《一撩倾心》 分卷阅读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古言】《一撩倾心》棠岚 明大人执行任务的途中 随手撩了一个美男 结果这个男人成了她的新上司…… 求问如何让你的上司扭转对你的固有印象? 在线等,挺急的! 女主的呐喊:其实我真的是个只喜欢认真工作的好下属! 男主:哦?是吗?只喜欢工作,没别的了? 女主:……你的上司总是逼你撩他怎么破?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前期女主撩男主,但后面不撩了,于是男主心态崩了,誓要反撩回来的故事。 食用指南: 1、求收藏,么么哒。 2、本文架空,很空,勿考据。 3、he,请放心跳坑。 女主:宁公子~~~ 男主:好你行,你尽管皮,拿不下你算我输!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乔装改扮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烟,宁徽 ┃ 配角: ┃ 其它: = ☆、180517 男子挑棉帘子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盯着说书人口若悬河的嘴,正说到的是这整晚的最高潮处,谁也不想错过去。 “湘东王坐于宴席西向之首……” 明烟听完了这句话后,撑了整晚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她在一片屏息以待中,看向了正进门的男子。 他的身后有风雪,呼啸着卷起了他御寒的外氅,一同飘起的还有他的长衫下摆,露出里面白色绸裤包裹住的修长双腿。 明烟盯住了那双腿,然后目光慢慢上移。眼看就要瞅到两腿间的位置,那助力的风却突然停了。棉帘子挡住了外面狂舞的雪片,而垂落的长衫下摆重新遮住了男子的双腿。 明烟失望地抽了下鼻子,一抬头正对上男子乌黑的眸子。他的眼中带着审视和警告,很显然刚刚明烟看了什么地方,他一点也没错过。 明烟眨了眨眼,无辜地回视回去。这泼皮一般的态度,令男子很快别过了眼,扫向了台中央那个说书人。 “宴席之上金环翠围,就连随便放置酒案上的盏具,都镶着鸽蛋般大小的猫眼石……” 男子的眉不易察觉地向中央聚拢,只是最终还是淡漠地垂眼,扭身向前走,只是没两步,他又猛地停住。 脚下踩到的东西令他垂头,看后他的眉头终于皱起。刚刚还干干净净的酒栈地面上,如今竟然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筷子,乱哄哄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筷子堆中央有颗脑袋,鬼鬼祟祟向他逼近,眼看就要摸到他的靴子。男子不得已往后退去,却被脑袋主人立刻伸手抓住了小腿。 “公子……小心我的腿。”这声音细细软软,带着一种撩人的痒。 若非刚刚正看到她不怀好意的窥伺眼神,此刻他免不了出于君子风度,客客气气地与她说话。男人嘛,面对娇弱的女子时,即使是出于本能,也会语气不自觉柔软一些的。 但是!这个女人……男子嘴角抽了抽,不用低头看都知道,抓着他小腿的那只手,已经开始迅速往上攀爬,转瞬已经摸到了他大腿的位置。 男子眼神变换,抿了抿唇,才低下头看着那颗脑袋,道:“不够美的女人,用这招往往不太灵验。” 明烟的手顿住,而她同时抬起头看向了男子的脸。她仰望的角度正好可以令男子看清她的全貌。眉眼、唇鼻细看之下还不算差,但粗粗一眼扫去的话,确实称不上惊艳。 男子毫不心虚地回视,以示他言之凿凿。 明烟垂头,在他望不见的角度,微微笑了笑,随后松开了手。男子在她松手的瞬间,几乎是立刻向外侧斜跨出一大步,同时才侧头回望。 他刚刚站立位置的后面,是一只绑着厚重夹板的右腿,右腿的女主人此刻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男子盯了那腿片刻,终于道:“我还是那句话,不太灵。” 言罢,转身奔着二楼木阶梯而去。 明烟静静望着他渐去的背影,以及在上楼梯时,交替隐约出现的双腿。许久,直到大堂的伙计上前问询,“这位姑娘,你这没事吧?” 明烟会意,笑了笑,“腿脚不便,弄脏了店家的筷子,一切损失记在我的账上就好。” 没有银钱损失,伙计自然乐得殷勤,赶紧搀扶明烟起身,“都是小栈地滑,姑娘没伤到吧?” “皮糙肉厚倒是没事,不过能不能烦劳小哥递给我拐杖,扶我去门边看看?” “姑娘啊,这外边风雪正大着呢,去看什么呀?” 明烟眉毛动了动,“风雪很大啊……那走快些。” 外面的风雪的确很大,明烟甫一推开门,就被乱舞的雪片吹了个满头满脸。她慢慢吐了一口,将被风裹进唇间的发丝吹出去的同时,低头望去。 积雪已经很深,以成年男子的身高来说,应该是 分卷阅读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可以没过膝盖了。 明烟侧头瞅了瞅一脸莫名的伙计,开玩笑道:“小哥,你看这有两个坑,你不如站进去试试?” 伙计抬手蹭了蹭糊在脸上的雪片,悻悻道:“姑娘拿我寻开心不是,这我要是站进去,雪都能堆到我胸口……” 明烟闻言一脸笑意,“夸张了,你虽然没他高,但胸口不至于……腰际应该差不多。” 风雪声中,明烟的话伙计听得断断续续,但附和客人总是没错的,于是道:“就是啊姑娘,雪这么深,雪坑里又湿又冷的,再说这寒天冻地,衣服要是真湿了的话可难受了,咱们还是快关门进去吧。” 明烟似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是呀,站在雪坑中,衣衫会被打湿才是常理对吧?而且能站出这么深的坑,显然时辰不短了,衣衫不湿才真是怪事。” 伙计显然是不懂明烟干嘛说这些,但她住店这些时日一直出手阔绰,开店的嘛,对于金主都不可能会去得罪,于是附和傻笑,“姑娘说是,就是喽。” 明烟看着伙计关上门,甩下棉帘子,才忽然问,“刚刚那人什么时候来的?” “哪个?” 明烟看着伙计,“就刚刚进门的,个子高高,模样很俊那个。”她一边说一边露出一脸“你懂的”的那种诡笑。 伙计从她那笑中悟出了一种不正经,于是了然拖长音“哦”了一声,随后自觉压低了声音,“昨夜……嗯,很晚了,那阵子姑娘该是已经睡了。” 明烟听伙计说完,嗯了一声,“你之前说过,店里客人可是已经住满了,怎么?一夜之间你们又造出了一个房间不成?” “哎呦姑娘,你这记性可真是好。”伙计赔笑道:“那位公子的房是早就定好的,我们一直给留着呢。” “早就定了……”明烟想了想,“定房的人叫什么?” 见伙计一脸狐疑,她又改问,“是男是女?不会是……他的相好吧?” 她一边说一边从身上摸出了一块碎银,悄悄递给了伙计。 伙计心定,想来这位姑娘是看上那位公子,想从他这里套点消息。再说不痛不痒,又赚了银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定房之人叫做乙辰。” 明烟:“……” 乙辰?还甲巳呢……这一听就是个假名字。 花钱的是大爷,明烟索性直接问,“那他叫什么?” 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伙计在袖中一边使劲捏着这块银子,一边道:“宁徽。” 宁徽?这也不见得是个真名字,但听着总比乙辰靠谱一些,所以明烟接受了。她点点头,“辛苦小哥了。” 伙计嘿嘿一笑,“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明烟望着伙计见钱眼开的笑容,忽然眨了眨眼,“小哥,雪天无聊……想不想赚点钱花一花?” 这家客栈共三层。一层厨间和杂物房占去了大部分,所以真正可以住客的,该从二楼开始算起。 明烟闭着眼,身体后倚着门,浅浅呼吸。 这家客栈画成线图,大概是个坡形面。从外看这样的结构并不起眼,但从内连线的话,却正对应风水之说。 按风水之理去推算每个房间,总该会有个气盛之处。 明烟虽闭着眼,但脑中却无声出现一幅画面。一间间客房罗列整齐,逐一划过去,最终停在整间客栈风水最好的那间房门前。 明烟慢慢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 果然,是宁徽的房间。 大雪封门。现在住店的人很难离开,同样能登门的住客也等于没有了。目前这个客栈中的所有人,应该就是最终的人数。 明烟一边想着,一边拄拐推开自己的房门。她目前所住的房间在三楼,位于西向最后一间,而那个宁徽正好和她大调角,那是东向之首。 坐东面西位为尊……明烟脑中忽然想到这个,她微微蹙了蹙眉。 大走廊上很静,因为这正是用饭的时辰,多数人应该都在一楼大堂,所以衬得三楼有些阴森。那些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潜藏着某些看不到的东西,它们静静窥视着住店的所有人。 这家客栈明显没什么富裕的人手,眼见得天黑了,也没人来给三楼点个灯。 明烟这么暗暗琢磨着,已经走到了环廊的拐弯处。她的拐杖和木质地板相触发出的迟缓答答声,似乎成了三楼唯一存在的声音……不,似乎还有一种声音,随着明烟越往前走,而变得愈加明显。 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明烟走得越来越慢,边走边听。像是压抑的哼声,又像是痛苦的呻|吟……不知不觉竟已到了东向房的门前,而明烟也终于明白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声音。 她立在黑暗中没有动,唇角却控制不住扬起。 她又沉了片刻,终于抬起手,打算敲门,可是面前紧闭的房门,却先她一步,开了。 黑暗中,门内人和她无声对视。 这处背光,想来他该是 分卷阅读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看不到,但明烟还是挂上笑意,问道:“宁公子,我能进去说话吗?” “不能。” 意料当中。明烟不以为意、再接再厉,“好,那我直说了……你开个价吧,你想要多少钱?” “什么?” 明烟耐心道:“我要你……” ☆、180519 突兀的呻|吟声截住了明烟接下来想说的话,于是她的意思停顿在了极微妙的瞬间。 宁徽几乎被自己憋着的口水呛到。 他皱眉望着对面也在看着他的明烟,耳中那突然拔高的呻|吟声却还在持续,甚至他头痛地觉得那声音还有加剧的势头。 女人的呻|吟、男人的低喘,静静悠悠地听来,竟然格外清晰。可即使是紧邻的房间,这种声音如此肆无忌惮地传出来,还传得这么不是时候,想想也真是令人觉得无比尴尬了。 明烟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宁公子这房间选得真是妙啊……人杰地灵的。” 宁徽原本在想,这原来才是她本来的声音,和大堂中故意装出来的娇媚相比,果然更顺耳一些,可是听明白她到底说了一些什么之后,脸色又黑上了几分。 他皱眉问道:“你要……买我?” 明烟觉得宁徽的意思,和她想说的意思算是异曲同工,差也差不了太多,于是点点头。 宁徽却忽然冷笑一声,碰的一声重重甩上了房门。 “哎,宁公子,你……你还没说你到底想要多少银子才愿意……”明烟意图拍门的手顿住,因为她意识到宁徽隔壁房里的欢好之音戛然而止了。 宁徽那重重的关门声已经明确告知隔壁,有人可能全程听了他们的叫|床声,此刻没准还有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正在快速穿上衣裤,准备开门来教训一下这偷听的没品之人吧。 明烟最后望了一眼宁徽紧闭的房门,决定还是先撤了。 目的没有达到,最后反被当成女淫|魔拎到大堂示众,那就不好了。 最后不得不说一句,宁公子这种劝退方式真的很有效。因为明烟边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快速逃开现场三四丈远了。 宁徽吃晚饭的时候,伙计凑了过来,“公子,晚间客栈里有个局,有兴趣下楼玩一玩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给宁徽加了一个鸡腿。 宁徽蹙眉看着那个鸡腿,“上错了吧?”他确定自己没有点过。 伙计赔笑道:“请公子吃的。”开玩笑,女财神说了,只要他能请动宁公子晚间下楼,晚上的赌局过后,赢的银子和他三七开。正好掌柜不在,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岂能错过? 宁徽失笑,眼前这个伙计在他昨夜登门时,还老大不情愿地甩脸色,问吃食没有,问热水也没有,直到他给了银子,才又笑逐颜开给他查房间。 宁徽暗嗤,这都是谁给惯出来的毛病?他一边想一边又看了看那个鸡腿,“请我吃鸡腿的人,到底是谁呀?” “公子晚间下楼,不就知道了吗?” 伙计说完话,转身要走,却被宁徽低唤拦住,“门口的棉毯子怎么没了?” 他记得在客栈入门处,有个很长的棉质长毯。雪天地滑,放在门口以防客人摔伤之用。 伙计一愣,随后道:“哦那个啊,收起来了,反正也不会再有人来住店了,正好趁机会洗干净拾起来。” 不会再有人来了?宁徽犹在琢磨这个事情,却听伙计继续道:“其实那个门啊,本就是临时开的而已,正好也不会有人再登门,所以一起关闭了省事……” 伙计后面不知还絮叨了一些什么,可是宁徽已经色变。他一把揪住了伙计的胳膊,又将他拉回来身边,“原本的门在哪里?” 伙计唬了一跳,完全摸不到头脑,“什么门?” 宁徽指着关闭的位置,“那里如果不是正门的话,原本的正门在哪里?带我去!” 等伙计带着宁徽绕到客栈一层的另一侧时,宁徽才恍然,原来客栈原本的大门,竟和那个临时开的门,在截然相反的一侧。 如果这样来看,那他目前所在的那个房间全然不对!难怪他细细找了一个晚上,都没有见到东西。 他根本住错了房间! 东向之首所对应的是西向之末,那个房间……如今住的是什么人? 他将心中疑问问出,伙计回他的却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公子问的是西向那位客人吗?巧了,刚刚那位客人用晚饭的时候,跟我说,如果宁公子有意换房间的话,她随时愿意效劳。” 宁徽一愣,那人怎会知道他想要换房间? 伙计似乎知道宁徽在不解什么,立刻道:“那位客人说了,宁公子房间旁边噪声太大,恐会让公子晚上难以入眠,毕竟出门在外,孤身一人,无人相陪,血气方刚……” 好,可以了。宁徽心底冷哼一声,不用再问下去,他也知道西向之末那间房住的是何人了。 分卷阅读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小小客栈,冤家路窄。 宁徽平生第一次生此感慨。 不久之前他将明烟拒之门外,此刻他却站在她房门口,主动敲着她的门。 门开得很快。明烟见是他,微愣了一下,很快笑逐颜开,道:“宁公子?这么晚……找我有事?” 不待宁徽说什么,她又道:“进来说吧?” 明烟没有拄拐,单腿往旁边蹦了两下,让开道路,等宁徽进门,可他却迟迟未动。 他瞪着面前的房间,那神情仿佛里面藏着洪水猛兽。 明烟背靠墙壁看了他一会儿,“不进来?那就不用说了。”她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单腿往回蹦,口中道:“我腿脚不便,走时帮我带上门。” 话音刚落,就被宁徽突兀拽住了右手腕。明烟单腿站立不稳,猛地向后仰去,眼看后脑就要重重撞在墙上,最后一刻又被宁徽圈腰揽了回来。 明烟的心跳带快了呼吸节奏,胸口起伏间,看到宁徽逼近的双眼,眸灿如星,将她盯紧。他将她牢牢按在墙壁上,箍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你就这么着急邀我进房间吗?” 明烟缓缓露出一脸挑衅的笑意,“就眼下情形来看的话,着急的好像是宁公子你吧。” 走廊上有人影闪过,明烟指指门,笑得暧昧,“宁公子,不把门关上吗?” 宁徽徐徐吐出一口气。她的房内燃了香,从站在她房门口时,就隐约闻到了,此刻觉得愈加浓烈。 他盯了她片刻,终于松开她,侧身关上了门。但仅这么点功夫,宁徽就觉得她的手搭在了他的颈后,随后双手下滑至他的后腰、侧肋,最后是他的手腕内侧。 宁徽蓦地转回身,面上神色数变,而他盯着的那个人却毫无愧色地笑着往后蹦了几蹦,等靠在茶桌边缘,才道:“容貌出众,身骨挺拔,我很满意。” 她说完便扭身倒茶,但肩膀微耸,显然是在发笑。 宁徽看着她略显不正经的背影,脑中想的却是,万万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快的动作与身手,就算他没有大意地去关门,想要全程避开,该也不容易。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近她。她并未回头,只是在宁徽距她一步之遥时,伸出左手,向左探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宁公子,请坐。” 她说完后,便坐在了距她最近的一张茶椅上,然后慢悠悠看着宁徽在她对面落座。 宁徽也静静地审视明烟,看着她慢慢将茶汤倒满茶杯,又双手规规矩矩将那杯茶推到他的面前。他盯着那双手,闪过脑海的是刚刚她做请时的那个动作。 那个动作……鲜少有女子能做得这般好看。不,不该说是好看,而是十成十的好风度,翩翩雅致、仿似君子,既豪迈又含着潇洒。 这种感觉有些突兀,但很强烈。宁徽微微凝眉,或许是因为她那远胜一般女子的身高吧。从之前她立于他房门口,在黑暗中与他对视时,他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鲜少有女子在身高上,与他如此相配。所以第一次,宁徽觉得和他无声对视的那双眼睛,竟距离他咫尺之近,近到仿佛能洞穿一切。 “喝茶啊,宁公子。” 无比娇媚撩人的声音,又将宁徽的思虑拉了回来。她又用在大堂初遇时的那种语调和他说话了。 宁徽盯着她在他茶杯边缘划了一圈的手指,道:“好好说话。” 她挑眉“哦”了一声,随后一脸宁徽很不识货的神情,“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声音啊……哎,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见宁徽又要皱眉,她立刻摆摆手,“放心,我再也不用这种语调和你说话!我就是再试最后一次而已。” 试?宁徽问她:“试出什么结果了?” “这是能让男人挨不住,最后自己认罪画押的声音,百试百灵从无例外。”她说完举起自己的茶杯,“我先喝为敬。” 要递到嘴边的时候,她又停住,对宁徽道:“放心吧,没放东西。” 宁徽盯着她喝完了茶,才终于举杯喝了她刚刚推来的那杯。 她见宁徽愿意喝茶,复又笑道:“你真信我啊?” 喝完一杯,宁徽又自斟了一杯,才终于道:“这茶这么贵,若放了别的东西,倒可惜了味道。”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她屋内燃着的香,“这倒是个加料的好地方。” 明烟闻言笑了,“你喝茶倒是有些见识,不过香嘛,宁公子你多虑了,那是点来熏虫的。” 虫? 像是知道宁徽在想什么,明烟面上忽然闪过一丝诡笑,“宁公子,你说什么东西最爱生虫啊?” ☆、180521 此人似有千般面貌,仅仅一个变换的神情,就让宁徽觉得她似乎又有哪里和刚刚不一样了。 宁徽缓缓吐出两个字,“腐肉。” 明烟似乎对他的回答极感兴趣,继续问道:“那腐肉从哪里来?” 宁徽再度细细打量她后,才道 分卷阅读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死尸。” 这回明烟收了笑,眼神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宁公子,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宁徽问道:“你买我,想做什么?” “救一个人的命。” 宁徽蹙眉,“谁的命?” 明烟慎重道:“我的。” 宁徽闻言眉皱得更深,语调却变得轻佻,“你不会说我是你的解药,没我你活不了吧?”他顿了顿又道:“这话要是说出来,可是很煞风景的。” 明烟却点点头,“我的确中了毒,不过呢毒我已自解。”她边说边指了指自己那条不伶俐的腿,“只是去毒时挖得狠了些,所以现在这条腿虽然长在我身上,却缺知少觉的,很不好用。” “然后呢?” “我想请宁公子这段时间保护我,价钱你随便开。” 宁徽长久的沉默,眼见得他面前那半碗茶徐徐的烟气袅袅消散,直至无踪,他才终于道:“为什么是我?” “高手、不好色、能忍耐、不愚蠢……”明烟笑了笑,“目前知道的便是这么多,但已经够了。” 宁徽半晌哼笑一声,“不过一面之缘,再见第二面你就已经直接叫出我的姓氏,或许你连我叫什么都该已经扫听清楚了,可见你是个能折腾的主儿。” 他盯着明烟继续道:“那个店伙计如此贪财,想知道我叫什么,并非难事,不过我很想知道,余下那些你又从何得知?” 明烟道:“你进门时风雪很大,但你站在雪坑之中却能让裤子一直干燥,可见不是个庸人,至少内力是极好的。为免我判断有误,我还用筷子试过你,你踩过的筷子确实是湿润的,证明你的确站过雪中,靴子底的雪沫遇热化成了水而已。” 宁徽“哦”了一声,“继续说。” “如你所言,我对你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的确是故意的。”明烟说到此处,神情颇有些自得,“虽然你很是瞧不上,但那声音我可是散尽千金换来的。” 宁徽失笑,“散尽千金?” 明烟一脸认真道:“凡是青楼楚馆皆有头牌,能做上头牌这个位置的姑娘,每日苦练的第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宁徽凉凉道:“接客呗。” “此言差矣!”明烟立刻摆手,“迎来送往遇到的客人千奇百怪,你确定一人之貌能讨得百人欢心?这得多大的自信心?” “那你说是什么?” “如何讨客人欢心,从而让客人喜欢你,愿意为你花钱。皮肉生意也是生意,只要是做生意,最终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对方心甘情愿把钱掏出来,交给你。” 说到这,明烟瞅了瞅宁徽,“宁公子啊,这点你就做的很不好。说句老实话,眼下我要是再有第二个选择,我都不会愿意把钱花在你身上。” 宁徽神色骤冷,“你拿我和青楼的姑娘做比较?”他并没有加重语气,但言下之意明确表达的就是,你若是敢应是,我就立刻抹了你。 明烟一笑,“只是举个例子,莫要激动。”她又道:“以色侍人的地方,容貌自然是第一要紧。”她说到这停下来,又瞅了瞅宁徽的脸,换来一个凉嗖嗖的眼神。 她低声嘀咕,“有所依仗,就是嚣张。” “你说什么?大声说。” “我说宁公子这种自得天宠、容貌上佳的人,永远体会不了那些资质平凡又想要出头的姑娘们的心……” 宁徽截断她的话,“你再不好好说话,我就走了。” 他作势起身,却有一只手急急按住了他的手背,并顺着肌骨皮肉快速摸了一圈。他盯着那只作怪的手,暗想她的动作可真是快,见缝插针、无往不利。 不用抬头也能猜到这人定是一副理所当然、无辜至极的神情,但……她面貌甚多,令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她,此刻到底会是个什么模样。 可她微微蹙眉,眼底忍痛的神情却意外划过眼帘,虽然仅仅只是一瞬而已。他很快想到什么,往下去看她的腿,果然刚刚动作的有些急,她似乎碰到了那条伤腿。 她的腿…… “宁公子,你平素和朋友说话,都是这么严肃,半点开不得玩笑吗?”明烟眨眨眼,“那多无趣。” “我们是朋友吗?” “一桌而坐,一起喝茶,一同聊天,怎么不是?” “为了达成目的,你倒是很会和人套近乎。”宁徽从她手心抽回手,“继续说吧。” 明烟见好就收,继续道:“但是容貌是天生的,不美便是不美,即使后天再努力也回天乏术,所以要从别的地方入手,而声音则是她们反复试炼后,发现的最佳捷径。” “你的意思是说,男人都喜欢那种……声音?” 宁徽的问话中满载质疑,明烟听他这么说,却是无声地笑了笑,随后忽然道:“宁公子……” 这声音娇媚细软,比之初见时她在大堂里那个声音,撩人程度又胜出了几分。此刻夜深人静,突然听她这么一喊,宁徽端茶 分卷阅读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杯的那只手便顿在了唇畔,含在嘴里的那口水半天没有咽下去。 可下一瞬,她又继续开口了,“宁公子……” 这回这个声音,宁徽直接没有控制住,一口水就这么喷了出去。 “哈哈哈哈……”明烟大笑,她无视宁徽黑掉的脸,兀自笑得前仰后合。 宁徽将茶杯重重墩在桌上,气道:“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头牌姑娘,可以用这种声如李逵叫阵一般的粗嗓子迎客的吗?” 明烟终于笑够了,停下来,“其实我想说的是,宁公子你心中其实明白我在说什么。一个长了色心的人,禁不得这种声音撩拨,这一点可是无数头牌姑娘亲身印证过的,假不了。” “所以……” 明烟正色道:“所以一个不好色的人不一定是个好人,但至少他没有如此明显的把柄被别人顷刻抓住。没有把柄被人抓住就会从容许多,而一个遇事从容又不会被女人酥了骨头的男人,至少不会在我遇难时,顷刻扔下我只想自己逃走。” “所以这就是你口中的不好色?”宁徽冷哼一声,故意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不好你这个色的可能性呢?” 这话……明烟眨眨眼,想到他之前在大堂时的豪言:不够美的女人,用这招往往不太灵验。 她先是抿了抿唇,慢慢眼底却有了笑意,“我还没提,宁公子你倒是自己先说了。说完了不好色,就轮到了能忍耐……话说,宁公子,其实我也很好奇,你说你隔壁那个嗯嗯啊啊的声音,我想从你昨夜登门的时候,就应该听过了吧?怎么没见你换房呢?你是喜欢听那个声音,还是听了也没感觉呢?” 她说完,不待宁徽说什么,继续道:“依我之见,该是后者,你看刚刚你开门的时候,那无动于衷的脸色,明显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啊,所以我刚才才很好奇地问你,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好……好牙尖嘴利!睚眦必报、及时迅速。 宁徽瞪着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却见她还没完,继续道:“一个男人连这种事都能忍得住,还不叫能忍耐?” 宁徽怒极反笑,“那不愚蠢呢?你索性一并说了吧。” 明烟笑眯眯道:“那就是恭维你一下而已,毕竟我想用你,不多说点好话怎么行呢?难道宁公子你对这点有怀疑,觉得自己其实很愚蠢?” “今夜之前不觉得,但此刻觉得自己是有那么点愚蠢。”宁徽冷冷道:“大半夜听你胡扯一通,我也觉得自己当不上不愚蠢这个评价。” “这怎么是胡扯,我说的都是真话……” 宁徽打断她,“那你说你怎么知道青楼楚馆里那些事?还散尽千金,难道你经常光顾不成?” 明烟一脸坦然,“对呀,我经常去。”见她说完,宁徽神色更加沉郁,又道:“你看你,我说了实话你又这么个脸……我没骗你,既然打算要用你,又怎能让你觉得我满口谎言呢?” “你难道不是吗?” 明烟叹口气,“那你要怎么才肯相信?” 宁徽言简意赅,“让我看看你的腿!” 明烟静了静,“宁公子,还是不要了吧?刚刚也说了,腐肉容易生虫,或许此刻啊里面都悄悄爬了蛆……” 宁徽再不听她废话,直接探手向她伤腿抓去。 明烟一脸惊诧,慌道:“宁公子!真的很痛!你就放过我吧……” 宁徽的手掌僵住。很好,那种头牌的声音又来了!而且好端端的词,用那个语调一喊出来,就仿佛他要对她行什么不轨之事一般。 宁徽收回手,问道:“你不是说再也不用这种语调和我说话了吗?” 明烟护住腿,“我只是再一次向你证明,我所言不虚而已。” 宁徽点头,“想要我相信你也可以,就看你有几分诚意了。” ☆、180523 明烟眨眨眼,“那宁公子待如何?” 宁徽反问她,“你都不好奇,我这般时辰来找你,所为何事?” 明烟缓缓笑了,“之前死活不肯让我进你的房,现在却一反常态来敲我的门,想来是有求于我吧?” 宁徽盯着她,“有求于你?你刚刚说了那么多,无非都是为了求我救你一命罢了。现在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求谁,你最好搞搞清楚。” 明烟摆手一笑,“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我的确在物色一个人选,但不争朝夕,所以呢,没有那么急,不过能让宁公子顶着闲言碎语,大晚上的也要主动踏进我这个你心中烦厌之人的房门,恐怕这事对你很是重要。” 和她这么迂回厮磨下去,恐怕能熬到天光大亮。宁徽索性开门见山,“和我换房,你说的事情,我就答应考虑。” “换房?”明烟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我这房间怎么就得了宁公子青眼了?实话实说,你那间房才是整家客栈最好的一间,你那朋友早有预见,帮你定了,不然啊,我也是想要你那间呢。” 分卷阅读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道:“那岂不是正好,你想要我那间,我换来你这间,两全其美。” “话虽如此说,但这房子嘛,住了几日,有了感情,便又不想搬了。” 宁徽听她这般说,背靠椅背,哼笑一声,却不说话。 “这样吧,宁公子。”明烟道:“我是个女人,你总不能欺负我,不如你退一步,只要你应下我的要求,我便与你换房,你看如何?” 早猜到她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宁徽似笑非笑望着她,“你的要求不是不能答应,但至少我要听你一句实话。” 明烟一脸无辜,“我说的句句是实话啊。” 宁徽缓缓靠前,和她隔着一张茶桌,凝望打量,半晌问道:“你到底是谁?” 明烟愣了一瞬,随后了然道:“怪我,一直还忘了说,我叫明烟。” 宁徽摇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停了停,继续道:“我问的是你的身份。”他说完又靠回椅背,“你的一言一行都太不循规蹈矩,身份恐也不简单,你这样的人却需要我来保你的命,恐怕这事很是凶险。所以我想知道你的身份,这并不是过分的要求。万一……” “万一什么?” 宁徽转了转面前的茶杯,“万一你是个极危险的人物呢?”他不紧不慢,仿似闲谈恰巧说到一般,“距离这里最近的通州大牢,数月前跑了一名死囚,明姑娘可听说过这件事?” 明烟极缓慢地摇头,“从未听过。” “哦?是吗?”宁徽挑挑眉,“那个死囚逃离大牢做的第一件事,明姑娘可知道是什么吗?” 明烟盯住宁徽的眼睛,“我怎么会知道?” “找人寻仇。”宁徽云淡风轻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如此悍匪,杀人无数,想必很有自己一套过人的本事,若非折在自己人手中,恐怕官府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他茗了一口茶,“你刚刚所说的那些荒唐之言中,至少有一点是对的,想要男人认罪画押,非女人不可为也。” 明烟听到此处忽然笑了,但她并不答言,只是看着宁徽,等他继续说下去。 宁徽却停下来,“怎么忽然这么安静?” 明烟笑,“等你说故事呀。” 宁徽点了点头,“你也喜欢听故事吗?” “世人不是都爱听故事吗?反正无论那故事再悲惨离奇也好、痛彻心扉也罢,都和己身无关。既然无关痛痒,无非就是听个热闹,打发打发时间,给自己解个闷呗。” 明烟摸了摸自己的伤腿,又道:“就说这客栈吧,那个说书人,本来是来住店的,可是大雪封路,走不得,不还是打起了店中这些天留客的主意。住店最后变成了赚钱,每天啊那张嘴就没闲着过。” “是吗?”宁徽道:“我来得晚,倒没听他说过几回……他的书说得如何?” 明烟摇头,“不如何,假得很。” “假吗?” “假。” 宁徽听明烟说完,好半晌没再说话。明烟却催着他道:“后来呢?” “什么后来?” “那个逃掉的死囚。” 宁徽“哦”了一声,“被他女人害的,逃出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那个女人了。” 明烟垂眸催促,“然后呢?” “怎么?你好像很关心的样子?” 明烟却一笑,“难得宁公子愿意和我多说话,我自然乐的听下去……不过那女人恐怕……” “据说失踪了。”宁徽似笑非笑望着明烟,“不过依我看,恐怕凶多吉少。” “哦……”明烟一脸恍然,“我就说宁公子干嘛和我说这些,你是觉得我就是那个死囚的相好,在躲避那个死囚的追杀?” 宁徽不答,却问道:“这么大雪,你怎会流落到这家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来干嘛?” “此山风光秀美,气候宜人,山间客栈更是别致,不来住一住都对不起自己出门在外这双腿。”明烟对答如流,那神情像极了泼皮。 宁徽冷笑一声,“你想用出游迷路这种鬼话来搪塞我吗?你确定这是你最终的答案?明姑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想清楚了再说。” “宁公子……” 宁徽冷睨她,“你再用这招试试?” 明烟气恼,“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宁徽理都未理她,只一脸稳坐钓鱼台的神情,唯有眼角眉梢无声透出四个字:你就编吧。 明烟嘴唇微撅,眼神幽怨,盯着宁徽的模样,仿佛他是个负心汉。 千变万化,果然有趣。宁徽似是终于看够了明烟的表演,轻咳一声,“想知道原因吗?” 明烟很假地笑了一下,“想。” 宁徽也不废话,探手从腰间翻出一块牌子,拿在手中晃了晃。 从宁徽拿出那块牌子时,明烟的眼神就变了。她的眼神变换不定,最终归于冷凝。 宁徽将那块牌子丢在桌 分卷阅读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上,幽谧中只听咣当一声响,连带的仿佛明烟的肩膀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刚刚从你腰间摸来的,现在物归原主……”宁徽盯着明烟幽冷的眼睛,微微一笑,“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来看看牌子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好不好?” 明烟恨恨地抿起唇,眼色也前所未有的冷,连她出口的声音也是,冷得根本不像她,“不用了。” 她探手拿过牌子,“这是天都府的腰牌,金字漆身,侧面有编号,背面有名字。” “好。”宁徽盯着她道:“你刚刚说你叫明烟,可这天都府的牌子背面写的可是程郢,这明显是个男人的名字。明姑娘,你身上怎么会有差官的腰牌?最重要的,这块牌子还不是你的!这位程大人还好吗?或者说,他还活着吗?” 明烟长久地沉默,久到宁徽以为她已无话可说。 可她却开口了,和之前宁徽听到的所有声音都不一样,暗哑却细腻,似有些灰心,又有些沉痛。她只说了三个字,“他死了。” “程郢吗?” 明烟点头,之前种种轻浮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认真,“我们各自都有任务在身,具体什么任务,我不能说,宁公子,希望你能理解,天都府自有天都府的规矩。” 宁徽点头,示意她继续。 于是明烟继续道:“我们约好在此地最大的镇集会和,可是过了整整一日,我都没有见到他,我身上还有事情,不能一直等他,所以本想留下标记,让他循着标记再来找我,可是启程之前,却收到有人送来的一封信。” “我打开信,只有一行地址,没有落款。”明烟顿了顿,“虽然没头没尾,但我猜这条消息其实是程郢带给我的,此行任务只有我和他二人,能准确知道我在哪里的,也只有他。”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让我来救他。” 宁徽挑眉,“地址是这家客栈?” 明烟点头,“是的。” “那你又如何说程郢死了?” “因为我把他杀了。” 宁徽皱眉,“你说什么?” “他半路截杀于我,出手狠辣、状似疯癫,简直就不像他……”明烟缩着肩膀,微微有点抖,“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形容,但非常可怕……他害我重创,我没有办法不伤他,还能全身而退……” 宁徽冷冷问道:“如何证明?” 明烟不解地望着他,却听他道:“既然你们都是天都府的人,那你的腰牌呢?” 明烟有些懊丧,“和程郢打斗中掉了。” “哦?”宁徽看着她,“那不就是无法证明你所言属实了?” 明烟明显愤怒,“你什么意思?” “没有自证身份的腰牌,身上却带着口中已死差官的腰牌,现在死无对证,你说什么都可以了。谁能证明你不是悍匪,截杀差官,意图不轨!” “你怀疑我是悍匪?”明烟眼睛瞪大,“宁徽,你简直不可理喻……等一下!” 明烟仿佛终于回神,指着宁徽大声道:“不得了了宁公子,差点被你蒙过去!你这么急于给我扣上悍匪的帽子,又是意欲何为?自己身份都不清不楚的人,凭什么对我疑东疑西!” ☆、180525 “我?”宁徽哼了哼,“你若是游玩迷路,我就不可以吗?这山只有你来的,别人来不得?” “我已经自陈身份,是你不信!” “没有证据的自陈,和没有并无任何区别。” 听到这里,明烟却忽然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大声,却突然她收住笑,凝固在脸上的是个无比诡异的神情。 她探身靠过来,“宁公子,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 宁徽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哦?知道什么?” 明烟勾动唇角,“宁徽这个名字是真是假,我确实不知,不过约你来此,为你定房的人所留下的那个名姓,却极有意思。” 宁徽闻言微微色变,但他没有说话,等着明烟继续说下去。 “乙辰……”明烟顿了顿,“如果单听入耳,至多觉得留名之人不想暴露自己,所以随便敷衍了一个假名字而已,但其实这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 明烟盯紧了宁徽的细微神情,在他的眼底逗留片刻后,她确信自己是对的,于是继续道:“那是定房的人告诉你,应该住进哪个房间,乙辰指向的是房间的位置。” 她慢慢靠回椅背,“如天都府便自有暗中联络的潜则,而对于一般人来说,最常用的则是藏字诀,也就是将消息隐藏起来,再传递给对方。乙辰看似有些无厘头,可若是对应风水方位,便是非常简单的藏字消息,避甲藏震便是乙辰,换言之,约你的人想说的其实是甲震,对应方位,也就是这间客栈的东向第一间。” 宁徽面无表情地看着明烟,但明烟确信自己猜对了,于是继续道:“风水方位论崇东,认为那是整个风水格局中生气最旺之处,视为可活 分卷阅读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而客栈按登科制所建,高处最为尊贵,所以三楼的客房要比二楼贵上了不止一倍。” 宁徽终于开口,“那又如何?” “按照以上的结论,很容易便能看出,这整间客栈最好的那个房间,便是宁公子你的房间。”明烟一脸玩味,“所以我刚刚才说,宁公子你的房间才是最好的,而你的那个朋友很有预见性。” “你迂回说了半天,是想告诉我,你同意和我换房了吗?” 明烟闻言笑得很是温柔,“宁公子……”见宁徽下意识皱眉,她笑得更欢,“你难道真是想要和我换房,而不是想要其他的东西吗?” 宁徽眼底闪过一缕暗色,明烟却继续道:“你真的不明白我刚刚和你说的那些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吗?” 见宁徽不说话,明烟道:“你说换房……这么说吧宁公子,或许曾经你那个房间是整个客栈最好的,但从现在开始,我这间才是。你说我无耻也罢,坐地起价也好,想换房可以,我要加条件。” 宁徽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但是茶桌下的手却慢慢收紧。可此时,明烟突然说了一句话,“宁公子,你就算现在动手硬抢也没用了,就如你暗暗猜到的一样,东西我已经看过了。” 她说完后,盯了宁徽一眼,“其实你也猜到我看过了不是吗?”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将刚刚收紧的手重新松开,移到茶桌面上,手心展开对着明烟,“给我。” 明烟看着那只好看的手,笑了笑,随后将自己的手慢慢覆盖了上去,紧贴着他温暖的掌心,随后忽然握紧。宁徽下意识去甩,却意外没有甩动,反被明烟用力按在了桌上。 “宁公子,听我一句劝,在这家客栈里……”她顿了顿,才继续道:“至少在这家客栈里,我劝你最好交我这个朋友,于你于我,皆有益处。” 宁徽也盯着明烟那只手……那只手偏瘦而秀长,掌心有薄薄的茧,并不会让人觉得粗糙和硌手,却存在感极强,半点不像他曾握过的其他女子的手。 “我能有什么益处?”宁徽一边说一边瞄了眼明烟的右腿,“或许你曾经是个不错的同行者,但此刻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只要宁公子同意我的要求,我答应卖你一个很贵重的消息。”明烟笑了笑,补充道:“免费的。” 宁徽嗤笑,“故弄玄虚,我有什么消息需要你来卖给我?” 明烟眨眨眼,“如果我说你等的那个人不会来了呢?” 宁徽神色一变,快速将他的手从明烟掌心抽回来,这回明烟没有阻拦。 “我说你的那个朋友很有预见性,但所谓的预见性其实也可以理解为,你的朋友之前来过这间客栈。”明烟耐心道:“不然为什么他会将原本给你的东西,留错了房间呢?” 宁徽的眉一点点皱起。 “你的朋友来的时候,大门还没有更改方向。所谓的风水格局所参照的基本,乃是大门的方位。门的位置不对,一切就全错了,所以他来的时候,大门还是对的,没有变过,所以在他眼中,我这个房间,才是东向之首,活气最盛之处。” “他留给你的乙辰,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准确地找到这个房间,确保一切能够万无一失。”说到这,明烟盯紧宁徽,“但为什么现在这个大门方位却变了呢?” 宁徽皱眉低头,没有说话,于是明烟继续道:“宁公子,你来找我换房,其实就是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大门有了变故对吗?所以你心中一定也有所猜测。” 宁徽终于开口,“为什么说他死了?” “你收到了错误的讯息,你的朋友不会骗你,除非那人已经不是你的朋友,就像程郢也已经不是他一样。” 不知为何,明烟说到这里时,神情变得无比诡异,“这间客栈有问题啊宁公子,你还不明白吗?” 宁徽盯着明烟,眼底的神色起了一些变化,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但明烟确信此刻她该继续说下去,“大雪封门,宁公子,此刻我们就像八面埋伏一般,困在这间客栈里,无法脱身。你该也知道,不会再有人登门,而我们也根本走不掉。” 明烟认真地盯着宁徽,“我想你之前冒雪出门,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对吗?” 宁徽终于也认真地回视明烟,缓缓道:“是的。” 明烟见宁徽终于回应她,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意,“宁公子,没有什么会比安然无恙离开这里更重要。我知道你在怀疑我,而我也并不相信你的身份,但那又怎么样?在这个客栈里,你是宁徽,我是明烟,你答应护我性命,我承诺不会害你,这不就够了吗?” 宁徽忽然笑了笑,“你很怕死吗?” 明烟认真道:“至少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 “那我们算是结盟了吗?” 明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宁徽伸出手,“那盟友的东西,该归还了吧?” 明烟眨眨眼,忽然伸手去解自己上衫的侧扣。宁徽见她动作,微微一愣,随后快速侧开眼,“明姑娘,我说你 分卷阅读1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也该玩够了吧……” “宁公子……”她忽然开口唤他。宁徽没有看她的脸,但这个声音瞬间让他的后脊椎蹿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麻痒之感,他强自忍住,愤而抬头想斥她为何又用这种语调和他说话,却正一眼瞧见,一条雪白的帕子从她微敞的襟口被慢慢抽出来。 她抽得极慢,静夜中都能听到帕子和衣襟摩擦的微响。而她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看过来一般,一点羞窘和惊慌也没有,反而好以整暇地牢牢盯住了他的脸。 这个女人简直…… 这个场面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挑战。宁徽盯着那个帕子,正在想是否应该看向别处,却听明烟无辜道:“宁公子,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背过身去吗……还是,你其实对我满怀兴趣,之前那些话其实都是欲擒故纵?” 宁徽一腔郁结都憋在了喉咙里,身为一个男人,似乎和一个厚脸皮的女人理论什么,他都是赢不了的那一方。 她说话的功夫,那条帕子已经被她取出,并放在了茶桌上,然后她慢慢将帕子推到了他面前,“喏,你要的东西。” 宁徽没有立刻去拿。鬼知道她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明烟见他没动,戏言道:“怎么?又不要了?”顿了顿,又道:“放心吧,宁公子,不是从肚兜里,而是……” 宁徽霍然起身,一把抓起那条白帕子,就要向门口走去。 “喂……”明烟忍笑开口,“我说宁公子,房间还换不换呀?” 宁徽没有扭头,声音却有些咬牙切齿,“换啊,为何不换?我隔壁那么吵,我住不惯,想来明姑娘定是喜欢那个声音,愿意彻夜来听的。” 明烟忍不住笑起来,见宁徽顷刻就要到了门口,才又道:“宁公子,鸡腿好吃吗?” 宁徽闻言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转回身望着她,道:“那个晚上的赌局,是你安排的?你待如何?” 明烟嗯了一声,“我最在意的人是你,如今你是我的人了,那么也是时候去探探客栈里的其他人了。” ☆、180526 什么叫他是她的人了? 宁徽冷脸道:“我们已经结盟,你可以收起你那一套了。” 明烟一脸无辜,“我说话就是这样子直接,宁公子你不习惯吗?”见宁徽不说话,又道:“你懂我是什么意思不就好了……还是说你希望我有别的意思?”宁徽再不理她,扭身快速开了房门。 “宁公子……” 宁徽一阵恶寒,却听她欢快道:“我晚上等你哦,你早点来。” 宁徽:“……” 雪夜无聊,本来以说书人的故事打发时间的住店众人,在接到伙计说的深夜的赌局邀请后,竟然鲜有人拒绝,这点也让明烟觉得比较有趣。 不过……明烟听完伙计报给她的名单后,问道:“这个人不参与的理由是什么?” 伙计顺着明烟的手指瞅了瞅,才道:“这位姑娘啊,从来店里时就病着,吃饭都很少下楼,全是我给送上去的,你说这人能对赌局有兴趣吗?更何况夜那么深……” 明烟却一笑,“夜深才有意思啊,我们的赌局只能夜深开启。” 说完又问,“还有旁人不参与吗?” “还有二楼的一位公子。”说完,伙计又想了想,“没了,其他人倒是都应了。” 明烟“哦”了一声,“那个说书人呢?” 伙计一拍头,“哎呀呀,忘了忘了,说书人也不来……姑娘,咱这明显抢了人家的饭碗,还能指望人家来给捧场不成?” 明烟哼了声,“那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遗漏下的人。” 说完,却见伙计意味深长地对明烟挤挤眼,“那位宁公子也来啊?听说晚上饭后那会儿子,那位公子去了姑娘房中好久,都没出来,嘿嘿,姑娘你真是好手段,快得很快得很!” 明烟盯着伙计也缓缓笑了,“小哥你也是消息灵通,更是好手段。” “哎呦,瞧姑娘你说的,现在这店里有几只蚂蚁我都能数的过来,你也知道啊,这雪天封山,谁都只能在客栈里溜达,以往好天气的时候,掌柜出门采办,还能带上我,现在可好,连我们掌柜也一去不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压在哪座冰洞下回不来了呢……” 明烟嘿嘿一笑,“小哥你最好还是盼着你家掌柜平安无恙为好,不然你的日子可是会很不好过的。” 伙计一呆,“此话怎讲?” “怎讲?”明烟似乎有些好笑,“他是你的财神爷,他活着不才能养着你吗?就冲着他给你开工钱,你也该盼着他好不是?” 伙计似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后一笑,“姑娘啊,有个事我不是很明白,你让我请众人晚上来大堂,我请了,你说晚上要赌什么,命我提前准备,我也晓得,不过你说还要准备一个乐师,这……就难为人了吧?你说这山都封了,去哪里寻乐师?再者说,荒僻之地,就算天晴明朗之时,也很难见到一个乐师啊!姑 分卷阅读1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娘,我们这是荒山客栈,又不是闹市长街,你说这可让我怎么是好?” 明烟伸出手拍了拍伙计的肩头,“原来你在烦心这个,没事,这人已经备好,近在眼前。”言罢对着伙计一笑。 伙计有些吃惊地张大嘴,指着明烟的手指有点不确定,“不是吧姑娘,你是个乐师啊?” “怎么?”明烟一脸无辜,“不像吗?” “额……这……”伙计支吾了片刻,干笑两声没说话。 “喂,你别走。”见伙计扭身想溜,明烟一把拽住他,“你说,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觉得我像什么人?” 伙计搔搔头,“真要说啊?” “但说无妨。” “嗯……某大户人家卷细软出逃的小妾。” 明烟:“谢谢你还给我安排了大户人家。” 伙计赔笑,“姑娘出手大方嘛不是。” 明烟:“……” 待伙计走远了,她才自言自语道:“这回的身份看起来这么棒的吗?” 大堂角落里的漏壶滴滴答答,看时辰早已过了亥时。 宁徽刻意晚了一点出门,推开三楼房门的时候,只觉得整层三楼都死一般的静。他默了默,才背手关门,走过之前春意很浓的房门前时,宁徽凝神听了听,毫无声息。 他未做停留,直接奔环廊楼梯而去,可刚迈了几个台阶,就听闻一种古怪的声音从一楼传来。宁徽蹙眉细听,那似乎是……一种乐器。 为什么说似乎?因为但凡是乐器,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演奏出动听的乐曲,以博人倾听赏乐,但这个声音的存在却显然不是为了悦耳,而是为了烘托出某种气氛,一种奇诡无比,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惊心。 心惊胆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又忍不住心底的好奇而去推开面前那扇隐形的门。 就是这样的一种声音。并不难听,但诡异无比。 宁徽忍不住快走几步,快到二楼转角时,忽然听到女子的吟唱。她的声音尖却润、利却温,看似吟唱,其实只是持续发出一种毫无节奏起伏变化的和音而已。 在她每一次呼吸中断时,乐器便会相应的做出变化,而两者配合单听莫名其妙,但连贯在一起却十分诡丽而令人着迷。 一楼似乎除了这个声音,再也没有任何生气,但宁徽确信,此刻的一楼大堂绝对不止一个人。 他即使还没有看到一楼的景况,但那女子的吟唱声,却令他脑中闪过明烟的影子。即使那和他曾在她口中听到的声音截然不同。 这个女人很是不可捉摸,几乎有一度他甚至觉得他有些降不住她。千变万化看似无厘头的很,但静下心细想想却觉得一切都被控制得恰到好处。 既然她提议结盟,那他不妨拭目以待。 这么想着,宁徽正好步下最后一层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中的唯一光亮,光亮中心的女子正在静静演奏这奇怪的曲子,她的尾音拔高之后又突地降下,降下的同时,她轻轻吹熄了身畔的烛火。 这回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宁徽愣了一瞬,而下一瞬,光亮重新出现,这回被光亮簇拥的是个年纪约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目平庸,身材微胖,此刻他有些怔愣,仿佛不知所措,“怎地第一个是我?”说完后面上肥肉微微颤抖。 一个女人的嗓音似乎极为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道:“点灯。” 夜深人静的客栈大堂,灯烛又被逐一点亮,而宁徽终于看清了大堂此刻的全貌。 平日围桌而摆的桌椅,此刻井然有序罗列成了井字格,两横两竖,横纵交汇排列,而在这些横纵排列中,是依次隔位而坐的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每人桌上都摆了一些银两或银票,并在右手侧桌面上插着一只白色蜡烛。刚刚熄灭不久的白烛犹在散着浅浅的线烟,让整个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而除了这些坐在井字格中的人外,距离他们不远的围观位置上也坐了两个人,都是女子,不知道是客栈里谁家的女眷。 宁徽犹在观察四周的时候,明烟却开口了,“钟老板,你知道从前我弹一支曲子要价几何吗?” 钟老板是谁已经不言而喻,宁徽看向之前那个肥胖的中年人,却见他很是尴尬地擦擦汗,却极小声道,“又没人逼你弹……” 明烟盯着钟老板的眼神并不欢悦,可她却一笑,“是没人逼着,但你坏了大家整晚的兴致!本来气氛正好,夜深、诡曲、秉烛,只差夜谈,你就按我们之前讲过的那般,讲个应景的故事就好,有这么难吗?你不想参与也没关系,刚刚为何不说?现在轮到你又多做推脱,是何道理?” 本就理亏,再者钟老板真觉得自己说不过这个女人,众目睽睽之下,只觉得汗流浃背,可明烟犹在说,“钟老板所言不假,的确没人逼着,没人逼你参加这个赌局……” 钟老板顿感有气,忽地起身,将桌上银两全都扫到了地上,气愤填膺道:“不就是 分卷阅读1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钱吗?我有的是,什么破赌局,和我想的一点不一样!钱给你们,我不玩了,大半夜的,去睡觉!” 呦,轰跑了一个。 宁徽有趣地望着明烟,而明烟则定定望着那个钟老板,从他起身到经过她身边,又到顺着楼梯消失不见后,她才终于折回眼神。 她用的眼神……宁徽暗暗想,意味仿佛十分明显,那眼神就是在说:中年油腻,讲出来的故事定也无趣,不听也罢。 但他心底却格外清楚,羞辱钟老板不是她的目的,她另有目的。 明烟折回的目光,正对上宁徽静静审视的目光,她顿了一瞬,随后微笑,“宁公子,有兴趣和我们一起玩吗?” 宁徽微笑,“在下来得晚了,连规则都还没听过,实不好贸然加入,再搅了姑娘的雅兴。” 灯烛之下,宁徽的笑容夺人双目,明烟都不用侧头去看,就知道旁观位置上有位姑娘抬首打量宁徽了。 宁徽该也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他顺着目光望过去时,那位偷看宁徽的姑娘身旁那人却站了起来,微微福身一礼,“妾身白霜,想给大家讲个故事。” ☆、180527 明烟望着她道:“白霜姑娘,我们的规则可不是这样的。” “其实大家都是雪夜无聊,想要听个故事解闷儿,至于对赌的那些银子,我并不在意的。”白霜缓缓道:“即使我的故事没有别人有趣,我也想讲出来,这样旁人为了赢过我,自然会讲更有意思的故事。夜深了,大家都这么僵持多没意思,不如我先做那个抛砖引玉的人。” 比起刚刚那个中年油腻的钟老板,此刻主动请缨的白霜姑娘可算得上落落大方了。要是不让她讲,恐怕更不会有人主动先开这个头了。 于是明烟道:“好,那就白姑娘先讲吧。” 白霜的故事是从一个落第秀才开始讲起的:这相公姓丁,他父亲去世时薄留下一处田产,可是读书人受不得累,于是丁相公便变卖了田产,平日里靠卖些字画为生。他初中秀才,志得意满时娶了一位娘子,娘子姓尤,生的颇有几分姿色,二人成亲当日,丁相公的几位狐朋狗友醉酒之时,都曾艳羡并戏言过其艳福不浅之类云云的话,所以能娶妻如此,丁相公很是自得过一阵子。 可惜好景不长,紧随其后便是丁相公的落第、落第,再落第。他仿佛一生的好运都已耗尽一般,乡试不中、不中、不中……那些曾经夸他年少聪敏的人,如今都开始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更甚至曾指望盼他飞黄腾踏后借力攀爬的所谓好友,也都开始对他避而远之。 丁相公开始日日醉酒,因为只有酒醉时似乎才一切未变,而酒醒时的世态炎凉,他越来越无法承受。他身边的人都在因时而变,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的尤娘子。她依旧待他好,不因他前程似锦而热络,亦不会因他落魄难堪而鄙薄。 世人都在意的那些东西,她仿佛全然不会在意,但丁相公却越来越厌恶她。 白霜的故事讲到这里时,明烟轻轻击掌,于是白霜停了下来。 明烟问:“有人要猜后续或者加注吗?” 宁徽听她这么问,喃喃自语道:“原来她口中的赌博是这么一种玩法,倒是挺有趣的。” 不知何时,伙计溜到了宁徽身旁,听他自语,附和道:“是啊是啊,宁公子要不要赌一点?” 宁徽一笑,“我尚在云里雾里,如何赌?” “哦?”伙计颇含深意地瞅着宁徽,“财神姑娘没给宁公子额外透露一些什么内幕吗?” 宁徽闻言先是挑挑眉,随后摇摇头,“爱财如命的女人眼中除了钱,对谁都没例外。” 伙计轻轻咂了咂牙,“这样的话,我和宁公子说说?”见宁徽点头,于是伙计继续道:“财神姑娘说了,赌场里那些子玩意儿,对于喜欢听故事的人来说,毫无吸引力,想要赚钱,就要投其所好,所以今夜赌局所比的便是故事。”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明烟,“宁公子,你别说财神姑娘真是让我另眼相看,能把赏心悦目的小曲儿弹得这么瘆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宁徽打断他,“所以明烟让大家讲的是……怪谈故事?” 伙计闻言瞪大眼,随后给宁徽挑起大拇指,“宁公子真是高人!” 宁徽微哂,“漆黑的深夜,惊魂的配曲,魔性的伴唱,白色的蜡烛,我要是猜不出来才是怪事。” “女财神说在某人讲故事的时候,最多可以有三次中断故事的机会,用以猜测故事走向或者结局,当然也可以加注。” 宁徽点点头,随后问:“那刚刚那位钟老板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女财神说了,为了气氛和效果,所以选人讲故事的时候要先灭烛,再由音选才最是公平,选到的那人再由我去点亮烛火……不过想来钟老板是不喜欢这样的安排,生气了,哎,毕竟是大老板嘛,就是我们掌柜的在,也是要对他千依百顺的。” 宁徽淡淡听着,心中却在想,音 分卷阅读1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选最是公平?这女人简直信口开河已成习惯。她是琴师,想在哪里断音不可以?只是她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真是为了钱财?不,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虽然明知明烟心中定有算计,宁徽还是充满了好奇问道:“那她怎么个赌法?” 她是谁也不用问了。伙计晃了晃脑袋,暗想也是怪了,这俩人他来她去,也难为他都能听得明白,于是嘿嘿道:“女财神和我都是庄家。” 宁徽闻言皮笑肉不笑,“那你们最后怎么分账?” 女财神说和他三七开,但这话还是不和宁徽说了。但又不知道女财神和这位宁公子进展到何种亲密的程度了,于是伙计试探道:“五五最是公平。” 宁徽“哦”了一声,“倒是难为她不曾占你便宜。” 伙计立刻道:“女财神怎么可能小气!” 宁徽微微凝眉望着不远处的明烟,暗想她不为钱财就更可疑了。 两人说话的工夫,白霜已经继续她的故事了。显然并没有人加注或者猜测故事走向,毕竟故事还不长,于是都在等着往下听。 前面讲到丁相公越来越讨厌尤娘子,这其中是有缘故的,因为丁相公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和尤娘子有关,甚至和他自身有关。 乡试都是由各地州府主持,丁相公所在之地则是由他们的县令老爷来监试。这位老爷姓陈,和丁相公一位酒肉好友乃是叔侄关系,也就是说这位陈姓好友的爹和这位陈县令,乃是亲兄弟,也正因为这层关系,丁相公才会屡试不第。 风声吹进耳中时,丁相公尤不相信,他会如此仕途不顺,皆是拜其妻尤娘子所赐。那位陈姓友人在丁相公成亲之日确实醉言喜欢尤娘子,但丁相公万万没想到,这不是戏言,更甚至他会恨丁相公的艳福,恨到不惜任何手段,都要毁掉丁相公仕途的地步。 正所谓空穴不来风,这种风言风语一旦入耳,就如燎原大火一发不可收拾,只会越烧越烈、越烧越旺。但这种事,丁相公又不能跑到县衙去问陈老爷,是不是你陷害的我,所以愈发苦闷。 当然,丁相公也尝试过去找那位陈姓友人,但那人避重就轻,只问丁相公,仕途和美人要是只能择其一,他要如何选?接下来便是各种游说的话,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若有一日登高揽月,娇妻美妾自不在话下之类云云。 丁相公焦头烂额,醉酒归家,半路上便遇到了前来找他的尤娘子。月下那张脸满是关切,甚是没有半分嫌弃。 但越是这样,丁相公越是痛恨。他宁可她尖酸刻薄、与他吵闹不休,也好过这般贤德安静,让他想要发作都没有理由。 他不想这般为一个女人所累,无为一生、庸庸碌碌。他还这么年轻,一辈子仍有无数的可能。 眼前的路他不想走,至少……他侧头去看搀扶他的女子,暗暗有了决定,至少不会是和这个女人一起走。 白霜讲述的话音未尽,明烟已经击掌,道:“这时候还不下注,难道这局各位就默认白姑娘赢了吗?” 听明烟这么说,宁徽扯了扯伙计的胳膊,问道:“还有这种规矩?” “那可不,要不都不猜,这赌局怎么进行的下去?” 宁徽摇了摇头,却扯出一抹笑,随后提高声音道:“那我加一两,就赌这位尤娘子会被她丈夫所杀好了。” 他刚说完这话,就感到数道目光汇聚在他身上,来自哪方的都有,精彩得很。这无数目光里,他仅仅回视了其中一道。举凡被他盯视的女子,不是羞涩紧张,便是害怕慌张,如她这般悠闲自在、坦然回视的,似是第一回,但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期待,期待她眼神背后隐藏的意义,如果能够解读出其间深意更好。但很遗憾,明烟的眼神沉得很,似乎除了似笑非笑,什么都没有。 一个善于作伪的人,同样善于掩藏真正的自己,这点宁徽深以为然,所以很快收回了目光。 此刻却听有个苍老的声音,犹豫道:“杀了?这么血腥的吗?老朽本以为休妻便好,没想到还有人猜杀了,真是可怕……” 又有个女声附和道:“休妻应该不会,丁相公这么自私的人,万一日后高中,休妻岂不是成了抹不掉的污点?我觉得他会灌醉她的妻子,然后偷偷送去那个陈公子府上,待到木已成舟,尤娘子想不从也不行了……” 还有人犹犹豫豫道:“或许丁相公会去求他家娘子吧,毕竟故事里尤娘子很是关心丁相公,若是丁相公开口,尤娘子这般温婉的女子指不定会答应,这样丁相公既可以达成心愿,又不用干那种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你住口!”有人气愤道:“竟然还有为姓丁的贱人说话的,真是蛇鼠一窝,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哎我说,你怎么骂人?” “姓丁的为人如此卑劣,你为他讲话,不是自己找骂是什么?骂收好,不用谢……” 一片吵闹声中,明烟只望着白霜,专心致志、聚精会神。而白霜也仿佛感受到了明烟的凝视,也抬头看着她,随后很轻的一笑。 分卷阅读1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180528 这个笑容……明烟眼底闪过一抹深思,没有惊慌、没有紧张,更没有丝毫在意和不安。猜测的声音渐多,猜测的结局也五花八门,甚至千奇百怪,但明烟没有在白霜眼底找到任何她以为会有的动摇。 那双原本毫无波动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潜藏的急欲倾诉的兴奋。就好像公堂之上静立许久的状师,等到所有人都以为输赢已定,再最后开口扭转乾坤一般的兴奋与沉稳。 明烟眼底有了趣味,难道……全都猜错了? “如果诸位已经选好了结局,并且已经下注完毕,那我就继续讲了?”白霜环视了所有人一圈后,开口道。 明烟暗想,看来已经按耐不住了,于是她问:“白姑娘的故事已经到结尾了吗?不再猜第三回了?” “不用了。”白霜摇摇头,“规则是最多可以中断故事猜测三次,但我这个故事至此已足矣……”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住,“还有,我要再加注十两。” 哦?明烟微微挑了挑眉,这真是好自信。此刻加注无异于表明胜券在握,让明烟忍不住道:“让白姑娘说的,我也想猜一猜了。” 白霜似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但她的回答却很强势,“这不合规矩。姑娘你既然没有参与进来,想来是要和店家一起坐抽成庄的,既然姑娘怎么都不会赔钱,坐收分银就好,何必为难我们这些说故事的人呢?” 本来今夜的赌局,明烟并不觉得一定能达到她预想的满意效果。但此刻她却对这个随性而起的赌局有点兴趣了,至少眼前这位白姑娘让她很有兴趣。 如此从容镇定必是有所依仗,而依仗为何?无非就是她的故事走向任谁也猜不出罢了。所有人随便猜,而最后的故事结局只掌握在她一人手中。或者可以这么说,无论猜故事的人中有人猜对或者猜不对,这位白霜姑娘都可以让故事的结局和所有人以为的都不一样。 随时可以更改结局,只有足够机敏的人才会如此自信,而刚刚的主动请缨不过是主动出击的一种手段罢了。能出得了手,才不会输,才能赢。 一边想着这些,明烟一边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那白姑娘就继续吧。” 见众人均无异议,于是白霜的故事继续:话说,丁相公醉酒归家的第二日,遣人给陈姓友人送去了一幅画,过了没两日这位陈公子忽然发疯,满街疯跑,说有女鬼缠他索命,最后失足跌进县里一处野生湖里淹死了。事后陈公子的爹花重金请人打捞陈公子的尸体,可那尸体已和湖底的烂泥融为一体,滑不溜丢软到不行,根本捞不上来。 陈公子的爹跑到县衙去告丁相公害他儿子,但陈公子发疯一事,整个县城谁人不知?此刻硬赖在丁相公头上,显然说不过去。倒有好事之人提到了丁相公送来的那幅画,可是等到众人打开一看,上面只是整幅黑漆漆的大门,门上垂挂的铜环斑驳映着月光,而门两侧上则挂着两只红艳艳的灯笼,夺目非常。 送惯了山水花鸟,乍一看到这么一幅画确实有些奇怪,但要说这幅画能杀了陈公子,又有谁能信?陈公子的爹当然哭求过自己的弟弟陈县令,但那时陈县令已拿到了调令,忙着自己的事情尚顾不过来,再说无凭无据能把丁相公怎地? 最后不了了之。 又过了一年,再度乡试,丁相公一举中第,而同年他迎娶了自己的新夫人,又一位美貌的女子,眉目如画,似乎比之上一位夫人,更美了几分。 有好事的人打听,丁相公之前的那位尤娘子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就连丁家伺候的老人也说不知道,似乎那位娘子就像被人涂抹掉了一样,就这么不见了。 又过了十几年,丁相公因病去世了,而那第二位夫人也紧随他离世了,至此这二人便被传成了一对神仙眷侣,真是生死相许荡气回肠,传奇程度比那化蝶的山伯与英台也不逞多让了。 丁相公膝下一直无子无女,所以家产便由那些卷财物投奔他处的仆人们私分了。有人从丁相公私藏珍物的箱子深处找到了两幅画,其中一幅便是第二位夫人的画像,只是原本浓墨重彩的美人,如今只剩下了黑白寡淡的两种颜色,眼睛也是闭着的,令人好生奇怪。 而另一幅画更加莫名其妙,因为上面空无一物,是张白纸。 一张白纸这般小心收藏起来,是何道理谁也不知,或许只有丁相公知晓内情,但他已经死了。 后来有人投机取巧改了这个故事,做成戏本子演出来供众人赏乐,取了个戏名叫做《画妻》。 白霜的故事讲完了,举座皆静,唯有角落的漏壶滴滴答答,兢兢业业不停淌着。 哈哈哈哈小藻嘴角长了个泡整理  白霜环顾一圈,才浅笑道:“既然大家都没猜到结局,那诸位的银子,我就一人笑纳了。”她说完便看向了客栈伙计,伙计不自觉瞅了瞅明烟,见明烟点点头,于是便去众人身旁的小桌上取了银两,最后统统归到了白霜眼前。 有个上年纪的老人问道:“能不能让白姑娘给解释一下啊,这结尾虽然离奇,但我老汉 分卷阅读1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怎么有点听不懂。” “就是就是……” 此言一出,附和之声渐起,白霜没有立刻说话,她先拢了拢面前的这些碎银子,随后才看向明烟,说的却是,“我倒是不信,没有一人听懂这个故事。” 明烟见白霜望过来,便明白她是想让自己说一说,但她偏道:“今夜说的是怪谈故事,怪谈怪谈能有什么道理可言,人力非能及也,才叫怪谈。” 听她这么说,宁徽却无声笑了笑,而后道:“既然明姑娘不想猜,那我来猜猜吧。” 白霜道:“这位公子请。” “尤娘子不是人,她是丁相公画出来的美人,画的时候丁相公应该取了自己的血作为颜料,所以尤娘子才会一心只有丁相公,无论他落魄还是富贵。” 众人闻言有的点头,有的深思,却听宁徽继续道:“尤娘子虽然可以化形,但是她的原身画像却是她的命门,所以丁相公将尤娘子从画像上抹去,现实中尤娘子便会消失,但是丁相公保存了原本尤娘子画像上的颜料,重新画了一幅画送给陈公子,也就是那幅黑色大门的画,画上的鲜艳灯笼便是丁相公原本的血。” “夜深才能挂灯笼,召唤尤娘子推开门,而那门预示的则是丁相公的怨念,于是受到指引的尤娘子便缠上了陈公子。”说到这里宁徽顿了顿,“陈公子的死状软的像泥……其实那不是泥,而是陈公子失去了人的骨肉,化成了颜料罢了。” 之前注意过宁徽的那位女子,忽然问道:“听公子这么一说,倒是恍然大悟,那后面第二位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明烟远远瞟了一眼这位女子,又瞅了瞅宁徽,心中哼笑,前面最难懂的地方若是都听懂了,后面还有什么难解的?不过这么低段位的搭讪,肯定要在宁铁板那里碰上一鼻子灰,所以她好以整暇等着宁徽不君子地挖苦这位姑娘,就好像之前挖苦她一般的刻薄无情。 但出乎明烟意料之外的事,宁徽竟然十分温雅地答道:“姑娘不要急,请听我慢慢说。” 明烟:“……”合着冷言冷语外加大冷脸全是针对她一个人的?对旁的女子都是这般温和细声的吗? 明烟这边暗暗腹诽,宁徽那边却没停,“那位新夫人自然是丁相公的新画作,故事不也说了,眉目如画更加美貌,说明丁相公的画技精进了啊,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多画几次就好了。” 明烟本来心中不平,但听宁徽这么说完,忽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引来他侧目相望。明烟对着他伸出拇指,无声对了个口型。 宁徽只是扫了一眼,却瞬间看清她说的是:你胡扯得挺圆满。 他俩这厢默默眉来眼去,却有人继续问道:“那第二个夫人最后怎么闭眼还变成黑白的了?” 明烟暗笑后,决定加入宁徽的胡扯大军,于是道:“丁相公的美人娘子都是他的精血所画,他死了精血自然散了,白纸黑墨自然寡淡,所以美人气得都闭上了眼睛……” 宁徽努力忍笑,暗暗扶额,怎么精血这两个很正常的字眼,从她口中讲出来,瞬间就开始让人觉得不正经了呢?还有气得闭上了眼是个什么鬼? “那膝下一直无子无女……”一位老妇人问道。 “这你也问,人和画能有孩子吗?能吗?”刚刚那位上年纪的老人斥道。不用问这二人该是同行的老夫妇。 白霜等了片刻,见众人还在讨论,于是轻咳一声,“其实只是个故事,我想后面一定有人讲得比我更有趣……夜都深了,咱们不赶紧进入下一个故事吗?” 众人闻言略微交头接耳,随后有人小声道:“我是没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可以讲了,即使讲出来,恐怕也是要输,毕竟让人猜不到结局,也并非一件易事……” 明烟问:“看这位先生的意思,是想要退出吗?” 那男人点头道:“我娘子一人在房中安睡,我不太放心,她胆子小,怕她半夜醒来见我不在惊慌,所以我就先退了。” 明烟看了他片刻,才点头道:“既然先生不愿继续,我们也不好勉强……不过我们这里没有结束,还不能点灯,不知先生住在几楼,摸黑上去可方便吗?” ☆、180529 男人顿了顿才道:“在三楼。” “三楼……”明烟点点头,忽然道:“是三楼东边第二间吗?” 她问完这句后,明显感到了男人的惊讶,而同时宁徽也快速扫了她一眼。 “额……是啊。” 明烟一边哦一边点了点头,“那先生就请便吧。” 男人起身离开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延伸至木质阶梯,随后是吱呀呀地缓步走在地板上的声音。 明烟一边听着一边问宁徽,“宁公子要来补缺吗?” 宁徽尚未回答,却有人突兀插进来,“若是故事能胜过刚刚那位姑娘,是不是她赢的所有钱就可以尽数归我?” 这声音并不是从大堂传来的,而更像是楼上。似有人一边问着,一边慢慢从楼上走下来 分卷阅读1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明烟眼底闪过一丝深藏的笑意,口中却道:“这位先生说话,口气倒是不小,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事,能胜过白姑娘呢?” “怪谈故事就在一个诡字。古时有人可七步成诗,若我在下楼和诸位照面之前,就说完一个又短又诡的故事,那刚刚赢钱的白姑娘要怎么说?” 呦,这是公开叫板呐。 明烟有趣地望向白霜,却见她微微看向楼梯方向,口中却道:“若这位先生故事可以赢我,那刚刚赢的所有银子,白霜愿意拱手奉上。” “哈哈哈哈……”楼梯上的人笑了几声,随后道:“从前有一家客栈,雪大封山,于是住店的人都走不掉,无聊之下就半夜三更轮流讲怪谈故事,结果……” 这人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刚刚步下最后一层台阶,踩住大堂的地板,咯吱声配着他所说的最后一句,无端透出一股难言的诡异,“结果第二天,所有参与怪谈故事的人,都死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明烟快速看了眼宁徽,发现宁徽也在看她。二人目光相触,一瞬而分,最后都盯在了木楼梯旁。 最先开口的,是客栈伙计,他喝道:“何人如此说话?这话算什么意思,暗指我们是家黑店吗?真是岂有此理!” 他一边说一边点燃了大堂的烛火,众人不适地眨眨眼后,才看清大放厥词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竟是那个说书人! 伙计见是他,便十分有气,“哎我说,你这人也太不厚道了,之前邀请你参加赌局,你不参加也就罢了,此刻却忽然冒出来诅咒大家,是何道理?” 那说书人呵呵一笑,“我只是讲了一个怪谈故事而已,何谈诅咒大家?” “那你刚刚说什么有个客栈,大雪封山,于是大家讲怪谈,最后参与怪谈的人都死了……” 伙计的话未说完,却被人打断了。打断他的并非是那个说书人,而是明烟,她仿佛并不生气刚刚说书人说的那些不吉利的话,只是慢慢道:“这位先生只说是个客栈,又并未说是我们这家客栈,难道不是吗?” 说书人闻言瞅了瞅明烟,“这位姑娘说的话,就很中听。” 明烟挑了挑眉,“这位先生是想要加入我们吗?” 说书人摆了摆手,“不管怎么说,刚刚我那个小故事确实听着有点不吉利,所以这个怪谈之赌,我就不参与了,但是你们这些人的钱,我还想赚,所以我也讲个故事,就随便讲讲,诸位也随便听听,如果觉得比刚刚那位白姑娘讲得好,别忘了给我钱就行,反正我本来也就是个靠说故事谋生的人。” 白霜闻言却冷笑一声,“要按这位先生所言,你本就是靠讲故事谋生的人,听过的故事、见过的故事肯定远远高于我们这些人,与我们比讲故事,还想赢走我们的钱,这未免太贪心过分了吧?” 说书人听白霜所言,却嘿嘿一笑,“这位白姑娘,那你又是以何谋生的呢?”见白霜不答,复又道:“能随时更改故事的结局,让所有人都猜不到,这种本事,一般人可是不可能拥有的。” 他说完瞅了瞅明烟,“你说是吧,这位姑娘?” 明烟先是点点头,随后才道:“要我说的话,确有一种人可以做到。” “哦?”说书人问道:“姑娘说的是何种人?” 明烟看了一眼白霜,见她也在看向她,于是顿了顿才道:“写故事的人,就是写话本子的。” 见她说完,白霜明显愣住了,明烟微微带笑,继续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刚白霜姑娘讲的那个故事,是你自己编写出来的吧?” 听明烟说到这里,白霜原来惊愕的神情却慢慢演变成了激动,她有些欢悦地问道:“那你……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嗯……”明烟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你原本的结局是什么,但是至少你能把这个故事从头到尾讲圆满,即使为了使众人猜不到,刻意做了明显的改变,但最后还是可以自己圆回来,更甚至仍能切题,倒真算是挺不错了,你要真是写了书本子出来,我或许会买来读一读。” 白霜闻言,看着明烟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但不待她说什么,却听说书人嗤了一声,随后道:“真不知道为啥大家都喜欢那种编造的故事,殊不知真实的故事要比凭空捏造的故事,更加精彩万分啊。” 有人问道:“什么叫真实的故事啊?” 说书人嘿嘿一笑,“就是听着像故事,其实是真事。” “还有这种故事的吗……” “我就喜欢听这种……” 说书人道:“要不我给你们讲一个?” 众人切了一声,随后问,“要钱吗?” “嘿嘿嘿,我这人说故事有个原则,客官觉得不精彩可以不给钱,要是真觉得精彩,银子要给翻倍。” “真实的故事……”宁徽无声瞅了瞅明烟,才道:“这我也挺有兴趣的,那这位先生就讲一个吧?” “讲一个,讲一个……” 分卷阅读1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见众人都有兴趣,明烟便冲伙计点点头,“那就先听听这个真实的故事吧。” 说书人见众人都有兴趣,先自得地咳了一声,才压低声音道:“这故事若非此情此景,我还真不敢讲……” 有人嗤笑道:“你快得了吧,还不敢讲,那你别讲……” 说书人却正色道:“我知道我这话若是说出来,你们肯定认为我是想要骗钱,但最后等我讲出来,你们就知道我这是冒了多大的干系,那是要掉脑袋的!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给你们讲故事,你说你们不给钱,还是人吗?” 众人傻眼道:“讲个故事还能掉脑袋?那你这还是故事吗?” 明烟却忽然道:“此情此景说的应该是这个孤山客栈、大雪封门吧?”见众人闻言都在瞅着她,于是她继续道:“如今这客栈,没人来又走不得,即使有个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先生此刻不说,有些话就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不是吗?” 宁徽闻言点点头,“这倒是,有些话一辈子都不能对人说,一个人憋在心里确实挺难受的……先生今夜的故事,今夜讲今夜罢,我们听过就会忘,待到雪融离店,各奔天涯,便是陌生人,谁也不会记得谁,先生可是要我等做这样的承诺?” “哎呀,搞得我特别想听了……”说这话的是白霜,她将桌上的银子拾了两块,对说书人晃了晃,“定金啊,赶紧讲吧。” “行行,放心讲,我们绝对不外传……” “就是、就是……” 说书人“嘿”了一声,“你们绝对不会外传的,这故事无论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有罪啊。” 众人被说书人的莫测高深吊得胃口高高,唯有明烟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紧到指甲都刺痛了手掌心。 而宁徽无意中扫过她的脸,竟发现她的神情不知何时已悄然变得如此凝重,那样的神色出现在她从来就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脸上,竟让他半晌没移开视线。 她……有点不太像她了。 宁徽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忽然想到两人大堂打的第一个照面,他说她不够美……的确,她算不上第一眼美人,她的容貌并不让人觉得一见惊艳,但却是那种细瞧会觉得很舒服的女子,甚至越瞧越觉得她长得不错。 就像此刻,她褪去浮夸,认真凝神的模样,细细端瞧,竟让他半天无法挪开视线,仿有魔力。 想来是他盯视她太久了,她终于敏感抬头,望了宁徽一眼,换来他心虚避开眼神。没办法作伪,他刚刚的确是看她有些出神,在众人都翘首以待,等着说书人讲故事的这一刻,他竟然盯着他原本说不够美的女子,看得出了神,这确实有点尴尬。 本以为她又会轻浮一笑,借机嘲笑他一番,但她没有,而是快速蹙眉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此刻,却听有人犹犹豫豫问道:“这位说书的先生,你刚刚说什么听与说皆有罪……难道是和朝廷禁令有关不成?” 说书先生闻言指了指这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神情明显在说:你说的很对。 随后说书人才道:“这几日我给诸位说书提到的那奢华无双之筵,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宴吗?” ☆、180530 听说书人这么问,接连听书数日的诸人脑中都闪过那无比华丽的盛宴。那样奢华无双之宴,别说平常人家,就算是官宦豪门也撑不起的呀,唯有天家。 尽管心里都明白,却无一人敢说出来。为何?或许都因为刚刚说书人提到的有罪。 豪奢至极的华宴,却听者、说者皆有罪……莫非是那…… “九功宴。”最终还是说书人娓娓道来。 宁徽一直默默注意着明烟,而明烟从说书人开始莫测高深地说要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后,她的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说书人,所以只有宁徽盯着她,她却再不像之前那般,回视过宁徽。 宁徽虽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但余下所有人的反应却无一遗漏、争先恐后地灌入耳中。 “先生刚刚说要讲的真实故事,莫非是那九功宴上的故事吗?”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这几天先生说的那个华丽的豪宴很不凡,竟然便是九功宴吗?” “据传有人愿出万金,一赏九功宴,先生可知这事吗?” “万金?竟然有人出万金……” “万金怎么了?你以为万金多啊?因私谈九功宴被公示处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可惜越是禁忌,越有人想要知道当年华宴上的种种……” “这我也听人传过,说什么……为听一句九功宴,万金性命又何妨?” 在所有人的众说纷纭中,宁徽看到明烟微微蹙眉闭上了眼睛,而她闭眼的前一刻,宁徽在她眼底深处看到的竟全是冷嘲,一闪即逝却深得很。 所有人都在热切问着说书人,只有她一人静若磐石,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冷眼旁观。但宁徽心底有种感觉,她比所有人都关注说书人提到的九功宴。 因为从两人见面开始 分卷阅读1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直到现在,明烟示于宁徽的所有面貌里,只有此时此刻的她,宁徽觉得或许才是最真实的她,即使惊鸿一现。 他看着她重新睁开眼,恢复之前那般面容,好奇问道:“就如传闻中,九功宴如此神秘,天下人都不知道的真相,为何先生却能说得出?” 她虽不复刚刚一瞬的冷然,但言辞中却满是不信的意味。 听明烟这么说,余下众人也都开始迟疑起来。 说书人听明烟这么问,却冷笑一声,“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的,怎么?姑娘不信我之言?” 明烟哼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才道:“这么说来,先生要给我们讲的那个真实的故事,便是九功宴了?” 说书人却哈哈一笑,“妄议九功宴者死,我虽觉得这个价值万金的故事当真不错,只可惜我还没活够,当个书来说,都只敢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山客栈里,更何况将它当成一个真实的故事说出来,那样的重罪没人担得起,你们也听不起啊。” “所以先生要说的真实的故事到底是什么?”宁徽问道。 “有宴必有客,我要说的就是这华宴上其中一位宾客的故事。” 有人追问道:“莫非是那湘东王?” 之前关注宁徽的那女子却细声道:“要是我的话,我更想知道有关林无惜的部分。” 明烟闻言瞟了她一眼,又微微看了宁徽一眼,却不巧正和宁徽视线相撞。明烟微微一愣,随后却轻佻一笑,开口道:“看来这位姑娘赏美男的眼光,确实不俗啊。” 那位姑娘听明烟这么说,脸微微红了红,“让姑娘笑话了,不过我确实很喜欢给美男画像。”她一边说一边又悄悄瞅了瞅宁徽。 “倾国倾城虽难忘,不及林郎半面妆。”明烟笑得有些恣意,“若无林无惜,世人怎知男子傅粉描妆却能胜过无数红颜娇娘呢?正所谓数不尽的风流人物,却都及不上林郎一回眸。” 她这话说完,眼光微微围着宁徽转了几圈,换来他冷冷的回视。 宁徽给了明烟一记“你别挑事”的眼神后,道:“那林无惜不是早就死了吗?比起一个死人,我更喜欢听个活人的故事。” 说书人闻言却嘿嘿一笑,“那就可惜了,这位公子,我要说的那人也是个死人。” 见众人都是一愣,说书人又道:“其实那人也是新死不久,算起来也就是数月之前的事情。” 明烟闻言,面上浮起一丝古怪。数月之前死的人,还和九功宴有关,难道说的是…… “武殿将军曹犇。”说书人这回没有太吊胃口,直接说了。 在场众人显然有知道这件事的,立刻有人道:“那位曹将军据说死的十分离奇,不过朝廷消息封锁,很多内情不得而知,莫非先生知道其中隐情?” 平头百姓死了,不论死的多可怜,都不见得有人去关心。但反过来,但凡有权有势的人周围有点风吹草动,那么对他们那些动静感兴趣的百姓便会前仆后继,驱都驱不散。 其实也能理解,百姓的生活大多过得清苦又无趣,能有些刺激的事情发生,该是每个人心底暗暗盼望着的。 更何况是有权有势的人死了,那对他们的死法感兴趣的百姓就不仅仅是多那么简单了。 明烟心中暗想,或许就是如此缘故,朝廷才会对九功宴一事讳莫如深吧?毕竟那华丽过后的血腥,早已不是有权有势四个字可以涵括得了的了。 她这厢想着,说书人那厢却也没闲着,“……被人双手缚于身后,跪在天井当中,脖颈上套有碗口粗的绳索,索源头还挂在正屋顶子的冒尖上……” 明烟听到此,无声翻了个白眼,没想正被宁徽瞧到,她动作猛地顿住,面上微晒,随后调转目光,假装重新去注意说书人,可是片刻目光流转回来时,发现宁徽还在盯着她,似乎若有所思。 宁铁板宁大公子,今夜似乎对她格外有兴趣啊,这关注度比之之前,可算是判若两人。她对着宁徽无声耸了耸眉,却压根没有压低声音,问白霜道:“白姑娘,我自己看不见,你帮我瞧瞧,我今夜是不是特别美?” ☆、180601 众人皆沉浸在说书人的讲述里,正都暗自紧张,忽然闻听明烟冒出来这么无厘头的一句话,皆都匪夷所思地转望向她,那眼神各异,可谓十分精彩。 说书人猛地呛了一口,他似乎万万没想到会有人突然以这么莫名其妙的方式打断他的讲述。吃惊过后,自然是不满,他对着明烟道:“这位姑娘,你是对我的讲述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明烟先是对着宁徽轻浮地笑了一下,随后才面对说书人,认真道:“我说这位说书的先生,无论你口中所言的是真事也好,纯粹杜撰的故事也罢,作为一个人来说,最起码的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 明烟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说书人不悦打断,“我就不懂了,这位姑娘,你是对我的故事哪里不满了?” 明烟缓缓吸了一口气,“这位曹犇将军死的时候,官居从二 分卷阅读1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品,武将之中已属不低,更何况还掌着半个禁军……似乎往前推几年,这人尚属名不见经传,但新帝登基后,短短数年就爬到如此高位,可见……”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可见此人确有一些本领,这样一个武人,又是壮年,被人五花大绑跪着已属不易,更何况还要把碗口粗的绳子套上去,然后挂在正屋顶子上,试问何人可以做到?” 说书人被明烟问的一愣,随后怒道:“事实就是如此,不然怎说他死的离奇?” 明烟微微哎了一声,“那敢问武殿将军跪的是哪里的天井?是他的将军府还是别院?碗口粗细的绳索没有勒断他的脖子吗?还有那用来悬挂绳索的屋顶子是方的还是角的?” “我……” 尚不待说书人说些什么,明烟又道:“或者换个方法,先生可否把刚刚说的那些细节倒过来说一遍?”她微微一笑后才慢悠悠道:“据说谎话倒着说一遍,会很难不露陷,先生不妨试试?” “你、你!你竟然如此说话狂妄……” 明烟却拿起桌旁的白烛,慢慢站起身,道:“我刚刚说先生你没有敬畏之心,是指武殿将军的案子还没有结案,而此刻我们身处如此封闭的客栈,三更半夜说着怪谈,先生却丝毫不懂得怕,口无遮拦,极尽张扬之能事,也真是一个奇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木楼梯,话尽之时已经踩着阶梯而上,奔楼上去了。 明烟腿脚不便走得慢,到二楼拐角时,仍能听到大堂众人所言,“说书先生你也别气,刚刚那位姑娘所言也有道理,毕竟离奇死了一个人,到现在还没抓到凶手,我们半夜三更的拿这事当怪谈讲,确实有些不妥……” “不过提起曹将军,我倒是想起一年前榠王府的那件旧案,当时也是轰动的不行,不过最后却是天都府的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差官救了榠王的性命,说起来也是传奇。” 本来已经起身的宁徽,闻言又重新坐了回去。他微微看向明烟离开的方向,片刻后才终于开口问道:“榠王府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明烟一步一步踩着吱呀作响的木阶梯缓缓而上,最终奔二楼的角落而去。 人人都怕黑暗,但她却觉得这种宁静也挺好。安安静静无人打扰,明烟索性闭上眼,细细去感受脚下的每一步,然后她发现二楼比三楼更加深远,至少以步量的话,要大上不少。 果然该是按照登科楼的构造所建的,想到这明烟慢慢睁开眼,眼前赫然是一间紧闭的房门。 想来这间就是客栈伙计口中提到的那个住着病姑娘的房间。敲门之前,明烟刻意闻了闻,确实有种不浓不淡的药味萦绕不去。 明烟探手入怀,从里面取出来一只小巧精致的发簪,轻轻丢在地上,然后敲门。 静谧死寂里,每一声都像敲在心口上一般清晰,可是里面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明烟微微挑眉后,决定继续。 比耐力、比装死是吧?来,今夜咱就比比看。 终于,门内传来极细微的走动声,只是那声音顿在门后就没了。明烟放缓了声息,认真去听,果然若有若无的呼吸就在门后。 明烟眼底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身体后倚,后背靠在了门板上,抱臂侧头,道:“姑娘你不用紧张,我深夜敲门只是发现你门前掉了东西,好像是女人的饰物,想来应该是姑娘你的,所以才敲门让你出来瞧瞧罢了。” 等了许久,里面才传来模模糊糊的一声嗯,“应该不是我的。” 明烟诧异地啊了一声,“真的不是你的吗?看起来很精致,姑娘不出来确认一下吗?万一是你的心上人送的定情物,就这么丢了,可是会后悔的……” 话未说完,却听里面道:“你实不该靠在我的门上,你该听客栈伙计说了吧,我染病在身,你和我接触,对你不好的。” 明烟静了静,才道:“什么病,这么久不好?可是缺少什么药?我随身倒是带了一些,不如……” 里面的声音打断她,“不用了,我这个病治不好,而且我是传染病……你还是快些走吧。” “传染病?”明烟一怔,身体离开房门板的同时,又问道:“疟疾?天花?” 里面毫无动静,于是她又道:“还是肺痨?麻风?” 里面的人:“……” 明烟忽然笑起来,“既然你都不答,想来都不是。既然你中的不是这几种毒瘤,那我倒不怎么害怕了,反正余下的病传了,也不会死……” 里面的人忽然开口,打断明烟的话,“你、你可有兄弟吗?” 明烟愣住,她顿了许久,才淡淡道:“没有。”沉了片刻,她又问:“怎么这么问?” 里面也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我只是忽然觉得,如果姑娘你有哥哥或弟弟的话,那人一定是很会讨女人欢心的那种男子吧。” 明烟半晌没说话,只有里面的女子继续道:“你先走吧,等你走了,我再开门看看是不是我心上人送我的 分卷阅读2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发簪……时日久了,那人的模样我都有些忘了,你今夜这么一说,我又想起他来了。” 明烟神色有些不定地瞟了眼脚边的那只发簪,却听门内的姑娘又缓缓道,甚至话语中带了一丝笑意,“你不用担心,我刚刚骗你的,我只是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并没得那些奇怪的病症。” 明烟轻咳了一声,才终于道:“那我就祝姑娘早日康复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要走,身后却又传来女子的回答,“会的,不会太久了。” 说完后,她低低地咳了起来。 明烟走出几步,再听那咳声,似乎夹杂了某些若有若无的情绪,似哭又似笑。 明烟脚步微顿,再细细去听,那声音却又没了。她在黑暗中静了静,这是二楼,客栈伙计口中的那个不参与赌局的住在二楼的公子,就一起去拜会一下吧。 她边琢磨边找,很快就有了目标。只是……明烟低头望了一眼,打在自己下裙摆上的一线月光,门没关? 门有缝隙,透窗而入的月光,才能从门缝里透出来。明烟好笑了一瞬,亏她还在想该以何种理由去搭讪这位公子,现下真是省事了。 但她转念又一想,面色突地变得冷凝起来。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明烟才缓缓拉开了房门。 这间房近窗处果然透着月光,所以即使不点灯,屋内大致模样,也能看清楚个八|九分,但也正因为看得清清楚楚,明烟的眉头才越皱越紧。 窗子敞开着,明烟走近那扇窗,微微闭眼凝神去听,大堂里的细微声响,竟然都能一字不落听入耳中。她重新睁开眼,眼底一片冷嘲,又扭回身看了看这空旷的房间,唇角越抿越紧。 往三楼走的时候,明烟有些心不在焉。快到宁徽房门前时,她猛地顿住,琢磨了一下,他俩这算换没换房?大半夜真要闯进去,宁铁板估计又要被她气死。耗到这么晚,她的东西都还没有整理,今夜想来是换不成了。 这么想着,明烟又原路折返,往她西向房走去。这般晚了,头微微有些沉,明烟循着记忆闭眼往前走,却忽然被凭空伸来的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子。 明烟一惊,猛地睁开眼,她一条腿施力,微有外力拉扯,身体就歪了,眼见得就要扑入这人怀中,她却忽然重新镇定了下来。既没惊慌挣扎,也没失口喊叫,反而双手前探,随后交叉环住了这人的脖颈。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不过明烟却微微笑了笑,手下施力,拉进俩人距离,凑近耳边低声道:“宁公子,这么晚不去休息,等我啊?” 宁徽预想中的场面全没出现,微感失望的同时戏虐道:“你倒是个奇人,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不都应该大声喊叫的吗,你怎这般镇定,还……意犹未尽的?” 明烟嘻嘻一笑,“宁公子这么说可不对,事有两面怎可概论?若是遇到不喜欢的男子这般欺辱,女人一般是会生气的,但如果……”她故意顿住不说,盯着宁徽只是瞧。 宁徽被她直勾勾盯着,很快便眼神闪烁,他微微抬手去扯她搂住脖颈的手,可她感觉到后,却双手施力越扣越紧,“宁公子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宁徽蓦地不动了,总觉得越挣扎她靠得越近,若有若无的温热呼吸都能贴到他脸上了。宁徽微感后悔,早该知道这招对她没用。她个子本就远高于寻常女子,别的女人想要随随便便勾住一个高挑男子的脖子,只要这男子略有不配合,便很难如愿,但这点落在明烟这里,却一点都不吃力。 他自是比她高的,但她若是想缠住他的脖子,却远比一般女子省力许多,而且靠过来的姿势也比寻常女子契合。宁徽微微皱眉,这么想很奇怪,但他的怀抱和她的身形配合得如此刚好,他不用低头将就她,她也不用踮脚仰起头。 彼此势均力敌,眼睛都靠得如此近,不像是彼此较量,更像是互相欣赏。 糟糕了。宁徽暗暗皱眉。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感觉靠得越来越近……宁徽只得开口道:“我是有事和你说。” 黑暗中只听得她笑了笑,“你说啊,这样听得可清楚了。” 宁徽:“……” “宁公子……”耳畔又是她恶劣的轻唤声,宁徽咬了咬牙,“你刚刚去哪儿了?” “哦……”她拖长音随后一笑,“乌漆墨黑你不回房,却等在我房门前,紧紧拉住我,问我去哪儿了……是在……担心我?” 宁徽抿唇,“你也闹得差不多了吧?” “不是担心我啊?”明烟失望地嗯了声,“那是想和我干点什么?” 话音刚落,就立刻感到了宁徽将她往后推开的力道,她微微哼了一声,“知道了,是想和我换房是吧?” 宁徽顿住动作,半晌才道:“是想和你说说我发现的疑点,我本以为你很想听,谁想你半夜三更脑子里想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可见我是杞人忧天,替你着想得很多余。” 明烟闻言微愣,刚要说话,环廊对面的房门却开了。两人同时望过去,正对上白霜那张呆若 分卷阅读2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木鸡的脸。她怔怔望着这厢亲密抱在一起的明烟和宁徽,嘴唇翕动几下却没说出话来。 明烟快速眨了眨眼,随后神速将手从宁徽肩头收回来,又立刻往远处蹦了两蹦,随后才讪笑,“白姑娘还没睡啊?” “睡了睡了,这一定是做梦……”白霜喃喃自语,随后快速关门,关门前明烟仍听她道:“没看见没看见,继续继续……” 走廊上重新恢复一片黑暗安宁。明烟回头和宁徽对望几眼,问道:“去我房里还是去你房里?” 宁徽深吸一口气,“你腿脚不便,还是去你房里吧。” 他在她重新绽开的笑容里,吐出最后一个字,“近。” ☆、180603 进房后,见宁徽从内锁了房门,明烟眼神微微一顿,宁徽抬头,正和她视线相对。她却未说什么,丢开拐杖,跳了几跳,凑到桌前点亮了烛火。 宁徽挑了挑眉,也慢慢走到她身旁,“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她一笑,“怕什么?”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我还上了锁……”宁徽哼了一声,“你半点都不担心和意外,难道早已轻车熟路?” 明烟却大笑,“我若说这是第一次,你可信啊,宁公子?” 宁徽瞥她一眼,暗道,我信你的鬼啊,信口开河的女人。 明烟却不理会宁徽的冷脸,单腿跳到窗前,检查了一下窗子是否关好,又跳到各个角落查了一遍,才长吁一口气,随后坐到床边,对宁徽招招手,“来啊,宁公子。” 宁徽见她坐在床上,却招呼他过去,只觉得怒气又有隐隐升腾之势,刚要开口说她,却听她道:“拿着灯烛快来,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我们谁也不用睡了。” 宁徽迟疑了一下,还是去茶桌上取了灯烛,随后找个距离她略远的床边位置坐下来。明烟瞅了瞅他,“我说宁公子啊,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一个男人怕什么?我还能生吃了你不成?” 宁徽闻言微微蹙眉,却听她又道:“脱鞋上床,把床帐挂上。” 见她说完,宁徽动也不动,于是明烟叹口气,“我如果现在是个男人,你是不是就会自在许多?哎,真是烦恼,我也觉得这个女装是此行一大败笔,不过没办法,原本的衣服染了一身血,怎可穿着那玩意进客栈,那样的话,不就成了一个活靶子?” 宁徽终于看向她,“一身血?”见明烟点头,他顿了顿才又问,“杀程郢的时候吗?” 明烟也皱眉,神色不愉地点点头。 “那你的衣服……”宁徽再度打量明烟,似乎经她这么一说,他终于发现她身上让人觉得别扭的地方,在哪里了。 之前第一眼觉得她不算很美,或许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穿了极不适合她的一身衣服。不是有句话说,人靠衣装吗?一个人哪怕长得再出众,穿了一身不伦不类的衣服出现在你面前,也会让你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的,更何况还是如此重要的第一面。 或许……她换个装扮,会比现在亮眼许多。 宁徽想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看明烟,却见她也在看他,还带上了一丝讨好的笑意,“宁公子,那你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觉得我是个什么身份?” 宁徽没说话,心里却暗暗冒出来四个字:无赖泼皮。 明烟想来是猜到宁徽在想什么,她立刻道:“我是真心提问,你能不能认真回答!” 宁徽这才细细看了看她,半晌垂眸,道:“衣料不错,配饰也算别致,一般的小户人家恐怕穿不起,至少该是个大户人家。”说完他又瞅了瞅她身上衣料的颜色,“不过这个颜色未出阁的女子该是不会选择,毕竟太过繁艳,更像是已婚妇人喜欢的那种色款,但……” 他说到这里蹙眉顿住,明烟却微微笑起来,“但若真是一个已婚妇人,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出现在这么一家荒山客栈里?” 是的。听明烟说出来,宁徽才重新看着她道:“你自己不也明白吗?何必再问我。” “大户人家卷细软出逃的小妾……”明烟唇角有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一个人这么说也许是巧合,但如果两个人都这么说,那就有可能是真的了。” 想到这,她兴冲冲看向宁徽,想和他说点什么,却见他眉蹙得更紧,盯着她却不说话。她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摆手道:“不是,不是,宁公子你听我说,我没嫁人,也不是小妾……” 宁徽哼了一声,“你刚刚自己都承认了,现在又说不是,你说谎之前能不能先给自己找好一个方向,不要总是变来变去?” 明烟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伸手去拽床帐,“宁公子,我们能不能床上说?”他一直不肯上床挂床帐,那她只能自己动手了。奈何她伤腿绑着厚重的夹板,根本无法弯曲,只有一条腿使力的情况下,即使再用力前探,手臂距离宁徽身后的床帐边缘,总还差那么一些。 宁徽无语地看着她在他身前晃来晃去,仿佛随时都能扑下来的样子,心中也不由得紧张起 分卷阅读2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来。他心中无奈,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花样百出,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想出任何莫名其妙的办法来。 眼见得她的肩膀就要蹭到他胸口,他终于出手扶住了她的右肩。两人眼睛离得近,只看一眼,也知道她眼里面载满不满。宁徽叹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看她有伤的那条腿,终于道:“你给我老实坐好。” 明烟依言坐回去,看着宁徽侧身脱靴。他微微撩起长衫下摆,露出她之前看过的白色绸裤。白色绸裤衬着黑色长靴,那么分明醒目。敢这么穿的男人,一般都自恃俊美,不然非黑即白,又怎么敢。 明烟打量宁徽的侧脸,心中赞叹,宁公子自是好看的,更何况他还有即使裹进裤中,依旧修长引人的一双腿,这么穿真是适合他。 宁徽脱靴后盘腿坐上床,随后才缓缓拉上了床帐。侧回头正看到明烟品鉴他的眼神,于是戏谑道:“先醒醒,至少擦擦口水。” 明烟却坦然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光明正大欣赏,有何不可?”见宁徽闻言扶额,明烟又道:“我想和你说的事很重要,为防隔墙有耳,所以我们还是躲上床,挂上床帐,隐蔽一些比较好,你说是吧?毕竟这家客栈的隔音,你也知道的,特别不好……” “那你怎么不脱鞋?”宁徽边说边看了看她那条伤腿。 明烟也瞅了瞅自己那条腿,又瞅了瞅宁徽,理所当然道:“受伤了,自己脱很痛,要是宁公子愿意代劳,求之不得。” 这回宁徽倒是没有推辞,修长的手指握着明烟那条腿的脚踝处,静静看了看,才帮她脱了鞋。见宁徽的手有探向伤处的意思,明烟便道:“宁公子,你帮我脱鞋,我心中感激,但是趁机摸我,可就不够君子了。” 宁徽没理她,手指已经堪堪碰到了夹板边缘,却听明烟忽然呻|吟一声,这一声宁徽猝不及防,只觉得整个尾椎骨都有一种难言的酥麻迅速蹿起。 他暗恨,又是那种声音,她又要故技重施。抬眼瞧她,却见她扁着嘴微蹙眉,“宁公子,我疼……” 宁徽道:“你少胡说!” 明烟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穿着一只鞋的脚,道:“还有,宁公子,你方便的话,另一只鞋也帮着脱了吧,多谢。” 宁徽:“……” 宁徽快速撸下那只鞋,气愤扔下床,却听明烟忽然叹了一声,“我忽然想到……”她顿住,看向宁徽,“你隔壁那对鸳鸯闹得热火朝天之时,该也是在床上吧,怎么还能那么大声呢?” 见宁徽冷着脸不说话,明烟又哄他,“我真是刚刚才想到的,不是故意骗你上床的,真的,宁公子……” 宁徽忽然插话,“你也觉得奇怪吧?”见明烟望着他,才又道:“我今夜等你,也是想说此事。一般人做这种事……”他顿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就这种亲密之事,都是生怕别人会听到,躲在床上挂紧床帐,生怕露出去一丝声响,怎么我隔壁那二位却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极尽张扬之能事呢?” “对呀。”明烟点头,“当时那么静,我这拐杖敲地板的声音又那么明显,你都听到了不是吗?怎么那二人不知收敛,还故意越来越大声,就仿佛是做给我二人看的一般,这不是很奇怪吗?” 宁徽刚点了一下头,听完明烟接下去的话,脸又冷了几分。她道:“男人这样也就罢了,那女人怎么也如此呢?这不合常理啊,按说男人好色,女人面薄,就算那男人出声孟浪,女人也该羞涩不出声啊,你说对吧宁公子?” 宁徽盯她一眼,“男人好色,女人面薄,明姑娘,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是不是?”你敢昧着良心说这话,就不能从你自己做起吗? 明烟假装没听懂宁徽的指责,摸了摸下巴后,忽然哦了一声,“我懂了。” 宁徽觑她一眼,“你懂什么了?” “宁公子,这事……我是说你隔壁做的那事,那是需要两个人做的吧?” 宁徽无语地瞪着她,这不废话吗?一个人能干得成吗?他刚想开口,忽然愣住,他想到之前自己的发现,脸上神色一变。 明烟一笑,“宁公子,现在是不是想和我说说你的发现?” 宁徽微微皱眉,随后道:“我下楼的时候,你们的怪谈故事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明烟点头,于是宁徽继续道:“那我就是最后一个人对吧?我记得当时楼下只有隔壁那个男人不是吗?他说他娘子在房中一人安睡,所以他不放心要回去?” 明烟点头道:“没错,正是如此。” “那这事还真成一个怪谈了。”宁徽垂眸道:“因为我路过那个房间时,刻意听了一下,那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哦。” ☆、180605 明烟惊诧地望着宁徽,好半晌才道:“你说真的?” 宁徽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我若这点本事都没有,你还会在我身上花钱吗?”他顿了顿,道:“我确定。” 明烟慢慢蹙眉,喃喃道:“那这事就麻烦 分卷阅读2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了,又多一个可疑的人……” 宁徽看着她那略显忧愁的面容,片刻,才问道:“你今夜这局该也是有目的的吧?发现你觉得可疑的人了?” 明烟点点头,“你不是问我刚刚去哪儿了吗?”见宁徽点头,于是她继续道:“今夜这局就是想让客栈里那些藏在暗处的诸人浮出水面罢了,毕竟客栈里住的并非一人,鱼龙混杂,我总不能挨个去敲房门。” “说的也是。”宁徽忽然嘲笑她道:“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包容你,你去骚扰了人家,还不定要遇到什么事。” 明烟却未理会宁徽的话,依旧蹙眉道:“如果都是如你这般的住客,这事倒简单了。” 宁徽问道:“此话怎讲?” 明烟正色道:“这虽是一家客栈,可它不是京城热闹长街上的一家普通客栈,它是个荒山客栈,换言之,进这家客栈的人,都不会是随随便便进来的,至少我觉得他们都不简单。” “一家客栈能发生什么事?” 明烟一笑,“穷山恶水多刁民,知道此话怎讲吗?”她却不待宁徽说什么,继续道:“因为天高皇帝远,所以那些没人能注意到的地方,才会发生谁也想不到的可怕之事,无法无天便是如此。就像这家因雪封山的孤零零的客栈,与世隔绝就成了一处绝地,真的发生了什么,即使有人能知道,那也会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就算想追究,也早已茶凉太久。” 宁徽蹙眉,“那你为何还来?” 明烟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说到这,她瞅了瞅宁徽,“宁公子不也是如此吗?选这么一处地方,与朋友碰面,不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不过依此刻来看,看上这处绝地的,也并非你我二人罢了。” “那说说你觉得可疑的地方。” 明烟道:“若真是细论起来,那真是太多了,先说参加了我夜半赌局的这些人……” 宁徽不解插言道:“莫非你觉得参与了赌局的人,反而更可疑?” 明烟知道宁徽在想什么,她摇摇头,“自然不是,比起参加赌局的,不参加的才更可疑,不过更可疑的放在最后说,那是你问我刚刚去哪儿了的收获。” 宁徽挑眉,“原来你刚刚是去骚扰今夜没来参加赌局的人了?” 明烟正色道:“那怎么能叫骚扰,那叫以身涉险,此等高风亮节,宁公子就不能夸我两句?” 宁徽忽然有些忍俊不禁,“如你刚刚所言,再不说天就亮了,我若是天亮了才从你房里大模大样走出去,恐怕就不止那位白姑娘会用那种生吃鸡蛋的眼神看你了,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的不是吗?胆大妄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敢干。” 明烟一笑,“我当这是夸奖。” 宁徽故意道:“并没有。” 明烟却似乎很开心,她长舒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口,“先说这家客栈的伙计。” 宁徽愣了愣,“你最怀疑他?” 明烟压低了声音,“这么一家客栈,就算登门的客人不多,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伙计吧?” 宁徽却另有看法,“你也说了,这又不是闹市长街,从这家客栈不多的客房来看,生意就不可能有多大,生意不旺,请那么多伙计,不用给工钱啊?” 明烟听了,蹙了蹙眉,依旧摇头,“其实我觉得最可疑的是伙计说他家掌柜不在,这雪有多大你最清楚,你之前冒雪出门去哪儿了,我就不问了,只说这雪,换成你我身上,你花钱雇的人舒服留在客栈里,你自己冒雪危险出行,这像话吗?我就不信这世上有如此任劳任怨的主,如此安享清福的仆。” 宁徽道:“或许这家掌柜有必须自己亲自出行的理由。” “不会。”明烟断然摇头,“还记得那位钟老板吗?我比你早来,有次用饭时听到他和别人谈话,他是来收账的,他和这家掌柜三个月结一次账,而这家掌柜是半年左右进城采买一趟物资。” “那又如何?” 明烟看着宁徽,道:“我套过钟老板一次话,我说你来收账,又和这家掌柜相熟,吃用肯定比我们好得多了,你猜钟老板说什么?” 见宁徽示意她继续,于是明烟道:“钟老板说,从无一次他上门时掌柜却不在,让他苦等不算,连个伙计都换了新面孔,就连他喜吃素面都不知道,次次汤中挂浮油。” 宁徽确认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家客栈的伙计也许不是真的伙计?” 明烟笑了笑,“不是也许,是肯定。” 宁徽一愣,明烟却道:“伙计说以往掌柜出门会带他一起,可钟老板三个月之前来时,伙计还不是他,掌柜半年采购一次,那谁带得他一起出门?” 见宁徽不语,明烟又道:“而且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客栈伙计,他太过不安分吗?” 宁徽却笑了笑,“你是指他贪财吗?”说完看了看明烟,“这毛病还不是你给惯得?” 见明烟看着他不说话,宁徽又道:“你能支使动他给我送鸡腿, 分卷阅读2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又能和他一起坐庄,难道不是用银子喂饱的?若真如你所说,此人有问题,你还敢吃店里的鸡腿?你不怕他谋财害命?”除非你也有问题,不过这句话宁徽没有说出来。 明烟哼了一声,“我敢吃的也就剩鸡腿了,余下的肉食我可一口没沾,谁知道是谁的肉。” 宁徽闻言神色一变,明烟觑他一眼,忽然恶趣味道:“或许是你那朋友,也未可知。” 宁徽冷脸道:“你能别胡说吗?” 明烟叹了一声,“其实我说他不安分,指的是他在观察客栈里的每一个人,事无巨细,我敢说他都知道,你信不信?” “对于一个掌柜不在,一人盯着一整家客栈的伙计来说,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明烟气道:“宁公子,你今夜是来故意和我唱反调的吗?” 宁徽瞅瞅她,“生气了?好好,伙计很可疑,你继续说。” “接下来是钟老板。”见宁徽闻言又要说话,明烟立刻道:“你先别说,先听我说。” 宁徽只得让明烟先说,听她道:“钟老板既然在固定的时间前来上门收账,那就说明他和这家客栈的掌柜很熟,或者说彼此信任,而这雪可不是从今日开始下的,绵绵延延也有数日了,天气恶劣、山路难行,他是有多缺钱或者多怕掌柜的赖账,才会如此涉险啊?他们之前既有生意往来,想必这山中气候无常,该比常人知晓更多,如何会不懂规避,还如此行为反常?” 宁徽点点头,“所以说钟老板也不是钟老板?”他顿了顿才道:“那你刚刚所说的那些钟老板说客栈伙计那些话,不也站不住脚了?” 明烟微微凝眉道:“真话和有嫌疑有时候并不冲突,这种例子我见的多了,早已见怪不怪。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十分认同我所言之事,但疑点就是疑点,我必须要说出来,有疑点却要视而不见,这不是我的作风。” 宁徽缓缓扫过明烟的眉眼,最后挑眉道:“很奇怪,你怀疑他们,却对我知无不言,难道我在你眼里是值得信任的吗?你一点都不觉得我可疑吗?” 明烟却很诚恳地点点头,“宁公子,你不知道,一个男人不好色,这是一个多么大的优点。” 宁徽有些忍不住笑意,“你现在可算是明目张胆地讨好我了,所求一定比我以为的还要多。” 明烟一脸认真,“你不信我没关系,我信你就好了,毕竟我现在……”她顿了顿才道:“真的很需要你。” ☆、180607 宁徽闻言愣住片刻,才轻咳一声道:“那其他人呢?如果我没猜错,在你眼中也都各有可疑之处。” 明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那个写话本子的白霜,满口假故事的说书人,那么大年纪的一对老夫妇,还有那个看上你了的专画美男的姑娘……” “诶……”宁徽拦住她,“你无凭无据不要瞎说好吗?什么叫看上我了?” 明烟眨眨眼,“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位姑娘看上你了?” 宁徽被她气得牙疼,“人家只是说喜画美男,又没说要给我画,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给我画,那就叫看上了吗?如果那样就叫看上,那你这种算什么?” 明烟丝毫也不惭愧地嘿嘿一笑,“我这种是要买你,和她意思不一样。” 宁徽哼了一声,“你还真敢说。” 明烟嬉笑一阵,又忽然认真起来,“刚才那些人都有出现在一家深山客栈里,让人觉得不合理的地方,但比起没参加赌局的那二位,还是差了太多火候。” 宁徽哦了一声,“说说你今夜的收获。” “你也知道这家客栈的伙计十分贪财,他为我跑前跑后,无非是因为我出手大方。不过二楼那位姑娘可是生着病呢,病到每日吃饭都要伙计送上去,这伙计如此任劳任怨……”明烟顿住,随后笑意有些冷,“要么她出手比我还大方,要么她和这个伙计关系匪浅。” 宁徽道:“什么病?” “传染病。” 宁徽一愣,“你确定?” 明烟点头,“她亲口说的。”见宁徽闻言不语,明烟又笑了,“这回不反驳我了?是不是也觉得这伙计殷勤得过分?这事即使给钱,都不见得有人愿意靠前,更何况我不信在这家客栈里,还会有人比我出手更大方。” 宁徽好奇道:“你到底是给了那伙计多少钱?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肆意挥霍的女人。” 明烟闻言,一脸诡笑,“宁公子,你说人在什么时候花钱最爽快?” 宁徽觑她一眼,“莫非你快死了?” 明烟哼道:“你能不能别咒我!” “那你说是什么时候?” 明烟嘿嘿一笑,“花别人钱的时候。” 宁徽哑然,“莫非那钱是你抢来的?” 明烟一脸不正经的笑意,“是呀,下次再有这种好事,我会记得招呼你一起去抢的。” 宁徽叹口气,“你真是正事说不过三行,就开始作 分卷阅读2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妖。” 明烟也学他叹口气,“好吧,继续说二楼那个病女人。刚才也说了,她生着重病,都出不了房门,除非她给了伙计更大的好处,不然这俩人就是认识的,当然这是以她生病是真的为前提来讨论的,如果她是假病呢?” 宁徽接口道:“那就是这位姑娘和伙计联合说谎了。” 明烟微微抚摸自己的伤腿,“装病不肯下楼,想来是在躲避这家客栈里的某个人。” “是谁?”明烟看着宁徽道:“肯定不是你,你最后一个才登门,而我比你来的早,都没见过她一面,可见她不是为了你才不下楼。” 宁徽缓慢地点头,“这么一说,是挺可疑的。” 明烟却忽然笑着摇了摇头,“听我说完最后一个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宁徽道:“好像是位公子。” 明烟点头,“你寻我未见之时,我进了他的房。” 宁徽一愣,随后皱眉道:“你怎可如此鲁莽行事?” 明烟瞅他一眼,微微一笑,“他房门没关。” 宁徽也很惊讶,“没关?莫非他不在房里?” 明烟点头道:“聪明……他不仅不在房里,而且还开着窗,偷听今夜大堂里发生的一切。” 见宁徽蹙眉不语,明烟又缓缓低声道:“还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 明烟犹豫了一下,才道:“他屋内所有摆设都被移到了边角处,整个房间空荡荡的,走在里面发出个声响,都能听见回声……” 宁徽看了明烟一眼,“那你怎么看?”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明烟摸了摸下巴,才道:“他或许是……眼睛看不见了。”因为害怕那些碍事的东西绊倒自己,所以整个房间除了一张靠墙的床之外,什么都被拆掉了。 宁徽静了静,才道:“若真如你所言,这人瞎了,大晚上不睡觉,他能去哪儿?” 明烟缓缓笑了,“问得好,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我们所有人都在楼下,除了他和那个有病的姑娘之外,当然还有那个中途离开的,一个人也把春宫戏演全了的那个男人。” 宁徽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还不明白吗?”明烟眼底浮现一丝冷色,“就这么一家小小的客栈,他不在自己房里,自然就在别人房里,可你们大堂的人都散了,各自回了房,却无一人出声说房中有人,我想来想去,那只有两种结果。” 她微微垂头,并不去看宁徽,缓缓道:“客栈中所有人都和他串通了,又或者……”明烟抬起头,看向宁徽,“他在你房里。” 宁徽愣愣看着明烟,好半晌,“你的意思是?” 明烟淡淡道:“现在只有你房中空着无人,他若没有藏在那里,那么就必然有同伙,而这个同伙可以是客栈里的任何一个人。” 宁徽终于道:“也许他只是去如厕,现在已经回房了呢?” 明烟将自己的伤腿搬下床沿,“那就去证实一下,看看他到底在哪儿……”说到这,她又看向宁徽,“我也想知道,我们换房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散播出去了。” 明烟说完便弯腰穿鞋,宁徽也猛地翻身下床,“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难道认为,换房是我为你设的一个局?” 明烟费力帮伤腿套上鞋,才看着宁徽道:“如果我们今夜真的换了房,那这个人就可以在深夜等到我回房……三更半夜毫无防备,确实便于行事。” 宁徽已经明显气愤,“原本你一直都没信过我!”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何必如此生气?”明烟却不以为意道:“说起来,你不也不肯信我吗?” “好,你既然疑我,那我们现在就一道回我那间房去看,看看你说的那个人在不在。” 明烟却不紧不慢道:“和你一道,假若你们真是一伙,我腿脚不便,局面恐会更加尴尬。” “那你想如何?” 明烟笑了笑,“我又没说一定在你房里,他也可能真的是去如厕……这样吧,你去看你房里,我去二楼看看。” “他若真的在二楼,你腿脚不便,又当如何?” 明烟似笑非笑,“要我说,他还是在你房里面大……” 不待明烟说完,宁徽已经开门转身往他那间房行去。明烟盯着他的背影,只略停一瞬,便奔下楼台阶而去。 宁徽到了房门前时,回头望去,三楼大堂早已空无一人。心头莫名涌上一丝烦躁,但他还是慎重而谨慎地推开了房门。静夜里微微的吱呀声后,是一片死寂。 宁徽闪身进房,黑暗中透窗的微光照的房中影影绰绰,但空无一人。宁徽微站一瞬,又去床边和角落看了看确实没有,才呼出一口气。但同时他脑中一炸,忽然想到什么,返身就奔出房门。 他快速冲下三楼,刚到楼口,就见一亮灯房间门前一个人影缓缓摇晃,却最终摔进房中。宁徽只看了一眼,也觉得周身血液一冷。 那是明烟,她的手捂住胸 分卷阅读2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口,而指缝间明晃晃插着一把刀,进入之深,只余刀柄。 宁徽握拳急喘,急速奔过去,快到房门前时,却有一人缓缓步出,伸臂拦在门上,淡声道:“宁公子,多谢今夜相助。” ☆、180608 说话之人年纪应不到三十岁,颌下微须,肤白体瘦,双目上覆着薄薄一层白纱布,透出淡淡黄迹,似在用药。 宁徽全身肌肉都不由自主绷紧了,但却缓缓放慢了呼吸,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边问边慢慢又往前走了两步,透过挡在门前的男人身边的缝隙,宁徽并没有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明烟,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屋中,她穿着连帽的披风,根本看不清面容,而且她低着头,盯着地板的缝隙,许久未动,不知在干什么。 “昨夜那么晚去拜会宁公子,本以为你不置可否,是想置身事外,本来那样也好,但最终还是得亏公子相助,程郢感激不尽。” 男子眼上的纱布,该是让他的视线不是很清楚,他循着刚刚宁徽说话的方向,浅施一礼,却没有等来宁徽的任何声息。 宁徽没有说话,他在默默打量这个自称程郢的男人。 这个男人在他昨夜夜深登门,拿到房间,在房中急于翻找时,曾来敲过他的门。宁徽夜深疲惫,加之专注于找寻的东西,本想将他拒之门外,但他拿出腰牌,自称是天都府的人。 “有很重要的事情,请公子开门。” 宁徽无法,只得让他进门。进门后这个男人说在追捕一名要犯,请宁徽协助。 宁徽蹙眉问道:“什么样的要犯?” 男人嘴角微微下垂,透出一丝僵硬的冷酷,“一个女人,但此人狡猾非常,不好对付,而且我们也不知她背后是不是还藏着暗中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恐引来埋伏。” 宁徽喃喃道:“需我相助?可我只是一个住店的……” 宁徽话未完,男人便道:“实不相瞒公子,此人现在也住在客栈当中,正是和公子遥对,西向最远那个房间。” 男人说他眼疾发作,照不得光,再加上不知这个女人背后还藏着什么人,故而不敢涉险,意图智取。 宁徽不解道:“如何智取?” “实不相瞒公子,这一整家客栈除了公子和那个女人之外,余下的已全部是定棋。” 宁徽有些吃惊,“这整个客栈里所有人……都是你的人?” “公子可听说一件事?” 宁徽微微摇头,问:“你指何事?” 男人压低声音道:“距离这里最近的通州大牢,数月前跑了一名死囚……” “这名死囚和这个女人关系匪浅,我们在来路上遇到了这个死囚的尸体,想来正是这个女人的手笔。这个女人和那悍匪那么相好过,却还是为了钱财将他杀了,可见其手段,也可知此女毒蝎之心。” 宁徽不解,“这死囚既然能逃出生天,实属不易,为何不趁机远走高飞,反而要和这个女人纠缠?” 男人被宁徽问得一愣,好半晌才道:“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女子,那悍匪才终落法网,此悍匪此番逃亡天下之前,势必要去找这女子的……” 宁徽哦了一声,“听你话中之意,这女子并无任何罪错,贵司差官抓捕逃犯即可,为何要在这女人身上如此大费周章,刻意安排?” “那自然是因为那悍匪当年所犯大案,皆与这女子有关,所以她哪里是清白……”男子忽然顿住,“宁公子可是不信我之言?” 宁徽淡淡一笑,“程大人不要误会,我呢只是和朋友约定出游,途径此地一时错入此山,赶上风雪不便行路,才来投栈借宿,其实和程大人这方安排无所冲突,这件事宁某不便介入,也不知能帮程大人什么忙,在下实只是个平平凡凡的读书人。”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怀中掏出之前那枚腰牌,放到桌上,请宁徽验看,“宁公子若有疑虑,细看无妨。” 宁徽口中推辞,“不用不用……”不过他看了看男子裹住眼睛的纱布,又瞅了瞅那枚腰牌,最后还是拿在手中细看一番。天都府的腰牌,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它是真是假。他修长骨感的手指缓缓抚过牌子的金字漆身,然后是侧面微微凸起的编号,还有背面深深镌刻的名字。 这自然是真的。 感觉似过了许久,其实也不过一瞬。宁徽在心里叹口气,随后将牌子慢慢推还给男人,“程大人想要宁某做什么呢?” “其实眼下也不是要宁公子做些什么,只是这件事必须要知会给宁公子知道,辛苦布局这么久,劳动了这许多不相干的人,也不过是求最后的稳妥,若不是宁公子深夜登门,我等也不会这么晚前来提这种要求,只是全客栈皆已万事已备,只余恰当的时机这一东风而已。” “听程大人的意思,与你同行的差官不止一人?” “是,还有一人,不过她染病在身,所以就我一人前来。” 宁徽点点头,“那刚 分卷阅读2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刚程大人说的那些不相干的人,我想就是现在这客栈里你安排下的人了吧,他们都是怎么回事?也是天都府的小吏?” “不。”程郢摇头,“他们不过就是我亮明身份后,碍于我官差的身份,不得不帮忙的人罢了。” 见宁徽点点头,却未说话,程郢又道:“宁公子也不必多虑,想来宁公子夜深登门,这女贼人还未知晓,宁公子只要自然行止便可,若这女贼子有何异动,我们再做计较。” 她若不来骚扰自是最好,可她偏偏来了,和他没完没了、纠缠不清。 宁徽看着那个穿着连帽披风的女子终于慢慢向他这边望过来,神色格外苍白,嘴唇微微栗抖,却是问着程郢的背影,“不、不再查一下吗?” 程郢微微侧过脸,该也没去细看她,只是冷冷回问,“查个什么?这样如果还能活,莫非你还在手下留情?” 女子瞬间有些尖刻地喊了一句,“不……”她退后一步,死死盯着地板的缝隙,口鼻都在微微翕动,那样子看在宁徽眼中,似乎随时都要大哭出来。 程郢终于转回身看向那女子,“你大病初愈,还是赶紧回房去休息吧,这件事终算了结,你好一些,我们便启程。” 宁徽在程郢和穿披风的女子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程郢近前。他比程郢个子高,借着此等优势,他再度环视了一遍他刚刚看着明烟倒进去的房间,慢慢问道:“程大人,她人呢?” 程郢回头,感觉到与宁徽靠得如此近,下意识地便后退一步,站稳才道:“这间房中地板下藏有暗道,正好连接着一楼厨间清理废水污物的通道口,想来她的尸身已经滚到不知哪个废弃河沟中去了,这天寒地冻,恐怕能冻结实了,等开春浮暖,忍饥挨饿一冬天的活物们还能吃上一顿饱的。” 他们这厢里说话的功夫,二楼三楼不知不觉都亮起了灯,那些移动的光火渐渐靠向这个刚刚还充满了杀戮的房间,衬着这些来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忽与光怪陆离起来。 讲故事的白霜微微探头,疑惑问道:“程大人,事可是成了?” 蒙着眼的男子微微一笑,“多谢姑娘讲的那个好故事,才能让她深信不疑。” 接下来是老者的声音问道:“程大人没受伤吧?哎,你说你和明大人,一个眼睛不适,一个感染风寒,我这心中一直担忧,怕你俩反被那女贼得了手,那我们这些客栈里的人,性命岂不休矣?” 站在他身旁的老妇犹豫半晌,才低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那姑娘看着一点都不像这般穷凶极恶之人啊,我之前下楼踩到水差点滑到,还是她拉了我一把,碰到了她那条有伤的腿,我见她疼得龇牙咧嘴,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心里……怪难受的。” 老者立刻嗤道:“你竟会说这些蠢话,那坏人是会写在脸上的吗?咱们不助程大人将她除了,等她认出程大人他们,岂不是要将咱们一并杀了……真是无知妇人,之前还问些个人和画生孩子的傻问题……” 白霜闻言微微叹口气,“其实我给大家讲的故事虽说是为了配合稳住她,可那也确实是我所写,第一次有人欣赏,第一次有人能喜欢我的故事,还说愿意花钱买来读,我确实心中很愉悦,却可惜这人怎是她呢……” 钟老板道:“这姑娘虽是个恶人,可是出手真是豪迈大方,一点都不小家子气,她看我要债不成,还请我吃了两顿鸡腿呢,你说不认不识的,这样的女子真是见所未见,可恨我家那婆娘就抠门得很啊,哎……” “哎呦我说老钟啊,这女人是出手大方,银子我自然是也喜欢,可她那些都是脏银啊,不是自己的血汗钱可不花着不心疼,用来收买人心,其心简直恶毒。”伙计一边说一边挤上前,“程大人,你看看她给的这些钱上,是不是有你之前提过的脏银标记?” 程郢接过银子,还未说话,伙计又咂咂嘴道:“不过她想出来的赚钱主意,我是真喜欢啊,赌讲怪谈故事,真是闻所未闻啊,可惜不是个好人……” 说书人也问道:“程大人,你交代我讲的书,我已经尽力去讲了,没什么遗漏的地方吧?哎,你说我就是个拉板车的,冒充说书人这活计,可真是愁光了我余下不多的头发呦……不过她最后说的话,我倒是认可,活人怎可不积口德,拿死人的故事出去赚钱,还是未破的案子。真是作孽呦,不过一个如此穷凶极恶的女人,能说出敬畏之心这四个字,也是让我张口结舌好久,不知接啥才好,幸好最后没耽误程大人的大事。” 有女子幽幽叹口气,“人总是有善有恶的吧,那姑娘,不,那恶女也曾助过我。” 宁徽微微侧头,见是之前想要给他画像的那位姑娘。这姑娘见宁徽看向她,微微羞涩低头,小声道:“我之前画画没有关窗,染墨的画纸掉到了预备好的洗澡水中,哎,当时夜已深,我一人往返重新打水,恐怕要辛苦到天光大亮,多亏那位姑娘,不,那女贼不嫌辛苦,即使瘸着腿也没有视而不见,不过她的力气真大啊,比我大,若没她,我那水桶都举不过澡桶……”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响起, 分卷阅读2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吓了这姑娘一跳,“你们所有人现在说这些,都是个什么意思?觉得她帮过你们,所以她死得冤了?” 说话的是一直穿着连帽披风的女子。众人听她语气,似在发怒,皆惴惴道:“明大人不要生气,我们就是随便说说,那女人坏事做尽,落得这般下场,实是罪有应得。” “就是就是……” 这位被称为明大人的女子慢慢抬起头,露出她惨白无比的嘴唇,一字一顿道:“你们莫要口不对心就好,这世间恶毒之人千千万万,却再无一人比她更加可恨!” 众人再不敢多言,只是面面向觎一圈,继续听这明大人道:“此女善于作伪,心机深沉、用心歹毒无人能及!你们若被她巧舌如簧、花言巧语所骗,将来的下场必会无比凄惨,因为她……” “好了!”程郢忽然喝了一声,“你病还未好,快去休息,莫再说话了!” 众人见程郢发怒,都不敢再多话。偷眼去看那位明大人,仿似脱力一般,踉踉跄跄出了这间房门。 程郢见穿着连帽披风的女子走了,才舒了一口气,对众人道:“这些时日辛苦大家尽力相助,程郢感怀于心,之前承诺会给大家相应的赏银,待我去那女贼房中清点了脏银,再做计较,夜深大家都去休息吧。” ☆、180609 她无力地推开门,屋内死寂黑暗,犹如她此刻冰冷冷的一颗心。尚未褪尽的药味猛地蹿入鼻端,令她忍不住身形摇晃,缓缓跪在了地上。 连帽披风将她瘦弱的身体裹紧,但她依然觉得冷。这冷意仿佛无孔不入的阴魂,即使她已经关上了房门,她却依然觉得那种彻骨的寒意正一点点将她包围,直到窒息,直到再也睁不开眼睛。 她微微张开嘴,本想急喘一声,可是开口后却是哭音,猛一听清楚,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紧紧的、汲汲皇皇的。 怎么可以哭呢?为了谁哭?她不允许自己哭! 可是控制不住的泪水犹如决堤,争先恐后溅在她的手指上,她下意识抬手背去抹,又猛然想到什么,惊怖地去看自己展开的手掌。 细细白白的十根手指,干干净净,上面什么都没有留下,连个血点都没有溅上。但就在刚刚,她就用这双干干净净的手,杀了一个人。 第一次将一把刀捅进别人的胸口,当时是带着满腔的恨意与决绝,所以用尽了全力。她握紧了手中刀,震慑于它的寒光闪烁与锋利。她低垂着头,没有去看那人最后的眼神,但前一瞬吃惊且疑惑地叫出她的名字时,她能感到自己跳快了的心跳,以及瞬间乱成一团麻的心。 那人叫她“萱娘”。 她从没觉得自己这平平凡凡的名字,有什么好听,但那人叫来却是透着绵绵暖意的,似微风拂面,乱了一池春水。 是啊,她是萱娘,才不是那别有居心的混账明烟。只是明烟这个名字,也是再度重逢时,她才知道的,她和她,不,是“他”相识的时候,“他”说他叫方平羽。 她的一生从无顺遂,遇到方平羽的时候已到人生困窘的极致。她的男人被通缉,以往的人命官司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他跑了,她却不能逃,不仅不能逃,还要为他筹钱,谋一条退路。那时早已心力交瘁、痛苦不堪,每日仿似行尸走肉,为了黄白之物奔走,受尽了冷眼和欺凌,而这个时候出现的方平羽,是晦暗中的一缕光。 初初觉着毫不起眼,但在她的心里却越来越重要。她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大哥曾经于我有过恩惠,虽然也坑过我,但他现在身处漩涡之中,我总不会再去落井下石。”他笑起来有种亮眼的明亮,她曾经总是想不明白,都是污泥里打滚的人,他怎能这样干净好看。 到后来才知道,铺天盖地都是讽刺,只可惜她曾经瞎了眼。 此时此刻,即使已经亲手杀了“他”,但回忆在脑中盘桓不去的,依旧是那些他曾给予过的,而她防备又小心,嘴硬说不需要,最终却迫于无奈而接受的善意。 “钱不多,你可以先拿去用,余下的我再帮你想办法。”他微微蹙眉道:“不过下次一个人登门去收从前的旧账这种事,万万不可再做,多危险,若不是我骗那个脑满肠肥的色鬼,咱们暗地里还有人,还不知道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心里怎么会不怕呢,虽然在那个色鬼摸上来时,拼命压制住恐惧,嘴里说着狠话,但她心里明白,对方要是真想对她如何,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今时不同往日,她的男人指望不上,昔日的风光都已不再,那些曾经暗暗打着她主意的各色嘴脸,如今用钱,不仅不能往后躲,还要拼命凑上前去,心中的悲凉无人能懂。 她难堪得无以复加,却只能死撑,不能后退,唯有方平羽走到她身后,牢牢攥住她的手,将她往后推去,然后挡在她身前。 “将时间耗费在欺辱一个女人身上,还不如动动脑子和气生财,坤哥的事情最终如何收场,还模糊着呢,这么快落井下石,不仅目光短 分卷阅读2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浅,还很不智。”他盯着欺负她那人的眼睛,缓缓道:“钱不多,还不够大爷你去潇洒一晚上,不如就当交个朋友,行走江湖谁敢说他日用不上谁?” 她领着他,带着讨来的钱,去大醉了一场。醉眼朦胧中,平日里的防备与生分似乎都淡了,只看得清他低头饮酒的唇角,红得好看。 “看不出你长得瘦弱,可往身前一站的时候,还挺是个爷们儿。”她从不曾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朦胧中却清楚听到他微微咳了几声,似乎呛了酒,抬起的眸子闪了闪,难掩惊讶。 等平复了咳嗽,他终于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终归比你长得高了些,不好意思不保护你。” 她在他抽手的时候,微微用力,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烫红的脸颊上,她醉语喃喃,眼神却清亮,问他道:“小方子,你图个什么呢?”她问这话时,按着他的手微微在她的颊上蹭,心里却仿佛有些烫到般,些许疼,“现在所有人都躲着我走,只有你靠上前来,到底想怎样?你知道我这些钱的用处,你也知道我心里那个人是谁,怎么还这样没完没了呢?” 你到底缠着我,想干嘛。 头重得厉害,终究没有等来他的回答。他结了酒钱,半搂半拖,送她回去。她喜欢他的腰,笔直却又不像一般俗气男人那么野性与粗狂,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淡淡的,深深嗅上一口后,却仿佛上瘾一般,还想再细细去闻。 她知道危险,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危险。坤哥总是说她大气,知进退,但此刻她明明预感到了危险,但没有阻止,随心所欲任由这种危险越来越浓,越来越无能为力。 路上他们路过一个女人的饰物摊子,她本已踉踉跄跄过去了,却又磨着他返回来。她立在摊前不动了,盯着一只发簪,眼睛有些发直,随后大哭起来。 她至今都能想得起他的惊愕和囧态,揽在她腰后的手指,都有些发僵。 摊主道:“这位相公,你娘子既如此喜欢这个发簪,你就买给她吧,你说她都难过成这个样子了……” 他最终给她买下了这个发簪。其实早在盯着那个发簪时,她就暗暗在心里决定了一件事,有些疯狂,但她不想阻止。 她对他道:“你不该给我买这个发簪。” 他似笑非笑看向别处,却叹了一声,“你那个样子,不买,怕你打死我。” 她嘴角在笑,口中却道:“很贵啊,花了那么多钱。” 他却扭过头,认真看着她道:“喜欢就留下吧,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有些事情原本就与你无关。” 她嘴角浮起淡淡的嘲讽,“怎么可能无关?”曾经享受过多少荣华,如今就要背负上多少情债。她放不下坤哥,即使为着他潦倒不堪,也放不下。 她本以为人心这么狭小,心中占了一个人,便不会再容纳下第二个。 但看着眼前的方平羽,心里忽然觉得,这世间最难勘破的果然是人心。 这是债吧。 她还坤哥的是情债,而此刻想还方平羽的却是情。 黑夜中闭着眼,她拉方平羽进了房。她红着脸将发簪递给他,让他给她戴上。因为看不见,所以这一戴便磨蹭了如许久。发簪上的钩花缠住了她的发丝,他怕弄疼她,便小心翼翼地解。 她慢慢环上他的腰,垫着脚、抬起头,“小方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惜我如今落魄的只剩下我自己……” 她能感到他的手指顿在她的发上,微微的呼吸拂过她的眉眼。于是她又抬高了脚尖,蹭到他的下巴,然后轻轻吻住。 他的下巴比她想象中要细致美好,她的唇沿着那一吻微微蹭动,而他手中的发簪却落了地。他后退一步,“抱歉,让我弄掉了,开灯看看是不是摔坏了?” “小方子……” 他忽然用力握紧她的肩膀,不让她再靠过来,“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不需要你如此来偿还。” “你不想要我吗?嫌弃我吗?”她困惑了,“不是为了这个吗?” “啊……”他的尾音有些长,但最终点点头,“不是为了这个,真的。” 那一刻,她的心抖得厉害,也柔软得厉害。 她恐怕是要辜负坤哥了。帮坤哥筹到他需要的钱,是她最后要为他做的一件事。在那之后,她想像方平羽说的那般,为她自己重新而活。 可是命运终究对她残忍,她带着那笔钱去见坤哥,她想对他说,她心里的秘密。但天罗地网拢住了她的男人,她原本深深爱着的那个男人,因为和她这一面,落入了官府手中。 一切撕裂和颠倒,在这扭曲的一幕里,她看到了方平羽。他依旧长身玉立,却是一身皂色官服,黑色纱帽两侧垂下的流苏,不断飘荡在寒凉的凝视里,倒衬得他无比的风流俊俏。 他穿天都府的官服真是好看极了,比她所见过的他所有面貌,都要好看。 我为你做的所有事,都不是为了这个。 分卷阅读3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萱娘心中冷笑,是啊,当然不是为了她,是她傻,自作多情又愚蠢天真。 他是为了抓到坤哥才来接近她的,所有的用心和真情都是假的,最可笑的便是她……她竟然信了。 ☆、180610 宁徽靠在门上,冷眼看着程郢和客栈里那些人逐一周旋。他一边老练地说着辛苦,一边将手里的银子分给众人。 宁徽暗想,这果然不是一场无用功,参演者皆有酬劳。刚从西向房中搜出来了一大笔银子,鼓鼓囊囊的一个黑色包袱,就藏在他们口中那个假明烟的床底下。 之前那位老者抖着手接过银子,叹了声,“作孽呦,这是多少钱呐……” 那个客栈伙计拿着银子看了半晌,也应和道:“是一样的啊,上面都有之前的标记,这女匪真是手段了得。” 程郢嗯了一声,“好在所有的辛苦都没白费,这事最终还是成了,诸位辛苦,拿着钱早些回去休息吧。”他似是看了一眼宁徽的方向,又道:“此地事了,我和明大人就要上路了,毕竟在此也耽误了一些时候,恐误了公务。” 众人皆道:“程大人眼疾未好,还是再休息一阵子吧。” 程郢道:“多谢诸位关心,夜深了,都快去休息吧。” 宁徽目不斜视,余光扫过众人从身畔鱼贯而出。他看着程郢,程郢也在看着他。 半晌,程郢走上前,递给宁徽半封银子,“此事能成,宁公子的功劳最大。” 宁徽看着那银子,却没有接。他看着程郢道:“这事其实宁某并未帮程大人什么忙,银子愧不敢受。” 程郢闻言笑道:“那位小伙计和我说了,宁公子实在是在那女匪身上受了一些不必要的委屈,这银子是应得的。” 宁徽盯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却问程郢道:“不知住我隔壁那位擅口技的仁兄,是程大人从哪里找来的,一人分饰二角,惟妙惟肖,当真了得。” 程郢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才轻笑道:“那是我和明大人在集镇追踪到女匪和那悍匪时,为了修补兵器去一家铁匠铺时遇到的,这人和打铁师傅合开一家铺子,一个专职打铁,一个负责修补,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原来如此。”宁徽点点头,“天时地利人和,程大人全都占齐了,各路能人会于这荒山客栈,真是天都不帮那亡命之徒啊。”说到最后,他又拱了拱手,“真是恭喜程大人了,立此大功,回到天都府,恐怕是要再进一级,到时这腰牌上的纹路都要变上一变了。” 程郢顿了下,才哦了一声,“宁公子莫非是有朋友任职于天都府?” “以前一个同乡。”宁徽笑了笑,“人家现在官大了,攀不上了,不过他那腰牌我倒是有幸见过,比程大人的品级高啊。” “未敢请问是哪位大人啊?” “赵,姓赵。” “哦哦。”程郢忙笑道:“原来是那位赵大人啊,哎呀宁公子,真是失敬失敬,我就觉得宁公子一身贵气,果然如此。”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手里的银子,一抬头,见宁徽也在看那银子,于是又要递过去,却被宁徽拒绝了,“这事我确实没出什么力,局是程大人所设,人是程大人安排,就是和女匪换房一事,我最终都没办成,实在惭愧,倒可惜隔壁那位口技兄,精彩地演了那么一场。” 程郢哎了一声,“女匪狡诈多疑,不做的逼真一些,她恐难相信。” 宁徽却摇头,“不然,宁某倒觉得程大人用心颇深,边边角角的地方都照应到了,无一遗漏,当真算无遗策。”说到这,他压低声音,凑近程郢,问道:“程大人是如何料到那女匪最终还会重返你的房间?万一她真的不疑,与我换房,你又当如何?” 程郢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这是个好物啊,人人都喜欢,女匪坐拥这些脏银,只盼能逃出生天、摇身一变,洗白过去、重新开始,这要紧关头,还有什么能比她的性命重要?你的房间和我的房间,一个没进去过,一个刚刚进去过,为求稳妥,她必是舍危求全啊,她一定会把危险留给别人,安全自己留着的。” “所以她一定会去你的房间,把我的房间留给我?” “宁公子你是不知那女匪是多么心机深沉、狡诈阴险之辈,如此布局万全,我都怕骗不过她,更何况在隔壁房的干预下,宁公子也没能借此机会找借口与她换房,那就只能放弃原计划,另辟佳境。” 宁徽点点头,“原来程大人是这么以为的,那这酬银我就更不能收了。我去那女人房里确实是打算依着程大人的计划换房,不过那女人举止轻浮,对我不太规矩,所以我一时恼怒便离开了,也没再提换房的事情,而晚间再去她房中,不过是因为我发现丢了一枚小挂饰,东西虽不值钱,但我很是喜欢,所以才再来寻,不过误打误撞,倒是惹得那女人起疑,阴差阳错才成全了程大人的计划……哎,想到这,真是汗颜,生怕有个闪失,耽误了程大人的大事。” “原来如此。”程郢点点头,“那不知宁公子掉的东西可找见了?” 分卷阅读3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摇头,“我来就是看看程大人是不是已经拿齐了那女人藏在屋中的东西,要是程大人要的东西一件不少,都已经齐了,那我就一个人多呆一会儿,找一找我要找的东西。” 程郢点点头,宁徽的意思他当然听懂了,于是他便道:“既然这银子,宁公子执意不收,我就不勉强了,夜深了,我就先回了,宁公子忙完了,也早些休息吧。” 宁徽目送程郢离开后,才关上房门。房内的灯烛已经烧了大半,鸡飞狗跳的一晚后,这间房历经劫难,总算安静了下来。 宁徽缓步来到他曾坐过的那个茶桌前,却侧头望向明烟之前燃香的那个香台。屋内一片狼藉,唯有那个不起眼的香台保存完好。 不值钱的东西,不入眼的摆件。 宁徽走上前,捻指沾了一些香灰凑到鼻端,细细嗅了嗅后,他微微有些惊讶。香灰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但他鼻子何等灵敏,含在其间已经非常淡的几味中药名,逐一慢慢浮现脑海。 不由自主浮上一丝欣赏,不得不说,敢这么搭配和使用的人,是个配药的高手。看着每一样都很普通,凑在一起却是个极好的方子。 “驱虫?”他淡淡一笑,“又说了谎……原来是用来驱毒的。”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脑中闪过他和这房中主,自相识后的点点滴滴,她的大胆、她的不正经、她的调戏、她的气恼、她的胡言乱语、她的认真倾诉……人有千面,面面不同,今次总算是见识到了。 “她有千面,却面面峥嵘,真是难得。”他将手指尖的余灰捻尽,“可惜了……” 等手上一尘不染了,他才从袖中掏出那条雪白的帕子。消息确实在帕子上,可帕子上却根本没有字。重要消息为防有人窃取,都是泡在特定的药水中,才会显形的。只是那药水本就是一次性的,只要泡过一次,帕子必毁。 她虽然话说的可恨,但其实她并没有看过。宁徽知道,她没有看过。 这个女人……宁徽心里叹口气,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明烟……”他低低念了念这个名字。暗夜中,他低沉的声音透着一缕复杂,“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以看得明明白白,却不想你最后竟是没懂。倒不知道费心弄了这场局,最后图个什么……或许这就是满口谎言的报应吧,最后连自己的身份都骗没了……” 宁徽弹指,熄了烛火,却立在黑暗中没有动。他微微蹙了蹙眉,望着透窗的月已经泛白,越来越淡,颓废无力地照进窗。 黑夜终将过去,而眼下是夜的极致,黎明前最黑的那个时刻。 藏污纳垢、无所不为。 是个清理痕迹的最佳时机。 宁徽终于将紧握的拳展开,悄无声息地靠到窗边,开窗后,无声地翻了出去。 萱娘知道林坤会来找她。不趁乱处理了那个女人的尸体,他不会放下心。可他现在眼疾发作,这整个客栈的人似乎都为他的“大计”出了力,但他能用能信的,最终还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雪已经小了很多,萱娘昂起头,微微的雪点落在脸上,她才终于徐徐呼出了一口气。 林坤自她身后摸过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低声问道:“看了吗?是她吗?” 萱娘叹口气,“她对我毫无防备,我那一下刺得深……你放心吧。” “那就好。”林坤终于松了一口气,“拖到车上,赶紧运走,我看这雪明日就能停了,等雪停了这客栈里的人就不会再继续留着了,我们赶在他们之前离开。” 萱娘看着他蒙着纱布的眼睛,喃喃道:“我以为你会杀了他们灭口……” 林坤怔了怔,摸上她的脸,抚了抚,“那个姓宁的不简单……此事既然已经顺了咱们的意思,就不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了。如今银子在手,我们自去天涯海角,任谁也别想再找到咱们。” ☆、180612 “坤哥……”萱娘忽然开口,又顿住。 “什么事?” 萱娘眼睛眨了眨,却有似热实凉的东西滑出来,她快速抹了抹,道:“坤哥,装进麻袋里吧,脸上都是血,我瞅着害怕……” 林坤皱眉道:“怎么脸上会有那么多血?”他边说边想蹲下身去摸,却被萱娘拦住,“快别摸了,摸个死人感觉好晦气,再说这天冷得厉害,这会儿子看着都冻得硬邦邦了,怪瘆人的,赶紧丢掉才是正理。” 林坤也明白萱娘的心,人毕竟是她杀的,谁见了自己亲手杀的那人血淋淋地躺在自己眼前,都会感到怕的。 萱娘毕竟只是个弱女子,跟着他才会遭这些罪……林坤怜惜心起,便应了,蹲下身微微摸索着,似乎摸到了尸体的左手,想去摸右手时,意外蹭到了尸体的脸,那触感让杀人无数的林坤也觉得心中一紧,一股子难言的冰冷和诡异的滑腻。 他嫌恶地甩了甩手,正好这时萱娘递来麻袋,于是一个撑开口,一个搭着手脚往里塞,不过因为萱娘害怕不敢看,林坤又眼盲 分卷阅读3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看不见,所以费了半天劲,总算是将人装进了麻袋中。然后两人一个搭着头,一个抬着脚,将尸体装上了板车。 萱娘道:“还是坤哥虑事周到,那个拉板车的这辆车,正好用在此处。” “雪天路滑难行,你帮我看着点路。”林坤说完,便背手握住了板车车手处,微一运力车便动了,于是林坤在前拉车,萱娘在后跟随,遇到难行的地方,她便帮着推上一推,助林坤一臂之力。 这条路他们来客栈之前自然走过,但那时还没下这么大的雪,曾经以为走过的路,在这样的雪天,却是极容易迷路,二人闷头走了好一会儿,都觉得这路似乎不太对,总觉得比记忆中远了很多。 林坤道:“不是让你扔点东西,在雪地做标记吗?东西还找得到吗?” 萱娘弯腰边走边找,过了一会儿惶惶道:“坤哥,我扔的花生都不见了……你说会不会有觅食的野兽叼了去?” “野兽?”林坤已经累得长喘,“这天气除了你我不得已,依我看连个野兽都不愿意挪动窝了。” 萱娘道:“那你说花生去哪儿了?” “花生那么小,没准天暗,雪又厚,你没注意一脚踹了,咱们走后又被雪盖了。” 两人边说边走,忽然萱娘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低头,竟然是碎了的花生壳子和花生仁儿。 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坤哥,找到了,花生在这儿呢。” 林坤也是一愣,“找到了?” 萱娘没说话,低下头不断在雪中翻找,终于认定了一个方向,“坤哥,应该是这边,刚刚走偏了。” “都是这大雪闹的,害得我多费许多力气。” 萱娘舒口气,“赶紧走吧,趁着天还没完全大亮。” 两人从计划这件事开始,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至于如何找那些人在客栈里合演一出戏,那都是后话,最重要的是,一旦真的得手了,尸体怎么处理?这山虽然看着荒僻,但那是和繁华之地相比较,若是任由尸体丢在客栈里,他日天都府的其他人找到,势必会是一场麻烦。 如今事已至此,只求稳妥,所以尸体也要处理得当。不是没有见识过天都府的手段和厉害,所以林坤思来想去的法子,他都觉得不稳妥,直到他入了山,看到了那座吊桥。 吊桥是木质的,虽然历经年月,可是瞅着还是蛮结实的。这吊桥比较宽,但是并不长,林坤从头到尾走过两遍,心中思量,至多超不过去五丈。 这是林坤拉着板车的终点。当然他的目的并不是推着板车过桥,而是吊桥相连的乃是两处绝壁,低头望去,烟雾缭绕,一眼都看不清底。 这才是抛尸最理想的所在,毕竟悬崖峭壁底下,乃是绝地,谁也不会想到去那里翻找的,就算想到了,谁又能下得去。 眼前虽然走了一些冤枉路,但所幸终于还是望见了他们的目的地。听萱娘说看到了那处断崖了,林坤心里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了下来,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瞬间就觉得浑身疲累,于是道:“先休息一下吧。” 没有等来萱娘的回答,他有些疑惑,“萱娘?” “坤哥,吊桥好像有点奇怪,等我上前去看看,就几步,我马上回来。” 耳中是她跑开的声音,随后便是一片死寂。林坤眼睛看不了,所以耳朵便变得很灵敏,扑簌簌有飞鸟惊起,他心中忽然没来由地颤栗了一下。瞎子的世界是可怕的,尽管林坤不是真的瞎,只是临时的,但这种周遭一片黑暗,天地只余他一人的孤寂感,还是让他瞬间有些不安起来。 他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萱娘……” 他的话音忽然顿住,似乎……在他刚刚呼唤萱娘的时候,有个什么声音响了一下,就那么一下,短的不能再短了,但林坤心底却忽然发炸起来。 四周无人,荒林绝地,除了他和那具尸体,还能有谁?按说他是双手沾血的人,平日里自是不怕,可是他现在眼睛坏了,看不见……该死至极,看不见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在他懊恼时,又一声异响划过耳膜。这回他听清了,似乎是咔嘣一下的声音,这感觉像是某种机簧开启的声音,但是机簧一般的声音都会很大,这个声音听着却很小…… 林坤边想边探手向平板车上摸去,他就不信了,平白无故还能闹了鬼。可就在他摸到麻袋下这具僵硬的尸体还在,微微感到安心时,却听身后传来萱娘微颤的声音,“坤、坤哥……”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 蓦地,林坤也有些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萱娘?” ☆、180614 “他……他……” 萱娘的声音仿佛被人扼住一般,无论如何挣扎,却都发不出来。林坤被她刺激得呼吸愈加急促,往后摸到她的手,狠狠攥住,将她扯到身边。握在他手中的手指冰冷得不像话,让林坤心底猛地一沉,“萱娘,你到底怎么……” “匪首林坤……” 分卷阅读3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似乎离他极近又极远,飘飘忽忽,一时连男女他都分不清了。 “谁?是谁?”林坤看不到,却急问萱娘道:“来的是什么人,快说呀!” “他……”萱娘只说了这一个字,忽然就不说话了,停了一瞬,却有微微的啜泣声灌入耳中。 林坤气恼,“你哭个什么?” “林坤,你也算混了个杀星的名声,怎今日一见,除了为难一个女人,让她做你的挡箭牌之外,什么都不会了呢?” 这声音越来越近,踏过雪沫、碾过枯枝,带着欺霜赛雪的冷冽,“匪首林坤,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如今越狱私逃,并与途中谋害天都府差官程郢,包藏祸心、意图扰乱视听,天理难容,今日在此依国律将你正法,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是……”林坤怔了怔,“你没死?”随后他捏紧萱娘的手掌,“你竟然没杀她?可恶,你怎么敢这么骗我!” “我没有,坤哥,我没有啊……” 来人冷冷一笑,风雪中他一身皂色官服,立如芝兰玉树,黑色纱帽两侧垂下的流苏,不断飘荡在寒烈的风雪里,倒真是逼人的俊俏。 萱娘直直地看着他,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天都府抓捕坤哥的那日。那日他也是穿着天都府的官服,冷眉冷目不带笑,却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比她平生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 只可惜,到头来,他不是个男人,却是个女人。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萱娘瞪着明烟,她看着她缓缓抬起手。在她右手持着一个黑色的物件,她将那个物件对准了林坤。 萱娘没来由的心头一凉,她想也没想,便挡在了林坤身前,展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她嘶声道:“休想,你休想再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明烟蹙眉看着萱娘,她淡淡出口的声音,有种压低的哑,却细腻好听,“又要演哪出啊?还想像之前那样,假装被林坤挟持,趁我不备,故意脱身,再抱过来给我一刀?” 她盯着萱娘越显苍白的脸,继续道:“萱娘啊,同样的伎俩,你还指望能杀我第二次吗?” “小方子……”萱娘哀声道:“求你了,放坤哥一条生路,你就放我们走吧,没人会知道的……” 身后的林坤却怒道:“你求她作甚?我们杀她不成,如今被她追来,她能放过我们?女人就是天真……” 明烟闻言却冷笑道:“林坤啊,你看不起女人,却偏偏还要躲在女人身后,来保住自己一条贱命,到底还要不要脸?” 林坤闻言怒扯萱娘,似乎要冲过去和明烟拼命,却被萱娘死死拦住,“不要去坤哥,她是故意激你的……” 明烟呵了一声,叹口气,“萱娘,你是中了什么魔?从前为他所累,如今还要跟着他亡命天涯?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你要陪着他一起死吗?” “我不跟着他,难道跟着你?” 萱娘吼完这一声,泪如雨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明烟微微怔住,随后抿唇。 “跟着他,跟着我?”明烟说完叹了一声,“自己的人生,为何要听从别人的摆布?”她说着话,却有一物从她袖中滑出,然后被她狠狠一甩,那东西闪烁着寒光飞出,快速插进了萱娘脚旁的积雪中。 萱娘下意识瞟了一眼,心中一紧。只一眼她也能看出,那是个折断的匕首刃,能插进积雪后,仍能冒出头,说明这匕首刃是齐根被断。 露出的正是那个断面,仿佛极锋利的东西拦腰截断般,断口平整光滑。 萱娘心中一寒,想来这就是之前她全力捅进明烟胸口中的那一把,却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受过伤! “原来你早有防备……”萱娘惨笑一声,“也对,你这样的人要是能中了我的圈套,才真是滑稽,你原本就是给人下套的那种人才对啊,是吧小方子。” 明烟蹙眉道:“我骗你一回,你杀我一次,就当是我欠你的,但!”她的声音挟裹着怒意,“但如果我今日真的死了,你便是杀人凶手!萱娘,你的一生那么不值钱吗?你为了你身后那个根本配不上你的男人,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吗?” “配不上我?”萱娘狠狠闭眼,随后睁开,“那配得上我的人又是谁?”她盯着明烟,冷嘲,“不过又是来骗我的话,无非是想杀掉坤哥……” “对,就是要杀林坤!”明烟斩钉截铁道:“你也知道你挡不了我,此刻又何必呢?之前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我不还是好好站在这里?萱娘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和我为敌,你赢不了。” 赢不了?萱娘低头看着雪中断掉的匕首刃,那冷冷的寒芒似乎都在无声嘲笑着她的愚蠢和自不量力。她心中恨极,猛地弯腰去捡那个匕首刃,可就在她的指尖将要碰到那段寒芒时,耳中又是一声咔嘣,随后便是机括声响,弩牙分合,一物如银火,自碎雪落坠中疾扑而至。 萱娘惊愕抬头时,只觉得一路流火扑过,随后便似有极热又极腥的东西,在她身周炸开,头发上、身上、脸上,全都是… 分卷阅读3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豆大的血点,它们慢慢撕咬融合,最终汇成刺眼的红雾。 萱娘茫然看着对面的明烟,她的右手已经垂下,而她始终持在右手的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也终于机簧归位,安静了下来。 萱娘的心抖成一团,她僵硬地扭回头,正看到右手死死捏住喉咙的林坤,直直跪倒在雪地中。他的喉咙破了一个大洞,无数的血涌出来,争先恐后自他指缝间蜂拥渗出。他喉间透出呃呃的怪声,似乎在叫萱娘。 “坤哥……”萱娘大哭,扭回身,死死抱住了林坤只剩余温的身体,耳中却听身后的明烟道:“林坤,你杀程郢那日,就该想到今天……” 她边说边慢慢踏雪走近,似乎还叹了一声,“程郢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算对我言听计从,你将他杀了,我又再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他呢……着实可恶。” 掌心里感受到林坤的身体已经不动了,萱娘狠狠咬着牙,等待明烟走到她身侧时,忽然扭身扑向她,口中恨恨道:“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眼底是她皂色的官袍衣角,她从从容容便避开了她,随后听她低声道:“林坤已死,你又何必执着……” 感到明烟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萱娘猛地往后退去,“你别碰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她边说边往后蹭去,手滑扑倒再回头看时,身后已是断崖。她看着身后的断崖,又瞅了瞅慢慢走近的明烟,忽然扭身奋起往后扑出。 明烟见她眼下激动,本想等她哭一阵,冷静下来,再上前劝她,谁想一错神的功夫,萱娘就扑下悬崖了。她心中大惊,疾纵至前,只来得及凌空抓住了萱娘的左手,却因为雪滑,和萱娘自身的下坠之力,被拖着一起滚出了悬崖。 萱娘本已心灰意冷,闭眼往下跳时,只求一死。但有人突然死死攥住了她的左手腕,一阵撕拉的痛楚,令她猛地睁开眼,往上看去,随后她呆住。 她看到明烟一只手攀住断崖突出的峰角,另一只手则紧紧拉住了她的手。雪舞纷纷中,萱娘看着明烟蹙眉望着她的那双眼,呆住了。 这一瞥仿佛历经了一生一世,萱娘心底翻涌如潮,心中该是恨极了这个人,可偏偏她流苏随风荡漾时擦过的那张脸,令她久久无法错开眼。 萱娘很气自己,更气明烟。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人! 萱娘牙根都在抖,极力骂出的声音也抖得厉害,“假仁假义!” 明烟也恼怒到不行,她低喝:“赵萱娘赵萱娘!我也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你不蠢,你扑下来做什么?知道吗,这就是报应!你自以为是,今日咱就一起死……”萱娘边说边扬起荡在空中那只右手,原来她刚刚已经拾起了那个断掉的匕首刃,手已冻僵,鲜血淋漓的手掌,她也不觉得痛,此刻她扬起手,明烟才看到她一手的血色。 明烟眼底闪过不可思议,萱娘看着她那始料未及的眼神,却有了一种扳回一城的快感,“明大人,并不是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喜欢骗人做戏,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她边说边扬起手,狠狠向明烟握紧她的那只手刺去。 她事事俱狠,唯有眼睛不离明烟。当她看到明烟并没有任何躲闪,只是神情哀伤望着她时,她的心猛地一抽。 果然……还是刺不下去。 明烟叹了一声,“萱娘,你知道吗?扮演一个恶人是很累的一件事,你又何必逼自己呢?我知道你不是要伤我,你只是逼我松手而已。有时候我也不懂你,有这般求死的勇气,为何不为了自己好好活着?林坤已无法回头,而你还可以……” 你最恨的人,才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萱娘心中想到这个,愈加绝望,“你别以为我下不去手,你别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我真的会那么做的……我不了解你,你又何尝了解我!” 明烟却忽然笑了,“我了解……” 萱娘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她盯着明烟那抹笑,忽然道:“好,好……” 她再度举起断刃用力划去,这次取的却不是明烟的手,而是她自己的手腕。明烟见状大惊失色,“别!不要啊萱娘……” 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物破空袭来,啪的一声打落了萱娘手中的凶刃。这物挟带的力道当是不小,打落了那截断刃的同时,该也是打痛了萱娘的手。明烟听她痛哼的同时,抬眸往崖上望去,正对上宁徽深不见底的眼。 ☆、180615 她讶道:“宁公子?”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拽住了她攀在断崖边的那只手。明烟见他心情似是极不好,也没敢再和他多说什么,赶紧借他的力,往崖上爬。 若没有宁徽,明烟确实很头痛,带着一个拖后腿的萱娘,到底要怎么重新攀回去。 幸好宁徽来了,他来的当真及时。 拉萱娘上来时,她依旧极不配合,气得明烟骂道:“赵萱娘,你要是再这么不清不楚地闹下去,当心我真的给你踢下去 分卷阅读3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那你踢呀,你不踢,你不姓明!” 谁想明烟却不生气,“还有力气骂我,想来是不会再去寻死觅活,也好。” 萱娘气道:“似你这般的无赖,都还好好活着,我干嘛要死?我想好了,我要好好活下去,活的比你好、比你久,好好看看最后你是个什么下场!” 明烟竟挑了一个拇指,“这算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的最有志气的一句话。好,你就这么保持着,别再犯浑,我就觉得这生死崖上走一遭,也不白费我这般命悬一线冒的风险。” “哼!胆小鬼!” 明烟嘿嘿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虽然恨我,希望我死,可喜欢我,希望我好好活着的人却更多,为着他们,我也要千万保重自己,不去身涉险境,不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宁徽旁观二人斗嘴,片刻问道:“原来你们俩人竟认识?” 萱娘道:“谁和她认识!” 见明烟没有说话,宁徽便偷眼打量她。好半晌,他侧头咳了一声。不得不说,她将那身不适合的女装脱了,如今换上天都府的这身差服,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能将男装穿的这么好看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若非之前就知道她是个女人,此刻初见,他恐怕也会被她骗过去,更可况是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女人。 想到这,宁徽才悄悄打量那个萱娘。虽然不知道她们俩到底什么渊源,但那个萱娘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 萱娘又去看林坤的死尸了,这回明烟没再阻止。心中的刺长了许久,顷刻被拔出,自然会觉得疼痛不适,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萱娘既不再寻死,她便放心了,余下的心结,天长日久总会解了的。 侧过头不去看萱娘,却惊觉宁徽已到了咫尺之近,满脸古怪地盯着她。 她退后一步,“你干嘛?” 宁徽道:“我也算救了你一回,也没见你一个谢字。”他又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哼了一声,“一朝脱困,连假意敷衍的话也不和我说了。” 明烟扑哧一笑,“谢还是要谢的,虽然你始终也没完全信我,但至少宁公子从头到尾都没站到人多势众的那列中去,我心中很是感激。” “你既然知道客栈有异,为何不有所行动,还要被动等着他们的算计?”宁徽道:“搞不懂你到底图个什么。” 明烟摇了摇头,“客栈里的人古怪归古怪,可要非说他们是林坤昔年的匪众,这却让我下不了定论。所谓的赌局不过是找机会多和他们接触,好寻找破绽,但原本就真的是普通百姓,又能有什么破绽呢?” 说到这,她有些自嘲,“官与民孰贵孰贱,古来难有定论。”她顿了顿,语气却重新变得坚定,“但匪与民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的。为了林坤一人,要牺牲这整个客栈的无辜之人,这种事我可不敢做。” 虽然她没有细细去说,却蓦地,宁徽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又看了她两眼,压下心头浮现的异样。 林坤既然布下那么大的局,自然是希望事情走向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所走。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最终明烟没有被他们所设计,难免林坤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来,毕竟他原本就是个悍匪。 若他以整个客栈这些百姓的性命,要挟明烟,那场面势必更加失控。明烟她确信客栈众人,并非林坤麾下匪众,所以自然是要去保他们的性命的。为了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就免不了要和林坤虚以为蛇,让林坤觉得自己已经奸计得逞。 宁徽心中默默想着这些,却听明烟道:“见到林坤身边只有萱娘,我就确信他昔年的野心已不复存在。一朝脱困却只想去找曾经那个女人,可见他是想远走高飞的。他想退,这是他的执念,挡路的人势必都是他的死敌,无论对面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明烟叹了一声,“他拿不住我,心中绝望,恐会破釜沉舟、大开杀戒,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果然如此。 宁徽看向依旧守在林坤身边的萱娘,“你为他们如此着想,可是他们却不见得领情。” 他想到和明烟针锋相对的萱娘,想到客栈里那些明明受过明烟恩惠,却还肆无忌惮将她踩进泥土里的愚民。 “他们都恨你……” 明烟侧头望了一眼宁徽,“什么恨不恨的,要说的这么严肃?”她也看了看萱娘,忽然一笑,“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要别人说自己好,而是要坚持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更何况那些人啊,只是百姓而已,对官府敬畏,又胆小怕事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宁徽听到某句时,心中动了动,口中却道:“你倒是大度。” 明烟笑,“就事论事而已。” 半晌,宁徽问道:“你和那个悍匪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萱娘啊?”明烟瞅着萱娘的背影,“欠了她一笔债而已。” 宁徽追问,“什么债?” 她忽地看向宁徽,神情似笑非笑,“ 分卷阅读3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公子,你真的想知道?” 宁徽回视她,“你不敢说啊?” 明烟笑着摇了摇头,“情债。” 宁徽神情古怪,“什么债?”这是什么鬼?她和那个萱娘能有什么情债?难道俩人以前都喜欢林坤?怎么可能!等一下,她说的情债莫不是…… 刚要去问明烟,却听她低声道:“宁公子,即使我们盟友是假的,历经生死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吧?既是朋友帮我个忙,一会你帮我拖住萱娘,然后你们先走,我要留下处理一下林坤的尸体。” 她说完,不待宁徽说什么,便向萱娘走去。 “萱娘,我们要回去了。” 萱娘缓缓摸过林坤冰冷的脸,“我不回去。” 明烟在萱娘身旁蹲下,“你早该预料到这一天的,你该知道,跟着林坤早早晚晚会有这么一天。” “跟着坤哥之前,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如今又是一个人了。” 明烟将她的手从林坤脸上拉回来,紧紧握住,“那我帮你找个落脚之处吧。” 萱娘侧过头看着明烟,眼中闪过某种狂热,可半晌后又化为冷凝,“不用。” 她顿了顿,又嘲讽地问明烟,“你又要做什么?这么讨好我,是带我回天都府,领赏邀功?” 明烟淡淡道:“领赏邀功,带上林坤的人头即可。” 萱娘大惊,“你说什么!” “上面的意思便是如此。”明烟瞅着萱娘道:“格杀勿论。” “不不……”萱娘挡在林坤尸身前,“不行不行!” 明烟回首对宁徽使了个眼色,后者顿了顿,才走到之前那个板车前,取了上面的绳索,来到萱娘身后道:“不好意思,得罪了。” 他嘴上说得客气,动作却快,三下五除二,几乎没怎么碰到萱娘,却已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下一个绳子头,攥在掌中。 搞定萱娘,宁徽问明烟,“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明烟反问,“你担心我啊?” 宁徽不答,拽着哭闹的萱娘往回去的方向走。经过那个板车时,宁徽侧头瞥了眼上面那个麻袋。 明烟看他盯着麻袋,于是问道:“宁公子,这人可是你要等的那个朋友?”麻袋口已经被人解开,显然宁徽在断崖对她伸出援手之前,已经先行打开麻袋,看过那具尸体了。 宁徽回头望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明烟道:“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的事情,我本也不想介入。” “你……”宁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明烟却盯着他缓缓笑了,“放心,即使我看到了什么,也会当做没看到的,这原也不关我的事。” 宁徽沉默片刻,“你从哪儿发现他的?” “我被林坤他们攻击后,被扔下去的地方。”明烟想了想又道:“应该死了有些时日了,我掉下去时,正好砸在这死尸上面,蹭了我一身,那味道……衣服被弄脏了,所以只能换下来。” 宁徽点头,“连官服都预先藏起来了,果然是有备而来。” ☆、180616 明烟摇摇头,“我寻来这家客栈的路上,发现了程郢所留的断断续续的标记,不久后就发现了他的尸体,被雪覆盖,该是有人刻意掩埋的,不过我在那附近还发现了一个黑布包袱,里面都是银两,我还另外发现了一个包袱,里面有几件女人的衣物,我便随便挑了一件,换在身上。” 说到这,明烟看向萱娘,“银子上有标记,所以很容易便能认出来这笔银子的来处。被劫过的脏银出现在此地,再加上林坤之前逃狱的消息,联系程郢的死,所以我猜他极可能是遇到了林坤,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那包袱里的衣服我原本以为是萱娘你的,可是穿上后却发现是我的尺码,难道你一早便猜到了我是女人?” 萱娘闻言愤愤哼了一声,“没有,我是在客栈从客栈伙计口中听到你的形貌后,才知道的。” 明烟蹙眉道:“所以这女装,不是你们故意留在雪地中,给我的诱饵?” 萱娘摇头,“你说的那包袱我不知,但黑布包袱是坤哥和那个差官缠斗中甩丢的,里面有银两,怎么可能是故意留下?事后坤哥曾返回去找,但是没找到,那夜风雪大,坤哥被困迷路,若非如此,又怎会被雪灼伤了眼睛?难怪找不到,原来是被你捡走了。” “那衣服……” 宁徽接口道:“有可能是林坤扮成了你,伏击了程郢。”见明烟一愣,他又问萱娘,“是这样吗?” 萱娘迟疑道:“坤哥倒是说过,他觉得他和明烟身高相仿,或可一试。” 明烟默然,这次如能擒到林坤,于程郢而言,自又是大功一件,他那般贪进喜功,必是十分高兴……可惜他死了。 她这厢里想着这些,却听宁徽问道:“你既与程郢之死无关,为何一开始对我说,是你杀了程郢?” 明烟暗想,那自然是因为有不能对你直说的理由。她顿了 分卷阅读3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顿才道:“半真半假的试探之言罢了,虽觉得你和客栈中其他人有些不同,但也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所以……” 明烟没再说下去。她暗暗想到之前自己的发现,程郢他惯使左手刀,但她查验他的尸体时,却发现细微伤口皆集中在右手……那说明遇袭之时他是措手不及毫无防备的,仓促之下用右手反击,这很不像他的作风。 如果杀他的人真是林坤,为何会有这么矛盾的痕迹留下来?明烟有点想不明白,所以猜测是不是林坤扮成她的模样,引诱了程郢上当?不然那衣服怎么解释? 若真是与她有关,又怎算不是她杀了他?知道这么想很多余,但明烟心中还是忍不住浮出这样的念头。 虽然两人算不上至交好友,但毕竟相伴这么久了,想到他是这种死法,明烟心中也觉得黯然。 宁徽没再说话,拽着捆住萱娘的绳子,掉头而去,他的声音淡入雪中,越来越浅,“那我先送这位姑娘回去……我在客栈等你。” 宁徽和萱娘的身影渐渐融入雪中,再也看不见了。明烟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自官靴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林坤僵冷的脖子上。 她低低叹了一声,“程郢啊,这回只能我替你将人头带回去了。” 推开客栈门走进去的时候,明烟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何谓鸦雀无声。 {读文少女仙女小藻整理}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吃早饭的众人呆若木鸡地望着一身皂色官服,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般的明烟,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客栈伙计眼尖地发现了明烟拎在右手的东西,即使裹着黑布巾,依然有可疑的暗红色微微透出来。 那是个什么?看那形状,似乎……是个人头! 客栈伙计觉得脖子发紧,下意识地摸了摸。 最先发出惊呼的却不是他,而是那个说书人,他平时滔滔不绝说半晌都不带卡壳的嘴,此刻仿佛中了毒一般,结巴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你没死?” 明烟一笑,“劳诸位惦记,明某人安然无恙。” 短暂死寂,随后整间客栈就仿佛炸了营。有人急急站起身,似乎想要躲上楼;有人悄声议论,满脸惊惧悄悄瞅着明烟;也有人魂飞魄散,坐在椅子上,腿肚子转筋,怎么也站不起身;还有的干脆一矮身,藏在柜台里面不出来,假装自己不存在。 明烟观赏了一圈众人各异的神情,才走到柜台前,好笑地瞅着柜台后若隐若现的脑袋,然后抬手敲了敲柜台面。 好半晌,平时伶牙俐齿的伙计,才慢慢探出头来,对明烟干干一笑,“财神姑娘,你回来了。” “我要一份早点。”明烟看着伙计不自然的脸,微微笑了,“毕竟住了这段日子,你该也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马、马上好。” 明烟说完,就回身找了个众星拱月的位置坐下了。周围静的很,掉根针都能听到响儿。 很快,伙计就给明烟上了早点,明烟刚要吃一口,又忽然道:“你们怎么都不吃?” 那对老夫妇终于忍不住问,“姑娘你这一身是……” 明烟一笑,“老人家,你们跟随了这么久所谓天都府的差官,竟不知道天都府的差服长得是个什么模样吗?” 说书人眼睛睁得比鸡蛋还大,“你说这话……难道是说你才是天都府的差官?”见明烟坦然点头,说书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有何为凭?” “可以作证那人已被悍匪所杀,而那悍匪……”明烟没继续说,只是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慢慢放在了桌面上,“悍匪也不在了,你们想让我怎么证明?” 众人盯着桌上那个状似人头的东西,都默默汗如雨下。 有一人壮着胆子道:“程大人有腰牌为凭,你、你有吗?” 明烟喃喃道:“腰牌?”她探手入怀,一摸,“这玩意儿吗?” 她将之前宁徽看过的腰牌放在桌上,反问那人,“你可以拿去看看,这是你说的那块腰牌吗?” 那人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拿过明烟手畔的腰牌,细细看了半晌后,再去看明胭的目光,变得有些迟疑不定。 明烟盯着他,缓缓笑了,“看你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啊,那你再看看这块。”她一边说一边又从袖中掏出一块。 那人目瞪口呆地瞅着明烟新掏出的那块腰牌,神情已经有些傻了,“你怎么还有?” 明烟一笑,“你先看看再说。” 那人又接过明烟递来的第二块腰牌,只看了几眼,就大声道:“这、这是程大人那块。” 明烟从他手中抽回腰牌,随后将两个腰牌放在了一起,“两块一模一样的腰牌,连背面的名字都一般无二,你又是怎么一眼看出,哪块是你口中那个程大人,给你看过的那块呢?” 那人顿感汗如雨下,“因为、因为……”可是半晌也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明烟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位兄弟啊,你当真是个人才。”她似是想到什么微微 分卷阅读3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笑了,才又道:“你不仅一人能演全整场春宫戏,还能随便更改天都府的腰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明烟话音刚落,这人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那程大人,不,额那人对我说,你这女匪,不不,是大人你冒用了那块腰牌上的身份,所以为了避免那块腰牌落入你手中,对他不利,他才命我改了腰牌上的名字。” 明烟闻言微微蹙眉,“上面原本写的名字是什么?” “我、我不识字的……” 明烟探手,手指伸到桌上水杯里一沾,然后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问那人道:“是这两个字吗?” 桌面上写的自然是明烟二字。 那人看完忙点头,“正是正是。” 明烟陷入沉默。她想到出发前程郢对她说的话,“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对你说。” 她不解问道:“何事啊?”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总之是好事,等我们凯旋而归时,我再告诉你。” 她当时还讥笑他,“什么事神神秘秘?莫非这次你能连升三级?” 他臭屁的神情还历历在目,“有你在我身边,连升三级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骂我?”他假装板脸,“那礼物不给了。” “什么礼物啊?” 「算命大师小藻整理」  “不说,你求我,我也不说!” “呵呵,那你别说!你一定要控制好你自己的病情,千万别说……” 嬉笑怒骂已成黄粱一梦,在她渐渐觉得程郢这人当个朋友也不错的时候,他却死了。 或许,并不是不愤怒的。之所以明知有危险,还要前来一探究竟,或许这次已经算是意气用事了吧?要是被二哥知道,恐又是一场天大的麻烦。 明烟无声叹了口气,耳边却听有人讨饶道:“明大人,我这阵终于明白了,原来是我一直被那坏人骗了……” 明烟瞟了一眼跪在脚下,慌不可当的“春宫哥”,“现在知道私改天都府的官差腰牌,是多大的罪名了吗?我将你锁拿回去,我敢向你保证,你那惟妙惟肖的口技,从此就能在这世上失传,你信不信?” ☆、180618 这位大哥一下子就哭丧了脸,全身都以肉眼可查的速度在抖。 明烟无声看看他,又瞅瞅周围那些无声却包含惊惧的眼神,心里觉得教训也差不多,于是决定鸣金收兵。 “下次遇事多动动脑子,就算没有见识也要有些常识。”明烟把玩着手中的腰牌,“让你给改腰牌,你就给改?” “春宫哥”闻言,头垂得更低。 “还有你们!”明烟点指周围这些老老少少,“给你们脏银,也都敢收下?林坤那厮要真是个正经官差,会不懂得脏银不可私动的道理吗?他作死,你们也跟着一起?知道这事闹开了是什么罪名吗?” 有个声音气弱道:“我们哪知道会有这些个名堂?他说的有模有样,又有腰牌在手,谁会疑他……” 明烟见说话这人是谁,便气笑了,“又是你啊说书先生,事到如今,你还敢开口!论起罪错,你比所有人都严重!” “我、我怎么了?” 明烟阴恻恻一笑,“九功宴啊,忘了吗?竟然妖言惑众妄议九功宴,都不要脑袋了吗?” 说书先生形容一窒,脸色发白,再也不敢说话了。 “林坤给你们系了一个绳子,你们就都乖乖排好队,一个个等着去上吊。”明烟轻轻拍手,“好啊,好,你们真是好得很。” 惊了片刻,众人都不约而同开始哀求,“明大人……我们真是不知道啊,之前得罪了明大人,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几张嘴,一起说,明烟顿感头痛。 “都住嘴!”她拍桌道。 见众人一下子安静了,明烟才长舒了一口气,“都别演了,一个个这演技精湛的啊……行了,都赶紧吃饭了。”见众人不动,她又点头,“都不吃啊?好,那你们也别影响我吃。饭后都自觉点,回房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银子,都给我准备出来,我回房去休息会儿,之后会挨个去‘拜访’你们的。” 她说完又冷笑一声,“都别打鬼主意啊,你们每个人长得什么模样,我都刻在脑子里了,若是上了天都府的海捕公文,天涯海角也能将你们揪出来正法。”她指了指桌上透血的包袱,“林坤就是下场,都给我放明白点。” “不敢、不敢,我们再也不敢了。” 明烟又瞅了瞅依旧跪在桌前那位大哥,“别跪着了,我给你找点活儿干。” 那人一呆,“明大人有何事吩咐?” 明烟将桌上的其中一块腰牌丢给他,见他慌忙接住后,才道:“给我改回去。” “啊?”这人先是愣住,随后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不敢不敢,再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动这官家腰牌的心思了。” 分卷阅读3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扶额,“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你想和我去天都府走一遭?” “春宫哥”立刻哀求,“明大人,都是小人愚蠢,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哎行行行,行了!”明烟气道:“我带着两块程郢的腰牌回去,上官查问,我要如何应答?若是那样,只能将你带回去刑讯,如果你想那样的话。” “春宫哥”顿悟了,“懂了懂了,立刻改立刻改,晚间就能好。” 见明烟瞥了他一眼,又改口,“下午,不不,中午,中午就能好。” 明烟似笑非笑,“我要的可是一模一样,要是瞒不住上官,那我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明大人放心,保管一模一样。” 明烟忽然笑了笑,“这位大哥,你倒真是个手艺人啊,技多不压身,可以啊。” “春宫哥”也摸不准明烟此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半天不敢接话。 明烟见他惴惴不安,暗想算了,达到惩戒的效果便好,并不必如此咄咄逼人,遂道:“今晚吧,今晚给我,最晚不能超过明早之前。” “明大人放心,一定按时完成。” “好,那吃饭吧。”又看了众人一圈,“都吃饭吧,赶紧吃饭,然后麻利回房去给我数银子。” 瞬间,客栈大堂只余下齐刷刷的喝粥声。 明烟感到好笑,嘴角微翘的同时,无意抬头,正看到站在二楼观台阶梯旁的宁徽,望向她的眼神。 她微微一愣,不由自主收回了脸上那还未完全绽开的笑意。 他的目光有些……不一样,至少和他之前看她的目光有了些不同。 明烟没做停留,如常低头,喝了一口粥。 以前和费先生求学的时候,听他第一次对她讲,何为“观微知著”时,她心底颇有些不以为然,她觉得费先生偌大名气,竟也和那些酸腐儒士般喜欢装模作样、故弄玄虚,但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了,不,何止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若非她的身份,恐怕她连纠正这个错误的机会都没有,就将费先生气跑了。如今想来,只觉得幸好费先生不弃,愿意将这融汇了天地间所有微妙智慧的本事,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她。 “这一百根燃烧着的蜡烛,曾有一根被灭掉,后再重新点燃,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将这根找出来。” 费先生的考验,其实鲜少有人可以通过,所以当初她顺利做到,本以为他会夸奖自己时,谁想他却淡淡说,“这算什么?蜡烛乃是死物,一个大活人找出一个死物的破绽,也值得骄傲吗?” 哦,真是气得无以复加。 可是气过之后,再去听费先生的道理,又觉得他讲得极好极对,“人乃万物之灵,最高贵也最难琢磨,用找死物的本事,去参破活人身上的破绽,才是我给你讲的‘观微知著’的极致,望你能不负所有人的期望,达成此境。” 明烟边喝粥边暗暗想,这观微知著的确是个好本事,就好像她仅仅扫了宁徽那一眼,便知他对她的观感有了变化,甚至是……有了兴趣。 明烟又喝了一碗粥,淡淡想,这便很不好了。 宁公子是何人?她想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总之,是个应该远远躲开的人,而他本身似乎也是个不想卷进暴风中心,只想独善其身的那种人。 知晓了太多这种人的秘密,很不好,直白点说,那就是很不安全。 她不想将自己陷入那种不安全里,她自己不想,二哥不想,费先生不想,所有盼着她平安无恙的人也不想。 所以她不能这么做,即使她并不讨厌这位宁公子。 虽然他口中并不承认那个麻袋里的尸体,就是他来这家荒山客栈碰面的那位朋友,但仅凭那尸体诡异的身份,就够她退避三舍的了,更何况程郢还死了……总觉得程郢的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还有那尸体……异常光滑的下巴,比普通男人瘦小了太多的骨架,以及她摔在他身上时,无意中碰到的那个位置。 一个太监……明烟暗想,再联系这个严格按照登科楼所建的客栈,她忽然觉得,这真是个普通的荒山客栈吗?由此去想程郢的死,明烟忽然有些不敢再想下去。 脑中闪过这许多念头,其实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明烟装作无意再抬头,宁徽已不在那里。她暗暗舒了一口气,又吃完了馒头和鸡蛋,便起身上楼了。 到了三楼推开房门,见宁徽负手而立,站在窗前,明烟微微一愣,随后玩笑道:“莫不是我走错了房间?还是宁公子依旧执着于和我换房?” 宁徽回头望了她一眼,“我在等你……怎么这么久?” “日行一善,帮忙收尸,再去吃个早点。”明烟进房关门,继续道:“虽然你不承认麻袋里那位是你朋友,但我还是将他连同林坤的尸身一起埋了,不用谢我。” 关门时,明烟的官服下摆荡起,若隐若现露出她藏在右侧大腿上那个黑漆漆的物件。宁徽瞟了一眼,“怪不得之前装右腿有伤,原 分卷阅读4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来另有玄机。” 他指了指明烟的右腿,“用夹板来遮掩藏在身上的利器,也算是个新颖别致的主意。” 明烟下意识摸了摸右腿侧那个物件,淡淡笑了,“我的小机关弩如果弩.箭齐全,我可能也不会和林坤耗费这么久的功夫了。” 宁徽哦了一声,“听起来很厉害?给我瞧瞧。” 明烟护住右腿上的物件,摇摇头,“这可是我的护身符,宝贝得很,宁公子你就不用好奇了,虽然它很厉害,但我们经此一役,也算交了个朋友,我不会用来对付你就是了。” “说的好像有了它,便天下无敌一般。” 明烟神秘一笑,“它从来没有失手过,可靠得很。” “好吧,你既然不肯,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宁徽慢慢走到她近前,“你既然说我们是朋友,和我说说吧,你在林坤房里时,是怎么回事?” ☆、180620 “哦,那个啊,就是林坤挟持了萱娘,让我不要靠前,而同时萱娘假意咬了他一口,脱身之后向我扑来,等到了我近前,才掏出袖中的匕首,给我胸口来了这么一下而已。” 明烟边说边走到床前,坐下来,正一眼看见那个黑色的包袱,遂笑道:“宁公子,你帮我把包袱取回来了?谢谢啊。” 听她如此轻描淡写讲起之前令他血冷的一幕,宁徽心中突然觉得有种微妙的情绪搅动起来,令他蓦地有些不舒服。 他也走过来,坐在床边,低声问道:“其实你心中是不是有些……怪我始终袖手旁观?” 明烟愣了一瞬,才道:“两不相帮既是你的态度,我尊重。”随后她又嘿嘿一笑,“反正我本也没有什么钱去付你的酬劳,正好心安理得不给了。” 宁徽嘲笑道:“我道你之前如此大方,原来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明烟没说话,她低头翻了翻黑色包袱里的银子,“少了这么多?林坤这散财童子做的……”她顿了顿,才揶揄宁徽道:“宁公子分了多少啊?牺牲色相勾引女贼,想必林坤不会亏待你。” 宁徽哼了一声,“两不相帮,何来酬劳?” 明烟嘻嘻笑道:“这才是置身事外的好态度,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自觉啦,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要回来吧。” 宁徽闻言盯了她片刻,才问道:“要回来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明烟理所当然道:“充公啊,那是脏银啊大哥,私吞脏银,我的脑袋不要了?” “天都府什么时候这么清廉无私、两袖清风了?” 听宁徽这么说,明烟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他一番,低头沉吟半晌,才忽笑道:“你夸我便夸我,扯天都府做什么?” “我曾有位故人任职天都府,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天都府可以进女差官了?” 明烟好笑地瞅着他,半天才闷声笑了笑,“天都府当然没有女差官。” 宁徽一愣,又片刻恍然,“你怎么瞒住的?” 明烟整好黑色包袱,才起身道:“我费那个心干嘛?这种麻烦程郢自会帮我解决。” “那个程郢知道你是女子?” 明烟点头,“我和他利益交换,自然不会瞒他。” 宁徽微微蹙眉,“你们关系很好?” 明烟瞅了瞅他,似笑非笑,“宁公子,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对我极感兴趣啊?难道说……” 宁徽截口道:“没有。” 明烟笑出声,“你这么急躁做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宁徽没说话,微微抿唇。见明烟走向房门,他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又问:“你之前为何要那样?” 明烟不解,扭头,“哪样?” 宁徽望着她道:“就是让客栈伙计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明烟呆了呆,忽然笑起来,“宁公子,你干嘛拐弯抹角?你不如直接问,我为何调戏你。” 宁徽被她“快人快语”噎住,半天没说话。 明烟却瞅着宁徽半晌,才道:“因为你长得好看。” 宁徽顿了顿,才摇头,“我知道这不是真话。” 明烟装出惊讶,随后道:“好吧,我是想挑拨你和林坤那伙人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将你拉过来。” 宁徽垂眸,“这也不是。” 明烟愣了愣,好半天没说话。宁徽问道:“对我说句真话,很难吗?” 明烟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尴尬,随后才自嘲一笑,“好好,我说……其实我是因为没试过,想试试身为女子时的自己有没有魅力,能不能快速打动一个男人。” 见宁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明烟才长长啊了一声,“真是一次失败的尝试……这种不愉快还是忘掉吧宁公子。” 失败的尝试。原来她是这么以为的。 宁徽确认道:“你以前没扮过女装?” 明烟好笑,“宁公子,你能不打击我吗?什么叫扮女装?我本来就是女的。” 宁 分卷阅读4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徽一想,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问题,于是道:“其实我是说……” “我懂我懂。”明烟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想了想,才道:“你这么一问……好像真的没有,这是第一次诶。” 心头忽然有种奇妙的喜悦,但宁徽很快想到什么,“你认识萱娘的时候,也不是吗?” 明烟愣了愣,“她说什么了?” 宁徽忽然笑了笑,“说你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明烟哂笑,“对我评价还挺高……”她扭身默默叹口气,然后打开房门,“我还是赶紧去把脏银追回来吧。” “可我的话还没说完。” 明烟无奈回头,“我又不是立刻跑了……再说你还想知道什么?”她叹口气,“我们初见我就是女装对你,也算坦诚相见了吧?你还怀疑我不拿你当朋友,那和我做了那么久朋友的人,他也没见过我的女装,不是死不瞑目?” 宁徽道:“是在说程郢吗?” 明烟忽然有些忍不住笑意,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你随便说说,他便懂了。 宁徽盯着她那抹笑,不同于她刻意做作的姿态,此刻静看倒觉得纯粹而美好,他心中忽然动了动,顿了顿才道:“我收回那句话。” 他没说收回哪句话,但明烟却惊悚地意识到她一下子就懂了他在说什么。她微微有些自嘲,所以她也算是个聪明人吧,宁徽只提了一句,她也懂了他的意思。 不够美的女人,用这招往往不太灵验。 他现在要收回那句话。 其实第一次听他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许不平的。虽然平日里总是扮成一个男人,但身为一个女子的小骄傲还是有一些的,至少当时她抬头仰望他的时候,不服的心思涌上来,心中暗搓搓想的是,没有眼光的男人,你早晚会收回这句话。 但此刻他真的说了,她又觉得慌张了。 感觉第一次随心所欲,就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此刻应该如何善后啊? 她负手背后,无声无息捏了捏她的官袖,故作淡然,嘿嘿一笑,“宁公子说了许多话,此刻是让我猜谜吗?猜谜也可以,等我先去收账,这事是正事,耽误不得,毕竟我明日就想启程了,有些事还是今日赶早办了好。” 她说完,不待宁徽再说什么,立刻推开门,出去后,再反关上。 屋内无声无息,明烟贴在门板上听了半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或许,她有些想太多了。 ☆、180622 站在长廊上琢磨了片刻,还是不放心萱娘,于是奔二楼而去。那间房明烟之前也来过,只是被萱娘拒于门外,此刻明烟只探手敲了敲,那门便吱呀呀自己开了。 门内人和明烟大眼瞪小眼,明烟瞅着萱娘那窘态,一下子就笑喷了。 她快步走上前,围着气闷坐在茶桌边的萱娘,转了一圈,才忍俊不禁道:“话说这宁公子也是个人才啊,怎没帮你松绑?” 萱娘气苦道:“不是你吩咐的吗?” 明烟诶了一声,忙摆手,“我没有啊……”想来宁徽是怕解绳索时,碰触到萱娘的身体,因而避嫌吧?那人活的倒是一派一本正经,只可惜了萱娘就这么犹如压寨夫人一般,枯坐了一个早上。 “我说你就这么坐着,也不唤人来帮忙?”明烟边替她解开绳索,边问道。 “捆成这个样子,我还要自己喊人来围观,我不要脸了吗?” 听萱娘如此气嘟嘟道,明烟只微微一笑,没再说话。如今东窗事发,林坤又死了,她一个弱女子无可奈何只想保全自己,所以明明难受的很,还是不敢声张,只能气苦坐着……她慢慢伸出手,缓缓拍了拍萱娘的头,能感受到萱娘立刻僵住了的身体。 然而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用力打开了明烟的手,“又来这一套……明大人,你倒是好本事,情场得意得很,耍点手段便能无往不利。” 明烟微微蹙眉,“这话又是怎么说?” 萱娘冷哼一声,伸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物件,甩向明烟,“拿走!别人送你的东西,你又来转送于我,真是半点不讲究。” 明烟探手轻松接住,展开手掌一看,却是之前她假意丢在萱娘门前的那支发簪。她轻轻抚摸这发簪精致的边角,脑中闪过的是最初将它从程郢早已冰冷的胸口,取出时的寒凉。大雪漫天,他的尸身早已僵冷,这支发簪也是,冷得像块生铁。 他身上怎会带着这么一支发簪?莫非这便是他口中说的礼物?明烟微微蹙眉,怎么可能呢…… 她这厢想着,萱娘那边却气道:“那位宁公子送你的吧?你倒是手脚麻利,住个客栈都能快速搭上一位。不过这位倒是对你言听计从,你让他绑我,他便绑了,你这个死骗子,真是好手段。” 明烟无言地等她骂完,才道:“这不是宁公子送我的。” “还骗我?”萱娘气得点点头,“我好歹也见过一些世面,你真当我无知啊?这是男人送给女人的东西,就像 分卷阅读4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你当初送我那个一样,只不过那是女子求偶之意,而这支则是凤求凰的意思!” 明烟叹口气,“你说的好复杂,我都没听懂……” 萱娘哼了一声,“装模作样。”她一边说一边从头上取下一物,然后将新取下的这支也递给了明烟,“看到没有,本是一套的,不过一个是男送女,一个是女送男,但寓意是一样的,所以是套对饰。” 明烟接过来看了看,两支发簪虽然造型不一样,但是质地、色泽、雕工却一般无二,很明显这就是一个系列。其中一支是她从程郢死尸上翻来的,而另一支确实是她曾送萱娘的那一支。 只不过程郢身上那支,明显用的材料要更加高档精致一些,像是名匠所制,上面镶嵌的宝石,也更加稀有名贵。 她举起了曾送萱娘那支,“你刚刚说这是什么意思?女子求偶之意?”那你当初让我送你这支簪子是…… 明烟未尽的话意,显然浮在了脸上,萱娘一阵死寂的沉默,然后一把将那支簪抢了回去,愤恨道:“我当初瞎了眼。” “那你还不丢掉,戴到如今?” “我……”萱娘我了半晌,也没说出下文,气愤跺脚,背过身,不想再理明烟。 明明恨她想要她死,却还是戴着当初她送她的簪子。明烟望着她的背影,无声叹口气,那时候她因为任务接近萱娘,便知道她其实骨子里是个心善的女子,如果不是这般际遇,她的人生或许会过得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明烟有些黯然,“其实我后来有去找过你。” 萱娘的背影明显一僵,明烟继续道:“可是你落脚的地方失火,再后来便寻不到你了……” “是吗?那你找我做什么呢?良心发现想要弥补,还是意犹未尽还想利用?”萱娘冷笑一声,“依我看,你是希望我在那场大火中死掉,你就心安理得,一了百了了吧?” 明烟蹙眉摇摇头,“命途或许不可选,但你可以改变。萱娘,如今林坤已死,你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萱娘轻笑,“怎么重新开始?” “正如我之前所说,我可以帮你找个落脚之处。”见萱娘面露不屑,明烟又激将道:“不是说要好好活着,等着看我将来是个什么下场吗?这种有志气的话,原来也就是随便说说吗?” 萱娘沉默半晌,哼了一声,“好,你既然喜欢扮演伪善,那我成全你,我便跟着你,你可莫要后悔。” 明烟点头,“我明日动身,你自己准备一下,走的时候,我来叫你。” 见萱娘没再说话,明烟便转身要走,却听萱娘喂了一声,“你干嘛把簪子拿走?” 明烟扭头,“你不是抢回去了吗?” “我说另一支!”萱娘气道:“就是那位宁公子送你的那支!” 明烟转了转手中的发簪,“哦,那本就是我的吧?嗯,没收了。” 离了萱娘的房间,明烟第一个去敲了白霜的门。这些人里,她最感兴趣的就是她。临出门的时候,答应婠婠替她物色一个话本子师傅,听了白霜之前说的《画妻》故事,明烟觉得她似乎也不用费心去找了,那人看似远在天边,其实近在眼前。 白霜开门,见是明烟,短暂一愣,随后很得体,福身一礼,“明大人。” 既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卑躬屈膝,镇定自若,宛如天成的气度。之前纵有那么多误会,她似乎也没在明烟面前矮上半分。 明烟很是欣赏她,便直言道:“我为何来,想来你该也听到风声了。” “是,银子早已备好。”她点点头,一让身,“明大人,进来说?” 明烟也没推辞,便随她进门,只是刚进来,一下子就闻到了一股子墨香味道,“白姑娘在写字啊?” “嗯。”白霜坦然道:“在写话本子,忽然想到一个故事,不赶紧写下来心里难受。” 明烟一笑,“原来白姑娘在写故事啊,那我不是打扰了?” 白霜摇头,“不打扰,不过劳烦明大人稍候片刻,我还差一个小段子,想立刻写了。”她重新填墨执笔,刚要继续,又顿住,对明烟道:“失礼了,不过有时候就是这样,想到的东西,不立刻落笔写下来,过了这阵子再想起来写,就不是这般味道了。” 明烟点点头,“没关系,你写你的,不过……”她看了看旁边的稿纸,“我能看看你的故事吗?” 白霜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明大人,你之前说喜欢我的故事,是真心话吗?如今真相大白,总觉得你说那话时,不过是故意试探我们的底细罢了,所以我……” 明烟道:“试探底细和喜欢故事,两者并不冲突啊。”说完她笑了笑,“本以为白姑娘对自己的故事是极有信心的,此刻怎么又不自信了?” “写故事的人在读故事的人面前,总是有些情怯的,毕竟是衣食父母,所以……”见明烟用满是趣味的眼神看着她,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是我话太多了。” 她说完继续提笔开始写故 分卷阅读4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事,明烟也不说话,只是细细打量她……不,不是打量她,是她所使用的毛笔和砚台。 不细看不觉得,细看之后,明烟又忍不住再度去看白霜。本只是来请个话本子师傅,可是看完这毛笔和砚台,明烟觉得她就算请了,这位白姑娘也未必会来。 她用的砚台是上好的端砚,外刚内柔,纹理绮丽,还有那支笔,被墨侵染的部分虽然黑了些,但那俨然是个玉嘴儿,而笔杆用的则是黄花梨木,再看那墨,只是闻到味道,明烟便知道里面加了麝香脂,其价格可见一斑。 明烟摸了摸下巴,就这三样东西,普通人家节衣缩食十年都买不起……这荒山客栈真是人杰地灵之地啊,卧虎藏龙着实可畏。 明烟暗自思忖的工夫,白霜已经写完停笔,她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微微笑起来,“写好了。” 明烟好奇道:“这回是个什么故事?” “一位女差官孤身缉凶的故事,我第一次写这种,写之前还有些怕自己写不好,但是真的写了,竟然一气呵成,果然亲历就是不同,格外……”她终于停下来,看着明烟瞅着她那似笑非笑的脸,有些支吾道:“不好意思明大人,我没有经得你的同意。” 明烟慢吞吞道:“给我看看吧。” 她话说完,便将白霜眼前所有的稿纸抽走了,白霜来不及拦她,心中一慌,“你、你可别撕掉啊……” 明烟一边快速一目十行看着稿纸,一边漫不经心问道:“白姑娘何时离开客栈啊?” “雪停就离开。” “雪已经快停了,我觉得明早就可以启程了。”她说完,看向白霜,“白姑娘要去哪里?可愿与我同行?” ☆、180623 “额……”白霜想了想,“我去投奔一个亲戚,估计和明大人不顺路。” “是吗?”明烟和气一笑,可是手却快速扣住了白霜的手腕子,然后将她的手抬高细看,“我觉得白姑娘还是和我一起走比较好,一个大家闺秀独行于深山老林里,怪危险的,万一被人劫走了,当了压寨夫人,可就不妙了。” 白霜明显慌了,她想抽回手,却被明烟攥得更紧,“白姑娘这次该是第一次独自出门吧?难怪这么不小心。”她边说边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等物,“出门在外,会泄露自己身份的东西,最好都不要用。” 白霜似恍然大悟,随即羞得满面通红,“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面的话。 明烟松开她的手,看她小心缩回去轻轻抚摸着,才微微叹口气,“本来想请白姑娘去给我朋友当话本子师傅的,不过以白姑娘这种门第出身,又是这么一双保养得宜的大小姐的手,恐怕不愿屈就啊。” 白霜犹在尴尬,听明烟这么一说,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啊,你要请我写话本子啊?我愿意我愿意!” “不是我请,是我朋友要请人……”明烟说完,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不过还是算了,白姑娘这种大小姐,估计对那种场所十分鄙夷,不愿意去的。” “我愿意,我可以!”白霜急急道:“我就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而已,钱多少都没关系,只要能一直写故事就好……” 明烟瞅她一眼,“可我怕白姑娘这种逃家的姑娘,会给我朋友惹来麻烦,还是算了。” “别别,我保证安分,绝不四处乱跑。” 见白霜一脸期许地望着她,明烟忍不住笑了,“你是逃婚吗?” 白霜一愣,忙摇头,“我就是和父亲有点分歧,他不许我写话本子,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本以为离开帝都,就自由了,谁想租了个车夫还跑错了路,中途赶我下车不说,还抢走了我带着的大部分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一个人越走越乱就迷路了,又来又下雪,就彻底困在山里了,不过我后来遇到了之前假扮天都府程大人那个人,他说让我帮他抓捕人犯,可以有赏银,我就答应了。” 明烟听完后,哦了一声,“可我朋友是做妓院生意的,白姑娘愿意去吗?” 白霜啊了一声,“真的吗?” 明烟点点头,“我就说了,你可能不愿意去……” “我愿意我愿意!”白霜忽然开心道:“我一直都想去见识一下真正的妓院是什么样子的!可是以前碍于身份,怎么也去不成的,不过有时候写话本子,不了解市井之态根本写不真的,所以我……” 明烟好笑地打断她,“白姑娘,你不会是因为写小黄书,才和你父亲闹翻后,离家的吧?” 白霜愣了一瞬,忽然脸红,“才没有!才不是呢!我是……”她忽然顿住,过了半晌才道:“反正不是小黄书。” “好好,不是便不是。”明烟止住笑,“白姑娘,你看如今我也算帮你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有了你落脚之地和谋生之所,我就拿这事和你交换一件事。” “何事?” 明烟抖了抖手中的稿子,“虽然写的很好,把我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霹雳无敌俊 分卷阅读4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俏,但这稿子我没收了。” “啊,我……”白霜刚要说什么,但见明烟盯视她的眼神,她又扁扁嘴,道:“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再写了,可以吗?” 见明烟没说话,她又道:“我知道天都府的规矩,我不会说出去的。” 明烟点点头,“成吧,那就这样,明日一早我启程,你自己准备一下吧。”她说完不再逗留,提了银子,就出了白霜的房间。 依次去了各人房中取银子,免不得听入一耳的冒犯大人多多海涵,或者大人辛苦我等眼拙之类恭维的话,开始明烟还寒暄两句,后来已经有些麻木,装酷哼哈,取银子便走。 她刻意将说书人留到了最后,因为她有事要问他。 不过到了之前偷看宁徽那女子房中时,却被她散了一地的画卷,惊住了。 “明大人,抱歉,我在找一幅画……没事,你进来吧,靠墙边就行,别踩到别踩到……” 明烟撩起官袍下摆,小心避走在各个画轴之间,不经意间忽然被一幅画吸引住了视线。她微微弯腰,拾起了那幅画。 画中人严格说来,只是一个背影,侧脸的轮廓淡描了几笔,隐隐约约几乎看不清,但一眼望去却极为销魂。 或许是那火红的衣袍,又或者是那尚未长成的少年体态,并不觉得过于刚劲,反而有种妩媚夺目的意味。 一袭黑发随风扬起,负手风流,看尽千山。 真是好风采。 明烟细细看了半晌,一抬头,正对上房中姑娘凑上前的眼神。 “还一直没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朝彩。” “朝彩……”明烟又去看画的落款,随后微微惊讶,“这是你画的?” 朝彩有些腼腆地点点头,“仿作而已。” 明烟挑挑眉,又去看画中人,半晌才道:“真是个美人。” 朝彩听明烟这么说,似乎很高兴,“明大人也这么觉得吗?” 明烟点头,“姑娘你画的很好。” “不不。”朝彩谦虚道:“是画中人好看,我这支笔,怎能画出他万千美态。” 明烟见朝彩盯着画中人眼中流露出的狂热,又想到她在之前大家讲怪谈故事时说起的那人,再结合眼前画中的红衣风流,蓦地懂了。 “是林无惜。” 朝彩见明烟猜出,显得极开心,“明大人也知道他?” 明烟无声看着画中人夺目的风姿,好半晌淡淡道:“这林无惜倒真是阙传奇。” “可惜美人早逝,无缘亲见,心中抱憾。” 这惊动天下的美人你没见过,所以他做过多狠的事便也不知道,细想想这其实是一种幸福啊。 明烟心中想着这些,口中却道:“朝彩姑娘,这画我很喜欢,可以送我吗?” 朝彩一愣,脸上的神情既欣喜又纠结,“明大人喜欢我的画,我确实很高兴,可是这幅画虽是仿作,但也是我很喜欢的一幅,所以……” 明烟哦了一声,“既然姑娘为难,那就算了。” 朝彩闻言立刻道:“如果明大人喜欢的话,我可以另画一幅给你,这幅我还是想自己留个纪念,闲暇翻出来,还可以欣赏一下。”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样啊。”明烟慢慢合上画卷,“可我明日就走了,难道姑娘可以一夜之间完成这幅画吗?” 朝彩微微摇头,“时间倒不是最紧要的,最要紧的是这个衣服上的颜料。要得到这种红色,需要特殊调配,我手上没有这种原料,所以一夜之间肯定是不成的。” “那姑娘说另画一幅给我是?” 见明烟问,朝彩才道:“其实我此行是要去帝都,寻我哥哥,他前阵子伤了手,所以压了很多事情在身上,左思右想没有办法,便想到了我也会画点东西,所以让我赶紧动身来找他,不想抄近路误入山,还逢此大雪,反倒耽误了时间。” “原来是这样。”明烟点点头,“那你哥哥在帝都何处?我算算如果不远的话,过阵子我去找你取。” 朝彩忽然捂嘴笑起来,“明大人不用如此麻烦,其实我们离着很近的。” 明烟一愣,随后呆了呆,“你哥哥是……” 朝彩笑眯眯道:“我哥哥是天都府里的画师。” 辞别了朝彩出门,明烟暗想,她这回程的队伍,可真是在不断壮大中。 敲开说书人的门时,已近日落黄昏。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耗去了这般多的时间。她故意晒了这说书人许久,想来他心底的不安已经积累到了极致。 明烟慢慢扫了扫他惶惑不安的脸,心里对这比预期还要好的成效很满意。满心不定的人,心防最弱,最适合从他嘴里,逼问出一些什么。 “明大人……” 明烟道:“进去说。” “银子我都准备好了……” 明烟没有立刻去接银子,瞅了他好半晌,直到他明显紧张起来,她才又笑了笑,“ 分卷阅读4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不忙,先和我说说九功宴吧。” 九功宴三个字出口,说书人差点没坐地上。他哭丧脸道:“明大人,小人再也不敢乱说了。” 明烟嘲笑道:“你确实喜欢乱说,不过我却挺想知道,林坤是怎么授意你在怪谈故事时提起九功宴的。”她顿了顿,又盯着说书人冷冷道:“希望你明白点事儿,这回别和我扯谎,不然我可是不介意多带一个人回天都府的。” 说完,她又冷笑一声,“这阵子兄弟们勤勉,天都府的大牢感觉空了不少,正好该填两个人进去充充人数。” “别别,明大人,小人是冤枉的,你说我一个拉板车的,就是挣个辛苦钱,此行随着那个悍匪前来此地,也是就打算挣个小钱花花,谁知道他是冒充官差啊,你说他自称天都府的差爷,他吩咐的事情,我哪敢不照办啊。” ☆、180625 明烟哦了一声,“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见说书人赶紧点头,她又板了脸,“林坤交待你的话,一五一十从头对我说一遍,有一字遗漏,罪加一等。” “其实他让我说的话,我在昨晚已经全说了,真的没有别的了……” 明烟道:“我让你说,林坤是怎么对你交待的,细细说与我听。” 从说书人房里离开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明烟站在黑漆漆的长走廊里没有动,脑中暗暗琢磨着刚刚说书人讲的话。 “他只说要我做符合我说书人身份的事情,只要能骗过你,便万事大吉。那说什么故事最保险?自然是没人可以揭穿的故事,就比如九功宴。世人都好奇九功宴,可是谁又真的知道当年那华宴之上发生了什么,所以即使我乱说一通,也没人知道真假,即使是你也一样,但你却会对我是说书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至于曹将军之死,我们这些百姓自然也听说了,但那人让我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啊,他怎么吩咐,我就怎么说呗,至于曹将军是不是那般死法,我也不知情啊。” 明烟暗暗琢磨,林坤为何突然要提曹犇这个案子呢?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当时因为萱娘的缘故,只想尽快将林坤正法,而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但此刻想来,留着林坤不死,是不是能问出更多? 她又想了想,觉得不会。林坤对她恨之入骨,不除不快,即使他真的被收押,也不会再供出什么了,毕竟他是不赦之罪、必死之人,又何必说出什么,给他们这些朝廷鹰犬留下邀功的机会呢? 不过林坤这事,必没有这么简单。之前他被下狱,甩下萱娘一个人,处境那般艰难,也没听说他还有这么一笔隐藏的钱,此刻若真是仓皇从大狱逃出,又怎么会刚好有这么一笔银子,及时出现在身边,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边想边走,快到自己房门时,听得肚子叫了声,才惊觉自己午饭都没吃,就饿到了这般时辰。 明烟改变主意,下楼梯往一楼大堂走去。正好还有些事情,要问问那个爱财的滑头伙计。 等到了一楼大堂,才发现冷清得很。正好该是用饭的时辰,却孤零零只有一个背影。明烟瞅了那背影半晌,挪到了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伙计。” 听明烟招呼,那伙计立刻凑到了跟前,陪笑道:“明大人,要吃什么?” 明烟一笑,“听你猛地称呼我大人还真有点别扭,没事,你就像之前那般叫我就可以……”她顿了顿,“好像听说你叫我财神姑娘啊?” 听明烟这么说,伙计立刻表示,“之前是小的不懂事,哪能让明大人破费,除了那些脏银,还有大人您给的碎银子,那应该是您自己的钱吧,我一会儿拢一下,晚点给您还回来。” 明烟好笑道:“看来财神姑娘在你眼中是个大方的,而明大人在你眼中是个抠门鬼啊。”耳听伙计忙说不敢,明烟又道:“你要是和我算的如此清楚,我都不好意思让你给我上鸡腿了,毕竟你也不是这家客栈真的伙计吧?劳烦你这么久,其实也很不好意思。” “姑娘,哦不明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乐意伺候您,乐意。”他说到这,面露难色,“不过那鸡腿嘛……” 明烟道:“没了吗?那算了,我吃别的也可以,毕竟是我下楼太晚了……” “那个,别的嘛……就……其实……”伙计一边说一边眼神瞟向大堂中另外坐着的那人。 明烟和他一起望过去,随后似笑非笑看着伙计,“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那份晚饭,摆在我的桌子上了。”宁徽一边说,一边侧头瞥过来,“你要么坐过来和我一起,要么饿上一晚上,如果你撑得住的话。”他说完又哼了一声,“不过我想明大人是撑得住的,中午不也没吃吗,晚上应该也不觉得饿。” 明烟暗暗咬牙,却笑眯眯问伙计,“你为什么要把留给我的饭,放在他的桌子上?” 伙计一脸苦色,“我以为明大人是想和宁公子在一起吃的,毕竟你们之前……”见明烟笑容已经明显发僵,又改口,“你对他不是……”好像这话也不应该 分卷阅读4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说出来,救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肚子的咕噜声干扰了明烟接下来想说的话,她觉得生气很可能会让她变得更饿,于是对伙计道:“好,你真是很贴心,既然这样去把之前的赏银还给我吧,你猜的没错,明大人真的是个很抠的人,赶紧去吧。” 伙计怏怏退下,明烟无奈叹口气,为了肚子,只得走向宁徽。在他对面落座一瞧,他倒是悠哉,正在不紧不慢地喝汤。 她低头瞅了瞅属于她的那份饭,倒是有荤有素,啥都不缺。腹中实在饥饿,便也没多说什么,提筷子埋头吃起来。 等到胃里终于不那么空虚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汤刚要喝一口,却见宁徽聚精会神盯着她,却不说话。 她诧异,“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他理所当然道:“你吃你的,我看我的,又没耽误你。” 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明烟倒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于是随便找话道:“宁公子,怎么就你一人吃饭?” “其他人吃完都走了,我留下来等你罢了,谁知你可真能磨蹭。”他指了指明烟风卷残云后余下的碗碟,“都不知道热了几回了。” 她闻言蓦地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忙,忘了时辰,耽误宁公子这么久……要是没事,你就先回房吧,我等会儿伙计。” 他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令她渐渐有些心慌,“宁公子……” 他垂眸道:“你明日走?” “嗯。” “吊桥是你砍断的吧? 忽听他这么问,明烟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是她一人行走,那断掉的吊桥根本不是阻碍,但若是带着白姑娘她们,那就基本上等于毫无可能了。 她微微蹙眉,有些烦恼。之前斩断吊桥,隔绝了所有退路,大概也是心中愤怒程郢之死,不想和林坤善了。此刻想想,心存这样的念头,何其冲动不智?幸亏是在这荒山之中,消息只要她自己瞒下便可,要真是让二哥知道了,恐又是一场风雨。 她心中暗暗惆怅,但脑子也同时在转,没有停下,再抬头看宁徽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 “宁公子,你是在我之后,才来的这家客栈,你既然能来,说明你另有进山之路,可不可以……” 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宁徽问道:“可不可以什么?” 明烟顿住是有理由的。之前说和宁徽结盟,不过半是试探半是玩笑,说重金予他自然也不可能,在这家客栈里大方,自然也是因为那些钱最后都还能回来,就当物尽其用了。 可眼下她并不想和宁徽有过多的牵扯,之前无论如何他总算帮了自己,此刻再来开口,不是欠他更多?所以明烟有些犹豫不定。 “怎么?”却听宁徽道:“之前死缠烂打说要买我,如今连对我提个要求,都如此纠结了?” 见明烟依旧未语,他颇有些自嘲,“说视我为友也不是真话吧?细细一想,有些可笑,你待我尚不及对那个捅了你一刀的女人亲厚,可伙计却把你的晚饭留给我……这怪你之前惹人误会的事情做得太过,还是那具尸体真的吓住你了?” 听宁徽说完最后一句,明烟神色微微一变。在太过聪明的人面前不该犹豫太久,于是明烟嘿嘿一笑,“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之前答应要买宁公子,如今你也明白,我实在也买不起,失言在先,此刻感觉再提什么要求,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宁徽嘲笑她一句后,才又道:“我可以带你出山,但你需应我一件事。” 明烟微微“啊”了一声,“什么事?” “反正不是让你从雪山顶跳下去。” 确定宁徽是在和她开玩笑,明烟才舒了一口气,“好,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或者让我自尽,我都可以接受。” 宁徽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儿,才慢声道:“我答应带你出山,你立誓以后决不再骗我。” 明烟眨眨眼,“就这么简单?” “哦?你确定这对你来说是件简单的事情?” 明烟假装听不懂他在暗示她惯于扯谎,面不改色道:“宁公子如此助我,当然是朋友,欺骗朋友这种事,我是不做的。”反正明日客栈一别,再会无期,为求一条出路,就应了也无妨。既无以后,自然也算不得骗。 宁徽盯了她片刻,才道:“你明日何时动身?” “就一早……约么辰时左右吧。” 和宁徽定好了明日出发的时间,他倒也没再多留,先行回房了。 明烟一人坐在大堂,暗暗琢磨刚刚宁徽话中之意时,伙计凑上前来,将一小包东西推到明烟眼前,“明大人,这是之前你给我的碎银,一块不少。” 明烟打开瞅了瞅,嚯了一声,“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啊……”见伙计一脸悻悻之色,她又笑了,“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又将银子推还给伙计,“既然不是脏银,你收下便是,我就想问一些 分卷阅读4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便好。” 伙计见明烟又将银子还他,一脸惊愕,随后有些无措,“大人要问什么?” ☆、180626 “你既然不是这家客栈的伙计,你到来之时,这家客栈里都有谁在?” 伙计想了想,“应该只有那两个冒充天都府差官的人……我其实不是很确定,我本就是被人雇了上山采药,遇到雪大临时来躲一躲而已,因我以前做过店伙计,所以才被选中做了这临时的伙计。” 明烟想了想,“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确定,当时客栈里是不是只有林坤和萱娘二人?也许还有别的人在?” “大人这么问的话,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那么多房间,真要有心躲藏,或者趁人不备离开,也不是没有机会。” 明烟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伙计转身走了几步,又返回来道:“对了,大人,你可以去问问钟老板,说来可笑,我这个伙计是假的,可那个钟老板却是真的,他真的是因为收账才登门的。” 明烟一愣,那个钟老板她倒是没有多问,差点漏掉。不过这伙计提醒的不错,如果钟老板真的是收账的,那他极可能见过那个店掌柜的样子,她现在确实很好奇,那个死在客栈里的太监,到底是不是就是这家店的掌柜。 其实问宁徽最简单,但明烟直觉还是不要去问。宁徽这个人最好不要靠近,程郢的死已经是个大麻烦了,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上更大更不必要的麻烦比较好。 明烟吩咐伙计道:“小哥,帮我请一下朝彩姑娘和钟老板,就说我有要事。” 等见了钟老板,明烟把她的疑惑一问,钟老板才道:“实不相瞒明大人,这位掌柜我也是没见过的,每次来要账,这钱都是藏在店里一处地方,我自取便是。” 见明烟疑惑地望着他,钟老板颇为无奈,“我知道这么说是怪了点,你恐怕不信,但……”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条,递给明烟,“你瞧,就是这个,每次快到日子了,我就会收到这个东西,上面写着此次该在客栈何处去找钱,我的货只要按时送来这家客栈即可,余下的事情啊,我也是真不知情。” 何人养着这家客栈?这客栈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明烟扣下了纸条,等钟老板离开后,才对朝彩道:“请姑娘为我画张画像,我来描述,你来画。” 朝彩一笑,“这是要提前考我吗?” 明烟也一笑,“你替你哥哥的活计,本身好像也比这个更难的,不提前试试?” 朝彩点头,“那明大人说吧。” “这个人个子不高,偏瘦,白净无须,眼睛大概……” 和朝彩忙完了画像,明烟小心收好后,夜已经深了。明烟洗漱之前,又去嘱咐了明日和她一起动身启程的几位姑娘后,才回房去睡了。 第二日,还不到辰时,明烟便起身去大堂,却没想还有人比她到的更早。 “明大人,我总怕晚了,一早就等在这里了。”说话的是白霜。 明烟望了望她随身携带的一堆物品,微微有些吃惊,还未开口,一旁的朝彩也凑过来,“抱歉啊明大人,我这次出门带了不少画卷,恐怕会有些麻烦。” 明烟又去看了看可能会有些麻烦的朝彩,又觉得白霜那些东西其实根本都不算什么。 明烟低头瞅了瞅自己,又再看了看她们,喃喃道:“小姐们,你们是认真的吗?” 一直冷眼旁观的萱娘哼了一声,“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原来啊女的你一个都没放过。” 明烟瞅了她一眼,感激道:“萱娘,还是你好,都没什么随身物品。” “我是要亡命天涯的人,又不是……”她侧头看了看朝彩和白霜,鼻中哼了一声。 明烟也觉得头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有人道:“看来不想办法处理了这些物品,我们是走不了了。” 明烟回头见是宁徽,有气无力道:“宁公子,早啊。” 宁徽站在她身边低声道:“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这怜香惜玉的毛病,她们三个你是都要带吗?” 明烟干笑两声,“帮忙想个办法啊宁公子?” “我再问一遍,她们三个你都要带?” 明烟低声回道:“就是送她们去她们该去的地方而已。” 宁徽无声蹙眉,看了看她才道:“那你去我房里,有个小毛氅,你穿上再来找我,我在门口等你。” “不用了,我不冷……” “去穿上。” 明烟见他坚持,只得转身上楼。宁徽见她去了,才对余下三女道:“我和明烟去探下路,她稍后会回来接你们,你们在客栈里等着便是。” 说完,便向大门走去。 朝彩见他路过身边,鼓了鼓勇气,才追上去道:“宁、宁公子……” 宁徽停步,侧头,“姑娘有何事?” “我、我……”她又吸了口气,才 分卷阅读4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鼓作气道:“我想为宁公子画像,可以吗?”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今日一别,还不知道何时能再见,我真的很想得到一副公子的画像,能不能……” “姑娘。”宁徽截断她未完的话,“我不喜欢别人为我画像,所以抱歉了。” 他话说完,再不停留,直接出了客栈。 明烟穿了小毛氅下楼,正看到朝彩满是失落的一张脸。她打量一圈大堂,不见宁徽,便问道:“宁公子是出去了吗?” 白霜道:“刚出去不久。” 明烟点点头,往前迈步,到了朝彩身旁,她才又看了她一眼,不解道:“怎么了?” “宁公子……他拒绝我了。” 明烟:“……”这是表白被拒? 宁铁板那个人……这不是意料当中的事情吗?她无言地拍了拍朝彩的肩头,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他也没多好。” 朝彩依旧纠结,“可是……” 明烟微笑,“等你到了天都府,你会发现到处都是小哥哥,各式各样,我保证你到时一定会挑花眼。” 自以为自己的安慰很是圆满,明烟抬头时犹带笑意,谁想,一眼正看到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盯着她的宁徽。 ☆、180627 哎呀,宁公子这笑意乍一看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不过眼角眉梢却藏着刀光剑影,这就不太美妙了。 想到这,明烟眼睛急眨,嘴角微抽,随后突然捂住眼睛道:“哎呀,迷眼了,真是,还挺难受……”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往门边蹭去,耳中却听宁徽道:“你就继续这么磨蹭啊,我保证今日太阳落山,你身后的几位姑娘还走不出这家客栈,你信不信?” 明烟咳了一声,搔了搔头,“那个,宁公子,我又觉得好像没事了,咱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举目远眺,雪后碧空澄澈,皑云层叠起伏,似能蔓延深远至天尽之处。 明烟呼出一口气,“雪终于停了。” 宁徽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头。他道:“跟紧我,路有些难行,你应该还好,余下那几位姑娘估计走着会很艰难。” 明烟玩笑道:“宁公子,你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公平,我走着也很艰难。” 身前那人似是淡淡笑了一声,随后右手往后探,边走边慢慢伸给她。明烟盯着他那只手,骨感而修长,极是好看。若是常人,恐怕都控制不住想立刻伸手拉住,再攥在掌心中。 可……明烟好半晌都没有动作,直到宁徽忽然停下来。 见宁徽停下来,明烟便也停下来。他原本伸出的手慢慢收回去,徐徐攥紧,“你在干嘛?” 明烟镇定地看向别处,认真道:“在记路,嗯,要好好记住。” 宁徽踏前一步,她往后退了一步,他抬手,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却见他的手在她的右肩头抚了抚,随后淡淡道:“落了雪。” 明烟垂头,手慢慢摸了摸穿在身上这件小毛氅,“真暖和。” 宁徽嗯了一声,“要穿过一处冰洞,那里十分冷,穿着它会好很多。” “你常来吗?” 明烟的声音很低,已经扭回身继续前行的宁徽,微微侧头问:“什么?” 她的声音又变得欢快,“我说这小皮毛真不错。” 宁徽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单独狩猎的首个战利品,舍不得丢,就做成小毛氅,留了个纪念……可惜太小了,我早就穿不下了,天冷或者飘雪的时候,我也会带着给马披上御寒之用。” 他说完又扭回头瞅了明烟一眼,见她抚弄皮毛,随后炫耀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展示给他看,才又道:“给你穿也是一样的。” 明烟:“……”宁公子,请问我是你的马吗? 宁徽说完,重又若无其事扭回身去,只是唇角却漫上笑意。刚刚她转圈的样子……有些可爱。 两人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宁徽所说的那个冰洞。明烟有些吃惊地不住打量后,感叹道:“真是巧夺天工!” 整个冰洞宽且长,内外光滑、一气呵成。人踏进去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连呼吸间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明烟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冰壁,随后惊喜地问宁徽,“你是怎么发现的?” 宁徽道:“机缘巧合之下吧……天然雕琢,自然惊喜多多,那是多少能工巧匠都比不上的天韵与气度。”他一边说一边往前指了指,“出了这个冰洞,就算是出了山了,后面坦途一片,很快就会有人烟。有了这个冰洞贯穿连通,将下山的路程确实缩短了太多。” 明烟点头称奇,随后展开手臂,横向量了量,才问宁徽道:“应该可以过个小马车吧?” 宁徽蹙眉,“怎么?你还真要给那几位娇小姐们雇个马车?” 明烟点点头,“你也看到了,她们就随身物品太多嘛,不雇个马车,还能如何 分卷阅读4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说完又唉了一声,“女人难道都是这么麻烦的吗?” 宁徽闻言好笑道:“说的你好像不是女人一样。” 明烟故作哀怜地抱住自己的胳膊,“我也就在你面前是个女人,其他人啊都当我是男人一样。” 说完,见宁徽盯住她不说话,她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歧义,便解释道:“不是,我是说,这是我第一次着女装,以前我都是个男人啊,就……” “我懂……”宁徽看着她浅浅一笑,“你不用解释。” 明烟暗暗嘀咕,你到底是懂了什么?笑成这样…… 宁徽示意她继续往前走,“既然要雇马车,不然再雇几个搬东西的吧,不然我有一种预感,她们的东西最后还是要劳动你去搬,你信不信?” 明烟闻言,略琢磨了一下,忽然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要花很多钱的吧,毕竟雪这么大。” “你不是一向出手大方吗?”嘲笑完明烟,宁徽才道:“我出就好。” 明烟惊愕,“真的吗?宁公子?” 宁徽嗯了一声,才点头,“反正你欠我的也不止这一遭,慢慢清算。” 明烟呆问:“还有哪遭?” “你买我那遭。”宁徽道:“言语提示,对你也算帮忙吧?你应我的承诺换今日的带路,那你之前说买我,又如何?” 诶?怎么忽然倒后账?明烟琢磨了一下,认真道:“宁公子,我想了一下,我们今日一别,估计再也不会有缘得见了,实不好欠你这么多,我还是自付,自付就好。” 宁徽盯她半晌,“怎么感觉你恨不得立刻和我分道扬镳?才刚到冰洞而已,卸磨杀驴也太快了吧?” “什么卸磨杀驴……”明烟干笑,“宁公子说到哪里去了?我就是不想宁公子既带路又破费,那多不好意思,呵呵呵……” 宁徽没再说话,扭身自己往前走。明烟止住笑,默不作声,跟在宁徽后面。 出了冰洞,果然就如宁徽所说,已是一片坦途。再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处小集镇。宁徽谈好了价钱,雇了马车和搬工,才对明烟道:“钱你既然自己想出,那我便不抢了,如今事了,你原路回去接她们便是,告辞。” 见宁徽扭身要走,明烟愣住,“诶……” 犹豫间,宁徽已出去数步之远,明烟下意识摸到身上的小毛氅,忽然顿住,紧跑几步,追上宁徽,微喘道:“宁公子……” 宁徽停住脚步,神情冷漠,“还有何事?” “这个……”明烟边说边去解小毛氅的系带,“这个还没还你,稍等一下,还没解开……” 宁徽侧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专心致志解着带子,又收回目光,淡淡道:“送你了,不要了。” “啊?”明烟一愣,“可我……”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赶马车的车夫道:“姑娘,是不是你要车啊?钱谁给啊?” 明烟回头道:“我我,还有那几位搬东西的大哥,一会儿咱们一并走。” 她和后面几人说完之后,再回头,宁徽已不知去向。 明烟摸了摸小毛氅,“不说是什么单独狩猎的首个战利品,舍不得丢吗?怎么又不要了?”她叹了声,摇摇头,“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近午时,诸人在客栈又吃了最后一顿饭,才终于将东西装车。明烟想了想客栈还余下未离开的几人,于是叫住朝彩画了一张简易地图,留给众人时,道:“之前那个吊桥已断,等再修好还不知何时,你们要离开的话,可走一条新路,我已让严姑娘画出,并标了红线,应该不难寻到。” 众人闻言,自是感谢明烟。和他们客套一番,明烟便带着朝彩她们上了马车。 “你们三人坐后面,再加上那些物品,应该不挤的。” 白霜道:“那明大人怎么办?” 明烟一笑,“我和赶车师傅坐前面就行,正好指路。” 萱娘瞅了瞅明烟的小毛氅,“这皮子倒是火红艳丽,那献殷勤的人呢?” 明烟无奈道:“早就走了好吗?” 萱娘似有些意外,但终于不再多说什么,钻进了车厢不出声了。 路上倒是顺利,等进了帝都,已是数日后的酉时初。听明烟吩咐停车时,严朝彩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往外张望,随后听她困惑念道:“花阑坊?” 她先是愣了愣,随后顿悟般红了脸,随后放下车窗帘不说话了。 白霜听严朝彩念了那个名字后,却有些兴奋,她刚要去撩车帘,却正好和先一步从外掀开帘子的明烟撞上。 明烟见她那样子,有些好笑,“白姑娘和萱娘,你俩随我下来。”随后又对严朝彩道:“朝彩你在车上等我一下,我交代一下事情,就带你去天都府。” 见严朝彩连连点头,白霜已经主动下车,只剩下依旧赖在车上不动的萱娘,和明烟大眼瞪小眼。 二人僵持片刻,明烟无奈道:“奶奶,您倒是下来啊。” 分卷阅读5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萱娘哼了一声,“我不。” 明烟挑挑眉,随后笑道:“好,想来你是要随我去天都府填充牢房是不是?” 萱娘指着她,气道:“你威胁我?”见明烟不为所动,又忿忿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 ☆、180628 “萱娘你见多识广,当然不会不知。” 两人争执间,又有几名男子入了花阑坊的大门。 萱娘气得浑身发抖,“你说给我找个落脚之处,原来是这里?我、我真是蠢上加蠢,竟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你……” 明烟凉凉瞟了萱娘一眼,“你真是想太多,这里的门槛可高得很……”她说到这,故意停下来,果然萱娘那张脸已瞬间由红转白,随后又由白转青。 萱娘气得想拿东西扔明烟,手已经摸上了发上的簪子,可是拔.出.来那刻却又停住。 明烟见她真的生气了,才哄道:“好啦,逗你的,妓院怎么了?靠双手吃饭丢人吗?除了楼里的姑娘,这里还有很多谋生的活计呢,你赶紧下来,我带你去见褚老板,然后我还要和朝彩去天都府,快点吧好萱娘,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听明烟说完,萱娘面色稍霁,哼了一声,才终于下了车。 吩咐完车夫稍等片刻,明烟才带着白霜和萱娘进了花阑坊。 白霜跟在明烟身后,偷偷观察,很快就意识到明烟定是这里的常客。路过她身旁的姑娘都会停下来和她打招呼,“哎呦,明大人来了。” 或者便是,“这阵子怎么都不来?我们褚姐姐可惦记你了。” 再看明烟,对答如流,唇角勾着笑,倒很是风流,“最近极忙顾不得,这不是刚回来,便立刻来见褚老板了吗?” 白霜初听有些新奇和脸红,但是偷眼打量明烟之后,又暗暗觉得异样。要不是之前便知明烟是个女子,此刻她这身打扮、身段、微笑、眼神,恐怕她也会觉得她是个俊俏公子,来妓院……狎妓的。 脑中灵光闪过,她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可以写的小段子。琢磨到这,又去偷看明胭,随后暗暗决定,这回一定不能让明烟知道,她又再次成了她笔下的主角儿。 想来那位褚老板是已经听到明烟来了的消息了,明烟带着白霜她们上到二楼时,迎面就遇到了这位褚老板。 白霜偷偷打量,这女子看着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美艳俏丽,打着花扇,步履轻盈,行到近前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香风拂面。 她看到明烟,仿佛一下子眼神都亮了,紧走几步到了近前,低低道:“可算回来了。” 明烟见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微微摇头,随后侧身一让,“这是萱娘,要留在这里,辛苦你给安排一个位置。” 萱娘从看见褚老板那刻起,眼神就没离开过她,此刻见明烟介绍她,便怏怏不快地侧过头看别处,并没说话。 褚老板微微一愣,随后才点头,“小事情,你放心便是。” 她说完又注意到了白霜,迟疑道:“这位姑娘是?” 明烟一笑,“我替婠婠请的话本子师傅。” “这样啊……”褚老板顿了顿,凑近明烟,微微握了她的手,低声道:“还走吗?” “还要去天都府一趟,怎么了?” 褚老板道:“说到婠婠,她……” 话未说完,却听萱娘道:“明烟,你不是说还要去天都府了吗?再磨蹭下去,一会儿赶车师傅都要着急了。” 明烟回头瞟了一眼萱娘,只得对褚老板道:“我去去就回,晚上过来,你记得等我。” 这话说得其实很是平常,至少白霜听着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却听身旁的萱娘哼了一声。 明烟出了花阑坊,结了一辆马车的钱,带朝彩去坐了另一辆马车。她一共雇了两辆马车,一辆坐了几位姑娘,另一辆则是运回了程郢的尸体。 程郢的尸体,之前明烟找了一个雪洞存了起来,但想到他死因还是蹊跷,于是决定带回天都府,让专人再查验一番,再说这个事情,还是要报给总差大人知道为好。 明烟见坐在对面的朝彩,偷觑尸体的脸色有些发白,遂劝道:“你呀,习惯就好了,毕竟天都府的画师可不是宫廷里伺候皇帝和妃子们的画师,这活人和死人可都要画一画的。” “我懂。” 明烟笑慰她道:“很快就到了。” 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都府就到了。明烟出示腰牌,偏门便放了马车进去。先将尸体送去了尸房拿号存放,随后才带了朝彩去见严画师。 他们兄妹相见自有很多话要说,而明烟既然归来,必然要先去请见总差大人,所以她寒暄几句,未作什么停留,便去了府门后院。 刚到后院,就听到了一阵抽鞭子的声音。明烟蹙了蹙眉,心中忽然很是想念程郢。以往这个时候,这些琐事都是程郢去办的,她甚至都很少见到这位天都府的总差戴大人。 可眼下程郢不在了,死了 分卷阅读5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个总偏卫这事总不能不报,再说还有追捕林坤的任务,还有刻着她名字的那块腰牌……这些事情汇总起来,想不去见戴宗林都不行。 明烟远远瞅了瞅那被抽的已经没了动静的差官某某,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戴宗林手段狠烈、为人阴毒,她确实不想去应付他,但眼下天都府的这个身份,却是能给她提供最多便利的一个身份,实在舍不得丢弃,更何况她也放不下程郢手里那些案宗,总要想办法弄过来的。 她边走边想,已到了戴大人晚间处理正事的书房前厅,见有拦问府卫,明烟便将来意如实汇报,那人听完命明烟稍后,他便进去禀报戴宗林了。 等的时间并不长,那府卫便出来传话说,戴大人命她进去。 行进途中,明烟又再度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确定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才站到戴宗林书房门前,低声道:“属下明烟,拜见戴大人。” 倒是挺快,便有个男人的声音道:“进吧。” 明烟低眉顺眼,躬身推门而入。她听程郢说过戴宗林规矩极大,所以已经加了小心谨慎,入门后便低头单膝跪地行礼,“晚间还来惊扰大人,请大人恕罪。” 好半晌没听戴宗林说话,明烟暗暗觉得他应该是在打量自己。她跪地不动,肩平背直,不言不语。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戴宗林道:“哦,你就是程郢那个属官吧,今日怎么是你前来?程郢呢?” 明烟恭谨道:“程郢他……没了。” 耳听猛的一声,却是茶杯和茶盖重重扣上的声音,随后便是戴宗林的怒问:“怎么没的?” “林坤所为。” “那林坤呢?” 明烟头垂得更低,“属下带回了林坤的人头,已交于尸房登记。” 又过了好半晌,才听戴宗林轻叹了一声,“拿到林坤总是件好事,只可惜了程郢……你起来说话吧。” 明烟闻言谢后,终于站起身,但还是没有去看戴宗林。听他问道:“你叫……” “属下明烟。” “明烟……”他顿了顿,“程郢和你说了腰牌的事情了吗?” “程郢还没来得及和属下说,他就……”明烟顿了顿,又立刻道:“多谢戴大人提携明烟。” “程郢是本官的总偏卫,四偏卫之首,他办事本官是放心的,他保举的人定也错不了。”说到这,戴宗林忽然道:“你抬头,本官似乎还没好好看过你。” 明烟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她自是见过戴宗林,只恐怕戴宗林对她却没什么印象。此刻他默默打量她,而她也在细细观察他。 戴宗林也就三十来岁,面白脸瘦,蓄短髯,略有些两腮下陷,衬得那双丹凤眼瞅人的时候极是凉薄阴冷。 他盯了明烟片刻,才终于道:“倒是一副风流模样,难怪了……”他忽然笑了笑,“本官也年轻过,知道年轻的身子喜欢常驻风月场,当然本官不讨厌好色之人,但切记不能耽误了正事,否则休怪本官翻脸,容不得他。” 明烟暗想,看来她喜欢逛妓院一事,已经在天都府传遍了。当初程郢想出的这条隐瞒她女子身份的主意时,她还觉得荒诞离奇,但实用下来,这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程郢曾道:“戴大人用人狠厉多疑,越是完美的人,越是过不了他那关。水至清则无鱼,太过清高的人,用着累得慌,只有满身毛病又野心勃勃的家伙,才是戴大人眼中的可塑之才。” 欲上位,先要摸透你的上官喜好秉性。明烟觉得在这点上,程郢便做的极好。也幸亏他做得好,给她此时此刻省下了许多力气,少走了不少弯路。 明烟脑中想着这些,口中却立刻慎重道:“大人教诲,属下铭记于心,日后必赴汤蹈火,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戴宗林再开口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一丝得意,“程郢保举,本官赏识,这些加起来,都不够你登上四偏卫这个优差,明烟啊,你资历浅,想来见到那腰牌时,心中也是存了不少疑惑吧?” 明烟闻言暗想,的确,虽然在程郢那里见到了刻着她名字的腰牌,她便知恐怕日后她在天都府便再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了,但她想不通程郢为何这么做? ☆、180629 她和程郢有过协定,程郢处理的棘手案子,她都会鼎力协助,助他官场顺畅、平步青云,而他答应若是她感兴趣的案子可以带她一起,并与她分享全部案宗和资料。 这本是一场交易,双方认可、合作完美。她会安心做程郢背后的影子,将所有的荣光都归于他一人独享,而他也会不遗余力为她扫平前行路上的所有障碍,并答应绝不隐瞒她感兴趣的案子里面涉及到的所有事情。 她并不想在天都府出头,那是程郢的梦想。然此刻她若是做了天都府的四偏卫之一,那势必会抢走原本都独属于程郢的所有辉煌,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程郢怎会去做? 要说是戴宗林的意思,更不可能 分卷阅读5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他并不知道她和程郢之间的秘密协定,所以那些让天都府长脸的案子,全都和她明烟没有丝毫关系,他怎会如此? 明烟百思不得其解,此刻听戴宗林问她,更觉得一脸茫然。 戴宗林见她那样子,却微微笑了,“明烟啊,你命中有贵人,可切记要好生珍惜啊。” 明烟虽然心中疑惑,但听戴宗林一脸莫测高深的说法,便不敢再问下去,只得道:“大人厚爱,属下必粉身碎骨报之。” 戴宗林慢慢笑了笑,那笑声无端让人觉得阴冷,“机灵的孩子,本官历来喜欢,有句话当年本官也问过程郢,今日便来问问你。” 明烟忙道:“大人请问。” 戴宗林又笑了笑,那笑声让人愈加觉得头皮发紧,“本官曾问程郢,愿不愿意做本官的狗崽子,他犹豫都没有便应了,今日他去了,却举荐了你,那本官便问问你,愿不愿代替程郢做本官的狗崽子?” 明烟头垂得更低,可是唇角却微露出一丝笑意。这位戴大人真不愧是可以坐上天都府总差这个位置的高人,一字一句都用心深沉。 他戴宗林用了她明烟,她便要立誓效忠于他,安分听话地做他手下的一条狗。他是需要一个能干的下属,但前提是这个能干的下属要听话,懂得做狗的本分,便是如何讨好主人。 明烟大声道:“明烟自然愿意。” “愿意什么?” 明烟字字清晰道:“做大人的狗崽子。” “好!”戴宗林轻轻击掌,“说得好,本官会记得你今夜之言,希望你也别忘了。” “属下谨记不忘。” “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戴宗林见明烟恭谨施礼,意欲退下,忽然又问道:“出去许久未归,今夜想来还是要去那消磨男人志气的地方吧?” 明烟一愣,随后便是一脸被猜中心事的尴尬表情。戴宗林看着她,却缓缓笑了,淡淡道:“去吧。” 明烟辞出来,等出了门,才从怀中掏出刻着她名字的那块腰牌。她默默瞅了半晌,嘴角最终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她重新将腰牌放回去,负手前行。 狗崽子?明烟唇角的笑意愈加明显。戴大人的敲打之言声犹在耳,可是明烟此刻慢慢再琢磨一遍,却又觉得这位大人说的话,可真是极有意思。 她是狗崽子,那他戴宗林不就是狗了吗? 想到此处时,明烟正好一步迈出天都府的大门。御匾金字书就的这三个字,暗夜中看来,也充满了无限恢宏,令人神往。 天都府说到底也不过是为皇帝办差的一处地方,那戴宗林这条狗不是做的名副其实了吗?皇帝的走狗鹰犬,这个华丽而冷酷的天都府。 明烟长叹了一声,这个昏暗的朝廷,多的是暴君的走狗,又何止戴宗林一只? 她喃喃道:“或许掩藏在天性深处的疯狂血液,是真的会继承和遗传的吧……” 西横道主街位于帝都最繁华的圈子上,所以有点门路和手段的商贾,都暗地里争在这条昌盛道上做生意的权利。这里的地皮价格炒的花样百出,所以能在这地方屹立不倒、生意兴隆的酒楼,背后没点朝廷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宁徽此刻就身在这样一间酒楼里,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五年未见的人,一个他躲了许久不愿再见,却一直锲而不舍搜寻他下落的人。 他喝了一口茶,轻轻推开窗,这街上入夜后的繁华与喧嚣便都灌入了耳中。街对面灯火通明的一处所在,好像是家妓馆,宁徽微微眯眼打量,无可无不可地念道:“花阑坊……” 口中的茶味道已经淡了许多,这么有名的一间酒楼,这么贵的一壶茶,味道竟还不如在客栈里明烟请他喝的那茶味道深远悠长。 宁徽一只手撑在窗前,另一只手转了转掌心的茶盏,茶汤微微滚动,他想到了那夜他尝过茶后,摸到的那只手,有薄茧却令人印象深刻的手,一只秀长有力却偏偏属于一个女人的手。 他喃喃道:“茶韵悠长,回味甘苦却徐缓透出清甜,是湘东的早绿茶呢……”她倒是个会喝茶的人,帝都的茶叶再贵再好,也都比不上肥美富庶的湘东,那里的茶任是这世上任何地方,都比拟不上。 天宠之地,茶之故乡。 宁徽的话音未落,这处雅间的门却被推开了。宁徽没有回头去看,他知道谁来了。 这处地方没人胆敢踏进来,只除了他。 从来没想过两人会再碰面,所以他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进来这人才合适了,于是宁徽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静默地背对来人喝茶,深邃的眸子望着黑夜中那深远又明亮的某颗星,那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莫名令人神往。 身后始终没有动静。宁徽嘴角微微动了动,不愧是坐上帝位的人了,比起从前的惶惶与诺诺,此刻倒真有了一国之君的城府与气度了。 茶已见底,杯也凉透,窗外依旧喧嚣,热闹的夜才刚刚开始,可是宁徽却轻轻将窗子关上,转过了身来。 然 分卷阅读5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后他微微一怔。 摆放茶壶的锦绣桌前无声站了一个人,低垂首并没有看他,那模样十分恭顺,仿佛在等他吩咐一些什么。 这形容哪里是什么一国之君,看起来更像是个太监。 宁徽有些哭笑不得,他现在都这么低调出行了吗? 但宁徽没有说话,他有的是耐心等对面这个低眉顺眼的人先开口。想尽办法都要逼他现身一见,此刻他们二人之间急的是谁,显而易见。 急的人会自乱分寸,他安静等着便是。 又过了半晌,这人终于抬头望过来,面目平庸毫无特点的一张脸,正对上宁徽静默无波的一双眼。 这人见到宁徽的模样,似乎也愣了一瞬,随后又低头,细声道:“是宁公子吗?” 这声音……宁徽嘴角抽了抽,模仿一个太监倒是惟妙惟肖。好吧,他既然喜欢玩,他就陪着他一起玩。 “宁某离开帝都已多年,此刻瞧着公公面生,不知在宫中任何职?又该怎么称呼?” “奴婢如今是伺候皇上的,贱姓贾,宁公子称呼我贾公公即可。” 宁徽暗自一晒,贾公公?嗯,确实挺假的。 他缓缓笑了笑,问贾公公道:“所以今夜约在这里相见的人,便是贾公公你吗?陛下不来了吗?” “陛下身体不好,最近病了,实在是……”贾公公说到这里又顿住,看向宁徽道:“不过陛下交待了奴婢,如果见到了宁公子,将这封信交予,宁公子看后自然明白陛下的意思。” 他边说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宁徽。 宁徽接过时瞅了瞅信封,上面盖着火红的印泥,那章的中心则是天佑二字,正是当今陛下的年号。 宁徽无声抽出信,展开看了好半晌,才重新将信装入信封。他对贾公公道:“虽然不知贾公公是否能代陛下做决定,但宁某的话想来也只能转给贾公公,再由公公告知陛下了。” 见贾公公点头,宁徽继续道:“陛下厚爱,宁某难以应承,宁某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草民,也只想做个布衣草民,请陛下体谅,不能为君分忧,实在惭愧,不敢多留,就此告辞。” 宁徽说完便从贾公公身畔侧身而过,向雅间大门走去。 “宁大人……” 贾公公的声音已不复刚刚的从容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急惶。 宁徽没有回头,只是道:“宁某早已不是什么大人,请公公转奏陛下,五年前那个陛下眼中的某人便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请陛下早早忘记吧。” 他说完再不停留,眼看手就要碰到门板,却听贾公公唉了一声,才道:“宁徽……师弟,若非听你亲口说出,朕还不知你是如此厌恶那个已经死掉的人,那……你厌恶的曾经里,也有朕吗?” 终于不演了吗? 宁徽转回头看到身后那位贾公公已经摘掉易容,露出形容疲惫的一张脸。那脸上最明显的便是眼下的淤青,仿佛他已很多个日日夜夜不曾合上眼安睡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新文求一下预收! 小天使们戳进作者专栏,即可收藏哦。 古言《女配她貌美如花》 我虽然是个女配,但我并不恶毒。 我不仅不恶毒,我还是个忠仆。 身为一个忠仆女配,我有一条律己生存法则。 那就是:护主、护主、护主! 某人斜睨了某女配一眼:说,谁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某女配:我家小姐。 某人额角青筋跳动: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这次再说错,我就打死你(划掉)打死你家小姐! 某女配:…… 小姐啊,这人真是你的良配吗? 我怎么一直觉得他不仅有病,还拒绝吃药呢? 【自从进府以来,我就独得主子恩宠。】某女配每每想起这遭,都觉得欲哭无泪。 小姐啊,我真的不想抢你的台词啊苍天可鉴。 PS:非第一人称文。 古言《女驸马的宠后之路》 世人都言,临安苏钰才贯京都,风光霁月,是位君子。 对此沈悠表示呵呵哒。 这人高中状元,便休了发妻,要不要了解一下? 沈悠参加了科举, 然后……不好意思,前任渣男,抢了你的状元之位。 不过,这复仇虐渣的剧本貌似出了问题, 前任渣男曾娶的那位公主怎么要改成嫁给她了? 沈悠慢慢发现这烫手山芋的公主好像不太对…… 妈耶,她不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女装大佬了吧! 推荐一下我的完结文《魔窟》 伪魔头美男大佬VS真迷妹标配战仆 ☆、180630 宁徽道:“看来陛下是真的病了, 病的不轻。” “朕并非有意扮作旁人, 只是头痛难眠,形容憔悴, 怕吓到师弟 分卷阅读5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见宁徽闻言不语,神色冷漠,他又道:“好吧, 其实朕是想见你,可是见到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才借个身份。” 宁徽道:“陛下做什么决定, 都不需要和我商量, 陛下才是主宰天下之主,陛下的决定是圣旨,无人可以不从,自然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师弟,你还在怪朕吗?” “祸国殃民的奸佞之辈死了, 定然是大快人心, 别说陛下, 连我也觉得并没有任何错处, 陛下不用多心。” “师弟……” 宁徽面上浮现自嘲的笑意,“其实有些话如果是陛下问,我本不想答,但陛下还叫我一声师弟,那我就当回我师兄的问询。” 他抬起头凝视问他话的人,“先皇之死, 确实需要一个说法,陛下做那样的决定合情合理。” 他见那人欲要开口,又道:“我只是厌恶官场争斗,如今只想自由来去,做个闲云野鹤度日而已,我能体谅陛下,缘何陛下不能体谅我?” “因为朕需要你,真的,朕非常需要你回到朕身边。” 曾经年少轻狂,很多事想浅了,简单了。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何况随着那个身份的死去,当初的一腔热血也凉了,即使重回这帝都,恐怕也不会对如今的陛下你有任何助益。 这些话宁徽已经涌到了嘴边,但在出口前的那刻还是咽了回去。他的师兄不能明白他,就仿佛他那些年也没有看懂他的师兄一样。 一个重病缠身,即使胸中有何理想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的皇子;一个眼高于顶,自以为之手可以扭转乾坤改写天地的轻狂少年。一个师兄,一个师弟,他们选了一条他们都觉得对的路,结伴同行,为了心中的坚持和理想,可以不计代价、披荆斩棘,碾压那条路上一切挡路的人,可最终收获了什么呢? 师兄得到了属于他的皇位,那他呢?宁徽默默问自己,那个少年得到他当年孜孜以求,为之付出一切也不会回头的东西了吗? 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想要的……理想了吗? 宁徽苦笑,“陛下,当初的身份是假的,功成身退,也算物尽其用死得其所,可如今这是我的真身啊,我就剩下这一条命了,陛下就不能把它留给我,让我安安宁宁地活着吗?” 听宁徽这么说,对面的李豫也沉默了。他慢慢坐在锦绣桌前,摸了摸那尚有余温的茶壶,长长叹了一口气,“曹犇死了,这事儿你听说了吧?” 宁徽没有立刻说话,他又从门边重新走回来,路过锦绣桌却没有停留,又慢慢踱步到窗边,才终于道:“这样的大事,怎会不知?” 李豫道:“这不是第一回了,一年前榠王也差点死了。” 宁徽想到之前他在荒山客栈听到的那个消息,微微蹙眉,却背对着李豫,站在窗前没有说话。 见宁徽不说话,李豫道:“师弟,你怎么都不说话?” 宁徽扯了扯唇角,“陛下希望我说什么?” 他忽然有些想要发笑,当年心中纠结,怎么也无法释怀的事情,此刻置身事外去想,忽然又觉得一切都明晰清楚得可笑。 他的师兄看似软弱无力,可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师兄清楚他的性情,知道说什么会激得他义愤填膺热血沸腾,也知道做什么会让他下定决心拼尽全力。 从前总是觉得,若有朝一日他的师兄坐上了皇座,恐也会令他担心,担心他能不能坐的安全稳固,可此刻想来,原来蠢的却是他。 他一直不过是别人的手中刀罢了,而那个他原本以为懦弱无力的师兄才是执刀人。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以柔克刚,可又有谁能说这手段不厉害呢?功德圆满,笑到最后,还能心愿达成,怎么会不厉害呢? 宁徽的冷漠,终于让李豫不安。他站起来,走到宁徽身后,低声道:“朕觉得如今这帝都甚是不太平。” 宁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陛下,这早已不是当年。陛下手中有着满朝文武,缺了一个曹犇,再提拔一个李犇、张犇或者赵犇也就是了。” 李豫去拉宁徽的手,“师弟,你真的不明白朕的意思吗?”见宁徽抽回手毫无反应,他急道:“曹犇,还有榠王他们……” 宁徽微微侧头,“说来说去,陛下怕的只有一个。” 他见李豫神色紧张望着他,故意顿了顿,才缓缓道:“湘东。” 从前、现在、以后。 先皇和如今的陛下。 他们怕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湘东。只有湘东,被他们视为心腹大患,如鲠在喉的芒刺,日夜不宁,不吐不快。 李豫的眼神由黯淡变得明亮,他望着宁徽,神色复杂,好半晌,他低声道:“师弟,回来帮帮朕。” 宁徽缓缓推开面前紧闭的窗,那如潮水般涌入的声音,将他的声音冲淡成一片模糊,“看来陛下已经认定这是来自湘东的报复了,是吗?” 李豫慢慢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宁徽,“曹犇嘴里取出来 分卷阅读5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 宁徽蹙了蹙眉,但还是伸手接过。一块布,极小,塞进口中应该也毫不起眼。布已经皱了,显然经过了不少人的手,上面的字迹也被布面磨损模糊了许多,但上面写的两个字,还是可以一眼看出的。 西九。 宁徽盯着这两个字,许久,才问李豫道:“另一个呢?” 李豫一愣,“你怎知还有另一个?” “刚刚陛下同时提了曹犇和榠王,这个是曹犇嘴里的,那榠王呢?”说完,宁徽蹙了蹙眉,“榠王虽然没有死,但想必这个东西也是有的吧?” “这个……”这个问题似乎让李豫有些不适,他神情幽愤,好久才道:“刺在了榠王身上。” 什么? 连宁徽也惊讶了一瞬,“用什么刺的?” 李豫摇了摇头,“榠王觉得耻辱,削去了手臂上那块皮肉,所以具体是什么刺的,他不曾细说,朕也无从知晓,但上面写的什么字,想必师弟已经猜到了。” “东四。” 听宁徽说出口,李豫忽然长舒了一口气,“最初榠王出事的时候,朕本以为是个意外,榠王那个性子,你也是清楚的,闷在肚子里,谁都不肯说的那种,况且虽然凶险,但好在他最后没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数月前曹犇死了,要不是从他嘴里找到了这个,朕还不确定这两件事是有所关联的。” 宁徽没有立刻说话,他在琢磨这个事情。西九和东四是当年九功宴上,曹犇和榠王的座次位置,那么这个行凶的人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皇帝认为的湘东复仇? 想到这,宁徽又侧头看了看李豫,他眼下的淤青令他目光停顿,他问道:“陛下,是头疾又犯了吗?” 李豫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声,“自从师弟走后,再无人为朕配药了。” 宁徽道:“御医呢?” 李豫摇摇头,微微迟疑道:“朕……不信他们。” 做了皇帝的同时,就等于得了疑心病。宁徽看着李豫暗想,先皇是如此,如今这位陛下也是如此。 可为何当年,他会觉得只有他的师兄才能改变这混沌乾坤、泥沼朝廷、腐败血腥又贪婪的帝都呢? 那么软弱的少年……却给了那个同样年少却意气风发的自己,无限的希望与动力,憧憬和期盼。 无论多少风霜刀剑、艰难险阻,有眼前这个人和他一起走,似乎最后,都能走出去。 那样的天真,却又无比的坚定,信任与依靠……如今呢? 宁徽的声音柔软了一些,“我依然可以为师兄配药,如果师兄还信任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些,眼眶深处忽然有温暖又湿润的东西涌上来,虽然只是一瞬,也让他有些感慨。 李豫先是一愣,随后便是狂喜,“师弟,你答应了?你愿意回来?朕,不,我……” 宁徽没有说话,他举目看向摩肩接踵的人群。夜晚的帝都似乎一切未变,依旧灯火繁华、热闹喧哗。他漫无目的掠过那些在他看来面目模糊的脸,刚要收回目光,回答李豫,忽然目光停住,细细盯住,随后讶然地张大。 那人夜色中穿了一身皂色的官服,却依旧孑然而醒目,或许是因为个子高,身形秀丽,所以被周围那些庸碌的人群,衬得更加鹤立鸡群。 她负手在身后,边往前走边极潇洒地上下抛着一个小花球玩,那是她刚刚从一个卖玩意儿的小女孩手中买的,她付钱的时候,还轻轻揉了揉那个孩子柔软的额发。 宁徽看着她极熟悉地和迎出来的人打招呼,随后风流不羁地摸了摸那姑娘的脸颊,紧接着凑到那女子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对方吃吃发笑后,拿手帕轻轻扫过她的肩头,将她让了进去。 宁徽的视线随着她进去的身影,再度看了看刚刚只是随便看过的那个妓馆名字,花阑坊。 那你说你怎么知道青楼楚馆里那些事?还散尽千金,难道你经常光顾不成? 对呀,我经常去。 原来这话却不是假话。她竟然真的经常去! ☆、180701 “师弟?师弟?”一旁的李豫察觉宁徽神情不对, 也好奇地往窗外望去, 以为他是遇到了昔日的熟人,可是看了一圈, 除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什么也没看见。 宁徽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才对李豫道:“陛下给我的密信我是收到了, 可是陛下的人却死了,净了身的。” 李豫一惊, “哨栈吗?” 宁徽点头, “应该是我到之前便死了, 想必已经死了一阵子了,不过天寒地冻,没有腐烂很多就是了。我简单查了一下,是颈骨折断而死,那个角度和折断的方向, 应该是自己下的手。” 自裁了?李豫忙问, “那帕子你又如何见到的?” “想来他已预知不测, 所以更改了留言的房间。”宁徽顿了顿, “自裁或许只是一种提醒,提醒我一切出了问题,只是他的尸体却被人藏了起来,这人发现了哨栈里的机 分卷阅读5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关,并且利用了这个机关藏尸。” 李豫好久没有说话,他望着窗外的人流如织, 蹙眉道:“师弟,看到了吧?如今这个繁华的帝都下面,其实风起云涌、危机四伏,朕……十分担心。” “是啊。”宁徽淡淡道:“这就是陛下孜孜以求换来的那个位置,所必须承受的代价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李豫沉默半晌,才道:“师弟,你变了很多。”无论是容貌还是你的心…… 宁徽哦了一声,道:“是吗?可师兄不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我吗?”他说完忽然笑了笑,“其实说起来也是有趣,我也是一样,即使师兄你易容变音,我还是知道来人是你,坚定不移。” “或许……便是因为这样,朕才只想你回来。在如今这个波澜诡谲的奢华帝都,朕只盼着你能在朕身边。” 宁徽蹙眉,“我并不想回来。”见李豫要说什么,他又摆摆手,“但如今这个烂摊子,也有当年那个我参与其中,真要置之不理,恐也难独善其身啊,是吧陛下?” “师弟,朕不是那个意思……” “尔虞我诈、生死倾轧的那个朝堂,我是不打算回了,不过九功宴这件事我会查的。”宁徽从窗外人潮声中收回神,面向李豫道:“我要天都府的一个位置。” 李豫一愣,“谁的位置?戴宗林吗?” 宁徽摇摇头,“这人已死,但我要他那个位置,他曾经经手过的案子,和手头所有未完的案子……还有他的属下,我全都要。” 李豫不解道:“到底是何人,让师弟如此感兴趣?” “天都府的程郢。” “程郢……”李豫似乎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于是有些懊恼道:“这个名字朕好像听过,但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宁徽淡淡道:“应该是救了榠王那个人吧。” 经由宁徽提醒,李豫才立时想到,“对,好像就是他!哎,朕这脑子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头疾弄成一个傻子?” 宁徽叹了一口气,“每月初一,我会将配好的药留在这家酒楼里,陛下派值得信任的人来取便是。” “听师弟所言,是不打算再见朕了?” 宁徽淡淡笑了笑,“既然危机重重,陛下还是不要随便离宫了。隐在暗处的人动机不明,谁知不是冲着陛下来的?陛下身系一朝之安危,万不可再如此涉险。” 听宁徽这么说,李豫似乎终于被抚慰了,他关切道:“师弟也是,一切小心。” 宁徽点点头,“陛下早些回去吧,如果我这边有什么眉目了,自会联络陛下的。” “朕给你一些特权不就好了,何必如此麻烦?” 宁徽闻言摇了摇头,“陛下就当和我不认识便好,余下的事情我来做就是。” 今天也是最帅气的小夏整理  “泾渭分明,这是要和朕划清界限吗?” “陛下何必如此想?”宁徽淡淡看向远方的天际,“敌暗我明如此被动,陛下就当我是一枚暗棋就好了。” “师弟,你是不是……” 宁徽没等李豫说完,便摇了摇头,“我为这帝都谜团而来,余下的我不想再提了。” 送走了李豫,宁徽没有立刻动身,他站在酒楼窗前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身后只跟了两名亲卫,可隐在人群中的好手却不计其数。 对呀,这才是他的师兄,这尊贵帝都里最天威难测的皇帝陛下。有时候把事儿想清楚了,才发现,彻底看透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简单。 如果今夜他不答应尊贵的陛下提出的“恳求”,那么这些好手是不是就要用在他身上了? 宁徽面上浮起淡淡的嘲讽笑意,目光却慢慢定着对面那家妓馆的招牌上。 许久,他终于把窗子关上,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儿,然后从里面倒出一颗茶色的丸子,那丸儿被拿出的一瞬间便透出一股子异香,但很快就没了味道,等那味道没了,宁徽才将它放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精致香囊里面。 他今夜要去逛逛妓院,就刚刚明烟进去许久都没再出来的,据她说可以让男人酥了骨头的那个地方。宁徽自己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儿要是让刚刚走了的皇帝陛下知道了,他一定会很吃惊地认定他刚刚见过的这人,或许真的已经不是他的那个师弟了。 房内燃着她最喜欢的香。明烟深深嗅了一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褚月不知道她何时才回来,想来这香从她走了起就一直燃着了吧?她坐在柔软的靠椅上放松身体,似乎回来这里,一直紧绷的弦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她微微有些犯困,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门前垂帘珠子碰撞晃动的声音,褚月来了。可是明烟身上犯懒,并没有动。 细碎的脚步声和暖香的气息已经到了极近的地方,却又蓦地安静了下去。 ☆、180702 明烟闭着眼, 在心底叹口气, 似 分卷阅读5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乎和她说上多少遍,她都会这么坚持下去。每每都如此, 让她觉得她哪怕命令她,恐也无济于事。 世家女的清高与骨气,温柔和恬淡, 独属于湘东女子的柔中带刚,所有这些似乎都很完美地呈现在了褚月身上, 深入到了她的骨血和礼仪里。 明烟睁开眼, 低头望去, 果然褚月跪在了不远处,见她睁眼,方才道:“女婢褚月,参见主子。” 以往明烟都会说“只有你我,不必拘礼”, 但今夜明烟未说, 因她知道多说多久让她起身的话, 她便会在地上多跪多久, 不如受了,所以她道:“嗯,起来说话吧。” 褚月终于起身,凑到明烟近前,伸出双手,帮她按压两侧的太阳穴, “是不是累了?” 明烟再度闭上眼睛,“有一点。” “主子这次去哪儿了?怎会这么久没有消息?” 她问的最后一句,带上了隐隐的焦急。明烟明白,这不是褚月的意思,定是二哥来信了。但她此刻不想说这件事,便道:“天都府公干而已。” “婢子听说,程大人死了。” 见明烟立刻睁开眼,望向她,褚月被她盯得有些慌,“主子……” 明烟深吸一口气,有些自嘲道:“本想歇一会儿,看来也难如愿。”她看向褚月,伸出手,“二哥的信呢?” 褚月却忽地一笑,扭身去了卧房,在床褥下面的暗格里,翻出了一个信封,拿过来,递给了明烟。 明烟没有立刻打开,她慢慢捻了捻信封的薄厚,随后笑了一声,戏谑道:“褚月,你信不信,这回的信又是一行结束,连第二行都没有。” “瞧主子说的。” 明烟道:“不信是吧?我拆给你看。” “那是二公子写给主子的,婢子怎么好看的……” 明烟摇摇头,一副你想太多的模样,“他对我从来只有正事,余下什么话都没有的……我有时候就在想,我若不是还有着这个身份,他是不是都不愿再和我多说一句话?” 听明烟这么说,褚月急忙摇头道:“主子怎可这样想二公子?二公子对主子您的关心,婢子都觉得感动。” 明烟苦笑摇头,“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她拿着信封,微微闭上眼,脑中想的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那还是两年前,在竹林渡。 他不肯见她,用阵法将她隔绝在竹林之外。他坐着轮椅,背对着她,那几丈之遥的距离,仿佛隔着整个天地洪荒。 “瑾哥哥,你的腿好些了吗?”想和他说句话,都要用喊的,整个竹林都被她的嗓音带起回声,可那人依旧无动于衷地坐在轮椅上,仿佛没有听到。 许久,才听他冷淡道:“真难得,你还会关心我的腿。” 明烟大声道:“我当然关心!我这次出门,寻到了一味良药,哥哥试试也好,或许就有用了呢。” 他冷冷哼了一声,“你无非是为了出门罢了,却拿找药扯幌子……阿莲,在你眼中还有我的位置吗?我说的话,你还能听进去吗?” 明烟急道:“我知道二哥是为我担心,但我已经长大了,我做事自有分寸,危及己身的事情,我会早早避开的,我明白我是……” “罢了,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的去意已决,也对,你已经长大了,还怎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的话音罢,眼前的竹林仿佛活了一般,层层叠叠挡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背影、她的凝视,一并遮尽。 明烟缓缓攥拳。眼前的竹林不是不能硬闯,但她怕里面的人会因此更加生气。他的腿坏了,她能理解他的心情,她能明白是怎么样的苦痛才将一个温雅的人,变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难辞其咎。每每见他,都觉得自己如芒在背。 他不想见她,而她每次去见他,又何尝不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 只是想像从前那般,和他面对面坐着,说说话,怎么就都变成了一场奢侈。 明烟慢慢睁开眼,将薄薄信封里的那张纸抽出来。她慢慢展开来看,随后面上浮现预料当中又失望无比的一抹笑。 褚月见她那个神情,不由自主往前凑了凑,眼睛下瞟,随后按压明烟太阳穴的动作也是一顿。 明烟索性将那张纸塞到了褚月手中,“看到了吧,总算我还是了解他的,连猜错都做不到。”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汝何不归。 褚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在琢磨,却见明烟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随后扭过身,走上前抱住她,似真似假撒娇道:“月娘,这阵子风餐露宿的,乏得很,帮我准备洗澡水,我想洗洗早点睡。” 明烟个子高,两人抱在一起,她又说着撒娇的话,一时间让褚月有些哭笑不得。这场景怎么瞧着都觉得自己若是在撒娇的那一方才算应景吧?其实她明白明烟的性子,在人前从来都不会吐露丝毫不快,不舒服的事情总是压在她自己的心里,此刻这样也不过是故意转聊一些开心的事情罢了。 她 分卷阅读5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搂住明烟的腰安慰道:“二公子的生辰快到了,婢子猜是想见主子了,可是又不好意思明说,方才如此的吧。” 明烟微微眯眼,没有说话。想见她?怎么可能。 之前的两年都不想见,为何此刻要见?时机微妙,无非是逼她快点做个决定。 明烟微微叹口气,“月娘,如果我是个男人,就好了。”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主子莫要说这样的话。”褚月微微推开明烟,道:“主子在我心中,不,在我们所有人心中,都是最好的,不输于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 明烟抬手捏了捏褚月的脸,“还是月娘最好了,永远喜欢我,永远都不会讨厌我。” “好啦,主子不要多想了,我去帮主子准备洗澡水。”走到门边,褚月又停住,“主子今夜是要宿在这里吧?” 明烟本想对褚月说她忽然升职这件事,但想到二哥那四字箴言,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这事褚月知道了,很快二哥也会知道,还是先沉沉好了。 明烟点头道:“嗯,今夜留在这里,不回去了。”连戴大人都希望她流连妓馆,醉生梦死,她有何理由不留下? 褚月点头,“那我就把洗澡水放在主子平时留宿的那个房间了。” 见明烟点头,褚月便推门离开了。明烟闻着熏香,再度缓缓闭上眼。 褚月指挥着小厮将洗澡水抬进屋的时候,幽兰凑了过来,低声道:“姐姐,遇到了点麻烦事。” 平日事忙,都是幽兰代褚月管着坊里的琐事,她若觉得是麻烦事,那这事便肯定不简单。 褚月问道:“何事啊?” 见幽兰磨磨蹭蹭没说话,褚月又道:“主子来了,我不想她心烦,你有事赶紧说。” 幽兰蹙眉道:“来了个奇怪的客人,看着面生的很,可看容貌、穿着却又都不俗,所以我也摸不准是不是来找麻烦的。” ☆、180703 “哦?”褚月道:“怎么个找麻烦?姑娘不满意?还是伺候的不好?还是拿住了咱什么把柄?” 幽兰听完最后一句, 忙道:“那倒不是……就是这位公子进门就说要找坊里的头牌, 姐姐也知道婠婠不在,我便告诉他若非头牌不可, 烦请公子改日再来,可这人非说我诓骗于他,说眼瞅着他认识的一人进了咱们坊里, 好久不出,那人素喜头牌姑娘, 莫不是因着这姑娘接待了他认识那人, 便要将他拒之门外?他还说他不介意和那人一起共赏名花。” 褚月听完, 一脸不解,“他说这位朋友是何人啊?我怎么听不明白,你没问个清楚?” 幽兰闻言一脸尴尬,凑到褚月耳边道:“我听那公子的意思,说得他认识那人好像是……咱们主子。” “什么?!” 见褚月已经明显不悦, 幽兰忙道:“姐姐莫气, 不如我就选些其他姑娘, 任他挑选一番, 我就不信他眼高于顶,一个都看不上,只要看上一个,这事就算揭过去了,别管他什么来头,不过是个寻花问柳的男人罢了, 糊弄过去,这事就算平息了。” 褚月蹙眉,“他要是指的这人是主子,我却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正说着,已见明烟溜溜达达奔着这厢来了。褚月立刻道:“这事就先按照你说的办,看他待如何?若还没完,你就提我,我是这家店的老板,除了天都府的明大人,绝不伺候旁的男人,你把这话交待给这人,让他识相一些,不要再胡搅蛮缠。” “那主子这……” 褚月刚要摆手,示意幽兰不要再说,明烟便到了跟前,玩笑问道:“在说我什么呀?怎么我来了反而不提了?难道是在说我坏话?” 褚月暗暗叹气,就主子这耳力,多说半个字都要露馅,眼见得今夜明烟已经心烦,实不想再拿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去烦她,暗暗瞪了幽兰一眼,才对明烟道:“没什么,就是幽兰许久不见主子,知道主子来了,所以赶过来见见,我看主子累了,所以想遣她先回去,不想主子就过来了。” 明烟瞅了瞅幽兰,又望了望褚月,才挑眉问道:“到底什么事?” 果然瞒不过去。褚月只得道:“遇到一位难缠的客人,要见坊里的头牌,可巧婠婠不在……” 明烟皱眉,“这么晚了,婠婠去哪儿了?” “湛王府的人接走了她。” 湛王府?明烟神色立刻变了,“谁让她去的?谁允许她去的!”自作主张的死丫头! 褚月见明烟动怒,立刻劝道:“主子不要担心,就是过府去弹曲子而已,婠婠心中有数,不会乱来的……” 明烟狠狠闭眼。明明可以找借口推掉,可婠婠却一反常态应了湛王府的邀请,想必是想为她分忧,寻找一些有用的线索,可是越这样,明烟越担心。湛王府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谁能知道?婠婠一个弱女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对得起婠婠逝去的兄长? 褚月见明烟愁眉不展,劝道:“主子不用担忧,不会 分卷阅读5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有事情的,婠婠处事圆滑,懂得进退的。” 她边说边对幽兰使了一个眼色,幽兰会意,对明烟道:“主子,婢子去打发了那个客人,夜深了,主子早些休息。” 待幽兰退了,褚月才道:“水好了,主子沐浴吧。” 明烟没有说话,她心事重重进了门,却见褚月也跟了进来。 “主子乏了,婢子准备了花油,帮主子推一推背?” 明烟没有说话,迎门而立的巨大铜镜照出她的影子,一身皂色官服,长身玉立,身姿挺秀,怎么看都是位风流俊俏的公子。 明烟盯着镜中人看了许久,面上却慢慢浮现出嘲讽。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她一言不发开始脱衣,那掩藏身份的男装逐一被剥落,而她的秘密也一点一点呈现镜中。她毫无保留,将所有衣物全部褪尽,神情徐徐变得哀伤。 身后的褚月拿着花油,见明烟那个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假的永远也真不了。”明烟一边说着,右手手指一边徐徐摸过自己的胸口、肚腹、大腿,“我怎么就生成了这副样子,让所有人都失望……” “主子!”身后的褚月猛地跪下,哀声道:“婠婠回来,婢子一定狠狠责罚她,惹得主子如此伤心,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明烟转过身来,看着褚月,“没有谁生来就该为了谁去牺牲,为了谁去死,或者变成残废……我生来便注定了的身份,那是我的责任,但我不希望你们因我而涉险,为了保护我而死,谁的命都很珍贵。” 褚月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主子,我夫君五年前死掉时,我确实恨过,我恨苍天不公,我恨那个满手血腥的暴君,我更恨那尔虞我诈的人心,但我从未恨过主子,因为主子是阿月在这个世上最敬佩的人,哪怕主子不是这个身份,阿月也会誓死追随主子,一生忠诚、不离不弃。” 明烟侧过头,也有泪滑下眼眶,她颤声道:“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任何一个,可是所有人都不明白,觉得我妇人之仁,二哥也是,那些遗老们也是,所有人都是……或许他们都觉得我配不上那个位置吧。” “不,主子不要这样想!”褚月站起身,走到明烟身前,拉住她的手臂。在她的左臂上,有个殷红的点,圆润、夺目,令人眩晕。 褚月慢慢抚过那个红点,“主子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人,比那些男人强得多,因为主子有一颗柔软、悲悯、明澈又坚定的心,是那些醉心于权欲,勃勃野心的男人,永远也比不上的,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力量。” 明烟静了静,忽然破涕为笑,“我今夜是过于伤春悲秋了,沐浴吧,然后帮我推一下油,等好好睡一觉,明日又是新的一天,还有很多事要忙。” 见明烟坐入水中,褚月又帮她添了一些热水,才退到一边将花油瓶盖打开,置于数根蜡烛之间,须臾,便有幽香缓缓溢出。 褚月见明烟洗的差不多了,便伺候她出浴。帮她擦身体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刚刚那颗红点的位置,而此刻那红点已经绽开成一朵红莲的形状,层层叠叠、繁繁密密,神秘却又高贵。 明烟见褚月打量那朵红莲,她便看向一旁,半晌淡淡道:“不该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不用时时验看吧?” 褚月微微蹙眉,“这是婢子的职责所在,请主子见谅。” “我若是个男人就不用这样了吧?可我偏是个女人,所以就要这样看着、防着、盯着了吗?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听明烟这样喃喃低语,褚月叹口气,“主子血脉高贵,出门在外,不这般,不能向遗老们交待,请主子体谅。” 明烟哼了一声,“我又没有责怪你。” 伺候明烟俯卧到软榻上,褚月将她带着湿润的长发拨开,随后将已温至发热的花油点了几滴在她背上,然后徐徐用手推开。 神秘细致的幽香缓缓散开,明烟喜欢这种味道,慢慢闭上了眼。过了好半晌,才听褚月道:“主子带回来那位姑娘……” 见明烟没有说话,褚月又继续道:“叫萱娘的那一位,主子因何将她带回坊中?” 等了许久,明烟也没有说话。褚月以为明烟睡着了,便不再多言,收了花油,又从放衣裳的柜子里,翻出一件细绸暗纹外罩红纱衣的女衫,盖在了明烟身上,才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待褚月走了一会儿,明烟才慢慢睁开眼睛。她当然没有睡。 本以为热水沐浴之后,再推上花油,她会浮上困意,可是听了刚刚褚月问她的话,她又睡不着了。 她心中暗想,如萱娘这般的遗民,在这个糜烂又奢华的帝都,不知有多少,一旦……可是二哥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心中隐隐焦虑。 她边想边将身上这件女衫穿好,既然睡不着,去褚月的房中拿本书来看,或许看看就有睡意了。 头发犹湿,明烟懒得束发,就翻了一件连帽披风松松披上,走到门边,刚要推门,就听门外有人小声道:“又怎 分卷阅读6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么了?” “已经轰出去第十人了。” 问话的人是褚月,回话的是幽兰。 于是明烟没动,等她俩继续说下去。 “姐姐,这人古怪得很,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幽兰满腔无奈,“这位公子也是让人费解,既不点歌舞,也不让陪酒,就是进门后远远站着,叫一声他的名字来听听,说叫的好听有赏,可这都赶出来十个人了,我就不信没一个声音好听的。” ☆、180704 褚月哦了一声, 说话的声音也带着诧异, “没让莺语去试试?”莺语在坊中是声音出名的软嫩好听,很少有客人不夸她声若柳莺, 闻之欲醉。 幽兰道:“她还没出来,或许就……”成了二字还未出口,忽然又顿住。 明烟想她二人该是看到了谁, 因为听到幽兰招呼道:“来来。” 稍许,有人走近, 犹带哭音, 显得十分委屈。 明烟听褚月道:“这是怎的?哭个什么?客人欺负你了?” 有个极软嫩的嗓子道:“姐姐, 今夜这人太欺负人,我明明声如黄莺,无人不夸,可他却说我叫得难听,估计一辈子都变不成头牌。”说完又是一阵低泣, 随后道:“我看八成这人就是别的楼子里遣来找不痛快的, 生得一副好看的模样, 谁想说话竟如此刁钻刻薄。” 等了片刻, 终于听褚月道:“连你都不行?或许真是找茬来的,我去看看吧。” “这是凝神香,你先帮我拿着,本想给主子点上,不过主子睡下了,我还是先去瞧瞧那位客人去, 看他到底怎生一个闹法。” 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明烟却被勾起了兴趣。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瞧瞧热闹。她戴上披风的帽子,也没有系带子,裹着披风就出了房门。 远远的,明烟就知道那位闹场的客人在哪间房,因为已有好事的姑娘们闻风而动,凑到房近前,三两个凑作一团,窃窃低语。 不过见褚月过来了,便又都暗自散去了。 褚月拦住门前一个丫头,“现在房中还有人吗?” “回老板,还有一人,不过估计很快也就……” 褚月蹙眉望了幽兰一眼,见她摇头苦笑,遂贴在门上,侧耳倾听,却听里面有个惶惑不已的声音,毫无底气叫道:“宁、宁公子……” 须臾,有个男人的声音冷淡道:“真是一个不如一个,你们坊中是没人了吗?” 褚月从门前缩回身子,刚一扭头,正见和她一起趴在门上,倾听里面动静的明烟,随后她见她家主子面色古怪,神情呆滞。 明烟见褚月望着她,还未说些什么,便听有个哭音已经到了门前,下一刻便推门而出。 褚月往后退了一步,明烟也急急躲开差点扑进怀中的姑娘。她个子高,透过那姑娘,惊愕的视线便和已悄然走到门边的男人眼神缠上了。 宁徽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明烟,一边又往前走了两步,一边将她细细打量一番,随后眼底微亮。 他突然伸出手,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子,见她愕然望着他,于是唇角微微带笑,道:“这个看起来不错,来试试吧。” 然后,不待明烟有何反应,已经将她拽进了屋中。 身后的褚月和幽兰一见便有些怒了,刚要上前,却见明烟空着的那只手背在身后摇了摇。见主子的意思是让她俩不要轻举妄动,于是二人虽怒,但都没有跨进门,眼看着宁徽在她们眼前,将门关上了。 幽兰和褚月对看一眼,问道:“怎么办?” 褚月微微蹙眉,“既然是主子的意思,那就静观其变。” 屋内,明烟倚着门半晌未动。宁徽关了门,一刻未曾停留,便重新返回了雕花漆木桌前缓缓坐下,轻执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轻抿了一口,抬眼望着她,却不说话。 她身上很香,虽然只是关门的一瞬,但那股缠人的味道却如跗骨之蛆,直到他坐在桌前,喝了口茶,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未曾散去。 她该是新浴,垂落胸前的发带着湿润而芬芳的气息,徐徐缓缓,萦绕不去。那水珠与潮意染在她的胸口,将那薄薄的纱衣涂成了一片暧昧的颜色,透过半遮半掩的披风,再露出来,更加撩动人心。 宁徽的眼神徘徊于那股子颜色,随后目光顿住。她的披风边角似乎夹在了门上,而她的披风带子也未系上,随着她往前走动,那披风便被拉扯着落了地。 没了碍事的披风,灯烛润染之下,有种逼人的东西急速扑来。 一身火红的长裙,衬着披散而下的长发,还有她那张难得褪去轻佻,静静沉默却越瞅越好看的脸……宁徽无意识地轻轻捻了捻刚刚喝过的茶盏口,略带湿润,仿佛他此刻见到明烟的感觉。 他目光微凝,嘴角轻抿,心中却有一种激荡的情绪在徐徐润开。 她个子高挑,静静站在那里,无声无息便拢了一室容光,就仿佛暗夜中有什么按耐 分卷阅读6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不住,悄然绽放了,那一种绝世独立的味道,仿佛……一朵红莲。 宁徽终于戏谑开口,他道:“我道你之前说什么青楼楚馆的头牌,头牌姑娘……原来说的是你自己啊。”宁徽一边说还一边点点头,“的确,刚刚听了一圈,她们都没有你叫得好听。” 宁徽说的其实是实话。之前在客栈时,明烟总是戏弄他,故意娇声叫他宁公子,想看他失态抓狂。可是今夜听了这一堆莺莺燕燕的女子叫了一晚上,他却觉得心如止水,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无论她们怎么变着法子地叫,他都觉得除了吵,再无其他感觉。他之前总觉得自己变了,但今夜的试探,他终于想明白一件事,眼前这个女人简直有毒,他十有八成是中了她的毒。 他说话时,明烟已经走到了近前。她似是无可奈何地低头一笑,随后在宁徽对面落座,“宁公子,此程是来特意报仇的吗?” 宁徽微笑后,挑眉,“此话怎讲?” 明烟道:“我拿你比过青楼里的姑娘,所以你也要拿我比回来,方才甘心。” 宁徽不置可否,又喝了一口茶,忽然问道:“你似乎偏爱湘东之茶?”他指了指杯中茶汤,“不过没有你之前请我喝的那杯好。” 明烟没有立刻说话,她细细打量了宁徽一番,才道:“报完仇又开始套近乎了?宁公子,你今夜来此,就为了这个?” 宁徽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想见见你口中的头牌姑娘,不过见到了你也一样。” 明烟似笑非笑瞅着他,觉得今夜此人十分不正常。她琢磨了一下,问道:“宁公子,你怎知我在这里?” 宁徽微笑抿了一口茶,“大抵是缘分吧。” 见明烟微微垂头,没有说话,宁徽又瞅了瞅她身上那件红色细绸暗纹纱衣,“你口中说的常常光顾,是穿成这样光顾吗?这倒和我理解的逛妓院有些不同。” 明烟思忖片刻,觉得和宁徽编些什么都不牢固,不如直接说,“坊中老板是我朋友,我没有差事要办的时候,就会来这里住,和她秉烛夜谈什么的。” 宁徽哦了一声,“我今夜也挺想和某人秉烛夜谈的。” 明烟蹙眉,“宁公子,今夜是约了朋友在此吗?” “我在帝都认识的,也只有你一个,还算称得上朋友。” 明烟指了指自己,“所以是想和我秉烛夜谈了?”见宁徽点头,她复又笑道:“你不是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一桌而坐,一起喝茶,一同聊天,怎么不是?”宁徽一边说着,一边给明烟也倒了一杯茶,“赶紧喝了。” 明烟好笑,这人是原封不动用了她当初在客栈和他攀关系时,所说的那番说辞。 “宁公子,这好歹是家妓馆,你从进门来,点了无数姑娘,却无一个满意的,劳烦了人家老板跟着折腾这么久,一点银子不想花,这本身就挺说不过去的,现在还想和我秉烛夜谈?”明烟摇摇头,“我估计你被轰出去的面比较大。” 宁徽点点头,“钱我可以花,但我有个条件。” 明烟听都未听,便摇头道:“不行。” 宁徽奇道:“你都未听,怎说不行?” 明烟道:“孤男寡女,秉烛夜谈,这还用说吗?必然不行。” 宁徽不解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循规蹈矩了?”他的声音愈发大,“我们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待过,那还是脱了鞋、上了床,还挂了床帐的……” 话未说完,已被明烟隔着桌子急急探身伸臂,速速捂住了嘴。 捂住嘴的瞬间,明烟僵住,宁徽也终于安静了。 宁徽鼻端被细腻与芳香围裹,眼角余光下,那长长的纱袖滑下皓腕,半遮半掩的袖管子里,纤长的手臂延长到芳香的深处,视线微微下垂,她前倾时凸起的胸线,也起伏明显,显然是真的发急了。 宁徽唇角微微勾起,这果然是要入睡了呀,穿的格外毫无防备。 明烟是很怕宁徽的这番话,被门外的褚月她们听到,情急之下便去掩了他的嘴。 ☆、180712 她本以为他是会避开的, 谁想他全然没有要避的意思, 此刻被她捂个正着,只觉得掌心下的皮肤灼烫, 而他呼吸带起的热气,也都毫无保留,一起拂在了她手上。 明烟立刻抽手, 蹙眉急道:“不要胡说,被人听到, 还以为我和你……” 她见宁徽慢慢露出好整以暇的笑意, 微微气恼, “宁公子,你今夜是来故意找我麻烦的吗?” 宁徽慢吞吞道:“本来也可以明日见面再说,不过谁让今夜我遇到你了呢。” 明烟诧异,“明日?我们有约定过什么吗?何以明日会和你见面?”见宁徽笑而不语,她又疑惑道:“小毛氅你不是说不要了吗?难道又反悔了?” 宁徽摇头, “送你了便是送你了, 你不要随便丢掉便好。” “那到底是什么事?” 宁徽啜了一口茶, 分卷阅读6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你明日不去天都府吗?” 明烟疑惑, “我当然去,你……”她忽然顿住,面上浮现出不可思议,“你也去天都府?”她细细打量宁徽的神情,觉得好似不对,又改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 本来是不打算再和宁徽有什么纠缠的,但显然这麻烦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甚至都将她堵在了妓院里,有些话再不问清楚,便不明智了。 宁徽放下茶盏,盯着明烟道:“以前你和程郢是什么关系,我们以后也会是什么关系。” 他言罢站起身,就要往门那走。明烟满心疑惑,怎能让他走?等他行到身旁时,便去拉他的衣袖,可不知为何,他的手臂正好抬起,她一拉之下却是握住了他的手。 明烟意识到不对,就想往回抽手,可是宁徽的掌心收拢,便缠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随着他徐徐攥紧她的手,那种逼人的暖意便毫无保留地透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问着还坐在椅上的明烟,“现在还让我走吗?”他边说边微微俯下身,盯着明烟道:“初回帝都,想求明姑娘一夜收留,若能如愿,宁某感激不尽。” 明烟披着连帽披风出来时,一抬眼便看到了廊子对面的褚月,她虽然没在房门外候着,但显然不放心明烟一人,所以并没有去休息。见明烟此刻终于出来,正要迎上来,却见明烟主动向她走去。 褚月遥望明烟身后,却见那位今夜挑三拣四的公子,也随后步出了房门,直接奔楼下,这是终于肯走了? 待明烟到了近前,褚月问道:“主子和那位公子认识?” “一个朋友而已,不算很熟。”明烟显然不愿多谈,转问道:“对了,我要的凝神香呢?” “刚给幽兰了,我去给主子取。” 明烟阻止,“不用了,很晚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去自取,正好也顺路。” 明烟自幽兰处取了香,回来时特意注意了一下褚月的房间,见确实熄灯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快步回房,谨慎地推开门,却一眼瞧见站在窗前赏月那人的背影。明烟无奈,反身快速关上房门,并从内插上,才走向宁徽道:“宁公子,你这翻墙入室的本事,倒是十分了得。” 宁徽于月华笼罩下回头,倒是一派无辜的温润,他道:“潜进妓院里的房间,这倒还真是第一次。” 明烟没有说话,径自吹了烛火。 宁徽挑眉,“上次独处一室,虽在床上,但好歹咱们还留了一盏灯,今夜倒是省事,连灯都熄了。” 明烟一晒,“你明知道为何吹灯,何必故意调侃。” 说完,一眼瞧见宁徽拿在手里的东西,遂伸手想去抢回来,“你怎么可以乱翻女人闺房里的东西!快还我。” 月光透过暗影,打在明烟扑来的火红身影上,带起一股极妩媚的冲击感。宁徽唇角勾起一抹笑,在她马上就要抢到的瞬间,将东西背在身后,倚靠在竖窗前。 男人身形的高大,即使是明烟这种高挑的女子,想从宁徽身后抢到东西,除了抱住他之外,恐怕也别无他法。 但明烟一抢之下走空,只停滞了一瞬,便快速并指如风滑向了宁徽的肩头。宁徽未想她会突然出手,不想让她得逞拿到手上的东西,于是仅是侧头躲避。微风带起的发丝贴上明烟指尖的瞬间,便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拦腰斩断般,颓然落下。 明烟未再攻击,站着原地,微微蹙眉,盯着那在月色照影下缓缓飘落的头发。她未想到宁徽宁可断发,也不将东西还给她。 宁徽也盯着那发丝暗想,不过是她的几根手指一划而过罢了,这几根头发便瞬间就被这种攻击削断。 他想到在客栈时,萱娘插在她胸口的那一刀,看似进入的深,只剩下刀柄,实则那剑刃早在她并指捂胸的时候,便已被斩断了。 宁徽道:“你指上的功夫倒是十分俊。” 明烟似无可奈何地盯了他一眼,才嗯了一声道:“身为女人出门在外,没有点近身功夫傍身,若遇到宁公子这种欺负人的,岂不是要被活活戏弄死了。” 宁徽将手中的东西重新拿出来瞅了瞅,“这一整晚,也就刚刚这句话听着像我知道的那个你……怎么在你朋友开的妓院里,你反而要装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了?” 明烟哼道:“我之前轻浮你不喜欢,现在我稳重一点,你又有话说,你怎么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我的麻烦。” 宁徽慢慢靠近她,直到两人影子相贴,才盯着她道:“总觉得在这里的你很不开心,不如在那个危机四伏的客栈里活得肆意自在。” 明烟闻言一震,她惊愕地抬头望向宁徽,却见他也在咫尺之距望着她,神态专注,眼神复杂。 好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无声凝视,似在彼此打量,又似乎一切默契尽在不言中。 ☆、180714 明烟慢慢伸出手, 宁徽会意, 将手中的玩意交到她手上。他低声问:“你在客栈里, 分卷阅读6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那夜装神弄鬼时, 弹奏的就是这个吧?” 见她无声摸着手中的东西没有说话,他本想说“我还是更喜欢客栈里的那个你”,但出口前又觉得突兀, 便改口道:“我喜欢你在客栈时弹的那个声音,再弹一次吧……这回要正常一点的。” 明烟淡淡道:“会吵到人家的。” 宁徽忽然一笑, “那就还是老办法。” 明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床, 又转回头看着他, “宁公子,其实我平时真不是那样的。” 本以为他会戏谑地说些什么,没想他点点头,“我明白。” 他伸手拉住她另外一只手,带着她往前走, 直到坐在床边, 才开口道:“不知为何, 我觉得你今夜似乎也很想弹奏这个。” 明烟说不上来, 此刻心中这种忽然想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就好像你隐秘的心事,以为这世上无人能知,却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被他轻松地说了出来。 她忽然笑了一声,“宁公子, 要是将其他人引来,到时你无法脱身,可不要怪我连累你。” “深更半夜,闺房床上搜到的男人……”他一边笑着脱靴,一边道:“你觉得他们会认为咱们是什么关系?” 明烟也笑了笑,踢掉鞋子,翻身滚上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关我何事?” “嗯,我忽然觉得你这个性子便极好,真的不用改。” 明烟道:“你之前还说我,现在为了哄我吹奏,不也是什么好听说什么。”她说完指了指床帐,“快挂上。” “真的能隔住声音吗?” 明烟嘲笑道:“估计不能,你最好想好逃跑路线,免得被我朋友发现后扭送官府。” 宁徽边笑边去挂床帐,触手的料子滑软无匹,上面凸起的花纹层层叠叠,不用看也知道是上等的锦缎。 他回头望了一眼明烟,见她在低头调弦,便道:“你朋友这间妓馆真是奢侈,都赶上半个王府的华美了,竟用如此名贵的锦料来做床帐。” 明烟没有说话,试了试手中的弦,定下了音部才道:“我喜欢的曲子,你未必喜欢。” 宁徽道:“只要不是那夜在客栈里那种诡谲的乐声便可。” 明烟没再说话,她捧着手心那个圆润的东西,开始弹奏。那东西看着小,却似有能融汇百川大海的力量,每一次勾弦弹奏出的声音,都像在心田划过一般,透彻、跳跃、铿锵、深远,不觉已醉。 宁徽在明烟的弹奏中闭上眼,眼前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画卷徐徐展开,一叶轻舟浮在碧波荡漾间,穿过芙蕖荷叶,葱葱两岸的绿,远渡天际的白,还有含羞带怯的一位姑娘,坐于舟中,隔着雨帘,揣着自己也不明了的情意,细细吟唱,“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宁徽睁开眼,发现那吟唱是明烟低低哼着,“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她的声音细润婉转,自带一股风流,比之之前在客栈里故意戏弄他的那个声音,此刻这种女声更添缱绻。眼前拢在这方只有他们两人的小天地中,独属于女子的柔美绮丽便无所顾忌地勾住了他。 黑暗中她的脸模模糊糊,不知为何他却忽然有一股想去抚摸她脸颊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幸好他的定力算佳,没有贸然出手破坏眼前这番美景,于是她撩人妩媚的声音才能继续。 明烟终于停了下来,唱停,乐声亦停。 宁徽好半晌才道:“七弦膄果然名不虚传。”他听着静谧里明烟吐出的那口气,又道:“湘东之音确实了得,无怪乎这家妓馆可以开在西横道上,原来有独门招揽客人的手段,我今夜只和头牌姑娘纠缠,倒是落了下乘了。” 明烟听他这么说,才道:“宁公子,我今夜弹了禁乐,你今夜也听了禁乐。” 宁徽摇头,“不该只有你我吧,我在那间房里等姑娘无聊时,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别处有这种声音,你朋友这个妓馆倒是挺厉害。” 明烟道:“上行下效,在这奢华的帝都中,有权有势的人想听的曲子,自然就能听得到,是否禁乐,只是说给百姓们听的道理罢了。” 宁徽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他话锋一转,“你是湘东人?” 明烟没有否认,她点点头,“你听了我的七弦膄,摸了我的八重锦,喝了我的早绿茶,以宁公子这般见识,我若说不是,你会信吗?” 宁徽默了默,问道:“程郢知道吗?” 明烟似有些好笑,“宁公子其实想问的是,我是怎么混进天都府的,是吗?” 五年前朝廷颁布禁令,凡是流于帝都的湘东遗民,一律沦为贱民。男不得入朝,女沦为贱籍,永滞于帝都,不得外逃,如有私逃或与湘东有接触者,一律施以鞭刑,九鞭打死,不死再加鞭数。 宁徽有此疑惑并不奇怪,明烟不仅是个女人,还混进了天都府,这事如果程郢没有参与其中,他是万万不信的。 明烟坦然道:“宁公子如果非要问,那便是 分卷阅读6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我助程郢平步青云、加官进爵,程郢帮我清理障碍,给我洗白一个身份。” “理由。”宁徽直直盯着她,“给我一个理由,你要如此冒险的理由。” 明烟没有说话,她慢慢凑近宁徽,直到咫尺之距,呼吸相闻才停下来,然后她双手缓缓环住了宁徽的脖颈。 宁徽和明烟在床上对坐,男人个子高,腿若伸展开,必然是要碰到对面的明烟的,所以宁徽是腿分而坐,左腿弯曲挨着身下的软炕,右腿支起来,撑着右臂。 这样的姿势于男人而言是很潇洒自在的,可是明烟凑过来后,宁徽却一下子觉得尴尬了。 ☆、180716 她置身于他两腿之间的位置, 还环住了他的脖子, 令他想侧身都做不到。 芬芳馥郁的身体带着撩人的温热,令他喉间有些发紧, 最吃不消的就是她膝行过来时,停得十分近,她的膝盖位置正好顶在他的腿间, 这种触感难以忽视的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女人的黑发随着她勾住他脖颈的动作,滑下肩头, 覆在宁徽置于膝盖的手掌上, 一片魅惑人心的细腻和丝润。 他听她凑在耳边, 缓声道:“我如果不肯说出理由,你会怎么做?” 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膝盖又往前挪动了一下,这下完完全全贴在了他的腿间,而且那种蹭动让宁徽觉得浑身酥麻, 再不退开, 马上就要让她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了。 他猛地按住她的双肩, 用力抓紧她圆润的肩头, 有些咬牙切齿道:“你对程郢也用的这招? 明烟的下巴垫在宁徽的右肩头,吐出的热气全都吹进了他的耳朵,“程郢不喜欢女人……宁公子,你喜欢吗?” 喜欢吗? 宁徽微微侧头,恶狠狠盯着她马上就要贴上他脸颊的红唇。那唇在诱惑着他,令他想要不管不顾地贴上去, 狠狠与她纠缠厮磨一番,才能解了他此刻的焦躁。 但之后呢……之后与她要如何收场? 他不想和她变成那种关系,至少不是她所以为的那种可以冷酷地谈着条件,肆意讨价还价,只存在于利益交换的那种关系。 那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她此刻撩动的他有些难捱,于是他伸展手臂,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十分用力的将她挤在怀中,紧到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胸脯起伏,与他相贴,灼热的点燃她身体的香味,迷人而缱绻。 他们在暗夜的床帐中紧搂在一起,宁徽的手缓缓抚摸过她的肩头和背脊,最后才贴脸蹭了蹭她的脖颈,低声道:“明烟,你答应过我,不再骗我的。” 明烟慢慢推开他一些,眼睛盯着眼睛,问他道:“宁徽,你这是以什么身份问我的?” 宁徽搂住她的肩,额头抵着她的,“你想要什么身份?” 她缓缓笑,“抱了这么一回,我都可以选了吗?”她低语喃喃,“那要是亲上一口,是不是可以为我去死了?” 见他还想再搂着她,明烟又道:“我这回算是看走了眼,男人都是好色的。” 宁徽似是被她气笑,一手一个,扭住她的耳朵,轻轻捻,“你这么顶着我,我还无动于衷,岂不成了太监。” 她哦了一声,“那这天底下最规矩的男人岂不只有太监了?” 他哼了一声,“太监还算男人吗?” “至少不会找借口留宿,还爬上我的床,一边抱我一边对我上下其手……”她边说边低下头瞅了瞅,“那里还不老实。” 不用点灯,宁徽也知道她看的是哪里。他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刚刚确实被她擦弄的有点没管好。 明烟退开他的怀抱,抱膝坐开一些,“今夜来堵我,就是想将我调查个一清二楚吧?逼我对你据实已告,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身份,告诉过我吗?” 见宁徽不说话,明烟又道:“提到太监……那具尸体你该也看过了吧?那可是个净过身的男人,宁徽你是什么身份,你不告诉我,我就猜不到了吗?” 宁徽见明烟问起,斟酌了一下,才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对你会更安全一些。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你和我目标并不冲突,以前你和程郢一起所拥有的便利,和我一起,我可以给你更多,你想查的东西,我可以帮你一起查。明烟,考虑一下?” “你莫非知道我想查的是什么?”明烟凝视宁徽片刻,又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宁徽低头,慢慢微笑,“从明日起,程郢辖下所有人事物,全都会移交给我。”他看向明烟,“也包括你。” 明烟瞪着他,好,也就是说,她不答应,程郢手里那些资料和案宗,她就别指望宁徽会给她。 她指着他片刻,随后用力将他往床下推,“你给我下去!快点!” 宁徽握住她抵在他胸前的瘦长手指,慢慢抚着,“答应于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拒绝?” 明烟冷笑,“合作的基础是互利,就像我和程郢一样,各取所需。”她 分卷阅读6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瞪着宁徽,“你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宁徽没有说话,用盯猎物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才慢吞吞道:“你这么聪明,心里定是明白的。” 明烟气结,拉开床帐,指向虚空,“你给我下去!” 宁徽也没再磨蹭,穿靴下床。还未待说什么,明烟已经一拉床帐,将他隔在了外面。 透窗的月轮已圆,温温润润地照进来,铺了宁徽一身。他微微笑了笑,将整个房间打量了一番后,目光定在了那张软榻上。 那软榻靠上挂着一个奇光异彩的东西,此刻月下打量,已经有些逼人的华彩隐隐透出来了。 宁徽走上前,慢慢拾起了那个东西。触手细腻光润,竟是一件昂贵无匹的金丝软甲,不过这软甲分量并不重,但纵横交错的纹路,缜密至极,通体无暇,就算是顶级工匠累瞎双目,集一生智慧与血泪,也难得这么一件珍物。 这是个无价之宝啊。 宁徽蹙眉,望向床榻。藏进榻中的人十分安静,声息全无,但他知道她并没有睡。他将那软甲凑到鼻端闻了闻,全是明烟身上的那股让人动摇的味道。 是她的金丝软甲。 宁徽慢慢呼出一口气,将软甲往脸上一蒙,随后慢慢躺在了这张软榻上。软榻上也沾染了她身上的那种奇妙的花香,但要淡的多,不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 ☆、180719 “看来我今夜只能在这榻上度过了, 不过这榻上倒是很香, 和你一样香。”见明烟不说话,宁徽继续道:“你之前躺过啊?涂了花油?” 明烟在床上狠狠咬牙, 她何止躺过,她光着躺过!可恨! 她有苦又说不出,只得冷冷道:“宁公子不想露宿街头的话, 就赶紧闭嘴。” 宁徽一笑,看来是猜对了。 他将脸上的软甲拿下来, 又闻了闻, 只觉得此刻上面已经融合了二人共同的气息, 纠缠不退。 他将软甲推到一旁,问道:“你刚刚吹的那支曲子……那个姑娘后来怎么样了?总觉得乐中似有画卷,卷中有舟……” 明烟本想装聋作哑,再也不理他,可是他突然问的这句话, 又令她翻身的动作僵住。他怎会知道那曲子背后有故事?莫非他真能洞彻人心? 明烟慢慢皱紧眉。宁徽这个男人可恨归可恨, 却是该死的聪明。 “我是问舟上那个姑娘。” 明烟许久才道:“不怎样, 跟着一个混蛋, 颠沛流离,苦不堪言。” “那个混蛋还活着吗?” 明烟嘴角动了动,“被我杀了。” 宁徽看向床帐,微微敛眉,“是萱娘?” 明烟闭上眼,她没有回答。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她若不与王子同舟,此刻想必会活得截然不同吧。 那一年还很小,她和二哥被追兵逼到江边,仓皇间上了一条渔船。船家刚刚喜得一个新生儿,架着小围炉煮着鱼粥给虚弱的产妇喝,围炉边还有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和她年纪相仿。 二哥命令开船,随侍的几名近卫横眉带刀,船家不敢违背,只得划桨向江心。 追兵锲而不舍,乘小船追,放箭射死了船夫。婴儿啼哭,那个小姑娘也慌作一团,盈盈垂泪。她将颈间挂着的莲花坠子递给那小姑娘,想要分散些注意力来安抚她,可是那小姑娘慌得很,接手时坠子掉进了小围炉,二哥震怒,产妇也慌了,那样贵重的物件,坏了她们可赔不起。 那小姑娘惊慌去捞,坠子头上的莲花纹便烙进了她的掌心,一股烧焦皮肉的味道。 坠子又重新回来了,却缺了一角,那小姑娘掌心的花纹便也少一角。 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印记,在那年她因任务接近萱娘时,再度看到,明烟震惊许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明烟觉得她欠萱娘一句对不起,从前便欠,如今欠的更多。 她将萱娘带回,并不仅仅因为她是湘东遗民,更因为她不想萱娘的一生和林坤捆绑,然后陪葬。她该有自己崭新的生活。 思绪百转间,听宁徽问道:“你真的觉得程郢是林坤所杀吗?” 不,我觉得程郢之死另有蹊跷。 明烟虽然这么想,但她却道:“怎么?你怀疑?你当时不也说是林坤扮成我伏击了程郢吗?” 她顿住,“你是故意这么说的?你不放心萱娘?” 宁徽道:“我只是觉得你有些感情用事。”他呼出一口气,“虽然你问林坤他也未必会说什么,但留下林坤的性命去钓大鱼,不是更好?” “我和程郢的任务便是猎杀林坤,我带着活的林坤回去,他也是死。”明烟平躺,双臂枕在脑后,“林坤能从通州大牢跑出来,本身就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情。”那可是大宣朝一座有名的噬人地狱。 “死囚和差官……”宁徽顿了顿,“你觉得谁更像是猎犬,而谁才是猎物呢?” 分卷阅读6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的话,确实击中了明烟心底最深的一层怀疑。那笔来历不明的脏银…… “林坤是个死囚,除了等死,他的一生再无其他转机,但如果有人诱以厚利,你说他会不会拼死一搏?”宁徽淡淡道:“宰了你和程郢之后,带着一笔巨银和女人,从此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你说这个诱惑大不大?” 明烟慢慢捻着自己的手指,宁徽说的没错,如果她是林坤,这场赌命之搏就值得一试,输了不过一切如旧,但一旦赢了,人生将就此改写,更何况她本就是林坤眼中的仇人,不除不快。即使没钱,能将她杀了,也算是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 明烟默默琢磨着这个事情,却听宁徽道:“如果程郢的死不是偶然,那么和他息息相关的你呢?” 他闻着犹在散发着和明烟身体相似味道的软榻,淡淡道:“我有种猜测,不过我还没有拿到程郢手中所保存的一切案宗,不好确定是与不是,但明烟你心中应该有个数……”他顿了顿,才道:“你有麻烦了。” 明烟没有说话,但她一瞬间便明白了宁徽的意思。她引导着程郢去查九功宴,那么反过来呢?隐在暗中的人,难道会坐以待毙吗?这次程郢死了,但是她还活着,没有达到目的的猎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它还会寻找下一次机会,置明烟于死地。 她了然宁徽在说什么,但她不解道:“宁公子,你为何对我说这些?” 宁徽无声笑了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兴趣的,虽然她撩完就跑这点略胆小,但没有让她心甘情愿臣服之前,怎能让她先死掉? 他道:“如你所猜,我不过是为整个大宣朝最尊贵的那个人卖命罢了,你既与我目标不悖,顺手救之。” 明烟一愣,她没想到宁徽又会突然承认了她之前的猜测。能支使的了宦侍出动,除了当今陛下还能有谁? 那宁徽呢?他是她的敌人,还是朋友? 明烟心底涌上一丝烦恼,明明知道这个人不该接近,但为何听他说完这番话,又进而思考他们成为朋友的可能性了呢? 时间紧迫,容不得一丝差错。 无论宁徽是示好还是试探,她都决定置之不理。但小心还是应该小心的,毕竟程郢死了,很多事都不如从前便利。 她又听宁徽道:“你不该再住这里了。” “那我要去住哪里?”明烟问道:“天都府吗?那里都是男人,除非我想女身大白于天下,不然我还是做个色鬼,沉迷于妓院,花天酒地比较实在。” 宁徽琢磨了一下,道:“我有处宅子,你搬来和我一起住。” 明烟讶然,“宁公子,你是认真的吗?”她想了想又愤然,“客栈时一副道貌岸然,此刻明知我是女人,还邀我一起住,你这算是正人君子吗?” 宁徽听她指责完,忽然忍不住笑开,“人啊先要活着,然后呢才能考虑正人君子不正人君子的问题。” 明烟嗤道:“我和你一起住,你能保我不死?” 宁徽理所当然道:“至少在你心中的大事尘埃落定之前,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 明烟哼道:“大言不惭。” 她本以为宁徽还会再说什么,可是许久他都再未答言。她沉了片刻,慢慢撩开床帏,向软榻望去。月色如洗,凝白而皎洁,光润笼住那个侧头仰卧的男人,雕琢得他那张脸格外好看。 她其实从未和一个男人同睡过一间房,即使一个在床上,一个在榻上,但这种情形也从未发生过。 身份自生来便无从选择和改变,她只能被动接受,活的中规中矩,偶有出格,但那也不是真的。她心中很是明白。 明烟盯着宁徽的脸,看了许久,才终于遮住帷帐,闭目睡去。 第二日天气晴好,明烟下床时发现宁徽已经不在了,不知何时走的。 只在八仙高脚桌上留了一张字条,明烟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是:明姑娘,昨夜多谢收留。与姑娘说的搬来同住一事,请慎重考虑。想来我们将会朝夕相处很长一段时日,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宁徽,不善厨艺,但不挑食。 明烟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不由得气笑了,什么意思?等于她搬过去,要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吗?搬过去的理由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其实归根到底不就是想要一个免费的婢女吗? 明烟翻了一个白眼,但还是谨慎地将这纸条烧了,要被褚月她们知道昨夜她和一个男人同房而眠,那就麻烦了。 一般宿在妓馆的时候,第二日去天都府,明烟都会刻意晚上一些。毕竟美人在怀、春宵苦短,缠缠绵绵不肯去上差才是正理。 但明烟瞅了瞅这时辰,决定还是不耽搁太久了。毕竟这是脱离程郢后,她独自去天都府的第一日,更何况她还升了职,理所当然要和余下几位偏卫见面的,再者说如果能在宁徽之前想办法拿到程郢手中留下的案宗与资料,就更好了。 不过机会该是很小,毕竟宁徽已经先行一步了。 明烟洗漱完毕,见到褚月,问清婠婠还未归来 分卷阅读6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便蹙眉道:“她若是回来,替我好好骂她。” ☆、180722 褚月笑道:“主子放心, 婢子待她回来, 一定会好好罚她的。” 整理好仪容,确定一切妥当, 明烟才出了花阑坊。她特意穿上了宁徽那件小毛氅,想着一会儿若是见面,还是还给他比较好。 帝都虽然不比山中落雪寒凉, 但一早出门,呼吸间也全都是冷意, 明烟边走边抚摸掌心下火红艳丽的皮子, 心中又有些不想还给宁徽了。 他一个男人, 这皮子的颜色其实也不适合他。暗想中,路过一家打落地铜镜的铺子,明烟在铺子口那成镜样品前略微站了站,镜中人皂色官袍外配上一件这么浓艳的皮氅子,倒真是分外夺人, 难怪刚刚一路都有擦肩而过的小娘子, 回头不住打量她。 明烟心中是喜欢这件皮子的, 但又觉得它张扬太过……算了, 还是还给宁徽吧。 明烟一边琢磨着这个事情,一边往前走,她刚想找个早点铺子吃点东西,却见街前有人催马喝退两旁的百姓,“官差办案,闲人闪避。” 马蹄清脆踏过清街石板, 似乎转瞬就到了近前。明烟觉得这声音微感熟悉,蹙眉抬头,正和来人打了一个照面。 那人身姿挺拔,骑于马上,俯看的侧脸正好被临街的青瓦顶子隔成了阴阳两面,眼神藏在光影润彩之中,略有些看不清,但明烟确信,马上人看见了她。 她立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在那快马奔过身侧之后,微微扭身看去,果见那人急急勒住了马缰绳,一个挥洒自如的动作,就将马头重新拨了回来。 他催马重新靠上前,在她身侧咫尺之距时,终于停下。 “明烟?”男人在马上道。 明烟看清他的脸后,微微一顿,才道:“萧兄?” 男人名为萧续,天都府四偏卫之一。从前程郢身为四偏卫之首时,明烟总是跟在他身边,倒是很少和萧续多说什么,关系也比较疏远。 她本想今日下差之后请几位偏卫大人吃酒,不过没想在这里便见着了。 萧续下马道:“我正要去找你……”他顿了顿,似乎闻到了明烟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面上浮现一丝促狭,“你今日倒是出门的早,我还以为要去花阑坊中揪你。” 明烟假装面上一哂,随后诧异问道:“这么一大清早,萧兄这是要去哪里?” 萧续想到正事,“湛王府出了事情,戴大人已经进宫面圣,燕西风和宁大人先行,我是被戴大人勒令来寻你的。” 宁大人是谁已经无需多问,虽然都是偏卫,但宁徽替了程郢,位阶高于余下三人,称为大人并不为过,严格说来,昨夜的宁徽宁公子,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她的新上官。 想完这个事情,明烟心中忽然一惊,她后知后觉意识到湛王府三个字……昨夜婠婠不就是去了湛王府?她至今未归,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明烟立刻便想问湛王府出了何事,但她表现的十分关切,这本身便是不妥,毕竟她此刻该是一个毫不知情的人,等萧续向她解释原委才对。 萧续这个人,从前程郢倒是和她提起过。天都府是皇帝的亲信爪牙,戴宗林是可以凡事直奏皇帝的,所以朝臣们提起天都府都是本能的抗拒与畏惧。 所有人都觉得戴宗林能坐这个位置,是深得皇帝宠信的,但其实高高在上的帝王,除了自己之外,并不会相信任何人,戴宗林的天都府帮皇帝监视百官言行,权势熏天,除了皇帝并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但其实皇帝也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个眼线,这人便是萧续。 程郢混迹天都府多年,能得到戴宗林信任,坐上四偏卫之首的位置,他说的话,明烟并无疑问。 所以应付萧续,要格外小心。虽然他在温和地对她微笑,闲谈仿若平常,但明烟已经有了警醒之心,所以斟词酌句道:“湛王府能出什么事?” 萧续打马跑得快,身后的几名小吏此刻才陆陆续续赶上来。萧续拦住其中一人,让他下马,并示意明烟上马,“我们时间紧,赶紧走。湛王他……死了。” 明烟正在上马,闻言身形微晃,但她快速镇定下来,也未说话,只是点点头,随着萧续一起驾马驰骋。 跑出一段,明烟才提出心中的疑问,“萧兄,这似乎不是去湛王府的方向。” 萧续点头,“要去的不是湛王府,是西郊连着马场的别院。” 明烟暗忖,看来湛王是死在了别院。她默默想了想,以湛王府的位置来言,太过居城中且显眼,下手的话确实并不明智。 虽然湛王只是个闲人,但毕竟是王府,私兵自是没有,但好歹还是有些应景的府卫在的,即使是摆设,也聊胜于无,不是个下手的好场所。 明烟乱七八糟想着这些,偷眼打量了一下萧续,谁想他也在侧眸看她。见明烟看过来,他微微一笑,道:“这灼人眼目的毛皮子倒像是个好物儿,是相好之人送的吗?” 明烟心中尴尬 分卷阅读6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口中却笑道:“我这出门一趟,没想帝都倒是改了风向?之前不都是流行送个坠子、帕子、小香包什么的吗?如今难道都送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萧续也笑道:“难怪从前程大人只喜欢和你一道,你果然说话风趣。”他顿了顿,才又道:“只是之前没见你穿过,今日一见十分亮眼,以为是婠婠姑娘送你的。” 明烟心中暗笑,看来萧公子也暗搓搓成了姬婠婠的裙下之臣。这种旁敲侧击之言,作为旁观者听来,确实瞬间洞明啊。 她微微一笑,道:“婠婠姑娘的音律确实堪称一绝,不过我去花阑坊却不是为了她,萧兄说笑了。” 明烟说话时,一直盯着萧续的眼睛,看到他黑眸深处一闪而过的尴尬,随后他便侧过头,不再说话。 “本还想着今夜和萧兄、燕兄晚间找个酒楼坐一坐,谁想湛王府倒先出了这样的事情。”明烟并不想就此沉默,她还是努力想把话题拐到死去的湛王身上,就算不能摸清萧续的态度,能听到多一些内情,也是好的。 萧续却遗憾道:“是啊,感觉不仅今夜,以后也别想安生了。”他看了明烟一眼,“程大人死了,明烟你还有心情喝酒啊?” “死都死了,还能如何?”明烟叹口气道:“逝者已矣,生者不还是要活下去?伤春悲秋程郢也活不回来。” 萧续沉默半晌才道:“此刻最焦虑的应该是戴大人吧,一早就被皇上宣召入宫,之前曹将军的案子还未有头绪,本指望程大人此次依旧可以查到凶手,可惜他却死了……” 他说话间又瞅了瞅明烟,“从前明烟你和程大人总在一起,是不是也有一些自己对于案情的见解?” 明烟微微垂眸,“我只是程大人的属官,能有什么见解?不过就是为程大人鞍前马后效个劳、跑个腿罢了。” “是吗?”萧续微微勾唇,“程大人办事得力,自然毋庸置疑,不过我却有印象,他名声噪起还是从一年前榠王殿下那个案子开始的吧?” 明烟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拢了拢染火般的毛皮氅子,淡淡道:“起风了呢,萧兄,我们还是快马赶路吧,新继任的宁大人还不知是个什么脾气,我们去的太迟,恐要得罪于他。” 萧续紧了紧马缰绳,道:“也是。” 湛王的这处外宅占地颇广,先帝时原是跑马场。湛王和先帝乃是亲兄弟,后来先帝便赏了这个跑马场给湛王,于是湛王便修了这处宅院,时常来住。 到府宅门前时,正遇到一辆华贵的马车堪堪停住。明烟与萧续皆勒住马缰绳避让。 有驾车的仆从搬了马凳候着,须臾从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华贵的纹花锦袍,外罩藏蓝色锦绣披风,刚刚站定的瞬间,便向明烟他们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明烟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微微一愣,随后低头不语,却听身旁的萧续低声道:“是榠王殿下。” 明烟没说话,她暗想我当然知道他是谁,我还抽过他呢你信不信?她动了动唇,没说话,她知道这话说出来萧续定然不信。 这当口,萧续已经率先至前行礼,“见过榠王殿下。” 明烟也赶紧随后行礼,却听榠王李贺有些诧异的声音问道:“你们……可是皇叔府中出了什么事情?” 萧续也本以为榠王是闻讯而来,见此一问,便猜许是凑巧登门,还未听闻湛王已死的消息,遂道:“回殿下,湛王这宅中出了点事情……湛王他死了。” 说话时,李贺正迈腿要过入府的高槛,闻言身形一晃,差点崴到,明烟眼疾手快,在后面撑了他后腰一下,他才稳住动作,没有丢丑。 ☆、180725 他扭身看了明烟一眼,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看萧续在侧,便忍住了没说。 入门能见整排的天都府卫横纵把守, 不见戴宗林,看来皇帝对于这件事的震怒之情,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严重。 明烟远远就看到了宁徽一身白色狐裘大氅, 异常醒目地站在冷冽朔风里。只是一个背影,却无比高挑俊挺, 微微拢袖后显露出的雍容华贵之态, 连走在身前的李贺也比拟不上分毫。 颀长身影安安静静俊雅而立, 却已占尽殊荣。 听到动静,宁徽微微回头望过来,真是清贵优雅如朗月,逼人侧目。目若点漆的一双眼,瞟了明烟穿在身上的火红小皮子一眼, 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后目光才定在了榠王李贺身上。 “下官宁徽见过榠王殿下。” 明烟听宁徽此言, 暗忖两人或许是见过或认识, 可听李贺所言,她又觉得自己估计错误。 李贺迟疑道:“你是?” 宁徽浅笑行礼,“下官初入天都府,目前的衔职是偏卫长。” 李贺好半晌没有说话,须臾他侧头看了一眼明烟,低声问道:“是真的?” 明烟顿了顿, 了悟他是在问程郢的死,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李贺蹙了蹙眉,对宁徽道:“本王能见见皇叔 分卷阅读6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尸体吗?” 宁徽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是侧身让开路,示意榠王先行。等燕西风带着李贺先行,宁徽才缓缓落后,直到和明烟并行,又默默看了那小皮子几眼,才道:“挺机灵,知道今天冷。” 明烟瞅了瞅他一身骚包的狐狸白,“没有宁大人您机灵。” 两人说话间,萧续也跟了上来,“属下萧续,见过宁大人。” 宁徽点点头,“今日本该先去府衙和大家见一面,谁想倒是先来了这里……萧偏卫,我有话要单独交待明烟,你跟着榠王殿下先行吧。” 宁徽赶客之意明显,萧续岂会看不出?他微微行礼,才快步先行。 等只余下他们二人,宁徽才道:“看刚刚你和榠王的形容,当初救他一命的人,恐怕并非程郢吧。” 明烟假假嗯了一声,“榠王是吉人自有天相,上天庇佑才能大难不死,当然不全是程郢的功劳。” 宁徽垂目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伸出手。他修长的指尖已经快要碰到她的肩膀,明烟终于撑不住道:“这里可是湛王府,你别乱来。” 她边说边伸出手,快速打落宁徽不规矩的手,谁想却有一片飘零的枯叶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头。 清脆的一声“啪”,明烟的掌心碰到了宁徽的手背,却被他反手攥住后握紧,垂下后藏在了白狐裘内。 “我本来没想乱来,但你冤枉我,我若是不乱来一番,都对不住你饱含期待的这一打。” 明烟下意识挣了挣,可他早防着她了,手劲大得很,根本甩不开。 明烟抿唇,“宁徽,你……” 他微俯身贴耳道:“我留的字条看到了吗?” 明烟想往后退,可是手却被他紧紧攥住,退不得,“宁徽,我不能去……” 他认真问道:“是不能,还是不想?” “有什么分别?” 他微微翘起唇角,拇指慢慢摩挲她光润细致的腕骨,“不能是你想来,但是碍于多重考虑不能随心所欲,而不想……”他顿了顿,“如果是不想,那就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明烟被他气笑,“你说的还真有道理。” 见他依旧攥住她的腕子不松开,她又道:“你再这么闹下去,别人该起疑了,快松开。” 他却皮笑肉不笑,“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怕个什么。” 明烟无语半晌,“你现在好歹是天都府的偏卫长,湛王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和在意,净和我没完没了。” 谁想宁徽却笑了,理所当然道:“湛王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比起湛王的死,我更在意你的答复。” 明烟抿了抿唇,忽然低声唤道:“宁公子……” 她故作柔媚温软的嗓子,曾经让宁徽暗恨的撩拨声音,此刻听来却让他忍不住心中一荡,他看着凑到身前的明烟,他看着她微微仰望的脸带着期待,“可我在意,我想知道湛王的死是怎么一回事,宁徽,帮我查一查。” 她边说边微微晃了晃他的胳膊,“好不好?” 软语相求的声音,终于取悦了宁徽,他放开她的手,示意她往前走,“明烟,你求人的时候,才有点身为一个女人的自觉。” 明烟瞅了一眼已经被他攥红了的腕子,怏怏道:“什么叫一个女人的自觉?” 宁徽一笑,“你是扮演一个男人久了,已经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女人,还有身为一个女人到底应该怎么达成自己的目的。”他瞅了明烟一眼,“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帮你回忆起来,作为一个女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胡说八道。”明烟压住心头涌起的异样感,问道:“那你说什么叫做一个女人的自觉?” 他弯了弯唇角,悄声道:“挑一个你喜欢的男人,然后依赖他。”他边说边看了看明烟,“像你这样,将所有的重负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你会受不了的。” 明烟微微有些愣住,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个男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身边所有的人无形中都在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她若是个男人,那该有多好。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前行,不敢任性,不敢放纵自己的心愿,生怕会让所有人失望,生怕自己辜负所有人,生怕自己配不上那个身份和位置。 而宁徽……他却说,她是个女人,她应该活的和其他女人一样,去大胆依赖一个男人,而不是事事逼自己,扛住所有重担,像个男人一样披荆斩棘。 这种说辞很奇妙……奇妙到她愣在原地许久,也第一次没能想明白一件事。 湛王府别院大到不可思议,从入门开始便是楼台水榭不断、假山磷石环绕,穿过长长的房廊后是一处遮阳影壁,随后是分列两端的雕花门,过了门,是一大片还未上冻的景内湖泊,远远望去连着一个穿水拱桥,桥的那端还有另外半个内景湖。 过湖后便是一片敞亮的天地,延展开去似到天边,那天边的尽头,便是先帝在时,赫赫有名的跑马场。 分卷阅读7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而湛王的死尸就在跑马场和穿景湖中央的那条连线位置上。 湛王的尸身面朝下卧着,头发上纠结着湿软的泥土,他穿着一件遮寒的灰色大氅,靴底藏着湿泥纠结,身上也是遍布污迹。 发现湛王尸体的是长期驻守这别院的花匠,姓余,是个老下人。春夏之际负责修缮花墙,除除花草,到了秋冬寒凉之时,便扫扫落叶,清清马道,翻整一下围栏。 湛王来别院时,都要骑马,然后放马。他来之时往往都是小住几日,并不会当日往返,但昨日来后不久,便有一辆自家王府的马车登门,车上有位没见过的美貌姑娘,说是湛王请她过府的。 门房人记住湛王的吩咐,便让这马车进府了,而且那夜湛王本无意留在别院,顺便送那姑娘回去,但马车的车辕坏了,无奈湛王便留那位姑娘在别院住一夜,转日再离开,而湛王自己也没走。 巡夜的府丁看见湛王的书房很晚还亮着灯,以为王爷在忙,便没有上前打扰。湛王历来的习惯,都是别院中不许下人随意打扰,所以谁也没有靠前。 燕西风记录这些消息的时候,明烟在围着那具匍匐在地的尸体打转。 她翻转尸体的手指。指缝里也有污泥,几乎是每个手指缝中都有,泥泞不堪,几乎难以分辨原本的样子。她盯了片刻,忽然道:“拿水来。” 王府别院的人听吩咐打来了水,明烟将湛王的右手泡入水中,轻轻搓洗。 宁徽和萧续也慢慢上前,低头看着明烟动作。 萧续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烟没有回答,她只是细致地将湛王手心和指缝中的泥泞,一点一点清洗干净,露出他原本手掌的模样。 湛王的掌心偏厚实,手心略有肉,指腹也很饱满,但也正因为此,积累在上面那些细小却深刻的伤痕,便变得愈加明显和引人注意。 明烟缓缓抚摸过那些伤口,有陈有新,有深有浅,有的面积大,有的面积小,看起来排列也没有什么规律,不过最新的伤口经过清洗,犹有粉红的内层破损显露出来,看起来伤的时间并不久,或许就是昨夜。 王府别院也有一名老管家此刻侍立在侧,明烟便问道:“湛王平日里惯使左手还是右手?” ☆、180729 老管家颤颤巍巍道:“王爷平时就是用右手。” 明烟闻言又盯了盯左手, 却是问萧续道:“仵作来了吗?” “应该快到了。” 明烟站起身道:“仵作来了, 也让他清理一下左手,我觉得左手上也会有一样的痕迹。” 萧续诧异道:“你看这么仔细, 莫非是有毒?” 却听宁徽道:“内层肌理依旧红润,应该不是中毒……不过这些伤口的形状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明烟看了宁徽一眼,缓慢点点头, “摩擦和剐蹭,甚至是割伤, 都不会留下这种凹陷形的伤口, 这种……”明烟指了指那犹如被重新剥净的右手, “更像是撕咬。”而且新旧交叠,不止一次。 几人说话的功夫,验尸的仵作已经随后赶来,和仵作一起前来的还有戴宗林。 见戴宗林亲临,明烟等人皆恭敬行礼, “参见戴大人。” 戴宗林眉头紧锁, 丹凤眼眯紧的时候, 更显阴鸷。他望了望开始验尸的仵作, 还有那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湛王,深吸了一口气,才指了指宁徽,对众人道:“宁徽,大家都见过了吧?那本官就不赘言了。” 他说罢,又望着宁徽打量。今早进宫, 戴宗林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曹犇之死仍未有头绪,现在湛王又死了,今年的天都府注定会是多事之秋,这劫难想要安然度过去,恐怕也是艰难。 但皇上的态度却比他预想中和缓,“湛王府的案子就交给宁徽处理吧,戴爱卿从旁协助便是,宁徽想要的一切援应,都尽力满足。” 戴宗林暗暗心惊,这个天降的宁徽不知是个什么来路。昨夜宫中已经派人知会了他一番,谁想皇上今早紧宣他觐见,竟不是因着湛王之死,而是为了提点他,不要怠慢了宁徽? 怎么从来没听说皇上还有这么一个亲信藏在暗中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此刻他细细打量宁徽,只觉得此人形貌着实出众,别说比起帝都高庭贵门,就是天家子弟能胜过他的青年才俊,该也不多。 戴宗林暗暗琢磨,若真是隐于帝都,怎会毫无动静,连天都府的耳目也没有探到过蛛丝马迹。 若不是皇帝的亲信,为何会被皇上如此看好和重用?这般独一无二的信任,从新帝继位这些年,就没从任何一个文武大臣身上看出来过。 戴宗林百思不得其解,但口中却继续道:“宁徽啊,初入天都府就赶上了这样的事情,但事情已出,还是要尽快查找凶手,湛王爷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这可不是死了一个平头百姓那么简单的事情,要是最后没个说法和结果,皇上怪罪下来,不仅仅是我戴某人,就咱们天都府的招牌最 分卷阅读7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后还能不能保住,都在两说之间。” 戴宗林这话说的倒是圆满,但一股脑就把手中的热山芋给抛出去了。凶犯自然要宁徽去查,案子若能破风光当是跑不了,但若是破不了,这罪责最后也不会落在他戴宗林身上,自然会有预备好的替罪羊。 软硬皆施,又将自己撇个干净。宁徽暗暗好笑,无怪乎戴宗林可以坐如今这个位置。换个心大的不能办事没功绩,换个心小的自己都能急得抹了脖子。 还是一半糊涂一半明白的好,事有人做,场面戴宗林去撑,分工明确,倒是起不了冲突。 宁徽态度恭谨,客气道:“戴大人放心,天都府办的便是这些涉及高官皇族的案子,这是卑职的分内之职,必责无旁贷。” 戴宗林见目的达到,便想要撤了,他对宁徽道:“如今四偏卫都在此,用谁以及怎么用,你全权处理,此案能了便是本官的心愿,余下本官一概不涉,你自行拿捏吧。” 宁徽点头称是,“多谢戴大人信任,不过此间之案牵扯恐怕不少,要多些时日,但属下又恐耽误了天都府的正常运作,属下就留明烟一人即可,余下两位偏卫便随戴大人一共回府衙处理日常公务便是。” 戴宗林心中虽疑惑,但宁徽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有阻止。皇上信任此人,或许他真有一些本领也不一定,反正该配合的他配合了,案子最终能不能破,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戴宗林点头,“也是,天都府此次倾巢而出,府衙中若有些事情,都无人做主处理,也是不妥。” 说完他看了看萧续和燕西风,“你们手头收集到的所有资料和线索都交于宁徽,他若有何事差遣,你们也当尽心竭力,不得耽误。” 二人点头称是后,燕西风便将今日在湛王府别院所记所录都交给了宁徽。 见他二人尾随戴宗林要走,明烟悄悄凑上去,轻轻拉了拉燕西风的衣袖。燕西风无声回头,见是明烟,也未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等她先说话。 燕西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前明烟跟着程郢混的时候,也很少与他接触。不过搜集情报的事情,一直是燕西风所辖,所以问他最是快速直接。 即使他沉默的毫无存在感,明烟也并不以为意,直接道:“麻烦燕兄帮我查一件事。” 燕西风面无表情道:“何事?” 明烟笑嘻嘻道:“查查最近哪位大人府上走丢了小姐。” 燕西风一愣,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真的还是开玩笑”后,哦了一声,“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明烟略想了想,“应该官位不低,就查三品以上的文职官员吧。” 戴宗林一行人走了,宁徽才慢吞吞凑上来,瞥了明烟一眼,“你倒是很会和男人套近乎。” 明烟哼笑,“我和女人套近乎也很快,不过天都府都是男人,这项绝技恐怕没办法给宁大人展示了。” 宁徽抚了抚身上穿着的白狐裘,冷冷道:“你以前和程郢一起时,也都叫他程大人?” 明烟摇头,“才不叫。” 宁徽逼近一步,“那为何这么叫我?” 明烟皮笑肉不笑地后退一步,“因为你比他后台硬,得罪不起。” 宁徽哼道:“真怕得罪我,我吩咐你的事情,还不赶紧答应。” “宁公子,你知道在戏文里你这种叫什么吗?”见宁徽无声觑着她,她才继续道:“强抢民女,懂不懂?” “你是那种你不愿,别人能强抢得了的民女吗?” 两人说话间,却见榠王由远及近,“别人都走了?只有你们两个?” 面前只余下宁徽和明烟,但显而易见,李贺这话是对明烟说的。 明烟还未及答言,却听宁徽道:“榠王殿下刚刚去哪儿了?” 李贺无声打量了一番宁徽,“怎么?这是怀疑本王的意思吗?” 宁徽坦然道:“案子没破之前,谁都有嫌疑,更何况……”他瞅了瞅李贺,面上浮起似笑非笑,“一年前的案子榠王殿下福泽绵厚,逃过一劫,但显然那个凶手并没有就此停手,下官也是担心王爷安危,才出此言,请王爷不要见怪。” 明烟暗暗皱眉,宁徽明显是在找茬。她侧头瞥了眼李贺,果然见他变了脸色。 “帝都凶案频发,还不是你们天都府办差不利?”李贺冷脸道:“若非你等无能,本王怎会历此磨难?” 见李贺还要继续说下去,明烟忙道:“王爷教训的是,是我等无能,才让王爷出门都要如此担心,是属下等的过错,请王爷息怒。” 她边说边拽了拽宁徽的衣袖,示意他说点符合身份的话,可谁想他盯着明烟落在雪白狐裘上的细长手指,微微出神,却连理睬榠王都没有。 榠王气结,“宁徽是吧?好,等我去见皇兄,倒要听皇兄说说,如今天都府竟是什么人都能进了吗?” 宁徽淡笑,“天都府只听命于皇上,王爷先去问皇上,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李贺暗自咬牙,冷冷 分卷阅读7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甩袖,掉头便走。明烟呆了一瞬,便紧走两步跟上去。 却听身后宁徽道:“明烟,尸身的左手还未看了,你要去哪儿?” 明烟回头瞪他一眼,“属下有事情要请教榠王殿下,一会儿就回。” 宁徽没再吱声,明烟也没回头理他。跟着李贺走出一段,才听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侧望明烟,低声道:“原来本王侥幸未死,在旁人眼中,倒成了一则笑话。” “王爷万万不要这样想。”明烟凑上前低声道:“王爷身体不好,千万不可因为不相干的人如此动怒。” 李贺看了明烟好半晌,才叹口气道:“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比任何人都关心本王的生死,这种关心甚至超过了本王自己。即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可每每想到那生死一瞬的景况,本王还是觉得……” ☆、180805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是看着明烟依旧低垂的头, 复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轻声问道:“程郢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明烟疑惑抬头, “程郢……应该对我说什么吗?” 李贺面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润,他强自镇定了片刻,才道:“没说吗?那东西也没给你吗?” 明烟微微摇头, “敢问王爷,是什么东西呀?” 李贺支吾了片刻, 似乎还在措辞, 可是明烟却有些着急。她见李贺没再说话, 便问道:“敢问王爷今日一早登门湛王府,是因为何事?” “莫非你也……” 明烟急忙摇头,“王爷不要误会,只是湛王府的事情有些蹊跷,而王爷您又曾经亲临险境, 无论是为了找出杀害湛王爷的真凶, 还是为了王爷自身的安危, 有些话我都不能不问, 请王爷恕罪。” “你担心本王,本王心中有数。”李贺放软了语调,“大概是数月之前,本王曾相约来皇叔别院打马吊,不过之后那副镶玉马吊牌就忘在了皇叔这里,前阵子进宫遇到贵妃娘娘问起那马吊牌, 她也想拿去玩一玩,本王才想起许久没见那副牌了,找了好久才想起是忘在了皇叔这里,所以前几日知会过皇叔,近几日会登门来拿这副牌,谁想却遇到了皇叔死在别院这件横事。” “原来如此。”明烟道:“那马吊牌王爷可寻到了?” “嗯,就在皇叔的书房里。”榠王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中拿的东西。 明烟注目打量了一番,那是很精致的一副小牌,狭长的云纹盒子,也就三寸左右大小。 “这么小的一副牌吗?”明烟瞅了片刻,伸出手,“王爷,我能看看吗?” 榠王没有说话,直接将盒子递给了明烟。她接过来,先看了一圈盒子的外延,然后才缓缓掀开了盒盖,清一色的新叶绿牌骨背靠着整齐码放,镶嵌上面的润玉显然很上等,盈盈透着无暇之色。 明烟将装马吊牌的盒子微微倾斜,只听齐刷刷的玉牌磕上牌盒子的声音,而透过底端的缝隙,一众玉色底子中,唯有一张牌色不同,显然是放反了位置。 明烟盯着那张牌,好半晌,终于抬手将它从牌盒子中取了出来。微微冷风袭来,那张牌拿在手中的同时,一张轻盈的字条被风卷起,荡了几荡,终于飘飘悠悠落了地。 榠王疑惑地看着那张落在脚旁不远处的字条,愣了愣,才弯腰拾起,可他仅是看了一眼,神情便是骤变。 明烟见李贺那个神情,心中已然了然,她慢慢伸出手,从李贺掌心抽出了那张字条。 能藏在精致小牌的背面,可见那是张很小的字条。明烟翻转字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东二。 明烟将小字条递给了宁徽。他瞅了一眼上面的字,才问道:“榠王走了?” 见明烟点点头,宁徽又道:“你离他远点。” 明烟瞅他一眼,“你莫非在怀疑榠王?” 宁徽上下打量她一番,“东四、西九、东二……涉及到九功宴这个案子的几人,只有榠王活着,他是第一个人,不仅命大,而且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没有字条,行凶的人却将文字刺在了他身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明烟直视着他,“总觉得你一开始想对我说的并不是这样一番话……你原本想说什么来着?” 宁徽忽然抿唇微笑,“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明烟伸出手,她却盯着他骨节细致的手看了看,没有动。 宁徽凑近她,低声道:“如果你顺我的意,我便告诉你我的发现。” 明烟暗想,难道刚刚他又在湛王的尸体上,有了别的发现不成?她边想边道:“宁大人,你这是以权谋私。” 他笑,“宁大人我不喜欢,你换一个称呼。” 明烟哼了一声,“那你想听什么?宁公子?” 宁徽挑眉道:“如果是那种头牌式的叫法,也可以。” 明烟咬牙,点指他,“宁徽你……” 他却从从容容道:“亦可。”说完便 分卷阅读7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点指他的手,摩挲了片刻,“冷不冷?” 明烟挣了挣,没挣开,便索性算了。穿着白狐裘的宁大人果然掌心温热,有人帮助取暖,何乐而不为? 宁徽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口中道:“想不想软化一下手心的那层薄茧?” “你觉得硌手啊?那你可以不牵。” 宁徽摇头,“我又没说硌手。我只是觉得女子的手可以更柔软一些的,你要不要试试?” “你有法子?” “闲暇无事时,调配过一款药膏,应该会有些效果。” 明烟看着他走的方向,问道:“我们去哪儿?” “马场。”宁徽解释道:“湛王的死尸位于跑马场和穿景湖之间,他身上有湿软的泥土,昨夜并未下雨,而他身上的衣物也并不湿,夜间和晨起的霜露一般都凝聚在林间树梢、矮木花叶这些植物上,所以我推测他身上纠结的泥土是来自于跑马场。” 明烟思索片刻,“我同意去看看跑马场,但我对于湛王之死有不同的看法。” 宁徽望着她,“那你说说看?” 明烟摇摇头,“先不说,我们走走看,看看从横尸之处到跑马场,你我步行,能走多久。” 宁徽看了看握在掌心中属于她的手,“好啊,走多久都没关系。” 明烟横他一眼,“我说正经的。” 宁徽笑而不语,只牢牢拉住明烟的手。两人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终于见到了跑马场的围栏。 明烟探手拍了拍修葺围栏所用的梨花木,“累吗?” 宁徽道:“和你一起,怎么会累?” 明烟无奈咬了咬唇,才道:“但如果让你背着湛王呢?” 宁徽没有立刻说话,他松开明烟的手,改为握住她的肩膀,然后手心下滑,摸上她的背脊骨。明烟手背后拦住他继续往下不规矩的手,“你别闹了。” 宁徽微微笑着,凑到她耳边,“别说湛王那种死沉的结实男人,就是你这种身形高挑的女人,若是背着走这么久,也是会觉得累的,不过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走回去,我愿意为你效劳。” 明烟故意略过他口中不正经的部分,“湛王的衣服虽然有污渍,但是无论前胸还是后背都没有严重擦损的痕迹,也就是说凶手将他从跑马场一路拖行回来,是基本上不成立的,那么就只剩下了背或者抱,但两盏茶的脚程,你刚刚也说了,背一个女人尚且困难,更何况是湛王那种死沉的男人?” 宁徽琢磨了一下,“所以你的意思是,湛王自己从跑马场走回来的?” 明烟缓慢地点点头,“我们可以先看一下跑马场的具体情况,如果真的有湛王来过的痕迹,那么就几乎可以肯定,湛王离开跑马场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这处曾经的皇家跑马场占地十分广,几乎一眼都望不到边,但明烟和宁徽并没有费太多功夫,就找到了昨日湛王骑过的那匹马,因为它没有被关进马厩。 “其他的马都好好的在马厩中,为何只甩了这一匹?”明烟微微蹙眉,“我风闻中的湛王可是个谨小慎微,十分仔细的人,为何会跑马后,却不将这匹爱马引回马厩,就放着它肆意疯跑不成?” 却听宁徽道:“有可能是湛王跑的圈数太多,已然累倒,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和精力,再去管这匹马。” “什么?”明烟闻言气道:“宁徽,我怎么打心眼里觉得,你根本没想帮忙,甚至在故意和我捣乱。” “你没凭没据这么冤枉我真的好吗?”宁徽回身去拉明烟的手,却被她气哼哼地甩开。他道:“好,如果你误会我了,你要怎么向我道歉?” 明烟嗤道:“我还能误会你?” 宁徽没说话,只是凑近那匹仿佛散养一般的马,而那马安安静静卧在地上,就连宁徽靠得极近了,也只是懒洋洋打个响鼻,却连动都没有动过分毫。 宁徽蹲下身,撩开马尾毛,瞅了瞅马的后腿,然后对明烟道:“你看,马蹄铁中几乎塞满了泥土,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马一刻不停地跑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间长的足够让泥土进入马蹄铁的缝隙,并在泥土塞满马蹄铁的同时依旧一遍遍用力踏地,加深加固这种充实感,直到泥土凝固在马蹄铁中,再也甩不出来。” 他盯着明烟蹙眉的神情,“所以我才说这马很累了,你看,它都不想动了。” 明烟凑过去细看,果然,马腿和马尾的缝隙里也都是湿润后又重新干涸住的泥土痕迹,从马臀延伸至马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180810 “湛王为何要不停跑马?”明烟边说边示意宁徽往前走, 在围栏的边缘处, 果然见到一圈圈马匹急速奔驰过后,留下的马蹄印, 那痕迹从远处通过来,又和眼前的部分重叠融合,逐步完整深刻到融合成了一个显眼的圆圈。 宁徽蹙了蹙眉, 微微拢袖,盯着地上杂乱的马蹄印, “感觉像是疯了。” “什么?” 分卷阅读7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指了指地面, “绕圈不停跑, 不是马疯了,就是人疯了。”他又瞅了瞅那匹累瘫的马,“马显然没事,那就是人有问题了。” 明烟琢磨了片刻,“这么说的话, 那湛王身上那些污迹也有了理由, 因为他坠马了, 不止一次。” 宁徽示意明烟往回走, “神志不清还要骑马一直不停的奔跑,你说是为了什么?” 明烟想了想,回道:“有不得不跑的理由,比如说被人追赶。” “被人追赶为何要原地跑圈?这不是很矛盾?” 明烟微微摩挲自己的下巴,“如果他并不以为自己是在原地跑圈呢?” 宁徽回头望了望已经渐行渐远的跑马场,“这个跑马场湛王常来, 迷路这种事就不用提出来了,宛如一个笑话,就算夜深没有火光,湛王也不会迟钝到一直跑圈,除非他本身已经神智不清。” 明烟缓慢地点点头,“这算是一个理由,但我还想到一个理由。” “哦?你觉得还有什么?” 明烟捻了捻手指尖,“烦躁郁结,难以成眠。湛王心中藏了一个天大的事情,却无人可以倾诉,所以他坐立不安、难以成眠,只能骑马散心,冷却心中的不安与焦躁,或者借由冷风拍打,让自己想明白某事,亦或者清醒下来。” 远远已能看见湛王依旧横陈的尸体,显然仵作已经检验尸体完毕,和天都府的小吏们候在原地,等宁徽他们折返。 宁徽低声问道:“你会提出这种想法,恐怕不是随便琢磨出来的吧?是不是刚刚李贺和你说了什么?” 明烟斜睨他一眼,“就算榠王殿下此刻不在这里,你也不该直呼其名吧?” 宁徽却丝毫不以为意,“王爷很了不起吗?还是先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再去惦记其他吧。” 明烟蹙眉,“什么意思?榠王惦记什么了?” 宁徽拽住她的手臂,停下来,认真盯着她道:“你,他在打你的主意。” 明烟神情一僵,半晌没有反驳宁徽。不知道宁徽是怎么看出端倪来的,因为榠王刚刚确实和她说了一些与案情无关的话。 “明烟,晚间约在玉华楼见一面可好……”榠王李贺有些欲言又止,“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明烟不解问道:“王爷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我说吗?”她顿了顿,“目前事务繁多,程郢也不在了,很多事我都要重新梳理,请王爷见谅……今晚恐怕不能赴约。” 见李贺还要说什么,明烟又道:“王爷,湛王出了这样的事情,很显然这凶手和之前刺杀曹犇将军的凶徒有所关联,别人尚好,可王爷便要万万小心行事了,最好这段时间都不要随意出门,如果非要出门也要有万全的保障和把握方可。” 听明烟这么说,榠王眉眼透出一股温柔,他微微探出手似乎想要碰触明烟的肩膀,却被她状似不经意地避开了,他手指略顿,才道:“那就改日,不过此案叵测,你也要自己小心,万万不要再做曾经那么凶险的事情,好吗?” 明烟目送榠王离开,心中微妙察觉到榠王待她的态度似乎明显和之前不同了,难道…… “他知道你是女人了。” 明烟回神,见宁徽继续道:“他看你的眼光,你作为女子未必看得出,可同为男人我可看得一清二楚,错不了。” 明烟微微皱眉,“你是说我暴露了?” 宁徽摇头,“也不一定是你,毕竟知道你是女子的,又不是没别人。” 明烟暗暗盘算,“你是说程郢?” 宁徽伸指点了点她,随后抚了抚唇,“有句话我需要提醒你,无论他待你如何,你都不要相信。” 明烟好笑,“你想多了,我没有。” “那最好。”宁徽冷冷道:“他们家的人都生性冷漠,即使表面看起来温和,也都是假的。” 他们家的人? 明烟刚想细问,又恍然宁徽在说什么,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却听他道:“榠王李贺曾经有一位未来的准王妃,但是后来死了,李贺身体本就不好,曾因此大病了一场,你可听过这事?” 明烟微微摇头,“何时的事情?” “承孝十三年,那时候先帝还在位。”宁徽唇角抿起凉薄的笑意,“下旨杀掉那女子的,便是李贺的亲爹,先帝李元靳。” 明烟蹙眉,“什么罪名?” “祸国。”宁徽呼出一口气,“当时水患频发,先帝请太卜署卜天道吉运,结果说是女子作祟,作祟之人的生辰八字便对应上了李贺当时那位准王妃,先帝大怒,便杀了那女子。” 明烟沉默好半晌,最后咬牙道:“荒唐。” “先帝做过的荒唐事多了,又何止这一件。”宁徽压低声音道:“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先帝绿过满朝文武……” 明烟目瞪口呆,随后抿唇,不置可否。 “你不信?”宁徽微笑,“不应该吧?先帝还打过湘东的主意呢,亏得湘 分卷阅读7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东王没有生过一个女儿,不然……” “够了!”明烟忽然怒道:“如此昏君,死不足惜!” 宁徽觑了她一眼,“因为是昏君,所以湘东才在当年的九功宴上谋反,杀了先帝?” 明烟死死咬紧牙关,哑声道:“他明明是个昏君,明明想他死的人不计其数,为何最后要把弑君的罪名归于湘东?” 她抬眸盯紧宁徽,“那明明是个阴谋,当年的九功宴就是个阴谋!”她缓缓退后,“宁徽,你不是很聪明吗,竟然也看不明白?” 宁徽看着她第一次透露出浓烈情绪的一双眼睛,缓缓道:“明白什么?” “九功宴说的好听,不过就是一场杀局。什么犒赏功臣,都是借口,借机杀人才是目的。”她边说边摇头,“自古帝王皆无情,所谓的功臣最后都是什么下场?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可怜湘东做了这场滔天阴谋的奠基石,所有流于大宣的湘东遗民,都成了末等贱民,被冠以谋逆的罪名肆意侮辱,从此有家归不得,只能一辈子在大宣无情的帝都苦苦煎熬下去,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是贱民,都要为当年那场阴谋,付出昂贵的代价。 宁徽缓缓走近她,边靠近边低声问,“湘东如今和大宣势同水火,你为何还要冒如此风险混进天都府?找寻当年所谓的真相吗?” 明烟眼底挟裹着疾风暴雪、酷烈寒冰,她盯着宁徽一字一顿道:“真相永远不会被埋没,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坚信总有一日当年的冤屈会大白于天下,我要让李家的皇帝负荆请罪,诚心忏悔来求得湘东的原谅,并昭告天下湘东这些年为此蒙受的不白之冤,救赎那些湘东子民,让那些分隔两地的家人都可以重新团聚……” 她说得激动,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宁徽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徐缓道:“明烟,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 宁徽叹口气,“真相背后藏着太多人的秘密,这些人为了自己各自的目的,也不会让你如愿。” “我不怕……” 宁徽摇头,“不是怕与不怕……你可听过一计杀三士?当年的九功宴就像一局棋,湘东只是其中一枚棋子,而那下棋的手从来……” 明烟冷笑一声,“可惜最后下棋的人也死了。” 宁徽一愣,握住明烟肩膀的修长手指微微收紧,却听她道:“惊艳了整个大宣朝的那个少年林无惜,所有自命不凡的文武,却真都是小瞧了那个人,才十八岁,未及弱冠之龄,却撼动了整个朝局的变革……一计杀三士?的确,害了湘东,夺了兵权,又谋杀了先帝,一切都处理的那么完美和名正言顺,只可惜他还是太年轻太自负傲慢,以为自己算计了全天下的人,可最后呢,他不是也被人算计了?” “九功宴?何谓九功?何止九功?”明烟忽然低笑几声,“利用过后就杀掉,不就是另一个狡兔死走狗烹么。”明烟叹了一声,“所有人都是权利的牺牲品,这才是真正的一计杀三士。” 宁徽沉默许久,才道:“如你这般说,岂不是所有人都输在了九功宴上?” “不。”明烟慢慢摇头,“谁才是最终操纵棋盘的人?很简单,就像我们查案一样。”她顿了顿,才道:“当年九功宴上谁最后收获了最多的利益,谁就是下棋的那个人。” 她说完,看向宁徽,“结局很简单,一目了然,不是吗?” “你是说当今陛下吗?”宁徽顿了顿,“你既如此恨他,为何还要救他的弟弟?” ☆、180812 见明烟不说话, 宁徽又道:“你别告诉我, 榠王李贺不是你救的。” “我救榠王是为了找寻真相。”明烟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榠王、曹犇、湛王……有人在试图湮灭当年的真相, 我救他们、我查他们,只是为了和时间赛跑,将知道真相的那些人从隐在黑暗中那只无形的手里夺回来, 和我对他们的爱憎喜恶,没有任何关系。” 她看向宁徽, “如你所知, 我是湘东人, 我对他们李家人一点好感也没有,你根本无需担心我会被李贺所迷惑,因为我舍命救他绝非是因为喜欢。他可以误会,可我永远不会误会。” “舍命救他?”宁徽缓缓问道:“怎么舍命救的?看来应该惊心动魄啊,不然李贺怎么会这么念念不忘, 还想要对你以身相许呢?” 两人相谈间, 已经到了仵作跟前。仵作见宁徽和明烟回来, 立刻行了个礼, 谦卑道:“回禀大人,湛王爷的尸体已经勘验完毕。” 明烟问道:“可有何发现?” 仵作道:“王爷身上有多处擦伤,四肢、腹背、脑后皆有,但这都不是什么致命伤。” 宁徽道:“那致命伤是什么?” 仵作面上浮现为难之色,明烟见状道:“有话但说无妨。” “似乎……似乎并无什么致命伤。” “荒唐,没有致命伤, 人因何会死?” 听宁徽话中有了怒意 分卷阅读7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仵作也有点慌,“回大人,这……” 明烟指着湛王的尸体,插言道:“王爷手上的伤你可看了,知道什么东西造成的吗?” 听明烟问起,仵作忙道:“那伤小人倒是见到了,不过……确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所伤。” 明烟蹙眉。天都府的仵作也算是见多识广,连他也看不出的伤口,到底会是什么东西所致呢? “似乎是什么动物撕咬的伤口,但是那样的伤口见所未见,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东西可以咬出这么细小又深刻的伤口。” 见宁徽闻言面色发冷,仵作又忙道:“不过小人看过王爷的眼底、指甲、舌苔以及肋下软腹等处,疑有……疑有……” 明烟问道:“疑有什么?” “疑有阳虚精退之象。” 明烟不解道:“何谓阳虚精退之象?” 一旁的宁徽拉了拉她的袖子,凑到耳旁低声道:“就是不举。” 明烟一愣,随后面上微晒,微咳后又问仵作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暂时没有,不过尸体小人可以带回府衙复验。” 宁徽应了,于是几名小吏带着尸体和仵作先撤了。明烟又问余下一名小吏道:“那位昨日入王府别院的姑娘,人现在在何处呢?” “还关在她昨夜借住的房中呢。” 明烟暗暗舒了一口气,又想到什么,立刻问道:“天都府的人没有为难她吧?” “没有,萧大人吩咐了我等,不可为难那位姑娘。” 萧续吗? 明烟点了点头,“好,待我去审审那位姑娘。” 明烟先行,宁徽随后跟上来,“看你这意思,和那位姑娘也有些渊源。” 明烟侧睨他一眼,“你不是一直想见花阑坊里的头牌吗?一起去见见世面吧。” 哦?宁徽瞅着她侧脸垂睫时,覆如鸦羽的美态,漫不经意道:“可我现在对别的头牌没兴趣了。” 明烟没吱声,只是无形中觉得她加快了前行的步伐。宁徽浅勾了唇角,随了上去。 姬婠婠抬眼看见走进来的人是明烟时,面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刚要开口,却见明烟对她微微摇头,她警醒地往明烟身后看去,正瞅见宁徽无声打量她的眼神。 秋水为瞳,眨动之间楚楚可怜;弱柳扶风,款款细腰不赢一握。 眼前这位姑娘何止头牌,简直堪称绝色。即使宁徽曾阅过无数佳人,可这位姑娘依旧可以当之无愧,称为美人中的翘楚。 宁徽暗暗想着这些,却不自觉地瞅了瞅站在他侧前处的明烟。透过纸窗,晨起的旭日浮光已经透窗攀爬,几缕碎光堪堪将她点缀,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处,最后跳跃着舔上她的耳垂。 宁徽无声咽了一口,随后有些自嘲。早些年的经历让他对女人厌烦至极,尤其那些贴上身的香味,尤其让人作呕。虽然知道有些时候,并不是她们的错,但见得太多,听得太多,便再也起不来好感。 当年那充斥着绯糜堕落气息的长长冗道,一眼似乎都望不到边。所有的人皆醉生梦死,出于本能而丑态百出,而他一脸漠然独身走过的身影,却被宫中画师争相暗画,甚至还有人高价买了藏之。 黄粱一梦般的荒唐过往岁入鎏金,成为无足轻重的尘埃。宁徽的眼神透过那些时光掠影,最后定在明烟的背影上。 他盯着她的耳垂,无声笑了。 而此刻撩动得他不得安宁的这个女人,却竟然连个耳洞都没有。倾国倾城也未曾这般看进过眼里,而这个扮成男人的女人却如力透纸背的墨,徐徐润染侵袭,一点点染透心间的颜色。 没有比较,或许永远难以逼迫自己承认。他喜欢她,喜欢她说谎时的装模作样,喜欢她故作镇定时的嘻嘻哈哈,也喜欢她拆掉面具后的耐看与馨香。 那是女人的气息,不同于他的记忆,却令人欲罢不能,宛如中毒。 宁徽默默想着这些的时候,明烟已经到了姬婠婠近前,细细打量她一番,见她身上没有被捆绑的痕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后眼神严厉,无声盯着她,却好半晌不说话。 姬婠婠见明烟这个神情,便知道她是生气了。嫣红的唇蠕动了两下,却也没敢说话。 宁徽见两人都不说话,便道:“怎么,你俩人演的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吗?可我看不明白,来个人给解释一下?” 姬婠婠慢慢起身行礼,“婠婠见过明大人。” 明烟呼出一口气,才道:“昨夜我登门花阑坊便没见到你,原来你来了湛王府别院。” “王爷请我登门献艺,推托不开,所以……” “是吗?”明烟拔高了语调,“真的推托不开吗?” 宁徽插口道:“这位头牌姑娘怎么称呼?” 姬婠婠见宁徽的穿着打扮,并且能和明烟一起前来,便猜测他的身份该也是天都府的人,为了避免给明烟惹麻烦,于是亦微微福身,对宁徽道:“妾身姬婠婠。” 宁 分卷阅读7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徽点头,“原来是花阑坊的姬姑娘……不知姬姑娘口中的献艺,指的是什么?” 姬婠婠暗暗瞅了明烟一眼,见她点点头,才如实道:“弹奏七弦膄。” “湘东的七弦膄?”宁徽瞟了明烟一眼,“湘东名音啊。”他顿了顿又道:“这禁乐到底有何魅力,竟然连湛王爷也如此痴迷?” 明烟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没听过。”随后又道:“禁这个字,本身就有无限的吸引力。” 宁徽道:“这倒是。” 姬婠婠道:“七弦膄有名,并不仅仅因为它是湘东禁乐,而是听七弦膄,有感而发之人脑中会浮现应景的画面,所以它是有故事的乐声,编曲子的时候,也是按照故事脚本来填乐的,因此才举世无双,盛名不衰。” 宁徽哦了一声,“所以昨夜湛王爷请姬姑娘过府,仅仅是为了听乐赏音吗?” 姬婠婠愣了愣,随后薄怒道:“这位公子你这话何意?” 明烟介绍道:“这是宁大人,我的上官。” 小藻被盗文狗气到长痘吃不了火锅整理  姬婠婠蹙了眉,“大人怎么了?便能如此污人清白?我姬婠婠虽然出自妓馆,可宁公子以为的那些下作之事,可从来没沾过,更何况湛王爷已死,你这样污蔑一个死人的清白,不觉得太过令人寒凉吗?” 明烟瞪了宁徽一眼,却是对姬婠婠道:“逞口舌之快,还不如说说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姬婠婠道:“我到王府别院时,王爷似乎已经到了许久,我本有些疑惑,为何要来别院,还是这别院的管家说,王爷可能是为了避着王妃,我才想明白正理。后来王爷吩咐人留我用晚饭,饭后才约我去了彩寿园。” 明烟道:“彩寿园?” “就是连着穿景湖的那个院子。” 明烟点点头,“然后呢?” “当时月满中天,照着王爷一身华色,让我觉得他……十分悲伤。” 宁徽道:“悲伤?” 姬婠婠点头,“我本以为王爷心情不好,是想让我弹奏一首欢快的曲子,可是谁想他却命我弹奏长陵绝。” 宁徽不解,“何为长陵绝?” 明烟接口道:“前朝有位将军祖籍长陵,少年盛名,娶了一房美眷,后来将军远征,十年未还,将军夫人一直苦苦等候,可是将军终于凯旋而归的前夕,夫人却积劳成疾病逝了,后来湘东曲人便依照这个故事填曲为长陵绝,意为夫妻永诀,情深意重却天人永隔之意。” 宁徽喃喃道:“好端端湛王为何要听这么丧气的曲子?莫非早已预知不测?” 明烟蹙眉望了他一眼,才问姬婠婠道:“后来呢?王爷还说了什么没有?” 姬婠婠道:“明大人也知道那长陵绝,普通人听着也就是觉得凄凉,可是昨夜王爷却泪流满面,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依我想王爷定是怀有心事,心境和长陵绝曲意相通,因此才会如此失态。”听着曲里别人的故事,品的却是他心中自己的故事。 宁徽挑眉道:“王爷哭过之后,就让姬姑娘留宿别院了?” 姬婠婠闻言气道:“才不是!王爷悲伤了一阵,本来已经让管家安排马车送我回去,可是马车的车辕却忽然坏了,无奈之下王爷才安排客房,让我夜宿此地,然后今早起来,天都府的人便来了,说王爷死了,我有重大嫌疑,需要留待审讯,再然后你们便来了。” 明烟道:“还有别的吗?” 姬婠婠摇头,“没有了,我也就知道这些。” 明烟看了一眼宁徽,低声道:“那你看……”她眼睛示意地看了看姬婠婠,“姬姑娘怎么办?要带回府衙吗?” 宁徽也瞅着她,“不该带回府衙吗?” “可是……”明烟欲言又止。 “你想怎样?”宁徽道:“将她放回去?你也知道,这不合规矩。” “那我替她作保呢?”明烟认真道:“我保证姬姑娘这边不会出任何岔子,若是后续再有与她有关的线索出现,只要再去花阑坊传召她不就好了,她肯定不会跑掉的。” 宁徽拽着她的袖子,“你跟我出来。” 在姬婠婠的目瞪口呆下,明烟被宁徽拉了出去。出了门,明烟便抽回了自己的手,宁徽也回身看着她,“如果你是真心问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我觉得将姬婠婠带回天都府收押比较好。” “你也看过湛王爷的尸体,姬婠婠一个弱女子,在这个理不出什么头绪的局里,能扮演什么角色?” 听明烟这么说,宁徽沉了沉才道:“你觉得车辕忽然坏了,会是巧合吗?明显有人要把姬姑娘扯进这个案子里,从而让这个案子变得更加复杂,如果你把姬姑娘放回花阑坊,你确定在那么个三教九流,何人都能去的地方,她就会安全吗?” ☆、180816 花阑坊对于姬婠婠来说当然是安全的, 因为全都是自己人, 都会保护她,但是这话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对宁徽说。 明烟沉默了片刻 分卷阅读7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才道:“那你觉得天都府就安全吗?” 见宁徽一愣,明烟又道:“自从程郢死后,我对天都府也产生了怀疑。”她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最后杀死程郢的人一定是和他相熟之人, 至少不是全然陌生的人,我和他之前的缉捕林坤之行, 知道的人并不多, 左右逃不出天都府这些人, 所以如果姬婠婠是被有心人扯进湛王之死的话,我觉得将她关押在天都府,其实并不安全。” “你刚刚也听了姬姑娘的口供,如她所言,湛王之死她毫不知情, 杀手也不会去找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的麻烦, 毕竟死了一个王爷, 短时间里是一定会隐秘行事的, 你其实不必如此焦虑。” “我怎能不焦虑!”明烟脱口而出后,又顿住,她缓缓道:“她哥哥死后,她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我答应过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我不能让她出事。” 宁徽蹙眉,“你怎么总是凡事都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握住她的肩膀,引导她抬头看着他,“人生老病死皆是天命,明烟你不是神,不可能救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明烟眼底拂过一闪而逝的悲伤,随后她扯出一抹笑,“宁徽,你知道活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你吃的每一口饭,都有人替你试毒。 你说的每一句话,即使深思熟虑后,还是会有人不断指出你哪里说的不对。 你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读书,从来不敢贪玩,几乎夜夜都要熬光了灯烛,才敢去睡觉。 你从来不敢和身边任何侍从、婢女嬉戏,从小到大皆如此,只能远远看着,却永远不能踏上前去。 无论你用多么和蔼和轻松的语气和别人说话,最后落在眼中的,永远都是看不见表情和回应的头顶,因为他们都跪着。 所有人都甘愿为了你去死,仿佛中了魔一样,不怕痛也不怕流血。他们觉得光荣,死得其所了,却永远不明白看着那些人冰冷的尸体的你,心中是怎样一种无奈和悲凉的窒息感。 所有人都怕你死去,所以从小你便被泡在各种药汤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使那种缠绵在你身体深处的药味,每每深嗅,都让你觉得恶心和难以忍受。 所有人都怕你行差踏错,或严厉或委婉地约束着你的言行,似乎无论人前人后,你都该完美无缺,才配得上所有人的期待。 没有人在意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你到底快不快乐,开不开心。他们只在乎你最后变成了什么样。 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却从来没有人将她当成过一个妙龄女子般宠爱,也从来没人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哄过。 她明白所有人说不出口的那个遗憾,她就应该活得像个男人,无论言行举止还是虑事决断。 她明白所有人的期望,她也可以如所有人的愿,一肩担起所有责任。但她做不到像个男人一样铁石心肠,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那个冷酷的决定。 就像此刻确实应该像宁徽所说,将姬婠婠押入天都府看守起来,但她对着孤苦伶仃的那个她,却做不出那样的决定。 或许她就不是应该…… 明烟的身体僵住,她感受到宁徽修长的手掌慢慢覆盖上她的眼睛。 她听他道:“或许,眼泪真是女人的利器……行,我答应你,就让姬婠婠回花阑坊吧,戴大人若是问起,我自会解释。” 明烟因为他手掌的接触,控制不住眨了眨眼,却觉得有泪慢慢滑出眼角。她竟然哭了吗?这算是被他掌心用力挤出来的,还是她自己眨眼掉出来的? 她觉得有些尴尬和可笑,或许是时间太紧迫了,她无法控制住心底的焦虑,才会如此情绪失控吧? 宁徽松开遮住她眼睛的手掌,改为拢住她的肩头。他低首贴到耳边,道:“多数女人都是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你以后要多学着点。” 他瞟了她犹在泛红的眼睛一眼,又道:“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愚蠢,女人天生自带的利器,你却全然不会用,呆得很……其实我觉得这招比起你之前刻意装出来的销魂声音,更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你若是不信,可以常来找我试……” 话未说完,就被明烟用力往后推了一下,“我们现在都是男人,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据说,女人哭的时候,就是想让男人哄的时候。”宁徽微笑,“不要口是心非了。” 明烟第一次有些无言以对。她快速转身,又回了姬婠婠呆的那间房。 “姬姑娘,你可以先回花阑坊,但是湛王这个案子没有了结前,你必须要随传随到,懂了吗?” 姬婠婠随着天都府的小吏离开后,宁徽才取笑她道:“装的还挺义正言辞。” 明烟已经冷静了下来,她对宁徽道:“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的。” 宁徽摆摆手,“你快算了吧,之前还应我以后决不再对我有所隐瞒,你不也是做不到吗?还是别承诺了。” “能说的事情我 分卷阅读7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自然不会瞒你,但不能说的……”明烟顿了顿,“你就算逼我,我也不会说。” 宁徽拖长音哦了一声,“那我还要多多努力才行。” “努力什么?” “努力让你变得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完主动先行,“走吧,去湛王的书房看看。” 王府巡夜的府丁曾看见湛王的书房很晚还亮着灯,如果很晚还在书房的人不是湛王呢?或许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当然是湛王,也没关系。毕竟在湛王情绪如此低落的夜晚,他留在书房里做了什么,那便也变得极为重要了。 明烟本来的计划,也是安顿了姬婠婠之后,去湛王的书房看看的,正好宁徽此刻提议,她便无异议随行。 湛王的书房比较大,外间套里间的那种。外间书柜里堆满了书,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从下到上大致有个七八层。 书桌也比较宽大,堆在案上的书也不少,还有几本掉在了地上。除去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还有纹着雕花的七彩罩灯,明烟往里探了一眼,滴落的烛蜡已经沿着灯座,蔓延到了桌台之上。 明烟无声地将书房从里到外,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站在原地低头不语。宁徽见她那个样子,问道:“你在干什么?” “书房很大,也很干净。” “然后呢?” 明烟没说话,只是摸了一把书桌桌面,“看,一尘不染,如果昨夜湛王在此待到很晚,是不可能这么干净的,说明有人打扫过这间书房。” “湛王爷的书房,有人固定打扫,也很正常。” 明烟哦了一声,指了指落在地上的书,“如果是湛王府的下人打扫了王爷的书房,为什么不拾起地上的书?” “或许打扫到一半,天都府的人登门了,所以被勒令停住了。” 明烟没有反驳,她只是点点头,“好,就当如你所说,王爷的书房有人按时清扫,所以整间书房都很干净,才叫正常对吗?” 她说完不待宁徽说什么,指了指书柜的某一层,“那么那里应该怎么解释?” 那是左侧书柜的第五层,以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的身高来说,属于和视线齐平,探出手不会很费力,就能随意摸到的位置。 但那个位置紧邻一侧书籍的边角处,却突兀出现了整齐的灰尘堆叠后留下的痕迹。 明烟个子高,看过去倒也不费力。她伸出手比了比那个齐整的灰尘印记,“很明显是书籍挪动后,留下的整齐灰尘印,正好和书边形状吻合。” 她边说边回头,看了一眼宁徽,“一个收拾的干净整齐的书房里,却有一块灰尘如此明显的所在,那么我有两种猜测。” 宁徽问道:“哪两种?” “一个一个说。”明烟道:“先说第一种,那就是这个位置是王爷心底的禁地,不准任何人触碰,哪怕脏了,也不能打扫,因为那个位置只能王爷自己碰,但是他出于某种原因也很久不去碰触了,所以积存下了灰尘,但是昨夜,王爷碰过了那个位置,书籍被挪动,留下了推开尘土,积累成型的痕迹……那么这个位置。” 明烟一边说一边按照那个灰尘被簇拥的方向,再次挪动了一遍那本书,“这个位置很可能藏着某个秘密,据说男人的秘密都是藏在书房里的,更何况这个书房的确大的很可疑……” ☆、180817 她话音未落, 面前的书柜已经传来哗棱棱的摩擦接轨声, 只见它们缓缓一分为二,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明烟看着面前乌漆墨黑的入口, 好半晌没有动。却听宁徽道:“算是被你料中,你发现了王爷书房里的秘密,怎么这会儿子反而不想进去一探究竟了?” 明烟侧回头, 看向宁徽,又看了看宽大书桌上那盏雕花七彩罩灯, “可惜那灯罩里的蜡烛都熬光了, 不能用了。” “那有何难, 我翻翻这书房里哪里有替换的蜡烛……” 宁徽话未完,明烟便道:“左侧第二个抽屉里。” 宁徽手指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才探手拉开了明烟口中的那个抽屉,果然在最上面最明显的位置, 放着两根红烛。 宁徽用火折子点燃了其中一根后, 问明烟:“你怎么知道蜡烛在哪里?” 明烟没有回答, 只是问他道:“是不是在最上面最明显的位置?” 见宁徽点头, 明烟不仅没有丝毫料中后的欢欣和自得,反而更加眉心深锁。她看着宁徽拿着点燃的蜡烛走到她近前,才又道:“进去之前,我想和你说说我第二种猜测。” “愿闻其详。” “就如刚刚所说,如果书房是府里下人打扫的,那么散落在地的书便很令人费解。整间都很干净的书房, 偏偏留有这么一处带着明显灰尘痕迹的地方,而且还是这么显眼的位置,那么十有八九就是故意留下的。” 明烟蹙眉望着宁徽,“九功宴有关的案子,牵涉的皆是皇亲国戚、权贵高官,所以最后出面的一定会是天都府 分卷阅读8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她顿了顿又道:“这已经不是第一起有关九功宴的案子了,你想过没有,或许有人抢先一步设下了这个局,引导我们走进这个局中。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很可能就身不由己做了别人的手中刀。” 宁徽却不以为意道:“都到了这里,即使你觉得情况有诈,难道你就甘心就此离去吗?必然不会。哪怕这是个陷阱,我想你都非进去不可,我只能说如果你料定不错,那这个总是快你一步的人,比我还要了解你,明白怎么引诱你,才会令你明知有诈,却还会义无反顾的前行。” 他说完,没有拿蜡烛的那只手握住了明烟的一只手,“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为何已经决定进去,还要对我说出你的第二种猜测。”他慢慢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不用犹豫和提醒,我知道危险,我也一定会陪着你,走吧。” 明烟微微一愣,随后有些茫然。的确,她是在提醒宁徽,此间有诈,或许还很危险,如果他想退出或回头,还来得及。 她从来都不喜欢别人为了她涉险,不论那些涉险的人是褚月她们,亦或是宁徽。 程郢死了,十有八九便是因为九功宴。隐隐有些内疚,这是她想探求的真相,原本便和旁人无关。 但宁徽说,他会一直陪着她。 忽然,劝阻的话便不知怎么说出口好了。 她看着先她一步,已经举着蜡烛步下阶梯的宁徽,最后目光定在了两人交握的手掌上。明明知道应该将手抽回来的,可是他刚刚说了那样的话,此刻她若是抽手,是不是有点…… 她从不惧怕黑暗,或者说早已习惯。那些身为女子本该本能畏惧的东西,她却早已习惯了。 自小到大,便是如此。 可是如今,一步一步走在漆黑狭长的路上,眼前有人为你点灯开路,她却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奇妙而美好,甚至有些……高兴。 阶梯狭窄却并不长,到头右拐便是一道石门,右手门边有个阴阳六出的图案,明烟凑上前瞧了半晌,忽然伸指按在了某个凹进去的石块上。 咔嚓与轰隆声中,面前的石门笨拙地分开,形成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狭长缝隙。 宁徽瞅了一眼明烟,“看来除了你的小机关弩,还有穿在身上防身用的金丝软甲,你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本事藏而未露。” 明烟笑了笑,“眼力比平常人好点罢了,雕虫小技。”她顿了顿,“你见过我的软甲了?” 宁徽勾起唇角,背对她笑了笑,“何止见过,我还摸过、闻过……贴身穿的吧,嗯,挺香的。” 尚不及等明烟说什么,宁徽已经一脚踏进了缝隙中。 “哎……”明烟只来得及哎这一声,一把没抓住宁徽,原地微微愣了愣。她本想再查查石壁上是否还有别的机关,毕竟这缝隙如此狭小,如果是个陷阱,她和宁徽最后不是要被挤成肉泥? 但宁徽已经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他并未回头,只是声音传过来,“如果真如你猜测,有人想要引导我们,势必舍不得让我们这么早死在这里不是吗?还未物尽其用,怎么也不会这么快沦为弃子的,放心吧。” 听他这么说,明烟只得跟在了他身后,也踏进了狭长缝隙里。 缝隙之后别有洞天,竟是个比较宽敞的密室,密室四周皆固定了立式灯盏架,宁徽执着蜡烛逐一将它们点燃,这处地方便蓦地亮了起来。 在整个密室的中央,放着一个方鼎容器。说它是鼎,其实不够恰当,因为它和一般的鼎有着截然不同的外表,无两侧鼎耳,却有密封的鼎盖将整个鼎体围得密不透风。 鼎长约为六尺,高为四尺,方头方脑,四边有棱角,下窄上宽,如果不是下面有鼎足,远观更像……一口小棺材。 宁徽围着那鼎绕了一圈,才开口道:“这应该是方鼎尊,一般是盛放兵器使用的,不过这个看起来有点小,模样也有点怪。” 明烟没有说话,她围着这方鼎尊转了数圈,忽然顿住脚步,“每侧的花纹朝向是不一样的,按说不该如此,不如试着将它们统一成一个方向。” 她话音刚落,宁徽便扳动了其中一侧的凸起花纹。男人手劲大,只听金属边角微微摩擦的声音后,那花纹竟缓缓往下面缩进去。 明烟蹙了蹙眉,喃喃道:“王鼎朝空……”那能活动的一圈,似乎只有一个方向的金属颜色略浅于四周,她顿了顿,“将所有花纹朝向调整为坐北向南。” 几乎是宁徽将这些花纹统一指向排齐之后,那坚固的盖子便立刻向两边弹开了。明烟已有防备,未免里面藏有伤人的暗器或者机关,她早已拉住宁徽往后急退了数步之远。 宁徽戏谑道:“你还是怕中招啊。”他说完又低头看了看明烟拉住他手臂的那只手,“不过至少你还知道拉着我一起。” 明烟却没有说话,她愣愣看着不远处似乎宝光璀璨的方鼎尊,好半晌才晃了晃宁徽的胳膊,“宁徽,里面好像珠光宝气的……” 宁徽也没说话,他顺着明烟的目光望过去,在四围灯盏的映衬 分卷阅读8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下,那尊鼎里面似乎发出莹莹的光,似暖还凉,幽幽润润,某个角度间或还会泛起一圈五光十色。 明烟有些好笑,“我觉得我们似乎多虑了,这可能是湛王爷的私人藏宝库,里面或许就是一些奇珍异宝,走,咱们进前去开开眼。” 等两人到了近前,仔细一打量,里面却是透明水晶石板雕成的精致隔断,每一个隔断里都静静放置着一件女子佩戴的饰品。 有玲珑镂空雕花银钿镯、珊瑚滴水银耳铛、银凤缠丝翡翠绿对钗、朱玉滕花鸟纹玉佩、鎏金镶玉软珠花、百花如意双头簪…… 明烟目瞪口呆看了半晌,喃喃道:“这简直就是珠宝银楼里的珍藏版啊,真是盯久了,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宁徽却微微拢袖没有答言。明烟侧头望向他,却见他面目一反常态的严肃。 “怎么了?” 宁徽瞅着她,“你眼睛这么尖,竟没发现不对?” “啊……”明烟一愣,“哪里不对?”她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从来不戴这些玩意的,所以对于女子的饰品啊,也确实看不出哪里不对……” 她话未说完,却见宁徽伸手慢慢从隔断间,取出了那个珊瑚滴水银耳铛,“你没发现它哪里不对?” “哪里?不就一只耳环嘛……”她注意到她说到一只时,宁徽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好笑。 “一只……”明烟愣了愣,“耳环不应该是一对吗?” 她后知后觉去看精致隔断分成的置物格子里,安静奢华着的那些首饰,似乎每一件都缺失了一部分。 一支手镯、半支对钗、半块玉佩、半边珠花、半折头簪…… “好奇怪,为什么只有一半?”明烟有些不解,接过宁徽递给她的耳环,问道:“话说,这种只剩下一半的首饰还能戴吗?” ☆、180818 宁徽哭笑不得, “你身为一个女人都不知道, 倒来问我一个男人。” 取笑完她之后,宁徽又走过去, 取了半块玉佩,拿在掌中观摩了半晌,“能不能戴放在一边, 这种残缺之物明显已经破相不值钱,王爷留存这些东西, 这本身还不奇怪吗?” 明烟盯着手中的耳环, 细细打量片刻, “可惜,明明是很贵重的东西,若是一对,可不是便宜货色,至少平头百姓可是一辈子都戴不起的。” 她说到这里, 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又转头去细细观察隔断里的所有首饰, 然后问宁徽道:“宁公子, 你既然神通广大,那你可知道湛王府女眷的情况?” 宁徽睨了她一眼,那神情仿佛无声在说,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告诉你? 他问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的是……”明烟顿了顿,“湛王除了王妃,还有没有别的侧妃或者侍妾?” 宁徽摇了摇头, “湛王从头至尾只娶了王妃一人,从未纳过侧妃,更别提侍妾了。” 什么?明烟听完仿佛吃了一惊,“他们李家还有这等痴情之人?我以为都是……” 宁徽缓缓笑了,“以为什么?”他凑到明烟近前,压低声音道:“以为他们李家人都很荒淫好色?” 明烟面上一晒,心中暗想,难道不是吗?就他们那个先帝李元靳,都够得上历代帝王中的荒淫之首了,简直淫.乱得令人发指。 她蓦地对湛王有了兴趣,“那湛王的子嗣呢?也都是湛王妃所出吗?真是不可思议……” 话音未落,却见宁徽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湛王并无子嗣。” 明烟一口唾沫卡在喉咙口,几乎将自己呛到,“你说真的?” “我开这种玩笑干嘛?”宁徽道:“反正湛王在别院出事,湛王府我们是一定要去走一趟的,你若是不信,到了湛王府一问便知。” 湛王竟然没有子嗣……明烟琢磨的同时,忽然想到之前仵作的验尸结果,他说湛王疑有阳虚精退之象。 她想到这,瞅了瞅宁徽,想是她那神色过于古怪,宁徽便主动问道:“莫非你想到了什么?” “宁公子,请教一个事情。” “何事?” 明烟一脸诚恳道:“这个……男人不举就一定没有子嗣吗?” 宁徽一脸震惊,随后愤慨,“这种事你为什么要问我?我看着像知道这个问题的吗?” 明烟无辜道:“那我应该去问谁?萧续还是燕西风……或者戴大人?”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宁徽恨恨道:“你是故意的吧?”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想穿帮,就别去瞎问。自己就是个‘男人’,去问另一个男人这种问题,你这是想挨打是不是?” 见宁徽那个神色,明烟忍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嘛,再说就你昨夜那个不老实劲,放心,我从没怀疑过你有问题。”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男人了。 宁徽依旧一脸不悦,“你这么说,我也没觉得你是在夸我。” 分卷阅读8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哎了一声,“我只是觉得在你身上,我看走了眼,感慨一下而已。”说完又瞅了瞅宁徽,“初见装得一本正经,可这么快就开始对我不规矩,可见这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另类如湛王这般的奇观,最后却是个不举。” 她说完也不理宁徽的脸色,从怀中取出了一支发簪,在宁徽面前晃了晃,“宁公子,你看这支发簪,品相如何?” 宁徽愤愤接过了,反正看了一会儿,才指了指隔断里的一件首饰,“很像是同一件。” 明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也是一支发簪,宝石镶嵌、雕工精美,只可惜美中不足,只余一半。经由宁徽这一提醒,明烟也发现这两支发簪确实极为相似,唯一不同,便是明烟拿出的那支做工精致,亮眼夺目,显然成品时间要较之那半截的,近上许多。 而且那中心镶嵌的都是稀有宝石,外围着雕空镂花金丝图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明烟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动,从宁徽手中拿回了发簪,然后将它和那半支发簪相对,摆在了一起。 然后,她赞道:“宁公子真是富贵人,这鉴赏珍物的眼力真是好得不得了。” 宁徽还在生气刚刚的事,本不想理她,但又好奇明烟这支发簪的来历,于是问道:“你这发簪哪儿来的?” 明烟倒是没有隐瞒,坦白道:“程郢的尸体上。” 宁徽哦了一声,微微蹙眉。他指了指隔断里的首饰,“实话实说,这些东西虽然残了,但完好无损时都是一等一的珍贵之物,你这支发簪也是如此,我还不是轻看程郢,凭他那样的身份,还真没资格拥有这样品质的发簪。” 明烟了然,“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东西。”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些隔断里的首饰,“都是出自专供皇室和高门的甄兰馆?” 宁徽点点头,“虽然没有打上甄兰馆的印记,应该是私制之物,但能指使得动甄兰馆里那些首饰名匠手工打造这样的珍物,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何人有此权利?” 见明烟点头,宁徽又道:“先祖皇帝的皇后,名讳带凤,后来避讳,曾有诰令,非皇室和御赐,民间首饰上不得涂凤,可你从这损毁的半支发簪余下的形状看,那难道不是半只凤吗?” 虽然只余下一半,已经不是那么明晰,但是经由宁徽一说,再那么仔细去瞧,确实很像凤尾那端。 明烟喃喃道:“那程郢身上这支发簪是从哪儿来的?” 宁徽没说话,他只是盯着明烟好半晌,突然问道:“程郢喜欢你吗?” 明烟一愣,“别胡说。” 宁徽面不改色,“我认真问,你认真答。” 明烟瞥他一眼,“当然不喜欢。” “如何证明?” 明烟气结,“我为何要去证明?” 宁徽却不答,继续道:“他知道你是女人。” 明烟哭笑不得,“知道我是女人就一定要喜欢我吗?拜托,我自己都没这么自恋过好吗?” 宁徽却勾唇,微微摇头。她身上有种特别吸引人的气质,她却不自知。那种相处越久越喜欢的吸引力,如非亲历,他也不能相信。 明烟见他摇头,以为他是不信,咬咬牙,才终于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程郢不喜欢女人……是真的。” “不喜欢女人?”宁徽古怪道:“为何?” “他有次醉酒和我模糊提过,似乎是小时候被女人虐待过,心里有了阴影,只要女人靠近,就会觉得浑身不适。” “那你不也是女人?” 明烟嘿嘿一笑,“我有时候也和程郢玩笑,他怎么不讨厌我,他说……因为我看着不怎么像女人,而且相处起来一点不麻烦。” 宁徽暗想,哪里不像女人?从头到脚都像极了好吗?都不知道那个程郢是什么眼光。不过程郢有一点说的很对,她比平常女子大气爽利,又不娇气麻烦,确实很讨人喜欢。 他微微咳了一声,才道:“你刚刚问程郢身上这支发簪的来历,我本想了两种可能,所以先问你,他是否对你有意,来确定我的猜测,你既然说他不喜欢你,那么这簪子应该并非是他要送你的。” 明烟缓慢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那你另一种猜测是什么?” “很明显。”宁徽指了指那半支发簪,“两支如此相似的簪子,其中一支又被放在程郢的死尸上,让我很容易想到,那是凶手放的。” 明烟神色一紧,“哪个凶手?” “杀程郢的凶手。” 杀程郢的凶手很可能也是冲着九功宴来的,那和杀湛王的凶手或许便是同一个人。 明烟和宁徽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点,他们彼此对望一眼,都没有说话。 宁徽又想到一事,问道:“你刚刚问我湛王府女眷的情况,应该也不是随口一问吧?” 明烟见宁徽问她,立刻道:“没错,因为我心中有个疑惑,也是需要先知道湛王府女眷的情况,才好说出来。” “什么疑惑?” 分卷阅读8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指着那些首饰,对宁徽道:“你看,这些首饰虽然琳琅满目,格外奢华炫目,但是摆在隔断里,粗粗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却让我有种极度不适和怪异之感。” “你觉得哪里不适和怪异?” “我虽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常戴这些首饰,但我也是一个女人,或许女人看这些东西,天生就比男人会更敏锐一些。”她说完顿了顿,才又道:“它们……不像是同一个女人的喜好。” ☆、180819 “你瞧。”明烟挨个点指, “有的奢丽繁复, 有的朴素华美,有的适合年轻女子, 有的则适合已婚贵妇……差别很大,所以摆在一起,粗粗一眼看过去, 会觉得格格不入,不像同一名女子的闺中物。” 见宁徽没有说话, 明烟又道:“你刚刚也说了, 湛王只有王妃一位女眷, 那这些奇怪缺损的首饰又该是何人的呢?这很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饰物,如果湛王府女眷众多,还能理解,可偏偏只有王妃一人,这便很奇怪了。” “或许这些疑问, 等咱们见到湛王妃之后, 就会有结论了。”宁徽说完, 问明烟, “有绢帕吗?” 明烟摇头。宁徽哼了一声,“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眼下不是。” 宁徽瞥她一眼,随后矮下身子,一把抓住了她皂色官袍的下摆,然后往上扯高。明烟吃了一惊,“宁徽, 你干嘛!我、我好歹是个女人,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这会儿子承认自己是女人了?”他抓着那下摆兜成一个圈,将隔断里的首饰逐一取出,丟在了那一圈下摆兜子中,“这些都要带走。” 明烟气结,“为什么是我兜着?” “因为你是女人。” “我不是……” 他闻言欺近身,“一会儿说是,一会儿说不是,不然我来验验身如何?” 明烟兜着那堆首饰躲避不及,被他困在身前。身后是方鼎尊,身前是宁徽身上徐徐透过来的温热气息,她微微有些慌了,呵斥道:“你以权谋私欺负我,就不能以权谋私破破案?” 他凑到耳边,低声道:“着急破这个案子的人是你吧?我若帮忙,可有什么好处?” “你身在其位,却问我要好处?” 他却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这风口浪尖,最后那黑锅还是要落在戴宗林身上的,你信不信?” “你倒是一点不怕他。” 他哼笑:“怕?怕什么?他有什么可怕的,一身把柄……” 见他越靠越近,明烟气得一手推他,却哪里推得动。他俯身贴面道:“答应搬来和我同住,这遭便放过你。” 想得美。她翻白眼道:“做梦。” 他微笑,直起身,“我却觉得我能如愿以偿,你信不信?” 明烟不理他,兜着一堆残缺首饰,率先往回走。待回到了书房,便去湛王的书房抽屉里翻找,想寻个裹住这些首饰的物什,却在宁徽刚刚寻到蜡烛的那个抽屉中,发现了一本书。 书是硬皮的,看起来很贵重精美。明烟打量了一会,忽然解开书封上的搭扣,轻轻掀开,随后愣住。 宁徽凑上前,发现那书乃是中空,里面此刻静静躺着一枚耳铛。艳红珊瑚珠的坠子,透出隐隐的华美。 明烟喃喃道:“又是一枚耳铛……”她慢慢将耳铛从书中取出来,对宁徽道:“不过这枚耳铛挺特别,应该是有人经常抚摸的。” 她指给宁徽看,“你看耳铛的银饰部分这个位置明显比别处色暗,那应该是有人用手常常去摸造成的,人手上汗渍侵蚀留下的痕迹。” 这书房是湛王的,能做到经常触摸,除了湛王应该也没旁人了。 明烟看了宁徽一眼,“看来这个耳铛的主人对湛王来说,意义非同寻常。”睹物思人……莫非这耳铛的主人已死? 宁徽微微拢袖,“我倒是从未听说,湛王和什么女子有过牵扯……也带上吧,我们去趟湛王府。” 出了书房,明烟坚持要去看一眼穿景湖。宁徽问其原由,听她道:“湛王的死尸就在跑马场和穿景湖中央的那条连线位置上,让我有点介意……既然去看过跑马场,也一道看看穿景湖吧,看完我们再去湛王府。” “这么冷的天气,穿景湖有什么好看,估计都冻了冰。” 听宁徽如此抱怨,明烟却摇摇头,“我听说当初先帝之所以会中意此地为皇家跑马场,是因为这处地界紧邻地心温泉湖,想来以先帝那般骄奢淫逸,是不会放过这等天然享受的,所以我赌湛王别院里这处穿景湖引入的乃是地心温泉之水。” 宁徽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冬日里能一赏温泉湖之美景,还不算惬意吗?”她说完一笑,先行了。 算是被明烟一言料中,湛王别院这处穿景湖的确引入的地心温泉,还未到近前,便见到湖边竟有不少临湖漂浮的柳绿之色,而湖中徐徐氤氲的浅薄雾气,更是冬日干枯里的一道丽景 分卷阅读8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宁徽问道:“为何一定要来穿景湖?”明烟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他相信绝不是她口中赏温泉那么简单。 明烟直言道:“王爷头发和鞋底都有湿泥,除了怕马场,最容易沾到湿泥的地方,便是穿景湖,而且我总觉得王爷死尸的位置是有指向的,两点连线,不是跑马场,便是穿景湖。” 所以不来穿景湖看一看,她总觉得不能安心。 以湛王别院这占地来讲,穿景湖其实并不算大,分母湖和子湖,中间引桥横栏,周围围有一圈护栏,护栏内没有人行台阶,触目都是湿软的滑泥,若是一脚踩进去,恐怕就要站立不稳,滑进湖中。就算不滑进去,至少也会弄湿靴子,染湿袍子,搞得自己一身狼狈。 “你怀疑湛王跨进了护栏?”见明烟一直盯着那软湿的滑腻不说话,于是宁徽问道。 明烟无可无不可道:“要是湛王疯疯癫癫,跨过去又有什么奇怪?”她一边说一边沿着外面的台阶往前走,许久终于停在一处,一指,“你看这处。” 宁徽望过去,虽然已被渗透进来的湖水覆盖了薄薄一层,但那下面是深深的两个坑印,人腿粗细,形状很深。 “感觉像是有人踩过。”明烟慢慢走近,盯着那处,最后慢慢矮下腰,捻了一指湿泥,凑到眼前观瞧,“从这泥的颜色来看似乎异常肥沃,和刚刚跑马场的土壤色调迥然有别……怎么会差这么多?” 指尖的温度催发了湿泥的气息,似乎有种特殊的腥味开始随着这种捻动蔓延开来,令人无端觉得一阵恶心。 明烟下意识地甩了甩手,可是那种味道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甚至越来越浓烈。她举着手瞅了瞅蓝绿色的湖水,湖面平静如死,微微散发着缥缈如化境般的迷雾。 她抓紧护栏,往前弯腰,将手探向湖面,随后将手浸入湖水,洗净上面那种让人讨厌的味道。可是她低估了脚下的湿滑,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触到湖面的那刻,脚下忽然一滑,身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拦腰摔进湖中,千钧一发之际,却有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了她扬高的那只手腕。 攥紧她的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就像在断崖那次一样。是宁徽。 不知为何,明烟没有回头,她甚至也没有停止刚刚那危险的动作,继续将手探进了湖水中,因为她确信宁徽不会松开手,莫名其妙就是相信他一定会拉住自己,绝不会让她跌入湖中。 指尖如愿触碰到了湖水,那种感觉很奇妙,严寒的冬日也能碰到这么温暖的、流动着的东西,原本应该很欣喜和感动,但不知为何,有种突兀而至的阴霾笼上了明烟的心头。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寒之感,明明湖水是暖的,那是那种被阴冷盯视的寒意却越来越紧密,越来越近。 毫无征兆,就是突然有了这种感觉,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无声逼近了。 “洗好了就赶紧上来,此地过于潮湿,站久了我这脚下也开始打滑,不宜久留。” 听宁徽如此说,明烟回头望了他一眼,“好,马上。” 她扭回头,开始无声揉捻沾了污泥的那只手,水花在她的动作下无声漾开,浮向远方,成为浅浅的圈与晕,终至消失平静。 部分污泥钻进了指甲缝里,明烟用力抠除它们的同时,下意识便将手探进了湖水中更多,但忽然她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滑腻、灵活、带着力道和速度,与她的手指相擦而过。 明烟蓦地低呼了一声,引得宁徽不解询问,“怎么了?” 她快速将手缩了回来,回头瞅了宁徽一眼。宁徽见她神色不对,示意她不要再洗了,随后拉着她的手,两人迅速离开了那块湿泞之地。 等脚下踏着的是方正的砖地,明烟才长出了一口气。宁徽瞅着她那神情,疑惑道:“你怎么嘴唇都发白了?” 明烟甩了甩依旧湿漉漉的那只手,问道:“你刚刚拽住我的时候,觉没觉得湖面有什么动静?” 宁徽慢慢摇了摇头,“没发觉呀,这湖水氤氲迷离,水下的动静怎么可能看得清?你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水面呢?也没动过吗?” “你的手一直搅动,动也是你在动吧?” 听宁徽如此说,明烟更加蹙眉,刚刚触碰到那东西的感觉似乎还萦绕在她指尖,未曾散去。 明烟好半晌,才开口道:“宁徽……我觉得水下有东西。” ☆、180821 骑马回程的路上, 明烟一直蹙眉不语。宁徽道:“也许只是水草, 你别多心了。” 临行时,二人问过别院的老管家, 那人也说了,穿景湖是当花池做景用的,盛夏时芙蕖盛景, 倒也是个避暑赏莲的妙处,但没听说养过什么活物, 也从无人喂食打理, 是不可能有活的东西在里面的, 即使有个野鱼,应该也早死了。 明烟没有回答。她确定那种感觉,水中确有活物,但感觉不出是什么,而且也没想到和湛王一案的关联, 所以暂时也不用去 分卷阅读8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理会。 按二人原定计划, 从别院返回帝都, 先要去湛王府一趟, 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于情于理都该面见一下湛王妃。 但是两人到了湛王府后,却被告知王妃不在府中。 “王妃一早便出门了。”回话的是湛王妃娄氏陪嫁的奶娘,人称李嬷嬷。 “一早又是何时?”明烟紧接着问道:“那嬷嬷可知王妃去了何处?” “大概是卯末辰初……”李嬷嬷奇怪道:“我家小姐也确实从未这么早出过门,着实摸不着头脑。” “去了何处……昨夜小姐倒是翻箱倒柜翻出来一些她平时收藏的东西,让我打个包, 说其中有些珍玩,大公子提过喜欢……”李嬷嬷顿了顿,“莫非去了大公子那里?” 李嬷嬷口中的大公子应该就是湛王妃娄氏的亲哥哥,如今官拜户部尚书的娄纪年大人。 打发了李嬷嬷,明烟和宁徽道:“你不觉得湛王妃这举动有些不同寻常吗?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一样。如果湛王妃出门真如此早的话,那她甚至比我得到湛王爷已经死去的消息还要早。” 宁徽倒是不以为意,“她不在正好,我们问些我们想知道的东西,会更加方便。” “比如?” “比如你所好奇的,这位独得夫君宠爱的,没有妾室争宠的湛王妃,到底和湛王关系如何。” 明烟哦了一声,“那你刚刚为何不问?” “问谁?那个湛王妃的奶娘吗?”宁徽哼了一声,“一口一个她家小姐,这般维护湛王妃之人口中说的实情,你能信吗?” 明烟点头,算是同意,但她又想到,“刚刚入府时,管家不也说了要相陪,你怎么也拒绝了?” “王府的管家多是老成世故,你我一早登门,又着天都府的官服,虽然并未透露湛王爷已死的消息,但我们可以打个赌,我们前脚进了王府大门,后脚他就派人去请王妃回府了你信不信?我保证很快这位湛王妃就会出现,所以我们想查什么或是想找什么,都要尽快着手,不然等湛王妃回府了,一切就都不方便了,你不也说了,她目前行止有些可疑。” 明烟挑挑眉,“这些谋算人心什么的,不得不说,宁公子真是厉害得很。” 宁徽睨她一眼,“好像不是夸奖。”他哼了一声,“之前说我不帮忙,现在我帮你,你又各种挤兑我,女人啊,真是最难讨好的一种动物。” 明烟忍不住笑出声,“来来,宁公子带路,咱们去找个合适告诉我们内情的人,赶紧问问吧。” 宁徽选的是个年轻的小丫鬟,人看起来有些腼腆与天真,但她却是近身伺候王妃的,所以王妃具体的每日行止,倒是很少有答不上来的。 明烟有些诧异地问:“你是说王爷与王妃……从不在一起?” “嗯,奴婢入府也快两年了,从来不见王妃和王爷在一起过。”这个叫.春蕊的丫鬟道:“我之前那位姐姐嫁人出府了,我就记得她临行前还嘱咐过我,说湛王府和别的府里不一样,尽量不要在王妃面前提起王爷,比如问王妃要不要与王爷一起用晚膳啊之类的,说王妃不喜欢。” “这样啊。”明烟顿了顿又问:“那王爷那边呢?也这样吗?” 春蕊嗯了一声,“私下里王爷身边的小厮也会提起,说王爷和王妃关系古怪,明明府中也没别的妾室,但不知怎地,王爷和王妃都像有意避开彼此,一年到头几乎都碰不上面。” 明烟有些瞠目结舌,在同一座王府里,一年都碰不上面,这是要有多刻意? 她琢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那王爷在外面有没有什么王妃不知道的风流事?” 春蕊脸红了一瞬,“没有,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别扭,真是别扭! 即使知道王爷是身体不行,但一听他们李家人出了这样的“情种”,明烟就莫名觉得不适。她低声自言自语,“这样的王爷和王妃真是亘古未有,不,就算只是对普通夫妻这也算是奇闻啊,更何况这湛王和那先王乃是兄弟,怎么会有这样迥然有别的亲兄弟?” 闻言,宁徽在旁暗笑后,凑上前道:“怎么?他们李家人各个都如先帝那般,在你心里才合理是吧?” 明烟翻了一个白眼,“你说得对,没错,你用了不合理三个字,这的确就是我的想法,只是这个不合理存在的理由,我还没有找到,所以我们要再快点,至少要在湛王妃回来之前找到。” 湛王是个没实权的闲散王爷,而天都府又完全算得上是皇帝的私差衙门,所以对于天都府差官的要求,府中人倒是少有不应的。 “原来王妃住在这里。”管家指派了一名小厮带路,于是明烟很快就找到了湛王妃居住的宁心堂。 宁心堂是个佛堂,而湛王妃则住在佛堂所在院落西向的耳房里。奢华的一处王府,偏偏选了最远离王爷寝院的位置修了佛堂,然后住进来,这俨然就是泾渭分明啊。 明烟叹了一声,“我总算明白王妃和王爷为何一年都难得见上一面,一个不 分卷阅读8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出院,一个不近前,真是能见到,才叫见了鬼!这是心中生了多大的嫌隙和芥蒂,才会这样生不相见、死不相随啊。” “那也不一定。”明烟来看湛王妃的佛堂时,宁徽则去管家那里调取了王府近年的流水账目,里面大宗银子的出入账,都有朱砂标记,看起来一目了然。 他将账册递给明烟,等她看完,才道:“若说王爷和王妃关系不睦,那为何近几年来整个王府最大的一笔开销,是给王妃建造以及修缮这座佛堂呢?” “也是,王爷要是讨厌王妃,为何还要这么舍得为她花钱?”明烟眼睛转了转,“莫非王妃掌握了王爷什么把柄,所以王爷不得不从?” 宁徽一脸无语,“你们女人一定要这么阴谋论吗?” “我哪有阴谋论!”明烟一脸冤枉,“我这是合情合理的推论好吗?” “好,既然我们僵持不下,不如一道去印证一下。” “如何印证?” 宁徽道:“还记得别院书房,那本硬皮书里的红珊瑚珠耳铛吗?我有一个猜测,不如找个人印证一下。” “找谁印证?” “湛王妃的奶娘啊。” 明烟一愣,随后恍然,“你是觉得那个耳铛是……湛王妃的?” 宁徽无可无不可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宁徽找了那个奶娘带路,问她如何去湛王的书房。只是路上他不小心将那个耳铛掉在了地上,随后便好奇地咦了一声,“这怎么会有一只耳铛,倒是挺好看。” 李嬷嬷诧异回头,一眼正看到那个耳铛,神色十分古怪,“这不是我家小姐的耳铛吗?怎会在通往王爷书房的路上?难道……” 她话语顿住的同时,明烟细细观察了她的神情,确定那是十分的不解和疑惑后,才在她捡起耳铛的前一刻,先行拾起了那只耳铛。 明烟道:“不,这是我的,我本买了想送我的心上人,不想走动间掉了出来。” “不会。”李嬷嬷语气肯定,“这是王爷和我家小姐大婚时,王爷特意为王妃打造的,那做首饰的师傅转年就去世了,这世上就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耳铛,我不可能记错,当初我家小姐对着耳铛可是视若珍宝、爱不释手,我每日伺候她梳洗,再熟悉不过,这肯定是我家小姐的。” 明烟听罢,好半晌才确认道:“你真的确定吗李嬷嬷?” ☆、180824 见李嬷嬷不解地望着她, 她又问道:“王妃不是一直在佛堂潜心修佛, 怎会来王爷书房?” 李嬷嬷似乎想说什么,又最终咽了回去。明烟能看懂她的表情, 那表情就仿佛在天人交战,一方在说这明明就是他家小姐的耳铛,而另一方却反驳小姐绝不会来王爷书房。 遣退了李嬷嬷, 明烟问宁徽,“你怎么看?” “就如我刚刚所想, 王爷和王妃的关系, 似乎非同寻常。”看起来两人十分疏离, 但蛛丝马迹又隐约透露,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就像明烟刚刚所说,这很不合理,只是这个不合理存在的理由,他们还没有找到。 宁徽道:“先去王爷书房看看吧。” “你来王爷书房找什么?” 听明烟问, 宁徽道:“刚刚查王府近年的流水账目时, 其中有一项叫做修桥, 只不过最终没有支取银两, 恐怕最终是没有修成,不过那后面倒是附着了修桥拟定的草图,虽然是影图,瞅着十分模糊,但我觉得和我们在别院看见的穿景湖间的那座分水桥很像。” “管家说原建造图一直是王爷收藏,我猜应在书房, 我们去找找看,毕竟刚刚那图很是模糊,我也怕看错,想要印证一下。” 听宁徽说和别院那桥有关,明烟立时来了兴趣。当然,她感兴趣的不是那座桥,而是那水里让她不放心的东西。 王府书房和别院书房比起来,要小得多,也显得比较凌乱。刚刚从李嬷嬷口中也隐约了解到,王爷似乎不太喜欢人家动他的书房,大约每月只会清理一到两回。 眼前这番景象,显然是没有打理过的,不过这倒让明烟舒了一口气。没人动过,显然就是未加防备,或许能有一些有益的发现。 明烟和宁徽兵分两路,宁徽去找原桥建造图,明烟则针对一些她觉得有问题的细节处着手。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人皆有了一些收获。 宁徽找到的原桥建造图放在一处精美的黄缎面方砖搭盖盒子里,打开盖子,内层还有红绒胆子面,扒了扒比较深,除了层叠码放好的原构型图纸,最下面深处的凹槽里,还有枚奇怪的东西。 大约成年男子手掌心大小,葫芦形,实心、偏重,触手粗糙,崭新无磨损,正反两面皆有字。一面是东风,另一面是承瑞。 宁徽将这个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才打开图纸细看。图纸很全,所以并不是画在同一张上,底下有标号,罗列整齐,显然从未有人翻阅过。纸张清脆有声,纸色透出莹润的微光。 分卷阅读8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抱着一本册子蹭过来,先是看了看宁徽放在桌上那个东西,随后才凑近他身边看图纸。好半晌,她才道:“我刚刚在王府别院,就有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分水桥两侧的池子是可以互通的,至于开启机关应该就是桌面上那个东西了。”明烟手指敲了敲桌面上那个玩意,“观景湖位于别院中心位置,如果打造成活水湖工程浩大,费时费力,所以工匠们只打通了其中一条,另一条靠打通的这条来翻新湖水,中间横着的桥,就是起了一个闸门的作用。” 宁徽道:“这种设计其实极好,能灵活控制湖水涨落。别院临郊,雨水大的时候容易漫湖,这么做有效的防止了逆流回溯的问题,又可以人为控制水位,利于培植水生植物……”他顿了顿又道:“最开始这种设计应该是起源于湘东,临江之地,潮涨潮落如不能防微杜渐,极易酿灾,但从未听湘东水患成灾之说,可见治理有方。” 明烟沉默片刻,有些冷冷地笑了笑。再开口时,语气有些嘲讽,“这图纸中设计的精妙处,便是那处桥心底下的机关闸门。”她边说边指了指桌上摆放的那个东西,“可你看那个东西,上面一点水迹和垢污都没有,俨然就是新的,可见即使花了重金打造,这东西也从未有过用武之地。” 她又指了指宁徽手上那图纸的扉页处,“看这年号,还是先帝时建造的呢。明知是好东西,却投鼠忌器不敢用,明知是值得学习的先进技术,却又因为控制不了而人为干预和打压,这就是先帝的野心,以及匹配不上他那野心的气度。”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用力,“他配不上一国之君的位置。” 宁徽望着明烟平静的眼底,但他心里明白她其实十分气愤。大宣与湘东大仇已结,就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先帝忌惮湘东,不除不快,而湘东呢?真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 宁徽道:“你知道你刚刚说的话,传入帝都的探子耳中,是什么后果吗?” “大逆不道呗。”明烟淡淡笑了,“这帽子从先帝之死开始,就已经给湘东扣上了,也好,从前都只能暗暗愤懑的事情,如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说出口了。” 宁徽没有说话,明烟又道:“有时候真相和谎言就隔着一层窗户纸,先帝之死便是捅破那层纸的外力,而当今陛下将湘东遗民降为贱民便是激化了这种矛盾,既然大宣如此对待湘东,湘东为何还要效忠于大宣?”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湘东如今能做主的那个人的意思?” 明烟蹙眉,“你想知道什么?” 宁徽坦然道:“你和湘东王卫瑾的关系。” 明烟愤然反问:“那你和如今那个暴君又是什么关系?”见宁徽不答,明烟又道:“我其实也并不关心,反正如今勉强凑成一路,也不过是为了查当年九功宴的真相罢了,终有一日……分道扬镳。” 心中忽然被撕扯了一下,隐隐约约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不,或许比他原本以为的还要多一些。 宁徽盯着明烟,冷道:“如果你刚刚所说的那些,便是你们湘东如今的态度,那你还在这个波澜诡谲的帝都查些什么呢?所谓的真相,对一个杀气腾腾的湘东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明烟似乎终于从刚刚冲动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她认真道:“真相是对我自己的交待,不,是要对那些无辜枉死的湘东之魂们有个交待,也是对那些痛苦地挣扎于帝都严酷惩罚下的湘东遗民的交待……反正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意义。” 她说完抱着怀中的册子便离开了书房。中途遇到了王府的管家,被通知王妃回府了。明烟一愣,随后想到宁徽还在书房,便告诉管家去书房喊他。 她率先见到了湛王妃娄氏,就在王府的宴客厅。明烟本以为王妃回府还是会回之前的小佛堂,但她上下打量娄氏时,却觉得她应该先去换了装,甚至……描画了眉眼。 湛王妃道:“你便是天都府的差官吗?” “明烟参见王妃。” “听说还有一位。” 两人说话间,王府管家已经把宁徽引来了宴客厅。王妃示意管家退下关门,整个宴客厅只剩下了明烟、宁徽以及王妃三人。 娄氏瞅了瞅明烟抱在怀中的册子,微微笑了,“想来我不在府中这段时间,天都府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收获了是吗?” 明烟客气道:“只是有些疑惑想要请教王妃……” 娄氏却不等明烟说完,微微抬起手,缓缓摆了摆,“不用了。” 明烟一愣,她有些不太明白王妃的意思,但是她紧接着说的下一句话,却令明烟和宁徽二人都有些始料未及。 “不用费劲再去查东查西了,何必费那些劲,伤那些神。”王妃神色疏离,望向透窗而入的光,浅浅道:“王爷是我杀的,我认了,不用再查下去了。” 宁徽和明烟对望一眼,都觉得王妃的反应和他们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不是要上枷锁?”娄氏淡淡道:“如果是的 分卷阅读8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话,我想要坐轿,毕竟正式定罪之前,我还是王妃,我只想从王府押到天都府的这段路,走得体面一些。” 宁徽暗暗想,太冷静了,仿佛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这很不妙……一个勘破了生死,且没有什么明显把柄的人,想来是很难再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明烟想的则是,之前觉得她换装、上妆有些奇怪,如今想来便能理解了。换装是为了保存最后的体面,或许也是为了湛王府的体面吧。至于上妆,虽然做了掩饰,但是明烟还是从细节处发现了王妃曾经哭过的痕迹,那妆是为了掩饰眼底的哭痕。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娄氏站起身,“我们现在走吗?” “不急。”宁徽拒绝道:“湛王之死,前因后果,王妃还未对我们言明,怎可就此仓促定罪?这事最后若是没个解释,我等回天都府也是要被戴大人怪罪的。” “这是要供词的意思?”娄氏道:“那一般不都是到了天都府之后的程序吗?” 明烟微微笑了笑,躬身行礼,可是再开口的话却很锋利,“说句得罪王妃的话,如今王妃有罪没罪,可不是王妃一人说了算。” 娄氏一愣,“那你的意思是?” 明烟假惺惺捶了捶腰,叹了声,“从一早忙到现在,水米未进,好不容易有些线索,现在王妃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这是何道理?” ☆、180826 最初明烟开口的时候, 宁徽还摸不准她的意思, 以为她还在因为书房里的争执,此刻有些迁怒。 但听完她后来的话, 却蓦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深深望了她一眼,却没想她凑巧斜眼瞟过来, 两人眼神相聚,随后她低眉错开。 明烟是为了打乱湛王妃的节奏, 故意这么做的。事出突然, 如果不能变守为攻, 就要一直处于被动。湛王妃明显已经破釜沉舟,对于一个已经下决心将某事坐实的女人而言,打乱她的原计划,便是明烟此刻在做的事情。 比如装作一个无赖,无搅蛮缠。 果然, 娄氏愣了愣, 随后道:“不会让两位官差白白辛苦的, 我会让管家准备一点小礼物。” 蹬鼻子上脸便是明烟此刻的表现, 却见她哼了一声,“肚子还饿着呢,这偌大一个王府,王爷不在了,连待客的规矩也都没有了……” 娄氏脸上的冷静明显有了裂痕,但她极力控制道:“也近晌午了, 那就请两位差官留下一起用饭吧。” 明烟抢话道:“那敢情好,那我们就先等着用饭,余下的事情,饭后再说吧。” 说完,一拉宁徽,也不等王妃说什么,率先和宁徽出了宴客厅。等出了宴客厅,没走几步,明烟便松开了手,可是宁徽却快速攥住了她的手。 明烟侧头瞪他,“你松开!” 他凑近她,低声道:“还生气了?”见她不说话,他顿了顿,才又道:“不如我们做个君子协定?” 她蹙眉问道:“什么君子协定?” “我们既然要在一起那么久……” “谁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明烟哼了一声道:“我查九功宴,你也在查九功宴,可那也不代表我们是一起的,说到底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好。”见她如此抵触,宁徽换了一个说法,“就算是各为其主,但这个事情总是要在一起做的不是吗?为了避免像刚刚在书房那样的争吵,我们不如提前预防。” “怎么预防?” “放下心中的成见和心结。”宁徽认真道:“至少在九功宴一事未见分晓之前,我们都要和平共处,不然不止今日,以后的每一日,我们都可能发生如同今日这般的不快,那对于我们共同的目标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不是吗?” 明烟没有立刻说话。她心中明白,宁徽说的是对的。既然需要一个伙伴,既然这个伙伴只能是宁徽,那么她就要学会接受这个事情。 刚刚她确实有些急躁。明明以前和程郢一起时,偶尔也会提到曾经的九功宴和湘东旧事,但为什么就不会如同在宁徽口中听到对湘东有所微词时,这么……难以冷静呢? 她明明没有理由要求宁徽一定要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 明烟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终于道:“好,就按你说的吧。” “我的意思还没有说完。” 见宁徽似乎还要说什么,明烟有些诧异抬头望向他,却感觉他攥住她手掌的修长手指非常徐缓地揉捻着她精致的腕骨。 “我们之间的相处能不能也放下成见?” 明烟被他摸得有些痒,想要抽回手,他却不让,“你只是你,我只是我,没有湘东和大宣,就是单纯的你和我,至少在彼此相伴的这段日子里,能不能单纯只做彼此的朋友,抛弃那些枷锁和身份?虽然知道人活着便不可能单纯,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的单纯错过了,以后穷此一生或许都不会再有。” 心中忽然弥漫上一种淡淡的惆怅。明烟凝视宁 分卷阅读8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徽,好半晌,心中却仿佛有一只手微微抚弄着,令她不得安宁。 不得不说,宁徽这番话恰巧赢得了她的共鸣。如果此间之事最终能够了结,重新回到湘东,该做什么样的事,该走什么样的路,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早已是注定好了的。 但那不是她想成为的那个她,也不会是真正的那个她。 宁徽是厉害的,即使萍水相逢,但是他懂她,他洞悉了她隐秘的内心。眼前这个她,这个恣意行走在大宣的她,那个在荒山客栈肆无忌惮的女子,这个天都府里的明烟,才是她想成为的那个她,才是最真实的那个她。 她也想抛弃掉那些枷锁与身份,但是她不能,因为没有选择,有些事从生来便注定了。 然此刻宁徽的提议让她心动。是的,即使是假的,即使是短暂的,在与宁徽相伴的日子里,她可以只做明烟,只做她自己,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明烟细细凝视着宁徽,在他深邃好看的眼眸深处,是安静的笃定,他确信他可以打动她。 是的,他做到了,窥入心内,一针见血。 “你只做宁徽?”见宁徽点头,她又道:“我只做明烟?” 见他依旧点头,她微微垂眸笑了笑,最终挑眉道:“好,你既能做到,我也可以。” “君子一言。”他边说边扬起手掌。 明烟一笑,“驷马难追。”她也伸出手,与他击掌,掌心相触,暖意融融。 抽手时,却又被宁徽缠住。 “宁公子,我答应的事情里面,可不包括你可以肆意调戏我。”明烟瞅了瞅四周,“更何况,这还是在湛王府,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那你的意思是说,没人看见,便可以了吗?” 明烟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她再度抽手,宁徽没有阻止。他暗想来日方长,对待明烟,可不能操之过急。 见她转身往前走,他便跟上来,“你不会真的是去吃饭吧?” 她斜睨过来,“你不饿啊?” “倒是有些饿了。” “那为何不吃?”她唉了一声道:“我们可以边吃边想想,怎么对付湛王妃。” 宁徽问道:“你是怎么看待刚刚湛王妃所言的?” “早有防备,必定有诈。”明烟蹙眉道:“本来我确实觉得王妃和王爷之间的关系有些疑点,但是此刻她直言王爷是她杀的,却让我打消了这些疑虑。” 宁徽问道:“你想没想过,王妃有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 明烟愣了愣,微微摇头,“如果是怕我们怀疑她,而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刚刚主动要求去天都府便很不合情理了,因为那等同于坐实了自己的罪,将此事闹大了,如果真是想为自己脱罪,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那你觉得王妃因何应罪?”宁徽道:“她甚至都没有听过我们的询问,也就是说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疑点和线索,她根本不知,怎么会确定她最终一定会暴露?” 明烟微微捻了捻指尖,“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暴露,你记得她刚刚说过的话吗?她说不用费劲再去查东查西了,王爷是她杀的,她认,不用再查下去了……我想她这么做,只是不想我们继续查下去。” 宁徽道:“按你这么说,她不想我们查下去,一般来讲,这么做的理由,要么她自己是凶手,要么便是想要掩饰真正的凶手。” 明烟却慢慢摇头,“刚刚湛王妃说话的时候,我注意过她的神情,那不像是为了掩饰某人而认罪时不由自主便显露出的急切,而是好像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我们不查下去就好,甚至我最后说话时那种明显的冒犯,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仿佛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动她,那感觉更像……哀莫大于心死。” 她说完看着宁徽,“而且王妃明显哭过,虽然她重新上了妆,但我可以看出来,她哭过。” “哭过,哀莫大于心死……”宁徽蹙眉道:“你是说……因为王爷?” “我不知道……”明烟顿了顿,“所以我想试试看。” “试什么?” “不是有那个红珊瑚珠耳铛吗?”明烟想了想才道:“吃过饭,我带着那只耳铛去见王妃,你让李嬷嬷带你去王妃房里,取来另外一只。” 余下的话,明烟没有再说,宁徽也没有再问。但明烟想,他应该能懂。 饭后,二人兵分两路。 王妃已不在宴客厅,而是去了小佛堂。佛堂内香烟缭绕,那个一身华服的女子跪在软芯蒲团上,虔诚而安静。午后强光透过窗隙落在她身后不远处,将她的身影衬成了一片模糊。 明烟跨步进了小佛堂,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娄氏该是听到了,但她无动于衷继续诵经。 明烟静了片刻,才道:“王妃,王爷不在了。” 流畅的诵经断了那么一瞬,随后又井然有序地继续。明烟也没说话,只是慢慢踱步上前,将从王府别院找到的那只红珊瑚 分卷阅读9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珠耳铛轻轻放在了王妃身前的香樟木供奉佛桌上。 棕暗桌面上一点凝血般的红,醒目的同时,也令人侧目。 明烟悄无声息后退半步,斜眼望过去,却见王妃眼眸半阖,盯住那一点红珠,口中的经却是终于停了。 “王府别院带回的,在王爷的书房里,有一本书。”明烟不急不躁,娓娓道来,“那书是空的,藏了这只耳铛,不过那书名倒是极有意思。” 侧眼见得娄氏唇角抖动了片刻,才终于问道:“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 “你刚刚说的书名。” “哦,那个啊……”明烟故意顿了顿,等到娄氏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她,她才盯着娄氏的眼睛,缓缓道:“百年如意。” 那眼中似有流彩拂过,最后却在明烟的凝视里缓缓褪去了所有重彩,重新归为了一片死寂。娄氏木然侧回头,慢慢执起那只红珊瑚珠耳铛。 明烟继续道:“这耳铛本来成色极佳,只可惜银饰都有个大毛病,长期抚触便会色衰而黯淡,倒是可惜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娄氏缓缓道:“这就是它的命数。” “听说这耳铛是当年王爷和王妃大婚时,王爷特意为王妃打造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耳铛,就好像王爷和王妃这些年来,一直鹣鲽情深,夫妻一双,无人可以插足,倒真是令人羡慕。” “羡慕?”娄氏的语气带着一种落寞感,“一个是死了的王爷,而另一个是即将押进天都府的王妃,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她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杀害王爷而被天都府羁押的王妃,整个大宣朝,怕是也就出了我这么一个吧?” 明烟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仿佛没有听到娄氏的话,自顾自道:“听说这耳铛最初很得王妃珍视,日日都要戴着,简直爱不释手,那如今为何其中一只会落在王爷手中呢?” “丢了一只,所以我便再也不戴了。谁想原来是被王爷捡去了。” 王爷捡到了会不还给王妃?虽然知道娄氏所言不实,但听娄氏这么说,明烟还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王妃手中那只可丢掉了?” ☆、180830 娄氏淡淡道:“不记得了, 也许早就找不到了。” “是吗?”明烟一边说一边退到门边, 轻轻推开门,正见门外的宁徽。她微微招手, 叫他进来,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了王妃房中找到的那只耳铛。 宁徽静默在明烟掌心写字:王妃梳妆盒中找到的,在最醒目的位置。 明烟将耳铛拿近细看, 微薄的光润打在耳铛坠子上,红如血雾般的凝练。她打量半晌才仿佛自言自语道:“王妃房中那只耳铛, 和王爷手上那只比起来, 触摸痕迹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我瞅着很像昨夜还摸过的模样。” “胡说八道。” 听见王妃的回应,明烟不仅不生气,还暗暗笑了笑,“不瞒王妃,天都府里查验证物痕迹的法子可是五花八门, 多得很的, 前几日仵作还给了我一瓶子药液, 说是物件上若是沾染了人的眼泪, 只要不超过三日,将物件泡在那药液中,被泪水沾染的位置便会改变颜色……王妃,不若我们就拿王妃房中这只耳铛泡个试试如何?” 宁徽在旁安静听着,开始有些不解,听到最后便有些忍俊不禁了。明烟这女人, 真是胡扯本事一流。他偷眼去打量王妃的背影,果然见她僵住了身形。 须臾,娄氏终于忽地起身,快速转过身,狠狠瞪着明烟,显然她身为一位王妃的涵养,已经压不住被明烟激发而起的怒意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娄氏的声音带着克制不住的尖利,“我都已经认了,你还要旁敲侧击的证明什么?什么眼泪,什么药液!又能改变什么!” 很好,终于发怒了,终于不是仿佛一个死人般的沉默了。明烟很满意娄氏的反应,于是她继续道:“王爷死前很痛苦。” 娄氏神色一变,她控制不住搅紧自己的手指,“什么意思?” 明烟顺着自己的猜测继续道:“王爷知道自己会死,还给自己叫了一个姑娘。” 娄氏脸上拂过不可思议,随后是克制不住的愤怒,她抬起手指点指明烟,“他都死了,你还要冤枉他,你们还不肯放过他!” “你们是谁?” 娄氏惨然一笑,“还不是希望他死掉的那些人。” 明烟追问,“哪些人?” “我不知道。” 宁徽插话道:“王妃一定知道些什么吧?我们登门之前,王妃便出门了,听说是去了娄大人府上,而王妃回府后,也没听我们提过王爷的事情,王妃又怎么会知道王爷死了呢?除非王妃一早便知道王爷已经死了。” 明烟闻言点点头继续道:“如果王妃一早便预知王爷之死,那么怀疑王妃是凶手便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你们还问个什么?我已经认罪,将我押回天都府,你们的案子有 分卷阅读9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了交待,差事也了了,何乐而不为?” 明烟笑了笑,“差事能了自然开心,但是如果被真凶糊弄着结了案,我们这办差人的脸又要往哪儿搁?更何况王妃真的以为,只要王妃认了杀王爷的罪名,这件事就真的可以了结了吗?” 娄氏微微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我还不清楚王妃一定要认罪是要遮掩什么事情,但是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内情透露给王妃一些,如果王妃听了之后,还要一意孤行的话,那我便不再阻拦,王妃觉得可好?” 娄氏纠结了一阵子,终于道:“那你说说看。” 明烟没有说话,她只是从袖中取了一张纸条递给娄氏,“王妃你先看看这个。” 娄氏接过一看,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东二。 明烟细细盯住娄氏的神情,她见娄氏微微蹙眉看了几眼,随后一脸莫名地抬头望着明烟,迟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神情不是假装的,也许她是真的不知情。 宁徽解释道:“这纸条上的东二指的是当年九功宴上,湛王的座次位置。” 明烟依旧盯牢了娄氏的神情,她清楚地感觉到九功宴三个字出现后,娄氏眼底的震惊和惊慌,还有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哀伤。 “我、我不明白……九功宴和王爷之死,有什么关系吗?” 娄氏问这话时,神情是期待而又紧张的。明烟想了想,才道:“这也是我们在查的疑问,不过我可以告诉王妃的是,王爷他不是第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什么意思?” “第一个人是榠王李贺,然后是武殿将军曹犇,湛王爷是第三个人。”宁徽继续道:“榠王未死,但是在他身上出现了刺字,写的便是他在九功宴上的座次位置。然后是曹犇,他死了,在他的嘴里也找到了写有他当年九功宴上座次位置的布条。至于湛王,刚刚明烟给王妃看的纸条,便是在王府别院搜到的,同样标注了湛王在当年九功宴上座次的位置。” 明烟道:“王妃现在明白了吗?即使王妃你认了罪,王爷之死也不会是个结束,因为这个凶手便是奔着当年九功宴上的那些人动手的。” 她说完,见娄氏一脸惨白之色,又继续道:“王妃可明白我和王妃说这些话的用意?我们希望王妃可以对我们说出实情,不要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白白替人背锅枉死。” “到底是何人想要害他,到底为什么……”见娄氏自言自语,神情恍惚,明烟没有再继续说话,娄氏现在情绪很激动,强迫逼问并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不如等她接受这个事实后,自己坦白。 娄氏沉默了许久,神情始终悲伤。明烟打量她片刻,才道:“难道王妃都不想知道王爷是怎么死的吗?” “我、我不敢知道……”娄氏说完,便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低啜泣起来,“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王爷不会死的……” 依王妃话中之意,王爷是因她而死,那她认罪是想要殉情吗?还有她主动提到要去天都府,或许也是想见王爷尸身最后一面吧? 明烟想起姬婠婠说的王爷听曲之后,泪流满面,心中忽然一动。 “王妃可还记得我刚刚说过,王爷死前之夜,曾找过一位姑娘?” 娄氏一愣,“你为何还要胡说?他不会找姑娘的,因为……” 见娄氏没有继续说下去,明烟便道:“王妃,我并没有胡说,王爷真的找过一位姑娘去了别院,但只是请那位姑娘弹了一首曲子而已,王妃可知道那是一首什么曲子?” 娄氏显得极困惑,她似乎还在质疑王爷竟然请了女子登门奏曲一事,但听完明烟接下去的话,她的神情便变得格外痛苦与哀伤。 “那曲子叫做长陵绝,曲意为夫妻永诀,情深意重却天人永隔之意。”明烟顿了顿,“在没有见到王妃之前,我还在疑惑,王爷为何要听这样丧气的曲子,原来王爷早已有了要和王妃天人永隔的觉悟。王妃,看在王爷对王妃这片心意上,难道王妃还不该说出实情?难道王妃忍心王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吗?” 有泪争先恐后涌出娄氏的眼眶,泪眼朦胧中,她哀声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他是为了替我掩饰一桩天大的秘密,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们夫妻之间形同陌路,说出来你们也许都不会相信,我们已经很多很多年不曾见过面,所以那夜我在小佛堂西窗前,无意中望见他的身影时,我都有些以为自己花了眼。” “我一直以为他恨我、嫌弃我、厌恶我,所以这些年从来都不肯见我。”娄氏神情哀伤,“可是那夜我奔出小佛堂,他不仅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时,我心中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明烟追问道:“那王妃口中的那夜,王爷到底说了什么?” 娄氏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了一条绢帕,她将帕子递给明烟。明烟接过后,展开一看,原来上面是有字的。 上书的是:那年春深殿,绢帕覆娇容。绢帕尚犹在, 分卷阅读9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佳人已迟暮。当年恨意不知是否已消,但知情人依旧辗转反侧。若王爷肯以己身性命封口此事,想来王妃定可以保全名节,得以白头。谨之慎之,万望三思,半月为期,盼得佳复。 明烟看完后,神情变了变,“王妃,这上面所说的是……” 娄氏没等明烟问完,便摇了摇头,“你不要逼问,容我想一想,因为即使那么多年了,可是开口说这件事,我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明烟没有再问,却听娄氏继续道:“世事真是很讽刺,王爷致死都不愿说出去的事情,我如今却要亲口告诉别人……可是他既然为我可以不顾性命,我为了他不枉死,难道还会在意那些俗世的眼光吗?” ☆、180831 娄氏的这番话, 明烟觉得并不是对她和宁徽说的, 那听起来更想是一种……自我说服。根据字条上的意思,其实明烟也能大概猜到一些真相。她也是个女人, 她能明白娄氏心底的纠结和忐忑,但同时她又觉得心惊,总觉得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比她原本所以为的, 更强大更不可思议的阴谋。 “我被先帝侮辱过。”娄氏突然开口的话,让明烟一惊, 她没有想到湛王妃会说的如此直白和明了。 “先帝有个奇特的癖好。”娄氏的语气中带着行将崩溃的颤栗感, “他喜欢抢夺别人的妻子, 得到后作为战利品,会留下那女子身上所佩戴饰物的一半,作为炫耀的收藏,我那只耳铛便是,先帝当初扣下了一只。” 明烟犹豫了一瞬, 但还是问道:“刚刚王妃说, 先帝当初扣下了一只耳铛。”她一边问一边指了指娄氏手中拿着的那只耳铛, “那这只应该在先帝手中的耳铛, 怎么会到了王爷手上?” 娄氏迷惘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是你们说这是在王府别院的书房找到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它在王爷手中。” 许久不言的宁徽插言道:“我觉得应该是王爷和先帝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王爷才得以赎回作为可以要挟王妃失节凭证的耳铛,而我觉得王爷一定为此付出了更昂贵的代价。” 明烟和王妃闻言同时一惊。王妃追问道:“王爷付出了什么代价?” 宁徽耸耸肩, 没说话。但他瞅了明烟一眼,见她神情纠结,默默瞅着王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蓦地明白了明烟想问什么,不过也许是身为女子不好意思,也许是怕更加刺激到湛王妃,故而犹豫不定。 宁徽心里暗自摇头,王妃既然连这么不欲为人所知的经历都讲出来了,她到底还在纠结犹豫什么?估计是怜香惜玉的毛病又犯了吧。 他暗自叹口气,心想她若是问不出口,这坏人就只能他来当了。 他轻咳一声,直接问道:“敢问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如何?” 娄氏愣了一下,随后苦笑摇头,“怎么会好?我和王爷之间横着这段旧事,他不休了我,已是全了我的体面,我还能如何?” “我问的是王爷和王妃的房事。” 听宁徽问出来,明烟便是一愣。他问的真是及时,她也在纠结该怎么问出口。总觉得湛王妃即使自己说出来,但是当年那段旧事的伤害也还是会令她难堪煎熬的,可是有些话又不得不问,正在犹豫间,宁徽却替她问了。 娄氏明显面色有些变了,于是宁徽解释道:“王妃不要误会,今早在王府别院,天都府的仵作简单查验过王爷的尸体,我们也是心中有些疑问需要求证,还请王妃如实相告。” 娄氏手指绞紧,嘴角微微抖了抖,才道:“从那件事之后,便没有了。” 宁徽追问,“哪件事?” 见娄氏不说话,宁徽又道:“王妃口中的那件事……是王妃在春深殿那件事之后吗?” 娄氏犹豫了半晌,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宁徽继续问道:“那之前呢?” “之前?”娄氏有点不解,“之前怎么了?” 宁徽耐心道:“在发生春深殿这件事之前,王爷和王妃是否房事和谐?据下官所知,王爷府中除了王妃,便再也没有其他侧妃,所以王爷和王妃是否琴瑟和谐,是我判断某件事的主要依据,请王妃据实回答。” 话刚说完,便见明烟对着他拼命使眼色,随后又猛摇头。 宁徽瞅着她那样子也是无奈。她明明也想知道,却又偏偏于心不忍,那他替她来问,她又怕王妃接受不了,那到底还问不问了? 两人这厢眉来眼去,却听娄氏低声道:“我和王爷其实感情很好,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 宁徽决定不理明烟,继续问道:“那下官可以理解为,在没有春深殿那件事之前,王爷和王妃的房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是吗?” 娄氏半晌点头,“是的……” “那王爷这些年都没有子嗣,又不纳妾,身为湛王府的女主人,王妃就不曾有过什么焦虑吗?” 听宁徽忽然语出惊人,明烟眼睛都瞪大了。她躲在娄氏身后,对着宁徽摆手,可是宁徽瞅了瞅她,却 分卷阅读9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极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明烟:“……” 她用眼神无声地谴责他:你问话的口气也太生硬了! 宁徽很容易便看懂了她的眼神,他垂眸心想,这已经是我最温和的时候了。以前严刑拷打着问话时,也没人敢指责过他生硬。 娄氏果然语气变得惊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徽倒是很冷静,“仵作查验王爷尸体时,发现王爷有阳虚精退之象,敢问这件事王妃可知晓?” 他问完后,便盯住了湛王妃的脸。他从那张脸上看到了吃惊、不解、疑惑、恍然、愤怒、哀伤等各个阶段,最后他收回了视线。 宁徽望向窗外明晃刺眼的光,“王妃一早去娄大人府上,做什么?” 显然宁徽的话题转换太快,娄氏有些跟不上,她沉了片刻,才道:“去和我哥哥道个别而已,我知道去了天都府是个什么结果……” “娄大人知道王爷已死的消息吗?”他转回身,面无表情盯视王妃,“王妃对娄大人说了吗?” “我当然没说。”她有些伤心道:“我怎么会说?白白让我哥哥为我担心。” “是吗?”宁徽继续问道:“娄大人也没问吗?王妃这么一早登门,如此不寻常,娄大人竟没察觉出异样吗?这倒不太像娄大人素来的为人。” 娄氏有些气道:“怎么又会扯上我哥哥?我哥哥与王爷这件事没有关系,我去看望他,只是因为他是我亲人,我生死未卜,被你们押去天都府之前,想去见他一面,有什么过错?” “没有关系?”宁徽似乎有些玩味地侧头勾唇笑了笑,“参与过九功宴的人,怎么会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明烟在旁听了这许久,心中也对宁徽这般咄咄逼人的讯问有些不解。当然她明白宁徽是替她问湛王妃,那些她不好问出口的话,但随着越问越多,她却觉得宁徽的用意远不止于此。 直到他刚刚说出九功宴,她猛然吃了一惊。她迅速去瞅了瞅娄氏,也觉得娄氏吃惊不小,甚至脸色都有些发白。 “王妃的哥哥娄大人,也参加过当年的九功宴,是吗?” 宁徽见娄氏神色不定,咬唇不说话,却忽然淡淡笑了笑,“那我换句话来问好了。王妃,当年春深殿的事情,娄纪年大人可知道吗?” 湛王妃娄氏嘴唇抖得有些厉害,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据传,娄纪年大人可是有名的护妹,这样一位哥哥如果知道自己的妹妹,经受过如此痛苦的羞辱,他会怎么做呢?” 宁徽边点头边想了想,“如果是我的妹妹遇到这种事,没别的,我一定要宰了欺辱她那个混账,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无论他到底有多么的位高权重。” 他说完又看向娄氏,“你说是吧,王妃?” 娄氏几乎是惊惧地瞪着宁徽,仿佛他刚刚说出口的话,是如此的骇人和令人不安。 “不过很可惜,欺辱自己妹妹的是个皇帝,要对付一个皇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宁徽却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继续道:“那可是需要耐心,更要从长计议的一件事。” 他仿似刚刚想到一般“啊”了一声,“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帝是在九功宴后驾崩的,而湛王和娄大人都是九功宴上的座上宾,这其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你不要胡说!”娄氏攥紧她发抖的双手,“先帝是死于湘东反贼之手,天下人皆知,你此刻说的这些话,又是何居心?” 宁徽没有看向娄氏,他慢慢注视着明烟。湘东反贼四个字显然是刺激了她,她神色骤变,站在湛王妃娄氏身后,几乎要将她的脑袋瞪出一个窟窿。 “王妃参加了九功宴吗?”声音从身后传来,娄氏回头,正看清明烟盯视她的眼神,那目光灼灼,似有华光,“若王妃没有参加,如何可以说出刚刚那样的话?湘东反贼,天下皆知?以何为凭!”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明烟几乎就要抓上娄氏的肩膀,却被宁徽不经意地上前,拉住手臂,化解掉了。 “我……”娄氏似乎也被明烟问了一个哑口无言。 “王妃讨厌被人冤枉,缘何就可以这样轻易地去冤枉别人?”明烟字字清晰道:“刚刚宁徽只是怀疑娄大人和九功宴之间的关系,王妃便如此激动地指责他胡说,那王妃呢?为了维护自己的胞兄,就可以随便人云亦云,将弑君的污名泼到湘东的身上吗?” ☆、180901 “为了自己的亲人, 就可以随意更改无辜之人的命运, 这就是大宣帝都里的公道吗?”明烟边说边抽走了娄氏手中的那只耳铛,“提醒王妃一句, 和九功宴有关的人如今已经死了两个了,娄大人是不是与此有关,或许就快就能得见分晓。” 她说完也不管娄氏顷刻发白的脸色, 径直出了小佛堂。 宁徽见她如此生气,便也立刻对娄氏道:“今日一口气问了王妃许多, 想必王妃是累了, 那便不再继续叨扰。湛王 分卷阅读9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之死如今尚未明了, 还待再查,王妃请安心留在府中,若有需要,我等还会再登门的。府中有需要的账册、物品,我等就自行带回了, 不再和王妃另行请示了, 想必王妃可以理解。” 他说完后, 躬身行礼, 便退出了小佛堂,追明烟去了。 眼见她怒气冲冲,以为她已跑没影了,谁想不过也就二十多步远,便看到她蹲在王府的鱼池边,看着半冰冻的池子发呆。 听见宁徽走近的声音, 她斜睨他一眼,“你刚刚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 “故意引导湛王妃提起湘东。”明烟长舒了一口气,才问道:“宁徽,你想做什么?” 他慢慢也在她身边蹲下,却是静静看着她,“帮你啊。” 她哼了一声,“那我真是谢谢你。” “不过你比我想象中要反应激烈。”宁徽暗想,她并不是个性子急躁的人。当初在客栈里,被所有人误会,她也可以一笑置之,但提到湘东旧事,她便仿佛失控了一般,由此可见,当年那件事,便是她心中的死结,同样也是能被人一眼看穿并施以利用的把柄。 明烟看向远方,“宁徽,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 “相信当年九功宴上的先帝之死,是湘东所为?” 宁徽没有回答,他好半晌才道:“你不也说过,如今的皇帝获益最大,所以他才是幕后之人吗?如今又何必这么问?” 的确,她确实没必要在宁徽这里求证什么,但是莫名心中有种憋闷的感觉,急于宣泄,“我刚刚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宁徽哦了一声,“此处没别人,如果你想说,便说与我听好了。” 可是明烟却再不开口。宁徽静默等了好半晌,却没有出声催促她。许久,他微微露出自嘲的笑意,“算了,你不愿说便不说,可能你还不能完全相信我,不急。”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有件事你要明白。如你刚刚那般的冲动行径,万万不可再有。”他边说边看了看明烟,“你太在意湘东了,那种在意太过明显,甚至经不住某些有心人的特意挑拨,这就不好了,你懂吗明烟?湘东会变成你的弱点,你的把柄,你甚至会为人所利用,沦为别人的手中刀,那便违背你潜在天都府的初衷了。” 明烟听完宁徽的话,心中动了动,她好久未言,半晌方道:“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不妨直说。” “你想过没有,如今的帝都为何会出现九功宴这个案子?” 明烟慢慢看向宁徽,听他继续道:“五年前九功宴后,先帝死,湘东也伤了元气,如今的皇帝得到了兵权,登上了帝位。你从刚刚湛王妃口中也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湘东弑君叛逆,整个大宣都知道,无论真假,这件事都在那一夜后变成了事实。如今为何还会有人挑起当年这件旧事,意欲何为?如果你是大宣的皇帝,你会如何看待九功宴这个案子?” 明烟喃喃道:“皇帝会认为这是……湘东的复仇?” 宁徽轻轻击掌,“说得好,一个是九功宴最大的获益者,一个是九功宴上最大的牺牲品,那么如果有人开始按照九功宴上的座次杀人,那么获益者一定会认为这是来自牺牲品的复仇,这是很合情合理的推测。” “所以皇帝派你来查九功宴?”明烟恍然明白宁徽在说什么。 “聪明。”宁徽指了指明烟,表达赞许,“很多事从正反两面去想,便会清楚明了许多。我们先假设此次杀人背后的主使是湘东……” “这不可能!”明烟断然道。 “你看你,我刚说过你,你又来了。”宁徽耐心道:“我都说了是假设,你至少稳住性子,听我说完嘛。” “如果你的亲人在这场变故中受伤、死去,又或者落得一身残疾,你还能云淡风轻地去看待当年那场成就了别人,却葬送了自己的九功宴吗?”明烟微微摇头,“至少……我做不到那般淡然。” “据说湘东王卫瑾在那之后,身体落残,不良于行……”他顿了顿才道:“看来是真的了?” 明烟神情变了变,“你从何得知?” 湘东从当年九功宴之后,便铁锁横江,启动了水底机关,严防有任何大宣的船队或水军从水路进入湘东境内。除去水路,其他可以进出湘东的关隘和城防都空前严密,在这种情况下,湘东真实的兵力调动以及国情储备,都成了悬而不解的谜,外人从何知晓? 虽称不上闭关锁国,但实际也相差不远,连原本的通商贸易也被斩断,那些滞留帝都的湘东旧物几乎都被暗暗炒成了天价,物以稀为贵,包括曾经的那些茶叶、湘锦、大儒与名家字画、独产的珍稀药材、玉石,渔业与采矿,甚至还有名贯大宣的湘东美人。 禁忌的东西往往最有诱惑力,更何况帝都这帮王孙贵族早已骄奢淫逸成了习惯,哪管什么禁令不禁令,不然花阑坊那样一家湘东背景的妓馆,可以开在西横道主街上,日进斗金,那不是成了笑话吗? 果然,大宣就 分卷阅读9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是毫无原则的,禁令与酷刑都是给无权无势的百姓们准备的,那些手握权柄的贵族们,是全然都不会遵守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点在大宣尤其管用。这里的人在金钱面前全无傲骨,而富庶的湘东,天宠之地,从来都是不缺钱的,所以想在大宣安插进来耳目和眼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但宁徽的话令明烟十分吃惊。难道也有探子混进了湘东?怎么可能! 宁徽微微笑了笑,“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的消息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 明烟冷静地想了想,才道:“你不用刻意挑拨,我相信湘东子弟的忠诚,他们个个铮铮铁骨,才不像那些没骨气的大宣人,金钱美人的诱惑之下,祖宗八代都能报给你听。” “你对你们湘东,倒是很有自信。”宁徽勾了勾唇,“的确,湘东当年败于九功宴,算是哀兵,这种情绪下执行的严密封锁一定不会像大宣这么松懈和敷衍,所以你不用怀疑消息是湘东卖出来的,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听宁徽这么说,明烟稍微定了定神,“难道是你推算出来的?” “我曾经有过三位老师,其中有一位是湘东人。”宁徽说到这,瞅了明烟一眼,正看到她吃惊望过来的眼神,他笑了笑,才道:“九功宴之后,我和老师确实有过一次碰面,但你放心,我的老师乃是湘东当世有名的大儒,泄露湘东军国秘情的事情,他那样有风骨的人当然不会做。我的结论是我自己推导出来的。” 明烟满脸写着不信,于是宁徽继续道:“九功宴上湘东的确受挫,损兵折将,但远远没有伤到湘东的根本,可是那之后湘东却选择了闭关锁国,铁索横江,截断了大宣的所有进路,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湘东在那次九功宴上付出了比我预计还要惨重的带价,比如说他们的王……出了问题。” “五年,相安无事五年,湘东都没来寻仇,对于当年那般犹如耻辱一样的失败印记,无动于衷、视而不见,那还真的很不像湘东一贯的作风。”宁徽顿了顿才道:“除非他们有一定不能出战的理由。” 明烟没有说话,她不得不承认,宁徽的确说对了其中一部分原因。 宁徽见明烟不说话,便笑了笑,“你不答,我便当你默认。我们现在调回头,说说刚刚提到的探子问题。” 宁徽的话绝不是随便说说,十有八九便是在套话,所以明烟没有回答,只是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什么时候探子最活跃?”他问完便微笑瞅着明烟,等她回答。 明烟本不想答,但她又想听宁徽接下去的话,于是草草道:“自然是两军开战。” 宁徽却一笑,“明烟,你这么敷衍地回答这个问题,真的好吗?”他瞅着明烟顿了顿,才又道:“真正的探子,都是在开战之前开始行动的,因为一旦开战了,那便太晚了。而晚了的情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明烟暗暗琢磨着宁徽的分析,但他下一句话突兀地甩过来,惊出她一身冷汗。 只听他慢吞吞道:“就比如你那个……花阑坊。” ☆、180902 明烟立刻反驳:“你什么意思?” 宁徽不紧不慢道:“明烟, 你敢说那个花阑坊, 不是你们湘东的秘密据点吗?”他顿了顿又道:“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我虽然只去过一次, 但察觉到的蛛丝马迹却太多太多。我说话都是有依据的,并非信口胡诌,你若是死扛到底, 我也可以逐一将我发现的疑点告诉你,但是你确定想听吗?” 宁徽的话已经在明烟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脑中警钟敲响, 只觉得让宁徽这种聪明绝顶的家伙进了她的房间, 等同于引狼入室,悔之晚矣。 她这厢后悔莫及,可是宁徽还在继续道:“你说的那个和你秉烛夜谈的朋友,应该也不是朋友吧?虽然我还不能肯定你和湘东王卫瑾之间的关系,但是你一定在湘东地位不低, 能超过你的人也不会太多, 所以我便来猜猜看……你那所谓的朋友, 其实与你相见时, 是要对你俯首行礼的吧?” 明烟几乎是有些惊了。她暗暗思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可是耳中还是不断灌进来宁徽的话,“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搬来和我一起住了吗?” 明烟嘲讽地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对我有所图吗?” “是对你有所图。” 见他坦然承认,明烟一愣。却听宁徽继续道:“我能看穿和察觉的事情,你以为隐在此次九功宴事件背后的那个人会不知道吗?敢贸然挑起这么大的棋局, 这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不怕死,这样的人你心中难道丝毫都不忌惮吗?你既然已经选择卷进九功宴这个案子,早该明白这身处漩涡中心的危险,把那些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带给你的同伴,是你所期盼与希望的吗?” 明烟没有说话,但不得不承认,宁徽的话说中了她的隐忧。当年九功宴一事的真相,是她坚持要查的,她并不想将任何人一起拖下水,但她的身份决定了,二哥是不会同意她孤身犯险的。 分卷阅读9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如果她任性决定的事情,最终却要别人牺牲性命来成全,那她怎么能安心呢?程郢的死已经犹如巨石,压在心头,更何况褚月她们在她心里的地位,又怎能和程郢相提并论? 她犹豫了半晌,道:“你之前说,我搬去和你一起住,你便能保我不死?” 听她的话意,似乎终于有了搬来的意向。他心中暗笑,嘴上却道:“我记得你当时讽刺我大言不惭,仔细琢磨了一下……我想我确实是有点。” 明烟:“……” 但下一瞬,宁徽又认真道:“但多我一个助力,于你而言,也不是毫无益处啊。” 她闷闷道:“能有什么益处?” 他凑近她,低声道:“总不会看着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丢了性命的,为了我的有所图,我也会全力保护你的。”他停住,又笑了笑,“你若是信我所言,便搬来。” 原本让人觉得感动的话,让他这么意有所指地说出来,便无端让人觉得脸红了。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离着他远了一些,才喃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他却慢慢又逼近一步,“你怕了?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她抿唇昂起头,“我怕什么?” “怕……”他故意顿了顿,拖长音道:“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喜欢上我。” 真、真是好不要脸。 见她神色几度变换,几次开口想说什么,又强自压回去的样子,宁徽忍不住笑了,“我其实更喜欢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所以不逼你,我们返回来说刚刚未完的话。” 见他自行揭过了刚刚那页,明烟心底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我刚刚说过,探子都是安排在开战之前的,既然你那个花阑坊很不寻常,那么我就有理由怀疑一件事。” 明烟已经猜到了宁徽想要说什么,她蹙眉道:“花阑坊不是开战前的探子,只是……保护我的。” “哦?”宁徽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这个字挟带的腔调满是怀疑,“好,就当你说的是实话,花阑坊不是湘东安排的探子……”他说到这里,微微停住,“明烟,你看这池子好像冻得很结实很安全,但其实下面湍急的水流并没有停止,一刻都没有。大意的一脚踩上去,随时都可能跌进冰窟,随后被这安静冰层下的刺骨水流冲走,再也爬不上来。” 明烟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盯着明烟的眼睛,审视了好半晌,才淡淡道:“湘东想要开战,是吗?” 明烟微微握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据实以告,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我也有自己的法子,去拿到我想要的结果。” 明烟暗惊,她近前抓住宁徽的胳膊,“你要去告诉皇帝?” 宁徽垂眸,“明烟,无论你心底是怎么看待如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的,认为他是个暴君也好,认为他和先帝一样无道也罢,毕竟九功宴之后的这五年,是平静和安宁的,至少对于大宣的百姓们是如此。” 他重新抬眸望着明烟,认真道:“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客栈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即使那些大宣的愚民误会过你,伤害过你,可你依然满心都是他们,不想他们受苦受伤,处处为他们着想……那样的你我总觉得,是不可能赞成开战的,所以我想你查九功宴的初衷,应该也不是为了重新挑起大宣和湘东的战火,让两方的百姓跟着陷入征战的水深火热之中吧?” 明烟怔怔望着宁徽。多么可笑,她心中隐秘的愿望,连二哥和那些主战的遗老们都不能明白,可是宁徽却轻易看穿了。 的确,二哥给了她一个期限。并不长,可那是她非常努力才争取来的机会,也是二哥所能给予的最大的让步。 她不想开战,她需要一个真相去说服二哥。 时间一点点逼近,她越来越觉得,或许最后的真相,根本和她的初衷和理想背道而驰。她越来越觉得当年那个真相,并不能阻止二哥,甚至还会让所有的湘东子弟更加愤怒。 但她想知道那个真相。她不能容忍湘东背负着那样的污名来开战,因为那无形中便是坐实了湘东的反叛之心。 世人悠悠之口难禁,即使最后湘东胜了,届时又会是个什么结果? 名不正而言不顺,那样的湘东会被口诛笔伐得比先帝的荒淫残暴更可怕。那是她所不期望的。 “哀兵必胜,如果让我压一局,我也选湘东会胜。”忽然听宁徽开口,明烟有些愕然,他继续道:“可是明烟,你确定那是湘东想要的结局了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胜利与名声亦然。 她望着宁徽,迟疑道:“宁徽,我……” 他静静望着她,“虽然我说了,你可能会以为我故意在挑拨离间,但你认真想想我刚刚说的话,你便会明白,如果湘东王卫瑾有了开战的打算,那么他是不可能不在帝都安插耳目和眼线的。” 明烟眼睛蓦地睁大,她望着宁徽 分卷阅读9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开一合的嘴,继续说着,“如果你坚持花阑坊不是,那么明烟,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在这个如今风声鹤唳的帝都,还有你所不知道的卫瑾的探子潜伏着。” 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二哥不可能瞒着我! 这话明烟虽然没有喊出来,但她的神情已经显露无遗。宁徽瞅了瞅她,安然道:“五年蛰伏,又怎么可能一朝冲动?既然有了动作,必然是已早做筹谋,有了打算。” 他说完忽然笑了笑,“所以我刚刚才说,如果真的开战了,我也赌最后的赢家是湘东。” 明烟攥紧双拳,微微闭目,极力冷静后,才终于道:“你拐弯抹角说了这半天,其实只是告诉我,在你看来,九功宴这个案子的背后之人,是湘东罢了。”她说完盯紧宁徽,“是这样吗?” 宁徽没有说话,他微微垂眸,但这种仿似默认的姿态却激怒了明烟。她冷笑道:“你是大宣皇帝的人,你自然为他说话。所以说了这半天,你不过是告诉我,你和你那个皇帝是站在一起的,你们已经认定了,此次九功宴的案子,就是湘东的复仇,是吗?” 宁徽微微蹙了蹙眉,才叹了一口气,看着明烟道:“我是在帮皇帝查九功宴这个案子,但我不是他的人。” “我不相信!”明烟气道:“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都不肯说,我凭什么信你?” 宁徽却忽然笑了笑,“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主动告诉我,你和卫瑾是什么关系时,我便告诉你我和当今陛下的关系,怎么样?很公平吧。” ☆、180904 “你!”明烟被宁徽气得扭身想走, 可是却在转身时, 被他抓住了手腕子,“你就不能置身事外, 冷静听完我说的话吗?” “你根本就是有偏见。” 他将她拽住,扭过身子,箍住她的肩膀, 认真道:“有偏见的是你!如果你不能做到冷静的置身事外,用那样的眼光去看九功宴这个案子, 我敢断言, 你所孜孜以求的那个真相, 你永远也找不到。” “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们只是假设此次利用九功宴的噱头来杀人这件事背后的主使是湘东,我并没有断言一定是。”他慢慢道:“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告诉你,湘东是完全有理由这么做的, 无论是为了当年的复仇, 还是为了让既定的开战师出有名, 卫瑾他都是有绝对的理由这么做。” 明烟蹙眉低头, 好半晌,才示意宁徽松开她。她闷闷问道:“那你继续说。” 见她终于愿意平心静气听他继续往下说,他才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明烟,你不也说过,谁获得的利益最大, 谁就是幕后的人吗?你指责当今的陛下在当初的九功宴一事上获利最大时,可以那么理智分析,为何到了湘东这里时,就这么失去冷静了呢?因为和你预期的结果背道而驰,所以你便无视这种可能了吗?一个想要查找真相的人,有了这种心思,那么真相只会离她越来越远。” 心中明白,宁徽说得没有错。她无力反驳,唯有垂头不语。 等了半晌,却不见宁徽继续说话,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向他,却见他专注地盯着她瞧,却不说话。 她怏怏不快道:“你怎么不说了?” “哦?”他装出一脸的诧异,“你满心只信卫瑾,却不信我,我以为你不想听我说下去了。” “我……”她欲言又止,好半晌,才低声道:“怎么还有人说话说一半的……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却听宁徽忽然笑起来,她愕然,恼道:“喂!你怎么这样!你说完了我不爱听的,如今轮到你说我想听的部分,你又不说了!” 他忍住笑,“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会是你想听的?” 明烟侧头咬唇,哭笑不得,“你假设完了九功宴一事背后主使是湘东之后,总该说说假设这件事背后不是湘东操控的可能性,这才像话吧?” 他“嗯”了一声,“总算没有气得连脑子也没有了。” 她推他胸口一记,嗔道:“你说谁没脑子?” 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低声哄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脑子的女人了,好不好?” 她抽手,他却不让。明烟快速环顾四周,斥道:“还在王府呢,你能别乱来吗?” 他俯首贴耳,低声道:“那你答应我,晚上搬过来。” 她闻言,忍不住咬唇,“我……考虑一下。”说完,她又更正道:“你说完你刚刚没说完的话,我就答应考虑一下。” “哎……”宁徽叹了一声,“你真是一点也不吃亏呀。” 明烟不理他,催促道:“快说呀。” 宁徽示意明烟,边走边说,“如果九功宴当年的真相被公诸于世,你觉得对谁最不利?” “当然是皇帝。” 宁徽继续道:“还有谁?” 明烟迟疑道:“先帝?” 宁徽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我们反过来想, 分卷阅读9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对谁最有利?” 明烟气闷道:“你不会又想说湘东吧?” 宁徽笑了笑,慢慢探掌抓过她的手,攥在掌心中,才道:“当今陛下无子,如果他因为当年九功宴的事情,地位不稳,谁会取代他?” 明烟愣了愣,“你是说……榠王?” 先帝仅有三子,长子出生不久便夭折。如今的皇帝李豫是先帝的第二个儿子,而榠王李贺则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弟弟。 “他是第一个人,他没有死。” 宁徽只说了这几个字,但明烟恍然懂了他的意思。之前宁徽也怀疑过李贺,但当时明烟总觉得宁徽是因为李贺对她有意,所以他才故意针对李贺,但听了宁徽刚刚的那番话,明烟此刻又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她犹豫了片刻,才对宁徽道:“其实……榠王有约我晚上相见。” 宁徽听完,挑了挑眉,随后盯住她。她被他盯得有些心慌,刚想说话,却听他缓缓笑了起来。他笑得温润,眼神却是冷的,“你这个女人真是……看来想和我抢你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明烟听他这么说,莫名有些心虚,呐呐道:“我又没答应……” “你干嘛不答应?” 明烟翻白眼道:“你明明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态度,我怎么会答应?” “哎……”宁徽叹了一声,“这还真是舍不得媳妇,钓不上大鱼啊……” 明烟闻言尴尬,“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呀!” “他约你在哪儿一见?” “玉华楼……”明烟答完,又道:“不是,我没应下啊喂。” 宁徽嗯了一声,“派个天都府里的小吏,去榠王府送个信,我保你一约一个准。” 明烟迟疑道:“你这是说真的,还是故意戏弄我?” 宁徽一脸认真道:“俗话说得好,对敌人仁慈就等于对自己残忍,我这个人呢,自私自利惯了,所以绝对不会对敌人仁慈的。” 明烟哭笑不得,“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任榠王这个疑点存在的,所以约他,试探口风。”他最后四个字说得徐缓,但是语气却在加重。 虽然宁徽一路也没忘了调戏她,但不可否认,宁徽所言是有其道理的。 明烟决定告诉他,“我有个怀疑。”见宁徽看向她,她又道:“还记得我拿出的那个发簪吗?我们之前猜测,那簪子有可能是凶手放在程郢身上的?” 宁徽点头,“怎么?” “其实我有个猜测没有告诉你。”她顿了顿,才道:“我怀疑那个簪子……其实是榠王借程郢的手,送我的。” 见宁徽的眉无声地蹙了起来,明烟才解释道:“在王府别院遇到榠王时,他曾问过我,程郢有没有对我说什么,然后还说东西有没有给我……我当时没有多想,还反问了他是什么东西。他当时的反应,此刻想起来,好像是有些古怪,很像是……” 明烟未完的话,被宁徽的哼声打断,“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救的他!应该不仅仅是救了吧?是不是还做了别的事情?不然怎么能让他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明烟呵了一声,无语地闭了闭眼,“你能不能听我讲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李贺是什么想法,怎么还这么说?我当时救他纯属偶然,何况我当时不仅是个男人,我还打了他,他能就此迷恋上我,那也真是个奇迹!” “男人?”宁徽嗤道:“早和你说了,你是女人这件事,十有八九早从程郢那里流入到榠王耳中了,不然他会让程郢转交发簪,对你表白心意?” “就算有,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至少我救他的时候,他绝对不知道我是个女人。”明烟觉得她真是被宁徽冤枉得百口莫辩,“算了,你不信我随你,反正我打算晚上去约榠王见面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先告诉我,我一起找机会试探一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听宁徽如此说,明烟刚想没好气地开口告诉他,不说就算了,谁想他还有后文,“我要一起去。” 明烟愕然道:“你去干什么?” 他凉嗖嗖一笑,“捉奸。” 明烟:“……” 见宁徽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明烟点点头,“那敢问宁公子,你以什么身份去捉奸呢?” “未婚夫。” 明烟嘴角抽了抽,“谁的未婚夫?” 宁徽睨她一眼,“当然是你的。” 明烟简直是气笑了,“请问,这身份谁允许的?” 宁徽闻言却缓缓笑了,“榠王盯上了你,不下一剂猛药,我想你恐怕很难脱身。我助你脱困,你不谢我,难道还想和我对着干?” {读文少女 盗文必究}  明烟无语,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人家王爷还什么都没对我说呢……” “那好,你晚上就约榠王见面。”宁徽理所当然道:“咱们先说好,如果他对你有所表示,你要按照我说的计划进行。” 明烟点头,算 分卷阅读9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是同意,随后问道:“那我们现在如何?” “先回去,今日也不算毫无收获。湛王妃这里派人盯着就好,我笃定她今日都不会再有什么行动,毕竟湛王之死她需要消化,而且我们刚刚提及了娄大人,短时间内为了避嫌,她也不会再和娄大人联系了……”他说完又看了看明烟一直抱在胸前的册子,“那是什么?” 明烟哦了一声,道:“我是觉得册子上有两处地方,有些古怪。” “是哪儿两处?” ☆、180906 明烟翻开册子, 指给宁徽看, “一处是这里,就是我们之前看过的修桥款项, 还有另一处……” 她边说边翻了两页,指着某处又道:“你再看这里,这是宫中御赐的物品清单, 按照从后往前排列而成的账目表。” 宁徽按照明烟所说看了看,“然后呢?” “你没发觉两处都有标红吗?”她见宁徽点头, 又重新翻回之前修桥那页, “虽然册子上也间或会出现标红的地方, 但这两处的标红痕迹,和余下那些都不一样。” 见宁徽再度扫视那两页上的标红,明烟才说出她的结论,“这两处标红,明显是有人刻意添加上去的, 也就是在原本的标红上, 再度做出标红记号, 所以这两处的痕迹, 与其他各处都显得不同。” 宁徽细细看了看,才抬头盯着明烟,“并不明显,我想换个人估计看不出来……我之前就想问,你这又是什么本事?” 她挑眉笑了笑,“以前求学时的先生教我的, 很厉害的。” 宁徽盯着她的笑脸,也慢慢笑了笑,“厉害的是那位先生吧。” “我也很厉害。” 见她那不服输的劲头,他笑,“是嘛……” 他面上虽在笑着,可是想着刚刚无意中在册子上扫到的东西,心中又暗暗拧了起来。怎么会有那些东西,会是巧合吗? “宁徽……宁徽?” 他回神,见明烟望着他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这应该是有人刻意标记的,目的虽然不明,但我觉得这两处还是需要查一查。” “嗯……” 见宁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明烟又道:“我是说修桥这处和御赐茶叶这部分……” 宁徽终于道:“穿水桥在王府别院,不是找到了那个葫芦形的机关枢纽吗,可以找时间去试一下……至于茶叶你若是觉得可疑,现在就能带走一些,回天都府查验。” “我以为你之前的意思是我们马上就要走了……”明烟迟疑道:“那我现在去取?” “嗯。” 她顿了顿,终于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宁徽微微摇头,“没什么,你去吧,我将册子送回去,两盏茶的时间过后,我们王府门前会合。” 见明烟走了,宁徽才溜溜达达又去见了王府的管家,他一扬手中的册子,“这册子是今年的,我想看看之前几年的账册记录,有关宫中御赐之物的记录。” 管家很快就帮宁徽找来了册子,他一目十行快速翻阅,直到把之前几年的记录都看完后,才停下来蹙眉不语。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宁徽淡淡摇头,“没有了,你去吧。”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如今九功宴这个案子,又多了一个可疑的方向。难怪他会千方百计叫自己回帝都,原来是有原因的。 只可惜……宁徽若有若无叹息了一声,却听身后脚步声已近,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明烟回来了。 明烟到了近前,才示意宁徽往前走,他听她边走边压低了声音道:“宁徽,我觉得那茶有些不对……” “哦?”宁徽望向她,“哪里不对?” “气味有些不像新茶,但是单子上明明列的是新茶,而且……”她蹙眉继续道:“而且那茶从到了王府之后,就一直没有往下分发,只有王爷一人在用,连王妃都没有。以府中余下的账册记录来看,这很不正常,因为但凡以往宫中有赐,王爷都是先给王妃挑选的,从无例外。” 宁徽联想到他刚刚那个发现,心中一动,他继续问道:“可写了赐茶入府的时间?” 明烟道:“两个月之前。” 她见宁徽听完后,眉头紧锁,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微微摇头,“在湛王府耽误太久了,我们该走了……对了,该带走的可疑东西,都带了吧?” 明烟点头,“嗯,我都整理好了,让王府出个人给咱们装好,安置在马匹身上即可。” 宁徽没再说什么,二人从王府马舍领了马,便一路打马回了天都府。 到了天都府,明烟帮宁徽牵马去马房。宁徽戏谑道:“你现在倒是有了点身为一个下属的自觉性。” 明烟很假地笑了笑,“我是准备去尸房的,从马房过去顺路而已。” “尸房?”宁徽问道:“你带回了程郢的尸体?” “嗯。 分卷阅读10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点头,“昨晚送去了尸房登记,我准备去看一下。” 宁徽略沉吟,“那你先去,我随后去找你。” 身为天都府的四偏卫之首,程郢是有自己独立的办事厅的,只是如今这个办事厅归了宁徽而已。 办事厅与书典阁紧邻,都在望台的二楼。所谓的望台在先帝时期,算得上是个监管全城动向的哨所,因为它高。登高远眺,整个帝都似乎都能一览无遗。 不过如今这个望台倒是很少使用了,甚至还堆上了一些杂物。 宁徽推开办事厅的大门,光透壁窗,照出一束飞舞跃动的尘雾。新上任的总偏卫大人甫一露面,便有一个一看长相就很机灵的小吏躬身迎了上来。 宁徽瞅了瞅他,没有说话,自顾自进了办事厅。办事厅分里外套间儿,内套间儿还有可容休憩的靠榻,细心之处颇多,布置的看起来也是颇为讲究。 宁徽打量着的功夫,那小吏已经重新悄无声息地跟了进来,手中多了一盏茶。他躬背垂首,茶举高却还能端得稳,悄悄递上来,“宁大人,喝茶。” 宁徽没说话,只是接过茶,默默饮了一口,随后淡淡笑了笑,低声道:“真是辛苦公公了。” 那小吏本是垂头,听完宁徽这话,一瞬间就跟炸了毛的鸡一样,惊愕抬头的同时,还往后不自觉倒退了两步。 宁徽端着茶盏,用那余温暖手,懒洋洋道:“公公如此伶俐,想来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时候,也是个得意的身份吧,我这倒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抢了皇上身边的红人过来伺候。” 宁徽话音刚落,那小吏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宁大人慧眼,奴婢……奴婢只是奉命而已……” “能来天都府,想来你也是厂司出来的吧?”宁徽顿了顿,才道:“你们厂司如今的厂公,是哪一位啊?” 想来是有人交待过这位小吏,他见瞒不住宁徽,便也实言相告,“是斐济斐公公。” 如果说天都府是先帝时兴起的明探,那厂司监便是大宣皇族秘而不宣的私探。之前在客栈里那位已经变成尸体的公公,就是厂司监的人。 虽说司监厂公都是阉人,但因行事特殊,故而其间并不乏身手不凡之辈。能坐上厂司监厂公这个位置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但斐济这个名字,对于宁徽而言,却是如此陌生。他暗暗沉吟,看来这五年间,他这位师兄陛下身边的人,已近大换血。 也对,当年九功宴上多是先帝培植的心腹,血腥之后,明里暗里,已屠戮殆尽,余下的,甚至可以坐上高位的,自然都是当今陛下可以信得过的人,这原本并不奇怪。 但……这个斐济崛起得莫名其妙,一点征兆都没有,却令宁徽有些奇怪。他那个师兄,做废物皇子的时候,自然软绵绵,但用人却是从不含糊的。如今这个厂司监厂公斐济,仅用五年,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到得到了当今陛下如此重用,倒是令宁徽有些好奇,他到底有些什么特殊的本事和手段。 毕竟厂司监和旁处不同,它掌控着半个禁军。虽然这半个禁军明面上是陛下所有,但眼下曹犇死了,接任曹犇的尚不知是何人,曹犇掌控下的那半个禁军恐怕已经乱了,如果陛下手中的那一半也跟着乱起来,那不就是糟糕透了吗? 宁徽暗暗垂眸,或许这便是幕后之人的目的,搅动风云,然后趁火打劫。 想到这,宁徽抬眼瞅着那个依旧跪在地上的小吏,“叫什么名字?” “奴婢周新。” “周新是吧?”宁徽步到他近前,直到鞋尖将将要碰到他的手,才停住。他微微蹲下身,低声道:“我瞧你也算是个聪明的,那我话就直说了。” 不知为何,这位宁大人尽管说话温声细语,但周新还是不由自主有些抖。 果然,他听宁徽道:“无论你是皇上派来的,还是斐公公派来的,我就一句话,你从哪儿来,就给我回哪儿去,听懂了吗?” 周新一听就慌了,他哀求道:“奴婢既被打发来了,若是第一日就被宁大人轰回去,那奴婢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了,求宁大人开恩,留下奴婢……” 眼见得这周新手指尖都在打颤,宁徽却无声笑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把戏对我可没用。” 周新还待哀求,“宁大人……” “你好像很怕死是吧?”宁徽故意顿了顿,又道:“那我不妨告诉你,天都府这个地方,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要一个人的命,无声无息就消失的人,在先帝朝不知有多少……” 周新惊恐地抬头望向宁徽,却见他微微拢袖,垂头看向他,“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要留在天都府吗?” ☆、180907 “奴、奴婢是要跟随宁大人的……” “跟随我?”宁徽缓缓笑了, “可我这人不好相处啊, 最重要的是我十分讨厌多嘴多舌,骑墙观望之辈……周新, 我现在问你,你是谁的人?” 周新抖若筛 分卷阅读10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糠,攥紧衣袖, 但见宁徽无声无息,掌中却多了一枚金粒子, “想明白你便收下这个小礼物, 不过收下的东西, 不能退回,懂了吗?” 周新犹豫片刻,终于双手高举,接过了宁徽递来的金粒子,“愿誓死追随宁大人, 他日若有背弃, 必死于万刃之下。” 宁徽拍拍手, 站起身, 唔了一声,“天气凉,就别一直跪着了……我给你找个活干,帮你暖暖身子如何?” 周新甫一接触这位宁大人,只觉得怎么都摸不准他的喜好,于是战战兢兢问道:“大人……不知怎么个暖法?” 宁徽没说话, 只是慢吞吞指了指公事桌上的砚台,“先去磨墨吧。” 周新不敢怠慢,立刻奔过去帮宁徽研磨。宁徽负手略微琢磨了一下,眼见周新的墨也磨得差不多了,于是踱步过去。 不得不说,宫里出来的,眼力见就是好。你只说一步,人家能领悟到三步。 周新不仅快速研好磨,连纸张都铺好了,还上了镇纸,随后静立一旁。宁徽提笔开始书学,很快他写好了一张方子,递给周新,“去最近的石林药房,按照这张方子的上半部分,帮我买齐了所需的东西,速速给我送回来。至于下半部分的东西,有些多,买完了之后给我送到这个地址。” 他说完,又将刚刚一同书写完的一张纸条递给周新,“明白了吗?” 说完后,宁徽又想到什么,“你识字吗?” “奴婢认得一些。”周新察言观色又道:“请大人放心,不会耽误大人的事情的。” 宁徽嗯了一声,“仔细些,不要搞错了……”他顿了顿又道:“既然进了天都府,就别自称奴婢了。” “小人明白。” 周新躬身后退,到了门边才转身开门。但他混迹于宫廷日久,耳濡目染,走路一般都是低着头,所以还未关门之前,他都习惯性望着脚下,结果和路过门前的一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该也是猝不及防,毫无防备下被撞得“哎呦”一声,手中抱着的东西窸窸窣窣落了地。 周新愕然抬头,却见是位苦着脸、蹙着眉的姑娘。他尚不及开口说什么,身后便有逼近的脚步声。周新暗暗叫苦,低头一瞧,可不正是宁徽的官靴。 宁徽听到动静,也跟到了门前,正和那欲哭无泪的姑娘视线相碰,随后听得那姑娘惊喜地“咦”了一声,“宁、宁公子?” 宁徽神色一顿,才低头打量了一番这姑娘落在地上的物品,口中慢声道:“原来是姑娘你啊。” 门前和周新撞上的正是严朝彩。她本是去旁边的书典阁查古籍的,谁想回来时路过办事厅,会有人正好推门出来。朝彩抱着的东西多且高,只注意脚下,未曾防备有人,于是一整怀的东西,便都落了地。 周新听二人言语,暗想倒霉,这姑娘和宁大人竟还是认识的。初来第一日,就惹下这般麻烦,不知道宁大人会不会找由头发落他,于是他立刻矮下身,帮严朝彩去捡地上的物品。 严朝彩一脸惊喜。客栈里宁徽拒绝了她的画像要求,她本来懊丧地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为此怏怏的做什么都很无趣,谁想帮哥哥找个典籍,都能在隔壁遇到宁徽,她只觉得一瞬间天都蓝了许多,呼吸一下子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她欢悦问道:“原来宁公子也是天都府的人?那怎么之前不和我们一起动身呢?害我以为……” 她意识到不妥,又赶紧收住后面未完的话,垂下粉颊有些不好意思。 宁徽没有说话,他直直盯着滚落脚下的一幅画卷。捆住画卷的绸带并不紧,一摔之下,画轴已经无声滚开,一抹妖红的身影,映入了宁徽的眼帘。 他悄无声息蹙了蹙眉,随后弯腰捡起了那幅画。画卷在宁徽修长的指间徐徐展开,到最后他如墨的眸子,微微张大。 画中人仅是个背影,但那火红的身影盯久了却甚为刺眼,至少宁徽是这么觉得的。 他微微垂眸,嘴唇轻抿,捏住画纸边缘的好看手指却在微微用力。 竟然还有这么一幅画,他竟不知。 严朝彩见宁徽盯着这幅画看了好半晌,以为他很喜欢,于是热情道:“宁公子,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画中人很美?的确,看过这画的人,无论男女,无一例外都会称赞画中人是个美人呢。” 宁徽:“……” 见宁徽不说话,严朝彩以为她猜中他隐秘的心思,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她贴心地替他解嘲,道:“其实我之前想为宁公子画像,是因为我从来不认为这世上会有和林无惜一般好看的男人出现,直到我遇到宁公子你。” 周新无声无息往旁边挪了两步,并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了看一直喋喋不休的这位姑娘,心中暗想,这姑娘不是刚刚被他撞傻了,便是本身也不太灵光,不然她怎么会觉察不出来,宁大人身上此刻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场,根本不是喜欢呢。 跟随宫中贵人久了,周新也颇为自负自己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敢拿他为数不多的俸禄打赌,宁大人绝没有 分卷阅读10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这位姑娘所以为的那么喜欢这幅画,不,不仅不喜欢,甚至还……很不喜欢。 宁徽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抬眼望着严朝彩道:“姑娘,你刚刚说谁?” “啊?”严朝彩其实并没有太听清宁徽在说什么,因为她都在暗暗打量宁徽的脸,她在琢磨应该如何下笔,才能画出如同林无惜那张原画一般的惊艳绝伦感,毕竟在她看来,宁徽的容貌绝对不在林无惜之下,只是他们俩人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罢了。 宁徽微微蹙眉,却没再说话,只是手指点了点那红衣绝伦的画中人。 严朝彩哦哦两声,“林无惜啊,先帝朝最负盛名的美人。” 听到美人那两个字时,宁徽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他微微蹙眉,“所以你是觉得他很美?” 严朝彩迟钝地察觉到,宁徽的神色似乎不太高兴,于是道:“不不,宁公子也很美……” 好像宁公子更不高兴了,于是她又改口,“其实,他没宁公子美……” 这回,连严朝彩都感受到宁徽无声散发出的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了,她咽了咽唾沫,“是我嘴笨,没有表述好,其实我是想说,我当初见到林无惜的原画时,惊艳地感叹这世上真是再也不会有超越他这种美貌的男人出现了,在我眼中他已是极致。直到我在那个荒山客栈遇到宁公子,我才意识到我错了……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世上还会有人有着和林无惜一般好看的轮廓,和那种怎么言语描述都说不清楚的惊艳感。” 不愧是画师,对于美丽事物的感知力,远远超过了常人太多太多,这种对于美丽的敏感,或许就是凡夫俗子眼中的,所谓天赋吧。 心中想着这些,但宁徽的神色依旧不好。冤家路窄,怎会在这天都府,又遇到这位女画师呢? “你之前想为我画像,是因为你觉得我和林无惜长得……很像?”宁徽再次确认道。 见严朝彩点头,宁徽神色更加沉郁,“你真的觉得,我和他长得很像?” “其实也不是说像,而是一种感觉,就是看到你,我就不由自主想到他,我觉得他……” 宁徽冷冷截断她的话,“你无非是因为一张画而迷恋上他,然后看谁都像他罢了。” 见严朝彩闻言有些手足无措,宁徽又不咸不淡补上一句,“你喜欢林无惜,便专心去喜欢他好了,反正一个死人的美貌,活人是永远无法超越的。” 宁徽这话中其实含着暗讽,但严朝彩显然误会了,她认为宁徽是觉得她过于肤浅,只会以貌取人,于是涨红脸道:“我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才……再说,觉得这画中人好看的,男女老少都有……” 宁徽暗晒,你这画到底是给多少人观摩过! 可他听完严朝彩接下去说的话,微微一愣。听她道:“连明大人都夸过,林无惜是个美人,真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我……” ☆、180908 “谁?”宁徽神色古怪, 问道:“明烟也说过?她怎么……说的?” 严朝彩以为她辩倒了宁徽, 继续道:“明大人说画中人甚美,她很喜欢, 她还向我讨要这幅画呢,可我只有这一幅,便没舍得, 于是答应为她另外画一幅。” 宁徽:“……”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吗?想到这,宁徽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笑意, 随后微微咳了一声, “那你帮她画了吗?” “还没来得及, 红衣的颜料需要一味药来调色,我还没……” 一旁静立,做了许久背景墙的周新接口道:“姑娘要什么药,我正好要去药房,一并帮姑娘买回来便是。” 严朝彩想了想, 还是略微摇头, “我还是自己去挑吧, 成色不好, 磨成粉,入画恐也难有效果。”她顿了顿,又问周新道:“你是现在就去吗?” “是啊。” 严朝彩哎了一声,“我也想现在就去,可是这些东西……”她瞅瞅散落一地的物品,立时感到头痛。 “那你们一同去吧, 东西我帮你拿回去便是。” 听宁徽这么说,严朝彩一脸惊喜,“真的吗?宁公子,那麻烦你了,我也怕再不尽快动笔画,等明大人问起时,便尴尬了。” 宁徽不再说话,慢慢将画重新卷起,系上绸带,催促道:“你们赶紧去吧,石林药房关门早。” 眼见得二人去的远了,宁徽才看了看手中这幅画,微微垂眸,然后离开。 程郢的尸体已经变得十分诡异。明烟看着那尸体忍不住蹙眉。 “尸体之前冰冻过,如今人为解冻,便是会这样。”仵作微微指了指程郢的脸,“面色发黑,体肤松弛,触手为之僵硬……说实话,这尸体此刻再行勘验,已经毫无意义了。” 那将他费心带回的意义,不是完全没有了? 明烟有些沮丧,她挥挥手,示意仵作可以退下了。仵作走后,明烟围着程郢转了两圈,刚要伸手去触碰他的前额,却听 分卷阅读10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有人慢悠悠道:“我若是有法子助你,你要怎么答谢我?” 明烟愕然抬头,闲闲依靠尸房门前的不是宁徽是谁? 她不信道:“你有什么办法?” 他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只是对身后招招手,“抬进来。” 身后进来的四名小吏,一人抓一边,抬进来一个巨大的澡桶,桶中水未满,待这木桶在房中放妥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数名小吏,每人都提着注水的木桶,轮次往大澡桶中装水,直到宁徽喊停。 随后宁徽往大澡桶中扔了一包东西,又吩咐人去抬程郢的尸体。明烟阻拦道:“你这是做什么?” “瞪着这具尸体,你也不会瞪出花儿来,不若交由我来试试,如何?” 明烟蹙眉道:“你放进水中的那包东西,是什么?” 宁徽倒是言简意赅,“药。” “什么药?” 宁徽笑道:“一会儿效力散出来时,你可以闻闻看,都有些什么药。” 明烟气结,她是狗吗?还要闻闻看。 见她一脸指责,宁徽觑了她一眼,“莫非你不通药理?” “浅学过一些,但闻一闻便能知道都有哪味药,这我可不行。” 宁徽闻言若有所思,随后问道:“那客栈时,你房中燃香,里面所添加的驱毒的药方子,是谁的手笔?” 明烟一愣,“你还回去查了?”香都燃尽了,他都能知道里面加了驱毒的方子……这厮是长了一只狗鼻子吗? “能配出那种方子的人定不寻常,所以很想求教一番。” 明烟道:“算是我一位师父吧。” “湘东人?” 见明烟点头,宁徽暗想,这世界还真是小,不,或许这世上一切的巧合,最后纠结源头,都会是必然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程郢已经泡在药水里好一会儿了。明烟好奇问道:“你这药水到底有何奇效?” “可以将原本肉眼不可见的伤处放大,你以为如何?” 明烟惊讶道:“真的可以做到吗?”她心中一直怀疑程郢的死另有蹊跷,因为在她眼中,程郢的身手怎么也不该被林坤得手才是,哪怕退一万步讲,真的是林坤扮成她的模样,伏击了程郢,但程郢发现不对后,怎么也不会笨拙到用原本并不熟悉的右手去仓皇反击,这一切都太不寻常,所以她暗暗怀疑,程郢身上或许会有她原本没有注意到的细小伤处,而那个伤处才是程郢被杀的决定性原因。 她忍不住看向宁徽,看来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至少宁徽他也有此怀疑。 见宁徽遣退了那些小吏,明烟才问道:“大概要泡多久?” “再泡个两盏茶功夫,就应该可以浮现痕迹了。”宁徽想了想,又道:“趁这个功夫,你和我说说榠王吧。” “榠王……什么?” 宁徽道:“你怎么救的他?案宗我看过了,不过写得比较模糊,我想还是亲口问你,比较清楚。” 明烟想了想,才道:“那是榠王的生辰宴。” 那日出入榠王府的人很多,也很杂,多半都是送礼的。受邀的当然不是明烟,也不是程郢,受邀的是戴宗林。 程郢去榠王府是有紧急公事需要戴宗林的首肯,而明烟是被他拉着晚上去吃酒的。那时明烟便候在府门前,百无聊赖,赶巧有个送菜的在府门口崴了脚,明烟只是好心帮推了一把送菜车,谁想最后却不得不送佛送到西,因为送菜那人的妹妹胆子很小,自己一人不敢进府,害怕得直抖。 菜窖寒凉,明烟出来时有些内急,于是便询问了府中如厕的地方。最近的那处如厕地有些偏,也没有照明的灯火,明烟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 “然后我发现了血迹。” 宁徽问道:“怎么发现的?” 是用脚踩到的。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你走在阴暗的小巷,会忽然扭回身去看身后有没有人跟踪你;又或者你夜深一人独行,会不由自主避开迎面而来的,并且靠得你很近的陌生人一样。 那是一种本能,亦或是一种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 “我觉得脚下踩到的东西,很奇怪,那种隔靴而起的颤栗感,令我忍不住俯下身摸了一把,然后……一手血。” 血迹斑驳且淋漓,勾引着明烟一直前行,然后明烟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储粮仓。 榠王府原本便是大宣地势奇佳的一处储粮仓。为了防止粮食发霉、腐烂、发芽,很多粮仓都是顶土而建,占用地上建筑不说,加盖防雨顶还劳民伤财,更何况赶上多雨时节,根本不顶用。 而榠王府这处天然温衡的晒仓地,不仅干燥隔湿、防鼠防盗,最重要的是还防火保温,因为它凭借地利,建在地下,借助黄土的干燥厚实,成了大宣朝唯一的一座地下天然粮仓。 虽然后来在此地盖了榠王府,但这处粮仓还是因为珍贵,而保留了下来。 “粮仓入口开着,我凑过去看,满满一仓的粮食,谷粒分明,糠是糠 分卷阅读10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米是米,粮食堆注而起,最上面扑了一层宽厚的席子,而有一人的手抓紧席子,正拼命挣扎,可是他的身体却在那些谷粒的滚动中,不断下陷。” 宁徽闻言蹙眉道:“那粮仓我听过,依地而建深的很,估计最深要有五六丈……堆满了粮食,一个人掉进去,和掉进噬人沼泽无异。”他说到这,顿了顿,“你竟然都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他?你想过没有,极可能你跳下去,人没救上来,就和他一起死了!” 宁徽的质问带着隐怒,明烟沉默了一瞬,才道:“其实……并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谷仓的入口边缘设有下行的铁质阶梯,但那阶梯已经腐朽断裂,根本禁不住一个人的重量。 “榠王下意识在呼救,我看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的身体越陷越深,手臂越来越无力。”明烟蹙眉,“我是亲眼看着,他在我眼前消失的……就那么活生生被无数的粮食吞噬、淹没。” 她可以选择无视,就此离开。那些前来逢迎道贺的文官抑或武将,他们不会知道,那被恭贺的王府主人,此刻正在遭遇着什么,他们依旧欢歌笑语,互相追捧,抑或在心底暗暗算计着自己的得失荣辱。 这世上的人就是如此,别人的痛苦永远感染不了他们的冷漠。人心中也绝不会有感同身受四个字,即使情深意切地说出来,也不过是骗人的谎言罢了。 这世上与己无关的事情,永远不会伤筋动骨。 明烟选择跳下去,因为她不希望榠王死掉。即使她在心底如此怨恨着这个冷漠自私的大宣朝,和那些残忍冷血又贪婪虚伪的贵族们,但她有不得不救他的理由。 ☆、180909 “我将身体伸展, 四肢撑开俯卧在宽厚的席子上, 尽力让每个边角保持住稳定和平衡,然后开始顺着榠王沉下去的位置, 拼命挖。” 明烟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终于够到他的手,将他拖上来, 但是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我拼命摇晃他的身体, 我毫不留情扇他的耳光……”其实那一刻明烟也不确定, 自己是真的想要救他, 还是借故泄私愤。 宁徽“嚯”了一声,“你还抽过榠王殿下的耳光啊,可以啊,女中豪杰。”他说完又冷笑一声,“看来榠王殿下是个受虐狂啊, 不仅没有责怪你, 还就此喜欢上了你。” 明烟没有反驳。她不知道榠王到底如何想, 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仿佛疯掉了一样。她甚至在想, 如果就此死掉了,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再也不用费心去烦恼了?这么一想,死了还真是一件好事。 但那样丧气的想法仅仅盘踞了一瞬,就被她拼命摇头否掉了。怎么可以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念头?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死掉? “醒过来,醒过来啊!”那一瞬间,无与伦比的愤怒。那种几乎失控的情绪, 让她的每一次出手都重的不行,眼见得榠王的脸颊都肿了起来,可他的眼睛却依旧闭着。 “不准死,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明烟揪紧榠王的衣领,浑身发抖。她还记得那年,望着那些湘东最优秀的子弟和熟人的尸体时,那种绝望的心情。 怎么就会死掉了呢?明明是去救人,明明是去勤王,怎么会死掉了呢? 她去摇晃方澄的尸体,这个混蛋怎么可以死了呢?明明才刚和褚月成亲不久,怎么能够舍得死掉?是谁求着她帮忙想办法,才终于求娶到了他默默喜欢多年的褚月,他怎么能甘心死掉呢?既然不能一辈子守护她,干嘛还要费尽心思去娶褚月呢?这要让她日后如何……面对褚月? 新婚丧夫,情何以堪。她如芒在背,难辞其咎。 还有姬容……她看着姬婠婠哭得数度昏过去。如果她有那样一个为了自己可以和全天下打一架的亲哥哥,她也会如同姬婠婠一样伤心欲绝吧。 从前只看到姬容在大声说:“你们这帮坏小子,不能因为我妹妹长得好看,就满腹坏心思,总想欺负她!谁要是再敢打我妹妹的坏主意,我就敲断他的狗腿,都听到没有?” 那时候她清楚地看到姬婠婠唇角绽放的甜美笑意。 可如今匍匐脚下的少女,哭得发髻散乱、妆容模糊,她揪紧她袍子的下摆,哭得噎气,“主子……主子,我的心好痛啊,就要痛的死掉了……怎么会烧得那么惨!为什么只有我哥哥烧得这么惨,面目全非!我连最后摸一下他的脸,看看他的遗容都不能,为什么!我哥哥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们都是最好的湘东儿郎。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怎么这天下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她的大哥……为什么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呢?她怎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领受所有人的牺牲,这么心安理得地活着呢? 从那以后,二哥便不复与她昔年朝夕相伴的亲厚。是啊,他是个男人,不可能如同姬婠婠那般哭闹,甚至不能像褚月那般默然垂泪,但是他在心底也是恨她的吧?二哥的亲哥哥死了,而他自己落得双腿伤废、不良于行……他就算 分卷阅读10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辈子不想再见她,她也能理解。 就算他们所有人都不怪她,她在心底也是会永远责怪自己的。 所以,永远不能原谅大宣的暴君,永远不能! “啊……啊……”明烟放声嘶吼,那胸中难以压制的怒意,在榠王的一直不醒中,化为冲天的戾气。为什么她还要如此搏命,去救这个暴君的弟弟? 漫天而起的烟花,夺目而绚丽,映亮了不远处的一方天际。燃放烟花的声音,远远喧闹的声音,那些肆无忌惮快乐着的声音,轻而易举就压过了明烟悲愤的吼声。 或许,人们都是善忘的。给别人制造过灭顶的痛苦,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忘掉?欢歌笑语总能取代那些生离死别是吗?这便是帝都令人绝望的人心。 忍不住汹涌的眼泪奔出眼眶,滴滴答答落在她的手背上。如果以杀止杀便能报复这个残酷的帝都,那该有多好。 从刚刚一直到眼下为止,她都想松开手,让榠王就此掉入地狱。她甚至有些期待,那些此刻还在醉生梦死的人们,在知道他们大声笑闹的那一刻,榠王已经默默死在了地下粮仓中,最后到底都会是个什么神情? 会不会和她当年一样心痛。 她用力闭上眼,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淋漓而下。但,她不能变成和他们一样残忍无情的人,因为他们不配。 “不要死……活过来……”刚刚的纵力嘶吼,让明烟的嗓子已经暗哑。她满面是泪,一边念着,一边从漫天烟花中收回凝视的眼眸,低头看向她一直紧紧抓住的榠王,却见一双被漫天璀璨的照影,映衬成琉璃色的眼眸,正在静静瞅着她。 琉璃色很美,但那种颜色的眸子,却是极冷的。 她永远记得那一刻榠王李贺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复杂,复杂到她即使刻意遗忘,还是每每便能轻易回想起来。 他们彼此凝视,都没说话。明烟的眼泪依旧慢慢淌下,溅在手背上,再迸弹到榠王的脸上。头顶的烟花依旧绚烂个没完,衬着泪眼相望的两个人,张扬得可笑。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明烟也不记得到底是多久。 李贺气息微弱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死的,我会……好好活着。” 那一瞬,明烟觉得李贺看向她的眼神,很是温柔。和那被烟花之艳映照成琉璃色的凉薄眼眸,很是不配。 明烟看向宁徽,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意,“榠王最后被救,你猜到底有多少人真心为他高兴?” 宁徽看着她那笑意,微微蹙眉,“是程郢最先找到了你们?”他问完后顿了顿,“你把救榠王的功劳,拱手让给了他?” 明烟没有说话,她暗暗在想,救了李贺,真的算是一件功劳吗?即使算是,稀罕的也是程郢那种人,她是半点不感兴趣的,甚至在那个粮仓呆久了,她会感到更加后悔,后悔自己救了那个人。 明烟喃喃自语,“你说,如果他没有被救,又会有多少人真心为他难过?” 宁徽见她失神又失落的样子,微微叹口气,探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他,“我不知道,明烟。我只知道你救了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去救的,你都成功打动了他。” 明烟慢慢凝视住他,“你在说什么?” 宁徽缓缓道:“你想要赢,一定要先知道你对手的弱点,不然晚上即使你在玉华楼见到了他,你也问不出,你想知道的东西。” 明烟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她顿了顿,神色古怪,“你不会想要我利用榠王对我的好感,让我……色.诱他吧?” 宁徽抿唇,“你想什么呢?”你愿意我也舍不得啊,真是笨蛋! “不是吗?”明烟微感困惑,“那你什么意思?” 宁徽琢磨了一下,才道:“你救了榠王的时候,他的手臂上有东西吗?” “什么东西?”问完,明烟又立刻意识到,“你是说榠王身上那个九功宴座次的刺字吗?” 见宁徽点头,明烟微微蹙眉,随后摇头,“我不知道。” 当时,真是和死神赛跑,须臾都不敢含糊。榠王终于醒来,不知为何在当时的明烟看来,是一件很值得兴奋的事情。 她一下子就哭不出来了,她甚至觉得在这样一个敌人面前,被他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就窥视的哭泣,是很折自尊的一件事情。 最讨厌的便是,他竟是如此鸹躁。 “你流汗了。”榠王说这话时,因为气弱,而分外声小。 但彼时烟火已经落幕,四周万籁俱寂,在这压抑的地下粮仓中,似乎能听进耳中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了。 明烟咬紧牙关,只觉得汗如雨下,手臂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了。她狠狠瞪着李贺。 她当然会流汗啊,面前这个尊贵的王爷真是死沉死沉的,再不来人救他们,她就直接给他扔进米堆中,当养料。 还和她一直说话,是有病吗?她辛苦提着这口气,憋得脸都红了,就怕这口气泄了,那最后的一丝力气便也没有了。b 分卷阅读10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r   见明烟面色不善,李贺犹豫了一下,才道:“你的汗滴在我脸上了……有点咸。” 明烟气得扭转头,不看他,可是抓紧他的手的力道,却一刻都没有松。 “还有刚刚你的泪,也是咸的。” 废你娘的什么话!你的眼泪是甜的! “我一定很重吧?” 明烟心中冷哼一声,算是有点自知之明,可却听他继续道:“你的手腕这么细吗?我从来没见过男人的手腕这么细……你一定很辛苦吧?” ☆、180911 你闭嘴我就不觉得辛苦了! 见明烟又转过头来, 无声瞪着他, 李贺似乎有些理亏地快速笑了一下,“我……我只能看到你的手腕而已, 也不是故意看的……” 明烟气得闭眼,她额角的细汗,顺着脸颊的弧度一路汇流下来, 聚在她线条美好的下巴处,将滴未滴。 李贺有些出神地望着她, 好一会儿, 才道:“都说人死之前见过的东西, 都会牢牢记在脑海中,永世不忘。如果本王今夜侥幸不死,一定会永远记住你,绝不会忘记的。” 记忆中,李贺似乎断断续续还说了一些什么, 但累到快要昏厥的明烟, 已经全数记不得了。她只记得, 她始终没有松开手, 直到程郢赶来,榠王获救。 “程郢救走榠王后许久,我一个人呆在那个空旷的地下粮仓中,仿佛真和死过一回一样。” 宁徽闻言皱眉,“程郢把你一个人留下了?”米谷深幽,制衡打破, 独留下明烟一个人多危险,万一…… 明烟微微摇头,“是我让程郢那么做的。” 救人的英雄,被救的幸存者都已登场,她这个原本就不该存在的人,静静躺在粮仓里,独自仰望璀璨星幕的夜空,不就是最完美的结果了吗? “那榠王削掉手臂上的痕迹这件事,是程郢告诉你的吗?” 明烟想了想,才道:“宫中宣了太医,榠王身体的状态,最后还是戴大人转述给我们的。皇上有旨意,榠王经此一役,神思郁结,身体受损,让任何人都不要去随便打扰他,所以有些消息是事后很久,才得知的。” 宁徽想了想,道:“我记得你说,当时地上血迹淋漓……血量很多吗?” 明烟点头,“很多,我甚至觉得脚下特别粘稠。” “你认为那是谁的血?是榠王的吗?” 明烟果断摇头,“不可能。”她想了想又道:“别说榠王手臂上的伤口并不大,就算贯穿手臂,也不能流出这么多血来,如果地上的血迹真的是属于榠王的话,那么他恐怕早就死了。就算不是死在谷仓,也会死于失血过多。” 宁徽道:“至于那是什么血,我看案宗里似乎有过记载,只是最终又全部划掉了?” 明烟点点头,“因为那只是我的猜测,无法论证,所以程郢报上去后,又被戴大人责令修改了。” 宁徽问道:“你的猜测是什么?” “动物血。”明烟解释道:“动物血较之人血而言,要更加的粘稠,而且颜色也会偏深,最最重要的是人血比动物血明显要更发咸腥。榠王当时身上和袖上确实沾染了大片的血迹,本来榠王身上的衣服,可以拿给仵作再行检验一番的,但是我们根本见不到榠王人,他的衣服应该也早被处理了。” “那原本地上那些血迹呢?” 明烟蹙眉摇头,“不凑巧,当夜大雨,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她顿了顿,又道:“我当时手上也抹过一些,我的推论也是循此蛛丝马迹,去找人验证的,只可惜量太少了,不足为凭,何况也被我手心的汗迹影响了,无法论证。” 宁徽琢磨了一下,“所以是有人以动物血留下了痕迹,引导你找到了榠王?” “我不知道。”明烟微微摇头,“但肯定不是人血。那样的血量,除非预先已经杀了一个人然后全部取血,不然根本不可能。” 她说完后,看着宁徽,“你是怀疑这一切都是榠王自说自话唱的独角戏吗?”她未待宁徽说什么,便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他是真的生死一线,我亲眼所见。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戏,那除非他自己真的不想活了。” 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来做戏,这不仅危险,而且很容易发生意外。 就算那些血迹是为了引导她找到榠王而设,可万一她根本不上钩呢?或者她来晚了一步呢?又或者她最后选择了不救他呢? 意外太多太多,明知道会给己身带来覆灭,还以自己为饵,构设陷阱……她是实在不懂,这么作为的意义到底在哪里?难道仅仅为了成全一个阴谋,就可以搭上自己的性命了? 这种毫无益处的牺牲,谁会去做?明烟不由自主摇头笑了笑。这不可能。 宁徽见她那个神情,于是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道:“榠王、曹将军、湛王,他们的案子都很明显,是和九功宴有关的,清晰的座次位置,已经说明了一切,但其实这些可以归为 分卷阅读10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个案子的三桩凶案,还是有个很大的与众不同的。” 明烟默了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微微蹙了蹙眉,“你是想说,榠王未死,而曹将军和湛王都死了,所以榠王本身便脱不了这个嫌疑,是吗?” 她见宁徽不答,继续道:“一桩凶案中的最大幸事,不就是被害人最后活下来了吗?为什么现在榠王活着,反而成为了一项罪过?难道他死了,才能成全这个案子吗?” 原来本王侥幸未死,在旁人眼中,倒成了一则笑话。这是榠王在湛王府别院时,对她说的一句话。此刻明烟想来,竟觉得无限悲凉。 榠王被救,最后真的会有人真心为他高兴吗? 即使是她自己,即使是她亲手救的榠王,在她隐秘的心里有没有真的为他感到高兴呢? 明烟忽然觉得,有些事最好永远都不要去深究答案,因为答案里的真实,鲜少有人可以承受得起。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却听宁徽道:“其实那个女子……榠王该是很喜欢的。” 明烟诧异回神,“哪个女子?” 宁徽极缓慢道:“死于承孝十三年那个女子。” 明烟恍然想到,宁徽说过的那个榠王李贺曾经的准王妃,“我想也是很喜欢的吧?你不也说了,榠王为她之死大病了一场呢。” 宁徽瞅瞅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道:“其实他们李家人身体都不是很好,湛王、榠王……甚至当今陛下,身体都不好。” 明烟闻言,神色古怪,“难道家族遗传?”她暗暗吐槽,既然身体不好,还不安分守己,还时时刻刻不忘了搞事情。 “遗传?”宁徽微微冷笑,“那先帝李元靳为何身体健康?” 见明烟一愣,宁徽又道:“他们之所以身体不好,怪只怪有那样一位兄弟,怨只怨有那样一位父亲吧。”那般可怕的人,谁摊上都会落得个身体不好的下场吧? 见宁徽话语间似有隐怒,明烟不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徽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碰巧提起,多说两句罢了。调回来说那位死掉的准王妃……曾有一次狩猎,榠王李贺误入捕兽夹,伤了腿,当时天色已黑,派出去找寻迟迟未归的李贺的兵卒,都说寻不见他,先皇冷漠遣军归返。见李贺不归的那位姑娘,担心得食不下咽,于是自己偷偷溜出去找寻李贺。” 明烟似乎没有想到,那个在她心中根本是个面目一团模糊的姑娘,和李贺竟还有这样一段过往,于是她不由自主催促,“然后呢?我想,她一定找到了他。” 宁徽点头,“是的,她找到了他。” 可是那位姑娘却重伤昏迷,因为她伤到了头。她在府中一躺便是数月,连御医都说,这人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两说。 可是榠王却在这位姑娘昏迷的时候,去请旨求娶。 他的师兄,也就是当今陛下和宁徽说起这段往事时,满脸唏嘘之色,“其实我和阿贺都很怕父皇,发自心底的畏惧,所以我很好奇,当时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魔,要去娶那样一位无权无势的姑娘,甚至不惜惹怒父皇,即使被父皇责打,也不改初衷。” 明烟追问,“榠王怎么说?” 宁徽看了明烟一眼,的确,当初他也这么追问过他的师兄,榠王到底为何这么意志坚定,一定要娶那位女子。 “被人独自丢弃在野兽随时都会出没的深山老林里,这种恐惧到底有多么可怕,皇兄你不曾亲历,大概永远不会明白。” 他的师兄,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才在榠王的病榻前,知晓了全部的真相。而那个时候,那个原本已经成为了准王妃的姑娘,已经永远离开了榠王李贺。 在榠王李贺的描述中,那个从天而降的姑娘,仿若天神一般,出现在已经濒临绝望的李贺面前。那时他已一心求死,捕兽夹几乎夹断了他的腿,别说站起来,每往前挪动一步,都钻心得仿佛会顷刻死去。 堂堂一位皇子,死去的时候或许还不如一个乞丐。乞丐尚且能保有全尸,他死去之后呢?恐怕不出多少功夫,就会被夜晚出来觅食的野兽,啃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的荒唐奇闻,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他逐渐陷入一种半梦半醒间的昏迷,可是模模糊糊有个声音,让他不得安宁。 “李贺、李贺……你醒醒,醒过来!不要死!求你了,快醒醒!” 那个哭到声音嘶哑的姑娘,她抽打他的脸颊时,似乎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而且烫到人心发酸的热泪,也仿佛永远也流不光一般,不断迸溅到他的脸上。 他被她的哭打折磨的不得安宁,他甚至觉得这世上终是有一个人,如此在乎他的生死,令他求死都觉得良心不安与不好意思。 那姑娘对他哭喊,“不要死……活过来!” 他承诺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死的,我会……好好活着。”哪怕是为了你。 ☆、180914 他果然为了那个承诺撑到 分卷阅读10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了最后。 姑娘费力撑起他, 两人艰难摸索着试图走出荒山时, 遇到了一头独自觅食的狼。李贺腿上有伤,根本不可能跑过那头狼, 于是姑娘咬破了自己的手臂,利用血腥味,引走了那头狼, 用她愚蠢而又决绝的决定,给李贺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他就那么拖着伤腿, 回到帝都, 求得救兵返回去, 去救那位姑娘。 事后,他才知道,那姑娘跳下了断崖,本想和那头狼同归于尽的。 “我被它咬死了,它还会返回来咬死你, 那我死的就太不值得了。”这是那位姑娘昏迷了数月, 醒来后, 对李贺说的第一句话。 “你是不是傻?那狼要是不和你一起跳下去呢?” 她微笑, “事实证明,那狼就是很傻,它真的和我一起跳了。”但她随后又有些招架不住,因为李贺从来没用那般温柔的眼神长久地凝视过她,于是她终于坦白,“我跳下去, 其实是怕被那狼抓伤或者咬伤了脸,你从此再也不会看我一眼。” 他承诺,永远不会。 他本决意娶她,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有娶成。 明烟听完宁徽的话,怔愣了许久。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纠结不定。 还是宁徽先开口,道:“明烟,不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吗?” 她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哦?”宁徽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在告诉我,榠王最爱的是那个已经死掉的女子,她是被先皇赐死的,所以榠王在心底也在恨着先皇,因此他极可能就和湛王与湛王妃的哥哥娄大人一样,因为对先皇的仇视,在九功宴上参与并图谋了先皇之死。” 宁徽冷笑一声,忽然怒道:“你真是满脑子都是你们湘东!我说了这半天是为了说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吗?我在说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还是你心中对榠王已经起了怜惜之心,打算避重就轻、放他一马?” 明烟愕然地望着宁徽,“你……” 他上前一步,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微微摇晃,“你给我醒一醒,难道你都不在乎自身的处境吗?难道你看不明白,在湛王府别院那间书房里搜出来的那半支发簪,为什么会和榠王李贺托程郢给你的那支发簪,这么相似,如出一辙吗?” 明烟被宁徽这种外露的担忧,震慑住,她微微嗫嚅片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见他微微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为什么我会比你自己更加担心你……真是该死。” 她本想说点什么,但是听完宁徽这最后一句话,忽然忍不住笑出来,“你说谁该死?” “你!就是你!”他气到耍赖,“从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女人,肆无忌惮勾引了我,如今却不想负责,还不该死吗?” 明烟:“……” 下一瞬,却又被他大力拥进怀中,“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为什么装聋作哑?” 明烟看了一眼尸房的大门,“这还在天都府里呢,你能别这么肆无忌惮吗?”见他听而不闻,越搂越紧,明烟又道:“我是没所谓,反正我这名声也是个风流倜傥的青楼常客,不过我们这一幕要是被人撞破了,损的可是宁大人你的名声……两个男人诶,你确定承受得起那些风言风语?” 他漆黑的眸子定定注视着她,须臾,忽然偏头吻下来。明烟一惊,赶紧侧头回避,他的唇擦着她的颊侧和耳垂而过,她顷刻就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无法控制地烧了起来。 “宁徽!”她暗恼,“你……”你怎么敢这样!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男人敢对她这样! 一吻走空,宁徽倒像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在她耳畔低声道:“知道了吧?这就是男人,对于喜欢的女人,心中想的都是很危险的事情。我是如此,李贺也是如此。” 感到怀中的明烟,身体微微发僵,宁徽继续道:“你变成了那个女人的替身……一样奋不顾身救过他,一样为他哭得死去活来,哦对,也打过他,求着让他不要死,你说李贺在谷仓中睁开眼,看到你的那一瞬,心底想的到底是什么?” 明烟还被刚刚差点中招的吻刺激着,有些无法回神,下意识问道:“他会想什么?” “啊,一定是神明听到了他的祈求和心声,他的那个姑娘,那个满心满意只有他的那个可爱姑娘,死而复生了。”宁徽说着如此温柔的话,可他的唇角却勾起冷酷的笑意,“这想法多么疯狂啊,而一个为爱疯狂的男人,到底多可怕,明烟你确定知道吗?” 明烟默默在宁徽的怀中,叹口气。其实在刚刚,宁徽说完榠王李贺曾经要娶的那位姑娘的往事后,她便想到了这一层。 她一直不明白,在那个荒山客栈里,她穿在身上的那套女人的衣服,到底是属于谁的。她曾经怀疑过是萱娘的,可是尺码不对,她的身量远高于寻常女子,如果不是按照她的身量尺寸,量身定做的,她穿上必然是会不合适的。 继而她也怀疑过,那是林坤为程郢所设的陷阱,但那是以 分卷阅读10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程郢确为林坤所杀为前提的,不然林坤假扮成她,伏击程郢便根本毫无意义,根本不能成立。 但此刻,听了宁徽所言之后,她忽然顿悟到了其间的联系。 发簪和那个包袱里的衣物,都是程郢随身带着的,预备给她的所谓“礼物”。程郢口中提到的礼物,想来便是榠王李贺想要给她的,程郢只是个转手之人罢了。 程郢将她是女子的身份泄露给了李贺,不,或许在那个生死一瞬的谷仓中,在她满脑子都只想着该怎么救下李贺时,她已经不由自主泄露出了太多的线索,李贺从头到尾都以逸待劳在观察她,事后利用何种手段,再从程郢那里套取线索,其实一点都不难,更何况程郢本身就是个满心功名,只想一心往上爬的人。 程郢还曾言,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对她说。 明烟无声叹口气,无论是她将要加官进爵,还是榠王殿下知道了她是女子,并且垂青于她,相赠礼物,这两者中任何一种于她而言,都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这厢想着这些,等不到她答复的宁徽,却以为她是故意避而不谈,于是继续道:“还记得你在客栈时穿的那身女装吗?我当时便想告诉你,那衣服真的很不适合你……如今想来,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喜好,你明白吗?” “是那位姑娘的喜好?”明烟推开宁徽的怀抱,抬头望向他,“你到底是担心我会改变对待榠王的态度,还是你在担心我晚上约他见面?” 见宁徽蹙眉回望她,却不说话,于是明烟继续道:“如果是前者,你根本无需担心,我的立场早已告知过你,以前不会变,以后永远也不会变,他慢慢就会明白,他心里的那位姑娘早已经死了,而我根本不是那位姑娘。” 她顿了顿,又道:“如果你在担心后者,其实也不必。因为我想,只要有你在,你也不会让他碰我分毫的,不是吗?更何况,我心中早有防备,会万事小心的。榠王这条线对如今的我们来说,很是重要,绝对不能放弃。因噎废食不是我的作风,我也不会因为怕死,就选择怯战而逃,如果那样的话,那便也不再是我了。” 她安静说着这些时,宁徽几乎是须臾都不曾挪开过视线。 他暗想,真是心中一点数都没有的姑娘。她根本意识不到,被她吸引住的男人,怕是很难再会动摇。 她身上似有一种魔力,就像她刚刚平静说话时,似乎无声就能散发出某种无形又逼人的华光,让你满心只能看到她,再也舍不得分神。 她的眼睛也是,熠熠生辉,满载力量,令人着迷。 宁徽盯着她,心中有些无奈,这便是吸引住了他的那位姑娘。早在一开始,他便该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脾气的人,但她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对她着迷至此? 想到这,他无声笑起来。明烟不解,他为何突然又如此开心,“你笑什么?” “你是在对我解释吗?” 明烟愣了一下,随后忽然有些被人说中的不好意思,“我是看你担心我,不和你说清楚,总怕累得你操无用的心。” 他哦了一声,故意道:“反正不在意的人,我是不会费心解释的。” 见她无声侧过头去,他暗暗发笑,“其实我只是担心,多了榠王这么一个竞争对手,实在讨厌罢了。” 见明烟扭过头,不赞同地瞅着他,他又道:“我不喜欢他打你的主意。” 这人明显是在胡搅蛮缠好吗?明烟气笑,“那这个我可没办法控制。” “嗯。”宁徽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又想了一下,也还好,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明烟又好气又好笑,“是是是,我只是一个替身,你不必一再强调。” “对嘛,多不走心思啊,连衣服的款式都按照原主的喜好来,虽然按照你的身形做的尺寸,但也没想过你穿上到底适合不适合。” 见他还在说,明烟故意道:“是啊,连程郢都没见过我女装的样子,想来就算想为王爷分忧,也提供不出来什么意见,不像宁公子见多识广,榠王若是问了你,一定事半功倍。” “也是,穿红最是惊艳,尤其是细绸暗纹那种红纱衣,软腻服帖,沾了水,还很透。” 明烟闻言,眼睛慢慢睁大,她颤巍巍指着宁徽刚要扑过去,却见他一本正经走向装着程郢尸体的大澡桶,“时辰差不多了,我们来看看吧。” ☆、180916 两人齐力将尸体弄出来, 平放到观尸台上。天都府给所有存在尸房的死尸统一穿上了尸衣。所谓尸衣便是通体成桶, 料子很薄,两端有伸缩系口的白服。 白服因为极薄, 沾了药汤,此刻全都服帖在程郢的尸身上,原本已经遮挡不住什么了, 眼见宁徽伸手开始去解开两端的系带,明烟阻止道:“他都死了……能留些体面吗?” 两人好歹相识一场, 她又是个女人, 这样赤条条扒光曾经的一位朋友, 细细相看,明烟觉得很是别扭。 宁徽瞅她一眼,促狭道:“你没见过 分卷阅读11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男人啊?” 明烟哼了一声,“我看着像应该见过的吗?” 宁徽嗤笑她,“在客栈时装成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 谁想……”他后面故意隐住不说, 果然听明烟道:“赶紧脱了, 别婆婆妈妈。” 她话音刚落, 就见眼前白布一花,遮住程郢尸体的白服凌空舞起,惊得明烟下意识便掉转身,随后无声抓住了双拳。 宁徽瞅着她那发僵的肩膀暗笑。白服他的确抽下,但还是顺手盖住了程郢腰部以下的位置。他凑到她身后,微微侧头低语, “好,别嘴硬了。你去查上半部分,下半部分我来查……反正我也不想你在我面前,去那么打量别的男人。” 明烟只觉得面如火烧,根本没有回头,往前绕了一圈,转去了程郢上半身的位置。 宁徽在药包中不知加了什么,现在程郢整个身体都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味道,算不得香,但至少以一具尸体而言,他不再臭的让人难以忍受。 尸体的表层似乎起了一层白膜一般,但其实凑近了看,更像是将原本的皮肤透明化了一些,看着十分通透,故而在上面查找痕迹,便比之前容易了许多。 宁徽背对她,他的身影将程郢的下半身挡了个结结实实。听他道:“抓紧时间吧。这种药包仅这一次有效,其实这也算在某种程度上破坏了尸体,泡药之后,会加剧尸身的腐败速度,能不能找到我们想要的,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他说完,便不再多言,开始凑近尸体,细细查找。 明烟也垂下头,开始细细查看。在她想来,这该是个极为细小的伤口,毕竟之前她粗略查过尸体,但是一无所获。 从头颅开始,一路查到肩膀,仍然没有半点发现,明烟不由得有些泄气。不应该啊,难道真是林坤?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想起之前的发现,程郢细微伤口皆集中在右手,可他惯使左手刀……为什么他会这么反常地使用右手?她之前曾猜测,或许是因为林坤假扮成她伏击了程郢,他才会如此措手不及,仓皇应对,但如果并不是这样的话,程郢为什么还会如此反常? 生死一瞬,人会本能地选择最利于自己的保命方式,程郢的优势便是左手刀,他为何自己主动放弃……她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对啊,除非他的左手根本用不了! 想到这,明烟立刻去检查程郢的手臂,从左上臂开始,每一寸肌理,明烟都细细观察,不曾放过,直到她看到了左小臂内侧的某一处时,忽然顿住了目光。 那是个极小的孔,如果不是尸体外肤显得通透,根本很难发现。那个极细微的点在药水的浸泡下,微微泛红,像个随时会涌出鲜血的小泉口般,冷冷和明烟对峙着。 明烟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心内一阵紧缩,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痕迹?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摸了摸那个冰冷冷的点,而她的右手则不由自主摸到了藏在她右侧大腿处的那个小机关弩。 她当然知道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弄出这样的伤口。 在她的小机关弩顶端处藏有暗格,里面装有百枚左右的细小毛针,这种针中空,内置麻丸散,因为用料特殊,射进人的身体后,遇血会很快相融并消失,而毛针中的麻药也因为这种特殊,会进入到人身体里极深的位置。 一根毛针伤害不到身体,但是这种针便如暴雨梨花一般,一腔多发,避无可避。明烟指尖发冷,几乎不用再查下去,她都能断定,在程郢的左侧身体细细去找,一定还会发现这样的红色细孔,应该不止一处,它们射入程郢的身体后,麻痹了他的左侧身体和动作。 高手之间,须臾之变,便是生死之距。 有人用这种毛针暗器控制了程郢的身体,然后逼他步入了死途。 这个小机关弩,世上独一无二,是湘东的机关世家赠送给前任湘东王的珍物。她这番来大宣,也是因为携带了这个护身,才最终能够排除众意,得以成行的。 能够让程郢那般的高手避无可避,速度想必是相当快的,除了机关暗器,不做第二猜想。只是她想不出来,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东西,可以和她的小机关弩一争高下。 她当然不曾害过程郢,小机关弩也从未离身,那么到底是谁害了他! 明烟心内一片茫然,她下意识看向宁徽的背影。他似乎还在程郢的腿上查找着什么,一动不动。 这样的结果令明烟十分沮丧,这根本不是她原本以为的,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结果。甚至,她有些纠结,到底应不应该对宁徽和盘托出此事,他会不会怀疑她?他会不会相信她? 程郢的死,原本就扑朔迷离,如果坐实了程郢身上的伤口,真的来源于她的小机关弩,他真的还会义无反顾选择相信她吗? 盯着他的背影,明烟心中有些翻涌……如果他不相信她,那么……为何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便是一阵难平。 “宁徽……”明烟下意识地叫了他的名字,可他毫无反应。 如 分卷阅读11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果她能绕到宁徽身前,看清他目前的神色,她会惊异地发现,此刻宁徽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他紧紧蹙眉,盯着程郢大腿左侧的一处位置。在那里,有个极细微的淡红针孔。 这是他在程郢的腿上发现的第二处针孔了,第一处则在他小腿的迎面骨偏左的位置。 发现第一处的时候,宁徽心底的震惊无以言表,但他强自压下,因为这种针孔都不可能只有一处,该是多发,于是他按耐住情绪继续查找,果然又发现了一处。 他相信明烟也一定会发现这处痕迹的。因为这种暗器的特点便是如此,分散多发,避无可避。既然腿上会有,那么身上也一定还有。虽然细小如牛毛,可针入体与血溶,化解而无形,实在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利器,至少曾经便有人视他如同妖魔。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有一柄明公扇。纯冥铁锻造,十八只扇骨中间暗藏伸缩自如的切口,无比锋利和出人意料,当然这柄机关扇最厉害的并不是此处,而是在每只扇骨中还暗藏着令人防不胜防的毛蜂针,此针细小中空,他一般调毒配之,极少的时候才会放些可以麻醉住敌人的药物在里面。 五年前,九功宴。他曾将此扇赠与一位故人,只可惜最后这扇子也没能保住那位故人罢了。 他本以为那柄明公扇已经随着五年前的杀戮与阴谋,一同葬身火海了。 但看着程郢身上这些红色的针孔痕迹,宁徽又犹疑了,难道程郢身上的伤口是明公扇的杰作? 其实,他有听到明烟在身后唤他的名字,他想她一定是在程郢的身上,找到了这种红色针孔,所以才唤他相询。 忽然他有些不敢回头。如果据实已告,她会相信他吗?荒山客栈之时,他晚于明烟进门,如果明烟因此疑心是他杀了程郢,他又该如何对她解释? 在明烟心中,对他的师兄,当今的大宣皇帝陛下,满心芥蒂,她会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并认为,程郢的死和大宣皇帝脱不了干系,也与他宁徽,他这个大宣皇帝的臣属脱不了干系。 对她实言以告,似乎除了给他自己挖一个天大的坑,将来好埋了他自己之外,再无任何益处。 但……因为互相隐瞒而建立起来的关系,就犹如海市蜃楼,一朝坍塌起来的时候,会摧枯拉朽,不仅措手不及,还会惨烈异常。 于是他虽然听到了明烟在唤他,但还是原地没动。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 可是不应对,并不会因此改变什么。身后脚步声近,宁徽知道,明烟终于忍不住靠上来了。 他下意识探拇指按住那处针孔,微微侧头,刚要开口,却听明烟道:“宁徽……我有发现了。” 他的眸光慢慢落在她微蹙的眉上,“什么发现?” 她微微招了招手,示意他跟过来。宁徽跟过去,看向明烟指向的那处,果然,也是一处泛红的针孔。 见宁徽盯着那处针孔却不说话,明烟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宁徽,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要答应我,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能怀疑我。” 宁徽愣了一瞬,微微低头笑了笑,“你这说法,还真别致。”他止住笑,似乎也下定了决心道:“好,我本也有一件事想对你说,既然你先开口了,还是听你先说吧。” 明烟顿了顿,才道:“你还记得在客栈,我击杀林坤时所用的小机关弩吗?”她一边说一边摸向自己的右腿。 宁徽跟随她的动作,看向她的右腿,“记得,怎么了?” “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嘛……”明烟说完这句,再不言语,只是探手入皂色官袍的下摆,将携带在右侧大腿上的那个黑色小物件摘了下来,然后默默递给宁徽。 “真要给我看?”宁徽调侃道:“这么好?” 明烟抿了抿唇,“你看了便知道。” 宁徽接过那个黑漆漆的物件,在掌心摊开细瞧。这只机关弩设计的当真是俊俏无比,机身流畅而简洁,触手滑润而不生涩,大小也很贴合,每一处都无声透着精致。 不同于传统的弓.弩,这种机关弩并不将机括设计在两端,而是收缩藏于握手的底部,能最大限度的节省空间和大小,是每位机关大师的毕生所求。 宁徽持机关弩在手,很自然地搭扣住了第一层机簧,耳听“咔嘣”一声,可是明烟却快速按住了他的手背,阻止道:“它看着可爱,实际很是危险,我一般不是迫不得已,都不会用它。” 宁徽瞅她一眼,“这种推簧机关弩确实威力无比,不过这种拥有巨大杀伤力的机关弩,通常为了达到射程的最远度、精准度以及破坏度,都会设计为三推机簧,其实这种设计不仅仅是为了在杀戮中获胜,细想一下,这其实更像是一种制约和提醒,给持弩者考虑的时间,是否需要继续推簧,不知你这只是不是也是如此?” 明烟微微有些惊讶于宁徽竟如此了解这种世上可算是极罕见的机关利器。她这只小机关弩看着设计小巧,但论起狠辣,简直无人可以争锋。 宁徽说的不错,三推机簧后 分卷阅读11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射出的弩.箭,几乎是百发百中,从无例外,那是必杀的一击,就像她当初射杀林坤一般。她其实很少三推机簧,那是第一次。 ☆、180920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听明烟如此说, 宁徽道:“跟设计这种机关的大师自是比不了, 但也不算没有见过世面。” “那你应该也发现了,这并不是一只寻常的机关弩, 它还有别的藏匿的很精彩的部分。” 两人说话间,宁徽已经摸到了那一处,也就是隐匿于顶端的暗格。宁徽缓慢摸了摸暗格, 很快便找到了出口,看清暗格中的东西后, 他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他打量半晌, 终于无声收好了暗格, 重新归位。 “我……”明烟刚要说什么,去见宁徽摇摇头道:“暗格里面的针,数量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射出软针的摩擦轨迹却是无法隐瞒的,更何况这种针都不是单发, 而是多发, 所以不可能一点摩擦痕迹都没有。”他看着明烟道:“这是一个从未使用过的暗器格子。 明烟一愣, 随后心中便是无比的感动。她万万没有想到, 宁徽竟然半点怀疑都没有。他直接便相信了她,绝不曾使用过暗格里面的毛针。 见她眼睛发亮盯着他,他微微有些好笑,“怎么?” 她犹豫道:“我以为你……” 他却拉住她的手,缓声道:“明烟,我很高兴, 你能对我和盘托出,这是不是代表,在你心里,也是很在意我的?” 是不是也很在意宁徽?明烟第一次认真地去想这个问题,然后她发现她根本说不出来否定的答案。 是的,他的不信任会让她格外觉得愤怒,他的不信任也会让她觉得特别惶恐。 她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沉默。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他,也没有像之前那般顾左右而言他,更没有从前那般脸红抵赖。但她无声的回答,已经让宁徽很满意了,于是他微微笑了。 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逼她亲口说出来,但是他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明确的态度和答复。 “我让你搬来住,并不是因为想要轻薄你。” 她听他凑到耳边,低声这么说时,指尖微微发痒,于是不由自主捏住了自己的衣袖,随后微微咬唇道:“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安排一下。” 下一瞬,他便紧紧抱住了她,十分用力,“我就知道,你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她第一次没有试图去推开他,反而镇定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应该再住在花阑坊了。” 她靠在宁徽怀里,缓慢道:“这个东西,这个杀了程郢的东西,它很危险。”她不希望褚月她们陷入到这种危险里。 她听到宁徽胸膛微微震动,他在缓缓而笑,“你这个女人,真是一点不懂得讨男人欢心,但凡聪明一点的,都不会在这么旖旎的时刻里,说这么让我瞬间感到心凉的话。” 他觉察到明烟的手犹犹豫豫环住了他的腰,极慢却很坚定地道:“你若是遇险,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都能感受到,自己一瞬间便活络起来的心跳。宁徽不由自主地苦笑,他自暴自弃地想到,好像已经完全被这个女人控制了,无论怎么理智地去劝服自己,似乎都再也没办法摆脱出去了。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这是他亏欠她的,注定了要去归还。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真是一句好话。 当初年少狠绝,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之时,或许也没想过要留有余地。 此刻遇到她后,他方心中纠结,到底该如何是好。 只希望她能早些搬来,近水楼台、耳鬓厮磨,会自然而然对他生出情意。 只盼她终有一日心中有他,不会再纠结过往,只记得他是宁徽。 他心中纠结百转……其实也并无什么把握。 宁徽修长的手掌缓缓划过她的背脊,口中柔声道:“我老师曾对我说过,两个人相遇,从互不认识到相互吸引,是很考验聪明才智的一个过程。” 明烟咦了一声,“互相喜欢,不是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吗?” “很多人都觉得是自然而然的,但其实事后去想想,很多时候,都是互相努力的结果罢了。” “你老师可真有趣……说来听听?” “两个都很有魅力的人,会比较容易互相吸引。” 明烟暗笑,总觉得宁徽这么说,是在意有所指,不过凭心而论,他确实……嗯,很有魅力。 “住的很近,日日相见的人,会比较容易互相吸引。” 明烟忍不住哦了一声,“我说你怎么非要我搬过去,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微微笑起来,胸口的震动擦过明烟的额头和脸颊,带起一股隐隐撩人的痒。 “有共同目标的人,会比较容易互相吸引。” 明烟暗想,他们现在一起在查九功宴的案子,也算是有共 分卷阅读11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同目标吧? “性格互惠互补的人,会比较容易互相吸引。” 明烟闻言,从他怀中挣出来,“这点我们好像没有。” “怎么会没有?”他坏笑道:“我一直想亲你,你却不让我得逞,所以我好像越来越被你吸引了,你说怎么办?不然你主动亲亲我吧?” “什么呀!”明烟哭笑不得,“你老师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微微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你身上有我喜欢的东西,我身上也有你求而不得的存在,这应该便是老师口中的意思吧。” 见她垂眸不答,宁徽语调更加轻柔,“我们好像注定会互相吸引的,只是你一直在躲避而已,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躲避的理由?” 她迟疑了半晌,终于道:“等我搬过去后,找个时间再告诉你吧。” 见他盯住她却不说话,她便慢慢推开他的怀抱。眼前气氛太过暧昧,总觉得不赶紧说点别的,他最后便又要亲下来。 “你口中说的这位老师,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位湘东的老师吗?” 他轻笑,“你对我说过的话,记得还挺清楚嘛。” 她哼道:“快点说。” “不,是另一位。”他顿了顿,“他也是当今陛下的老师。” 明烟一愣,“你说什么?” “我和当今陛下,是师兄弟的关系。”宁徽顿了顿,才道:“等你搬来,有机会我再说与你听,如果你想听的话。” 见她垂头沉默了下来,宁徽明白,她心中的结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明烟……” 她深吸口气,抬起头,“还是先来说说程郢吧……针孔泛红大致是因为里面灌注了会令身体产生麻痹感的药物,但能做到这一点,又能令程郢这种身手的人都措手不及的话,除了我的小机关弩,我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做到。” 宁徽道:“你这小机关弩的来历呢?” 明烟笑,“便知你要问。这个小机关弩乃是湘东有名的机关世家前任当家人,送给前任湘东王的寿礼。” “前任湘东王?”宁徽沉吟道:“是卫瑾的父亲?” 明烟顿了顿,才道:“那位机关世家的老爷子为人极有趣,他在寿宴上喝醉,自己吐露说这机关弩乃是他夫人的高作,他与夫人打赌,谁做的机关弩好,便献于湘东王,输掉那人毁掉败品,从此俯首称臣,不过夫人怜惜他名声在外,虽然这机关弩乃是他夫人所做,但还是以他的名义送出,真是位贤妻……” 她说完,见宁徽蹙眉不语,便停下来,“怎么了?” “没什么。”宁徽摇了摇头,看了看程郢的尸体,随后给他罩上了白布单,“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程郢的死因。” 明烟听他这么说,也叹了一口气,“程郢这条线索,算是彻底断了吧?” “你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案子吗?”宁徽缓缓道:“能轻易找到的线索,恐怕也不会是真的。” 明烟闻言迟疑道:“你、你有没有怀疑过天都府的人?” 宁徽静静觑了她一眼,“我的态度表明过,很清楚,案子不破,谁都有嫌疑。”何止天都府,他还有个更大胆的怀疑,只是需要验证,暂且不提。 “原来你也有此怀疑吗?”明烟顿了顿,又道:“那你怀疑我吗?” 宁徽没有犹豫,直言道:“不怀疑。”言罢,他又道:“如果天都府里还有可以相信的人的话,那么也只有你了。” 他说完,瞅了瞅明烟直直望向他的眼神,随后问道:“你呢?你怀疑我吗?” 她没有说话,却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他问,“为什么?” “直觉。” 宁徽忍不住笑道:“通常人在这么说的时候,已经放弃理智思考了。”他抬手缓缓抚过明烟的脸颊,“但这真是我认识你以来,听你说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什么啊,我明明说过更好听的话。” 他哦了一声,“什么话?” 她凑到耳边,无限娇媚地低声道:“宁公子……” 他微侧头,盯住她的唇,刚要有所行动,却听到远远有脚步声奔这厢而来,于是违心地推开了她,看向尸房的大门。 ☆、180921 须臾, 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探头探脑的姑娘,战战兢兢望进来。 明烟率先道:“朝彩?” 严朝彩看到尸体上有盖着白布单子, 才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我本想等你出来,谁想你进去这么久不出来, 我只能自己找来……我还是第一次自己来尸房呢,一路心惊胆战得很, 生怕撞上血淋淋的东西。”她边说还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明烟不由得失笑, 看来严朝彩是极怕尸体的一个人, 之前和程郢的尸体,共乘一辆马车时,她便感受到了。 “什么事啊,朝彩?” 见明烟问她,严朝彩便又一脸兴 分卷阅读11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奋道:“我买到了呢。” 明烟不解, “买到什么?” “之前不是答应帮你画画吗?一直缺的调配红色颜料所需的那味药终于买到了, 还是宁公子介绍的药房, 果然这药成色十分好呢, 我有个预感,这回的红衣会比我之前那幅画,更加美貌的。” 她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扫了一眼宁徽,“忘了,瞧我这记性, 我哥哥嘱咐过我,以后要叫宁公子为宁大人,是我刚刚叫错了。” 宁徽不置可否挑挑眉,却见明烟扭回头似笑非笑瞅瞅他,“宁大人可真是热心啊,还特意介绍了药房。” 宁徽好笑地瞅瞅她,“凑巧而已,我刚好需要采购一些药材……不过听严姑娘讲,你好像很迷林无惜那幅画像,哭着喊着想要求一幅仿作。” 见明烟闻言一愣,他又微微翘唇一笑,“原来你的喜好是这样的啊,还真没看出来。” 两人“刀锋剑影”的一番话,严朝彩真是一点也没领会到,她闻言理所当然道:“若说先帝时,提起林无惜,任谁都不能否认,那可是公认的第一美人。他那半面妆曾风靡帝都,无论是闺中小姐,还是士林学子都争相效仿过,还有他的暹罗护面也是,黑市曾经爆出过天价……” 宁徽不待严朝彩说完,便哼了一声,低语道:“阴柔太过,不是吉兆……还护面,明明就是鬼面……” 宁徽压着声音,严朝彩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但显然大条如她,也猜到了宁徽说的绝不是夸奖的话。她虽然欣赏宁徽的容貌,但也不开心他不屑林无惜,于是愤愤道:“他也就是死的早罢了,要是能够活到现在,依我看,在本朝也必是第一美人。” 她说完,不由自主又瞅了瞅宁徽,不知为何,有些气虚道:“无、无人能及。” 宁徽冷笑道:“幸亏死了,真是个祸害。” “宁公子!” 明烟见两人话头越说越岔,于是插言道:“据说这林无惜能得先帝如此宠信,皆是其容貌出众之故,所以朝彩说他容貌第一,确实不是虚言。”先帝荒淫好色,阅美人无数,这林无惜还能因容而跻身宠臣之列,可见他祸国程度,所以明烟虽然对林无惜这种奸臣心存芥蒂,但也不想违心说他不美。 可是,她话音刚落,却听宁徽气道:“无稽之谈。” 而严朝彩也同时开口道:“嗯,当之无愧。” 两人说完后,都迅速看向对方,脸上露出的皆是对方简直不可理喻的神情。明烟微微叹口气,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啊?她又好气又好笑地先分别瞅了瞅宁徽和严朝彩,随后才对绞紧衣袖微微跺脚的严朝彩道:“朝彩,你说制作颜料需要的药材买到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作画了?” 严朝彩这般兴冲冲跑来,明烟自不想让她失望而归,所以才这么说的,可这话听入宁徽耳中,却是另一种意思了。 他神色不佳,道:“到底哪里好了?” 明烟好不容易安抚了严朝彩,不想再听宁徽说些扫兴的话引战,于是拉着严朝彩往外走,“带我去看看,那颜料的颜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严朝彩开心地走在了前面,在明烟随着她即将跨出尸房大门时,宁徽才拽住她的衣袖,提醒道:“别忘了晚上的榠王之约。” 明烟点头,低声回道:“派去送信的人已经回了,今晚酉时中,玉华楼。” 宁徽没再说话,眼见两人去的远了,才低声喃喃道:“画?画得出来才怪!” 从天都府出来,宁徽特意走了容易发现身后是否有人跟踪的小路,又特意走错了几条巷子,才终于放心停在了人流萧条的一条荒僻小街上。 这条街和寸土寸金的西横道比起来,荒凉的像是一处鬼蜮,常年背光阴暗,但凡有点门路的生意人都不会选在这条街上开门做生意。 为何?当然是怕晦气。 做生意嘛,都图个吉利风水好,这种一看就会赔钱的铺子,谁又有胆量去开张呢? 当然,拧种也不是没有的。 此刻,宁徽停在了这条街最最尽头的一间铺子前,微微打量半晌,随后隐秘地笑了笑。 铺子门前顶着一张破落的匾额,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棺材铺子。 这铺子名起的倒是直白,而且这铺子和这整条街的气势相得益彰,颓废得令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歪歪扭扭的蜘蛛网,顺着店铺牌匾的两端,垂挂而下,在风中张狂而舞,仿佛一条捕兽袋。 这店若不是倒了,便是这掌柜的为人极懒。人家的店铺匾额就算不是擦拭得油光锃亮,至少不会结出了蜘蛛网吧? 这蜘蛛网跟柳絮一般随风荡漾也就罢了,都这个时辰了,店铺还从内紧闭,一点做生意的迹象都没有,让人不由得猜测,这掌柜的不是还没起床,大概就是……已经死了。 没办法,卖棺材的铺子总是让人能浮想联翩出来一大堆……丧气事。 宁徽就在这间充满了丧气感的店铺前,站了一小会儿,确定四周动静 分卷阅读11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之后,才探手敲门。他的敲击很有规律,四长三短,转回来,再连敲七下。 门内毫无动静,但是门板因为这种敲击引起的震动,带下来不少浮灰,虚虚幻幻落在宁徽的靴子上。 宁徽低下头,瞅着那飞灰,在风中片刻后又被吹得了无痕迹,就像……人的一生一样。 门内终于有了少许动静,有人慢吞吞从内摘下门板,咣咣当当间,又是一阵呛人的飞灰。在这片噪声里,有个男人懒洋洋打哈欠的声音尤其明显。 拆下的门板后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络腮胡子显得人很是张狂,又隐隐藏着颓废,但那双微眯望过来的眼睛却无声透出犀利。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宁徽后,出口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蛮横的冲劲,“敲什么敲,家里死人,急着用棺材啊。” 宁徽的回答很平静,“是啊,很急,片刻耽搁不得,扰了掌柜的休息了。” 男人一脸不情愿地拆下了余下的门板,挪开身子,无声盯着宁徽进了铺子,才满不在乎地带上门,“定多大的尺寸啊?我们可是要先交定金的。” “这么破的铺子竟然还没关门大吉,想来棺材的质量必然是很好的。”宁徽边说边徐徐打量了一圈这家萧条至极的棺材铺。 “倒是有些眼光。”掌柜的哈哈一笑,“人活着时受罪也就罢了,死都死了就别委屈自己了,我们店里的棺材板子都用的上好的木料,又厚又结实,客人放心,保管那尸身不会被什么野猫野狗叼去就是了。” 宁徽无声瞅了他一眼,没吱声。掌柜的问道:“客人定多大的尺寸啊?给谁用?” 宁徽淡淡道:“自用。要最好的木料。” “自用啊?”掌柜的又打量了宁徽一番,“看着客人康健的很,哪里需要这棺材?” “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料吉凶?此次入帝都,有件棘手的事情待办,所以未雨绸缪一下,免得真有那么一日,再定棺材,恐也是来不及。” 掌柜的道:“刚说了,我们木料好,所以嘛价钱也贵。” 宁徽道:“贵不打紧,不过总要先看看店里现货到底如何,才能放心。”他边说边望了望掌柜的,“刚刚听掌柜的所言极是,人活着时委屈自己也就罢了,若是死了还一幅凄凉景象,恐怕真是难以甘心。” “这个嘛,可巧,有现成打好的棺材,在后院里晾漆,人家定的,不过木料也是极好的,客人跟我前去瞧瞧?” 宁徽道:“甚好。” 掌柜的当先打起通堂的蓝布棉门帘子,引着宁徽去了后院。落下帘子,转身关门的瞬间,掌柜的极快速地单膝跪地,给宁徽行了一个礼。 宁徽抬手去拦,奈何掌柜的下跪的力道极大,于是便作罢由了他。 掌柜的礼罢起身,也没有看宁徽,一马当先扭身走在了前面,可是那扭头的一瞬,宁徽看见他鼻翼翕动的厉害,嘴角隐隐发抖,似乎在强自隐忍着某种情绪。 忽地,心底涌上来太多的感慨。走在身前的男人依旧高大,走路时背脊习惯性端得笔直,只不知为何,宁徽却觉得,数年不见,他已老了太多太多。 ☆、180922 宁徽放缓了呼吸, 和男人一前一后, 踩着和他同样的步伐,往前走。 “从即日起, 命陈寒为天都府首任总差。”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身量远远及不上已是成年男子的陈寒高大。可是他却俯首望着跪在脚下的陈寒, 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你知道天都府是做什么的吗?” 陈寒垂着头,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可是说出口的话却隐隐透着兴奋, “不知道, 卑职只知道陛下养着我们,陛下想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天都府首创于先帝李元靳朝时,而他作为先帝的臣子,才是这个衙门得以成立的始作俑者。只是彼时他并不叫做宁徽, 而是另外一个人, 有着另外一副模样。 陈寒是他任命的人, 他救过陈寒的命。那时, 他在朝中的名声并不好,甚至可算是狼藉,但他并不担心陈寒会阳奉阴违,救命之恩对于有些人来说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不用给他套上什么枷锁,他也会为你鞍前马后一辈子。 身为一个奸佞之臣, 却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人随侍左右,有时候他也不得不感慨,这世间之事,真是千变万化,奇妙得很。 “陛下喜欢养疯狗,因为疯狗永无畏惧之心,所以疯起来任谁都会觉得可怖,无论他身上穿的蟒袍是什么颜色,有几层纹路,你懂了吗?” “属下懂得。” 天都府说的好听,其实归根到底不过是皇帝的私刑卫。说是监察百官,但最终也只是听命于皇帝一人。直白讲便是为皇帝肃清异己,可以逮捕私讯任何人,无论那人是谁。 这个衙门的成立不可谓不毒。 所以提议建设天都府的他,也成了众臣眼中不二说的奸佞之辈。 陈寒是个有才干 分卷阅读11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人,所以他最开始任命他并非存着私心,而是因为陈寒是个有心的人。在一个无心的位置上,安排一个有心的人,是他最后能给予的慈悲和怜悯。 身前的陈寒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口黑漆木的棺材。他在棺材前转身,望向宁徽,衬着背阴的头顶浮光,无端透出了一股凄凉之感。 他待宁徽到了近前,才低声道:“我本以为再也不会在帝都见到大人。” 宁徽沉默半晌,“我也以为自己不会再入帝都。” “那大人为何还要回来?”这一问,似乎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在里面,似有担忧,又像埋怨。 “大概是……为了还债吧。” 陈寒愣了愣,“还谁的债?” 宁徽没有说话,陈寒却忍不住道:“大人,无论谁坐在龙椅之上,这帝都都是危机四伏之地……当今陛下和先帝并无任何差别。”每个人或许养狗的目的不一样,但骨子里想要豢养疯狗的心都是一样的。 见宁徽依旧不言,陈寒又道:“更何况他还不如先帝果决……” 宁徽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陈寒继续说下去,“你并不了解当今陛下。”软人的韧劲才更加可怕,而太过刚猛易折犹如先帝,最终只能落于那样的下场。 “有什么不了解,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情,下的那些命令,我虽已离开天都府,但眼睛没有瞎,耳朵没有聋,还是可以看到和听到的。” 宁徽暗想,或许初衷总是好的,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罢了。遥想当年,他和他的师兄,总以为改天换地后的结果,一定是天下荣昌。 宁徽淡淡道:“人世如棋,变幻万千。所以说人呐,话不要说得太满,事也不要做得太绝,留有余地,方是智者。” “大人,此来……到底是为何?” 宁徽低头笑,“都说了,是买棺材,顺便来看看你。”他又望了望陈寒,“你老了许多。” “大人也变了许多。”陈寒苦笑,“若不是旧习未改,属下真是认不出了。” 笑完他又肃穆,“大人说的买棺材到底是何意啊?”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宁徽道:“怎么,我从前说话总是有很复杂的深意吗?” 陈寒微微发急道:“大人是有何为难之事?” 宁徽却只是平静一笑,“就如我刚刚所说,棺材提前买好,等到真用时,才不会措手不及。” 陈寒犹豫了一下,才道:“难道是因为湛王之死?” 宁徽看了陈寒一眼,“消息挺快嘛,不过看到你这样,我的担心倒是放下了,至少这一趟我不会白跑。” 陈寒问道:“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去做吗?” “不会让你涉险,毕竟你还担负着殿下的安危,不过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我打探一下。”宁徽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需要查的事情都在上面,还有……” 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个帮我转交给殿下。” 陈寒接过字条和信,犹豫了一下,才道:“大人既然回了帝都……就不去看望一下殿下吗?殿下其实很是惦念大人,经常……” “见如何,不见又如何?”宁徽淡淡说完这句,又打趣地望向陈寒,“何况我也不信,你是真心邀我去见殿下。” 陈寒略有些尴尬,“大人不想见,又何必取笑于我。” “殿下好一些了吗?药还在吃吗?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陈寒道:“伺候殿下的绿盈姑娘说,殿下很少开口说话,总是将自己关起来写写画画。” 宁徽静了静,“写写画画也好,有事做,总比成天胡思乱想好。” “大人真的不去见殿下一面吗?”见宁徽扭身,似要离开,陈寒终于忍不住又问道。 宁徽背对着陈寒,摇了摇头,“此刻的帝都风声鹤唳,我既然选择踏进暴风中心,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微微顿住,才又道:“我可以为自己早早定下一口棺材,却不能将危险转移给殿下,殿下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哪怕……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可殿下……” “你好好照顾殿下,药没了和我说,我会再行配制。”宁徽打断陈寒的话,随后又道:“事情查完了尽快联系我,我还住在原本的旧宅中。” 明烟第一次切身意识到何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几乎是跟了萱娘一路,而萱娘嘛……则是跟了白霜一路。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需要从头捋一捋。 最开始,明烟是和严朝彩去看她新买的,准备用来制作作画颜料的药材的,结果似乎是那药材实在太合严朝彩的心意,她拉住明烟不让走,非要立刻就开始做颜料,颜料好了就开始画。 明烟想了各种说辞不得脱身,不禁头痛于严朝彩画兴大发时,竟是一个这般固执的姑娘。幸好,她在客栈时见过的林无惜那幅仿画找不到了,明烟才长舒一口气,趁机辞出来。 “那朝彩你就先找 分卷阅读11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着,我还有事要忙,等你找到了,再画不迟,我不急,不急的。” 严朝彩找不到那幅画,已经慌不可挡,再也无暇顾及明烟,于是明烟便直接溜了。 既然答应了宁徽,要搬去与他同住,还是要找个合理的理由,先和褚月她们知会一声,不然等到二哥查到的话,一定会连累褚月她们受罚。 打定了主意,出了天都府,明烟便一路往花阑坊那厢去了。谁想迎面便遇到了一副偷偷摸摸模样的萱娘,明烟虽不解,但出于安全考量,还是不由自主悄悄跟在了萱娘身后。 跟了一段路之后,明烟发现了萱娘的目标。 出了外城,明烟发现白霜雇了一辆马车,再去看萱娘,一脸万万没想到的气鼓鼓模样。见她抓耳挠腮,一副无可奈何又心有不甘的样子,明烟只得牵马悄悄到了她身后,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虽不是荒郊野岭,但萱娘孤身一人,被人背后一拍,脑中瞬间闪过了各种不祥的预感,她刚要放声大叫,却有一只细长白净的手,自后牢牢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叫,是我。”声音就靠在她身后,同时还带来一股熟悉的温暖气息。 萱娘动了动眼球,看到那红艳艳的小毛皮子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探手往后,用力拍了明烟的左腿一记,甫一获得自由的嘴也没闲着,气哼哼道:“你干嘛吓我!” 明烟轻轻嘶了一声,这女人手劲可真大。但见白霜所乘的那辆马车就要跑没影了,于是她赶紧一搂萱娘的腰,拖臀将她推上马,“一会儿再说,再耽搁下去,你跟的人怕是要跑没影了。” 两人驰马奔出一段路后,萱娘忽然在明烟身前,突兀地笑了起来。 明烟瞅瞅她,没说话。 萱娘道:“你都不问我笑什么!” 明烟唔了一声,“不问你也会告诉我的。” “那我要是不告诉你呢?” 明烟依旧无动于衷道:“那就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180923 萱娘终于忍不住气哼哼地扭头, 想要骂明烟两句, 却正见她伸手解开红色小皮子的系带,然后扯下来, 单手披在萱娘身上。 萱娘瞬间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但是扯住红色小皮子的手指, 却在微微缩紧。 “不知道你是不是笨的,既然打算跟踪人家出来, 还不多穿一件衣裳。”明烟的语气很平淡, 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看白霜姑娘就很聪明,显而易见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冷,早早便换了很厚的外服呢。” 萱娘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喃喃道:“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 她自己低声嘀咕,可是两人离得近, 明烟自然听到了。她微微沉默了片刻, 才低声道:“是啊, 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呢。” 萱娘闻言似如梦初醒, 有些懊恼又难堪,“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这话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过的,多你一个也不多。” 萱娘沉默半晌,才愤然道:“还有谁说过呀,真讨厌!” 明烟忽然被她逗笑, “你还讲不讲理,你说就行,人家说就讨厌。” “我没有恶意的,他们一听就是满怀恶意!” 明烟默了默,“他们也不是恶意,他们只是说了……真心话罢了。” “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你。” 萱娘的忽然之语,吓得明烟握紧马缰绳的手,脱力一滑,差点没从马背上歪下去。还好萱娘及时用力拽紧了她的胳膊,才让明烟有时间重新摆正了位置。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没别的所求,我只是终于鼓起勇气正视了自己的心而已。” 听完萱娘的话,好半晌明烟才叹口气道:“都是我的错……” “好了!”萱娘换了另外一种状似很神秘的语气,“现在我们来说说那个白霜吧。” 她边说边微微侧回头,见明烟也在看着她,她才又道:“我觉得她很奇怪。” 明烟远远望着已经跑出去一个山道的白霜所坐的马车,“怎么个奇怪法?” “巳时中,天都府的人登门了,哦,还带回花阑坊的一位姑娘,叫什么……” 明烟道:“姬婠婠。” “你知道啊?”萱娘随后又道:“也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我便说点你不知道的吧。” “嗯。” 见明烟点头,萱娘又道:“等天都府的人走了,你那位褚老板便询问那位姬姑娘原委,然后我们才知道湛王府出了事,原来湛王死了……按说湛王死了,所有人不都要关注湛王死因为何才对吗?可是这个白霜却偷偷在打听湛王妃现在如何了。” 明烟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凑在一起议论时,白霜装作不关心,根本没有凑上前,但是事后褚老板拉着那位姬姑娘回房后,她却去房门口偷听,被我无意间撞见了。” 明烟取笑 分卷阅读11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道:“这么巧?你确定不是自己想去偷听,却恰巧发现白霜也在吗?” 萱娘闻言气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 “哼!”萱娘哼道:“你好心请她上门,她却偷听你朋友她们的讲话。我这不是怕她心怀不轨,会危害到你,才来跟踪她的嘛,不然这天寒地冻,你以为我闲得慌。” 明烟闻言一愣,随后嘴角泛起笑意,松开一只手,拍了拍萱娘的头顶,“那就谢谢你了,萱娘。” “你干嘛总拍我的头。” 明烟没有说话。因为那一年,在渔船初见,惊慌的小小萱娘盈盈垂泪时,那位渔妇也是这样轻轻拍着她的头,低声安抚。她如今孤苦伶仃,想来她母亲早已不在,世道艰难,人心坎坷,不幸无法补救,她只能尽力去拍拍她的头,让她能有勇气继续坚定地活下去。 “那你怎么发现了白霜出门?” “我盯着她呀。”萱娘道:“从她偷听完了褚老板和那个姬姑娘说话之后,她便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对了,她中午其实出去过一趟,但我在西市大街附近不小心跟丢了,可是等我回到花阑坊后,她却比我先回了,想来她应该中途折返了,不然你想,她怎么可能比我先返回来呢?” 明烟沉吟道:“或许她发现你了,所以才中途折返。” 萱娘闻言笑道:“不会不会,你看我刚刚跟着这位大小姐一路,她有回过头吗?我和你讲,她真是一点行走江湖的警惕心都没有,估计平日里都是窝在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人呐顺风顺水的日子过久了,一般都机警不起来的,迟钝得厉害,哎,倒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的大小姐命。” 明烟听完萱娘的话,微微蹙眉,“所以这是白霜今日里,第二回出门了?” 萱娘点头,“是呀,我也是万万想不到,她今日还会再出门。你刚刚说我也不多穿个外服,哪有那个功夫!我从后窗望见她的时候,她都出去老远了,我连跑带颠一路赶,才没把她跟丢,也亏得我机警!” 明烟忍不住笑道:“你真是机警,被我跟了一路。” 萱娘嗔道:“你这种身手跟踪我,那不是欺负我嘛。” 两人说话间,已经遥遥望见白霜下了马车,往山中去。马蹄声响大,于是明烟也弃了马,藏好后,携着萱娘远远跟在了后面。 萱娘嘀咕道:“你说她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自己钻到这种深山老林里来干什么?”她边说边看了看四周,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这种地方阴山背后的,就算是我自己一个人,也是不敢来的。” 明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压低声音道:“既然都跟着她来了,我们跟上去,一看便知。” 她又瞅了瞅萱娘穿着的绣花鞋,“你脚下小心。” 话音刚落,却见萱娘主动握住了明烟的手,“我怕踩空滚下去,我还是牵紧你的手比较好。” 明烟失笑,“我又不会把你丢下。” 心思被戳穿,萱娘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会。” 听萱娘如此肯定道,明烟微微顿了顿,随后握紧她的手,“我当然不会。” 荒草尽头,皆是废垅荒丘。山行险峻间的僵冷荆棘不时会勾住白霜的衣裙,但她毫不在意,一直往前走。 背光的山脊起起伏伏,不知走了多久,连隐隐约约的光都照不进来了。这处荒芜之地,不闻人声,是处绝地。 而就在这处人迹罕至的绝地,却埋着她心底曾经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曾经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他的笑容,可如今在杂草丛生的绝地,却连寻找他那一丘坟茔都是如此艰难。 曾经以为将来定会嫁给他,一生一世和他永不离分,可如今五年已过,她却连他的荒坟都要找不到了。 白霜费力地走在前面,明烟和萱娘偷偷跟在后面。 萱娘道:“我怎么感觉她在四处乱撞?难道是发现咱们了?” 明烟微微摇头,“我觉得她好像在找什么,不过她似乎也有些找不准位置。” 萱娘莫名道:“这鬼地方还能埋着什么宝贝不成?我看挖到一处死人坟还差不多。” 明烟看了萱娘一眼,忽然笑了。萱娘不解道:“你笑什么?我难道还说错了?” 明烟低笑摇头,“我觉得你说的对极了。” 嗯?萱娘正自疑惑,却见不远处的白霜忽然脚步加快,到最后几乎开始往前奔去。 “啊,她要跑了,我们快追。” 她刚说完,却被明烟拉住了胳膊,“不忙,她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跟过斜拐角的一处山坳,明烟和萱娘见白霜停在了那里,眼睛微微有些发直地盯着某处,于是便躲在靠山背后,悄悄探望。 白霜抬起手,抹过面前石碑上的枯枝和野草,慢慢露出里面荒芜的碑面。她的指尖有些颤抖,极缓极缓地轻轻勾描着碑上那些惹人伤心的横平竖直。 分卷阅读11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那些看似简单的笔画组成了一个名字,这么多年下来,依旧如刻心上,让她不得安宁。 “成浩哥哥,冉冉来看你了。” 远远的,白霜的声音染上哽咽,可是凭借明烟的耳力,她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成浩哥哥……原来她叫冉冉啊。” 听到明烟的低喃,萱娘忍不住道:“你在说什么?” 明烟一把捂住她的嘴,摇头低语道:“别说话。” 白霜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在明烟听来全都是一些伤春悲秋、离别依依之类的话,可是这种话最耗时,等白霜终于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擦黑。 见白霜终于走了,萱娘立刻揉了揉自己早已发麻的腿,“我的天,她怎么能絮叨这么久,亏了你把小红皮子给了我,不然我非活活冻死在这荒山野岭不可!” 她说完,又瞅了瞅明烟,然后拉住她的手,“你冷不冷?” 明烟蹙眉望着白霜离开的方向,“不冷……我们赶紧去看一下那碑上写的什么,然后再去跟随白霜,我总觉得她既然出门一趟,肯定要把心中的事都办了。” ☆、180925 等到了近前, 明烟才微蹲下身, 细细打量。碑上有字,写的是:秉直公长子浩, 底下是未亡人立于天佑元年三月初十。 萱娘不识几个大字,看了一大圈,只认得那个三字。她懊恼地一跺脚, “写的什么呀?” 明烟还在琢磨这秉直公三个字,见萱娘问, 便从头给她读了一遍。萱娘道:“未亡人啊, 这个什么长子浩是有妻室的啊?那这个白霜来哭一个有妇之夫的坟, 还哭得这么肝肠寸断的,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她是这个什么长子浩的外室?” 明烟摇头,“凭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如果所料不错,她便是那个立碑的未亡人。” 萱娘闻言一脸惊讶, “你说什么?真的吗?你怎么得知的?” 明烟抓紧她的手, 快步往回走, “来不及细说, 现在跟上白霜要紧。” 白霜乘来的那辆马车依旧没走,明烟眼见着白霜上了车,那马车沿着盘山道蜿蜒而下,顺着原路折返。 明烟暗忖,想来白霜中午要去的地方,应该还是在城里。她和萱娘驰马跟在车后, 见那车进了城后,走中道驶向了西市大街。萱娘见到了西市大街,便道:“你看前面的拐口,我中午就是在这里跟丢了白霜,她果然又来了这里。” 西市大街整条街口都很宽,只是中途会经过一条沉水巷,此巷将整条西市大街拦腰截成两段,而那条巷子左右都是摆摊子和卖小玩意的小商贩聚集之地,眼见得天色已暗,这个时辰正是这些小商贩出来贩卖玩意儿的晚市时辰。 从进入西市大街开始,明烟明显感觉到了白霜所乘的那辆马车是加快了速度的,她暗想恐怕这马车的去处,该是这条大街的尽处。 只是马车驶至沉水巷那条交叉口时,忽然有个孩子从巷中冲了出来,天色已暗,孩子又莽撞,眼见得就要和速驰的马车相撞。 身前的萱娘下意识呀了一声,明烟也快速轻夹马腹,那马受力怒蹄奔腾,跑得更加快,但明烟心知来不及。 正在此时,却见有一人从巷中闪出,快速扯住那个孩子,往后拉扯着,向旁侧急退。白霜所乘的那辆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却已经因为冲力跑出去约一丈之远。 那车夫该也是反应迅速,但若没有那位挺身而出之人拉扯住了孩子,恐怕那孩子此刻早已碾压在了车轮之下。 明烟眼见着白霜下了车,到了那孩子近前,而刚刚伸出援手之人,却早已没了影踪。明烟没有继续靠近,远远看着白霜该了给了那孩子一些银两,随后再度上车。 讠卖 %文 少 女~  那马车轮子再度转动,明烟心中忽然想到什么,暗道不好。果然,她见那马车虽然重新驶动,却是调转车头,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明烟拨转马头,避闪到路旁,冷眼看着那马车从不远处错身而过。耳听得萱娘道:“她怎么又折返了?” 明烟重新催马,冷冷道:“因为有人提醒了她。” 萱娘悚然一惊,“谁?提醒了她什么?” 明烟没有说话,驰马继续往下奔去,“和尚跑了,庙却不会跑,我们既然来了,就一马跑到底,去看看西市大街尽头,到底是哪户人家!” 萱娘察觉到明烟的心绪已然不快,她没有说话,只是探手覆上了明烟抓紧缰绳的手指,随后心中一颤。那只手凉的很,哪像她刚刚口中轻松所言的不冷。 当马快到了西市大街尽头时,明烟却勒马停了下来。那府门前悬挂着两只红彤彤的大灯笼,幽幽的光火透出来,几乎要映暖了半条街。这仗势一般人家可是铺排不起的,更何况还在周围不远处发现了便服的天都府小吏。 明烟恍然明白了这是谁的府上,但为了确认一下,她还是对萱娘道:“辛苦你,去看看那府门前的匾额上,写的是什么。” 萱娘还在 分卷阅读12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想明烟手冷的事情,闻言忙应道:“嗯,我马上去看,看完我们就回去。”回去就不会那么冷了。 可她说完,想到什么,又懊恼,“可我不认字……” “没事。”明烟安抚道:“你去看便是。” 她见萱娘去的远了,才抬头望了望天,暗想,今夜约了榠王,只怕她是要迟到了。 等到萱娘兴冲冲回来,明烟才拉过她的手,展开后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随后问道:“你看到的匾额上的字,可是这两个?” 萱娘细细感受明烟细长的手指划在掌心的走向后,肯定点头道:“正是这两个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明烟微微笑了笑,没说话,探手快速拉萱娘上马,“总算也不是空忙一场,萱娘,你今日帮了我一个大忙,又这么东奔西跑和我冻了一个下午,我实在于心不安,走吧,带你去喝汤。” 萱娘暗想,冷的是明烟这个笨蛋才对吧?明明冷得要命,还是把保暖的小红皮子让给了她…… “汤很好喝吗?” “好喝。” “真的?” “真的。”明烟调转马头,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个红光映衬下的冷寂府门。 刚刚她在萱娘掌心写的两个字是:娄府。 “喝羊汤啊?” 见萱娘一脸嫌弃,明烟笑道:“冬日里喝羊汤最是暖胃滋补,更何况这家小摊子的摊主人很大方,里面的羊杂,只多不少。” “膻气的很……” “不膻气的。”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摊子前。明烟俨然是熟客,那摊主见到明烟,便笑逐颜开,“大人,您又来了?” 说完瞅了瞅萱娘,迟疑道:“咦,这回这个没有之前那个漂亮啊……” 眼见得耿直的摊主说完这话,萱娘便立时变了脸色,摊主娘子一眼瞅见,便数落他道:“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还是这么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去熬汤,别出来惹得客人不高兴,影响咱们家生意。” 摊主家的娘子迎上来擦干净了一处桌椅,“快快,大人坐这,干净着呢。” 明烟见摊主家的娘子肚子微微隆起,便问道:“何大哥,你娘子这是有喜了吗?” “是呀,有了。” 何摊主笑得一脸容光焕发,却见萱娘一直怏怏不快,想着刚刚自己说的话可能不太妥当,于是试图解释道:“这位娘子你别气,我这人说话笨嘴拙舌,不过啊,大人经常来我家摊子捧场,所以我说话也就随便了些,你看大人一表人才的,脾气又好,你要珍惜啊,不然……我和你说,上回那位姑娘真的比你长得好看。” 萱娘:“……” 明烟见萱娘一副气不可挡的模样,于是催促摊主道:“何大哥,你还是快去上汤吧啊。” 等何摊主走了,萱娘立刻发作了,“他,刚刚说的那个比我好看的女人,是谁!” 明烟无声叹口气,“姬婠婠。” “你和她什么关系?” “当她是妹妹。” 萱娘:“……”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微微咬了咬唇,“那我呢?” 见明烟的眸子望过来,萱娘一下子紧张了。她无比期待地屏住了呼吸,却听明烟缓缓道:“我也不知道你和我谁比较大,不过如果你愿意,我也愿意当你是我妹妹一样。” 巨大的雾气升腾,阻隔了明烟和萱娘彼此的视线。何摊主来上汤了,那盖子一掀开,一股子清润香醇的味道便弥漫开来。 明烟还记得初见时,这男人一脸的愁云惨雾。他是湘东人,他想回湘东去,可是他走不了,只能留在这个对湘东人无比敌视的帝都,一日日无望地熬下去。 直到他娶了他的娘子,一个小殷之家出身的大宣女子。 明烟看着男人忙碌着上羊肉,她看着他被热气熏红了的脸颊,低声问了一句,“何大哥,如果有机会,你还想回到湘东去吗?” 男人极快地愣了一下,随后又重新忙碌起来,嘴里絮絮叨叨着,“还回什么呀,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妻子,马上又有我的孩子了,我还回去湘东干什么。” 明烟没有再说话。她记得初见时,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哭躺在冰冷的大街上,撕心裂肺嚷着:我的娘子还在等我回家,我要回湘东去,死……也要回去。 死……也要回去。 明烟相信,他曾经的誓言不是假的,是发自肺腑的,满腔的真心实意。 只是五年过去。五年改变了太多太多,磨平了有些人的志气,模糊了不少人的梦想。他娶了大宣的女人,和这个女人结婚生子,再也不想回到湘东去了。 明烟闷头喝了一口酒,却被对面的萱娘伸手压住了酒杯,“我喜欢的人,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指望了,要难受也是我难受吧,我还没借酒浇愁,你牛饮个什么劲儿。” 明烟隔着雾气,看着萱娘微嗔的面容,无声笑了,“萱娘,这家摊主是湘东人,凡在这里吃饭的客人,最后都免费 分卷阅读12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送一碟酒果子的……你知道什么是酒果子吗?” 萱娘愣了愣,在她的记忆深处,似乎是有个极温柔的女人,在每逢冬末春初之时,便会在自家的院子里,用米酒和过冬的梨子,去酿酒果子的。 ☆、180927 那时候满园飘香, 她会站在煦暖的冬阳里笑, 无比的欢畅自由。 她直直望着明烟,迟疑道:“我……也是湘东人。” 很久很久没有提及自己这个身份了, 自从跟着林坤开始,她已经慢慢忘了那件事,直到这个夜晚, 她和明烟坐在一家湘东人开的暖汤摊子前,如同流水般逝去的记忆, 却又忽如回闸的水流一般, 重新汹涌而入。 “萱娘……你想回到湘东去吗?” 两人并排走在回花阑坊那个方向的大街上, 萱娘捂着脸,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 “我只想跟着你。” 刚刚明烟问她要不要回湘东去的时候,她便是如此回答的。 明烟当时没有说话,等后来两人饭后结账后,她才拉住萱娘的手, 耐心道:“你若是跟着我, 我便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偷偷侧眼去看明烟, 寒风里这个人始终斜行在她身前, 替她挡去迎面而来的冷风。萱娘垂头,叹息了一声,随后便解开身上小红皮子的系带,递给明烟,“还给你。” 明烟蹙眉道:“怎么脱下来了?怪冷的。” “这是宁公子送你的,我穿了, 他看到会生你的气的。” 明烟道:“他既然送我了,如今便是我的东西,既是我的东西,我做主让你穿上御寒,又如何了?” 萱娘恨铁不成钢地嗔怒瞪了她一眼,“你真是半点不懂男人的心思,也亏得那位宁公子对你这一番心意,想来他这情路可会走的很坎坷呢。” 明烟闻言哭笑不得道:“说的什么话,仿佛世事历尽,老气横秋的一副模样。” 萱娘却沉默了许久,方才叹息了一声,“自从知道你是个女人后,我便知晓我们之间只能有缘无分。你是个女人,你终究会遇到你将来要一生相伴的那个男人。不过我看你做女人时笨得很,怕你被男人骗,所以有些话,我还是想对你说。” “如果非要给你选个男人,我觉得那个宁徽还不错。” 见明烟闻言要说什么,萱娘立刻阻止道:“我还没说完。我虽然曾经飘零无依、随波逐流过,但论起挑男人,我可比你有经验。” “什么经验啊,你不会说林坤吧?” 萱娘哼道:“干嘛又提这事?我当初是没得选,只能跟着他,你和我又不同,你当然可以选个你喜欢的人了。” “那你又觉得宁徽哪里好了?” “他在客栈时看你的眼神。”萱娘顿了顿,才道:“我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坤哥,我明白那代表了什么意义。” 明烟闻言没有说话,两人已经快到花阑坊了,但明烟停下了脚步。她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和褚月她们说她要搬去宁徽那里住这件事了。 刚刚,她看到一个人迈进了花阑坊的大门。那人的背影挺拔而熟悉,是萧续。 她看到花阑坊的迎客姑娘们熟稔地对他微笑。他定不是第一次登门。 “明烟?”见明烟忽然停住脚步,萱娘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烟顿了顿,才道:“萱娘,我想起还有公事未完,眼看就到花阑坊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见到褚月,帮我告诉她一声,近日天都府诸事繁多,我恐怕会有好一阵子不能登门来看她了,让她不要挂念。” 她说完,又认真看了看萱娘,缓声道:“还有你,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明烟说完便转身离开。萱娘没再说话,她默默注视着明烟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模糊在人海之中。 不,其实她刚刚骗了明烟。她的确用那样的眼神看过一个人,可那人却并不是林坤。明烟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萱娘幽幽叹了一口气。 酉时中,玉华楼。 榠王李贺推开雅间门,见到一人独饮的宁徽时,还以为自己一时大意,推错了房门。 宁徽见榠王到了,率先起身,微微行礼,开口道:“王爷留步。” 李贺微微蹙眉道:“怎么是你?” “怎么?王爷见到下官,不仅失望,看起来还很不高兴啊。” 李贺本想转身离开,但心中又有疑问想要知道,遂问道:“明烟呢?” 宁徽微笑,“王爷要敞开着门,和下官彼此这么喊着才能听清,如此来说话吗?” 李贺沉默片刻,终于让随从带上门,出去等候。 宁徽见李贺落座,才主动帮李贺斟了一杯酒,“还请王爷恕罪,刚刚下官来这间雅间,店里跑堂以为王爷约的便是下官,所以问要不要先上菜,下官觉得干等不妥,再加上明烟她也不善饮酒,所以下官便自作主张让跑堂先上了酒,希望王爷不要觉 分卷阅读12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得下官越俎代庖,因此生下官的气才好。” 李贺盯着被宁徽推过来的那杯酒,杯中酒水起了微微波澜,映入他的眼底,同样不肯安宁。 “是明烟告诉你,她和本王约在这间雅间见面的吗?”如果不是预先知道,宁徽又怎会知道是什么时辰,什么地点,哪个雅间,等候的如此准时。 宁徽啊了一声,仿佛刚刚想起来一般,道:“怪下官没和王爷解释清楚,是这样的。本来下官是和明烟定了晚上一起吃饭的,可是她却说约了王爷有事相谈,没办法,那下官为了迁就她,只得问了她和王爷定在何处,下官好就近在隔壁雅间也定了位子,等她和王爷谈完事情,下官与她也好就近吃饭。” 李贺闻言缓缓蹙眉,“她为何要和你一起吃饭?” 宁徽一脸理所当然,“下官与她……日日都在一起吃饭啊。”他见李贺闻言脸色一白,又继续道:“本来下官就说在家里随便做点什么便好,可她却觉得那会让下官过于忙累,所以才约好,隔几日便出去吃一回,只是今日正好赶上她也约了王爷您罢了。” 李贺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你们……很熟吗?” “那当然了。”宁徽道:“下官和她自小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现在又日日相见,自然会越来越熟悉。” 不知道是不是青梅竹马四个字刺激到了榠王,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杯中酒水倾倒,撒了一桌面,“一派胡言!本王怎么没听说过,她身边何时多了一个你!” “王爷却又对她了解多少?”宁徽盯着榠王的眼睛,缓慢道:“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东西,可不能尽信啊王爷。” “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徽缓缓笑了笑,“听闻因为王爷当年那个案子,天都府的程郢,就是下官这个位置上,之前坐着的那个人,王爷应该还记得他吧?” 榠王微微咬牙,“把话说完。” “下官听闻,他和王爷走得很近啊。”说到这,宁徽忽然古怪地笑了笑,“最近也不知怎的,和王爷走得近的人可都相继毙命了呢,比如说天都府的程郢,还有新死不久的湛王爷。” 榠王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但宁徽仿佛看不到般,继续道:“听明烟说,王爷登门湛王府别院,是去取马吊牌的,那么敢问王爷,在数月前和王爷与湛王相约打马吊牌的余下二人,又是谁呀?” 榠王抿唇不语,唇角隐约已抿出刀锋般锐利的痕迹。 “王爷自然可以缄默不言,但下官相信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如果这事最后是被下官查出来的,王爷可知追论到皇上那里,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吗?” 榠王冷道:“你在威胁本王?你难道不知道,本王和当今陛下是什么关系吗?不过是天都府的一条狗罢了,也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撒野。” 他以为宁徽会色变,会生气,会控制不住自己,谁想他唇角动了动,最后竟是无声笑了起来,“王爷所言极是,不过下官就算是一条狗,那也要看狗的主人是谁不是吗?俗话有讲,打狗还要看主人,天都府是皇上的亲随铁吏,下官今日敢在王爷面前如此直言不讳,王爷就不想想是为什么吗?” 宁徽见榠王眼底神色微微凝固,于是他凑近榠王,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没有错,但别忘了在当年九功宴上宾天之人,可还是陛下的亲生父亲呢……您说是吧榠王殿下?” 宁徽的话仿佛一根针,无声无息便刺进了榠王隐秘的内心深处。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看向宁徽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惊惧,“你……你究竟是何人?” “王爷不也说了,一条狗而已,王爷真的不用好奇。”宁徽不紧不慢道:“不过下官有一言奉劝,万望王爷耐着性子认真听进去才好。” 宁徽顿了顿,又继续道:“当年九功宴上到底如何,王爷亲历,心中应该有数。此事如今要是被抖落出来,会危害到谁,王爷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他故意停住,慢慢扫过榠王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的脸,继续道:“有人受害,便有人得利。谁是那个得利者,王爷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吧?既然是连王爷都清清楚楚的事,皇上难道会不明白吗?” ☆、18|0927 榠王掩藏在袍袖下的手, 无声收紧, “皇兄怀疑本王?派你来查本王?是不是!” 宁徽不说话,他的无声默认终于激怒了榠王, 他用力将面前的那个酒杯,狠狠扫到了桌下,耳中清脆的碎裂声, 割裂了一切的美好与安宁,还带起了榠王一连串的咳嗽。 他的咳中带着气, 一时间竟有种停不下来的撕裂感。 宁徽冷冷望着他, 却不说话, 他知道榠王要开口了,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安静等待。 “你不是想知道那日打马吊的还有谁吗?”榠王冷笑道:“你不用费力去查了,本王告诉你!除了本王和皇叔,那日还有曹犇……你知道曹犇吧?他也死了。” 宁徽哦了一声,“三缺一啊, 这 分卷阅读12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牌最后岂不是没打成?” “对!”榠王一脸嘲讽, “你真是聪明, 最后就是没打成。” 宁徽觑了榠王一眼, “王爷此言当真?” “你都搬出皇兄来压本王了,本王人微言轻,怎么敢不说实话?”榠王面无表情,继续道:“余下那人是皇叔所请,具体是谁,本王也不知道。” 宁徽却缓慢道:“那这牌局凑的可真是晦气, 数月过去,死了两个了……不对,除了王爷口中那个都不知道是谁的人之外,王爷也不是绝对安全啊。” 榠王冷笑一声,“你也不用拐弯抹角,想说什么便直说好了。” “王爷是第一个遇险的人,明烟救了王爷是吗?”见榠王这么说,宁徽索性直接问。 “明烟对你说了?她对你倒是直言不讳。” “王爷之前遇险的事情,下官是听明烟说了,只是其间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当面向王爷请教。” “请教?依本王看,是来盘查的吧?”榠王的手指无声攥紧衣袖,“皇叔和曹犇……他们是死了,而本王只是侥幸命大而已,这便也是过错了吗?” 榠王没有指名道姓,但这话中隐怨之意,已经直指当今陛下。 宁徽看他一眼,才道:“王爷慎言,命大不大,王爷说的不算,唯有皇上一人方能裁定。” “对,他是皇帝了,他想如何便如何,想杀谁便杀谁,他手中如今有的是权利,再也无所顾忌了呀。”榠王说完,重新拿了一个酒杯,给自己满斟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过去这么多年了,本王以为只要隐忍,他便会放过我们,但此刻看来,我们真是太天真了。” 宁徽静静听完后,才淡淡道:“王爷,您喝多了。” “不,本王很清醒。”榠王又倒了一杯酒,“你刚刚提到九功宴,的确,本王是个知情人,皇叔、曹犇他们也是当年的知情人,当年的知情人如今还活着的,只余寥寥而已,皇兄却也容不下……” 宁徽道:“容臣说句僭越的话,当今陛下,也就是王爷您的亲哥哥,他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想来就不需要下官来提醒王爷了吧?王爷可想过今日这番微词,陛下若是知道了,心中会如何想王爷吗?” “哈哈哈,他心中如何想?定然是视为眼中钉,不除不快。”榠王盯着宁徽,冷冷一笑,“他信任本王,尚不及他养的一条狗,这样的亲兄弟,真是天下未闻。” 宁徽闻言,反问道:“那王爷为何不想想如何陛下会有此怀疑?当年九功宴的事情,就如王爷所言,知情者如今余下者寥寥,可如今的帝都却有人以此为噱头,公然杀人,挑衅天威,到底是何居心!” “难道皇兄以为这人是本王杀的不成?他难道忘了,本王身上至今还留着这样的伤痕!”榠王激动的手指都在发抖,他倏地用力拉开自己左手臂的衣袖。 宁徽等的便是此刻,他定睛细瞧,随后微微蹙眉。 在榠王的左小臂上,有一处狰狞的旧伤。历经时月,却依然恐怖而可怕。那处肌肤缺少皮肉,纠结而扭曲地盘踞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让人不禁会想,初初受伤时,这处伤口又会是怎样的惨烈和痛楚。 “看到了吧?”榠王冷笑道:“万望你回去如实禀报皇兄,在这件事上,本王没有做过假。本王的确差点死了,本王也的确在自己的手臂上剜掉了一块皮肉,如果你要问那块写着本王当年在九功宴上座次的皮肉哪里去了,本王也只能回答你扔了,谁会留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随身带着以证清白呢?更何况那还是本王自己的皮肉,真是荒唐!” 宁徽看着榠王重新规整好衣袖后,才开口道:“王爷,下官职责所在,很多事不得不为,请王爷见谅,不过下官有句话还是要提醒王爷,曹将军和湛王之死,至今依然未有头绪,王爷也是这凶手的目标,近日当减少出行,一切小心,不要给凶手留下可乘之机才好。” 见榠王并不说话,宁徽又道:“还有王爷,明烟这个人,您最好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为好,因为她可是您命里的贵人,曾经救过王爷一条命,就凭这救命之恩,王爷也要三思才好。” 见榠王终于震惊地看向宁徽,他才又不紧不慢道:“下官言尽于此,王爷听与不听,悉听尊便。” 他说完后便不再开口,榠王正待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随后有声音在门外道:“王爷,明烟姗姗来迟,万望恕罪。” 她终于来了! 榠王立刻道:“进来。” 明烟推门而入,迎头正见宁徽起身,“既然明烟到了,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他和明烟擦身而过时,道:“隔壁等你。” 他并没有压低声量,刚好可被榠王听个清楚。 明烟没有说话,她在榠王的注目下,坐在了他斜对面,而后同时传来宁徽带上门出去的声音。 “王爷恕罪,今日公务繁多,我也不知道会拖到这般晚,来不及通知王爷改日,让王爷等了这么久。” 榠王看了她半晌, 分卷阅读12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你和那个新上任的宁徽是什么关系?” 明烟顿了顿,才道:“在我回答王爷之前,我想先问王爷一件事。”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半支发簪,缓缓放在桌上。 “王爷之前问过我,程郢可曾给过我什么东西。”她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半支发簪,“这是我从程郢身上发现的,想问问王爷,这可是王爷托程郢送我的东西?” 榠王愣愣望着那半支发簪,好半晌,才道:“怎么会……只余下半支?” 明烟问道:“莫非王爷送我的是支完好无缺的发簪?” 榠王沉默了片刻,才道:“本王若是送你,怎会送这样一件残品?”他重新直视着明烟,“本王一定会精心为你打造一支新的发簪……” 明烟打断他道:“王爷为何要送我这个?” 榠王极缓慢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本来是不清楚的,但是有人对我说,这簪是男人送女人的,寓意为凤求凰的意思,再加上程郢携带的包裹中还有一些和我身形相仿的女子衣物,我想我大概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榠王声音有些急促道:“那、那你意下如何?” “王爷。”明烟静静道:“我不知道程郢到底对王爷说过一些什么,但我只想说一点,我当初拼命救下王爷,并非是为了贪图榠王妃那个位置。” “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明烟开口打断他,“而且我对成为别人的替身,也没有兴趣。” 榠王神色一变,“明烟,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是真心的……” “王爷托程郢带给我的女装,料子虽然华美昂贵,可样式根本不是我的喜好,也一点都不适合我。”见榠王要说什么,明烟摆摆手,示意让她说完,“我本来想,或许是王爷没有见过我穿女装的样子,一时间无法投我所好,但那个发簪却清楚明白地告诉我,原来真正的理由并非如此。” 她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又拿出了一支发簪,和之前那半支并排放在了一起,“王爷,您来仔细看看,这两支发簪是不是一模一样?” 榠王先是一愣,随后便死死盯着并排放在一起的两支发簪,好半晌,问道:“为什么……会有两支?” 明烟盯着榠王的眼神变化,“我本以为在我拿出这半支发簪时,王爷便会主动告诉我它的来历,但此刻听王爷如此问,想来对我的试探还没有结束,那好,那我便告诉王爷我的发现,给您吃一颗定心丸。” “我刚刚说了谎,想必王爷也心知肚明我是在说谎。”她说完拿起了那支完整的发簪,“这支才是王爷托程郢带给我的那支发簪,正如王爷刚刚所言,王爷要送我的怎么可能是一件残品?王爷必会精心为我打造一支全新,但款式和那半支发簪一模一样的发簪,送与我才对,因为这才是王爷的真正目的。” 榠王看着明烟的眼神微微起了变化,他迟疑片刻,才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明烟微微笑了,“王爷想要用我,却又不能完全信我,所以才用这个发簪作为一种试探的手段,对吗?” ☆、1809|27 见榠王不说话, 明烟又道:“戴大人升我为四偏卫之一时, 曾对我言,我命中有贵人。我一直想不出戴大人口中对我有提携之恩的贵人究竟是谁, 直到在湛王别院,王爷问我程郢是否给了我什么东西时,我才豁然开朗。” 明烟说完, 斟了一杯酒,递给榠王, “还未感谢王爷的提携之恩。” 榠王终于开口道:“你怎确定是本王?” “我在整个大宣朝认识的人并不多, 而程郢是我所熟识的人中官阶最高的, 但他远远不够去左右戴大人的决定,更何况我和他之间自有君子协定,之前那么久他都不曾违背,不可能忽然间破例。” 说完,她看向榠王, “唯有王爷。”她顿了顿又道:“我救过王爷的命, 这件事王爷与我心知肚明, 可事后这件事却被归功于程郢, 任何一个人都会为此好奇,我想王爷也并不例外,或许便从那时起,王爷便知晓了我和程郢之间的事情,也包括知道了我留在天都府的理由,以及我是女子的身份。” “王爷既能托程郢带给我东西, 想必与他已经相交日久,而他对王爷透露出有关我的事情,该也不是一件二件,时日长久,于是王爷心中有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问出这句话时,榠王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仿佛震惊,又像期待。 明烟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和那半支发簪的主人有关。” 榠王猛地拿起刚刚明烟递来的那杯酒,猛地灌进去,“说下去。” “王爷让程郢代送衣裙和发簪,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以为这是王爷在对我表达爱意,没错,最开始我也如此认为,但后来将所有细节捋了一遍后,我终于发觉,这事情绝非如此。” 喝了酒,榠王却像终于放松了下来,问道:“此话怎讲?” “我救了王爷将近一年, 分卷阅读12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就算最初王爷卧床养病,也不过不到两月有余,这么长的时间,如果王爷真的对我因救生情,恐怕早就有所行动了,可是王爷没有。而这段时间,却足够王爷和程郢因为王爷遇险的案子而熟识起来。那么王爷为何要和一个明明知道,并非是真的救了自己之人走的如此近呢?” 明烟顿了顿,才道:“因为王爷想要了解我。而这种了解,并不是那种因为属意于我才萌生的了解之心,为何这么说?因为王爷送我的衣裙,别说我喜欢与否,连适合我都算不上,一般男子对待心系之人,是会这样粗心的吗?” 见榠王面上浮起微微的尴尬,明烟继续道:“既然王爷对我感兴趣,并非因为喜欢,那么便是对我这个人感兴趣了,那么王爷到底对我感兴趣什么呢?而这种兴趣所在,还需要通过程郢来了解,那么我只猜到了一种可能,那便是九功宴。” 榠王闻言不由自主长舒了一口气,那神情仿佛心中重石终于被挪开后的如释重负。 “我在查九功宴,想必王爷已经从程郢口中知道了,而王爷关注我,也是因为,王爷目标和我一致,对吗?” 榠王终于开口道:“程郢死了,本王确实措手不及,但今夜能听你说这番话,本王却又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了一个,却还有一个更好的。” 明烟笑了笑,“王爷赞誉,我真是愧不敢当。王爷对九功宴这个案子关心,原本无可厚非,因为王爷便是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想要查出真凶,原是人之常情,不过……” 榠王道:“不过什么?” 明烟指了指那支完整的发簪,“既然王爷并非对我有意,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程郢送我女装和发簪呢?” 榠王忽然垂头笑了笑,“明烟你又怎知,本王真的对你无意呢?”他故意顿了顿,才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本王是又想用你查案,同时又想留下你呢?” 明烟也笑道:“所以王爷是因为喜欢我,才送我从前心上人喜欢的女装款式,和曾经送过她的,一模一样的发簪吗?” 榠王听到心上人三个字时,眸色微微黯淡下去。沉默半晌,他才疲惫道:“你知道了她的事?” “王爷从程郢口中,该已对我十分了解,所以王爷应该很清楚,顺着这支发簪和那些女装,我便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明烟看了看榠王,又道:“当然这应该也是王爷对我的试探,如果我无用到连这种局都看不穿的话,怎有资格为王爷去查王爷心中的大事?” 榠王听完明烟的话,静默坐了好久,才终于苦笑一声,“的确是本王向戴宗林举荐了你,因为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本王找到她。” “她?”明烟微微疑惑道:“她……是谁?” 榠王正视明烟,道:“就是你刚刚提到的,本王的心上人,千蓉。” 明烟微愣,“王爷……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榠王慢慢闭上眼,许久才道:“她的确已经死了,本王要找的,是她的骸骨。” 明烟讶道:“骸骨?” “是,她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父皇下旨处决了她,从那一刻起,她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人再见过她……”榠王神情十分的痛苦,“每年祭扫本王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看望她,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可以这么无声无息从这个世上消失,再也没有人记得她?明烟,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他不待明烟回答,却立刻坚定道:“她在旁人眼中或许卑微如蝼蚁,可在本王心中,她是最重要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意本王超过她自己的性命,唯有她……她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即便所有人都不再记得她了,本王也要找到她!” 明烟迟疑了半晌,才试探道:“王爷的心情,我都能明白,只是我有一点不明,还想向王爷请教。” “你但说无妨。” “我不明白的是,寻找千蓉姑娘的遗骨,和九功宴这个案子又有何关联?” 榠王道:“这个嘛……”他慢慢卷起衣袖,将刚刚给宁徽看过的左臂伤疤,再度袒露出来,“明烟,本王的这处旧伤,你应该还没有看过吧?” 明烟一愣,但还是细细将那处割掉过皮肉的旧伤,仔细看了半晌。 “你当初救了本王之后,本王在床上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明烟道:“我听说了,王爷素来身体不太好,那次又受惊受伤,所以……” “本王没有受伤。”榠王截断明烟的话,“我那次算是有惊无险,虽然事后天都府的人发现了大片的血迹,但本王全身上下其实只有一处伤口。” 他望着明烟,一字一顿道:“那唯一的一处伤口,是本王自己割出来的。” 那件案子的各种内情,虽然明烟参与其中,但其实知道的并不详细,至少天都府的案宗里,并没有明烟迫切想知道的部分,此刻听榠王主动提起,明烟立刻便问道:“敢问王爷,那手臂上的刺字……” 她是想问,那刺字到底是怎么回事。伤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刺字的深 分卷阅读12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浅、力道、大小、形状,或许很多旁枝末节的东西中,就有可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她想听榠王说的更详细一些,可是他仅仅开口说了一句话,却让明烟吃惊地再也没有问出下一句。 “其实……并没有刺字。” 什么? 明烟万万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她微微蹙眉,望着榠王,“王爷是说,身上并没有被人刺上有关当年九功宴上,代表王爷座次位置的那两个字?” “是的。” 明烟愕然,“那王爷为何还要自残身体,还告诉所有人,是有凶徒在王爷手臂上刺了字?” 话说到最后,她几乎有些急躁起来,“王爷,难道从头到尾,在王府生辰宴那日上发生的种种,都是王爷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吗?” 见明烟这般反应,榠王反而沉默地垂了眸,好半晌,才道:“当然不是。” “那王爷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和你看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本王在手臂上刺字那部分说了谎。”榠王将衣袖重新整理好,“本王被救之后,在内衣襟里发现了一个锦囊,里面写有一封简函,上面说要本王削去左臂一块皮肤,然后告诉所有人,本王遇险后身上发现了两个刺字,而刺字的内容,便是本王当年在九功宴上的座次位置。” 明烟听完榠王的话,脑中如同闪过电闪雷鸣。原来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有人操控了这场杀人棋局,从榠王那步先子开始,所有人都被带偏离了位置,从而被动地变成了这场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榠王是,曹犇是,湛王是,或许……她也是。 明烟长舒了一口气,“我懂了王爷,王爷答应了这场交易,用自己手臂上的一块皮肉和一句谎言,与陷害王爷命悬生死一线的这个人,做了一场交易。” ☆、180928 她直直盯着榠王, “那个人, 那个趁乱给王爷留了锦囊的人,他一定告诉王爷, 他知道千蓉姑娘的遗骨在哪里是吗?” 见榠王抿唇不语,明烟继续咄咄道:“应该不止这些,他告诉王爷, 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毁掉遗骨, 让王爷此生此世都不能再见千蓉姑娘最后一面, 永远都见不到, 是不是!” 榠王好半晌,才苦笑着低语喃喃道:“本王……没有办法,没得选择。” “王爷……”明烟出口的声音有些累,“既然王爷已经做了选择,为何如今要对我和盘托出?为何……还要托付我去找千蓉姑娘的遗骨?” “因为……因为本王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匪夷所思。”榠王的神情变得痛苦, “曹犇死了, 皇叔也死了……这不对啊。” 明烟没有说话, 她冷冷望着榠王, 听他继续说道:“还记得本王和你提过,本王曾与皇叔在别院约过打马吊吗?那次虽然马吊没有打成,但是本王却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他们?明烟立刻问道:“他们是谁?和王爷相约打马吊的都有谁?” “有皇叔,还有曹犇……” {36D大藻整理}  有湛王和曹犇?这么巧! 明烟立刻问道:“还有一个人呢,王爷,那人是谁?” “本王不知, 只听王叔说约了一人,可那人却没来……没来便没来,本王原本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没想后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明烟沉吟道:“那王爷将自己遇险的真相说出来后,湛王和曹将军是个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天大的反应。 “那锦囊呢王爷?末将想看一看。”问话的人是曹犇,而一直沉默的是他的皇叔。 “简函最后说了,阅后即烧,所以本王没有留。” 曹犇闻言冷笑道:“藏头缩尾,可见是见不得人……两位殿下,这事到底怎么看?” 见二人都不说话,曹犇急道:“这厢里又没外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两位殿下还这般沉得住气不成?” 湛王道:“这是有人故意要把当年九功宴的事情扯出来啊,用意如此之明显,还猜个什么。” 榠王道:“皇叔的意思是……” “本王哪有什么意思,不过阿贺做了这第一个人,有想过其间缘由吗?” 曹犇一旁道:“莫非湛王爷看出了什么门道不成?” 湛王道:“阿贺心中自然有数,还用本王多嘴吗?” 曹犇又去看榠王,却见他低头不语,不由得握拳道:“两位殿下,都这阵子,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还不一起说出来,大家共议一个主意。” 榠王终于道:“这事闹出来,皇兄必定疑我居心叵测……” “说的也是。”曹犇道:“陛下至今未有子嗣,皇储未定,朝局难安,此刻若是湘东卷土重来,岂不是陛下心腹大患?” 榠王哎了一声,“恐怕那时,本王这个始作俑者,皇兄是要容不下了。” 湛王终于开 分卷阅读12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口道:“阿贺啊……”他又看了看曹犇,才叹了一声,“你们想过为何阿贺成了这第一个引事之人吗?” 两人看着湛王,皆缓缓摇头,于是湛王又道:“你们说对了一半,皇上无嗣,而如果皇上有个三张两短,这皇位最后归属只能是阿贺,因为阿贺是皇上唯一的亲兄弟。” 榠王闻言脸色一变,却听曹犇道:“王爷的意思是,这是陛下设下的圈套不成?若真是想要除掉榠王殿下,那日生日宴直接动手不就是了,为何还要如此麻烦?” 湛王闻言,微微摇头,“当今陛下心思很重,年纪虽小,但却极懂得为君之道,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生日宴若真是直接杀了榠王,这事情最后追究起来,难免某一日不会落人口实,给人留下把柄,可如今祸水东引,榠王将来就算真的死了,陛下大可以和当年一样,将一切罪名归于湘东,毕竟如今若真有人追查九功宴,那么也必是湘东无疑,怎么说当年湘东都是吃了大亏,不可能不恨。” 听湛王说完,曹犇第一个慌了,“要按王爷这么说,皇上这是要和咱们秋后算账不成?” 榠王顿了顿道:“还没有眉目的事情了,你先别自乱阵脚。” 湛王道:“本王倒觉得曹将军所忧极为有理,毕竟当年这件事是陛下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为了美化这个污点,他可不是第一回杀人了,他既然能杀别人,因何不会杀我们?” 曹犇急道:“可是陛下当年承诺过,咱们都是有功之臣,只有奖赏,何来惩罚?他如今皇位得坐,却来卸磨杀驴。岂不是……” 湛王唉了一声,“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当年他还用得着咱们,可如今咱们可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当年那件事要想永远不被人知,那最简单的法子便是杀光所有的知情人。 而如今那个想要秘密永远埋葬掉的人,偏偏是天下之主,掌握了所有人生杀大权的那个人,怎么不令人颤栗、忌惮、遍体生寒? 三人心中都浮上了这样的念头,但是没有一个人胆敢先说出来。 许久,曹犇蹙眉道:“我那小妾有孕了,眼看着就要生了……希望我们都是想多了。” 榠王劝慰道:“眼下只是冲着本王来的,连本王都未死,看来那人并不是想要本王的命,曹将军稍安勿躁,安心等着当爹便是了。” 只可惜这句安慰之言,最后成了曹犇的横死谶言。 “曹犇和皇叔相继死了,让本王觉得,这件事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明烟迟疑道:“所以王爷的意思是,怀疑这一切都和……陛下有关?” 榠王没有回答,他只是道:“皇兄无子,我便成他眼中最为忌惮的人,原本无可厚非。” 明烟道:“王爷怀疑陛下,可有证据?” 无凭无据,我们皆可以怀疑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但怀疑不等于真相。明烟所求的是真相,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榠王看向明烟的眼神亮了亮,“明烟,本王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王爷想问什么?” “本王从程郢那里知道,你女扮男装留在天都府,是为了查和九功宴有关的案子,是吗?” 明烟顿了顿,才道:“是的。” “本王想知道理由。” 明烟看着榠王,缓缓道:“问题是我先问王爷的,理应王爷先答才是。” 榠王微微笑了笑,“本王可以回答你,但前提是,你要先告诉本王,你为什么要查九功宴的案子。” 一瞬间,明烟脑中想过很多,但她出口的话,却很简短,“为了一个人。” “是谁?” “我哥哥。” 榠王一愣,“你哥哥和九功宴有什么关系?” 明烟抿了抿唇,“他死了,因为九功宴。” “你哥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因为九功宴死了?” 明烟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我哥哥是沄侯常信五营中西营下的一名佐将官,当年九功宴在十里延亭被围剿而死……我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便死了,是我娘将我们含辛茹苦养大的,我家只有哥哥一个男丁,他死后,我娘哭瞎了眼睛,不久便也病死了。” 明烟在榠王发愣的注视下,苦苦一笑,“最可怕的是,哥哥死后,还被安上了叛军之名,众口铄金,我在乡里呆不下去,便只能远走他乡……我不相信哥哥是会造反的人,我想弄清楚当年之事的真相到底是如何的。” 明烟推开隔壁雅间的门,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窗前,一副百无聊赖模样的宁徽。 他听到动静,微微回头,埋怨道:“怎么这么久?你和他竟有这么多的话要说吗?” 明烟蹙眉望了眼桌子,上面竟摆了满桌的菜,迟疑道:“你真的点了菜啊?”她以为他就是跟来而已,做做样子罢了。 “此言差矣。”宁徽一脸不敢苟同的神情,“这个时间段想包下这个雅间,你以为空口白牙就可以吗?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分卷阅读12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明烟不信道:“你就胡说吧,不过你点这么多菜,给谁吃啊?” “我们啊。”他示意明烟就坐,“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心吃榠王准备的菜肴的,耗到这般时辰,你定是饿了,尝尝看,我是按照你的喜好点的菜。” 明烟坐下后,盯着满桌菜肴瞅了瞅,疑惑道:“你怎知我喜欢吃什么?” “客栈时我观察过啊,再加上你是湘东人,饮食必定喜好清淡滋养的,所以我想八九不离十吧。” 明烟半晌没说话,但是看着宁徽的眼神却很认真。 宁徽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微微发亮,戏谑道:“怎么,感动了?”他换到她身边的座位上,低声问道:“晚上安排好了吗?来不来?” 明烟忽然忍不住笑出来,抬手轻拍了宁徽胸口一记,“你是有多急,一日要说上好几遍。” 宁徽却牢牢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按在他的胸口上,“未婚夫妻分开住,岂不是令人猜疑?” ☆、180929 明烟先是愣住, 随后脸色便控制不住红了起来。她试图抽手, 口中嗔怪道:“你别胡说……” “明明是你先对别人说的。” “我何时……”明烟猛地顿住,一脸惊愕地扫了一遍这个雅间, 才震惊问道:“你听到了?你怎么会听到?” 她刚刚的确是对榠王这么说的。 榠王问她和宁徽是什么关系,她见榠王有此问,便顿悟宁徽刚刚一定和榠王不知说了什么, 想起之前在湛王府别院时,他说的要以她未婚夫的名义前来捉奸, 便想若是不和他所言一致, 不知会不会坏了他某种安排?虽然宁徽总爱对她胡言乱语, 但他做事通常自有他的道理,于是明烟才对榠王说,宁徽是她的未婚夫。 只是这样的话,宁徽在隔壁雅间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莫非…… 宁徽一脸“你想不到吧”的神情, “现在知道这个雅间要定的话, 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了吗?” 明烟下意识便缩了声音, “能监听?” 见宁徽点头, 明烟忙道:“那反过来呢?”也不知道榠王到底离开没有,万一他们这厢说了什么,对面也听得一清二楚怎么办? “想太多。”宁徽笑道:“除非这家酒楼想不开,不想在帝都混了。监听一边可以赚银子,监听两边,那可就要关门大吉了。” 明烟想了想, 觉得他所言也有道理,但心中还是有些气闷,“我道你这么积极鼓动我约见榠王,还主动帮忙定了雅间,原来是早有预谋,你心机好深啊!” 宁徽忍不住笑道:“我这是花了大价钱,买你一句真心话啊。”见明烟斜眼觑了他一眼,又微微一笑,“若非如此,怎能成为你的未婚夫啊?” 明烟气道:“不是约好了这么说的吗?我是不想坏了你的事情,才和你保持一致的说法的,你别胡说。” 宁徽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嗯?可我什么也没对榠王说啊,明明是你对榠王主动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妻……行了,不用不好意思,你对我的心意,你就早点承认了吧。” 明烟闻言,眼睛瞪成了鸡蛋大,“你没对榠王提啊?” 宁徽一脸无辜,“没有啊。” “可你在湛王府别院时,根本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是开玩笑的。” 明烟:“……”被人戏弄了,还有苦说不出怎么办!好生气啊。 见明烟气鼓鼓的,如同一只青蛙,宁徽忍笑将一壶冰镇甘蔗汁推到她面前,“来,壶外有传凉的冰块,你不如含一块败败火?” 这人是故意的吧!大冬天的吃什么冰块啊! 她气哼哼道:“要吃你去吃。” 宁徽好脾气道:“好好,你喝甘蔗汁,我吃冰块,可以了吧?” 说罢,真的拿了一块冰放入了口中,微微咀嚼,冰块在口中被缓缓咬碎的声音,格外与众不同,静静听来,甚至有种含而不露的勾引感。 明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我就是随便说说,并没有要你真吃。” 宁徽却敲了敲装甘蔗汁的冰壶,“你在湘东,冬天估计从没见过甘蔗吧?其实冬日里畅饮甘蔗汁,会有一种格外酣畅的感觉,要不要试试?” 明烟有些心动,她的确没有尝试过冬日喝冰藏的甘蔗汁,于是取过杯子倒了半杯,轻抿了一口,果然甘甜爽畅无比……似乎心情都一下子好了很多。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见明烟点头,宁徽又道:“尝尝其他的菜啊,我保证你也会很喜欢。” 明烟看了看满桌的菜,其实她和萱娘已经吃过晚饭了,并不怎么饿的,可是宁徽似乎是精心准备了很久,她要是拂了他的好意,他恐怕是要失望的。 想到这,她便就近夹了最靠近她的素炒春笋,边放入口中边道:“这春笋做的倒是色泽清亮,味道想必……” 宁徽一边默默将之前放置甘蔗汁 分卷阅读12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冰盘挪到自己面前,一边好以正暇望向明烟,只见她似要快速捂住红唇的同时,又忍不住将舌头微微吐了出来。 此刻唇舌如火在烧,明烟猝不及防之下,辣的几乎没从位子上跳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鬼!谁家的素炒春笋是这么辣的!吃惯了湘东那种素炒春笋的明烟,万万想不到,大宣的素炒春笋竟然是这么可怕的味道! 她吃惯了湘东的清淡口味,确实不善食辣,但这辣也太出众了,几乎辣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辛辣刺激下,明烟原本便偏红的唇色,此刻已经有了一种重彩的妖娆。宁徽盯着她微肿的红唇,想着刚刚她忍不住吐出檀口的粉嫩舌尖,手中却慢慢再度取了一块冰,徐缓放入口中。 冰碎的声音似乎提醒了明烟,她用几乎算得上饿虎扑羊的眼神扫向宁徽,急声道:“给我一块冰!” “你刚刚说不要的。”宁徽忍笑,继续道:“是你自己说让我把冰都吃了,现在这冰都归我了。” 明烟辣的口齿都不伶俐了,她断断续续道:“……混蛋……快给我……呼呼……求你了……” 宁徽将口中嚼剩下的半块冰吐掉,一脸无奈的样子,“你这真是从别人嘴里抢东西啊,也罢。” 他又取了一块冰,递向明烟。她已经辣到快发疯,下意识便张开嘴,等宁徽将冰块丢到她口中,以解她此刻的燃眉之急,谁想宁徽盯着她张开的口,发呆半晌,却抽回了手。 到嘴的冰块又飞了,明烟几乎要绝望了,她刚要破口大骂,却见宁徽将那块冰含入了自己口中。 其实也不是含入,他是张嘴用上下牙齿咬住了那块冰,然后手指沾了酒水,在酒桌面上写道:自己来取。 写完似乎还怕明烟不懂,抬起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他唇齿间咬住的那块冰。 明烟登时便怒了,士可杀不可辱,这趁人之危的家伙!她快速起身去抓宁徽藏在另一侧的整盘冰块,却没想这动作几乎和主动投怀送抱,自己扑进他怀中没有两样,宁徽只是探手搂住她的腰,便将她困在了怀中。 他一只手托在明烟腰后,另一只手却没闲着,继续在酒桌上写字:我猜榠王要么没走,要么定会返回我这个隔壁的雅间查看。 见明烟无声地瞪大眼,他继续写道:你这个位置背着门,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你在亲我吧?你刚刚那番说辞,榠王恐怕不会太信,不如坐实一下。 明烟被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却继续写道:只是口中取冰罢了,你怕什么?怕我趁机亲你,还是你怕你自己控制不住,主动亲我啊? 这一定都是这厮设计好的,亏她刚刚还觉得他是一片好心,甚至心内忍不住感动。 她抬眸,便能看到他微微俯视的眼神,那眼神中带着笃定,仿佛无声在说:想要冰?那就自己来取。 看着她越发明亮的眼神,宁徽心中暗笑,恐怕已经气炸了吧?也对,像她这样的人,估计从小到大都没被人算计得如此彻底过。 但他又能怎么办?连她气鼓鼓的样子,他现在也很是喜欢。她心系太多,顾虑太多,他若是不用些手段,估计她能龟缩一辈子,也不肯主动到他怀里来。 在客栈时,她那般肆无忌惮,依他来看,皆是因为毫不上心罢了。若真是心中有了他,或许才会像眼前这般,重重顾虑,小心翼翼,思前想后,畏缩不前。 或许,人都是如此。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才会那么放肆和随心所欲。 不过,是她先主动勾引的他,如今他可不允许她中途逃走。他喜欢的人,即使用尽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如今,她的眼底能映出他的影子,如此贴近。他眼底笑意弥漫,手指这次却移到了她的手掌心,极缓慢地写道:再不来,冰就化了。 自负与骄傲的人,最怕激将。 果然。 他刚刚写完,她便双手按住他的双肩,用力撑起身体,微微偏头,凑向了他的唇。 她眼底,属于他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宁徽在这样的靠近中,微微勾动了一下唇。 触碰到的暖意,令明烟的心狠狠一跳。她下意识探出舌尖舔了舔,可接触到的哪里是冰,分明是线条极度勾人的唇,那唇温热暧昧,从碰到的那一瞬开始,便犹如沸油中滚入了一滴水,瞬间就炸了。 果然,宁徽在最后一刻,将冰含入了口中,明烟便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她刚想开口控诉他耍赖皮,可下一瞬那薄暖的唇却重重压下,撬开她唇舌的同时,推进来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如火燎原的口中,有了这块冰,犹如登高的人,触目间便多了一架云梯一般,明烟下意识便开始用力,汲取那块冰上的凉意,来缓解灼辣带来的痛苦感。 可惜下一瞬,宁徽的舌便顶入了她口中,勾缠之间那块冰再度易主。明烟不甘示弱,誓要抢回那块冰,于是你来我往间,厮杀了个没完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3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烟烟:麻麻,宁徽这头色狼,他想要次我。 黑心的麻麻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往前推了一把。 宁公子:今天又是占到媳妇便宜的一天,开熏。 ☆、180930 唇齿相依, 格外撩人, 至少宁徽是极满意的。但他虽然美人在怀,耳朵却也没闲着, 听得有人接近这间雅间的声音后,他已快速反应,搂紧明烟的同时, 一脚踢开旁边雕花地炭炉隔板后,一矮身便和明烟挤了进去。 有人走进来时, 宁徽已经从内卡紧了夹板, 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初。 内里空间不大, 所以明烟和宁徽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他能清楚地听到贴紧他身体的这个女人,胸腔内跃动的力道和速度。 黑暗中,他边蹭边寻,终于摸到了她的唇。感觉她下意识退了一瞬,可是他却不容她躲闪, 复又压了上去。 她微微挣了挣, 随后手指在他胸口写字:冰已经化了。 他无声莞尔, 边吻边摸到她的掌心, 回道:看看你嘴里还辣不辣。 她似乎下意识想笑,最后极力忍住,继续在他胸口乱画:最好辣死你。 细长的手指酥酥软软划在胸口,让宁徽愈加情动,他将她搂的死紧,唇舌也在她口中探的更深。 这厢里纠缠得火热, 外面却也没闲着。须臾便听得有人道:“怎么样?是不是听得到?” 这声音听着略有些远,可紧接着回复这人的声音便近了许多,俨然就在宁徽他们这间雅间里。 “听得到……果然,这间雅间是能听到隔壁声响的。” 紧接着,又有人推门而入,“那我们?” “回去复命。” 脚步声渐去渐远,终至毫无声息。宁徽依旧搂着明烟没有动,却听她的声音,低低响在耳畔,“恭喜宁公子,终于得偿所愿。” 他闻言低笑,随后又吻了她脸颊一记,“你不喜欢吗?” 她哼了一声,“打从一开始就打定了这种主意是吧?亏我在客栈时,还自不量力、班门弄斧,我这雕虫小技的段位,估计也只能徒惹得宁公子笑话。” “你刚刚亲我时,可不是这么想的吧。”宁徽戏谑道:“嗯,特别用力。” 明烟气道:“我那是辣的!”她顿了顿,质问道:“你到底在菜里加了什么?” 宁徽慢吞吞道:“半颗辣丸。” “那是什么鬼东西?” “额……”宁徽斟酌了一下,才道:“逼供用的。” 明烟:“……”她想打死这个混账! 宁徽忍笑道:“榠王派来的人走了,我们也走吧。” 明烟没好气道:“去哪儿?” “回家。” “回哪个家?” 宁徽理所当然道:“我们的家,走吧。” 明烟微微愣了下。是啊,眼下时光再美好,她总归还是要“回家”去的。这里的事情一旦了结了,她便要返回湘东,再也不会回来。 有些事似乎注定会发生,即使她极力阻止,她和宁徽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事到如今,她不能否认,她是喜欢宁徽的,但是她根本不可能带宁徽回湘东去啊,因为那里没有他的位置。 从小到大,就在客栈时那么肆无忌惮任性了一次,就给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如今到底该如何收场啊。 “明烟,你搂我这么紧……是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次吗?” 她的声音有些闷,“宁徽,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像你这么欺负过我。” 他温柔道:“是吗?看来从小女扮男装养起来,也不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至少没人会打你的主意,我很满意。” 没人敢打她的主意,不是因为她女扮男装,是因为她的身份好吗? 她心中无奈想着这些,口中却道:“我从小到大,吃住都是最好的,我今夜搬过去,要是住的不满意,我可不依哦。” “包你满意。” “那我要是不满意呢?能反悔吗?” “不能。”宁徽笑了笑,“再说,有我日夜陪着你,你怎么会不满意呢?” 黑暗中,明烟默默红了脸,口中却骂道:“不要脸。” 宁徽温热的气息凑上来,徐徐吻她,边吻边含糊道:“那我也说句实话,从小到大,我也就在你这里,不要脸过这么一回。” * “你真的相信榠王说的话吗?”两人并肩往回走时,宁徽问明烟道。 “不可全信。”明烟顿了顿,又道:“不过有句话他说的不假。” “什么话?” “当今陛下无子,因此对榠王很是忌惮。”明烟说完,望着宁徽道:“他选择与我合作,却处处防备你,与皇帝芥蒂之心,便可见一斑。” 宁徽道:“我看了榠王手臂上的伤口,从下刀的方向和力道都可以看出来,那确实是他自己动手的无疑。能对自己下这么 分卷阅读13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狠的手,所求一定不简单。” “你是说主动挑起当年九功宴这段旧事,借此向皇上发难?” 宁徽道:“当年这件事,是横在皇上与几位余臣之间的一根刺,表面上相安无事,但实际都是假的。粉饰太平越久,其实心中越是不安。想要真正心安,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先动手拔掉这根刺。” 明烟蹙眉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宁徽顿了顿,“若真是榠王主动发难,那你不觉得时机选择的十分微妙吗?” 明烟闻言一怔,许久才道:“你是说……湘东?” 宁徽郑重点头道:“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我都有种猜测。之前我不敢提出来,怕你心中不快,但此刻我们已然心意相通,所以不想瞒你。” 明烟微微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顿了顿,才道:“你是在说背后之人……联合了湘东?” 宁徽缓慢地点了点头。以榠王之力,即使发难,对如今的陛下而言,也不足为惧。而湘东如今要战,那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一旦开战,民心动荡,如果当年之事再被揪出,对他的师兄来说,真是天大的不利。更何况他尚无子嗣,一旦有个闪失,最后登上大宣皇帝宝座的人,除了榠王,不做第二人选。 湘东助榠王登上帝位,榠王为湘东昭雪冤屈。这笔买卖对双方而言,皆满意而划算。 宁徽边走边琢磨着这些,后知后觉发现明烟许久未言,侧头去看她,却见她微微蹙眉,专心致志不知在想什么。 他四周望了望,见无人,才慢慢握住了她的手,“在想什么?” 明烟侧头望着他,认真道:“我在想榠王对我说的话。” “什么话?” “帮他找千蓉姑娘骸骨的事情……”明烟沉吟道:“你怀疑榠王,确实不无道理,但确定真伪,却不能只靠猜测,如果我帮他找到了千蓉姑娘的骸骨,那么他所言的真伪便可知晓。” “你有头绪?” 明烟道:“还记得那半支发簪吗?”见宁徽没有说话,于是她继续道:“那半支发簪是榠王送给千蓉姑娘的,和那些皆只余下一半的女子饰物放在一起,被我们在湛王府别院发现,你觉得这其间没有任何关联吗?” 宁徽微微皱眉,“照湛王妃所言,那些仅存一半的女子饰物,应该都是先帝留存的私藏之物,为何会存在湛王府别院?” “很简单。”明烟道:“因为湛王一死,必然有人上门去查,那些东西就是留给查案的人的线索。” 宁徽古怪地瞅了她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还要再去一趟湛王别院?” 明烟抬起手肘,轻轻撞了宁徽侧肋一下,嘻嘻笑道:“宁公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宁徽无奈地皱眉,“你不会想现在去吧?你明明答应我……” 明烟一把拉住了宁徽的手,“我又不会跑掉,既然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但我心中很是挂念这件事,就算现在和你回去,恐也难安眠,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这般时候出城,等我们再返回来,估计都要城禁了。” 明烟不以为意道:“我知道,可城禁从来不拦天都府的人的,走吧,我的宁大人。” 宁徽怏怏不快道:“你是打定主意了是吧?” 明烟拽着他往前走,“快走,去天都府牵马。” 等二人牵了马,跑出一段后,宁徽才问道:“和我说实话,你这么着急,是不是因为你时间不多了?” 明烟没有说话。宁徽默默看她一眼,她虽没有说话,但她也没有否认。 宁徽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他顿了顿又道:“卫瑾给你的最后期限是到什么时候?” 明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开岁之后。” 距离新元日已经很近,果然不能再耽搁了。 “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查出了结果,也不能阻止卫瑾的决定。”宁徽思忖了片刻,忍不住道:“他想要开战,绝不是一时冲动,你做这些能改变什么呢?一个男人的野心吗?” 月下,明烟极度寂寞地笑了一下。仅仅一瞬,可宁徽却觉得那一瞬,她真是美极了。 “我查九功宴当年的真相,并不是为了卫瑾,也不是为了给湘东讨一个名正言顺开战的时机和理由,而是那些无辜死去的湘东子弟们,他们家中皆有亲人在,有人新婚为夫,有人乃家中脊梁……好男儿自应战死沙场,实不该死于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与算计,权欲与私心之中,那对他们而言太不公平了。” ☆、181001 说完, 她郑重看向宁徽, “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一行、一决一策皆不可随心所欲, 要知道对当今陛下而言,可能只是他一己之私的一个决定,可就是他这么一个决定, 便会改变这天下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和轨迹,为君者肩头重责重逾千斤, 岂能随心所欲, 怎能那般自私?掌天下者, 不能以万民之苦为自苦,以万民之愿 分卷阅读13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为己愿,怎配为君?” 宁徽闻言慢慢垂下头去,“这话……是谁对你所讲?” “我的老师。”明烟淡淡道:“小时候听他所言,只觉得过于刻板, 言过其实, 后来亲历方知, 这帝王之道是如斯可怕, 一朝走错,天下涂炭,怎敢轻纵?” 宁徽长长呼出一口气,隔着夜风听入耳中,很像是悠长的叹息,“他对你……还真是严苛。” 明烟似乎无声笑了笑, “当年的九功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我……”她又看向宁徽,“或许也包括你。” 见宁徽闻言一愣,明烟又道:“皇帝是你师兄……有时间和我讲讲你和他之间的事吧。” 宁徽无奈一笑,“我以为你不会想听。” 明烟也笑了笑,“我虽然不赞同他,但我发现或许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明烟低头笑了笑。刚刚月下看宁徽的那一瞬,忽然感慨,他还真是十分好看的一个男人呢。那一瞬,有句话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没忍心破坏那一瞬的美好。 “宁徽,你可知道,此间事了,我是要回湘东去的。”她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但终于,她还是忍住没说。 宁徽那么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或许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只是不忍开口吧。 他邀她过去同住。 她同意过去同住。 或许都是因为同样的理由。与君这场相逢,终归都会成为彼此过往岁月中淡淡隐去的一笔,心知肚明,才会心有灵犀。 敲响湛王别院大门的时候,已经夜深如许、万籁俱寂。 开门的老府丁一脸的战战兢兢,在两人亮出腰牌后,变成了不解和惶惶。 宁徽言简意赅,“封门,去睡,余下诸事与你无关。多嘴多舌的人,该知道是什么下场吧?” 牵马去后院马房时,宁徽见明烟将挂在她马鞍桥上的一大袋东西拎了下来,他伸手接过,还挺沉。 “你这是带了什么?” 明烟道:“有用的东西。” 他打趣,“宵夜啊?” “是啊,不过不是我吃。” 宁徽没有说话。显见的,明烟早已有了决定,所以宁徽什么都没问,跟在了她的身后。二人一路穿行,直到停在穿景湖前,明烟方才停住,宁徽了然,她的目的地便是这里。 明烟示意宁徽将提了一路的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她蹲下身,解开装东西的布袋,然后从里面拎出来一大块生肉。 宁徽蹙眉盯着那块肉,可明烟依旧没闲着,她继续往外掏东西。有绳子、有钩子,还有勾花网……宁徽看着那些东西,刚要说话,却见明烟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是那个葫芦形的机关枢纽。 他猛地意识到她想做什么,刚要开口阻止,可是明烟却先开口了。 “宁徽,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这湖水下面有东西。”她边说边看了看月色下,犹如沉潭般晦暗阴浊的湖水,“周围的池泥异常肥沃,闻之却带着难言的腥气……无论湖水下藏着什么东西,我都觉得它们是不吃素的,所以我带了这块肉。” 果然,她是想……宁徽陡然有些怒意涌上,“你疯了吗?我不同意!” 可她似乎没有听到般,继续道:“我带的绳子应该够长,一端系在我的腰上,另一端悬挂钩子卡在树干上……你要记得,那块肉要在我入水之后再放,和系捞我的绳子间隔不要太远……” 话未说完,就被宁徽一把揪到了怀中。她下意识抬手抵住他的胸口,却听他怒道:“我说我不同意,你没听到吗?” 她于月下蹙眉,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宁徽,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是有把握的,我觉得水下面……” “我不想听!”宁徽咬牙道:“你为什么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在客栈时便是这样,为了保住别人,便要自己涉险,你知道萱娘那一刀捅入你胸口时,我心底是什么感觉吗?” 她愕然望着他,好半晌,却忽然笑了起来,“宁徽,你完了……原来你那时候便喜欢我了吗?嘴硬的家伙,还装作不喜欢我……” 她的话再也没办法说下去,因为宁徽已经俯首压了上来。他展臂将她搂的死紧,与她纠缠的唇舌却十分温柔。此刻没有冰,她能感受到的,便是他无比炙热的唇齿旖旎。 她没有告诉过宁徽,他其实是第一个吻她的男人。从小到大,她都没有想过,此生此世她会和一个男人如此纠缠难解。 曾经距离她极为遥远的一切,似乎自从宁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后,变得如此鲜活和令人憧憬。 她其实很怕。 她拒绝宁徽,她躲着宁徽,她告诉自己她是因为宁徽危险,才会如此。 但其实……或许不是。 有些事不曾经历,或许永远不会相信自己终究会舍不得。既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不如 分卷阅读13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远远便躲开他,于她或于他而言,都是好事。 喜欢一个人或许只需要一眼,可是忘记他却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她生来便注定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女子,所以她也不允许自己将来活的像个爱而不得的深闺怨妇。 那实在会令她的老师笑话她,也会让所有奉她为主的人感到失望。 她不能成为那样的她。 终于,她慢慢推开宁徽,“夜深了,亲也亲完了,该干活了。” 宁徽抿唇道:“我来。” 明烟微微摇头,“从原桥建造图便能看出,分水桥下设立的底流穿孔极小,男人的身量是过不去的,而女人身体柔软,是将机关枢纽插入桥心槽孔中的不二人选,你不要和我争了。” 见宁徽神色依旧不好,明烟又道:“我自小在湘东长大,水性极好,湘东境内还没有我不敢下去的川流河泊,放心吧,没事的。” “可你明明知道水下有东西……” 明烟打断他的话,“所以我准备了肉啊,放心吧,我动作很快的,再不济我腰间还有绳子啊,有危险我会晃动绳索的,你到时候拉我上去就行。” 宁徽冷道:“你确信自己比水里那个东西游得快?” 明烟探出手,捏住了宁徽两侧的脸颊,微微扯了扯,才道:“你忘了,我穿着护甲了……好了,宁徽,真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你确信你想要的东西,在水里能找到?” 明烟点头道:“还记得我在湛王府找到的那本册子吗?里面有两处标红的地方,我觉得很奇怪,其中一处和修桥有关,另一处便是那个御赐物品清单,我觉得特意突出标画出来,便是有意提醒,更何况我们还找到了那个机关枢纽……御赐清单那部分可以容后再查,但这水下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还记得湛王手指上的撕咬伤痕吗……” 她边说边看了看平静无痕的湖面,“或许一并都能寻到答案。” “看来我是劝不动你,你铁了心一定要下去了?” 见明烟点头,宁徽终于无奈叹口气,“那答应我,无论能不能如愿将机关枢纽插入桥下接口中,遇到危险都不要逞强,不要以为自己穿着金丝软甲便无所顾忌,你都不知道水中那个东西是什么……” “好好好……”她边说边搂住宁徽的腰,“我会小心的,你也是,注意绳索,我的身家性命尽在你手,你可不要只顾着赏月,不理我的死活啊。” “不许胡说!” “那我去了。”明烟边说边解开小红皮子的系带,脱下来交给宁徽。她转身待走,却被宁徽一把拽住了手腕子。 他没有说话,抿唇看着她,她亦无言,只慢慢地将手从他紧握的掌心中抽出来。 宁徽看着她转身走向湖边,他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他眼前。掌心一片冰凉,在这个孤寂寒凉的夜晚,他终于意识到,她对于当年那件事,是如何的耿耿于怀,执着得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小到大,从来不曾这般无可奈何过。脑中纵然有千百种计谋闪过,可最后却只能无奈地看她潜入湖中,锲而不舍地去找寻她一定要找到的真相。 湖面依旧死般平静,明烟下水时激起的水花,已经悄悄无踪。岸上只有他一个人,仿佛那个令他不由自主倾心喜欢上的女子,从来不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般。 这种感觉第一次令他如此不安。 他忍不住摸到岸上甩出的绳索余端,他看着绳索从掌心擦过,越来越少,直到绷紧成一条绝望的弧线,彻底没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181002 一人于月下独立, 竟然是如此寂寞。周围一片宁寂, 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湖水为什么如此安静?明烟在水下到底怎么样了? 他第一次担忧的瞬间都不得安宁。 宁徽蹙眉闭上眼,手掌背在身后, 用力握得死紧。夜深加上湖底阴暗,她不可能那么快找到的,这个时间是很正常的……至少她应该没有遇到危险, 如果水下的东西攻击了她,湖面是不可能如此平静的, 更何况如果遇到那种危险, 她一定会摇绳示警, 让他立刻拉她上岸的…… 他试图努力理智地劝服自己,但是心底的冷意却越来越浓。 她……真的会拉绳示警吗?想到她在客栈时的所作所为,宁徽心底忽然一阵抽搐。他几乎立刻就抓住了绳索,开始不管不顾往上拉。 不,她不会。她便是那种一意孤行、胆大包天的姑娘! 他怎么能相信她, 让她一人下水?无论她到底有没有成功, 他不能再在岸上坐视不理了, 他必须将她拽上来, 余下的事情等她安全无恙归来,再说不迟。 绳索沾了水变得沉重,可宁徽却越拉越快,直到最后他的心几乎就要狂跳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快、这么毫无阻碍? 宁徽死死盯着终于被他拉到岸上,却早已变得空荡荡的绳索那端。那端没有明烟,她 分卷阅读13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不知道去了哪里! “明烟!明烟……”暗夜中, 他的呼声散入风中,带着不远不近的回音,紧接着加倍袭来。 他咬紧牙关,快速甩开身上穿着的白色狐裘大氅,正要大步奔向湖边,却听到一种很幽远的声音,缓缓灌入耳中。 恰如涓涓细流润过干涸已久的河堤,又似千军万马蜿蜿蜒蜒溅溪而过。 宁徽怔怔望着那平静已久的湖面终于起了微微的涟漪,随后抖动、加速,越来越快。 他忽然意识到,她该是……成功了。 机关归位,闸门开启。平静的湖水水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低矮了下去。 藏匿于湖周的厚重湿泥开始显现出来,借着夜风徐徐散发出令人觉得不适的腐朽味道。 可是……她呢?明烟在哪儿? “明烟……明烟!你在哪儿?”眼见得湖水已经退下去一半了,却还不见明烟的身影,宁徽终于开始慌了起来。 她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吧……还是此刻已经静静躺在了湖底?忍不住心里的各种胡思乱想和不安猜测,他终于一刻也不想再等下去。 正要踩着淤泥下湖,却听分水桥的另一端有个湿漉漉的声音,有气无力道:“宁……宁徽,快、快拉我上去……” 此刻入耳的这个声音仿若天籁之音,宁徽几乎一刻未停,便奔着声源所在奔了过去。原来她在分水桥的另一端。 见到明烟时,她正在奋力往岸上爬,但沾在她掌心的湿泥过于粘滑,堤岸边缘也毫无着力点,再加上她一只手上还拎着一件晶莹剔透的东西,所以几乎是抓的满手都是湿泥,却始终还是泡在湖水中上不来。 她全身已经湿透了,头发无力地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宁徽瞅着她变得毫无血色的唇,心中一阵绞痛。 湖水虽是温泉,但晚间如此寒冷,她这般上岸,肯定是要着凉的,所以宁徽二话未说赶紧将她从湖中捞了起来,随后一把拦腰抱起,便要去寻那件白狐裘为她披上。 耳听得她虚弱道:“等一下……宁徽……” “别说话,太冷了,再耽搁下去,你会生病的。” 她无力地抬手推了宁徽胸口一下,呼吸急促道:“不是的,不是的宁徽……我、我被咬了……” 宁徽动作一僵,“什么?咬了哪里?什么东西咬的?” “大腿内侧……它还在。” 什么?还没松嘴? 宁徽暗骂自己该死,他竟然没发现明烟身上还有东西!也是,她穿着一身皂色官服,此刻染了水,变得愈加暗沉,根本看不出来。 宁徽快速将明烟放下来,她的脚甫一挨地,便无力地软了下去。宁徽一把将她捞入怀中,另一只手快速撩起她的官袍下摆,就着月色一瞧,只见在明烟大腿内侧确实有个灰不溜秋的东西在微微摆动。 宁徽恨极了那个东西,拢指便向那个东西抓了过去,眼看便要五指收拢抓住并捏碎那个东西,却听明烟疾呼道:“别、别伤害它,留下它,装点湖水……” 她边说边将一直紧紧拎着不放的那个晶莹剔透的东西递给宁徽。宁徽会意,但微微蹙眉,显然不愿,可明烟此刻哀求的眼神,在月色下看着是如此的楚楚可怜,无可奈何,于是他轻轻弹了一下挂在明烟大腿上的那个东西,随后接过明烟递来的那个东西,往下一接,装了个正着。 “湖水、湖水……别让它死了……” 宁徽快速去湖中灌了水,返回后对明烟道:“撑住,等我一下,我取了白狐裘来为你挡寒。” 他一路疾奔,可是返回时还是见明烟已经委顿在地,躺在了冰冷的青砖地面上。他急忙将她扶起来,快速去解开她的腰带,撸下来湿漉漉的外衫,才将白狐裘给她裹在了身上。 见她闭着眼,无声无息,他又忍不住去摸她的脸,颤声道:“明烟……” “我没事,只是觉得浑身无力……” 宁徽手往下探,摸到了明烟受伤的大腿内侧,惹得她一阵瑟缩,“别……” 他顿了一瞬,凑到她耳边道:“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明烟,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说完,也不待明烟反应,便用力撕开了她大腿内侧的裤料,露出了大片滑腻白皙的肌肤。 她身体微微颤了颤,费力地探出手想阻止他,可是抬到一半便重重垂了下去。 宁徽直直望着那处晃眼的白,随后眉心紧蹙。那里有一处血洞,并不大,却似乎咬的很深,此刻犹在渗血,那红色对比着周围腻人的白,于月下观瞧,竟有种惨烈的艳媚之感。 他抬头看了明烟一眼,却见她眉眼间浮上了一股子胭脂色。 他忍不住抚了抚她的湿发,边说边探手入袖,“明烟,会有一些疼,忍一忍。” 她睁开眼,望过来,竟有了些媚眼如丝之感,“你要做什么?” 宁徽从袖中取出一个茶色瓷瓶,从中倒出一枚药丸。他将药丸拿在手中停也未停,便向明烟大腿内侧那处血洞用 分卷阅读13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力按了下去。 “啊……”耳边响起明烟的惨呼声,刺激得宁徽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他将那枚药丸镶嵌在伤口上,随后掌心贴合在明烟那处白细的皮肤上,开始缓缓蹭动游走。 掌心内力催发的热度徐徐融化了那枚药丸,药性渐渐融入了模糊的血肉当中。宁徽收手,轻轻舒了一口气,看了明烟一眼,却见之前的妩媚之色已褪,而她的脸色重新变得苍白如死。 大量的汗水从她的眉眼、额角滑落,她整个人都痛苦地紧紧闭上眼睛,牙关紧咬,手指则无意识地在方砖地面上用力抠着。 宁徽见她如此,立刻将她的手掌握入自己掌中,怕她极度痛苦之下会不由自主做出自伤的行为。 “明烟,明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见她鼻翼微微翕动,嘴角有气无力地动了动,便附耳过去,听她艰难道:“湖……” 都这样了,还管什么破湖!宁徽心中恼怒,口中却忍怒道:“这个药只能止血生肌,但是用了会非常疼痛,而且没有解毒之效……咬你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鬼,目前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毒,所以我们现在要赶回去,万一这个东西有毒,你就麻烦了,你听懂了吗明烟?” 说完见她紧紧蹙眉,却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许了,于是宁徽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刚要迈步,却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死死攥紧,拼命用力拉住。 他心中无奈,低头望了明烟一眼,却见她努力睁开眼,“湖,去湖边……”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她这般死心眼的丫头!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能比她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吗? 真想用力掐死她算了,可是偏偏又不能。 宁徽只觉得胸口已被一直压抑的怒火顶的发痛,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还是按照明烟的意愿,走向湖边。 遮月之云已散,月华高升,临空独照,一览无遗。 湖水已经彻底退尽,此刻显露在眼前的一切都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明烟能感到宁徽抱紧她的双手在不由自主微微收紧,她无声蹙眉向观景湖方向望去,可是平视眼界有限,根本看不清宁徽到底看见了什么,于是明烟努力道:“宁徽,湖边……放我下来。” 她仰头看着宁徽缓缓低下头,望向她的神情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不由自主问道:“怎么了?” “明烟……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到底怎么了?湖底到底有什么? 她用力扯住宁徽胸前的衣襟,“我拼命换来的真相,我要知道,放我下去!” ☆、181003 宁徽沉默半晌, 终于依言将明烟放下, 她浑身依旧无力,踉跄两步后又被宁徽从后揽腰抱住。 胸口不知为何很是闷痛, 心脏也跳得无比剧烈,疼痛似乎转化了成了某种酥麻,随着宁徽的搂抱, 慢慢地游走过全身的血液。 明烟按住胸口,紧闭双眼无声地忍过了这一阵晕眩, 才终于和宁徽一起迈步向前。 和此刻袒露湖底河床的观景湖, 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明烟却再也迈不出那一步。她被眼前所见的景象震撼,好半晌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湖底堆积的厚重淤泥间,仿佛有无数火红色的精灵在月下集体炫舞一般,它们噼哩噗噜在那些令人作呕的淤泥中不断地跳动、弹起,发出令人齿冷的声音。 它们有时候会不经意间撞在一起, 更多的时候则会掉进淤泥里, 而后再度裹着一身灰不溜秋的淤泥, 重新弹跳而起。 这, 还不是最令人不安的。更可怕的是,随着这些红色精灵的动作,湖底的淤泥慢慢瘫软开来,徐徐融化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淤泥内包裹着的,令人望之森然生畏的东西。 那是森森的白骨, 随着经年累月的冲洗,变得更加触目惊心的惨白。 不止一具。放眼看去,竟然有令人目眩的无数白骨,在这个寒风冷月的夜晚,随着明烟这场惊心动魄的历劫,就此重见天日。 “宁徽……”明烟口中喃喃道:“那些……究竟是什么?” 宁徽回身望了望被明烟装在那个晶莹剔透的器皿里,此刻在湖水的浸泡下,褪去了灰不溜丢的外壳,一身艳红,在器皿里疯狂游动的东西,“应该和咬了你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 “不……”明烟缓慢地摇摇头,“我问的不是那个……” 宁徽望了她一眼,才道:“是……尸骨。”经历了不少岁月,不知埋葬在孤寂湖底多少年,终于又得以重见天日的累累白骨。 风声簌簌,明烟闭目不语许久,直到那些扑簌跳动的,令人觉得恐惧又不安的声音,也终于在耳中听不见了,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宁徽,我们下去看看。” 宁徽拒绝道:“你此刻身体不佳,真的不适宜做这件事情。” “多么可怕,在这么一个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的王府别院里 分卷阅读13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在这样一处犹如人间仙境的烟袅景湖中,竟藏着这样一个专门埋葬枯骨的地方,为了不被人发现池底的秘密,还特意养上了那些食人血肉的怪物……”明烟指着那些早已失去了生命,如今终于静止不动地躺在池底的,浑身艳红色的东西,对宁徽道:“此情此景,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地说离去?” 宁徽蹙眉道:“我只是更担心你。” 明烟一言不发,她只是抬手覆上宁徽搂在她腰间的手,正想要拨开,却听宁徽叹口气,“我陪你一起去。” 宁徽搂着明烟,带着她小心下到了湖底的淤泥中,脚下的肮脏泥垢中,有些还藏着那种食人血肉的怪物尸体,一脚踩中,一股令人牙酸的窒息感。 这到底是什么? 明烟忍住眩晕,蹲下身去打量躺在湖底的那些怪物,似鱼非鱼、似蛇非蛇。浑身长着璀璨的鳞片,赤体火红,唯有侧线位置是夺目的一抹银光,尾鳍半分叉,体长尖细,森冷的眼睛前,是巨大无比的一张嘴,此刻因为呼吸困难而张开,露出里面森冷冷的尖锐牙齿。 宁徽在明烟打量那些已经半死不活的怪物时,数了数无声躺在湖底的那些白骨,除去掩藏在污泥中,和一些拼凑不齐整架尸骨的,能看出完整尸骨全貌的,大概有个十几具。 明烟也困难地站起身,忍着不断剧烈跳动的太阳穴给予她的冲击,努力去打量那些森然的白骨,随后脸上出现极为悲伤的神情,“竟然……都是女人。” 宁徽愣了愣,“什么?” “她们……”明烟指着那些白骨,“肩骨窄而盆骨宽,四肢骨骼纤细,整体骨架偏小……宁徽,她们都是女人啊。” 她用力握拳,“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要杀害这么多的女子,然后沉尸湖底,任由那些食肉的怪物啃食她们的尸体,让她们即使死了,也不能入土为安,日日夜夜受此等折磨!” 很久没有听到宁徽的回答,明烟有些奇怪,转头去寻他,却见他站在湖心某处,不知在看什么。 “宁徽?” 明烟边喊他边走近,可是他却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某处。眼见得明烟将要到了他身后,他才伸出手指,勾住了某处,运力一拉。 只听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后,在宁徽蹲着的地方稍靠前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暗格。明烟吃惊地望着那个暗格,“这是什么?”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探入暗格,从内取出一个铜匣子。铜匣子没有上锁,宁徽直接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漏春枝前有青天。 明烟看着这几个字,漏春枝应该指的是柳树,有青天是什么意思? 她正琢磨着,却见宁徽起身道:“你去岸上等我。” “你去哪里?” “去找漏春枝。”宁徽道:“既然这铜匣子是在湖底发现的,那么漏春枝指代的柳树,应该指的便是观景湖周围的柳树,我去去就回。” “我们一起去……” “不行!”宁徽断然拒绝道:“听话,你现在状况很不好,我去就好,不会很久。” “你知道该去哪里找吗?”明烟继续道:“不如带上我,我眼力好,估计能找的快一些。” 宁徽抚了抚她的脸颊,“既然选了柳树,那说明观景湖周围的柳树并不多,而且漏春枝前有青天,那说明这柳树是个幼枝,而且长得不是很好……放心,应该不难的。” “那好,你小心一些。” 宁徽闻言眸光亮了亮,“等我,很快回来。” 宁徽将明烟扶上湖岸,找了一处靠背石让她坐下,才离开去找那棵柳树。正如宁徽所料,观景湖周围的柳树并不多,找来找去也只有五棵,除去年老和涨势旺盛的,只余下了最后一棵。 宁徽围着那棵柳树转了一圈,找到了最松软那处,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开始挖掘。并没用多久,匕首尖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宁徽探手一摸,发现是个木质的盒子。他将盒子取出来,打开了盒盖。 明烟觉得自己身轻如云,仿佛随时都可以飘到空中。这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让她不努力伸出手抱住什么,便似会顷刻消失一般。 有种无法言说的干渴,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从内至外徐徐燃烧起来,令她百爪挠心、不得安宁。 似乎想要抱住什么,来给自己降温。脑中混混沌沌、模模糊糊,连听入耳中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明烟?明烟?” 这是谁?声音如此好听,似在耳边为她瘙痒,但是越骚越痒……好想搂住后,肆意亲一亲。 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可是这个念头一旦在脑中浮现,便再也挥之不去。 她忍不住嘤咛了一声,随后能感到那好听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而一股带着诱惑的气息也随之扑到了她的脸上。 宁徽身体瞬间一僵,摸入怀中的女子浑身滚烫,连靠在他脖颈处的呼吸都是如此炙热,仿佛能够烫伤彼此一般。 怎么 分卷阅读13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下子这么烫了?难道起烧了? 宁徽正惊疑不定,想对她说,东西已经拿到,他们可以走了,可是下一瞬他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软嫩芳馥的唇贴上来与他纠缠不休,惹得他气息也开始不稳。 怎么忽然这般热情? 虽然她眼下的吻令他很受用,但看她的状态明显不正常,为了确定她神智是否还清醒,于是宁徽费力推开她,微喘道:“明烟,我是谁?” 她一脸春色,嬉笑望过来,前所未有的勾魂,“宁徽……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长得真好看,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这话她要是清醒时对他说,估计他能虚荣地上天了。可此刻听入耳中,只余担忧。 探手入白狐裘中摸了摸她的身子,一片烫手。怎么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宁徽蹙眉,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该赶紧带她回去。 他背转身,将她背在身后。那个害明烟变成如此模样的始作俑者,他本想扔在这里,任它自生自灭,但是想到明烟若是醒来,一定会与他大动干戈,还是算了,她拼着性命也要维护的东西,还是一并带走吧。 不过背着明烟已是辛苦,所以宁徽先去找了别院管事,让他帮忙牵马过来。那管事看见湖中惨状,吓得立刻就说不出话来了。 宁徽道:“湖中的东西,你也看到了,这可是个大事,要想安度余生,最好按我说的做,否则……” 王爷已去,如今王府中人是谁也不敢得罪,更何况这还是天都府的大人,于是管事忙道:“但凭大人吩咐。” ☆、181004 安顿完王府别院这边, 宁徽便带着明烟骑马折返。她如今那个模样, 自然骑不得马,于是宁徽和她同骑。 夜深如许, 耳中只余下耳畔呼啸的风声。怀中的女子浑身的烫意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愈演愈烈。 宁徽不知道第几次将她的手从他的衣襟中抽出来,一时间额角隐隐作痛。 最开始的震惊与混乱过去后, 他已经冷静下来,大致理清了现在的棘手状况。 明烟这状况与其说中了毒, 不如说中了媚药, 可是怎么中的呢?就因为被那池底的怪物咬了吗? 明烟这种情形, 让宁徽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还是先帝李元靳的时代。这位先帝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坊间传说,都是个不折不扣荒淫又暴虐的帝王。 他的一生张狂无比,从来不知收敛为何物。他不怕天, 无惧地, 对于人伦纲常也无敬畏之心, 这样的人即便只是一个掌权的奸党佞臣, 都会是天下不幸,更何况他还是一位帝王,掌握着天下所有人尊严与性命的暴徒。 那时候的帝都极度奢淫,上行下效,风气犹为败坏。所有人都寡廉鲜耻,为求上位, 不惜卖妻求荣。整个大宣朝从头烂到了脚,谁的眼中都只有自己的利益,没有人忧国忧民。从上到下都是如此,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那时候他的师兄,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皇子,他的生母出身微贱,在他出生不久,就被先皇后常氏找由头活活打死了。 先帝对此视而不见,在他眼中女人的性命犹如草芥,这世上遍地都是野草,即使燃起熊熊烈火,烧上个几天几夜,怕是都烧不完。 再美的女人又如何,玩腻了杀掉,转头便能寻到更美的。不,更多时候都不用去寻,自有人为他献上来。 所以原本即使身为皇帝都不敢轻易干出的荒唐事,在大宣朝倒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蛀虫积累,恶性循环,最后竟变成若有人稍有不从,便会遭到严厉打击和报复的荒唐局面。 皇帝看上你的妻子,主动献出来,便能加官进爵。若是不肯献,那连你和你的妻子,便会从此在这个世上消失。 多么可怕,又多么的寡廉鲜耻。但人人都知,却谁都不敢说,谁都不敢管。 皇上没有看上自己的妻子,唯有心生侥幸。若真有一日轮到了自己……又能如何? 人人都憎恨先帝,人人也都畏惧先帝。即使他再荒淫无道、暴虐成性又如何?他背后有掌握着千军万马的沄侯常信,那铁塔一般的男人无论是敌军还是他麾下的兵士将官,无一不畏惧他的骁勇与残忍。 “只要有常信在,承孝帝便无人敢动。” 这是他在那个深夜,独自守着即将魂散的可怜皇子时,低声说的一句话。 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看起来比他还要瘦小,但其实听师父说,他其实比他还要大上两岁。 他看着他困难地撑开眼睛,凄迷的烛火映着他惨白的面庞,很容易便令人生出满腹同情。 “哎……这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初听大师父这么说的时候,他心中还很不服气,如果身为一个皇子还觉得自己可怜,那像他这种自幼丧父丧母,只能跟着大师父长大的孩子算什么呢? 他一直记得大师父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 分卷阅读13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仿佛无声在说,你懂的什么。 是,那时年幼,自小虽然无父无母,可是备受大师父爱宠,日子过得无比逍遥自在,远远不懂那个虽然贵为皇子,却处境艰难生死一线的孩子的苦闷内心。 “你还有无限的将来,可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候他听着还不明白,怎么就会什么都没有了?虽然看起来快死了,不是也被大师父救活了吗?怎么就没有将来了呢? 直到有一日他偷听到了他的大师父和二师父之间的谈话,“阿豫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了。” 大师父口中的阿豫便是他后来的师兄。 大师父和二师父原本是师兄弟,自小将他养大的便是大师父,而二师父便是他师兄的老师,后来他陪伴师兄之后,大师父便叫他也认了二师父做师父。 二师父是个正直的可怜人,他曾经是先帝朝的臣子,也做过李元靳极为短暂的一任老师,只是后来李元靳弑父夺位,所以二师父便归隐,再也不肯入朝出仕。 李元靳不准二师父离开帝都,所以二师父便远远看着这位昏君做了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却无能为力。 二师父忧思成疾,很快便卧床不起,而这个时候宫里却将李豫给他送了来。 “救活了便留下教养,死了就埋了吧。” 无情的帝王只留了这样的话给宣旨的太监,从此再也没有只言片语。 二师父留下了这位可怜的皇子,因为他长得很像先帝,也就是李元靳的父亲。他请了大师父来为李豫治病,对大师父说道:“这孩子性情软弱,也就是样貌像先帝罢了。” 二师父说这话时,满腔失望。宁徽明白,二师父希望李豫可以将来坐上皇位,改变整个大宣荒唐的前途。 可是那个孩子,他的师兄……却永远都不会再有子嗣了。 大师父治好了他的病,他活了下来,可是他却再也不会有孩子,他此生此世都不会享有一个父亲的满足与喜悦了。 大师父、二师父,还有他,他们都知道这个秘密,唯独瞒了他师兄一人。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使希望是假的,也还是留给他吧。” 那时候他还不懂,没有子嗣对于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记得那夜那个病弱无比的少年在他的低语中睁开眼,虽然疼痛,虽然困难,可是他眼底的光却坚定而平静。 “你刚刚说什么?”李豫认真地问着宁徽。 “只有你活的比常信更长久,才有机会除掉他。”他并没有将原话再重复一遍,但他明白眼前这个生死一线的孩子想听什么。 事后,连大师父都夸他真是福将,凭他的医术都不能肯定,李豫最后一定能活,可是自那之后,那个可怜的皇子便渐渐康复了。 二师父提议让宁徽陪着李豫,留下来,由他一起教导读书,大师父答应了。 或许,大师父和二师父都看走了眼,那个皇子,他的师兄,即使软弱是真的,病弱也是真的,但他也确确实实是真的李家人,他是李元靳的亲生儿子,他身上流着他的血。 二师父教导了他那么久,还没有他这个师弟了解他的师兄。 “野火焚以原,方能待春归……诟病已久,陋习难消,唯有将疥癣从根挖除,方能扭转乾坤,改天换地。” 他明白他的师兄,他的师兄想要那个皇位,从他的父亲李元靳手里抢过来,就像当年李元靳从太.祖皇帝手中抢来皇位一样。 但师兄不能成为李元靳,名不正则言不顺。对于一位皇帝而言,名正言顺四个字是多么的重要。 天下悠悠之口,素来可怕。 古来帝王皆奉孝为先,即使荒淫无道如李元靳,弑父夺位都不该是一位有帝王梦的少年应该做的事情。 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师兄将来不会有子嗣,他即使真的坐上了皇位,这个位置恐也难以长久。 只是那时候,他对那位皇子,他的师兄充满了同情,同情于他将来既定的命运,也同情于他的软弱和沉疴难医。 年轻气盛的他觉得,保护那样一位病弱的少年,便是他这种才气纵横的少年侠士注定应该去做的事情。如今想来真是可笑的一塌糊涂,可是当年却是如此的坚定,坚定到那样的理想与梦祈,伴随了他们彼此,度过了那么漫长的岁月。 沄侯常信不仅仅是国舅,他还手握重兵。李元靳敢如此专断独行、横行无忌,和此依仗脱不了关系。 只要李元靳还是皇帝,沄侯常信便可以成为大宣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那个人,他能名正言顺从李元靳这里得到所有想要的东西,权势、地位、美人与荣耀。 狼与狈结伴而行,与利益共存之。 这固如铁桶一般的关系,该如何打破? “眼前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的师兄望着他,“此话怎讲?” 他微微垂头,看着风起后的蒲公英漫天飞舞,擦过他垂摆的衣袖,拂过师兄松散的鬓 分卷阅读13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边。 “皇后产嫡子而衰,而后嫡子夭折,皇后病逝,储位空虚多年,你父皇却再不曾立后,为何?” 李豫道:“父皇是怕和沄侯生了嫌隙。” 宁徽点头道:“正是,若你父皇立了新后,沄侯定会觉得,皇帝终于淡忘了他们常家的功劳,终有一日也会有人取代于他,那样的话,他对皇帝的忠心,便会渐渐消弭,久而久之,君臣必离德离心。” 他复又道:“你虽然是皇帝的长子,可你不是嫡长子,你的母亲又出身不好,只是服侍先皇后的一个宫女,子凭母贵这一点,你怕是一生都难以从你父皇那里领受到分毫,更何况你还有一个不受宠的妃子生的弟弟。” ☆、181005 “皇帝不再立后, 对你而言其实是个机会, 都是庶出,你只要赢了你的弟弟……” 李豫犹豫道:“父皇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宁徽望着他, 微微摇头,“不,他再也不会有。” 李豫有些惊愕地望着他, 听他道:“既然不会再立后,那么身份低微的宫妃生出的孩子, 又有谁会在意?你以为你的父皇会为了那样无关紧要的孩子, 得罪沄侯吗?你和你的弟弟便是例子, 旁人又何苦?” “可是阿贺……” 宁徽摇摇头,“他会比你活的更艰难,因为他要留在那个可怕的皇城里,要面对你那个喜怒无常,从无怜子之心的父皇, 而你只需要安心留在这里, 等待时机。” 否极泰来。谁说这个命悬一线, 被扔在这里等死的皇子, 最终的命运一定是化为尘埃呢? 他遇到了他的师弟,一个愿意助他的少年。 “你为何要帮我?”李豫也曾问过宁徽,“我们以前素不相识。” 他回答道:“可从此我们便是师兄弟。昏聩的帝王,会一念而天下荡,百姓承受不起他的荒淫无道,而师父教我的治世之道可是辅佐有道明君的, 我不想将来学成却无用,空空蹉跎了一腔热血。” 那是他第一次在师兄脸上看到笑容,小心而又腼腆,“我在你眼中,会是个有道明君吗?” 他看着远处的天高云阔,淡声道:“也许吧,不试试谁会知道。” 那时候只是觉得世道难平,为了天下百姓也该为这天下换个好皇帝。 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并不是这样,或许他连自己都骗了。年少的他只是可怜他的师兄,这个身份看似尊贵,却比任何人都活得艰难的落魄皇子。 宁徽脑中响过大师父说过的话:你还有无限的将来,可他什么都没有了。阿豫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了。 那时候虽然并不明白没有子嗣对于一个有着卑微帝王梦的少年,意味着何等绝望,但总归听着让人无端觉得心中发沉。 这么软弱的少年,即使有一天登上帝位,恐也是要让他不能安心。 但软弱和残忍,只能选择一方。身为一位帝王,若软弱和残忍皆是天性,不可更改,那么总归是残忍更可怕一些。 天子无道,百姓受苦。 他学了治世之理,却决心去做一个奸臣。 “你的父皇身边还需要一个奸臣,奸臣伴昏君,从此让他众叛亲离。”他对他的师兄道:“他只有更加荒诞无耻,你才有机会名正言顺取代他。” 承孝十八年,宁徽带着二师父的引荐帖,入朝为臣,做了李元靳的臣子。他有了全新的名字和身份,使命和目的。 那时候二师父已经过世。他过世之前,师徒二人曾有一番深谈。 “你能不能对师父说一句实话,你到底入朝想要做什么?” 我笑得不行了,小藻口腔溃疡哈哈哈哈  宁徽言简意赅,“救世。” “如何救?” 他抬起头,看着二师父斑白的双鬓,满面的风霜,随后又垂下头,低声道:“总之和师父不同。” “宁徽!” “师父的道无法救世,到最终还连累了自己,而我想走的路,虽注定背负骂名,但我有信心,一定可以成功。” 他最终拿到了二师父的引荐贴,但他明白,在二师父心里,他是不赞同自己这么做的。 二师父是个正直的君子,但是这个昏聩的朝廷,注定容不下这种君子。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又何谈救世? 二师父去世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大师父。或许他终于可以放下心彻底去云游四方了。 大师父和二师父性情不同,他从不问宁徽想要做什么,只问他:“想好了?” 大师父对他有养育之情,陪伴之念,感情自是不同,他其实也很怕大师父会说些什么阻止的话。 “那便去做吧。”大师父道:“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汝心,无问对错。” 大师父说:这世上原本并无对错,立场不同而已。 或许,他始终都是大师父教出来的孩子,更像他多一些。 分卷阅读14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绝美惊艳少年华。那个无双惊艳的少年林无惜,成了整个大宣朝的传奇。 他莫名其妙便成了那个人。 半张暹罗护面,半面如意红妆,如此另类而独行,却成了深宫的一道风景。 在先帝李元靳面前,做一个奸臣,是如此容易和顺理成章的一件事,他都不需要费心去琢磨,那些于帝王德行有损的事情,便会层出不穷,自己接连不断地冒出来。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把握时机,顺势而为罢了。 设立天都府监视百官,举朝选美强纳女子入宫,炼制药物控制朝臣,淫辱臣子妻女要挟利诱,大兴土木肆意享乐…… 很多时候,他都有些分不清,这些到底是他诱导先帝去做的,还是先帝逼他一同做了同谋。 帝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他将你心底的阴暗和欲望,无所顾忌地越放越大,终致无法控制。 没有当上皇帝,便永远不会明白那种掌握一切的权利是何等的诱人。 而从来没有真正握住过权利的人,永远不会相信人为了往上攀爬,到底可以多么无耻。 若他真的是林无惜,或许早已变成那个人,掉进权欲的漩涡,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可惜,每每午夜梦回,他惊醒揽镜而照时,那镜中人迷惑了所有人的惊艳脸庞,都会让他更深一步的明白,林无惜是假的,这世上从无那个人。 他只是因为一个皇子的愿望,和一个少年的决心,而出现在先帝面前,最精致的傀儡木偶。 他那样坏,坏的彻底,没有留下丝毫的余地。 他的师兄问过他:“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打算过让林无惜全身而退?” 他没有回答过他的师兄,但他心底明白,他师兄猜的没有错。无论林无惜倾倒了多少人,征服了多少人,在他心里,也从来没有承认过他。 他是假的,他是不存在的,他是因为某种目的才不得不和他捆绑在一起的阴影。 他讨厌他。 他讨厌林无惜。 “他日你必斧钺加身、不得好死。”极偶尔,遇到一个硬骨头的,也会这样青筋暴起地骂他一个狗血淋头,而一般这个时候,他回给对方的会是一个漫不经心而又措手不及的微笑。 从不动怒,从不辩驳,也从不上心。 所有人都言,林无惜可怕,年纪轻轻却稳如老叟,无论谩骂或者夸赞,都无法打动他的心。 的确,每每此时,那些下面小心翼翼伺候的狗腿子,都会震慑于他的城府和阴沉,而更加惧怕于他。 可他们哪里明白,在他隐秘的心里,和那些因恨、因妒、因算计失败,因失望痛心,因各种原因对他破口大骂的人们一样,他们不会相信,他在心中想的,是和他们一样的事情。 乱臣贼子,必不得好死。 的确,他也希望林无惜不得好死,而最终他也的确给了他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有些事做了便不后悔,反正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要别人说自己好,而是要坚持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 在遇到明烟的那个荒山客栈里,他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心内的震惊与动容,无以言表。 你隐秘的心思,谁想这世上竟然有人能懂,并且认可,于是内心良久不能平静。 人海茫茫,禹禹独行多年,终于遇到了一个他想和她一起晨昏以度、一生并行的人,何其有幸。 可是他也明白,她这样一个人,是永远不能原谅林无惜的。当年的九功宴,是她心底的执着,她不撕开挡在真相面前最后的一层纱,都不会善罢甘休。 终有一日,她会知道,他便是她口中恨透了的那个林无惜。 虽然他从不觉得,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林无惜,和他有过半点关系。但明烟渴望真相,在她执着寻找的那个真相里,他便是林无惜,林无惜便是他。 面对这样一个必然的结局,他第一次想不出来任何应对之策。 他多么想阻止她,引导她,破坏掉她所有的寻觅与探求,但是在湛王府别院,他看到她义无反顾地跳进了令人绝望的湖水中时,看到她疼到浑身颤抖、神志不清,都不忘记要带上咬伤她的证据,和即使精神恍惚也一定要亲眼看到藏匿了太多悲剧的湖底时,他便明白,他阻止不了她了。 他和明烟好像,都是那种认定了目标,便会不遗余力去达成的人。从前他欣赏她多少,如今便会被她困住多少。 他低下头,看着倚靠在他怀中,依旧不断将手伸进他衣襟里抚摸的,那个满面不正常潮红的女子,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真是有报应啊。 她是他的报应,可是他偏偏舍不得她。 如今……又该如何是好。 半梦半醒,眼睛似睁非睁的时候,明烟觉得掌心似乎摸到了温暖又触手极舒服的东西,光润、紧致、线条无比流畅却又隐隐发着热,让她下意识地又多摸了好一会儿,才懒懒睁开了眼睛。 ☆、 分卷阅读14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181006 然后她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不, 她当然不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相反,她看到的……很美, 难以形容的美。 低垂的幔帐,隐隐透进来薄光,照在安静睡在身侧的这人身上, 带起一股迷惑人心神的心痒之感。 他明明是宁徽,又和她见惯了的模样有了些微不同。 他的半张脸藏在了散落身下的黑发里, 露出的另外半张脸, 眉心微蹙, 透出一丝懒散和疲倦,纤长的睫毛密密覆盖住眼睑,斜斜映出令人遐思的一层暗影,挺直鼻梁下那轮廓分明的唇,似乎被谁咬了一般, 透出微微的肿, 还有难以描述的一抹绯红艳色。 然后是……脖子, 脖子上也有两处显眼的红痕, 将他玉白的修长脖颈,生生带起一股子妩媚之气。 明烟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心跳加速,于是眼睛往下溜去,然后瞠目结舌地发现自己的手,正藏在人家薄软松散的白色里衣里。 脸轰的就红了起来。搞了半天, 刚刚她摸得意犹未尽的,是宁徽的胸口。她心慌地赶紧将她的贼手,从人家的里衣里抽出来,不想惹得宁徽轻哼了一声,随后他微微侧了个身,头无声偏向了另一边。 他里衣的系带因为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彻底的松了,明烟眼看着那薄薄的衣襟滑下来,露出了他微微凹陷进去的紧致小腹,然后顺着那小腹,自然而然就看到了小腹下面那一处。 他侧身后变成了平躺,合身的亵裤不仅薄,还很贴身,自然而然就将那一处起起伏伏的轮廓描出来了个七七八八。 那处的颜色,真是隐秘而又幽深……意识到自己在琢磨什么,明烟立刻仿若吓到般撤回了眼神。 要死,要死。这简直就是身畔躺了一只活的狐狸精啊,还是一只公的! 心里虽在暗骂自己,但脑中却不由自主回顾着,刚刚似乎在他肌理细致又分明的腰上,也有一处显眼的红痕……衬着这身侧睡着的美人,真是春光无限啊。 那红痕……明烟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脖子,不小心蹭到了某处,后知后觉出了某种隐隐的刺痛感。 她摸了摸脖子上那处微微刺痛的位置,略微有些肿,眼角余光下意识想去看看那里怎么了,可一低头又被自己的穿着惊住。 一袭深红色的贴身丝袍,衣襟口开的有点低,稍一扭动就能窥见袍下春光。明烟下意识地便按住了衣襟口,可是……刚刚她在胸口处看到的那是什么?红艳艳的,和宁徽脖颈与腰际的痕迹,看起来异曲同工。 脑中快速闪过什么……明烟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不会吧,这不会是那个的痕迹吧。她不死心又撩开襟口,朝胸口处瞅了一眼,随后狠狠闭眼。 宁徽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胸口会有这种痕迹?总不会是她自己亲出来的吧?再说她也够不到啊…… 冷静、冷静!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可,不对呀,宁徽腰上和脖颈上的那些痕迹,总也不会是他自己亲出来的吧? 天啊,到底怎么回事……脑中隐隐作痛,就是想不起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不是吻痕,而是受伤了呢?明烟抱着侥幸心理想到这个的同时,却心虚地用右手抓紧了自己的左臂。 其实撩开袖子看看她的左臂,就能知道她和宁徽昨夜是不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可是她忽然又有些不敢看,万一看了后,发现红点没了,可怎么办啊…… 明烟这厢纠结百转,却不知同床而眠的睡美男已经悄悄醒了。他静静望着她好似做贼一般地撩开了她自己的衣袖,往左臂上看了一眼后,终于一脸死里逃生般的表情,徐徐长舒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 宁徽出口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帐中悄闭,猛一听入耳中,惊得明烟手下打滑,眼看就要扑在他身上,她极力想错开,施力之下,窝住了胳膊,受痛一激,反而更用力地摔了上去。 听他闷哼了一声,口中同时嘶了一声,才道:“你这女人……真是不把我搞死都不死心。” “不就是撑了你胸口一下嘛,干嘛那么小气。” 她说完却不见他回话,望过去,正见他眸色沉沉,盯着她身上的某处在看。明烟低头扫了一眼,随后便脸色绯红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许看。” 这衣服真不是一般的棒,胸口春光,一览无遗。 “这是什么破衣服!” 宁徽哼了一声,“你不想穿,那就立刻脱下来……再说,你还挡个什么劲,昨天晚上能看的,不能看的,全都看遍了,还挡个什么。” “你!”明烟闻言气结,“宁徽你,你怎么可以……” 他凉凉截断她的话,“我怎样?”他边说边一把扯住了明烟的左胳膊,不顾她阻拦,直接撸高了衣袖,目光沉沉盯着那处殷红的点,故意问道:“这是什么?” 明烟不自在地错开眼,含糊道:“胎记……” 话音未落,已被宁徽翻身压在了身 分卷阅读14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下。明烟大惊,“你干嘛!” “不知道胎记这种东西,会不会因为做了某件事而消失呢,哦?” 他边说边沉下头,用力吻向明烟细嫩的脖颈。他吻的位置,恰是之前那处吻痕,于是这种更深的刺激,让原本便刺痛的位置,变得更加刺痛。 两人相贴无间的亲密,丝毫的身体变化都逃不过,那变化不仅让明烟慌张,更令她脸红。宁徽他怎么敢这样!可是受制于他,情况不妙,男人在这种时候,力气简直大到难以想象,根本推不开,于是她急急喊道:“不是胎记,不是,是、是守宫砂,守宫砂!”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嚷了出来,终于换来了宁徽动作的停顿。 他黑到发亮的眸子,紧盯着明烟的脸,故意继续问:“守宫砂……是用来干什么的?” 明烟嘴唇抖了抖,混蛋,简直是个混蛋!问这种事情,她要怎么说!她就不信他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瞅着他慢慢重新贴近,唇几乎蹭着她的唇,“说,干什么用的?” 要……怎么脱身?明烟被他逼得慌不择路,下意识便弓起一边的细长美腿,蹭了蹭他腿间的位置。 碰到的那刻,两人同时僵住。天地良心,明烟并没有想在此刻火上浇油刺激他的,她只是被他压着,下意识想动动而已,谁想好死不死,碰到那里。 宁徽呼吸渐沉,他死死盯着明烟,嘴角却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好,这也算是无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明烟啊了一声,才道:“什么?” 他贴到她耳边,低声道:“勾引男人用的,不是吗?” 她气道:“你别胡说!” “你觉得它不是吗?”宁徽在她颊侧吐着热气,“你知道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看到这个东西,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吗?” 他吻了吻她的耳垂,“想知道吗?” “不想知道……” 可宁徽还是不要脸地说了,“我昨夜看到的时候,想的便是,这东西可真美,美到想让它因为我,而从此在你的身上彻底消失。” 她气红了脸,“你无耻!” “我无耻的话,你现在还能见到它?”宁徽冷冷道:“你知道你昨夜都做了什么吗?我又是怎么才能强忍住你的勾引,让你保住了身上这个破守宫砂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说啊明烟?” “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勾引你……” 明烟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她目瞪口呆看着宁徽在她面前撑起身,慢条斯理将身上薄薄的里衣,从身上一点一点剥除掉。 明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体,尤其俩人还是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姿势。 不得不说,宁徽的身体很有吸引力,从撩人的锁骨到魅惑的胸口,从紧致的小腹下滑到线条迷人的股间深处,无一处不引人流连。 可是明烟看的如此仔细,却不是因为被他的皮相所迷,而是他的胸口和小腹几乎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印记,以及尖细指甲抓挠过的痕迹,简直……惨不忍睹。 “我……”明烟说不出话来了,她脑中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看她那副明显怂了的模样,宁徽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你自己的爪子到底有多厉害吧?看看你的杰作!还说我无耻?咱俩到底是谁无耻!”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继续道:“你不会以为只有这么点吧?不,我告诉你,我全身都是你肆虐过的痕迹。” 见明烟闻言,惊愕地抬头瞪大眼,望着他,于是他恶意继续道:“不信?要不我都脱了,请你验一验?”见她一副吓到了的模样,他又慢慢凑到她近前,慢悠悠道:“连下面都有,要看吗?” “不、不看不看,是我错了……” 宁徽冷冷道:“那你现在倒是说说看,咱俩是谁勾引了谁?” ☆、181007 明烟呐呐道:“我……我勾引了你, 成了吧?”她说完后, 又觉得不对,问道:“可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完了, 昨夜的事情一片空白,什么都翻不出来了。她长到这么大,都没这么色性大发过, 难道昨夜她体内潜藏了多年的洪荒之力全都对着宁徽爆发了吗? 她这厢胡思乱想,却见宁徽唰的一声, 拉开了幔帐, 露出外面摆于室中的木质澡桶, 指给明烟看。 经过了一夜,澡桶周遭的地面上,依旧能看出大片水渍润染过的痕迹。一个人在澡桶中,怎么也不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然这样的水量溢出, 是因为澡桶里有两个人。 明烟心中暗暗羞涩, 这两个人还能是谁……那她岂不是被宁徽看光了?可眼前他身上的痕迹犹在, 质问的话她也确实没脸说, 这哑巴亏吃的。 她虽不说,面上却带,宁徽哼了一声,“觉得你吃了天大的亏是吧?“他单手勾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我才是好嘛!” “你昨 分卷阅读14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夜中了媚药, 一路上都发作的厉害,咱们还骑着马呢,你就将我全身都摸遍了,不过这还不算完,我带你回了我的宅子,就我准备沐浴水桶的功夫,你自己就开始脱衣服了好嘛!” 指尖触碰到的下巴,已经热到烫人。他明白,她现在羞窘的厉害,于是缓了口气,“我给你喂了药,但不大管用,为了给你逼出体内残余的药性,我才和你一起入了澡桶。” 他抬手微微抚了抚她的脸颊,“你也习武应该明白,水中逼毒最是迅速,但危险也大,穿着衣服确实影响逼毒的效果,所以……可你岂是老实的?知道我身上这些痕迹怎么来的了吗?本是为了帮你逼出药性,才褪去衣衫的,结果可好,你上下其手可一下子方便了,差点没把我生吃了。” 他这般直言不讳,明烟简直羞得无地自容,感觉这辈子的脸面,都在宁徽面前丢光了。 见她咬唇低着头,不说话,他戏谑道:“你昨夜可不是这样的,那眼睛就和长在我身上一样,片刻都离不得我……” 明烟终于道:“好吧,算是我误会了你……” 他重新逼上来,“这就完了?” 她气恼,“那你还想怎样?我又不是有心的,再说这种事,到底谁吃亏,你心里不明白吗?” 他就是不肯放过她,“谁吃亏?我还真是不明白,你倒是说说看。”他微微抿唇继续道:“假若昨夜你我处境对调,今晨醒来,你可会听我解释?你觉得你吃了天大的亏,那我就不是了吗?我在你眼中,是这样随便的人吗?” 明烟被他步步紧逼,不知如何是好,咬唇道:“那你想怎样?” 等的就是她这句,于是宁徽顿了顿,才道:“你要对我负责。” 明烟气得闭眼,她都被他里外摸光看光了,此刻还要对他负责,简直天理何在!但她理亏在先,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是错,而且这种事,平生都没遇到过,根本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她已被宁徽将军,紧逼到了极致,此刻无计可施,只能装死闭眼。 宁徽见她这一副死鱼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她的确适合穿红,修长的颈,细白的肤,配上深红色的敞口丝袍,怎么看都是一种诱惑。 此刻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微微侧过头,那细美的锁骨怎么看都像在无声邀请他吻下去。 他忍不住伸出修长的食指,沿着她精致的锁骨一路滑下,能感受到她闭着眼抖了抖,然而身体却没做出任何反抗。 “这算什么?自荐枕席吗?” 她微微蹙眉,咬了咬唇,“我不知道要怎么负责,不然你亲回来便是。” 心中似有隐隐的火焰被点燃,他低声喃喃道:“亲回来?” 随后他凑到她颈边,温热的呼吸将她笼住,惹得她微微颤栗,“那我要没忍住,要了你呢?” 明烟吃了一惊,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看向宁徽,却见他眉眼之间都是失望之色。他看着她下意识地摸着左臂上那处红点,“昨夜你手臂上那个点,我看着它一点一点绽开成一朵红莲的形状,层层叠叠、繁繁密密,既神秘又漂亮,我忍不住抚摸它,觉得这真是一副极美的身体……” 她无声等着宁徽继续说下去,可是他却没再说话。她忍不住去看他,四目相对,她又快速默默垂下眼。即使他此刻什么也没做,但无端就这么看着他,就能觉得心中莫名便生出了一种旖旎的意味,令她有些心慌。 “昨夜你那样勾引撩拨,我都没有碰你,怎么,你以为现在我就会那么做了吗?你当我是什么人?” 明烟闻言愣了愣,“那你……” “这种事,两情相悦,才最美妙。”他的唇动了动,“总要等到你心甘情愿才圆满。” 这人到底在胡言乱语个什么!明烟差点就没脸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了,他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 “说的自己仿佛一个君子,那我脖子、胸口上的那种痕迹……都是哪儿来的?” 他闻言冷哼一声,“就你昨夜那个模样,那般行径,换个男人你以为你现在会怎样?即使是我拼命忍着,可也……” 他伸出手,用力捏住她一边的脸颊,扯了扯,“我是个男人,你当我是庙里的泥胎啊!你那个样子,抱过来又蹭过去,我只是亲了你的脖子和胸口,你都应该庆幸!” 明烟心知宁徽说的不错,可是自刚刚就被他一顿挤兑,再沉默下去简直就要被他欺负死了,于是嘴硬道:“我哪个样子?我是个女人,我能哪个样子,我还能强上你吗?” 他重新压紧她,将她禁锢在身下,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低语,道:“一.丝.不.挂偎入怀中,你是吃定我不敢对你如何吗?” 天哪,她以后在宁徽面前都不可能再有脸了。 她抬头面对他,正想说,她那是中了媚药,才会那么行径荒唐,可是甫一开口,就被他低头吻住。 脑中一下子变得很空,她下意识抵住他压下来的胸口,可是触手却一片灼烫。她羞涩想到,他这还赤着上身,没穿上衣呢, 分卷阅读14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而她就算穿着丝袍,但两人间这样,那也和肌肤相亲差不了多远了。 即使她的守宫砂还在,但她和宁徽的关系早已经说不清楚了,除了最后那道线没有跨过去,从昨夜到现在,他们俩可比寻常夫妻都更要亲密无间许多。 不成体统,此刻两人简直亲密得不像话。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做出过如此逾矩的事情……但心中为何一点也不讨厌呢。 不由自主,推拒着他的手,改为了环住他的脖颈,原本的自醒也变成了回应。 两人皆气喘吁吁,他才终于放开她,额头相抵,眼睛盯着眼睛,“明烟,我说的负责,你真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她……自然是明白的。 宁徽想要给她一个承诺,可是她要不起。有一件天大的事,她还没有告诉过他。 知道说出口,便是破坏眼前温馨的气氛,可是有些事是无法再无视下去的。 “宁徽……”她有些期期艾艾,望着他。 他唇角微微带笑,“怎么?” “其实我……”她顿了顿,终于道:“我是有未婚夫的,我自小便订了亲。” 这话一出口,那笑容真是眼见着从宁徽含笑的眼角眉梢急速地退了下去,直至消失无踪。 他冷冷盯着她,“你说什么?” 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瞪,莫名觉得很心虚。她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宁徽,你……” 却不待她说完,宁徽便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了你和卫瑾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呵呵好啊,竟然是湘东王妃。” 明烟闻言一愣,她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难道宁徽所言不对吗?她究竟还能对宁徽解释什么呢? 她这厢犹豫不定,可宁徽见她不说话,心中怒意更盛,“怎么不说话?默认了是吗?卫瑾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 明烟默默垂头,“是,卫瑾是我的未婚夫。” 脑中似乎有什么绷断了一般,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那他和你这样过吗?” 她被他捏痛,微微蹙眉,“哪样?” “像我这样亲过你、摸过你、看过你、碰过你,有没有?”他眼神冰冷,仿佛只要她答是,他便会捏碎她的骨头一样。 “怎么可能……”她似乎哭笑不得,“他才不像你这般呢!” 宁徽闻言面色稍霁,“我这般如何?” “满脑子想的都是这种下流的事情……” 宁徽冷哼一声,“照你这么一说,他还是个君子呢。” “反正瑾哥哥才不会像你这般对我……”她顿了顿,才说下去,“肆意放肆。” 宁徽狠狠蹙眉,“你叫他什么?”他冷笑一声,“瑾哥哥?” ☆、181008 明烟刚“我”了一声, 就被宁徽打断, “叫他瑾哥哥,叫我宁公子?” 他说完, 双手搂住明烟的肩膀,将她从床上拽起来,紧搂在胸口, “说,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不准想, 立刻回答!” “我……我不知道。” “明烟, 你是要气死我吗?” 明烟见他确实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犹豫了片刻,终于凑到他的唇上,轻轻嘬了一口。 宁徽身子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认真问他,“你会亲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当然不会。”他看了看她, 才道:“说, 你什么意思?” 她不自然地看向旁处, 低声道:“我也不会。” 宁徽先是愣了愣, 随后便是一种顿悟后的怒气,“明烟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做你的情夫吗?我告诉你,你想也别想!” 想了想,他又道:“除非你离开他,和我在一起。” 明烟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 听明烟这么说, 宁徽简直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不能?你……”真恨不能直接捏死她算了。 他气愤退身,想推开她,谁想刚刚纠缠间两人头发不知不觉打结在了一起,猝不及防扯了这一下,瞬间疼痛无比,就像此刻失落的心情一样。 明烟揉了揉疼到发麻的头皮,看着两人头发打成的那个结,下意识便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宁徽闻言顿住了动作。他本想运气斩断两人相连的头发,可是明烟这么一说,他又泄气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惜他和明烟既不能结为夫妻,也不可能恩爱不疑。 他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却在耐心解开两人紧紧缠在一起的头发。明烟觑了觑他的神情,正欲言又止时,听宁徽问道:“守宫砂是为他点的吗?” 明烟无奈,“宁徽,你何必非要这么想。” “那你要我怎么想?”两人说话间,发间的纠结已解开,宁徽扭身下床,挽起幔帐,随后坐在床边,背对明烟不说话。 分卷阅读14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默默瞅了他一眼,乌黑的长发垂散过腰,发尾散散披在床上,未着衣衫的身体迎着窗外透入的光点,白皙到扎眼。 哎,别说,宁徽他真是连生气的背影都这么好看。 她想对他说,有些事不是他想的那样,但眼下确实有些话还不能对他说。看他如此生气,本想从身后抱住他,抚慰他一下的,可是刚伸出手,他便起身离开了床,明烟一下子抱空,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她正暗自尴尬,谁想宁徽又折返回来了。他手中举着一个青花扁口小瓷瓶,居高临下蹙眉瞅了瞅明烟,才将瓷瓶丢在床上,“给我上药。” 意识到他说的,是他身上由她弄出来的那些“杰作”,于是明烟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来。等他坐上床,她才膝行凑过去,打开瓶盖,挖出药膏,凑上前去,在他胸口、腹肌处揉揉点点。 本来是很生她的气,可是此刻她乖乖上药的模样却又很是可爱,尤其她的手指轻轻摩擦过胸口敏感的位置时,他又忍不住有些心生荡漾。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低垂的颈,不用刻意都能闻到她身体上徐徐透出来的,独属于女人的那股子迷人的味道,身体忍不住发热,他徐徐攥紧拳置于身侧,口中却道:“腰上也有。” 她正好抹到腰际处,听他说话,便答道:“都上了。” 她回答时呼出的热气,无意识地喷在他的小腹上,那种颤栗感令他忍不住咬牙,“再往下还有。” 再往下就要解裤子了好嘛!明烟没好气地抬头瞅了他一眼,却见他也在看她,明明耳尖都在发红,却还不死心道:“真的有。” 她抿唇,“那你自己擦吧。” “你擦的力道舒服。” 她往下瞄了瞄他腹下那处,已经很是精神了,“我怕力道太舒服了,你这身体受不住。” 说完一语双关的话后,明烟便将药瓶放在宁徽身旁,预备翻身下床。谁想脚还没挨地,就被他一把揪住,拽回来,困在怀中。 他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摸上了她大腿内侧,明烟急忙去拦他,“别乱来……” 他声音沉沉,“让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明烟犹豫了一瞬,才终于松开手,放他摸了上去。这伤处的位置,他看与不看都是尴尬,可昨夜都那样了,眼下看看也没关系吧。 明烟自己胡思乱想,却听宁徽轻声道:“还疼吗?” “你昨夜按进去那个药好像还蛮好用的,一直都没疼过了,只要不是很大力……” 话未说完,感觉宁徽的手便沾了药膏,开始轻轻擦涂那个位置。他轻轻的力道徐徐而来,让人怪舒服的,明烟微微闭目道:“这个药膏抹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药膏涂完了,宁徽的手便开始不老实,顺着她细滑的长腿摸来摸去。明烟觉得两人这么衣冠不整,缠在床上,始终不妥,于是赶紧下床去了。 等下了床之后,明烟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的衣服呢?” 回头见宁徽在整理裤子,明烟又红着脸背过身去。听他道:“扔着还没洗呢。” “那我穿什么?”她顿了顿,又道:“我的束胸布呢?” 问完了,好半晌都不见宁徽回答。她心想,他一定是坏心地故意等她转身去看他,谁知道他现在穿没穿好裤子。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动静。明烟闭着眼,扭过头问道:“问你呢。” 话音刚落,便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袭了过来。她忍不住睁开眼,却见宁徽已经近在眼前。他已经穿好了里衣,此刻正上下打量她。 她被他盯得心慌,“你看什么!” 他面上一本正经,说的话却让人脸红,“腿可真长。” 明烟:“……” “昨夜便觉得你这腿挺长,不过一直忙碌,也没功夫细看,此刻看来真是又美又长。” 明烟听他这么说,下意识便伸手往下扯了扯身上穿的这件深红丝袍,但躺着时尚不觉得,但站起身可真是见出来短了,连膝盖都是勉强遮盖上。 一双光溜溜的秀美长腿,就被宁徽这么大喇喇地盯着,明烟瞬间便觉得羞窘。 明烟个子高,腿绝对占了大部分,这双腿真是长的引人遐思。 宁徽一边欣赏着,一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束胸布……”说完,她又忽然意识到,和一个男人讨论束胸布的问题,也是尴尬到不行了。 话音未落,就被宁徽搂到了怀里。没有束缚的酥胸格外软柔,和他肌理分明的胸口紧贴,真是又嫩又暖。 “干嘛穿那个,都弄坏了。”宁徽一脸认真道:“我扔了。” 明烟身体僵住,“什么?”没有了那个,她要怎么穿官服啊? 似是明白明烟在想什么,宁徽道:“官服反正今日也穿不成了,所以那个东西也不用穿了,就做个女人吧。” 明烟愣了愣,“你告假了?” 见宁徽点头,她犹豫道:“那我总要出门吧?穿什么……”总不能一直 分卷阅读14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躺在床上吧? “我先出门一趟,帮你买衣服回来,然后我们再想想晚上吃什么。” 晚上? 宁徽戏谑道:“你不会还以为现在是早上吧?”他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能折腾多了。” 原来已经是这般时候了……明烟想着这些的时候,觉得宁徽的手又开始不规矩。 “宁徽,你……” 刚要说他,却听他道:“贴身量一量尺寸,不然怎么买衣服。” 话说的一本正经,动作却无比下流。摸腿的时候,尤其放肆。 经此一夜,明烟觉得她和宁徽之间真是百无禁忌了。她现在就是个纸老虎,已经完全震慑不住宁徽的色心了。 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他才终于放开她。她红着脸道:“你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怎么还这么碰我。” 他哼了一声,“本来是气不过,不过冷静下来一想,你只要喜欢我,你和他的婚约早晚都是一张废纸。” 她忍不住怼他,“脸真大。” “按说你们认识在先,或许还是青梅竹马,可男女之间,这么多年却还规规矩矩,想来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见他一副笃定又自信的模样,明烟忍不住道:“瑾哥哥是守礼,哪像你这般行事恣意妄为。” “那你说,你是喜欢他那般对你,还是喜欢我们这般亲密无间?” 她没有回答宁徽,目送他出门为她买衣服。宁徽问她喜欢卫瑾吗?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思索这个问题。 就像宁徽猜测的,她和卫瑾青梅竹马,算得上两小无猜。他们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卫瑾就像她的影子,从来不会违背她的意愿,从来不会惹她不快。 他温雅有礼,有耐心又宽容,她挑不出任何毛病和不满,因为他总是那般完美。她和卫瑾自小便有婚约了,父亲做主,在她看来水到渠成,便是天成佳偶。 如果不是遇到宁徽,如果不是被他亲口逼问,她甚至从来都不会去想这个她原本以为理所当然的问题。 ☆、181009 没有比较, 或许永远不会明白差别。 如果不曾遇到宁徽, 或许她和卫瑾一生都会过的很幸福。她会以为和卫瑾那般的安静相伴便是喜欢。 可是遇到宁徽,她才知道不是。真正的喜欢从来不会那般安静, 而是像和宁徽这般,会让你身不由己,心生喜悦, 甚至沉迷。 她从来都遗憾于自己的女儿之身,可是在宁徽面前, 她第一次觉得身为女子竟可以如此心动与欢愉。 她嘴上责怪宁徽孟浪, 但她心里其实并不讨厌与他的亲昵之举。 如果她不是女子, 她便不能做宁徽的女人了。 第一次觉得,做个女人……也不错。 没有衣服不能出门,明烟无聊之下,便将宁徽的这个房间打量了一番,然后自然而然发现了那个装着红色小怪物的器皿。 那个晶莹剔透的瓶子是她昨夜从肮脏的穿景湖底找到的。此刻近距离打量, 只觉得瓶子做工与用料都精致无比, 而且瓶子本身污迹很浅, 应该不是长久埋在湖中的旧物, 即使落入湖中,也该是最近的事情。 瓶中那个红色的家伙,正憋屈的在狭窄空间里摇头摆尾,此刻见明烟凑了过去,便龇牙咧嘴地撞击在了瓶身上。 明烟隔着瓶子戳了戳它的头,“昨夜是你咬的我是吧?害我在宁徽面前如此丢脸……嚯, 你还挺凶嘛你,咬我啊咬我啊咬不到……” 她故意把手指从瓶口伸进去,在红色小怪物即将探出水面时,又快速挪开,几个来回之后,小怪物便再也不理她了。 这个小怪物看久了,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昨夜初见估计是在湖底淤泥中打过滚儿,如今身上泥垢冲掉了之后,一身艳红,在如此夺目的瓶子中游动起来,倒也有些引人注目。 瓶子、养起来、逗弄……忽然一个念头在明烟脑海深处一闪而过,随后她微微呆住。她想到湛王手指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痕,如果落在观景湖底的这个瓶子是湛王平时用来装这种小怪物的话,那么一切便解释的通了。 瓶中水需要时时更换,所以那夜湛王很可能是去湖边接水,但是瓶子失手掉进了湖中,那么他身上的污泥痕迹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对,等一下。从湛王妃那里获得的信息表明,湛王对自己的死是有预知的,也就是他已有了死亡的准备,所以那夜去湖边是为了将养在瓶中的鱼放回湖水中,然后顺便丢掉了瓶子…… 死因究竟是什么呢? 明烟边想边瞅着瓶中依旧快速游动的小怪物琢磨着,为什么要养这么奇怪的家伙呢?这种小怪物是从哪里来的?被它们撕咬的感觉,会让人觉得上瘾吗?她昨夜被咬明明很痛啊……还有,为什么她后来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宁徽说她中了媚药,那源头是哪里呢? 她是赴了榠王的邀约,但她并未碰过桌上的任何食物 分卷阅读14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包括酒水,所以不是榠王。 接下来是宁徽……她是吃了那桌上的酒水与饭菜,但媚药如果真是宁徽所下,他便不会留下她的清白之身,事都做了,明摆着的便宜不可能不占,这不合常理。 更何况,以药效的发作时间来推论,如果药物源头是榠王或者宁徽,她不可能捱到湛王府别院时才发作,这点根本说不通。 那么余下的可能便是在湛王府别院。在那里唯一发生过的令她措手不及,并且有可能中招的事情,便是…… 明烟想到这里,紧紧盯着瓶中来回游动的红色小东西,那便是被这个东西咬了。可是这个东西体内有媚药? 明烟不解地摸了摸下巴,这玩意凶神恶煞的,怎么喂它们吃媚药啊。 一切似乎终于有了一些端倪,但还是有地方解释不清楚。还有那些湖底的女子尸骨又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被杀,又为什么被抛尸湖底? 湖底这些小怪物如此嗜血好杀,有这么多尸体在其中,那不是成了天然的养料?怪不得王府别院的人说,从无人在湖中养过活物,也并无人喂食,这哪里还需要喂食?湖底的土壤都因为过于肥沃而变质…… 等一下!明烟眼睛骤然睁大,如果湖底那些女尸喂养了湖中的怪物,那么是不是那些女尸自身便有古怪,所以才会导致这些怪物变异的如此凶残? 它们吃掉了女尸的尸身,而女尸的尸体本身不知道有什么不对,导致了这种怪物的变异,甚至让它们身上有了媚药的成分…… 这世上是不可能有动物身上天生有媚药这种东西存在的,能发明这种丧尽天良东西的,只有……人。 万恶之源。 她边想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共有多少具尸骨来着……她的脑海深处缓缓浮现出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在哪里呢? 她微微蹙眉睁开眼,正对上桌上静立的雕花铜镜。镜中的女子秀发披散,虽然未戴任何配饰,但不知为何,一眼望过去,却觉得满目春情。 明烟暗暗哂笑,这一定都是宁徽的错。 不对,等一下。配饰! 明烟终于想起来女尸的数量为何会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之前在别院王爷的书房暗道里,找到的那些残缺不全的女子首饰,那些只余下一半的,毁损不全、意义不明的首饰,总体的数量,和湖底女尸的数量……竟然是一样的。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明烟忽然觉得身体无比的寒凉,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那些首饰为何只余下一半,湛王妃从她自身的遭遇,便已经讲明了其中缘由。先帝荒唐而淫.乱,他欺辱了那些女子,那些原本有夫有主的女子。 即使他贵为帝王,富有四海,全天下都是他的,但欺辱别人的妻子,这本身便是难以言说的罪,他就算不觉得理亏,至少也不会希望麻烦重重。 更何况,她不信,河边夜路走多了,鞋子会不湿?那么多女子,总会遇到抵死不从的贞洁烈女吧?这时候该怎么办呢? 明烟眉目幽冷地盯住了瓶中摇头摆尾的红色怪物,它就像一颗龌蹉又充满了私欲的艳红人心一般,跃动个不停。 对,给她们用药。 无比荒诞的王朝,那些可悲女子的宿命。 即使贵为王妃,在遇到那种灭顶的遭遇后,湛王与王妃的感情也已经名存实亡。他们彼此再不相见,一个因为屈辱,一个则因为自己无能。 一个是失贞的妻子,另一个则是保护不了她的丈夫。即使王爷曾经深爱过王妃,但他们那么些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老死不相往来,便是因为往后的日日夜夜,再度看见彼此,都成了对方内心深处最大的痛楚。 倒不如永远不见。 王爷是个理智的男人,或许也是因为他对王妃的感情很深。他没有迁怒王妃,但是他也不会再和王妃举案齐眉。 更何况,这世间并非所有的男子都那么善解人意,宽容温柔。 在这件事后,皇帝一定是有所表示了。在一个失贞的妻子,和高官厚禄、锦绣前程面前,大多数男人都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或许,湖底那些寂寞而又冰冷的尸骨们,已经无声给出了答案。 宁徽推门进来时,看到的是明烟无比苍白的一张脸。她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无声地盯着瓶中游动不停的那个红色小怪物,出神。 听到动静,她茫然抬起头,望着宁徽好半晌,才问道:“你牵着两只狗回来干什么?” 她的神情似乎有哪里不对。他看了看她,又瞅了瞅那瓶中的小怪物,顿了顿,才问道:“你发现了?” 明烟看着他,很久没说话。她知道宁徽在问什么,她也在那瞬间明白了,为何宁徽说出去帮她买衣服,可是回来时却多牵着两只狗了。 她似乎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一公一母吗?” 听她这么问,宁徽便确信,明烟已经发现了媚药的秘密,于是直言不讳道:“狗发情之后,动作……很明显 分卷阅读14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利于观察和判断。” “你这样可真够缺德的。”她对着宁徽伸出手,“衣服呢?” “男装和女装我都有准备,不过我希望你今日穿女装。” 她轻轻“哦”了一声,“为什么?” 他将放衣服的包袱全部递给她,“因为我还准备了饰物和胭脂水粉,我想看看你装扮后的样子。” 她微微挑了挑眉,“那你呢?在我去做这些女人应该做的事情的时候,你去整治那两只无辜又可怜的狗吗?” 宁徽似乎有些无奈,“我需要确认一下。” “如果瓶中小怪物是造成湛王最后死亡的原因,那么这两只狗也会死的。” 宁徽微微垂眸,“它们本来就是要死的,我不买下它们,今夜也有人要吃它们的狗肉,换种用途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你怎能如此冷静?” 宁徽琢磨了一下她的话,才道:“也许并不是呢?你也被咬了,不也安然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PS:拿小狗子做实验属于剧情需要,并非虐狗行为,而且剧情里小狗子不会受到什么伤害,请爱狗人士勿喷。 ☆、181010 “我只是被咬一次, 湛王是多次, 更何况人的致死分量和狗的,能一样吗?” 他走到她近前, 揉了揉她的发顶,“明烟,你到底怎么了?” 她狠狠一拳砸在装衣服的包袱上, “我愤怒!”无比愤怒。 她抬头望着宁徽道:“你昨夜是不是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湖底那些尸骨的数量,和我们在别院书房里发现的那些残缺首饰的数量, 刚好吻合。” 宁徽好半晌没说话。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女衫, 缓缓披在明烟身上, 耐心道:“愤怒除了让你失去冷静之外,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对,所以我只是一个女人,永远变不成一个男人!”她挥手就将包袱扫到了地上,“一个个无情无义又自私自利!” 她攥紧拳头道:“湛王妃是唯一一个在先帝所给予的侮辱中活下来的女子, 可如今还有人千方百计用当年这件事来算计她, 到底是谁!可恶!简直混账!” 宁徽扶额, 叹了口气, “女人是不是格外容易同情女人?还是你现在的怒意已经左右了你的思考?你真的觉得湛王那件事是为了揭穿和为难湛王妃吗?” “我知道不是,但是……” 宁徽抬手捂住她的嘴,“先把衣服穿上,正好借机冷静一下。”他边说边将散落一地的衣服,又重新收拾起来。 看着宁徽俯身的动作,明烟也觉得自己刚刚做的有些过于迁怒。这并不是宁徽的错, 他为她去买衣服,肯定也是希望她能喜欢,然后穿给他看的吧?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女人有了喜欢的男人,就会忍不住对这个男人各种无理取闹?似乎放在别人身上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若转接到那个男人身上之后,便会变得格外难以释怀。 明烟去换衣服的时候,宁徽果然开始摆弄那两只狗。在观景湖中自由惯了的小怪物,一朝被囚禁在如此窄小的憋屈瓶子中,肯定心情已经很是烦躁,更何况还没有食物,所以对着探入水中的狗爪,毫不客气的一只给来了一口。 宁徽松开了两只狗,让它们在院子中疯跑。日头已经西沉,夕阳的瑰红将宁徽的背影铺陈的格外美好。 明烟从身后抱住他的腰身,“明明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试一次?” “有个猜测……不亲眼验证一下结果,我很难做出下一步的决定。”他边说边慢慢转过身,随后眼中闪过惊艳,“烟烟,你真好看。” 明烟挤兑他道:“第一次见我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微微怔了怔,随后才无奈笑道:“我有眼无珠,行了吧?”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两只狗已经开始兽性大发,明烟瞟了一眼后,便再也没有移开眼。宁徽干咳一声,“你一个姑娘家,这么直直盯着,不好吧?” 明烟蹙眉不语,好久才闷闷道:“我昨夜……不会也是这副死样子吧?” 宁徽愣了一瞬,随后忽然喷笑出来,他边笑边道:“不不,你比它们厉害多了,没完没了的……” 明烟气恼道:“你找打!” 两人追闹了一阵,宁徽才道:“走吧,出门逛逛,也准备一下晚上的吃食,等回来时再看看它们是不是还活着。” 明烟随着宁徽往外走,也顺势打量了一番宁徽的这处宅子,“这宅子挺不错啊。” “何以见得?” “风水摆位都是极佳的,不是小门小户的做派。”她说完神秘地瞅了瞅宁徽,“你或许比我以为的出身还要不凡……是不是?” “先帝的圣嘉公主,听过吗?” 明烟点头,“先帝唯一的一位公主,怎么了?” 分卷阅读14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这曾经是她的宅子。” 圣嘉公主的私宅……明烟猛地想起一则传言,便拉住宁徽的手,追问道:“我听说,这位圣嘉公主很是喜欢林无惜,是不是真的?” 宁徽的手很明显地僵了一瞬,随后极缓慢地看了她一眼,“什么?” “我在湘东都听过这种传言,你是那暴君的师弟,不可能不知道的吧?” 宁徽先是抿了抿唇,随后忽然伸出修长的手指,用力弹了明烟的脑门一下。 她猝不及防,被弹了一个正着,捂着额头,哀声道:“干嘛弹我!” 宁徽哼了一声,“严姑娘说你也很迷恋林无惜时,我本还不信,可照如今这么看来,你恐也是色厉内荏,嘴上对他深恶痛绝,其实骨子里也暗暗为他着迷不已吧。” 明烟不满道:“你胡说,我哪里有!” “他的画像难道不是你主动找严姑娘要的吗?” “我那是……我……”明烟顿了顿,忽然瞅了瞅宁徽,“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宁徽一脸正经道:“对,是啊,我吃醋了,严姑娘若是给你画像,你不准收下!” “你这醋吃的厉害了,连一个死人你都不放过……”明烟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严姑娘说我喜欢他,我便喜欢他了吗?人言不可尽信……” 却听宁徽截断她的话,道:“你也懂得这个理儿吗?人言可畏,圣嘉公主她是有驸马的人懂不懂?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传。” 明烟悻悻道:“说林无惜,又不是说你,你怎么比他还计较。” “我只是觉得人死为大,何必再去论人是非与短长。” “好嘛……”明烟又道:“那这宅子怎么又归了你?” “圣嘉公主死后,这宅子传言闹鬼,我便低价买入了。” 明烟闻言一呆,“闹鬼?” 宁徽好笑地瞅了瞅她,“你怕啊?”他边说边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欢迎随时来我房中睡。” 明烟觑了他一眼,“你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宁徽笑了笑,“闹鬼自然是假的,那是我故意让人放出的消息罢了。” “为什么?”明烟顿了顿,“你想要这宅子?” 宁徽点了点头,“见过的宅子也不少,不过还是最喜欢这个。”他顿了顿,又道:“因为这宅子布置的……很合我心意。” “哪里特别?” 宁徽牵了她的手,唇角微翘,“等晚间我们吃饭饮酒之时,你便知道了。”他说完又默默看了看明烟,“今夜无风,正好赏月,若是有美人愿意献舞一曲的话,那就更妙了。” 明烟快速瞅了宁徽一眼,随后又立刻垂头,遮住了眼底的羞窘。这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露骨,简直有些烫人了。 她咬了咬唇,“我不会跳舞。” 他“咦”了一声,“你怎知我说的美人是你?” 明烟闻言娇哼一声,“好,那你就和你的美人一起去用晚膳吧。” 她去甩他的手,却被他攥的更紧,他贴在耳边道:“我还买了一件红色的舞裙,我真的觉得红色很适合你,晚上跳给我看看,好不好?” 明烟快速反手摸了一把宁徽的下巴,“看你表现。”说完,转身就跑。 撩完就跑果然是她一贯的作风。宁徽看着她那欢快的背影,微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跟了上去。 听宁徽说,宅子通院的老槐树下埋着一坛梅子酒,去年的,这个时候入喉,定是十分美妙。 “在这个时节的帝都,可以喝到梅子酒,看来宁公子是个会享受的人。” 听明烟如此说,宁徽便捏了捏她的手,“这里不比湘东,想来你会喜欢。” “嗯,那我想想配个什么菜最好入口……” 申酉交替,天色渐暗,细碎灯火已经开始悄然点亮了晚市长街。两人簇拥在人群里,感受着一点点弥漫而升的烟火之气,心中忽然就有了一种疲惫了一整日后,难得静下来的安宁之感。 计划是挺美好的,可惜路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从明烟盯着那辆缓行的马车时,宁徽便知道那车上的人定不寻常。 “怎么了?” 见宁徽低声问道,明烟答,“那马车是以前曹将军府上的,我之前见过。” “死了的曹犇吗?”宁徽沉吟道:“听说曹将军的夫人去世之后,他便没有再娶夫人,那这车上坐的是谁?” “是他的小妾。” 似乎是证明明烟所言不虚,那马车在一家医馆门前停了下来,有一位已婚妇人抱了一个孩子,下了马车。 “曹将军死的时候,他那小妾的这个孩子才刚出生不久,是个男孩。”明烟盯着那妇人进了医馆,“想来是那个孩子生病了吧……我们跟去看看。” 对于这个提议,宁徽心中是拒绝的。今夜他只想和明烟共度良宵,可是他也明白,明烟决定了的事情,便不容更改。 他暗暗腹 分卷阅读15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诽这个曹将军的小妾出现的不是时候,于是挤兑明烟道:“去医馆总要有个说辞,不如说你有喜了吧。” 明烟呛了一口,缓缓瞥了宁徽一眼,“我这一查便知是假,不如说你病了吧?”她状似认真想了想,“不如就用湛王爷那个病症如何?” 说完后,快速开溜。 宁徽一把没抓住,暗暗咬牙,好,说他不举是吧?坏心眼的丫头,给他等着! ☆、181011 这个时辰, 医馆基本上都是要关门的了。明烟入内, 堂里只有一个小伙计正在称药,“姑娘, 您是要瞧病?”他边问边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先生说了,刚刚那位夫人是最后一位, 您这……” 明烟闻言一脸不满,“凭什么她是最后一位?我相公最近体乏不济的厉害, 今日必须要先生给瞧瞧, 不然我可不放心。” 跟在身后进门的宁徽差点没被口水呛死。他是吃了天大的亏, 才换来这一声相公啊。 听动静,宁徽已经到了身后,明烟回头觑了他一眼,啧啧,这脸黑的跟锅底儿一样, 估计先生看见他, 也会觉得他是生病了的。 听明烟话中之意很是不高兴, 小伙计忙解释, “那位夫人是提前约好的,不然这个时辰,一般我们先生都不会再给看诊了。” “原来还能约啊,哎,我怎么没想到。”明烟和小伙计闲聊了两句,状似不经意问道:“我看那位夫人抱着的小公子还那么小, 能得什么病啊?” 小伙计就怕明烟因为看诊的事情心生不悦,对她的问询,便一五一十说了,“小公子一直打喷嚏,鼻涕像清水儿一样流个不停,眼耳口鼻没有不痒的地,最重要是呼吸不畅啊,听说身上还起了疹子。” 明烟一惊,“这么严重啊?” “是啊,本来没那么严重的,不过这夫人之前看的大夫误诊了,以为就是小儿寒症,吃了一阵子药,不见好,反而愈演愈烈,听别人介绍来问过我们先生一次,我们先生说大概是和什么东西犯冲造成的,让她赶紧抱着孩子过来面诊,再行开方用药。” “这样啊……”明烟顿了顿,又道:“那你们先生没和你私下说,这是什么病症造成的吗?” “什么都有可能啊,许是吃食不对,许是用的不对,再或许接触的东西不对,都有可能的。所以才说要把孩子接过来面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切脉更能准确一些。” 宁徽旁听了这半天,其实心中对于孩子得了什么病,已经模糊有数了,但是生气刚刚明烟说他不举,所以在一旁凉凉围观,不置可否。 明烟暗忖,吃食不对……应该没有可能,这么小的孩子,还没断奶,总不会是那小妾奶水有问题吧?接下来是用的不对……更不可能,曹犇死了,这孩子就是那小妾唯一的指望,母凭子贵,她就能在没有正妻的将军府,靠这个孩子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所以用的应该都是最好的。 那么余下只有接触的东西出了问题。她暗暗皱眉,对于曹犇的死一直没有定论,因为他死的太过蹊跷。虽然并不如在荒山客栈时,那个说书人口中所述那般荒诞不经,但却委实令人摸不到头脑。 曹犇出事的时候,她并不在天都府中。关于他的死,她是在案宗里看到的。 疑似……被人隔空扼喉,窒息而亡。 最初看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她和程郢都觉得荒唐无比。可是他们都看过曹犇的尸体,甚至仵作还切开尸体,看过五脏肺腑,的确就和被人勒死后,窒息死亡的状况,一模一样。 中秋佳节,赏菊之夜。无论是案宗里描述的,还是事后明烟从亲历的差官口中问出的,答案都是显而易见的。 那夜,只有曹将军和小妾二人在一起。将军府中有座赏花亭,为了投小妾所好,于是曹将军默许,将赏花亭移至了花园正中。赏菊之夜,百菊争宠,在亭中摆酒饮宴,就如置身于千菊丛中一般,再借着当夜的送香风,简直人间仙境。 可是,曹将军就在这万千菊舞中,暴毙了。 小妾成了最有嫌疑的人,甚至被带入了天都府中严讯了许久。最后还是明烟找到了曹将军的手书遗命,小妾的厄运才算终结。 “若有一日,吾有不测,府中一切都交于吾妾袁氏以及吾子曹杉。” 她还记得当初那个小妾离开天都府时,痛哭流涕的脸,“我怎么会害将军,天地良心啊。” 天地良心倒是不好说,但小妾有句话不假,她是不会害曹将军的,她只是个妾,离了曹犇,孤身女子,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就冲着这一点,她也不会希望曹犇死,更何况曹犇还很是宠爱她,将一切都留给了她,从任何角度去考虑,她都不会是杀死曹犇的那个人。 可当时亭中只有她与曹犇,她是眼看着曹犇断气的,几乎要被当场吓疯。 谎话是无法一遍遍重述,依旧不会出错的,除非那本就是真的。 天都府自有诱使犯人招供的手段,袁氏只是一介女流,更何况她本身也极是害怕 分卷阅读15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行将崩溃,那种情况下的供词,基本上也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袁氏言,当夜曹犇是忽然不适起来的,他青筋暴起、眼瞪如铃,宽大的手掌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脸色涨紫,口唇泛青,口涎滴落,呼吸困难,最后跪地抽搐,死状极为痛苦。 “仿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从正面死死扼住了将军的喉咙,令他无法挣脱,直到断气。” 曹将军那样结实的武人,壮年男子,寻常男子近身都很困难,更何况还能当面将他扼杀,几乎等同于不可能。 而且因为赏花亭所在的位置,如果有外男闯入,是不可能不留下脚印的。能正面和曹犇抗衡的魁梧且又高大的男子,天都府几乎是将将军府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那样的脚印。 这个案子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这是明烟心中的一个结,因为她真的查不出曹犇真正的死因。 被一只无形的手,隔空扼喉而亡?怎么可能!那不如说是被他在战场上杀死的冤魂,前来索命,更为痛快一些。 她在荒山客栈时,驳斥说书人无稽之谈。那些话,确实是她的心里话。 她不知道缘由,所以格外反感那些不知轻重的人,肆意胡说。 她这厢暗暗想着这些,里面看诊的屋子,棉帘子倒是从内掀开了,正见袁氏抱着孩子走出来,身后看诊的先生还在相送。 袁氏道:“真是多谢先生了,之前那人误诊,险些害了我这孩儿的性命,幸有先生,不然我们母子真是……” 她大概是想到了曹犇,又明白儿子是她如今唯一的指望,于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病其实不是难症,只是药不对症耽误了,而且这病多是遗传,预防也是预防不了的,以后多注意吧。” “是是,多谢先生。” 袁氏抱着孩子出门前,和大堂里的明烟粗粗打了一个照面。她没有多加留意,而且明烟女装在身,又薄施脂粉,和男装时天差地别,所以她根本没将她和天都府那惊鸿一瞥的差官,联系到一起。 见袁氏已经一脚踏出了门,明烟立刻上前,刚要说话,却被看病的先生拦了回来,“这位姑娘,不好意思,今日不看诊了,那位夫人是早就相约的,不好推辞,今日老夫家中还有事情,请改日再来吧。” 明烟原也不是前来瞧病的,自然顺坡下驴,但她心中有个疑问,尚待求证,“先生,麻烦您,刚听堂间伙计言,那妇人的孩子接触了不好的东西,因而得了怪病,哎呀我这心里有些怕,先生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啊,我也好预防一下,别回头再莫名其妙生了什么怪病,就不好了。” 看病的先生闻言笑了笑,“不妨事,就是几朵花而已。” 明烟微微愣住,她脑中快速闪过什么,急忙问道:“什么花啊先生?” 看病的先生当明烟是惜命怕死,忙安慰道:“莫担忧,只是菊花罢了,于你而言是雅物,赏景添趣,于那孩子便是毒,会要了他的命的,所以只要那妇人将房中菊花盏撤掉,再按照我开的汤药准时服下,那孩子便很快安然无恙了。” 菊花……明烟藏于袖中的手掌无声攥紧,原来竟是菊花!她竟然一直漏了这个东西。 “那夫人闺名有菊,所以爱菊成痴,她不仅府中养了菊花,还要剪枝移花入室成盏,那小儿便是天生受不得那菊花,因而患病。” 明烟长舒了一口气,“刚听先生说这病多是遗传,而那夫人爱菊成痴都没有病症,想来这病是源自那孩子的父亲了,是吗?” 看病的先生捻须点点头,“应是如此。” “最后麻烦先生一句……”明烟顿了顿,“这病……会死人吗?” “严重了便会,人与人体质不同,受影响的症状也不同,而且接触的数量、品种、时间都不相同,结果自然也不同。” 看病的先生叹了一声,“若确是因此死了,倒真是可怜,其实及时诊治,还是可以治好的。” 看病的先生絮絮叨叨还说了一些什么,明烟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心中愤怒无比。 原来千思万虑,左查右寻,最后竟落入了这样一个可笑的陷阱里。 ☆、181012 凶手比她了解曹犇, 他利用了曹犇自身的弱点, 轻轻松松便将他杀了,而所有人都被曹犇口中的那个, 写着曹犇在九功宴上座次位置的一块小破布,引去了越来越遥远的歧途。 明烟眼底的光芒愈加明利,如今细细想来, 榠王、湛王、乃至于曹犇,他们每个人的遇险和被害的真相, 其实都和被无形中妖魔化的九功宴命案, 相去甚远。 若榠王所言属实, 九功宴座次位置是被那个幕后之人安排着扯出来的,那么用意已经很明显,估计有人在将当年那件事闹大。 利用榠王寻找千蓉骸骨的事情,逼他第一个攀扯出九功宴。但不知什么缘由,竟然留下了榠王的性命……或许, 对于这个幕后之人而言, 榠王还不是死 分卷阅读15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时候, 他活着会比死了, 对这个幕后之人更有用? 然后是曹犇。曹犇的死,在这个系列案子里,是被妖魔化最厉害的一宗,但真相却在今夜不经意间解开了,他的死竟然是如此的可笑与荒唐。这个幕后之人,利用了曹犇对菊花天生敏感的特点, 在中秋赏菊之夜,百花丛中,趁着有利的风向等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就这么简简单单将他杀死了。 最后便是湛王……利用湛王维护湛王妃之心,逼他自裁。虽然湛王的真正死因是不是和观景湖中的小怪物有关,还未可知,但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 明烟越想越心寒。多么冷静、多么可怕、多么处心积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用尽一切可以要挟的方法。 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幕后之人缓缓推动着棋盘上棋子,让他们因为秘密、因为恐惧、因为把柄、因为自身之疾,而不得不按照他的吩咐与意志去行事,去铺路,甚至……死掉。 多么可怕。 九功宴……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引导着九功宴这个案子的走向,又是为了何种目的? 难道真如榠王所猜,是……当今陛下? 可是榠王身份微妙,他口中所言,又能相信几分?他知道她的秘密和她的目的,但他没有揭穿,甚至暗暗给了她高升的机会,或许他意图借她的手找到骸骨是真,但余下的话就不能尽信了,毕竟从他对宁徽的态度以及防备之心来看,就能推出他和当今陛下的关系到底如何。 明烟心中有些嘲讽一笑,亲兄弟……哪里比得上皇位重要呢?他们李家的人……果真凉薄。 从曹犇和他儿子都对菊花敏感,便能看出,病……果真是会遗传的。凉薄的心亦然。 她心中想了这么许多,之前那股子压都压不住的愤怒,终于稳定下去了,然后明烟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愕然问宁徽,“我们这是去哪儿?” 牢牢牵住她的手,拽着她一路前行的男人,终于极缓慢侧头瞪了她一眼,“你终于想起来我的存在了吗?” 从刚刚起,就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问完了看病的先生后,就仿佛再也听不进去周围人说的话,连他低声对她说,我们跟上去这几个字时,她都一副毫无反应的模样。 他一路都暗暗气愤在想,他到底都在瞎忙碌什么?也许这个案子查到最后,真相大白,她最恨的那个人反而是他。 他怎么会做这么不智的事情,这和坑自己有什么区别? 可是……偏偏又见不得她那副明明焦虑,却又强行忍住,装出欢悦的模样。不知道她在湘东时,到底活的怎么样,但至少他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是真的觉得开心,而不是将一切闷在心里,表面装出高兴的样子来粉饰太平。 或许,从遇到她那刻起,他的聪明才智、城府算计、谋略手段……都再也使不出来了。 吃力又不讨好的事情,做多了是不是会上瘾?他暗自叹息了一声,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宁徽,我们这是去哪儿?”明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他冷冷道:“跟踪啊,看不出来吗?” 啊……明烟不解道:“跟踪谁?” “一个男人。” 嗯?明烟还待再问,却听宁徽怏怏不快道:“临出门时,小伙计和看病的先生说的话……你不该对我说点什么致歉的话吗?” 什么话?似乎说了很多话…… 见明烟一脸茫然,宁徽的脸色更黑了。 “这位姑娘到底要看什么病啊?”宁徽拉着明烟将要迈出医馆时,听看病的先生问小伙计道。 “不是那姑娘……是她相公。” “哦……那这公子得了什么病啊?” “不行……男人隐疾……” 先生又缓缓哦了一声,“看着不像啊……” “这大概就是……驴粪球表面光……” 那一瞬间,很想直接捏死身边那个脑子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的明烟。 听宁徽一脸抑郁地说完,明烟忍不住好笑道:“那位先生不说了嘛,不像,不像……哈哈哈……” “快哄我,不然我就不跟了。”他凉凉瞥了明烟一眼,“如果今夜跟丢了人,我保证你会气到睡不着。” 啊……到底是谁啊? 接触到她问询的眼神,他哼了一声,“今夜月色真是格外美啊,不仅我们在跟着曹将军的小妾,还有一人也在跟呢……” 他话没说完,明烟神色已经大变,“是谁?看清脸了吗?在哪儿?快说!” 宁徽一脸“你说什么风大我听不见”的神情,明烟不禁嘴角抽了抽。两人此刻正到了一处背风的小胡同里,她瞅了瞅四下无人,快速探臂搂住了宁徽的脖颈,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被亲住的一刹那,他微微顿了顿,随后便快速圈住她的腰,将她压进自己怀里。 她微微挣扎,“别闹了,人跑了……” “不……”他抵唇蹭了蹭, 分卷阅读15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我们已经到了。” 宁徽指了指胡同里的第二家,此刻木门虚掩,门内有女子的低语声,“饭热好了,快去吃吧。” 紧接着便有个奶声奶气的男孩子,笑着叫爹。 宁徽微微斜视了明烟一眼,觉得她的神情意外有些严肃。他指了指门内,比了几个简单的动作,但明烟已经瞬间明了宁徽的意图。 他在说,你封门,我去抓那个女人或者孩子。 明烟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虚掩的门内有徐徐散出的烟火气,有孩童的嬉笑,有女人的温声细语,或许还有屋中男人无声吃饭的声音。 在他们出现以前,这家人或许可以过得很幸福。 为何如此多愁善感……明明宁徽的策略,才是对的,得当而准确无误。 但宁徽没有给她太多思虑的时间,他已经动作迅捷地推开了虚掩的木门,闪身进了小院,明烟只得跟随。 接着……这大概是宁徽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身手。之前在荒山客栈时,心中自然明白,他很不凡,但想象和亲见,原本就是两回事。 他进院子的同时,一柄花扇已经无声无息划出了袖口,在那个女人瞪大双眼,将喊未喊的同时,已经施巧力抵住了她的咽喉,逼得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人在晾衣服,一件一件冲洗干净,徐徐展开铺在院中纵横悬挂的长绳上。此刻受制于宁徽,湿哒哒的衣衫便也重新掉进了浣衣的大木盆里。 屋中的男人未察觉有异,依旧在房中吃饭。宁徽瞥了眼仓皇瞅着他的女人,低声道:“孩子呢?” 女人无法说话,只得努力往屋内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孩子在屋里。宁徽微微垂眸,随后道:“想办法叫他出来,你只有一次出声的机会,乱叫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该明白结果。” 女人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是怕极了,连忙点了点头。宁徽松开女人,逼近了门侧的墙壁,对明烟比了一个手势。 明烟会意,宁徽是想在男人出房门的时候制住他,而她则是守住出口,不要让男人趁乱跑了。门旁正好有雨季时铺在屋顶门檐上引雨汇流的厚重稻草,她便闪在了那之后。 宁徽见明烟已经妥当,对那女人示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她爹,衣裳绳子松了,帮我紧一紧啊。” 屋内静了静,连男童的声音都没有了。宁徽看着那个女人,于是她只得又道:“她爹?” 屋内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有个男人的声音道:“来了……” 男人推门出来的瞬间,宁徽的花扇已经无声无息贴上了他的咽喉。男人吃了一惊,喉头不断滚动,“好汉饶命……” 宁徽冷冷道:“出来,我也不想吓到孩子。” 男人依言带上门,被宁徽推搡到院中,“跪下。” “好汉……这到底是何事……” “跪下。”见宁徽又冷冷重复了一遍,男人终于跪在地上。宁徽绕到他身前,默默打量了半晌,才道:“不要和我兜圈子,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无缘无故我不会找上你,劝你学着做个聪明人,大家省事。” 男人抬眼打量了一番宁徽,没说话,只默默低下了头。 “为什么跟着曹将军的小妾?” ☆、181013 隐在稻草后的明烟呆了呆, 原来在她一直注意着将军府的马车时, 还有人也在跟着那车上的小妾母子。 男人道:“我不认识什么曹将军的小妾……” 话未说完,便听宁徽冷笑一声, 他慢慢蹲下身,探手一把捏住了这人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 “你既然不认识那小妾,为何会在他们的马车里塞了一样东西?我一路跟着你, 你若此刻还想抵赖, 我便将你捉拿回去, 放心,会有一百种让你痛不欲生的招供法子,要逐一试试吗?” 宁徽说这话时,并没有加重语气,但是无端让人听完觉得浑身发凉。明烟旁听尚觉如此, 她暗忖这男人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果然, 听男人道:“是、是长命锁。” 宁徽“哦”了一声, “说明白点。” “曹将军还活着时, 曾在我做工的那家东家店里打了一只长命锁,要定在小公子出生之日,亲手戴在那孩子脖子上的,谁想小公子还没出生,曹将军便死了,那长命锁留在店里无人取, 时日久了,东家便让我上门去送,谁想正遇到天都府的差人抓拿曹将军的小妾,那夫人也是可怜……” 宁徽觑了他一眼,“那和今日之事,又有何关联?” 男人嗫嚅道:“那长命锁也是个值钱的,没有送出去,我便、便起了私吞之心,我本以为曹将军的小妾被抓进天都府,便再也出不来了,这事从此便无人知道,可谁想她又被放出来了,我很担忧,便一直想找机会将那长命锁还回去,刚巧今日路上遇见她,我这才偷偷还回去的。” “为何偷偷还?” 男人道:“他们日后发现这东西,只会 分卷阅读15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当作自己取过,忘记了,不会怀疑到我头上……官爷,我可不想吃官司啊。” 宁徽闻言冷笑一声,“你倒是机灵,还知道我是官爷。” “您刚说了捉拿,那两个字我光听着都觉得害怕……” 这个人和他原本预想的那人形象差的太远了,宁徽琢磨了一下,终于松开他,缓缓站起身。 “你倒是挺关注将军府的一举一动,连那小妾何时被放出来,你也注意的很快啊。” 宁徽微微回头,见是明烟边说边走近。男人见他家稻草堆后还有一人,登时有些目瞪口呆。 明烟是听这个男人提到长命锁,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小妾入了天都府之后,曾经提到过,将军还答应会给新生儿打造一只长命锁,不过将军去了,可怜这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得到亲父给予的任何礼物。 小妾说那话时本是卖惨,希望引得众人同情,不要疑心于她才好。当时明烟也是随耳一听,但今夜听这个男人说起,她忽然觉察出似乎有哪里不对。 听小妾的意思,这个长命锁是将军想打造,但是尚未来得及,而这个男人却说是将军已打造,但是尚未来得及去取。 两人所言不一致,必然有一人在说谎。 明烟走到男人跟前,上下慢慢打量他,随后才道:“我劝你还是说实话,眼下你若是实话实说,我们还可以从轻发落,若真是被我们查出来你在说谎……曹将军那个案子至今还未了结,或许就是在等你这个幕后真凶吧。” 男人被明烟盯得有些发慌,结结巴巴道:“我、我说的是实话……” “你若说的是实话,那将军府的小妾说的便是假话喽?”明烟好说话地点点头,“也别说我们冤枉了你,现在你和我们一起去将军府走一趟,和她当面对质,一切便清楚了。” 说完,明烟便给了宁徽一个眼神。见宁徽要动手,男人急忙道:“其实我是觉得那女人可怜,死了丈夫,如今儿子又要病死了,如果留给儿子长命锁是曹将军未完的心愿,那我便替曹将军完成这个心愿,仅此而已,我也有孩子,我能明白那种心情……” 他的话却被明烟的笑声打断,她似乎感到好笑,笑了阵又停了,指着男人道:“满口胡言!你一直关注将军府的一举一动,你替曹将军送给那孩子长命锁,这一切和你是不是有孩子,是不是一个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因为良心不安。人只有在心怀愧疚或者心有不忍的情况下,才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来,你要么是曹将军案子的参与者,要么便是知情人,总之,你今夜要和我们走一趟了。” 明烟已经为这件事一语盖棺,于是宁徽便将男人从地上拎起来,推搡着向门边走去。临出门的时候,明烟回望了一眼,院中那妇人在原地已经兀自抖成了一团,看过来的眼神满是惊恐。 明烟心底浮上一丝奇怪的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明烟暗暗思忖着,可是没走出多远,那个男人便道:“两位大人,我怀中还有给我儿子买的小玩意,刚刚事发突然,没有来得及给他……我能不能返回去,把东西留给他,再随两位大人去?” 宁徽微微伸出手,男人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拨浪鼓,递给宁徽。宁徽接过来看了看,确实只是个很普通的小拨浪鼓,于是看了明烟一眼,见她点头,于是道:“我随你回去。” 他又对明烟道:“你就等我一下吧。” 反正出来也没几步而已,于是明烟点头。眼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木门,明烟便继续思索刚刚的纠结之处,忽然脑中快速闪过一些细节。 那个女人在洗衣服,可是那木盆里似乎一件男人的衣衫都没有。三口之家,妻子是不可能不给丈夫洗衣服的……除非她根本没有丈夫。 明烟心中悚然一惊,对,还有,自己的丈夫要被差官带走盘问,身为妻子,为何会是那种表现?仿佛根本无动于衷……但眼中的恐惧,却又分明是真的,只是她到底恐惧的是什么? 还有那个孩子,跟自己的父亲也不亲近,甚至在屋中再无声息了……不对,她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她只是在门外听到了孩子叫爹的声音,但又如何肯定,那真的是个孩子? 在荒山客栈时,那个口技兄不是也一个人演完了一整场春宫戏吗? 想到这里,明烟心底愈加冷沉……宁徽!坏了,如果这一切都是请君入瓮的一场戏,那宁徽岂不是危险? 她来不及细想,已经向那户人家飞奔而去。 一脚踢开院门,扑鼻而来一股子血腥气。明烟心底大惊,只见院子中央的男人脖颈上全是血,此刻仍有不断涌出的血汩汩流淌,眼瞅着就要淌到明烟脚边了。 她快速冲过去,不顾染到自己身上的鲜血,一把扶起他,问道:“谁杀的你,说呀!” 男人浑身都在抽搐,可是他竟然还没有死。他不断渗出血污的嘴唇缓缓勾起,竟然汇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是个笑容。那竟然是个笑容! 这个眼看着就要断气 分卷阅读15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男人,在对她微笑,用一种她一辈子都看不懂的眼神。他的嘴唇仍在翕动,似乎想要和明烟说些什么,可是他气息太微弱了,根本听不清,于是明烟便凑到他嘴边,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似乎每说一个字,便会有似暖还凉的东西,喷在她的侧脸颊上。明烟知道那是血,但是她根本来不及去在意这个,因为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令她震惊。 “查不到……你们永远查不到……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所以你们永远也查不到……” “那些纵恶的人,终会在地狱里相见,我……相信他们……” 他说完这句话就断气了。明烟狠狠盯着他的尸体咬牙切齿道:“难为你竟觉得自己的牺牲很有价值,或许心中还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很是光荣吧……” 她松开手,任死尸扑倒在地,“宁徽?宁徽!” 明烟踩着脚下的黏腻往前走,心中却空前通明。不是宁徽下的手,他刚刚的兵器不过是柄花扇,那东西仅能防身,不能伤人,而能喷出这么多血的伤口,绝不是区区花扇能够做到的。 这院子里还有别人在,而且这个人很是危险。那伤口不知为何……看起来非常眼熟。 她边想边靠近主屋的那扇门。这是个小门小院的普通人家,没有后门,唯一的出口只有她刚刚进来的大门,所以人应该还在院中,不,在屋里,就在她即将推开的这扇门后。 宁徽是不可能翻墙而走的,至少他不会丢下她,自己离开。相识尽管不久,但就是肯定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最坏的可能就是,宁徽和行凶的人如今共处一室,都在这扇门后。知道她返回来找,依旧不出声,那么只能做最坏的两种打算。 宁徽被制无法脱身,所以没有回答她的呼唤。还有……便是他已经遭遇不测。 心中忽然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便咬紧了牙关,随后右手自然而然,摸上了藏在黛裙下右大腿上的那个小机关弩。 ☆、181014 但紧接着, 明烟心底咒骂了一声。这一摸真是好坏参半, 好的是她已经习惯了小机关弩从不离身,即使穿了女装, 她依旧没有将它抛下不带。而坏的是……这女裙和男衫有个最大的区别,从前未觉察,今时今刻意识到, 可真是生死之别啊。 男衫下摆两侧是有袍缝的,所以摘取小机关弩很是方便。但眼下这女裙……她要弯下腰撩起裙摆, 才能将小机关弩从大腿上摘下来。 可是她已经习惯性地一手去摘小机关弩, 一手快速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不好。明烟心中泛起这种危机感的同时, 一个东西已经无声无息顶在了她的额头上。明烟蹙紧眉,暗叹倒霉。顶着她的东西,该是铁质,有重量,带机关, 耳中那无比熟悉的机关转动的声音, 在此刻死寂一般的屋子里, 听起来格外令人惊心。 明烟垂头, 保持着半蹲地的姿势没有动,手则自然地从摸着小机关弩的位置,撤了回来。 眼角余光扫到了斜旁角落处的宁徽,只见他坐在地上,微微垂头一动不动,那里角度太暗, 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以及他是不是还清醒。 明烟暗暗思忖该如何脱身的时候,面前这个人却忽然笑了。这笑声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虚伪感,他随后道:“你抬起头来。” 这人竟然主动要求明烟去看他的样子。 明烟嘀咕,这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 “你顶着我,我如何抬头?” 这人似乎又笑了一声,“那我松开你,可好?” 明烟冷笑一声,“那你不怕我反击你吗?” “是吗?你快又能有多快?”这人的笑声带着讥讽,“总归快不过那些机关针。” 明烟怔了怔,原来顶住她的这个东西,藏着的机关是针吗?针…… 她思索的功夫,这人已经收回顶在她额头上的压力,极度粗暴地勾住了明烟的下巴,逼她抬起了头。 明烟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心口忍不住颤动了一下。月色如缕,透窗洒落,点点灼灼映出他没有背光的半张面容。 其实并不是什么面容,而是半张面具。似修罗似神祗,金光闪烁令人炫目,极度妖媚与诡异,令人畏惧但又忍不住引人沉迷,堕落又华美的勾引。 那是暹罗护面。 曾经的大宣第一人,那个少年林无惜。他便有着这样一张令鬼神都惊艳的暹罗护面。 “二哥,你说那个林无惜到底长得什么样子?我们偷偷去看看他,如何?”少时的明烟极少对什么事物表现出过多的兴趣,那是她唯一一次提出了逾矩的要求,虽然事前父亲已经严厉叮嘱过她,一定不要在这个时期出门。 卫瑾自然是拒绝的,“你不得出门,我要盯着你,不然事后我们都要受罚。” 她气道:“二哥是个胆小鬼……” 卫瑾好脾气地笑了笑,“骂了能消气,你便骂就好了,总不能顺了你的意,一起去胡闹 分卷阅读15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我只是听说他容颜绝世,所有人都在悄悄议论,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好看成什么样子。”她不依不饶拽着卫瑾的袖子摇晃,“难得人都到了湘东,我就想远远看一眼,看他是不是真的美。” “美如何?不美又如何?”卫瑾蹙眉看着明烟,“你是要嫁给我的。” 明烟哼道:“嫁你和看他有什么相干?我就是远远去看看。” “不行。” “听说他的面具也很美。” “再美也不过是个面具……” 她气不可当,“瑾哥哥最无趣了!”她发了脾气,不肯吃饭。 她发脾气,卫瑾总会第一时间来哄,可那日他整整消失了一整个下午,傍晚才出现。 “我去帮你看了看他。”他的眉眼都藏在暗影里,远远站着,怎么都不肯靠近过来坐下。 事后很久,她才知道,卫瑾挨了打,因为他擅自出门,没有一直盯着她。 “他真的很好看吗?”她为卫瑾上药时,心虚问道。 “你问面具还是人?”灯烛下认真问她的少年,眼神很是温润。 她不知为什么,忽然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卫瑾顿时慌了手脚,急忙道:“很美的,真的很美,我是说面具,不,人比面具更美的。” 明烟极力瞪大眼,仰头望着这如今终于近距离得见的暹罗护面……果然是极美的。 暹罗护面只有一半,而另一半真容却隐藏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无论如何瞧,终归是瞧不清楚。 “既然要查,就查的清楚一些,万不可遗漏下任何一个人,知道吗?” 这个人离开前,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屋内一片血腥狼藉,那个妇人和男童相拥着一起倒在血泊之中。 而她被点了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血从伤口处,慢慢溢出来,最后溢到满屋子都是。 许久。明烟觉得漫长到不知道究竟是多久。 宁徽垂着的头,终于缓缓抬了起来。他在自己胸口,双臂以及双腿几处,轮番拍了几下,随后便是极细微的东西落地的声音,最后他手掌撑地,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他向明烟走来,随后一矮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急道:“不要逞强,帮我解穴。”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踩着脚下一片狼藉,迈步跨出了这间屋子,这个院落,这条无人的胡同与小巷。 她被迫倚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朗月已高,避开遮挡的云层,铺照下来,将宁徽下巴的轮廓,勾勒得格外好看。 明烟有些担忧地抬眼去看他,却见他的唇抿的死紧,几乎锋利成了一条线。 “宁徽……”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道:“没事……我只是动不了,并没有中毒。” “到底……怎么回事?” 宁徽看了她一眼,“我们中计了。” 男人和那个妇人与孩子并没有任何关系。他返回去,自然也不是为了给男童拨浪鼓。他突然对男童出手,随后见到自己孩子被伤害的妇人自然而然扑了上去,与男人撕打在一起。 “我被这场混乱吸引住了注意力,却没有防备这本身就是一个局。”宁徽抿唇道:“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那个袭击了你的家伙安然脱身罢了,真是条忠心耿耿的狗。” 明烟恍然,制造事端,甚至不惜杀人,不过是为了给那个同伙制造一击制住宁徽的机会罢了。控制不了宁徽,他们的行踪或许就会暴露,但若是他牺牲自己,他的同伙便可以在他们俩人眼皮子底下,大模大样地离开。 从发现被宁徽他们跟梢开始,那个男人就已经打定主意牺牲自己了。 “我还是不明白……”明烟喃喃道:“明明我们二人都已在他掌握之中,为什么最后他却没有动手,反而放过我们了呢?” 宁徽冷冷道:“因为他不希望我们死,费力搅起帝都这摊浑水,难道只是为了杀你我二人吗?”他勾唇冷笑,“他只是不想被你我抓到,不想暴露罢了,留着我们对他的用处更大,所以不曾下手。” 宁徽暗想,死掉的男人一定约了最后跑掉的男人今夜见面,只是前者发现了他和明烟的跟踪,于是故意找了僻静处的这户人家,威胁那对母子,和他假扮夫妻,拖延时间,让原本与他定好见面的男子生疑后,隐蔽观望。 他们要带男人走,他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们走。于是他找理由回来,借着灭口那对母子的机会,对他的同伙暗示杀他。 “真是很有默契。”宁徽冷冷道:“男人杀那个孩童时,他的同伙便明白了男人的意图,在我阻止男人杀那个女人分神时,果断将我制住,最后再将男人杀了,半点都不曾犹豫。” 宁可死,也不给他们留下任何问话的机会。一切线索从男人死的那刻起,就此斩断。 真是果决而又狠毒。 他到现在都记得跑掉的男人附在他耳边说的话,“你便是宁徽吗?我本以为你很厉害呢 分卷阅读15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宁徽冷笑,这人竟然知道他,消息不可谓不灵通呢。 明烟见他微微出神,遂道:“放我下来……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不过这种为了能赢毫无底线的人,本身就无法……” 话未说完,宁徽已经停了下来。他将明烟放下,几个点指解了她的穴道,“回家等我,一切照旧,不要让这种不相干的人坏了我们原本的兴致。” 她诧异,“那你去哪儿?” “去趟天都府。” “我和你一起去吧。” 宁徽看她一眼,“你穿着不方便,买完东西,早点回宅子等我,听话。” 见宁徽说完就走,明烟忽然喊住他,道:“宁徽……” “嗯?”见他回头望过来,明烟继续道:“你也看到……他的样子了吧?” 宁徽闻言顿了顿,“谁?” “算计了我们的男人。”明烟犹豫道:“他似乎是……” 宁徽截断她的话,“他不是。” 明烟闻言便明白,宁徽也看到了,而且他已明了她说的到底是谁,“可是他……” ☆、181015 “那个人五年前就死了, 有人借此兴风作浪罢了。” 宁徽言简意赅地说完, 掉头便走远了。明烟站在原地许久,才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他是故意要让我看到他的样子呢……” 半张暹罗护面, 半面如意红妆。她只看到了那渴慕已久的半张暹罗护面,可是那惊艳无数人的半面妆却始终无缘得见。 “如果林无惜真的死了,这人扮作他的模样, 到底意欲何为?” 宁徽回到宅子的时候,正见明烟在月下舞剑。她并没有换下女装, 所以原本极锋利的动作, 在她的每一次辗转腾挪间, 都有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她收剑在手,正瞅见宁徽望着她的眼神。 “等你好久了,吃饭吧。” “院子里的兵器架,倒是很久没有人碰过了。” 明烟一笑,“闲来无事, 等你又未回, 便随便耍耍。”她指指不远处已经摆上酒菜的位置, “你之前说这宅子特别, 确实,我也是等摆上了酒菜,才知道有趣的地方在哪里。” 宁徽诧异道:“酒你都找到了,厉害呀。” “你都说了位置,我就提前去树下挖出来,嗯, 我开封闻了闻,这梅子酒味道真的很清香。”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酒桌旁,明烟坐上软垫,脱了鞋,将腿伸进酒桌下面取暖。 这处院中的观景台设计独特,两间对峙的卧房,中间修通了一条遮蔽风雨的通廊,无论冬雪还是夏雨,从这间房去到对面那间房,都不会淋雨或者受凉。 在通廊折中的位置,开了上下左右约有丈许的落地雕花窗,窗下有窗帘子,夏透冬暖,而紧挨着这处落地雕花窗的位置,摆放的便是如今宁徽和明烟所坐的这处酒桌。 桌面呈长形,十分宽大,而四周皆有御寒的暖被围拢,坐下吃酒的时候,将脚伸进暖被中笼罩住,光想想都觉得十分幸福。 宁徽落座后,发现桌上已被明烟摆满了各色食碟,中间有铜炉,炉下烧炭,炉中咕嘟之声不绝,升起令人食指大动的袅白烟气。 宁徽望了望暗压压的夜空,“今夜无星,恐会有雪。” 明烟专注望着眼前烟气袅袅的铜炉,“不怕,我们今夜吃涮菜。”说完,她又微微一笑,“在湘东是感受不到这种惬意的。” “怎么说?” 明烟尚不及说话,便觉得落地雕花窗外有风卷起,随后有细细碎碎微凉的东西,落在她探出的手背上。 “真的下雪了……” 听明烟喃喃道,宁徽忍不住望向她,却见她嘴角含笑,手指张开,似要拢住眼前无形的风一般。雪点逐渐密集,但雪片依旧不大,随风无向地飘舞在空中,反而有一种无限缱绻的味道。 “宁徽,这似乎是我幻想过的场景。”她回神对宁徽笑道:“冬日里,围炉而坐,赏雪景,品着青梅煮酒,炉子里飘散而起的烟气下面,透出诱人的香气……我觉得便很幸福。” 他取笑道:“这样你便觉得幸福了吗?你还真容易满足。” 她缓缓点了点头,“没有经历过的……便是最好的。” 她说话时,惬意地伸了伸腿,于是便在笼着暖被的酒桌下,碰到了宁徽的腿。因为笼着暖被看不到,所以这种有形的碰触便似有了无形的触感,让人更加心动。 两人眼神胶着,宁徽的手慢慢伸过来,覆住了明烟置于桌上的手,缓缓用力拢住,“你答应了给我跳一支舞,舞裙都替你买好了……而且天公也作美。” 明烟怔了怔,她恍然懂了宁徽的意思。雪夜红裙,若在此刻飘雪的院中舞动起来,真如白霜枝头,无声绽放开了一株绝美的红艳梅花。 明烟意图装傻,“这种天气,逼我跳舞,你也不怕我冻病了。”b 分卷阅读15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r   他徐徐微笑,“那今夜来我房里,两个人一起睡,肯定十分暖和。” 明烟听他这么说,望了望他身后延展而去的卧房,又扭回身瞅了瞅她身后不远处那间,“你这通廊设计的,满满都是奸情。” 宁徽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难道不是吗?虽然是两间房,虽然并不是在一起,甚至还隔着这么一道长长的通廊,可这封闭的通廊就是一条有形的长长的纽带,夜半要是想见对方,赤足走过这铺着软垫的曲暗通廊,也不会觉得半点寒冷,甚至更添意趣。” 宁徽低头扶额,肩膀微耸,“你要不说,我竟都没想到还有这般多的门道。” “你少来。”明烟拿桌上的一枚果核丟他,“说,以前和你在这院子里,青梅煮酒,围炉夜话,暗送款曲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盯着明烟好一会儿,才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从前没别人,今后也只有你。我给你的承诺永远不变,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如斯美景,如斯深情,明烟却突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慢慢抽回手,站起身,垂眸道:“我去换裙子……丑话先说好,我跳的可不好,从前仅是看过旁人跳,偷偷学了学,但我从来没有跳过,因为身份不允许我做那种事……” 他不待她说完,便点了点头,“去吧,我等你。” 宁徽看着明烟的背影消失在通廊的尽头,他缓缓蹙眉,无声叹息了一声。 今日之醉,明日之悲。道理他何尝不懂,可是深陷局中,无法自拔。 以前拒绝别人时,未曾想到终有一日他也会这样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夜,约她煮酒夜话,原本是想趁她酒醉,套她说一些心里话的。 九功宴这个案子,疑点已经太多,甚至有些部分的谜底已经呼之欲出,本该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帝都谜团上,甚至应该将两人手中掌握的线索捋上一捋,归出一个方向与结论。 可不知为何他却有些心生恐惧。他怕尘埃落定那一刻,他会永远失去明烟。他甚至想尽可能的拖延,永远不要让她找到真相才好。 自私、逃避又懦弱,这是他曾经最讨厌的。可若不亲历,谁又能知那些没有结果的怨结缠上你时,你又会是如何的愁不能解。 这大概是最后一个如此安宁的夜晚了。他和明烟二人似乎皆心照不宣,都不想破坏眼前的一切。哪怕这样的美好与平静,都是假象。 她没有提之前的事,他也没有提。 宁徽想,她心中所想或许和他一样。眼前此景,对坐之人,都如此美好难得,故而……不忍。 明烟穿着红裙步出来时,他似乎终能体会到她口中所言虚幻的幸福,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她说,没有经历过的……便是最好的。 或许,求而不得的……便也是最好的。 明烟向他一步步走来,心中默想,今夜,不想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宁徽看着她一步步向他走来,心中暗想,今夜,不想提起任何会令彼此不愉快的只言片语。 入喉的酒甘甜纯美,却不及眼前人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令人色与魂授。 他盯着那抹倩影,不知不觉饮下了一杯又一杯。等她一舞终停,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她胸口起伏,刚想问他,她跳的如何。谁想他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凌空一抓,她之前舞剑后斜斜插进不远处的那柄剑便到了手中。 双人一剑,舞作一团。默契无限,珠联璧合。 最后一式收尾,他单手揽住她的腰,微微俯身望着她,问道:“明烟,你今夜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这么肆意而为的感觉。 她的手微微抬起探向他,他会意,垂下头,让她的手臂得以勾住他的脖颈。她借着这一勾之力扑入他怀中,他则弃剑后,用力将她搂进怀里。 雪花漫舞,点点星星。两人身体贴紧,亲密无间,即使雪点细密,却也不能挤入两人温暖相靠的身体间。 许久,明烟在宁徽耳畔柔柔道:“再不回去,估计酒都要凉了。” 他似乎叹息了一声,“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这么一抱……忽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就边喝边想吧。”明烟拉着他,返回桌前,落座,满斟一杯酒,递给他,“今夜不醉不休。” 宁徽愣了一下,随后苦笑,“明日误了去上差的时辰,恐要出乱子。” 明烟道:“你只告假了今天一天吗?” 宁徽摇了摇头,“不是,但就眼下来讲,明日必须去天都府了。” “为何?” 宁徽垂眸,蹙了蹙眉,“戴宗林……死了。” 什么? 明烟的酒杯没有拿稳,直接掉在桌面上,随后再滚入地上,摔个粉碎。 分卷阅读15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她急问:“怎么回事?” “看起来像是从望台坠落而亡。”宁徽道:“我去天都府除了交代人去处理一下胡同里那户人家的尸体外,还想取从湛王府带回茶叶的验测结果,没想倒是天都府里出了更大的事情。” ☆、181016 见明烟蹙眉不语, 宁徽无奈道:“我本想今夜先不提这件事, 谁想最后还是未能如愿。” 明烟喃喃道:“今日你我不在天都府,戴大人却死在了天都府里, 就像是有意避开我俩之后再动手一般……” 她想到这里,望向宁徽,“你说今夜我们在胡同那户人家遇袭, 会不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那人最后没杀我们,但困住你我那么久, 或许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让其余的人在天都府对戴大人下手……” 瓮声瓮气的几声狗叫远远传来, 打断了明烟未完的话。宁徽和明烟二人皆循声望去,却见两只狗在院子里追逐跑过,嗷嗷乱叫。 明烟呆呆道:“这俩货不仅没死,还超级精神啊……” “意料当中。” 听宁徽这么说,明烟诧异地望向他, “怎么说?” “湛王的死因, 小怪物的撕咬不是主要症结, 而在于喝了御赐茶叶泡的茶后, 再加上小怪物的撕咬。” 哈哈哈哈哈大家快去给小藻发火锅照片整理  明烟恍然,“两者犯冲?就像曹犇死于菊花花粉?” “茶叶中有一味药,和媚药相冲,时日短不明显,时日久分量过大,就会毙命。”宁徽顿了顿, 又道:“先帝时,常用此法来执行暗杀。” “修桥款项、御赐茶叶……怪不得这两处要特意标红,这是多么明显的提醒。”明烟叹了一声,“难怪我觉得茶叶味道不对,原来里面另有乾坤。” 她想了想又道:“这么想的话,那就能懂了,王爷之所以没有将茶叶分给王妃,恐怕就如之前榠王所说,他们几人已对皇帝起了怀疑之心,故而害怕皇帝有加害之意,所以未曾将赐用之茶分发下去。” 宁徽点点头,“王爷后来之所以会饮茶,估计也是为了保全王妃的名节,想要自裁,故此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方会如此,本是临死前的试探,谁想这茶果然有问题。” 明烟顺此推测,继续道:“放小怪物的瓶子别致不凡,想来十之八九就是出自王府,是王爷的私物……王爷将小怪物放在容器中近身养着,然后主动被它们咬?虽然很是匪夷所思,但不如此,那些指尖的撕咬伤痕如何解释?只是这……不会痛吗?” “据说人在极致的痛苦中,会产生类似于快感的错觉,也就是濒死感。” 听完宁徽所言,明烟有些不解道:“你是说王爷被小怪物咬,是为了得到快感?”她想了想,又有些尴尬,“可是王爷不是不举吗?” 宁徽反问道:“不举就不会有欲望了吗?不然你以为太监去势之后还会找宫女对食,是为了什么?再说,你忘了小怪物咬过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掌握好被咬的深度和次数,这种事便会上瘾,成为一个人隐秘独处中的催情剂。 “这么说,倒是能理解了,那夜王爷服茶,再被小怪物咬过之后,便带着装有小怪物的瓶子出门了,他知道以后再也用不上这个瓶子了,于是去了观景湖,打算将瓶子扔在观景湖中,可是那夜药性发作的格外厉害,所以王爷失控之下不仅跨进了护栏,还站立不稳,差点滑进观景湖中,所以才会留下我们发现的那深深的两个坑印。” 宁徽闻言点点头,“王爷靴底的湿泥应该就是那时候沾上的,他扔了瓶子后,药性依旧剧烈,所以神情恍惚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了跑马场。” 跑马场和穿景湖本就在连线位置上,王爷会去那里并不奇怪。 “头发上的湿软泥土,以及身上遍布的污迹,就如我们之前预料的一般,应该是跑马时坠马造成的。”明烟继续道:“但坠马的痛苦还是及不上两相冲克带来的那种无法驾驭的感觉,于是王爷弃马而走,下意识想返回府中,寻求救助,但是他死了。” 湛王走到跑马场和穿景湖中央的那条连线位置上时,终于倒下了。他面朝下卧着,极度痛苦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明烟轻轻击掌,“不可谓不厉害,从榠王、曹犇,再到湛王,每一次都处理得恰到好处,人杀了,还能不留下丝毫痕迹,看着就像自然而然死掉了一样,真是用心良苦啊。” 宁徽望着不断飘落的雪点,心内叹了一口气,口中却道:“似乎处理的很完美,但其实留下了很大的关联和线索。” “哦?”明烟追问道:“怎么说?” “操控整件事,隐在背后这个人,对所有人的秘密都了若指掌,并善加利用,最后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明烟闻言点点头。的确,就如她之前所想,幕后之人视所有人为棋,一步一步,推动着这个案子往前走。 “到底是何人能有这种力量,可以将所有人的隐秘过往,尽数挖出……”b 分卷阅读16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r   宁徽听到明烟喃喃自语的话,顿了顿才道:“本来有个东西,今夜并不想拿出来,只是似乎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也必然会发生,人力不能阻也。” 明烟问道:“你说的是什么?” “等我一下。”宁徽说完便起身,向他身后通廊尽头的房间走去。须臾,他返身回来,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柳树下的秘密。”宁徽道:“你冒着风险,找到的东西。” 他边说边打开了面前木质盒子的盖子,里面有一本古书。他取出书,递给明烟。 明烟接过来看,是有关前朝读史的一些典故。她粗略翻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一页折了角,于是明烟看向了那页,里面记载的是南北朝时期周兴嗣所编著的千字文,折角这部分正写道:孟轲敦素,史鱼秉直。 这短短的八个字讲述了两位先贤的典故,前者指的是儒家亚圣孟子,后者指的是与孔子同时代,卫国的大夫史鱼。 敦有推崇之意,素为质朴纯真之词,前四个字意为孟子推崇质朴,教人恪守伦常之理,本分为人,在其位行其道,绝不非礼越位。 而史鱼他不仅是卫国的大夫,也是青史留名的史官。秉直说的是他为人正直,从不曲意逢迎,正直敢谏因而闻名于史。 明烟看完后,蹙眉道:“这是何意?” 宁徽指了指折角的位置,“我认真这不是巧合,而是意有所指。” 明烟顺着宁徽点指的位置,再度看过去,发现折角中那个角所指的位置,乃是史鱼二字所在的位置。 她迟疑地望了望宁徽,“你是说让我们看的是这位卫国大夫,史鱼?” 宁徽没有说话,他盯着史鱼二字,顿了顿,才摸着下巴道:“史鱼大夫所称臣的君主,便是纵容夫人南子干政,又偏信宠臣弥子瑕的卫灵公……倒是可惜了史鱼大夫一生忠谏,建用良臣,只可惜卫灵公听而不闻。” “史鱼大夫的事迹我也听过,听闻他临死之时仍不忘劝诫卫灵公,‘尸谏’君王,任用贤士、罢黜邪佞,是位正直不阿的言臣……只是为何要让我们去看他的典故呢?” 刚刚明烟酒杯跌落时,倾洒在桌上的酒液缓缓洇开,沾染上她置于桌上的手指。她下意识用沾了酒液的手,在桌上写字:史鱼……秉直…… 秉直……秉直…… 她脑中忽然闪过什么,猛地“啊”了一声。 宁徽蹙眉望向她,“怎么了?” 明烟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她被酒液洇湿的手掌,忍不住在桌面上拍了拍,“我懂了,宁徽,我懂了!” “你参透了其间含义?” 明烟肯定道:“秉直公,是那位秉直公!” 见宁徽一头雾水的模样,明烟便将之前跟踪白霜的事情,对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白霜去偷偷拜祭的那个人,墓上写着秉直公长子浩,你说这位秉直公指的到底是谁?” 宁徽闻言愣了愣,“墓碑上还写了什么东西吗?” “还有立碑日,是天佑元年三月初十。”明烟顿了顿,“对了,立碑人称自己为未亡人……这么说来的话,那这个白霜和这位秉直公之子是夫妻关系?” 见宁徽蹙眉不语,明烟继续喃喃道:“不对啊,在荒山客栈时遇到白霜,她明明还是未婚的装扮,她应该并未嫁人才是……” “有什么难猜的?”宁徽终于淡淡开口,“想来和你与卫瑾的关系一样。” 听他提到卫瑾,明明呆了呆,随后听宁徽继续道:“有婚约的未婚夫妻。” 明烟想到白霜曾在墓前说过的话:成浩哥哥,冉冉来看你了…… 她对宁徽道:“白霜这个名字应该也不是真的。” 宁徽道:“既然线索所指,那就查查她的来处。” 明烟却微微摇头,“不用查了,她是谁,我已经心中有数了。” 哦?见宁徽探寻的眼神扫过来,明烟便把跟踪白霜的后续也说了,“虽然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但我还是知道了,原来她是娄纪年的女儿。”和父亲闹翻,离家出走的娄大小姐。 宁徽蹙眉沉吟半晌,道:“提醒白霜的那个人,容貌你可看清了?” ☆、181017 “有心隐藏, 当时动作还快得很, 又如何看得清?”明烟回忆了一遍当时的场景,才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怎么说?” 明烟道:“从巷子中突然冲出的孩子是事先就安排好的, 等孩子快被马车撞到,这人再理所当然地冲出去救孩子,这样白霜的马车自然会停, 因为逼停马车,等白霜下车查看便是这人的目的。” 思路被捋顺, 于是明烟更快地说下去, “当时马车距离那个孩子已经有些距离, 只有白霜一人返回,询问孩子是否有恙,那人当时虽然已经避嫌先走了,但我想他一定将提醒白霜的字条放入了孩子手中,等白霜给孩子银两时, 孩 分卷阅读16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子再依照嘱咐, 将手中的字条一并交给白霜。” “白霜上车后, 打开纸条一看, 发觉有人跟踪,所以才会调转马头,去了与娄府完全相反的方向。” 听明烟说完,宁徽沉了沉,才道:“这人对你的行踪倒是了若指掌,甚至知道你在追查白霜……” 明烟闻言, 沉吟片刻,忽然道:“还记得在湛王府别院,我拜托燕西风的事情吗?” 似乎是觉得两人之间,此刻的气氛太过压抑,于是宁徽打趣道:“你还有拜托人家事情?我看你明明就是去主动搭讪的吧。” 明烟下意识想笑,又忍住,探手在他手背上不轻不重打了一记,却被他快速反手攥住,拢在掌心里。 明烟瞅了瞅自己被他握紧的手,又看了看他,嗔怪道:“我是说认真的,你不觉得奇怪吗?凭燕西风打探消息的办事能力,我自己都找到了白霜的来处,他竟然迟迟没有给我回复任何消息,你觉得这正常吗?” “所以你是怀疑燕西风?” 明烟望着宁徽,却缓缓摇了摇头,“不仅仅是燕西风……我搬来你这里之前,本还想回花阑坊知会一声的,可是我却意外看到了萧续,他……” “他怎么?” 明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她觉得萧续出现在花阑坊十分突兀?可花阑坊本就是做着打开门的生意,萧续上门不是很正常吗?更何况他似乎对姬婠婠十分有意,为了见到她,而经常登门关顾,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但为什么那一刻,却有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呢。 那种熟稔,那种微笑,他一定不是生客,可为什么褚月几乎都没有提到他呢?明明她在天都府弄了这样一个身份,褚月她们该是十分关注天都府的举动才对,之前不也是第一时间便知道程郢死了的消息吗?为何对于萧续却只字未提呢? 姬婠婠也是,如果萧续去花阑坊是为了她,为什么她也从未说过? 褚月性子沉稳少话,还能理解,姬婠婠可是藏不住话的那种性子,为何也没有对她提起? 莫非是二哥对她们嘱咐了什么,让她们一起瞒着她? 知道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但自从宁徽道破二哥想要开战的心思,明烟就在想宁徽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二哥会不会瞒着她,在帝都还安插了别的人?会是谁?这件事褚月她们知道吗?如果是,为什么褚月她们也会一起瞒着她? 一想到这种可能,明烟心中就忍不住焦虑。 她应该相信卫瑾的,她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他会做什么,说什么,决定什么,就算不会百发百中,也至少是八九不离十。 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是弄虚作假的,她相信卫瑾不会背着她做这些事。他既然答应了她,给她时间去查,便不会出尔反尔。 她不应该动摇,对于卫瑾的信任。就算因为当年那件事,他们这五年来日渐疏远和生分,但总有从前更多年相伴的情分在,更甚至他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将和她共伴一生的男人,她怎能怀疑他? 可心中总有一种不确定的莫名空虚感,在她说服自己的同时,不断地冒出头来,搅得她不得安宁。 “不,他不会的……” “他不会什么?” 明烟恍神,下意识道:“啊?” 宁徽抿了抿唇,拢住她手掌的修长五指分开,改为攥住她的手腕子,往前微微施力,示意她绕过酒桌,坐到他身边来。 “干嘛……” 宁徽哼了一声,“在我面前还晃神,我不高兴了,你还不快点过来哄哄我。” 明烟哭笑不得地起身,坐到了宁徽身边,刚坐好,便被他施力搂到了他的怀里。这个姿势她无处借力,只得紧紧攀住了他的腰,仿佛蜷缩起来的小猫一般,将头倚靠在了他的胸口。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明明清冽,贴上去闻,却又觉得暖,一瞬间便令她舒服的不想动了。 “你刚刚说萧续怎么?” 听他开口说话,胸口微微震动,惹得她耳朵有点酥麻。 “程郢对我说过,他是皇上的人。” “萧续吗?”听宁徽的声音顿了顿,“这么说,你是同时怀疑萧续和燕西风两个人吗?” 明烟闻言顿了顿,才道:“说实话,程郢出事之后,我对天都府里每个人都不相信了,不过细论起来,府里执掌权柄,足以干涉影响到程郢的,也无非就是那几个人罢了,如今戴大人也死了,能怀疑的似乎也只剩下萧续和燕西风了。” 宁徽似是微微笑了笑,他的胸口微震,随后道:“你大概忘了一件事,如今戴宗林一死,天都府里唯一说了算的人,如今到底是谁。” 明烟在宁徽怀里琢磨了一瞬,蓦地瞪大眼。她猛地抬起头想和他说什么,却正好他也在等她抬头,一个撞过来,一个没想躲,于是彼此的呼吸便凑到了一起。 宁徽盯着近在咫尺的唇,一瞬都没有犹豫,便低头覆了 分卷阅读16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上去。明烟的脸蓦地红了,他这回倒是吻的缱绻,力道不重,却极是缠人,勾搭得她浑身发软,自然而然就被他顺势翻身,压在了身下的软垫上。 他的呼吸渐沉,探入口中的力道也逐渐加重,手也是……一路乱摸。 从来也没有被别的男人亲过,所以也不知道这感觉对不对。总觉得宁徽他真是喜欢一边亲她……一边摸她。 就如此刻,嘴没闲着,手也没有。他喜欢的位置,比如她的胸、腰、腿,真是一处也没落下。 以前见方澄和褚月新婚,如胶似漆,天天腻歪在一起,她只觉得……好难理解。她想,可能是因为她自小便被当成一个男孩子养大,心思被培养的过于坚硬和强势,或许早已经失去了身为一个女子,自然便有的柔弱与羞涩吧。 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没遇到那个对的男人罢了。 眼下,她便被他整治的面红耳赤。明明知道应该推开他,可是手上就是没力气。明明知道此刻的身份不应该,还是忍不住沉迷。 或许这便是男女情爱本身就具备的魔力,令人难以招架。 他越吻越情热,薄唇已经顺着脖颈下滑到了锁骨,眼看就要奔胸口而去。这种时候和他硬来,是完全没用的,男人天生力气就比女人大了太多,尤其情.欲高涨时,简直气大无穷。 明烟急中生智,手心顺着他的脊背,穿到腋下,开始给他挠痒痒。 宁徽猝不及防,反应极大,身子直接撞在了旁边的酒桌上。酒桌震动,酒壶翻倒,酒液顷刻就沿着桌面灌了下来,淋了宁徽一身。 明烟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瞬间就乐不可支,笑出了声儿。 宁徽这厢真如冷酒泼头,一肚子邪火都被这酒淋醒了。他抿紧唇,见明烟一副笑抽了的模样,心中更气。 “你还有脸笑!” “宁公子,你这是色迷心窍啊。”明烟边笑边道:“你只要不是满腹心思都在我身上,留了平时的一分机警在,眼下都不会如此狼狈。” “还不是因为你!”宁徽气道:“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在想卫瑾?说啊!” 真是猴精一样! “你这原来是醋坛子打翻了啊。”她边笑边伸出手,帮他把身上沾到的酒液蹭掉。因被他压在身下,她只能费力探起头,瞅见桌上倾倒的酒壶,遂推了推他的胸口道:“还不起来,整壶酒都洒了……” 话说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坏了!古书还在桌上,整壶酒液,岂不是要将书给全泡了? 明烟示意宁徽赶紧起身,急忙去看那本古书,可不已经被撒掉的酒汤全泡了嘛! “哎呀,糟糕!”明烟慌忙将古书立刻从酒桌上拾起来,前面还好,可是尾页已经全部湿透了,拎在手中,滴滴答答往下流个不停。 她赶忙将酒液往下甩了甩,举高古书,小心掀开尾页,避免泡透后纸张细碎,随后临月迎照,看看字迹有无模糊,可就是这么一看,却令她立时愣在了当场。 见她神色有异,宁徽也凑过来道:“怎么了?” 只见明烟神色十分严肃,她转头看向宁徽道:“你一定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烟烟:奴婢给宁公子挠痒痒~ 宁徽:……你是魔鬼吗?! ☆、181018 到底是什么? 宁徽好奇地从她手中接过那本泡了酒的书, 还未来得及看, 便听明烟亟不可待地说道:“名单!当年九功宴上与宴所有人的名单!” 宁徽拿着古书的手,不自觉地僵了一瞬, 随后才举高尾页,对月一照,果然, 尾页是有夹层的,酒液染透后浮现出了新的字迹, 上面写的是工工整整的两列名单。 “皇天不负, 我终于找到了这个。” 明烟似乎大为鼓舞, 她紧挨着宁徽,指给他看,“你瞧,榠王、湛王、曹将军他们的名字都在上面……哦,果然有娄大人呢……什么?原来戴大人也有份啊……” 宁徽没有说话, 他微微侧头瞅着明烟, 许久才开口道:“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吗?” 明烟正看到林无惜的名字, 她望着那个名字, 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耳听宁徽在说什么,却一句都没有听清,于是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卫瑾。”他顿了顿,“他没有对你提过,当年与宴的都有何人吗?” 明烟愣了一瞬, 随后微微摇了摇头。 卫瑾……该怎么说呢?自从当年九功宴归来,她便再也没有完整地见过他一次,即使她强闯进去,最后也是和他大吵收场,最后再被轰出来罢了。 几次下来,心力交瘁,慢慢便怕了见他。因为那意味着,他们之间又要发生不快了。 再后来,他独自搬去了竹林渡,利用阵法将她锁在竹林之外。曾为此事,伤怀了许久。万万没想到,他们会有变成这样的一日,相见两生厌。b 分卷阅读16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r   久了,她便宽慰自己,这样也好,他拒而不见,总比两人见面就要大吵一场来得好吧,吵久了,她很怕昔日的情分便会被那些恶言恶语伤没了。 这样积累下来,许久不见,他或许也会如她这般,偶尔总会想起她吧。 宁徽道:“他对你不好吗?” “卫瑾……”明烟喃喃道:“卫瑾他变了好多。”九功宴伤了他的腿,估计也伤了他的心,甚至他的性情都从此大变,再也不复往昔温情的模样。 九功宴摧毁了卫瑾的温柔,他变得锋芒毕露,戾气满腹……让她觉得很是陌生。 “九功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明烟望着宁徽,慢慢道:“如果它只是始于一个帝王的私欲,那可真是罪大恶极。” 宁负天下人,也不负自己。明烟在心底呵了一声,这可真是他们李家人的帝王之道,多么自私又可怕。 “所以说,他待你并不好了?” 明烟见宁徽执意追问,便摇了摇头,“他不是,他只是胸中恨意难平,再加上腿伤,性子不如以前温柔罢了……从小到大,他对我都是极好的,说起来可能有些可笑,但他就像影子一样跟随着我,不离不弃,我想做的事情他再为难,都会为我办到,我若是不开心,他会比我还难受,他……”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宁徽的口气变得生硬,明显夹杂了不悦,于是明烟便也住了口。 可是她真不说了,宁徽胸中反而更加气闷。他瞅了瞅她,忍了忍,还是问道:“你喜欢他吗?不要敷衍,这回我想听真话。” 明烟愣了愣,许久才道:“砍掉你一条手臂,你会痛吗?” 宁徽闻言抿紧唇,“你是说,离开卫瑾,对你而言,会像砍掉一条手臂,那般痛吗?” “我只是想说,别说手臂,就算是一条狗,养久了,你还会舍不得,更何况割去你身体的一部分……” 见宁徽闻言神色不好,她又道:“跟随你久了,割舍掉总会痛的。”但还有后半句话,她藏着没说。割掉手臂是会很痛,但虽然痛,却不会死。 她在心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下她无法承诺宁徽任何事,所有有些话也不该全部说出来,给他不该有的希冀。 宁徽气闷道:“我问你喜不喜欢他,你最后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这些我不想听的话。” 明烟也不想看他不高兴,斟酌了一下又道:“我和卫瑾的婚事,是父亲定的,我若是嫁人,只得嫁给卫瑾……我和他之间并不如普通的婚嫁那般简单,中间横着很多事,你不明白的。” “那我呢?”宁徽盯紧她问道:“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明烟的眼神无声划过宁徽的眉眼,暗暗想,他明明那么聪明,可在这件事上,却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但她……更傻。 就在之前,在那个遇敌的冷清院子里,她猜想到宁徽可能会死的那一刹那,有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恐惧,盘旋在心中,令她慌不可当。 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心里明白,宁徽对她的意义,和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她没有说话,无声地靠在他怀中,搂住了他。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瞬,才道:“问你话呢,你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在他怀中拱了拱,“宁徽……”她边说边讨好地微微晃了晃他被她圈住的身体,“好不容易有了名单,我们不来商议一下吗?” 他想要发作,但见她做小伏低如此讨好,又发不出来,于是冷哼一声道:“还用看吗?不用看我也知道,如今剩下的,应该也没几个人了。” 宁徽此言倒是提醒了明烟,她从他怀里抽身,赶忙去看,确实就如宁徽所说,当年九功宴的座上宾,如今还活着的,确实没有几个人了。 “除去之前就已经不在的,还活着的几个人又被九功宴的案子剃掉了几个,如今你觉得还能有谁在?” 明烟听宁徽如此说,便一边挨个去数,一边喃喃道:“曹将军、湛王、戴大人都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榠王、娄大人?” 宁徽瞅着她,补充道:“还有卫瑾。” 明烟闻言,不自觉道:“照你这么说,那还有皇上。” 宁徽哼道:“难道你能去查问皇上?” 明烟微微不服,“不然你让我去问卫瑾?”要是能从卫瑾嘴里问出来,她还用如此大费周章吗? 宁徽默默瞅着她道:“皇上那里我去问,那卫瑾你怎么说?” 明烟闻言一愣,“你说真的?你要如何去问?” “戴宗林死了,这事皇上总要查问。刚也说了,如今在这天都府里,到底谁才是说了算的人?” 明烟恍然,“你是说,皇上会召你入宫?” 宁徽没有说话,明烟继续问道:“戴大人为何会在望台坠落而亡?那望台平日都没人去,如今又堆上了杂物,戴大人为何会去?” “下雪了,痕迹都被掩盖了,咱们的对手倒是聪 分卷阅读16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选了一个格外好的日子。”宁徽对明烟道:“我已经吩咐了萧续,封锁了附近区域,由他入宫报知皇上,等明早圣意下来,再做处理。” “萧续?”明烟诧异道:“他这么晚,还在天都府?” “不仅他,燕西风也在。” 明烟道:“咱俩不在府中的日子,他俩倒是分外勤勉。” 宁徽望了她两眼,“我还另外交待了燕西风去办一件事情。” 明烟刚想问他什么事,瞬间又恍然宁徽说的是什么,立刻急道:“这件事怎能交由燕西风?你忘了我刚刚告诉你,我对燕西风的怀疑,你把湛王府别院那些尸骨交由他处置,你就不怕他去动手脚吗?” 谁想宁徽闻言,却微微笑了笑,“那不是更好吗?” 见明烟闻言气闷地瞪着他,他悠然道:“怀疑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便是给他机会,让他自露马脚。我怕的便是他俩不动,动了,岂不是正中下怀?” 他俩?明烟了然,原来让萧续看守戴宗林的尸体,和让燕西风处理湛王府别院那些尸骨,都是宁徽设下的局。 果然,听他继续道:“你不是正好怀疑他们二人吗?那就一人眼前吊上一根胡萝卜吧,看看他们最后会不会忍不住,一口咬上去。” 明烟又担忧道:“那要是他二人不中计呢?” 宁徽没有立刻说话,他微微捻动手指,许久才道:“你不觉得速度加快了吗?” “什么速度?” “动手的速度。”宁徽看了她一眼,才又道:“榠王的那件事出在一年前,曹将军则是数月前,湛王是几天前,而戴宗林则是今晚……” 明烟一惊,“那榠王和娄大人岂不是危险?” 宁徽闻言摇头,“那倒也是未必。如果杀人是幕后之人最终的目的,那么榠王未死,岂不是他的耻辱?能放任他一年不管,或许就如榠王所说,是交易,也可能便是,这人根本便不想榠王死,因为榠王活着是他所期望的,就像在无人巷你我最后可以脱身一样,杀人并不是目的,达成幕后之人的心愿才是,而就目前情形来判断,你我以及榠王,都不是幕后之人的猎杀目标。” 明烟觉得宁徽所言有理,但她又一想,“那娄大人呢?” 宁徽摸了摸下巴,“娄大人嘛……我觉得他也有些微妙。” ☆、181019 明烟追问, “此话怎讲?” “娄大人的女儿, 也就是客栈里的白霜姑娘,她在这个案子里又是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宁徽顿了顿, 又道:“如你所言,有人在暗中襄助白霜,这人又是谁?” 明烟思索了片刻道:“阻我追查白霜, 想必是这个案子的知情人……当年九功宴上的座上宾,如今还活着的, 无非也就剩下这么几个, 刚刚咱俩也都说了, 皇上和卫瑾查起来都有为难之处,那便先从白霜这里着手,你以为如何?” 宁徽无声觑了她一眼,凉凉道:“皇上那里我并不觉得为难啊,是你一直避而不谈卫瑾吧?” 哼, 护短的臭丫头。 明烟愣了愣, “你真的要去亲自问皇上吗?” 宁徽淡淡道:“都火烧眉毛了, 还有什么问不得?御赐茶叶来自宫中, 皇上身边或许都不安全了,我若置之不理,岂不是害了他?”更何况,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要亲自和皇帝确认。 明烟哦了一声,“那我明日便先去找一趟白霜吧。” 宁徽略微沉吟, 摇了摇头,“先不要去,等我消息。” “为何?” 宁徽没多解释,只是道:“总之,等我确认了皇上这里,你再去调查白霜吧。” 明烟微微皱眉,“那我明日做什么?” 宁徽淡淡瞟了她一眼,“去榠王府送人情。” “什么?” “榠王不是托你找曾经那位准王妃的骸骨吗?”宁徽微微眯了眯眼,“你便去告诉他,找到了。” 骸骨……明烟瞪大眼,“你是说,湛王府别院找到的那堆尸骨里,有千蓉姑娘?” 宁徽点了点头,“你还记得吗,观景湖底尸骨的数目,和湛王别院书房里那些残缺首饰,数目是一致的。” 明烟想到自己之前的发现,无声点了点头。听宁徽继续道:“那些残缺首饰里有个发簪,也就是和榠王送你的那个发簪一模一样那个,那应该就是榠王曾经送给千蓉的,以此可以推论,千蓉的骸骨也是在穿景湖底的。” 明烟迟疑道:“意思是没错,但如何断定哪一具骸骨才是千蓉的呢?” “你忘了,千蓉曾经跳崖,虽然致使她重伤昏迷的是头上的伤,但其实她的腿也断了,接骨时植入了骨钉,便在小腿骨的位置。” 明烟闻言恍然,“你确认过了?” 宁徽点头道:“是的。” 明烟了然,“那我明日何时去?” “一早便去,越早越好。”他顿了顿,又道:“我让你 分卷阅读16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亲自去,是为了让榠王感念你这个人情,毕竟他也知道了你不少秘密,对你目前的处境来说,交一个朋友总比结一个敌人要好得多。”施恩让他感激明烟,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她忍不住笑了笑,“算计鬼……感谢你为我着想。” 他故意冷冷道:“疯话……我心中有你,难道还会害你?” 她嬉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皇帝派到我身边勾引我的狐狸精。” 宁徽哭笑不得,道:“我看你才是卫瑾派来攻克我的狐狸精吧。” “你是……” “去,你才是……” 翌日一早,明烟便早早出门了。宁徽倒是不紧不慢比正常去天都府的时辰还要偏晚了一些,才出门。 快到天都府大门口时,远远就看见了插有明黄色小角棋的宫车停在了府门口。宁徽盯着那车暗想,如果他猜测不错,皇帝派来的太监已经到了。 果然,他甫一露面,便有府中小吏禀报说,宫中来人已在戴大人的书房等候宁大人多时了。 宁徽闻言未置可否,依旧不紧不慢奔戴宗林的书房而去。中途他还绕去望台瞅了一眼。戴宗林的死尸,萧续应该已经安排去了尸房候查,地面上沾染的血迹和雪中留下的斑驳脚印还和昨夜一样,明晃晃的浮于眼前。 负责看守的小吏见是宁徽,急忙行礼。天都府的天要变了,目前能说了算的便是眼前的这位宁大人,所以谁不赶紧机灵地巴结一下呢? 宁徽听若未闻一般,举目望向高处。须臾,目光撤回,又瞅了瞅戴宗林掉落的位置。昨天天暗,未曾细看,就眼下这般情形来说,一个人若是自己跳下来,通常不会掉落在如此远的位置,因为心内的恐惧和紧张,会下意识地身体僵硬和紧绷,所以垂直落下的可能性偏大,落地时的肢体也不会如此舒展。 相反,如果是被推下来的话,掉落下来的位置会略远一些,而处于下意识地求生与挣扎,身体反而会更加张大与舒展,落地面积会相对变得大一些。 可是戴宗林的尸体,两者皆不属于。宁徽昨夜见到他趴伏在雪地中时,尚未低下身,便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那种味道不像是从他嘴里散发出来的,更像是全身都是酒味一般的浓烈,就仿佛很怕旁人闻不出来,他是因为醉酒,神志不清地爬上了望台,又脚下没有留神,才会从这么高的地方,凌空跌落一般。 “这酒的味道,很熟悉啊……” “宁大人也这么觉得吗?”昨夜,一旁的萧续听到他这么说时,跟言道:“像是宫中御酒。” 宁徽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是,说的没错,的确是宫中御酒。 “你可知这酒是皇上何时赏给戴大人的吗?” 他记得萧续如此道:“时日记不清了,好像也是没多久之前的事情。” “他身上的衣物全都不要动。” “是。” 有时候太过刻意的东西,反而引人生疑。不过,他确实有个天大的疑团,需要当面去问他的师兄。就算戴宗林之死,皇帝不曾宣他入宫相见,他也要找机会去和他见一面的,不过既然他派的人已然来了,那便正好走一趟。 进得戴宗林的书房,久候的太监简直如蒙大赦一般便迎了上来,“哎呦宁大人啊,您可算是来了。” “公公竟是如此早啊。” “哎呦瞧您说的,能走这一遭是皇上的恩典,怎有早晚之说。”宣旨的公公短暂寒暄完,随后捏着嗓子肃声道:“宁徽接旨。” 宁徽微微一愣,他是知道皇帝会派人传口谕来召他入宫,但他从未想到奉旨前来的公公,还会带来皇帝额外的旨意。 “臣宁徽接旨。” “封宁徽为新任天都府总差,望勤勉敦敬,以报圣恩,钦此。” 宁徽愣在原地,半晌未动。千想万想,他总是没有想到,皇帝会让他顶了戴宗林的位置。天都府总差这个位置不仅官职不低,甚至还是个优差啊,不是皇帝的亲信,都不可能爬到这一步。 这样一来,他是皇帝亲信的标签,算是摘不下去了。他原本便不想再趟帝都这趟浑水,可此刻接了旨,便再也跳脱不出去了。 宁徽垂着头,纹丝未动,可是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手指在袖中无声捏紧的同时,听太监尖着嗓子问道:“宁大人,还不接旨?” “臣宁徽……接旨,叩谢皇上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哎呦,宁大人,您可快起身,恭喜啊,恭喜宁大人高升总差之位。”太监倒是一脸讨好的笑意,忙虚搀宁徽起身。 “公公,皇上……就没说些别的?” “别的……”太监呦了一声,“皇上就给了奴婢这一道旨意,可再没说别的。” “那本官可否和公公一起回宫面圣,亲谢皇上厚恩?” 太监嘿嘿笑了两声,“宁大人,您可是贵人,怎还问奴婢行不行?那自然是行的。” 宁徽长舒了一口气,始料未及的事一出, 分卷阅读16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他倒是糊涂了。戴宗林这个位置,是可以面君直奏的,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 宁徽没有和宣旨的公公同行。 时隔多年,再度走进那座富丽堂皇的皇宫,心境已经和很多年前那个他截然不同了。可皇宫依旧,甬道还是那么长,远远看起来气势恢宏的主殿,还是要走上很久才能到。 到了殿前甬道时,宁徽远远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一名瑟瑟发抖的小太监跪在那人脚下,头低垂触地,嘴里似乎在说什么,虽然听不清,也必然是些讨饶的话罢了。 从背影便知那人身份不低,虽然是个太监的装扮,但从衣饰纹路便知,这人是个极有身份的太监,不,或许身份还要再高一些。 宁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那名身份不低的太监,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 那个身份不低的太监似乎终于数落完了跪地的小太监,转身准备离开,一侧头正好远远望见看向他这边的宁徽。 他似乎改变了主意,宁徽默默想。因为他看到那名太监,直接调转方向,向宁徽所在的这个方向走来。 两人彼此间无声打量着,随后越走越近。宁徽虽然一直在观察那名太监,但两人随着越走越近,即将碰到时,宁徽却打算一言不发,擦身而过,先开口的却是那名太监。 “斐济见过宁大人。” 宁徽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暗想,果然是他。 ☆、181020 他驻足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斐济, 才道:“原来是斐厂公。” “宁大人可是来见皇上的?”斐济笑了笑, 才道:“皇上不在主殿,去了东向的安元殿。” “哦?”宁徽问道:“皇上可是在见什么人吗?” 斐济道:“榠王殿下来了……宁大人估计要等等了, 殿下进去好久了,也未见出来,想必是和皇上有要事相谈。” “原来是这样。”宁徽点点头, “那辛苦斐厂公侯此相告。” “为皇上办事,不辛苦。”斐济又后退一步, 行了个礼, “斐济还要去趟厂司监, 先走一步,少陪了宁大人。” 宁徽点头,算是还礼,两人在殿前甬道擦肩而过。走出几步,宁徽复又回头观察斐济。他已经走出去很远, 可是宁徽却紧紧盯住他的背影和行走间的动作, 看了许久, 方才转身, 继续前行。 宁徽走到半路,又折返。他是要去安元殿,不过他不想走正门,等通传再进去,这样他便听不到,皇上和榠王到底在谈些什么了。 他刻意让明烟一早便去榠王府递消息, 便是希望榠王可以在他之前入宫。如果榠王交待明烟找千蓉姑娘骸骨的事情为真,那么榠王必定会第一时间进宫。 他与皇帝之间的说辞,是宁徽决定是否要排除榠王与九功宴这个案子关联与否的关键,所以他打定主意,去听墙根了。 他对这个皇宫自是不陌生的,他也有法子避开所有人,靠近安元殿。 想来皇上和榠王在谈的事情,也是不希望任何人在场的,整个殿内一片安静,所以茶盏被丢在地上的声音,便格外清晰入耳。 “放肆,你简直放肆!李贺,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疯了?” 不仅仅是茶盏碎裂的声音,接踵而来的还有皇帝拍案而起的声音。 “千蓉沉尸湖底这么些年,臣弟只想要皇兄给个名正言顺的说法,便是放肆了吗?”榠王李贺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愤怒,“不仅仅是千蓉,还有那么多具遗骨,如今那些枉死之人能够重见天日,这便是天意让大宣给她们一个公道。” “公道?什么是公道?”李豫怒声道:“昭然天下,这便是大宣皇室第一的丑闻,你竟还怕不够丢尽咱们皇室的颜面,要自己宣扬的世人皆知,不是疯了是什么!” “我疯了?”李贺忽然大笑,“我看疯的那个是皇兄你自己吧!” 李豫气得胸口痛,他一边捂胸一边点指李贺道:“你简直……” 他的话因为气不顺,尚未说出口,便听李贺继续道:“千蓉是谁?她是臣弟的未婚妻,如果她能活到现在,如果她能站在皇兄面前,皇兄是不是也该对她说点什么?” 李豫觉察李贺话中有话,急问道:“你什么意思?” 却听李贺冷笑一声,“皇兄为何听到臣弟提出要给湛王别院的尸骨一个交代,便如此生气?皇兄以为臣弟不知,皇兄到底是因为什么吗?” “你不用说话阴阳怪气,今日便是今日,你我兄弟之间把话说明!” 李贺冷冷道:“说就说,有人都敢做了,我为何不敢说?” “好好好,这么些年,朕竟然不知你心中如此怨愤。”李豫寒着脸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朕到底何处对你不住?” “要真是论起来,皇兄不觉得太多了吗?” “说!”李豫气得一把将桌案上的折子全都扫到了大殿的地上,笔架也倒了,墨汁淋漓的到处都是。 “你倒是当着朕的面,把 分卷阅读16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这些年隐而不发的怨气,全都说清楚!” “那臣弟问皇兄,当年到底是谁向先帝告发了千蓉?” 李豫一脸震惊之色,“你说什么?” “千蓉的事情,我也只对皇兄你一人说过……”李贺一脸痛苦之色,“我那么信任皇兄,不仅视你如我的亲哥哥,更是……更是深宫艰难生涯的唯一倚靠,可是你、你又做了什么?” “你我虽非一母所生,但我们却是父皇唯一的皇子……”李贺激动地有些哽咽,“处境相同,我本以为你会是这世上最能理解我的人,可惜到头来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李豫愕然望着李贺,听他继续道:“你怎么配做我的哥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可怕的皇宫里,独自卑鄙地逃走了。” 说到这,李贺愤懑地抬起头,直视着李豫,“你解脱了,我从此就像生活在地狱岩浆中的一尾干枯的鱼,日日生不如死……” “阿贺……” “你卑鄙也就罢了,千蓉是这世上唯一在乎我,也为我所在乎的人,你为什么连她也容不下?”他说完,狠狠抬起手,擦掉脸上淌下的,由眼角溢出的愤怒的泪水,“对,我野心勃勃的兄长终于回来了,他回到这座冰冷的皇宫,是来争皇位的。” 李贺对着李豫冷笑,“我是你的兄弟啊,可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你登上皇位的绊脚石,不除不快。” “不是这样的,阿贺……” “你让父皇注意到千蓉,你让她被父皇下令处死,其实却悄悄变成了父皇逞色的禁脔。”李贺紧紧握拳,“皇兄,陛下,你真是好手段啊,你真是父皇的亲儿子,臣弟自愧不如。” “朕没有那样做!” “你有你有!”李贺声嘶力竭道:“因为千蓉,我和父皇心生芥蒂,他从此再也不看我一眼。你的母亲不过是个宫女,而我的母妃再不受宠,她也是出身名门的淑媛,就算你我都不是嫡出,皆不受宠,但论起身份,若有我在,岂能轮到你做这个皇帝?” 李豫闻言狠狠闭目,再度睁开眼,冷冷看着李贺,“朕的皇位不是靠人赏赐的,是朕动手争来的。李贺,你眼下如此不服气,和朕竖目辩喝,是想从朕手中,来抢这个皇位吗?” “稀罕皇位的只有皇兄你吧,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李贺咬牙道:“皇兄殚精竭虑,皇位已然到手,而我只是想要给千蓉的骸骨一个名分,不想让她如此可怜的死去,也不可以吗?” “李贺你……”李豫指着他,好半晌都没说下去,缓了片刻,才缓声道:“如今帝都风云莫测,九功宴的案子扰得朕日夜不得安眠,再加上湘东一直虎视眈眈,不知何时便会卷土而来,如今骸骨之事若是扯出来,不是主动授人以柄吗?” “阿贺,你是朕的弟弟,你是大宣朝的王爷,你是咱们李氏皇朝的子弟,你好好想一想,怎么可以在此时此刻,做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愚事?” 李贺好半晌没有说话,须臾,他竟然缓缓拍手,笑了起来,“精彩,真是精彩绝伦。”他看向李豫,“我以前竟然不知我的皇兄,是如此厉害的人物……短短数年,说是出门养病,可你这病养的,还真是脱胎换骨,了不起的很啊。” 李豫藏在龙袍下的手,用力攥紧面前的龙案,尽力控制着,才没有将案上的砚台朝着李贺扔过去。冥顽不灵的混账,好话说尽,他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只一味犯浑,真是想要气死他。 他这厢气得几乎呕血,可李贺还在喋喋不休,“九功宴的案子……皇兄,你真当我们不知,这是你自编自演的一出杀戮大局吗?” 李豫闻言,脱力坐回龙椅上,胸口起伏道:“李贺……你、你简直就是疯了呀……” “我疯了?我有说错吗?”李贺却高声辩驳道:“五年前,九功宴,那其中的所有秘密都是皇兄极力想要隐藏和埋没的把柄,知情人这些年越来越少,如今终于轮到我们……” “皇叔、曹犇……皇兄啊,你既然开启了大清洗的这一局,为何不再心狠手辣一些,就在臣弟的生辰宴上,也将臣弟一并杀了,岂不痛快?”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宁寂。 宁徽旁听了这许久,心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心中道:原来这才是让李贺活着的真正用意,简直……狠毒。 兄弟相争,骨肉相残,那场面一定十分精彩。 这便是幕后之人的目的。 齿轮咬合,紧凑相连,谜团滚滚,接踵而至。每一步都衔接的很完美,就如明烟所说,这藏在重重黑幕后的那个人,比所有人都更能掌控全局,因为他知道所有人的过去与秘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呢? 宁徽犹在暗中思虑,殿内却已鸦雀无声。许久,他听到皇帝异常疲惫地开口,说的却是极剪短的几个字,“滚,立刻滚,给朕滚出去。” 又沉了片刻,皇帝才又继续道:“滚回你的王府去,从即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王府一步。” “谢皇兄不杀之恩。”李贺的这 分卷阅读16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几个字,就如从齿缝中逐个迸出来的一般,极缓慢又用力。 李豫死死盯着李贺,好半晌,忽然厉声喝道:“金吾卫何在!” 殿外铠甲相撞的声音仅仅响起了一瞬,却被另一个声音取代,来人声音并不高,语速也不快,但听到的瞬间,李豫便冷静了下来。 ☆、181021 来人道:“臣宁徽, 求见陛下。” 李豫闭了闭眼, 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开口道:“进来。” 和宁徽一起进门的, 还有一名金吾前卫,见他跪地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李豫指了指李贺, “送榠王回府,近日帝都凶案频发, 拨出一队人马, 封锁王府, 护卫榠王安危。” 那名金吾前卫犹豫了一下,才又问道:“那榠王殿下本人是否也……” 话未说完,却听一边的宁徽道:“皇上既未吩咐,自行拿捏便是,这点小事也要烦扰陛下费神不成?” 眼见得榠王和金吾卫都离开, 殿内只有他和宁徽君臣二人, 李豫才将双手握成拳, 抵在两额的太阳穴位置, 用力挤压。 “朕头痛的厉害……容朕缓一缓。” 宁徽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殿口,推开殿门,唤来一名远远站着的小太监,“去给皇上奉茶, 清茶就好。” 宁徽吩咐完,又重新回到大殿,对李豫道:“陛下的气色比起那日相见,看起来更差了。” 李豫头疼欲裂,所以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低苦笑了一下。 宁徽走到近前,低声道:“容臣给陛下切个脉。” 他和李豫之间,从来都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他也没等李豫发话,直接探手按住了李豫的一条胳膊,指尖轻轻搭在李豫的脉搏上。 李豫少了一条胳膊的支撑,只觉得头沉重得要命,只得撑起身子,靠在身后的龙椅上,微微叹口气,“无非就是忧虑郁结、五神不属,老生常谈罢了,太医每次都要这么说的,朕都听烦了。” 宁徽没有说话,他只是细细诊脉许久,神色略显凝重。 正在此时,先前被宁徽吩咐过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奉茶到了御前。宁徽接过了茶,又将他打发了。 李豫蹙眉望着宁徽递来的茶,“朕心烦的很,不想喝茶。”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将茶盏摆上龙案,随后从袖中掏出个玉色小瓷瓶,“不喝也行,不过丸子这回做的大了些,陛下若是能干咽下去,亦可。” 李豫:“……” 李豫无奈,只得端起了茶盏,接过宁徽递来的药丸,无声咽了下去。 “朕这次的头疾似乎越来越严重。”吃了药,李豫微微抱怨,“这次的药丸个头大,是不是药效也加倍?” 宁徽正色道:“臣的药可以医疾,却不能祛病。” 李豫不解地望着宁徽,“什么意思?” “皇上这次得的恐怕是心病,若是这样,臣可是无能为力的。” 李豫闻言,捂住头哀声道:“师弟……你明知道朕现在头痛的很,还要和朕打这个哑谜。” “哦?臣以为陛下召臣来,便是想和臣打打哑谜的。”宁徽边说边从腰间又翻出一个小瓶儿,打开盖子,倒出来一颗茶色的丸子。 丸子有异香,闻之欲醉,不过很快这味道便烟消云散了。 李豫看着那丸子的个头,有些发憷,“这又是治什么的?朕不想吃……” 宁徽没说话,只是步到李豫身边,将他挂在腰间的百花香袋打开,然后将这颗丸子丢了进去。 “不是吃的,带着吧。” 宁徽放完了丸子,又退身,重新站回了御案前面。 “师弟,朕的脉象如何?” 宁徽瞅了瞅李豫,微微摇头,“实话实说,很不好。” 李豫心中一惊,“此话怎讲?” “脉象奇差无比,但又寻不到根源,所以我不是很确定。”宁徽说着,示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腰间位置,“所以需要小茶丸查一查。” 李豫不安道:“怎么个……查法?” “近身的东西如果有毒,小茶丸会变色,毒越厉害变色越快越多,直至丸体变成白色。” 李豫勃然色变道:“你是说,有人给朕下毒?” 宁徽道:“只是猜测,尚需确认……” 不待宁徽说完,李豫便道:“不可能,朕已经很小心了,饮食皆有人试毒,如果其中有毒,岂不是试毒的人会先死?” 宁徽淡淡道:“不可能不等于不会,就好像有心做一件事,便总能等到机会,更何况如果是毒物微量且长久,根本不容易察觉,只会让陛下觉得身体越来越不好而已。” 李豫听的心惊胆战,“师弟为何如此笃定?是不是查到了些什么?” “应该是陛下想要对臣说些什么吧?”宁徽顿了顿,“给了臣这么好的一个位置,臣就算想不来谢恩恐怕都难, 分卷阅读16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既然陛下等臣前来,臣也来了,陛下不如就和臣说说,心中真实的打算为何,可好?” 李豫闻言,神色有些黯淡,“师弟也是这么看朕的吗?你和阿贺一样,都觉得是朕在背后主导一切吗?” 宁徽道:“臣本来不以为陛下会如此不智,但从湛王府发现了某样东西后,臣又犹疑了,故而前来亲问陛下。” 李豫沉默了一瞬,才道:“师弟,你到底想问什么?” 宁徽认真看着李豫,“师兄,我想听你对我说一句实话,师兄你……身边的女子,是不是有人有了身孕?” 此言一出,宁徽几乎可以立刻察觉到李豫神情的变化。他似乎震惊,又仿佛有些欣慰,最后化为了一片沉默。 “这个女人一定身份低微,至少不是师兄身边有地位、有封号的妃嫔,不然师兄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将对有孕女子怀胎有害的药物,以御赐的名义,从宫中剔除出去。” 见李豫闻言一脸恍然的表情,宁徽继续道:“湛王是陛下的叔叔,论起血缘与辈分,宫中赏赐的御品份额一定是最多最好的,以湛王府的赏赐为例,便可以推出其余人的赏赐比份。” “我查了湛王府前几年的御赐药材一项,并无明显规律可循,但是直至到了今年,御赐药材中对孕妇有可能造成伤害的药物比率明显提升,比如马钱子、三棱、文术、益母草、麝香、生草乌,可是对于孕妇固胎有益的药物却几乎绝迹,比如补血虚的阿胶、地黄,补气的黄芪与党参,补肾气的桑寄生、杜仲,调胃气的砂仁、糯米,固脾健胎的白术、黄芩,清热用的苎麻根……” 宁徽看向李豫,“如此明显的变化,臣只能产生一种推测,宫中有陛下想要保护的人,这个人怀有身孕,是陛下寄予厚望之人,她没有母族的权势与地位庇佑,陛下只能用如此笨拙的办法保护她,所以她不是如今宠冠后宫的贵妃,而是个身份寒微的女子,是吗?” 李豫默默听了半晌,最后捂住额头,撑臂在龙案上,微微笑了笑,“不愧是师弟,果然厉害啊。” 他抬起头,看向宁徽,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欢悦,“师弟,恭喜朕吧,朕终于要有自己的子嗣了,朕就要做父亲了,只要孩子平安生下来……” 李豫后面还说了一些什么,宁徽全都没有再听。 他想起大师父和二师父说过的话你还有无限的将来,可阿豫他什么都没有了。 阿豫此生……都不会再有子嗣了。 真相是如此的残酷,看着李豫脸上的笑意,有些脱口欲出的话,便再也没办法说出来。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多么残忍。 当年他不忍心,如今又怎么能开口,毁灭师兄最后的希望。 宁徽强自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努力淡声道:“那臣恭喜陛下,终于……后继有人。” “朕等了五年,他终于要来了,只要朕有皇嗣,便再也不惧任何人任何事。” 宁徽暗想,原来他也是战战兢兢在这个皇位上,苦熬了五年。 名正言顺四个字,可真是害苦了他。 得位不正,怕。 后继无人,也怕。 昔年旧事纠缠,更怕。 他本就身体不好,如今只怕更是糟上加糟。他终于有了一个孩子的消息,恐怕是他真心觉得高兴的一件事,他又怎么忍心再将这种快乐从他的世界里,彻底夺走。 “师弟,师弟?” 宁徽回神,道:“皇上封锁这位姑娘有孕的消息,是觉得宫中有哪里不妥吗?” “那倒不是,只是朕这些年一直没有子嗣,心中焦虑,这个孩子的到来对朕十分重要,只是目前九功宴的案子扑朔迷离,朕不想有任何人任何事危及到这个孩子,故而才如此。” 宁徽点点头,“这么做也对,因为陛下身边确实出了一些问题。” 李豫一惊,“什么问题?” “事关湛王的死因。”宁徽望着李豫,道:“之前见榠王殿下和陛下似有争执,是否和湛王别院观景湖底的那些累累白骨有关?” 李豫闻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榠王要给她曾经那个未婚妻千蓉争得一个名分,可是若要如此,势必便要揭露湖底那些白骨由来的秘密,不用查朕心中也有数,那都是和先帝有关的丑事,这种事遮掩尚且不及,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自己说出来,你说榠王不是疯了是什么?” 宁徽问道:“所以陛下是在顾虑九功宴这个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涉及到的中草药知识来源于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一书以及作者粗浅的个人理解,因为作者非中医药专业科班出身,如有谬误,还请读者们多多包涵。 ☆、181022 李豫点点头, “这个案子若是湘东所为, 如今整个帝都恐怕都不得安宁,湘东若虎视眈眈, 意欲趁势而为,必定要寻找名正言顺的由头,你想湛王府白骨的事 分卷阅读17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情一旦闹得人心惶惶, 岂不是更给了湘东席卷而来的理由?” 宁徽言道:“所以陛下召臣前来,是要告诉臣, 陛下想就此压下骸骨一事?” 李豫道:“难道你也觉得应该公布出来?” 宁徽不置可否, 只是道:“可是榠王殿下似乎很坚持, 陛下想过没有,在陛下眼中如此微妙的时刻里,陛下与榠王的关系是不是更为重要呢?” “什么意思?”说完这四个字,李豫又顿住,迟疑道:“所以你刚刚, 确实是在阻止朕?” 宁徽道:“陛下想过没有, 陛下若是和榠王生出嫌隙, 是否也是一件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李豫沉默片刻, 终于道:“其实朕心中确实有个疑虑,九功宴的案子起于榠王,这其中会不会有些特殊的缘由在,比如……” 宁徽却插言道:“不是榠王。” 李豫一愣,听宁徽继续道:“在此之前,臣也有此怀疑, 认为九功宴一案和榠王或许有所关联,毕竟在这个案子里,榠王很突兀地活着,便是令人生疑之处,但今日在殿外,听到陛下和榠王因为千蓉遗骨一事似有不快,且刚询问陛下,榠王确实执着于千蓉遗骨的名分之事,臣便确定了,九功宴一案,榠王他不是幕后之人。” “师弟你可肯定?” “幕后之人隐藏极深,每行一步都是筹谋完备,绝不会冲动,更不会感情用事,反观榠王,因为千蓉一事和陛下如此争执,实属不智,这样的人又如何可以耐心隐在幕后?他既不够沉稳,也不够冷静,而且直到如今其实每一步都算计的很好,为何要在此刻和陛下翻脸,如此冲动偏执?这两者岂不是很矛盾?” 李豫冷静地想了想,觉得宁徽所言有理,如果真是榠王,他只要不动声色即可,何必和他当面争执,落得被囚府中的下场,这确实很不合理。 听宁徽又道:“其实陛下换个角度去想,或许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哦?” “榠王和陛下争执,反而代表了他心无旁意。当面来问,便是想听解释,若是不来问,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李豫听完,默默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的帝都暗潮汹涌。陛下万不可对榠王有惩处之心,这样会让陛下的处境更加艰难。” 李豫问道:“榠王是不是提过什么?” 宁徽忽然笑了笑,“其实榠王的疑虑,也是臣的疑虑。” 李豫顿了顿,问道:“是什么?” “操控九功宴这个案子的人,是不是陛下。” 李豫神色变了变,“你果然也这么想的?” 宁徽道:“入宫之前,我本也不能肯定。”他顿了顿,又道:“我一直在想,陛下为何千方百计找臣回来,真的是为了查九功宴这个案子吗?还是有些别的缘由?” 见李豫蹙着眉,宁徽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当年九功宴那件事要想永远不被人揭露,那最简单的法子便是杀光所有的知情人。” “你以为朕费心找你回来……是想杀你?” 宁徽听出了李豫话中的失望与疲惫,他静了静,才答道:“合情合理的猜测,往往最为伤人。榠王如是想,臣如是想,原本无可厚非。” 他不待李豫说什么,又道:“但陛下有嗣,这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李豫道:“怎么说?” “榠王因为陛下无嗣,一直担心为陛下所忌,所以疑心九功宴是陛下的清洗之措,合情合理。” 李豫直视着宁徽,“那你呢?” “确定了陛下有嗣,臣便懂了,陛下为何要招臣回来。” “哦?”李豫盯着宁徽,“那你说为何?” 宁徽忽然笑了笑,“还是陛下亲口说吧。” 李豫沉默了许久,宁徽耐心等着,等到他终于开口,那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感伤,“朕继位五年,无一日不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这些年,朕或许也做错过一些决定,但朕并不后悔。” 宁徽没有插言,听李豫继续道:“当时想的简单,等到真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方觉得万事艰难。师弟,你不知道,人的权利与欲望是会随着地位和身份的改变,不断变化的。这皇位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而对于一位帝王而言,名正言顺四个字又有多么重要,你没有亲历过,怕是永远都不能明白。” 他认真看向宁徽,“朕变了,朕不再是你的师兄了,可朕知道你永远都是朕的师弟,你不曾变过,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真正心系天下的磊落少年。” “如果师弟真的想问一个理由,这便是朕的答复。”李豫用极为复杂的眼神望着宁徽,“朕需要你回到朕的身边,即使有一天朕真的有所不测,也希望师弟可以辅佐朕的孩子,让他能将真正的太平盛世,带给全天下的百姓。” 宁徽没有说话,但他的手在垂下的袍袖里攥的死紧,眼眶中有温热的东西不断涌上来,又被他强自压下。 他们君臣默默无语,静伫良久,宁徽方才开口道:“ 分卷阅读17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师兄……带我去见见她吧。” 李豫问道:“谁?” 宁徽默默垂头,无声叹了一口气,“那个重新给了师兄希望的女子。” 冷宫这种地方,似乎无声无息便会透露出阴冷之感。但其实里面除了破败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阴森与可怖。何况有了皇帝的暗中关注与示意,冷宫反而比外面要更加安全与自在一些。 当今陛下,妃嫔并不众多。宠冠后宫的那位贵妃娘娘,之所以如此得意,也是因为她母族的关系,才会得皇帝另眼相看。 宁徽暗想,师兄一直不曾设立皇后,恐怕当年他的母妃之死,仍是他心底的心结。 皇后在他心底是可怖的,是狰狞的,是蛮不讲理的,她可以肆意杀死一名宫女,完全不需要为自己的罪行负责,就如当年的常皇后。 “青女只是一名宫女,但是她懂朕。” 听李豫如此说时,宁徽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果然如他所料,这个女人是个宫女啊。 宁徽问道:“师兄,为何……如此宠信她?” 李豫似乎茫然地想了许久,才道:“这些年你都不在朕的身边,朕真的很孤独,孤家寡人……是真的凄凉。” 宁徽暗想,师兄果然是因为这个青女和他母亲曾经相似的遭遇才宠信她的,而且这种宠信也最为致命,因为他根本无从劝阻。 如果他对李豫说,这个女人是有心人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一枚棋子,李豫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震惊、怀疑、痛苦、大怒?宁徽心中一一想过,最终却只是透过冷宫镂空的围墙,看向院中那个素服盘发,小腹已渐隆起的女子,静默不语。 果然就如他和明烟所猜测的一般,这个幕后之人知道所有人的软肋和秘密,也包括皇帝李豫的。 这个女人……可以在宫闱之中,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利用腹中的孩子邀宠,到底是谁给了她天大的胆子和依仗?让她身怀有孕的男人,又会是谁? 宁徽和李豫回程的路上,他低声问李豫道:“那个厂司监的斐济,臣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 李豫看了宁徽一眼,忽然笑了笑,“知道朕为什么要你坐戴宗林那个位置吗?” “陛下似乎对戴宗林的死漠不关心。”宁徽没有提御酒的事情,他也没有提置湛王于死地的御赐茶叶的事情,从他听了李豫说的命他回帝都的真正缘由后,他已经彻底打消了对李豫的疑虑。 九功宴的案子,他怀疑过榠王李贺,继而是皇帝李豫,但显然他们都不是这幕后之人,所以那些带人走向歧途的“所谓线索”,也便再也没有必要问出口,徒惹皇帝心烦。 其实李豫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刚刚为他切脉的结果十分不乐观。他并没有将李豫全部的病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便是不希望他再受打击。 这个时候,这个一切还未见头绪的时刻里,李豫绝不能倒下去,他需要安安稳稳地坐在这个皇位上,以安天下人之心。 李豫是他亲选的,在他眼中可以替代昏庸无道的先皇,更好的帝王。他既然选择了他,便是相信他也有一颗祈愿天下康泰的心。 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样天大的阴谋,他都不允许有任何人打李豫这个皇位的主意,即使是湘东,他也绝对不会允许。 这个天下从来不需要复仇,即使湘东想要讨回公道,也不该由天下百姓作为这一弈的牺牲品,他宁徽绝不答应! 他想着这些,却听李豫道:“他死的倒也恰是时候,我正好还想找个由头要你顶替他。” 宁徽问道:“为何?” “因为朕想把曹犇手中那一半的禁军,交到你的手上。” ☆、181023 李豫看了宁徽一眼, “掌禁军的人, 官职不能太低,否则难以服众, 朕思虑后,觉得戴宗林那个位置很合适,由你顶上他, 朕也好安排后面的事情,毕竟那一半禁军交到旁人手中太久, 这次曹犇出此变故, 朕更加不放心。” 宁徽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问陛下斐济的事情,陛下却和我提禁军,难道陛下以为我问斐济,是因为这个吗?” “朕知道你有所怀疑,但朕这五年……相信斐济。” 宁徽追问道:“为何?” “他救过朕的命, 还有……他曾贴身伺候, 为朕试毒, 所以朕是信任他的, 师弟也不要怀疑他了。”李豫继续道:“朕能将手中的那一半禁军交给他掌理,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宁徽闻言暗想,这个斐济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因为他举手投足间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太监。 他想起之前在甬道前的观察。宫中的太监走路,都会下意识地弓着背, 前脚尖着地,后脚跟悬空,为着是在皇帝和主子面前走路时,不发出任何声音。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习惯,那就是眼睛下瞟,身体重心靠前,意为不会乱听乱看、轻手轻脚的意思。 所以宫 分卷阅读17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中的太监和普通的男人,走路的姿势和习惯性动作,都是孑然不同的,这也是他在天都府第一眼见到周新的时候,便揭破了他真实身份的主要原因。 可是这个斐济……他迎面走过来的时候,确实在他面前下意识地想要表现出谦恭,但那种表现太过于刻意,反而惹人怀疑,所以宁徽在二人擦肩而过,他走出去不远的时候,会再度扭头去打量斐济的动作。 果然,他离开了宁徽的视线之后,自然而然地便挺直了背脊,再不复和宁徽迎面相视时的谦卑之态,不仅如此,他走路的步伐加大加快,每一次踏步都坚定有力,他的眼睛直视前方,似乎无惧于任何人的迎头凝视。 两种可能。要么斐济是对他有所顾忌,所以忌惮之下方才如此作伪。要么便是斐济此人,本就是两面三刀、首鼠两端、前恭后倨,不可尽信与重用之人。 无论是这两种可能中的哪种可能,都让宁徽对此人感到不放心。更何况那个青女身怀有孕,如果和她珠胎暗结的人是个“太监”,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毕竟阉人是唯一可以合情合理在宫闱中行走的“男人”。 他曾和明烟戏言过,太监还算男人吗?可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太监,或许还真是个男人。想到这,他便问李豫道:“斐济是何时净身入宫的?宫中可有存档?” 李豫闻言,似乎楞了一下,他貌似有些不解宁徽为何会对这个感兴趣,但还是道:“没有存档,因为……他原本并不是太监。” 哦?! 宁徽也是一愣,问道:“怎么回事?” “他不是救过朕吗?就是那次……受伤了,所以就……” 原来竟然是这样。宁徽琢磨了片刻,还是道:“所以师兄是确定这个斐济……确实是个太监了?” 李豫闻言微微疑惑,“不然呢?” 宁徽觉得再问下去,李豫就要生疑了,于是决定到此为止。 “那臣就先告退了,师兄在宫中一切小心……有了如今这个可以随时入宫的身份,臣会经常来给陛下诊脉的,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派心腹之人来天都府通知臣一声……” “嗯……”李豫问道:“师弟,你会留下来吧?” 宁徽没有回答,他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开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 回天都府时,已进晌午。如今宁徽的身份已经非同寻常,甫一在府中现身,萧续和燕西风就迎了上来,“恭喜宁大人高升。” 说话如此客气的自然是萧续,静立一旁一言不发的是燕西风。 宁徽道:“可见到明烟了?” “没见他来府中,以为大人知道……难道不是大人交待了他别的事吗?” 宁徽见萧续如此说,便没再说什么,刚要吩咐人将案宗从望台二楼的办事厅移到总差大人的书房时,却见严朝彩急急火火就冲着他一路小跑而来,身后还跟着严画师,似乎在边追她边劝阻些什么话。 可是严朝彩还是直奔着宁徽而来,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地已经到了近前。 “宁大人……”一阵急喘后,严朝彩说话仍有些断断续续道:“我、我有话要问你。” “放肆,你怎可对大人如此无礼!” 说这话的,自然是严朝彩的哥哥严画师。如今宁徽是什么身份?岂是可以这么随意呼和着说话的人?再说他这妹妹性情耿直,说话不成章法,原本简单的一件事,她若是这么大喇喇地问出来,岂不显得无状? 而且戴大人刚没,这个宁大人新上任,性情到底如何,他这个当哥哥的心里可是没底,万一比戴大人还难应付,那可如何是好?退一万步讲,就算和戴大人一样,那恐怕也是个……不好相与的。 宁徽在整个天都府,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严朝彩,可眼下她都到了近前,身边又有这些人在,他也不好拔腿就走,只得道:“严姑娘所问何事?” “画……我的画,你把我的画……弄到哪儿去了?”严朝彩的喘息尚未停,话又说得急,整个腮帮子都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很像是……兴师问罪。 “什么画……”话出口,宁徽又似刚刚想到一般“啊”了一声,“就那幅啊……就放到你房间了。” “没有没有!”严朝彩急急道:“我屋里屋外都找遍了,我的画不见了……” 宁徽:“……” 见宁徽一脸郁色,萧续插言道:“是不是你忘在了别处,自己想不起来了?” “没有!”严朝彩斩钉截铁道:“明明就是宁大人拿走了……你把我的画怎么样了!” “无礼!”一旁站立的严画师眼见宁徽神色不好,急忙将严朝彩往他身后拉扯,“一幅画而已,你怎么如此和大人说话……” “什么一幅画而已,那是我最喜欢的,宝贝的不得了,现在没了,找不到了……”严朝彩已经盈盈垂泪,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我这么相信大人你,才将画转交你,帮我带回去,谁想你竟然随意将我的画丢了,现在它找不到了,你要怎么赔我!” “胡闹 分卷阅读17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严画师急忙去捂严朝彩的嘴,这丫头胡言乱语,莫不是疯了不成! 宁徽终于开口,不皱眉不微笑,平平淡淡说出的每一句话却立时让众人都不敢说话了,“画丢了便可以说是本官弄丢的吗?你亲眼看到了?那昨夜戴大人在府内死了,本官是不是也可以随意说是在场的诸位所为呢?” 宁徽没有侧头相望,也知道燕西风和萧续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但他恍若未觉,只是冲着严朝彩道:“严姑娘,本官体谅你丢画心中焦急,但身在天都府,无凭无据就污人清白的话,请万万不要随意说出口。” 严画师见宁徽如此说,心中慌不可当,深怕上了宁徽心中的“黑名单”,日后在府衙内日子不好过,连忙行礼道:“大人海涵,舍妹年少无知,说话心直口快,绝不是有意冒犯大人的,还请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介女流计较,在下替舍妹给大人陪个不是。” 萧续也道:“严姑娘,你只是丢了一幅画,可昨夜就在咱们天都府衙门里,戴大人可是丢了性命,虽然案子还没有定论,但你细想想,便知道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一幅画而已……” 严朝彩闻言愣了愣,问萧续道:“萧大人的意思是,昨夜有人潜进了天都府,想偷我的那幅画,结果溜走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戴大人,于是才杀了戴大人?”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沉默。 萧续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宁徽则无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暗想,这位姑娘的脑回路貌似和普通人极不一样,还是说只有长出这种脑子的人,才能画出一幅好画? 严画师无声扶额,刚要说话,却听静立一旁,沉默许久的燕西风,忽然开口道:“前几日在酒楼吃酒,遇到几位帝都府衙门的弟兄在那里喝酒,听他们说起一个月前,本地有名豪绅家中丢了一幅藏画,价值不菲,后来官府找到了一伙儿盗画贼,刑讯之下道出了一个销赃渠道,便是本地的黑市,后来那位豪绅又托人重金从黑市赎回了那幅画。” 燕西风的话说完,余下几人神色各异。除了严朝彩,余下诸人都在因着燕西风一口气竟然说出了这么多话,而感到暗暗惊奇。 唯有严朝彩,闻言后一脸振奋,“这么说,我的画有可能也是被人盗走了?不过据说盗画的那些人,都是为了名家之作下手的,而且毕竟咱们天都府也不是好下手的地方,竟然冒着这么大风险……” ☆、181024 宁徽暗暗觑了她一眼, 这姑娘的神情……不会是在高兴吧?刚刚还一脸怒气冲冲, 现在一听自己的画有可能是被人给盗了,反而高兴了? 燕西风言简意赅, 道:“如果你很重视那幅画,或可去试试。” 严朝彩下意识问道:“试什么?” 燕西风惜字如金,道:“本地的黑市。” 所谓本地的黑市,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市。晚上五更点灯开市,天亮之前散市。鬼市上售卖的多数都是赃物, 还有一些便是无法在正常市面上流通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严朝彩追问道:“赎回画……很贵吗?” 燕西风没有说话, 倒是严画师无奈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 去什么鬼市?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玩!再说,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你个几百两, 你给还是不给?” 几、几百两? 严朝彩瞪大眼, “那明明是我的画诶, 凭什么管我要几百两?” 萧续接言道:“几百两应该都不算多吧?那些人宰客宰得厉害, 见你孤身一个小姑娘,恐会更加满口胡说、坐地起价。” 严朝彩一脸委屈地看向宁徽。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无言中都是指责:都怪你,我现在丢了画,要被人抢走几百两不说,人家还可能因为我是个孤身的姑娘, 而要价更高,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陪我一起去,呜呜呜。 别问宁徽为什么能看懂这么多,大抵可能是严朝彩表情丰富吧。 宁徽轻咳一声,假装没看懂,眼神自然地看向余下几人,“本官新继任,是该和大家席间一饮,不过近日府中事忙,过几日吧。” 严画师见宁徽似有请客之意,又思及刚刚严朝彩话中的莽撞之言,有心想在宁徽这个新任总差大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于是忙道:“那不如去在下舍下可好?舍下小院还算幽静,而且大人继任新位,也该是我等请大人吃酒才是。” 严朝彩倒是没有她哥哥想的那么多,不过家中难得有人来,还能一下子来这么多,心中很是雀跃,也欢迎道:“对啊,就来我们家吧,大家一起热闹一下……” 她边说边往四周张望了一下,“怎么不见明大人?” 宁徽闻言也是暗忖,是啊,她一早便去榠王府了,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回来?总不会一直呆在榠王府吧?那应该不可能,毕竟榠王已经进宫了啊……总不可能将她独留府中,自己进宫吧? 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分卷阅读17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想着明烟的时候,明烟她本人正在萱娘的协助下,在花阑坊里面做贼。 见萱娘拽着白霜越去越远,明烟才从后窗翻进了白霜如今暂住的房间。 本来明烟并没有计划做这件事,只是从榠王府回程的路上,似乎一路都有人在议论城中新来的杂耍班表演的杂耍极有意思。 她看着不断往杂耍班方向涌去的人流,见其间男女老少皆有,于是忽然便冒出了这个念头。 既然白霜可疑,还是需要创造机会查一下的,虽然宁徽让她暂等,但她觉得这是个天赐的好机会,错过去便很难再找到这么合适的时机了。 当然,这么做的前提,是需要花阑坊里要有一个她的内应,毕竟只有把白霜骗出房间,她才有机会溜进去。 花阑坊的内应……不知为何,脑中立刻浮现的那个名字,不是褚月,亦不是婠婠,而是萱娘。 难道她在潜意识里,怀疑着褚月和婠婠吗?她下意识地在这种想法中摇了摇头,虽然知道不该这么想,但现在很多事一起挤压在心里,不能确认前,她便不能如同以前那般全心全意地信任她们。 往萱娘房中扔了装着小石子的小荷包后,她果然很快从窗内探出头来,一眼便瞅到了明烟。明烟往她屋内指了指,萱娘略愣了愣,随后便意识到明烟是去让她看扔进房中的荷包,于是她赶紧奔回去,打开荷包,只见里面有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字极少,几乎全是画,故此显得十分混乱,但萱娘半猜半看,竟然弄懂了:带白霜去看新来的杂耍班表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拖住她越久越好。 萱娘取出石子,烧了字条,却将那个荷包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才重新回到窗前,往下俯视着明烟,口型在动:事若成,你如何谢我? 明烟莞尔,嘴型回道:除了天上的月亮摘不下来,余下都依你。 萱娘没说话,只是比了一个手势,随后消失在窗边。 那是她们湘东特有的手势,意为瞧好吧。 果然不久,白霜便被萱娘拉着出门了。 进了白霜的房间,明烟大概扫视了整间屋内的陈设,随后目光锁定在小方桌上罗列整齐的一堆书稿上。 她想起在荒山客栈遇到白霜时,她说的话。她说是因为父亲不许她写话本子,故而离家出走,后来她开玩笑问白霜,写的是不是小黄书时,她急急忙忙说总之不是小黄书。 当时不知她的底细,只当做是笑谈,但眼下知道了她和娄大人的关系,再细细琢磨那些她无心之下透露出的真话,那一切似乎都和话本子有关。 她确实写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是她和她父亲娄大人最终闹翻的根本原因。 她必须尽快找到白霜所写的,这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话本子。 明烟摸着下巴,仔细在脑海中回想白霜带着的那一大堆物品,随后又瞅了瞅她随意摆在小方桌上的那堆稿子。 既然到了和娄大人闹翻的地步,那必然不是普通的稿子。如今白霜算是寄居在花阑坊中,但寄居又不是自己家中,任是谁都不会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随便摆放在明面上,所以桌上的那些都不是。 否定了这一点,明烟继而想到了是否这本书稿还在包袱里没有拿出来?但仅想了一瞬,她又推翻了这种想法。 人都有一种习惯,越是重要的东西,越喜欢时时拿出来查看,尤其是出门在外时,这种习惯便尤甚,所以白霜也不可能一直没有将书稿取出来查看,至少住到花阑坊的第一晚,她一定会拿出书稿查看的。 夜深人静,孤身一人,最是寂寞。那么翻阅书稿最理想的所在便是…… 明烟的目光心随意动,慢慢转到了屋内那张床上。她缓缓露出了笃定的微笑,找到你了。 床板之上,被褥下面。 明烟缓缓走到床边,慢慢蹲下身,手伸进被褥下面,徐徐摸索,片刻便摸到了被软油纸包裹着的四四方方寸许来厚的东西。 明烟忙将这个东西从被褥下面抽出来,然后快速翻开软油纸,露出里面的东西,果然是一本书稿。 书稿封页写着三个大字:淮阳传。 淮阳传是本话本小说,记述了一对有情人最终没能终成眷属的悲剧故事。书中的男主人公含冤死了,女主人公为了给他伸张冤屈,进京告状,最终却还是没有斗得过奸佞之辈,落得撞死在宫门玉柱上的凄惨下场。 故事整体都压抑无比,唯一的亮点便是似乎过了几年,这个冤案在某位淮阳出身的清官的审理下,终于有了沉冤得雪的那一日。 明烟心中一凉,难道这就是白霜用于打发无聊夜晚的一本普通小说而已吗?她有些失落地翻开了这本书稿,粗粗翻阅了几页,但随着她看的越多,她的神情越严肃,到了最后简直算得上神色剧变。 书写书稿的字迹娟秀而流畅,明烟认得这是白霜的字迹,因为在荒山客栈时,她看过白霜写的以她为主要人物的话本子原稿。 白霜这次写的依旧是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很不寻常 分卷阅读17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明烟忍不住连翻了数页,可是翻阅稿页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这看起来明明是个故事,但明烟心中却无比肯定,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故事。 白霜的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如此的流畅,似乎都不需要细想,脑中便有源源不断的东西,不断涌出,逼她必须奋笔疾书写出来,方能罢休。 她见过白霜写的其他话本子原稿,字迹笔画间多有停顿,那是在思索接下来故事的走向,边想边写本就不可能下笔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快速流畅,有停有顿才属正常。 除非这个故事她早已烂熟于胸,只待时机成熟书写出来。 又或者,这根本不是一个故事,它是真实存在,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明烟边想边翻,一口气看出去十几页,才终于停下来。她思忖片刻,才终于将这本稿子重新用软油纸包了,掖进怀中,随后坐在白霜的小方桌前,抽出一张纸,提笔给白霜留了几个字。 吹干墨迹,她将这张纸对折叠好,走到床前,接下蹲下身,将这张纸放在了白霜原本藏匿书稿的原位置。 东西放妥之后,她又环视一遍整个房间,觉得没有问题了,才翻窗而出,怎么来的,还是怎么离去。 明烟回到天都府的时候,已是未末申初。府门小吏许是被宁徽交待过,见明烟回来,便让她立刻去大人的书房。 ☆、181025 明烟本想先去吃点东西, 但一想自己迟迟未归, 还是先去和宁徽说明一下比较好,于是先去了书房见宁徽。 原本戴宗林的书房, 如今却成了宁徽的书房。明烟到了书房门前,想到这些时,暗想, 不用问也知道,宁徽是顶了戴宗林的位置了。 同一间书房, 换了主人后, 似乎意义也变得不一样了。之前来时, 明烟心中有几多抵触,如今踏进门便有几多自在。 甫一进门便有香味扑鼻,她微笑转过门前屏风,正见宁徽摆在宴客圆桌上的一盘芙酥糕。正好饿了,明烟便丝毫也不客气地走上来, 自己捏了一片, 喂到嘴里。 宁徽正在看书, 抬头无声觑了她一眼, “你倒是不见外啊。” 明烟丝毫也不惭愧地笑嘻嘻道:“这是湘东最有名的小点心,一定是你给我准备的。” 她边说边凑到宁徽近前,道:“在看什么?” 等她等的心焦,随便看看的,如今她回了,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看下去。心中恼她自作主张, 不知去了哪里,让他担忧,本想故意晾一晾她,可是她满口香甜的气息凑近了拂过来,仿佛就顺着身上每一处孔隙,肆无忌惮地钻进了心底,让他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 他微微抿唇,道:“去哪儿了?” 话刚说完,就被她塞进嘴里小半片芙酥糕,“你也尝尝,很甜的。” 宁徽暗想,她现在倒是学会如何讨好了。他的唇故意往前挪了挪,张合的唇瓣正好吻到了她尚未退后的指尖,惹得她一颤之下,迅速抽手,却被他一把搂住了小细腰,让她坐在他腿上。 明烟的眼神无声看向了门口,又调转回来看着宁徽,示意他不要胡来。 “这间书房,如今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进来。” 明烟取笑他道:“倒是还没恭喜宁大人高升。” 却听他一本正经道:“我想吃你嘴里那半片糕。” 他一边说一边凑过来,凑得越来越近时,却被明烟抬手扯住了光润的脸颊,“人家升官都是为了做大事,你这升官后想的都是饱暖思淫.欲的事情啊。” 宁徽任她捏着他的脸颊扯了扯,才开口道:“明烟……” “嗯?”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明烟怔了怔,才盯着宁徽道:“先听好的吧。” “好消息便是我们怀疑的范围可以缩小了。” 明烟蹙眉道:“怎么个……缩小法?” 宁徽道:“我先前怀疑过榠王,甚至我还怀疑过陛下,但现在我可以肯定,他们都和九功宴这个案子没有关系。” 明烟不言语好半晌,才道:“那坏消息呢?” “这个幕后之人手眼通天,手已经伸到了皇宫里。”宁徽顿了顿,继续道:“我可以断言,这人要么就在宫中,要么便是在陛下身边安插了眼线。” 明烟长久的沉默,直到最后,她慢慢从宁徽腿上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徽望着她,“明烟,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所以你最后的结论,还是怀疑湘东了?”明烟勃然色变,她指着宁徽道:“你是在暗指湘东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皇宫,是吗?” “明烟,你能平心静气听我说吗?” “还有什么好说!”明烟怒道:“进宫一趟而已,你便彻底倒戈了……那个暴君许了你什么好处?啊……怪不得啊,你这官升的真是妙啊,简直妙不可言!” 话说到最后, 分卷阅读17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她几乎气愤得浑身都在颤抖,“还说什么你可以相信的人只有我了,原来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亏我还以为你是和我一起的,愿意和我一起找寻真相,还那些枉死的湘东之魂一个交待。”明烟失望道:“在我用尽各种手段,去搜寻各种蛛丝马迹时,却不知道原来在你心里,早已盖棺钉钉,湘东注定便是翻不了身了。” 明烟话说完,便转身大步向书房门走去。宁徽霍然起身,快走两步正要去拦住她,她却忽然顿住脚步,扭身折返,两人皆猝不及防,便撞在了一处。宁徽下意识便搂住了她,任她说什么,也施力不松开。 “放开,不许你抱我!” “明烟……” “你松开!” “我不。” 明烟心中气恼,她努力深吸了两口气,才极力平心静气地开口,“如果我找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呢?” 宁徽道:“什么?” “你先松开我。” 见宁徽闻言不动,明烟没好气道:“给你看个东西,你一定会大吃一惊。” 宁徽终于半信半疑地松开她,却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然后递给他。 “这是什么?” 明烟道:“你先看吧,看完了自然就懂了。” 宁徽接过明烟递来的软油纸包裹的东西,然后拽住明烟的胳膊,又将她重新拉回来书桌旁,见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在书桌对面坐好,宁徽才拆开软油纸细瞧。 软油纸包住的书稿一点一点呈现在宁徽眼前。他甫一看到书稿封皮上的名字,极为不解地抬头望了一眼明烟,却见她挑挑眉、努努嘴,示意他继续往下瞧,他才动手翻开了这本书稿。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许久之后,宁徽终于重新合上了书稿。 明烟问道:“怎么样啊,宁大人,此刻有什么话想说吗?” 宁徽道:“这个东西,从哪儿找到的?” 明烟于是将在花阑坊做贼,偷了白霜东西这段简要地和宁徽说了一遍。听他道:“原来你是去做这个了呀。” 明烟闻言,皮笑肉不笑道:“没人相信我们湘东,我总要想办法自证清白吧,难道非要等到哪一日你心血来潮,手铐脚镣将我锁拿了不成?” 宁徽无奈地摇摇头,又悄悄觑了一眼明烟的脸色,才终于道:“我并非针对湘东,但是明烟你该明白,九功宴至今,还活着的人中,也就剩下湘东的卫瑾、当今陛下、榠王殿下以及娄纪年大人了,排除了最有可能主导这一切的人,那剩下的势力最大,也最有可能的,便只能是湘东,是卫瑾。” 见明烟闭口不言,宁徽又道:“你是你,卫瑾是卫瑾,明烟,我确实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明烟却打断他道:“你怀疑湘东便是怀疑我,我和湘东本是一体,你也不必分开来想。” “明烟……” “如果还有别人呢?”明烟看向宁徽,继续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是不是?你和你那位暴君陛下,一心只觉得湘东才是幕后之人对不对?还是你们急于将这顶帽子扣在湘东的头上,就像在当年九功宴上做的事情一样?熟能生巧啊,反正当年也做过,再做一次又何妨,是不是啊?” 她问完之后,等着宁徽的回答,她总觉得他至少会辩解一些什么,谁想宁徽好半晌都没说话。 她忍不住继续道:“无话可说了?” 却见宁徽闻言,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明烟蹙眉,“干嘛?” “你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明烟一脸莫名,却听宁徽边拽着她往外走,边道:“人在饥饿的时候似乎是特别容易愤怒,嗯,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明烟:“……” “我知道有一家做的炸面堆儿特别好吃,走吧。” 生气归生气,但明烟不想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便甩开宁徽的手,随着他出了门。才进了二道跨院,正遇到了从院门前过去的严朝彩。 严朝彩似乎是已经过去了,但是无意间瞟见了明烟,又折返回来,“明大人,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朝彩?”见严朝彩一脸见到亲人了的表情,明烟忍不住问道。 “你不在府中,所有人都欺负我。”严朝彩边说边无声瞟了一眼站在明烟身边的宁徽,意有所指的有些明显。 明烟也看了宁徽一眼,见他一脸面无表情地望向别处,只得问严朝彩,“什么事啊?” “别提了,我恐怕是要食言了。”严朝彩一脸郁色,“我那画真的丢了。” 明烟经严朝彩一说,才想起她那日好像是找不到画着林无惜的那幅画了,“怎么,真的没了吗?” “真的没了,我处处都找了。真是没想到,在天都府里,竟还能丢了东西。”严朝彩边说边愤愤地瞅了宁徽一眼,正被明烟一眼瞧见,遂也看向宁徽。 宁徽受此瞩目,只得道:“天都府怎么了?丢画很奇怪吗?现在咱们天都府连总差大人都 分卷阅读17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死了一位,只是丟了一幅画,又何必大惊小怪。” 明烟刚想劝慰严朝彩两句,却听她气道:“什么叫就是丢了一幅画?那是我最喜欢的画!你们以为画出一幅满意的画,是和菜摊子上挑颗菜那么容易的吗?那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宁徽根本不待严朝彩说完,便一拽明烟的胳膊,“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先行一步。” “额……”明烟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严朝彩已经一把抱住了明烟另外一只胳膊,气鼓鼓地瞪着宁徽。 ☆、181026 明烟头痛道:“你们这是要干嘛?把我一分为二吗?” 严朝彩急急道:“明大人、明大人……我话还没说完!” 宁徽早已猜到严朝彩要说什么, 极力阻止道:“你能有什么正事?回头再说也不迟!” “宁公子!你弄丢了我的画, 现在还要阻止我让明大人陪我一起去把画赎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烟已被他二人吵得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等一下,等一下!一个一个说!” 随后她看向严朝彩,“朝彩先说。” 于是严朝彩将那日如何遇到宁徽, 他如何答应帮她把画拿回房间,事后这画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的结果, 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明烟听完后, 点了点头, 看向宁徽,“宁大人,这事儿是你办的不对。” 严朝彩闻言立刻道:“你瞧你瞧,这整个天都府里,总算还有人不畏强权, 敢于直言, 说出这种不偏不倚的话来。”她一边说着, 一边将明烟拽得更紧了。 宁徽看到严朝彩那一脸狗腿的模样就生气, 他冷飚飚笑了声,随后淡着嗓子道:“也不知道从前这府里的规矩怎是这般松散,严画师伤了手,理当重新聘请旁的画师入府,或者从别的府衙借调,让一个女人如此毫无规矩地出入天都府, 简直不成体统。”他说完还斜睨了严朝彩一眼,“果然整日里毫无正事,只会惹事。” 宁徽说这话的本意,就是想提醒一下严朝彩,如今这个天都府可是他说了算,再和丢画一事计较个没完,他就想办法让严朝彩滚蛋。 但此言一出,先变了脸色的却是明烟。她原本先前便和宁徽有些不快,此刻听他话意,满是嘲讽,于是着恼,刚要说话,却听严朝彩道:“女人怎么了?明大人不也是……” 宁徽意识到不好,望向明烟,果见明烟一脸郁色,正无声觑着他。 宁徽:“……” 明烟冷着脸瞪了宁徽半晌,转向严朝彩,“朝彩,你刚刚说想让我陪你去把画赎回来,是什么意思啊?” 严朝彩见这事有指望,立刻道:“是燕大人说我这画有可能被贼人偷了去,贼人可能会去黑市销赃,所以我想着若是明大人可以陪我去一趟,说不准我那画就能寻回来了呢,你说好不好?” 说完,就用那一双比小狗还无辜的眼神盯住了明烟,无声哀求。 明烟还未答话,宁徽已是气不可当,“就你那幅画还有人偷?燕西风说的那是名家画作,岂是你这种仿画可以一争高下的,再说……” “准了。” 见明烟一边瞪着他,一边应下了严朝彩的要求,宁徽一下子萎靡地说不下去了。 “明烟……”宁徽无奈道:“我们还有正事,岂能陪她一起胡闹?” 明烟没有理睬他,径直对严朝彩道:“不过今夜不行,我有事情,改日吧。” 整个天都府,总算有一人愿意陪她去黑市找画,严朝彩已经欢欣雀跃至极,连连点头,“不急不急,明大人先忙公务要紧。” 她志得意满转身刚要走,又想起来请明烟去她家吃饭的事情,又转回来道:“对了,明大人,再过几日我哥哥会邀请府上诸位大人去我家小聚……” 说到这里,又看向宁徽,“本来是宁大人要请客的,不过我哥哥说了,去家里热闹,省得大家在酒楼拘谨,上午定下来时,大家都在,只有你出门在外,所以我赶紧告诉你一声……对了,感谢明大人愿意陪我走一趟黑市,就不用带礼物了。” 说完她又看了看宁徽,“至于宁大人嘛……” 宁徽恨不得她赶紧走,面无表情道:“本官不会空手上门的。” “既然宁大人如此客气,那我就不推辞了。”说完,笑嘻嘻去了。 见严朝彩总算是走了,宁徽忙追上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明烟,“你真要陪严朝彩去黑市啊?” 明烟蹙眉道:“不然呢,让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去吗?” 宁徽气道:“你不也是姑娘吗?那地方鱼龙混杂,现在帝都风云莫测,我不同意你去。” “所以呢?”明烟冷道:“原来在你心里,也是一直在暗暗看不起女人吗?” 宁徽愣了一下,听明烟继续道:“天都府是男人的天下,我是混进来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一个女人入了天都府便是没有规矩、不成体统,毫无正事,只会惹事? 分卷阅读17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宁徽明了,她还在生气刚刚的事情,可他二人此刻还在天都府中,又不能用哄女人那一套把她搂入怀中,只得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明烟快步往前走,“随你怎么想吧,不过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我决定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了。” 说完她觑了宁徽一眼,“黑市我去定了,你休再多言。” 出了天都府,明烟一路上都走得飞快,俨然一副不想和他多言,不想听他解释,不想……与他和好的架势。 宁徽跟在她身后,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事涉湘东,她便无法轻易释怀。该如何说服她明白,眼下这场天局,若不是榠王,不是皇帝,那便只有湘东涉及,才会如此这般搅动风云。 她不愿相信,但事实却越来越向湘东靠拢。 到得卖小吃的长街时,已近日落黄昏。卖炸面堆儿的摊主,今日生意特别好,前面已经排了好几位。 明烟知道宁徽一直在悄悄打量她,她只做不知,盯着摊主揉弄面堆儿,然后下油锅的动作,微微出神。 面很软,在摊主熟练的动作下,被搓弄成一个长条,然后打圈儿卷起来,再压成饼皮子,往里面填入馅儿料,红豆为主,佐以糖、蜂蜜、桂花、芝麻等,封口后捏成糖元宝的形状,放进锅中炸,炸好出锅,边角酥脆,中间软糯可口,最出色的就是那炸过的甜馅,被热油熨帖后,细腻如浓稠的花蜜,光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轮到明烟的时候,面前炸好的面堆儿,刚好被摊主用荷叶包了,卖给了明烟身前那人,于是明烟还要重新等锅里新炸的。 “新炸的好吃。”摊主怕明烟着急,于是解释道:“新炸的馅儿的味道更香浓的。” 明烟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着急,可以慢慢等。 面堆儿还没有起锅,那香味已经顺着微凉的风,钻入了明烟等待已久的心里。等摊主终于用长木箸,将面堆儿捞出控油时,明烟已经按耐不住伸出两根手指,“我要两个。” “不,要四个。” 听宁徽如此说,明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摊主说了句“得了”后,麻利地将四个面堆儿包好,串纸绳系好,递给了宁徽。 宁徽付了钱,给了明烟一个,见她拨开外皮,便一口咬上去,他忙阻拦道:“很烫。” 热气争先恐后,从明烟咬开的缝隙中钻出来,糊在明烟的口鼻之间,唬得她又将嘴缩了回去,可是里面热腾腾的甜馅儿却被她下意识的躲闪动作,给挤了出来,眼看就要滴在她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宁徽眼疾手快,快速探出修长的手掌,接住了滴落的滚烫甜馅儿。这一下结结实实烫在了掌心最细软的位置,惹得宁徽微微蹙眉,可是他却没有闪躲,攥紧了那灼人的热甜馅儿,挪开的远了些,才用力甩了甩手。 明烟愣了愣,随后快速将手中的面堆儿包了包,塞进宁徽怀里,便一把扯过了他被烫到的那只手,急急道:“我看看。” 他本就肤白,眼下掌心已是一片灼红。明烟蹙眉道:“带药了吗?” 他道:“没有。” 明烟闻言抿唇,“真笨,怎么不躲开?”话虽这么说着,嘴却不由自主凑向了他的手掌心,轻轻呼气,帮他吹了吹。 似乎吹了吹,便能减轻疼痛一样。明明是这么幼稚的事情,她做来,他看着,心中却无比地喜欢。 听着她的低声抱怨,盯着她专注为他吹吹的脸,宁徽不由自主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明烟的脸忍不住红了,嘴里却哼了哼,“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平日里药备的齐全着呢,眼下这会子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无声笑了,“我又不是开药铺的。” 到了晚市的时辰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无数人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原本该是热闹无比,也嘈杂无比。 但不知为何眼中只能看到她,听到她为他吹吹时发出的可爱声音,那是这世上任何喧嚣与吵闹都盖不过去的声音。 是他喜欢的女人的声音。 纵是人潮中心,也觉得他们并不存在,这一刻,眼中、心中只有彼此。 宁徽慢慢收拢掌心,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她抬起头,望向他,想对他说,这样会让刚刚的烫伤更加疼痛,可是宁徽却比她先开口了。 “答应我明烟。”宁徽认真道:“如果有朝一日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能不理我,更不能头也不回、弃我而去。” ☆、181027 明烟心中震动, 嘴里却道:“那要看你做错的是什么事。” “无论是什么事, 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从来不假。” 那一瞬,忽然间心中原有的埋怨与气恼,全都消失了。他明明就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但心中就是有个声音,让她不得安宁。那声音说的是:明烟, 原谅他吧。你明明知道, 他喜欢你啊。 两人相伴着, 边吃边逛 分卷阅读17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许久,最后明烟找了一家既不起眼,又很小的馆子吃晚饭。 宁徽问道:“怎么喜欢这样不起眼的店?” “太豪气的酒楼总是透出市侩,不如这种小地方,能有一种家的感觉。”明烟缓缓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我身在异乡为异客吧, 看到今夜这么多人摩肩接踵, 忽然起了思乡之绪。” 宁徽沉默了片刻, “你想回湘东去了吗?” 明烟望着宁徽,没说话,却对掌柜的道:“给来壶好酒。” 等掌柜的吩咐小二给上了酒,明烟给彼此都斟满了一碗后,发现宁徽还在盯着她,才道:“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宁徽抿了抿唇, 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口中嘟囔了一句,“无情的女人。” 明烟探手打了他置于酒桌上那精致好看的手背一下,“胡说,我哪里无情了?这顿酒我请客。” “小气。”宁徽讥笑她,“原来是因为请客,才来这样的小地方。” “你说什么你……” 酒足饭饱,携手同归。宁徽特意避开了人来人往的主街,走了小巷,然后牵住她的手,注目满天星斗,问道:“你想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样的星空下与我并肩同行,携手归家?” 明烟沉默了良久,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没想过……”她顿了顿,“因为早有人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每日里按部就班,想也无益。” 宁徽认真望着她,“那为什么不抗争?难道戴着枷锁生活,不累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人活着很多事都不可能随心所欲的,就像……”她看了看她和宁徽交握的双手,“就像你这样牵了一个女人的手,便要一辈子对她负责。” 宁徽闻言很委屈,“我是想负责来着,可是人家不愿意啊……真是奇了,我也是想都没想过,会有一日被一个女人拒绝了,哎,真是万事皆有可能啊。” 明烟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地闷笑起来,随后轻骂,“不要脸。” 宁徽也跟着笑了一阵,才道:“我师父说过,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汝心,无问对错。明烟,想要活的快乐,便不能顾虑太多,很多时候听从你自己的心意,便是最好的选择。” “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汝心,无问对错……”明烟喃喃道:“这又是你哪位师父说的话啊?” “陪伴我最久的那一位。” 她看了他一眼,低笑一声,“怪不得。”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宁徽的宅子了。宁徽封门的时候,回头正望见独立院中,望着满轮华月,出神着的明烟。 刚入戌时,月轮辉耀。今夜的月倒是得心意,色润明亮、圆的正好。 宁徽盯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向她,却见她微微抬起手掌,虚虚拢住月轮,仿佛怕惊吓到它的样子,有些傻的可爱。 他在她身后拥住她,将下巴蹭在她的耳侧,低沉的声音和围拢的热气,将她整个人越圈越紧。 (天呐队长是帅哥吗整理)  “在干什么?” 明烟靠在他的怀中,声音有些懒懒的,“不知湘东之月,是否和我们此时相看之月,一样的完满无缺。” “其实我比月亮长得好看,你不如仔仔细细看看我。”宁徽争宠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柔软和故意捣乱的意味,让明烟忍不住好笑地侧过头,去细细看他。 朗眉星目、韵气如华、风姿独秀,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皮囊。 明烟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肆意摸了摸,才夸赞道:“真是一只狐狸精。”然后悄悄又嘀咕了一句,“怕是专门吸人精血的那种。” 他的眸子黑峻峻的,盯着她的眼神,闪闪烁烁都是撼动心弦的光芒,“那今夜满月当空,倒是挺适合变身的,不如我就先吸了你吧。” 薄唇的轮廓挟裹着烫人的热度,对着她的红唇就想要压下来,却被她在最后一瞬,伸出一根手指,横在了两人的唇瓣之间。 “这么好的月色,早睡也是辜负,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助兴,如何?” 偷吻没有成功,宁徽满脸挫败的暗黑色,“我现在只对吸人精血这事感兴趣,别的不想玩。” 明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这种天赐的月夜,古人先贤都是一边赏月一边下棋的,不如我们效仿之?” 宁徽一脸兴趣缺缺地望向旁处,却在明烟说出下一句话时,瞬间转回来,一脸满意地望向她。 明烟说的是,“输的话,心甘情愿让对方亲一下。” 宁徽闻言,瞬间兴致勃勃,“好好好,今夜不胜不归。”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他又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亲一下起不到铭刻于心的意义,不如输的一方任由对方亲到不想亲下去为止,如何?” 明烟“呦”了一声,“对自己的棋艺挺有自信啊。” 他假意谦虚道:“为了唇间享受,我会尽力的。” 棋盘摆下,还是原来两人围桌吃饭的位置,不过这回 分卷阅读18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伺候在席间的不是美酒佳筵,而是横纵棋盘,黑子与白子之间的厮杀。 两人之间有些棋逢对手,战局拉的有些长,不过越下明烟越觉得宁徽是在玩笑,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走多冒险……” 宁徽听而不闻,一意孤行。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算是赢了,也是惨胜吧。”明烟如此絮絮叨叨,宁徽却似充耳不闻,依旧下子如飞,全是攻势,毫无退守之意。 明烟渐渐也不说话了,因为这种下法,也搞得她很紧张,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通杀,真是全没见过这么个玩法的,孤注一掷,全无退身的余地。 什么叫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说的她和宁徽这局棋。有时候胜利在望,快速跟进,反而发现是个圈套,而有时候疑似有诈,缓进缓退,却又被他越逼越紧。 毫无章法,简直就是随心所欲到了极致。 明明就差几个子,却偏偏抢不到宁徽前面去,一招差,满盘皆落索。 明烟看着满盘被他吃的余不下几个子,再看看他同样所剩不多的棋子,终于忍不住瞪他,这算哪门子的下棋法子,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宁徽却在她这种无声的谴责中,缓缓抬起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微微一笑,“想不到,一时间便思索不到应对之策,无应对之策,便是输,既然对方一定会输,那我怕个什么?” “你倒是为了赢,不择手段。” “反正目标就是赢,如何赢并不重要,赢的结果才最重要。” 明烟蹙眉道:“所以为了赢,可以不讲究方式方法了?” 宁徽对着她伸出手,“太讲究方式方法,便容易落入旁人的陷阱里。” 她看着他在她面前张开手掌,修长的指尖,绽开最优美的弧度。她道:“干嘛?” “我赢了,我要我的战利品主动过来吻我。” 明烟嗔道:“谁是你的战利品!再来一局,我一定可以赢。” “诶!”宁徽指着她,摇摇头,“一局一毕,不能赖账啊。”见她面色渐渐绯红,他又道:“好久没有被你撩了,忽然很怀念在客栈时,你在黑漆漆的走廊间,抱住我,让我动弹不得时的样子,当时……” 明烟扑过来,“不许胡说你!” 宁徽笑着接住她,感受着抱在怀中的馥软馨香,“怎么会是胡说?我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你身上的味道……”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明烟凑上来,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那轮廓无比惑人的唇。 两唇交叠,因心中藏着情意,便愈加难解难分。他箍住她腰身的力道越发大,惹得她忍不住哼了哼,可是那种似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却愈发刺激了男人的占有欲,他将她推靠在身后的棋盘上,俯身压下来,炙热的体温隔着衣料,都能烫的明烟撑在他胸口,抵住他侵袭的手,有些畏缩。 他的呼吸有些急,尽数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手也是,不规矩的厉害,上下游弋,四处点火。明烟被他摸的面如火烧,身子紧张地微微发抖,浓密的羽睫也是,颤颤巍巍。 所剩不多的棋子也都在两人的厮磨间,噼哩扒拉落了地。明烟一面觉得羞怯,一面又觉得这么下去可不叫事,他这架势想来是惦记着肆意胡为到底了,又蹭又摸的,即使两人间隔着衣料,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下的蓄势待发。 需赶紧让他想些别的,不然今夜她恐怕就会被他就地正法。 ☆、181028 明烟这厢想着这些, 宁徽那边却得趣的很, 香腻的颈窝如同藏着蜜,真是吻下去后便只想继续到底, 一路顺着胸口的曲线,只想一路吻到衣袂深处,可那衣料一层又一层真是碍事, 于是便顺着胸口的软腻一路往里亲下去,然后腾出一只肆意乱摸的手, 去解她的衣带。 衣带被拉开的时候, 明烟极力去按住他的手, 呼吸略急促,“宁徽……” 他直直盯着她的眸子,炯黑到让她羞涩,只听他声音暗哑道:“我就是看一看,不做别的……” 明烟咬唇, 骗子!他要是不做别的, 只是看看, 她跟他姓! 可她这番咬唇暗恨的模样, 落入宁徽眼中,那真就是娇嗔中带着酥软,欲拒还迎,十分勾人了。 他忍不住又凑上去含了她的唇,与她热乎乎地纠缠到了一块儿。 推也推不开,她的掌心之力在他看来都是添油加醋的抚摸, 除了让场面更加香艳之外,也起不得什么事,而且这回他长了心眼,坚决不让她的爪子溜到他的肋下位置去,就怕她突然又开始给他挠痒痒。 这种事一次便好,次数多了,他怕不定哪天就会被她整治得不举了。 眼见得他的魔手已经探进衣内,将她揉弄的浑身酥软,她气不过刚要去咬他的嘴唇,却忽然遥遥听见了夜半敲门的声音。 明烟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夜半敲门声听起来竟然是如此瘆得慌。 分卷阅读18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明烟低头瞅了瞅依旧在她胸前忙碌个不停的男人,她就不信他没听到,这厮俨然就是不想去理的架势。 但最初的颤栗感过去后,明烟却如蒙大赦一般,努力推开宁徽,“快去开门。” 宁徽抿紧唇,一脸郁色,瞪着她。 “你忘了,我约了白霜。” 宁徽依旧不快,“你约的不是这个时辰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才来……”后面似乎又模糊嘟囔着,“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明烟道:“她能来就不错了,我还怕她到最后都不来,那我还要另外想办法……哎呀,我的宁公子,快去吧啊。” 见宁徽往大门方向去了,明烟才赶紧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又摸了摸周身没有异样之处,才也奔着大门而去。 快到大门前,明烟便见到宁徽颀长玉立的身影无声地伫立门前,不动不退,而门槛前半跪半趴着还有一个人。 明烟心中诧异,赶上前来,正逢那人听闻动静,抬起头来。月华如水,无声铺陈,衬得来人脸色如纸般苍白。 明烟诧异道:“……白霜?” 来人正是白霜,她见到明烟,眼中便有豆大的泪滴顷刻涌出,她缓了缓情绪,好半晌才抽噎道:“明、明大人,我、我爹他死了……” 什么?明烟闻言周身一震,“娄大人……死了?” 白霜闻言没有说话,可是一瞬间哭得更伤心了。 明烟凑过去,将白霜扶起来,示意宁徽关门,才对她道:“不急,我们进去慢慢说。” 待白霜坐定,明烟一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我在床下发现了明大人留给我的字条,心中很慌,再加上书稿不见了,于是我就想着回家一趟,见我爹一面说一说这个事情,可是回府之后,我和我爹又大吵了一架,他扣住我不让我出门,我气不过本想着晚上趁夜逃出去,可谁想我意图从后门溜走前,路过我爹的书房,总觉得里面人影摇晃,瞅着不对,于是冲进门一看,发现我爹、我爹他……” 话到最后,白霜的声音已经哽咽难辨,“我爹他已经……吊死了。” 明烟半晌没说话。她的确是在白霜的床下给她留了字条,告诉她,她将她的书稿拿走了,如果想要回书稿,今夜戌时末请她来宁徽这个宅子一见,有些事想当面问她,只是没想虽然最终等来了白霜,可是随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娄纪年吊死了的噩耗。 明烟很是无奈,抬头和宁徽对望一眼。 宁徽道:“虽然时候很晚了,不过这事既然出了,还是要过府去看一看。” 宁徽和明烟协同白霜,先去了一趟天都府,点了一队府卫以及仵作跟随。快到娄府时,宁徽想到了湛王妃,于是吩咐一名府卫去通知王妃一声。 进得府门,由白霜引路,宁徽和明烟一路到了娄纪年出事的书房。尸体已经被府中人从绫子上解了,安置在书房内的小憩卧榻上。 宁徽看了一眼仵作,仵作会意上前,例行检验娄纪年的尸体。验尸的同时,明烟开始打量这整间书房,书房并不大,摆设配用倒是很齐全,可见书房的主人是个有着良好归整习惯的人,这样的人却将一个烛台摆放错了位置,于是明烟在意之下,便走到摆错了的那只烛台前。 摆放烛台的下面有个字纸篓,随着明烟的靠近,一股子隐隐约约的焦糊,但是细细闻嗅却又觉得没什么味道的滋味,涌了上来。 明烟不由得蹲下身,视线探进那个字纸篓。最上面的纸迹碎片的边缘,有着一圈焦糊,明烟伸手将它拾了起来,再一看下面的废纸张中心的位置似乎也被烧灼过,留下一圈和明烟拾起来这张字片大小无二的焦黄痕迹。 “有何颜面见他……”明烟不由自主念出来上面残缺不全的字,这俨然是一整张纸上唯一在火舌下,保存下来的那一小部分。 明烟边念边琢磨的时候,宁徽已经无声到了身后,“在干什么?” 明烟将焦糊的纸片残片递给他,宁徽修长的指夹着这纸片,凑到烛火前,细细看了半晌,又去娄纪年办公的书桌上翻了翻,才对明烟道:“不是这书房里的东西。” 明烟一愣,“何以见得?” 宁徽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二,“两点。第一,这纸和娄纪年平日里惯用的那些纸……”他边说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质地完全不同。” 两人说话间,白霜已经从娄纪年尸体那边转了过来。人已经死了,瞪着尸体再久,也不会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效果。她退出来想喘口气,正听到宁徽在说第二点,“第二点就是,这纸是一种特质纸,也就是说平常人是绝对用不上的,因为它有特殊且仅有的用途。” 明烟追问道:“是什么?” 宁徽瞅了一眼也在关注他回答的白霜,言简意赅道:“写史。” “写史?” 他眼看着白霜的神色变得有些苍白,于是对明烟继续道:“这是皇家国史馆的专配用纸,用于史官记录史实。” 他一边 分卷阅读18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说一边将纸张残片竖起来,对着后面的烛火影子,指给明烟看,“这种纸都用镇兽图为暗藏底纹,你看这里便是上古神兽讹兽的一只兽蹄。传言讹兽这种东西着人面、通人言,兔身而灵气散,但讹兽话中从无真言,惯于骗人,于是这镇压着讹兽的镇兽图底纹寓意便是……” 不待宁徽说话,白霜却先开口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和伤心,听入耳中让人竟觉不忍,她道:“闭口不言,非实不录。” 听白霜说出这八个字,宁徽便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对着明烟点点头。 “白霜……” 明烟刚要开口,却见一旁验尸的仵作上前来,对宁徽恭敬道:“回禀大人,娄大人之死乃是自缢,并非人为。” “可查仔细了?” “回禀大人,不敢有失。” 验尸的仵作补充道:“被人从背后扼死与自缢,脖颈上的勒痕区别较大,深浅、粗细、长短都有不同,最重要的是死后尸体手臂的僵硬程度,也会有明显区分。被人扼杀之人的手臂,死后血斑的痕迹会更加明显且分布不均。” 宁徽打发了仵作,也让府卫们去门外守候,书房一下子空得出奇,只余下了白霜、宁徽和明烟三人,哦,还有娄纪年的尸体。 宁徽看了白霜一眼,道:“刚刚见白姑娘似乎有话要说,哦对,该称呼娄姑娘了……”他顿了顿,又道:“眼下房内也无旁人,不如就将姑娘知道的事情,和本官二人说一说,如何?” “虽然和二位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之前瞒着身份,此刻出事,亦不敢再欺瞒下去,小女子娄冉冉,是死掉的娄纪年娄大人的亲生女儿。” 娄冉冉说完后,又看了明烟二人一眼,“想来二位也已经猜到了,是吧?” 明烟闻言,回道:“娄小姐的身份我们是猜到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不明了的地方,想向娄小姐请教。” 娄冉冉垂头道:“东西你不是拿走了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想问的是……”明烟盯紧娄冉冉的表情,一字一顿道:“娄小姐所写的那个故事,它的原型在哪里?” 娄冉冉闻言,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微微搓动片刻,才颓然道:“我爹说的对,我写的这个东西会给家门带来不幸,果然,这个东西最终害死了他。” ☆、181029 话说到这里, 娄冉冉有些悲伤难禁, “我如果知道他会死,我一定不和他争吵, 我一定不说那些忤逆不孝的话,都怪我,是我不好, 我说他这般无情狠心,他日必有报应……可我不是有心的, 我真的不知道, 我爹他会想不开, 他会死……” 宁徽轻咳一声,插言道:“娄大人他……不是因为你才死的。” 见娄冉冉闻言看向他,宁徽才又继续道:“娄小姐其实心中明白我在说什么,刚刚你看到那张史官笺纸残片所说的话,已经说明了你知道这件事的原委因由, 如今娄大人虽然死了, 但我想人都不会无缘无故选择去死, 娄大人为什么会死, 娄小姐是不是该告诉我们?这才是我想从娄小姐这里真正希望听到的话。” 明烟细细瞅着娄冉冉,见她眉间闪过犹豫,于是道:“我猜娄小姐是不是想要保护什么人?事到如今,娄大人也不在了,我不明白娄小姐还在顾虑什么……”她顿了顿,又道:“或许, 和娄小姐那日去拜祭过的公子有关吧?” 娄冉冉一惊,道:“那日……是你?” 明烟微微笑了笑,“原来娄小姐并不知道是我吗?” 娄冉冉缓缓摇了摇头,随后她又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想知道一些什么呢?” 宁徽道:“就如明烟所言,就从那位秉直公的公子说起吧。” 娄冉冉点点头。她曾经定过一门亲事,那时还是承孝朝,先帝李元靳为帝的时代。对方的父亲为太史令廉修,许的是他家的长公子廉成浩。 其实这门亲事原是水到渠成,因两家本就是世交,廉修与娄纪年同窗之时便是好友,政见相同、志趣相投,又都喜欢游山逛水、吟诗作对,就算称不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却也差不了多少。 两家夫人有孕之初,两人便曾戏言,若两家所生皆为男子,便结为兄弟,一生扶持;若皆为女子,便姐妹相称,时时相伴;若真有幸得的是一男一女,便作主让他们结为夫妻,朝朝暮暮、相爱白头。 后来两家果然应了心愿,廉家有子,娄家得女,于是这婚事从俩人有了名字开始,便就这么定下了。 “我是真心喜欢成浩哥哥的,并不是因为自小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才喜欢他的,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娄冉冉感慨道:“他为人正直、善良,又有才学,他处处皆好,为我所倾心,那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真是这天底下第一幸运的人,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最后能嫁给的却是自己真心喜爱之人,总觉得苍天待我如斯之好,当真福缘不浅。” 就如娄冉冉自己所说,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和她的成浩哥哥分开,再也无法相守。 分卷阅读18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五年前,九功宴后,先帝崩逝,新帝继位。新帝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太史令廉修下狱,罪名是勾结湘东逆贼,扰乱视听、污蔑君父、煽动人心。 “太史公分左右二职,历来是以廉大人为首的左史公位高于右史公,而且那右史公苏善为人十分阴薄,历来与廉大人不和,而廉大人落马之后,苏善迅速上位,不仅顶了廉大人的位置,还向陛下屡进谗言,言廉大人私改史录,不臣之心昭昭,需严刑逼问其同党的下落,揪出背后之人,方能震慑贼人不死之心,以儆效尤。” 娄冉冉的语气带着无以伦比的悲愤,“那时候新帝登基,内乱不休,最忌讳的便是这等不臣之言,于是廉大人成了被开刀之人……可怜廉家三代为官,廉正不阿,廉大人更是因为刚正敢言,被不止一次赞誉为有先贤史鱼秉直之风,可这样一个人,在狱中被严刑拷打,大刑加身,落得了一个抄家灭门的下场,怎不令人悲凉痛心?” 明烟无声地皱紧眉,下意识瞪向了宁徽,宁徽无声地调开视线,对娄冉冉道:“请娄小姐继续。” “史官一职因为官职特殊,历来弟承兄职、子承父职之事屡见不鲜,廉大人死于狱中,廉家被抄,可是新君却独留下了成浩哥哥一人,似乎有意让成浩哥哥袭承廉大人之职,继续为太史令一职。” 明烟心中冷笑,但凡这位廉公子有点血性,恐怕都不会应了这位暴君陛下。 但她没有说话,耐心听着,听娄冉冉继续道:“后面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都是我爹告诉我的,因为……我再也没有见过成浩哥哥。” 娄纪年告诉娄冉冉,廉成浩死了,他们俩人的婚事,从此作废。 “你骗我!成浩哥哥怎么会死了呢?我不信、我不信……” 那段日子,娄冉冉仿佛疯了一样,日日夜夜,不吃不眠。府中每个人提起廉成浩,都像听到疫病一样恐怖的神情,都不肯对她多说一个字。 没有人知道陛下召廉成浩入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的尸体娄冉冉也是很久之后,才得知是被从宫中偷偷运出来,扔去了城外荒郊的野山上,无人埋骨。 “廉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落得如此下场?” 听娄冉冉如此喃喃,明烟暗暗在想,湘东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问道:“既然廉公子无人埋骨,那日我跟着你去的那个地方,为什么那个墓碑之上,会写着未亡人几个字?难道那墓碑不是你所立的吗?” 娄冉冉闻言一脸悲容,“我都来不及嫁给他,怎算是他的未亡人……” 明烟闻言大吃一惊,什么?这个未亡人竟然不是指的娄冉冉? 宁徽道:“看来这个未亡人指的并不是廉公子之妻的意思。” 明烟心中惊疑不定,未亡人一般指的都是死去男子的妻子,有谦称之意,意为未跟随自己男人或者丈夫而死,通常都是特指妇人或者寡妇。 那既然娄冉冉说这个未亡人不是她,那又是谁? 她正琢磨着,听宁徽道:“未亡人既然不是我们所以为的通意,那看来便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明烟望向他,无声问道:字面上的意思? 宁徽看了她一眼,道:“肉身犹在,但神魂已亡,还活着,但生不如死……”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想来这个立碑之人和廉公子,亦或者是与廉家关系十分密切。” 他说完后,看向娄冉冉,“娄小姐可能想出,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在?” 娄冉冉微微摇了摇头,“廉大人死后,廉家败亡……”她不由自主看了眼不远处她爹的尸体,叹了一口气,“连我爹这种与廉大人素来知己的好友,都速速撇清了关系,更何况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自己撞上去?” 她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了……不可能还有人的……” 她说这话时,明烟细细盯住了她的神情,总觉得她这话说的不甚肯定,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明烟看了她一会儿,开口道:“如果娄小姐所言不虚的话,我还有想不通的一处地方。” 娄冉冉似有些不安地望了她一眼,“何事啊?” 明烟盯着她,认真问道:“既然那山上的坟茔不是娄小姐所立,娄小姐也不知道这立碑的未亡人是谁,何以那日会径直去了城外荒山?何以能在遍布荆棘中,如此准确地找到了廉公子的墓碑?娄小姐又怎知,廉公子的墓碑就在那里,而不是别处?” 明烟的一连番盘问,似乎让娄冉冉极为慌张,她神色不安、眼神闪躲,看起来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明烟继续道:“娄小姐,你也看到了,你爹他死了,隐瞒并不能改变任何事,也阻止不了任何悲剧的发生,只有真相才能引导我们走出迷雾,也只有揪出幕后真正的操控之人,才能结束所有人的不幸,你明白吗?” 娄冉冉纠结了好一阵,终于颓然道:“是、是有人告诉我的。” 明烟急问:“是谁?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 分卷阅读18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道是谁,我只是收到了一个东西。” 明烟继续问道:“是什么东西?” 娄冉冉犹豫着道:“那人嘱咐我,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明烟气道:“你连那人是谁都不知,为何要这么听他的话?” 娄冉冉支吾半晌,道:“因为这人给我的东西,让我觉得或许……成浩哥哥或许没有死呢……” 明烟眉间紧蹙,“此话怎说?” “是一本诗集,都是从前成浩哥哥很爱读的,他读书的时候都很专注,我和他说个什么,他全都听不见,因他总是包容我,所以宠的我脾气很坏,总是和他闹,有一次我便抢了那本诗集,对他说你若是不看这书,便有时间多和我说说话,他脾气好没说什么,我便带着诗集回家了,诗集裹在换下来的衣物里,被送去浣衣,不巧被粗心的浣衣丫头打湿了,不能要了。” 娄冉冉追忆往事,似有些感慨,“我知道就算我对他说了,诗集没了,他也不会生我的气,但我还是不想他心中有半点不开心,于是搜集所有的诗词,重新自己动手,为他工整抄写了一份。那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诗集,是我亲手所抄,绝不可能作假。” ☆、181030 她看向明烟, “这事如此私密, 除了我和成浩哥哥无人知晓,你说不是他又会是谁?” 明烟道:“你的意思是说, 那日你之所以出门,是因为有人给了你这本你自己亲手抄写的诗集?” 明烟见她点点头,又道:“应该不止这些, 我想诗集中一定还留下了写有只言片语的字条,因为那些话, 你才去了城外荒山, 是吗?” 娄冉冉道:“你猜的不错。” 那日在花阑坊, 姬婠婠归来,身后还跟着天都府的官差,自然引人注目,娄冉冉注意她原是正常,只是听完姬婠婠所言, 竟是湛王死了, 她心中便有些慌乱。 湛王妃娄氏是她的亲姑母, 那湛王是谁?那便是她的亲姑父。虽然姑母与姑父似乎不睦已久, 但在娄冉冉看来,再如何总是一家人,湛王死了,她岂能无动于衷?再说,姑父既死,姑母便成了孀居之人, 虽然她因为廉家的事情,一直和他爹关系僵持,但姑母总是对她好的,她心中担忧,再加上觉得姬婠婠言辞之间似有保留,于是才去了她房门口偷听。 听闻姑父是在王府别院出事,姑母似乎还在王府中,她便想难道姑母还不知此事?她要不要去和父亲知会一声,好让父亲去劝解一下姑母,或者让姑母来他们府上小住些日子,也总比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偌大王府中,触景伤情,胡思乱想的好。 她纠结了好半晌,才终于打定主意出门去了。可是越快靠近她自己的家,她又开始心生犹豫起来。这么就回去了,岂不是代表,她再次向父亲屈服和低头了?纠结犹豫,都快到西市大街了,但她又抄近路折返了。 湛王府出事,父亲很快就该得到消息了,她还是暂不露面了。 “我回到花阑坊不久,小憩了片刻,醒来想写新本子,然后就在平时写稿的桌台上,翻出了这本诗集。” 娄冉冉见到诗集吃了一惊,也想了很多,她逐页翻阅后,确认这就是当年她赠与成浩哥哥的那本手抄诗集,而且翻阅的过程中,夹在诗集中的一张纸签也掉了出来。 风云动,天下变。坟茔故,旧人归。 翻过背面还写着两行小字。第一行是:若心中挂念未断,想必会去坟前一拜,待汝前来。第二行写的便是城外荒山的大致位置。 娄冉冉道:“这便是那日我再次出门的缘由。”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我本犹豫要不要去,可是那留言的字迹,越看越像是成浩哥哥所写,我也不知所措了,或许是我爹骗我的呢,成浩哥哥也许根本没死,是我爹想要反悔亲事,所以……” 宁徽打断她,“廉家的事情那么大,怎会是你父亲一人骗得了的?又如何骗?” 娄冉冉凄然道:“宁大人的意思是,成浩哥哥……确实死了?那这诗集和字迹又如何说?” 宁徽冷笑一声,“这便是有意思的地方所在了。” 风云动,天下变?这心可真是大啊。 明烟听完,沉默了许久,终于道:“那路上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见娄冉冉闻言一愣,明烟又道:“你从荒山归来,应该是想要去一趟娄府的是吧?” 娄冉冉点头称是,“如果成浩哥哥没死,这便是一件大事,我是想回府和父亲求证此事的……至于那个孩子,我也不知,是他自己扑上来的,幸好车夫机警……” 明烟哼了一声,“机警的可不是那个车夫,而是那个救了孩子,来去如风的人。”她盯着娄冉冉,“是娄小姐认识的人吗?” 娄冉冉摇头,“我并不识得你说的什么来去如风的人啊。” “那你那日因何掉头?难道不是因为你给那个孩子银两的时候,他给了你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以作提醒吗?” 娄冉冉见明烟已经猜到,便也不再隐瞒,“是这 分卷阅读18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样没错,我是给了那个孩子银两,那孩子也确实塞给我一个东西,我当时没有细看,上了马车才发现是个团皱了的字条,上面写着,有人跟随我,如果不能甩掉这个人,以后他便不再见我。 明烟暗想原来如此,她问道:“如果没猜错,是和诗集里的纸签,一模一样的字迹吧?就是你心中怀疑是廉公子字迹的那个?” 娄冉冉点了点头,“就是你说的那样。” 总算之前的问题,在这里算是理清了。明烟瞅了瞅情绪低落的娄冉冉,耐心道:“娄小姐,廉公子已经去了,即使你悲痛万分,他也不会再活过来,望你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白白落入旁人的圈套。”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娄纪年的尸体,娄冉冉也随着她望过去,“你的意思是说,我爹他是被……”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语气却变得颤抖。 宁徽接言道:“娄大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自杀,想必是有人和对待你一样,给他送来了会刺激到他的东西,就比如刚刚我们说的那个被烧得只余下残片的史官笺,它上面即使如今只能看到残缺的只言片语,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白,那便是指责。” “有何颜面见他……”宁徽道:“很明显,这里面的他指的便是已经去世的廉史公。” 说到这,他又看向娄冉冉,“你爹娄大人对廉史公有愧,依我看,绝不仅仅只是你和廉公子的婚事这一桩吧?” 闻听宁徽此言,娄冉冉神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她用力咬了咬唇,不安地望了明烟一眼。 明烟看着她道:“宁徽问的,也是我想问的,娄小姐,你那个故事的原型,能给我们看看了吗?” 正在此时,娄府门上人来报,湛王妃来了。娄冉冉道:“二位稍后,我先去迎一下姑母。” 宁徽和明烟点点头,眼见得娄冉冉出了书房大门,明烟才对宁徽道:“你怎么看?” 宁徽摸了摸下巴,“依我之见,廉大人死前,想必是托付了什么东西给了娄大人,但娄大人将这个东西扣下了,秘而不宣,某一日娄小姐无意中看到了这个东西,她不知轻重,将它视为灵感和素材,写进了自己的故事里,也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本手稿。” 宁徽所见,明烟基本认同,她问道:“那你觉得那手稿的原型到底是什么?” 宁徽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说对于一个史官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会让他至死不忘、惦念不休?” 明烟想起刚刚娄冉冉所说的那八个字:闭口不言,非实不录,心中猛地一震,这是何等耿直不阿的人才会信奉至死的做人信条啊。 她心中涌起悲凉的敬意,轻声道:“是他如实记录的史记,是他宁可身死,也绝不更改一个字,如实记录的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历史。” 娄冉冉的笔下再现了一场华宴,宴上宾客主仆皆是贵人,衣香鬓影、金杯交错,但就是这样一场奢华的盛宴上,却发生了一件极可怕的事情。 有人杀人,有人被杀,一场浩劫从此开启,一场大火荼尽一切痕迹。 廉大人交给娄纪年的便是记录了当年九功宴上所发生的一切的、最真实的史官秉笔记录。 他死前可以托付的必然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信任娄纪年,将最重要的东西交付于他,可娄纪年最终却辜负了他的信任,让当年的真相,永沉于黑暗的深渊之中。 “娄大人一定是发现了娄小姐在写有关九功宴的话本子故事,娄大人必是气急败坏,和娄小姐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所以娄小姐才愤而离家,最终与我们在荒山客栈相遇。” 明烟说完,望向宁徽,“你说这算不算冥冥中自有安排?”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暗想,他与明烟的相遇,或许才真叫做冥冥中自有定数。只是不知他日她知道他曾经的身份,又会如何……他虽然总在逃避这个问题,但他知道终有那么一日,她会知道一切,就像眼前仿如一团乱麻的帝都,也终在她的执着下,显出端倪。 明烟见宁徽不说话,便继续道:“娄小姐手上的话本子故事,虽然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仿照九功宴所写的,但毕竟只是个故事,算不得数,我们需要的是娄小姐看过的那个刺激她写出这个故事的原型,也就是廉大人交给娄大人的那个东西,那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那是史官所书,即使摆在皇帝面前,他也无法否认和推诿的真相。 宁徽道:“既然娄小姐因为写这个和娄大人吵翻了,甚至离家不归,那么娄大人必然会将这个原型史记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被娄小姐无意中翻到了这个东西,已经是个很严重的失误了,他必然不会再掉以轻心,而这个存放如此重要东西的地方,娄小姐必然也不知道,因为在娄大人心中,第一个要防备的便是他自己的女儿,所以想知道这个原型史记到底在哪里,问娄小姐是没有用的。” ☆、181031 明烟蹙眉沉思了片刻, 忽然道:“湛王妃!” 宁徽一愣, “什么?”b 分卷阅读18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r   明烟忽然激动道:“你还记得湛王出事那日的早上,湛王妃去了哪儿吗?” 宁徽闻言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原来那日湛王妃那么早就出门来见娄纪年,是因为这个。 他想到这点时,听明烟道:“李嬷嬷曾说过, 她家小姐,也就是湛王妃翻箱倒柜找出来很多东西, 还说其中有些珍玩, 是娄大人提过喜欢的……依我看这些话都是湛王妃说来骗李嬷嬷的。” 她望向宁徽, 继续道:“湛王妃知道湛王会死,她既然怀着相殉的心思,死之前还有心情折腾那些珍玩不成?她若是要死了,或者囚禁在天都府不得脱身,最惦记的会是什么呢?” 宁徽接言道:“她哥哥交付给她的重要东西, 死之前, 必然是要给她哥哥还回去的。” 明烟挑眉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娄大人觉得自己府中不安生,于是将那个东西转托给了自己的妹妹湛王妃代为保管,但湛王之死让湛王妃心生死念,于是她在那日才一早上门去见娄大人,想把那个对她哥哥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再还回去。” 宁徽道:“东西还回来, 娄大人一定会询问湛王妃原委,并劝她不要有轻生之念,而湛王的死一定也让娄大人心生警惕,所以他一定会当着湛王妃的面藏好东西,并嘱咐她若是他日他有什么意外,还望她的妹妹继续保存此物,所以万万不要存了糊涂的念头。” 所以湛王妃一定知道娄纪年到底把那个东西藏在哪里了,正好湛王妃登门,无论如何势必要在她口中问出那个东西的所在。 她刚要开口对宁徽说这些话,不经意间抬头望向书房的大门,正见到湛王妃回视她的惊惧眼神。 明烟也是一愣,赶紧拽了拽宁徽的衣袖。宁徽也望过去,顿了顿才道:“原来王妃已经听到了,那我们也就省事了。” 湛王妃娄氏听闻哥哥娄纪年之死,心中悲痛万分,立刻便赶了过来。中途娄冉冉迎出来,见姑母双眼红肿,本想让她去前厅稍作休息,喝点茶稳定一下情绪再说的,可是湛王妃一刻也等不得,立刻便赶来了书房。 可也巧,正听到明烟和宁徽说的话,于是面上浮现了惊讶与畏惧之色。 娄冉冉紧随湛王妃之后,同样也是听到了明烟二人分析的这番话,于是惊愕地望向湛王妃,“姑母……” 娄氏垂头片刻,叹了一声,“让我先见见我哥哥最后一面。” 宁徽没有阻拦。人死为大,更何况湛王妃近日来接连丧夫、失兄,心中苦楚肯定不少,既然想要从她口中问出重要的东西,一点人情冷暖总是要给的。 娄氏脚步发颤,向着娄纪年的尸体刚迈出几步,泪水便从眼眶深处蜂拥而出。 “哥哥……连你也弃我而去……这到底是为什么!” 哭声或许是这个世上,最有感染力的东西,明烟远远看着,都觉得心中难受,更何况是身为娄纪年亲生女儿的娄冉冉,她被娄氏勾搭的一同哭了起来。 两个女人在书房里哭作一团,宁徽微微蹙眉,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月儿不解人意,兀自圆得明辉通亮。 许久,听得二人哭声渐弱,宁徽才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请湛王妃节哀。” 娄氏抬起手慢慢抹掉脸上铺染开的泪痕,努力吸了吸鼻子,才道:“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的确,哥哥是交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小心保管。” 明烟有些惊讶地望了湛王妃一眼,正好被娄氏看到。她明白明烟眼神的含义,她是在惊讶,她这次竟然这么轻易就愿意和他们说出此事。 娄氏长叹了一声,“我也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人逼死了王爷,又害了我哥哥。” 宁徽道:“如果所料不差,皆和娄大人交于王妃保管的那个东西有关。” 说完见娄氏一脸吃惊之色,宁徽也是一顿,才问道:“王妃没有看过?” “你是说哥哥给我的东西吗?”娄氏摇摇头,“没有,哥哥是锁起来的,在一个方木匣子里,匣子上有锁,而且哥哥嘱咐我,让我不要好奇,也不要打开来看,所以我从来没有看过。” 明烟追问道:“那王妃可否把王爷藏匣子的地方,告诉我们?” 湛王妃点点头,“随我来。” 几人跟着湛王妃到了娄纪年宽大书桌后的太师椅处,然后王妃指着某处对宁徽道:“那里。” 宁徽顺着湛王妃所指望去,那是太师椅后面的一个椅子腿。 “用力按下去,然后转动椅子,椅子下面有暗格。” 一旁的娄冉冉一脸惊讶,“原来我爹坐的这把椅子,还有这种名堂,我都不知道。” 娄氏看了她一眼道:“你爹要是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啊。进书房谁不是先看书柜,再看桌面,谁会去注意被人坐在屁股下面的椅子呢……” 她二人说话的功夫,宁徽已经按照娄氏所说,转动了太师椅,果然,从下面弹出一个暗格,宁徽掀开暗格,里面果然摆着一个方木匣子。 宁 分卷阅读18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徽将方木匣子从暗格内取出来,摆在桌上。几人皆围拢过来,娄冉冉问娄氏,“姑母,钥匙呢?” “紧角小几上的深口花瓶里。” 明烟过去,从花瓶中取了钥匙,递给宁徽。宁徽开启方木匣子的那刻,几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但是宁徽掀开匣子盖儿之后,几个人望了匣子内一眼,皆都大吃一惊。 匣子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娄氏不由自主地摇头,“不可能啊,明明就在匣子里。” 娄冉冉道:“姑母,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宁徽在她们的议论纷纷中,慢慢合上了匣子盖儿,随后看了一眼明烟。果然,她嘴唇紧抿,神色十分不好。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能明白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明烟见宁徽看过来,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东西被拿走了。” 娄冉冉吃惊道:“被谁拿走了?” 明烟神情冷肃,道:“逼死娄大人的人。” 娄纪年既然是自己吊死的,那娄府的丧事必然是要开始办起来了。湛王妃娄氏留下帮忙,娄冉冉送明烟和宁徽出府。 走到中院穿亭时,明烟忍不住问娄冉冉,“娄小姐……” “什么事啊,明大人?” “故事,你写的那个故事……几分真、几分假?” 娄冉冉愣了一瞬,才明白明烟在问什么,“其实那原本的记录很厚的,我只是翻到了有书签的那页,看到了那一段,觉得惊心动魄……其实前后也没多少时间,就被我爹发现了,他大发雷霆,给我吓得不轻,总觉得脑子里记的东西都有些被他吼乱了,我只能说该是大致不差,而且那记录虽然震撼,但写的干巴巴的,而我那是话本子,为了好看,自然是要添油加醋描写一番的,所以……” “话本子中对应的九功宴上的人数也是一致的吗?” 娄冉冉摇摇头,“这自然不能,我那一会儿哪能记得那么全呢?” 明烟和宁徽辞出娄府时已经夜深浓重,宁徽遣那些随行的小吏和仵作自行回了天都府,而他和明烟则相伴回他的宅子。 明烟一路都未曾说话,宁徽便道:“其实你也不用这般忧虑。” 明烟有气无力地望了他一眼,听他道:“你想过没有,何以连娄小姐都不知道太师椅下的暗格所在,取走东西的人却会知道?一路如有神助,还顺利拿到钥匙,取了东西,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明烟以为宁徽只是故意想逼她说话,于是懒洋洋道:“娄大人最不希望找到这东西的人,便是娄小姐,如何肯让她知道?” “那我们反过来想一想,什么人娄大人才肯让他知道这东西藏在何处?” “可以信任的人。”明烟顿了顿,“比如湛王妃。” “还有呢?” 还有?明烟犹在琢磨,却听宁徽忽然语出惊人,“还有那便是……东西的原主人。” 明烟闻言有些惊讶,“原主人?你是说廉大人?”这么想的话,宁徽所言确实不无道理,廉大人托付给娄纪年的东西,娄纪年又怎会避讳,不让廉大人知道呢?或许就像如对待湛王妃一般,他是当着廉大人的面保存好的,所以廉大人是知道东西所藏位置的,可是廉大人已经死了,那么…… 宁徽继续道:“那个用廉公子的诗集引诱了娄小姐的人,对廉家当年的旧事也一样了如指掌,就如同了解湛王、榠王、曹犇他们的私密事一样。 明烟听宁徽这么说,琢磨了一下,道:“你说娄小姐口中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如此拐弯抹角,让娄小姐去看望廉公子的坟茔,听起来似乎和廉家的关系非同寻常啊,可是廉公子明明已经死了,还有谁会这么做呢……” ☆、181101 “看来是该查查廉家的底细了。”宁徽说完, 拉紧明烟的手, 道:“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明烟犹豫地望向宁徽, “如果查过廉家,发现他家确实已经没人了,那你的怀疑目标, 是不是彻底指向了湘东?” “杞人忧天。”宁徽握住明烟的手掌紧了紧,“是与不是查过才知道, 现在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你今夜大喜大悲, 一定已经很累了。” 明烟没再说话,跟随着宁徽前行的脚步,和他一起归家。抬头月轮圆满,低头便是两人紧紧交握的手掌。 孤月独照,最终却也对影成双。 严朝彩万万想不到, 那黑市竟还不是一般人都能混进去的, 尚需要银两打点, 给自己买个“通行证”。 她有气无力地哀叹一声, 一整个上午里,不知第多少次,重重将自己的头,磕在明烟眼前的桌面上。 明烟清了清嗓子,“朝彩啊,这么磕下去, 你的头确定不会傻掉吗?”话说完,再对上严朝彩那仿佛呛毛一般的头发,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明大人,你还笑……” 严朝彩在整个天都府里 分卷阅读18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也就敢和明烟撒撒娇。她蹭到明烟身畔,用力摇晃她的胳膊,“明大人最好了,拆兑我一点银子啊……” 明烟心中其实已经打算借银子了,但她还想逗弄严朝彩一小会儿,于是道:“有心无力啊,我这月俸禄还没发呢……” “可不能等了啊……”严朝彩急道:“卖我‘通行证’那人讲,明夜黑市会有大人物出现,那人手中都是我想一赏的原画,就算不是为了去找我那幅丢掉的画作,我也一定要去一趟黑市的,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我要不是真的没法子了,又怎么好意思来找你开口,我哥哥是不支持我去黑市的,一点银子都不会给我的,呜呜呜,明大人……” 明烟见她真的焦急,便不再逗她,刚要答应,一抬眼正见到宁徽一脚迈进来。他眼瞅着严朝彩仿佛沿街乞讨一般,抱住明烟的胳膊不放,还满口哀求,便故意咳嗽了一声。 严朝彩回头一看,见是宁徽,便立刻站好,满脸堆笑,“宁大人好。”现在整个天都府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宁徽了,她现在急缺钱用,万一人家一个不高兴,把她劝退了,那她可怎么办啊。 宁徽慢慢哼了一声,“严姑娘,天都府莫不是少了你的俸禄了吗?我记得除了严画师,可是又单独给你结算了一份,是吧?你就是这么摸鱼来回报的吗?” 这个时辰她的确不该出现在明烟这里,所以宁徽这句问询真是一针见血,让严朝彩瞬间就不知该说什么了,于是用眼神向明烟求救。 明烟见状,笑嘻嘻道:“不如宁大人日行一善,给点钱来花花啊。” 宁徽无声瞅了她一眼,随后给了她一个“又有你”的眼神,才道:“要钱干嘛?” 明烟不答,只瞅着严朝彩。严朝彩支支吾吾,“就、就买个‘通行证’……”她这话说的极是含糊,宁徽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买什么?”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严朝彩见到宁徽就气虚,话都说不利索了。 明烟便道:“还不是去黑市的事情,听朝彩说,有大人物出没,所以规矩改了,要花钱买‘通行证’,才能进入明夜的黑市。” 宁徽闻言冷笑一声,“原来还在惦记这会子儿事……这不正好吗?去不成,不去便是了,这是天意……” 宁徽的话尚未说完,便听严朝彩又开始对着明烟哭诉,“明大人……你都答应我了,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明烟最见不得女孩子在自己面前眼泪汪汪的,赶紧哄道:“好好,钱我出,多少都行……” 她边说边抬眼望了一眼宁徽,却见他瞬间便黑了一张脸,一脸郁色地又看了看严朝彩,才终于不情不愿道:“罢了,钱我出。” 严朝彩闻听宁徽所言,一脸震惊之色,“真的吗?宁公子,啊不不,宁大人,多谢宁大人!” 宁徽慢哼一声,“不过我有个条件。” 只要银子有人出,什么条件她都能答应。于是严朝彩赶忙点头道:“宁大人请说。” 宁徽扫了她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明烟脸上,“我要一起去。” 明烟取笑他,道:“我怎么记得朝彩说先前宁大人是一口回绝,说绝不会去的呢?” 宁徽暗恨她伶牙俐齿,“那地方鱼龙混杂,我想了想,严姑娘毕竟效力于天都府,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恐也是面上无光,还不如一起去,省了许多麻烦事情,万一被登徒子占去了便宜,那可怎么好。” 这番话说完,严朝彩看宁徽的眼神都变了,只觉得宁公子的美貌在今日已经高到不能再高了。 她絮絮叨叨不知说了一些什么,无非是些感谢的话,宁徽也没有细听,他只是越过严朝彩,盯着明烟,两人无声眼神交流。 明烟:出尔反尔,你不是不去吗? 宁徽:还不是因为你要去!我这不是不放心,怕有人打你的主意吗!哼! 两人这厢眉来眼去、眉目传情,沉浸在喜悦里的严朝彩根本没有注意到,兴冲冲问宁徽道:“宁大人,那银子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今日就要定下来,明晚就要去了呢。” “不用你操心了,我保证你明日能进去就是了。”宁徽边说边瞅了严朝彩一眼,“既然事情完了,你还不回去?毕竟这时候还是办差的时辰吧?” 严朝彩见宁徽这般说,只得走向门边,刚要一脚迈出去,又折返回来,盯着宁徽确认道:“宁大人,明晚一定能进去是吧?” 宁徽觑了她一眼,“你这是不相信本官了?” 严朝彩暗自腹诽,上次就是因为相信宁徽,才搞丢了她的画。但眼下这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哪敢直接说出来,让宁徽有反悔的借口,于是道:“我自然相信宁大人,那明晚寅时初,在黑市入口的通定河桥头集合。” 宁徽无声点点头,眼见着严朝彩走了,才慢悠悠坐到了明烟对面。 “为何要陪着严朝彩一起瞎胡闹?”宁徽望着明烟道:“你心中忧心的事情那么多,我以为你当时答应她,不过是随便说说。” 分卷阅读18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道:“细说起来,确实是你送完画去她房内,那画便找不到了,于情于礼你都应该陪她跑一趟吧?再说,她一个姑娘家,那地方一个人怎么去的成?” 宁徽哼了一声,“她是姑娘家,你不是姑娘家?胡闹!” 明烟讨好地凑上前,握住他好看的手,哄道:“不是有你陪着我吗?好不好,宁公子?” “你现在越来越光说不练了啊……”宁徽一把将她扯过来,圈入怀中,“不行,我这是亏钱又赔上媳妇,我要找回点补偿,才能甘心。” 话说完,便去寻她的唇。明烟笑着往后仰头,“你这是白日宣那个什么来着……你也不怕人家看见。” 宁徽哼了声,“现在天都府还有谁敢?也就你敢和我作对。” 他一边说,一边如愿蹭到红唇,恣意温存了一番。 明烟努力挣开他的怀抱,“还说朝彩,你不也是办差的时辰来做不该做的事情。” “明晚五更天啊,天寒地冻,钻出暖融融的床,去找一幅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的画,你再不给我点甜头,我还怎么说服自己,心甘情愿把钱掏给她?” 明烟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那画,根本不可能找到?” 宁徽镇定自若地哼了一声,“我觉得她的画十有八九,就不可能在黑市,去了也是白去……” 明烟盯着宁徽瞅了好半晌,直到瞅得他有些发毛,“怎么?” 明烟凑近他,盯着他的眸子,问道:“你说实话,画是不是你弄丢的?” 宁徽无声看向旁处,“没有。” 明烟伸出手,将他的脸掰正回来,“不许骗我。”她顿了顿,又道:“宁徽,我不希望,我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和隐瞒。” 宁徽沉默了半晌,才喃喃道:“这事……要怪也是怪你。” 明烟一愣,随后一脸茫然,“怎是怪我?画又不是我弄丢的……” “谁让你喜欢那个林无惜!” 明烟见宁徽狠狠瞥了她一眼,心中哭笑不得,道:“你这嫉妒心也太膨胀了吧,就是一幅画而已。” “一幅画也不行!”宁徽气哼哼道:“好,那我现在正式问你,你是喜欢林无惜,还是喜欢我?” 明烟微微沉默,半晌才慢慢偎入他怀中,搂紧他劲瘦的腰,悄声道:“从前不知道,但我现在只喜欢你。” 宁徽不满道:“这话说的……从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明烟装死不答,他催促道:“快说,是什么意思?” 明烟闷在他怀中笑了笑,随后将头凑在他的脖颈处,慢慢亲了一口,随后问道:“你才快说,你把朝彩的画弄到哪里去了?” ☆、181102 宁徽没好气道:“烧了。” “不许闹了。”明烟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到底弄哪儿去了?” 宁徽顿了顿, 干巴巴道:“真的烧了。” 什么?! 明烟从他怀中撑起身,一脸震惊, “你……” 宁徽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钱?就当作是补偿好了。”只要严朝彩别在林无惜这件事情上,继续鼓动明烟, 明晚她看上再贵的画,他都可以买给她。 明烟呆了好半晌, 随后喃喃道:“男人的嫉妒心竟然如斯可怕, 领教了。” 无论叫鬼市还是黑市, 听着都让人不由得升起一股此地实在见不得人的感觉。但其实并不然。 此地的鬼市颇为雅致,通往鬼市的入口设在通定河桥头。通定河汇通了整个帝都的地下水库分出的所有支流,其中也包括连通的地心温泉,所以通定河桥头也成了整个帝都独一无二的一处风景,因为那河水终年不会结冰起冻, 就算不会如同湛王府别院的穿景湖一般烟气袅袅, 但是隆冬时节此处可以过船行舟, 过往渔船即使冬日也可以满载而归, 喝上口热鱼汤,所以这处地方的周边地价也比旁处要高上许多。 但住在这附近的百姓都懂一个规矩,四更以后绝不出门,因为到了五更天,鬼市就要开闸放行了。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就如这鬼市, 便是奢华帝都中的一处三不管。官府中人进不去,因为鬼市中人他们团结,彼此望风、互通消息,就算有个把差人误闯进去,最终也只得空手而归,而且还容易被某些黑户盯上,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久而久之,官不管、民回避,这黑市越来越有名气,前来销赃的人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就算官府想管,也管不得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闹出大动静便是了。 鬼市中有两位响当当的人物,一位是手眼通天的八爷,一位则是最近名声噪起的无方斋主人。前面这位八爷他不是一个人,怎么讲?那就是人家祖传,当家人都叫这个名号,谁做了当家,都叫八爷,所以上任八爷可能是个女人,下任八爷也可能变成一个熊孩子。 但八爷的名号响 分卷阅读19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当当,这名字就像黑市的招牌,只要有八爷在,别管背后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孩子还是傻子,有八爷坐镇黑市,这黑市就不会倒。 见过八爷的人其实少之又少,再加上就算有幸见过的,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八爷。但八爷之于黑市,就像每日晨起都会升起的太阳一样,人人拱手敬重,从不敢违背捣乱,所以黑市上出没的卖家或是买家,倒都是没有敢破坏行规、自作主张,不给八爷面子的。 说完了八爷,该说说无方斋的主人了。比起高调的八爷,无方斋就像是一夕之间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低调,但是实力雄厚,这便是所有黑市中人对于无方斋深刻却又模糊的印象。 无方斋是做古画生意的,之所以备受瞩目,是因为人家画的渠道,你永远也够不到边。想要值钱的私藏名画,但是苦无门路,去无方斋花银子登个记,排着,或许某一日你这幅名画就能到手了,一圆你的收藏梦。 无方斋的掌柜是个哑巴小姑娘,年纪轻轻,却极为精明,见多识广。店初开那阵子,前去趟场子的好事者不计其数,都被哑巴小姑娘的见识弄得面红耳赤,悻悻而归,再也不敢造次。 连一个掌柜的都这么厉害,那无方斋的主人又是何许人物呢?大家其实都在暗暗期待。 从见面伊始,严朝彩就在滔滔不绝讲着这些。 五更时分,正是夜冷风紧的时候,明烟睡眼惺忪,裹了御寒的小红皮子,走在去通定河桥头的路上,心中暗暗后悔,这老好人真是不好当,好想回到温暖的被窝里,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宁徽好笑地瞅了瞅她,“冷不冷?” 她嘴硬道:“不冷。” 宁徽“唔”了一声,随后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缠紧后,才道:“我冷,替我暖暖。”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只觉得困意也消去了一大半。 两人到了通定河桥头,严朝彩便一脸红扑扑地冲了上来,开始不厌其烦极度兴奋地讲起了上面那些黑市风云人物传记,听得明烟一脸发懵。 “你不是来找画的吗?”明烟问道。 “是啊。” 明烟道:“可我看你这架势不像啊,感觉更像是去追人……” 严朝彩嗨了一声,“我到的早,就和人家随便聊聊,我这不是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要来,让我,额不,让宁公子如此破费嘛。” 她边说边看了看宁徽,却见他慢悠悠道:“哪位?还不是那位无方斋的主人。” 严朝彩听宁徽这么说,一脸兴奋道:“宁公子也去打听了?” 宁徽觑了她一眼,他像那么闲吗?这黑市所谓的“通行证”他是托陈寒办的,听陈寒说是因为今夜无方斋的主人要露面,为防止一些有心之徒趁机生事,才将入市的门槛提高了的。 当时宁徽就是随口问了一句,“这无方斋的主人是谁啊?以前倒是没听说过。” 陈寒神色古怪,顿了好久,才道:“据说,是个仰慕大人您的人。” 宁徽闻言一脸呆滞,仰慕他?谁啊?怎么个仰慕法儿?可是再深问,陈寒便只是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严朝彩一直在和明烟说话。在他听到严朝彩说到某句话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浮起了不详的预感。 听明烟问严朝彩道:“你刚刚说谁的画?” “圣嘉公主啊。” 明烟喃喃道:“圣嘉公主……”她微微一愣,才又道:“你说的圣嘉公主和我想到的那个圣嘉公主,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严朝彩嘻嘻一笑,“哪儿会有两个人,先帝也只有一位公主啊,那便是圣嘉长公主殿下。” 先帝李元靳未得一位嫡子继承大统,但他却有一位嫡出的公主,乃是先皇后常氏所生的圣嘉公主李娪。 有传言圣嘉长公主其实已经死了,但新帝登基以来,从未对外这么宣称过。于是大家只知道一件事,那便是五年前九功宴后,圣嘉长公主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一桩皇室秘辛的背后,一定有很多绮丽和香艳的传说,其中最出名的便是…… “据传,林无惜其实没有死,他是和圣嘉公主诈死私奔了,去做了一对逍遥眷侣。” 严朝彩说完这句话,一瞬间便觉得周身一冷,似乎有道视线将她锁定,那视线挟裹着袭来的疾风暴雪,让她不知不觉便生出了寒意。 她抬头扫了一圈,只见除了宁徽脸色冰冷至极之外,倒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暗想,难道是因为起的过早,所以宁大人的起床气还没犯过去? 算了,忍了,谁让人家是金主,惹不起惹不起。 明烟闻言一怔,似乎有些不信,道:“还有这种说法?” “嗯嗯。”严朝彩连忙点头,“这是比较完美结局的说法,还有另外一种,你想不想……” “不往前走,净散播这种无稽之谈,你有完没完?” 见宁徽忽然发火,严朝彩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她不情 分卷阅读19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不愿,低声嘀咕道:“圣嘉长公主喜欢林无惜,人人都知,怎么就是我在散播了……” 我喜欢你,人人都知,唯你不知,倒不像你平时那般聪明了。 这话那个人也是对他说过的,可他当时只做醉酒之态,她以为他没有听到,而他也只当自己没有听到。 此刻听严朝彩这么一说,宁徽忍不住愣住。前尘往事,恍如一梦,铺天盖地而来。他忍不住微微蹙眉,手掌在垂落的袖中,微攥成拳。 簇目星斗就和旧时一样,若不是眼前站着的人是明烟,他真有些恍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他望着明烟,她丝毫不觉他心中的愁绪,继续问严朝彩道:“你刚刚说的另外一种说法是什么呀?” 严朝彩见明烟问,下意识看了宁徽一眼,见他似乎没再注意她,于是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还有一种说法,就比较凄美了,说是林无惜死后,圣嘉长公主悲伤过度,于是自戕,殉了他。” 话音刚落的下一瞬,宁徽已经到了严朝彩近前。严朝彩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刚想往后退上几步,就被宁徽一把拽住了后脖领。 “哎、哎,宁公子……” 宁徽出口的声音都像裹着冰渣,“船来了,你赶紧给我上船去吧,废话那么多!” 想入鬼市,需要乘船,从通定河桥头下过闸口。撑船人五更天准时出现在河道口,刚刚明烟他们一行便是在等闸口开启。 宁徽一把当先将严朝彩拎上了船,转身去寻明烟,却见她已经到了身后,正满脸古怪地望着他。 宁徽咳了一声,解释道:“我是怕严姑娘动作慢,耽误了咱们上船。” 作者有话要说:  李娪(wu)二声。 ☆、181103 明烟到跟前, 抬手微微攥成拳, 轻轻怼了宁徽侧肋一下,“你今日怎么这般暴躁?朝彩她是个姑娘家, 你怎么能那样……” 宁徽沉下脸道:“我暴躁?你一直追问她林无惜的事情,就有意思了?” 明烟闻言忍笑,微微摇了摇头, 就宁公子这醋劲大的,真是随时都能拎起来喝一壶。 她故意逗他, 嘻嘻一笑:“林无惜那种美人的香艳事, 我当然也想听听了, 毕竟美人的艳史最招人啊。” 宁徽本想船上不稳,守在她身边护着她一些,可是听完她的话,气得他立刻转身,独自一人站去了船头。 明烟一把没拉住, 船上人又拥挤, 只得遥遥望着他, 心中暗暗腹诽宁徽心眼小。 不过, 这样一船的庸人,倒真是把宁徽衬托的格外卓尔不群,连这样一个明显在生气的背影都生生美出了花来。 明烟盯着宁徽远远的背影,好一会儿,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样出众而又潇洒不羁, 负手风流的背影,曾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的黑发被夜风扬起,而他本人凭目远眺,不声不响,便有了一种遗世独立的绝佳风采。 脑中似乎有什么快速闪过,可是明烟无论怎么用力去想去抓,就是毫无收获。 正在明烟心生失望之时,船却靠岸了。 见要上岸了,宁徽才蹭回明烟身边,脸看向旁处,却将手递给了她。她微微瞥他一眼,才将手慢慢放进了他的手掌心。 她能感到他的手在触碰到她的手后,立刻收拢攥紧,牢牢握住。她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凑近他,低声道:“朝彩还在呢。” 宁徽慢慢转回头,望了一眼明烟,又看了看挤在人群中的严朝彩,淡淡开口道:“她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我就把她留在这里,做一辈子苦力。” 宁徽这厢想把严朝彩卖了,可是严朝彩却浑然不觉,见能下船了,第一时间便冲到了岸上。 登岸口有个大户人家小厮打扮的少年将她拦住,然后递给她一件东西,“姑娘,今日规矩,入黑市者,人人皆需戴此护面,方得放行,请姑娘戴上。” 严朝彩好奇地接过来,定睛一瞧,差点没欢呼起来,这不是暹罗护面吗?她做梦都想得到一个,好试试戴上它之后,是不是也能瞬间有点林无惜当年那种天下第一人的感觉。 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半晌,心中欢喜更甚,这护面做工精致,细节华美,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她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回身去找宁徽,真的很想知道若是宁公子戴上这绝美的护面,会是个什么模样。 严朝彩越想越兴奋,从前都是只能画画林无惜的背影,要是宁公子可以乖乖戴上护面,让她能够照着一画,就算不能以假乱真,骗旁人那是林无惜,可至少也是个倾倒众生的模样啊。 她越想越心痒,见明烟他们还没过来,便大声招呼道:“宁公子,这里,有礼物呀。” 宁徽现在看见严朝彩就心烦,他远远躲着,不想过去,却被明烟一把拽住手,“走啊,朝彩叫我们呢……好像真的有礼物诶,朝彩手上拿的那是什么?” 分卷阅读19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才不关心严朝彩又在干什么呢,只要她别再和明烟动不动就提起林无惜,他就谢天谢地了。 等明烟和宁徽到了近前,严朝彩一扬手中的面具,“你们瞧,不愧是无方斋的主人,给咱们还都准备了礼物呢,而且这礼物备的好啊,我好喜欢呢。” 说话间,之前给了严朝彩面具的少年也递给了明烟和宁徽一人一件护面。宁徽看清那件护面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暗暗咬牙,好好好,等出了这黑市,他一定要去亲手拆了陈寒这个混蛋。 这样天大的事情,都不提前知会他一声,看来陈寒现在眼中是只有殿下一个主子了。 明烟接过暹罗护面,心中泛起一股奇异的感受。从前只能远观,梦中不断回想的护面,此刻却如此真实地握在手中,这种滋味真是十分难言。她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终于将护面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精致的护面,遮住了明烟一半的容颜,她用另外那半张没被遮住的脸上所余的眼睛,看到了同样将护面戴在脸上的严朝彩,两人相视,忍不住一笑。 那小厮打扮的少年,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只要戴上护面,便是我们主人的朋友,里面请。” 严朝彩笑嘻嘻拉着明烟的手就要往里走,刚走两步,想起宁徽,回头张望,却见宁徽依旧站在原地未动,一双俊目死死盯着手中的暹罗护面,一副活见了鬼的难看表情。 严朝彩道:“宁公子,走啊?” 宁徽神情恍惚,抬头看见站在严朝彩身旁的明烟,下意识便往前跨了一步,却被那小厮打扮的少年,一把拦住,“公子,不好意思,我家主人有令,今夜入黑市者,不戴护面之人,皆不可入内,请公子戴上护面。” 宁徽心头怒意突起,冷声道:“黑市何时有了这样的规矩?真是闻所未闻。” 那小厮打扮的少年,歉意一笑,“对不住公子,我家主人今日便在黑市当中,之前因为主人这事,八爷特意加上了花银子买‘通行证’的要求,让我们主人觉得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才给每位花了银子前来捧场的各路朋友,准备了这个小礼物,希望诸位喜欢。” 说完,他见宁徽面色不愉,遂继续道:“公子不要小看这面具,诸位花的入场银子,即使翻双倍,也不够买下这张护面的,请公子不要辜负我们主人一片盛情,戴上护面,大家交个朋友。” 两人说话间,明烟和严朝彩又返了回来。严朝彩一脸不解地望着如此不情不愿的宁徽,又看了看从他们身畔擦身而过的所有得了护面,赶忙欢天喜地戴上的其他入黑市之人,觉得宁徽这别扭简直闹得莫名其妙。 她偷偷凑过来,刻意压低声音对宁徽道:“宁公子,这护面咱们绝对是赚了,你快收下吧,然后咱们赶紧入场了,再晚了,我怕无方斋的主人,他就不在了。” 那小厮打扮的少年耳朵尖,即使严朝彩压着声音,他还是听到了,只见他笑了笑,才道:“这位姑娘不要忧心,我家主人今日会等到很晚的,而且他又有新的画作要出手了,据说都是当年圣嘉长公主的私藏之画,姑娘若是有兴趣,最好赶紧去,不然被人买了去,那就再也无缘一观了。” 少年这番话,勾得严朝彩抓耳挠腮,她一把抓过了宁徽手中的护面,踮起脚尖大着胆子,就对着宁徽的脸,猛扣了上去,只可惜她个子矮,即使踮起脚尖,还是只能够到宁徽的下巴,这一下失手,护面一歪,眼看就要掉到地上,旁次里伸出一只细白好看的手,抄住了这张护面。 宁徽顺着这只手看到了手主人的脸,是明烟。她脸上的神色有些莫名,见宁徽望过来,才开口道:“朝彩个子矮,不如我来帮你戴上,你看可好?” 宁徽嘴唇翕动了一瞬,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他瞪眼看着明烟拿着护面向他走来,却没有丝毫办法可以去阻止她。 她的手摸到脸上时,有种温暖又撩人的感觉狠狠袭来。她的掌心蹭到他的下巴,让他忍不住颤栗了一瞬。她的掌心明明有着薄茧,可是摸上来却又那么令人舒服,一点都不会觉得粗糙和硌手,存在感极强,令人难以忘记。 宁徽心中绝望,明烟那般过人的眼力,不知道是否瞬间便会看出端倪。他只能祈求,此间天色尚暗,远远灯影又很模糊,希望她不要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 生平第一次,宁徽希望佛祖可以保佑他,即使有朝一日他和明烟之间藏不住这个曾经的秘密了,他也希望那一日能够来得越晚越好。 护面终于还是戴在了宁徽的脸上,明烟刚要细细打量一番宁徽,却被身后的人大力挤到了一边。 那人体型硕胖,边挤边道:“无方斋开门了,大家快点走啊。” 宁徽趁机赶紧通过了阻拦小厮的那一关,等和明烟二人走出了一些距离,回头看看那小厮打扮的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才立刻将护面侧戴,露出了自己原本的一张脸。 明烟被刚刚那呼喝的胖子吸引住,此刻见人走了,方转回头来,一瞅宁徽,讶异道:“你怎么又把护面去了?” 宁徽心中烦厌 分卷阅读19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这个护面到了极致,没好气道:“妖里妖气,难看得紧,谁想戴它。” 严朝彩闻言也瞅了瞅宁徽,实话实说,宁公子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自然还是不戴护面更美一些的,于是附和道:“不戴就不戴,不过我喜欢得紧,要一直戴着呢。” 明烟一笑,“我也挺喜欢,怪好玩儿的。” 宁徽哼了一声,“没见识。” ☆、181104 两个女人正在兴头上, 谁都没理他的嘟囔, 相携着走得飞快。宁徽心中懊悔,今夜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但来都来了,看明烟她们走在前面,怕和她俩走散, 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今夜的鬼市,热闹的都不太像是鬼市了, 甚至还有杂耍艺人在沿途卖艺!宁徽一路走来, 越想越气, 只觉得自己毫无防备之下,已经掉进了人家精心织就的陷阱里。 万万不该让陈寒知道他要来黑市这件事,现在悔之晚矣。这种阵仗,他若是还猜不出无方斋的主人是谁,那他可真是愚蠢到家了。 他这厢里烦闷至极, 严朝彩却开心的不得了, “所以说论起画林无惜的行家, 那只能说还是圣嘉长公主殿下, 唉,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我是没那个命,可以那么近距离地见到当年的第一美人,想怎么画便怎么画。” 宁徽闻言暗自冷笑一声,就算让你有幸见到了, 你能认得出吗?不过是个只画过背影的傻乎乎的臭丫头罢了。 他这里腹诽后略微平复的怒气,却在听到明烟的问话后,全部化为了紧张。明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所画的那幅林无惜的仿作,仿的原画……是圣嘉长公主所画的?” “对呀!”严朝彩激动地一拍大腿,道:“不瞒你说,林无惜的画像,那真是万金难求,说起来他可真是一阙传奇,据闻他曾为先帝炼药,普通人要是想求他的一枚药丸,那可是要一颗金粒子换一枚药丸的啊,你说厉害不厉害!” 宁徽冷笑一声,“所以你其实是羡慕林无惜比你会赚钱了?” 他今夜对严朝彩的不满,已经激升到了极点,此刻有挖苦她的机会,岂能放过,听他道:“也是,连‘通行证’都要靠人施舍的人,和能炼药换金子的人,确实没什么可比性。” 话音刚落,侧面肋骨就被明烟曲肘重重怼了一下。他不满地睨了她一眼,却见她瞅都没瞅他,一脸笑意对严朝彩道:“朝彩,别理他,这种为别人买了一张‘通行证’就时时挂在嘴边的人,和能炼药换金子的人,也没什么可比性。” 宁徽:“……” 他心中暗晒,听明烟这么说,心中莫名安心了起来是怎么回事。嗯,很好,保持这个势头,千万别把他和林无惜摆在一起想。 严朝彩今夜确实兴奋无比,连被宁徽挖苦了,都没让她沮丧和气馁,听她继续对明烟道:“林无惜的画像之所以那么难求,据说是因为他本人对被别人画像似乎十分抗拒,我听说曾有画师私画他的画像售卖,最后被他下令砍了双手呢。” 宁徽无声摸了摸下巴,还有这种事吗?就算真是砍了,也是当年妄图讨好他的那些狗腿子们干的,他可是不知情的,嗯。 明烟道:“砍了双手?他怎么这么嗜血?” 即使是林无惜,宁徽心里也不希望明烟对他的不佳观感再升级,下意识便道:“他才不会干那么血腥的事情呢。” 话说完觉察不对,可是明烟的眼神已经跟了过来,于是宁徽只得故作不在乎,道:“我猜的啊,他当年岁数还很小吧,那么弱不禁风的少年,怎么会做如此血腥的事情呢?依我看,他见到血估计都能吓尿了裤子吧。”嗯,自黑保命总是没错的。 可是说完后,却见明烟愣了愣,随后道:“不,他不是那般柔弱的少年。”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很强。” 宁徽一愣,总觉得明烟的话中别有隐情,但他又不敢问,怕会把话题最后引向不可控制的方向。 他心中纠结时,听严朝彩道:“还说画像的事啊,就因为林无惜爱惜羽毛爱惜得厉害,所以他的画像能流出来的少之又少,而在那些少之又少的画作中,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圣嘉长公主之手,所以我说她是画林无惜的第一人,不点不为过。” 明烟蹙眉,问道:“他为何肯让她画?” 明烟没有说他是谁,她又是谁,但严朝彩却听得很明白,只见她神秘兮兮又很贱地笑了笑,“所以才说他俩之间有奸情呢,你说是不是,别人都不让画,只能圣嘉长公主一个人画,这不是与众不同是什么?” 宁徽下意识有些心虚,望了明烟一眼,可见她却意外的没和严朝彩一起笑,似乎还很严肃,“我以为你提起圣嘉长公主,是因为她确实画的很好,却原来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画林无惜的人吗?” 严朝彩一愣,随后赶紧摇头道:“也不是,圣嘉长公主她画的确实很好啊,你曾夸我那幅仿画画的很美,但其实还没有圣嘉长公主画出的林无惜十分之一的美态,你知道为何吗?” 见 分卷阅读19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明烟摇头,严朝彩又道:“我虽然仰慕林无惜,但我知道那不是爱,我都不了解他,怎么会爱呢?就是十分迷恋他的美而已,但我想圣嘉长公主是不同的,他们可能经常会见面,依我想她应该是深爱林无惜的,因为凡是画作,尤其是美人图,想要拥有举世无双的美感,必须画师是全身心爱着画中人,方能达成此境,依我看,圣嘉长公主对林无惜便是如此。” 宁徽闻言愣了愣,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本来今夜这件事让他十分气恼,可不能否认,他的确亏欠她许多。就算今夜是她的刻意为难,他也没有理由去怪她,毕竟她曾经为了他,失去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最珍贵的东西,虽然那并非他所愿,但他也的的确确欠了她。 所以就算今夜都是她的安排,他又能怪她什么呢? 他心中无奈,却听明烟道:“让你说的,我也很想看看圣嘉长公主所画的林无惜,又是个什么模样了。” 严朝彩闻言,神秘一笑,“你知道我为何一定今夜要来鬼市吗?” “不是来找你那幅丢了的画吗?” 严朝彩嗨了一声,“那是一方面,我那幅画作,在今夜这幅画面前,那简直就是个笑话,有这幅画在,就算真的是有人偷走了我的那张画,今夜也不会拿出来班门弄斧,自己献丑的。” 明烟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严朝彩道:“因为无方斋的主人手里,有一幅圣嘉长公主所画的,林无惜的绝版画作。” 明烟哦了一声,“何为绝版画作?” 严朝彩嘿嘿一笑,“你说林无惜死了对不对?” “嗯。”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为他画像了,对不对?” “那自然。” 严朝彩忽然乐不可支,“那你说要是这世上有唯一一幅画着林无惜真容的画作出现,你说那是不是可以称为绝版画作?因为那人的美,在这世上,再也无人可以绘制了啊,这幅画便成了独一无二的珍品。” 明烟闻言一脸惊讶,“你是说无方斋的主人手里那张林无惜的画……有他的脸?” “嗯嗯。” 明烟犹在震惊中,喃喃道:“那如你所言,林无惜的画像万金难求,那……无方斋主人手里这幅岂不是无价之宝?” 她说完便用无比同情的眼神瞅着严朝彩,虽未说话,意思已经十分明显,那就是在说:你有钱买吗?有吗?有吗? 严朝彩自然明白明烟的意思,她撅了撅嘴,“买不起,我总能看看吧,我就赶过去看一眼他的脸,不行吗?” 见明烟一脸沉默地望着她,严朝彩忍不住哀嚎一声,“只画背影我也好不甘心啊呜呜呜……” 明烟闻言哭笑不得,那么贵重的一幅画,买不起的穷酸,人家无方斋能随便拿出来让你随便看看?才怪。 她这厢里安慰着严朝彩,一起往前走,俩人都没注意身后宁徽的脸色,已经不知从何时起,变得黑如锅底了。 宁徽心内的哀嚎,更甚于严朝彩。他郁郁地想,严朝彩这个催命鬼……真是吾命休矣,不知道现在买.凶.杀.人,还来不来得及。 他这厢呕血到不行,身前的两个女人还在叽叽喳喳。听严朝彩道:“明烟,我们走快点,要是能第一个到达无方斋,说不定还有机会看那幅画一眼,万一真有财大气粗的金主将画买走了,我岂不是白来了这一趟?” 沿途随便和个过路的打听无方斋,便能遇到一个同行的人。严朝彩眼见得大家都是奔着无方斋去的,心里便着慌了起来,到最后几乎是拉着明烟一起小跑了起来。 人流突涌,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人挡在中间。宁徽是眼瞅着她俩人跑起来的,可是就这么一撞一等一错身的功夫,再抬眼俩人就没了。 宁徽心中大惊,虽然他有意落在后面,拖慢三人行进的速度,来伺机想办法,可他实在是低估了严朝彩的决心,眼下竟然能把人给跟丢了,也是丢尽了他自己的脸面。 他大步往前奔去,到了严朝彩和明烟刚刚消失的位置,发现左右皆有拐口,一时间不能判断她二人到底走了哪儿边,不由得心中更加焦急。 ☆、181105 恰逢看到路边有个和入门非要让他带上护面才得入内的那个小厮, 一模一样穿着打扮的少年在一旁, 便上前急问道:“一位姑娘,一位公子, 两人一起的,走的哪儿边?” 少年搔了搔头,“人多, 我这也没记住……” 宁徽也不废话,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抛给他, “哪儿边?” 少年立刻嘿嘿笑着, 掖在怀中, “公子也是去无方斋的吧?既然公子出手大方,小的给公子带个路吧?” 他说完,便当先走去了左边,然后对着宁徽招招手。宁徽心绪不宁,又怕明烟见到画像, 又怕不能立刻找到她们二人, 万一她们有个什么危险又该如何, 心事重重之下, 只闷声不响跟在了少年身后。 约走出半盏 分卷阅读19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茶的功夫了,宁徽忽然停住了脚步。他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个少年的后衣领,神色冰冷问道:“谁让你带我原地转圈的,嗯?老实说了便放你离去,若再花言巧语, 我正好此刻心绪不佳,想找人出气,出手估计很重,你这小身板恐也扛不住,所以说话前最好小心着点,听懂了吗?” 谁想这小厮转过身,却是笑嘻嘻的一张脸,“公子别动怒,我家主人想念公子,今夜花好月圆,正好一见,公子再往前走个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见到我家主人了。” 宁徽心中恼怒,他忍着气道:“我问的那两个人,到底去了哪里!” 小厮想了想,才道:“估摸着时辰算,该是已经到了无方斋了吧。” 宁徽眉宇隐现焦急,他抿唇,冷冷道:“你家主人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今夜尚有要事,不便前往,改日一定亲临,还望你行个方便,指个去无方斋的路。” 宁徽是难得如此低声下气地说话,可这小厮却只做听不懂,依旧笑嘻嘻的,就是不回话也不离开。 宁徽怒极,点指他,“好,你还真以为我自己找不到吗?装神弄鬼。” 谁想小厮却不恼怒,还似是听到了笑话般,捂嘴乐了乐,才道:“公子,您别说笑了。今夜只有主人允许的人,才能找到无方斋,这么说,公子可懂了?” 宁徽何等聪明的人,人家这么一说,他便懂了。所有人串通一气,让一个人找不到去无方斋的路,其实不点都不难,更何况人家熟悉此地,可作伪、可说谎,而宁徽根本就不清楚此地的人情门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他已无意与小厮纠缠,转身欲走,听小厮道:“公子,您这是何必呢?就再往前走走,就能见到我家主人了,您这往回走,一会儿不还是要回来的吗?” 宁徽头也不回,已经去远了。 严朝彩和明烟几乎是被众星拱月着,挤到了一家古店的门前。严朝彩气喘吁吁,一路死死拽紧明烟的手,生怕两人再给挤散了。 她边喘边抽空道:“明、明烟,这人怎么忽然间这么多了啊,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明烟蹙眉不语,她也觉得奇怪,这帮子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和严朝彩就像被这群人赶往羊圈的羊,不往前走都不行,一路被拥到了这里。 她见人群终于停了,忍不住往四周打量,却见近在眼前的这家店,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不甚宽的门匾上,素写了三个大字:无方斋。 明烟对严朝彩道:“我们好像到了……”她又瞧了瞧排在她俩身前的人,微微摇头,“你看这人乌央乌央的,估计等轮到了我们,连白画纸都抢光了。” 严朝彩心里着慌,对明烟道:“那不然你从这里先排着,我挤到前面去瞧瞧,那幅镇店之宝到底还在不在,万一不在了,咱俩也别傻排那么久啊。” 明烟犹豫道:“人这么多,你一个人可以吗?”她边说边回头四处张望,抱怨道:“宁徽怎么还没过来?” 严朝彩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我就去看看,一会儿就回,你先排着,排着啊。” 明烟眼瞅着严朝彩跑没影了,于是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人群中枯等。她不时回头找找宁徽,可是都没见人过来,她心中隐隐惦记他,这人去了哪儿呢?他那么机灵,竟还能丢了不成? 胡思乱想中,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过去了。 严朝彩快要有些乐不思蜀,几乎就把排队的明烟忘在了外面。她挤进店门的时候,正好有个老板过来看画,这老板交了定金,所以店里的小厮直接将人让进了里间。老板随身带了几个丫鬟,于是严朝彩机敏地混了进去。 不知为何,严朝彩有种预感,这位老板要买的画,也是有关林无惜的。她按耐住激动的心情,低眉顺眼地等待着。 须臾,有四个店中小厮抬画而出。这画是张巨幅,高四尺,长两尺,做了修金边框,周身围着红绸布,看不出端倪,倒是更显出了神秘。 “吴老板,给您拆开看看?” 那位吴老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于是小厮道:“得嘞,您上眼。” 左右两名小厮,同时扯住红绸布,往左右一拉,就见艳红之后,浮出一位丽人,宫装齐整,面貌秀丽,满眼都是尊贵之态。 吴老板惊喜道:“这便是先皇后……” 小厮阻止道:“您满意便收下,旁的话不要说。” 吴老板喜滋滋地付了银子,然后吩咐随行的几名丫鬟小心翼翼抬着这幅画出了无方斋,徒留下对自己的预感极度失望的严朝彩一人,站在原地如丧考妣的一副模样。 小厮疑惑地上前,“这位姑娘,你是……” “我是刚刚那位吴、吴老板的丫鬟……” 小厮疑惑地上下打量她,“瞅着姑娘不像啊,你到底是……” 话未问完,严朝彩已经脚底抹油,往外溜去,耳听身后那小厮还在唤她,于是心中更慌,下意识便跑了起来,快到门边时,与进门的 分卷阅读19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人,撞了一个满怀,那人手中似乎还拿了一样东西,被严朝彩一撞之下,便脱了手。 那人急急“哎呀”了一声,眼瞅着那东西就要摔在地上,却见旁次里忽然伸出来一只偏瘦而秀长的手,拖住了这个东西,随后一把抱在了怀中。 严朝彩慌乱中抬起头,瞅了一眼将东西一把抱住的人是谁后,微微呆住。不是别人,却是明烟。 明烟在门外左等严朝彩不回来,右等也不见宁徽露面,心中不由得焦急,她沉了沉,决定先进来找严朝彩,然后拉着她一起再折返,寻找宁徽。 可甫一进门,就见严朝彩和一人相撞,其中被撞的那人似乎拿着一幅画,明烟见那画行将落地,很怕画价昂贵,要是真摔坏了,让严朝彩赔偿也是麻烦,于是赶忙上前,伸手接住。 明烟抱住画后,才有功夫去打量严朝彩,见她无恙,只是眼神发拧,盯着她撞到那人的方向,一瞬不瞬。 明烟心中奇怪,但是抱画影响了她的视线,于是她微微侧过身,才去打量被严朝彩撞到的那人,随后她也愣住了。 今夜似乎是无方斋主人的规矩,凡是进入黑市之人,都需戴上一张暹罗护面,所以明烟和严朝彩一路过来,每个人都是半张护面在脸上,一时间走在黑市中,竟有种光怪陆离的违和之感。 可眼前这人却更加奇怪,简直成了违和中的翘楚,因为他戴的护面不是一半,而是完整的一张,左右拼对,中间有合缝的那种。 明烟微微皱眉,护面和面具的最大区别,是护面上没有眼孔,所以护面基本上只有一半,因为都遮挡住了,眼睛也就瞎了,如何视人走路呢? 可眼前这个人,宁可当个睁眼瞎,却都要将自己的脸遮挡个严严实实,岂不是古怪得过分了吗? 明烟细细地打量这人,随后发现这人身畔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女子的手一直牢牢搀扶在这人的左手肘处……明烟暗忖,莫非真是个瞎子? 明烟打量这人的功夫里,这人开口说话了,“绿盈,将画取回来。” 那丫鬟道:“是,主人。” 明烟之前注意的那名丫鬟,慢慢松开搀扶戴着整张护面这人的手肘,微走两步,对明烟伸出手,“有劳阁下抱画,现在请物归原主。” 明烟微微顿了顿,她在回想刚刚带着整张暹罗护面这人说话的声音……很是古怪,她竟然第一次无法瞬间便分辨出这人是男是女。 那声音不知道为何,显得瓮声瓮气。明烟暗忖,就算是带着面具,也不可能将一个人的声音变化得太多,除非这声音本身就有点问题。 看这人的身量体型像是个女人,可是女人的嗓子怎么会是这样?即使明烟女扮男装,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但音色总是清亮的,这点无法作伪,或许这便是男人的声音与女人的声音最大的区别和差异。 但眼前这人的声音显然不是这种,不像是女扮男装,更像是嗓子出了问题。 ☆、181106 明烟琢磨这些的时候, 严朝彩的眼睛也没闲着。她眼尖地发现明烟抱着那幅画上的挡画纸似乎在冲撞中被撕掉了一小块, 微微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画底颜料。 严朝彩琢磨着这颜色很眼熟……很像、很像是她曾给林无惜的衣料上色的那种如火燃烧般的红色,不过自己那配色和人家这调色一比, 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一边羡慕人家的画色更胜一筹,一边心中猛然一动。 等一下! 难道说……她心中忽然滋生一种歪打正着的激动,难道说这人手中的画, 那画中人是林无惜不成? 人家伸手索画,明烟自然不能不给, 她正要将画交给那个叫做绿盈的丫鬟, 忽然带着整张护面这人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绿盈似乎一下子慌了起来, 也顾不得画,赶紧扶住那人道:“主人,是不是夜风太大,您的肺又不舒服了?” 这厢的动静,引来了无方斋里小厮的关注, 只见有个管事的小厮立刻上前来, 规规矩矩行个礼, “主人, 您来了。” 闻听此言,明烟和严朝彩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世界如此之小,就在无方斋的店门口,她二人终于和这神秘的无方斋主人狭路相逢。 严朝彩愈加肯定这无方斋的主人手中那幅画,便是她们孜孜以求的镇店之宝,属于林无惜的绝版画作。 严朝彩眼中的激动已经全部借由眼神, 传递给了明烟。明烟会意,于是开口道:“既然这位……”她顿了顿,才道:“既然这位主人身体不适,不如旁边这位姑娘给搀扶进去,我帮忙拿画,如何?” 那整张护面上明明没有眼睛,但无方斋的主人还是转过头,望了明烟的方向,一瞬,点了点头。 绿盈搀扶着无方斋的主人走在前,明烟和严朝彩跟在后面。严朝彩压低了声音,对明烟道:“你手中这画,绝版。” 明烟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意思是问:确定吗? 严朝彩也没说话 分卷阅读19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只是点了点头。 几人一直顺着无方斋内红毡铺就的长廊,走向了深处的一间宴客室。 绿盈道:“主子,我去帮您拿药?” 无方斋的主人没有说话,只是比了一个手势,于是绿盈点点头。她搀扶着无方斋的主人往内室走,边走边道:“二位稍候,我家主人稍后便来。” 待无方斋的主人和绿盈走后,严朝彩才凑到明烟摆放在室内长桌上的那幅画跟前摸了摸,却很快被明烟又拽了回来。 “不要乱摸,这种东西有市无价,小心摸坏了,人家狮子大开口,恐怕你这一辈子,不,你的子子孙孙都要给人家当苦力。” 严朝彩悻悻地收回了手。她知道明烟自然是在吓唬她,但明烟所言不无道理。 严朝彩问明烟道:“你说我要是想看看这幅画,这无方斋的主人能同意吗?” 明烟道:“要看这话怎么说了。” “那你教教我呗……” 两人这厢里研究如何看画,却说无方斋的主人甫一进到内室,便从后门闪进来一名小厮,快速凑到无方斋的主人跟前,耳语了几句,却听无方斋的主人道:“真的?” “回主人,千真万确。” 无方斋的主人道:“好,你去吧。” 待小厮离开后,无方斋的主人便掀起了一边的护面,对绿盈道:“绿盈,你觉得我这半张脸可还好?” 绿盈捧了药,小心翼翼端上来,回道:“殿下芳容依旧。” 她边说话,边将药碗递到无方斋的主人的手中。接药碗的手迟疑了一瞬,“不想喝,苦得很。” 绿盈劝道:“殿下也不想一会儿在大人面前忽然咳喘的不成样子吧?” 无方斋的主人终于接过了药碗,除下了自己另外半边的护面,强忍住苦涩,一仰头将一碗药努力灌了下去。 药汁的苦涩日日相伴,该是早已经习惯,但每到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痛苦,痛苦万分,就像当年在火场中一样痛苦。 喝完了药,她下意识便摸上了自己那常年藏在护面后面的半张脸,随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绿盈,我的样子是否还好?” 绿盈审视了无方斋主人半晌,点点头,随后上前将她的手从那半张脸上拿下来,“我帮殿下戴上护面?” “嗯。”她顿了顿,才又道:“只戴半边。” 绿盈愣了愣,“殿下要自己去见大人?” “嗯,我想自己去。” 绿盈没再说话,将护面给无方斋主人戴好,又帮她换了一套衣裳,整理好后,才扶她起身。 “刚刚那两个人,给点银子打发了便是。” 绿盈闻言道:“殿下,婢子觉得,那二人似乎是对画更感兴趣一些。” 无方斋的主人道:“画?我手里拿的那一幅吗?” 绿盈点点头,“若是她二人想看画,如何?” 无方斋的主人无所谓地道:“那便给她们看好了。” “是。” 无方斋的主人点点头,“那你去招呼她们吧,我去了。” 五更过,月已隐,日将明,日与月的交替间,仰望天幕,有种格外令人心静的感觉。 宁徽决定还是不躲了,既然重入帝都,终要与她一见,躲是躲不掉的。 他找到了之前那名嘴贫的小厮,由他引路。 宁徽等在无方斋的后巷,小厮则去通报她一声。远远耳中能飘过来远处的嘈杂与人声鼎沸,宁徽负手往前走了走,背对那个方向,暗暗在想,也不知道明烟她们是否已经看到了画像。 天光破晓,终将越来越亮,是否正如这迷雾缠绕的帝都,终要迎来最后的光明。 他脑中烦乱,却有人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点一点走向他。 宁徽回神,听到动静的时候,来人已经距离他很近了。身后的重叠影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进,一点一点,终至重叠。 影子相合,但其实两人间还有一臂多的距离。在合适的距离停住,宁徽暗想,这便是他和她一贯的位置,不远不近,永远不会逾距分毫,也永远不可能走到彼此面前来。 他刚要转身,却忽然愣住。地上的影子往前更近了一步,他看着那影子张开双臂,慢慢自后抱住了他的腰。 他一怔,刚要反应,却听身后这人幽幽开口道:“无惜……好久不见。” 这一瞬间,宁徽心中闪过很多。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跨出这一步,她会无所顾忌地抱过来,所以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搂住他腰的双手在缓缓收紧,随后她将头也慢慢贴上了他挺直的背脊。温热透过衣料,慢慢染透后心,她的脸……可紧接着又有硌痛他后背的感觉同时袭来,他手指微微收紧,是了,护面。 温热的一半是她的脸,冰冷而令人不适的另一半,是那个即使过去了多年,依旧如同幽灵般不肯散去的半张暹罗护面。 她如今怎么可能不戴着护面……想到这里, 分卷阅读19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忽然有些泄气。 两人无声沉默着,先开口的还是无方斋的主人,“无惜,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我?” 没有等来宁徽的回答,她继续道:“你明明去见了陈寒,你明明也要事情想问我,却为何不来见我,偏偏要借旁人之手?” “殿下……” “我不是殿下!”她急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殿下,我只是我,我有名字,我叫李娪……” 宁徽深吸了一口气,耐心道:“不论何时,殿下永远都是殿下,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李娪道:“这是你拒绝我的理由吗?从前是因为我的身份和驸马吗?可这一切都过去了,还是你现在嫌弃我的脸,所以才不来见我?” 宁徽觉得头痛,而且这事抱在一起说,恐怕更加说不清楚,于是他的手覆上李娪搂在他腰间的手,想要迫她松开,可是甫一接触到她手背上的皮肤,他的心中便是一跳。 李娪敏感地察觉出了他的异样,或许是因为她原本就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在意此事,所以也同样要比旁人敏感翻倍。 掌心下的皮肤纠结、起伏,不平整,甚至带上了一丝死气沉沉的无力,那是烈火焚烧过的痕迹,无比狰狞和丑陋,令人仅是摸上去都会觉得心中不安。 李娪的声音带着委屈,“我让你讨厌了吗?” 宁徽顿了顿,终于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从他腰上分开,随后转过身,面对她。 “殿下……”宁徽没有丢开她的手,而是低头打量半晌,道:“殿下请不要多想,这并不是殿下的错。” 半明半暗中,李娪的脸映入眼帘。她的半边脸带着他极为熟悉的暹罗护面,唯一不同的是,他从来都是戴右脸,露左脸,而李娪则和他完全相反,而是将暹罗护面戴在了左半边的脸颊上,露出的则是右侧的半张脸。 她缓缓将手从宁徽的掌心抽回来,仿佛让宁徽触碰到那些狰狞可怕的疤痕,会让她难堪不安一般。可是她的眼睛从宁徽转过头的那刻起,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181107 她用半张脸上的那只眼睛, 细细将他打量着, 眼底的神情却有些如梦似幻。 “无惜,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和当年我记忆中的那位少年郎,模样改变了许多呢。”她顿了顿,“少了很多年少时的阴柔婉美, 多了许多成年男子俊美而又令人心折的风采与气度……不过,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 你的模样总是那么好, 看着便让人心生喜悦, 不像我……” 李娪一边说一边摸上了自己那被暹罗护面挡住了的半张脸。 宁徽行将出口的话,又无声地咽了回去。那半张脸是李娪的痛处,也同样是他对她的亏欠,所以很多话他便没有资格说出口,唯有沉默。 “无惜, 你怎么不说话?这么多年不见, 你一点话也没有想对我说的吗?” 宁徽道:“殿下的嗓子……用药了还是不成吗?” 李娪缓缓点了点头, “嗓子其实还好, 就是说话声音难听了些,主要是肺,伤得比较严重,起风多雨的时候,便会比较难熬。” 宁徽蹙眉道:“那我不如换一张方子,殿下再试试?” 李娪微微低头, “无惜……很苦的。” 他耐心道:“良药苦口嘛。” “从前偶有小病,喝个苦药,事后都有甜蜜饯儿吃的……” 宁徽道:“殿下可以吩咐陈寒去买,他照顾殿下不好吗?” 李娪盯着他,却不说话。宁徽和她对视片刻,微微别过头去。她和当年不同了,当年她从不敢用这么大喇喇的眼神直直盯着他看,即使她贵为公主,她也不敢。 “无惜,那么多年了,我以为我再也不能见到你了,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她说前半句的时候,语气欢悦,可是到了后半句,却微微透出哀伤,“可是你为何对我避而不见?你明明去见了陈寒,却不肯见我,是不是因为讨厌我如今的样子,所以才不来看我?” 宁徽斟酌片刻,才道:“殿下,如今帝都风云莫测,臣只希望殿下可以安稳度日,不要受到任何波及,所以才不去见殿下的,殿下万万不要多想。养病切忌心思过重,这样不利于身体康复。” 李娪的语气幽幽的,“我的身体大概永远也不会康复了,你为我配置了那么多的药膏,那些伤还是那么丑,一点用都没有。” 宁徽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得道:“都是臣的过失,才让殿下受这样的磨难,臣都没有放弃希望,望殿下可以让臣心安,也不要放弃才好。” “好,为了你,即使再苦的药,我也会继续坚持喝下去的。”她一边说一边靠近宁徽,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宁徽的身体有些僵硬,他的双手抬起,想要推开她,可是想了想,还是没有。 他最终没有落下来的动作,顺着那些将尽未尽的影,悉数都入了李娪的眼中。她眼底的眸光闪了闪,却更 分卷阅读19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加用力地抱紧了宁徽的腰。 她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反正她喜欢这个怀抱。她肖想了已久的这个人,这个怀抱,既然他重入帝都,她便想彻底拥有,再也不放他走。 从前畏缩不前,不仅失了他,连自己的容貌也丢了。如今她一无所有,无所畏惧,但比之从前却多了很多没有的筹码。 比如林无惜的内疚和怜惜之心。 失去的永远也找不回来,即使他给她调配了再多的汤药,配制了再多的药膏,也于事无补。这道理她懂,他自然也懂。 他将大半的身家留给了她,他让陈寒这些年寸步不离地守护她,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从来都没变过,无论是从前亦或是现在,她所渴求的都很简单,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无论他叫林无惜也好,还是如今叫宁徽也罢,总之便是他,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人,只有他。 想到这,李娪悄声道:“无惜,你知道吗?我其实很高兴。” 宁徽顿了顿,才道:“什么?”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你的样子,我终于知道了你究竟长什么样子。”她似乎怕宁徽不明白,继续道:“没有护面,没有妆,只有你最真实的样子。从前求而不得,如今近在眼前,真像做梦一样。” 见宁徽没有说话,李娪继续道:“你还记得那次醉酒吗?我曾想掀开你的护面看一看的,但终究没敢……一直后悔,甚至在火场中濒死的那一刻,都在后悔着,我为什么没有对你直言以告。” “如今我不再是公主,我们之间没有驸马,也没有那些过往,我叫李娪,你是宁徽,我们重新开始,行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没有嫌弃我的脸,便答应我,好不好?” 俗话有讲,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严朝彩终于如愿看到了那张她心心念念的画。最初听绿盈说,无方斋的主人准许她和明烟二人看画时,她犹有些不能相信。 画中人自然是林无惜,只是…… 严朝彩微微瞅了瞅身旁的明烟,却见她盯着画中人,微微蹙眉,不言不语,似乎比她心情还不好。 画中人是侧面入画,他微微抬起头,眺望远处的天高云阔。他的左手抬起,轻轻撩起护面。那护面半遮半掩,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条。薄薄的唇微翘,那一抹红简直惊艳了时光,令观者如刻心上。 细风荡起红袍的美态,似乎都能透画而出,只可惜画中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不仅是只有半张脸,更重要的是,能看清的仅仅只有下巴和扬起的袍袖间那惊艳的一抹红唇,其余便……只能靠想象。 严朝彩心中确实失望,但不能否认,她被圣嘉长公主的画技所折服,慨叹自己此生恐怕都不能望其项背。 哎,严朝彩默默想,见过了这一幅,她都没有动力再去找寻自己丢失的那一幅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指的就是林无惜这种绝世美人。 还有货比货要扔,说的便是她那张丢失得莫名其妙的仿作。 见严朝彩对此画爱不释手,绿盈道:“姑娘,小心着些,我家主人虽然感激二位刚刚出手相助,但这张画是不卖的,所以……” 严朝彩见绿盈说话温和,便讨好道:“这位姐姐啊,请问贵斋中,出自圣嘉长公主手笔的画作中,还有比这幅更好的吗?” 她心中犹不死心,万一这幅并不是她和明烟所以为的那幅绝版画作呢? 可是却见绿盈摇了摇头,“这也是我家主人所藏的圣嘉长公主最得意的一幅美人图,所以才是不卖的。” “那我能不能再看会儿……”这么一点时间,都不够她研究笔法和配色的。 绿盈笑道:“看来姑娘是个爱画之人啊。” 严朝彩不好意思道:“我画技粗陋,不及长公主殿下之万一,也就只能看看罢了。” 绿盈有些诧异,“原来姑娘也是画师啊,那平时都画些什么?” 严朝彩被问,似乎更不好意思,羞涩道:“我和长公主殿下一样,喜画美人图,不过我水平差,不能独立画出美人绝世之态,只能仿画……说来惭愧,画的最多的,竟然还都是圣嘉长公主所画的林家少年郎。” “哦?”绿盈听说严朝彩可画林无惜,忍不住道:“其实我家主人也在物色一位填色师,不如姑娘试画一下,如何?” 严朝彩闻言,立刻兴奋道:“那我能仿画手中这幅吗?说真的,即使只有半张脸,也当真是美如画啊……” “有何不可……” 明烟在二人的交谈中,悄悄退出了这间宴客室,沿着来时的红毡长廊往回走。她担心宁徽的去向,心中不宁,此刻画也见过了,只想立刻去寻他。 难道遇到了熟人?明烟暗忖,应该不会,即使遇到了熟人,也该知会她和严朝彩一声才对,毕竟此地不同于普通集市,这些情况他心中该是明白的。 她心中焦虑,快步出了无方斋的大门。天光已初亮,举目望去,依旧人流如织。明烟望着那些陌生 分卷阅读20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人流,暗暗想,要不要用天都府的联络标记试一下? 可是眼前这无方斋大门前依旧人山人海,一想到要这么挤出去,明烟便觉得无端心烦,于是她打算避走后巷,哪怕绕远一些,至少没有这些人成为前行的阻碍。 打定主意,她便贴墙沿着边角线往无方斋的后巷走。后巷窄小而聚光,快到巷口,尚未拐过去的时候,明烟便注意到了斜右方透过来的影子。 影子被斜照的光影拉长,然后扭曲变形,但即使如此,还是可以看出个大概模样。 那是……明烟有些尴尬,她好像冒昧打扰了一对有情人的私会。 那双影子交叠亲密,就算不是一对吻颈鸳鸯,恐也是情难自禁,忍不住抱在一起,互诉衷肠。 拜宁徽所赐,她忽然就开窍了一般,明白了这些有情人的心思。 心中虽然抱歉,但路还是要走的。她低着头,唇角勾着微微的笑意,拐过巷口,打算从这二人身边擦身而过。 ☆、181108 但甫一转过这个巷口, 她心中忽然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你不曾抬头,也知道有人在默默注视你, 然后你似有感应,抬头去寻,然后自然而然和那人目光相撞, 眼神胶着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便有这种奇异的感觉, 吸引着明烟抬起了头, 然后她的眸光猛地一顿。 万万想不到, 会在这里遇到宁徽。万万想不到,他会在这里抱着其他女人! 心中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复杂情绪,直冲心肺,令她忍不住握紧双拳,冷下了眼角眉梢。 心有灵犀一般, 宁徽也在第一眼便看见了明烟, 他微微愣住, 随后便不可避免有些慌张。 此刻天光已经初亮, 就在这隐秘的后巷口,两人无声对视,就算不是剑拔弩张,气氛也已经冷的要掉渣了。 一个恼怒,一个紧张,浑然不觉的似乎只有背对着明烟, 依旧紧紧搂住宁徽不放的李娪。 明烟抿紧唇,迈大步走过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宁徽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明烟已经到了近前。 她一把攥住了李娪的左臂手肘处,使了一个巧劲,先拉后推,就这一下子,便听李娪哀叫一声的同时,已经被明烟从宁徽怀中揪出来,狠狠甩到了一边。 眼看李娪将要摔倒在地,宁徽下意识想去扶她一下,却震慑于明烟递过来的眼神,半晌没敢动。 那眼神犀利而意思准确,仿佛在说:你要是敢再碰她一下,咱俩就此分道扬镳。 李娪重重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从小到大她都没被人这么甩出去过,所以落地的膝盖即使疼痛,她还是在第一瞬间转过头,看看是谁敢对她如此放肆。 她和明烟对视的第一眼,两人心中皆是一愣。 明烟暗忖,是她?那个无方斋的主人?就算她摘掉了刚刚那一半的面具,也换了一身衣衫,但明烟眼风何其敏锐,怎么会看不出她是谁? 李娪心中也是一惊,这人是谁?感觉好像就是刚刚在入门时,好心帮她接住落画的那个人,可是总觉得有哪里和刚刚不一样了,是哪里呢? 两人互相打量时,宁徽开口道:“明烟……” 听宁徽叫出了她的名字,李娪便看向了宁徽,“这人是谁?和你一起的人吗?” 宁徽是生怕李娪在明烟面前,直接叫出林无惜的名字,所以只想立刻脱身,而且几乎可以肯定,陈寒一定在李娪的要求下,查了他回帝都后,在哪里落脚,所以直言道:“她是我在天都府的下属,叫做明烟。” 下属?明烟心中冷笑,真是急急忙忙便开口解释啊,生怕坐在地上这位误会他们二人的关系是吧?她担心了一整晚他的安危,他倒是美哉惬意,美人在怀,完全没想过她找不到他,心中该有多么焦急。 明烟紧紧抿唇,随后嘴角却突然绽开了一抹笑,极恭敬对宁徽行礼道:“大人不知去向,属下心中十分担忧,刚刚见到这位姑娘在大人身边,误以为是她困住大人不得脱身,所以才赶来救护大人,不过看来是属下多虑了,打扰了大人的雅兴,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她这番话说得礼貌又周全,可是宁徽听得后背冷汗都下来了。他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欲拉她的手,可见李娪在旁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又强自忍住。 “故人而已,你多虑了。” 多虑?当她眼睛瞎了吗?都抱在一起了好吗! 明烟忍着气,道:“那敢问大人,咱们现在是回去呢,还是您这事尚未完,还要继续一下?” 这还用问,当然是回去了!宁徽暗暗头痛,刚要开口,却听李娪道:“无……” 宁徽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接口道:“无关紧要的事,改日再说也不迟,我还有些公务要忙,先走一步了。” 见李娪还坐在地上,顶着明烟如芒在背的眼神,赶忙将她搀扶起来,“我这属下做事有些鲁莽,伤到你了的话,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请你不要怪她,她是无心 分卷阅读20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 明烟觉得再呆下去,她的胸口都要闷痛起来了,于是急急道:“那属下先行一步,大人自便。”说完,扭身便走。 宁徽见明烟转身离开,心都跟随着飞走了,也速速对李娪低语道:“殿下恕罪,臣先行一步,有事吩咐陈寒便是,还请注意身体,勿要太过劳心劳力。” “无惜……” 李娪还要说些什么,可是宁徽已经大步流星,追明烟而去。 李娪盯着他远去的步伐和背影,眸光渐渐变冷。须臾,她轻咳了一声,唤道:“陈寒。” 不远处的暗影中,陈寒默默走出,到了李娪近前,躬身施礼,“殿下有何吩咐?” “他刚刚说那人是他在天都府的下属,是真的吗?” 陈寒斟酌了一下,道:“殿下……那是大人的私事。” 李娪盯了他一眼,“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话我不想听。” “是,属下见过那人出入天都府。” 李娪轻轻“唔”了一声,“仔细查查,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总觉得那人和无惜的关系,很不简单啊。” 陈寒为难道:“殿下,这事要是被大人知道了,他是要生气的……” 李娪盯着陈寒,问道:“你留在我身边,不就是要听我吩咐吗?他不是这么吩咐你的吗?还是你厌倦了陪伴我,想要离开了?” 陈寒忙道:“属下不敢,即刻去查。” “嗯。”李娪道:“去叫绿盈来接我吧。”摔这么一下子,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ohmygod小藻太可爱了吧整理) 明烟越走越快,几乎算得上健步如飞。她听得到身后宁徽追上来的声音,但就偏不想让他追上。 两方较力着,眼看着便到了无方斋的门前。宁徽一把拽住明烟的手腕子,想逼她停住,“明烟,你等我一下……你听我说!” “说什么呀大人?”明烟没有回头,冷冷道:“我只是您的属下,可不敢过问大人和哪家姑娘拉拉扯扯的私事,您还是找个能和您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人去说吧!” 宁徽被她怼的暗暗皱眉,攥紧她的手腕子,往自己怀里带,“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故人的姐姐而已,我没有……” 明烟终于停住脚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呀?没有抱她,还是没有怜香惜玉扶她起来?” “那她倒在地上,总要扶一下吧?而且你不知道,她身体很不好,你确实不该那么推她……” 明烟冷笑一声,一把甩开宁徽的手,“我真多余,我以为你迟迟不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晚上魂不守舍想着这件事,你呢?你做什么了?就算真是故人的姐姐,你去与她见面,有必要瞒着我和朝彩吗?事无不可对人言,避人的就不会是什么正经事……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她说完后,便甩手往离开的方向走,连从无方斋出来,兴冲冲跑向她的严朝彩和她说话,她都没理,就这么扬长而去。 严朝彩看看自顾自走远的明烟,又瞅瞅宁徽,一脸茫然道:“你们……吵架了?” 回程的路上,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明烟走在最前面,严朝彩走中间,宁徽在最后。严朝彩不时回头望望宁徽,又去瞅瞅身前的明烟,抱着画卷的手有些无措地缠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她就去仿画的这点功夫,他俩这是怎么了?问谁谁都不说话,真是把人郁闷死。 河口等船的时候,明烟离着宁徽八丈远。严朝彩纠结是站到明烟身边去,还是跟着宁徽在这边,于是直到船来了,她还没想好。 河风迎着碧波,顺着日轮升起的方向,拂过明烟的周身。刚刚的冲冠之怒已经冷却,她微微有些沮丧。 印象里,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与人红脸争吵过。在湘东时,没有必要,因为她是主。来大宣之后,也没有必要,因为她不在意。 所有人都言说她脾气好,她也一直以为是。直到这个夜晚,看到小巷里的那一幕,忽然一切就都失去了控制。 她竟然对着一位看着便那么弱质芊芊的姑娘,下了如此重的手,连她自己也觉得吓了一跳。若是褚月她们看到,恐怕也会觉得这怎么会是主子会做的事情呢?主子从来最怜香惜玉了。 明烟长叹了一口气,微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下船之后,明烟送严朝彩回去。宁徽想要跟随,被明烟婉拒,“没有必要两个人一起去,你若是想送,我让给你便是。” 宁徽知道现在说什么,她恐怕都不想听,于是道:“那我去天都府了,你……” 话未说完,明烟已经携着严朝彩走远了。 严氏兄妹住的是个四合小院,地段不算最好,但是周围清净,而且占地不小,看着也很舒服,倒也是个不错的小宅子。 见明烟将她送到家后,转身欲走,严朝彩便道:“明大人要去哪儿啊?” 去哪儿?明烟默默想,这个时辰 分卷阅读20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自然是吃些早点,然后去天都府上差,可是一想到去天都府便会碰到宁徽,忽然又不想去了。 ☆、181109 从来到大宣开始, 她对于去天都府上差都是积极且主动的, 如此想要消极怠工,这还是第一回。 她对着严朝彩笑了笑, 一脸认真道:“累了一晚上,想去喝花酒。” 严朝彩:“……” 见严朝彩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她,明烟又道:“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喝花酒了吗?” 严朝彩呐呐道:“是要去花阑坊吗?” 明烟暗想, 也是好久没去花阑坊了,是该露一面了, 于是点点头, “花阑坊的姑娘美, 确实是个喝花酒的好地方。” 严朝彩顿了顿,才道:“我、我不是很会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宁大人待姐姐一向很好,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这还是严朝彩第一次叫她姐姐, 明烟略有些惊讶。 见明烟表情意外, 严朝彩以为明烟误会了什么, 于是继续道:“姐姐可知, 为何在天都府,我不敢去对宁大人要求的事,却会来央求姐姐吗?因为宁大人待姐姐不同,只要姐姐同意,宁大人最后也必然会同意的。” 明烟微微侧过头,看向远方升高的日轮, 她没有说话,却听严朝彩继续道:“我并不是利用姐姐,只是连我这么笨的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姐姐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 明烟心中叹了一口气,转过来看着严朝彩,听她继续道:“宁大人对姐姐的心意,姐姐要明白才好啊……我喜欢画美人图,也是因为珍惜这世上的一切美好之物,无论是良人还是姻缘,越美好越难求,反正如果宁大人那般的人物,若是肯喜欢我的话,我愿意为他去做这世上一切的艰难事,以换之。” 明烟默默吐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严朝彩的头,“我走了,你休息吧。” 严朝彩望着明烟越走越远,微微耸了耸肩,无奈道:“宁大人啊,我嘴笨,这可能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伶牙俐齿的话了,也不知道明烟姐姐听没听进去,不过我已经尽力了,就当还你陪我去鬼市的这份恩惠吧。” 这个时辰正好吃早点,明烟寻了一个面摊坐下,点了一份云吞面,“老板,不要辣子。” “是嘞,客官。” 这个时辰其实还早,街上的人还不算很多,明烟心中有事,面吃得很慢,百无聊赖中将面条一圈一圈裹在筷子上,正在搅拌着碗里的汤汁,无意间抬头,正见不远处相携走过去的两个人。 明烟眸光一顿,手中的筷子下意识收紧。 这个面摊位置有些不太好,正好在拐角的最后面,所以迎面走来的人比较容易发现,反之则很难注意到,所以那两人都没有看到明烟。 一男一女,一个极美,一个俊朗,牵手而行,相携成画。 明烟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差点没将手中的筷子折断。见二人已经走远了些,她终于忽地站起身,扔了碎银子在桌面上,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一路上行人都不多,所以明烟没有跟的很近,但她心中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果然两人最终的目的地是花阑坊,而他们早在拐上西横道的时候,就已经松开了交握的手掌,只是并肩而行罢了。 还有几步便到花阑坊,男人抬起手,整了整女子有些歪掉的秀披,俯身不知和女子说了什么,随后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最后女子点了点头,恋恋不舍与他作别。 明烟闪身至暗处,冷眼盯着男人往回走,而再看女子,则已经进了花阑坊的大门。 明烟蹙眉琢磨了一瞬,才从男子身后默默跟了上去。她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所以刚走了两条街,男人便发现了她。 他看到她的瞬间,神情有些意外,“明烟?” 明烟笑着上前,“萧兄,这么早啊?” 男人正是萧续。他待明烟近前后,并肩与她往前走,“你倒是不像会这么早出门的人,今日是有什么事情吗?” 明烟道:“萧兄不也是很早吗?这份勤勉,我是要学学的。” 晨起的人越来越多,一路听进耳中的叫卖声也越来越嘈杂。萧续在一家卖三菱糕的摊子前停步,问明烟道:“吃过早点了吗?” 明烟摇头,“还没有……怎么,萧兄要买三菱糕?” 萧续没说话,他不知想到什么,低头极浅地笑了一下,“老板,给我两块吧。” 明烟道:“这东西很甜的,男人很少会喜欢,不过这东西源自湘东,在整个帝都怕也难寻到几家正宗的,倒不知道这家的糕,味道如何。” 萧续笑了笑,“老板,来三块吧,其中一块单包。” 明烟也笑了笑,“多谢萧兄慷慨赠糕,那我就笑纳了。” 萧续从摊主手上接过糕,“一个门儿里的兄弟,何必客气呢。” 两人一边吃糕一边笑谈,很快便到了天都府。两人进门的时候,恰逢宁徽正要出门 分卷阅读20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见明烟和萧续一起来,眼神猛地顿了半晌,随后抿唇没有说话。 两人停步,依规矩对宁徽行礼问好,随后明烟起身,仿佛没有看到他一般,眼睛都没有斜视,便和宁徽就此擦身而过。 走出几步,听明烟还在和萧续说话,“萧兄,午间一起吃饭啊?” 萧续点头称是,“好啊。” 两人都离开半晌了,宁徽还堵在门口,于是周新问道:“大人……可还出去?”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本就是去寻明烟的,她既然都露面了,他还出去做什么! 周新暗忖,今个一大早,大人心绪似乎就极不好啊。想到这里,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离着宁徽远了一些。 中午想和萧续单独吃饭是吧?好啊,宁徽冷笑,偏不如你的愿,看你能如何! 他抿唇,神色不愉,对周新吩咐道:“去和几位偏卫大人传话,中午本官要和他们一起用饭,有要事相谈。” 总差大人和偏卫大人一起吃饭?天都府里从来没有过这种规矩啊……看来宁大人的脾气和从前那位戴大人差异颇大,要用心记下。 周新这厢胡思乱想,口中却乖觉道:“是,小人一定传到。” 午时很快便到了,一位总差大人,再加上三位偏卫大人,共四人,很尴尬地坐在了一起吃午饭。 原本天都府设立偏卫四名,其中一位为总偏卫,辖管余下三人。但宁徽升任总差之后,这个位置便空缺了,皇上着令天都府自行安排,但宁徽一直也没有安排,如今三缺一,所以只有三人。 燕西风从落座开始就低头不语,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人,而且内秀的人多敏感,他察觉今日这席间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只是低头吃菜,比平日里更沉默了。 唯有萧续和平日里一样,谈笑风生,“今日这菜色倒是比平日里清爽许多,连个辣菜都没有,原来宁大人饮食也是这般清淡啊。” 宁徽无声扫了眼默默吃菜的明烟,心想她既然吃不得辣,他为了投其所好,自然也是要这般准备的,两人现在已经有些别扭,总不能让她看着饭菜都吃不下去了吧。 明烟抬起头,依旧无视宁徽,对萧续道:“萧兄,这道炒笋尖很是细嫩,你不如尝尝看,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宁徽眼瞅着明烟边说还边给萧续夹了一筷子菜,神色瞬间就有些凝固。他无声盯着萧续碗里那筷子炒笋尖,仿佛他偷走了他的心肝儿一般。 被宁徽这么盯着,萧续那筷子菜怎么吃得下去啊?他干笑一声,“大人,是不是也想尝尝?” 宁徽面无表情道:“离得太远了,够不到。”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直盯住了明烟。萧续会意,他想明烟这般玲珑圆滑的人,自然明白大人的意思,便没有动身,等明烟为宁徽效劳,可谁想她抬头瞅了瞅那盘子炒笋尖,忽然用手肘顶了顶一直低头不语的燕西风,“燕兄,大人让你给夹菜呢。” 燕西风:“……” 这顿饭吃的莫名艰难,萧续第一回还没吃饱,就想离开饭桌了。燕西风更机灵,放下饭碗的瞬间,就想出了合情合理的理由,第一个开溜儿了。 萧续见燕西风跑了,也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忽听明烟道:“萧兄,吃好了?那我们走吧……” 话音未落,宁徽便冷冷道:“你留下。” 明烟瞟了宁徽一眼,慢吞吞站起身来,“既然大人和萧兄有话要说,那属下先告退了。” 宁徽暗自咬牙,皮笑肉不笑道:“本官说的是,你留下。” 萧续赶紧辞出来,“那属下先告退了。” 宁徽轻轻“唔”了一声,“带上门。” 厅内终于只剩下了明烟和宁徽两个人。宁徽用餐布擦了擦嘴,站起身,到了明烟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子,将她强行拽起来,用力搂进怀里,低声道:“你到底要和我闹到什么时候,嗯?” 闹?在他眼中,她做的一切都是在闹?看来以前的相知相惜都是错觉。明烟眸间微冷,道:“说我闹是吧?好,我现在才是开始和你闹。” ☆、181110 明烟深吸一口气, 继续道:“我要从你的宅子里搬出去, 我已经决定了,告诉你一声。” 宁徽神情一僵, 什么?搬出去? 他微微有些慌,忙道:“烟烟,你听我说,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和她……”他说到一半, 话又顿住, 引来明烟的冷笑,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是不是也觉得一段谎言如果连自己也编不下去,便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烟烟,你答应过我的,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能什么辩解的机会也不给我, 就此离我而去……” 宁徽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放下身段, 哀哄道:“烟烟, 我们和好吧, 好不好?” “和好?”明烟盯着宁徽道:“和好可以,等你什么时候可以坦诚地告诉我,你和那位无方斋的主人到底是什么关 分卷阅读20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系时再说吧。” 说完后,她便用力推开了宁徽的怀抱,“在此之前休想碰我。” 随后,明烟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偏厅。 宁徽气不可当, 狠狠一拳就砸在了餐桌上。真相?什么是真相!他到底可以告诉她什么?难道说我就是你心心念念心底里恨得不得了的那个林无惜,而你眼中那个她,她是先帝的长公主,圣嘉殿下李娪吗?真是活活气死他了…… 宁徽这厢里暗暗气得半死,可明烟比他预想的还要雷厉风行,下差之后便直接一个人走了。 她约了萱娘出来吃晚饭。直到两人面前各摆上了一碗云吞面,萱娘才诧异道:“你最近又改吃面了?” 说完,她四处瞅了瞅,微微撅嘴,“这摊子的位置好偏啊……” 明烟道:“先吃吧,冬日里吃面暖和。” 于是两人开始安静吃面。面中的云吞个头较大,明烟趁热咬了一口,被里面的热气熏到了嘴,微微嘶了一声。 萱娘瞅她一眼,嫌弃地哼了一声,然后将明烟面前的碗挪到自己面前,缓缓用筷子将其中一只胖嘟嘟的云吞固定住,再从中间拦腰夹断后,才又将面碗还给明烟,道:“云吞面都不知道怎么吃,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 明烟忽然忍不住笑出声,只觉得这一笑中,近日来所有的气闷与难平皆都无声消去了。 萱娘嗔了她一眼,“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对对对,你说的最对了……” 日头已偏,暮色近晚,同一个位置望过去,同样的人,在明烟的眼帘中牵手走过。明烟眼中神色复杂,盯着他们交握的手掌,好半晌,才用筷子轻轻敲了敲萱娘的面碗,在她不解抬头后,微微往前努嘴,示意萱娘去看。 萱娘不解,寻方向望过去,也微微愣住,直到那牵手的二人已经走远了,才转回头望着明烟,等她说话。 “萱娘啊,她……这样多久了?” 萱娘犹豫道:“你是说姬婠婠和萧大人?” 明烟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瞧,连你都知道萧续了,可见他登门到底有多么殷勤。” 萱娘是个聪明人,她恍然明白了明烟的意思,但紧接着她也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有所怀疑,不是应该去问你那好姐妹,花阑坊的褚老板吗?”她顿了顿,又道:“怎么会想来问我?” 明烟没有说话,好半晌才道:“姬婠婠这么频繁出门,褚月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褚月是不是知道姬婠婠出门到底去见了谁呢?” 萱娘犹豫了一瞬,才道:“你要是信我所言,那我可说了啊。” “嗯。” 见明烟点头,萱娘道:“连我都知道的事情,你那位褚老板又如何会不知呢?” 明烟默默点点头,她心中其实已有答案。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将手覆盖在萱娘的手上,道:“萱娘,你不用有所顾虑,我既然叫你出来,自然是信任你的。” 萱娘忽然笑了笑,“总觉得现在整个花阑坊,你最信任的人不再是褚月,反而是我了?不然你那日要进白霜的房间,为何喊我帮忙?” 明烟笑道:“萱娘,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姑娘。”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明烟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告诉褚月一声,就说我今夜要留宿花阑坊。”她顿了顿,又道:“然后还要辛劳你萱娘,你帮我注意一下,我在花阑坊的时候,萧续是否还来得如此勤,还有姬婠婠是什么反应。” 萱娘点头,道:“你既信我,我岂会负你?”她在心里默默想,无论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你去做。 两人作别后,萱娘先回了花阑坊,明烟则去了宁徽的宅子。 宁徽下差后回府,不见明烟,心中已经乱成一团,此刻见她回来,自然惊喜万分。 “烟烟……” 见宁徽挡在面前,明烟只得停下来,道:“我回来收拾一些衣物。” 宁徽愣了愣,随后怒道:“你真的要走?” 明烟道:“宁徽,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彼此也可以想清楚,今生所求到底是不是对方。” 她说完后,便进卧房开始收拾一些随身的衣物。宁徽跟进来,气道:“就因为一个误会,你就要离开我?” 明烟没有说话,她暗暗在想,太快了,她和宁徽在一起实在太快了,因为彼此吸引,所以很快便难舍难分,但吸引之后呢?他有他的秘密,她有她的使命,新元日在即,实不该因为儿女私情耽误了心中大事,更何况她已经因为他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太多,变得都不像她自己了,她不喜欢这样的她。 出门时,她回望宁徽,只觉得他的身影孤寂肃穆,又令她心生不忍。她返回来,道:“我还住在花阑坊,有急事可以去找我,我也会去上差,我们又不是再也不见了……” 话未说完,已经被宁徽用力抱进怀里,听他道:“我喜欢你,明烟,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但唯有一条,无论何时 分卷阅读20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都不要不告而别,在我面前消失……能做到吗?” 明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好,我答应你。” 明烟许久未在花阑坊露面,所以她甫一出现,前来拜见她的姑娘们便络绎不绝,最后还是被褚月给轰走了。 “主子,累了吧?要不要备好洗澡水,早些休息?” 见褚月这么说,明烟笑着摇了摇头,“婠婠呢?今夜不知怎的,特别想听她弹奏一曲。” 褚月笑道:“那有何难,主子稍候,我去叫她。” 须臾,褚月回,身后跟着姬婠婠。 姬婠婠笑嘻嘻进门,给明烟福身行了礼,才道:“主子今夜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你想弹什么,我便听什么。” “那我想想。”姬婠婠找了明烟身前最近的位置坐好,开始给七弦膄调弦。 她今夜弹奏的是首极为欢快的曲子,明烟微微闭上眼,脑中因乐声而浮出的画面,却是那年和卫瑾骑马纵横,畅游山水的一幕。那时候,他的腿还没有坏,他对她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和包容,很多时候她在想,如果不是和他有了婚约,她会将他视为自己最亲的哥哥,就如曾经的姬容与姬婠婠一样。 她曾经很是羡慕过姬容与姬婠婠,因为她从来没有兄弟姐妹…… 这真是一首让人欢悦却又感怀的曲子,所以姬婠婠的乐声停了许久,明烟都没有睁眼。 姬婠婠放下七弦膄,凑到明烟近前,蹲下身,微微唤她,“主子?主子?是不是累了?要不早些休息吧……” 她话音未落,却被明烟忽然伸出手,轻轻攥住了手腕子。姬婠婠惊愕地看着明烟,却见她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细细地打量她,许久未言。 姬婠婠有些莫名,“主子,怎么了?” 明烟道:“婠婠啊,今夜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吧,我想听你讲讲你和姬容小时候的事情。” 姬婠婠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主子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不知为何,刚刚听了你的乐声,忽然有些感慨万千,想和你秉烛夜谈。” 姬婠婠为难道:“可这不合规矩……” “又不是在湘东,没事的。” 姬婠婠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和褚姐姐说一声。” 晚间熄了灯,明烟睡在外侧,姬婠婠睡在里侧。她听姬婠婠如数家珍般提起姬容,她说了很多往事,以及很多明烟都不知道的小趣事,直到两个人都困倦了。 “主子累了,早点休息吧。”姬婠婠微微打了一个哈欠,道。 明烟沉默半晌,才道:“过几日天都府的几位兄弟都去严画师家中做客,婠婠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姬婠婠有些诧异道:“我去合适吗?再说还都有谁去啊?” “没有旁的人,就是天都府里比较重要的几位大人。”明烟顿了顿又打趣道:“想来他们若是知道花阑坊的头牌姑娘愿意主动登门一见,一定会十分期待的。” 姬婠婠闻言羞涩道:“主子你又取笑我。” 明烟无声地笑了笑,才道:“夜深了,早点睡吧。” ☆、181111 朝岁是大宣朝在新元日之前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 所以善男信女多数都会在这一日去娘娘宫拜祭母皇像, 祈求新的一年大吉大利、百病消除、财源广进、子孙有福。 望着和自己擦身而过的人流,严朝彩微微抱怨道:“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 非要赶上这一日请大家上门来。” 之前严画师便提过,邀请大家去他家一聚,只是府中大小事务繁杂, 这一拖便拖了这么久。 明烟听严朝彩这般说,微微笑了笑, “除了菜价比平日里贵上一些, 人比平日里多上一些, 好东西容易被上供的那些人抢空一些,倒也无伤大雅。” “这还不行?”严朝彩暗想明烟真是好说话,“幸好啊,那些主菜,什么鸡啊鱼的, 提前一日便买好了, 不然啊, 今日一定要被狠狠宰上一笔的。” 明烟道:“其实也不用准备什么了吧, 我记得列好的单子里,大家每个人都负责一项,应该除了一些新鲜瓜果,也不需要再买什么了吧?” 严朝彩道:“说是那么说,可毕竟是我们家请客,总不能等着大家提着东西上门, 再开始准备吧?那咱们估计晌午都不能吃上前菜。”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奔着严家小宅而去。明烟是之前唯一一个来过严宅的人,所以她是第一个到的,于是被严朝彩拉上了一起去买东西。 姬婠婠不想起来这么早,于是和明烟约定好,晚一些再过来。 所以明烟本以为她和严朝彩买东西回来,家中也只会有严画师一人在忙碌而已,可谁想进门一看,真是全都到齐了。 在院中沉默抓鸡的是燕西风,蹙眉刮鱼鳞的是萧续,给丝瓜去瓤子的是严画师,在菊花盆栽面前负手赏花的……是宁徽。 整 分卷阅读20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间院中唯一的富贵闲人,在明烟和严朝彩进门时,微微瞟了过来,随后又移开眼神。 明烟自从宁徽宅中搬走后,已过去数日。她依旧如常上差,如常下差,在府中因公务也时常去宁徽书房见他,但两人除了公事外,已经极少说话了。 今日的严宅小聚,已经是近日来唯一的一次非公事的碰面,只是彼此似乎依旧没有和对方说话的打算。 唯有严朝彩见到宁徽一人在那里闲晃,便大喇喇地走上前去,很礼貌地递给他一颗葱。 宁徽瞅着那颗忽然出现的葱,微微蹙眉,还未说话,便听严朝彩道:“一会儿炖鱼,没有葱的话,鱼肉不香,烦劳宁大人给包一颗。” 宁徽尚未答言,严画师先开口了,“小妹,不得胡闹,怎么可以对大人如此说话?” 严朝彩“咦”了一声,“多劳多得,不劳不得,这不是哥哥你教与我的道理吗?” 明烟在一旁暗笑,走上前,去接那颗葱,“我来……” 话未说完,已是顿住。有极温暖的触感裹上她的手,须臾又退开。宁徽仿若平常地开口,“我来就好。” 他拿着葱退开,仿佛刚刚的碰手,只是无心之举,可明烟却觉得那股子热度经久不退,就像他进门时无意间瞥过来的眼神一般。 燕西风那厢里终于捉到了鸡,拎鸡在手,就要拔毛,严朝彩一眼望见,顿感头痛,“燕大人!你这样拔毛我保证不仅这鸡吃不消,一会儿你也会被哆得吃不消的。” 燕西风沉默望过来的眼神甚是无辜,严朝彩只得上前拽着他的袍袖去后厨,“你要先放血,再烫,最后拔毛……” 此时,正有一人走进门来,顺着微风,一股兰若如梦的香气。 给丝瓜去瓤子和作画几乎看不出来有啥区别的严画师率先开口,道:“这不是花阑坊的姬姑娘吗……哎呀,真是美人一顾,蓬荜生辉啊。” 来人自然是姬婠婠,见众人都对她打招呼或点头示意,她便笑道:“看来是我姗姗来迟啊,这院中好热闹啊。” 她见众人都有在忙的事情,便道:“不知我要做些什么啊?” 严朝彩指导了燕西风拔鸡毛后,正好重回院中,见姬婠婠这打扮、这模样,也不忍心让她做些会使美人仪容有损的事情,遂道:“那就请姬姑娘帮忙摆盘子吧。” 姬婠婠点头,跟随严朝彩去后厨,路过萧续身旁时,先是忍不住笑出声,在他抬起头来时,掏出绢帕,替他擦去了迸溅到侧脸上的几片鱼鳞。 “别弄脏了手绢……” 她甜甜一笑,“不妨事。” 明烟静静看着这一幕,她看着姬婠婠跟随严朝彩远去的背影,那背影是如此欢快,半点做不得假。她忍不住微微眯眼,折回目光,重新盯紧了萧续。 萧续低头继续和鱼鳞搏斗,浑然不觉明烟的注视,可宁徽却注意到了。他耐着性子等待明烟将眼神从萧续脸上移开,可是好半晌,她都没有动过,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萧续不放。 宁徽暗暗咬牙,猛地一甩袖子,往后厅而去。 他的动作幅度较大,引得了明烟侧眸,随后她暗暗想,今日大家的背影都充满了情绪啊,宁徽这一看就知道是在生气。 一段鸡飞狗跳的忙碌后,饭食终于在晌午时分摆上了桌。当初严画师曾经就今日的菜单,征询过宁徽的意见,宁徽不置可否,只是道:“让明烟来定吧。” 所以今日的菜色多是明烟喜欢的,偏近清淡的口味。酒是菊花酿,这个时节喝来倒是和盛放的冬菊相应成趣。 “看来严画师也是个爱菊的人啊。” 听明烟如此说,严画师笑道:“菊者,花中君子者也,浓墨淡彩皆可入画,实在是美哉美哉啊。” “我哥哥和我不一样,他不喜欢画美人图,最喜欢画花,尤其是菊花,画的如痴如醉,我都不知道看点在哪里。” 严画师轻哼一声,“你那个有看点?一个姑娘家家的,偏喜欢各种画男人,我也是不懂你,到底喜欢个什么。” 看他兄妹二人斗嘴,明烟不觉莞尔,忽听身旁的姬婠婠道:“你们兄妹二人感情真好,实在让人羡慕。” 明烟没有看她,不经意间看向坐在姬婠婠对面的萧续,却见他小心斩下盘中大鱼的鱼尾,徐徐挑刺。 明烟微微蹙眉看着萧续的动作,却被忽然飞到碗中的一块东坡肉吓了一跳,一抬头正见宁徽冷冷的眼神。 他见明烟抬头,方才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我记得之前你提过最喜欢吃东坡肉里的肥肉部分,今日这肉正好十分肥腻,很是适合你,快尝尝。” 明烟:“……” 严朝彩哦了一声,“原来明大人喜欢肥肉啊,那正好,我不喜欢肥的,那把肥的让给你,瘦的我吃了哦。” 明烟微微抿唇,白了宁徽一眼,却见他似乎瞬间心情好了起来,眉开眼笑给自己夹了一个鸡翅。 这个功夫里,萧续已经挑刺完毕,很自然地转了一下盘子,将那块收拾好的鱼尾肉 分卷阅读20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推到了姬婠婠的面前。 明烟不自觉地看向姬婠婠,见她极为自然地夹起了那块鱼尾肉,放进了自己的碗中。 “主子,我的喜好一般人都是很难懂的,就像旁人喜食鱼腹,因为那部分的鱼肉细腻滑嫩,可我偏偏喜食鱼尾,偏爱那种满是弹性又饱满入味的口感,只可惜鱼尾不同于鱼腹,细刺太多,从前都是我哥哥帮我挑刺,他对我总是很有耐心,从不会嫌我麻烦……” 这是那夜同眠时,姬婠婠对她讲过的往事。 时隔多年,姬婠婠终于又遇到了一个愿意为她挑刺的男人,可这种感觉为何让明烟如此不安。 她想着这些,却听严朝彩道:“燕大人,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大家都在一个桌上吃饭,却有人从都到尾都不发一言,这让严朝彩很是别扭,因而发问。 燕西风正好在夹一片蘑菇,闻言望了严朝彩一眼,但很快垂头,似乎并不打算说什么。萧续见状道:“西风沉默惯了,大家习惯就好。” 严朝彩微微撅嘴,但人家不想说,她总不能上前卡住脖子,非逼着人家出声不可啊。虽然平日里在天都府早已习惯了燕西风的沉默寡言,但此刻大家热热闹闹在一个桌上吃饭,只有他一人闭口不言,着实让严朝彩有些在意。 她强忍住别扭,再度去夹一片肉片时,忽然听燕西风道:“食不言寝不语。” 严朝彩:“……”他刚刚是突然开口了吗? 她诧异地抬头望向燕西风,却见其他人也在看着他。备受瞩目的燕西风顿了顿,“我姐姐说过的。” 明烟心底闪过想喷笑的冲动,但她极力忍住,打趣道:“看来燕兄是十分听姐姐的话了。” 燕西风垂头,好半晌才道:“如果她在,我愿意一辈子都听她的话。” 有些话并不需要太多,便能让人生出感怀之心。 严朝彩愣了愣,“燕大人的姐姐是……”过世了吗这几个字,她犹豫着没有说出来。 燕西风却看她一眼,言简意赅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烟:渣渣徽,你再往我脸上丢肉块,我就打屎你【呲牙超凶 宁徽:略略略~有本事你咬我呀(指指唇)往这咬! ☆、181112 气氛不知为何, 瞬间有些凝固。严朝彩暗暗有些后悔, 要知道会引出这样的话头,她还不如什么也不说, 乖乖吃菜呢。 她抓了抓脸颊,正想说点别的,却听明烟转移话题, 道:“一直以来燕兄都很少提到自己的事情,今日难得大家有缘聚在一起, 我就随便问问, 你可以不答。” 燕西风道:“你说。” 明烟笑了笑, “燕兄是因何而加入天都府的?” 燕西风闻言一愣,他还没有做出反应,听明烟继续道:“人做事总有由头,忽然很想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什么缘由,才会有了今日这一聚。” 燕西风没有说话, 他无声自斟了一杯酒, 灌入口中, 在明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他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因为我姐姐。” 严朝彩闻言一愣,随后暗想,得,这话题又绕回来了,明大人这转移话题的功力不行啊。 明烟却淡淡地哦了一声, “愿意说说吗?” 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燕西风这样的问题,他有些犹豫,甚至有些无措,但他沉默了许久,还是说了,“我姐姐是个很好的女子,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去了一家极富贵的门庭里为奴为婢,熬过了很多年,终于她岁数渐渐大了,府里的主子准许她出府嫁人,本来我姐姐未来的夫君已经与她定好了婚期,只要她回家来,他们就可以成亲了,可是成亲的前夕,她却死了……” 燕西风并没有将这段往事说的多么感人,他甚至言辞寡淡,说的极为简略,但即使如此,在座的诸人还是在心里不由自主滋生出了一种遗憾的感觉。 明烟没有再追问下去,可是严朝彩忍不住好奇道:“怎么会死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被人害了。” 这真是燕西风一贯的说话风格,可严朝彩好奇心起,还想问下去,却被明烟的话头拦住,“所以燕兄加入天都府是因为姐姐这件事而起,才想荡尽天下不平事吗?” 燕西风因为明烟的话愣住,他神色有些复杂。严朝彩见他无声夹了一块燕儿酥,放入口中,才道:“桌上最后一块燕儿酥也被燕大人吃掉了呢,看来燕大人真的很喜欢这燕儿酥,我瞅着大部分都是被燕大人吃掉的呢,不说男人都不喜欢过甜的食物吗?” 燕西风看她一眼,“我姐姐做的燕儿酥是我印象中最好的,难得今日桌上这酥有了几分姐姐当年的味道。” 严朝彩闻言立刻激动道:“是我是我,是我做的!” 燕西风颇为意外,“你?” “干嘛那个神情,很奇怪吗?”严朝彩倒是不以为意道:“你若是喜欢,我灶上还留了 分卷阅读20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一些,原本准备留着下午当点心吃的,你若是喜欢,便随我去取了,带回去吃吧。” 燕西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推脱道:“不用了……” “走吧。”严朝彩出于刚刚问及燕西风的伤心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的想法,主动到他身旁,拉着他起身,奔后厨而去。 明烟在这桌上一心二用,一边观察着燕西风,一边盯着萧续,却见他挑完了鱼刺,又不动声色给姬婠婠夹过去很多菜。明烟默默注意那些菜,随后惊讶地发现,那些菜竟然都是她印象中姬婠婠喜欢吃的,一点差错都没有。 她暗暗心惊,正此时,却听严画师道:“我这菊花酿是采的新鲜菊蕊心,味道当真不错,怎么姬姑娘一口都没尝过呢?” 明烟闻言扫了姬婠婠面前的杯盏一眼,发现原本摆着菊花酿的位置,已经无声替换成了一杯温茶水。 姬婠婠尚未答言,却听萧续道:“她吃鱼后喝酒,会起疹子,既然鱼吃了,酒就算了,严画师勿怪,并不是觉得这菊花酿味道不佳,我尝了尝,味道当真不错……” 萧续解释完,姬婠婠便再也没说什么,她甚至笑了笑,那意思仿佛在说,萧续说的很对,这便是她的意思。 明烟抓紧筷子的手指无声收紧,她的眼神带着一丝茫然从萧续脸上移开,却意外撞进了一直盯视着她的宁徽的眼眸中。 宁徽的眼眸中带着无声的询问,但明烟很快便别开眼,不再看他。 “那萧兄是为了什么?” 萧续一愣,“什么?” 明烟道:“做天都府的这份差事。” 萧续顿了顿,“大概是为了……光宗耀祖。” 明烟淡笑,“是嘛……” 偷得浮生半日闲。严宅的这场小宴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才结束。本来吃完午饭,就该散去,但大家吃了酒,醉醺醺回天都府也是不妥,得宁徽首肯,索性便留在严宅聊天、饮茶,晚间大家又吃了便饭后,方才各自散去。 明烟自然和姬婠婠同归,姬婠婠明显已经累了,萧续出门时跟上来,提议送姬婠婠回去,明烟不置可否,跟随他们同行。 走出去十几步远,明烟似心有灵犀般回头望去,发现宁徽依旧站在严宅门前,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动未动。 去花阑坊的路上,明烟刻意站在了姬婠婠的左侧,她默默注意着萧续,发现他一直都跟在两人身后,并不曾站到明烟身侧,更不曾挪去姬婠婠的右侧。 明烟的心仿佛一直在下沉,一路就那么沉到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的深谷里。她默默抿唇,侧眸去看姬婠婠,却见她笑靥如花,依旧是她。 路上,经过晚市,明烟刻意抽身去买粘糖糕。她等在糕摊前,眼神却瞟向不远处的萧续和姬婠婠二人,却见萧续对姬婠婠低声说着话,他站在姬婠婠的左侧,而姬婠婠的左手则毫无意识地抓住了他袍子右侧的某处,笑得一脸开心。 明烟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带着新做好的粘糖糕返了回来,对萧续道:“萧兄,我今夜要留宿花阑坊,有兴趣一起吗?” 萧续闻言,神情似乎有些尴尬,他道:“不了,送姬姑娘回去后,我便也回天都府去了,还有些事情待要处理。” 明烟道:“那也好。” 萧续和明烟二人在花阑坊门前作别,明烟走在前面,不知为何一路走得飞快,姬婠婠跟着吃力,到最后几乎都要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主子……”上到楼上,姬婠婠终于忍不住开口,但刚说了两个字,却听明烟道:“戌时初,来我房中找我。” 明烟说完,便径自回了自己房间。姬婠婠有些愣住,恰逢褚月正好经过,“怎么了?” “不知道……主子让我晚上去找她,许是还想听我弹曲子?”她一笑,又对褚月道:“主子最近似乎心情不错。” “什么时候啊?” “戌时。” 褚月道:“好,那我提前给主子备好茶。” 还不到戌时,姬婠婠便准时来见明烟了,得到她的允许,姬婠婠推门而入,只觉得屋内烟气缭绕。 “主子在做什么?” 明烟没有回头,只是道:“带上门。” 姬婠婠依言带上门,走到明烟近前,听她道:“许久没有拜祭死掉的那些湘东英魂了,婠婠,你也跪下上炷香吧。” 姬婠婠一愣。面前只有一个燃着香的香炉,没有牌位,也没有供果……姬婠婠觉得有些怪异,但明烟的意思不可违背,于是她听话地燃香后鞠躬,再跪倒规规矩矩对着香炉磕了四个头。 事毕,明烟坐在平日倚靠的软榻上,举手示意姬婠婠坐在不远处的茶桌前。 此时有人敲门,“主子?” 听声音是褚月,明烟便看了姬婠婠一眼。姬婠婠起身去开门,边走边道:“褚姐姐说了,会给主子前来奉茶。” 褚月进门,见香炉中烟气尚不绝,于是道:“主子焚香了?” 明烟没有说话,于是姬婠婠道:“主子 分卷阅读20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说是……” “褚月。”明烟的开口,截断了姬婠婠未完的话,“放下茶,你便出去吧,今夜没有我的吩咐,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进来,听懂了吗?” 褚月见明烟说话时,少见的面目严肃,不由得心中一凛。她不解地望向姬婠婠,却见姬婠婠比她更茫然。 褚月略站了站,只得退去门边,“主子,那婢子退下了,有什么事吩咐的话,唤婢子一声便是,婢子就在门外。”不知为何,总觉得主子今夜好像有些不太对,她甚是不放心,于是便候在了门外。 褚月出去后,屋内只剩下了明烟和姬婠婠二人。明烟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徐徐撇了撇上面的浮沫,轻轻抿了一口,才对姬婠婠道:“婠婠,今夜只有你我,我问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 姬婠婠不解道:“主子想问什么?” 明烟盯紧了姬婠婠的眼睛,认真问道:“湛王府别院,到底是谁让你去的?” 姬婠婠完全想不到明烟会突然问这个,一时间有些愣住,“主子……” 明烟盯紧了她的每一分神情变化,“你想好了再回答,不要负了我们之间这些年相伴的情分,也不要负了你们姬家在湘东几代的忠名。” ☆、181113 明烟说这些话的时候, 并没有加重口气, 但她的话中之意已经吓到了姬婠婠,她慌不可当, 结结巴巴道:“主、主子……婠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主子,婠婠很笨,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 如果婠婠有行差踏错的地方,还请主子明言, 可不要这么吓唬婠婠, 婠婠害怕……” 她说这话的时候, 眼中的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将落未落,看起来是那么楚楚可怜。若是平日里明烟肯定心生不忍,可此刻她微微抿唇盯着姬婠婠,神情极为严肃, “婠婠啊, 你我主仆多年, 你该了解我的, 我若是问你,必不是无缘无故,你好好想想再说,千万不要做那些会让我失望的事情,好吗?” 姬婠婠咬住唇,鼻尖有细汗微微渗出来, 好半晌,她低语道:“就是湛王府派人来请,说他们王爷想听我的曲子,请我登门一趟,我……” 话音未落,却见明烟猛地一把将手边的茶盏横向扫飞,飞出的茶盏带着力道,在姬婠婠脚边不远处坠落粉碎,四散迸溅的瓷片打到姬婠婠的长裙下摆上,吓得她一激灵,差点从座椅上滑下来。 门外的褚月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中大急,顾不得之前明烟的吩咐,用力拍门道:“主子,这到底是怎么了?如果婠婠真的做错了什么,也请主子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好好骂她便是,万不要动气,伤了彼此啊……” 明烟在门内怒道:“没你的事!” 这还是明烟第一次对褚月如此说话,她顿了顿,却再也不敢出言劝阻了,只能心急如焚等在门外。 姬婠婠已经吓傻了,她哆嗦道:“主、主子……” 明烟看也没看她,冷声道:“跪下。” 姬婠婠的泪已经滑到了下巴,她委屈至极,已经哭得有些发抖,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明烟的声音更加严厉,“我命令你跪下,没听到吗?” 姬婠婠不敢违抗,立刻原地跪倒。有些摔碎的瓷片,就在这一跪中,被卷进了她的裙摆下面,她那身细软皮肉,即使隔着几层布料,跪在碎茬子上,依旧觉得吃不消,于是额角的细汗便无声淌了下来,她用力咬紧唇,强忍着,却再也不敢出声了。 “天佑元年你哥哥战死,你在姬容的灵堂前对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姬婠婠抽抽噎噎道:“记、记得。” 明烟冷冷望着她,“那你再重新说一遍。” “我说、我说……”可是姬婠婠仅仅只是说了这几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放声大哭起来,仿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明烟不为所动,“怎么不说?是不是这些年过去了,你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如今也都淡忘了?此刻被我逼问,自己也觉得说不出口了,是不是?” “我没有!”姬婠婠用力攥紧自己的衣裙边角,而里面挟裹的细小碎片,因为这力道穿破了她的掌心,在她细嫩的手心留下深深的血点,但她忍住疼,极力道:“我说我哥哥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宁可折寿十年,也要知道他因何而死,也要为他报仇!” 明烟蹙紧眉望着她,“这就完了?继续说。” “我湘东与大宣此仇不共戴天,我有生之年绝不会钟情于任何一个大宣男子,若让他们碰到我一个手指头,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明烟眉宇间闪过极为痛苦的神情,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无法喘息,又像是终于有些快慰,“真难得,这些年你还记得这些话。” “主子,哥哥的仇,姬婠婠一日都不敢忘怀。” “是吗?”明烟神色复杂地望着姬婠婠,“那萧续呢?” 姬婠婠一愣,“他……” “他如何?”明烟冷笑一声,“莫非你当我眼睛瞎了,还 分卷阅读21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是他对你而言是特别的?” “我、我不是……主子,你听我说……” 明烟却打断她的话,“多久了?” “什么?” 明烟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想来是很久了,久到褚月都开始帮着你隐瞒我,你们真是我身边最称职的心腹了。” 门外的褚月闻言一凛,她急道:“主子,不是这样的……” “还没轮到你!”明烟气道:“不忙,今夜还很长,我们挨个来。” 明烟踩着一地的破碎瓷片,走到姬婠婠近前,低头俯视着她,“我本以为我们主仆可以一生相知,自从姬容去后,我便一直视你如我的亲妹一般,我从无兄弟姐妹,所以对你格外珍视,只没想到你却因为萧续开始瞒我,一次又一次。” “我没有啊主子……”姬婠婠哀声道:“姬婠婠若有背弃主子之心,必万箭穿心……” 话未说完,就被明烟一个清脆的耳光,将头打歪过去,“这一巴掌算是断了你我主仆这些年的情分,从此以后……” 没等明烟说完这句话,姬婠婠便急急抱紧了明烟的大腿,急得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主子,求你了,不要说这么恩断义绝的话,你若真的这么说了,今夜我便不能再活下去了……” 这里闹得不可开交,门外的褚月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她宁可事后被明烟责怪,此刻也不能再这么袖手旁观下去了,她推开门,一边进来一边道:“请主子恕罪,婢子实是情非得已。” 褚月进门,望了明烟和姬婠婠二人后,心中叹了一声。她二人这形容皆是伤心不已,姬婠婠哭得死去活来,明烟眼中的泪也滑到了下巴,整个人都在缓缓发抖。 褚月哀声劝道:“主子,纵有天大的事情,还请好好说,不要伤了彼此的心才好啊。” 明烟点指姬婠婠,“好好说?我给她机会解释,她却还是满口谎言,到底置我于何地!” “主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请主子问,我一定不敢再说慌,求主子不要生我的气……” “还问什么……”明烟微微自嘲,伤心道:“不如我说给你听吧。” 姬婠婠紧抓着明烟的腿,闻言连手心都在发颤,她抬头看向褚月,想要求救,却见褚月也是一脸为难的神色,冲着她微微摇头。 明烟用力闭了闭眼,许久才睁眼,看向姬婠婠,道:“我最开始见到你和萧续牵手同归时,我就在想,如你这般心高气傲,即使没有当年那句盛怒之下冲口而出的誓言,你也不会如此容易钟情于一个大宣的男人,除非他对你而言是特别的。” 姬婠婠仿佛对明烟接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极度恐慌,她哀哀垂泪,忧伤地望着明烟,听她继续道:“我一直在想,萧续到底特别在哪里?相貌英俊?或许是,但湘东子弟中比他优秀者累累,也从未见你对谁有过青眼;身份显赫?以你在湘东世家的出身,想匹配比他出色的儿郎简直易如反掌,何必为了他背誓食言;对你好?我们为什么来大宣,你会不知道吗?天都府的萧续也是你可以沾惹靠前的人吗?我所认识的姬婠婠虽然性子娇纵了一些,但绝不是一个如此不识大体的女子……” 明烟盯着姬婠婠,“直到那一日在严画师家中,我才发现似乎是我之前想岔了。” 姬婠婠已经泣不成声,她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对着明烟不住摇头,似乎在祈求她不要再说下去。 “你为萧续擦去脸上的鱼鳞,我记得很清楚,你贴身的帕子从来都不会去给别的男人擦脸,我印象中你也只给姬容一个人擦过,那还是我们小时候去江边摸鱼,姬容被甩了一身泥,你才取笑着给他擦了擦。” 姬婠婠捂住脸,似乎已经哭到岔气,可是她不能阻止明烟继续说下去,“还有你喜欢吃鱼尾,萧续怎么会知道?” 她见姬婠婠似乎想说什么,明烟又道:“好,就当做是你告诉萧续的,那你吃鱼后不能饮酒,饮酒要起疹子的事情,也是你告诉萧续的吗?有些事情,是那夜你我同宿时,你才告诉我的,我都如此晚知,为何你会对萧续如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婠婠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咬紧嘴唇,只是不断抹泪。 明烟看着她那如丧考妣的脸,道:“离开严家,你我与萧续同行时,我是故意站在你左边的。” 见姬婠婠闻言一惊,明烟又冷冷道:“我印象中姬容与你同行,总是站在你左侧的,这缘由不用问姬容我也知道,因为那一年姬太公亡故,你被短暂送去远房姑母家小住,姬容曾去送你,你不肯离去,哭闹不休,姬容便变出糖果哄你上马车,那时你就是那样拽紧姬容的袍子右侧,问他何时去接你回来,姬容说哥哥永远在,只要你伸出手,永远都能抓到哥哥的袍子,永远不会食言,以姬家世代之名发誓,让你安心。” 她垂头望着姬婠婠,“从那以后,只要姬容和你同行,永远都是站在你的左侧,而你若不牵着他的手,必会拽紧他右侧的袍子,这早已成了你的习惯,你自己却不自知。” ☆ 分卷阅读21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181114 姬婠婠颓然松开明烟的腿, 无力地瘫在地上, 任那些细碎的瓷片沾了满手,也似无知无觉。 明烟慢慢蹲下身, 伸出手摸了摸姬婠婠泪湿的脸,“婠婠,你告诉我, 萧续……他到底是谁?”她顿了顿,又道:“或者我换个问法, 他到底是萧续还是姬容?” 姬婠婠闻言, 全身都忍不住在发抖, 她瞅着明烟,欲言又止,须臾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如此委屈,连带着她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希望我哥哥好好活着, 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管……只要他活着, 只要他不是一具焦尸……对, 我配不上姬家几代的忠名,可忠名有什么用……牺牲我哥哥换来的忠名我不想要……” 明烟皱紧眉,望着姬婠婠许久,“原来这就是你的心里话,如此自私如此不识大体,既如此, 想来我接下来的吩咐,你也不会照办,好……” 明烟看向褚月,对她道:“从即刻起,禁足关押姬婠婠。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放她出来,若有违背,一并论处。” 明烟最后四个字,说得极重。褚月心中一凛,明白那是明烟给她的警告,赶紧低头行礼,“是,主子。” 褚月上前,将地上的姬婠婠拖起来,想要将她拉出去,却被她用力挣脱,她扑到明烟面前,大声道:“主子你想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明烟冷冷望着她,“你还关心吗?你的心中只有你的哥哥,哪里还有咱们湘东!自私自利,你难道不明白,这件事背后必然隐藏着某种阴谋吗?可你不管不顾,毫不在意,你和你哥哥都不配为姬家子弟……” “那怎么才配?一具焦尸配不配?死后的忠名配不配?”姬婠婠嘶声道:“谁体会过我当年看到我哥哥变成一具焦尸时的心情啊,谁又能懂,谁又能理解我……” 明烟满心疲惫,懒懒挥了挥手,“带下去。” 等褚月带着姬婠婠离开后,明烟才重新坐回软榻上,她侧着身子,扑倒在软榻上后,无限疲惫地闭上了眼。 过了许久,传来敲门声,“主子?” “进来。” 褚月进门后,轻声走到明烟近前,缓缓跪倒,“主子,褚月有错,请主子责罚。” 明烟缓缓睁开眼,情绪毫无波动地望着她,“说说吧,怎么回事?”她顿了顿,又道:“是二哥说了什么吗?” 褚月闻言摇摇头,“不,这件事婢子最初发现时,曾问过婠婠,是她声泪俱下求婢子不要说出去,婢子能体会婠婠的心,所以答应了她……这件事实非有意欺瞒主子,若婢子和婠婠易地而处,恐也会……” 褚月眸色变得黯淡,明烟明白她是想到了她死去的夫君方澄。她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拉褚月起身,示意她坐在身边,“阿月,这件事你确实不该瞒我。” “是婢子思虑欠妥,累得主子如此生气。” 明烟无奈道:“你也知道,湘东和大宣大战在即,任何风吹草动的结果,最后都是生灵涂炭的结局,那是我不希望看到的。我们的大宣之行,如果最后变成了那样的结果,我实在不知道这些年费的那些心思,还有何意义。” 褚月垂头,“主子说的是,只是婠婠年纪尚小,很多事想得简单了些,所以行事难免任性,但她对主子一片至诚之心,主子……” 明烟截断她的话,“你也觉得我对婠婠处罚的太过严厉了是吗?” 褚月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情瞒不了明烟。明烟拉住她的手,继续道:“不将婠婠关起来,恐怕她会继续坏事。” 褚月闻弦歌而知雅意,眼中闪过惊讶,“莫非主子是想……” 明烟点点头,“婠婠如今是指望不上了,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以大局为重,替我看住婠婠,足矣。”她用力握紧褚月的手,“阿月,我还可以信任你吗?” “是,一切以主子马首是瞻。” 得到褚月的保证,明烟终于安心了一些。 明烟暗想,兄妹之情,不仅仅是姬婠婠的羁绊,对于姬容也是。只希望他这些年都没有变,还是当年那个正直勇敢又耀眼的湘东少年郎。 明烟第二日去上差时,一脸的愁容,她刻意在萧续面前晃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明烟,一大早你这是怎么了?” 听萧续如此问,明烟故作小心翼翼地勉强笑了笑,“没、没事。” 萧续瞅着明烟的神情,暗想,一定有事,可是明烟不说,他也不好直接问。 “对了,我新寻到了一张琴谱,想下差的时候,去一趟花阑坊。”萧续问明烟道:“你今晚还去那里吗?去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一起。” 明烟一脸惊慌,“啊,那个,额,可昨夜姬姑娘似乎身体有些受凉,不太舒服,恐怕你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她。” 她说完之后便盯住了萧续的细微神情,果然,他听完后眉宇微蹙,似乎很是担忧,“真的吗?很厉害吗 分卷阅读21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请大夫了吗?” 明烟故意结结巴巴道:“没、没事,你不用去了。”说完,匆匆忙忙便去了。 萧续站在原地惊疑不定许久,才挪步离开。 等他们二人都离开后,才从长廊柱的后面转出一个人,形貌俱佳夺目又俊美,不是宁徽是谁?他微微抚唇,琢磨了片刻,也漫步离开了。 午间时分,萧续急匆匆出了天都府。明烟嘱咐过门房,所以很快便收到了这个消息。明烟估摸了一下萧续会回来的时辰,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摆在了自己面前的长桌上,最后趴在桌上闭目小憩。 可是昨夜和姬婠婠的那番吵闹,让明烟身心俱疲,她昨夜几乎就没有睡好,此刻窗外晌午的暖阳照进来,使得她的假寐变成了真睡,不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宁徽轻手轻脚进门的时候,明烟睡意正浓。他望了她几眼,才走到桌前,微微扫了一眼,便注意到了那张字条。他不解地拾起来一看,随后微微愣住。 萧续一路赶回天都府后,几乎是马不停蹄直奔明烟小睡的耳房而来,他咣当一声推开门,一下子便把明烟惊醒了。她愕然望着萧续大步就到了她近前,还未说话,便一眼瞅到了桌上的那个字条,一把抢了过去。 他快速浏览完后,用力甩动这张字条,质问明烟道:“为什么瞒着我!” 明烟一脸茫然,“你……这是做什么?” 萧续怒道:“你不用瞒我了,我去了一趟花阑坊,我已经知道了,婠婠她失踪了,你为何还骗我说是她受了凉,身体不适不能见我?若不是褚老板告诉我,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明烟闻言一脸惭愧之色,“我、我这不也是怕萧兄你着急嘛,本想着晚间如约去留字条这人指定的地方看看的,谁想你这么沉不住气,中午就冲出去了,哎,幸好我没有和你说,就你现在这个模样,去了恐怕也是不仅救不回人,还反而会落入人家的圈套。” 明烟的话,似乎终于让萧续冷静了下来,他攥紧字条,颓然坐在了明烟对面的椅子上,“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明烟琢磨了一下,才道:“此人用意不明,我也不敢冒险,万一不是求财可如何是好,你也知道姬姑娘她生得十分貌美……” 明烟刻意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如此暗示只会让人更加抓狂,她无声看向萧续,果然他额角青筋微跳,显然脑中想象的东西,比她暗示的还要多,还要可怕。 许久,萧续道:“晚间我和你一起去。” 明烟沉吟道:“你想过没有,万一这是个圈套呢?” “圈套?”萧续蹙眉,“可婠婠只是个弱女子,为何要……” 明烟打断她,“最近帝都出了那么多事,又有哪件不是匪夷所思?萧兄,如今的帝都甚是不太平,戴大人在天都府里都能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如今凡事都要思虑过后才能行之啊。” 萧续闻言犹豫道:“那不如我们禀明宁大人,请调派府中小吏,再抽调部分弓.弩.手,你看如何?” 明烟忙阻止道:“万万不可!这人意图不明,我们如此大张旗鼓,万一打草惊蛇,害得可是姬姑娘的性命!” 萧续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如何?” 明烟考虑了一下,“不如这样,晚上还是你我同行,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诱敌,一个暗助,你觉得如何?” 萧续点头道:“好。”他顿了顿,道:“那由我打头阵,你暗中行事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烟心中一恸。她扫过面前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瞳,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总算,他还没有变得无可救药。 字条上所指的位置是城外一座废弃的荒寺,原寺址很大,废弃之后满目都是断壁残垣不说,还显得十分空旷,大半夜一个人走进来不仅会觉得瘆得慌,还有一种令人找不准方向的迷宫之感。 ☆、181115 萧续一路行来, 眉峰就没有舒展开过。他担心姬婠婠的安危, 此刻见了这地方如此阴森的氛围,想到她娇滴滴又胆小, 恐怕已经吓得不行了吧?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刀,刀锋朝外,十足的戒备。 老鸹独叫, 寒枝森森,每踏出一步, 似乎都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回来的声音。明明夜深寒重, 却因为紧张, 萧续的内衣襟后心都被冷汗淋漓了个透。 他和明烟并没有约定时辰,地址二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各走各的。他心中关切姬婠婠犹甚,出发的早,所以他觉得此刻明烟应该还没有来。 他一路都在想, 掳走姬婠婠的到底会是什么人。难道他的行踪暴露了, 所以引来了皇帝暗暗派出的厂司监的人? 可是如果是这样, 又为何要留书引他前来?皇帝想要对他下手, 就算不是易如反掌,也不会这般大费周折,更何况如此留有余地,这向来都不是心狠手辣的厂司监的行事作风。 他脑中胡思乱想,心绪一刻都不得 分卷阅读21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安宁,所以斜刺里突然刺出的那一柄剑, 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撩滑而过。 萧续心中大惊,挥刀格挡后,伏击之人又无声无息隐去了身形。 此时,萧续正下意识地走到了大殿中段,他是觉得挟持姬婠婠之人必定藏在暗处,就算不去主动找寻她,将他自己直接暴露在月影之下,也属不智,于是才往深处而来的。 殿宇破败,脚下难行不说,那厚重如云雾一般的蜘蛛网,随时随地都会悄无声息地糊在他的脸上,令他下意识便觉得心中一凛。 但此刻被伏击之人差点一剑戳中,倒叫萧续心生悔意。他暗想不好,这处简直是伏击的绝佳之地,偷袭之人以逸待劳,又藏在暗处,他恐怕是要吃亏。 他这么想着时,便听剑锋破空之鸣来自脑后,他大惊之下回身格挡,虽然躲过了这一招,但是后腰在疾退中重重撞在了斜刺里倾倒的一个半身坐态弥陀佛的圆脑袋瓜上。 这一下让萧续顿感疼痛,而且激得他火起,一时间不由得又惊又怒。 急则生乱,乱则生变,变则破绽百出。 接下来的半盏茶功夫里,萧续几乎是节节败退,生生没气得呕出一口血来。他越打越怀疑人生,仿佛……仿佛这个暗中的偷袭之人已经将他的招式彻底看穿,无论他的刀锋如何变化,此人都已洞若观火,一路戏弄于他,将他的精力耗得一干二净。 细密的汗顺着他的额角一路滑到下巴,他微微眯眼,忍不住放缓呼吸,可还是收不住自己不断加重的喘息声。 “你藏头缩尾算什么好汉!”萧续怒不可遏,终于大声开骂。 隐隐约约,一声轻笑。不近不远,听那人的声音似真似幻地传来,令萧续心中不由得一凛,“就你这种不入流的火候,还想着救你妹妹吗?” 萧续咬紧牙,没有回话,但面上已是大惊失色。这、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他是…… “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我是谁吧?”那怪里怪气的声音顿了顿,才道:“不如我让你看上一眼,如何啊?” 一道剑光闪过,凛冽寒光下,半张如魔似幻的面具,在萧续眼前一闪而过。这人动作极快,转瞬已到了大殿口,他修长的身形微顿,缓缓侧过头,于月下露出半张脸,“不知这张护面,和你那夜在小胡同那户人家出现时所戴的护面相比,逊色了几分?” 露给萧续的半张脸上带着护面,萧续一眼瞅见,心中一惊,这似乎是……暹罗护面? 但这人话中的意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怒道:“满口胡言乱语,看我今夜不擒下你,撕掉你的面具,让你无所遁形。” “哦?”这人冷笑一声,“说得好,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还与你,待我撕掉你的伪装,再来听你狡辩!” 两人一言不合,便战在了一处,几十回合过去后,萧续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倒不是因为这人剑法出众到令他心生畏惧,而是……这每一招每一式都无比熟悉,是他昔年陪着某人练招时,惯常的攻防套路。 他怕伤到她,总是日常放水让着她,直到有一日她怒极,将他打倒在地,一顿胖揍。 “再敢放水,我就打发姬婠婠去做伙房的砍柴丫头!” 他气呼呼道:“你敢!” 她狞笑道:“笑话,这世上还有我不敢的事,你再放水试试看!” 于是他再也不敢瞧不起她,每招每式都耿直又认真,倒成了陪她习武最长的世家子弟。 玉树临风小夏整理  既不徇私,两人拆招便时有损伤,有时是他,有时是她。 昔年习武,教习师傅曾言他下盘不稳,招式急躁,若遇到有人以柔克刚,必败无疑。 这话他自己没有放在过心上,倒是她悄悄记下,专门去琢磨了克制他的招式,然后两人再对招,久而久之,就算他不放水,也是他输的时候多些,她赢的时候更多些。 今夜,这逼得他方寸大乱,戴着面具的执剑者,每招每式都透出昔年的影子,她甚至没有刻意隐藏,仿佛就是在提醒他,她到底是谁。 萧续心中大乱,又被她步步紧逼,心里已经洞明,这是落入了她的圈套中。他心中叹息一声,收招急退,跳出圈外,扭身便想逃走,却听身后长剑被丢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便是……机簧开启的声音。 他心中发炸,根本不敢回头,却听身后的她冷冷道:“老实给我站着,万不要逼我推上第二道机簧。” 她顿了顿,又道:“你也该知道,这机簧三推过后,不沾血是不会安宁的。” 萧续背对她站着,心如枯槁,满腹懊丧,却听她道:“转过来啊,怎么,也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吗?” 萧续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缓转过身来。身后的明烟已经取下了护面,揣在了腰间,一双明眸紧紧盯住了他,“说话呀萧大人,平日里不是巧舌如簧的吗?” 萧续嘴唇动了动,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一瞬,还是撩衣襟静静跪在了原地,垂头道:“见过主子。” 明烟眼底闪 分卷阅读21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过痛恨交加的情绪,她的唇说话时有些抖,“不敢当。” “我……” 萧续刚要开口,却见明烟已经大步上前,随后她扬起手,狠狠反正扇了他两个耳光,“姬容啊姬容,你真是这世上排名第一的王八蛋!” 萧续不敢反驳,头垂得更低,手掌不由自主攥紧了膝上的袍子侧摆。他等了片刻,却不见明烟再说话,忍不住抬头,却见她极力昂起头,瞅着远方朦胧袅袅的残月,嘴角微抖,眼底含泪。 他愣了愣,随后也觉得悲伤莫名,他颤声道:“图图……” “从即日起我允许你叫我的小名字。” 他问道:“什么是小名字?” 她歪头道:“就是我爹我娘给我起的私下里才叫的名字,只有他们或者亲近的人,才能那么叫我。” 他呆呆哦了一声,“叫什么?” “烟图。”她一脸施恩的神情,“看你被我楱了那么久还没找借口跑掉,便赐你叫我图图吧。” 见他呆着一张脸,却不回答,于是她气道:“你不谢谢我,怎么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喃喃自语道:“这两个字好难叫,感觉会咬到我的舌头……哎呀,你怎么又突然打我的头!” 明烟听到萧续叫出那两个字,忽然浑身都忍不住发抖,她微微蹲下身,直视着萧续的眼睛,许久,忽然狠狠一拳怼在了他的左胸口,随后才将她的头用力抵上那个位置,哭道:“你知不知道我当年知道你死了,亲眼见到那具烧焦的尸体时,心中的难过与伤心,绝不会亚于姬婠婠半分,可我不仅不能如她那般哭闹,甚至还要去哄她劝她……姬容,你到底有没有良心,难道你以为我知道你还活着会不开心吗?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边哭边揪紧他胸前的衣襟,不断摇晃着,晃得萧续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被这哭声搅弄得粉碎,他慢慢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缓缓拍了拍,低声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明烟只觉得脸上的泪痕都变得冷凝,她才终于离开姬容的怀抱,随后抬手摸上了他的脸,他微微躲了躲,“弄不下来的,谨慎起见,只有泡过特殊的药水,才能撕下来,你这么硬来,那我真成了没有脸了……” 明烟终于慢慢从这场久别重逢中冷静了下来,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浮土,又示意萧续也起身,然后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出口走,明烟边走边道:“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续沉默了良久,忽然长叹了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明烟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不会再追问下去了吗?” ☆、181116 萧续苦笑了一下, “婠婠她……” 明烟哼了一声, “她被她那个混账哥哥连累,此刻被我关押起来了。” “你不要责怪婠婠, 她只是个既单纯又善良的姑娘,绝没有故意欺瞒主子的意思……” 此时,明烟和萧续已经走出荒寺颇远, 一直被乌云遮挡的残月此刻也悄悄地钻了出来,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面前的分岔路口, 一人极修长又隽秀的背影, 遥遥映入了萧续的眼帘, 让萧续没说完的话猛地顿在了喉咙口。 他下意识抽刀戒备,而明烟见到那人一身骚包的狐狸白贵气毛皮氅,便知道了他是谁。她暗想他怎么会来时,背对他们二人,仿似已经久候多时的男人, 就在凄迷的月色笼罩下, 缓缓地转过了身来。 “宁大人……”听萧续惊愕地叫出男人的名字, 明烟不自觉便抿了抿唇。 “萧偏卫……”宁徽说完后, 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哎呀,此刻这么叫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合适。” 明烟一听便知道宁徽他早就来了,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隐在暗中,不仅围观了全程, 还偷听了一切。 她心中暗气,但此刻木已成舟,拿他也无可奈何。 见二人缓步到了近前,宁徽道:“天色嘛是晚了一些,这时辰还未打烊的酒家该也是不多了,不如来舍下一坐,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萧续看了明烟一眼,见她虽然满脸不悦,却还是对他点了点头,于是道:“那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宁徽却似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他瞅了瞅明烟,随后微微翘了翘唇角,最后缓缓侧身,极度潇洒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是之前明烟和宁徽雪夜围炉煮酒的通廊长桌前,不过这次是三人围坐。 萧续不自觉瞅了瞅明烟,又望了望宁徽,虽然早觉得他二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寻常,不过见明烟轻车熟路进了宁徽的宅子,随后又极自然地坐在这处长桌前,和坐在对面与她大眼瞪小眼的宁徽,无声用眼神厮杀时,他还是觉得这事……这要是被二公子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萧续这厢暗暗觉得头痛,却见宁徽看够了明烟,终于转向他,问道:“ 分卷阅读21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萧偏卫初来是客,要喝茶还是饮酒?” 深更半夜还饮什么酒,再说这岂是方便饮酒的氛围? 于是萧续客气道:“那就饮茶好了。” 宁徽笑道:“那等我片刻,我去泡个茶。” 明烟豁然起身,“我一起去。” 萧续假装自己不存在,透过落地雕花窗看向远方的疏星残月。 明烟一路追着宁徽到了水房,“你这算什么意思?” 宁徽专注泡茶,“什么什么意思?” “你跟踪我,你还偷听!” 见明烟一脸控诉,宁徽摆出了一脸冤屈的神情,“是你要搬走,要疏远我,要和我划清界限,可我不放心你,我担心你,所以上天垂怜,让我发现原来你搬走是藏了一些不愿意让我知道的小心思啊。” 他说话间,也没耽误泡茶,茶好后摆上茶盘,托着往回走,继续道:“所以说人要善良,不要总是动些不该动的小心思,你说是吧,明烟?” 明烟被他这副无辜至极的样子气得牙疼,想要发作,却见萧续已经遥遥望了过来,只得忍怒跟在了宁徽身后。 “久候,来尝尝,湘东的早绿茶。” 宁徽将茶盏推过去,萧续取了一杯,抿了一口,确实茶味悠然,是上品。 “原来宁大人也喜欢湘东的早绿茶。” 宁徽点头笑道:“有人请我喝过一次,至此之后,念念不忘,一日不尝尝,都觉得少了一些什么。”他说话时,眼神落在明烟身上,大喇喇的,毫无掩饰。 萧续差点被茶水呛到,他暗想二公子这是遇到劲敌了呀,这话头,这眼神,这咄咄逼人的势在必得……麻烦了。 宁徽当着萧续的面,如此调戏她,明烟瞬间便觉得脸颊开始以控制不住的速度烧了起来。她怒瞪宁徽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不要太过分,可却见他视而不见,闻着茶香的眼神似乎愈加陶醉了起来。 三人喝茶,心思各异,待茶喝得差不多了,宁徽率先开口道:“今夜也是阴差阳错,在那荒寺遇到你们二人相认的感人场面,不过有些事我听得云山雾绕的,不如请萧偏卫细细说来,与我解惑,如何啊?” 萧续闻言看了明烟一眼,明烟深感头痛,但她也知道宁徽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人,于是道:“说吧,宁徽可以信任。” 可以信任这四个字似乎让宁徽很是愉悦,他看着萧续,“不如重新认识一下吧,萧偏卫?在下宁徽。” 他说完,便用眼睛盯紧了萧续。萧续微顿,才道:“姬容。” 宁徽闻言,摸了摸下巴,“姬这个姓可不多见,不知花阑坊的姬姑娘和姬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明烟没好气道:“猜到了就不要装模作样,姬容和姬婠婠是亲兄妹,满意了吗宁大人?” “哦。”宁徽顿了顿,又道:“那有个事我就不能不问了。” 他瞅了瞅明烟,又望了望姬容,“敢问真正的萧续,他去了哪里?” 这也是明烟想知道的,于是她也眼巴巴瞅着萧续。萧续顿了顿,才终于道:“萧续他自然是死了,所以我顶替了他的身份,留在了大宣,留在了天都府。” 宁徽道:“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九功宴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萧续点头道:“是的。” “那你如何这些年扮演萧续,却不曾出过任何纰漏?莫非你之前与他便认识,所以才能如此轻松地扮演他?” 宁徽的问题看似寻常,实则一针见血。明烟旁听不由得紧张起来,她忽然有个预感浮现在脑海中,但她总是不敢相信。 果然,萧续似乎有些犹豫,他望着明烟,欲言又止,明烟道:“你直说吧,无论事实如何,我都能接受。” 萧续微微蹙眉,明烟终于无法忍耐,“好,那我问你,你答便是。” 见萧续点头,明烟直接问道:“这件事是不是二哥也知道?是他安排的吗?” 萧续终于道:“萧续的详细情况与资料,确实是二公子转给我的,可他是如何知晓的,我确实不知。” 明烟听到了预料当中的回答,但眼底却全是不可思议,“卫瑾他让你诈死留在大宣,弄了一具烧焦的假尸体回湘东骗我?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宁徽在旁凉凉道:“因为卫公子他有想要隐瞒你的事情。” 宁徽说的虽然是实话,但此刻明烟心绪难平,便狠狠一眼瞪了过去,却见宁徽挑衅地挑了挑眉,那神情仿佛在说,你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明烟气得猛灌了一口茶水,“好,姬容我问你,那你告诉我,二哥的腿是怎么回事?” 萧续一愣,随后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啊。” 明烟眉峰拧起,“什么叫你不知道?” 萧续道:“当时湘东军兵分两路,大公子一路,二公子一路,二公子去赴九功宴,大公子则率湘东铁骑与常信麾下大军交战于十里延亭。出发时,我确实跟随着二公子,可是中途大公子请命调我去他军 分卷阅读21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中佐战,所以我其实并没有陪同二公子一起赴宴,因此宴上发生了什么,二公子又是如何伤了腿,我真的毫不知情。” 他顿了顿又道:“再见到二公子,他的腿已经……伤痛之人脾气暴躁,我又如何能多问什么?二公子只是嘱咐我,让我依计留在大宣,湘东此仇不能不报。” 明烟怔怔想,原来那时候他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原来他的复仇大计那时候便安排好了,他竟然对她只字未提。 “湘东损兵折将,无数同胞妻离子散,从此分隔两端,永不能见。”萧续叹息道:“很多军中人都是昔年一起打闹,同抛热血的患难之交,看他们变成一具具尸体,再也不会和我谈笑打闹,我心中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萧续道:“所以二公子的吩咐我没有推脱,我觉得那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为湘东做的事情,哪怕会让婠婠和姬家人难过,但我想终有一日,二公子大计可定之时,我便可以重返湘东,与他们重新团聚。” 他望着明烟,“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会来大宣开了花阑坊,让我始料未及……” “其实我也想过,我如今潜伏的身份,是该早早与你们避开,方是正途,不然终有一日会在你们这些熟人面前露出破绽,可我见到婠婠便忍不住思念靠上去了,后来……就被她拆穿了。” 萧续看了看明烟,“我也是心存侥幸,其实早该想到,婠婠那么不机灵的孩子,都能看穿的事情,又如何可以瞒住你?”他叹了一声,“我是自作孽不可活,输得无话可说。” 旁听了许久,宁徽终于忍不住插言道:“敢问……大公子是哪位?” ☆、181117 他说完后又顿了顿, “前任湘东王不是只有一位独子吗?怎么, 难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明烟闻言脸色微变,她似乎有些纠结, 但还是不得不道:“其实……卫瑾还有个孪生兄长。” 哦?这倒是让宁徽有些始料未及,他摸了摸下巴,道:“原来老湘东王还留了这么一手啊, 这倒是挺有意思了。” 先帝忌惮湘东,湘东又何尝不防备先帝?原来湘东老王子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 但是放出的消息却是独子……双生子好啊, 即使一个出了意外, 还可以让另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地顶上去,怎么琢磨都觉得有意思的很呐。 宁徽赞叹完又道:“那不知如今这位大公子,人在何处?也在湘东吗?” 萧续摇了摇头,“大公子已经亡故了。” 宁徽一愣,“你刚刚说大公子领兵迎战了常信麾下的西营大军, 那么……他是死在十里延亭吗?” 萧续没说话, 只是点点头, “勤王令送出, 湘东便起兵来救先帝,当时造反的是沄侯常信的亲信兼义子裴元,估计骁勇如常信,也没想到裴元会反,始料未及之下,叛军势如破竹, 眼看着裴元便率领大军逼近了帝都。” 说到这里,萧续微微摇头苦笑,“却谁想裴元是反了,可他反的却不是大宣的陛下,而是常信一人而已……只可惜湘东入了这场精心准备的战局,以为自己是来勤王,可最后被两面夹击、腹背受敌的依旧还是湘东军。” “利用裴元来杀常信,再用湘东军灭了裴元。”明烟微微冷笑,“裴元的叛军和湘东军两败俱伤,皆元气大损,此刻湘东败走,新君再行安抚之名收了裴元的叛军,哎呀,这件事即使过去了五年,我每每想起,都觉得这是极为厉害的一局棋啊。” 萧续点头道:“新帝的确手段高超,得了皇位,收了兵权,去了常信,赢了湘东,当日一场九功宴,所有人都认为新帝根基不稳,即使坐上皇位也是个战战兢兢的傀儡,谁想一夕之间风云变色,这天下易主如此快,又如此稳,新帝安抚那些叛军的手段威服四方,轻轻松松就令三军臣服,怎不令人佩服?” “何止?”明烟道:“他还让湘东从此背负了弑杀先帝的罪名,有冤无处诉,有苦不能说……” 她叹了一口气,“他这皇位倒是坐稳了,可为了坐稳这皇位,牺牲了多少人啊……难道说能坐上皇位之人,都是这般无情无心嘛?先帝是如此,新帝也是如此……” 许久未言的宁徽,微微沉吟道:“皇权更替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在权利面前永远都不会有温情可言,这是历史早就注定了的,就算不是当今陛下,也会有旁人,一样会有更狠辣的手段……”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听明烟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湘东活该如此了?无论谁做了皇帝,第一个要下手的一定是湘东了?” 宁徽见她面色不好,微微蹙了蹙眉,“湘东永远独治,是先祖皇帝给予湘东的恩典,但并不是每一位帝王都有如此心胸,可以容下这世上有一片疆土永远超脱于他的掌控之外。” 明烟气道:“你!” 萧续阻拦明烟,道:“宁大人所言不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湘东王不是皇帝所封的王,而是因为割据一方、独掌兵权,游离于皇权之外的一个小朝廷独尊的 分卷阅读21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王,所以必然早晚都不能容于帝王的眼皮子底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是先祖皇帝与湘东的协定,那是先祖皇帝金口玉言承诺过湘东的!”明烟依旧愤怒,“湘东承诺永远臣服于大宣,大宣赐予湘东永世独治……我湘东一直遵守诺言,即使先帝再荒淫可笑、算计欺辱,也从未起过叛逆之心,可是大宣却视湘东如眼中钉,千方百计不除不快,这样的胸襟与气度,如何臣服四海,令天下归心?” 她说到最后,猛地一拍桌面,早已冷却的茶盏因为这种震动,微微迸溅出来,让萧续和宁徽一时都有些无言,他俩人对望了一眼,宁徽率先道:“夜已经很深了……” 萧续会意,“那我今夜先告辞了,有事……改日再说吧。” 萧续起身告辞,明烟一路跟着他到了门口。萧续看了明烟一眼,“你……” 他本想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但这话还未说出口,便听站在明烟身后的宁徽接口道:“我和明烟还有些别的事情要谈,萧偏卫还是先行吧。” 萧续:“……” 他不由自主看向明烟,却见明烟已经回头去看宁徽了,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萧续暗想,这俩人的关系,他到现在也是看不透,万一是明烟想留,不好意思,所以宁徽才开口的,他要是强行拉着明烟离开,岂不是枉做小人? 想到这,萧续只得道:“那萧某先告辞了。” 明烟正回头无声地瞪着宁徽,此刻见萧续要走,下意识就要追上去,却被宁徽一把攥住了手腕子,他温热的身体靠在她身后,贴得极近的声音带着诱惑,“不要走……” 这个男人刻意压低的低沉嗓子真是该死的好听,明烟光是听到这个声音,就浑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气哼哼地扭头,秀气的耳廓摩擦过宁徽诱人的薄唇,“放开,我和萧续还有话要说!” 宁徽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明烟快跑几步,追上萧续。萧续诧异回头,瞅了瞅她的神情,打趣道:“我猜你不是要和我一起离开的,是吧?” 明烟似乎有些纠结,咬了咬唇,刚要说话,却听萧续轻轻一笑,随后严肃道:“不用紧张,这是你和二公子之间的事情,放心,我不会多嘴多舌。” 明烟忽然不知道还该和萧续解释些什么……原来竟是如此明显吗?明显到萧续早已一眼看穿,可笑她还想自欺欺人,催眠自己和宁徽之间只是错觉。 如果真是错觉,那也是天大的错觉……她自嘲地想,怎么可能。 明烟眼瞅着萧续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可是她却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因为她忽然失去了扭过身,重新去面对宁徽的勇气。 身后温热的气息逼过来,明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宁徽来到了她身后。她刚想扭头说什么,却被他从身后用力抱住了。 明烟一僵,随后脸颊便慢慢红了。这人真是愈加放肆,在他家大门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抱她。 她微微挣扎,却听他压低声音道:“不用慌,这个时辰怎么还会有人看到呢……烟烟,这些日子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 明烟故意道:“不想。” “你好狠心。”他的声音里透出可怜兮兮的控诉,“你搬走后,真的一点也不想我吗?亏我想你想的夜夜睡不着……” 话未说完,就被明烟狠狠拧了侧腰一下。趁着宁徽缩身子的瞬间,明烟挣脱了他的怀抱,扭身质问道:“我和你怎么说的?不能说清楚你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就不许你碰我。” 宁徽忧伤道:“虽然你为我吃醋,我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但你这醋劲也太大太久了吧?” 说完,他又瞅了瞅明烟,“没心没肺,你现在是不是可以体会到一些,我听到你和卫瑾之间的事情时,到底是何种心情了?” 明烟愣了愣,随后哼了一声,“卫瑾的事,我从来没有隐瞒过你,你呢,你到现在都不敢说出你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话未说完,就被宁徽用力搂进了怀里,“烟烟,我和你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人,我不说是因为根本无足轻重,一直以来纠结不定的那个人始终是你,而我对你的承诺从未变过,你只要愿意嫁我,我随时都可以娶你,你呢?我能给我这个承诺吗?我能等你解决你和卫瑾之间的纠葛,为何你却不愿信我?还是这样想,才能让你觉得不曾亏欠我?” 明烟在心底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后慢慢圈住了他的腰,“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丢脸。” 宁徽似乎忍不住笑了一下,“找借口搬出去,瞒着我去求证萧续的身份,原来是怕在我面前丢脸吗?你是个笨蛋嘛……” “本来很确定的事,一夕之间面目全非,甚至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最终走向又会如何……”明烟叹了一口气,“况且这本就是湘东的事情,即使真的不是我所希望的结局,我也只能独自接受,我不想被你知道……” 宁徽抬掌揉了揉明烟的后脑,“你真是个自尊心敏感到有时候我都不知 分卷阅读21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道如何是好的怪丫头。” 他顿了顿,又道:“可谁让我喜欢这个怪丫头呢,没办法。” 明烟在他的怀中微微拱了拱,随后被他搂得更紧,“不要走,搬回来,留在我身边……” 他边说边蹭了蹭明烟的侧脸颊,“习惯了你在这个宅子里,你突然不在了,我真的很不适应。” ☆、181118 明烟故意哼了哼, “净会花言巧语哄骗我。” “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你还嫌弃我……”宁徽松开她,抬起手指捏住她一边的脸颊, 用力扯了扯,“话说回来,你和萧续之前在荒寺的时候, 是不是亲密的有些过分了啊,你还让他抱你, 你还摸了他的脸……” 明烟被他扯得脸皮疼,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心想就宁徽这个醋坛子,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翻倒,淋她一个满头满脸。 这事都能吃醋是吧?好,看她直接气死他。 她故意道:“我和他自小便如此随意,不瞒你说, 我还和他贴身肉搏过呢……” 话未说完, 已经被宁徽拦腰抱起, 快步往宅子大门走去。 明烟气恼地在他身上扭来扭去,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却听宁徽冷笑道:“原来你小时候如此彪悍啊,幸亏咱们相识的晚了些,不然我恐怕要被你祸害得不轻……”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喜欢贴身肉搏这点我倒是也蛮喜欢的,夜还长, 不如你今夜就宿在我房里,我们一起来研究一下,如何?” “宁徽,你!” 他将唇凑到她耳垂处吻了吻,“而且我觉得你今夜也很需要我在你身边。” 明烟愣了愣,却慢慢不再挣扎。她心中忽然有些暖,她想,无论如何,宁徽都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即使她什么也没说,也没表现出来,他也能懂她心中所想。 直到宁徽和明烟两人进了宅子,关了大门,才在不远处的暗角处走出来一个人。拖地的黑色斗篷连着风帽,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巴尖尖,似乎是个女人。 “殿下……” “陈寒,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是个女人呢?”李娪问这话的时候,尖尖的指甲几乎镶进了她自己柔嫩的掌心中。 陈寒微微蹙眉,自从他把殿下要他查的东西交予殿下之后,她便一直坐卧不宁,直到今夜她偷偷跑出来,而他发现后追出来,才知道她来了大人这里。 陈寒望着不远处那个宅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殿下,咱们回去吧,好吗?” 李娪扭转身,看着陈寒,“你说,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陈寒无奈道:“殿下,这件事大人要是知道了,定会十分不悦……” 他努力耐心劝道:“殿下,不要再查了,这是大人的私事!” “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李娪的嗓音忽然拔高,道:“你不要以为这些年保护我,便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只是他放在我身边的一条狗,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陈寒心底的怒气被李娪点燃,他猛地盯紧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有亮晶晶的东西顺着她露出来的下巴,缓缓滴落。 陈寒盯着那泪,又顺着那泪看到了泪痕下即使过去多年,依旧斑驳不平的伤痕,心中一痛,忍不住抬手轻轻抹去她下巴的泪迹,柔声道:“属下永远都听殿下的,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宁徽抱着明烟一路进了他的房间,将她直接扔在了床上,才扭身去点了灯盏。借着烛火,却见明烟在他宽大的床上一路滚进了角落里,满脸戒备地盯着他。 他失笑,“夜深了,早些洗漱,我们好休息了。”他指了指屏风后,示意她洗漱去屏风后即可,然后又道:“我去你屋里取你要换的贴身袍子,你……” 他瞅了瞅她,“都晚上了,快把裹胸布去了吧,你休息了,也让它们休息一下吧。” 明烟闻言面红耳赤,想和他斗嘴,但想这种事说到最后,也是她吃亏,所以岔开话题,“你这宅子也不小了,为何不添置些下人看顾伺候?” 宁徽道:“我不喜欢在一堆眼睛的盯视下过日子,日后我们成亲了,便也只有你我。怎么,你不喜欢?” 明烟想跟一句,你想得美,但莫名心中很甜,这话便说不出来了。眼看着宁徽出了门,明烟从床上滚下来,躲去了屏风后,开始松开腰带,解开衣衫,将里面最贴身的裹胸布弄出来。 飘忽的烛火打在屏风上,勾勒出绝美又婀娜的女子侧身的美态。她一手微微抱胸,另一只手则抬起解开了自己的发髻,青丝如瀑披散而下,极度魅惑地垂拢下来,裹住她秀美又圆润的肩头。 宁徽取了明烟的贴身袍子,推门进来时,正好看清这一幕。他眼睛盯住屏风半晌未动,喉结缓慢地滑动了几下。 他暗想,她大概还不知道,她的一切都被这烛火和屏风联手出卖了。 明烟听到动静,唤 分卷阅读21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道:“宁徽?” 他轻咳一声,关门走上前,见她赶忙从旁边的木施上抽了件衣裳遮在了胸前,急急道:“你搭在屏风上就行。” 宁徽哭笑不得,他又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过想她害羞,便依言将袍子搭在了遮挡屏风上,然后坐在不远处的靠椅上,欣赏她换衣服的身姿。 眼见她换好了袍子,开始洗漱,水声入耳,宁徽微微闭目,头往后靠,脑中却是一片安宁,夫妻……若是和喜欢的女子,这样静静相伴晨昏,便也是十分幸福。 明烟洗漱好,从屏风后转出来,正看到宁徽闭着眼,靠在椅子上,似是睡着了。她上前晃了晃他,“你去洗漱吧,累了,便早些休息。” 他睁开眼,眼神洞明,并无丝毫倦意。他望着她点点头,“去床上等我。” 明烟脸红了红,轻轻哼了一声,没说话,回身奔床榻而去。 宁徽洗漱完毕,来到床前,便见明烟已经蜷进了锦被中,只露出了她垂散于枕的乌发和她的后脑勺。 宁徽坐在床边,往里拱她,“睡到里面去。” 听她不情不愿哼了哼,“我刚刚睡暖和了些……”话未说完,宁徽已经脱鞋上床,撩开了锦被。 明烟扭头瞅着他,“你再去拿一条被子……” 可宁徽如若未闻,已经紧贴着她躺下,随后伸手臂揽住了她的小细腰,“就这一条被子……而且你刚刚不是说冷吗?两个人搂在一起睡,便不会觉得冷了。” 人都在他怀里了,还能说什么?明烟无声地转回头去,背对他,以示抗议。谁想宁徽却不以为意,在身后搂紧她的身子,胸膛抵着她的后背,便再也无声无息了。 明烟本以为他会借机不老实,可他似乎真是累了,竟然直接睡着了。意识到他睡了,她倒不像最初那么僵硬和紧张了,而且男人的怀抱是真的很暖,她有些熏熏然,即使还无困意,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心中有事,其实并没有睡着。 听到远远传来的更声,竟然已到了五更。明烟微微叹了一口气,却听身后的宁徽呼出的气息缓缓拂过她细腻的后脖颈,夜深人静,他的声音听来,如此低沉沙哑,“还没睡?” 明烟愣了愣,“你也没睡吗?” 他道:“想等你先睡。” 明烟扭头看了他一眼,夜色如水银铺落,透窗洒进来,斑驳的微光隐隐约约映出宁徽极俊美的五官轮廓。他见她扭头,便轻轻扳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 明烟顺着他的力道转过来,和他静静凝视片刻,便慢慢靠近了他的怀里,一边嗅闻着他身上那股子让她喜欢的气息,一边伸手臂环住了他劲瘦的腰。 宁徽也揽住了她的肩头,让她贴得他更近些,“有心事啊?” 见她不答,宁徽似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我猜到了你在想什么,我本想等你主动开口的,不过看来你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个关隘。” 明烟听他这么说,螓首在他胸前慢慢蹭了蹭,有些迷惘道:“我只是忽然有些害怕。” 宁徽低低询问的声音带着诱哄,“怕什么?” “怕……怕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最终都变了模样,怕失去心底那些珍藏了很多年的旧时情谊,怕因为看清了自己的真正心意而辜负了一直真情待我的那份心意……”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是否应该怀疑。” 宁徽低低嗯了一声,“我懂。” 她抬头望向他,“你真的懂吗?” 他在她殷殷的目光里,缓缓点头,“明烟,无论最终真相会让你失去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点,那便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失去了谁,无论你身边还剩下谁,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变。” 明烟抬起手摸了摸宁徽的脸,微微叹了一口气,“连你也看出来了,那说明确实可疑,如果我再自欺欺人,也确实是可笑了。” 宁徽道:“没关系,你不想先开口说,那就由我来说给你听吧,好吗?” 明烟没有说话,她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听宁徽道:“明烟,你是在怀疑卫瑾吗?” 明烟的心微微抖了抖,是的,她是在怀疑卫瑾,怀疑到夜不能寐,但又心存侥幸。 宁徽继续道:“你怀疑他不仅仅瞒了你姬容这一件事,对吗?” ☆、181119 明烟没有回答, 她只是更用力地搂紧了宁徽的腰, 听他继续道:“明烟,这事放在平时, 或许可以容后再议,亦或者选择逃避,但新元日在即, 如果卫瑾这里出了问题,你可想过后果?帝王无道天下动荡, 两军一旦开战, 也是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你忘了吗?如今的大宣可不是仅仅只有大宣的子民, 亦有你们湘东的遗民,如果两军开战,若我是当今陛下,你说是将自己人推到烽火边缘,还是让那些杀来的敌军自相残杀?” 明烟忍不住抖了抖, 是的, 如果大宣和湘东的这一战避无可避, 那么首当其冲, 分卷阅读22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大宣的这位暴君便会将那些湘东遗民推出来受死,这也是当初在湘东那些主战派跳出来陈词时,她极力阻拦的缘由。 湘东子弟绝不对同胞刀兵相见,谁知道那些看似陌生的面孔背后,会不会藏着自己曾经的亲人?那样的话,尘埃落定后的悔恨将会伴随那些人一生, 永远痛苦。 她不希望湘东的子民怀着那样的苦痛,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她不能将那样的悲剧,带给他们。 明烟终于开口道:“如你所言,我的确是在怀疑卫瑾,怀疑当初在九功宴这件事上,他还瞒了我其他的事情……” 宁徽轻轻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我……”她犹豫了一瞬,“我不敢说出来……” “好,那便不说。”宁徽搂着她的手臂往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背,“不过我想你心中应该已经有了决定,既然已经决定了,就立刻去做吧,晚了,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嗯。”明烟明白宁徽所言不错,这件事拖不得,因为这不是她和卫瑾两个人的私事,因私废公这种事,她绝不能做。 想到这,她道:“我想好了,嗯,现在终于可以睡了。” 她边说边准备转过身去,却被宁徽勾背拦住,“为何非要转过去?” “看着你睡不着。” 宁徽:“……”这是什么理由。 他眼看着她执着地转过了身去,依旧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你也早些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闹精了,明烟觉得自己朦朦胧胧睡去了,但是似乎也没睡的多踏实,十分浅眠,而且不多久就听到了远远传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公鸡的打鸣声。 她头晕脑胀地想,这是谁家的鸡,也忒勤劳了些……不过睡着的时候已经五更天了,距离辰时,估计也就过了一两个时辰罢了,难怪觉得还是这么疲倦。 她费力地睁开眼,果然晨起的薄光已经投进房中,模模糊糊映在垂挂的床帐上。 明烟心中哀嚎一声,要起床了,要去上差了,可是好不想去啊,还想再睡一会儿……她这么想着,下意识微微扭动身体,想对自己撒个娇,可是忽然觉得腰臀的位置好像有些不舒服,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她闭着眼,懒洋洋探出右手臂,心烦地向后划去,口中喃喃道:“什么啊……”可是碰到那个东西时,忽然又觉得好奇怪,这是什么啊,暖的,很硬,似乎还在她的弹压下不屈不挠地昂得更高了。 她意识不清地抓住了那个东西,下意识地捏了捏,嗯?仿佛更大了……让你离我远点,你不仅不退后,还来劲了是吧? 她脑子尚未跟上她的动作时,已经用力打出了那一巴掌,随后她感到那东西抖了抖,紧接着听到身后贴靠着她的宁徽,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明烟一下子便醒了,她猛地睁开眼,侧头往身后看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立刻面红耳赤。 她转回头来,忍不住捂脸,天哪,她刚刚都干了什么。她这厢正在羞愤刚刚的事情,却觉得身后的宁徽已经握住她的肩膀,逼她扭过身去。 “不,我不扭过去……”明烟死命抓紧她这边的被褥,坚决不扭过身去面对宁徽。 身后的宁徽气结地瞪着她的后脑勺,“你也知道理亏是吧?一大早就下这么重的手,打坏了你以后用什么。” 明烟被他数落得浑身哆嗦,不,并不是因为害怕,是被气的!他还有理了是吧?一大早就这么不要脸,还成了她的不是了?还什么她以后用什么,他的东西,她为什么要用! 她猛地翻过身,怒视宁徽,一手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你还有脸说我!”她一边说一边往他下面瞧了瞧,“看,还精神着呢,这回可别说我冤枉你,你一大早就想这么淫.乱的事情,还从后面那什么我,我打你怎么了?我不该打你吗?” 宁徽微微抿唇,他怎么就淫.乱了?他明明睡得好好的,是被她这一巴掌打得疼醒的好吧?谁知道她这一大早的闹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打我?” 明烟被他的厚脸皮气到双颊胀红,她恨恨地往他身下一指,“你去问它,看看它都干了什么!” “我在睡觉,我能干什么?” 明烟羞不可当,“它、它顶着我!” 宁徽一脸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 她气结,“不然呢?你还想干什么?”什么鬼,他怎么还能这么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情。 宁徽冷哼一声,“那你可要多多习惯,因为男人晨起都这样。” 什么? 明烟一脸震惊,“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罢了,还要诬赖所有男人都和你一样,一大早脑子里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睡着了,睡着了能这样?依我看,就算是睡着了,做的也是春梦吧……” 话音未落,就被宁徽一把攥住了左手腕子。明烟一惊,“你干什么!” 宁徽气道:“你都把我说得如此淫.乱不堪了,那我不真 分卷阅读22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的做点淫.乱的事情,都对不住你这一清早就给我扣下来的大帽子!” 他边说边拽了她的手,往他亵裤里面探去,“你这一下可真重,我现在还隐隐作疼,给我揉揉……” 明烟尖叫,“混账,宁徽!你这个混账……啊啊啊……” 她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敢拿着她的手,做这种事!猝不及防之下,她羞涩地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接被他得逞了。 他最初的不悦慢慢被低沉的喘息取代,那声音听入明烟耳中,羞得她脸上都要滴出血来了。 许久,感觉到他身体抖了抖,随后她掌心一片湿润。明烟已经惊呆了,她从他那处移开手,望着手心的黏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宁徽从床旁的置物矮柜中取了一方巾子,给明烟擦了擦手,听她问道:“我就想问问,以前没有我,谁帮你弄这个?” 宁徽不知为何,忽然变得特别温柔,他自然而然回道:“自己动手。” 她呆呆看着他不知为何看起来分外俊美的脸,“那你现在为何不自己动手了?” 他柔声道:“有你了,不想自己动手了。” 明烟:“……”她想打死这个王八蛋! 心随意动,明烟直接扑到了他身上,还没揪住他,就被他反压在了身下,薄唇覆下,吻住了她的红唇。 明烟被他欺负了一早上,不想再惯着他,直接用力咬了他,谁想人家一点不在意,合着那点子血腥气,和她厮磨了个没完没了。 两人气喘吁吁着终于分开了,明烟忍不住又看了看他下面,喃喃道:“我的天哪,精神头真好……” 他闷声笑起来,“不都说了吗?男人晨起都这样。” 明烟哼了一声,“胡说八道,这事你不想,它还能自己起来!” “我刚刚真的不知道,我确实是睡着了,被你打得疼醒了。”他心满意足地搂紧她,“这个真的控制不了,以后你便知道了。” 明烟赶紧摇头,“不了不了,我不想知道。”他以后天天早上如此,她还活不活了! 但是她又有些忍不住好奇,不自觉往下瞄了瞄,“真的早上都会这样吗?” “嗯,大部分时候吧。” 她诧异道:“这不会坏掉吗?” 他闻言失笑,“喂,你这傻姑娘,男人这样才正常,我若真是起不来,你才应该担心吧?” 她悻悻道:“我担心什么……” 他嗯了一声,“你确实不用担心,你相公我身体很好,精神很足,这方面一点问题都没有。” 明烟暗暗啐了他一口。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一天之计在于晨,他们可好,一天的不正经,从起床就开始了。 她红着脸推开他,“走开,我要去洗手了。”手上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腥甜味道……明明他身体的味道那么好闻,可手上的东西怎么这个味道,也不是难闻,总之觉得怪怪的。 他跟着她一起起身,一起转到了屏风后,不正经地搂住她的腰,“要说这事也是怪你。” 明烟气结,合着他一早上便发情的如此厉害,还是她的错了? 正愤愤想着,却听他理直气壮道:“以往晨起这般时,醒转后很快自己就过去了,若实在不行,动手释放一次,也就好了,偏今早你先碰了那里,而且一想到你在身边,心里便静不下去,越想你心里越躁动,只能劳烦你动手帮我弄一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因为工作繁忙,这篇文从即日起只能晚上再更新哦,当然会尽量保持日更的,如果不能也请理解一下可爱的作者菌呦,么么大家 ☆、181120 她哼道:“狡辩, 明明就是你满脑子不正经的事情。” “哦……”他故意道:“那这么说来, 还是你不正经,因为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明烟:“……” 明明昨夜根本没有休息好, 但明烟觉得宁徽这一早神采奕奕的不得了。他不仅看起来神清气爽,而且今日对大家也和颜悦色得厉害,连萧续都来和她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宁大人今日格外高兴。” 明烟:“……” 萧续又看了看明烟, “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明烟:“……”男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明烟还处于宁徽早上带给她的那种冲击中无法缓过神来,所以处处都躲着他, 终于在午后用膳完毕, 路过长廊时, 被他堵住,拽进了旁边的小道里。 明烟被他压在枯藤覆盖的壁墙上,满脸惊慌,“我警告你,这可是天都府, 你别乱来啊!” 宁徽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 凑近了低声哄道:“还生气了?” 她忍不住哼了哼, “过分, 从来没有人逼我摸过男人那里!” 谁想他闻言一脸委屈,“我也没让别的女人碰过我那里啊。”b 分卷阅读22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r   “……”那她是不是还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明烟心中气结,这简直鸡同鸭讲,她是在计较这个嘛!混账宁徽! 她努力推开他,扭身欲走,又被他从身后用力抱住, “好了好了,烟烟,是我孟浪了,没事,第一次你可能不太适应,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明烟扭头震惊地看着他,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还想有下次?我告诉你,你想也别想!我这次是猝不及防,你再敢有下次,我就……”她措辞了一下,“我就给你掰断了!” 看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宁徽忍不住笑起来,他凑在她耳旁低声道:“掰断了?你真的舍得?眼下你如此嫌弃,可你以后会喜欢它的……” 明烟羞恼地盯着他笑得容胜春花的一张脸,暗骂,真是个色坯! 她狠狠给他小腹来了一拳,趁他格挡的瞬间,倒退了好几步,扭身想走,又忽然想到什么,折返回来,宁徽见她回来,以后她还未出气,刚刚心生戒备,却听她道:“晚上下差我要去趟花阑坊,我会邀上萧续一起,你来不来?” 他微笑,凑上前,搂住她,“我当然……” 话未完,就被明烟重重踩了右脚掌一下,这下他没有防备,她又踩得重,所以他忍不住痛,嘶了一声,刚要说话,却见明烟已经转身走远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失笑,随后喃喃道:“看来真是气到她了。” 晚间下差,萧续和宁徽等在府门口,却见明烟姗姗来迟,手中还拿着一张卷轴。萧续好奇问道:“你这拿的什么?” 明烟道:“我烦劳朝彩帮我画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 明烟道:“到花阑坊再说。” 宁徽见她依旧对自己爱答不理,于是主动献殷勤,“那我帮你拿吧。” 哈哈哈哈小藻嘴角长了个泡整理  明烟不理他,“不敢劳烦大人。” “不劳烦,我帮你拿吧……” “我说了不用!” 萧续默默跟在了后面,暗暗嘀咕,这俩人又是怎么了? 到了花阑坊,明烟直奔萱娘的房间而去,却发现没人,找到褚月问了问,才知道她去逛晚市的胭脂水粉了。 褚月见萧续也跟着来了,和他暗中使了使眼色,见萧续微微摇了摇头,才终于放下心来。 几人在萱娘房中等,明烟嘱咐褚月,要是见到萱娘回了,让她立刻回房间,就说她有要事与她相商。 萱娘刚一踏进花阑坊的门,便被褚月告知明烟来了,此刻正在她房中等她,不禁大喜过望,快步奔回自己房间,推门便道:“明烟,你来了……” 她的话猛地顿在喉咙口,原来不止明烟一人,还有两个大男人也在她的房里。萱娘心里有些失落,但明烟见她回来却十分高兴,她上前拉住萱娘的手,“萱娘,你可回来了。” “是找我有事吗?” “额……”明烟顿了顿,忽然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于是改口道:“上次得你帮忙,还没请你吃饭,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那我们一起去找家馆子吃点什么,边吃边聊吧……” 她拉着萱娘,想要往外走,却发现萱娘动也不动,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她。 明烟一愣,萱娘道:“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没关系,不用请我吃饭,你希望我帮你做的事情,我也会去做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萱娘没再说话,她回头看了看宁徽和燕西风,“能不能请二位先出去一下?” 被人家赶客了,宁徽和萧续都有些尴尬,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了萱娘和明烟二人,萱娘才对明烟道:“要不要我先去泡壶茶,你再想想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边说边往外走,明烟只得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回来,“萱娘,我确实有一件事想求你,但是有些危险,总觉得不该对你开口,故而犹豫不决。” 萱娘回头看了看她,好半晌,才道:“我还是喜欢那日……” 明烟不解,“哪日?” “你让我助你去翻找白霜房间的那日。”萱娘直直望着明烟,“你没有去找别人,你只相信我一个人……我很高兴。” 她顿了顿,忽然又笑了笑,“危险……能有多危险?会死吗?就算会死,又怎样?” 她望着明烟道:“你忘了吗?风雪凛冽的断崖边,若不是你坚持,我恐怕早就死了。是你救了我,所以这条命便是你的,即使会丢掉性命,我也不怕,你就直说吧,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明烟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收紧。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她在萱娘心中是如此重要,无论她让她去做什么,她都毫无怨尤,可越是如此,她反而越不敢开口了。 如此珍贵的心意,她总怕若真的有个闪失,会伤害到她。 在明烟纠结犹豫的时候,萱娘却无声无息靠了过来,她盯着明烟的脸,随后慢慢伸出 分卷阅读22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手,环抱住了她的腰,将头慢慢贴在她的胸前,低声道:“我其实一直都想这么做,但知道你的身份之后,我又不敢了,但此刻,你又给了我这么做的理由和勇气。” 她无声收紧搂住明烟的手臂,“我应你所求诸事,生死不计,你今夜给我这个拥抱,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你觉得可好?” 明烟抬手臂也回搂住她,“萱娘,你放心,我会誓死保护你,绝不让你有生死之忧。” 她似乎笑了一下,“既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说吧,你要我去做什么?” 明烟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怕她的头,“我设了一个局,你是诱饵。” 萱娘抬头,蹙眉问她道:“所诱者何人?” 明烟沉了沉,才道:“故人。”她低头望着萱娘,“是我的故人,亦是你的。” 辞别了萱娘,明烟与萧续、宁徽二人另寻了一家茶楼,进了雅间关了门闭了窗,明烟才将一封信给了萧续,“你用你的笔迹誊抄一份后,传给卫瑾。” 萧续愣了愣,听明烟道:“他既然将你暗中留在大宣,必然有和你联络的方法,你要是以联系不上他为由,意图拒绝我,那就不用开口了。” 萧续听明烟如此说,只得点点头,他拆开明烟给他的信,看完后,神色大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烟神色平淡,抿了一口茶,才道:“你就按照我这个口气去写就是了。” “可萱娘和二公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这么写?” 明烟看向萧续,“你不要问那么多,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她顿了顿,又道:“你不用多想,我若是不信你,在揭穿你的身份后,便不会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付于你了。” 萧续垂头,下意识看了宁徽一眼,又转回来盯着明烟道:“都说人心易变,但我从小与你一起,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要……辜负了二公子对你的一片心意。” 明烟看着萧续的神情十分严肃,“我和卫瑾的事情,也不用你从这里插嘴……”她顿了顿,又道:“你我皆知国事重于私情,这是我时刻牢记的事情,望你也知晓。还有,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情,你不要对褚月和婠婠她们讲,听懂了吗?” 萧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蹙眉点了点头。明烟见他应下,又将一直拿着的那张卷轴给了萧续,“办完了信的事情,带上这个,我要你尽快去趟通州。” 萧续不解道:“这又是什么?” 明烟没说话,只是对着那张卷轴挑了挑眉,示意萧续打开看。萧续展开卷轴,里面豁然是一张燕西风的画像。 “这是我托朝彩画的,你去通州打探一下有关燕西风的旧闻。” “你又怎知他的旧闻在通州?” ☆、181121 明烟道:“程郢被林坤所杀之后, 我一直怀疑天都府里有暗中潜伏的敌人, 在戴大人死后,我同时怀疑你和燕西风两个人, 但从知道你是谁开始,我便打消了这种疑虑。” 她认真看向萧续,“我不信任萧续, 但我相信姬容。” 萧续恍然,“所以你是怀疑燕西风和程郢的死有关?” “林坤能从通州大牢逃出来, 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 不去亲自查一查, 我总是不能放心。” 她又道:“但这事不能我去,不然燕西风必定起疑,所以我要留在天都府里,而你……”她看了宁徽一眼,才对萧续道:“之前宁徽因为戴大人的死, 对你和燕西风皆表示了怀疑, 你去的话, 燕西风反而不会疑心。” “好, 我记下了。”萧续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明烟摇了摇头,随后道:“事情紧急,不能拖延,所以你要速去速回,还有……一路小心。” 萧续一笑,“我办事, 你还不放心。” 明烟交待的事情告一段落,萧续似乎也不愿久留,先行离开了。明烟瞅了瞅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徽,“你今夜怎的如此安静?” 宁徽看了明烟一眼,语气有些委屈,“萧续都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还怎么敢说话。” 明烟好笑,“哪种眼神啊?” 宁徽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认真道:“我现在在萧续眼中大概就是戏文里勾搭有夫之妇红杏出墙的奸夫,亦或是路上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恶霸,还可能是意图和背叛夫君的妻子一起毒杀亲夫的恶人?” 听宁徽如此说,明烟忽然忍不住笑出来,“这种时候,我竟然还能被你逗笑,你也是了得啊。” “好了,既然你要办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便也回家去吧。” 两人从酒楼一路出来,往宁徽宅子的方向走。 明烟忽然有些感慨,“我以前总也想不到,我和卫瑾之间,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她低语喃喃,“万一我要是错了,该怎么办呢?” 宁徽道:“你心里怎么想便 分卷阅读22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怎么去做,纠结那么多干嘛?”他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真的认为卫瑾无辜吗?” 明烟的睫毛忍不住抖了抖,听宁徽继续道:“你一向护短,如果不是心中确定,你又如何会破釜沉舟?” “是吧……”明烟叹息道:“我一直在心里为他开脱着,总是不愿将那些不堪的事情和他联系在一起。” “我总怕伤了旧时的情分,可到头来在姬容眼中,却还是我因为变心喜欢了你,才背弃了卫瑾……” 宁徽默默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是,便好了。” “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也很奇妙。”明烟看了一眼宁徽,“很多事我似乎不用说出来,你也能瞬间明白。” 宁徽点头,“因为我聪明。” “……你不要脸的时候,真的很欠打。” 回到宅子时,时辰还早,两人于通廊的落地雕花窗前分开,是该各回各自的房间的,可是明烟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望,却见宁徽顿住脚步回身,也在望着她的方向。 她忽然忍不住笑了笑,“宁公子,天色还早,不如……共饮一杯?” 他应的倒是很爽快,“好啊。” 还是原来围炉煮酒的位置,不过今夜无雪,月色倒是极好。两人自斟自饮,谁都没有说话。倒是明烟先沉不住气道:“你都不好奇,我给卫瑾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吗?” 他微微一笑,“你若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的。” “哼,那我偏不说。” 他又抿了一口酒,“其实并不难猜。” 嚯!嚣张!明烟斜晲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看。” 宁徽自斟自饮,说的很慢,“你先去找了萱娘,说明这件事你需要萱娘,而萱娘一介女流,武力上帮不了你什么忙,脑力上她也远不如你,那么她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明烟盯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萱娘问你什么事情,你反而提了要请她吃饭,无事献殷勤嘛,肯定要说的是你自己也觉得很难启齿的事情,比如说……”宁徽顿了顿,“推她出去当靶子或者让她去送死。” “为什么你信中的内容,会让卫瑾对萱娘心生杀意?他们二人地位相差甚远,若说萱娘知道了卫瑾什么秘密,会逼他到杀人灭口的地步,这似乎也很难说得通。” 宁徽见明烟盯着他的神色颇为紧张,忍不住垂头笑了笑,又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其实我那夜第一次听你弹奏七弦膄的时候,也很不解你为何会唱出那样的配词,后面我问过你,那个舟上的小姑娘如何了,你的言下之意让我猜到了,那个小姑娘便是萱娘。” 宁徽的指尖微微敲击桌面,“本以为你那夜只是因为萱娘的事情有些伤怀,但现在我懂了,那小姑娘果然是与王子同舟的,湘东王之子卫瑾,未来的湘东王。” 他瞅了瞅明烟,“你既然知道此事如此清楚,那么说明你也在舟上,所以那条小舟上同时有你、有卫瑾,还有萱娘。” 宁徽迎着夜空中的朗月遥遥举杯,叹了一声,“那舟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件事只有你、卫瑾以及当初那个小姑娘,也就是如今的萱娘才知道。” 他转回头看向明烟,“你若是用这件往事试探卫瑾的虚实,信上的内容也不难猜,大概便是告诉卫瑾,你重逢了当年那个舟上的小姑娘,如果他是卫瑾,他必然不会因此而猜疑什么,他会如常回信,但如果他不是卫瑾,他便会紧张,他会担心这个昔年的小姑娘的突然出现,会掀起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甚至他怕如若终有一日他要在你面前重遇这个小姑娘,你和小姑娘都知道的事情,可他却不知道,到时却又该如何是好。” 宁徽看向明烟的眼底甚至还微微带着笑,仿佛只是饮酒闲谈,“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除了这个小姑娘,永绝后患。” 明烟听完宁徽的话,脸上神色已是大变。当然她不是惊惧于宁徽竟然猜中了她的心思,而是宁徽无意中说出的那几个字:如果他不是卫瑾。 她的唇忍不住发抖,连她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的事情,宁徽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将她心底隐秘的怀疑,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出来。 是的,在知道卫瑾瞒着她制造了姬容的假死,又把姬容变成了萧续之后,她就在想卫瑾做这么大的事,却不肯让她知晓,背后所图绝不会只有复仇那么简单。 他除了这件事,是不是还瞒了她其他天大的事情? 夜不能寐的那晚,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所认识的卫瑾是绝不会这么做的,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自欺欺人,那么,换个角度去想,卫瑾不会这么做,可如果……他不是卫瑾呢? “既然姬容可以变成萧续,那么卫瑾为什么不可以是假的?” 明烟呆呆望着对面说出这句话的宁徽,没错,他直言不讳地说出了她自己都不敢直接说出来的猜测。 心底有了这个怀疑,再去回想这五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除去那些她的自我安慰和自欺欺人,那些围绕着卫瑾层次不穷的疑 分卷阅读22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点,竟然是如此之多。 自从他伤重回到湘东之后,他甚至都不肯让她进他的房间。他的腿残废了,可她甚至连他的腿废成了什么样,都没有亲眼见过! 褚月也劝过她,说二公子是不想在主子面前丢失一个男人的尊严,他在意主子,才不希望让她看到他的伤腿,让她嫌弃他是个残废。 卫瑾受伤以后性情大变,他对她再不复温柔,甚至极为抗拒见到她。 她问起他九功宴上的种种,他便大发雷霆,逼得她再也不敢开口。 她也曾经无数次想过,卫瑾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时候,曾经他就算被打了板子,也是她扒了他的裤子给他上药的……他们昔年那么亲密无间,为何九功宴之后,他对她就抗拒至此了呢? 难道是因为那双腿?是,这的确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可以一辈子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所以每次产生怀疑,她都用这个理由劝服自己。是她亏欠了卫瑾,她欠了卫瑾一双腿,她要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他,要一生一世照顾他,偿还这种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伤害与内疚。 昔年青梅竹马,只是命运捉弄,最后怕要终成怨偶。 她曾经也以为这便是真相,但姬容的事情让她动摇了。她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却独独没想过,如果那个归来的男人,早已不是她昔年的竹马少年了呢?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中成形,便迅速膨胀壮大。她焦虑得整夜失眠,不,不是焦虑,是害怕。 她相信卫瑾,她也明白卫瑾。她知道他会做什么,他不会做什么,但如果那个人不是卫瑾,她是真的不知道他最后究竟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181122 新元日在即, 他的手中握着无数湘东儿郎的性命与前途, 她忽然害怕到窒息。 几乎就不能去仔细想这一点,每次想到, 她都会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忍不住颤抖。他想要开战,是的, 这个“卫瑾”他想要开战,为着某种她都不知道的理由! 如果开战是注定的, 那么他给她前来大宣查找真相的时间便是假的。如果一切都是假的, 那么他不阻止她前来大宣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呢? 借九功宴这个迷局杀了她?还是他早已经和大宣的暴君联手, 那些一步步引着她追查下去的所谓线索,其实只是诓骗她的陷阱和圈套? 这种不着边际的想象让明烟无法安宁,每个夜晚她甚至不敢安然睡去。 她忍不住伸出双臂,环抱住自己,但内心深处的怀疑与恐惧还是让她的肩头, 忍不住发抖。 宁徽看着她的样子, 微微蹙眉, 终于起身到了她身边, 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低声问道:“明烟,你相信我吗?” 明烟茫然地倚靠在他怀里,慢慢苦笑,“说起来可真好笑,我现在能完全信赖的人,似乎也只有你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其实……也不用那么焦虑。” 她慢慢搂紧宁徽的腰,声音因为某种压抑的情绪而隐隐颤抖,“如果卫瑾那里真的出了问题,我怕湘东会就此万劫不复,如果真是那样……如果真是那样……”她便是湘东的罪人,万死难辞其咎。 “如果你愿意信我,我有一计,可破此局。” 不知为何,宁徽只是淡淡说出了这句话,却让明烟一下子安宁了下来。她在他怀里微微笑了笑,是的,她还不是孤家寡人,至少她还有宁徽。 她在他怀中抬起头,“何计?” “明烟。”宁徽认真地抬起她的下巴,又认真地问她道:“我再问一遍,你真的相信我吗?” “我信啊,怎么了?” 宁徽重新搂紧她,“因为此计甚险,你必须全心信我,才能破局而出。”他顿了顿,又道:“中途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或者你我离心,彼此都将万劫不复。” 明烟笑了一瞬,拍了他胸口一记,“我就知道你的主意都是坏主意,看你下棋便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子才会去想去做的事情……” 他微微笑了笑,“稳妥的主意都耗时耗力,我们眼下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从长计议。” 这话说的倒也是。 明烟道:“说说看,你的计划是怎样的?” 她能听到宁徽的胸口微震,“还记得我说过,隐在幕后的这个人动手的速度在加快,这让我不由得猜想,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边说边垂头看了看明烟,“人做事皆有其理由,好比你,你如此心急如焚调查九功宴,是因为你需要赶在新元日,卫瑾开战之前,找到你想找到的东西,那么这个幕后之人加快动手的速度,也必然会有其理由。” 明烟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随后蓦地睁大,“你不会是在说,这个幕后之人联合了卫瑾,所以理由和我一样,也必须赶在新元日之前,让所有一切尘埃落定?” 宁徽没有立刻说话,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明烟,我不知道,我无法回 分卷阅读22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答你,因为留给我们查下去的时间太少了,而从那夜死了那对儿母子的幽静胡同那件事来看,背后之人绝不是孤身一人。” 没错,明烟想到那个死在院中的男人临死前说的话,于是对宁徽道:“你说的对,那个死掉的男人也说过,他们不是一个人……” “燕西风固然可疑,但这件事的背后绝不止燕西风一人。”宁徽微微蹙眉道:“动了燕西风,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只会让我们眼前唯一的线索,再次被斩断。” “那怎么办?” 宁徽道:“对付隐藏在暗中掌控一切的人,只有釜底抽薪,方能反客为主。” “如何釜底抽薪?” 宁徽微微垂眸,“既然对方也很急,那我们不妨推他一把,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早日心愿达成。” 明烟望着他,“你是说……” 宁徽微微点头,“就让他们以为他们已经成功了,不就好了?”他看着明烟又笑了笑,“就像你在荒山客栈时,最后对付林坤所用的那一招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直以来,都是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才会如此被动。”宁徽唇角微微动了动,“也是时候,调换一下彼此的位置了。” 明烟微微蹙眉,“听你这么说,我总觉得你在宫中怀疑的人,其实已经锁定了。”她顿了顿又道:“就像天都府里,已经锁定了燕西风一样。” 宁徽道:“既然这个案子围绕着九功宴而起,与宴众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那么最后的重心还是要回到皇上身上。” 他微微蹙眉,“如果皇上这里才是一切的终结,那么我即使有了怀疑的人,也不能轻举妄动。这是生与死的一局,不成功便成仁,所以仅有怀疑是不够的,我要有一击必胜的把握。” 明烟也蹙眉道:“可就如你所说,我们没有时间去确定,再将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人逐一挖出来……” “所以我这一局才万分凶险,因为我要把皇上拱手送出去,就送到这人眼皮子底下,放在他的手心里,我就不信到了这一步,他还能沉得住气,更何况或许他比我们所以为的还要焦急。”宁徽展开自己的掌心,瞅了瞅,“任谁都会控制不住,而出手的。” 明烟喃喃道:“果然这个主意……还是太冒险了。” 宁徽扳住明烟的肩膀,“所以我才需要你完全地信任我,因为在这一局中,你对我十分重要。” 明烟愕然,“我?” 宁徽缓慢地点点头,“不过不急,这一切都还需要卫瑾这里可以先尘埃落定。” 明烟茫然道:“什么意思?” “你的试探不是也已经开始了吗?”宁徽微微垂眸,“那我们一起等这个结果……如果卫瑾没问题,你便要负责去说服他,但如果卫瑾有问题……” 明烟下意识问道:“他有问题……怎么样?” 宁徽无可无不可,道:“也没什么,他有问题,你便取而代之。” 见明烟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宁徽不以为意,又道:“和我说说,你那个计划,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明烟明白宁徽在问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笃定卫瑾会来,就算不是为了杀萱娘,他也会来。” “为何?” 明烟摇了摇头,望着宁徽,“这件事请恕我还不能对你直言。” “无妨。”宁徽道:“你既然有把握,那就等卫瑾的消息吧。” 宁徽进宫又去见了李豫,他以公事为由,让李豫屏退了左右。待只有他们君臣二人时,宁徽见李豫的神色似乎比上次他见到他时,更加欢悦了一些。 他示意李豫伸出手,边为他切脉边道:“陛下可是有了什么喜事?” “青女的脉象很稳,腹中的胎儿很康健,这让朕放心不少。” 宁徽为李豫切脉的手顿了顿,他在李豫愉悦的声音中,短暂地蹙了一下眉,随后他在心中暗忖,李豫的脉象依旧很差…… 他想到上次给李豫的小茶丸,刚要开口,却见李豫已经主动从百花香袋中去取那枚丸子,“还有师弟,你看朕带了这些日子,这个东西也没像你所说的那般,变成白色,看来你是多虑了……” 宁徽从李豫手中接过了那个小茶丸,它依旧通体茶色,看起来和当初宁徽给李豫时,并没有丝毫变化。 宁徽不动声色地将小茶丸收在掌中,“既然陛下无碍,臣便放心了。臣先告退了,改日臣再来给陛下诊脉。” 等辞别了李豫,走在出宫的甬道上,宁徽才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其实,他是骗了李豫的。他曾对李豫说,近身的东西如果有毒,小茶丸会变色,毒越厉害变色越快越多,直至丸体变成白色。 其实,这并不是真话。 如果真如他所言,小茶丸接触毒物会变色,恐怕此刻早已白的不能再白了。如果真是那般,岂不是要把李豫活活吓死? 他故意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李豫的心罢了。 小 分卷阅读22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茶丸自然是用来试毒的,但看的并非是它变不变色,而是…… 宁徽将一直包在掌心中的小茶丸露出来,掌下微微用力,整个小茶丸便似摧枯拉朽般瞬间化为了齑粉。 丸子已经中空,看来无形中已经消耗了许多。宁徽蹙眉,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厉害百倍。 他顺风扬了扬手,丸子的粉末便就此散入风中,了无痕迹。 晚间,萧续来了宁徽的宅子一趟,明烟和宁徽正在吃饭,于是招呼他坐下,一起用饭。 “喏,二公子的回信。” 明烟擦了擦包过虾壳的手指,从萧续手中接过了那封信,“他没另外嘱咐你一些事情吗?” ☆、181123 萧续道:“我就怕你怀疑, 这封信我拆都未拆, 便给你送来了,你还这么说……” 话未说完, 就被明烟迎头扔过来一只虾,听她道:“吃虾吧你,那么多抱怨。” 明烟展开信看了半晌, 又将信还给了萧续。他道:“怎么?” “吩咐了你事情,就照办吧。” 萧续不解地接信一看, “什么?要那位姑娘的画像?” “没关系, 我让朝彩画了, 交给你便是。” 萧续不明所以,“你和二公子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明烟晲了他一眼,“做好你该做的事,余下的不要问。” 萧续离开后,明烟不由得去看宁徽, 却见他依旧不紧不慢地剥虾壳, 然后将完整的虾肉, 丢进她的碗中, 可是眉宇之间却似在思虑一些什么。 明烟问道:“怎么?” 宁徽慢慢擦了擦手,方才道:“好快。” “什么好快?” 宁徽看了她一眼,“卫瑾回信的速度。”他微微蹙了蹙眉,“从湘东到大宣,即使最快的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收到回复, 除非……” 明烟有些紧张,“除非什么?” “除非卫瑾已经不在湘东。”宁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新元日在即,但他没有等到你的回复,或许已经悄悄大兵压境了。” 明烟用筷子慢慢戳着碗中的虾肉,直到将它搅弄得支离破碎,“大兵压境倒不至于,但你说的没错,他怕是人已到了大宣。” 宁徽轻轻“唔”了一声,“那你还需要做什么安排,便立刻着手去做吧,再晚些恐怕也是来不及。” 能不能拿住卫瑾,这或许是唯一的一次机会。宁徽这话虽未说明,但他想其间厉害,明烟该是心中有数。 明烟点点头,“我懂。” 开岁前的半个月,整个大宣各家各户都开始采办年货、置办新衣、除尘打扫、剪纸做对联,除了这些,一年一度的庆丰收迎神的祈年祭也开始了。 在本地香火最盛的寺庙前,搭起了露天的台子,白日里有舞狮、高跷队的表演,而到了晚间,民间各神祭拜的小殿前便是挤得人山人海,信徒们会将各种银钱、食物上贡给各路神仙,可以祈祷他们来年一切顺利、财源广进。 所以晚间吃了饭,便有人早早挤到了那里排队,去的晚一些的,要想给自己心中的神仙献祭,便要等上很久,所以一传十、十传百,人去的越来越多,也去的越来越早。 灶神、门神、财神、喜神、井神……这些大家喜闻乐见,平日里又缺不得的神仙便格外的受欢迎,萱娘和几个花阑坊里的姑娘,早早吃了饭,便去那边“厮杀”了,可是依旧没有排到前面。 人山人海、贴身肉搏。四周那些愚妇、莽汉身上的味道熏得萱娘头疼,她只觉得自己鬓发都被挤得散乱了,香汗出了一身,将终于将钱丢进了财神面前的供奉箱中。 她微微有些郁闷,本想将钱从小荷包中掏出来的,谁想这摩肩接踵的场面如此壮观,直接就把她的荷包挤得掉进了供奉箱里。 萱娘盯着供奉箱的眼神带着些微怨念,“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过总算没白白被挤一晚上……大宣人的祈年祭竟然如此恐怖,真是领教了。” 萱娘揪紧自己的衣裳,费力从人群中再挤出去,路过还在拼搏的那几位姑娘身边时,她有气无力道:“我总算成功上供,哎呦,只觉得被挤得肚子都疼,我先撤了啊,你们继续努力……努力。” 萱娘在余下几位姑娘艳羡的眼光中,奋力挤出了人群。甫一得到自由,便不由自主地大喘了几口气。她又回头瞅了瞅那堆黑压压的脑袋,心有余悸道:“这才真叫花钱找罪受,哎呦,不行,肋条疼……” 她边嘟囔着边往回走,等到打更人经过身边时,她才恍然竟然已经是这般晚了。 “竟然都二更了……”萱娘拢了拢衣裳,离了人潮涌动的那一边,只觉得这边都好黑啊,还是赶紧回去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奔着花阑坊所在的方向行去。又走过了两条街,忽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驾车人看到她,猛地停下了马车。 分卷阅读22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马嘶声伴随着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声音,让萱娘忍不住往那辆马车看去。 灯影朦胧,驾车人的脸竟如此熟悉。 萱娘眼睛睁大,刚要开口,那人却率先道:“赵姑娘?” “额……是萧大人?” 萧续见萱娘回应,确定是她,快速跳下车,到了她近前,“赵姑娘,你这么晚怎么从坊中跑出来了?” 萱娘道:“啊,我就是去凑凑祈年祭的热闹,以前也没见过……” 对方却没等她说完,便道:“明烟不是吩咐你,近几日出门,都要告诉她一声的吗?你怎么又自己乱跑?” 萱娘愣了愣,道:“萧大人,是不是明大人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我啊?” “嗯。”萧续点点头,“便是她让我来接你,去趟府里,有件事需要请你帮忙。” “嗯嗯。”萱娘点头道:“那如此的话,我们就速速动身吧。” “没别人了?只有你吗?” 萱娘摇了摇头,“还有坊里几位姑娘,不过不妨事,我告诉她们我先回坊里了,完事我再回去就是了。” “那上车吧。” 萧续掀开车帘子,看着萱娘上了车,才轻挥马鞭。萱娘撩开车帘,见马车徐徐前行后,才又将帘子撂下。 车中安静,摇摇晃晃间萱娘有些昏昏欲睡。似乎过了没多久,又似乎过了很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萧大人,是到了吗?” 萱娘在车中问道,却没听到外面萧续的回答,“萧大人?” 她心中隐隐奇怪,怎么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就算是二更,可天都府的位置那么好,晚上也不会静成这样啊……眼前的感觉就仿似到了荒郊野外。 萱娘边想边慢慢将车帘撩开了一点点,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谁想却正好也有一只手在掀开车帘,正好裹住了萱娘的那只手。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一紧,下意识想从那只大手下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谁想那手反而更加用力地裹紧了她的手。 萱娘心中大惊,“谁……干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却见隐隐约约的银光一闪,一柄剑穿帘而入,精准无误地刺在了她的胸口中。 一声“噗”的声音,随后便是什么东西突兀迸溅开的声音。持剑的男人似乎早有防备,将车帘子又重新垂下,那些东西便悉数都溅在了帘子上,一点也没脏了他的手。 疼哼与挣扎只是须臾,很快车内便毫无声息了。男人静静等了等,才重新掀开帘子,一边就着月光往里瞅了瞅,一边用内车帘将手中剑上的血迹摒净。 女人的死尸在月下透出惨白,她的手指上全都是点点滴滴的血迹,显然刚刚的痛楚让她难以忍住,可即使用力捂住那处破洞,也阻止不了自己必死的命途。 男人的眉眼微微垂下,车内一片血腥,可是车下却丝毫没有血迹渗出来,他早做了准备,垫了东西,所以就算赶着这辆车重新回城,也不会因为滴落的血迹,而一路留下追查的任何蛛丝马迹。 赵萱娘死了,但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在如此重要的时刻里,引起明烟的怀疑。 他会将她送回去,送回她在花阑坊所住的房间里,再带走她身边所有的金银细软。 明日一早,她的死尸会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睡房里,银钱被搜刮而空,想来是被趁夜摸进房中找银子的盗匪所杀。 他无声在脑中将一切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了,又看了看今夜的弦月,时辰正好,宜送赵姑娘的尸体回去。 马车停在了距离花阑坊最近的一条僻静小巷里,他用预先准备好的厚重披风裹了赵萱娘的尸身,背在身后,然后打了火折子,将马车一把火点了。 这处荒僻,少有住家,等马车烧光了,也不会有好事的人发现的,这时辰正是好眠,就算看到了,又有谁会顶着冷风,出门多事。 赵萱娘住在三楼,正好临窗,他抬头瞅了瞅那个位置,只觉得今夜甚是圆满。女人身子就是轻便,借了几次力,便翻上了跨台,轻轻一推,那窗儿便开了。 一线银光洒入室内,男人伸手一推,那裹在厚重披风中的尸体便就势滚进了屋内。 男人轻巧地骑窗往内望了望,随后缓缓关上了窗。 就着透窗而入的朦胧月光,男人粗粗扫视这个房间,随后觉得花桌旁的美人靠很适合,便将赵萱娘的尸体挪了过去,搬上了美人靠。 给她找了一个侧卧的姿势,才将裹着她尸身的厚重披风褪了下来,暂时扔在一旁。 男人站在美人靠前,低头打量美人靠上的尸体,微微琢磨。 那一剑的痕迹过于明显,恐怕瞒不住明烟,不如再用匕首补上两刀,坐实是个被人撞破、惊慌杀人的盗匪形象,方才稳妥。 ☆、181124 他一边想着, 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短匕首。 他微微俯下身, 盯着女尸的胸口,刚想要找寻那处 分卷阅读22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剑伤, 再补上两下的时候,忽然身后极短暂地响过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 男人悚然一惊,停下动作细听, 却听呼啸风起,推动着窗子微微簌动。 原来是风擦着窗子缝隙而过的声音。 他略微稳了稳心神, 刚想继续刚刚的事情, 忽然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样, 僵住了身体。 点点光火自身后点燃,随着淡淡燃起的微弱噼啪声,整个房间变得越来越亮。 竟有人在他身后点了灯。 他感到愕然。原来在他做着刚刚那一切的时候,一直有双眼睛在背后牢牢地盯住了他,而他竟然毫无所觉。 身后越来越亮, 星点烛火在颤颤抖动, 映着微微跳跃的光怪陆离的影, 显得令人有些不安和毛骨悚然, 但除了身后亮起了光,却再无别的声息,仿佛点灯的是鬼,而不是人一样。 突兀地,有冷汗自额角缓缓滑落。男人的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他捏紧了匕首, 略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 床上无声无息坐着一个人,黑发披散却穿着一身白衣,面色有些惨白,可是盯着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的,令人感到发毛。 亮起的灯盏在床的右侧,那些跃动不停的光影斜斜照在这人的右脸上,像将那人身上仅有的一点生气都吸光了一般,只能看清那如魔似魅的一双黑眼珠,以及和黑眼珠挤在一起的令人瞅着发慌的眼白。 男人握紧匕首的手指无声收紧,瞪着床上这人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睁大,他的呼吸显出了沉重,喉结反复滑动,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 床上的人并非别人,正是被他之前在马车里一剑刺死的赵、萱、娘!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死了吗?她不是如同一滩软泥一般地躺在他身后的美人靠上吗……等一下! 他用力喘息了两下,脑袋和左眼球同时僵硬地往后转去,随后胸口剧震,几乎想要当场大叫出声。 美人靠上哪里还有什么尸体,那里空空如也,连个毛都没有。如果不是瞅见不远处那被褪下的厚重披风,他会以为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脑中幻想出来的一场梦。 尸体呢?怎么没了? 床上那个呢?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脑中犹如一团乱麻,可是出于本能的畏惧,他又猛地掉转头,看向坐在床上那个赵萱娘。他见她在昏黄烛影中散发出死气的一张嘴微微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张嘴甫一张开,却有一大股子血从她嘴里快速涌出来,那血仿佛井喷,流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随着那些血染在她的白衣上,随血而散的气味也越来越腥。 灯影之下,这场面如斯可怖,令男人猝不及防,几乎被唬得想要夺门而出。 “为何要杀我……为何啊……”那哆哆嗦嗦的声音似乎从床上那个赵萱娘嘴里挤出来一般的刺耳和难受,而随着她每问出一句,那股子腥味便会随之加重,那味道越来越浓、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将他团团裹死,令他窒息。 “你不要怪我……”男人狠狠咬牙,恐惧到了极致反而怒道:“要怪就怪你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重逢了不该遇到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重新捏紧匕首,极力压制住心底不断翻涌而起的恐惧感,一步一步向床上那个赵萱娘走去。 无论她是生是死,是人是鬼,他能杀她一次,便能杀她第二次。无论她在美人靠上,亦或是床上,更可能在柜子里,在墙壁上或者在屋顶上,只要她还在,他就要让她再也出不了这个房间。 他一步一步,离着赵萱娘越来越近。可那个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女人,鬼气森森的眼底却毫无惧意,她甚至挑起鲜血淋漓的唇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她仿佛在无声鼓励着他走近,走的更近一些,最好走到她的床边,让她能够伸出手就可以够到他的地方。 她看着他,露出那种笑意,似乎在可怜他,又似乎在嘲笑他。 他越靠近她,心底的疑心越重,她为何一点都不怕?她不怕他拿在手中的匕首,难道她真的已经死了? 还有她那笑……又是什么意思? 脑中嗡嗡作响,心中既愤怒,又惊怖。故弄玄虚,他倒要看看,他这一匕首下去,她还能不能坐在床上,对着他笑。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距离床上那个不人不鬼的女人也就还有两三步远的距离,却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响动。 窗外呼啸的风声愈加大,那些枯枝在风中不断摇曳,将窗纸映衬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异景,似乎连那响动的声音也一样,让他有些难以辨别。 但他又不敢回头,他生怕眼前床上这个搞不清楚是人是鬼的赵萱娘会趁他回身的时候,忽然暴起,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嘴上说着不怕,但心里已经发虚,所以他没敢回头,直到身后传来第二次声响,他才猛地一惊,意识到那声音似乎是…… 男人愕然回头看去,模模糊糊的烛影里,在他身后竟然还有一人,她胸口 分卷阅读23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处满是血迹,鬓发也有些松散,可是那张脸却让男人浑身一冷。 他看看身前,又望了望身后,一前一后,竟然有两个赵萱娘! 一个一身白衣,黑发披散,嘴里衣前全是血迹,不人不鬼地坐在床上。 一个胸前满是血污,脸色惨白,嘴角犹有未干的血迹,却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盯住了他,不仅如此,在她的右手上还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物件,那物件小巧且森冷,被身后这个赵萱娘稳稳举在右手上,无声无息地对准了他的心口位置。 男人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东西是…… 他猛然想到什么,神情瞬间苍白如死,可是他身后那个赵萱娘却率先开口了。她道:“卫勋哥哥,好久不见。” 她话说出口的瞬间,他便知道了她是谁。他眼中闪过震惊、后悔、不安与愤怒,最后化为冷冷的一笑。 “倒是没想到……” 他身后的赵萱娘道:“没想到什么?”她的话意有些玩味,“没想到我竟然没你预想的那般蠢笨,完全没有按照你的计划,一步步落入你的圈套,所以感到失望了吗,哥哥?” “你收买了姬容?” 他身后的赵萱娘勾唇冷笑,“我让姬容做事,何需收买?” 男人也冷冷一笑,“也是。” 一时间男人和他身后的那个赵萱娘都没再说话,屋内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男人看着用黑漆漆的物件指着他的那个赵萱娘,问道:“你这样是要杀我吗?” 他身后那个赵萱娘摇了摇头,“我只是怕哥哥继续伤害萱娘,才不得不如此。” “哦?”男人看向床上那个赵萱娘,“所以她才是赵萱娘?” 他身后那个女人无声点了点头,听他怒声问道:“你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要杀我?” “哥哥,我们今夜如此相见,又何必再拐弯抹角?”他身后的女人道:“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冷嘲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明烟……如今是叫这个名字吧?” 男人身后的自然是明烟,她盯着男人顶着萧续的那张脸,做出无所谓的冷嘲神情时,忽然一股再也无法压抑的愤怒,激荡而起。 她晃了晃手中的小机关弩,“哥哥,我已经二推了机簧,看在昔日情分上,希望你坦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不然等我三推机簧,想后悔怕也是来不及了。” 男人冷笑一声,“怎么?你想私刑杀我?你怕是忘了,即使是你,想杀我恐怕也不能如此草率吧?” 明烟也冷笑一声,“这便是哥哥的倚仗吗?通敌杀弟,冒名顶替,居心叵测,置湘东众子弟安危于不顾,不知道这些罪名罗列在一起,够不够杀你?” 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完,点指明烟,怒道:“杀我杀我,从一开始你便打定了主意要杀我是不是?” 他有些嘲讽地盯紧了明烟,问道:“我就好奇一件事,今夜来的果真是卫瑾,你又待如何?也要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去杀他吗?” 他说完又缓缓摇了摇头,“不,你不会。”他一字一顿,厉声道:“因为你舍不得他!你舍不得卫瑾!他即使做了错事,你也不会杀他是不是!” 明烟也怒道:“是,我自然不会伤害卫瑾,因为他不是你,他永远都不会做出你今日做出的这等恶事!” “你说什么!” 明烟大声道:“我说错了吗?”她顿了顿,语气又变得痛心,“他是你的亲弟弟啊,孪生兄弟啊,你怎么忍心如此对他!” “我如此对他?”男人似乎蹙眉笑了笑,“那你们又为何如此对我?” ☆、181125 明烟愕然, “什么意思?我们对你又如何了?卫瑾天性善良宽厚, 他待你如何,你竟然不知吗?你怎么还会指责他?” 男人怒道:“我说的是你!是你!” “我?”明烟满脸愕然, “我又如何了?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哥哥一样啊,你还要如何?” “谁要做你的亲哥哥,我不需要!你听懂了吗, 阿莲,我不需要!” 男人歇斯底里吼出这一句后, 语气忽然变得哀伤, “明明我和卫瑾年龄相仿, 容貌相同,为何你的眼中从来只会看到卫瑾,却永远对我不理不睬?” 明烟眼底闪过震惊,她听完男人的话,已经呆住了, 却听他字字悲伤, 问她道:“当年, 你为何选他, 不选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明烟的思绪随着面前男人的质问飘回了很多很多年前。那还是很小的时候,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卫瑾和卫勋。 “从他二人之中选一个人。” 她尚童稚,奶声奶气问道:“爹,选来做什么呢?” 听她爹道:“陪你、伴你,护你、宠你。为你挡去一切风雨,与你携手一世长情。” 其实, 爹还说了很多话,但其实她也不 分卷阅读23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是很能听得明白,她只知道她要选的这个人,会和她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他会一辈子对她好,而她将来也要不负他的情意,与他共许白头。 她有些烦恼地揉了揉脸,既然要在一起那么久那么久,那肯定要选个自己很喜欢的才行。 但……她犹豫不定地在二人之间走来走去,怎么长得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不同,这要怎么选? 她苦恼地回头望着她爹,“爹,能不能都留下?” 她爹板了脸,“胡言乱语,一个女子怎么能选两个夫君?混账丫头,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要认真选,知道不知道?” 她扁了扁嘴,就是选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而已,要不要这么吹胡子瞪眼的。瞅着她爹背过身的瞬间,她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吐舌头快速做了一个鬼脸。 其实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她做完鬼脸,面对着面前的两个男童,却发现其中一个眉眼都带着笑,但强自忍住,于是肩膀有些不自觉地耸动。 而另一个却目光炯炯,一双极明亮的眼睛牢牢将她盯住,几乎片刻都没有离开过她。而那双无声盯着她的眼睛里满是一种年幼的她无法形容出来的情绪,似乎极为渴望。 那眼神让明烟无端觉得压迫和紧张,她想,这要是以后天天呆在一起,他恐怕不会事事依从自己,而且会不会天天去对她爹告状? 算了算了,还是满眼含笑那个看起来更好摆弄一些,就是他吧。 于是明烟指着那个偷偷发笑的男童,对她爹道:“爹,我选好了,就是他。” 她白白嫩嫩的手指直直指着那个满眼含笑的男童,却没注意到另外那一个早已苍白了一张小脸,极为震惊地看着明烟,满眼委屈。 她爹问明烟选定的男童道:“你叫什么名字?” “卫瑾。” “很好,卫瑾。”她爹道:“我女儿选了你,那你呢?你喜欢我的女儿吗?” 男童很小心地瞅了瞅明烟,忽然快速低下头,极快地点了点头,随后涨红了脸,却没说出来一个字。 “你既然喜欢她,便要喜欢一生一世,如果你变了心,可知道下场?” 男童很小声道:“知道。” 她爹又道:“我是个公平的人,既然要求你一心一意,那么阿莲也是一样。”他看向明烟,“阿莲,你也要对爹立誓,此生此世绝不负卫瑾,绝不负湘东。” 明烟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道:“阿莲立誓,此生此世绝不负卫瑾,绝不负湘东。” 她爹将她的手递交到卫瑾手中,“你用性命维护阿莲,阿莲也会全心全意爱你敬你,嫁你为妻,与你共携白头,你心中可喜欢?” 卫瑾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攥紧明烟的手有些紧张,他有些结巴,“我、我……” 她凑近他耳边,“不要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卫瑾愣了一瞬,随后羞涩道:“我也会保护你的。” 他们眼中只有彼此,身后那个和卫瑾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童却仿佛被人遗弃了般,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掌,用力地几乎咬破自己的嘴唇。 那一眼仿佛一生一世的定格,从此以后也是,他只能远远看着卫瑾和她越来越熟稔,越来越亲密,而他只能远远看着,永远也不能融入进去,更不可能被她看上一眼。 就算卫瑾是明烟的影子,但没人知道他是如此渴慕那个影子的位置。他也想成为明烟的影子,可是他连这样的资格也没有。 从明烟选择了卫瑾的那刻起,他便永远都不可能再成为她的影子。他只能做卫瑾的影子,成为影子的影子,逐渐被明烟永远遗忘。 只要有卫瑾在,他永远触碰不到明烟的手,永远都不可能。 他心中越来越恨,他到底差了卫瑾什么?为什么她要弃他而选卫瑾? 这个问题的答案像个谜,日夜对他纠缠不休。今夜,就在明烟用小机关弩指着他的夜晚,他终于将心中多年的怨结问了出来,却换来对面女子一脸茫然的沉默。 他默默冷笑,“怎么,连你自己也回答不出吗?” 明烟的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莫名觉得荒唐,他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和原因?她忽然感到无力,“勋哥哥……我……可我也只能选择一个人呀,你难道不明白吗?” 卫勋闻言却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明烟下意识道:“什么机会?” “你眼中只有卫瑾,你可知道这对我有多不公平?我的心意不亚于卫瑾对你的一分一毫,为何你却总是不愿多看我一眼?” 他说完,又冷笑,“既然选择的话,你一定会偏私卫瑾,那索性不必选择了,因为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再无卫瑾,你只有我!” 明烟的手掌忍不住握紧,指骨节用力到发白,“所以?所以你为了这样的理由杀了你的亲弟弟?回答我,是不是这样啊,卫勋!” 卫勋冷冷道:“我没有杀卫瑾,我只是给自己争取了一次机会 分卷阅读23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而已。” 当年九功宴,湘东军出兵在即。拟定为两路,一路随同卫瑾进帝都,去赴皇帝的九功宴,另一路则由卫勋统领,去解常信麾下叛军的围兵之难。 只不过出兵前夜,他去找了一趟卫瑾,“我总觉得此次九功宴凶险有诈,你若前去我不放心。” 卫瑾道:“可是陛下之约如果不赴,恐会为湘东惹来猜忌,毕竟你我都知当今陛下到底在心中视湘东如何。” 卫勋沉吟后,才道:“既如此,不如你我兄弟对调,我替你去赴宴,你来引领湘东铁骑……”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卫瑾断然拒绝,“哥哥此言差矣,如果此次九功宴真是个危险之局,我又怎会将危险转移给哥哥,自己安然躲在哥哥背后,去做那样的贪生怕死之徒?” 卫勋劝道:“哥哥孤身一人无所畏惧,可你还有阿莲,你若有个闪失,要置阿莲于何地?” 卫瑾闻言沉默,没有立刻说话,卫勋见他犹豫动摇,又道:“世人只知有你,不知有我,我便是你的守护者,是你的影子,影子为主战死也属应当,这些事你我心中都应有数,只是你我兄弟,你从不那么去做罢了……但此次情况不同往日,你若真的有个闪失,要置我们湘东于何地?况且阿莲也会伤心,你忍心让她为你伤心难过吗?” 卫瑾犹在犹豫,“可是……” “你这是对哥哥不放心?还是觉得哥哥本领平常,连自己这条性命也护不住?” 卫瑾苦笑摇头,“我怎么会是这么想呢……” “既不是,便这么定了。”卫勋道:“你我私换一事,切不可对旁人声张,免得传入大宣,为湘东惹来祸端,还有为防不测,我想还是让姬容跟着你比较好,毕竟他为人机警,若真是行军路上有变,他对你也一定会有助益……” “那哥哥……” 卫勋道:“你不必担心,随机应变我总是会的,再说还有咱们湘东铁骑在,就算宴上席间有变,谅那皇帝也不敢对我如何,你要明白重担还在你这里,只要有湘东军在,我相信一切变化最终都会化险为夷的。” 明烟听卫勋说完,惊愕道:“所以你就是这样和卫瑾互换了身份?”她问完犹觉得不可置信,“所以当年去赴宴的人,其实是你?” 卫勋闻言却冷冷道:“我说过,我只是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我没有害卫瑾,是他自己运气不好,命中注定要中计身死在十里延亭。” 明烟闻言,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她的手急剧颤抖,几乎握不稳小机关弩。虽然心中明白,来人既是卫勋,那说明当年死的确是卫瑾。 ☆、181126 可即使心中已经有了觉悟, 但是亲口听卫勋说出来这瞬间, 明烟还是觉得心痛如绞。她想起当年败军归来,她望见伤腿伤心的“卫瑾”时, 心里在意的便只有他,她关切他过甚,所以根本没有过多精力去注意原本属于“卫勋”的尸体。 痛恨、后悔、伤心, 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来,令她瞬间痛苦难当。 他死了, 卫瑾他已经不明不白死了五年, 可她今日才知……明烟心中锥痛, 真是报应,那是她和卫瑾的最后一面,竟然也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明烟的神情过于明显,卫勋一瞬间便懂了,他冷笑道:“怎么, 觉得后悔了?痛苦了?难过了吗?” 他冷笑完, 又忽然吼道:“那我呢?我作为一个原本就不该存在于世的影子, 连死了都那么孤独寂寞, 没有人记得我,没有人在意我,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 多么可悲,而又多么无奈。 他不过是卫瑾的影子,是为了怕卫瑾会有意外,才不得不留在他身边的替身。卫瑾既然还活着, 这个替身便只能死去。 甚至他身后的墓碑上连个名姓都不能有,因为湘东王只有一个,卫瑾是老湘东王的独子,世人皆知,而他……只能是湘东众多死难的子弟中其中的一个无名之辈罢了。 明烟痛苦道:“你……”你说出口后,她又说不下去了,只觉得满腹伤心,欲哭无泪。 “我无声无息毫无存在感地跟了你们那么多年,寂寞了那么多年……”卫勋冷嘲道:“卫瑾只不过就寂寞了这么一次而已,你就为他伤心难过成这样了吗?你觉得这公平吗?” 明烟咬牙道:“你如果恨如果怨,冲我来便是,为何要害卫瑾?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孪生兄弟啊,你难道不知他心里到底有多在意你吗,你怎么可……” 卫勋却不待明烟说完,便怒道:“我说了,我没有害他!” 明烟闻言,更加愤怒,“你胡说!你胡说!” “我没胡说……” 她冷厉道:“你有你有!无缘无故你会那么好心和卫瑾互换身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明烟点指卫勋怒道:“原来你从那时便与大宣勾结了吗?你早就知道十里延亭有变,所以故意推卫瑾出去送死,你再偷天换日,替代他的身份 分卷阅读23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对吗?” 见卫勋闻言只是冷笑,却不说话,明烟更怒,“我说呢,你这些年为何对我避而不见,原来是怕在我面前露出破绽,才故意为之,借故来疏远我是吧?” 她又瞅了瞅他的腿,“看来这腿伤也是假的吧?不过是你想出来的理由和借口罢了,亏我以为你是因为腿伤才性情大变,却原来你从头到尾便不是卫瑾!” 明烟越说越气,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你刚刚问我为何当年弃你而选卫瑾?因为卫瑾和你不同,他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做这么丧心病狂、狼心狗肺的事情!你如此处心积虑、千方百计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这全天下的人,像你这样的人即使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也不会选你,因为你不配!” 卫勋闻言怒道:“你说什么!” “即使重回当年,即使再遇你与卫瑾,我的选择永远也都不会变。”明烟狠狠道:“不会选你,不会选你,这辈子不会选,下辈子不会选,永生永世都不会选!” 卫勋被明烟的言语刺激得濒临暴怒,他瞪着她的眼睛几乎泛红充血,但他还是没有对她出手,并不是因为她手中拿着小机关弩,而是……她永远也不能体会到的理由。 他转身扑向了一直从旁听着,此刻脑中已经混乱至极的赵萱娘。他本就距离萱娘位置不远,又是忽然发难,萱娘除了呆呆坐在床上,惊愕地瞪大眼,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明烟几乎是下意识便三推了机簧,机括声响,弩牙分合,一物如银火急速激射而出,直奔卫勋而去。 卫勋没有回头,也能听见那动静,他极力往旁边侧身,但还是很快便觉得腿上一痛,瞬间,便似有什么东西在左大腿处炸开一般,迸溅而出的血点毫无遮挡,直直喷在了赵萱娘的脸上,惹得她连声惊叫。 身后明烟握住小机关弩的手指无声地收紧,她看到卫勋左大腿处的位置,几乎被小机关弩射成了烂泥,喷溅而起的血肉糊了萱娘一脸,那场面看起来要多可怖血腥,就有多可怖血腥。 明烟的嘴唇抖了抖,这个混账东西!真是个混账!她原本并不想将他伤成这样!他若是停手不动,这个位置经过明烟的计算,最多是给他的大腿弄出点皮外伤罢了,可是他非要一意孤行,明烟特意避开的射出路径被卫瑾自己的移动又全部拉了回来,弩.箭的威力在这一射中被接收了个六七成,此刻这腿俨然就是废了。 看着他身形摇晃了几下,似要摔倒,明烟赶紧奔上前去,扶住了他。他似乎等的便是明烟来扶,甫一接触到她的手臂,便不顾伤腿,奋力扭转身,用力将她抱入了怀中。 明烟一愣,随后便想挣扎,可是感受到他浑身都在细微颤抖后,她又不由自主地停住,她明白这种颤抖是因为疼痛。 眼中忽然有泪滑下来,她不明白他何苦如此。 可是这个男人却一边颤抖一边将她抱得死紧,“好可惜,就差一点点,你便永远都是我的了,真的好可惜……” 明烟痛苦地闭上眼睛,只觉得泪水从眼眶中蜂拥而出,止都止不住。 她恨声骂道:“卫勋,你这个混账东西,在我面前,你还敢伤害萱娘……”你是疯了吗? “你既不肯喜欢我,那便一辈子恨我也好。”他的语气忽又变得如此温柔,比平日里卫瑾哄她的时候,还要温柔,“阿莲,你也知道我和卫瑾是孪生兄弟,所以你又如何得知,何时是我,何时又是卫瑾呢?” 明烟的眼睛猛地睁大,随后身体忍不住颤抖,“你说什么?” 他无比温柔地笑了笑,“你就用尽余生去想吧,但我想你恐怕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 血似乎无穷无尽,从他的伤腿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的唇色渐渐苍白,搂住她的手臂也变得无力,闻声赶来的褚月诸人推门闯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滑坐在血泊中的那个男人,以及抱着他哭叫得不成样子的那个女人。 “喂,你醒过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混账,你不能死啊,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你到底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男人气若游丝,可是说话的声音却温柔得令人心碎,“你不是喜欢万事刨根究底,弄得个明明白白吗,那你便去查吧……你喜欢查就去查……” 明烟看着怀中的男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她对褚月失声大叫,“阿月,阿月,去叫郎中,快去叫郎中……” 已近五更时分,宁徽听到有人敲门。他和衣而卧,其实并未睡着,听到动静时,略微顿了顿,才快速翻身而起,前去开门。 月色掩映下,明烟神情悲切,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前。她神思不属,根本没有意识到门已经开了,只见她抬起手,似乎还想再敲上一敲门,直到被宁徽抓住了那只手,才茫然抬起头来。 宁徽望着她,微微蹙眉,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在她侧面的脸颊上抹了抹,却发现没有抹掉。那是早已干涸的血点,衬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 他似乎怕吓到她般,轻缓开口,“明烟……” 分卷阅读23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可是宁徽的话尚未说完,却见她已经快速扑入了他的怀中,然后……放声大哭。 明烟哭得抽噎不止,上气不接下气,道:“宁、宁徽……宁徽……” 他展臂慢慢地搂紧她,“别怕,我在。” “宁徽、宁徽……” 他柔声问:“怎么了?” “卫瑾、卫瑾……”她抽泣了好半晌,这句话才得以说清,“卫瑾他死了。” 宁徽轻拍她后背的动作顿了顿。他自然知道卫瑾死了,更甚至今夜在花阑坊发生的事情,他也并非全然不知。 虽然事前明烟已经嘱咐过,这件事是他们湘东自己的事情,她不希望宁徽介入其中,就交由她自己处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她,于是偷偷去了一趟。 她……他是说明烟,面对“卫瑾”的欺骗,她比他预想的似乎还要愤怒。他并没有留到最后,但他几乎可以预见最后的结局,一定惨烈非常。 卫瑾……不,他已经不是卫瑾。这个他曾经暗暗嫉妒和比较了许久的男人,就在他和明烟对峙的那一瞬间,面对那个注定落败的“卫瑾”,宁徽心中忽然起了那么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他暗暗想,卫勋的今日或许便是他的明日。明烟不能原谅卫勋,等他日他的身份揭破,她又如何肯轻易原谅他呢? ☆、181127 宁徽悄悄离开了花阑坊, 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然后等明烟上门。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在这个时刻里, 她失去了一切,她无人可以依靠、可以信任,所以她一定会来他这里。 他用力搂紧怀中这个不停啜泣的女人, 忽然有些伤感。若真有一日,连他也失去了明烟的信任, 届时悲伤欲绝的她, 又该寻求何人的安慰呢? 知道自己是在杞人忧天, 但他见不得她如此悲伤难禁的模样,尤其那悲伤的源头,还是他亲自给予的……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忍。 宁徽边想边轻轻拍了拍明烟的后背,故意打趣道:“月冷露重, 况且天也快亮了, 还是进门说吧, 不然让人家看到你这一大早在我宅子门前哭哭啼啼的, 还以为是我对你始乱终弃呢,那我岂不是要被冤枉死。” 明烟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虽然她根本笑不出来,但不能否认,听宁徽说会儿话,她的心里已经舒服多了, 不像刚刚无论想到什么,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随着宁徽进门,听他道:“你是要睡一会儿,还是与我在庭中坐坐?” 明烟微微扶额道:“其实很累,但我睡不着。” “那我便陪你坐下来,说会儿话吧?” 见她点点头,于是宁徽牵着她的手,步向通廊。还是从前围炉煮酒的位置,不过宁徽在明烟落座后,去她房中取了一件外衫,给她披上,“你刚刚哭过,心神有损,小心着凉。” 见宁徽说完话,似要坐到她对面去,她忽然快速伸出手,拉住了宁徽的手掌,“别走……” 他顿住脚步,会意,随后折返坐在她身畔,一揽她的腰肢,往后用力搂了搂,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好吧,想聊什么?” 明烟往他怀里趴了趴,耳朵枕在他胸口,低声问道:“你为何不问今夜的事情?” 他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想来也知道,不太好。” 明烟缓缓“嗯”了一声,“你知道吗?卫瑾他其实早就死了,死了五年了,我竟然毫不知情……” 宁徽道:“你这是内疚了?” 她没有回答,继续道:“当年活下来的其实是卫勋,也就是卫瑾的哥哥。”她顿了顿又道:“我……我打伤了他的腿……” 听宁徽淡淡“嗯”了一声,她转而抬头去看他的神情,“你怎么毫不吃惊?”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他骗了你那么久,你的眼里又不揉沙子,这大概便是……唯一的结局了吧。” 明烟重新枕上他的胸口,“怎么感觉你今夜情绪也十分低落呢……” 听他慢慢叹了一口气,“你心情不好,我又如何开心得起来?” 她缓缓搂紧宁徽的腰,“其实我来,并不是只想和你倒苦水的。” “哦?”他故意逗她道:“不然呢?莫不是因为太想我了,所以睡不着,故而深夜来见?” 明烟抬起头,微微蹙眉,望向宁徽,“我是想听你说说那夜你没有说完的话。” 宁徽其实知道她在问什么,但还是问道:“什么话?” “就是那夜你所提的破局之法。” 宁徽瞅着明烟,好半晌没有说话。她不解,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 他淡淡道:“看来你在卫勋那里一无所获。” 明烟愣了愣,是的。卫勋的血止住了,她保住了他的性命,却撬不开他的嘴。他闭口不言,无论她问什么,他都像个河蚌一样。想要知晓一切,卫勋这里已然行不通,就像卫勋最后所言,她只能自己去查。 但时间紧迫,湘东又牵涉其中,她其实 分卷阅读23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心内心急如焚。或许宁徽的法子会如同他所言般的危险难测,但如今她也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只得登门来问宁徽。 宁徽似乎有些犹豫,“我的法子……你未必喜欢。” 她有些焦急,“你先说说看嘛。” “那我可说了。”见明烟点了点头,宁徽又道:“你先答应我,无论你接不接受这个主意,你都不能动怒。” 她几乎要被他的啰嗦气笑,“好好,宁公子,你便说吧,我洗耳恭听。” 宁徽微微蹙眉,看着明烟认真道:“我希望湘东可以不计前嫌,再度勤王。” 什么?! 明烟的神色立刻就变了,宁徽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瞬间便无声堆垒而起的冰霜之气。 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你想让湘东做什么?” 勤王?为什么?凭什么! 她的怒意似乎已经蹿到了最高点,在她就要忍不住开口时,却听宁徽道:“如今的帝都阴谋重重,背后之人居心叵测,我们被动至极,时间又紧迫无匹,唯有兵行险招,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宁徽见明烟立刻便要说话,便将自己修长的指抵在她的唇上,耐心道:“烟烟,听我把话说完。” 明烟按捺住脾气,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宁徽继续道:“九功宴这一局至此已经十分明显,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皇上,所以皇上这一局便是和他们的最后一战,之前输赢不要紧,但这最后一局只能赢不能输。” 明烟无声蹙眉,听宁徽道:“皇上如果有个闪失,就不像死个王爷,死个将军那般简单了,那会天下动荡,生灵涂炭的。” 他望着明烟,“你是湘东人,你不希望你们湘东的遗民受战火之苦,而这大宣子民对于当今陛下而言,亦如是。”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还记得你在荒山客栈时,对待那些误会你的愚民时,依旧宽容大度,因为你心里明白,无论这天下错的是谁,百姓总是无辜的,所以为了这天下百姓,当今陛下也不能有事,你懂我的意思吗烟烟?” 明烟好久未说话,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开口,“我自然明白……不过你这再度勤王又是何意?” “就如我那夜所言,既然对方的目标是皇上,是陛下,那我们就把陛下拱手送出来,来引蛇出洞,从而将他们一网打尽。” 明烟微微蹙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们手上有筹码,对方便不能放心,只有将手上的筹码全部丢出去,背后之人才终会现身。” 宁徽话锋一转,又道:“但一无所有,我们又靠什么去保陛下的性命?所以我希望湘东可以成为隐在最后的筹码,在最终那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勤王,摧毁所有的阴谋,将幕后之人一网打尽。” 明烟听完后,许久未言,她慢慢推开宁徽的怀抱,认真望着他,“你对你的师兄真是忠心不二,你说的字字句句,每计每谋,都在为他着想,为他铺路,我且问你,你可想过我,想过我们湘东,想过因为这个暴君自私的决定而枉死的那些湘东之魂?” 宁徽也望着明烟,许久,才语重心长开口道:“烟烟,我明白你的心结无法凭着三言两语而解,但这世上的事情解决的途径并非只有兵戎相见、血流成河这一条路。你想过没有,要想谣言不攻自破,有时候并不需要发誓赌咒,只要让天下所有人看到你做了什么,便是最好的反击。” 他握紧明烟的肩膀,认真道:“湘东只要再度勤王,都不需要陛下主动澄清什么,当年的谣言已经不攻自破,湘东忠于大宣,忠于陛下,即使这些年饱含冤屈,还是愿意为了这天下而出勤王之兵……烟烟,你也知道天下悠悠之口难禁,难道这最后的结果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明烟露出痛苦的神色,“是,你说的都对,可是……可是那个暴君……湘东为何还要勤王……为什么……” “烟烟,就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皇权更替从来都是血淋淋的,陛下固然有错,但你还真的以为他会跪在湘东面前,忏悔过往、乞求原谅吗?” 他顿了顿又道:“还是比起来再度勤王来洗清湘东曾经的冤屈,你更愿挥兵而起,杀得血流成河、天下大乱,逼迫皇帝不得不跪在你面前,面对你那血淋淋的刀戟,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你忏悔求和?” 明烟只觉得胸口闷痛,必须要大声反驳宁徽,才能舒出这口怨气,但她忽然哑口无言,不知到底还该说些什么。 宁徽的话,细细想来,确实如此。难道她还真指望皇帝向他们湘东跪地认错吗?就像宁徽曾经所言的一样,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与大宣刀兵相见一直便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局,这也是当初卫勋他们一力主战时,她坚持一定要来大宣一查究竟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惧怕大宣,而是她忧心那些遗留在大宣的湘东遗民。一旦开战,他们受到波及是必然之事。那么多年了,分隔两地、骨肉分离已经是她的无能之过,怎可以在多年后,在他们已经慢慢熟悉在大宣的艰难生活后,又再度强行将他 分卷阅读23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们拉进战火之中。 她想到了开羊汤摊的何大哥,他的妻子就快要生了……他并不想回到湘东去,他想留在这个大宣的妻子身边,和她共度余生…… ☆、181128 她第一次深深懂得了为何她不是个男人, 会是那么多人心中的遗憾。因为她永远无法彻底刨除掉感情, 做到冷静地算计得失,就像眼前的宁徽一样。 或许她永远都配不上那个位置…… 宁徽看着明烟露出一抹奇怪又悲伤的神情, 忍不住道:“烟烟……” 明烟打断他,“不要再说了宁徽……给我时间,让我想一想, 好吗?” 宁徽顿了顿,才道:“当然, 但我希望不要太久, 因为我们时间并不多了。你也知道卫勋和帝都疑云是脱不了关系的, 他这里有变,或许很快便会被幕后之人知晓,我们若想出奇制胜,只能快速应变,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你懂吗烟烟?” 明烟没有说话, 她只是略显疲惫地点了点头。 宁徽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眼, 若不是迫在眉睫,他也不想逼她在如此伤情的夜晚还要这般劳心劳神去想这些。 “天都快亮了,去休息休息吧。” 她蹙眉,“我不想睡……” 他拉着她的手向卧房走去,“不行……就当陪我睡一会儿,嗯?” 明烟是下午才起身的, 因着精神不好,只觉得睁开眼摸着脸都是肿的,还好揽镜自照,脸并不肿,或许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宁徽不在,但在枕头上给她留了字条,意思是说,今日她就在家休息,不用去天都府了。 明烟暗想,也好,都这般时辰了,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洗了脸,穿好衣裳,独立院中,望着满院空寂。宁徽这宅子好是好,可惜他若不在家,便显得有些凄凉之感。 不知为何,并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可是花阑坊如今关着卫勋,她打心眼里不想走进去。 不如……四处逛逛,等时辰差不多了,再到天都府门口等宁徽下差,与他一起吃些晚饭。 打定主意,明烟便到了宅子门口。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个东西翩然落地,缓缓压在了她的脚面上。 明烟微微蹙眉,低头打量脚面上的东西……好像是个诗笺?不过比普通的诗笺精致些,也高级些,似乎是和那种藏画配套的某种特制诗笺。 明烟弯下腰将它拾起来,解开上面打的花结,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几行小字:我家主人请明姑娘晚间一聚,事关宁徽大人,请一定赴约。底下的落款是无方斋。 明烟捏着诗笺的细长手指紧了紧……无方斋的主人?那夜和宁徽纠缠不休的那位姑娘?想到这,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真是没完没了,她都没去找她的麻烦,她竟然还敢送信前来,主动挑衅? 明烟冷冷一笑,看来事前已经将她查了一遍了,不然怎知她是个姑娘?这笺子都送来宁徽的宅子了,她要是不前去会会这位姑娘,岂不是显得她怕了? 她自然相信宁徽对她的情意,想来这位无方斋的主人也是喜爱宁徽俊俏,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纠缠。 明烟哼了一声,将笺子收好,“宁徽你这只狐狸精……罢了,我就日行一善,帮你解决了这朵烂桃花好了。” 距离无方斋主人约的时间还早了些,明烟就依照原先的安排四处转转,顺手买了一些宁徽喜欢吃的东西。每回都是他迁就她的喜好,嗯,偶尔也要礼尚往来、投桃报李。 本来她是想着逛一逛、买一买,然后去天都府等宁徽的,不过既然无方斋的主人约了她,那就只能改变计划了。 见时辰差不多了,明烟便拎着一堆小吃小玩意去了无方斋主人约定的地方。 她这地方选的倒是雅致。站在楼前,明烟如是想。 这是一处茶楼连着画楼的雅集,客人可以在此作画,笔墨纸砚另算钱,包间按照单点的最贵的茶钱结账。 明烟和伙计报了无方斋主人的名字,便被直接让到了三楼,想来这无方斋主人是这里的常客。 伙计只说客人在三楼最里面那间房,随后便要离开。 明烟拦住他道:“你不带我过去?我初次来,走错了怎么办?” 伙计道:“无方斋主人作画时不喜有人打扰,您就往我说的方向走便是了,无方斋主人身边的人会领您进去的。” 明烟望着伙计扭身离开,暗想,真是好大的规矩。 不过恰如伙计所言,明烟甫一靠近三楼尽头,便看到了那夜在黑市遇到的那位绿盈姑娘。 绿盈见到明烟,直接上前道:“明姑娘来了?不过请稍后,我家主人还在画最后几笔。” 明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啊,这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不置可否,原地等待。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听得房间内有人唤道:“绿盈。” 分卷阅读23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绿盈对明烟道:“请稍候。”然后推门而入。 须臾,她又重新退出房间,请明烟进门。明烟刚要进去,绿盈又将她拦住,“明姑娘,您手上这些东西,不好带进去的,我们主人肺不好,闻不得怪味道,而且房间内画稿颇多,要是弄脏了一两张,也是给姑娘您添麻烦。” 明烟好笑地瞅了瞅绿盈,又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上的东西。这是瞧不起谁呢?弄脏了她会有麻烦?是怕她穷酸,赔不起吧? 这要是搁在往日,明烟只会一笑置之,入乡随俗嘛,人家要把东西放在外面,她脾气随和,十之八九也就放了,更何况对面还是个姑娘,她又素来的怜香惜玉。 可今日不同往日。这个无方斋主人要来纠缠宁徽,已经令明烟不快,竟还如此明目张胆地羞辱她,就冲这居心,她不回馈一二,都对不起人家这番安排。 明烟不仅没有停步,还一把推开了房门,故意大声道:“哎呀,这可不行,这都是宁徽素来喜欢吃的,我特意给他买的,怎能放在外面?谁知道这里干净还是不干净……” 眼见得绿盈神色变了,明烟心中暗暗一笑,继续道:“刚刚姑娘你说什么来着?弄脏了画,我会有麻烦?没事,你不用替我担心,如果弄脏了你家主人的画,我照价赔偿就是,无论多贵,我都赔得起,只要你家主人报得出。” 话说完,再也没看绿盈一眼,明烟已经提着东西,大模大样进了刚刚无方斋主人说话的那个房间。 此刻天色已暗,房内燃了烛火,但门前挂着长长的白纱拖地帷幔,随着明烟开门的动静,那纱幔翩然,无声荡起,慢慢拂过明烟的胸口、腰间。 明烟无声蹙眉,等着那些碍事的纱幔缓缓挪开,借着影影绰绰的火光,正见到背对她跪坐着的一名女子。女子的发髻一半高高挽起,另一半则垂散在她玉白的脖颈上,黑白交映下,更显得那脖颈细弱无骨、纤细非常。 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用挽着发髻的那半张脸,静静地扫了一眼明烟,“你来了。” 明烟吊儿郎当,将手上提着的东西负手勾在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才道:“这位姑娘你盛意相邀,明某人岂敢不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快到了女子近前,却见她跪坐的是一处探台,需要脱了鞋,步上几层木质台阶,方能到她身边作画的长几盘落座。 女子无声看了看跪坐于她身下的长绒毯子,又瞅了瞅明烟,“请去履。” 这回明烟倒是没再坚持,直接脱了鞋,步了上去。她虽然对这个无方斋的主人没什么好感,但探台之上,挂画林立,风格迥异,令人目不暇接,倒是可以一观。 明烟近前,逐一步过扫过,暗想,朝彩这是没有前来,不然那丫头看到这些,岂不是要疯了,因为这些画的落款处,无一例外,都是圣嘉长公主的画作。 见明烟逐一扫过那些画,虽不说话,却看得仔细,女子便道:“怎么?你也喜欢这些画?” “我朋友喜欢。”明烟懒懒看向女子,“我是个俗人,不懂这些。” 她一边说话一边居高临下打量对面那无方斋的主人,却惊愕地发现,这在室内,而且还这般晚了,这女人竟然还带着那日在黑市遇到她时,带着的暹罗护面。 明烟暗想,这人到底是多奇怪?那日黑市大家都带暹罗护面,所以她当时见这个女人带着护面,便没有多想,但此刻二人独处,还是大晚上,她竟然依旧带着护面不曾摘下,不由得让明烟产生了一种怪异之感。 莫非她…… 明烟正想着,却听女子问道:“你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做什么?觉得我戴护面很奇怪吗?” 明烟见她提到,索性一笑,“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若说不奇怪,你可信啊?” 女子被明烟噎得一愣,随后冷冷哼了一声,却没再说话。她低头将手中的画最后盖上了印章,“喂,帮我把画挂起来晾干。” 明烟斜晲了她一眼,暗想真没礼貌,懒得理她。她扭过身,本想不理那女子,谁想她理直气壮继续道:“我坐久了腿麻站不起来。” ☆、181129 明烟转回身, 盯着她, “可你的丫鬟,就那个绿盈姑娘, 她说你的画都贵重得很,叫我远远躲开,碰都不要碰, 不然我恐怕会因为赔不起,而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女子:“……” 明烟暗想, 刚刚警告她不要碰画, 现在又颐指气使命令她挂画, 当她是没有脾气的是不是! 两人无声互瞪,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女子胸口无声起伏,不过须臾,便听她控制不住地低声咳了起来,开始她尚能极力忍住, 不过后来越咳越厉害, 明烟见她按在长几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终于上前, 拎起了那幅画,“挂在哪儿啊?” 女子捂住胸口,费力抬手指了指对面空出的那个位置,明烟会意,便将那幅画挂了上去。 这幅画卷比其他的画略长一些,画幅也更宽广一些。挂好之后 分卷阅读23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画卷垂直而下,展在眼前。明烟不由自主注目观瞧,却是一名女子的画像。 画中女子的年纪该是不大,宫髻高耸、眉目如画,团扇在手、未语先笑,着一身华贵不凡的宫装,正坐在宫廊下、小亭间眺望远方。 明烟虽然不似严朝彩画技出色,但也并不如她刚刚自称的那般完全不懂画。她看的出来这幅画与其他那几幅似乎都是出于同一人之手,只不过眼前这幅似乎又因为某种原因,和余下几幅略显不同,因为这画里每一笔的描绘间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在内,好像画者对画中人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感情,所以成画之后,会给观者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看了那幅画许久,才想起刚刚女子似乎是给这幅画最后落了章……能落章的初稿画作,除了画师本身,又能是何人? 可余下那几幅画可都是圣嘉长公主所画的,难道……明烟想到这,立刻去看这张宫装丽人画作的落款处,果然是署着圣嘉长公主的名头,再往下是日期,明烟心中一惊,正是今日! 她豁然转身,看着身后正在细细研墨的女子,她低垂着头,没有束发的那半边发丝牢牢挡住了她半边的脖颈,而那令明烟不解的暹罗护面则在披散的青丝间,隐隐透出一股子诡异的色泽。 明烟慢慢蹙紧眉,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女子没有抬头,依旧研墨,“你觉得我该是何人?” 明烟静静地打量她。她想起严朝彩曾说过的话,无方斋的主人手里有很多出自圣嘉长公主之手的画像……她一边打量这个女人,一边逐一扫过那些垂挂着的画像,无一不是以圣嘉长公主的名义落款的。 圣嘉长公主明明已经死了,可眼前这个女人又以圣嘉长公主之名落款……明烟的神情变了变,随后冷笑,怪不得无方斋总能搞到别人搞不到的,出自圣嘉长公主之手的珍稀藏画,原来这才是秘密玄机。 明烟勾唇笑了笑,“不知道无方斋的主人偌大名气,要是传出来她卖出的所谓圣嘉长公主的亲笔画作,其实都是无方斋主人自己捉刀执笔所画的仿作,又会如何呢?” 女子终于停住研墨。她慢慢抬起头望向明烟,出口的语气有些冷,“仿画?只有不入流的东西才会去画仿画。”她盯紧明烟,“你可别拿我和你那个登不了大雅之堂的朋友相提并论,我从不画仿画,我这里也从没有仿画。” 明烟见她话意间羞辱严朝彩之意甚浓,正自不悦,可是听她说到最后,明烟又觉得悚然一惊。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承认自己在画圣嘉长公主的仿画,而刚刚她却亲眼所见这个女人以圣嘉长公主之名落款,莫非她是…… 明烟暗暗惊疑不定,却见女子抬头指了指刚刚让明烟挂上去的那幅宫装丽人的画像,“你看过那幅画,又见过我本人,竟然还会问出来我是何人这种蠢话,看来他现在挑女人的眼光是越来越不济了。” 见明烟闻言皱眉,李娪继续道:“脑子又不聪明,长得也普通,也不知道他喜欢你哪里,估计是……” “你认识我吗?怎知我不聪明?至于长相,那还真是抱歉,宁徽喜欢我喜欢得紧,可见你虽然是个画师,审美却不怎么样。” 第一次,明烟不待对方把话说完,便直接怼了回去。一口气突兀地憋在喉咙口,令她不吐不快。 她指着身后那幅画,“你的意思是说你便是那画中人了吗?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有看出来,你若说画中人长得美,我倒是无话可说,可你……” 明烟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话意明显,那便是:拜托,你和画中人一点都不像。 明烟这番话一出口,李娪的神色便是剧变,她的胸口起伏剧烈,指着明烟的手指微微颤抖,“放肆!” 明烟冷冷望着她,心想这女人真当自己是圣嘉长公主了不成?简直公主病的厉害!肆意讥讽别人就行,别人说实话就是放肆,还讲不讲理了。 她冷眼看着李娪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开始她以为她在装腔作势,但不一会儿她又觉得好像不太对。明烟赶紧凑到她近前,拍了拍她的后背,高声冲着门叫道:“那个……绿盈姑娘,你家主人好像不行了……” 接下来便是一阵焦头烂额、人仰马翻。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不是真有什么病,好像一口气喘不上来,便没有声息了。 绿盈心急如焚,将明烟赶到了一边,随后又是帮女子顺气,又是揉按后心,好半晌那个无声无息的女人才终于又开始剧烈喘息起来。 绿盈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瓶药,又立刻倒了水,伺候女子服药。明烟远远看着绿盈要伺候女子服药时,似乎将她一直牢牢戴在脸上的护面给摘掉了。 明烟好奇之下,不动声色往那边凑了凑,却惊见女子的那半张脸上净是烧伤后余留下的斑驳痕迹,虽然历经岁月,但痕迹依旧明显,衬着另外半张姣好的容颜,只觉得狰狞如鬼。 明烟心中大惊,往后急退了数步,不小心撞翻了旁边书案上的镇纸,只听镇纸咣当一声落了地,引得女子抬头望了过来。 李娪 分卷阅读23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和明烟眼神交汇的瞬间,李娪便惨叫一声。她的手指紧紧抓住绿盈的胳膊,“护面、护面……给我护面!” 绿盈被她尖利的指甲抓疼,吃痛之下强自忍住,“主人,先把药吃了,再戴上护面不迟……” “不,我不吃药,给我护面,把护面给我!” 绿盈哭着劝道:“主人,戴着护面,如何能吃药啊,主人,听绿盈的话吧,绿盈求你了……” 话音未落,却见明烟已经到了近前。她蹙眉一把拨开绿盈,另一只手才擒住了李娪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迫使李娪不得不张开了嘴,又从绿盈递来的瓶子中倒出一枚药丸,扔进李娪嘴里后,合上她嘴巴的同时,在她颈侧某处拍了一下,只见李娪下意识吞咽了一口,药丸已经进了肚子。 明烟见李娪服了药,才站起身来,轻轻哼了一声,“对付你们主人这么不配合的人,还讲什么道理,像我这样才会有效,懂了吗绿盈姑娘?” 谁想绿盈勃然色变,怒声道:“你这个民女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们长公主殿下如此无礼,简直放肆至极!” 长公主……殿下? 明烟吃惊之下,再度去打量李娪,却见她已经将护面重新牢牢戴在了脸上,只余下一只眼睛冷冷地瞪着她。 好半晌,李娪道:“绿盈,你出去!” “可是殿下……” “出去!” 绿盈出去后,李娪继续和明烟大眼瞪小眼。明烟轻咳了一声,“你真是……圣嘉长公主?” 李娪冷笑,“我不是,难道你是吗?” 明烟奇道:“你不是死了吗?” 李娪一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护面,一边冷冷道:“弄成这副鬼样子,丢了皇家的颜面,自然是要对外宣称死了才恰当吧。” 明烟细细想来,大宣其实并未提过圣嘉长公主已死,她只是自九功宴之后,从此消失了而已。 她脸上有烧伤,而娄冉冉的故事里也提到了九功宴上的大火,难道圣嘉长公主脸上的伤,是在九功宴上所伤? 不对。明烟又想了想,之前找到的九功宴与宴众人的名单里也没有圣嘉长公主的名字啊,既如此她应该并没有参加九功宴才对呀,那未参加的话,她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明烟暗暗琢磨这些事的时候,李娪却在无声地打量明烟。她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扫到头,最后从鼻子里慢慢挤出了一声哼。 明烟听到那声哼,觑了她一眼,正被李娪瞧见,听她道:“我就是看不出你哪里特别,能得他如此青眼。” 他是谁已经不用问出口了。明烟看着李娪暗想,算了,也没必要和一个病人如此置气,便道:“我好与不好,不劳公主费心,而这乃是我和宁徽之间的私事,并不需要旁人品头论足。” ☆、181130 “宁徽?”李娪冷笑一声, “你什么都不知道, 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喜欢他。” 明烟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不知为何, 总觉得李娪话中有话,令她有些不安。 李娪道:“他喜欢你,亦或是你喜欢他, 那都是一时的,都是不可能长久的。”见明烟闻言瞪着她, 她继续道:“不懂?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曾经是什么样子, 亦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她说完复又打量明烟, “我能理解,被他那样的男人多看了几眼,就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存在了,这样的蠢货从前宫中从来不缺,可你知道最后那些东西都是什么下场吗?” 明烟不知为何, 心中升起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你有话便直说, 不用阴阳怪气的。” 李娪见明烟不快, 却忽然笑了起来,指着刚刚让明烟挂上的那幅画,问道:“你觉得自己的容貌,比之画中人如何?” 明烟却看也未看,直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在说, 如今你容颜虽然有损,但曾经美貌无双,胜过我许多,是吗?” 李娪冷冷一笑,“我只是告诉你,他阅过无数美人,就连本公主曾经的容貌在其中都排不上最美,更何况是你?你凭什么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而不是另有所图,才与你纠缠不休?” 明烟的手指无声收紧,却听李娪继续道:“我想以他那般形貌,若是有心想亲近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可能铩羽而归,可是我劝你一句,不要以为他看着你时满腹情意,便以为他真的爱你如命,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明烟挑眉道:“哦?这么说,你了解他了?” 李娪道:“我认识他那么些年,总比你与他相处的短短时日要有说服力得多吧?” 见明烟神色不愉,李娪又道:“我说你们相识不过短短时日难道不对吗?他不过重回帝都不久而已,他喜欢你能有多久,你喜欢他又有多久?他那样的男人是很容易便让女人意乱情迷,从此坠入情网的,只可惜我比你了解他,短短时日,你又不如他往昔见过的那些女人十分之一的美,你真以为他对你是真 分卷阅读24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心真意,毫无他图的吗?” 明烟沉默了许久,久到李娪以为她已无话可说,却听她忽然笑了笑,道:“原来圣嘉长公主殿下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便是在他背后如此诋毁他吗?” 见李娪闻言瞪大眼,明烟顿了顿,又道:“如果感情要以时间来计算深浓与否,我只能说很显然宁徽他心仪的并不是长公主殿下你,毕竟你也说了,你们认识在前,又相处如此之久,可惜他还是没有选择你,这不就是结果了吗?事实胜于雄辩,多说无益,我相信宁徽,他也相信我,长公主殿下,您这招挑拨离间可以收场了。” 明烟的这句话像是一根锋利的毒针,直接将李娪的心脉刺穿,瞬间迸溅而出的血液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尖细的指甲用力抠紧几案,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深陷情局里的女人果然都是如此愚蠢。” 明烟哭笑不得盯了李娪片刻,忽然觉得今夜之行可以到此结束了。两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互相挖苦和讽刺对方这种戏码,一上来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本就没有这种经验,感谢李娪给她补上了这一课,不过这种没意思的事情,很快便会令人厌倦。 如果李娪今夜叫她来此,就是为了听她说,她如今虽然伤了脸,但曾经很美,强过她许多许多,宁徽都没看上她,所以宁徽如今对她的倾心也是虚情假意这种废话的话,那么她只能说,她现在想要告辞了。 明烟慢慢掸了掸自己有些褶皱的袍袖,对李娪道:“不论如何,感谢长公主殿下诚意相邀,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告辞了。出来的久了些,我怕宁徽找不到我,会有些担心。” 见明烟重新将那些吃食和小玩意拎在手中,扭身就要下了木阶梯,李娪忽然从旁侧放画的青花白瓷圆口缸内抽出了一幅画。那画卷成轴,形态颇长,被李娪这么横着推过来,正好拦在了明烟迈出的小腿位置。 明烟猝不及防,差点绊倒了,一时有些恼了,“长公主殿下,你这般行径,有意思吗?” 李娪却冷哼道:“真是高傲又自信……也罢,你既然应邀前来,我也不好让你空手而归,这幅画送给你,就当做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明烟冷冷道:“不需要。” “不需要吗?”李娪冷笑,“你确定不打开看一看?信我所说,你若是看了,还能无动于衷,我便把这满屋子的画作都烧了,向你赔礼。” 至此,明烟已经很后悔今晚赴约了。她如今只想赶紧回去,和宁徽共进晚膳。不过看李娪这个架势,她若是不打开这幅画看一看,她是决计不会让自己离开的。 明烟暗想,也罢,何必和一个病人如此斤斤计较,不就一幅画吗?看完了她就走人,当今夜从不曾见过这个女人。 明烟将手中的那些零碎,放在了几案旁边,随后弯下腰,抽出那卷画轴,重新坐回李娪对面,将画轴放在李娪作画的长几上,才慢慢抽开了系画的绸带。 抽开绸带的同时,画轴也随之滚动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惊心动魄的红。那红如此热烈、如此眼熟,又如此神秘销魂,令明烟的细长手指不由自主便加快了画轴的滚动,以期看到更多臆想的画面。 “这么多年了,与他重逢之后,我终得了这么一张独一无二的画像。” 听李娪如此低语喃喃,明烟不由得瞅了她一眼,随后心底浮上一丝奇异的感觉。这种红色艳丽无双、勾人心魄,似乎曾在严朝彩所画的那张林无惜的仿画上见到过。 但眼前这张只在严朝彩那张之上,不在严朝彩那张之下,或许真如严朝彩所言,圣嘉长公主李娪,才是这世上最会画林无惜的人。 想到这,她微微困惑,只是好奇怪,传言中圣嘉长公主不是独独钟爱林无惜的吗?为何在她言语之间,似乎最喜爱的却是宁徽呢? 她脑中想着这些,手中画卷却依旧继续展开滚动着。画中人的衫摆、腰身、胸口逐一呈现在眼前,明烟虽然还未看到脸,却愈加肯定,这画中人一定是林无惜。 这是圣嘉长公主亲手所画的林无惜。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时,明烟的心陡然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此刻,画轴已经滚到了画中人脖颈的位置,明烟下意识便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她觉得这画上的林无惜是有脸的。 她拨动画轴的指尖微微发颤,再之后,她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有眼睛无声睁大,仿佛受到了惊吓。 画中人红衫素手,他的右手抬起,覆上右脸上带着的璀璨无双的暹罗护面,如果不看左脸,会觉得这右边的护面已经占尽天宠,可即使如此夺目的护面,也无法掩饰画中人天生绝艳的未着护面的那另外半张左脸。 明烟觉得此刻胸腔里急速跃动的位置,似乎被画中人左脸所展露出的惊艳笑容悄然捏住了一般,她只觉得无法形容的心疼又窒息,令她猛地大喘了一口气。 半张暹罗护面,半面如意红妆。 她曾经做梦都渴望摘掉他的护面,看看倨傲得不成样子的那个少年,世人惊艳议论下的那张脸,到底美成了什 分卷阅读24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么模样。 可此刻终于得见,却令明烟觉得惊怖,觉得窒息,觉得不可置信。 画中人着了红妆的半张左脸,极艳极美。明烟忍不住伸出手指慢慢抚摸过他的眉眼,可是眼中却有控制不住的温热东西无声沿着脸颊滚了下来。 “看来我的画技又精进了不少呢,竟然有人可以看着无惜的画像,惊艳到落泪。” 李娪看着明烟无声滑下的泪水,冷冷一笑,“怎么样?现在再来想想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的唇无声贴到明烟的耳侧,“他只让你知道他叫做宁徽是吧?是不是从来没和你提过他曾经叫做林无惜?” 李娪说完后,慢慢退后,好整以暇望着明烟,“听说你是湘东人……对了,你现在还觉得他故意接近你,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你了吗?哈哈哈哈……” 大笑似乎让李娪的肺部颇为不适,所以她的笑有些断断续续,但即使如此,也能清晰地让听到她笑声的人明白,此刻她是有多么开怀。 明烟在李娪的笑声中,默默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又在衣袖上无声蹭净了双手,才开始将眼前铺开的惊艳画卷,重新慢慢卷起来。 李娪眼看着明烟安安静静将画轴上的绸带重新绑好,忍不住又道:“我喜欢他,我能接受他的从前与现在,黑暗与光明,所有所有……” 她挑衅地望向明烟,淡淡一笑,“你能吗?” ☆、181201 满室静寂, 她没有等来明烟的任何回答, 她只能看着她抱着画轴,无声步下木阶梯, 穿好鞋子,再未回头看过她一眼,径自扬长而去。 绿盈见明烟离开了, 方才走进室内,对李娪道:“殿下今夜何必约那个女人前来?” 她又瞅了瞅李娪略显苍白的神色, 微微抱怨道:“殿下千金之躯, 和那种没有身份的丫头计较什么呢?让自己玉体受损, 还要服药,何苦来哉?” 李娪没有说话,她只是无声望向散落在几案边角的那一地吃食和玩意,心中微微冷笑,看来明烟也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不是吗? “东西都忘了带走, 画也收下了, 我的目的便达到了, 吃点药又算什么?” 绿盈不太懂李娪的意思,“殿下?” 李娪轻轻拍了拍绿盈的手背,“去给我炖点银耳雪梨吃,润润肺。” 见李娪似乎心情大好,绿盈瞬间便不抱怨了,她喜滋滋应了是, 便去准备李娪要的东西了。 明烟抱着画离开雅集,被夜风忽然一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悄然浮现的月轮,竟已是这般晚了。 她出神地望着今夜异常华美的月色,肩头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她猝不及防下怀中的画眼看就要落地,她一个激灵立刻蹲下身去急速捞回来,却被一个异常粗糙的背篓,划伤了手背。 “哎呦呦,姑娘,你这没事吧?”背着背篓和明烟侧身而过的老汉一脸歉然,“没受伤吧姑娘?我这前后各背了一个篓子,这前面的路就有点看不准,撞到姑娘了,这可怎么好……” 明烟蹲在地上,看着还差一点就要滚在地上,却被她及时救回的画轴,好半晌没有说话。 老汉道:“姑娘?” 明烟回神,“没事,您走您的吧。” 老汉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明烟依旧蹲在原地没动。她眼角余光望着那些行色匆匆与她擦身而过的人们,忽然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如此刻,让她觉得这天地如此之大,她却这般孤独。 她不想回花阑坊去,她怕听到有关卫勋消息的只言片语。至于宁徽的宅子……她微微勾了下唇角。 她又原地蹲了许久,直到有人上前问她,“姑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明烟慢慢站起身,微微摇了摇头,躲避开那些好奇望向她的眼神,茫然地汇入了夜晚的人流中。 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等她发觉时,发现她走的依旧是回宁徽宅子的方向。她蹙紧眉,垂着的那只手微微攥成拳,许久,她才吐出一口气,寻了一家成衣铺子走了进去。 明烟推开宁徽宅子大门时,里面一片黑暗与宁寂,看来他还未归来。她关门进了宅子后,直奔自己住的那个房间。 进门后点了烛火,明烟才将那幅画的绸带重新解开。 宁徽进门后,发现通廊那端明烟那个房间已经点了灯,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其实今日还特意早点回来了,只是回宅子一看,发现明烟不在,他便有些意外。后来一想,许是她一人呆着烦闷,出去逛逛了,所以他也循着以前两人常去的地方逐一找了找,却都不见她的踪影,不由得暗暗有些焦急。 想着或许两人走岔了,不如先回宅子看看她是否已经回来,幸好回来一看,她的房间亮着灯,他总算安心了一些。 宁徽快步到了明烟房门前, 分卷阅读24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唤道:“明烟?” 话音刚落,却见屋内突然熄灭了烛火,让宁徽微微愣住。 “明烟?” 他又问了一声,却听里面毫无回答。宁徽瞬间警醒,刚要去摸袖中的花扇,却听面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宁徽一愣,却正和明烟望过来的眼神撞在一处。他一愣,“你……” 月华如缕,照在明烟的脸上,一时令宁徽有些出神。她竟然上了妆?而且破天荒地涂了很浓艳的口脂,倒不像她平日素淡的做派。 她没有说话,可是望着他的眼神却很复杂,那里面似乎藏了很多东西,让他一瞬间有些莫名,“你去哪儿了?” 还未等她回答,宁徽便眼尖地瞅到了她手背上的伤痕。他蹙眉,一把将她的手执在掌中,“怎么弄的?” 见她不答,他又道:“出了何事?” 明烟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和人撞到了。” 他微微埋怨,“怎么那么粗心?”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明烟手上的伤,“还好,不严重,等我去拿点药给你敷上。” 他边说边转身,刚迈出一步,却被明烟从身后牢牢抱住了腰。 宁徽一愣,“明烟?”见她不答,他有些好笑道:“怎么了,忽然如此撒娇?我就去拿个药,一会儿就过来。” 他边说边想拨开她的手,谁想她的手越收越紧,将他的腰紧紧箍住,不让他离开。 宁徽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怎么了,怎……” 他的话忽然顿住,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明烟环住他腰的手掌似有似无,从他腿间的位置缓慢划了过去。 宁徽猝不及防,身体忍不住一僵,随后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想要避开她的碰触,可是后背脊传来的磨蹭感,让他瞬间洞明,他和明烟已经是靠得如此近,她胸口的柔软抵着他的背,几近相贴。 宁徽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几下,低哑着嗓子问道:“你……没事吧?”不会是又中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明烟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松开了宁徽的腰,改为拉住了他的手。她握紧他的手掌如此冰凉,惹得宁徽忍不住蹙眉,“怎么这么冰……” 可是她依旧不答话,只是拉住宁徽的手,往她卧房里拖。至此,宁徽再不明白她的意图,那便真成了不解风情的愚人了。 只是……他总是有些难以置信。即使两人心意互属已久,但总觉得明烟对于床笫之事还是有些放不开,虽然她从未明说。 可眼下她这又是何意?而且她还特意描了妆……宁徽胡乱琢磨着这些时,已经被明烟拉进了房。 宁徽看着她关上了房门,屋内烛火已灭,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到底如何。他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她将他推抵在门上,然后偎进怀中时,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总觉得她似乎哪里不对,但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又不想拒绝,于是出于试探他微微侧着脸,吻向了她细嫩的脖颈,等触碰到那块腻软的皮肤时,发现她不仅没有拒绝,还极勾人地喘息了一声。 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脱控而出,宁徽忍不住她的声音撩拨,微矮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便向房内那张床走去。 将她放在床上的一瞬间,宁徽想要起身,将床头的灯烛点了,如果今夜他能得美人眷顾,一亲芳泽,他也想细细看清她每一个表情,想知道她在他身下绽放时,会是何等美态。 可他甫一离开明烟,却被她立刻展臂勾住了后脖颈。她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凑在他耳边,喃喃低语道:“不要点灯。” 他顿了顿,随后唇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你这是害羞吗?” 宁徽边说边凑到她唇边,想要深深吻下去,却被明烟伸出手挡住他的薄唇,“不行。” 他诧异,“怎么?” “今夜只能我吻你,你不能回吻我。” 宁徽微微愣住,随后忍不住笑出来,“烟烟,你这是想玩什么?”看不出她平日里羞涩得要命,此刻却有那么多调情的点子。 她却认真道:“你答不答应?” 他搂紧她,用身体微微蹭她,“答应什么啊嗯,好烟烟,你……” 她却再度抵住他意图压下来的胸膛,“你若是不听我的,今夜的事便作罢。” 啊?他被她勾得火起,此刻她要是溜了,他岂不是要难受一晚上?无奈,宁徽只得道:“好好,你说如何便如何,好不好?” 明烟没有说话,却忽然翻身,将宁徽反压在了身下,骑坐在他的胯上后,才终于撑着他的胸膛,高昂起头,居高临下,无声地打量他。 这姿势实在令人浮想联翩,宁徽忍不住搂上她的腰臀,缓缓抚摸。却见她重新弯下腰,道:“只能我吻你,你不能反吻我,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但你不能反过来对我做,答应的话,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宁徽被她弄的哭笑不得,“烟烟,你这语气怎么活像菜市挑菜后和人家讨价还价呢?再说这种事,我不动,你能成事吗?” 分卷阅读24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他话说完忍不住搂住明烟的肩膀,顺着她的脊背一路摸下去,却被她一把揪住了手,“我是怎么说的?” 宁徽无奈,“摸都不能摸吗?” 她斩钉截铁,道:“对。” 宁徽长舒了一口气,四肢摊平,望着她,“好,都听你的,来吧,你想做什么都行,我都答应你。”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轻,暗室中听来,竟是如此勾魂。 ☆、181202 明烟无声盯着床上的宁徽, 微微蹙紧眉, 好半晌,才终于低下头, 将自己的红唇印在了他的薄唇上。 两唇相贴的瞬间,宁徽仍能闻到口脂那股子特殊的香腻气息。那种香腻被彼此的体温催生出一种格外撩人的滋味,让他立刻便忍不住伸舌头想要探入她口中, 汲取她的甜蜜,却被她用力压唇给顶了回去。 宁徽不解愣神的功夫, 明烟的唇已经离开了他的薄唇。他忍不住伸舌头轻轻舔了舔, 那些腻人的香膏似乎全都粘在了他的唇上。 宁徽暗想既然她都决定要和他共寝了, 为何还要画上这妆呢?亲起来多碍事。 他有些哭笑不得,刚想伸手抹去唇上的那些女人口脂,却被明烟一把按住了手。 “烟烟……” 宁徽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觉得他的束发已被她悄然解开了,没了束缚的顺滑乌发一股脑都流泻在了床上, 明烟下意识摸了一把, 满手的光润。 他竟是如此惊艳, 她竟然一直未曾想到……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猛烈袭来, 令她抓住他发丝的手忍不住收紧。 宁徽不明所以,只觉得头皮忽然发痛,他以为是被明烟动作间压住了头发,刚顺着那缕发丝摸过去,忽然觉得一个冰冷的东西被突兀地贴在了他的右脸上。 什么东西……宁徽蓦地一惊,刚要开口, 却忽然想到什么,瞳孔急速张大,而同时一抹光火突兀被点燃,猛地亮起来的光,毫无征兆地照在脸上,令宁徽忍不住从暗到明这个过程,微微眯了眯眼。 忍过了这阵眼睛的不适感,再睁开眼,宁徽只觉得心中一寒。明烟微微垂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紧了他,那眼神仿佛他是她张开捕兽袋静候已久的猎物一般,令人心中极度不安。 宁徽下意识便想翻身而起,却被明烟用力按住了肩膀,她将手比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别急,还差最后一样东西。” 他不安道:“烟烟,你……” 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见明烟从枕旁的夹褥中翻出来一件色如火焰的红衫,甩在宁徽身上,冷冷道:“穿上它。” 宁徽忍不住急喘了两下,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得极是突然,但他抬手摸上右脸上的面具时,心中便已瞬间懂了。 {读文少女仙女小藻整理}  那是暹罗护面,那夜明烟从鬼市带回来的那一件。他忍不住蹙眉,难怪她会忽然细心描妆,原来重点都在那双艳色红唇上,她是因为要将多余的口脂借由亲吻,蹭在他的唇上,才故意涂了那么浓重的色彩。 如今还要他换上红衫,意图已经明了得不能再明了了。 宁徽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是发觉到她似乎哪里不对,但他色令智昏,也没有深究,如今这么被动,该如何是好? 他这厢心思百转,明烟却继续冷声道:“我要亲眼看看你宁徽,不,应该叫林无惜才对……看看你是如何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大模大样骗了我那么久的!” “烟烟……” 明烟怒吼道:“穿上!” 宁徽并不想在这瞬间便彻底激怒明烟,依言开始穿上红衫,但他穿得很慢,一边穿衣,一边急速思虑应对之策。 明烟死盯着他的眼神仿若利刃,让他有如在刀尖上旋舞一般之感,一刻都不得安宁,所以直到红衫穿好,他都觉得脑中乱如一团麻,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 眼前人有一种惊艳绝伦的气息随着红衣着体,黑发披散的神态,呼之欲出,再衬着唇间那一抹红,以及乱人心神的妖媚护面,几乎顷刻便让明烟觉得他艳美绝伦到令人窒息。 明烟觉得胸口疼痛,她抬手用力死死按住。宁徽担忧的欲探手过来搂住她,却被她一巴掌挥掉了他的手,“不许你再碰我一下!” 宁徽见她如此激动,赶紧抬手示意,道:“好,我不碰你,烟烟,你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说……” “说?说什么?”明烟冷嘲道:“说你不是林无惜,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和误会?” 宁徽斟酌道:“其实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这件事,不过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时机,所以……” 明烟点指他,“你休再骗我!你若是有心告知,便不会瞒我至今,若非我自己知晓了,你恐怕会瞒我一生一世对不对?在你眼中,我是如此愚蠢可欺吗?” “不是的烟烟,你听我说……” 明烟怒道:“你若不是存心欺瞒,那你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偏要让旁 分卷阅读24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人来告诉我,要我被旁人如此羞辱!” 宁徽不解道:“旁人……是何人?” “何人?”明烟冷冷一笑,“你的旧时相好是谁,还需问我吗!” 她说完后,抬高左手,无声指向了侧方墙壁上的某一处。宁徽顺着明烟所指的方向,不解地望过去,却惊见那墙壁上竟然挂着一幅巨幅的画像。 那画中人……宁徽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晕眩。他暗暗咬牙,是他大意了,竟觉得那夜他既然随着明烟离去,李娪便会领悟他的意思,自行退却,从此不再对他有所纠缠,可她和从前全不一样了,竟然还主动送了这么一幅揭露一切的画像给明烟,这份用心简直令他始料未及! “圣嘉长公主与林无惜……”明烟苦苦一笑,“这答案如此明显,我竟然也一直未曾参悟到。” 她看向宁徽,“是该说我愚蠢至极,还是宁公子你演技实在高超,让我对你从未生出过这份怀疑呢?” 宁徽忍不住握住明烟的一只手,刚要说话,却被她用力甩开。她翻身下床,躲得他远远的,“宁公子,不,林公子,你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讨好我,到底意欲何为?既然如今骗局已破,你便直说了吧,也不枉费你为了与我周旋,花在我身上的所有心思与机巧,还有那些用在我身上的美男计!” 宁徽也翻身下床,急道:“烟烟,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的心意从来不假,我是真心的呀!” “满口谎言!”明烟怒指他道:“你与我一路相伴,明面上是和我一起彻查九功宴一案,其实呢?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我每次都要差那个幕后之人一步,便是因为我是与狼同行!你不是我的伙伴,不是我的朋友,亦不是我的相恋之人!你是我的仇人,你是狗皇帝的细作,你是怀着险恶居心和叵测心思,才留在我身边的,那个隐姓埋名的我以为早就在当年九功宴上死掉了的林无惜!” “还有脸说什么希望湘东再度勤王……”明烟冷笑,“要不是知晓了你的身份,或许我还真的会着了你的道,让你用同一种伎俩和手段,再次害我湘东一回!” 见宁徽紧走两步,似要到她身边来,明烟断喝一声,“你别过来!”她一边说一边右手探向大腿的位置,极快速地摘下了小机关弩。 她怒意高昂,摘下小机关弩的瞬间,便推了第一重机簧。机关开启转动的声音,令宁徽浑身一凛,他想到了那夜在花阑坊的卫勋,立刻停住了脚步,双手微举,示好道:“好好,明烟,我不过去,你不要激动,万不要因为一时愤怒,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事情啊!” “悔恨终生?”明烟手持小机关弩,对准宁徽,“我是悔恨终生!我悔恨我怎会如此有眼无珠,在那个荒山客栈招惹了你,从此与你为伍!我更悔恨我怎会那么容易便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完全对你倾心,将整个湘东就此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声音发抖,情绪激动,说话间已经推上了第二重机簧。 宁徽急道:“明烟!你真的要杀我吗?你好好想清楚……” 他顿了顿,也有些伤心道:“我承认关于林无惜这件事,我是对你有所隐瞒,但也仅止于此,除此之外,我们自从相识以来,我对你所说的字字句句,绝无半句虚言!若有星点谎言,让我顷刻便死在你的小机关弩之下。” “只是你真的要杀我吗?你确定想清楚了吗,明烟?”宁徽语重心长道:“万不要因为一时激愤与冲动,做出将来自己会追悔莫及的事情,好吗?” 见明烟持着小机关弩对着他,却没有说话,宁徽继续小心翼翼道:“烟烟,你先把小机关弩放下好吗?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 “可我却不想再听你多说一个字。” 明烟终于开口,语气却带着一股心如死灰的寂寥感,“世人都言,林无惜惊才绝艳,我从前只恨无缘相见,如今见到了,真觉得你竟是如此厉害不凡的人物,让人想不佩服都难。” “烟烟……” 明烟却像听不到他说话般,继续寂寞道:“宁徽,都怪你……因为你,我变成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可惜从头到尾,越陷越深的人却只有我,而你自始至终都是那么清醒、那么狡猾。” ☆、181203 她旁若无人地边苦笑边继续说着那些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 , “遇到宁徽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喜欢, 那便是明知道他是谁的人,明知道不该对他动心, 但依然控制不了地喜欢上了他,那时我想,就算他是李家皇帝送来的美人计, 我也认了。” “我在他面前做了所有曾经敢想却不敢做的事情,我在他面前终于成了一个女人。我第一次觉得做个女人是如此美好的事情……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有泪水顺着眼眶蜂拥而出, 她又重新望着宁徽道:“你若不是林无惜该多好, 我甚至想过为了你留在大宣, 一辈子做你的明烟,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我的确曾经起过这样的心思,是不是很可笑?” 宁徽见她 分卷阅读24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如此伤心,也痛苦道:“鲜衣怒马繁华阅尽, 而你是我唯一想要选择的那个女人, 不管你信与不信, 这便是我的实话。曾经的那个林无惜从不存在, 在你面前的只有这个宁徽,这份真心你还愿意要吗?” “真心不能换来真心,那要真心何用?”明烟抹掉泪水,“我爱那个在深山客栈时说我不够好看的宁徽,也爱那个在王府别院暗道里为我体贴开路的宁徽,但我不爱眼前这个戴着宁徽的面具, 处心积虑算计我的男人。” 她仔仔细细将他看了一遍,“我真的很爱宁徽,或许此生都不会再这么爱一个人……但我不会接受你,因为我爱不起。” 宁徽攥拳道:“萱娘曾要杀你,你都能一笑置之原谅她,为何就不能原谅我的这点隐瞒呢?” 明烟沉默了许久,“她害明烟一人,所以我原谅她,但你害我湘东,卫明莲不能容你。” 见宁徽一愣,她继续道:“明烟知你懂你,但卫明莲只能恨你,因为我是湘东之主,卫氏之血,湘东王卫明莲,就如同你不是单纯的宁徽一样,我也不是那个简单的明烟。” 宁徽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意外与吃惊,他只是长久的沉默。明烟道:“瞧,你并不意外对不对?惊才绝艳的林公子应该早已猜到了我真正的身份才对,不然为何会对我提出希望湘东再度勤王的要求呢,不是吗?” “宁徽并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就在你眼前。”宁徽望着明烟,终于开口,“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这世上从无林无惜,这话你信不信?” 明烟也是许久才回道:“明烟或许会信,但湘东王卫明莲不能信。” 宁徽闻言垂下头,望着自己修长的一双手,“这双手杀过人也救过命。明烟,过去不可改,但未来还可以……只是我想,你不会再给我这样的机会了,是不是?” 明烟慢慢垂下了一直持着小机关弩的那只手,“我做事素来恩怨分明,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今夜也饶你一命,就当还你昔日恩情,但你我恩怨永不能解,我以湘东之主之名起誓,他日再度相见,必杀之。” 她说完后,推开房门,扬长而去。 房门大敞四开,冷风灌入空荡荡的屋内,显得毫无人气。宁徽身上的红衫被那些肆意游荡的风狂暴卷起,张狂无比的同时,又好像一腔慢慢凝固变冷的血一样,寒凉却又鲜红无比。 宁徽在明烟离开后的房间里躺了一整夜,但其实他只是闭着眼,并没有睡着。天光初亮,他便翻身而起,走到屋内的铜镜前。 镜中人的眼底隐见泛红,那些红血丝萦绕在眼底,看起来是如此脆弱。宁徽抬起手慢慢擦掉唇上那些可笑的口脂,随后一把将铜镜挥出很远。 沉寂了片刻,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如常洗漱。洗漱完毕,吃了一些东西,他掐着时辰,便入了宫。 李豫听闻宁徽来了,也是有些惊讶。但他觉得既然宁徽这么早进宫,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速速命人宣他进来。 见到宁徽的第一眼,李豫也有些惊愕。他的师弟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怎么今日跟霜打的茄子一般,不仅没有精神,还看起来气色极差。 李豫屏退了左右,唤宁徽近前,询问道:“师弟啊,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昨夜没有睡好?”他复又仔细打量了宁徽一番,“怎么眼底都有血丝了?可是出了何事?” 见李豫满心关切,宁徽微微沉默片刻,才对李豫道:“容臣先给陛下切脉。” 这回宁徽切脉的时辰比较长,直到李豫都开始觉得不安了,宁徽才松开他的手。 “师弟?” 宁徽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退后,直退到了一般朝臣给陛下跪下行礼的位置,方才止住,随后他缓缓撩衣襟跪倒。 李豫心中隐约一惊,他惊讶起身,快走几步,到了宁徽面前,微微矮下身搀扶他,“师弟何故行此大礼?又无外人,只有朕时,不必如此……” 宁徽似乎有些疲惫,所以出口的声音有些低,于是李豫下意识便离他更近一些,听他低声道:“臣想知道时至今日,陛下对臣的信任到底还有多少?” 李豫一脸莫名,“师弟何出此言?朕在心底自然最相信师弟了……” 宁徽却未待他说完,继续问道:“比之当年呢?”他说完后,认真地看着李豫,“师兄,如今的陛下和当年那位落魄的皇子,谁给予臣的信任更多一些?或者换句话说,如今的陛下是否还和当年那位落魄的皇子一样,全心全意地信任臣呢?” 李豫十分不解,但还是道:“朕自然相信师弟,无论从前、现在亦或是以后,朕心中最信任的人永远都是师弟。” 他说完后,却见宁徽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望着他,李豫不由得继续道:“难道师弟不信朕?” 宁徽微微摇了摇头,“其实臣也知道,臣接下来所要说的事是在难为陛下,但臣必须得到陛下一句保证,才敢继续说下面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关系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十分重要,所以臣必须完全确信陛下对臣可以全身心的信任,方 分卷阅读24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敢放手一搏。” 李豫被宁徽这番神神秘秘的说辞也搞得很紧张,不由得问道:“师弟到底想说什么?” 宁徽认真道:“当年陛下一无所有,所以可以破釜沉舟,与臣放手一搏,但如今陛下龙座得坐、握有天下,不知是否还有当年那样的决心和勇气,愿意和臣不顾一切,放手一搏?” 李豫神色微变,“师弟是说朕身边……” 可是宁徽不待他说完,便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于是李豫只能听他继续低声道:“如今陛下身边危机重重,臣思虑许久,只得一计可破此局,但此计策甚为凶险,若是失败,不仅不能揪出幕后之人,恐怕陛下这皇位都要易主。陛下,如今陛下拥有那么多,牵挂那么多,是否还有当年那样心无旁骛的信任和坚定,愿意与臣再度携手,重新一争这天下?” 李豫低头沉默片刻,复又抬头望向宁徽,“师弟,朕只问一件事,是不是朕的病其实……很严重?” “臣跪下回话,便是想请陛下恕臣无能之罪。”宁徽蹙眉道:“陛下这回的病,臣医不得,只有挖出幕后之人,方能搞清楚前因后果,寻求解决之道。” 李豫这回沉默的更久,须臾,他才望着宁徽道:“师弟,其实朕不怕死,只是朕心中仍挂念一件事,如果师弟能答应,无论朕平安与否,都可以看顾青女顺利产下龙子,照顾她们母子一世平安,那么无论师弟想要让朕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朕都无后顾之忧。” 这一瞬间,一股无奈而又悲凉的愁思将宁徽的心死死缠紧,他眼眶微微有些热,所以他立刻垂下头,道:“臣答应陛下,只要臣一息尚存,一定维护青女母子周全。” “好,既得师弟一诺,朕还有何惧?”李豫对着宁徽道:“说说吧,师弟这回想要如何做?” 宁徽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枚药丸,“请陛下服下。” 李豫接过药丸,“这是治什么的药?” 宁徽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道:“请陛下先服药。” 药丸并不大,所以李豫也没要水,直接吞下去,咽了。可是他刚咽下去不久,便听宁徽说了一句话,这话很短,只有四个字,但瞬间却让李豫出了一身的冷汗。 宁徽道:“此药有毒。”见李豫顷刻神色就变了,他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半个时辰内发作,还有时间,所以不急。” 李豫一脸惊惶,“师弟……这是为何啊?” 宁徽看着李豫,却微微笑了笑,“陛下不用焦急,这药发作起来,看着确实十分凶险,但其实都不需要解药,半日后药效自行散去,便无事了。” 李豫提到了嗓子眼的一颗心,又慢慢放了回去,他不解道:“师弟啊,朕还是不太明白……” 可是却听宁徽异常严肃地对他道:“从即刻起,臣说的每句话,陛下都要认真听、认真记,若出了任何纰漏,陛下与臣的性命恐怕都要休矣。” ☆、181204 角落里的漏壶滴滴答答, 时间缓慢流失, 眼看着半个时辰就快要到了,宁徽也终于说完了他要说的话。 “陛下可都听懂记清了?” 李豫慢慢点了点头, 可是出口的声音却微微变了,“师弟,朕这是药效发作了吧?” 宁徽瞅了瞅他的神色, 极缓慢地“嗯”了一声,“现在陛下按臣吩咐的, 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宁徽字字清晰道:“宣太医, 挑个陛下最信得过的人来, 越快越好,不然这毒顷刻就要发了,陛下恐要多受苦楚。” 李豫点点头,重新站起身,返回龙椅坐定, 看宁徽还跪在那里, “师弟?” 宁徽道:“臣就跪在这里, 等太医来。” 萧续被急诏入宫时, 心中也是不明所以。但陛下旨意来得十分匆忙,他只能紧赶慢赶入了宫门。 皇帝坐朝在武泰殿,紧邻武泰殿的是宣隆殿,一般没有重要的事情,皇帝不会召集众臣在宣隆殿议事,但给萧续的旨意便是命他即刻宣隆殿来见, 他心中隐隐觉得,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他有些暗自嘀咕,莫不是他的身份露了马脚?但皇帝这旨意来得急,他也赶不及去给花阑坊递消息。本想知会明烟一声,可都这个时候了,也没见她在天都府里露面,连宁大人也未见着人,真是让人操心。 在通往宣隆殿的甬道前,萧续遇到了同样来此的斐济。萧续在宫中行走时,倒是常与其说话,便主动打个招呼,凑上去,打听道:“斐公公,可知陛下这么急着叫臣来见,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斐济慢慢摇了摇头,“这个咱可不知道,咱这也是从厂司监赶来的,咱还是一道速速去拜见陛下吧。” 两人同行,刚拐过殿头,瞅见殿门,就听到茶碗被狠狠摔碎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便是皇帝气急败坏的怒喝,“金吾卫!将这个狼子野心的逆臣身上的官服扒掉,给朕押入天牢!” 先忽略皇帝急怒的 分卷阅读24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语气,单说听到扒掉官服这四个字,斐济和萧续便忍不住相互对望了一眼。 这究竟是何人将陛下得罪得如此苦?竟然让皇帝气到要在宣隆殿就扒掉重臣的官服? 两人皆暗自琢磨,这是哪位大人啊?犯得又是何事?因为这官服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啊,脱掉了,也就说明这人在皇帝心中已经完了,去了官职没了地位,甚至永远不会再录用! 而且凡是朝中重臣,着官服者不可用刑,可这若是去了官服,意思可就不同了,不仅下狱会用重刑,而且牢子里那帮人最是察言观色、揣摩圣意,你说皇帝都不要这位大人了,那不就是暗示底下人可以将这人往死里整? 反正这人永远都不可能再翻身了,也不怕他日他东山再起,挟怨报复,所以一般这人在狱里,就能直接见了阎王。 两人边琢磨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快到殿门前时,正遇到从里面躬身退出来的吴太医。吴太医可是太医院的老人了,咱们这位皇上纵是平日里极是不待见太医院那帮子人,但是对于吴太医倒一直都是另眼相看,据说是因为当年吴太医曾经不顾先皇后的命令,给皇帝的生母瞧过病。 所以既然吴太医被召来宣隆殿,那说明是皇上身体有恙啊,因此斐济立刻上前拦住吴太医,问道:“敢问吴太医,皇上可是身子不爽利?” 吴太医额头仍有未褪去的汗水,他小心翼翼垫着袖子擦了擦,才长吁了一声,“皇上是中了毒,还好我这一副汤药下去,皇上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哎呀,我这心啊本没底,所以慌到不行,幸好皇上无恙……” 他对二人又拱了拱手,“不能多聊了,我这怕皇上余毒未清,需回太医院再重新开方子下药,告辞告辞。” 吴太医急匆匆地去了,却见斐济仍在原地沉吟不语。萧续道:“斐公公在想什么?” 斐济回神,嗯了一声,“咱是在想,陛下这怎生会中了毒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殿门口,斐济道:“奴婢斐济……” 话还未说完,便听里面的皇帝道:“赶紧进来!” 斐济和萧续二人进门,正逢金吾卫押着一人出殿门,三个人六只眼,惊鸿一瞥,皆都愣住。 吃惊不小的是萧续。那被金吾卫押出来的非是旁人,却是宁徽!只见他的官服已被除去,仅着里面白色的中衣,朝冠也去了,发髻散乱垂下,半遮住了他的面容,甚至官靴也被去了,只余下松散的足衣在走动间被拖得老长。 萧续震惊的神色正对上宁徽古井无波的一双眼,他默默从萧续脸上移开视线,静静瞅见了斐济。斐济的神色也很吃惊,但仅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常态。 他默默打量宁徽垂散而下的顺滑黑发,以及黑发映衬下虽然狼狈,却依然眸灿如星的一双眼睛。 他暗暗想,这位宁大人真是不负盛名,这副皮囊可真是生得绝了。 萧续借着擦身而过之机,低声急问,“大人,这是出了何事?” 宁徽仿佛未曾听到他的问询一般,毫无反应,眼看着就这么和萧续与斐济擦身而过。萧续一愣,还待说什么,却听里面的皇帝道:“萧续到了?还不速速进来!” 萧续无法,只得跟随斐济进了宣隆殿。皇帝神态不佳,显然刚刚的怒意还未完全消退。殿内弥漫着一股子药味,斐济提鼻子闻了闻,暗想这应该便是吴太医开的药方了。 刚迈步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斐济低头一瞧,却是个摔碎后只余下一半的小药瓶子。 斐济低头刚要去捡起来,却听皇帝怒道:“别碰那个脏东西!” 斐济称是后,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听吴太医刚刚说,陛下是中了毒?” 却听李豫闻言冷笑一声,“朕真是有眼无珠啊,错信奸佞。” 萧续微微皱眉,但他忍住了没说话,却见斐济近前给皇帝上了一碗茶,“皇上可别气坏了龙体,喝口茶润润喉。” “哎……”李豫长叹了一声,“还是你忠心,不像有些人,朕以国士之礼待之,他却赠朕毒.药,真是岂有此理!” 斐济关切道:“陛下说的可是宁大人?” “什么宁大人!”李豫骂道:“从此以后只有罪人宁徽!要不是吴太医来给朕请脉,还不知道朕早就中了他给朕的慢.性.毒.药!这等小人,居心叵测,若非苍天有眼,朕哪日暴毙都查不出源头来,倒可惜朕惜倚他的这份心,差点就把曹犇以前手里那一半禁军就此给了他,若真是给了他,岂不是朕的性命休矣,朕的江山危矣?” “皇上自有天佑,必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斐济后续说的那些逢迎拍马的话,萧续一句也没再听,他心中疑惑,像宁徽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忽然会做这般糊涂的事情?这其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 他正胡思乱想,却听皇帝开口道:“萧续啊……” 萧续立刻回神,道:“臣在。” “天都府不可一日无人坐镇,既然宁徽下狱,便由你暂代总差一职。 分卷阅读24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萧续立刻跪倒谢恩,“谢陛下恩典。” 李豫懒懒挥了挥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皇帝已经发话,萧续只得辞出来,临出门时,隐隐约约听到斐济问皇帝,“那陛下怎么安排曹将军以前掌管的那一半禁军呢?这一直空置也不是事儿,请陛下恕奴婢直言,这禁军松散久了,恐是要出乱子……” 却听李豫叹息道:“除了你,朕如今还能信任谁?只能还是交由你一并打理,倒是难为你既要顾着厂司监,还要统管禁军,可真是苦了你啊。” “瞧陛下您说的,能为陛下分忧于身侧,便是斐济天大的福分,怎敢言苦……” 萧续默默离开了宣隆殿,只是眉峰无声皱得更紧了。 掌灯时分落了雪,那些凄冷的风顺着天牢里天窗的缝隙,兜兜转转地吹进来,只觉得瞬间便能通体凉透。 宁徽从前并非没有来过天牢,只是彼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重臣,而如今他是触怒陛下被扒了官服,扔在天牢等死的蝼蚁。 探监与被探监,那真是云泥之别。 晚饭早早就送来了,宁徽看都没看一眼。此刻那些飘散而起的落雪洋洋洒洒,被疾风吹进天窗,辗转翻腾着落入馊冷的饭菜中,很快就像起了一层白毛霜。 他无声坐在稻草堆搭成的牢床上,微微闭目养神。他知道今夜一定会有人前来看他,为了这一见,他也要好好养足了精神,待他前来。 今夜有雪,月亮却是格外的亮,那柔和的光透过气窗照进来,让宁徽大致估摸了一下时辰,大概应该快到酉时了。 这天牢的牢房里本就阴冷,此刻飘雪更是从里到外冒着寒气。宁徽微微低头打量了自己这单薄的一身,默默苦笑,这看着倒是挺像要去就寝了,而不是在天牢里坐监。 ☆、181205 他盘腿调息打坐, 不然恐怕真能给自己折腾出病来不可。虽然他眼下的确有些自暴自弃, 但想要让他倒下,那必须是他的对手比他先倒下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 远远听见有通道头那门锁被打开的声音传来。宁徽睁开眼,一翻身,面朝里躺在了稻草床上。 有脚步声逼近了宁徽所在的这间牢房。来人似乎挺能沉得住气, 他就站在牢门外静静打量着在牢床上仿似睡着了一般的宁徽,许久未动。 宁徽睁着眼, 看着和他咫尺之距的天牢墙壁, 唇角却默默勾起了一抹笑。这才对, 这才像他臆想中可以谋划一切,掌控全局的那个人。 “宁大人,这么早就休息了?” 来人终于开口了,听到他的声音,宁徽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去。很好, 果然是他。 他没有回头, 却淡淡道:“既然来了, 为何不进来一聊?” 见对方不说话, 宁徽又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怕啊?” 来人极慢地哼了一声,须臾才传来牢门上的重锁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有人离去的脚步声,以及满牢房的通透空寂。 宁徽没有扭回身,来人也没说话, 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又过了片刻,来人笑道:“宁大人,今夜这是胃口不好啊?” 宁徽翻身而起,终于看向这人,“不仅胃口不好,我还觉得今夜格外冷,斐公公可是来给送点御寒之物……” 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斐济手中确实拿着一个黑皮包袱,看那样子倒真像是御寒之物。 斐济笑道:“宁大人可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不仅知道我会来,还能预测到我来干什么,当真了得啊。” 宁徽微微蹙眉,盯着斐济手中的包袱。斐济也没耽搁,单手靠前递给了他。宁徽打开一看,却是一件色彩斑斓的金雀裘。 他看到那件金雀裘的瞬间,神色一变,摸上金雀裘的手指微微收紧。 “宁大人,受人之托,该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斐济也就告辞了。” 见斐济转过身,似要离开,宁徽冷然道:“此处又无旁人在,斐公公又何必再故作姿态?风雪夜赶来天牢一见,就为了来送一件金雀裘?” 斐济好以整瑕地转过身,脸上挂着和气的微笑,“宁大人这此言是何意啊?斐济有点听不懂。” 宁徽盯着他的脸,冷冷笑了,“那夜在胡同里伏击了我的人,是你吧斐公公?” “什么胡同?什么伏击啊?”斐济似乎有些好笑,“宁大人莫不是因为腹中饥饿,精神不济,都开始说胡话了不成?” 宁徽却也不废话,坦然道:“周新是你安排到我身边的人,用意你我都清楚,我就不赘述了。初见周新那日,我给了他一枚金粒子,他既是你们厂司监出来的狗,自然会和你回禀这件事,所以不久后,在那个胡同里孤儿寡母那户人家,你才会故意戴着暹罗护面出现在我面前,你是在告诉我,你知道我的底细,要我不要多管闲事。” 斐济的笑容似乎长在了脸上一般,动也不动,初看亲切,看久了就像一尊 分卷阅读24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突兀的雕像一般,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回话,不辩驳,只是笑望着宁徽,听他继续说下去。 宁徽道:“我本来还有些想不通,那么好的机会,你明明已经掌控了全场,为何不将我杀了?你明明知道我是阻碍,但宁可冒险提醒、示威,也不直接将我灭口,我本来还很费解,但今夜这件金雀裘却给了我答案。” 他抬头望着斐济,“因为有人命令你,万万不可杀了我。” 宁徽说完后见斐济微微眯眼,便又道:“那夜被你灭口的同伙曾经说过一句话,你们不是一个人,对,确实,你们不仅不是一个人,甚至还不是一伙人。九功宴这个案子牵涉太多太广,一人之力能搅动如此风云,几乎等同于不可能,所以你们是几方势力通力合作、各取所需,所以才要彼此制约,各取各自的好处。” 宁徽见斐济的笑容慢慢变冷,才微微冷笑一声,“金雀裘的主人是你其中一方的盟友,我想这方的要求便是无论如何不得伤害我的性命对吗?” 他本就不指望斐济会有所回答,继续道:“你放过我是因为金雀裘的主人,可那夜与我同行的明烟,你也没有动手,让我不得不由一推二,那便是你另一位盟友也和你严令禁止过,绝不能伤害明烟的一根头发丝,是这样没错吧?” 斐济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他面无表情看着宁徽继续道:“你们既然手眼通天,可以挖出所有人曾经的隐私和秘密,连我也不例外,自然明烟也逃不过,所以很简单,她的来处便是你的另一方盟友,是这样没错吧?” 斐济慢慢冷笑一声,“倒真是难为宁大人了,都落得如此境地,竟还如此劳心劳力、费心伤神去想这些你早已无力回天的事情。” 宁徽却好脾气地笑了笑,“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实乃在下的分内之事,用斐公公讲惯了的一句话来说,那便是为皇上办事,不辛苦。” 斐济忽然大笑两声,“宁大人啊,你这是何必呢?你的君都不要你了,当殿扒了你的朝服,去了你的官职,扔到这天牢里自生自灭,要不是往昔故人惦记你,还给你寒夜送金裘,你现在恐怕早就死了吧?” 见宁徽不说话,斐济又道:“我啊,劝你一句,他们李家的皇帝,历来无情寡恩,没有用的人麻利地就除去了,这话说与旁人没体会,你自己还不懂吗?当年的九功宴让如今的陛下龙椅得坐,这里面不得不说你的功劳最大吧?只可惜你是一无所有,他不仅让你一‘死’,还泼了一身污名和脏水,你就不心寒吗?如今帝都出了事,又把你叫回来鞍前马后,看似信任有加,如今呢?又如何?还不是说关进天牢就关进天牢了?” 他叹了一声,“这样的皇帝,你还保他做什么?” 宁徽忽然笑了一声,“这便是廉公子这么做的理由吗?” 这句话说的有些猝不及防,宁徽是眼看着斐济的脸色勃然一变,甚至有一瞬他以为斐济要扑上来,扼住他的咽喉,但他似乎极快地又冷静了下去,“宁大人,这话啊无凭无据的可不能胡说。” 宁徽笑起来,“的确无凭无据,因为廉公子很是机敏,有用的证据一个也找不到了,所以以下都是我信口胡说的,你就随便听听。” 斐济神色不好,垂下的袖中,拳头攥得死紧,听宁徽道:“史官历来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官职,所以他的征用之法与其他官职迥然不同,多数是弟替兄职、子代父责,但这样的话,很容易一个得罪,这史官一门一个后人都保不住了,所以我想当年廉史公为了延续廉家的一脉香火,过继出去了一个儿子,以后廉家无论出了何事,都与这个儿子无关,这样的话不仅能保廉家香火不断,也让廉史公没了后顾之忧,敢于直言,得全廉家一门忠名,你说我讲的对不对啊廉二公子?” 斐济神色极差,冷冷道:“一派胡言。” “胡言啊?不是真的吗?”宁徽似乎一脸失望,“好吧,你说不是便不是吧,反正我现在也出不去,就算你承认我说的是对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斐济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道:“宁大人,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我只能说,你这是跟错了主子啊,所以你落得这个下场,不冤。” 他转过身,微微掸了掸衣袖,“所以说昏君总要拖累忠臣啊……夜深了,斐济就不陪着宁大人多聊了,告辞。” 宁徽道:“斐公公,这就走啊?可我还有话没问完呢。” 斐济微微顿住,侧头,“哦?宁大人还有想问的?” 宁徽盯着他的侧脸,道:“我不知道燕西风算是你的同伙呢,还是你第三方的盟友呢?” 斐济轻笑一声,“宁大人,你不是一向自恃聪明吗?你去猜吧。” 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微微转过头,看了一眼宁徽,“宁大人,我也有个事,想来问问你。” 宁徽道:“你说。” 斐济道:“你既然早知道周新有问题,为何还要故意给他金粒子,泄露自己的身份,却又不把他换掉或者防着他呢?或许你再机敏点,今时今日就不会是这般光景 分卷阅读25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了吧?嗯,可能还是一帆风顺惯了,又年轻,太自傲了点。” 宁徽很是谦虚地笑了笑,“不敢当,我只是觉得打草惊蛇嘛,不打这一下,这蛇怎么会惊呢?至于周新……知道他有问题,我就更不能换了,毕竟他已被摆在了明面上,若是我赶走了周新,下回就不知派来的眼线又换成是谁了,你说我不是更麻烦吗?” 斐济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惜啊可惜,你知晓一切,却被皇帝厌弃了……” ☆、181206 “对了,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原本皇帝想给你的那一半禁军,现在也归了厂司监了。宁大人, 你是不是也很为我高兴啊?” “是吗?那我还要恭喜斐公公,终于得偿心愿,独掌禁军了。” 听宁徽这么说, 斐济忽然叹了一声,“宁大人, 我最后劝你一句, 对咱们这位陛下啊, 你是真不值啊,因为咱们这位陛下啊,最爱听谎话,这么说你懂了吗?至于你说的那些真相啊,它没人信哪……可惜了, 真可惜啊。” 斐济说完后, 这回是真的走了。宁徽静静看着牢门重新落锁, 又听着他渐渐远去的声音, 许久,才终于低头摸了一把掌心下的金雀裘。 他蹙眉望着那金雀裘,许久,终于将它展开后,披在身上,随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萧续登门的时候, 夜已经很深了。褚月告知他,明烟已经睡了,而且好像有些身体不适,估计不想见他。 萧续坚持道:“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请月娘去喊她起来。” 褚月没办法,只能引着萧续上楼,到了明烟房门口,让他稍后,才敲门道:“主子?” 许久,明烟才应声,“何事啊?” “萧续来了,似有要事。” “改日吧……” 萧续拦话道:“不能改日,今夜必须见!” 里面好久没有声息,褚月侧头望了望萧续,微微摇了摇头,却忽然门从内推开,明烟蹙着眉,一脸倦容,懒懒拢着披风,瞪着萧续,道:“你最好是有要事。” 她说完转身,“进来吧……褚月去休息吧。” 萧续关门进来后,瞅了瞅明烟的气色,“怎么了你这是?” 明烟没理他,懒洋洋支肘侧躺在软塌上,“这么晚了,你是有什么事?如果是天都府的事情,不要找我,我告假了,该找谁找谁去。” 萧续苦笑一声,“如今天都府的事情,我哪儿会找你啊……”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明烟。 她蹙眉接过,“什么东西?” 萧续道:“是给二公子,额不,是给大公子的信,以前大公子也交代过,他的信一概送到我这里,由我暂收,我想该是这次大公子来帝都,还有和旁的人联系,这人将信送来我这里,希望由我转给大公子的。” 明烟闻言,无声拆开信,细细看完后,神色便是一变。萧续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信上说什么了?” 明烟慢慢收了信,重新装回封子里,沉吟片刻,才道:“没什么,你若是没有旁的事,便先回去吧。” 萧续站起身,到了门边,又有些犹豫,站住后,回头望了明烟一眼,正被她一眼瞅见,“你还有何事?” 他犹豫道:“你和宁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明烟的口气骤冷,“我和他没有任何事,以前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这口气还不就是有事?没事才叫怪了! 萧续有些无奈道:“好好,那你继续告假休息吧,你告假多久,我都准了你,行了吧?” 明烟闻言蹙眉盯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现在代理总差一职,所以你就算不去府里当值,我也不会来烦你的。”他顿了顿,又道:“月娘说你有些不舒服?那你就安心养着……” 话未完,却听明烟沉着脸问道:“为何是你代理总差一职?他呢?” 萧续看着她的神情,一脸了然,“我以为你再也不关心宁大人的事情了呢。” “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滚。”不知为何,她就是控制不住心底的那种焦躁感,明明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关联了,但是此刻却又忍不住去问有关他的事情,真是烦躁。 “宁徽已经被陛下去官并下了天牢。” 明烟闻言一愣,“什么罪名?” “下毒。” “给谁下毒?”明烟问完后,立刻不可思议道:“给皇帝?” 见萧续点了点头,明烟忍不住骂道:“真是个混账东西!” 萧续奇道:“你这从何说起?” 明烟狠狠一拳捶在软榻上,“好,他喜欢去作死就随他去,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妥协,那是万万不能!” 萧续一头雾水,“你这又在闹什么?” 明烟心中已经气炸,她忍怒道:“你先回去吧。” 分卷阅读25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萧续走后,明烟在卧榻上翻来覆去,好半晌,可是梗在胸口的气却始终散不下去。她猛地翻身坐起,推门而出,顺着暗阁阶梯往下,去了花阑坊中暗置的地牢。 说是地牢,环境当然不同于真正的牢房,吃住一应俱全,只是没有人身自由。 这是卫勋受伤后,明烟第一次来瞧他。明烟进门时,卫勋还躺在床上看书,见她来了,微微顿住动作,看向她。 她坐到他床前,盯着他,好半晌,才道:“腿还那么痛吗?” 他细细打量她的神情,“你还关心吗?” 见明烟没有说话,卫勋道:“说吧,因何而来?如今的你若非有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来见我吧?” “我收到一封信。”明烟开门见山,道:“帝都中你的盟友究竟是谁?既然能打动你率湘东军入帝都,恐怕许给你的好处不会那么简单,是吗?” “好处?”卫勋喃喃道:“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皆是过眼云烟,你以为我在意那些东西吗?” 明烟一愣,“那你究竟图什么?” 卫勋认真地望着她,“我为了什么,你会不知吗?” 明烟神情有些愤然,“为了取而代之,将我控为禁脔吗?” “如果那是唯一可以将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方法……”卫勋顿了顿,“是的,我会那么做。” “卫勋!”明烟怒道:“即使搭上所有湘东子弟的性命,你也在所不惜吗?” 他蹙眉道:“那我问你,如果不是如此,你会给我机会吗?你会重新选择,弃卫瑾而选我吗?即使我们可以顺利成婚,他日你知晓真相,会不离开我吗?” 明烟不说话,于是他冷嘲地笑了,“你不会!因为你才是湘东王!你才是卫氏唯一的血脉,掌控着号令湘东军的兵符!我,不,连卫瑾都是……我们只是你的影子,你的挡箭牌,为了护佑你的安危而存在的可怜傀儡……你对我而言如此高高在上,我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赢了,从此以后我便是湘东王,而你一辈子只能做我的王妃,我的女人,阿莲,如果你想问真相,这便是。” 明烟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卫勋,和你联手策划这件事的人还有谁?” 见他闭口不言,明烟忽然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惹得他一愣,“阿莲……” “我答应你。”明烟郑重道:“如果此次危机可以顺利解除,我便带着那些湘东遗民重回湘东,你还有我,我们也一起回湘东去……如果你我的婚事,遗老们皆无异议,我便嫁与你为妻,一生陪伴在你左右,如此的话,你愿意告诉我你所知道的真相吗?” 卫勋缓缓收拢明烟的手,牢牢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才道:“你说真的吗?阿莲……” 明烟点头,道:“我以湘东之主的名义发誓……告诉我吧,卫勋哥哥。” 从卫勋那里离开后,明烟立刻回房写了一封信,写好后她唤来褚月,吩咐道:“立刻送出去,务必要在新元日之前,得到费先生的回复。” 褚月离开后,明烟重新翻躺在软榻上,依旧辗转难眠。她想起和宁徽决裂那晚,她转身离开前,他最后说的那番话,“你不信我没关系,可我愿意以身家性命去信你。你若心中实在恨我,就算一弩杀了我,我也毫无怨由,但眼下有比你我之间的私怨更重要的事情摆在眼前,恳请湘东王能以天下百姓之苦为念,不计前嫌,再度出兵勤王,拜托了!” 她狠狠翻身,闭上眼睛,口中骂道:“宁徽啊你这个混账东西,真是满口的混蛋逻辑啊……” 李豫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大汗淋漓的冷汗。他一边急喘着,一边大声道:“斐济呢?快叫斐济来。” 斐济自从掌管了所有的禁军后,俨然已经成了皇帝眼中的红人,说皇帝片刻都离不得他,也不足为过。 片刻,斐济赶来,躬身行礼,“皇上,奴婢来了,可有何吩咐?” 李豫拥被而坐,神情惶然,“斐济啊,朕做了极可怕的梦,眼下怕得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斐济会意,到了皇帝近前,帮他把枕头垫在腰后,又给他披了一件衣裳,再将被子掖好,才斜着身子,坐在龙床前的矮凳上,“奴婢在,皇上便把梦到了什么,和奴婢说一说,兴许啊说完了,这梦就不那么怕人了。” 李豫似乎仍心有余悸,他愣了片刻,才开口道:“朕不是第一回做这个梦了,只是这回尤其吓人。” 斐济问道:“什么梦啊皇上?” 李豫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斐济,好半晌,才道:“遥露台那边是不是传言闹鬼啊?” ☆、181207 遥露台在先帝时, 真可谓大宣第一台, 美轮美奂、巧夺天工,是先帝花费大量金银堆砌而成的一座华宫, 更是他大兴土木肆意享乐的一处极致之所。 后来先帝又在遥露台上起了一座楼,先帝亲自赐名为摘月楼。这摘月楼竣工不久,就承载了一次华宴, 不是旁的,正是五年前的九功宴。 分卷阅读25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只可惜这世上太美的东西, 总是容易被嫉妒被摧毁, 九功宴后, 这凝聚无数能工巧匠汗水的摘月楼就在一场大火中被焚毁殆尽,只余下了一片废墟。 因为先帝也在九功宴后驾崩,新帝视为大不吉,所以这摘月楼至今仍是一片废墟,从此那曾辉煌无比的遥露台也彻底落魄成了一处鬼蜮。 斐济听李豫忽然提起遥露台, 不解其意, 所以斟酌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在陛下面前胡说?这惊吓到了陛下可是大罪, 等奴婢明日派人查了,立刻处置了这些造谣生事的东西,省得他们惹陛下忧虑无眠,伤了龙体。” 李豫闻言摆了摆手,“不是旁人的错,是朕……心中害怕, 朕又梦到了当年的九功宴,所有人都死了,只余下朕一人,他们狰狞可怖,全是厉鬼的模样,扑上来撕扯朕的龙袍,啃食朕的血肉……太可怕了,实在可怕得令人窒息。” 斐济眸光微闪,随后一笑,“哎呦陛下啊,这梦都是反的,此梦正是说明陛下江山牢固,任是各路牛鬼蛇神如何挣扎攀扯,都于事无补啊陛下。” “可朕……”李豫诺诺道:“朕不是第一回做这个梦了,它纠缠朕不肯退却……斐济啊,你说是不是正因为这些东西作祟难安,朕才觉得身体每况愈下啊?” “怎么会呢?”斐济道:“奴婢见陛下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啊,哪来每况愈下之说?而且陛下尚年轻,正是大展宏图之际,这梦中之说啊做不得数。” “可朕心中担忧啊……” 见李豫对此耿耿于怀,于是斐济道:“既然陛下心中不宁,不如就请有为的大师前去那遥露台念经超度亡魂,这样的话妖魔鬼怪都清了,陛下也就能心安了,这么着陛下看着可好?” 李豫闻言立刻点头,“还是你得朕心意啊,朕也这么想的啊,而且此事事不宜迟,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朕希望新年能有个新气象,所以这事得赶紧办了。” 皇帝催着的事,谁也不敢拖慢了进度啊,所以很快便请了大师去了遥露台。李豫为了此事,还特意早早退了朝,远远簇拥着仪仗,来听大师做法事诵经。 诵经结束,皇帝还亲询了大师几句话,大师见皇帝如此虔诚,特意嘱咐道:“陛下啊,此地荒废已久,不能不收拾啊,就算不再起高楼亭立,至少不能荒废成一片废墟啊,阳气盛则鬼神惊,陛下若能让这遥露台恢复昔日的繁荣景象,一切妖邪必无所遁形,从此烟消云散。” 李豫回宫就琢磨这个事,越想越觉得大师所言有理。他召来工部大臣,勒令要尽快清理遥露台,并言语暗示要在新年来临之际,在台上摆宴朝喜贺岁,所以工期要抓紧。 工部得了皇帝的命令,自然要加紧赶工。果然,有皇帝催着,做什么事都能事半功倍,没过多久,这遥露台便焕然一新。 李豫得此消息,龙颜大悦,趁着月色,便去了遥露台观景。当年摘月楼在时的景致和如今别无二致,皇帝有些感慨之余,便登台赏月,谁想赏到一半,竟是睡着了。 他这回又做了一个梦,醒来后懵懂不解,于是唤来斐济,“朕还是做了之前的那个梦……” 斐济闻言一愣,“陛下是说之前大师的超度无效,陛下还是受噩梦惊扰不成?” 李豫犹豫着摇了摇头,“朕梦到了先皇,他对朕说了一句话。” “先皇说了什么话啊,陛下?” 李豫回想,道:“先皇说,生从生处来,死向死处去……朕觉得这话充满了禅机,百思不得解,所以你还是帮朕去问问大师,此话何意吧。” 大师很快便给了皇帝回复,“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心中之结在何处,这事便要从何处开解,不然陛下心中不宁,就不能真正心安。” 李豫琢磨了三天大师的回复,终于顿悟了,他召来斐济,宣布他的决定,“朕决定了,要重设一次九功宴。” 斐济闻言一愣,“陛下……说什么?” 李豫道:“当年九功宴那场大火,那些无辜死掉的人,他们不能放过朕,所以朕才夜夜不得安宁。大师所言极是,既然当年那场九功宴才是朕噩梦的缘由,那么重设一次九功宴吧,当年之事起自于九功宴,那朕再摆一次九功宴,终结此事。” 斐济微微愣住,随后问道:“那陛下意欲何日设宴?” 李豫琢磨了一下,“新的一年,朕希望有个崭新的开始,所以就在新元日的前一日吧。”他顿了顿,肯定道:“就在那一日,和曾经过往的纠葛,做个彻底的了结。” 斐济斟酌了一下,问道:“那陛下要宴请何人呢?据奴婢所知,当年宴上诸人,可是所剩无几啊……” 李豫轻轻“哦”了一声,“还余下何人呢?” 斐济轻声道:“似乎也就剩下了陛下您和榠王殿下……” “阿贺啊……”李豫似是叹了一声,“也是,朕也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罢了,这次设宴便也召他一同前来吧。” 见斐济点头称是,李豫瞅了瞅他,又忽然笑了笑,“斐济啊,你这记性也真 分卷阅读25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如你这名字,太不济了吧。” 听李豫忽然如此道,斐济有些暗暗吃惊,“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惹得陛下笑话了?” “当年九功宴上余下的人,怎会只有朕和阿贺呢?” 李豫特意顿了顿,才在斐济惊疑不定的眼神注视下,缓缓道:“你忘了最重要的人啊。” 斐济试探道:“敢问陛下,是……何人啊?” “大宣一直的劲敌,湘东王啊。”李豫哼笑了一声,“湘东王虽然远在湘东,但他也是当年九功宴幸存下来的人不是吗?缘何斐济你提都不提呢?” 斐济忙道:“是是,是奴婢漏下了。” “无妨,这都是小事情。”李豫毫不在意地说完,又道:“先皇子息单薄,既然新年宴阿贺也来,不如就请皇姐也一起来吧。” 斐济一惊,“陛下说的是……圣嘉长公主殿下吗?” 李豫笑晲他一眼,“莫非朕还有第二个皇姐不成?” “可是圣嘉长公主殿下不是……” 李豫忽然叹息了一声,“或许朕是被奸人下毒算计了之后,身体总有种不适之感,抱恙在身便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思念亲人……算起来,朕与皇姐也是很多年未见了,此次正好是个机会,便邀皇姐一起共贺新岁吧。” “是……”斐济说完后,斟酌了一下,才道:“陛下似乎还忘记了一个人。” 李豫微微蹙眉,望着他,“还有何人?” “宁大人他……” 斐济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李豫不悦打断,“宁大人?宁大人是谁?朕怎么不知?” 斐济立刻改口,“是是,奴婢口误,那罪人宁徽一直还在天牢之中,不知陛下要作何处置?” “朕在说九功宴上的宾客安排,你提那厮作甚?”李豫狐疑道:“莫非你是觉得,那厮也是当年九功宴上的座上宾不成?” 斐济忙道:“陛下勿要气恼,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只是想,既然陛下要把不愉快的事情都留在今年,那不如趁着新元日之前,将那些背弃陛下的奸佞之辈一并了除了,那来年陛下一定可以诸事顺遂、吉昌无忧。” 李豫沉吟片刻,微微“唉”了一声,“宁徽算是朕一手提拔的,只可惜他和朕不同心,那就不能怪朕心狠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斐济啊……” 斐济忙道:“陛下?” “朕提拔宁徽不久,便又下旨杀他,于朕颜面有损啊。”他望着斐济道:“不通内情的人估计都会觉得朕是个有眼无珠却又反复无常的君王,所以直接杀他,不仅让朕颜面无光,而且朕也觉得不妥啊。” 斐济心内微微冷笑,看来咱们这位陛下沽名钓誉,好面子成疯的老毛病又犯了。人要杀了,这锅他还不能背,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他心中冷嘲,面上却不带,恭敬道:“那陛下意欲何为?” 李豫摸了摸下巴,缓缓道:“朕翻阅古书时,曾看到前朝一位皇帝,他为了诛杀那些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特意建了一座庆功楼。他在庆功楼设宴招待大臣们,那些大臣各个喝得酩酊大醉,后来那座庆功楼便起了一场无名大火,除了皇帝之外,无人幸免。” 听完李豫的话,斐济莫名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默默在袖中攥紧拳,稳了稳呼吸,才道:“陛下莫非是想……效仿之?” ☆、181208 李豫忽然大笑, 他不知道为何笑得打跌, “瞧你!朕有那么说过吗?退一万步讲,就算朕想效仿, 朕也没有那么一座庆功楼啊,要想在新元日之前建出一座楼来,估计工部那些老大人们能给朕来个死谏, 算了吧,快过年了, 真逼成那样, 怪不吉利的。” 斐济不解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 “要是当年的摘月楼还在便好了,只可惜那楼五年前就已经化为灰烬了。”李豫的语气中似有惋惜,他叹了一声,“算了,就邀宁徽一同赴宴吧。” 斐济有些惊疑不定, “陛下是想……” 李豫微微笑了笑, “君臣永别似乎总是发生在宴席之上, 才能算圆满。” 他瞅了一眼斐济, 缓缓道:“朕觉得新元日的席宴,便是个好日子。” 斐济周身的血液,无意识地就被李豫说的字字句句点燃,他极力按耐住自己的脾气,才终于弯下腰去,歌功颂德, “陛下远见谋虑,深不可测,奴婢佩服之至,敬仰之至。” 李豫瞅了瞅他,随后不置可否地看向远方,“斐济啊,距离新元日还有多久啊?” 斐济拱背垂手,道:“回陛下,快了。” 明烟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便收到费先生的回信,而且信中的内容也让她有些吃惊。 褚月被明烟唤来吩咐后,亦是觉得十分突然,“现在?主子,是说即刻吗?” 明烟点头,道:“费先生信中说,他人已经到了淮水,我要日夜兼程,与费先生于淮水会合。” 分卷阅读25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主子,那我们呢?” 明烟蹙眉想了想,“暂且不动,等我消息。” 褚月急道:“主子一人动身,我不放心,不如……” 明烟摇头制止,“动作太大,恐惹来帝都与卫勋哥哥有往来之人的怀疑与猜忌,我已在天都府称病告假,萧续也自会替我掩饰作伪,我会速去速决,一切等我见到费先生,再做最后的决定。” 她说完后,展臂用力握住了褚月的肩膀,“阿月,我去之后,一切全都拜托给你,花阑坊的这些人你要看顾,帝都那些湘东遗民的动静,你也要关注,我知道很是难为你,但眼下一切匆忙,我也来不及多做安排,你随机应变便是,我相信你。” 褚月忙点头,“主子放心,褚月一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让主子绝无后顾之忧。” 明烟又道:“还有卫勋哥哥与婠婠,你也多多费心。” 见褚月点头,明烟又让她唤萱娘前来。自从那夜血腥刺激之后,明烟也一直没有顾上萱娘,此刻见萱娘仍有些面色苍白之态,明烟心中隐隐内疚。 “萱娘……” 萱娘道:“你不用解释,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希望我做到的事,我也一定会做到的。” 明烟垂头,“我想我不说,你该也是猜到了。” 萱娘自嘲一笑,“是啊,你的身份如此不凡,我竟然不自量力对你说过那些话……” 明烟上前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没有谁注定会比谁身份微贱,有些世俗之论也不用去在意,就像我,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一个女人,可我依然是湘东之主……萱娘,我离开之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带你返回湘东。” 萱娘笑了一下,“我说过,我只想跟着你,你若是回了湘东,我自然也随你一起……你不会嫌我烦吧?” 明烟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怎么会呢?你离开故乡这些年,估计都已经忘记了咱们湘东到底有多么富丽壮阔了吧?” 萱娘闻言,慢慢靠进明烟怀中,搂紧她的腰,“无论你去做什么,一切小心啊。” 明烟点点头,“我知道了。” 明烟离了帝都,几乎是星夜兼程,一路风餐露宿,人马俱疲,所幸这番加紧赶路,总算是在预期的时日里,到达了淮水。 她到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淮水岸边,群山环伺,却有一垂钓老者,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在江边独钓。 说是钓鱼,他却半点都不担心鱼有没有咬钩,倒是不时远眺山水,喝一口坐凳旁摆放着的,精致小巧的茶具上静静安置的一盏茶,颇显得惬意无限。 淮水一路是靠近大宣与湘东交界最近的一处江流,据卫勋所言,他暗中带出的先锋军已在此处设立水寨,全等明烟手中封藏的兵符祭出,便可遥令距离这里不远的大队湘东铁骑,赶来此处会合。 水寨既是先锋,也是探马,所以设在淮水岸的最隐蔽处。费先生在信中已告知她,什么时辰会有小舟在哪里等候于她,于是明烟见尚有时辰,而且小舟未至,便牵马到了老者身旁,好奇地望向他身畔的鱼篓,果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鱼都没有。 这老人也是奇怪,听到有人近前,既不回头,也不答话,仿若无人,继续眼睛瞪着远方,右手犹如瞎子摸象一般地探向一旁茶具上摆放的那盏清茶。 明烟见他方向有些偏,于是好心蹲下身给那茶盏挪动了一下位置,方便老人顺利取到,谁想那老人却开口道:“不问自取,视为偷也。” 明烟:“……”这拿着不是当理说的调调,怎么莫名地似曾相识? 明烟有些讪讪地,“老人家,我是……” 垂钓老人侧过头,瞅了她一眼,“我哪里老了?” 他一边说一边摘了斗笠,又脱了蓑衣,明烟再一瞧,只觉得此人看着整体感觉都和刚刚不一样了。 只见他一身青衫,大约四十岁开外的年纪,容颜清矍、眉眼淡漠,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极是疏离,但瞅着明烟的眼神却又隐隐带着诙谐,这个人的气质难以形容,简直矛盾得乱七八糟。 明烟第一次为自己看走眼了感到惭愧,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前辈,您刚刚那样打扮,是晚辈一时看错了,以为是……” “小姑娘啊……”中年人的语气忽然又变得语重心长,“有时候以为的事情,未必就是真相啊。” 明烟更加尴尬,暗想,我眼神不好,也是拜您所赐,又没下雨的,穿什么蓑衣,戴什么斗笠啊!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神情却很明显,于是中年人道:“我看人家江边垂钓都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特意前来感受一下那种独钓的惬意氛围,怎么,碍到你了?” 明烟无声牵着马往旁边挪了挪,好好,惹不起惹不起。 见明烟离他远了些,中年人又忽然笑了,“小姑娘啊,你怎么都不好奇,我怎么就知道你是个小姑娘呢?” 明烟赶路,自然是一身男子打扮。明烟觉得这中年人看似懒散,但话锋 分卷阅读25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其实极为锋利,于是斟酌道:“前辈慧眼、慧眼。” 谁想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慧眼啊,是有人告诉我,他那关门的小弟子,是个女娃娃。” 明烟闻言暗暗吃了一惊,盯着中年人的眼神几度变换,刚要开口,却听江上泛舟声起,一叶扁舟顺风顺水,一路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荡来。 舟上站一人,灰袍外衫在河风中荡起,一派仙风道骨,煞是逼人侧目。 明烟见到那人,立时振奋。她于岸上挥手,“费先生!” 来人非是旁人,正是湘东有名的大儒费南敦先生。他在船头自然也是看见了明烟,只是明烟有些意外的是,费先生的目光只在她身上顿了一瞬,就转去了她身旁垂钓的那名青袍中年人身上。 费先生隔着数丈江面,对青袍中年人喊道:“老谈,你不说要穿蓑衣、戴斗笠的吗?你的蓑衣、斗笠呢?” 被称为老谈的中年人哈哈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明烟,“被你这小弟子嫌弃老,所以我啊,给脱了。” 说话间,那叶扁舟已经到了近前。明烟弃马,快步上前,也不顾江水打湿了鞋袜,伸手恭敬地搀扶费先生下了舟。 青袍中年人旁观着,满眼羡慕,“还是有弟子在身边好啊,我这些年孤苦伶仃没人管,真是寂寞呀。” 费南敦下了舟,已到了青袍中年人近前,听他言说,才揭穿道:“明明是你自己偷懒,弃了你那徒弟,四处游玩,如今遂愿躲了清闲,又怪你那徒弟不在身边了,你怎么这么多事啊?” 明烟旁听二人说话,心中也好奇青袍中年人到底是何人。在她印象中,费先生虽然待人亲和,但也礼貌有度,说话如此毫无顾忌又如此熟稔,似乎还是第一回见到。 费南敦见明烟打量青袍中年人,遂介绍道:“谈昱先生。” 明烟微感意外,能被费先生尊称为先生的,历来便没几个,不知这位谈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敢当啊。”谈昱瞅了瞅明烟,“以这位小姑娘的身份,叫我一声老谈便知足了。” 明烟闻言忙道:“晚辈湘东卫明莲,见过谈先生。” 谈昱一笑,“能得湘东王一句先生,我心中真是舒畅得很啊。” 明烟一愣,看了一眼费南敦,却见他微微对着她点了点头,“谈先生不是外人。” ☆、181209 说完, 费南敦又瞅了瞅偏西的日头, “时辰不早了,咱们舟上说吧。” 三人一马登了小舟, 顺流而下,日头还未落尽,便已到了湘东水寨。这时辰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于是几人都到了费先生的帐中。 须臾,伺候费南敦的小童便托上来一盘子烤羊腿肉。费南敦道:“这还是昨夜老谈烤的呢, 不知用了何种秘料, 味道还真是鲜美。” 明烟一路赶路, 自然饥肠辘辘,听费先生如此赞誉,更觉得腹中饥饿,刚要下筷子,却被谈昱递上来的两碟子小料拦住了, “小姑娘啊, 你尝尝看, 看看是黑色小碟里面的蘸料好吃呢, 还是这个白色小碟里面的蘸料好吃呢?” 费南敦在一旁笑道:“你这个人,和自己徒弟还要争个短长。” 谈昱闻言一瞪眼,“死小子每次和我吃烤肉,都说自己调配的小料天下无双,我就不信人人都爱吃他那一口!” 费南敦摇摇头,“倔驴, 我昨日尝了嘛,确实是人家小徒弟调得更好啊……” “你胡说!你老了你知道吗,你的舌头不灵了,我让小姑娘来尝尝看!” 明烟在谈昱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将两种小料分别滚上羊肉,各自尝了尝,最终指着黑色小碟道:“我个人觉得这个味道更佳一……” 话未说完,谈昱已是一声长叹,“明明小白碟更美味,你们为何都选死小子调配的小黑碟呢,真是岂有此理!” 费南敦淡定地继续插刀,“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谈昱嫌弃地哼了一声,“老费啊,你这个护短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改过啊?从前你可不是这么说死小子的,怎么自从收他为徒之后,就只剩下夸奖了?” 费南敦不偏不倚,道:“因为他确实很好。” 明烟因为饥饿,在两人说话时,便一直在默默吃东西,但听说费先生新收了徒弟,她一时间有些惊愕地停住了吃喝。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服。虽然费先生确实教授了她很多东西,但因为她湘东之主的身份,注定了她与费南敦主臣之别,故而费南敦从不让她叫他师父,只称呼他为费先生。 连她都求而不得的身份,又是什么人可以在费先生如此盛名之下,依旧可以高攀,成为他的弟子?而且听谈老前辈的意思,这个人还同时也是他的徒弟? 明烟不服之下,好奇心起,吃兴大减,探知欲大增,忍不住插言,问道:“不知费先生又收了何人为徒?” 费南敦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也不算新收,几年前的事情了。” 听费南敦这 分卷阅读25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么说,明烟心中更不舒服了。哎呦,背着她收徒也就算了,竟然眼下还想瞒着她?这是何道理! 不行!她一定要问出是谁不可!若是赫赫有名或者真有才学,她也就忍了,他日得见,称他一声师弟便是,可若要是无名之辈,他日相逢,定给他一个下马威尝尝,以确定自己师姐的稳固地位。 明烟打定主意,极是献殷勤地给费南敦斟了一杯酒,“费先生……” 她话还未讲完,谈昱便开口了,“老费抢了我的徒弟也就罢了,现在女弟子还在我这个孤独老人面前献殷勤,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明烟闻言哭笑不得,忙给谈昱也斟了一杯酒,“谈先生请。” “小姑娘啊,看你如此有孝心的份上,我可以解你一个疑惑。” 明烟暗想,费先生不想说的事情她是真的莫可奈何,但这位谈前辈似乎极好说话的样子,不如问他也一样。 于是明烟问道:“不知谈先生刚刚和费先生提起的什么徒弟……他是何许人啊?” 费南敦看了明烟一眼,“你不认识。” 明烟暗暗想,果然费先生不想说。她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谈昱对她道:“小姑娘啊,虽然你是湘东王,但我就喜欢叫你小姑娘,你别过意啊。” 明烟笑道:“只是个称呼,前辈随意就好。” 谈昱似乎对明烟极是满意,细细打量她一番后,忽然道:“你可曾许亲?” 明烟愣了一下,尚未回话,却听费南敦道:“她有。”说完后,他又顿了顿,“但眼下又没了。” 明烟在给费南敦的信中,已经提了卫勋的事情,此刻听费南敦的意思,明烟便懂了,费先生并不赞同让卫勋替代卫瑾,继续和明烟的婚事。 她师徒二人心照不宣,谈昱却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叫有,然后又没了?” 明烟解释道:“就是我曾经有个未婚夫,但是他死了,然后……” 谈昱根本不待明烟说完,一拍大腿,“好好,死了好。” 明烟:“……” 谈昱见明烟一脸莫名,解释道:“你要是许了亲,我怎好将我的徒弟提给你呢?” 明烟还未说话,却听费南敦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存了这种心思。”他看了看明烟,又道:“好是好,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明烟这厢不解,却见谈昱根本不理费南敦,只对明烟道:“我那个徒弟处处都好,模样更是一等一的好,小姑娘有没有兴趣,让他做你的夫君呢?” 明烟差点被口水呛到,她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看向费南敦,却意外看到费先生微微锁眉,对谈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俩人……不合适。” 谈昱一瞪眼,“哪里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的,模样也般配……” 费南敦打断他道:“身份不般配。” 谈昱不服道:“曾经的身份是有点不般配,但如今身份没问题啊。” 费南敦蹙眉道:“就是因为曾经的身份,我才说不般配。” 明烟已经被两人搞得一头雾水,她摆手道:“两位先生,稍等一下……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们口中那人,他到底是谁啊?”怎么感觉全世界都知道他是谁,就她一个人不知道呢? 谈昱道:“忘了介绍了,我那徒弟叫宁徽,今年二十三岁,没有娶亲……” 谈先生后面还说了什么,明烟已经全都听不见了。她手中的筷子啪嗒落在了桌面上,脑中只回荡起那个令她始料未及的名字。 须臾,她回神,望向费南敦,“费先生,您收了宁徽为徒?” 她问完了,忽想起宁徽曾说过的话:我曾经有过三位老师,其中有一位是湘东人。她恍然记起,宁徽的确说过,他的那位湘东老师乃是湘东当世有名的大儒,只是她万没想到,宁徽口中的那位老师,竟然便是费南敦! 惊讶过后,忽然便是一股难以解释的愤怒。她脸色变了变,“费先生可知,宁徽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徒弟。”这话却是费南敦和谈昱异口同声所说。 明烟闻言胸口起伏加剧,“费先生,您难道不知道宁徽他便是五年前害得我们湘东元气大伤的罪魁祸首之一,先帝李元靳身边的宠臣林无惜吗?您怎会收他为徒?” 谁想费南敦闻言却是一脸平静,他摸了摸下巴,“细说起来,还是当年九功宴之后,我才收他为徒的。” 什么?! 明烟闻言一脸不可置信,“您明明知道他做了什么,怎么还可以、还可以……”面对费先生,她说不出指责的话,但这口气哽在胸口,不吐不快。 但她还是努力按捺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霍然起身,“一路驰马,身心俱疲,此刻吃好了,晚辈就先去休息了,两位先生慢聊。” 明烟迈大步就出了营帐,只余下费南敦和谈昱二人面面相觑。 谈昱率先开口道:“小姑娘脾气挺大啊。” 费南敦瞥了他一眼,“还不是你 分卷阅读25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非要提婚事……我早说了,这件事是明莲的心结,没那么容易释怀。” “可也不能让她一直这么误会宁徽啊。”谈昱道:“死小子若非万不得已,不会来信求助的,这事对他很重要,若办不成,我怎配做他师父?” 费南敦哼了一声,“你来湘东躲清闲这么多年,如今想起来要为人师表了?”他说完后,顿了顿,才又道:“先让她休息一夜吧,明早我去和她谈谈。” 明烟早早便睡下了,但其实她根本睡不着。脑中随着宁徽这个名字不断地穿梭,让她想起费南敦和谈昱饭桌间说的所有话,这些汇总在一起,滚成了一个巨大的谜,令她即使躺在床上,脑子也根本无法安静下来。 五更刚过,她便起身了。练剑小半个时辰,才收剑在手,一个人去江边溜达,谁想却见费南敦在江边独钓。她犹豫了片刻,才慢慢蹭了过去,蹲在他身边,“先生怎么起的这般早?” 费南敦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很早?” 她沉默了片刻,道:“先生知道的,我睡不着。” “那想不想和我聊聊?” 她无声看向江面,慢慢点点头,“先生请说。” “我和谈昱相交多年,算是极好的朋友,我们当初因为行医这方面的所学,相交为友时,彼此还都很年轻。” ☆、181210 明烟已经猜到费先生想和她说什么, 她没有阻止, 静静地听下去。 “我第一次见到宁徽时,他年纪还很小。”见明烟的眼神望过来, 费南敦继续道:“他父母双亡,是谈昱将他带大的。他对我说过,他依稀记得, 自己的父母死于兵乱之祸,所以他希望以自己之所学, 安定乱世, 让天下百姓都可以安居乐业, 永享太平,再也不要起战火、乱众生。” 明烟淡淡道:“是吗?那他的初衷还真是和他后来所做的那些事情背道而驰的厉害。” “明莲。”费南敦看向明烟,“你觉得先帝李元靳其人如何?” 明烟道:“那样的人若是为帝,必是天下之不幸,只可惜, 他偏偏是皇帝, 如斯可怕, 幸好他死于当年的九功宴, 不然真是百姓之祸。” “如果我说,宁徽当年入朝,就是想要铲除李元靳呢?” 明烟紧紧蹙眉,“宁徽对您说的吗?”她“呵”了一声,“难怪您会收他为徒,看来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呢, 连您都被他打动了,真是可怕的很。” “明莲啊,你对他有偏见。” 明烟慢慢站起身,“这世上任何危害湘东的人,都注定了会是我卫明莲的敌人,如果您是被谈先生派来给宁徽当说客的话,那您不用再说下去了。” 她的话刚说完,却见费南敦递来一个东西,似乎是一封信。明烟蹙眉接过,“是什么?” 费南敦道:“你看过便懂了。” 信封依稀有些旧了,抽出里面的信纸亦然,但上面的墨迹还是十分清楚,以至于明烟看完后怔愣了许久。 费南敦见她那个模样,问道:“如何?” 明烟有些茫然地望向费南敦,“费先生……这封信哪儿来的?” “五年前,九功宴前夕,宁徽寄来了这封信。”费南敦微微叹息了一声,“大概是天意,那时我正出外讲学,所以信被卫勋拿到了。” 他说完后看了明烟一眼,“若不是你来信提到了卫勋一事,我尚想不起去卫勋处搜找这封信。” 他顿了顿,“宁徽既然说寄出了信,而我又确未收到,只能说这中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直到从卫勋那里收到了这封迟到了五年的旧信,我才确认当年便是卫勋隐瞒了信中消息,并趁机和卫瑾互换了身份,取而代之。” 明烟喃喃道:“兔死狐悲……他若真的有心维护湘东,为何当初还要那般做?” 费南敦微微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一直以来对湘东虎视眈眈的是先帝啊,若非是他,你爹又如何会隐瞒你的女儿身,推卫瑾出去做你的替身?还不是因为先帝荒淫无道,若让他知道下任湘东王是个女子,恐会借此千方百计打你的主意,进而得寸进尺吞并湘东。”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对宁徽太苛刻了,他当年也只是个一十八岁的少年郎罢了,又不是神,能与多方势力周旋到那般程度,已非寻常人的心智了,更何况他又未曾参与九功宴,又如何可以预知宴上到底会生出怎样的变化呢?” 什么?! 明烟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费南敦的胳膊,不住摇晃,“先生,您是说他没有参与过九功宴?不对啊,与宴名单上明明有林无惜的名字啊,我亲手查出来的证据啊,他怎么可能没有参与呢?” 费南敦道:“宁徽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除去先帝李元靳,继而推新帝李豫上位,那场九功宴就是一场局,林无惜只是一枚伪装的棋子,注定是要和先帝一起陨落在那场华宴上的,所以早在之前他便已抽身而退了,只是宴上的那个所谓的林无惜, 分卷阅读25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我想他一定是提前做了某些其他的安排。” 明烟闻言神色不定,道:“先生如何肯定宁徽对您所言是实情?” “从他到达湘东的时间,便可以推算出他到底是何时启程的,路途长短做不得假。” 明烟不解道:“什么意思?” “不知宁徽是否和你提过,他除了谈昱和我之外,还曾有过一任师父?” 明烟点头,“他是说过,他曾有过三位师父。” 费南敦点头,“那人是谈昱的师弟,忧劳成疾,早早便过世了,他过世不久,宁徽入朝成了林无惜,而谈昱则四处云游,后来来了湘东寻我。” “谈昱喜爱湘东秀色,便留了下来,与我一起钻研药理,畅游山水。他也曾写信告知宁徽,心中事了,便来湘东见我们。” “宁徽也是在来湘东的途中,知道了湘东遭逢大变,惨败而归,他心中疑惑,便来湘东问我可曾收到他寄出来的提醒书函,而我从未见过书函,也让他心中不宁,所以他没有待很久便离开了。” 费南敦提到此事,似乎有些感慨,“此后一别经年,我便再也未曾见过他,直到日前不久,谈昱收到了宁徽的来信,他信中提到希望我能劝服你,不计前嫌,率领湘东军再入帝都勤王。” 明烟听费南敦讲完这些过往,长久地沉默着。过了好半晌,她才问道:“费先生……也希望我可以入帝都勤王,去救李豫那个暴君吗?” 费南敦也反问她,“难道你想带着湘东铁骑,踏破帝都的城门,一路攻进皇宫,逼新帝退位吗?” 明烟无声地望向费南敦,却听他道:“若真是那样,恐怕湘东永生永世不仅不能洗掉叛逆之名,反而更会坐实了当年弑杀先帝的恶名,从此再加上逼杀新帝的一条新罪名。” 他伸手拍了拍明烟的肩头,“或许你无法认同宁徽的想法,但不可否认,湘东一雪前耻的法子,除了真的逼皇帝退位,不然弑君的罪名永远也无法洗掉,相反若是如宁徽所说,湘东可以入帝都勤王,不仅曾经的恩怨可以化干戈为玉帛,更甚至新帝会永远觉得亏欠于湘东,而让大宣与湘东在以后的岁岁年年中,得享以真正的和平与安宁。” 明烟静了静,才道:“先生,率军勤王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这次依旧是个圈套,又该如何?” 费南敦看着她,语重心长道:“你手中的兵符可以号令所有的湘东军,而你才是主宰湘东一切的湘东王,为王者、掌军者到底为何,入帝都勤王都是你要学习的第一课,无论你最后决定如何,都不要辜负自己的血脉与初心才好。” “兵权与决定尽在你手,是否要去救那个暴君一命,是否要选择原谅宁徽,你自己决定。” 费南敦说完后便离开了,独余下明烟一人静伫江边许久未动。 红日升起、映暖江心,照在明烟身上,一片暖融。她沿着江边往回走,一直到了中帐大营,遥遥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练兵场呼喝的响亮口号声。 明烟顺着那声音走过去,下操的兵士们鱼贯而出,待到她身边时,皆恭敬行礼。明烟随便拦住一人,那兵士见是明烟,似乎有些无措,正要跪倒行礼,却被明烟阻止。 她问道:“家中可有亲人在?” “回大王,本来是有个姐姐的,不过不得见了,她人在大宣,多少年了……” “你恨大宣的皇帝吗?” “恨啊……让我见不到姐姐,心里真是恨得慌……” 明烟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如果让你去救那个大宣的皇帝,你愿意去吗?” “如果是说我自己,我不愿意,但要是大王的命令,我无有不从。” 明烟又道:“那如果救了大宣的皇帝,可以换你姐姐平安返回湘东呢?” 兵士一脸惊喜,“我姐姐真的能回来吗?” 见明烟点头,他立刻道:“救啊救,为了姐姐也要去救。” 明烟顿了顿,“救了大宣的皇帝,你姐姐的仇便不能报了,难道你不想为你姐姐报仇吗?” “如果报仇不能救回姐姐,那要报仇还有何用?”兵士道:“如果报仇和姐姐只能选一个,那我选姐姐。至于报不报仇的,姐姐能回来,也便不重要了。” “你去吧……” 见兵士去的远了,明烟才回归中帐。她吩咐帐前卒,“去请费先生来。” “是,大王。” 费南敦很快便来了,看了看明烟的神情,才道:“看样子你已有了决定了。” 明烟没有说话,只是将她随身带了一路的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四四方方赤铁打造的金属盒,盒上有暗孔,分别镶嵌在盒子四个边角处,但边角又在中间相连,将整个金属盒分割成了大小比例均匀的一路花纹。 明烟探手入靴口,取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随后撩开了左手臂的衣袖,露出手臂上那殷红如血的一个圆点。她将匕首尖立起,随后在那处圆点的位置,轻轻将匕首转了一圈,很快便有如豆的血点从圆点中心溢出。 分卷阅读25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她倾斜胳膊,让血点滴入了金属盒的暗孔中。那抹血色一接触到金属盒,瞬间便如活了一般,沿着盒身的纹路蜿蜒而行,与周围的支路融会贯通,很快便汇聚于中心位置。 ☆、181211 金属盒中心发出了璀璨的红芒, 随后便是咔嚓一声响, 盒子那些纹路徐徐展开,就好像一朵红莲静悄悄地绽放开了一样, 而在那些金属叶片的中心,安置了一物,恰是一枚酷似红莲形状的兵符。 明烟取出兵符, 递给费南敦,“烦劳费先生持此兵符, 去调湘东铁骑来此会合。”她顿了顿又道:“新元日在即, 时间紧迫, 恐怕先生要为此忍受奔波了,辛劳先生了。” “大王已经决定了?” 这似乎还是跟随费南敦求学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她大王。她顿了顿,终于点点头,“是的先生, 本王决定了, 要亲率湘东铁骑入帝都勤王。” 费南敦大任在身, 不敢耽搁, 即刻便出发了。他来去如风,前后不过一日,那威风凛凛的湘东铁骑便如黑压压的铁塔,将整个水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算算日子,即刻出发,该是抵达帝都时, 比邻新元日也是有些满打满算。 所以明烟没有耽搁,命铁骑营用完早饭之后,便点兵于校场。大旗飞舞,小旗飘飘,一片威严肃穆中,明烟端着一碗水酒,上了点将台。 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铁甲,她高声道:“众将士听令。” 雄壮的异口同声,“听大王号令。” “今有逆臣在皇帝身畔图谋不轨,皇帝性命危在旦夕,我湘东世代忠肝义胆,与大宣先祖皇帝曾有盟约,大宣有难,湘东绝不袖手旁观。”她郑重道:“新元日到,逆臣便会攻占皇宫,届时大宣危矣,天下涂炭,所有百姓受苦,我湘东岂能独安一隅?更何况大宣城中尚有我们的同胞兄弟在,坐视大宣城破,第一个受苦的便是我们自己的亲人。” 明烟眼中隐现泪光,“五年前九功宴,我湘东蒙受不白之冤,损兵折将,但大宣皇帝负我湘东,然我湘东绝不负天下!” 她举起碗中酒水,一饮而尽,“湘东儿郎们,若有愿随本王再入大宣勤王者,请满饮碗中酒,我们即刻出发,若有不愿者,本王也绝不勉强。” 明烟话毕,猛地将空碗摔在地上。校场一下子静得出奇,细瓷飞溅的声音,声声入耳。 明烟安静立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场中所有人皆无声饮下了碗中烈酒,随后便是一片摔碗之声。 在那片摔碗声中,众将士齐声唱喏:“吾等愿随大王入帝都勤王,迎亲人返回故里!” 明烟心情激荡,大声道:“我湘东子弟皆是这世上最好的儿郎,本王以湘东之主的身份立誓,本王但有一息尚存,绝不让这世上任何人再害我湘东一人!” “誓死追随大王!誓死追随大王!” 远远地,费南敦和谈昱看着这一幕。谈昱道:“至此真觉得这小姑娘有了俾睨天下的气势了,不愧是死小子看上的姑娘,有眼光啊。” 费南敦淡淡笑了,“新帝实该庆幸,明莲是个女子,而且她恪守先祖遗命,效忠于大宣,不然这天恐怕是真的要变了。” 新元日的前两日,隔着气窗已能听到远远依稀响起的鞭炮声,那不知是谁家的孩童,怀着雀跃和紧张,悄悄点燃的炮竹,默默提醒着宁徽,此时到底是何时。 自从那夜收下了金雀裘,他的饭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此刻他微微打量碗中的鱼肉和鸡腿,不禁自嘲起来。这丰盛程度,若非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死,估计都以为这是他在牢里的最后一餐,上路的断头饭了。 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宁徽惬意地吃着菜,暗暗想,真是没想到自己也有顿悟这句话,并虚与委蛇接受它的这一日。 用完了饭,他靠坐在墙边默默等。后日便是新元日,所以今夜注定不会如此平静。 果然,刚过酉时,斐济便来了。他打量了一番宁徽的神色,揶揄道:“宁大人,最近日子过得可还舒坦?” 宁徽斜睨他一眼,“得故人眷顾,一切吃用倒还挺好,我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哎呦。”斐济道:“那我还真是扰了宁大人的雅兴了。” 他说话间,上前一步,“不过我不想来也不行,皇上有旨,明日在遥露台摆宴,请宁大人一同赴宴,同贺新喜。” 宁徽“哦”了一声,低头默默打量了自己一番,“我这番形容前去赴宴,不是给陛下添堵吗?” “那自然不会让大人如此去。”斐济道:“我这不是来迎大人出去,好沐浴更衣,休整一夜,明日再去赴宴嘛。” 宁徽慢慢站起身,直压了斐济半个头,“那感情好,我觉得自己最近都有些馊了,蒙皇上还如此惦记,那咱们就走吧。” 刚要迈步,却被斐济当胸拦住,“且慢,宁大人,我这话还未说完呢。” 分卷阅读26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微蹙眉,“还有话?” 斐济一笑,不置可否,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宁大人本领过人,就这么去赴宴,别说陛下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啊,所以烦请宁大人服下此药丸,咱们便可以走了。” 宁徽盯着那瓶子,似笑非笑,“不会是毒.药吧?” “哎呦,瞧您这说的。”斐济一脸笑意,“我就算有此心,金雀裘的主人也不愿意啊,放心吧宁大人,不是毒.药,不过是让您在宴上安静呆着的一颗小丸药罢了,不会损伤身体的。” 宁徽心中冷笑,这是怕他宴上动手坏事,来封住他的武功的。 看来不吃,今夜是别想离开这里了。他也不啰嗦,接过小瓶子,倒出里面的药丸,便扔进了口中。 斐济见宁徽喉结滑动,已然咽下,才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时隔多日,宁徽终于重新踏出了天牢,去赴皇帝的开岁之宴。 宁徽今夜落脚的地方,是个特意腾出来的偏殿,里三层外三层倒是层层把守。宁徽暗嗤,真是好大的阵仗,他在里面沐浴,外面这么多人站岗。 他丝毫不以为意地除去衣衫,将自己泡进了热气腾腾的澡桶里。热气熏红了他玉白的胸口,他微微闭目小憩,即使知道有人进来敛走了衣物,他也没有作声。 须臾,他终于重新睁开眼,趁着洗澡水还未凉,迈腿出了浴桶,从旁边的椅子背上取了浴巾子裹在腰上,又寻到了落地铜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始对镜给自己修面。 镜中的男人湿发披散,垂在身后,修面后的玉容完美无瑕,却因为热气熏染,让那玉色中生生透出了撩人的红,以至于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再衬着裸露的胸口和小腹紧实的腹肌,以及顺着小腹惑人的线条直接滑进腰间浴巾深处的水渍,简直令人脸红心跳得厉害,无声便透出了一镜的春色。 可是男人却在如斯美景中,微微蹙起眉。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床榻上,规规矩矩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红色男衫,外罩一层云纱,衬着袍口的暗金色镶边,简直华美无边。 妖异而又华美。 宁徽盯着那抹妖艳的红,无声踱步到了床边,单手拎起了这件红衫,默默看了半晌,又将它重新甩回了床上。 这是昔年林无惜的喜好,却并非他真正的喜好,只可惜她总是不会懂的。 将红衫推到了一边,宁徽吹熄了烛火,翻身上床,裹了被子,闭目休息了。 明日,无论是一切的终结,亦或是一切的开始,都将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日,他需养精蓄锐,全意以待。 开岁宴定在了申酉交替之际,天色刚暗,尚有隐隐的余晖,明中带暗,恰如列宴诸人的心情一般。 皇帝李豫坐在龙椅之上,俯视列座之人。今日这宴特殊,他并未大宴群臣,还是依照之前和斐济所说,宴席之上的座上宾寥寥无几。 右垂首坐着榠王李贺。自从那日安元殿大吵之后,他们兄弟二人确实许久未见了。李豫看着李贺,只觉得他的这位皇弟比之从前清减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 他停驻在李贺身上的眼神,引来了李贺的回视,兄弟二人的眼神交汇,随后各自无声挪开。 李豫又看向坐于左垂首的宁徽。今夜他的师弟倒是分外惹眼,一身吸睛又惑人的红衫,随着他每一次的举手抬足,皆无声显露出华美逼人的游走金线,若非没有戴着护面,倒真有了几分他当年倾倒众生的极美色相。 斐济凑上前来,问李豫道:“陛下,可以开宴了吗?” 李豫道:“不急,皇姐还未至,再等一等。” 斐济默默退后,却听李贺有些诧异道:“怎么,今夜皇姐也来?” 李豫看他一眼,“是啊……你为何如此意外?” 李贺敛眉不语。当年九功宴,皇姐伤了脸,自那以后就变得和从前大不相同,她虽未明说,但李贺却笃定她心底已经不大想入皇城。 这么些年,她仿佛自己已死一般的活着,便已经摆明了她的态度。摘月楼虽毁,遥露台犹在,就这伤心地,他暗暗想,今夜皇姐未必会来。 ☆、181212 可惜他估料错了。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 圣嘉长公主李娪华贵登场。 为何这么说?因为她穿的这身衣物, 简直逼人非常,乃是大庆时公主才会穿的大朝华服, 华贵程度远胜于她当年的大婚之礼。 唯一不妥的便是她左脸上的暹罗护面,自那一片奢华无双中,透露出一丝诡谲。 她拖着一地华裳, 款款而来,待到近前, 才对李豫行礼道:“许久不见陛下, 陛下一向可好?” 李豫似乎也被李娪的这身打扮震慑住, 他顿了顿,才开口道:“朕许久未见皇姐,心中也很是挂念……皇姐这身装扮看着着实累人,不如快些落座吧。” 李娪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大喇喇地定在了宁徽脸上, 然后她微微一笑, 向 分卷阅读26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身旁的位置走去。 按说以李娪尊贵的身份是不该挨着宁徽坐的, 但她却旁若无人, 直接坐在了宁徽身边,目光中满是喜爱,盯着他直看个没完没了。 李豫:“……” 皇姐喜欢师弟,这他倒是毫不意外,反正那些年她对林无惜何种心思,只要不是傻子, 便都能看得出来。 但当年他们之间阻碍太多,而她又自恃公主的身份,即使喜爱林无惜,倒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眼下的皇姐已非昔日的皇姐,她看着师弟的眼神如此露骨,且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意念。 李豫微微蹙眉,看向宁徽,却见他倒是目不斜视,一脸平静,仿佛不知道身边坐着长公主,也不在意她用何种眼光看自己。 他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去被李娪的动作惊住,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见李娪直接将手覆盖在了宁徽放在桌面的修长手掌上,微微抚摸片刻,最后一把用力握住,随后抬头看向李豫,开口道:“陛下,其实本公主今日来,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李豫盯着李娪和宁徽交叠的手掌,静了一瞬,才开口道:“皇姐所为何事?” “想请陛下为本公主赐婚。”李娪淡淡笑了,忍不住瞟向宁徽的那张脸,又细细看了看,随后垂眸,掩住眸子里的狂热和喜爱,“当年驸马离世,本公主也孀居多年,如今本公主想要再嫁了,希望得到陛下的恩旨,陛下的祝福。” 李豫觉察出今夜的李娪张狂得过分,遂硬着头皮,明知故问道:“不知皇姐属意的驸马人选,又是何人?” 话问出,却听李娪哈哈大笑,“陛下难道不知吗?此人陛下也熟,就在今夜这场欢宴之上啊。” 今夜宴上只有他们天家姐弟三人和宁徽,这人选除了宁徽还能是谁?于是李豫看向宁徽,“宁徽,你可听到长公主殿下的请婚了?” 宁徽抬头望了李豫一眼,却没有说话,说话的是李娪,却听她笑道:“陛下不用多问,驸马已经接受了本公主的心意,而且收下了本公主的金雀裘,答应做本公主的驸马了。” 此言一出,李豫便暗自吃了一惊,他看向宁徽平静无波的脸,却听李娪问宁徽道:“那金雀裘,驸马今夜怎么未穿?” 宁徽道:“公主所赐之物,珍贵异常,臣很是爱惜,所以小心放起来了。” “你我很快便是夫妻了,为何还要对本公主称臣?” 宁徽看了李娪一眼,道:“陛下还未赐婚……” 话未完,却听李娪看着李豫,道:“陛下,明日开岁,便是新的一年了,有些事本公主想在今夜了结,烦请陛下速速下旨,允诺了本公主和宁徽的婚事。” 她一边说又一边瞅了瞅宁徽,对李豫笑道:“陛下你看,驸马今夜一身红衫,像不像即将入洞房的新郎官?” 见李豫表情僵住,李娪微微笑起来,“驸马如此俊美,本公主华服以待尚觉不安,只想今夜就和驸马成婚,了了这桩多年的心事……陛下怎么如此神情?不为本公主夙愿得偿而高兴吗?” 对面安坐的李贺已经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开口道:“酒还未喝,皇姐怕是已经醉了。”他点指宁徽,“此人下毒谋害皇兄,已是下狱戴罪之身,皇姐此刻提及和此人的婚事,是想对陛下示威吗?” 李娪闻言,默默盯紧了李贺,须臾,忽然勾唇笑了起来,她语重心长道:“阿贺啊,许久未见,你为何说话还是如此愚蠢?难怪你当年始终争不过陛下,如今也还只是个小小的王爷。” 榠王李贺闻言吃了一惊,他仿佛看到了妖魔鬼怪一般,上下不住打量着李娪,最后喃喃道:“皇姐,你是……”疯了吗? 这话虽然并未说出口,但李娪已经明了李贺的意思,她忽然张狂大笑,而且她似乎觉得这真的很好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许久,她终于停住笑,淡下了表情,“阿贺啊,其实曾经的我也和你一样蠢,但九功宴之后我改了,你也是时候改改了。” 在榠王李贺眼中,今夜的长公主李娪,她的皇姐,这位嫡出的尊贵公主,已经失态的过分了。 他瞪着宁徽,又回望李娪,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道:“皇姐,弟有一言,憋在心中许久,不吐不快。” 李娪轻轻“哦”了一声,“那你何苦憋着,直说不就是了?” 李贺点指宁徽,“当年皇姐为了林无惜落得如此狼狈的模样,这些年我本以为皇姐离开了皇城的浮华与诡谲,已经看透了世事,大彻大悟了,谁想到今夜又被这个不忠不臣的宁徽所迷惑,提出这么荒诞不经的请婚要求……皇姐,你说本王愚蠢,皇姐你就聪明了吗?皇姐一辈子都折在男色之上,依本王看,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谁想李娪愣了一瞬,却并不生气,她甚至微微鼓掌,面上含笑。 “阿贺啊,本公主说你愚蠢你还不服,你看今夜陛下都如此安静,想来依旧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只有你了。” 李娪不以为意道:“本公主喜欢男色有什么不 分卷阅读26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对吗?你们这些男人不也是见到美人便迈不动步子了吗?” 她顿了顿,又道:“本公主愿意这一生都折在同一个男人身上,就像你这些年依旧忘不了千蓉一样,本公主乐意,就不用榠王你费心了。” 听李娪提起千蓉,李贺先是一愣,随后便忍不住怒火中烧,但他脑中又似乎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强迫自己静下来,细细一捋,却不禁大惊失色。 他指着宁徽,对李娪道:“皇姐,你说什么?同一个男人?你是说宁徽他是……” 李娪似乎觉得好笑,瞅了瞅皇帝李豫,又看了看榠王李贺,最后望了望身边的宁徽,才道:“阿贺,说你蠢你还不相信,现在知道自己蠢在哪里了吧?” “今夜这宴上诸人,依本公主来看,便是当年九功宴上唯一还活着的几位了吧?哦对,还有湘东王未到,暂且不提。”她指着宁徽对李贺道:“既然是当年九功宴上的余下诸人,怎可缺了林无惜?他当年缺席九功宴,如今正好补上。” 李贺闻言,满面惊愕,他看向李豫,“皇兄,你听到没有!皇姐她说,宁徽便是那个林无惜?”说完,见李豫闭口不言,李贺不禁急道:“皇兄!” 李娪道:“别喊了,难道你以为陛下不知吗?放心吧,在座诸人,蠢的只有你一人啊阿贺。” 她说完又再度分别瞅了瞅李豫和李贺,“可怜,情真意切叫了那么多年的皇兄,可惜人家却瞒了你一件天大的事情,可见咱们的皇帝陛下,也没在意过你这个弟弟嘛。” 她顿了顿,又道:“若非今日这场宴,恐怕榠王还被禁足府中不得出门了吧?阿贺,皇姐劝你,还是早日清醒一点吧。” 李贺望着李豫,不死心,道:“皇兄,皇姐说的可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说话?皇兄!你不是说林无惜已经被你秘密杀了吗?你说话啊皇兄?” 李豫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蹙眉,注目宁徽。他暗自狐疑,师弟今夜安静的反常,难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他这厢看着宁徽,李娪却在看着他,须臾,忽然笑起来,“陛下,驸马今夜服了药,不舒服,恐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她这番话说完,李豫神情便是一变。他刚要说话,却见李贺意欲站起身,却被立于他身后的一名金吾卫按住了肩膀。 李贺怒道:“放肆!” 他怒目看向控制住他的那名金吾卫,可那人带着护面盔,根本看不到长相,自然也辨不得是何人。 金吾卫不为所动,按住李贺的力道更加重,只是目光却看向了圣嘉长公主李娪。李娪一笑,“阿贺啊,不要闹了,好好坐在那,等着一会儿看歌舞吧。” 今夜这宴诡谲非常,即使迟钝如李贺,也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默默看向龙座上的李豫,却见他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李贺心中一突,他暗想,不好,李娪恐怕是有备而来,今夜在这宴上,要做些威胁皇兄的事情。 ☆、181213 他心中暗暗焦急, 是, 他承认之前在安元殿他和皇兄发生龃龉时,心中是很生李豫的气, 但这些日子在府中禁足,他也想了很多,皇兄确有他的难处, 或许他那日的要求也是有些过分,所以李豫请他今夜赴宴, 他才没有推辞。 他本想借这次见面, 和皇兄转圜一下关系的, 没想到李娪会来,更没想到李娪还存了这样可怕的心思。 毕竟是兄弟,此刻他见今夜这氛围不好,心中便忍不住开始为李豫的境况担忧。 李贺扫视了在场诸人,心中暗暗叫苦。感觉除了他, 每个人都像对皇兄不怀好意。李娪自不必说, 她敢今夜在宴上、在御前如此狂妄行事, 这般张狂妄言, 必是有所依仗,想来身后这金吾卫敢如此对他无礼,便是受了李娪的授命。 连金吾卫都倒戈了……李贺忍不住额角见汗,又看向李豫。猛然想到,对了,还有禁军!他下意识看向李豫身后的斐济, 却发现他已经不知去了哪里! 李贺大吃一惊,目光又看向李娪身边的宁徽,心内叹了一口气,这也是个指望不上的。巴结上了李娪,日后人家便是驸马爷,今夜李娪要是成事,宁徽的身份还能跟着水涨船高。 一个是将自己削官降罪的皇帝,一个是钟情于自己独宠一身的公主,宁徽,不,那个八面玲珑,毫无原则的林无惜,他会作何选择,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了。 怎么想,今夜都是个死局啊。 李贺心中焦急又绝望,圣嘉长公主李娪却惬意的不得了。宁徽今夜很是顺从,一身红衣又这般醉人,她欣赏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扭转了头。 因为歌舞终于开始了。 歌是凄婉动人的凤凰台,舞是撩人双目的燕出云,皆是先帝在时有名的歌舞。舞姬各个身姿曼妙,撩人勾魂,然而李豫却在一片旖旎婀娜中,蹙紧了眉。 他下意识看向了宁徽,正见宁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相遇,一触即分。 宁徽的眼神很简单,他在告诉自 分卷阅读26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己,稍安勿躁。 李豫至此,心中已经有些确定某些人的目的了,但宁徽让他等待,他便继续看了下去。 燕出云很考验舞者的舞技,因为需要数名舞姬通力协作,故此默契要求远高于一般的舞蹈。尤其是高潮时的半空抛最是惊心动魄,不仅华丽无双,还让人忍不住心头的期待和紧张,甚至于目不转睛,只待腾空女子那惊艳一舞。 终于这舞踩着舞点,伴着歌声,来到了那致命的高潮部分。李豫看着当中那名舞姬被余下众人高高抛起,他看着这一幕在眼底慢慢和当年那一幕重叠。 他没有看到最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当年九功宴上也是这样一支舞,让后面发生的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其中一名舞姬的失误,导致被抛起的那名舞姬没有被众人接住,重重摔在了地上,因为头触地,所以当场便头破血流而死。 如此华宴之上,见到血光,视为大不吉。先帝震怒,命人带那名失误的舞姬上前,那舞姬哭倒在地,请求先帝宽恕她的性命,她说她只是个小小宫女,并非舞乐坊训练的舞姬,今夜御前献舞,实属无奈,因为之前那名舞姬身体有恙不能前来,故此才匆忙代替,出此大错,惶恐不已,恳请陛下恕罪…… 李豫紧闭双眸,眉宇紧蹙。父皇最后没有杀她,但……那样的结局,比直接杀了,还要凄惨万分。 多年之后,在他设宴的夜晚,又是这样一支舞,简直用心不能更明目张胆了。这厢里,李豫闭目,回忆当年九功宴上的那件事,那厢里,长公主李娪却在唤他,“陛下?陛下?” 李豫闻声睁开眼,听李娪道:“一舞完毕,陛下是否该有赏赐?” 李豫垂头,看向场中的舞姬,并没有人头破血流倒地不起,也没有声泪俱下祈求皇帝饶命的女子。他见领舞的女子率先跪在场下,于是道:“跳得很好,叫什么名字?” 那舞姬低垂着头,跪伏于地,青丝如瀑铺开,除了没有浑身瑟瑟发抖之外,都和当年那个哭求父皇饶恕她的犯错舞姬一般不二。 李豫死死盯着她,听她声音曼妙道:“奴婢燕子娇。” 奴、奴婢燕子娇…… 李豫猛地愣住。这个名字、这名字……竟和当年那个女子一模一样。他忍不住盯紧她,命令道:“你抬起头来,让朕瞧一瞧。” 抬头,让朕瞧一瞧…… 当年他的父皇也说了一样的话,让那个女子抬头。 舞姬在李豫的命令中抬起头,李豫忍不住心中一跳。明明两个人长得并不像,甚至差得十万八千里,可李豫就是觉得心中恐慌,因为那舞姬嘴唇涂得艳红如血,不仅如此,她还对着他绽放出一抹无比诡异的笑意。 “陛下,您当初为何要杀了奴婢?” 这声音在李豫脑海深处响起,令他立刻大声反驳道:“朕没有,朕没想杀你!” 此刻,李娪的声音灌入耳中,“陛下?这是怎么了?” 李豫回神,正对上场中那名舞姬惊愕的眼神。李豫急喘了片刻,才稳定情绪道:“跳得很好,有赏。” “陛下可否赏奴婢一件衣衫蔽体?”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李豫就忍不住将面前摆放的一个果盘,向着场中那名舞姬用力砸过去。 这句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从这名舞姬口中问出的话。李豫指着她,怒道:“是何人指派你而来?来到朕的面前如此污言秽语!” 舞姬躲开了李豫丢来的果盘,往旁边挪了挪,重新低伏了身子,不言不语,却见长公主李娪慢慢站起身来,笑吟吟对李豫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听到燕子娇这个名字,终于又重新想起了当年九功宴上自己亲手所杀的那名女子,因而恼羞成怒了吗?” 李豫终于冷下脸,道:“皇姐,你今夜到此,究竟所为何事?” 李娪却不紧不慢,道:“有几位故人想在新元日的前一日,把旧账与陛下清算清楚了,本公主不过是个引路之人罢了。” 李豫冷笑一声,“是吗?都是何人啊?” “不忙。”李娪道:“在此之前,本公主先给陛下讲个故事,陛下想听吗?” “皇姐口中的故事一定精彩绝伦,朕洗耳恭听。” 长公主李娪道:“本公主没有大婚之前,曾有两名贴身的婢女,一个是如今伺候在身边的绿盈,另一个则是花俏,后来花俏因为和亲爹相认,要回去继承祖业,于是离开了本公主,所以本公主身边又添了一个新婢女,便是燕子娇。” “说起来燕子娇可是本公主救下来的性命,之前母后因她犯错,是要直接杖毙的,本公主救了她,所以她感念本公主的恩情,便到了本公主身边伺候。” 李娪盯着李豫,继续道:“当年九功宴,本公主冒用了林无惜的身份赴宴,燕子娇不放心,所以跟随本公主一起赴宴,却被舞乐坊的那帮人抓了壮丁。他们坊里的姑娘突染恶疾,人数不够,无法御前献舞,父皇的脾气你们也懂的,动辄杀人,谁敢造次?于是那个位置 分卷阅读26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便由燕子娇顶上。” 李娪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燕子娇已经到了年满出宫的年纪,若是没有当年九功宴上那一劫,恐怕她早已出宫嫁人,相夫教子了,只可惜命该如此,她因为慌张,御前犯错,触怒了父皇,受到那般折辱……” 她看向李豫,“陛下,当年九功宴座上皆是贵人,哪怕有一人出头为她求情,她都不至于落得那般田地……陛下,当年一宴,成就了陛下的帝王之路,如今五年之后,或许陛下都不记得那个被陛下一剑穿心的可怜女子了吧?但陛下,是人皆有亲人在,那个当年在众人眼中蝼蚁一般的女子,也有视她如同珍宝一般的家人在,也有等她返乡共结百年的未婚夫婿在,如果陛下问都有何人参与了今夜之事,那我不妨告诉陛下,多,很多,比陛下自己以为的还要多!” 此言一出,举座皆静,唯有李贺觉得身后动静不对。他回望之前那名对他不敬的金吾卫,却见他双拳紧握,攥紧腰间重剑的手因为用力,而忍不住发颤,那种颤音而引起的动作与他身上的铠甲相撞,发出的声响,才引得李贺回头观望。 却听这名金吾卫道:“燕子娇便是我的姐姐,我是她的弟弟燕回,今夜来此不为别的,便是要当年杀了我姐姐之人,血债血偿!” 许久未言的宁徽,看向这名金吾卫,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便是天都府的燕西风吧?燕西风没有任职天都府之前,曾在通州大牢担过差事,那时候他还没有改名,便是叫做燕回。” 那名金吾卫冷笑一声,抬手摘掉了自己脸上的护面盔,不是别人,正是燕西风。 ☆、181214 皇帝李豫望着燕西风, 顿了顿, 才道:“朕懂了,原来今夜这场宴是一场复仇宴啊。” 他说完后, 看向李娪,“刚听皇姐所说,除了燕子娇的亲人, 尚有她的未婚夫婿是吧?想来这人应该也不会错过今夜这场对朕发起的联合复仇吧?说吧,他又是何人?” 几人说话之间, 却见之前消失的斐济去而复返, 他恭恭敬敬捧着一个金漆托盘, 托盘上覆盖着红布。他托着这个东西,一路躬身,无限虔诚而来。 李豫看着斐济到了近前,见他将金漆托盘往李豫面前一递,“请陛下御览后盖印。” 李豫微微蹙眉, 打量面前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 斐济没有抬头, “陛下看过便知。” 李豫微微抿唇, 遥望了一眼宁徽,却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李豫才掀开了金漆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除了象徵他皇权地位的一方御印之外,还有一本颇厚的册子。李豫犹豫了一下,才拿起了那本册子, 缓缓翻开。 随着李豫的翻阅,他的神情渐渐变得难看,几乎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他捻动册子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但他极力控制着,待他终于合上了册子后,才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斐济,“原来你是廉家的人。” “自从被过继之后,奴婢已经不是廉家的人。”斐济开口的声音平静无波,“奴婢斐济,伺候陛下用印。” 李豫轻轻“哦”了一声,“那如果朕不盖呢?”他刻意道:“没有朕的大印,这个册子就是一堆废纸,毫无价值。” “不盖?”斐济终于抬起头,直视李豫,“等到开岁后,新帝登基,自会颁下圣旨,说陛下因为久病缠身,于天佑五年不幸崩逝,陛下离世之前查明当年廉家之罪确属冤屈,特意留下遗诏平反此事,而在位的史官也会如实记录今夜陛下是如何在新岁宴上病发而亡的,所以陛下不用担心,因为这印陛下盖与不盖,结局都一样。” 李豫咬紧后槽牙,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情绪,“新帝?新帝是何人呐?你们连朕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真是忠心可嘉啊。” 他说完话,先是看向了李贺,却见他微微一愣,立刻摇头,李豫微微一顿,才看向李娪,“皇姐属意的新帝人选,是何人呐?” 李娪一笑,“本来本公主属意阿贺的,只可惜他的表现太让人失望了,登基之后恐也会令本公主操碎了心,毕竟人大了便有自己的主意,便会不听话,不如小孩子带起来简单方便,你说是吧陛下?” 李豫闻言一愣,随后大怒,“你这话何意?” 李娪笑道:“陛下何必动怒?本公主想,青女这一两日怕是就要临盆了,届时生下皇子,立为新君,皆大欢喜,有自己的亲生儿子继承皇位,想必陛下于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李豫怒拍龙案而起,点指李娪,“你敢动青女,朕绝不会放过你。” 李娪却不以为意,笑道:“看来陛下对青女,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李娪话未说完,便听李贺怒道:“李娪!你这是要造反吗?” 李娪笑睨李贺一眼,“阿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怎么,你刚看出来吗?” 她见李贺气得浑身发抖,微微啧啧两声,“何必如此意外和生气?幼帝登基,总要有值得信任的亲人辅佐在侧啊 分卷阅读26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本公主是嫡出的长公主,代替病亡的先帝,辅佐幼帝,难道不是名正言顺、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见李贺闻言,神色更加气愤,她又道:“更何况,凭实力取而代之,怎能算篡位呢?细论起来,那可是咱们李家历来的优良传统啊,就好像先帝从先祖皇帝手中抢来了皇位,而咱们这位陛下不也是在当年九功宴上抢了先帝的皇位吗?如今本公主效仿之,又何错之有啊?” 李贺骂道:“李娪,你简直丧心病狂,枉为咱们李氏的子孙!” 李娪闻言,却不生气,“阿贺,你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你这般忠心为咱们这位陛下着想,可他心中可曾想过你分毫,可曾当过你是亲兄弟?若不是他,你怎会失去一生所爱,孤苦至今……” 李豫闻言,冷冷道:“阿贺曾质问朕,当初是否在先帝面前害过千蓉,朕百思不得其解其间缘故,今夜总算明白,原来一切都是皇姐你所为。” 李娪淡淡瞥了李豫一眼,微微冷笑,却听他继续道:“朕与阿贺皆为庶出,不得父皇欢心,而你不同,你虽为女子,但却是先皇后常氏第一位掌珠,嫡出的长公主,父皇就算不是因为常氏一族,也是对你青眼有加,若说还有谁能有机会在父皇面前说上些话,除了你,又能有何人?” “你处心积虑利用千蓉一事挑拨朕与阿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为了在今夜可以集合众人之力,对朕发难吗?” 李豫冷冷道:“李娪,你这些年隐在暗中,韬光养晦,朕确实疏忽了你,才被你有机可乘,今夜如此被动受敌,朕确有自己的过失,但朕没有做过的事情,朕绝不会认。” 他看向李贺,“阿贺,朕真的从来没有利用千蓉一事做过任何卑鄙无耻之事,你可愿意信朕?” 李贺心中震动,他想起那年他被父皇责骂,隆冬大雪之际,他独自一人被罚跪在御书房外。天地如此空旷寂寥,他是如此渺小孤单,即使是那些宫中的奴婢也知道他不受宠,未免触怒喜怒无常的父皇,多数都是对他冷眼相待,只有李豫顶着父皇的怒火,为他求情,无果,最后和他一起跪在雪中。 他始终记得李豫对他说过的话,“你我兄弟,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哥无能,救不得你,唯有和你一起受罚,方能安心。” 他的皇兄历来身体不好,那次之后大病过一场,许久才痊愈了。 李贺在今夜忽然想起往事,百感交集,他道:“臣弟自然相信皇兄……” 他话尚未说完,却听李娪冷冷道:“阿贺,你要想清楚,你是要听信陛下挑拨与本公主为敌,还是早点识些时务,继续做你的闲散富贵王爷,这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当年你在先帝和陛下之间选了陛下,算是明智。那今夜你在本公主和陛下之间要怎么选,你可要认真想清楚了。” 她看着李贺,继续道:“过了今夜,大宣掌权之人可就要易主了。阿贺,本公主劝你也学着聪明一些,万万不要站错了队。” 李贺冷声道:“李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我劝你也三思而后行。” 李娪道:“本公主已经三思了够久了,如今宫中的禁军与金吾卫已经悉数倒戈,这皇宫之内已经是本公主的天下了,李贺,你到底明不明白?” “放肆!”李贺道:“西山大营尚有陛下的三万御林军,只要皇城有变,他们便会即刻杀入帝都救驾,就凭你那些禁军和金吾卫,能抗衡多久?” 李娪冷笑一声,“李贺,本公主说你愚蠢,你还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你能想到的,本公主想不到吗?刚刚说了这就是当年九功宴余下之人最后的欢宴,湘东王未到,此宴怎能结束?” 李贺一愣,“你还勾结了湘东的卫瑾?” “湘东王因为那年那场冤屈,一直记恨着陛下呢,所以很愉快便接受了本公主的条件。”李娪淡笑,“不知道面对湘东几十万大军,陛下还有何应对之策吗?” 李贺闻言,神色焦急,看向李豫,却见李豫紧紧蹙眉,然后道:“这果然是一场联合复仇,湘东、廉家、燕子娇的亲人……皇姐,你真是花了好大的心思吧?” 李娪笑了笑,“陛下,难道以为就只有这些人吗?” 李豫愕然,“难道还有别人?” 今天也是最帅气的小夏整理  李娪冷笑一声,“当年修建遥露台与摘月楼,劳民伤财,施工期间便有无数工民因为先帝催逼工期,以至于活活累死,后来九功宴上摘月楼走水,陛下事后归咎于那些工民在楼中动了手脚,下令处死了相关人等多少人?我还是刚刚那句话,即使那些蝼蚁之辈,在陛下眼中可以随意处死的贱民,他们也都是有亲人在的,陛下已经淡忘的一段往事,却是他们一辈子的恨……” “想来陛下也很费解,近期帝都九功宴的案子闹得如此诡谲,为何总是查无头绪,找不到源头?我刚刚说的,便是陛下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因为陛下你所面对的,是多到你都难以想象的复仇群体,正是那些陛下平日里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蝼蚁,才将陛下逼到了今夜这般的窘境,懂了吧?” 分卷阅读26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原来都是来责怪朕的错处的,原来朕在位五年,留给你们的都是错吗?”李豫似乎有些失望,“朕努力了那么久,竟然还是十功难抵一过……” ☆、181215 许久未言的宁徽, 忽然开口道:“陛下, 公道自在人心,不要因为长公主的话而否定自己, 因为那些因着陛下的治.国.安.邦之策如今在帝都安居乐业的百姓们,也根本没有机会到得御前,来对陛下诉说他们的感激之情……反正臣相信, 陛下所做的一切,也不会是为了让别人赞一句好, 落得一个史册的虚名, 而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终可以远离战火、得享太平。” 宁徽的话似乎重新鼓舞了李豫, 他刚要说些什么,却听李娪冷冷道:“怎么?驸马即使被陛下如此相待,依旧要效忠于他吗?” 宁徽看了她一眼,“长公主今夜说了那么多心里话,臣只是说这么一回而已, 怎么殿下便容不得了?那日后你我成亲之后, 臣岂不是要被殿下毒哑?” 李娪闻言, 忽然又笑了, “本公主怎么舍得毒哑驸马呢?本公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名正言顺拥有驸马你呀。” 宁徽“哦”了一声,“静坐这么久,臣终于听明白了,说是什么复仇联盟,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看向燕西风, “你是为了报你姐姐的仇。” 他又转向斐济,“你是为了廉家的旧事翻案。” 他又看向李娪,“不过殿下有点让臣吃惊,原来殿下策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招臣为驸马?臣本以为殿下的野心还要再大一些的……不得不说,有点失望。” “当年火场濒死,我忽然就大彻大悟了。”李娪盯紧了宁徽,道:“我就算顶着你的名头,为你去死了,你也不会感激我分毫。我该感谢命运让我活了下来,并且彻底明白,要想得到你,唯有一途。” 她边说边看向李豫,道:“便是得到这天下无双的至尊权柄,我终于懂了为何先帝会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杀了先祖皇帝取而代之,而当今陛下又为何要千方百计、殚精竭虑也要除了先帝,自己当皇帝……这无上的权利如此诱人,它可以主宰这世间万物为我所有,自然也包括你。” 李娪重新看着宁徽,“本公主知道你心不在本公主身上,但那又如何?心高气傲的人只有拔除了羽翼,才会懂得依附和讨好。” 她凑近宁徽,边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边道:“忘了告诉驸马,驸马所服的那颗药,药效可不是暂时的,而是永久的。”但她随后又道:“不过驸马放心,有本公主爱宠于你,还要那劳什子的武功做什么?劳心劳力,舞刀动枪,若是不小心伤到了这一身皮肉,本公主可是会心疼的。” 见宁徽闻言瞬间冷下了眼角眉梢,她终于满意地退后,又细细打量他半晌,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就算是愤怒也格外销魂无边。 她重新看向李豫,“估算着时辰,湘东王的大军很快就能击溃御林军,入宫勤王了,陛下可以喝点酒,再耐心等等。” 见李豫不言,李娪又道:“怎么,陛下已经不好奇余下的事情,什么都不想问了吗?” 李豫微微蹙眉,“燕子娇的未婚夫婿又是何人?你们说了半天,朕还没有听出是谁。” 他身旁的斐济道:“是我。” 李豫愕然侧望,听斐济道:“当初母亲背着父亲将我过继了出去,后来父亲知道此事大为震怒,但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只得应了。我过继的那家是廉家的远房亲戚,后来家里给我许了一门亲事,便是燕子娇。” “听到了吗陛下,这算不算不是冤家不聚头?”李娪道:“你不仅害了人家满门,又杀了人家的未婚妻……” “朕实非有意要杀燕子娇,是她求朕杀她的!” 斐济听李豫如此说,冷笑一声,“陛下,您可真会狡辩,您是既不喜欢听实话,自己也不喜欢讲实话啊。” 李豫叹口气,“事已至此,朕又何必再说谎?” 斐济道:“陛下不要以为当年九功宴上的知情人都死光了,便可以信口胡说!”他看向李娪,“就算榠王为陛下说话,但长公主犹在,她在当年的九功宴上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淫.贱无耻,欺辱子娇不成,才对她下了杀手!” 李豫狠狠蹙眉,闭了闭眼,刚要开口,却听李贺道:“出事之时,本王不在宴上,自然不能为皇兄说话,但你刚刚讲李娪可以为证,岂不是更加可笑?” 斐济闻言一愣,“榠王此话何意?” 李贺道:“一个比本王离席更早的人,如何能知道她离席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长公主殿下在子娇出事的时候,并不在九功宴上?” 听斐济如此问,李娪立刻怒道:“李贺和陛下明显兄弟情深,他说的话你也信?” “那又敢问公主殿下,你又如何证明你自己口中所说,是实情呢?”问话的非是旁人,正是坐在她身旁的宁徽。 李娪侧头看了宁徽一 分卷阅读26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眼,听他继续道:“当年摘月楼失火,臣虽然不在现场,但也听闻了火势很大,但即使如此大火,也并非没有幸存之人,便不说死掉的曹犇与娄纪年几人,就单说今夜座上的陛下和榠王殿下,他们皆都没有被大火所伤,为何只有公主,会伤得如此之重?” 李娪听宁徽如此说,忽然有些伤心,道:“我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你会不知吗?” 宁徽也望着她,语重心长,道:“曾经的那位公主,臣以为自己知道,但如今这位公主让臣明白,臣其实从未真的了解过公主,也正如公主虽是如此迷恋于臣,也并不了解臣之分毫一样。” “无惜,你怎能如此说我?即使所有人都指责我,你也没有理由……” 宁徽打断李娪的话,“殿下,臣叫做宁徽,无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都叫做这个名字,至于殿下所迷恋的那个林无惜,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他从未在臣的心里留下过丝毫痕迹,而且如果殿下喜欢的是他的话,那臣可以说,他和臣也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林无惜是林无惜,宁徽是宁徽,在臣心里,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人,希望殿下也能早日明白。” “好,宁徽便宁徽,无论你说什么,本公主喜欢的就是你,从来只有你……” “好。”宁徽望着她道:“既然臣有幸得蒙殿下垂爱,那便请殿下对臣如实相告,殿下的脸到底是因何才会伤得如此严重?” “本公主是因为你宴前那次醉酒所言,以为你在宴上会有危险,所以才冒你之名,替你赴宴的。本公主想,即使父皇想要对你发难,只要他发现是我假扮的你,到时候便不会对本公主如何,而你也可以借此机会顺利脱身,只没想原来当年那场九功宴,还有那么多本公主并不知道的安排与算计,本公主毫无防备之下,一脚踏进去,才会……” 宁徽不待李娪说完,便微微摇了摇头,“本来臣也以为公主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被臣连累,在九功宴上受到如此的伤害,但今夜发生的事情,让臣不得不猜想,当年公主执意赴宴,是否还有臣所不知道的其他原因呢?比如……” 他刻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静静望着李娪,果见她脸上有了惊慌之色。宁徽看向李贺,“刚刚榠王殿下说,公主殿下比榠王殿下离席还要早,那之后呢?榠王殿下离席之后,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李贺道:“当年本王并不知道九功宴上的林无惜原来是李娪所扮,本王当年离席是依计行事,假意出恭,去查探楼外护军的情况,却意外撞上了李娪假扮的那个林无惜与驸马发生了很严重的争执,本王当时有事,便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李娪喜欢林无惜也不是什么秘密,本王以为那不过是两个情敌之间的冲突,所以便没有多耽搁功夫去看。” “不过本王回到席间后过了好半晌,才见驸马似乎很是惊慌地也回到了席间,那时候燕子娇的尸身已经处理了,但桌上血迹犹在,而驸马似乎心事重重,都没有对此产生任何反应,倒让本王心生奇怪之感,因为本王回来时,见到那女子的尸体和满桌的血时,便很是惊慌,而一般人见到此景,都该是本王这种反应才对吧?像驸马这种魂不守舍、不闻不问的态度,确实让本王觉得很不对劲。” 宁徽问道:“那然后呢?” “再然后,便是酒宴开始,吃吃喝喝,不过奇怪的是,一直不见林无惜回来……”李贺继续道:“当然当时也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林无惜,而是李娪。” 宁徽闻言看向李娪,“殿下,敢问你当时去了哪里?” 李娪蹙眉不答,却听斐济怒道:“长公主,你离席一直未归,为何对我说你是亲眼看着皇帝行凶的?” 李娪抿唇,还未说话,却听李豫道:“朕再说一次,燕子娇之死,确实是朕杀了她,但却是她要求朕那么做的。” ☆、181216 斐济道:“她如何会那般要求?” 李豫缓缓看他一眼, “这可是你逼朕说的……”他顿了顿, 才道:“朕想任何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那般的羞辱,都会愤而自尽的吧?更何况……” 李豫顿住,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于是李贺插言道:“据说是父皇命她裸身一舞?”见众人都看向他,李贺有些尴尬, 道:“反正本王是没看见啊,是本王回来, 见到她的尸体, 才问的身旁之人原委……” 李豫道:“不止, 那夜父皇恐怕是服了药,见到裸身的燕子娇,有些失态……她爬到朕面前时,已经奄奄一息,是她求朕杀她的……” 求殿下给我一个痛快, 求求你、求求你…… 在那样丑态百出的一场华宴上, 虎狼眼神的一群男人, 如此娇弱可怜的一个女人, 李豫想,她至少算是聪明的,如果不死,恐怕接下来的际遇会更加凄惨与不堪。 无人胆敢违抗父皇,更甚至那些人也在用眼睛悄悄享受着这场飞来艳福,甚至暗暗幻想是否可以分到一点诱人的残羹…… 他拔出佩剑, 一手捂住她绝望的眼睛,另一手持剑狠狠捅 分卷阅读26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进了她温暖而又柔软的腹腔里,那些温热的血飞溅而出,染上了他尊贵的袍子,也染透了他那颗逐渐冷硬起来的心。 他拎着那把染上女子无辜鲜血的长剑,注目席首尊贵无比的那个男人。他一身酒气,双目泛红,刚刚享受过淫.乱之欢,尚陷在双颊依旧酡红的情晕高潮中,无法回神。 李豫在他望过来的无情眼神中,最后一次对他跪倒行礼,“请父皇恕罪,儿臣自作主张,杀了这个蛊惑父皇的淫.贱女子。儿臣只是觉得这种出身的女子,是不配侍奉父皇的,而且酒宴就要开始了,不要因她耽误了父皇给众臣赐酒。” 贪图一时欢爱刺激的帝王,当然不会在乎这个卑微女子的死活,反正已经爽完了,于是他大手一挥,“上酒。” 李豫坐回原位,冷眼看着这场精心准备的九功宴终于开始了。 他原本心中还有一丝犹豫,但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 如此昏君,该杀。 即使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该杀! 李贺听完李豫所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这么说的话就能对上了。”见斐济看向他,李贺继续道:“我当时还很奇怪,这个死掉的女人身上,怎么会披着皇兄的锦绣披风呢?” 他说完,又对斐济道:“说起来你不该怪皇兄,你还该谢他,给那个死掉的女人留了最后一丝颜面,未免她赤身露体死在众人面前,皇兄还为她披了衣物……” “住口!”斐济怒道:“他们李家的皇帝怎会有如此好心?他们一个个全都昏庸无道、自私刻薄!” 李豫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朕确实并不是故意要杀燕子娇的,可她那般处境,生不如死,死了反而是种解脱……算起来,朕确实对你有愧,当年廉史公一案,是朕做的太过急躁了,但廉史公为人十分固执,不懂变通,不仅同僚弹劾他的人多不枚举,就连朕给他的许多次机会,他都视而不见,一心求死。” “像他这样的直臣,朕懂,以一死博清名,却不知死何其简单,生才是千难万难。朕那时初登帝位,万事艰难,其实朕真的很希望廉史公可以与朕一心,可惜他心中却不是那么所想,他说朕杀先帝而得位,这话本就矫枉过正了,因为先帝早有密诏留存,立朕为皇太子,所以就算当年那场九功宴上,先帝没有驾崩,朕也是大宣名正言顺的储君,毋庸置疑。” 李豫看向斐济,“你的父亲廉修刚正有余,却不懂得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所以他的史写不成,又在狱中绝食,刻意激怒朕,一心为名求死,朕其实心中也很是失望……至于你哥哥廉成浩,他确实是廉史公亲生,性子看似文静,实则刚硬易断,朕痛惜廉家正义,本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接替他的父亲,继续太史令一职,只可惜他坚决不受,估计也是为了刻意报复朕,直接撞在了殿前御柱上,气绝身亡。” 李豫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古帝王出了昏君才会有直臣触柱而亡,呵,廉家真是一门忠烈啊,临死都不忘讽刺朕是个昏君,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他看着斐济道:“这样的臣子如果朕依旧大礼厚葬,岂不是承认朕是个昏君?朕命人将廉成浩的尸身运出宫,扔去了城外荒郊的野山上,也确实是无奈之举。多年来,朕想起此事,依旧痛心疾首,但当年为了稳定大局,为了安抚那一双双暗暗窥伺的眼睛,朕也有很多无可奈何,朕确实亏欠了廉家,你今日报廉家之仇,朕无话可说,毕竟这事说来也是荒唐,你没了父亲、兄弟,又失了未婚妻,虽然你大概是为了报仇,才到了朕身边的,但也确实因此伤了身子断了后,朕也很是愧疚,所以……” “你不必假惺惺!”斐济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陛下,我只想问一句,这印你是盖还是不盖?” “此时此刻,朕还是皇帝,所以这个印……”李豫看着斐济,“朕绝不会盖。” 他说完后,又道:“自然你可以杀了朕,再拿着朕的手去盖这大印,当然你也可以如你刚刚所说那般,事后篡改事实,说朕病重,在今夜宴上驾崩,再让史官按你所说‘如实记录’,但你想过没有,你今夜言行和朕当年又有何区别?你身为廉家人,却做了令廉史公最为不齿之事,将来黄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他?朕相信,以廉史公那般脾气,他恐怕也是容不下你今夜这般所为……” 斐济闻言,冷笑道:“陛下大概忘了,我从被过继出去那一日开始,便不是廉家的人了,今夜事成事败,都和廉家无关,我只是为了报杀妻之仇而已,陛下记好了。” 说完,他又看向李娪,“长公主,我本以为你是李家人里唯一还算良善一些的那个,没想也是满腹诡计,不过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才结盟在了一起,今夜你若是无法证明,九功宴那夜,子娇之死确实与你无关,恐怕你今夜也是走不了。” 说罢,他给燕西风使了一个眼色。见燕西风慢慢逼过来,李娪顿时有些慌了,她明白斐济的意思,当初九功宴上对燕子娇见死不救的人,他都杀了,也不在乎多杀她一个。她心乱之下,下意识看向宁徽,“驸马……” 分卷阅读26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看她一眼,“公主忘了,臣服了药,不中用了。” 李娪气苦,眼见燕西风越逼越近,忽然大喊道:“陈寒!陈寒!”这个名字……危急关头,下意识便喊出了这个名字。这些年,似乎只要她喊出这个名字,这个人便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从无例外,忠实而可靠。 可是今夜她喊了很多声,陈寒都没有出现。 宁徽看了她一眼,“人总是失去了才会觉得珍惜,臣本以为陈寒跟随殿下这么多年,殿下总会明白他一片心意,但殿下执意要招臣为驸马,伤了陈寒的心,殿下,恐怕今夜他不会再来了。” “陈寒!陈寒……”李娪不死心地继续喊道,同时她敏感地察觉到不远处的地表有一种微微的震动,整齐而有力量,徐徐向此地逼近。 她愣了一瞬,忽然振奋道:“是湘东王!是湘东王来了!”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却被一柄寒剑压住了肩头,她紧张地抬起头,正见燕西风冷冷的眸子,“长公主,你还没说,九功宴那夜离席之后的事情呢。” “燕西风,斐济!本公主也警告你们!”李娪慢慢镇静了下来,“即使你们控制了金吾卫和禁军,但和湘东王麾下的几十万大军相比,危如丸卵,而湘东王和本公主结盟,尚需要本公主执政后为湘东平反当年谋逆之事,本公主的身份尊贵而且重要,你们行事前最好三思,杀了本公主,惹怒了湘东王,恐怕那个结果,你们谁都担待不起!” 他们争执间,远远已经能听到怒嘶的战马嚣张的马蹄铁踏在殿前御阶之上,徐徐而行的声音。那声音在驰马执鞭中越逼越近,俨然已经到了这场夜宴所在的大殿门前。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在漫天的喊杀声中,凝聚在咫尺之距的殿门上,而驰马进阶之人似乎也逼停了战马,随后听一人高声喝道:“臣湘东王卫明莲救驾来迟,万请陛下恕罪!” 话音落定的同时,却听整个殿门从外破开,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冲进了鸦雀无声的大殿内。 宁徽听到喊话之人的声音时,忽然低下头,极轻地笑了一下,随后他才侧过头看向就这么嚣张无比,扬鞭驰马撞开殿门,直接冲到了皇帝面前的那个人,随后他微微愣住。 ☆、181217 湘东王胯.下的战马通体乌黑, 没有一根杂毛, 马体通身罩黑甲,黑甲边缘镶嵌金边, 看起来高傲又尊贵。湘东王本身的战甲和马体是一套,也是黑甲金边,而她还带着护面盔, 右手提着乌金战魂枪,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 帅气逼人。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静寂, 所有人都望着湘东王, 似乎不知该说什么。说是勤王救驾,她这么气势逼人地纵马提枪,踹翻了殿门,直接冲杀进来……这成何体统! 李贺率先道:“湘东王,见到陛下, 为何还不下马行礼?” 湘东王看向李贺, 但因为她带着护面盔, 所以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只觉得她似是轻笑了一声,才道:“恕臣甲胄在身,不能下马行礼。” 她这几个字说的咬字清楚,尾音又重,语意中的傲慢与不满,已经溢于言表, 于是李贺下意识便道:“放肆!” “你说你叫……什么?”湘东王闻声看向了问话之人,正是李娪。 湘东王上下打量了李娪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后安静坐着的宁徽,“怎么,长公主殿下这是要和谁大婚吗?” 说完,她又瞅了瞅燕西风止在李娪脖颈处不远的那柄剑,道:“本王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打扰了燕大人杀人的雅兴啊。” 她极度悠闲地摸了摸心爱坐骑的马耳,见胯.下宝驹顺服地打了一个响鼻,才懒洋洋道:“没事,诸位继续,本王长途奔袭,正是人困马乏,赶上这天家之宴,正好见见世面,凑个热闹。” 她这厢悠然自得,李娪已经惊疑不定地开始浑身发抖,她指着湘东王,“不,你不是,你不是湘东王!湘东王是卫瑾!不是你!” 湘东王闻言冷冷一笑,随后她摸了摸下巴,“这说法有点意思,老子爹是湘东王,老子自生下来那日起就注定了是湘东王……长公主殿下,你是大宣的长公主,可管不到我们湘东的事情。” 按说御前说这样的话,已是大逆不道。但李贺顺着洞开的大殿门看向不远处的御阶之下,乌压压一片都是和湘东王胯.下坐骑一样装饰的湘东铁骑,那气势和人头,几乎一眼都望不到边,他咽了口唾沫,忍住了自己即将出口的那句质问。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算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李娪高声道:“卫瑾呢?卫瑾现在何处?” 湘东王将手中长.枪挂在马鞍上,翻身下马,又拍了一下马臀,让它自己跑去一边呆着,才对李娪道:“卫瑾啊,早就死了,无论他和长公主殿下协定了什么,都作废了。长公主殿下要有什么新的交易想谈,那就和本王谈好了,本王比卫瑾好说话,你不妨试试看?” 她说这话时,带着笑意,李娪又不傻,她清楚地明白,眼前这个湘东王是在戏耍着她玩儿 分卷阅读27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呢。 眼下这个湘东王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她硬着脖子看向燕西风,“本公主再说一遍,燕子娇之死和本公主无关,你和斐济如此过河拆桥,简直是反复小人,从前本公主可是帮过你们不少,不然你们怎么能那么顺利复仇?没有本公主的消息,你们……” 燕西风没有说话,却听斐济道:“长公主,那你倒是说说,你离席之后去了哪里?是不是预知了什么,所以故意躲出去?如此的话,和席间那些对子娇见死不救之人,又有何区别?” “本公主……” 见李娪纠结顿住,湘东王忽然轻声笑起来,“原来是问这事啊,这事本王知道啊。”她慢慢看向李娪,“本王知道,圣嘉长公主殿下最后去了哪里。” 见李娪闻言一惊,湘东王慢慢伸了个懒腰,看向李豫,“陛下,臣日夜奔袭,实在疲倦,陛下不给臣赐个座位吗?” 李豫看着湘东王,“湘东王请上座。” 湘东王道:“不敢当,臣觉得长公主那个位置倒是很合心意,就是不知道长公主是否愿意割爱?” 她嘴上说着座位,看的方向却是长公主身后的宁徽。她藏在护面盔后的红唇微微抿起,盯着宁徽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惊艳变成了气恼。这厮穿成这样,是要和谁成亲?看来她不在这些日子,他不仅过得极好,还愈加风骚了,真是只不安于室的狐狸精! 她一边想着,一边向长公主走去,到了近前,不是很温柔地将李娪撞向了一旁,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宁徽身边。 李娪半边身子都被撞麻了,湘东王一身战甲,硬气得很,她这一身盛装华衫哪里比得过?她悻悻挪去了一边,人家兵多将广,她如今可是惹不起。 见湘东王落座,燕西风道:“刚刚湘东王所说的话,还未说完。” 湘东王道:“是没说完,不过本王现在口渴……”她边说边看向宁徽,须臾,忽然伸出手挑住了宁徽的下巴,“不知道这位美人可愿意为本王倒酒?” 坐在对面的榠王李贺一个趔趄,差点没从座椅上滚下去。他暗想这个宁徽真是个祸害,而且男女通吃,勾得她那个皇姐色迷心窍也就罢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还迷住了湘东王! 宁徽看着冰冷护面盔后面的那双眼睛。感觉真是许久未见她了。 自从那夜两人决裂,其实也没过去太久,但他就是觉得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她了。他进宫献计之时没有想过她,被去官打入天牢时没有想过她,被放出天牢独眠的那夜没有想过她,甚至今夜这场华宴上,他也没有想过她。 他刻意压制着,便以为自己依旧可以潇洒地撑到最后。但眼下,她近在咫尺,只隔着一张护面盔,他就能抬手摸到她的脸了,忽然就觉得思念如翻江倒海一般,无论怎么压制似乎都难以平静下来。 他微微自嘲,宁徽,你完了。从你遇到她那日起,你就注定了会在她面前一败涂地。她即使说了再狠再绝的话,他也无法忘记她分毫,对她的喜欢也从没有一丝的减弱。这大概就是冤孽吧,不死不休。 宁徽倒酒的时候,心情激荡,虽然面上平静,但他倒酒的手却有些抖,以至于酒液都迸溅到了酒杯外面。 明烟看着他倒酒时那双修长好看的手,随后也探出手摸向他斟满了酒的酒杯,却被他伸出的手拦住。 听他道:“湘东王带着护面盔,如何饮酒?不如我帮湘东王摘下护面盔,如何?” 宁徽问完,在心底暗暗地期待着她的回答。如果她拒绝,那说明她依旧生气,两人之间或许再无可能。但如果她答应,那便意味着她心中还是有他的,她有与他重归于好的意思。 明烟沉默了片刻,才道:“本王觉得带着护面盔甚好,暂不想摘下来,就不劳烦这位美人了。” 宁徽微微抬起的手又顿住,他神色有些忧伤,望着明烟,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明烟重新看向燕西风,“燕大人,本王是个公平的人,你刚刚所问之事,本王可以将自己知晓的部分全都据实以告,但本王有个条件。” 燕西风言简意赅道:“是何条件?” “很简单。”明烟以肘撑桌,对燕西风道:“疑惑换疑惑,本王尚有些不解之处,也要请燕大人如实告知。” “好。” 见燕西风答应,于是明烟道:“九功宴那场大火困住了长公主殿下,正确来说,是长公主口中那位湘东王卫瑾将她救出了火场。” 斐济问道:“长公主为何被困火场?” 明烟望了望李娪,见她神色难看,于是她微微笑了,“因为驸马将她关在了摘月楼一楼的杂物房中,上了锁,所以她出不来。” “这是卫瑾对本王提过的,当然这些也是后来圣嘉长公主殿下为了和湘东结盟,才对卫瑾如实以告的。” 明烟继续道:“九功宴当夜,长公主冒林无惜之名出席,驸马早就对林无惜不满,于是面对长公主所扮那个林无惜的主动约谈,驸马便气冲冲地和公主出去了。后来两人到了摘月楼一楼的一处 分卷阅读27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杂物房,驸马对林无惜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后来揭穿公主的身份,驸马大为愤怒,公主与驸马争执中,出言刺激了驸马,驸马见公主心中只有林无惜,从无自己,于是怒不可遏,动手打了公主,公主大怒,扬言要去先帝面前状告驸马,与驸马和离,驸马惊慌之下才将公主锁在了杂物房中。” “我猜想驸马本想等宴后,先帝离去了,再悄悄放了公主,届时软语相求,以期夫妻二人可以重归于好,但事与愿违,后来摘星楼大火,火势无法控制,驸马自己都烧死在了摘星楼里,又有谁会知道一楼的杂物房里还关着公主呢?” 明烟边说边看向李娪,“公主火场濒死之际,卫瑾赶到救了她,但那时她已经烧伤严重,除了带着护面的那半张脸幸免于难外,另外半张脸已经被大火所毁。” ☆、181218 明烟说完, 问李娪道:“公主, 本王所言可是实情?” 李娪沉默半晌,才终于点点头, “不错,确实是因为卫瑾出现救了本公主,本公主才在大火中活了下来……” 她慢慢抬眼, 一一扫过李豫和李贺的脸,“说起来真是可笑, 本公主还是在一个外人口中, 才知道了你们在当年九功宴上到底都做了什么, 安排了什么……因为你们的这场夺位计划,本公主受伤毁容,一无所有,为什么你们依旧事后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地享受着荣华富贵,而本公主就要黯然离开帝都, 从此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这太不公平了!” 李豫道:“朕并不知道当初九功宴上的林无惜便是皇姐你啊, 不然怎么可能不去寻你呢……” 李贺接言道:“是啊, 我们也不知道你被困在杂物房中出不来啊。” “本公主不信驸马不曾对你们说过此事!或许你们就是希望本公主死在火场中, 才故作不知!” 宁徽旁听半晌,忽然道:“臣有一处不解,想问长公主殿下。” 见李娪看过来,宁徽又道:“驸马最初不知那个假林无惜是公主所扮情有可原,但公主从头到尾都知道对方是驸马,按说公主假扮成林无惜, 最该躲避的人不恰好该是驸马吗?毕竟驸马和公主是夫妻,公主难免不会在驸马面前露出马脚,被他看穿身份,为何公主反其道而行,反而主动约驸马去那个背静的杂物房相谈呢?这不是很奇怪吗?还是说公主心中另有一些其他的安排与计划?” 李娪闻言一惊,“宁徽,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徽道:“殿下,还记得臣之前问过殿下的话吗?臣觉得当年公主执意替臣赴宴,是否还有一些臣所不知道的其他原因……臣之前尚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但此刻听了湘东王所言,臣觉得已经洞悉了长公主那夜赴宴的真正缘由。” 李娪大怒,“宁徽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本公主?本公主处处为你着想,而你竟然认为本公主赴宴是为了在宴上借机除掉驸马?” 宁徽听她这么说,微微垂眸,缓缓道:“殿下,臣没有这么说,这一切可都是殿下你自己说出来的。” “你!” 宁徽道:“长公主殿下,还记得那次醉酒吗……” 李娪的思绪,随着宁徽的话飞远。那还是五年前,九功宴的前夕。 算起来,那似乎是李娪印象里唯一一次和林无惜独处,还是以她生病为由,他推托不开,才终于肯踏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李娪留他饮宴,却听他道:“公主若是身体有恙,就该卧床养病,实不该在臣身上多花什么心思。” 一直以来李娪都觉得林无惜态度冷淡,高不可攀,即使她是公主,他是臣,她还比他大上几岁,但就在这样一个尚不及弱冠之龄的少年面前,她却总是手足无措。 “我是听闻最近朝中有些不利于你的谣言出现,很担心你,所以才……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她在他面前甚至不敢自称公主,就怕提醒他想起,她尚有驸马在,早已婚配。 “不利谣言?”林无惜暗想,看来放出去的消息已经收到效果了。 “让陛下对我产生怀疑只是第一步,我们的终极目标是让陛下调常信回帝都。”林无惜对李豫道:“裴元那步棋已经布得差不多了,只待常信回帝都,大局便可定了。” 李豫道:“可这样对你不是太危险了吗?” 林无惜对他一笑,“对策我已有了,就等陛下召见了。” 承孝帝果然召见了林无惜,他从容献计,道:“臣结交湘东的消息,是臣故意放出的。”他知道湘东是承孝帝的心腹大患,这么说,他必然有兴趣。 果然,承孝帝追问缘由,听林无惜道:“湘东日盛,已成陛下肘腋之患,陛下不如设宴,请湘东王赴宴。” “然后呢?” “宴上夺兵权。”林无惜看着承孝帝,字字清晰道:“不从,便正好杀之。” 承孝帝道:“若湘东王不来呢?” “那就给他一个必来的理由,比如,入帝都勤王。他若不来,正好 分卷阅读27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坐实湘东的不臣之心,这道理湘东自然也懂,所以湘东为了自证清白,也不得不来。” 承孝帝很是欣赏这个计划,命林无惜详细说来。 “陛下可调沄侯常信回帝都,将军中事宜全权交由裴元暂代,到时裴元假意造反,陛下发出勤王令,湘东必然中计,届时陛下的大军两路夹击湘东,湘东军必然溃败,失了湘东大军的湘东王身在宴上是生是死,还不在陛下一念之间?届时陛下收回湘东兵权,便可易如反掌。” 承孝帝道:“倒是难为你懂得朕的隐忧,可以替朕献计,不过厂司监的密探查得出入你府中的那些官员,你又作何解释?” 林无惜从容道:“既然陛下设宴,必然要大宴群臣,才不会引起湘东王的怀疑,论功行赏之宴以九功为最极,所以臣献九功宴之计,助陛下一举清理掉那些暗通湘东的不良之臣。” “原来你和那些大臣来往,是为了筛查人选,为朕分忧,倒是难为你如此殚精竭虑,还空担了这被怀疑之名。” “为陛下筹谋不辛苦,臣已有名单,特献与陛下。” 承孝帝李元靳看完名单,对宁徽大为欣赏,“爱卿之才只在你老师之上,不在你老师之下,有爱卿辅佐于朕,朕心甚慰,若论功劳,林爱卿当属第一,想向朕要何赏赐啊?” 林无惜道:“陛下对臣,只能罚不能赏。臣结交湘东虽为假,但唯陛下知,旁人却不知,若陛下此时赏赐,断会让那些不臣之心的人以为陛下姑息养奸,对陛下名声有损,臣愧不能受。” 承孝帝道:“倒是难为你思虑如此周全,罢了,朕便依计放出消息,将在九功宴上对你严惩,只是让你无端受此恶名,朕心不安,爱卿放心,九功宴过后,若湘东大事可定,朕一定让爱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谢陛下隆恩。” 林无惜垂头暗想,九功宴后,这天下就要变了。宾天的太上皇给予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恩典,他才不稀罕呢。这场计中计、局中局,承孝帝恐怕至死都不会明白两件事,第一便是那裴元不是假意造反,而是真的要反,从裴元知道他那个爱妾是沄侯常信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之后,他们那脆弱的‘父子之情’便已彻底的土崩瓦解,更何况那还是承孝帝曾经赐予常信的,自己曾经玩腻了的女人,如此奇耻大辱,带兵的裴元要是能忍,才真是一场笑话。 至于那第二嘛,便是他对承孝帝说的所有针对湘东的借刀杀人之计都不是真的,他的老师便是湘东人,他又如何会害湘东?信函他早就寄出了,想来在湘东出兵之前,老师便能收到他的那封亲笔信,既能提前防备,届时湘东自然无虞,就是要辛劳湘东王无妄奔波这一趟了。 他暗暗想着这些,抬头正见对面李娪不安的眼神。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算计,但是这位陛下的掌珠却在因他‘惹怒’了她的父皇,而为他担忧着。 其实林无惜心中有些可怜她。她所倾慕的那个人原本从头至尾就都不是真的,既然不是真的,他又能给她什么承诺呢?更何况她已有驸马,而他又是个九功宴过后,就要从此在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的影子。 他心中洞明如斯,但对面的李娪却不知这些。 他一边静静饮酒,一边听她道:“父皇一直都很宠信你,此次即便发怒,恐也是不知听信了谁进的谗言,你放心,父皇要是真想发落你,我一定会为你求情的,无惜……” 林无惜终于停了饮酒,对李娪道:“多谢公主垂爱,但恐怕那九功宴就是臣的大限之日,公主应该及早忘记臣,以后好好和驸马恩爱白头方是正道。” 虽然他从未招惹过这位公主,但她倾慕自己总归是可怜,更何况她是真的忧心自己的生死,从那蹙起的眼角眉梢便能知晓她隐藏的担忧。 九功宴后,她若知晓了林无惜的死讯,恐怕会难过好一阵子吧,无论怎样,惹她如此伤心,总归是他的过错。于是,林无惜探手入袖,抽出了那柄明公扇,递给李娪,“殿下,若臣于九功宴上真有不测,这柄扇子也可替臣陪护公主,在公主他日有性命之忧时,可救得性命,请公主收下。” 他当时想的是,他一辈子做的恶事,都将终结于九功宴,在那之后,李豫登基,天下太平,他就可以安心去寻大师父,与他一起纵情山水,再也不需要这柄杀人的利器了。 林无惜赠扇以求心安,但李娪闻听此言更加担心他的处境。她心动于林无惜对她难得的一次温情,想要鼓起勇气对他开口诉说自己的心意。 ☆、181219 但林无惜早已看穿她眼底的情意, 假装酒醉, 没有给她将情意剖白的机会,而李娪在他假装醉酒后说的那番话, 他也全当没有听到。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李娪会迷恋他到如此地步,竟然代替他去赴了九功宴。本来那夜九功宴, 林无惜便没想着参加,他想过两种可能, 第一种便是买个口风严密的死囚代替他赴宴, 事后好生安置这人的家人也就是了, 或者更直接他便称病,不去参加九功宴,以承孝帝对他的宠信,也不 分卷阅读27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会拿他如何,就算震怒, 承孝帝自己也活不过九功宴结束, 又有何惧? 林无惜千算万算, 以为自己算无遗策, 总归是没有想到,公主李娪会替他去‘送死’。再见李娪时,她已成了那般令人同情的模样,他自觉亏欠于她,才留钱又留了暗自思慕她的陈寒,日后照顾于她, 他本以为多年相伴,最后公主和陈寒必然能有一个完美的结果,也算她不幸人生中唯一的安慰,可谁想她对他的执念已经将她彻底逼成了一个疯子。 宁徽看着李娪,道:“臣曾经以为,公主当年替臣去赴宴,伤重至此,全是臣的过失,可今夜臣见识了公主如此野心和抱负,又听湘东王讲述了那夜发生在杂物房的往事,臣才懂了,殿下的心思从来都没有臣所看到的那般简单,或许说殿下只是为了博取臣的愧疚与怜惜,才一直扮演着这楚楚可怜的角色吧。” 李娪狠狠咬唇,“无惜……不,宁徽,本公主就算算计了全天下的人,也不会算计你的啊,你怎么不明白呢……” 宁徽摇摇头,“不明白的是公主你,无论臣是宁徽亦或是林无惜,臣心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殿下你啊。”他顿了顿,又道:“公主应该珍惜的那个人,一直都陪伴在公主的身边,公主难道不知吗?” 李娪狠狠闭目,眼底的泪潸然滑落,“你不喜欢我,就将陈寒推给我,宁徽……你这样对我,就真的公平吗?” 她喃喃说完,又怒道:“你喜欢的女人……你说的莫不是湘东那个女人?我堂堂大宣的长公主,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出身卑微的丫头吗?真不知道那个丫头哪里好,男不男女不女,偏偏卫瑾视她如宝,千叮咛万嘱咐命我不能伤她分毫,而你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李娪话未说完,却听战甲与酒案狠狠碰撞的声音,坐于宁徽身旁的湘东王,怒捶酒案的同时,一把摘下了她脸上的护面盔,冷笑一声道:“也真是奇了,本王从小长到大,都没有一个人敢当着本王的面,说本王出身卑微和男不男女不女的话呢,长公主,你真是好胆量!” 榠王李贺看清了湘东王藏在护面盔后的真容后,一口酒没忍住,整个喷了出来。他仿佛活见了鬼,指着湘东王,结巴道:“明、明烟?” 明烟看向李贺,“榠王殿下,好久不见啊。” 见燕西风也诧异地望过来,明烟才懒懒一笑,“燕大人,你好奇的事情,本王已经将知道的都如实告知你了,现在轮到本王发问,你来答了吧?” 燕西风见湘东王原来是她,意外过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明烟见他如此爽快,一笑,“好,那请燕大人说说吧。” 燕西风道:“你追查了那么久,想来已经猜到,程郢是我诱杀的,你和程郢所追缉的林坤,是我想办法放出去的。” 明烟闻言点头道:“如今通州大牢的首捕周怀与你曾有过命之交,他利用一次大牢走水的机会,放走了林坤。我猜你对逃狱的林坤许以重利,所以他才铤而走险,精心设计于荒山客栈来反杀我与程郢,对吗?” 燕西风道:“你既然已经猜到,还问个什么?” 明烟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用什么兵器算计了程郢?” 燕西风还未答,却听宁徽道:“明公扇。” 见明烟侧头看向他,他继续道:“曾经是林无惜的东西,后来赠与了……长公主殿下。” 明烟冷冷瞟了他一眼,见他默默移开目光,才重新问燕西风道:“如果没猜错,戴大人也是你杀的吧?” “程郢和你离开天都府去缉捕林坤之前,曾经预备交给戴大人一份密宗,似乎和我曾经的身份有关。程郢死后,我曾翻找过此密宗,但一无所获,所以怀疑戴大人已经无意间拿到了那份密宗但不自知。那夜我潜进戴大人书房翻找密宗,正好遇到戴大人酒后归来,我便趁机给他灌了陛下曾赐的御酒,挣扎间那些酒洒了他一身,所以味道才如此明显。后来我又将他背到了望台边缘,他迷糊醒来,毫无防备之下,就从望台翻落而亡了。” 明烟“哦”了一声,“如此说来,那夜在小巷袭击我和宁徽的面具人也是你了?”她顿了顿,又道:“我记得那夜的兵器,似乎也是明公扇?” 燕西风未答,却听斐济道:“那夜的人是我,不是燕西风。” 明烟望了他一眼,又问道:“那自杀掩护你脱身的,又是何人?” 斐济道:“便是长公主所说的,当年修建遥露台与摘月楼,被陛下因失火而降罪的那些苦工亲属。” 明烟愣了愣,喃喃道:“难怪了……”她随后又道:“复仇群体竟然如此庞大,难怪我之前怎么都想不通,如此一想,这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她看向斐济和燕西风,“我猜的,你们看看对不对。” 二人皆未说话,于是明烟道:“如果曹将军的小妾不是你们的人,那便是你们用了何种方式迎合了小妾的喜好,又推荐了园丁,掐算好了中秋赏菊的时机,给园中全都换了新栽种的菊花,就是为了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来杀曹犇, 分卷阅读27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对吗?” 斐济闻言冷笑一声,“复仇之人多的是,所以人手并不缺,而且那些人本就是卑贱之人,充当园丁或者花房伙计,根本就不会引来任何人的怀疑,因为那本就不是伪装,是他们的真实身份,又何谈被人撞破?” “至于被杀之人的那些秘密和往事,综合了我们众人之力,即使藏得再深也都能成功挖出,所以你们觉得神鬼莫测的案子,于我们而言其实易如反掌。” 明烟终于顿悟,卫勋、李娪、燕西风、斐济,甚至还有那些不知名姓的众多复仇者,每个人都将自己知道的那部分隐私与秘密共享了,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场联合复仇下的杀戮大戏,之所以如此精彩如此难测,并不是因为某个人手眼通天,挖出了曹犇等人的所有过往与秘密,而是因为他们人多。 既如此,也不需要再问下去了,榠王生辰宴上的遇险,湛王莫名的王府别院身死,都和这些密密麻麻的复仇者脱不了干系。 九功宴这个案子轰动帝都,不是因为它诡异难辨、神鬼皆惊,而是因为它根本破不了。 即使抓了李娪、斐济、燕西风、卫勋,那些连面目与名姓都不知为何的芸芸众生,又该去哪里找寻呢? 明烟叹了一口气,听斐济道:“你还有何要问的吗,湘东王?” 明烟摇了摇头,“没有了……”她又看了看斐济与燕西风,“所以你们最后一个要杀的人,便是皇帝了吗?” “湘东王为何有此一问?难道湘东不想杀皇帝?不想报当年九功宴之仇吗?” 明烟道:“九功宴所赋予湘东的冤屈,本王当然没有忘,但……”她眼风锐利,扫过斐济与燕西风,“皇帝不能杀!” 斐济张狂大笑,“原来湘东王雄兵至此,竟然真的是来勤王的!”他看向明烟道:“今夜这种良机,湘东王若是失之交臂,他日必定后悔!你失去了成为一代女帝的最佳良机,你不遗憾吗?” 明烟摇头道:“本王从不想称帝,更不想做女帝。”她说完看着李豫道:“陛下,臣今夜率兵来救陛下,只是希望陛下公平对待湘东,释放那些想要重返湘东却又被困大宣的湘东遗民,并重正湘东当年勤王之名,足矣。” 不待李豫说话,斐济便怒视明烟,嘲讽道:“湘东也是可笑,竟让一个女人做了湘东王,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字字句句都引人发笑!” “那如你这般,背负弑帝之名,来报你自己的私仇,便高风亮节了吗?” “你懂得什么?”斐济指着李豫,“你以为他会为湘东更正叛逆之名吗?我告诉你,不会!这个皇帝连在这本史官笔录上盖章都不肯,又如何会承认自己当年利用湘东又污蔑湘东的事实?别傻了湘东王,你信不信,你眼下就算率军攻下大殿,拿下我等,这位刚愎自用的陛下在事后,也不会记得湘东的勤王之功,更不会放了帝都中那些湘东遗民……” “朕答应湘东王,湘东今夜勤王之功,朕绝不会忘。” ☆、181221 听李豫如此说, 斐济气道:“湘东王, 你不能听这个皇帝的虚伪之言,他是在骗你……” 明烟缓缓站起身, 威风的铠甲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令人震慑的声音,她望向大殿外,那里乌压压的是数不尽的千军万马, 她转过头对斐济道:“今夜大局已定,本王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尽早……” 她话未说完, 突觉不好。因为她见到斐济手中似乎多了一物, 正是那夜在小巷袭击过宁徽的那个东西,那柄明公扇! 其实明烟察觉斐济动作的瞬间,便摸向了自己的大腿位置,去摘小机关弩了,但坐于她身旁的宁徽比她动作更快, 已经一个侧身将她护在了怀里, 而他自己的后背则正对斐济手中的明公扇。 明烟先是一愣, 随后愤恨咬牙。她摘小机关弩的瞬间, 已经飞速连上两道机簧,抬手的瞬间便已上了第三道,只见一道流火扑射而出,将斐济凌空打来那物击了一个粉碎,而她趁斐济惊愕的瞬间,再发了第二支弩.箭, 打的位置是斐济持着明公扇的那只手。 明烟的本意并不是想射杀斐济,她对廉史公的为人十分敬佩,所以这第二支弩.箭不过是为了逼他松开明公扇而已,谁想斐济的行径如此出人预料,他不仅没有闪避,反而将自己的胸口迎向了第二支机关弩。 随后那只弩.箭犹如在他胸口开出了一朵极艳极红的花般,一瞬间血点汇成的红雾便如破空而出的絮,喷得到处都是。离他最近的皇帝李豫自然未曾幸免,那一身尊贵的明黄色龙袍犹如被血染红般,透出了狰狞可怖的复杂色彩。 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变惊住了,连搂紧明烟不放的宁徽也回身看过去,随后神色突变,抿唇不语。 他看着斐济慢慢倒下去的身体,听明烟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宁徽回头看了她一眼,才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刚落,却听李娪忽然笑起来,“千军万马面前,也能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皇帝, 分卷阅读27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斐济的这份狠绝与决戾也真是令人佩服。” 宁徽闻言,逼到她近前,怒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李娪看着宁徽怒急的神色,反而笑道:“原来你也有如此焦急的时刻吗?” 话未说完,却被宁徽狠狠扼住了咽喉。那指间的力道令李娪瞬间便明白了一件事,“你没有吃斐济给你的药,是不是?” “你们的药太伤身体,臣可不敢用。”宁徽冷道:“我早在口中裹药膜藏了一枚补气血的药丸,斐济以为我服药后,我趁他不注意时,早把伤身体的药给扔了……说吧,殿下,你刚刚所说是什么意思?” 李娪冷笑道:“七日蚕,听过吗?” 宁徽闻言一愣,七日蚕?这个东西他曾听大师父谈昱提起过,早在先祖皇帝朝时,大宣鼎盛非常,曾有大波商人途此经商,商队中有一人祖上曾随异国海船出海寻宝,在某一珍奇小岛上发现过这种蚕蛹,就带回本国,售贩给巫医,巫医据此物炼成蛊,便称为七日蚕。 但此物世间稀少,连大师父谈昱一生游历行医,都未曾亲眼见过此蛊物,所以在宁徽心中,此物虽神秘,但毕竟也只是个传说罢了。 然此刻,忽听李娪提起此蛊,宁徽顿时心生不详的预感,他急道:“莫非陛下所中的毒物是……七日蚕?” “不愧是无惜啊,果然有些见识。”李娪看向李豫,“陛下,你还是小看了斐济啊。” 她又看向斐济已经慢慢变冷的尸体,“一个失去了一切的人,或许才会如他这般破釜沉舟吧?陛下,你知道斐济的心愿吗?那便是将他所受的一切百倍奉还!杀你他有很多机会,为何非要如此?因为他要让你死的万分痛苦,让所有人都以为杀了他才是救你,但等他真的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再也没有任何弥补的机会了,届时所有人才会知道,杀了他才是彻底断了陛下的生路。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人可救陛下的性命,那便只剩下斐济了,他死了,陛下你也必死无疑!” 宁徽看着李豫震惊的神色,终于失去了冷静,他厉喝:“宣太医!快宣太医!” 明烟讶异道:“七日蚕是什么呀?” 宁徽忍怒道:“一种控蛊毒,掌蛊体死,中蛊者也必死,不超七日,必死的无比痛苦凄惨。” 多拖一日,李豫的痛苦便会多增加一分,眼下斐济已死,想来李豫也快要发作了……宁徽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无可奈何,先别说只有七日,能不能来得及请大师父前来,就算大师父来了,面对此蛊,恐也毫无办法。 见李豫神色苍白,宁徽忙到了他身边安慰道:“都是臣无能,累得陛下受此苦楚……” 李豫喃喃道:“原来他竟如此恨朕,不惜以身饲毒,也要杀朕。” 宁徽叹息道:“陛下曾言,斐济曾为陛下亲身试毒,恐怕早在那时,他便已为陛下种了此蛊,此蛊以自己心血掌控,从此陛下生死便与他息息相连,如今他死,陛下体内之毒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得不到他的心血控制缓冲,恐怕顷刻就会发作……” “师弟,朕只问你一句,朕是不是会死?” 宁徽心中悲痛不已,只缓慢点了点头。 李豫又道:“是还能再活七日吗?” 宁徽悲伤道:“是有七日,不过一般人都挺不到第七日……” 李豫却笑了笑,“朕即位五年,无一日不心力交瘁,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了,朕心甚慰。” “今夜这宴陛下累了,臣扶陛下回宫休息吧。” 李豫摇了摇头,“师弟,朕即位这些年从不敢做一件任性的事,如今朕要死了,朕不想回宫休息,朕想去看看青女,她快要生产了……” 宁徽咬紧牙,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臣命人送陛下回宫,青女……臣亲自接她出冷宫,让她去见陛下,陛下就不要劳心劳力,去见她了,好吗?” 李豫闻言又看了看李娪,“那这里……” “陛下身体不适,臣越俎代庖,替陛下料理了吧。” 李豫点点头,“有师弟在,朕也就安心了。” 李豫离开后,宁徽先对李贺道:“王爷,陛下身体不适,今夜之宴到此结束,王爷先行回府吧。” 李贺却质问李娪道:“你到底怎么害了皇兄?什么七日蚕,装神弄鬼,快把解药交出来!” 宁徽闻言头痛,只得道:“来人,送榠王殿下回府。” “宁徽,本王还没说完……” 送走了李贺,宁徽才对李娪和燕西风道:“你们谁能先说出来七日蚕的来历,我就替陛下答应,先不杀谁!” 燕西风无所谓道:“仇人必死,我生死无谓,不过这个七日蚕我确实不知,爱信不信。” 燕西风这种性格的人,所言应该不假,于是宁徽看向李娪,却听李娪道:“无惜,你真的要杀我吗?” 她说完又看向明烟,“为了她?” 宁徽冷冷一笑,“或许从公主烧伤之后,我一直对公主太过温和了,以至于公主已经忘了,我可是为了陛下能坐稳 分卷阅读27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皇位,可以不惜一切手段的人,更何况陛下如今性命垂危?身为公主,若是被下狱动刑,公主面上恐怕也是不好看吧?” 李娪见宁徽如此说,只得道:“七日蚕是黑市八爷从黑市上流通的奇货中高价偶得的,就此一件。” 宁徽蹙眉道:“八爷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帮你?” 李娪道:“之前说过的花俏,认父之后,如今便是入祖礼,做了此任八爷。” 宁徽冷声道:“将燕西风和李娪押入大牢!” 偌大殿中,只余宁徽和明烟,二人目光相对,明烟先道:“我并没想故意杀了斐济,我也不知杀了斐济,陛下会毒发……我既来勤王,便……” 宁徽蹙眉摆了摆手,“我自然信你,就如你最后愿意信我,前来勤王一样。但此刻陛下如此,我心中忧虑无比,所以有一事拜托湘东王。” 这是除了两人决裂那夜后,宁徽再一次如此正式地唤她湘东王,明烟一顿,“何事?” 宁徽道:“即使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希望湘东王率军踏平黑市,揪出八爷,如果陛下还有希望,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机会了。” 认识宁徽这么久,他一直都是沉稳淡定、成竹在胸的,第一次听他说出如此没有把握的话,明烟也觉得心中黯然。 她点头道:“好,湘东军熟悉水战,你放心,我一定带八爷回来。” 宁徽极正式一揖,“一切拜托湘东王了。” 辞别明烟,宁徽直接去了冷宫。他相信今夜的动静,这个一直看似安静的女人,不可能毫不知情。所以见到这个青女后,宁徽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量她,直到她微微觉得不自在。 青女道:“不知您是哪位大人?但毕竟是外臣吧,妾乃陛下的人,大人突兀来此,到底所为何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灰常忙,日更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文文还是会抽空写的,么么所有还在追文的小可爱,作者菌爱你们呦~ ☆、181223 青女的肚子已经极大了, 不出一两日估计就会临盆。 宁徽打量够了她, 才道:“陛下今夜遇险……” 他刻意停下来,观察青女的反应, 她果然眉宇有变,见宁徽没说下去,又关切道:“那陛下呢?可有恙?” “陛下无事, 只是想起你,怕你受到波及, 才召你过去一见。” 青女疑惑道:“妾身子沉重, 陛下不会不知, 妾此刻移动不便……莫不是陛下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受了伤?” 宁徽冷笑道:“怎么?你很希望陛下出事吗?” 青女一脸惊慌,“大人何出此言?妾是担心陛下……” “斐济已经死了。” 听宁徽如此说,青女一愣,“什么?” “孩子是他的吗?” 此言一出,青女神色便是一变, “你、你胡说个什么, 他、他是个阉人啊……” 宁徽闻言冷笑, “本官本也怀疑过他, 但眼下看来不是他。”他说完,自抽了一把椅子坐下,“说吧,孩子是谁的,再敢说谎挑战本官的耐心,恐怕这个孩子就要在狱中出生了。” 青女终于发作,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个孩子是陛下的龙种……我要见陛下,要见陛下……” 宁徽冷睨着她,“不说实话,你恐怕永远都见不到陛下了。” “你敢!”青女急道:“陛下很重视这个孩子,你如此大胆,若伤了未来的太子,你可知罪?” 宁徽冷哼一声,“在本官耐心用尽之前,老实招了吧,不然本官恐怕要破规矩,给一个临盆孕妇上刑了。” “你敢!” “你秽乱宫廷,与人珠胎暗结,如此欺辱陛下颜面的刁妇,还敢在本官面前胡言狡辩,来人,给本官拖出去……” 青女见宁徽这么说,顿时慌了,她哭道:“这真是陛下的亲骨肉,陛下很爱这个孩子,你动了我,陛下不会饶过你的!” 宁徽道:“你的同伙今夜已经败了,无论从前、现在,亦或者以后,陛下永远都是大宣的皇帝陛下,你们妄想以这个孩子逼陛下退位的阴谋已经完了。陛下让本官来见你,不过是念着与你的一点旧情,可你冥顽不灵,依旧不知悔改,以腹中孽种要挟陛下,此等恶妇不打不足以正视听,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孩子是何人的?” 青女终于停止了哭闹,语气决绝道:“好,既然陛下不想要这个孩子,既然陛下怀疑我的清白,那我便一死以证清白。” “拿死要挟本官?”宁徽冷笑,“如果你腹中孩子真是陛下的,本官或许还会依你,可你想凭一个孽种上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陛下至今无嗣,倒给了你借子上位的契机,但你别忘了,假的永远不值钱,你死啊,本官就在这看着你怎么死。” 见青女闻言神色一变,宁徽顿了顿,缓缓 分卷阅读27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逼近她,又道:“看你这肚子马上就要临盆了是吧?你若是识时务就乖乖随本官去见陛下,不要在陛下面前乱说话,安安分分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本官念你生子辛苦的份上,可以饶你不死。但如果你胆敢在陛下面前乱说话,本官现在就可以让你和你的假龙种从此从世上消失。” 青女神色不定,似乎极为不安,“陛下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我这个孩子平安降生,你不要骗我了……” 宁徽无动于衷道:“就算陛下需要一个假孩子,难道就非得是你肚子里这个吗?” 青女惶然道:“你、你什么意思?” 宁徽继续逼近她,压低了声音道:“反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陛下亲生的,宫外找来的孩子也不是陛下亲生的,所以即使你为了报复陛下故意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也好,还是因为你们事败,你借由这个孩子伤害陛下也罢,本官都不会让你得逞的。因为即使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没了,大宣的皇帝陛下一样会有皇子在合适的时间生出来,听懂了吗?” 青女蓦然懂了宁徽的意思,她震慑于宁徽的狠绝与手段,心慌之下滑坐在地,一瞬只觉得腹中隐隐作痛,随后不仅面色发白,细汗也开始悄然滑落,她捂住肚子,哀声道:“我、我怕是要生了,宣太医,救我,救我……” 宁徽冷冷望着她变得痛楚的一张脸,“回答完本官的问题,本官自会给你宣太医。” “我要生了!你还要问问题?” 宁徽不为所动,“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借种怀孕接近陛下?孩子究竟是谁的?” 青女痛得咬牙切齿,“我不说……你又能拿我如何?” 宁徽冷然道:“不如何,我们就这么耗着,看谁先开口。” 他好以整暇看着她,她却疼痛加剧,甚至觉得腿间湿润。她大惊,探入裙下一摸,满手是血,“我落红了,救命,救我的孩子……” 宁徽道:“你若真的在意这个孩子,便回答本官的问题,再迟一些,恐怕你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青女终于崩溃,“我说,我说……我哥哥是摘月楼的监造,后来摘月楼失火,烧死先帝,陛下登基后追究相关人等过失,我哥哥被斩首,我被没入宫中为奴为婢。后来斐公公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家败亡全是昏君所赐,所以我便应了他。孩子的父亲我也不知是谁,是斐公公安排的人,有过那么两次,便有了这个孩子,我本来很怨很恨,甚至觉得给陛下带了绿帽子便是报复他了……” 青女的神色变得哀伤,“可他对我很好,我也从来没想到,以我这般出身可以获得陛下如此的宠爱。我很后悔骗了陛下,而且我越来越喜欢腹中这个孩子。因为他,陛下才如此爱宠我,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求求你……” 青女裙下的红迹越来越多,宁徽听她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一枚药丸,蹲下身,递给青女,“含在口中……” 见青女哆嗦着照做了,宁徽才终于高声道:“贵人即将生产,速宣医女!” 翌日,宁徽去寝宫见了李豫。青女腹中的孩子历时大半日,终于平安生了下来,是个男孩。 宁徽知道这个消息瞒不了李豫。李豫心中忧虑皇子之事,恐会加重他的毒发,于是宁徽让乳母抱着孩子,随他去见李豫。 李豫的气色极差,宁徽切脉后眉宇深锁。七日蚕发作的比他预想中还要快,他忧愁不已,李豫见到孩子却十分高兴,忙让乳母抱近了细看。 “孩子哭声响亮,很是健康,请陛下放心。” 李豫强撑精神,逗弄了孩子半晌,听宁徽道:“陛下,皇子还未有名字,请陛下赐名。” “臻儿,就叫臻儿。”李豫激动道:“师弟你知道吗?朕很早以前就想好了这个孩子的名字,就待他来,后来他来了,朕就等他出生,如今他终于到了朕的面前,朕再也没有遗憾了。” 宁徽心中难过,强自忍住,才道:“李臻,是个好名字。臣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李豫精神不济,终于命乳母将李臻抱了下去。等只有他和宁徽二人,他才招手,让宁徽坐到御榻前。 “师弟,朕自知时日无多,但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宁徽担忧道:“陛下应该多多休息,勿再操劳……臣已托付湘东王去黑市寻找七日蚕的出处,陛下不要心灰意冷,只要有一分机会,臣都不会放弃,万望陛下也可如当年那般坚韧,不到最后都不要放弃自己。” 李豫苦笑,“当年若非师弟,朕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这些年为帝,真比当年所想艰难太多,朕真的很累了。如果生死皆是天意,朕已赚了这些年,不亏了……” 见宁徽想要说话,李豫阻止他,“朕只是想和师弟多说一点话,当年一别匆匆,后来师弟归来朕也没有和师弟解释当年之事,如今朕要死了,朕不想临去了那日,都和师弟藏着心结……” 宁徽摇头道:“臣从未怪过陛下,臣明白陛下心中难处……” 分卷阅读27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不,朕确有对不住师弟之处,请让朕说完。” 见李豫一定要说,宁徽只得依他,听他道:“朕当年的确违背了师弟的意愿,想趁机清剿湘东。如父皇那般狂妄之人,都如此忌惮湘东,更何况是朕?朕本以为师弟助朕登基付出了那么多,等朕为帝之后,必也会留在朕的身边继续辅佐与跟随朕,可当朕知道师弟去了,才终觉惶恐,从来有赖师弟太多,师弟突兀一走,朕顿觉不安。” “从前朕不愿承认,如今朕是将死之人,便也不怕丢人,对师弟实言以告了。朕之所以当年更改九功宴的计划,剑指湘东,便是对自己没有自信。朕怕自己势弱湘东势大,若不趁此机会除掉湘东,日后朕的帝位恐也难以安稳。师弟,先帝尚且忌惮的事情,更何况是朕?为君者有很多难处,朕也是不得已,并非故意更改师弟的计划,让师弟对朕寒心……” 宁徽闻听此言,也难过道:“臣从来没有怪过陛下,真的,陛下千万不要再自责此事。” “若是平时朕也无颜再对师弟要求什么,但朕快死了,心中有一事筹谋已久,今日厚颜对师弟一提,还请师弟能以天下为重,以万民之苦为念,万勿推辞!” 宁徽已经猜到李豫要说什么,他心中悲伤难禁,见李豫激动之下,要抓他的手,又颓然无力,便忙将手迎了上去,与李豫的手握在一起,“陛下请说,臣洗耳恭听。” “在师弟第一次为朕切脉后,朕就未雨绸缪立了一份遗诏。但那时臻儿尚未出生,朕也未到如此衰败的程度,所以也不好对师弟多说什么。” 李豫盯紧宁徽,撑足了气,努力道:“但此刻事已至此,不能再拖了,朕希望可以在朕离世后,由师弟摄政为大宣的摄政王,同时让臻儿尊师弟为亚父。朕相信师弟一定可以将臻儿抚养成一代明君,若师弟能答应朕这个要求,朕即使死了也了无遗憾……” 他抓紧宁徽的手愈加用力,“师弟,答应朕!” 话说完,李豫便用力地咳嗽了起来。宁徽见他气色不佳,忙从床边拾起一条龙帕,刚刚递给李豫,便见他忍不住俯身在床边吐出一口血。 宁徽见状眉头紧锁,看来这七日蚕比他预计的还要猛烈,李豫这般病情,也不知道能不能拖到明烟归来,而且也不知道明烟是否能带回令他振奋的好消息。 李豫还在挣扎着等他的答复,宁徽无可奈何,将李豫唇角的血迹拭净,才终于点头道:“陛下既如此信任臣,臣必竭尽全力,辅佐幼帝,请陛下放心。” “师弟能答应,朕觉得心中巨石已落地,此刻顿觉疲惫,想要休息一会儿了。” 宁徽松开李豫的手,给他掖好被角,才缓步退出了皇帝的寝殿。他刻意停在门外没走,果然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李豫极为压抑的咳嗽声。 宁徽在心内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李豫是为了让他宽心,才哄骗他离开的。七日蚕的蛊毒从发作的那日起,历时七日,会一日比一日严重。李豫身子本就不好,他……撑不久的。 李豫中了七日蚕的第三日,见了一回青女。宁徽见李豫如此病态还要坚持去见她,便没有阻止。 这个青女对李豫也并非一点感情也没有,而且该警告她的话,他也嘱咐了,想来她不是如此愚蠢的人。 李豫看过了青女之后,似有些疲惫,回寝殿略休息后,他又召见了李娪,这倒让宁徽有些意外。 他劝道:“陛下,身体为重,勿要如此操劳。” 李豫对宁徽道:“朕的身体自己清楚,恐怕撑不到第七日了,所以有些未解的心结,想早点了结。”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说了不能日更之后,留言人数竟然比平时还要多……作者菌忧桑地看着平日只有一两条评论的章节,默默地打开了word开始敲字。 承蒙小可爱们不离不弃,今天咬牙更一章肥的,这章真的粗长,绝不短小!! ☆、181227 李娪似乎也未料到, 李豫还会再见她。她坚持不跪, 李豫也没再坚持,摒退了左右, 对李娪道:“皇姐,坐吧。” 李娪坐下,道:“陛下看起来如此憔悴, 竟然还会想要见我,倒令我有些意外。” “朕只是想知道, 皇姐对朕的心结, 是从何时开始的?”李豫顿了顿, 道:“朕想皇姐之所以会如此破釜沉舟,宁徽或许是一部分原因,但对朕的不满应该才是最大的症结吧?” 李娪闻言笑了笑,“陛下,明人不说暗话, 我的母后与你有杀母之仇, 你恨我的母后, 自然也恨我不是吗?你我虽为姐弟, 但关系远不如你和李贺亲厚。” “所以你才利用千蓉一事,意图离间朕和阿贺的关系吗?” 李娪没有说话,她冷冷望着李豫苍白的脸,好半晌才道:“就是这样苍白的面容,当年在我母后生产之时,诅咒她终有恶报, 才害得我母后难产血崩,衰竭而死……我母后杀了你母亲,所以你便也处心积虑杀了她,是吗 分卷阅读27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李豫一愣,“原来当年……你在门外?” 当年先皇后常氏产嫡子不顺,生死一线,有接生嬷嬷提议将先帝长子,也就是当年的李豫,送过去给皇后过增产男之气,或许就能刺激先皇后顺利产下龙子,这说法原属无稽之谈,但病急乱投医,李豫便被带到了先皇后常氏的面前。 李豫因为他生母之死,素来不喜皇后常氏,所以根本不肯靠到床边。而常氏难产症状并未减弱,且她素来不喜李豫,便对他百般恶语,甚至后来听说腹中这个孩子有可能胎死腹中后,更觉得是李豫之过,一度想要扼死他,幸得年幼的李豫奋力挣扎,并用他母亲之死一事吓唬常皇后,才得以脱身。 当时常氏出血不止,李豫瑟瑟发抖躲在角落,而和他一门之隔却被拦住不得进入的李娪,仅在门外听到了李豫挣扎害怕之下说出的那句话,“你杀我母亲,如今又要害我,必有报应,你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李豫和李娪默然对视,好半晌才道:“你是因为这句话,所以恨了朕这些年?” 李娪冷哼,“我母后害你母亲,于是你恨她。那你害我母后,我便不能恨你了吗?” 李豫忽然有些滑稽之感,他叹口气,又笑了笑,“那如皇姐所言,当年皇姐就在门外,你母后常氏要杀朕,你听而不闻见死不救,朕岂不是也该恨你?” 终于,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算了,你去吧,朕累了……” 李豫中七日蚕的第五日,明烟带八爷入帝都。宁徽亲审了大半日,但一无所获。 当年在黑市售卖七日蚕的人早已无迹可寻,而且据八爷供述,那人应该也是倒手之人,这七日蚕来路成谜,根本无法查到。退一万步讲,就算能查到又如何?七日蚕蛊毒的控体已死,神仙难救。 见宁徽神情落寞,明烟忍不住劝道:“想来当初斐济后面下手的速度如此加快,恐怕也是因为他体内七日蚕控体开始越来越厉害的缘故吧?他本就没想让皇帝活,所以才用了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来杀他吧?你如此忧虑,其实于事无补……” 宁徽道:“我曾经不想原谅他,所以弃他远走。可我现在想要原谅他,然而他却快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无情无绪与明烟擦身而过,进了李豫的寝殿。 天佑六年正月初六,大宣皇帝李豫病逝于承咸宫,享年二十五岁。 帝李豫留有遗诏,封皇子臻为皇太子,继皇帝位,尊宁徽为亚父,并封摄政王,扶持幼帝,监国辅政。 皇帝驾崩,举国大丧,触目皆缟素。有大臣暗暗议论,为何这摄政王之位没给李贺,反而给了一个外姓的宁徽?但不久这位多嘴的朝臣便被削官下狱,一时间众臣都对这位新上位的摄政王之手段惊惧不已,却也没人敢再造次。 李豫的丧仪极大,据说这是摄政王的意思。跪棺哭陵还不算,哭丧不满三日或者着艳衣、设歌乐者,一经查证,皆下狱。 皇帝入陵那日,摄政王亲自扶棺相送。全行皆敲丧钟、奔乐,举哀,哭跪。 宁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或真或假、满面哀容的脸,脑中忽忆起昔年和李豫于二师父处同学之时,发生的那些点点滴滴。 “下棋可以磨练一个人的隐智,赢棋不急,输棋不恼,如你这般悔棋,纯属异数。” 听宁徽如此说,李豫去抓棋子的手又缩了回去,好半晌才强自镇定,道:“我又没想悔棋……” “君无戏言,师兄啊,你这可是犯了为君者之大忌啊……” 他记忆中,李豫似乎面红耳赤了许久,但从此以后,他无论输赢,都再未动过棋子分毫。 他利用李豫的为君之心,似乎没少捉弄他,久了即使李豫心知肚明,但每次也都坦然承受了。 “你觉得我以后会是个好皇帝吗?” 他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李豫却总是宽厚一笑,下次依旧执着地问他。 宁徽扶棺的手忍不住用力,眼眶里的泪充盈满溢。他从来没有对李豫说过,是,你会是个好皇帝,因为你有颗宽容广博的心。不用怀疑你自己,你只要坚定地走下去便是了…… 李豫入皇陵后,宁徽去见了青女。 “什么?要我去为先帝守陵?” 宁徽冷冷道:“若非陛下要求,本王本想命你一起殉葬,你没有位分,虽然生过皇子,但其中缘故你自己也知道如何,怎么,你还以为自己可以母凭子贵成为太后吗?” 见青女抖唇不语,宁徽继续道:“你只要安分守陵便是,臻儿本王会视同亲子,替先帝好好照顾的。但你若是不安分,放心,本王会新账老账和你一起清算。” 从宁徽成为摄政王之后,便忙的根本见不到人。李豫的大丧之后,诸事繁杂,而新帝不过就是个挂着皇帝头衔的襁褓婴儿,所有事都要宁徽过问,所以明烟想找个机会和他聊一聊,都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他的旧宅已经空置许久,他有了新的华丽王府,每日从 分卷阅读28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早到晚访客不绝。明烟知道他很忙,皇帝新丧,诸事待定,但她大军长驻于此,已经引来朝野非议,她确实不能再留下去了。 李豫去世前,也和她私聊过一次,有关当年事他也做过解释。或许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或许她从决定勤王开始,便注定选择了原谅。李豫下旨释放所有滞留大宣的湘东遗民,并恩旨厚赏此次湘东勤王之功。很多事身为一位帝王,这么做已是极限,再去纠缠当年那件事的错与对,也已毫无意义,更何况当年之祸湘东也有自身的问题。 似乎一切都已结束,她也该率军返回湘东了。 但宁徽……两人曾经那般过往,怎么都不该不辞而别吧?更何况这一别便要一个在大宣,一个在湘东,从此天高水长、再见无期了。 但今夜求见,她再次遭遇了闭门羹,“摄政王未归,请湘东王偏厅等候?” 明烟谢绝了,“本王是前来辞行的……既然摄政王不在,那本王就不等了。” 王府管家道:“湘东王何时动身?需要小的和摄政王说一声吗?” 明烟刚说了句“明日一早”,但又一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不用告诉摄政王了,告辞。” “那小的替摄政王祝湘东王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明烟离开王府,暗暗想,就算宁徽在府中,能对她说的大概也只能是这四个字了吧。 他是大宣的摄政王,新帝离不得他,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离开这里。 而她是湘东王,有她自己的责任与宿命,回到湘东是早晚的事,她也不可能留在这里。 既然这便是最后的结局,那见还不如不见。就让一切在最美的瞬间结束吧,或许以后想起彼此,还能会心一笑,“啊那个人啊,嗯,我年少时曾经爱过他……”刻骨铭心。 明烟的大军日上时分出发,走闸口道沿水路而行。登战船前,收到大宣一路奔来的斥候急报,说摄政王已一路赶来相送,请湘东王千万不要先行登船。 明烟本已下了再也不见他的决心,但听到消息那一瞬,她便明白她会等,不知他何时会来,但她一定会等到他来。 晨起之日越升越高,衬着远远驰马奔来那人气清隽朗、矜贵如神。 他头戴金冠,身着深色锦袍,外罩描金线的纹花大氅,俊美的脸庞如拢金,顾盼之间熠熠生辉。胯.下通体雪白一匹骏马,就这么一路向她奔来。 宁徽到了近前,勒停白马,同时示意明烟上马,“来。” “去哪儿?”大军近在眼前,她怎能随他这般胡闹? 他高喝一声,“本王借你们大王一用,稍后便回。”随后,在明烟上马后,猛地一鞭子抽在她胯.下马的马臀上。 ☆、181228 两人双马一路驰出许久, 宁徽才示意她停马。待她疑惑地依言下马, 他则快速到她身旁,一把拉了她的手, 往后面林中而去。 明烟不解,“去干嘛……” 他不答,只攥紧她的手, 带她到了一棵粗围大树后,将她往树干上一压, 便靠过来, 抵住她的身子, 低头用力吻了下来。 明烟猝不及防,被他的唇舌瞬间攻占,一时间双手摸着他的肩膀,胸口起伏急促,一颗芳心随着他的每次动作忽上忽下, 面色也渐渐绯红起来。 不得不说, 心里很是想他。从和他那夜决裂开始, 已经很久没和他这般亲密了, 此刻离别在即,又被他这般勾缠,明烟也忍不住将手探进他的锦袍襟口,徐徐抚摸着他的胸口。 似乎太过想念一个人,便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与羞涩,她的抚触愈加深入, 一层一层逐层往下,直到贴到他滚烫的胸口肌理。 宁徽离开她的唇,喘息急促,蹭着她的唇瓣,“怎么,若我今日不来,你便要不辞而别吗?” “摄政王贵人事忙,我想求一见,都根本约不上。” 听她语气哀怨,他忍不住又和她唇齿厮磨一阵,才低声问道:“烟烟,还生我的气吗?” 她顿了顿,“本来行军路上还有些不能释怀,但皇帝死了,还能追究什么呢?而且现在离别在即,仿佛便如眼睛瞎了,只能忆起你的好了。” 宁徽似是笑了笑,随后才正式道:“烟烟,我不能和你一起走。” 她道:“我懂,就如我也不能留下来一样,想来你也能懂。” 宁徽沉默片刻,“我也不能强留你下来,你如此身份,若是做了大宣摄政王的女人,恐会让湘东生出不悦之感,会破坏大宣和湘东好不容易暂时稳定下来的关系。” 明烟感叹道:“原来你这些日子避而不见,也考虑了这么多吗?”见宁徽不语,她苦笑了一下,“所以这是我们彻底离别前的最后一次亲密了吗?” 她不待他说话,又道:“若这是最后一次,我其实想要更多……”她边说边缓缓摸过宁徽无比俊美的脸,“毕竟是我思慕了那么多年的少年,不恣意胡为一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那些年的辗转反侧。” 分卷阅读28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宁徽一愣,“什么?” “宁徽。”明烟很认真地望着他,“我年少时第一个喜欢的人其实不是卫瑾,反正都要分开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她将头贴在他温暖的胸口,“是那年在湘东江边一箭救下我的你……” 那时候他不叫宁徽,着一身红衣,骑在马上,傲慢无比,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他的眼中只有卫瑾,那所谓的湘东王之子卫瑾。而卫瑾身旁那个因为一路奔逃满身污泥的她,他连半点关注都没有给予。 当年年幼固执的她,一心想去见见那个世人眼中惊艳无双的林无惜,即使卫瑾因此挨了打,但听闻林无惜会去后溪狩猎,她还是动了心思。 她本想偷偷溜走,却还是被卫瑾发现了。他蹙眉,“你为何一定要见那个林无惜?” 她答不上来,但一直磨着,卫瑾最后还是依了她。但一意孤行总要付出代价,父亲不让她出门便是预料了先帝的湘东之行绝不简单,他想保护她的心,那时尚在年少的自己,总是无法体会。 路遇追兵,无奈逃上了萱娘家的小舟,随行的护卫于厮杀中消耗殆尽,只余她和卫瑾一路惶惶,而她弄的满身都是泥浆,形容狼狈至极。 江边密林又遇伏兵,卫瑾独木难支,而她则被数名追兵围拢,越裹越紧。卫瑾分身乏术,无法来救,而她年纪尚小,对付那些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犹如玩笑。 我湘东王室绝不活着被俘。她忆起父亲所言,心中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杀气腾腾隔着小河岸,将那个举刀砍来的追兵一箭钉在了树上。 她愕然望去,入眼的画面如刻心上,经年不忘。小河岸对面有一位红衣少年,胯.下黑马着黑甲,甲缘镶金边,只见他拉弓如满月,箭如疾雨,毫无虚发,每发一箭都能射杀一名隔小河岸追杀她和卫瑾的追兵。 他墨黑的发被逆风扬起,遮住了他半边脸颊,而他戴着暹罗护面的那半张脸如拢细金,美的如诗如画,令人倾倒。 那一瞬如被静止,明烟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如此激烈而鲜明,一如她鼓动不止的胸腔。 卫瑾已经靠在她身旁,将她小心地护在身后,同时满是戒备地盯着小河岸对面那美得惊心动魄的少年。 明明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一如他的容颜以及他的护面,但一切偏偏又是那么鲜明,令她心头忍不住浮起此生未有的激荡心情。 追兵已清,红衣少年隔小河岸盯了盯卫瑾,终于竖起长弓拍了拍马腹。马嘶扬蹄,奔着她和卫瑾的反方向,疾驰而去。 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从此却纠结于明烟的梦中许久许久。她曾经很是惊慌过她这到底是怎么了,直到后来她知道了他便是林无惜,直到后来她伤心地大哭一场从此恨他入骨,她才终于懂了那年江边初初遇到林无惜时,她胸中汹涌的情绪究竟为何。 爱的反面便是恨,爱的深沉,恨的也深沉。或许若他不是林无惜,她便也不会如此恨他。 她曾经如此心仪的少年,却从此成了湘东的大仇,让她几乎万箭穿心。那种痛苦真是不堪到无法形容。 她恨他,更恨自己,为何曾经会被他所迷,简直有罪。 宁徽震惊地听完明烟所言,尚来不及说些什么,却见她羞赧地将头贴在他的胸前,涩声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得意吧,我也如那些庸碌的世人一样,爱慕过林无惜……” 宁徽搂紧她,许久才道:“我不知道烟烟,当年我确实没有注意……” 她哼道:“你是如此骄傲,如此高不可攀,都不曾正眼看过我一眼……” 他苦笑一下,“我要是知道后来我们注定如此相爱,当初一定要多看你几眼才是。” 她心中甜蜜,口中却依旧道:“惯会骗我。” “真的烟烟,以前很讨厌林无惜这个身份,哪怕别人喜欢林无惜也让我觉得厌恶无比,但听你说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林无惜,我忽然有种莫名的喜悦感,不是卫瑾不是任何人,只有我,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你喜欢的男人只有我!我是谁,何种身份,你爱的男人一直都是我……我很高兴,烟烟!” 宁徽似乎很是动情,忍不住低头深深吻她,同时大掌探入她的袖管中,缓缓抚摸那处守宫砂。 她了悟他所想,红着脸道:“你可别想坏主意!你要是敢在这里碰我,要我失了守宫砂,你就要做好和整个湘东为敌的准备。” 她顿了顿,又道:“这守宫砂是为我未来夫君准备的,想要的话……你只能娶我才行。不然不管你是不是大宣的摄政王,湘东都不会放过你。” 宁徽长长呼出一口气,“我都等了那么久,自然不会那么做,毕竟我们新婚之夜同床共枕之时,我再拥有你,才是最完美的瞬间……” 他又道:“等我烟烟,我会尽快想办法去娶你的。” 明烟故意逗他,“多久?等那个小皇帝长大吗?那我恐怕都要老了……” 他立刻道:“不会让你等那么 分卷阅读28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久的……你能等,我也忍不了和你那么长久的分离啊!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的,还有你回了湘东也不能忘了我,要一直等我,知道吗?” 她羞涩地搂紧他的腰,“霸道……什么承诺都给不了我,却要我一直等下去。” 却听他理所当然道:“你我如此亲密过,你怎么还能嫁给旁人?那对人家也不公平啊,还是耐心等我一等,安心等着嫁给你夫君我吧。” 两人又浓情蜜意的唇齿厮磨了好一阵,明烟终于推开他,微喘道:“我再不回去,恐怕真要大军杀到了。” 宁徽细细看了她一阵儿,终于无奈道:“好,我们回去。” “不……”明烟阻止道:“你要看我先上马离去。” 宁徽一愣,“为何啊?” 她红了红脸,“我也想体会一下你当年在江边时的那种感觉。” 感觉?宁徽茫然,能有什么感觉……他看着明烟愈加绯红的脸,又慢慢懂了。他想起那夜勤王,湘东铁骑整齐的那一身黑金边的战甲战盔以及安在战马身上的甲批,“我就说你们湘东铁骑的战甲似乎很是眼熟,原来是你……” 他话未说完,却被明烟一把捂住嘴。她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娇羞,紧紧咬唇瞪着他,“不许胡说!” “烟烟,你如此喜爱为夫,为夫真的舍不得你……”走字还未说完,便见明烟已经羞恼地大步转身,奔她的战马而去。 ☆、181229 她动作潇洒地上马, 微微拨动马头, 回头看向宁徽,好半晌, 终于抬右手在马身上拍了一下。胯.下马嘶了一声,随后前蹄扬起,又重重踏地, 就如当年在江边红衣的惊艳少年做的一模一样。 宁徽见她微微昂起头,似乎极为高傲地扭过身, 并没有再看他一眼, 就这么极度帅气潇洒地绝尘而去。 他愣了一瞬, 随后忍不住笑了。真是个记仇的丫头。当年他对她不屑一顾的仇,临行之前她也一定要报复回来。 宁徽策马追上,他看到明烟直接驰马上了船,他看到那船慢慢起航,驶离了岸边。他握紧马缰绳的手指慢慢收紧, 直到远远地天水一线, 再也看不见任何令他眷恋的影子。 夏末的时候, 距离湘东最近的益州发了一次大水。新上任的河道令愁得都要上吊了, 幸得湘东王慷慨捐粮,才在朝廷的赈灾粮到益州之前,地方上没有出暴动之类的大乱子。 读书人耿直,想法又简单,定邀湘东王来益州府做客,才能聊表感激之情。湘东王自然不能来, 不过最后这位河道令倒是得此机缘,入了湘东,做了一回湘东王的座上宾。 可是自从河道令归来后,便似得了相思病一般,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唉声叹气。旁人问他缘故,他只是摇头,不肯直言,后来还是一次酒醉,吐露了真言。 原来他不知道湘东王是个女人,直到那夜湘东王设宴,身着艳红袍服,风姿逼人而来时,他才猝不及防之下,骤然倾倒在了湘东王的火红石榴裙下。 “这世上再无一名女子,可如湘东王这般令人难忘。我便是终身不娶,也要立下誓言,誓娶湘东王为妻。” 这本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书生的酒后醉言,但就是这样的醉话却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了宁徽耳朵里。 听到这个消息时,周新正在为宁徽研墨。周新也是奇怪,就凭他曾经的细作行为,宁徽不仅没有怪他,还将他继续留在身边伺候,也是一桩奇闻。 倒是后来,有次周新偶然提起乡间的老父,方听宁徽道:“当初斐济以你父亲的性命要挟你,你不得不从。本王想心中存孝之人,再坏也还有救,而且你的确机灵,本王也确实喜欢你在身边伺候。” 摄政王其实待下人很好,看似冷淡,其实心思很细,再说他出手又大方,又愿意给他机会,于是周新便真的变成了宁徽的心腹。 此刻见宁徽骤然折断了手中批折子的毛笔,他便洞悉了,摄政王这是生气了。 在他的印象中,摄政王其实很少生气,而他生气的主要原因无怪乎两点。第一,就是陛下今日顽皮了或者朝中又有令人烦心的大事小事了。至于那第二嘛,特别简单,就三个字:湘东王。 对,只要事涉湘东王,摄政王就会心绪剧烈波动,居多的时候是心情不佳。但今日心情不佳到直接折断毛笔的情形,倒还是第一回。 “王爷?” 宁徽沉着脸,吩咐道:“去查查这个益州河道令是谁!”想娶明烟?简直是反了天! 周新察言观色许久,终于开口道:“王爷,其实这事的症结并不在这个河道令身上。” 宁徽蹙眉,“你说什么?” “据奴婢听闻,自从这个河道令闹了这一出笑话之后,想向湘东王提亲的有心人便越来越多。” 宁徽猛地合上了奏折,“还有这种事?”他怎么不知道? “王爷日理万机,自然注意不到这些琐事……” “这不 分卷阅读28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是琐事!”宁徽气恼道:“下次再有这种消息,立刻来报本王……对了还有,命探子打探湘东近期来的所有有关湘东王的消息,越全越好!” “是。”称是完毕,周新又道:“但王爷,大宣帝都与湘东相隔太远,鞭长莫及,容奴婢说句实话,湘东王貌美权重,谁能娶了她,相当于拥有了整个湘东,这等美事谁不做梦?更何况以湘东王的年纪来说,早已过了婚嫁之龄,女大恨嫁,或许踩了狗屎运,湘东王就会看上我了呢,王爷,估计存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然那些提亲之人都是怎么回事呢?” 明知道不可能,还不要脸地去提亲,想来便是存了周新所说的这种龌蹉心思了。 宁徽心中冷笑,连本王的女人主意都敢打,好,再放任下去还真以为湘东王是没有夫主的人,以为他这个摄政王已经死了呢! 宁徽深吸了几口气,终于稳下情绪,吩咐周新去办一件事。事情说完后,他推了奏折,就要离开,周新诧异道:“王爷不看奏折了?” 宁徽神情似笑非笑,“去伺候小祖宗写大字儿。” 周新道:“陛下见到王爷一定欢喜。”小陛下不知为何,极为喜欢摄政王,只要看到摄政王去了,今日的饭都能多吃好几口。即使年纪这么小,摄政王就开始逼他读书、认字、背书、考题,但小陛下就是喜欢见到摄政王,即使见到摄政王就要被考教学问,但即使考糊了,只要能见到摄政王,那也是值得欣喜的一天。 晚间,周新正预备伺候着小陛下吃西瓜,听宁徽依旧在问他一道古礼题,见他答不出,宁徽沉下脸道:“前朝有位神童,一十二岁就做了一朝的丞相,陛下如今都快三岁了,如何还是如此不用功努力?” 他边说边指了指周新,“撤掉西瓜,不给他吃,若是今夜再答错一题,这一个月都别想再吃一口西瓜。” 周新瞅着小陛下粉嘟嘟的小脸蛋,叹口气,得,这瓜他怎么端上来的,还要怎么撤下去,真是难为了小陛下,小小年纪就要受此虐待…… 他刚想安慰小陛下两句,却见人家已经一扭脸凑到了宁徽的大腿旁,双手紧紧抱住,奶声奶气道:“亚父,今日还未曾抱过臻儿,臻儿背了那么久的书,想念亚父,要抱抱……” 宁徽瞅着挂在腿上的那团球,一时无语,终于无可奈何,将他一把拎起来,抱进怀中,口中道:“继续背。” 一旁的周新端着西瓜一边默默退下,一边暗想,咱这位小陛下也是奇了,进了摄政王怀中,似乎记忆力都瞬间大增了,这背书的速度不仅快了,正确度也高了不少,真是令人忍不住叹服或许咱这小陛下,还真是个神童。 收到这一堆箱子的时候,明烟也有些发蒙,“这都是什么?” 听萱娘逐一介绍道:“这是摄政王送给大王的锦缎,这箱是文玩玉器,还有这个是……” “等一下!”明烟愕然道:“他送这些来……做什么?” 自从萱娘随同明烟返回湘东后,已经亦步亦趋跟随她,成了她的近身女官,因为机灵且账目算得好,所以兼司礼库出入。 听萱娘道:“说是恭贺大王大婚之礼。” 什么?明烟闻言气结,“大婚?和谁大婚?这个混账又开始搞什么!” 说好了尽快来娶,都要三年了,连个影子都未见到,简直是个混账王八蛋!她眼看着都要变成一个老姑娘了,他竟还送这些破东西前来,是讥笑她嫁不出去吗? 明烟气不可当,“立刻给他回信!就说多谢摄政王厚礼,等本王大婚当日,定请摄政王亲临湘东,喝杯喜酒!” “……”萱娘默了默,才问道:“大王,真的要这么写吗?” 明烟没有说话,气哼哼地甩袖子便走了。看着这堆东西就心烦,还是躲去竹林渡,享受一下悠闲吧。 竹林渡从前都是伤腿的“卫勋”居住,她和卫勋重返湘东后,卫勋便把这处幽静之地又还给了她,“素素有帮你喂养,很是健康。” 素素是养在竹林渡的一只小江豚,它从江中支流迷路,一路飘零到了竹林渡,被明烟收养了,就放养在竹林渡中连通活江水的万荷池中。 说是万荷池,但占地颇广,就似野塘一般,几乎一眼都望不到边际。 卫勋的身份一经秉明那些遗老,便被勒令终止了和明烟的婚事。卫瑾是卫瑾,卫勋是卫勋,卫瑾已死,卫勋不可替其位成为明烟之夫,不然这身份乱七八糟,流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他们湘东?轻看他们的大王? 卫勋道:“听说是费先生不同意。”费南敦在湘东极为德高望重,他不同意的事情,即使遗老们也都无可奈何。这事从费先生那里便不同意,遗老们如何能通过? 没了未婚夫妻的名头,卫勋便不能再留在竹林渡。他依照遗老们的判罚,搬去了先祖祠堂自思己过,临行前,他对明烟道:“其实有一事,你始终猜错了。” 明烟道:“何事?” 卫勋望着她的脸,好久,才苦笑一声,“其实当年与你同舟遇萱娘的 分卷阅读28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那人并不是卫瑾,而是我。” “你说什么?”明烟一脸震惊,“怎么会是你?” ☆、181230 卫勋道:“你了解卫瑾的, 他怎么可能违背老湘东王的命令, 偷偷带你溜出去?他素来乖巧听话,绝不会带你去做如此疯狂的事情。” 明烟嘴唇动了动, 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许久,她才道:“当初舟上既然是你,那夜你又为何来杀萱娘?我就算怀疑你, 但舟上那人本就是你,哪怕对质起来, 你也根本不怕露出马脚, 又何必自投罗网, 自己钻到我的陷阱中来呢?” “因为……”卫勋的语气似乎有些伤怀,“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杀我。” 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没有把握,心中担心不已的事情,反而会想要千方百计知道答案, 哪怕那最后的结果, 不是心中暗自期许的。 “我想知道, 你知道我不是卫瑾后, 会不会对我痛下杀手,你会不会因为我是卫勋而心生犹豫,舍不得伤我?”他说完后苦笑道:“是不是很傻?人有时候就是容易在某件事上钻了牛角尖,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最终做出愚蠢之事。”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甚至也不是卫瑾。”卫勋道:“所以我不再恨卫瑾,因为即使他在,你最后的选择也不会是我们。” 明烟垂头,“对不起……” “不用抱歉。”卫勋转着曾与他相伴五年,如今却真的再也不能离开的木轮椅,与明烟渐行渐远,“当年你看林无惜那个眼神,实在令人嫉妒到发狂,只可惜我和卫瑾都不是林无惜。” “唉……”明烟灌了一口酒,林无惜,她当年魂牵梦萦的少年郎,他摇身一变成了混账王八蛋的宁徽,如今还给她送来了大婚之礼? 今夜,她寂寂独饮,脑中想起卫勋曾经之言,只觉得万般讽刺。都快三年了,他高位得坐,美人环绕,怕是早就厌倦她了吧?又或者他耐不住寂寞,又有了新欢?是啊,她老了,不再年轻有趣,不再能够吸引住他,不再是他心底最渴望得到的女子了,他恨不得她早点嫁人,好摆脱他们之前那些可笑的盟誓吧? 她酒劲上头,心中憋气,狠狠将手中的酒瓶扔进了万荷池中。不多时,泡在万荷池中的脚便被什么东西在水中碰了一下,须臾,素素猛地冒出水面,狠狠喷了她一身水。 “素素!你这个坏蛋,你干什么呢!”明烟一身狼狈,不由得气道:“可恶,所有人都欺负我,连你都这样,素素,你还是不是我卫家的江豚!” 她醉意渐起,浑身乏力,想要扑打素素,结果一个没注意便从池边滑进了水中。素素以为明烟下水是要和它玩耍,开心地围着她转圈,不许她上岸。 明烟摸着它滑不溜丢的身体,口中不平道:“我本来也不想回房去,你知道吗素素,宁徽他简直欺人太甚,送贺礼也就罢了,我都躲到这里了,谁想人家竟在这里留了一份最大的,好可恨,竟然有一人多高的大箱子你知道吗?这是生怕我会看不见他给我送了大礼,简直不是人我和你说……” “我封条都揭了,我就是不看里面是什么,我气死他……” 素素才不关心明烟嘴里絮絮叨叨在嘀咕什么,它很是开心有人下水与它嬉戏玩耍,不由得一边拿头顶明烟的肚子,一边用尾巴抽打她的腿。 明烟身上的衣衫全都湿透了,索性便都在水中脱光了,将湿漉漉的衣衫扔上了岸。 九月的湘东,依旧炎热,明烟喝了酒,脑子发沉,此刻下水觉得清凉舒服,又有素素和她追逐嬉戏,一时间忘形地越闹越凶。 所幸竹林渡排有机关阵,此处又不是一般人可以来访的地方,所以明烟便也没有那么多顾及。此刻她不是湘东王,她只是个近三年来一直思念心上人却苦候他不至的失意又伤情的女子,而且喝醉了酒,和一只江豚在荷花尚未凋零的万荷池中,毫无形象地互相抽打外加划水躲猫猫。 竹林渡是明烟闲暇时的独居之所,因有机关阵守护,不被允许的人根本闯不进去,所以和湘东王宫不同,这里也不从设兵丁与护卫。 距离万荷池最近的位置搭建了竹筏削排成的护岸长阶,长阶尽头的位置,便是明烟在此处的居所,古色古香的临水木屋。 木屋不大,但里面一应俱全,且精致独特,甚至还在屋外防雨的竹顶檐下面支着一张竹木吊床,起了萧风细雨的日子,窝在舒服的吊床里,迎着万荷池吹来的徐徐江风,丝雨如烟,简直诗意如画,美不胜收。 此刻有一只白皙又修长的手,轻轻推了推那竹木吊床。吊床吱吱呀呀微微荡起,间或蹭到外间罩拢下来的护床细纱。 远远传来的女子嬉闹声,令手主人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似乎不知道在跟什么东西说话和打闹……听起来倒是挺开心的,一点都不像对他日思夜想的模样。 他微微蹙眉,或许这么多人想要求娶她,她早就将他抛之脑后了吧。男人薄唇微抿,缓缓迈步,向女子嬉戏的位置走去。 分卷阅读285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本来热闹的水面,随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反而安静了下来。她似乎游去了远处的荷花丛中,而近池边的水面上,只余下一只可疑的黑色小圆眼睛,灵活地上下打量他。 宁徽微微蹲下身,缓缓探出手,小黑圆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探出了水面,小心翼翼用它的嘴碰了碰男人的掌心,随后快速哼了哼,急速潜进了池水中。 男人盯着平静的水面微微愣了愣,下一瞬却有一个东西猛地跃水而起,凌空旋转着拍了拍尾鳍,喷了宁徽一身的水。 他猝不及防,只觉得胸口到大腿的位置已经全部湿透。 宁徽默默伸手抹了一把脸,却见始作俑者在水中游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池边,目光瞅了宁徽,忽然发出了一声类似羊叫的声音,随后它将圆润的头探出水面,侧鳍触着岸边,更加靠近宁徽。 宁徽会意,这是让他……摸它的头? 他修长的指尖抚摸过小江豚异常滑腻的圆脑袋时,却听远远明烟的骂声传来,“素素!你又发出如此讨好的声音,是看见谁了?我总怀疑我不在的那阵子,是不是你看上了哪个途径此地的公江豚了?不然你怎么忽然学会发出如此谄媚的声音……” 宁徽闻言失笑,轻轻拍了拍小江豚的圆脑袋,心想,它没看见公江豚,它只是看到了你相公我了。不过她这是喝了多少酒?虽然池边没有看到什么空酒瓶,但她说话舌头都大了,显然就是喝多了。 喝这么多还下水,真的没事吗?宁徽想着这些,却忽然觉得袍袖被人拽住,往水里拖。他垂头看着水中的小江豚,在努力将他往水里拽,不由得低笑,“我还穿着衣服呢,不能下水……” 话未说完,正瞅见丢在一旁的,明显便是女人的湿衣服。他目光一顿,望了望荷花池深处,唇角微微勾动。 宁徽推了推小江豚的头,等它松开嘴,才站起身开始解腰带。解了腰带,去了外衫,然后是內衫,裤子、靴子…… 从他脱衣服开始,他就觉得那双黑色的小圆眼睛便潜进了水中,偷窥。宁徽失笑,他想起了初遇明烟时发生的事,不禁想不愧是她养的宠物,和她……一个德行。 等他脱得一丝.不.挂下了水,确定自己猜测无误,几乎是瞬间,那只小江豚便蹭到了宁徽身边,先是用嘴碰了碰他的胸口,接着是小腹,最后来到了他以为绝不会被碰触的那个部位。 宁徽身子一僵,随后缩着身子有些尴尬。他在水中推开小江豚的头,喃喃道:“这都是谁教你的乱七八糟的……是不是明烟?” “谁……谁叫我……”这个一听就醉醺醺的声音,终于从荷花丛的深处又游了回来。 “素素……你不要以为藏起来我便找不到你!我知道你一定潜在水下了,我告诉你我水性也很好!” 宁徽远远都看到她了,谁想她一个猛子扎下去,又没影了。他心中有些担忧她,喝得如此醉,还下水,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真是个不让人放心的丫头。 他想着这些,刚想在周围找她一圈,却猛然觉察到自己的腰被人在水中用力抱住了,随后明烟猛地钻出水面,身体紧贴着他,用力收紧她的手臂,“抓到了,素素,我终于抓到了你这个小调皮了……” 她话说完,又顿住,有些犹豫,“不过素素,你是不是起烧了,今日身子怎么这么烫……”她的手沿着他的腰腹往下摸索,随后一把握住了他高高昂起的那处,不解道:“这是什么?素素……你不是一只母江豚吗?你怎么长了这个东西啊?啊……” 想她那么久,念她那么久,此刻她赤.裸地靠在怀里,摸着他的东西,嘴里还说着如此又蠢又勾人的话,他再能忍得住,简直就不是男人。 宁徽呼吸急促,一把将她拎高,扣在怀里,趁她愕然张嘴时,便侧头吻上了她的唇瓣。辗转吸吮,舌尖在她嘴里深探、翻搅,一双大掌也沿着她玲珑的身体曲线来回抚摸,一时间只觉得两人身旁的水温都在逐渐升高。 游了一圈回来的素素,好奇地围着激烈拥吻的两人身侧游来游去,好奇的黑眼睛不停地看来看去,最后发出一声羊叫后,开始往两人紧贴的位置蹭。 ☆、181231 宁徽分出一只手推开素素那个滑滑的圆脑袋, 但它锲而不舍地又重新靠过来。他本已托着明烟的腰臀, 分开她的腿,想要更进一步, 却被这只磨人的小江豚不断打扰,只得搂着明烟靠去池边。 他抱着明烟上岸后,回头瞪了素素一眼, “池子让给你,我们走, 行了吧?” 小江豚双鳍拍了拍池壁, 眼巴巴瞅着新来的那个伙伴一把打横抱起了它的另一个熟悉的伙伴, 走向了远处的临水木屋。 推开木屋门进去,来不及将她抱去床上,便将她顶在木屋门上,两人紧抱在一起,厮磨着又亲了一会儿。 不知她是不是酒醉的缘故, 格外的热情, 而且也不似往日那般羞涩躲避, 所以宁徽也觉得自己有点难以招架。本来此次百忙中抽身来湘东, 他的目的便是不纯, 分卷阅读286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此刻她又这么配合,到嘴的肉,他如何舍得不吃下去? 宁徽努力松开她缠过来的身子,长喘了一口气。再不去床上,恐怕在这里就要出事。他抱着她, 而她细美的大长腿缠在他的腰上,随着他的移动动作,和他靠去了床边。 挨到了床,两人勾缠着彼此的脖子,便拥吻着滚在了一处。火热的身子相贴,几个磨蹭便开始失控。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摸着他结实的胸口,再顺着胸口往下摸小腹,再顺着紧致的小腹碰到他紧绷到极致的那处禁地。 宁徽深喘了一下,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一边与她深吻,一边从枕下抽出一条雪白的帕子。他将那条雪白的帕子垫在她的臀下,换来她意识不清的低喃,“你干嘛呢……” 他边吻她的唇边道:“留个纪念……” “宁徽……” 他身子一顿,“烟烟?” “宁徽你怎么还不来娶我,你这个大坏蛋!”她忽然使劲推搡他,“你不来娶我就算了,还给我送贺礼羞辱我……” 她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就被他以吻封缄。他吻得缠绵,她回应得火热,在她将腿缠上他的腰时,他终于用力沉下身…… 第二日明烟很晚才起。不知为何她觉得身体异常疲倦,似乎四肢百骸都隐隐酸痛,尤其是腿,简直有些合不拢。 她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喃喃道:“难道是酒喝多了还下了水,所以溺水了?”凭她的水性应该是不至于吧……模模糊糊记得是和素素在池中打闹过一场,不过后来酒劲上头,脑子就有点不清楚了。她暗暗后悔昨夜那般放浪形骸,今早难受的几乎起不来床,简直就是报应。 不过亏得她醉成一滩泥,尚还记得爬回房里来睡,还知道盖上薄毯……不过,顺手一摸,发现毯子下一丝.不.挂也是顿觉尴尬,她哭笑不得,暗想幸好竹林渡只有她一人独处,不然这脸真是要丢尽整个湘东了。 她边想边强撑着酸痛坐起身,坐直身子的瞬间又觉得腿间有些异样。她愣了愣,随后猛地涨红脸。昨夜她似乎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春梦,她不知疲倦地和一个男人缠绵了一次又一次,那个男人即使在她梦里都是那么可口,令她芳心鼓动。 明烟暗想,她是不是快疯了?想他想的都开始做春梦了?而且这春梦如此激烈,连腿间到现在都还这么有感觉。 羞赧捂脸了片刻,她才终于想下床取件衣裳来穿,可是薄毯滑下胸口的瞬间,明烟便愣住了。胸口这些都是什么呀,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似乎还有些宿醉的混乱与头痛,用力去想了好半晌,才终于无声地睁大了眼。她重新低头看了看胸口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然后手有些抖地慢慢掀开了薄毯,发现不仅是胸口,小腹、侧腰,还有大腿内侧全都是那些似曾相识的亲密吻痕。 明烟坐在床上身体忍不住抖了抖,然后不死心地看向了她左手臂上那处红点,但那里除了一个新鲜的淡红色吻痕之外,再也找不到伴随了她那么多年的那颗殷红的点了。 她一下子就吓清醒了,又用右手在左臂上拼命蹭了蹭,一无所获后终于哀嚎一声,完了,昨夜发生了什么,她的守宫砂没了,这是要出大事啊! “真该死!”明烟狠狠用双手按住两侧的太阳穴,总不会做了一场春梦,就弄丢了守宫砂吧?这话要是说出来,能有人信才怪! 明烟忍着身子上的诸多不适,快速穿好衣物起身。在这个过程中,她依旧认真回想着昨晚的每一个细节,但是记忆终止于她下水和素素玩闹之后,什么也找不到了。 明烟暗暗气苦,总不会本王在湘东还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睡了吧?这人是谁?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不想在湘东混了…… 她一直胡思乱想着,直到她推开木屋的门,望见蹲在不远处的万荷池边和素素玩耍的男人背影时,她的一颗心才终于安宁了下来。 不知为何,望着天水一色间那人隽秀飘逸足以入画的背影时,她会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素素的小黑圆眼睛率先发现了她,发出一声羊叫,欢悦地潜入了水下。明烟看着男人慢慢转过头来,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温柔,“醒了?” 明烟直奔男人而去,男人也慢慢站起身,等她到了近前,直接扑入怀中。 听她声音哽咽道:“宁徽!” 他温声道:“嗯,烟烟……我在。” “你真的来湘东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圈住她的身子,搂紧她,“当然不是梦,我忍不住思念来找你了,我怕再不来你就要被人抢走了,还好,昨夜验了货,嗯,很完整,你还是我的,而且以后永远也只能是我的。” 明烟闻言羞涩地捶了他胸口一记,“我昨夜喝醉了,你这是趁人之危……而且你不说要等到新婚之夜吗?食言而肥。” 他笑道:“没办法,你昨夜太美了,又主动,我没忍住……” “你胡说!”她羞恼,“我主动?我能怎么主动?还不是你不怀好意 分卷阅读287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依我看,你这是专门来湘东睡我的吧?” 宁徽勾唇盯着她,“是又如何?双方满意便是你情我愿,怎么样,还疼吗?” 她娇哼,“你说呢?现在还浑身酸痛呢……你说,你弄没了我的守宫砂,要怎么赔我?” “本王虽然是摄政王,但很穷,不像你这个湘东王,如此豪奢,没办法,只能把自己赔给你,以后夜夜伺候你,怎么样?” “不要脸……” 他逗她,“在床上还要什么脸,只想要你……话说回来,昨天我睡得很满意,嗯,想这么睡一辈子。” 她忍不住笑意,“想得美,弄没了我的守宫砂,你麻烦大了。” “既然守宫砂对你如此重要,又被我弄没了,那我只能娶你了。” 她哼了哼道:“如此勉强,那你别娶……” “那怎么行?”宁徽道:“我们收了彼此的定情信物,怎么还能不娶不嫁?” 明烟愣了一下,“什么定情信物?” “你昨天开了屋内箱子里的礼物,又享用过了,当然算收下本王给你的定请信物了。” 明烟呆呆望着他,“里面是……你?” 他笑道:“不然呢?” 她又好气又好笑,“是睡了,不满意,要退货。” “这信物既然用过了,概不退换。”他凑在她唇边,低声道:“而且你昨夜可不是这么表现的,你喜欢这礼物喜欢的不得了,一直缠着不放,嗯,那双大长腿真是又美又勾人,让我忍不住……” 明烟一把捂住他的嘴,可以了,再不阻止,估计他能说出更色情的话来。 “你净胡说,我才不会……那样呢!” 宁徽笑着搂紧她,“酒是个好东西,你以后要多喝,又放得开又有情趣。” “你滚。” 她想了一下,又好奇问道:“那我给你的定情信物是什么?”不会她酒醉之下,答应把湘东送给他了吧? 宁徽笑了一下,微微挑挑眉,示意她等一下。随后在她惊愕的眼神中,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条白色的帕子。他展开帕子,给明烟瞅了一眼,在她面色骤然烧红起来,并意图扑上来抢的瞬间,他又将帕子举高,灵活地躲闪开她的手,重新掖回了自己的袖子中。 “你还给我……”明烟不死心还要去抢,听宁徽道:“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怎么还能收回去?” 明烟羞恼不已,“你还要不要脸?这种、这种落红帕你怎么还随身携带!” ☆、190101 宁徽却一本正经道:“我要用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去说服阻碍我娶你的那些湘东遗老们, 告诉他们你我两情相悦,誓要结为夫妻。” 明烟心中既甜又慌, “你可别乱来啊,这事……急不得。” 他将她搂得死紧,“你呀就是矛盾, 我不来时你盼着我来,我现在来了你又害怕我去提亲, 我的宝贝烟烟, 你才是湘东王, 整个湘东的主宰,你要嫁给谁,谁敢阻拦?” “可父王曾说过,我需要尊重遗老们的决定,因为……” “湘东政事与他们商量, 无可厚非, 但你我之事是我们的私事, 轮不到他们置喙。” “可我是个女人, 选择嫁给谁对湘东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意义不一样……” 宁徽认真看着她,“有什么不一样?男人可以娶他们喜欢的女子为妻,女人为何不可以选择她们想嫁的男人?说到底不过是他们限制和控制你的借口。” 他说完,又问明烟道:“烟烟,你喜欢我吗?” 明烟点头, “还用问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他又问,“那你想嫁给我吗?” 她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听他道:“既如此,那就勇敢一点,和我去见那些遗老吧,大声去告诉他们,你要嫁给我,不,非我不嫁。” 见明烟还是有些犹豫,宁徽道:“我这次不能停留太久,但昨夜和你做了夫妻,若是不告而别,怕你心中害怕,故此才等你醒来,更何况你我婚事不早点敲定,万一你肚子都大起来了,我们还未成婚,湘东的颜面岂不是更难看?” 明烟一想,也是,她和宁徽都有夫妻之实了,再不成婚,万一…… 见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她自己的肚子,宁徽笑了笑,才凑在她耳畔道:“昨夜我们可是恩爱了很多次,没准你现在已经有了……别犹豫了,烟烟,去和他们正面说清楚此事吧。” 那些遗老都是湘东世代高门世家的各位当家人,说实话,明烟真的很怕去见他们。当初勤王归来,她想恢复女子身份,换回女子袍服时,便和他们发生过分歧和争执,但明烟坚持道:“如今的湘东已不再需要卫瑾的身份去做本王的挡箭牌,本王是先王名正言顺的子嗣,生来便是女子,而且事实证明正因为本王是个女子,才让湘东得以免除此次的战火洗礼,让我湘东可以不再骨肉分离,可以继续休养生息,世世代代发展辉煌下去,所以 分卷阅读288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本王决定,从即日起,恢复女子身份,着红色朝服临政。” 明烟说的是事实,又有费南敦先生的支持,所以遗老们最后还是同意了明烟的决定。 但她的婚嫁之事,于湘东的意义是格外不同的,当初父王选择卫瑾,也是希望他们成婚之后,湘东的荣耀也永远归于卫氏所有,不会被外姓分走。 但宁徽不是卫瑾,他身份特殊,乃是大宣的摄政王,一个弄不好,于湘东便有倾覆的危险,更何况她瞒着遗老们,自行和宁徽有了夫妻之实,这事无论怎么想,明烟都觉得难以启齿,棘手难办得很。 宁徽知道她不安,安慰她道:“不用担心,师父会支持我们的。” 这件事恐怕有费先生的支持,也不会那么顺利和容易。 费南敦已经先行进入议事厅许久,而她和宁徽则等在厅外。宁徽见她坐卧不安,打趣道:“烟烟,若是他们真的不同意,你可愿意和我私奔啊?” 明烟捶他胸口一记,“别闹了……” 恰在此时,费南敦的书童出来,道:“请摄政王入内。” 宁徽看了明烟一眼,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安心等我,等我铺红十里,前来娶你。” 这一进去,便是天都黑了才出来。明烟心焦无比,见宁徽出来,刚要迎上去,却见几位遗老皆鱼贯而出,和宁徽逐一作别,什么“如此年少,后生可畏”,什么“摄政王人品出众,此后大宣和湘东必能共享太平”,又或者“不愧是费先生的高徒,见解果然与众不同”…… 明烟呆呆望着这一幕,想不通议事厅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最后出来的是费南敦,他拍了拍宁徽的肩膀,“确实很好。” 明烟凑上来,“费先生……” 费南敦看了明烟一眼,“遗老们都对大王挑选夫君的眼光很满意。” 明烟后知后觉感到了惊喜,“这么说,我们的事……成了?” 宁徽勾了一下她的下巴,“安心等我来娶你吧。” 明烟快速打掉他的手,轻咳,“无礼,费先生还在呢……” 费南敦看向旁处,笑了笑,“好了,走了,不在这讨人嫌了。”他又对宁徽点点头,道:“机会得来不易,记得要好好对我们的大王啊。” “多谢师父。” 等费南敦也走了,明烟才追问宁徽道:“你这是用了哪一招啊?” 宁徽神秘一笑,“舌战群儒。” “什么啊,快和我说说……” “因为你夫君我魅力四射、才华出众,彻底折服了这些老人家,他们觉得将他们的大王托付于我很是放心,所以答允了你我的婚事。” “胡说。”明烟盯着他,“你说,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很苛刻的条件?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宁徽叹了一口气,“是啊,确实有些过分,因为他们提的要求啊,没有你配合,我一个人也达不成啊。” 明烟先是一呆,随后立刻承诺道:“快说快说,到底有多难?没事,再难也有我和你一起努力,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相助于你。” 宁徽闻言很感动,“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他一把搂过她的肩膀,“我明日就要走了,所以今夜我们要多多努力,走,赶紧回去了,吃完饭,我们就早点上床休息了。” 明烟闻言一头黑线,什么? 她刚要说话,已经被宁徽搂着往回走,“论起来,我们还是师兄妹呢……” 明烟更正,“师姐弟。”她继续道:“我先和费先生求学的吧,我才是师姐……” 宁徽摇摇头,“费先生早就有意收我为徒了,只是那时候我没有同意罢了。” 明烟哼道:“胡扯,你就吹吧。” 宁徽道:“不信,你可以去问费先生啊,更何况你似乎还没有费先生之徒的名头吧?” “你说什么呢……” 宁徽逗她,“来,娘子,叫夫君之前,先叫一声师兄吧。” “你滚!” 晚间,早早洗漱后,明烟便被宁徽按在了床上。 明烟听他说完,才愣道:“你说什么?” “我们第一个儿子要承继湘东卫氏的血脉,接下任湘东王之位,所以烟烟……”宁徽认真道:“我们婚后第一个首要任务,便是生下一位卫氏的王位继承人。” 明烟愕然,“所以你是因为答应了这种不平等条约,才被破格录取,可以娶我的?” 宁徽笑道:“这算什么不平等?又不是让我入赘?不过是我们生的第一个男孩子要姓卫而已,没关系啊,反正我们夫妻恩爱,儿子还会再有的,第一个便答应给他们便是了。” 明烟气哼哼道:“是是是,又不是你生,你当然答应的轻松。” 她说完又愤愤然,“不可能,就因为这个他们便答应了你我的婚事?我怎么觉得太容易了呢……” “还不是因为本王一表人才,从继承人的优良血统上考虑,遗老们选我也是没错的。”b 分卷阅读289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r   明烟暗忖,这厮简直臭不要脸。 宁徽扳住她的脸,“无论如何,我们的婚事成了,烟烟……”他无限缠绵地喊着她的名字,“明日我们就要暂时分别了,你就这么问东问西浪费时间,不赶紧趁夜和为夫亲热一番吗?” 见明烟闻言脸红,他又道:“昨夜你醉了,估计很多细节你都不记得了,不如为夫带你来温习一下啊,好不好?” 她娇嗔,“没个正经。” 他贴唇吻她,“你不知道你身上那个胎记,在昨晚我们欢爱时开了一遍又一遍,简直美极了……”他边说边摸了摸原本点着守宫砂的位置,“为什么它能开上这么多回呢?” 明烟解释道:“那处胎记本就像莲花,所以后来点了药,变成了红色……它会随着我身体的体温变化而变化,所以看起来就如同花开了一样,其实不过是每处皮肤温度不同,产生差异,所以眼睛看起来才像是花开了……” “无论如何,美极了,刺激的为夫身体一直亢奋不已……” 明烟羞恼地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张开薄唇叼住手指。他将她压在身下,细密吻着,“烟烟,我爱你。” 她柔柔搂紧他的脖颈,随着他的动作轻吟、沉浮,销魂且迷醉。 在感官的极处,她忍不住颤抖,用力咬在了他的肩膀处,他身下动作凶狠未停,却极缠绵地与她唇齿厮磨,“叫出来,烟烟……” 她颤声道:“叫什么?” 他诱哄,“叫什么都行,我想听你的声音……” 明烟感觉整个身体都在极致欢愉中痉挛,忍不住攀附在他身上,喘息道:“我爱你,宁徽……”她的声音因为喘息加重而断断续续,但宁徽还不肯放过她,“宁徽是谁?” “是我夫君……” “还有呢?” 她继续道:“我相公……” “还有呢?” 她委屈地微微哼哼,却被他加快的动作逼得更抖,“是我的男人,我最爱的男人……” “有多爱?” “我不知道……”但她又被他的动作逼得立刻改口,“比命还爱……” 他终于满意了,带她攀上极乐之巅,“乖。” ☆、190102 十二月初八, 湘东王与大宣的摄政王, 大婚之喜。 这不是普通的婚嫁,而是寓意着湘东和大宣将进入长久的结盟与和平, 所以意义重大。 算是被宁徽一语成谶,明烟和宁徽分离后两个多月,诊脉后被确定有了身孕。明烟亦喜亦忧, 她有了和宁徽的孩子,这固然令人欣喜, 可是他们尚未成婚, 到时候大婚之日, 肚子明显到都能看出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这场婚事本就引人瞩目,要是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恐怕会对彼此的颜面都有影响。 消息传到宁徽耳中,他很快便给了回应:即刻迎娶。 婚期定的有些仓促, 但好歹排场很大, 他说铺红十里, 确未食言。 明烟明白, 宁徽为了娶她,一定也接受了很多不公平的事情,比如大婚之礼定在湘东举行,因为湘东不同意湘东王亲往帝都。 小藻被盗文狗气到长痘吃不了火锅整理  宁徽答应了。她明白他所虑,他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所以妥协了,不忍她身怀有孕, 还受此长途奔波之苦。 其实早在知道怀孕,她便盼着他来,不为了成婚,只是好久没见他,心中很是想念,又或者是因为有孕的缘故,脑中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明烟的孕吐不算十分严重,但也导致了她吃什么都没胃口。她每天都要摸一摸,但也没觉得肚子有变大的趋势,反而人比从前还消瘦了一些。 褚月总是劝她,“主子要多吃一些东西,不然迎娶那日,摄政王还以为主子是被苛待了呢。” 所幸,那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从早上就被按在梳妆台前梳洗打扮,更换新衣。终于熬到中午吃饭,明烟觉得已经昏昏欲睡。自从有孕,她似乎变懒许多,从前从不曾如此嗜睡。 她的意识朦朦胧胧时,听窗外叽叽喳喳,是那些伺候的婢女们窃窃私语。 “你们看到了吗?” “谁啊?” “还能是谁!咱们大王的王夫啊,那红衣骑马的风姿简直是太惊艳了。” “对,我也看到了,哎呀,咱们大王的王夫长得可真好看啊。” “嗯嗯,我也看到了,确实俊的不得了……” “我好羡慕大王啊,我也想有个如此俊俏的夫君。” “你就做梦吧……” 婢女们互相打闹着远去了,明烟却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心中愉悦,原来他已经到了。她暗想刚刚那些婢女的话,宁徽这家伙风骚的有点太过了吧?不过她想起两人闹翻那夜,她见到的身着红衣的宁徽,以及在当初那场勤王之宴上穿红的他……不得不说,这厮穿红确实销魂无比。 他今夜是她的夫君, 分卷阅读290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他自然是穿红色喜服的。忽然,有些激动,从今夜开始这个男人就归她所有了,那她可要好好准备一下,正好晚间洞房时,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一番。 心中打定了主意,明烟便叫来褚月。眼见明烟从无精打采,瞬间变成神采奕奕,褚月也是惊讶,“主子有何吩咐?” “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褚月疑惑道:“什么东西?” 明烟一笑,“附耳过来。” 行大礼的时候,明烟从红盖头的下面打量身旁的男人,红裤黑靴衬得他那双腿更加好看。她预想到晚间的事,忍不住有些心痒,趁礼成的瞬间,快速摸到了宁徽的手。 他似乎愣了一瞬,但很快回握了她的手,在她耳畔低声道:“烟烟先回房等为夫,喝酒应酬我会尽早脱身的,不会让你等太久。” 她没有说话,心中甜蜜,用指甲尖在他手腕内侧轻轻划了划。她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对他暗暗调情,实在让宁徽有些意外,但他很喜欢,离开之前修长的指用力裹紧她作怪的指尖,对她示意他懂她的意思。 明烟忍不住在红盖头下勾唇,有个知情识趣的夫君,真乃人间乐事。 喜房中很静,明烟盖着盖头一人独坐,听着顺窗外传来的喧嚣声也知道外面有多热闹。她慢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道:“饿不饿?我们吃个点心好不好?” 她从旁边的食碟中摸到了一块点心,默默放在唇边咬了一口。今日宝宝很是争气,并没有让她孕吐出丑,所以奖励一点好吃的。 吃好后,明烟又规规矩矩在床上坐好,等她心爱的夫君应酬完贺喜的宾客,然后回房与她共度良宵。 终于喜房门外传来了男人熟悉又沉稳的脚步声。明烟听到那声音,暗暗满意,很好,并没有喝醉,不影响她晚上的计划。 宁徽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安静乖巧坐在床边等他的妻子。他心头喜悦,打发走了撒喜床的丫鬟仆妇,终于只剩下了他和明烟二人。 宁徽端了合卺酒,撩开红纱帐,走到床前,先把酒放在床前几柜上,才用秤杆挑了明烟的盖头。 四目相对,两两惊艳。 今夜明烟盛妆艳服,十分乖巧地坐在那里,抬头仰望他的时候,令他瞬间便觉得胸口一酥。他取了合卺酒,贴着她的身子坐在她身旁,柔声道:“烟烟,喝下此酒,你我便是夫妻了,来。” 明烟依言和宁徽饮下交杯酒。她看着他将酒杯撤了,重又坐回她身旁,无声看着她。两人因为靠坐的近,大腿完全相贴,透过他穿的喜裤,徐徐透出来他身体的热度。明烟慢慢舔了舔唇,只觉心跳得极是厉害,她一瞬不瞬盯着宁徽看,暗暗觉得那些婢女所言确实一分不差,这个男人的皮相十足十的好,简直就是勾人极了。 宁徽只觉得明烟今夜看他的眼神十分热切,刚想和她说话,却见她已经主动偎进了怀里,“宁徽,这段日子,我很想你。” 他被她的这番话勾起了柔情蜜意,一手将她搂紧,一手慢慢探到她的肚子处,缓缓抚摸,“你怎么有孕后,反而瘦了呢?”见她不答,他又逗她,“是想我想的吗?” 她圈紧他的腰,“是啊,我有孕后,特别想见你,你却不在……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宁徽摸着她的肚子,忽然叹口气,“新婚之夜,不能碰妻子的夫君,我恐怕要成为第一个。” 见明烟抬头看他,他缓缓摸了摸她细腻的脸颊,“我出发前还问过御医,你这个月份胎还不稳,忌房事。”最后两个字,他咬的极重,显然很是怨念。 她有些想笑,强自忍住,道:“这不是正好,反正今夜我也还有别的事情想和你做。” 宁徽不解,“何事啊?” 明烟笑睨他,“先帮我把凤冠摘了,戴了那么久,脖子都酸了。” “好好好。”他爱宠答是,伺候他亲爱的娘子除了凤冠,又慢吞吞解了她的繁复喜服,听她道:“松快多了,穿那么麻烦,累都累死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瞅了瞅一身喜服的宁徽,“礼尚往来,我也伺候夫君更衣吧。”言罢,不由分说便来解宁徽腰间的玉带。 他怕她累到,便道:“不用……”我自己来几个字都未说到,明烟已经搂住他的腰,磨磨蹭蹭去解他腰间的玉带了。 宁徽暗暗觉得她今夜有些奇怪,所以由了她,但暗暗留心,果然她借着解腰带,手开始不规矩,顺着他的胸口、小腹四处游弋。 他按住她作怪的手,无奈道:“烟烟,你都不心疼我了吗?你明知道我不能碰你,还这么撩拨我,让我难受……” 她低声嘟囔,“你今夜特别好看,我还不能摸摸了。” 他缓缓亲吻她的耳朵,“怎么个好看法?” 她又细细打量他一番,“穿红特别出众。”说完,她又搂紧宁徽的腰,“夫君,我为你怀孕,吃不下睡不好,你是不是该对我有所奖赏?” 他微微“嗯”了一声,“想要什么奖赏?” “那……”她忽然倚靠 分卷阅读291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在他怀里笑了笑,“那今夜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得拒绝,如何?” 果然有问题。 宁徽挑挑眉,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他点头应允,“好啊,娘子想做什么,为夫都应你便是。” 明烟大喜,“那我们赶紧更衣洗漱吧。” 帮宁徽除了外袍后,她兴冲冲催他去洗漱,等他洗漱好,发现她已经抱着一件红色里衣等在床边,“相公,快换上。” 宁徽瞅了瞅那件艳红的里衣,又瞅了瞅明烟,“那你帮我换。” 她拉着宁徽的手,让他坐在床边,开始解他白色里衣的带子。薄薄的里衣被褪下,露出男人令人错不开眼的迷人身体。宁徽自认为这具身体对明烟还是颇有吸引力的,平时到了这一步,就算不是动手摸一摸,至少也会细细看一会儿,可今夜她直接就奔着旁边的红色里衣探出了爪子,根本对他的身体不感兴趣。 宁徽微微有些蹙眉,看着明烟急火火就要把红色里衣往他身上套,他刚要开口,却忽然见明烟抬手摘了他的束发玉冠,没有玉冠的约束,他一头滑润的墨发便飘逸地散在了身后,还有几缕落在身前,半遮半掩挡住了他的胸口。 明烟只觉得,惊艳之感猛地扑面而来。她无声地咽了下口水,一把抓住了宁徽的手,“夫君,快把我给你准备的红色里衣换上啊……” 宁徽暗暗蹙眉,但还是依言换好。明烟站远了一些,细细打量宁徽半晌,终于喃喃道:“还差最后一步,夫君,来。” 她拉着宁徽的手,将他扯到梳妆镜前坐好,才将镜台下面的抽屉打开,只见里面琳琅满目,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190103 宁徽看罢一愣, “平日里也不见你用过这些, 谁想竟然如此齐全。” 她嘻嘻一笑,“不是我用。” 宁徽一愣, 见她伸手探向抽屉中的脂粉,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变, “烟烟,你不会是想……” 话未说完, 他已哑然, 只见明烟已经将脂粉放在了他的手心中, “夫君,你当年的风采一直没有近距离欣赏过,眼下反正也没旁人,你就化给我看看吧……”她说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那个……如意红妆。” 宁徽闻言, 神色有些凝固, 他素着脸看了明烟一眼, “我说你今夜鬼鬼祟祟呢, 原来还是对林无惜贼心不死呢?” 见明烟闻言嘿嘿一笑,“我就是想看看,当年就想看,没看成,如今我们都是夫妻了,就化给我看看嘛, 好不好嘛夫君……” 她边讨好边摇晃宁徽的胳膊,宁徽瞅着她那为达目的不惜做小伏低的样子就生气,“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爱的男人,结果呢,新婚之夜最想看的却是心中心心念念许久的另外一个男人的脸?”他冷哼一声,“如果没猜错,暹罗护面也是准备好了吧?”只等他妆成,便要给他戴上。 明烟赶紧道:“怎么能说是别的男人的脸呢?从头到尾还不都是你一人?夫君,人家怀孕很辛苦的,吃不下睡不好的,夫君你又不能相伴在我身侧,你看我都瘦了,你都不疼我的,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明明知道她是扮可怜故意这么说的,但是听她说完就是觉得,他今夜要是不答应她,那简直就不是人。 宁徽心中无奈,这要是换作旁人让他再扮林无惜,他肯定是要发作的,但是自己娘子想看,就当哄她孕期辛苦了。 他无限不情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却见明烟立刻兴奋地打开了脂粉盒,刚要动手,却被宁徽按住手,“我自己来。” “你很多年不化了,会不会已经生疏了?” 宁徽怼她道:“再生疏也比你这种从来不化的水平高。”他看了看面前的脂粉,又道:“何况当年我有生死之忧,上妆必然仔细……不过,咱们说好,我可只化一半。” 明烟想了想,“一半就一半,反正另外一半要上护面的。” 宁徽瞥她一眼,“果然有护面。” 见她赖在身边嘿嘿傻笑,宁徽将她转过身去,“不要在旁边盯着看,化好了会喊你。” 明烟想想也好,便去床边的柜子里取了护面,放在了妆台上,“化好戴好后喊我哦。”说完,她便滚去了床上。 床褥绵软,明烟滚了一会儿,觉得困倦,便闭了一会儿眼,竟就这么睡着了。宁徽妆成戴上护面,站在床边蹙眉瞅了她好半晌,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 心心念念要看他的模样,等他化好了,她又睡着了。他弯下腰帮她脱掉鞋子,刚要将她的腿塞进锦被中,却听她梦呓道:“无惜……” 宁徽:“……” 新婚之夜不能碰自己的新婚妻子还不是最惨,最惨的是新婚妻子在新婚之夜口中喊的却是其他男人的名字,虽然这其他男人便是曾经的他自己,但这感觉也莫名让人不愉悦。 宁徽俯下身,瞪着她的睡颜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脸颊,扯了扯,“没良心的臭丫头,我为了娶你牺 分卷阅读292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牲多大啊,心里还敢想着别人……” 话音未落,却见明烟忽然睁开眼。两人眼神猛然相对,都微微愣住。 渐渐,明烟眼底升起丝丝狂热,那种毫不掩饰的惊艳眼神,让宁徽微微后退,但她却忍不住伸出手,一手揽住了宁徽的脖子不让他走,另一只手则缓缓抚摸着宁徽脸上的暹罗护面。 林无惜,当年的大宣第一人。那惊艳无双的少年郎,曾经霸道地活在她的记忆与梦里,很多很多年。 而眼前的男人,虽然历经了岁月的洗礼,却依旧惊艳到令人窒息,这戴着护面的半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无懈可击。 明烟觉得心跳得很快,她忍不住抱紧宁徽的脖颈,迫使他俯下身吻她。宁徽撑住胳膊,“我带着护面呢,再说唇上还有妆……” 话没说完,护面已被明烟扯下后一把扔到了床下,下一瞬,她的红唇已经紧紧贴了过来,与他的薄唇纠缠不休。 两人皆有阵子没有如此亲昵,所以眼前的吻被催化,很快便难舍难分。宁徽一边吻她一边抚摸着她的身体,刚要去解她的贴身袍子,忽然想到她此刻的身子,他偏偏碰不得,不由得泄气地松了力道,却正给了明烟可趁之机,她借机翻身,将宁徽反压在了身下。 身下的这个男人样子如此勾人可口,不仅仅是她最爱的新婚夫君,又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模样,她哪里还能忍得住?俯下身继续去吻他的同时,手也开始不老实地往红色里衣里面钻。 宁徽被她勾撩得血气翻涌,一把握住她在他胸口四处游走的手,哑声道:“烟烟,别闹了……” 可是她被他的色相所迷,不仅没停手,还反而变本加厉,解了他红色里衣的系带,袒露出他的胸口。白皙结实的胸口与裹着他身体的红色里衣交相辉映,将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勾勒得更加动人心魄。 “我爱你,夫君……”她的话随着她的吻,从他的脖颈一直蔓延到锁骨、胸口,小腹……她的吻停在他脐下位置,惹得他缩了缩身子,可是下面反应却更加剧烈起来。 她隔着红色裤料抚摸他,听得他呼吸变得愈加急促。 若是放在平时,宁徽恨不得她继续摸下去才好,可眼下……他努力去抓她的手,颤声道:“烟烟,你是故意在新婚之夜折磨你的夫君吗?” 她闻言瞅了瞅他动情的神色,只觉得更加撩人无比,于是直接跨坐在了他的小腹处,解了他的裤带,微微褪下去,然后握住露出的那处。 她今夜只想看到心心念念的男人臣服于她,所以很是卖力地讨好他,见宁徽神情似愉悦又痛苦,不知不觉便油然而生一种征服的满足感。 无论他曾经多么令世人瞩目与倾倒,最终也要由她握住他的命脉,掌控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她这厢里刚刚陷入虚幻的满足与想象,那厢里宁徽已经忍无可忍。 这个故意折磨人的臭丫头,今夜不好好整治她一番,她就不知道她的夫君到底什么脾气! 宁徽猛地翻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在她的惊讶与不解中,扯开她的睡袍,狠狠合拢她的腿,然后高高抬起,最后猛地冲进她腿间的细腻滑软中。 他皮笑肉不笑道:“夫君爱惜你身子有孕,不会造次进去,不过你今夜太调皮了,显然精神很好,那咱们便好好温存一夜,不要睡了!” 明烟被他的动作弄得羞红了脸,“我错了,宁徽、夫君,你慢一点……啊……” 他狞笑,“晚了。”忍不住抚了抚她的腿,他又道:“而且这腿又长又美,也很好用。” 明烟:“……” 于是,想要调戏自己夫君的烟烟,最后还是被反调戏了,还是一整夜。 宁徽教小陛下写字的时候,小陛下忽然亲了宁徽一下,因为亲的位置恰是那两片薄唇,宁徽先是一愣,随后便怒了。 他捏了小团子的胖圆脸,冷着脸问,“谁教你的这种混账事情?” 小陛下被吓了一跳,他语气委屈,“她们说,这是对喜欢的人表示喜欢,才会这么做,臻儿喜欢亚父……” 宁徽感到头痛,频繁往返于大宣和湘东,结果便是最终他还是会对陛下越来越疏于管教,而且陛下越来越大了,身边那群奴婢不规矩,最后只会教坏小陛下。 宁徽严惩了一批陛下身边伺候的奴婢,甚至还有人被杖毙。小陛下吓得不轻,哭着为她们求情,“是臻儿错了,不该对亚父做那样的事情……她们,她们只是觉得亚父长得好看,心生爱慕之意,才说要是能亲亚父一下,便此生无憾……臻儿觉得有趣,才想试一下的,亚父不要杀她们啊……” 宁徽暗暗叹口气,至少小家伙还知道仁义,体恤下人。 “陛下,咱们是父子辈分,不可做这种事。”宁徽语重心长道:“这种事陛下以后要留着和心爱的女子做才是。” 小陛下似懂非懂,“那亚父可有心爱之人?” 宁徽点点头,“是亚父的妻子。” “那她长得什么样?一定很好看… 分卷阅读293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 “陛下想见她吗?”见李臻点头,宁徽又道:“不过她远在湘东,而且生产在即。” 李臻闻言,一脸兴奋,“她有了小宝宝吗?臻儿喜欢小宝宝,臻儿想去看她。” 宁徽暗想,促进湘东与大宣的永远和平,该从李臻身上开始,或许去一次湘东,于拉近李臻对湘东的善意亲近,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道:“那过阵子陛下就和臣一起去趟湘东吧。” 金秋八月,明烟诞下一对龙凤胎。儿子随母姓为卫,女儿则随父亲姓宁。 小陛下到了湘东时,宁徽的女儿宁岁安正逢满月抓阄,她舍了所有东西未选,偏生紧抓了李臻的手不放,惹得诸人轰笑不已。 明烟问宁徽道:“这回怎么带陛下来了?” 彼时正是湘东之庆,未来湘东王继承人已定,漫天烟花喜庆,宁徽搂着明烟,望着她抱在怀中的儿子卫昶,又望了望不远处围着宁岁安一起玩耍的李臻,淡笑道:“或许是天意。” 明烟不解,“什么天意?” “让大宣和湘东永世长安的天意。”他看着明烟,温柔道:“湘东与大宣永不起刀兵,不也是你的心愿吗?” 明烟望着宁徽,柔声道:“我的心愿可不止如此。” “哦?” 宁徽听她闭眼许愿,道:“希望湘东与大宣再不起战火,也希望与夫君宁徽相亲相爱,永世不分。” 他闻言,在烟火的映印下搂紧她,“前者为夫会助你达成,后者为夫现在就可以答应你,你我夫妻永远都不会分离。” “还有我们的昶儿和安儿……” 见宁徽点头,明烟道:“夫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明明最开始还说我长得不够美……” 宁徽似乎有些尴尬,“或许是命中注定吧……又或许你主动过来撩我时,我便注定会为你倾心了。” “那我们算不算一撩倾心?” 宁徽点了点头,又顿住,“不对啊,你不说最开始喜欢的其实是林无惜吗?不行,这事你要说清楚,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和自己吃醋还吃得如此执着……” “你别溜,你给我站住!” 夜幕花火灿烂,地上人影缠绵。八月菊香溢湘东,情意随行恒远。轻吟人间不散,久不离,终此缘。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的古言们求下预收,感兴趣的小可爱点进作者菌的专栏即可收藏,如果顺手收一下作者菌本人就更美妙了,么么啾~ 《女配她貌美如花》 我虽然是个女配,但我并不恶毒。 我不仅不恶毒,我还是个忠仆。 身为一个忠仆女配,我有一条律己生存法则。 那就是:护主、护主、护主! 某人斜睨了某女配一眼:说,谁才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某女配:我家小姐。 某人额角青筋跳动: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这次再说错,我就打死你(划掉)打死你家小姐! 某女配:…… 小姐啊,这人真是你的良配吗? 我怎么一直觉得他不仅有病,还拒绝吃药呢? 【自从进府以来,我就独得主子恩宠。】某女配每每想起这遭,都觉得欲哭无泪。 小姐啊,我真的不想抢你的台词啊苍天可鉴。 PS:不是第一人称文。 《女驸马的宠后之路》 世人都言,临安苏钰才贯京都,风光霁月,是位君子。 对此沈忧表示呵呵哒。 这人高中状元,便休了发妻,要不要了解一下? 沈忧参加了科举, 然后……不好意思,前任渣男,抢了你的状元之位。 不过,这复仇虐渣的剧本貌似出了问题, 前任渣男曾娶的那位公主怎么要改成嫁给她了? 沈忧慢慢发现这烫手山芋的公主好像不太对…… 妈耶,她不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女装大佬了吧! 若干年后,帝后恩爱已成传说。 据说皇后凉凉,是在陛下龙潜之时,便陪伴左右,所以圣宠不倦。 龙潜之时……每每想到此处,沈忧就赶jio害怕, 知道了太多大佬的秘密怎么破,怎么保住狗头? 望着抖若筛糠的沈忧,大佬开恩道:今夜侍寝吧,伺候的好,一切好说。 沈忧听完后,抖得更厉害了…… 《被侯爷送人之后》 她本以为一辈子都要在侯府中寂寞下去, 谁想离开侯爷后, 她命中的桃花倒是一路花团锦簇地开了起来。 其中开得最美最艳的那一朵便是她命中注定的夫君。 [] _ 分卷阅读294 一撩倾心 作者:棠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只供读文少女群内阅读 不得外传 麻烦24小时后删除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 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果觉得这本书不错 请购买正版书籍 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