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盈门》 五福盈门第1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五福盈门》作者:一杯红酒到天明【完结】 第一章 一盘桂花糕 七月的骄阳,似火,晒得河流恍惚蒸腾,晒得树叶有气无力,终于待它斜落西山头,大地万物才终于在橘红色的晚霞里,长舒一口气,借着微凉的晚风,摇曳着身体,释放着蛰伏了一日的活力。 此时,翠屏城外十几里处的大王庄里,玩耍的孩子们被父母唤回吃饭,鸡鸭也被赶进了架,一切都随着夜色的降临,渐渐归于沉寂。 庄中最东北角,有座很是小巧的院子,三间正房,土坯砌墙,茅草覆顶,比之旁边邻人的青砖灰瓦,实在有些显得寒酸,但是小院里却收拾的极整洁干净。 院子东南角是间猪圈,两面借助院墙,两面用两寸后的木板夹了栅栏,圈里草棚下有堆稻草秸,被翻得乱蓬蓬的,想来以前定是有头小猪常在上面打呼噜,可惜如今却是空无一物,不知那小猪去了何方。 院子西南角种了两株柳树,已经是五六年的树龄,正长得枝繁叶茂,随着晚风吹过,细细低语不休。树下一套石桌石椅安静立在那里,上面放了一只针线筐,隐隐露出一角妃色的布料和几缕丝线。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此时正开了院门进来,麻利的收拾起针线筐,抬头见正房旁边的灶间里向外溢着白色雾气,那细细的眉眼不自居儿就微微弯起,原本还有几分的愁苦的脸色,也变得柔和起来。 林岚忍着手指间的烫意,从灶间端了粥出来,就见娘亲刘氏站在柳树下发呆,心知她必是又想起了过世的爹爹,于是半是撒娇的喊道,“娘,你回来怎么不进来帮女儿,这陶盆好烫手啊。” 刘氏听得女儿喊烫,立刻扔下针线筐,疾走过来,接了陶盆,歉意的笑道,“娘想着事情,一时就忘记了。”说着进了堂屋,把陶盆放到红木饭桌上,拉了女儿的手指细看,见只是有些红色,并没有烫出水泡,才放了心,待摩挲着女儿已经起了茧子的小手,心下不免又悲伤起来,才八岁大的孩子,又要养花,又要下地,又要做饭洗衣,真是难为她了。 都怪自己这做娘亲的不好,只顾着伤心丈夫离去,卧床两月之久,让两个孩子受了多少苦啊?说不得,以后定要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尽她做娘的本分。 林岚抽出手去盛了三碗包谷粥,高声向着西屋喊道,“林夕,出来吃饭了。” 一个五六岁的男童应声跑了出来,扑到她身上,笑道,“姐姐,你做什么好吃食了,我怎么闻到了甜香?” 林岚拉了弟弟到门边的水盆里洗手,嗔怪道,“你啊,就是鼻子好使,前院刘二婶给了几块桂花糕,我刚才热了热。” “太好了,有桂花糕吃了。”林夕大喜,胡乱洗了两下手,就冲到桌边儿。 刘氏已经收了悲色,笑着各夹了一块桂花糕给儿子女儿,剩下的两块,却任林岚怎么劝,也不肯碰一下,林岚无奈,只得把自己那块分了一半给娘亲,笑道,“娘,咱俩吃一块吧,以后女儿一定会赚很多银子,买上几筐回来孝顺娘。” “好,好,我闺女有志气,你爹还活着的时候,就常说你要是个儿子,他就万事无忧了。” 林岚两口吃了桂花糕,撅嘴装作不满说道,“我是闺女怎么了,闺女就不能赚钱养家了。” “能,能,我闺女最能耐了。”刘氏宠溺的拍拍女儿的头,惹得小儿子抗议,“娘,娘,还有我。” 母女俩看着林夕大笑,到底每人都拍了拍他,才哄得这爱吃醋的小子,安心继续吃饭。 林岚正想与母亲商量一下明日上山之事,就觉腿上有些刺痛,她连忙低头去看,却见腿上站了个拇指大小的娃娃,黑色的肚兜裹着白胖的小身子,圆圆的小脸,粗眉黑眼睛,极是娇小可爱,此时他正手里拎着一把细长小剑,一下下扎向她的大腿。 林岚不知出了何事,惹得这小娃娃从荷包里跑出来,偷偷的伸了一只手指去拦,那娃娃却满脸无奈的提剑指向桌面儿,林岚不解何意,细看之下,大惊,原来,那放了桂花糕的盘子里,一个穿了黄|色肚兜的小胖子,正抱着桂花糕大嚼,许是吃的欢喜了,两只透明的小翅膀紧紧抿在背后,露出白白的小屁股,正美得一摇一晃,看得她立时满头黑线。 刚才只顾和娘亲弟弟说话,怎么就把这贪吃的小胖子给忘了,眼见弟弟筷子已经伸了过来,马上就要夹起那块正被“侵犯”的桂花糕,她情急之下,一把端起盘子藏到了桌下。 林夕手顿在半空,疑惑的眨眨眼睛,不明白姐姐为何不让他吃桂花糕? 林岚尴尬的咳了咳,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只得说道,“嗯…那个,不知为何,姐姐突然很想吃桂花糕…这两块就留给姐姐吧,姐姐明日做鸡蛋羹给你吃,可好?” 林夕懂事的点点头,低头默默就着咸萝卜条喝粥,但是眼角却还是不时带着馋意的瞄向桌底,看得林岚这个心疼啊,但是她又不能解释,只得匆匆喝完一碗粥,借口做饭累了,端起盘子就跑回了东屋。 林夕看着关上的房门,偷偷问娘亲,“娘,姐姐最近怎么了,以前她从不和我抢好吃食的。还有上次,那半罐糖霜真的不是我吃的,姐姐非要冤枉我。” 刘氏心里同样担忧,岚儿从生下来,就极聪明懂事,两岁上就不必她再费心,后来小儿子生下来,她反倒开始日日代她照料,左邻右舍谁见了都夸赞她好福气,后来,她过了四岁,又跟着爹爹养花,偶尔玩耍般提些小意见,都让孩子他爹惊奇,直道闺女是个天生的花匠,待她也比两个儿子都要好。五岁开始习字,不管什么文章诗词,教过就能背诵,就像老话儿里讲得神童,过目不忘,她们夫妻担心这孩子太聪明遭天嫉,从未敢对外人说过,好在这孩子也知道藏拙,倒是没惹什么麻烦。 只有任老爷子好似看出了端倪,常常笑着看阑儿,极满意的模样,丝毫不觉阑儿超出了任杰有何不妥。 可惜,孩子爹去了之后,她也卧床不起,这丫头操持家计,跟人上山采草药苗,再回来就有些古怪,常常自言自语,行事也与平日多有不同,她一直担心是不是被山里的什么精怪迷住了。 明日还是要去趟清心庵,求白仙姑赐道符下来,她如今可就剩下这一儿一女在身边,绝对不能再有所闪失了。 “姐姐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三儿以后昨晚功课要多帮姐姐做活,知道吗?” “嗯,知道了,娘。” 林岚不知道娘亲把她刚才的反常当做了妖怪附体,此时正趴在桌子上,一脸无奈、宠溺的看着眼前的盘子里,五个小娃娃欢喜的抱着桂花糕在大吃,黑色肚兜小娃手里的小剑已经从扎她的利器变成了餐刀,几刀下去,就把桂花糕分成了几块大小等同的,粉色肚兜的小女娃,极崇拜的合了双掌在胸前,赞道,“二哥最厉害了。”奶声奶气的极是娇柔可人,让林岚忍不住把她连同桂花糕托起,放在手心里。 粉娃娃立刻回头,冲着她甜甜一笑,“花仙姐姐,谢谢你给妃妃拿了甜糕。” 林岚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摸摸她的辫子,笑道,“不客气。” 绿色肚兜的小女娃,一边拖着自己那块桂花糕往盘子边上退,一边抗议道,“花仙姐姐偏心,翠翠也要!” 林岚连忙把她也挪了上来,让她挨着妃妃一起坐着,她这才满意的咯咯笑起来,极是俏皮欢快。盘子里蓝色肚兜的小男娃,伸手拐拐沉默的黑娃儿,“黑子,你想不想去姐姐手里吃?” 黑娃小小眉头皱起,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墨墨。” 蓝色小娃瞬间耷拉了小脑袋,极是无奈的说道,“好吧,墨墨,你想不想去姐姐手里吃?” 墨墨挥剑把眼前的桂花糕分得更小,慢慢吃着,又甩了几个字,“你想,你去。” 蓝色小娃彻底打消了拉他一起的想法,扭头去找黄|色肚兜小娃儿,却见他已经搂着圆鼓鼓的小肚子睡得香甜,于是彻底崩溃,哀叹道,“母亲怎么把你们生成这样,我好孤独啊。” 墨墨翻翻白眼,继续吃糕。 林岚在一旁听得暗笑,这几个小娃娃,性格各异,自从来了她身边,让她的日子多了许多不可预期的变化,也多了许多欢喜。 几月前,爹爹去世,母亲又病倒,家里一时断了生计,她就想着与村里人一同上山去采些草药苗回来,卖给翠屏城里的药馆也能有些进项,可是她却忘了自己是个路痴,哪怕转世投胎,这毛病也没变好。 原本还跟着邻人身后,走着走着就只剩了她自己,在林中转了又转,天时都已经过午,还没有找到出路,绝望之下,她就坐了大树下发呆,太阳光从头上树枝的缝隙里晒下来,让她觉得心里安定许多,偶尔眼角扫过一处,好似有奇异的光彩从各那些石头堆里透出来,她壮着胆子攀上去,就看见了那朵长在正中的五色花。 第二章 小五福(改后,求收藏) 更新时间2012526 7:36:48字数:3110 海碗大小的花盘上,只分了五只花瓣,蓝、黑、黄、粉、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色泽,好似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一般,花瓣娇羞的缩了缩,继而微微摇动起来,又像是欢快的打着招呼,看得她直叹神奇。 她实在压不住心里的喜爱之情,就把那五色花挖了出来,抱在怀里,在树林里横冲直撞,走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终于摸下了山,天色早已经黑了下来,娘亲和弟弟正到处求人上山来寻她,一见她回来,只顾得抱着她哭,哪里还有空闲问她带回了什么,于是她半夜摸黑儿起来,把花朵栽到了花窖里光线最好的一处地方。 自从爹爹去世,娘亲睹物思人,来一次哭一次,渐渐也就不再进来,弟弟则年岁小、贪玩,怕他折了花枝,是严令不得进来的,于是,五色花移回来一月,倒也没人发现。 那一日,她从包谷地里回来,实在太过疲累,就坐在花朵旁边儿睡着了,醒来时,猛然发现那五色花瓣不见了,惊愕之间,慌忙寻找,居然在叶片上发现了五个小娃娃。 小娃娃们一见她醒来,就欢喜的扑簌着小翅膀,围着她乱飞,奶声奶气的喊着她,“花仙姐姐!” 这称呼真让她莫名其妙,就算她前世是个小小园艺师,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赚钱上,对这与花草打交道的工作,实在称不上多喜爱,这一世老爹是个花匠,她为了能隔几日吃上一次肉,平日也就常跟着在花窖混混,怎么算,她也跟花仙这称呼搭不上边儿啊。 可惜,她怎么问,娃娃们都是异口同声回答,“母亲说,我们睁开眼睛看到的人,就是花仙姐姐。”她再问,他们的母亲是谁?几个娃娃就只会睁着大眼睛,含着手指头,极无辜的摇着小脑袋,让她好奇的想抓狂。 好吧,她既然能够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那么再碰见几个精灵娃娃也不算稀奇,她就做这个花仙姐姐了,帮他们那不负责责任的母亲照料他们,也当给自己找几个说话解闷的伴儿了。反正她也舍不得把这几个娃娃扔出去,万一被人看见,他们不是被送去庙里供奉起来,就是被那些想成仙、想长生不老的人蒸吃了。 于是,几个娃娃被按照他们肚兜的颜色取了名字,蓝色娃娃叫海子,黑色的娃娃叫墨墨,黄|色的因为最懒惰贪吃,取名叫金猪儿,粉色的小女娃叫妃妃,绿色的女娃叫翠翠。 他们白日里在花窖里玩耍,喝花蜜和露水维生,晚上就睡在某朵花的花心里,结果有一日花窖里闹了老鼠,妃妃、翠翠第二日见了她,紧紧抱着她的耳朵大哭,直哭得她一迭声的答应晚上带着他们睡,这才重新换了笑脸儿。 就这样,一个月下来,几个娃娃又厌烦了在花窖里玩耍,就日日粘在她身边,吃食也从花蜜,改成了一切甜品,家里的糖霜被消灭光了,又开始吃点心,如若明日任杰那里再不如约送野蜂蜜来,她就要带着他们几个进山去采蜜了。 海子看着林岚发呆,没有主动抱他过去的意思,眼珠儿转了转,就捂着眼睛喊肚子疼,林岚回过神儿来,看出他的小心思,对这小屁孩儿骄傲又别扭的个性,实在是又爱又恨,到底舍不得他哭泣,就伸了右手说道,“左手托了翠翠妃妃,右手就觉得空了,海子和墨墨也过来坐吧。” 海子立刻放下两只小手,笑嘻嘻的腆着小肚皮应道,“好,海子陪姐姐说话儿。”说完,就拍着小翅膀飞到林岚手里,大摇大摆的占据了个好位置,墨墨翻了个白眼儿,十分不屑的模样,但也紧跟着飞了上来,小小的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心里也很是欢喜。 至于那睡得直打呼噜的小金猪儿,被一大四小齐齐忽略了,反正他一睡起来,也没人能把他叫醒,不,除了一样,就是甜香,如若现在有人拿了花蜜来,保证他立刻就会爬起来。 林岚看着几个娃娃在她的手心里吃得欢快,小小的脚丫儿不时蹬到她的手指,软软的嫩嫩的,心里不自觉也跟着软了起来,笑道,“一会儿吃完了,你们要好好洗澡,昨日刚缝了几件衣裙,你们都换上试试。” “啊,有新裙子穿了!”妃妃和翠翠欢喜的当先喊了起来,拍着小翅膀飞至林岚脸颊旁,一人亲了一口,然后就在空中欢快得跳起了舞。 海子骄傲的拍拍自己的肚兜,好似想夸赞几句,没想到桂花糕吃得太多,出口的居然是个饱嗝。惹得墨墨嫌弃得扭过头去,一副我绝对不认识他的模样。 林岚被逗得哈哈大笑,吓得门外贴耳静听的刘氏,心里更是惊惧,连连念着阿弥陀佛,又狠狠下了一遍决心,明日一定要去求符纸回来,她的闺女可不能有闪失啊。 屋里林岚待得几个娃娃都吃饱了,就拿起桌上的两只浅盘,出门盛了半下儿温水回来,中间隔了块小木板做屏风,女娃一边儿,男娃儿一边,分别洗了起来。 海子和墨墨合力把金猪儿抬下水,看着他身上法术幻化的肚兜消失不见,也跟着笑嘻嘻的收了起来,光着小屁股泼水玩闹。 林岚搬了妆盒过来,就见他们漾得满桌儿都是水渍,于是笑嗔道,“你们几个太调皮了,一会儿自己擦桌子。” 海子笑嘻嘻讨好道,“姐姐,我们是不小心,下次不会了。” 林岚无奈,他们从第一次洗澡就这般说,都过了两月了,这个下次还没兑现。 她打开细软的棉布帕子,翠翠和妃妃立刻笑着从碟子里飞出来,乖巧的让姐姐擦干身上和头上的水珠儿,然后套上了吊带小裙子,轻轻软软的细纱料子,是林岚特意跑去里长娘子那儿要回来的。 而海子、墨墨和金猪儿的新衣则是纯棉布的半袖长袍,往身上一裹,再系根儿腰带就行了,衣服后面都开了宽松的口子,以便他们的小翅膀可以随时伸出来透透气。 金猪儿依旧在呼呼大睡,林岚生怕弄疼了他,费了许多力气才帮他换上新衣,忍不住抱怨道,“你们几个笨蛋精灵,整日这般吃睡玩儿,什么时候能长大呢?姐姐明日要下田,你们要乖乖留在家里,也许晚上就有蜜糖吃了。” 妃妃咬着手指,咋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声说道,“妃妃不是笨精灵,妃妃会授粉。” “收粉?”林岚一时没反应过来,拿起两个碟子准备出门去倒水,“收什么粉,花粉?原来你们不只喝花蜜,还花粉也能吃啊。” 妃妃见与姐姐说不通,嫣红的小嘴儿瘪了瘪,大眼里水汽迅速汇集,翠翠立刻蹦跳着喊道,“姐姐,妃妃哭了!” 林岚一听,放下手里的碟子,把妃妃托在手心儿,放到眼前,心疼的哄道,“妃妃怎么哭了,姐姐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姐姐道歉,妃妃再重新跟姐姐说一遍,好不好?” 妃妃两只小手搓揉着新裙子,抬眼悄悄看了姐姐一眼,小脸儿慢慢红了,小声说道,“是妃妃不好,没有说明白。姐姐,妃妃会授粉,就是跳舞给花花们换粉啊。” 林岚其实还是没有听明白,可她又不想惹得小娃娃哭,只好敷衍道,“好,好,我们妃妃最厉害了。” 结果这话却惹的翠翠吃了醋,飞到她眼前,一迭声的喊着,“翠翠也会,翠翠会给种子宝宝跳舞,选出最健康,长得最快的宝宝。” 林岚眨眨眼睛,心里总算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几个小娃娃不是只会吃喝玩,人家都是有本领的啊,妃妃是授粉,翠翠是选种子,那海子、墨墨和金猪儿都会什么? 仿佛是听到她心里的问话,墨墨双手抱着那把从不离身的小剑,酷酷的抬着下巴,颇有大侠风范的扔出了两个字,“杀虫!” 海子则拍着小胸脯,极骄傲的说道,“我能感知天气,我的本领最大!” 翠翠立刻反驳道,“我的本领才最大!” 兄妹俩平日就爱斗嘴,此时又吵成一团,林岚也顾不得劝架,指了金猪儿问妃妃,“金猪儿会什么?” 妃妃甜甜一笑,脸颊旁的小酒窝儿若隐若现,“三哥本领才最大,三哥会把花花变果果。” 花花变果果?这是什么?林岚轻轻拨了拨睡成大字型的金猪儿,难道是…催熟? 她连忙拦住海子和翠翠,唤了他们坐上自己肩头,问道,“能告诉姐姐,你们到底从哪里来吗?” 几个娃娃互相看了看,脸上都有些悲伤,海子扶着脑袋,想了想,“母亲说带我们出门去玩儿,走到半路有人追来,母亲就把我们放在那石堆儿里,要我们等着,说她以后来接我们。” 翠翠也抽噎起来,“我们等了好久好久,母亲都不来,母亲不要我们了。” 这话一出口,四个娃娃,连同最酷的墨墨,都哭了起来,显然这件事着实伤了他们幼小的心,林岚手忙脚乱的把他们托在掌心,贴在脸颊边,哄道,“是姐姐不好,不应该问你们这事儿。但是姐姐知道,你们母亲一定是遇到困难了,等她把事情解决了,一定会来接你们的。” 第三章 最爱是蜜糖 更新时间2012527 7:27:37字数:3247 “姐姐是说真的?”四个娃娃齐齐问出声,四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岚,心疼得她连连点头保证,“真的,你们母亲一定会来接你们的,在她来之前,你们先跟着姐姐,要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好。”四个娃娃异口同声应了,这个说,“我帮姐姐给花花授粉”,那个说,“我帮姐姐选最好的种子宝宝”,七嘴八舌的又重新笑闹起来,直到夜深,林岚把他们挨个放在枕旁的木匣子里,替他们盖上薄软的布巾,看着他们甜甜睡去,才轻轻出了口气。 这是上天的恩赐吗,还是穿越者的特殊待遇,居然让她捡回了几个这样神奇的娃娃,以后有了他们的帮助,她不论种菜,养花,是不是都会比别人容易,大把大把的银子赚回来,给娘和弟弟盖大瓦房,买上几十亩好田… 林岚越想越兴奋,辗转难眠,直折腾到子时才勉强睡去,甚至梦里都是遍地金银… 可惜第二日一早儿,她拄着胳膊,低头看看羞愧得把小脑袋埋在被子里的海子,又抬头望着窗外滂沱而下的大雨,无奈的长叹一声,好吧,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海子的预测当然也要容许有差错。 翠翠和妃妃嘻嘻哈哈的飞在匣子上空,一边刮着脸颊,一边唱着,“羞羞羞,笨精灵,下大雨,说天晴!” 海子晃着白胖儿的小屁股从被子里退出来,顶着蓬乱的小头发,懊恼道,“等我法术背熟了,就不会错了。” 翠翠和妃妃一见哥哥发怒,立刻藏到林岚的耳后,惹得她痒极的。于是接了她们,放到肩头,劝道,“不许笑话哥哥,哥哥以后法术熟练了,就不会错了。” 妃妃和翠翠俏皮的吐吐舌头,四条小腿儿欢快的踢蹬着。 待林岚洗漱完了,一家人吃了早饭,刘氏因为不能去清风观求符,脸色有些不好,收了半簸箕包谷棒子出来,坐在炕头儿剥着,不时小心翼翼的瞟上一眼坐在桌边儿练字的女儿和儿子。 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渐渐小起来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随即有人喊道,“二小姐,二小姐在家吗?” 林岚听出是任杰身边儿小全子的声音,立即放下毛笔,跑去堂屋角落拿了把油纸扇,撑着出屋迎去院门口,笑道,“小全子,你可是来送蜜糖的?” 小全子连连点头,笑道,“二小姐那般叮嘱,我家少爷怎会不当真?昨日李管家派人特意上山去给找的,足足得了二斤多呢。” 说完,他回身从马背一侧的布袋子里拿了个青花瓷罐儿,小心翼翼交给林岚,林岚立刻掀起罐口的盖子,果然,一股蜂蜜的甜香扑鼻而来,她立刻笑开了脸。杏眼完成了月牙儿一般,红红的嘴唇抿着,极是娇俏。 小全子心下叹气,也不怪自家少爷拼着被大夫人责骂一场,也要给二小姐弄这劳什子蜂蜜,只看着二小姐笑得这般好看,就都值了。 他又从另一侧布袋里掏了一只油纸包,一并放到林岚怀里,“这是二少爷给小姐捎的点心,他说小姐如若爱吃,下次就再多送一些来。” 林岚却瞪了眼睛,嗔怪道,“都跟他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总往我这里送东西,被大夫人知道了,恐怕又要说风凉话了。你告诉他,我以后会自己赚银子,不用他贴补。” 小全子笑嘻嘻应了,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了,二小姐每次都叮嘱,自家少爷却从来没听过啊,还不是照旧要他送来。 林岚说了两句也就住了口,她和任杰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一年不过见上三四次面儿,但是对于这未来夫君的脾气她可是极清楚的,倔强又骄傲,认准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轻易改变的,她说了其实也是白说。 “任老太爷的身子,最近可好?” “还好,前些日子有些清咳,喝了几副药就好了。” “那就好,见到老太爷代我问个好,就说,我找到一株碧玉兰,待养好了,今冬他老人家六十大寿时,送他做寿礼。” 小全子连连说好,“前些日子,老太爷还羡慕前街张家老太爷的那盆蝴蝶兰,如若小姐真送盆碧玉兰去,可比那张家的好多少倍,老爷子必定高兴。” 两人又简单说了两句,小全子就要行礼告辞,林岚想起前日那几张涂鸦,连忙让他稍等,跑回屋子去,放下罐子和油纸包,翻出妆盒底下的几张巴掌大的小纸片,仔细折好塞到信封里,又跑出去递给小全子,“把这个捎给你家少爷。” 小全子眼睛立刻一亮,他虽然不知道这信封里写了什么,但是以前他每次捎了信封回去,少爷在人前还是那般不喜言笑,背地里却常拿着那装着信封的匣子笑得极好看。 这次二小姐又让他捎了这回去,少爷又要欢喜几日了。 他极小心的把信封塞进怀里,紧了紧蓑衣,就跳上马告辞了。 林岚进了屋子,见弟弟和母亲都是一脸笑意的望着她,就有些脸红,连忙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十几块花色各异的点心,招呼道,“娘,林夕,来吃点心。” 刘氏心里欢喜女儿和未来的夫君相处和睦,又不舍得女儿太过羞窘,就顺着她,拿了块点心吃。 林夕刚吃了半块,突然说道,“姐姐,留下几块给刘二婶家送去吧,咱们昨日吃了她家的桂花糕。” 林岚心疼的拍拍弟弟,“你喜欢吃就多吃几块,不必管还礼的事,任杰还送了一罐蜜糖,等姐姐明日做了炸果子,再给二婶送些也不迟。” 刘氏也点头赞同,林夕这才欢喜的吃起来。 林岚惦记着自己屋里还有五个小馋猫,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就抱着蜂蜜罐子回了屋儿。 果然,海子、墨墨、翠翠、妃妃,正每人捉了金猪儿的一只小胳膊小腿儿,拼命想把他从门边儿拽回去,一个个累得小脸通红,一见她进来,都是大喜,松手拍着小胸脯大口喘气。 结果一心往外跑,要去找蜜糖的金猪儿,就那么啪嗒掉了下去。 林岚眼疾“脚”快,一抬右脚,金猪儿正好落在绣鞋的前尖上,吓得她连忙单腿跳着到桌前,捞了他到手心翻看,确定这小胖子肉厚,没有什么损伤才放心。 金猪儿摇了摇有些晕眩的小脑袋,咧嘴憨憨一笑,“姐姐,金猪儿要吃糖糖。” “好,好,姐姐这就给你盛。”林岚真是拿着贪吃的小娃没办法,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麻利的掀开蜂蜜罐子,用勺子舀了一勺,在浅浅的青花碟子上,点了五大滴,几个娃娃立刻欢喜的飞了过去,盘腿坐在碟子边上,伸出细嫩、几乎透明的小手指沾了蜂蜜往嘴里送,然后齐齐赞道,“糖糖好甜啊!” 林岚叮嘱着,“小心别沾到衣服上”,脑子里却想着,明日空闲还要找几根木棍儿,给娃娃们削几个超级小勺子,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用手抓东西吃啊。 第二日一早,姗姗来迟的太阳终于爬上了东山头儿,照得林家院子处处光亮。 这勉强算是替海子找回点颜面,小屁孩儿早早的爬了起来,飞舞在透过窗缝射进来的阳光里,欢快的呼扇着小翅膀,小下巴抬得高高,就等这众人夸赞他法术高明,结果林岚坏心的与翠翠几个使了眼色,谁也不提这茬儿,他等了又等,眼见就要出发去田里,还是没有人出声,急得他飞到了林岚肩头,蹦跳着指了外面说道,“姐姐,你看外面多晴!” 林岚点头应着,手下忙着在衣箱里翻找帏帽,家里种的包谷已经长到与她头顶齐高,她与娘亲去除大草,不戴帽子准会被割得满脸都是血痕,汗水一浸,火辣辣疼得厉害。 海子见姐姐还是没有夸赞他的意思,委屈的一屁股坐在那里,呜呜哭了起来,“姐姐坏,姐姐坏。” 翠翠和妃妃立刻飞起,围着海子咯咯笑个不停,墨墨拎着小剑回身看了看,不屑的扭过头,继续去拍打金猪儿的小屁股,可惜这家伙只是用手揉了揉,又翻身睡了,墨墨蹲下身子,一手拄着下巴,小脸儿上满满都是无奈,思考着是否要改拍为扎,而且扎在哪块肉上既疼又不伤人? 待林岚合上箱盖,又安抚好了海子,一见墨墨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就笑道,“怎么,金猪儿不准备一起出门了?” 墨墨摊摊手,翻了个白眼,表示他实在没有办法,惹得翠翠和妃妃又嘻嘻笑了起来,海子跑上前,趴在金猪儿耳边喊道,“吃蜜糖了!” 这话就像瞬间打开了金猪儿身上的活动机关一般,小胖子一下儿就蹦了起来,小鼻子翕动着,四处嗅闻,“金猪儿要吃蜜糖!” 林岚笑得前仰后合,末了,把他托到手里,笑道,“金猪儿,你不能整日就是吃睡,否则以后你胖得飞不动了,怎么办?今日好好跟姐姐去田里玩儿,回来就给你拿蜜糖吃。” 金猪儿小手挠挠后脑勺,憨憨一笑,白胖的小脸儿上酡红一片,“好,金猪儿听姐姐的话。” “还有,如果你躲在哪里睡觉,让大家找不到你,就罚你三日吃不到蜜糖。”上次,这小胖子就是偷懒睡到兰花叶下,他们几乎翻遍了花窖,才找到他,这次去了田里,上万株苞谷,真要找起来,岂不是大海捞针一样。 金猪儿听得那么久没有蜜糖吃,小鸡啄米般,用力点着小脑袋。 林岚这才扯开腰上的大荷包,看着他们齐齐跳了进去,就松松拢了袋口系好,然后出门汇合娘亲,一起去村西的田里。 第四章 旧事(求收藏) 更新时间2012528 8:08:54字数:3077 七月,正是农忙的季节,每块田里都有戴着草帽的农人在忙碌,空气里甚至都隐隐飘散着汗水的味道,刘氏不是善谈的人,路上碰到平日熟识的,也不过点头笑笑,林岚可不一样,仗着年纪小,长得又可爱娇俏,大爷、大娘、嫂子、大叔,一路甜甜喊下来,得了无数夸赞,白嫩嫩的脸上也被手重的老婆子们掐得红了一片,刘氏心疼的掏了帕子给女儿擦了擦,埋怨道,“这些人,粗手大脚的,也不知个轻重,下次岚儿还是点头打个招呼就行,不要多说话了。” 林岚笑着点头应下,心里却无奈苦笑。 林家祖上,也就是她的祖爷爷曾经考中过状元,一跃跻身于书香门第之列,可惜人家做官都懂钻营,唯林家状元,清高固执,不肯与众位同僚同流合污,自然就成了那鸡群里的鸭子,很是碍眼。做官不过一年,就被排挤回了家,他又不反省自己的不识时务,反倒整日大骂那些同僚辱了读书人的品格。 消息传出去,惹得那些原本有心想保举他重新出仕的清流也偃旗息鼓了,于是这祖爷爷就在家发誓要好好教导儿孙,再考一个状元出来,给整个大元国都看看,也给他出口气。 只是,这志向虽好,奈何儿孙不争气,虽各个苦读十载,却悲剧的各个没有悟性,别说状元,一连两代连个举人都没考中,老爷子一气归西了,林家也就渐渐没落了。 但老话儿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话适用于家财势力,也适合与声名,所以,林家的独子也就是林岚的老爹,到了娶亲的年纪还是比普通农家的后生更容易娶到了媳妇儿,城郊一位秀才的独生女儿,也就是刘氏。 成婚三年,那秀才一病归西,除了给刘氏留下几百册旧书,其余半个铜钱都没有,刘氏伤心了几月,就安心操持家务,相夫教子。 林家虽然贫困,甚至在村中都排在下等,刘氏穿得衣裙连普通农妇都不如,但她那份满腹诗书的蕴养出来的气度,在一众农妇中,着实太过扎眼,这常惹得长舌妇门在背后说些酸话。她听过几次,越加不愿与她们来往,除了住的近的几个脾气和善的,差点过成了死门子。 以前林父还活着的时候,村中谁家有事,他常去帮忙,又肯出力气,林家有事时,别人也都赶来帮手,情况还好些。 自从林父病去,里正受人挑拨,允了两件不利林家之事,却没有一个乡亲站出说句公道话,刘氏越发心凉,恨不得见人都要瞪上两眼,如何还能想着去交好。 林岚前世母亲早逝,父亲娶了后母之后,就渐渐不再关心她,后母又是个心狠的,她常常缺衣少吃,全靠她平日嘴甜,会看眼色,哪个大娘大婶都想着多照料她一些,肚子饿了,去谁家都能吃上一碗饭,冷了,去谁家都能得件旧衣。甚至后来,她后母动手把她打伤,她父亲死活不相信的时候,也是乡亲们出头替她说话,才使得父亲看清后母的真面目。 虽然他没有离婚,他原谅了后母,但是他却也拿了积蓄,托了关系,把她弄进一家园艺公司工作,算是完全独立,脱离了后母的欺压。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群众的力量是很大的,特别是在农村这种宗族礼法比律法都要大的地方,哪怕心里再是不喜,也要尽量相处的圆融,否则一旦有事,无人相帮还是好的,如若都是落井下石的可怎么办? 只是,林岚把这道理跟刘氏说过,刘氏却坚持不肯与那些无知蠢妇“同流合污”,眉眼间坚定又固执,惹得林岚也没办法,最后只好常常利用自己的年纪和长相,在村里的妇人们跟前扮可爱,几月过去,倒也算是小有收获。 刘氏给女儿系好帏帽的带子,就顺着一条垄沟往地里走去,四处找寻着抢了包谷苗肥力的野草。 林岚收回心思,扯开荷包放出几个娃娃,悄声说道,“姐姐要去做活儿了,你们就在这周围玩耍,不要跑远了,荷包我系在最高的包谷秸上,你们累了就进来睡觉。知道吗?” 几个娃娃难得到田里玩耍,哪里还顾得听姐姐唠叨,欢快应了,就各自飞散了,就连一向懒散的金猪儿都摇晃着小屁股奔着一株野花飞去。 林岚好笑,低头下田干活儿。 林家原本的二亩口粮田是在村边儿不远,林父极是擅长伺弄庄稼,把地养得极肥,可惜他一病去,王家本族的一家就说男子要出外做工,妇人在家下田不便,硬是把林家的好田换了去,扔出了这靠近官道的二亩薄地。 刘氏为此还气得多病了几日,甚至打算撞死在宗祠门前,林岚却劝着她忍了气。 大王庄,顾名思义,王姓为大,他们姓林的,总共也就七八家,势力不如人,就要懂得忍耐啊。再说,临近官道也不见得就怎么不好,现在家里穷困,条件不允许,等日后手头松快了,也许那官道就会变成一条生财之路呢。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怜悯他们一门孤儿寡母,春时种下包谷后,就一直风调雨顺,包谷长势不错,起码看不出比其它人家差多少,一年的温饱有了着落,林岚也就放了心,哼着歌儿,在田间前行,走在前面的刘氏听了,也露了笑脸。 哪怕什么事都不如意,她也不看在眼里,因为她有一对儿好儿女在,总会有好日子过的。 很快,日头就升到了正当中,刘氏惦记着明日去清风观求符,心急把田里的活计早些做完,就撵了女儿回家,道,“岚儿,剩下几垄娘自己就做了,你先回去准备午饭吧,小三儿也该下学了。” 林岚扫了一眼,只剩下四垄地,不过一个来回就拔完了,于是点头应了。 她在包谷秸上解了荷包下来,果然金猪儿已经在里面睡得打呼噜了,小小的长衫也脱了下来,白白胖胖的小身子斜靠在荷包壁上,像一条肥肥的米虫,她忍不住伸指头去逗弄他,结果这小胖子居然双手抱了她的手指,张嘴咬了咬,手指上沾了草浆,滋味不好,他皱了皱小眉毛,就松开继续睡去了。 林岚偷偷笑得欢快,怪不得墨墨那个酷酷的性子都极喜欢逗弄金猪儿,原来这小胖子是如此有趣。 翠翠和妃妃合力抬着一朵大红的野花从远处飞回来,一见林岚站在那里,就欢快的喊道,“姐姐,姐姐,我们摘了最美的花花给姐姐戴。” 林岚伸手接了,直接掖到了辫稍儿上,两个小丫头儿欢喜的上下飞舞,很快又飞去唤回了墨墨和海子,一大五小就一路小声说着话回了村子。 刚走到村口的五棵大柳树下,林家隔壁的狗剩儿就一头冲了过来,小小的脑袋上,发分两髻,额前满满都是汗珠子,显然是跑得急了。 他一看见瑞雪,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死死抓住她的衣襟喘着粗气,“二姐,三子…三子跟人家打起来了。” “打架,为了什么,在哪里呢?”林岚一听就急了,林夕从小身子骨就不好,不论怎么吃都是瘦,如若不是她日日带着他在院子里跑上几圈儿,恐怕走路都能累倒。这样的小身板,和谁打架都是吃亏啊。 “村南,王二牛…抢三子的画本…” 林岚顿时火冒三丈,这王二牛的爹娘就是抢了自家好田的那户人家,平日就水火不容的,这下子两家孩子打架,恐怕不会善了了。 她一路小跑跑到村南的学堂外,果然那里正围了几十乡亲看热闹,人群里不时传出孩童的哭声。 林岚一听就知道那哭的是林夕,她眼睛立刻就红了,转头四下一踅摸,抓了一把人家用秃的竹扫帚,就冲了进去。 王家的媳妇儿正嘴上假惺惺的劝着,“小孩子,打什么架啊,不好好玩耍。”可是,她手上却紧紧抓这林夕的两只胳膊,而她的儿子,那个长得足 五福盈门第2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得足有两个林夕大的蛮小子,正左一拳右一脚的打得欢快。 但凡有个眼睛的,都看得出这王家媳妇在拉偏架,但王家本就在村里极有势力,林家又是孤儿寡母,谁也不愿意为了他们得罪王家,想着小孩子打架,不过皮肉伤,没什么大妨碍,所以只是就出言劝两句,这样的结果也就导致了林夕完全处于弱势。 林岚虽然只有八岁,长得也不壮实,但是自己从小看顾大的弟弟被打,这简直让她完全疯魔了,挥着扫帚,对着王家母子就是一顿挥舞,一边打一边骂着,“打死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母子俩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们怎么不掉茅厕里淹死…” 那扫帚本就是用秃的,半片叶子都有,剩下的全是硬枝儿,王家母子猝不及防之下,就挨了好几下,划得手臂和脖子上都是血道子,王二牛平日被娇惯着,父母一巴掌都未曾拍过,在孩子里也仗着人高马大,从来都是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啊。这猛然手上脖子上见了血,疼得他一边四处躲闪,一边嚎啕大哭。 第五章 拉偏架 更新时间2012529 7:49:44字数:3169 王家媳妇心疼儿子,拼着又挨了两下,死活夺了林岚手里的扫帚,正要还手的时候,旁边一个老婆子,到底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拦了她道,“王林家的,小孩子打闹,差不多就行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旁人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可不是,都是几岁的孩子,你一个当娘的,跟着插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的。” 王林媳妇儿只得停了手,指着正抱着弟弟的林岚骂道,“没教养的小蹄子,谁给你的胆子,敢打长辈的?” 林岚忙乎着查看林夕身上的伤,确定只是些皮肉伤,不曾折了骨头,这才回身说道,“王家婶子,你还知道你是长辈啊,你不说,我还当婶子和我弟弟一边大呢?两个孩子打架,婶子倒是掺和的很欢快啊。” 众人没想到林岚这么小的年纪,嘴皮子这么利落,有那定力差的,就扑哧笑了起来。 王林媳妇脸色涨红,反驳道,“我哪里掺和了,我明明在拉架,倒是你半点儿没有规矩,进来就动手。” “婶子,你看看头上是啥,是老天爷,他可睁着眼睛呢,说瞎话要被雷劈的。谁不知道,拉架要拉两方啊,你只拉着我弟弟,不让他动,反倒你家二牛拳打脚踢的,打得很痛快啊。拉偏架,也没有你这么拉的,当着这么多的长辈面前,你不嫌臊得慌啊。” 人群里又有人偷笑出声,王林媳妇被堵得脸都黑了,心里恨极,自己一个孩子娘,被个小丫头当众这般数落,搁谁身上也受不了了啊。 她嗷得一声就要扑上去厮打林岚,林岚立刻把林夕护在身后,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只顾一时痛快,激怒了这泼妇。 这时,人群外有个苍老的声音呵斥道,“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饭,围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回身一看,纷纷点头问好,让开了一条路。 一个穿了灰色衣衫,花白胡子的瘦老头背手走了进来,林岚认出是村里的族老,虽然也是姓王,但平日处事却是比其它族老要公正得多,她心里暗喜,小手偷偷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疼得眼里立刻溢出泪来,然后就拉着林夕跑了过去。 姐弟俩一左一右拉了老爷子的手,就哭开了,“三爷爷,你要救我们啊,林婶子要打死我们…” 林岚刚从田里回来,小脸儿又白,沾些泥土和汗水一混合,极是花花儿,不仔细看的人,很容易就以为是在地上蹭得,林夕身上则正经是被二牛按在地上时蹭的脏污,加上被扯散的头发,这姐弟俩别提多狼狈了。 老爷子再看王林媳妇手上拎着扫帚,王二牛衣服也极齐整,这心就偏向了林岚姐弟,瞪了王林媳妇一眼,说道,“你这妇人,不在家里做饭喂猪,跟两个孩子动什么手,也不怕教坏二牛?“ 王林媳妇一脸委屈,想要上前行礼,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握着扫帚,连忙扔在了地上,这动作看在王老爷子眼里就更是心虚的表现了。 “三叔,不是侄媳儿跟林家两个孩子过不去,是他们实在太没规矩,小三子抢了二牛的画册不说,还与二牛厮打起来,我刚上前拉架,这丫头片子就跑来,拎着扫帚就把我和二牛划得满身血道子,这也太没规矩了,侄媳这才想替她娘教训她们一下。” 林岚怕她问及旁边看热闹的乡亲,赶忙避重就轻,说道,“林婶子说瞎话,明明就是二牛抢了我弟弟的画册,还打人,林婶子不拦着,还拉偏架。三爷爷,你看!” 林岚拉了林夕,伸手掀起他洗得发白的外衣,露出里面肚子和后背上几块青紫,林夕本就瘦弱,这伤添在青白的皮肤上,看着更是慎人。 旁边众人就忍不住直吸气,小孩子打闹,怎么能下重手,这样的伤,怎么也要养上半月才能消去啊。 林岚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二牛这么小,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每次打架都往这样不容易看到的地方打,不只是林夕,学堂里很多孩子都被他打过。” 众人一听,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大王庄尚文,但凡能吃饱饭的人家都要把孩子送去学堂读几篇书,识几个字,此时听得自家孩子说不准也被这二牛打过,刚才那点儿同情就变成了气愤,有那心直口快的,就说道,“小孩子能懂什么,还不是大人教的。” “就是,好好的孩子都教坏了。” 老人上了年纪,本就重孙辈,在他们心里妇人不过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孩子才是光宗耀祖的希望,如今听得这王林媳妇教得二牛如此阴狠,心里很是不喜。 林岚又趁机火上浇油,“还有,那画册明明是我画给弟弟玩的,是二牛抢了去,还动手打人,如此蛮横不知礼,这样长大了还得了。”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出言说道,“三岁看老,这孩子可要好好管教。” 王老爷子也黑了脸,训斥王林媳妇儿道,“你这蠢妇,平日都是怎么管教孩子的,这样半点儿不知礼,以后出去岂不是让人家说我大王庄没规矩。” 王林媳妇也没想到,她不过是拉偏手帮着儿子打个没爹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般千夫所指的下场,她低了头,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小孩子,不过是抢些玩意儿,怎么就没规矩了,真是老顽固…” 别看王老爷子上了年纪,耳朵可是极灵的,听了老顽固三字是彻底火了,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你个没有规矩的蠢妇,还敢私下褒贬长辈,给我滚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别以为王林不在家,就没人治得了你了,我这就去找你公婆说道说道!” 王林媳妇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急得涨红,她成亲五年才终于熬出头,跟着王林搬出来另住,不必日日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干活儿,本来王林出门去做工,婆婆是让她回去住的,她借口家里还有鸡和猪,就拒绝了,婆婆已经有些不喜,如若是被三爷告上门去,她恐怕立刻就要被喊回去,以后就再也别想清闲独住了。 她拉着儿子,小跑着跟在王老爷子身后,哀求着道歉,一迭声的说着她如何不好,如何错了,可惜王老爷把顽固两字牢牢记在心里,也奉行个彻底,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肯应声,到底进了王家院子… 众人一见没有热闹可看,家里有孩子的也惦记回去问问是否受了欺负,不到片刻就散得没了踪影。 林岚长长松了口气,低头给弟弟拍去衣裤上的灰土,笑道,“走吧,跟姐姐回家。还没做午饭呢,娘回来该饿了。” 林夕点点头,乖巧的跟在姐姐身边,走了半晌,突然低声说道,“姐,我想大哥了。” 林岚脚下步子一顿,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很快又被她掩了过去。 他们的大哥林武,是个极疼爱弟妹的,可惜年纪渐长就把武艺放在了心头第一位,爹爹一心记着祖训,一心要两个儿子都读书考功名,整日逼着林武背书,不肯听他的意愿送他去学武艺,结果年前,十三岁的林武偷了家里的二两存银,半夜悄悄跑了。 林父又气又急,冒着大雪出去寻找,结果被暴风雪困在了山坳里,好不容易被救了回来,治好了风寒,却落下了病根儿,渐渐转为咳疾,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四月时就撒手人寰了,至死眼睛都没有闭上,可以说,是林武生生害死了老爹。 林岚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而来,不比别的孩子那般三四岁才记事,她从下生就什么都明白,大她五岁的林武对她的那些好,那些疼爱,她记得极真,心里很是喜爱这位大哥,但是,疼他入骨的爹爹,又是因为大哥而死,这种又爱有恨的情感,常折磨得她难以开怀。 刘氏更甚,从林父病逝后,她也卧床两月,起来后,就再没提过林武的名字,好似她根本就没有生过这个儿子一般,每次有人无意提起,她都当做没听到,手下却不是摔了茶碗,就是两三日痴痴呆呆,让林岚担心不已。 可是,林夕还小,哪里知道这些纠葛,只知道大哥常帮他打架,常常一挥拳头就吓得二牛跑丢了鞋子,所以,每次受了欺负,都会越加想念大哥。 “三儿,在娘跟前,记得不要提起大哥,知道吗?” 林夕低着头,不明白为啥姐姐平日总这般嘱咐他,但他还是闷闷的点头,“姐,我知道。” “三儿,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很多事情就明白了。” “嗯,姐,我长大了,要考状元,还要学武艺,谁欺负我,我就打他,谁欺负姐姐,我也打他。” 林岚被弟弟绷着小脸儿,挥着细瘦小拳头的模样,惹得笑了起来,摸摸他的头,“好,三儿要快点儿长大,保护姐姐,保护娘亲,以后早晨不许偷懒,要日日起来跑步。” 林夕傻笑,想起今早就懒床没起来,于是有些脸红,应道,“好。” “等你以后身子壮实些了,姐姐就给你绑沙袋,你跑起来会很沉,但是,等以后解下来时,你立刻就成飞毛腿了。” “姐,什么是飞毛腿?” “飞毛腿啊,就是跑得很快的人,一跳可以上墙的人…” 姐弟俩如此一路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家,一进院子就嗅到灶间里有包谷粥的香气传出来,显然刘氏比他们提前回来了。 第六章 上香去 更新时间2012530 8:00:24字数:3034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蹑手蹑脚的进了屋,换了干净的衣衫,又打水洗了手脸,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刘氏端着饭菜出来时,除了疑惑的问了一句林夕的脸为何发红,被林岚扯了个借口掩过去之外,就没在问别的。 学堂里也是半堂课,田里的草又拔完了,下午一家人就都躲在院里的柳树下,读书的,做针线的,安静又惬意。 晚饭时,林岚舀了半瓢细面,烫了一半,温水和了一半,又加了几大勺蜜糖,揉匀,擀成薄薄的片,切成菱形,放在八成热的油锅里炸,不一会儿,就得了大半盆金黄喷香的面果儿。林夕喜得差点蹦起来,直道“姐姐最好”,听得刘氏都吃了醋。 一家三口也没炒菜,就着中午剩下的粥,简单吃了一口就洗漱睡下了。 第二日,刘氏早早爬了起来,做好了饭菜,带着儿子女儿草草吃了一口,就拎着准备好的篮子打算出门去,林岚追问她要去何处,她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言,林岚也就没有再问,自己这娘亲的脾气,她可是极清楚,重规矩又守礼,如何气怒都不肯说人半句污言,所以也不必担心她会做什么糊涂事,这几日她常眉头紧皱,不知在忧心什么,出去散散心也好。 于是,她送了林夕去学堂,就用肩头驮了嘻嘻哈哈的五个小娃,去花窖料理那些花草。 再说,刘氏一路出了村,三里外就是官道,横穿过去,再走不到七里就到了清风山脚下,山上有座香火旺盛的尼姑庵,依山取名,叫做清风庵。 庵主是位曾云游过整个大元国的得道师太,五年前落脚在清风庵清修,收了十几个徒弟,平日也接些法事,在翠屏城周边百里极富盛名,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去那里求道符纸回来,驱去女儿身上沾的“不洁之物”。 结果,这一日天气太过晴好,村里各家田里的活计也都做完了,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禀明娘亲和婆母,就结伴同去清风庵上香,美其名曰求个风调雨顺,长辈康健,其实不过就是借机出去游玩,透口气。 刘氏出村时正与她们碰到一处,其中就有前院刘二婶家的大媳妇儿惠娘。惠娘天生眉眼带笑,平日又热情勤快,在村中女子里极有人缘,刘氏与她相处也好,见了面自然要打招呼,惠娘就上前拉了她笑道,“林嫂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刘氏见得她们篮子里都有些香烛之物,猜到她们必定也是去清风庵,心里不愿与她们同路,就想着扯个借口,改成明日再去。 可惠娘身后一个穿着浅红衣裙的姑娘眼尖,看到她篮子露出的两支黄香,就打趣说道,“林嫂子篮子里有香,自然是与咱们一样,都要去观里拜观音娘娘了,难道还能去锄地不成?” 惠娘作势伸手去掐她,“死丫头,你这是笑话我眼拙啊。” 那姑娘笑嘻嘻的躲去一边,惠娘就着挽了刘氏,“走吧,林嫂子,咱们一起赶路,大伙儿说说话,也不觉得累。” 刘氏无奈,只好应了。 一路上,女子们说针线,说家里孩子,说嫁妆,极是热闹,不时齐齐笑出声来,惊得路边偷食庄稼的鸟雀,展开翅膀扑簌簌飞上了高空。 刘氏从小没有母亲,刘父毕竟是男子,不好教女儿什么,就拿了女戒出来,让女儿诵读,直到倒背如流。所以,女戒里的字字句句,刘氏都奉为女子必备的品德,从不允许自己犯上一条。以她这样的性子,如若摊上个恶婆婆,兴许都会被折磨死了,但好在她嫁在了林家,没有长辈在世,夫君又是个和善憨厚的,日子也过的极舒心,就从未多想过,那女戒上的事,对女子是否太过约束,实在是不能完全遵守的。 所以,她听得众女笑得大声,或者说起闺房之事,眉头就越皱越紧。 惠娘多少知道一些她的性子,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妥之言,就引着她说起林岚、林夕之事。正巧昨日打架之时,她娘家妹子也在外边看了会儿热闹,见面时说起几句,于是就夸赞道,“嫂子,你可是个有福之人啊,你家小三儿聪慧懂事,学堂里的功课,从来都是数一数二的,说不得以后,他真会考回个状元来。就是你家岚儿也必定能嫁个好婆家,小丫头说话又利落,又干脆,胆子还大,昨日可让那王林家的吃了大亏,连我听着都觉得解气…” “你说什么?王林家的与两个孩子有何瓜葛?”刘氏先前听她夸赞儿女还觉欢喜,但听到后来,脸色就沉了下来。 惠娘不知为何夸赞孩子,还会惹得她恼怒,于是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就是昨日午饭时候,我娘家妹子来找我要个绣花样子,说起她来的路上,正遇到王林家的二牛和你家小三儿打架,王林媳妇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要脸,居然上手拉偏架,你家小三儿就多挨了几下。后来岚儿得信跑了过去,帮着小三儿把那娘俩…嗯…挥到一边去了。王林媳妇儿还要去厮打岚儿,正好王三爷碰上了,王林媳妇儿嘴巴不好,说话冲撞了老爷子,被老爷子找去了她婆家,据说她婆婆当即就让她搬回老宅去住,这下可好,以后哪能还像以前那般自在,让她平日再到处乱窜,她嘴里就没有…” 惠娘讲的一时兴起,就扯的远了,好在及时止住,又把话儿圆了回来,“嗯…嫂子,你家两个孩子都是好的,岚儿懂事乖巧,还知道护着弟弟,可比村里其它人家,兄弟打得一窝乱要好太多了。” 刘氏却没有接话儿,沉默半晌,又说起了针线和绣花样子的事儿,惠娘知道她是不愿再提这事儿,就顺着她的意思,简单说了起来。 十几里路,不过走上半个时辰就到了,一众女子进了庵堂大门,在门口的功德箱子里扔下十几枚铜钱,作为供奉佛主的香油钱,然后就各自拿了香烛去跪拜,刘氏扯了个借口,避了众人先找了小尼姑,随她去见了庵主的大弟子,那是位极擅长写符的中年师太,问明她所求,就取了一只桃木的小木牌,正反面都刻着极繁复的纹路。然后,特意为她解疑,说这是一道在佛祖前供奉了一月的平安符,只要在夜半子时放在中邪之人头顶,一切精怪都会退避。 刘氏大喜,谢了又谢,把荷包里剩下的十几文钱一股脑儿都献了上去,这才重新回了大殿,最后一个跪拜上香,然后又随了众人一起回村。 林岚惦记林夕的在学堂里再受王二牛的欺负,特意赶去蒙学门口,却见林夕与狗剩儿一起牵手跑了出来,脸上都带着笑,反倒是随后走出的王二牛蔫头耷脑,很是沮丧模样。 她心下好奇,迎上前去,林夕大喜,扑上来,拉着姐姐的手,狗剩儿也满脸兴奋之色,林岚就带了他们一边往家走,一边问道,“怎么如此欢喜,可是先生夸赞功课好了?” 林夕点头,小胸脯腆得很高,“先生不但赞了我的功课好,还说二牛欺负同窗,罚他站了一上午。” 狗剩儿也抢着说道,“还说,他以后如若再欺负我们,就打他手板,把他撵出学堂去。” 林岚拍拍他们的头,嗔怪道,“不许幸灾乐祸,二牛是犯了众怒,你们也要谨记以后绝不可以做这样的错事,要友爱同窗,互相帮助。” “嗯,知道了,姐姐。”两个小子齐声答了,欢喜的跑在前面,青色棉布缝制的四方书包啪嗒啪嗒打在屁股上,颠起多高。 这书包还是林岚的创意,林夕日日去学堂,都要抱着书本笔墨,常常就丢了这样,落了那样,她就画了个大致的图样,要刘氏做了一个给弟弟背着,结果学童们看了都羡慕得不行,没过上两日,学堂里就人手一只了。 狗剩儿跑在林夕身边儿,不时回头看看笑眯眯的林岚,忍不住问道,“三子哥,你家姐姐为啥知道这么多道理啊?说话真像先生一样。” 林夕听得他夸赞姐姐,越加骄傲,“我姐姐房里的书有一面墙那么多,她比先生还有学问,自然什么都懂。” 一面墙那么多,那是多少本书啊,起码也有一百本吧,狗剩儿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心里就把林岚上升到了比先生还高的位置。 三人一路到了村后,狗剩儿挥着手跑回了自家,林岚就撵了林夕去做功课,然后下厨做饭。 房后菜园摘回的六七根茄子,洗干净撕成条,刚在锅里炒软,然后加上半碗大酱,小火炖上,锅边贴上几个巴掌大的包谷饼子,不过一刻钟,估摸着汤水烧干了,开锅加一小把翠绿的葱花,香喷喷的酱茄子,金黄的包谷饼子就出锅了。 林夕嗅到香味跑了出来,被林岚撵去洗手,等饭菜收拾上桌儿,她又回屋倒了几滴蜜糖,给海子几个作午饭,省得金猪儿又撞门闹着要飞出去。 第七章 娘与孩子(一) 更新时间2012531 8:00:33字数:3054 姐弟俩正盛了粥要吃饭,刘氏就拎着篮子回来了,林岚上前笑道,“娘,我还以为你下午才能回来,刚给你留了碗菜。” 刘氏却沉着脸没有答话,进屋就坐在了椅子上,姐弟俩都有些奇怪,不知一向好脾气的娘亲怎么如此气恼,难道是谁欺负娘亲了? 林岚刚要开口探问,刘氏却突然高声说道,“你们俩都给我跪下!”林夕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林岚伸手捡起,拉了弟弟跪在娘亲身前,低头说道,“娘,您小心气坏了身子,我们做错什么,娘自管打几下出气就是。” 刘氏见儿女半点儿不吵闹就认错,心下好过了些,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们说,昨日中午是不是与人吵架了?岚儿你当着众多村人的面儿,动手打人了?” 林岚一听是这事,暗叫不好,偷偷伸手拉了一下弟弟,示意他不要开口,然后说道,“娘,昨日那王林媳妇儿帮着她家儿子欺负小三儿,我一时心疼,就同她争执两句,是女儿错了,不该当着乡亲们的面儿失礼,以后女儿一定不会再犯了。” 刘氏伸手拍了桌子,“我平日怎么教导你的,女子应贞静贤良,人前笑不露齿,人后绝口不言它家之事…”刘氏正说着,低头一见儿女在互相挤着眼睛,怒气立刻就上了头,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尚未来得及呵斥,林夕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他本就心里觉得委屈,昨日差点被人打死,如若不是姐姐去了,他还不知道最后要什么样呢,娘亲不问青红皂白,就叱责他们,还拍桌子!以前哥哥在家时候也常打架,怎么不见娘生气,不见娘罚哥哥跪下?娘就是偏心! 林夕越哭越大声,小脸儿涨得通红,不顾姐姐的劝阻,直接掀了衣襟,“娘,你看看二牛把我打的,难道要他把我打死,我也不能回手吗,那些人都看热闹,谁也不帮我,姐姐若是不去,我就被打死了,姐姐还不让我告诉娘,娘根本都不能我们!” 他身上的青紫,过得一晚看着颜色更深,甚至有些发了黑,刘氏吓得脸色立刻惨白一片,从椅子上跌下来,就抱了儿子,手忙搅乱的去摸那青紫,“三儿啊,你伤着了,怎么没和娘说?疼不疼?你还被打到哪里了,快跟娘说!” 林夕就是噼里啪啦掉眼泪,死活不肯再开口,显然是还在生娘亲的气了,急得刘氏又问林岚,“你弟弟还伤到哪儿了?” 林岚无奈叹气,她之所以瞒着刘氏昨日之事,刚才又主动认错,就是害怕这样的场面,刘氏失了丈夫,又丢了大儿子,只剩她们姐弟两个,就像命根子一样,如若知道王林媳妇伤了他们,保证立刻从贤良淑德的女子,变成疯魔一般,这就是母性,再温顺的兔子被人打了孩子都要狠狠咬上一口报仇的。 果然,还没等她回话,刘氏已经跳了起来,伸手抄起长颈花瓶里的戒尺就要往外走,林岚立刻伸手抱住了她,“娘,娘,小三儿没事,就那么两处伤,我也打了王林媳妇儿,已经报仇了。娘,娘,咱先给小三儿擦药酒吧。” 刘氏听得女儿已经打了回去,脚下就一顿,又被提醒小儿子还没擦药,立刻应道,“对,对,先给小三儿擦药,上次任老爷子带来的那罐药酒呢,快去找来!” 林岚给弟弟使了个眼色,就起身去耳房里抱了个小陶罐回来,果然林夕已经趴在刘氏的怀里撒娇了,母女俩一个掀着衣服,一个沾了药酒去揉那青紫之处。 林夕冲着姐姐眨眨眼,不时喊上两句疼,惹得刘氏越发小心翼翼。林岚瞪了他一眼,提醒他不要装得太过,昨晚和今早,她都已经给这小子擦过药了,现在只是看着吓人一些,其实已经不疼了。 林夕吐吐舌头,乖巧趴着,很快,刘氏停了手,又拉了林岚上下打量,“岚儿,你呢,也伤到了吗?” 林岚连忙摇头,“没有,娘,我去的时候,王三爷就到了,那王林媳妇儿没碰到我。” 刘氏眼里闪过一抹悲色,揽了儿子和女儿到怀里,“是娘不好,只顾着教你们规矩,都不知道你们被打伤了,以后再有这事,一定要告诉娘,娘…嗯,娘去砸了她们家。” 林夕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娘,你刚才还骂姐姐不该打架,还说要姐姐做贞静贤良的女子,现在怎么又要打上人家门去?” 刘氏被小儿子噎得一哽,想辩解又觉自己确实有些矛盾,于是伸手轻轻掐了小儿子的胳膊,“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呢,娘是农家愚妇,失礼也没人计较,你姐姐可还没嫁人呢,如若被任家挑拣没规矩,可怎么办?” 林岚倚在娘亲肩头,笑道,“凉拌呗,他们挑拣我没规矩,我还嫌弃他们家门槛高呢。”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那可是你以后的婆家,不能不敬,再者说,仁杰那孩子是个品行好的,对你可不差,以后说不定考个举人,出仕做官,你就是官夫人了,怎么能半点儿规矩都不懂?” 刘氏越说越觉有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你以后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把绣活儿再捡起来,做女子的,怎么能没有一手好绣功?” 林岚想辩说,哪个官夫人是自己动手做衣衫的,都有针线娘子负责这个,可惜,刚才刘氏已经发火了,现在也不能再惹她,于是也就点头应下了,心里却为即将变成筛子的手指头默哀不已。 母子三人经过这一阵闹腾,终于坐下来吃了已经凉透的饭菜,好在是夏日,也不觉如何难受,撤了桌子,刘氏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着林夕午睡。 林岚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果然几个小娃,没有她看管叮嘱,又吃得衣衫前襟上脏了一片,金猪儿更是如同在蜜糖里打了个滚儿一般,见她瞪了眼睛,几个小娃,立刻上前撒娇,闹着要姐姐抱,慌得林岚四处躲避,她可不想衣裙上也沾满黏黏的蜜糖。 几个小娃不知是故意还是觉得这躲藏游戏新奇,围追堵截之下,到底一个不落的都扑在了姐姐身上,于是那衣衫彻底没了模样。 林岚躲去屏风后面换了套干净的,又打了温水,把五小剥得精光,扔进碟子里,小衣服都在水盆里洗了,替他们擦干身子,就统统撵去匣子里午睡。 下午照旧是伺弄花草,洗衣,还有坐在刘氏身边笨拙的拈针绣蝴蝶,直到手上扎了十几个针眼儿,才被放去做晚饭。 晚上,翠翠见林岚坐在灯下,往手指上抹药膏,大眼睛水汪汪的眨了又眨,最后飞过去抱了她的耳朵,语气极轻柔的哄道,“姐姐的娘亲不疼姐姐,以后翠翠和姐姐一起玩儿,翠翠疼姐姐。” 林岚还没想明白为何小丫头这般说,妃妃、海子几个也飞了过了,或者坐在她肩头,或者抱了她另外一只耳朵,小手轻轻拍着她,嘴里都道,“海子也疼姐姐”,“妃妃也疼姐姐”,就连一向寡言的墨墨都蹦出一句,“墨墨疼。” 林岚真是哭笑不得,她怎么好似一下子就从姐姐变成了女儿一般,她伸手挨个接了他们坐在手心,问道,“你们怎么觉得,姐姐的娘亲不疼姐姐,跟姐姐说说。” 翠翠立刻伸手,小心翼翼的去抚摸林岚布满针眼儿的指尖,小嘴里还嘶嘶出声,好似挨扎的是她一般,“姐姐的娘亲坏。” 妃妃也点着小脑袋,“嗯,她让姐姐往手上扎针。” 海子、默默和金猪儿也都是一脸赞同,林岚望着他们一个个满脸心疼模样,心里温暖之极,但还是解释道,“姐姐的娘亲,是为了姐姐好,才让姐姐学绣花的。因为以后姐姐要嫁人,不会绣花儿人家会笑话姐姐的。姐姐扎了手指,娘亲也心疼啊,你们看这药膏就是娘亲给的。” 翠翠疑惑的含着小手指,问道,“真的吗?” “真的。”林岚用力点头,“世界上的每一个娘亲都是疼爱自己孩子的,有时候为了孩子们好,会做一些让孩子吃苦的事,但是她们自己也是极心疼的。” 五小听了,都低了头,沉默好一会儿,海子开口道,“我们的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才把我们藏起来的。” 翠翠和妃妃也点头,“嗯,母亲走的时候都哭了。” 林岚其实一直猜测他们的母亲是遇到了危险,否则不会几月之久还没赶来汇合,但她又不能把这猜测告诉几个娃娃,只得忍着心酸,把他们贴在脸颊边上亲密的蹭蹭,惹得几个娃娃都痒得咯咯笑起来,她这才放下手,说道,“你们真是好孩子,等你们母亲来了,看到你们这么懂事,一定很欢喜。” 几个小娃得了夸赞,小脸儿都红了起来,一个个互相扭动着小身子,你碰碰我,我撞撞你,笑得很是开心。 林岚安顿他们睡下,吹了油灯,也钻进了被窝,一大五小又低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渐渐睡去。 第八章 娘与孩子(二) 更新时间201261 7:41:44字数:3272 刘氏坐在炕上,困倦得不时点着头,但还是硬挺着不肯睡去,眼见着墙角的沙漏,已经到了子时,她赶忙下了地,摸出枕头下面的平安符,端起油灯,悄悄开了东屋的门。 几个娃娃本身就带了灵性,平日除了对林岚极信赖、依从之外,对待任何外人都是抱了警惕之心的,不知这是她们本性里就带着的防备,还是当日遇到祸事,母亲引了敌人远走这件事,在他们幼小的心里种下了恐惧的种子,总之房门一开,他们就齐齐醒了过来,就连贪睡到雷打不醒的金猪儿都睁开了眼睛。 海子是老大,立刻告诉几个弟妹不要动,然后又唤林岚,“姐姐,姐姐,有人来了!” 林岚睡得正香,突然听得海子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她毕竟与刘氏一起生活了八年,只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娘亲,于是立刻又把眼闭上了,只留微微一丝缝隙,观察着母亲动作,猜测她为何夜半进自己的屋子。 刘氏把油灯放在女儿床头地上,掏出平安符跪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各路大仙,各位神灵,求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岚儿,从岚儿身上离开吧,我只有这对儿儿女了,不能再有闪失啊。仙长们若是要吸食精气就附身在我身上吧,求仙长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吧…” 她如此来来回回念叨而了不下数十遍,这才把那桃木牌轻轻塞在林岚床头挂着的一只荷包里,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静静看了女儿半晌,替她掖掖被子,举着油灯又悄悄出去了。 林岚轻轻睁开眼,抹去眼角的泪水,心下又暖又酸,其实她重生后作为林家夫妻的女儿,相对来比,她一直更亲近林家老爹。 她喜欢老爹领着她在花窖里,挨个儿识别那些花草,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花要怎么伺弄。老爹常常把她背在身上,不肯让她多走路,她身子瘦弱,老爹就下河去捉鱼给她熬汤喝,她风寒发热,老爹就彻夜守着她,可以说,兄妹三个里,老爹最疼的就是她,哪怕另外两个是要替林家传宗接代的儿子,好似也没有她重要一般。 反观刘氏,从小就要求她不能跑动,不能大声笑,不能如何如何,总是按照大家闺秀的规矩在约束她,虽然林老爹在一旁护着,但还是挨过很多次戒尺,所以,从心底里也就没有那般亲近。 但是,刚才刘氏跪在那里祈求莫须有的精怪之魂,不要伤害她的女儿,甚至想要舍出自己,林岚突然就觉得自己错得很离谱,哪有不心疼女儿的母亲,只不过,她的心疼方式有些严厉罢了。 几个小娃从匣子里爬出来,见到姐姐哭了,就慌忙都围上前,五只小手贴在她的眼睛上擦擦抹抹,极是认真,嘴里还哄着,“姐姐不怕,姐姐不哭,妃妃(翠翠)在这呢。” 本来还有些泪意未尽的林岚,反倒被惹得哭不出来了,轻声唤了他们躺倒她的耳边,说道,“别担心,姐姐不是害怕才哭的。” 金猪儿伸手抓了一缕姐姐的头发,难得发言说道,“我知道,姐姐是生气被娘亲当做精怪了,所以才哭的。” 墨墨推了他一把,反驳道,“不是。” 海子也道,“姐姐是觉得她娘对她好才哭的。” “娘亲对姐姐好,姐姐为什么哭?”金猪儿抻着那缕头发又往林岚耳旁凑了凑,海子和墨墨同时翻了个白眼,都觉和这个笨蛋弟弟解释不通。 林岚轻轻笑了,“姐姐是觉得能碰到这样的好娘亲,很高兴,所以才哭的。” “哦,原来姐姐掉眼泪的时候,就是心里高兴的时候。”金猪儿恍然大悟般得出了结论,这下儿,连林岚对金猪儿的独特思维也没辙了,索性揭过这话头儿不讲,转而犯愁起如何打消刘氏心里的惊恐,让她明白她的女儿没有被精怪上身。 暴露五小的存在是肯定不行的,以刘氏对鬼怪的畏惧和对神佛敬拜,她见到了五小,铁定要把他们日日供奉起来,哪能像她这般,只当他们是五个孩子照料,但是,如若不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问题,以后就算她和五小说话,再是小心谨慎,也难免会有露馅儿的时候? “姐姐整日同你们说笑,被娘亲听见了,以为姐姐被什么精怪附身了,这才半夜来替姐姐压桃木儿,希望帮姐姐把精怪驱走。你们也帮姐姐想想,有什么办法同你们说话,不会被外人听见?” 几个小娃儿听见姐姐原来是为这样的事犯愁,海子就第一个咯咯笑起来,却被墨墨抬手捂了嘴,他挣扎半晌总算重新获得自由,就恼怒道,“臭墨墨你干什么,我是哥哥!” 墨墨也不反驳,只伸手指了指门口,一大几小抬头一看,果然那里隐隐有灯光越照越近,显然是刘氏放心不下,又过来听动静儿。 于是几个小娃立刻四处分散躲起来藏好,结果刘氏只在门外静静守了半晌,听得女儿房里没有半点儿响动,就又回去了。 林岚长出一口气,伸手捞出藏在她衣领里的金猪儿,听得他早已经打起了小呼噜,哭笑不得的说道,“这小子,睡觉还淌口水?” 墨墨顺手接过金猪儿扔进匣子,左右出主意想办法这种事情,他也是帮不上忙的。 海子扑簌簌从窗前那株双节草上飞了下来,直接扑到林岚耳边,小小声说道,“姐姐我刚才是想跟你说,你不用出声,我们也可以说话。刚才,我喊姐姐说有人来的时候,就没有出声啊。” 不用出声,也可以说话?这是什么意思? 翠翠和妃妃也凑了过来,每人抱了林岚一只手指,笑道,“姐姐在心里想,我们都能听见。” “那你们在心里说,我也能听见?” 几个小娃同时点头,互相挤着眼睛,偷偷笑着。 林岚极是惊奇,连忙说道,“我现在在心里说话,你们猜猜。” “好”。几个小娃都觉有趣,欢喜的拍着小手。 林岚于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话,海子立刻出声抱怨道,“啊,姐姐坏,不给海子吃蜜糖。” 林岚惊喜的合拢掌心,轻轻颠着坐在上面的翠翠和妃妃,惹得两个小丫头笑成一团。 “现在,你们说一句,姐姐听听看。”说完,她就侧耳去听,可惜除了窗外的风声,再无别的响动,她挫败的懊恼说道,“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妃妃飞到她的胸前,坐下拍了拍林岚的锁骨下面,极认真的说道,“姐姐,要用这里听。” 林岚依言尽量集中精神,静下心来,果然,很快就听得清楚了,几个娃娃都在问,“姐姐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林岚大喜,一边用力点头,一边在心里回道,“听到了,听到了。” 一大四小都觉这样新奇的对话很有趣,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用心语聊了很久,这才互相依偎着睡去。 第二日一早起来,林岚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打哈欠,刘氏看得暗自欢喜,还以为终于驱走了女儿身上的精怪,女儿才会如此疲倦,左右家里也无事,就又撵了她去睡。 林岚睡了回笼觉,有了精神,就下地拿了纸笔,盘算着如何赚钱。 家里那块地挨着官道,倒是可以开个茶馆。那官道通着翠屏城的南门,也是平日里最热闹的一条,出远门或者去清风观的车马多从那里出入,秋冬时南方过来收毛皮山货的车队也 五福盈门第3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是打那里路过。 自家的田离得翠屏城有十里远,正好是个打尖歇脚的好位置,平日里供茶水,再带着卖些包子之类的干粮吃食,想必就算发不了大财,每月赚个二三两日用银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家里,花窖要添置新花种、药材苗,还要再开出两块地来,备着冬日时种些青菜,到时候卖去酒楼或者富贵人家,必定赚银无数… 她这般写画着,脸上就带了欢喜之意,几个小娃好奇,不时歪头看上两眼,开口想问,却因为姐姐刚才吓唬她们捣乱就不给蜜糖吃,而只得乖巧的围坐在一旁,摆弄着小手指。 林岚喜滋滋的放下纸笔,刚要说话,却盯着自己的双手猛然想起一件被她抛在脑后的重要之事,她,还是个八岁的女娃儿! 虽然这小小身子里住着的灵魂已经接近三十岁,但是在所有人眼里,她现在还只是个孩童,平日读书识字,下厨做饭,照料母亲弟弟,就已经让一众乡邻,觉得惊奇了。如若她再开茶馆,卖菜,卖花,恐怕真就让外人当做精怪了。 就算这些暂且先不考虑,就是娘亲刘氏那一关也没法过啊,娘亲还一心要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怎么能放她去开茶馆,做生意? 海子几个见得姐姐突然苦了脸,就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小小声的问道,“姐姐,怎么了,你怎么不笑了?” 没等林岚回答,金猪儿已经跳了起来,晃着肥嘟嘟的小屁股就跑上前,抱了林岚的手指头,“姐姐,是不是没有蜜糖吃了?” 海子和墨墨听了弟弟的话,齐齐摔倒在桌子上,爬起来就上前各揪了他的一只耳朵,骂道,“你怎么就知道吃,姐姐才不是为了这个。” 金猪儿被两个哥哥拖着,看不到身后,海子和墨墨只顾数落弟弟也没看路,结果兄弟三个一起掉下了桌子,林岚迅速伸手接了他们,屈起食指点点惊魂未定的三兄弟,无奈道,“姐姐在想事情,你们消停一会儿。” 兄弟三个立刻低了头,小胳膊小腿互相拐着、踢蹬着,埋怨彼此不该惹祸,翠翠和妃妃笑嘻嘻的依靠在一起,看着三个哥哥吃瘪,很是开心的样子。 第九章 生财路(求收藏) 更新时间201262 7:23:09字数:3088 林岚用手拄着下巴,琢磨了不到盏茶功夫,还真被她想出个主意来,赶紧捞了海子到眼前,说道,“海子,姐姐以后想开铺子,种菜,养花,如若赚回很多银子,以后就能给你们买蜜糖,买各式各样的点心吃了。可是,姐姐现在遇到困难了,需要海子帮忙,你愿不愿意帮姐姐啊?” “愿意,愿意。”听得有无数的蜜糖和甜点心吃,金猪儿已经把小脑袋点个不停,好似姐姐问得是他一般。墨墨伸手敲了他一记,指了指海子,他才委屈的瘪瘪小嘴巴,满眼渴望的看着大哥。 海子被姐姐求助到头上,心里极是骄傲,挺着小胸脯,说道,“海子愿意。” 妃妃和翠翠也拉着手飞过来,脆声嚷道,“我们也愿意给姐姐帮忙。” 林岚轻轻摸摸她们的小脑袋,笑道,“以后姐姐还有好多要你们帮忙的时候,今日咱们先看看哥哥的本领,好不好?” “好。”两个小丫头应了,乖巧的依在姐姐手边不再说话。 “海子,你帮姐姐测测最近可有大雨?这个对姐姐很重要,你一定要测准了。” “好。”海子笑嘻嘻应了,扑簌簌飞起来,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舞动着,好似划了几个字一般,最后小小的嘴巴发出一个类似于“预”的音节,双手掐着奇怪的手势,停了一息,这才落了下来,笑嘻嘻道,“姐姐,海子知道了,下午就有大雨。” 林岚扭头望望窗外,炽烈的太阳晒得大地都要着了火一般,怎么看,也不像马上就要下雨的模样啊。 海子看出姐姐眼里的迟疑,立刻瘪了小嘴儿,委屈道,“姐姐,不相信海子。” “相信,相信。”林岚立刻哄道,“这事儿太重要,姐姐才谨慎一些,海子不要生姐姐的气啊。” 海子这才重新换了笑脸,用力拍着小胸脯,“这次保证不会错。” 林岚点头,把一会儿要说的话在心里重新理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大漏洞,就嘱咐几个娃娃好好玩耍,然后拿了针线筐去找刘氏。 刘氏坐在堂屋绣着手里的荷包,她生就一双巧手,绣出的花鸟等物,极其逼真,每件绣品送到绣庄去,掌柜的都会多给一两文的工钱,可惜,因为交不上三两银的抵押,不能接大幅面的屏风或者被面等活计,只得绣些荷包帕子等费时费力的小东西。 她抬头揉揉酸涩的眼睛,一见女儿出来,就笑道,“岚儿,睡醒了?” “是,娘。”林岚坐到刘氏旁边,一边在针线筐里选绣线,一边说道,“娘,一会儿把院里的包谷收起来吧,要下大雨了。” 刘氏望望门外,疑惑问道,“太阳这么晒,怎么会下雨?你这孩子,是不是没睡醒啊?” 林岚眨眨眼睛,有些委屈的说道,“娘,一会儿准会下大雨。” 刘氏不相信,又不想和女儿争论这些,就敷衍道,“好,娘绣完这荷包,就去收。” 林岚瞟了一眼那荷包,才刚刚绣了一半,等到完工怎么也要两个时辰,就低了头绣帕子,闭口不言,心里却在默念,“不能心疼,不能心疼,糟蹋的包谷越多,娘亲才能越重视她的话。” 母女两个,一边绣花一边说些闲话,商量着午饭做什么,谁去接林夕回来之类,结果半个时辰还没过,外面的天色就突然暗了下来。 刘氏好奇,走到门口一望,原来不知何时,天边飘来一大块又黑又厚的云彩,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太阳,还真像要下雨的模样,她这才着了急,回身喊着“岚儿,快跟娘去收包谷!” 林岚扔下手里的帕子,就跑了出去,母女俩紧赶慢赶,才把包谷抱回一半,豆大的雨滴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又急又快,不到片刻就淋的母女俩一身湿透。 刘氏望着堂屋里最后抢回的十几串包谷,仿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心疼的眉头紧皱,这些包谷可是家里的口粮,若是发了霉,岂不是一家人就要饿肚子了。 刚才若是听了女儿的话,早些包谷都收回来,岂不是… 她突然想起,女儿刚才语气那般笃定,她是怎么知道要下雨的? 林岚正换了一身干衣出来,见娘亲身上还往下滴着水,就说道,“娘,你怎么不换衣裙?” 刘氏愣愣的打量女儿几眼,才回屋换衣,出来就拉着林岚坐在椅上,问道,“岚儿,你告诉娘,你刚才怎么知道天要下大雨?” 林岚好似有些迟疑,揉着帕子不肯开口。 刘氏猜测女儿必定有事瞒她,于是沉了脸,高声道,“还不快说。” 林岚也觉火候到了,就连忙说道,“娘,你记得我两月前上山那次吧?” 刘氏想起女儿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变得古怪,忍不住心里一紧,连忙点头。 “那次我在山上迷了路,正好看见一条大蛇,要去咬一朵极漂亮的花儿,我舍不得那花被糟蹋了,就搬了石头去砸蛇,正好把它头砸烂了,后来那花儿就变成了一个小姐姐,长得好美啊,她说我以前是她的朋友,分别多年,很想念我,送了我回来以后,就住在窗台上的那棵双结草里,每日与我说笑,还教我一些奇怪的本领,昨晚,她突然说,有人不欢迎她在这里住,而且天庭也在催她,于是就回去了。” “这看晴雨的本领,也是她教你的?”刘氏哆嗦着手,拉着女儿问道。 “是啊,本来我还想多学几日,谁知道姐姐这么早就走了。” “这…这是花仙啊!”刘氏悔得肠子都青了,以前林父还在世的时候,就说女儿好像天生就有摆弄花草的灵性,恐怕是花仙转世,没想到果然让他说中了。 刘氏起身在地上疾走,嘴里念叨着,“哎呀,我怎么把花仙当鬼怪了,花仙一定是生气了,这要怎么办好?” 林岚的本意,只是借着学了仙术这个名头,让刘氏以后能够重视她的话,对于她以后的一些怪异之处,有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见刘氏这般后悔,生怕过犹不及,拉了娘亲坐下,笑道,“娘,花仙姐姐说,该教我的都教过了。以后我要用这些本事,好好种花种菜,让娘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给家里盖大房子,给弟弟娶媳妇。” 刘氏认定了女儿是花仙转世,心下也是欢喜,但多年养成的脾气,还是不能立刻就转变过来,习惯性的呵斥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要日日想着赚钱…” 林岚耐着心同母亲撒了这样一个谎,折腾了半上午,结果听得母亲好似还是不同意她养花种菜,发家赚钱,就有些犯了急脾气,怎么也想不通,娘为何这般固执,明明家里都要吃不上饭了,还守着那些女子的规矩干什么? 她转身回屋就抱出了家里存钱用的木匣子,放在桌上,说道,“娘,你不让我日日想着赚钱,那难道咱们一家人以后要饿着肚皮吗?” 刘氏皱了眉头,“你这丫头,怎么和娘说话呢,家里有田…”她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咽了回去,原来林岚已经打开了那匣子,里面除了六七枚铜钱,再无它物。 林父在世时,家里的钱财一直都是他在掌管,刘氏只负责一家人的洗涮、饭食,甚至与村中各家的人情来往,都是林父在张罗。她偶尔上香或者买些女子用物,都是平日做绣活儿攒下的,林父也常给她银钱零用,所以她虽然知道家里贫寒,却不知道已经穷到了这个地步。 转念想想,大儿走时就偷了二两银,夫君病重,花的药钱,好像还是女儿瞒着夫君从任老爷子那里收下的,夫君去后,买棺材发丧,事事都要银子,家里怎么可能还有存钱,怪不得女儿心心念念总说要赚银钱? 林岚见母亲脸色不好,但还是忍着心疼,添了一把火,“再有六七日,学堂里就要交束脩了,怎么也要二百文,紧接着就是中秋节,先生那里也要送节礼,还有咱们本家的九爷爷那里,爹爹过世时,他家几个叔伯,没少帮着张罗,也该备份礼送去。前院刘二奶奶家小姑姑要出嫁,也要去添妆…” 刘氏脸色越来越白,强撑着起身,回了屋,林岚心里有些后悔,小心翼翼贴在门上听着娘亲动静,果然很快屋里传出低低细细的哭泣声,惹得她鼻子一酸也掉下眼泪来。 如若娘亲不能认清家里的窘困,就不会同意她做买卖,还要日日比照那些大家闺秀的规矩约束她。其实,就算她真被娘亲教导的成了举止得体,规规矩矩的女子,没有丰厚的嫁妆,没有个富贵的娘家撑腰,她嫁到婆家去还是要被人家欺负。况且,以家里目前的状况,恐怕规矩还没学完,就要饿死了… 林夕背着书包同狗剩儿一起下学回来,就见姐姐坐在院门前,拿着树枝在地上乱划,颇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心里就是一惊,要知道就算爹爹去世,娘亲病倒的时候,姐姐每日给他做饭洗衣,送他上学堂,也从来没有这般模样,难道家里又出事了。 他磕磕绊绊的跑上前去,怯怯问道,“姐,姐,家里…” 第十章 花窖里 更新时间201267 22:38:27字数:3046 林岚正自责懊恼,突然听得弟弟声音,抬头一看他脸色不好,就问道,“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林夕立刻放了心,摇头道,“没有,姐在等我?” “当然,饿了吧,姐做好饭了。” “嗯。”姐弟俩进了院子,洗手摆饭桌儿,林夕就要去叫娘亲吃饭,林岚却拦了他,“先吃吧,吃完你去找狗剩儿玩一会儿,姐和娘有事要商量。” 林夕懂事的点点头,有心想问问要商量什么事儿,难道他不能听吗,但是想想姐姐先前的脸色,也就低头默默吃饭了。 姐弟俩吃过饭,林夕出门去玩耍,林岚找了只陶碗,盛了半碗糙米饭,盖了半碗菜,推开了西屋门。 刘氏正坐在炕上望着窗外发呆,扭头见女儿进来,就掏出帕子擦掉眼泪,勉强笑道,“岚儿来,娘正好要找你说话。” 林岚坐到炕边儿,“娘,先吃饭吧,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不,还是现在就说吧。”刘氏坚持,拉了女儿坐到她对面儿,“以前你爹活着,什么事都是他做主,等他走了,娘又躺了两个月…说实话,娘真是没用,只知道日日死守着规矩,就没想过,家里如此穷困,以后你出嫁,嫁妆要从哪里出,小三儿读书科考的银子又怎么办。娘啊,左右也是个没主意、没本事的,你如今又跟着花仙学了本领,想做什么就做吧,多给自己攒点嫁妆银子,也给小三儿的前程铺铺路。娘就给你们做饭洗衣,照料你们生活,等将来到阴间见到你们爹爹,我再跟他认错。” 林岚赶紧劝慰,“娘不要这么说,没有娘亲养育教导,我和小三儿怎么能被乡亲们夸赞懂事?女儿就是学了再多本事,也要娘在旁边帮忙把关啊,将来娘还要给我置办嫁妆,还要看着小三儿考状元呢。” 刘氏听了这话果然脸色好了一些,“岚儿,你以后赚钱养家,娘不拦着你,但是也要时刻记得守好女子的本分,你将来嫁人,嫁妆丰厚,在婆家能好过些,但是规矩也不能不懂。” “是,女儿一定不会让娘亲丢脸。” “你现在年纪太小,如若做事出格,会遭人家闲话,所以有外人问起,什么事情都往娘身上推,娘给你挡着。” “知道了,娘。”林岚又是欢喜,又是感激,伸手抱了刘氏的胳膊蹭了两下儿。 刘氏嗔怪道,“这么大了,还和娘撒娇?”她的嘴上这般说着,脸上却满是宠溺慈爱。 母女两个又说了几句话,林岚就跳下了地,“娘,你先吃饭,我去花窖看看,能不能找些卖钱的药材,怎么也不能耽搁了小三儿交束脩。” “去吧。”刘氏应了,低头端起碗,到底还是自责自己没尽到一个母亲的本分,长长叹了几口气。 林岚在门外听到,就琢磨着以后一定要多拉着母亲做事,让她知道自己很重要,否则今日这事郁结于心,时间长了容易憋闷出毛病的。 她回屋唤了五小,欢欢喜喜去了花窖。 林父是个勤快能干的,因为家中贫寒,他读书又没有悟性,所以少年时就进城跟着花匠学了手艺,回家后自己动手建了花窖,平日种田,闲暇伺弄花草,每到冬日也能添些进项。 这花窖坐北朝南,有三间房那么大,后墙是用极厚的土坯砌了两米高,左右两面都是梯形,上面用手臂粗的木头搪了棚顶,抹了黄泥,附上厚厚的茅草,坡形那边则是找木匠打成了窗户模样,上面都是巴掌大小的方格子,糊了一种从南方商人那里买来的油皮,据那商人说这是海里一种大鱼的皮,他也是从渔民手里收来的,见商队车上有空处,就运来试着卖卖,可惜,这东西不透气又薄,无人问津,正巧林父看中了,就只要了一两银,甩麻烦一般给了林父。 于是林家的花窖冬日就比那种糊了白棉纸的保暖许多,这鱼皮颜色接近透明,又极有任性,阳光照上去很容易就透进棚子里,又不容易被风鼓裂。 林父手里没有多少银钱,一直就只能养些长寿菊啊、茉莉、蟹爪莲之类的普通花草,像牡丹和茶花、朱顶红、兰花等很少。 花草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还有三分之一则是种了许多药材苗,靠山吃山,翠屏城周围山多山险,多产药材和毛皮,林父不会打猎,上山就是采药,卖给城中的药铺,有时候看着药苗太小,就连根儿带土挖回来种在花窖里,时日久了,也积攒了几百株那么多,品种很杂。 最后的一块地方,一直都在空着,林父为了冬日时省柴禾省力气,就在中间砌了道窄墙相隔,青砖的烟道也没有通过去。 不过这样的情况过些日子就会改变了,因为这里以后就是种菜园区,想着以后会有无数嫩绿的青菜涨起来,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林岚就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不过今日她主要还是奔着那些药苗来的,怎么也要在里面找出一株珍贵些的,然后立刻换成她的创业基金,至于如何转换嘛… 她扭头看了看飞舞在花朵上,四处寻找花蜜的金猪儿,挑眉一笑,这小胖子吃了那么多蜜糖,也该出把力气了… 林岚蹲在土埂上,眼睛仔细在药圃里搜寻了好半晌,还真被她发现一株好药苗。那是一株千环草,据说这药材每长一年茎干上都会增加一个圆痕,超过百年的就算是珍品了,拿到药铺去,怎么也能卖几十两银。只是,眼前的这棵才只有三圈儿圆痕,却是一两银都卖不到的。 “海子,金猪儿,你们过来!” 几个小娃听见姐姐召唤,各自从花花朵朵上飞过来,墨墨停在姐姐肩头,“姐姐,有虫在吃茉莉芯儿。” “啊,茉莉生虫了吗,哪一株儿,一会儿带姐姐去看。” 墨墨摇头,酷酷挥了一下小剑,“解决了。” 林岚立刻夸赞道,“墨墨真厉害,姐姐怎么忘记墨墨的本领了。谢谢墨墨。” 墨墨小脸儿微微红了,“不客气。” 林岚转向金猪儿,示意他落在她手心里,说道,“姐姐还没见过金猪儿的本领呢,今日正好有事,金猪儿帮姐姐个忙,好不好?” 金猪儿难得被姐姐如此郑重的拜托帮忙,喜得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这事儿很重要,金猪儿如果成功了,姐姐就给半碗蜜糖,让你吃个够。” “哇,哇,金猪儿要吃蜜糖!”金猪儿一听有半碗蜜糖,欢喜的蹦了起来,显然对这奖励很是满意。 林岚托了他到那株千环草前,“帮姐姐把这株药苗变大吧。” 金猪儿立刻飞了起来,小翅膀煽动着却没有像海子一样跳舞划字,反倒是小手动个不停,偶尔肥嘟嘟的小屁股也会扭动两下,空气里眼见着就有星星点点的白光,向那株千环草聚过去,看着好似极容易的样子。但是林岚却眼尖的发现金猪儿的脑门上出汗了,天啊,这法术不会伤了这小子什么元气吧。 她也顾不得去看那千环草是否变了模样,拎了海子到手上,问道,“海子,金猪的法术会不会伤身体啊,他上次把什么花花变果果,也累的出汗了吗?” 海子不屑的撇撇嘴,“上次他把金果吃光了,怕妈妈责骂,才施法术把另外一株金花催成果子的,后来睡了半年才醒过来。” 林岚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那什么金花到结果要多少年?” “一千年。” 林岚眼前一黑,立刻惊喊,“金猪儿,只要一百年!” 金猪儿正累得小脸儿通红,听了这话,立刻慢了下来,很快就停了手,摇摇晃晃的飞了回来,好似很困倦的揉揉眼睛,“姐姐,金猪儿的蜜糖!” “有,有,姐姐给你一碗!” “姐姐真好…”小胖子没等说完,就噗通一声落在林岚手心睡着了。 林岚可吓坏了,想摇晃他问问怎么样了,又怕伤到他,差点急得吐血。 海子几个却没有半点儿着急的模样,妃妃和翠翠飞了过来,咯咯笑着,“姐姐别着急,哥哥睡几日就醒了。” 墨墨也道,“他还要吃蜜糖。” 海子好似生怕林岚不信,上前拍拍金猪儿的肚子,说道,“姐姐你看,他的肚子还在动呢。” 林岚仔细一看,确实,金猪儿那白生生,圆鼓鼓的小肚皮的在上下起伏着,再看他脸上,小嘴儿还不时吧嗒两下,好似梦里都在吃着什么美味一般。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虽说银子重要,但也不能伤害几个娃娃啊,这次实在是莽撞了,没有事先问明白,就以为那花花变果果不过就是一年时间,还琢磨着要怎么诱拐金猪儿多施几次法术,哪知道娃娃们家里的果子也与凡间不同,居然要一千年才能结果,差点就出了岔子。 金猪儿睡上半年,对身体没害处也就罢了,但是她拿着千年生的奇药也不敢去买啊,怀璧其罪的道理,在哪个时空都是适用的,她们一家孤儿寡母,可容易招祸啊。 第十一章 进城 更新时间201267 22:39:18字数:3014 林岚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把酣睡的金猪小心翼翼的放在荷包里,然后去看那千环草,果然已经长到半尺高了,茎杆儿也变得像成|人拇指粗细,色泽暗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幽光。 林岚把数圆痕的任务交给几个小娃,就去门口处翻了个半尺深的陶制花盆,拎着木铲子,把草药连根带土的一起挪到盆里。 几个小娃争先恐后的报着数,妃妃和翠翠说有一百四十六圈儿,墨墨和海子则坚持是一百四十七,兄妹四个吵成一团,林岚笑眯眯听着,左右差不过一年,与卖价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妃妃吵得累了,就坐在姐姐肩头,见她往陶盆里加土,就说着,“姐姐,别忘了给草草浇水,草草说她渴了。” “哦,渴了,姐姐这就…”林岚只顾盘算要把这千环草卖多少银子,还以为是妃妃要喝水,顺口答道一半,却突然听出不对劲来,“妃妃你是说,这棵千环草要喝水?” 妃妃点点头,小手指了那千结草,“草草还在同我告别呢。” “你能听懂草木的语言?”林岚捧了妃妃到眼前,惊喜的问道。 “翠翠也能,但是哥哥们不能,母亲说,这是她给女儿们的特别礼物。” 翠翠闻言也飞了过来,笑道,“哥哥们当时好嫉妒呢。” 墨墨翻了个白眼儿没接话,海子却跳了起来,“谁嫉妒了,我们才不喜欢和花花草草说话呢。” 林岚捧了两个小丫头在各个花盆间走了一圈儿,收获了无数信息,那几株长寿菊要晒太阳,茉莉花向墨墨道谢,前些日子她放在阳光最好位置的碧玉兰则嚷着她要被晒干了。 林岚一一满足了这些花花草草的要求,果然,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花窖里好似比刚才生机盎然了许多。 忙完这一切,回去前院时,刘氏已经做好了晚饭,林夕正要去花窖找她,一家人团团围坐吃了起来。 刘氏见女儿眼角眉梢都是笑,猜测她必定是找到了什么好法子,于是问道,“怎么,在花窖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嗯,娘,爹爹留下的那些药苗里,有一株千环草好像是百年生的,明日娘与我进城去卖掉吧,怎么也能有几十两银。” “几十两?这么多?”刘氏惊得筷子都掉了下来,她绣一个荷包也就是七文工钱,这是多少个荷包钱啊。 林夕倒没想那么多,单纯的因为家里要发财了而欢喜,“太好了,先生昨日就说要收束脩,学堂里就我没交了。” “你这孩子,昨日怎么…”刘氏说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小儿必定是知道家里穷困,才瞒了下来,不想她跟着忧心,原来连小儿子也比她这做娘的懂事啊。 “明日上学,你与先生说,后日就把束脩送去。姐姐明日卖了银钱,再给你添两支好笔和一身新衣衫。”林岚没有注意到娘亲的脸色,同弟弟一起笑着,商量着要添些什么物件儿。 刘氏暗自叹气,给儿子和女儿各夹了一筷子菜。 “娘,本家叔伯那里要送些什么谢礼,你也要想想啊,明日咱们一起买回来。” “好。” 一家人吃了晚饭,各自睡下,对于明日都是又盼望又激动。 次日一早,林夕一步三回头的上学去了,林岚把窗子开了个缝隙支好,又在碟里留了足够的蜜糖,叮嘱几个小娃,不可以跑出院子去玩,然后就把那盆千环草放在竹篮子里,与母亲一起拎着进城。 村里正巧有人赶着牛车进城去卖菜,林岚嘴甜,伯伯大娘叫了两句,就搭了顺风车。 那家的妇人看她小小的身子,把大竹篮抱在怀里,篮子上还蒙了块白色的棉布,好似生怕被晒坏了一般,就打趣道,“二丫头,你这是抱着什么宝贝呢,这般金贵?” 林岚甜甜一笑,“我和娘要去城里走亲戚,给长辈带了盆长寿花儿。” 长寿花儿,在大王庄周边长有许多,叶子椭圆,层层叠叠,开着水粉色的小碎花儿,勤快的妇人常常春天时挖几株回去,夏季开了花,也点缀着院子极好看。 说起来也奇怪,这花儿只长在大王庄周围,翠屏城别处却没有,所以,也算是大王庄的特产,村人走亲戚时带上一盆也算个玩物儿,所以,那妇人就收了好奇心,赞了一句这孩子是个知礼的也就不再问了。 十几里路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刘氏母女在城门口下了车,道谢之后,就拐去了城西,那里有一条街,开了许多贩卖药材的铺子,也有几家医馆,算是翠屏城里的药材集散地。 刘氏平日难得进城一次,今次又是售卖东西,心里很是紧张忐忑,拉着女儿的手心,都出一层细汗。 林岚心疼她,就说道,“娘,我去找人打听两句,咱们去最大、口碑最好的铺子,也省得不懂行情吃亏。” 刘氏点头,林岚就让她护着花盆站在街边,然后挑着面色和善的路人,问了两三个,都道街尾的百草堂,最是公道,童叟无欺。 于是母女两个就拎了篮子向街尾走去,那百草堂是个三间的大门面,褐色的门窗,糊着雪白的棉纸,很是干净宽敞的模样。其中两间做了医馆,有个白胡子的老大夫坐在大堂中间给人诊脉,身后就是乌木的柜台和高高的药柜子,五六个小药童穿梭在里面,称药、包药,忙个不停。 剩下那一间则摆了桌椅茶具和高脚几之类,显见是平日里用来谈药材生意的地方。 林岚拉着刘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个青衣小药童就跑了过来,问道,“请问嫂子这是要诊病啊还是抓药啊?” 林岚听得他语气还算客气,心下满意。刘氏却极紧张,磕磕巴巴说道,“啊,我们,我们是要卖药…” “卖药?”小伙计仔细打量了刘氏母女的衣着和手里包裹的极严实的大花盆儿,说道,“我们这里只收晒好的成药。” 刘氏立刻红了脸,转身就要拉着女儿出去,林岚无奈,只好开口说道,“这位小哥,不是所有的药材都是晒干了才能入药的。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她说着就掀起了那棉布的一角,露出里面一截暗红的茎杆儿,小伙计还没等说话,旁边那白胡子老大夫,已经大步迈到了跟前,张口就问道,“这可是千环草?” 林岚点头,四下扫了一眼,见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这处的动静,就笑道,“老爷子如若有意买下,咱们就找处清净地儿说话吧。” 那老大夫是个眼力好的,听得林岚开口说话,刘氏反倒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模样,就猜到这家是女娃做主,心里越加觉得有趣,就吩咐那小药童,“去把柳生叫来看诊”。 小药童应声小跑而去,老爷子就把林岚与刘氏引到了旁边的那间会客厅,房门关上之后,刘氏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林岚知道娘亲脑子里根深蒂固的那些规矩又在作祟,连忙低声在她耳边说,“娘,财不露白。” 刘氏这才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老大夫给她们母女倒了茶,寒暄几句,就与林岚攀谈起来。 原来他就是这百宝堂的东家,年轻时因为医术学的好,赚了诊金就开起了这药堂,后来年岁渐长退居后宅养老,平日伺弄药圃打发空闲,今日一时手痒来大堂坐诊,结果就遇到了刘氏母女上门。 林岚听得这老大夫言语间很是和善,不像那大j大恶之人,就干脆揭了白棉布,笑道,“赵爷爷,你看这株千环草值多少银子,我家里需要银钱给弟弟交束脩,如若老爷子给的价格公道,我和娘亲就不去别家问询了。” 赵老爷子听出她话里的别意,点头笑道,“我们百宝堂可是口碑最好的,不会骗你这小丫头就是了。” 说着他站起身,围着那株千环草仔细辨认,半晌惊讶道,“小丫头,这千环草在哪里挖得的?品质比普通的要好不少,如若入药,药性也定然不错。” 林岚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就落了地。她原本还担心这药草被金猪用了法术,有些类似于揠苗助长,恐怕比之正常经过岁月洗礼的要差许多,没想到结果居然完全想反,难道金猪儿的法术还有提升药草品质的功效? “老爷子,这是我爹爹前两年从山上挖回来的,一直种在花窖里,如若不是家里却里银钱使用,我和娘亲也不会舍得拿出卖掉。” 赵老爷子见刘氏脸上明显带了抹悲色,猜到这小丫头口中的爹爹一定是不在了。医者父母心,他也忍不住有些唏嘘同情,就说道,“老夫那药圃里还真没有年份这么久的千环草,这药苗老夫收了,市价是五十两,你们这株品质着实不错,就再给涨二十两吧,总共七十两,小丫头觉得如何?” 林岚心里默算,与她先前估计的价格也差不多,于是点头,“好,谢谢老爷子。” 第十二章 满载而归 更新时间201267 22:40:11字数:3197 赵老爷子摆手,“老夫还要谢你送来这么好药苗呢,以后再有这样的好药,尽管送来,银钱不必担心,保证高于市价。” 林岚欢喜应下,先拉个关系户,以后万一再有缺银子的时候,说不得还要打花窖里那些药材苗的主意。 赵老爷子开门唤了个小药童,仔细吩咐了两句,很快那小药童就端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了一只灰色布包。 赵老爷子示意林岚打开,笑道,“特意给你们换了一些散碎银子,省得花用时遭贼。” 林岚低头一看,果然里面是六只银锞子和六七块碎银,就把碎银拿出来放进刘氏的荷包,然后把灰布重新裹好塞到了自己怀里。 赵老爷子看得又笑了出来,这小丫头真是个有趣的。 林岚与刘氏起身告辞,出了药堂,走出半条街,刘氏立刻领着女儿拐进一处僻静地方,低声说道,“快把银子给娘拿着,你太小了,别丢了。” 林岚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娘,我是小孩子,没人会想到我身上带了银钱,反倒更安全。倒是娘,别总回头探看,容易惹人瞩目。” 刘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伸手拍了女儿的背,“你这丫头,还教训起娘了。” 林岚知道娘是得了银钱,想着林夕的束脩有了着落,心里欢喜,说话才这般难得带了些打趣的口气,于是就抱了她的手臂撒娇,“岚儿才没有,娘冤枉人家。” “好,好,是娘错了,娘的岚儿最聪明了,走,去布庄扯料子,娘给你和小三儿都做身新衣。” “我不要,娘还是给自己做一身吧。” “娘都老了,还穿什么新衣裙,还是你们姐弟穿吧。” “娘才不老,整个大王庄里,就娘最美…”母女两个都是心情大好,牵着手在城里逛了足足一个多少时辰,买的物件儿一篮子都装不下,只得在街边又买了个竹筐,刘氏把稍稍值钱的布料等物放进去,背在背上,篮子里只留了些一瓶灯油和半包粗盐,让林岚拎着。 娘俩往城门走时,路过一个卖糖果的摊子,林岚就说要买一些回家,刘氏想着她这一阵子似乎很爱吃甜的,再说家里还有小儿子在盼着,就花了二十文,买了一斤花生糖,一斤芝麻糖。 结果走了几步又见一家肉店,林岚闹着还要进去,刘氏就沉了脸,“岚儿,不可再胡花银钱了,以后还要过日子呢。” 林岚望着肉铺里挂着的那些肉,有些咽口水,林父活着的时候,隔上半月还能见到些肉腥,自从他病去后,一家人已经吃了三四个月的素了。不只她馋得慌,林夕那小身板也要补补才行。 “娘,女儿以后还会赚更多的银子回来,咱们今日就买些肉回去吧,小三儿身子不好,又是长个子的时候,给他也补补吧。” 果然提起身子不好的小儿子,刘氏心软了,想了想道,“就买一条吧,肥一些的,回去还能榨些油炒菜。” 母女俩进了肉铺子,那卖肉的是屠夫娘子,听得林岚问起价格声音清脆,模样又娇俏可爱,直叹气说家里养了三个小子,就是没生个女儿,还是女儿贴心,末了,给刘氏称好二斤肉,用油纸包了,还多送了两根腿骨,说给林岚熬汤喝。 林岚投其所好,说了好几句恭喜发财、生意兴隆之类,把老板娘乐得眉开眼笑,一迭声的说,以后买肉就到她这里来,保证给她挑最好的。 进城时搭了牛车,回去时步行,还背了东西,自然要慢上许多。林岚和刘氏都累得够呛,路上歇了两三次,太阳都过了正中才到家。 林夕站在院门口,脖子都要抻长了,一见娘亲和姐姐回来了,立刻飞奔过去,喊道,“娘,你们怎么才回来?” 说完又扑到林岚身边儿,贼兮兮的道,“姐姐给我买啥好吃的了?” 林岚屈指去敲他的脑门,嗔怪道,“你是想我和娘啊,还是想好吃的?” “都想,都想。”林夕被姐姐揭穿了小心思,有些脸红的挠挠脑袋。 林岚刚要掀篮子给他拿块花生糖甜甜嘴巴,就见隔壁的狗剩儿娘正在院门前,她立刻就放下了手,狗剩儿是个好孩子,可惜他这娘却是个典型的长舌妇,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儿,若是被她知道了,不过半日就能传扬的满村皆知。 当初林武悄悄跑出去学艺的事,也是被她听见传出去的,村里有那嘴损的,说得很是难听,否则林老爹也不能被气倒,自然后来也不至于病重去世。 当然,林岚也知道,她这么想有些偏激,老爹主要死因,还是因为大哥林武,但是见了这个妇人她还是难免心里不舒服。 狗剩儿娘见林家母女背上手上,大包小包的,那眼睛恨不得能长出个二尺钩子,好好翻翻那竹筐和篮子都有啥才好,可惜,她也知道人家不待见她,于是,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呦,林嫂子这是进城了,都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刘氏鼻子里哼了一声,根本没搭理她,径直回了自家院子。 林岚却装作拎不动的模样,放下了篮子,正好露出里面那条肉,笑道,“陈婶子,今日怎么这么有空闲,我和娘亲进城去卖绣活儿,顺便买块肉皮回来,堵堵小人嘴,要不然这日日有小人在旁边念念叨叨的,她不怕遭报应,我们还嫌吵得慌呢。” 说完,拎着篮子就回家去了。 “堵小人嘴”是村里的一个习俗,如若哪家觉得犯了小人,就扎个稻草人,把肉皮堵在草人嘴里,意思是活活憋死那小人。林岚刚才没明说,但是傻子也能听出来,是在暗指陈氏碎嘴,以后一定会遭报应。陈氏没打探到什么消息,反倒被气得脸色铁青,一甩院门就回了屋子。 狗剩儿爹正在院子里修补粮囤子,见她如此就呵斥道,“摔门做什么,谁又惹你了,成日长了张臭嘴,就知道走东家串西家,看你以后臭了名声,谁还敢娶咱们闺女。” 陈氏在屋里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但是看着坐在窗前绣花儿的女儿,到底还是心里有些犯嘀咕,闺女也八岁了,只比刚才那死丫头片子小两个月,可惜人家那个小嘴跟刀子似的,自家这个连说句话都脸红,以后可别找的婆家也不如那个,看样子,她以后要多留意一些,给闺女先踅摸个好人家… 林岚进了院子,走到门 五福盈门第4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门前时见到自己屋子的窗扇边,露着一排四个小小的脑袋,各个笑嘻嘻的看着她,她忍不住挥了挥手,又比着食指到唇边“嘘”了一声,四个小娃儿会意,立刻齐刷刷的躲了回去。 林夕迎过来,埋怨道,“姐姐走的真慢!” “你是急着要吃东西吧。”林岚瞪了弟弟一眼,伸手揭开篮子上的白棉布,打开油纸包里的糖果,捏了一块在手里,一边往自己屋走,一边说道,“只许吃两块,小心烂牙。” 林夕早已抓了一块大嚼,哪里还听得进去。 林岚关上门,立刻受到四小的热烈欢迎,在接受了四个热情的香吻之后,就把芝麻糖放进了碟子,四小欢呼着飞了过去,欢快的吃了起来。 林岚想起还在睡着的金猪儿,就拿了指甲盖儿大小的一片,在他的鼻前挥动,可惜这最贪吃的小胖子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看得她一阵心疼,暗暗决心,等他醒了一定要什么给什么,日日把他泡在蜜糖里打滚都行。 海子看见姐姐脸色不好,就抱了块糖飞到她肩头,一边咔嚓咔嚓咬着一边说道,“姐姐别担心,明日弟弟就醒了,母亲说过弟弟睡觉就是在恢复法力。” “明日就醒了!”林岚大喜,心里顿时轻松许多,仔细想想也是,凡间的药草怎么能同他们家里的那个金果比,耗费的法力自然也不会太多。 明早儿可要记得先倒碗蜜糖出来,小胖子醒了,让他先高兴高兴。 待她换了衣衫出去,刘氏已经下厨做饭了,母女俩摘菜切肉,又蒸了一小盆糙米饭,很快饭菜就端上了桌儿。 林夕见到大海碗里的豆角炖肉,眼睛亮得像要着火一般,扑上去嗅了又嗅,看得林岚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拉了他去洗手,然后等刘氏坐下,姐弟俩才动了筷子。 林夕扒了口饭,刚要去夹菜,姐姐和娘亲已经各自夹了一块肉放到他碗里了,喜得他眉开眼笑,大口吃了,直喊着,“真香,真香。” 刘氏给女儿也夹了一块,笑道,“香就多吃些,你姐姐惦记你身子不好,缠着娘在肉店门口不肯走,这才买了条肉回来,足足花了二百多文啊,够咱家一个月的油盐了。” “娘,钱是赚来的,不是攒来的,该花的时候要花。小三儿吃了肉,身体好了,冬日少染两次风寒,只药钱就省下来了。” 刘氏想了想,点头,“可也是这么个道理,行,以后咱们家就一个月买回肉吃。” “太好了,娘亲太好了。”林夕欢呼出声,嘴巴上沾了一圈儿油迹,林岚掏了帕子给他擦去,笑道,“那肉铺老板娘还搭了两根骨头,等晚上熬汤给你喝,人家说,多喝骨头汤,能长大个儿。” “那我要喝,要长大个儿,最好像树那么高!”林夕攥着拳头,表达着他迫切想长大的愿望。 惹得刘氏和林岚都笑了起来,“你真长的像大树那么高,恐怕连媳妇儿都找不到。” 林夕挠挠脑袋,“那就比树矮点儿吧。” 第十三章 林九一家 更新时间201267 22:41:13字数:3036 一家三口笑成一团,欢欢喜喜吃了饭,刘氏拾掇完碗筷,就同林岚一起翻捡买回的物件儿,拿着那块石青色的细软棉布,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林岚就笑道,“娘,左右无事,你就先给弟弟裁新衣吧,九爷爷那里我去就好。” 刘氏本就不擅与人客套打交道,相比去串门,她当然更愿意在家给小儿子裁剪新衣,于是叮嘱两句,去长辈家要懂礼数,也就拿了针线筐出来,兴致勃勃开始摆弄布料。 林岚挑了块蓝底白花的棉布,一包半斤重的烟叶子,两封桃酥点心,凑了四样,整齐放到竹篮子里,又换了套干净衣衫,重新扎了小辫子,嘱咐海子几个好好午睡,这才出了家门,一路走向村西的林九爷家。 论起辈分血缘,林九爷与林家老爹只能算是同姓,但是老话儿说的好,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五百年前都是一家,所以当年林家祖父搬过来时,就与林九爷连了宗,平日当了亲戚走动,年节时一起祭拜林家祖先,相处倒也算是亲近。 林老爹在世的时候,也常上门问好,林岚家有个大事小情儿,九爷的三个儿子也常来帮忙,半年前,林老爹一死,刘氏只顾伤心,把人情礼数什么的都扔到了脑后,居然就断了来往。林岚思虑着,他们一家孤儿寡母,在村里总要有些依仗,这才劝着刘氏备礼,赶紧把这门亲接起来。 林家有三子一女,女儿嫁去了外村,三子都已经分了家,今日因为是林九奶奶的生辰,三家就聚回来吃顿饭,以示庆贺。 结果饭桌刚刚撤下去,正喝着茶,林岚就拎着东西上门了。 林家老大媳妇以前也去林岚家走动过,极喜爱林岚乖巧懂事,一见她来了,就牵了她进屋,问道,“二丫头,怎么你自己来了,你娘呢,她身子可是好利索了?” “谢大婶子惦记,我娘好一些了,哪日大婶子得闲了,就去我家坐坐。” “好,好,二丫头就是懂事孝顺。” 说着话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堂屋,林岚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主位后面墙上贴的“寿”字,于是眼睛转了转,立刻就换了说辞,“九爷爷,九奶奶,二老身子一向可好?我娘昨日想起九奶奶寿辰快到了,今日特意进城去买了些吃用之物,要我送过来,也替她给舅奶奶拜寿。” 说着,她就跪倒地上给九奶奶磕了个头,“祝九奶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好,二丫头快起来吧。”林九奶奶被哄得心里欢喜,拉了她到跟前,塞了个红包,“难得你娘还记得我这老婆子的生辰,她在家做什么呢,怎么没来走走?” “娘亲在家做针线了,说她过来有些不方便,就让我来了。” 林九奶奶猜到刘氏是因为新寡之身,怕他们一家人嫌弃,就叹气道,“你娘想得太多了,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替我告诉她,以后常来坐坐。” “谢九奶奶。”林岚再应了,这才转身同屋里的林老大,老二,老三还有他们的媳妇儿行礼问好。 林老大夫妻都是憨厚本分的好人,林老二脾气火爆、仗义,娶的媳妇儿却有些势利眼,喜好传个闲话,不得林家两老的欢心,林家老三手下勤快、心眼活儿,刚娶回没一年的媳妇也是个精明厉害的。 林九爷原本还有些怨怪刘氏不懂礼数,他们一家帮着出殡下葬,忙了三四日,过后她连个谢礼都没有,实在没有把他这长辈放在心里。 今日一见林岚上门来送寿礼,怨气就消了些,再看那寿礼里还有半斤烟叶子,心下就更平顺了,要知道,他的烟叶子可断了六七日了,老婆子嫌贵不肯给买,这下好,瞌睡时有人送枕头,真是巧了,这一包足够他抽上两个月了,于是就开口说道,“二丫头,你爹爹去了,你娘又是个妇道人家,以后如若家里有什么重活儿,就去你几个叔叔家说一声,谁都能帮忙搭把手。” “谢九爷爷惦记,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想求叔叔们帮忙?”林岚连忙道谢,有老爷子这句话在,她琢磨了一道儿的事儿就好办了。 林九爷扫了好几眼那烟叶子,馋得就想立刻点上抽两口,说道,“什么事,快说吧,正好你几个叔叔也都在。” “九爷爷也知道,我家里只剩下两亩薄田,恐怕秋时收的包谷交了税,连肚子都填不饱,小三儿还在学堂里读书,束脩…” “呦,大侄女今日这是跑你九爷爷这儿哭穷来了,我们各家手头都紧,但也没打算去你家借钱…”林老二媳妇才听了几句话,还以为林岚要借钱,立刻开口把话儿堵了回去,她和老二是三兄弟里日子过的最宽绰的,生怕公公婆婆让他们接济林岚家。 林九爷抽出烟袋锅子敲了敲桌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呵斥道,“老二家的,让二丫头把话说完。” 林岚低头,脸色微红,好似有些受了委屈的模样,让林老二媳妇更加笃定她猜得没错,可是林岚却说道,“二婶子误会了,我们家日子是过得艰难,但也没有拖累叔叔婶婶的意思。以前我爹教过我如何养花,我就想让叔叔们帮忙订几只木箱子,我养些花草,卖了也能添些油盐日用,而且,我也不会让叔叔们白做活,我出工钱。” “二丫头,这话外道了!”林老大本来就不喜弟媳妇儿刚才那般尖刻,现在听得只帮着钉几个木箱子,这样的小活计,人家孩子都被逼得要给工钱,这话传出去,村里人还不戳他们一家人的脊梁骨啊。 “都是一家人,帮个忙儿是应该的,庄外到处都是木头,大叔明日就破板子给你钉箱子。” 林九爷也瞪了老二媳妇儿一眼,点头道,“老大说的对,这几日田里也没什么活儿,老二老三也搭把手,你们诚大哥不在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咱们一家不富裕,银钱上帮不了什么,孩子要养花赚个吃用,咱们可不能再推了。” “是,爹。”林家三个儿子都应了,老二媳妇儿伸手去拽自家男人,想提醒他明日要回她娘家帮工,可惜林老二已经开口问林岚,“二丫头,你那箱子要多大的?” “二叔叔,要长一丈、宽三尺、深一尺的就行,花窖里能放下四个。”林岚报出早就计算好的数字,小嘴儿又是利落又是干脆,听得老大媳妇儿笑道,“看把二丫头能耐的,还真有些当家作主的模样,以后你卖花发了财,你娘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老三媳妇儿也笑着附和道,“嗯,诚嫂子养了个好闺女。” 老二媳妇儿撇撇嘴,没有答话。 林岚见事情定下来了,也就不多留,又给众人行了礼这才告辞走了。 林老大惦记上山去踅摸哪里有好木头,就带了两个弟弟也出了门,老大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又帮着婆婆喂了猪,携手一起回家去,老三媳妇儿回头见老二媳妇儿在堂屋里磨蹭不走,就笑着拐了老大媳妇一下,“大嫂,你猜二嫂留下有什么事?” 老大媳妇笑了笑,脸上一副了然之色,“能做什么,还不是惦记二丫头送来的寿礼呗,那烟叶子咱爹要抽,她不敢动,那点心和花布她可能拿回娘家去,这两日她不是一直叨咕要回娘家去吗。” 果然老大媳妇儿猜的半点儿没错,她们刚一出门,老二媳妇就去捣腾那竹篮子里的东西,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看见了,就呵斥道,“你动那篮子做什么!” 老二媳妇儿讪讪的缩回手,尴尬笑道,“啊,娘,我这不是想帮着拾掇拾掇嘛!” 老太太麻利的把篮子拎在手里,说道,“不用你拾掇,你这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快回去喂猪吧,别在这儿杵着了。”说着就要进屋,老二媳妇盯着那篮子里的东西,实在不甘心,就说道,“娘,我和老二明日要回娘家,手头儿太紧,没有银钱买东西,空手回去,又觉脸上不好看,您看,能不能…” “不能。”老太太一听她打这寿礼的主意,当时脸就沉了下来,老二两口子日子过得最宽裕,今日她过寿,老大老三两家都给了二百文钱,就他们拿了一百文,她忍着气没骂他们不孝就算给他们留了颜面,结果她居然还有脸想要再赚些寿礼回去。 “你大嫂和弟媳,一年就回一两趟娘家,就你跑得勤,恨不得日日都回去,家里锄块地也要拎着老二去干,你那兄弟都是富贵人啊,就我家老二是穷女婿,活该出力,是不是?你要往娘家搬东西,就多做绣活儿,自己赚银钱,别闲着就东家走西家串的,那狗剩儿他娘可不是好东西…” “行了,行了,娘,我不就要包点心吗,你不给就不给吧,我回家喂猪了。”老二媳妇被呵斥得脸色铁青,转身就出了门,气得老太太又恨恨骂了几句才作罢。 第十四章 小猪醒了 更新时间201267 22:43:26字数:3076 林老二媳妇儿往家走着,越想越觉得憋气,骂了两句老不死的,又转而开始怀疑。那烟叶子、花布和点心,加一起怎么也要六七百文钱,难道老花匠死后,还给妻儿留了什么值钱物件儿? 晚上睡觉时,她就把这事儿说给林老二听,“孩儿他爹,我怎么觉得林诚大哥家好似发财了,你看二丫头白日给娘拿的寿礼,足有六七百文钱才能买下来,你说他们孤儿寡母的,哪儿来的银钱?是不是?林诚大哥留了什么值钱物件儿啊?” 林老二扯过干布巾擦脚,瞪了她一眼,骂道,“你怎么整日就知道算计人家的事,发不发财,和你有啥关系啊,赶紧倒水去。” 老二媳妇儿撅着嘴,出门倒水回来,又接了话头儿说道,“当初林诚大哥下葬,你和咱爹他们可没少跟着忙乎,他要是留了什么下来,怎么也要分咱家一份儿…” “你可闭嘴吧,人家林诚大哥活着时,也没少给咱家帮忙,他就算真留下了金山银山也轮到你一个同族远亲去分,赶紧睡觉,明日还要上山呢。” “上什么山,你还真打算去给那死丫头做什么木箱子啊,不回我娘家了?我爹娘还等着你去锄地呢!咱爹娘也是,有大哥和三弟干活就行了呗,非拉着你干什么!” 林老二一听这话,是真火了,呼得一下掀了被子坐起来,骂道,“你还有脸说,娘过寿,大哥和三弟都拿二百文,就咱家只送了一百文。如若不是你又把钱拿去给你弟弟还赌债,我至于在爹娘跟前抬不起头吗,以后你给我记着,家里银钱我管着,你再别想摸到一文,想贴补你娘家,自己做绣活儿卖。” 林二嫂一见林老二发怒,也有些害怕,低了头小声说道,“你发什么火啊,以后我少回娘家就是了。” 林老二狠狠瞪了她一眼重新躺下睡觉,林二嫂偷偷拍拍胸脯,也吹了灯睡下。 林岚不知道她就送了些谢礼,就引得林家这么多事儿,甚至给自家也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次日一早起来,她就换了破衣衫,拎着篮子和铲子去了自家屋后的土山,土山不高,稀稀疏疏的长了一片矮松树,年年落下的松针,经过雨水浸沤,腐烂在泥土里,是最好的天然肥料,她预备挖些回去,做种菜的底土。 虽然土山和花窖的距离不远,但她人小力气也小,一篮子土都是半托半拽回去的,忙了整整一上午,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也不过才运回半堆儿。 刘氏做好饭,找到花窖就见女儿跟个泥球似的,满脸满身都是土,一见她来了,伸手去抹头上的汗珠子,反倒画了一脸子。 刘氏心疼极了,拉了女儿回去吃饭,趁她午睡的功夫,自己帮着拎了六七篮子,到底也是累得喘个不停,想起以前林诚还在的时候,她和女儿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累活儿,心里又是想念又是委屈,呜呜咽咽就哭了起来。 林岚睡醒,不见娘亲,就用荷包装了五小去花窖,结果见娘亲哭得伤心,于是跑上前去劝慰,指了那空地说道,“娘,咱家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等到冬日,女儿就在这片空地上种菜,保准儿能卖好多银子。” “种菜?冬天那么冷,种菜能行吗,以前你爹爹也种过,但是根本就不长。”果然刘氏被引得转了念头,不再掉眼泪了。 林岚就笑道,“娘,我爹当时是种在地上的,地气寒凉,菜自然不愿意长。我前几日在书上看了个法子,把土装在木箱子里,举得高些,这样就不怕冻了,保证能种出好菜。九爷家的三个叔叔,这两日就帮我钉箱子呢,如若顺利的话,后日就能送来。” “你这孩子,怎么求人帮忙也不和娘说一声。” “我昨晚没来得及和娘说,九奶奶昨日过寿,三个叔叔都在,我就借机会求他们帮忙了。” 刘氏叹气,“求就求了吧,左右家里现在还有些银钱,哪日再备礼还人情就是了。” 林岚抱了娘的胳膊,笑道,“娘最好了,小三儿午睡要醒了,娘先回去吧,这里也没啥活计了。” 刘氏点头应下,林岚起身刚要送她,突然身子僵了僵,撒腿就往家里跑,刘氏不知出了什么事,追到门口喊着,“岚儿,怎么了?” “娘,我回屋去喝水。”林岚远远答了一句,刘氏立刻黑了脸,低声抱怨道,“这丫头,喝水有什么好急的,平日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 林岚哪里还顾得上娘亲抱怨,冲回家院子,林夕手里抓了两块花生糖正往外跑,姐弟俩撞了个满怀,林岚退后两步,笑骂道,“你这急三火四的,要干什么去?” 林夕贼兮兮看看姐姐身后没有娘亲的身影,就笑道,“姐姐,我拿了两块糖给狗剩儿吃,怕娘看见骂我。” “去吧,娘也不是小气,是狗剩儿他娘…”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见金猪儿已经从窗缝儿里飞了出来,赶紧推了弟弟一把,“快去吧,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夕笑着撒腿就跑了,林岚这才伸手揪下已经抱着她的刘海儿打秋千的小胖子,欢喜笑道,“金猪儿,你什么时候醒的?可是饿了,姐姐这就给你拿蜜糖去啊。” 金猪儿坐在她手心里,咯咯笑着打了几个滚儿,然后抱了一根手指,说道,“我醒了,哥哥妹妹都不在,姐姐也不在!” “别担心,他们都跟姐姐去花窖了。”林岚说话间就进了自己屋子,关严窗户,就把荷包里的几个小的都放了出来。 兄妹五个拉着手,笑成一团,极是亲密欢喜,林岚抱了蜂蜜罐子,狠狠舀了五大勺放进碟子里,唤了他们过来吃。 金猪儿瞄瞄碟子,委屈的撅了小嘴,两只小手食指缠绕着,一副遭了欺负的模样。 林岚连忙托起他,问,“怎么了金猪儿,不想吃蜜糖?那姐姐去给你拿芝麻糖,好不好?” 金猪儿抬头瞧瞧姐姐确实不像耍赖的样子,就飞去抱了她的耳朵说道,“姐姐答应给金猪半碗蜜糖!” 这是嫌少了!林岚真是哭笑不得,托了他下来,点着他的小脑袋,说道,“蜜糖拿出来,你吃不完,就该晒干了,姐姐给你先存在罐子里,你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岂不是更好。” 金猪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就重新笑了起来,飞去姐姐脸颊边亲了亲,“姐姐真好。” 林岚把他又送到碟子边儿,看他欢快的抓起勺子往嘴里舀蜂蜜,忍不住疼爱的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院门外,林夕与狗剩儿肩并肩坐在门外的大柳树下,两人各拿着一片花生糖,吃得咯吱有声。狗剩儿舔舔手上沾的糖末,羡慕的说道,“三子,你姐姐真好,接你放学,还给你买糖片,我姐姐就会绣花,从不跟我玩儿。” 林夕听得小伙伴夸赞姐姐,真是比夸赞他自己还高兴,挺了挺小胸脯,骄傲得说道,“当然,我姐姐最好了,还买了新布料,明日我就有新衣服穿了。” 狗剩儿越发羡慕,但是想想又问道,“你姐姐为啥不留着钱给你交束脩呢,咱们学里就你还欠着呢。” “我交了,早晨刚交的。”林夕被揭了短儿,自觉小男子汉的脸面有失,几乎是立即反驳出声,“我姐姐拿回好多银子,交一年的都够了,我才没欠束脩。”说完,他还是觉得生气,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土,转身就走,“不跟你玩了,我回家背书去。” “哎,三子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说的。”狗剩儿喊了两句,见林夕没有回头,就垂头丧气的回家了。完了,以后三子哥再有点心和糖片肯定不会分给他吃了。 狗剩儿娘正与林二嫂坐在炕上做针线,一见儿子这般蔫头耷脑模样,还以为他受了哪个欺负,赶忙拉了他过来,问道,“狗剩儿,谁欺负你了,跟娘说,娘找他去。” 狗剩儿摇头,“没有,娘,我和三子哥玩了,他没欺负我。” 狗剩儿娘一听儿子没挨欺负,就忍不住骂道,“没挨欺负,你这幅模样是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了老子呢。” 这话可够没脑子的,谁家婆娘说话,好端端的咒自家男人死啊,林二嫂憋笑憋得转筋,一针差点扎到手指头,这要是狗剩爹儿在家,可就热闹了。 狗剩害怕他娘的巴掌落下来,连忙说道,“我惹三子哥生气了,他以后一定不分我好吃的了。” “吃,吃,就知道吃,咱家平日还缺了你吃食了,跟着人家捡什么下眼子食儿,”狗剩儿娘自觉在林二嫂跟前丢了脸,抬手就给了儿子后背一巴掌,“他林家穷的叮当乱响,哪有银钱买吃食,平日不都是你把好吃的分给那死小子,什么时候见他分给过你!” 狗剩儿被打的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喊道,“刚才就分了,三子哥给我一块花生糖片,可甜了,是他姐给买的,他娘还给他缝新衣服呢,就我啥都没有…”说着说着,他就委屈的哇哇哭了起来。 第十五章 长舌妇 更新时间201268 8:00:32字数:3075 当娘的到底心疼儿子,把他揽到怀里,哄了几句,许了晚上切块咸肉给他炖豆角吃,这才哄得狗剩儿止了眼泪,又跑去院子里玩泥巴了。 狗剩娘清咳两句,有些尴尬的说道,“小孩子眼皮子浅,见人家有啥就眼红。” 林二嫂眼珠子滴溜乱转,脑子里想着刚才狗剩儿说的话,怎么想都觉得她昨日的猜测没错,于是扯了狗剩儿娘,低声说道,“妹子,你不觉得奇怪吗?三子他爹刚没半年,家里发丧下葬,把值钱东西卖了个精光,这怎么突然就好似发了财一般,给三子买吃食、买布料的?” 狗剩儿娘眼睛一亮,激动得抓了林二嫂的手,“二嫂子,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家有些不对劲儿,前日狗剩儿还说整个学堂就三子欠着束脩呢,昨日我就见那母女俩从城里回来,买了满满两大筐东西,那小丫头力气小拎不动,不小心撒在我家门前了,我瞄了一眼,只猪肉就割了七八斤,还有好几块布料,点心,买的真是齐全。” “哦,她们母女买了那么多?亏我婆婆还乐得跟朵花儿似的呢,昨日中午我婆婆做寿,我们都去吃饭,那小丫头也拎着篮子去送寿礼,不过就是一小块花布,两封点心,把老太太乐得啊,直夸这家人孝顺知礼,原来是捡人家塞牙缝儿的那点东西啊。” “二嫂子,你说,他家三子爹是不是留下什么值钱东西了?” “不可能,”林二嫂把脑袋摇了摇,撇着嘴很是不屑的说道,“我昨晚问过我家孩子爹了,发丧的时候,差点儿连纸钱儿都买不回来,还是他家老爷子原来的一个什么好友给垫的银钱呢。若是他家里还有银钱,就以刘氏那假清高的德行,还能花用别人的钱?” 狗剩儿娘皱眉使劲儿想了想,半晌才恍然大悟般说道,“你说的那人是不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穿戴还不错,每次来都坐马车,有时候还领着个小男孩儿?” “好像是,老头儿看着身板还挺好,那几日忙乱,我也没顾得上多看,不过听说是住在城里…”林二嫂说着一半儿,就住了嘴儿,瞪了一眼笑得满脸古怪的狗剩儿娘,嗔怪道,“好你个狗剩儿娘,还以为你是个性子直的,居然拐着弯儿的套我话儿。” 狗剩儿娘连忙拉了她,凑在她耳边说道,“二嫂,我可不是套你话儿,你想啊,他家老爷子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什么老朋友上门,银子那东西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没点儿瓜葛谁舍得给啊,再说,刘氏那长相最是狐媚,可招这些老头子喜欢了,她昨日进城一趟,回来就发了财,谁知道她是去干啥了,保不准就是做了什么…” “就是,就是…” 狗剩爹进屋就见媳妇儿和一个婆娘脑袋挨在一处,嘀嘀咕咕,心里就是一阵厌烦,忍不住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准备晚饭?” 两个妇人立刻住了嘴,林二嫂有些讪讪的打了个招呼,“哎呀,大兄弟回来了,我们这做着针线,都没注意时辰,行了,我也回家了,妹子你赶紧做饭吧。” 她说着就收拾了针线筐,告辞回家了。 狗剩儿娘讨好的看了一眼孩子爹,“我们就是说说绣花样子。” 狗剩儿爹黑着脸,狠狠瞪了她一眼,“林二家的,那就是个长舌妇,你整日跟她一起,除了扯老婆舌,还能做些什么?她又跟说你什么了,你个没心眼儿的蠢货,总让人家当炮仗放,这几日不许出门,给我老实在家做活儿,否则打折你腿!” 狗剩儿娘一哆嗦,说实话,她心底实在痒痒想把刚才听得的那些话传出去,可是孩子爹一旦发火是真打她,她也着实害怕,所以只得闷闷不乐应了。 老话儿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狗剩爹想的挺好,媳妇儿不出门就不能传瞎话了,可他忘了,院门开着,拦不住别人上门来啊,第二日他出去借个镐头,就在村南头的大哥家多喝了杯茶的功夫,家里就来了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来的人既然与他媳妇儿交好,自然也不是嘴巴紧的。 于是不过一日功夫,整个大王庄就起了流言。 这个说,林诚家发了大财了,布料和猪肉、点心什么的都成车往家里拉啊。 那个说,亲眼见到林家二丫头背了一筐的金元宝,撒在地上,金灿灿的都能晃瞎眼睛。 还有的说,林九家老太太过寿,她家送的寿礼就值几十两啊。 世人的习性,很多都是气人有,笑人无,如若林家孤儿寡母,穷得揭不开锅,他们兴许还会唏嘘两句,显示一下他们如何心善,但是,人家发财过了好日子,他们就立刻愤愤不平起来,心里无不嘀咕,凭啥一个寡妇都发了财,我们却要过穷日子啊。 各种私心、嫉妒之下,流言也就越来越甚,到第三日时,众人已经在传刘氏做了‘暗门子’,不时进城接两回“皮肉生意”,银钱大把大把的往回赚啊。 这话可就太恶毒了,虽说农家女子要持家,要下田,对于礼教规矩约束的不如大户人家那么严,但是名节依旧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这般生生被人家怀疑,除了以死证清白,简直是别无他法。 所以,当林夕哭着从学堂跑回来,把那些同窗孩子私下骂他的话,学给娘亲和姐姐听的时候,刘氏简直就像被五雷轰顶一般,两眼一黑就倒下了。 林岚也没想到,她不过就是卖了棵药草,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怎么就给娘亲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她来不及多想,喊了林夕一起,费了好大力气把刘氏扶上炕躺好,林夕也吓得不敢再哭了,一个劲儿的抓着刘氏的手摇晃,“娘,娘,你怎么了?” 林岚跑去舀了碗凉水,掐了刘氏人中,待她幽幽转醒,就灌了半碗下去,刘氏总算彻底清醒了,傻愣的坐了半晌,突然大哭起来,“孩子他爹呀,你怎么说走就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要被人欺负死了,多吃块肉,都让人怀疑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林岚被娘亲哭得头疼,劝了几句,她也不听,索性坐在她旁边看着,省得她真寻了短见,然后就拉了弟弟小声问,“你都听人家说什么了,跟姐姐仔细学学。” 林夕小脸儿煞白,抱着姐姐的胳膊,好似这样就能不害怕一般,哆嗦着说道,“他们说,姐姐背了金元宝回家,洒在院门口了,有人看见了,还说,咱家送给九奶奶的寿礼就值几百两,说咱家发了大财,是你跟娘进城赚的,做了什么暗门子…” 林岚生怕刘氏听到更想不开,扭头一看她正哭得认真,想必是没听清,于是放了心,把这些话在脑子里仔细分析了半晌。那院门口撒了金元宝不必说定是隔壁的狗剩儿娘说出去的,至于送去九奶奶家的寿礼,就更好猜了,大婶厚道,三婶精明,除了长舌头的二婶再也没有憋得人选。 她叹了口气,都道远亲不如近邻,她家可真是运气不好,远亲近邻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娘,别哭了,清者自清,这些流言也不过就是大伙儿闲着传传,过几日田里的活计忙了,也就都忘了。咱们只要问心无愧,别人说啥,就让她们说去…”林岚的话才劝到一半,就听院门外,有人大声喊着,“诚嫂子在家吗?” 林岚听出是林大婶的声音,赶忙说道,“娘,你擦把脸,有客来了,我先去迎迎。” 说完,给林夕使了个眼色,就开了里屋门出去。 院门外,林九爷、九奶奶带着三个儿媳妇都站在大柳树荫下,一见林岚出来,林大婶就问道,“你娘可在家呢?俺家明子回家说,小三儿在学里被人欺负了,怕他回来说些什么,惹你娘想不开,这才赶过来看看。” 林岚立刻道谢,引了他们进堂屋安坐,然后倒了凉茶送到各人面前,这才走到屋门口唤道,“娘,我九爷爷,九奶奶和三位婶子来了。” 刘氏已经整理好了衣裙,也擦过了脸,但是眼睛红肿得还是很厉害,众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刚哭过的。 九奶奶就拉了她到身边劝道,“诚媳妇儿啊,你可要心大点儿,你还有儿女要照料呢,就是心里再想不开,再委屈也要忍着。” “是啊,诚嫂子,人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是个明事理的,都能听出那些流言有假,咱还是要好好过日子啊。”林大婶子也跟着劝,说完还给老二老三媳妇使眼色,老三媳妇立刻说道,“嫂子,你将来可是还要享儿女福的,啥都没有儿女重要。” 老二媳妇儿坐在最下边,见到婆婆妯娌都劝着刘氏,那亲热劲儿比待她还强,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酸不溜丢就扔出一句,“哎呀,嫂子别哭了,都说无风不起浪,以后嫂子行事再谨慎些也就是了。” 这话哪是劝慰,明摆着就是说林氏再偷吃要擦干净嘴巴,气得林九奶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第十六章 对质 更新时间201269 8:00:26字数:3074 林大婶子和林三婶子心里也后悔,怎么就没躲开她,让这个大嘴巴也跟来了,今日不管说什么,明日就保准又传的全庄皆知。 林二婶被婆婆骂得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人家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难道还能是假的…” “行了,二嫂,你快别说了。”林三婶看着刘氏嘴唇都要咬破了,连忙拦着她不让往下说。刘氏捶了两下胸口把堵在嗓子那口气吐出来,高声怒道,“他二嫂,你是亲眼看见我偷人了,还是看见我往回拿金元宝了,你凭啥就说不是假的?我日日关门闭户,就怕有闲言,到底是那个死后下拔舌地狱的长舌妇,这般侮我清白,我要跟她对质?” 林老大媳妇连忙劝着,“诚嫂子,你别跟二嫂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口直心快的…” “什么叫不跟我一般见识,我说的有啥不对,村里人连她进城找哪个老头干那脏事都知道…哎呀…死小子,你居然敢打我!”林二嫂说到一半,就觉腰上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低头一见是林夕满脸恨意的盯着她,伸手就要打回去。 林岚一把就拉过弟弟,说道,“二婶,小三儿不过听了你说的那些污言秽语被吓得崴了脚,这才碰到你了,婶子怎么和他一个六岁孩子计较。” 林九爷本觉这事他一个长辈不好插嘴,刚才也是担心刘氏寻短见才跟着来的。此时一听二儿媳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话太过难听,还要打孩子,就沉了脸呵斥道,“老二媳妇,你闭嘴,不愿意在这呆着,就回去!” 林二婶三番四次被公婆呵斥,再一看妯娌眼里好似都有些嘲笑之意,心里怒气上涌,就口不择言起来,“你们就知道骂我,她个寡妇做了那脏事,你们怎么不说,等哪天村里人再传老林家媳妇都不是好货,连累咱家闺女嫁不出去,儿子娶不到媳妇,我看你们怎么办?” 不得不说,她这话还真戳到了林家几人的心头肉,名声这东西真是太重要了,外人可没多少知道他们与林诚家只是连宗,万一外头各村,传来传去,只说大王庄林家媳妇儿如何不清白,他们一家也要跟着倒霉啊。 林岚一见她们几人都变了脸色,心下就是一紧,若是他们几家都不出头为娘亲说话,外人更会误会是娘亲真做下了什么脏事儿,以至于本家都不护着她了。 她连忙抱着娘亲和弟弟,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这世道真是没天理了,我和娘亲弟弟关门过日子,也要被人家辱骂,也不知道是谁…是谁传的瞎话,连我送到九爷爷家的寿礼都说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亲眼看见一般…,明明当时只有几个叔叔婶子在啊,难道是几个婶子…” 林九爷听了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当日给老婆子做寿,确实只有几个儿子媳妇在,没有外人,难道这流言还是出自自家人嘴里不成? 他这般想着就看向三个儿媳,林三婶子最精,一见公爹的眼神就明白何意,连忙说道,“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就在家里哪儿没去,只帕子都绣了七八条。” 林大婶子也道,“这几日孩子爹和二叔、三叔订箱子,我日日在家伺候茶水吃食,也没出过家门。” 她一说完,众人的目光就齐齐转向了林二婶子,毕竟她平日最喜走家串户,若是真有闲话传出去,多半就是她。 林二婶子一见大伙儿都瞪着她,就辩解道,“我也忙着做针线,没出过几趟门…”到底她还是有些心虚,说着话的时候,眼珠子乱转,不敢看向众人。 林岚越发认定是她传了瞎话,于是就说道,“一定是二婶子,二婶子和人家说我送了绸缎,送了金银首饰,足足有六七百两!” 林岚把最后那‘六七百两’几字,咬得特别重,特别大声,果然,林二婶惊慌之下,脱口而出,“没有,我只说值六七百文!” 说完,她立刻就捂了嘴,这可真是露馅儿了,她使劲往后靠了靠,缩着肩膀不敢抬头。 林九爷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居然对长辈撒谎!谁给你的胆子,家里收个寿礼你都能传的满村皆知!” 林九奶奶也骂道,“都是一家人,别人传闲话,还要帮着拦一拦,你可倒好,长了张臭嘴,日日就知道出去瞎说!那些败坏你诚嫂子名声的话,是不是你出去说的!” 林二嫂见公婆是真发怒了,也有些畏惧,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是隔壁狗剩娘说的,她说,亲眼看见二丫头背着金元宝回来!还说有老头儿上门来!” 林九爷虽然恼怒这儿媳妇长舌,但是到底不想让她背个祸害自家人的名声,况且还是当着刘氏母子三个的面儿,若是坐实了,以后也就没法相处了,于是一听得她这么说,立刻就让林老大媳妇去隔壁找狗剩儿娘来对质,坚持要为刘氏做主。 林大婶子出门转去隔壁,正见狗剩爹张大全在劈柴,就问道,“张兄弟,你家狗剩儿他娘在不在?” 张大全抹了把汗珠子,笑道,“是林大嫂子啊,狗剩儿娘去前院借绣花撑子去了,你有事?我去喊她回来。” 林大嫂子本来打算自己去找,但一想这狗剩儿娘可恶,就不想便宜她,于是装出一副为难的说道,“是有点儿事,隔壁诚嫂子这几日被人传流言辱了清名,正闹着寻死以证清白,我家二嫂说起,你家狗剩儿娘问起过她一些事,怕是与这流言有关,我家公婆要为诚嫂子做主,就使我来请狗剩儿娘问两句话。” 这话说的客气委婉,但是傻子也能听出来,林家就是怀疑狗剩娘传出的这些流言,要逼死刘氏。大伙都 五福盈门第5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都住在一起,互相难免有些磕碰,吵吵闹闹也没啥,但是一旦要逼死人,这可是大事儿了。 张大全想起那日林二嫂确实与自家婆娘聚在一起嘀咕,恐怕这事真有自家婆娘的份儿,但是转念又想,这几日他拦了自家婆娘不让出门,她也没什么机会传闲话啊,想到这里,他就道,“我家狗剩娘这几日都没出门,恐怕不是她传的瞎话,我这就找她回来,当着九叔的面说个清楚。” 说着,他就扔下林大嫂,径直开门去了前院王家。 王家房子盖得靠后,邻着后街近,就在墙上开了个小角门,张大全喊了两声没人答应,他就自己开门进去了,拐到正房前,正听见窗子里有人说话,“你们不知道啊,那金元宝撒得满地都是,我一问,那二丫头还急着捡,说是有人送的,呸,谁家金子是大风刮来的,没尝到点甜头儿,能这般大方?要我说那老头儿都那么大岁数了,不见得还能耍啥威风,不过是摸两下,亲两口,这买卖可是稳赚,刘氏真是会算计…” 这时好似有人不相信,低声嘀咕了句什么,女子声音立刻又拔高三分,“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前日王婶子到我那借把盐,我说给她听时,她也不信…” 这女子的声音尖细,微微带了些南边儿的口音,不用多分辨,张大全只听一句就知道,这是狗剩娘在说话,原本他还想着,虽然她喜欢传个瞎话,但是这次肯定是林家冤枉她了,毕竟她没出家门啊,可是现在明白了,林家着实没冤枉她!这个长舌妇,怎么就不想着为家里两个孩子积点儿口德,以后如若臭了名声,闺女还有谁敢娶? 他越想越恼怒,听得媳妇儿还在屋里说着,立刻大喊一声,“狗剩他娘,你给我出来!” 狗剩儿娘在屋里正手舞足蹈,讲得唾沫横飞,猛然听见孩子爹在外面喊,吓得一哆嗦,其余几个妇人也都有些脸色不好,轻声道,“嫂子你快回去吧,你家大哥好像发火了。” 狗剩儿娘立刻就拾掇了针线筐,拉了这房子的主人王嫂子,央求道,“嫂子快帮我讲两句好话,就说有点儿活计请我帮忙。” 那王嫂子点头,两人出得门来,一见张大全脸色发黑,就都有些打怵,那王嫂子硬着头皮打招呼,“张兄弟来了,我拉着狗剩儿娘帮忙做点儿活计,可是耽搁你家里…” 她话还没等说完,张大全已经上前两步,一脚就踹倒了狗剩儿娘,扯着她就往后边走。 狗剩儿娘手里的针线筐撒得满地都是,惊得王嫂子叫道,“这是怎么了,大兄弟,你怎么动上手儿了。” 狗剩儿娘嚎啕大哭,双手扯着自己头发,大骂,“你凭啥打我,我又没耽搁活计?” 张大全也不理会她哭骂,拉着她就往后角门走。 屋里几个妇人听见外面吵闹,都跑了出来,一见这情况,都有些发愣,最后到底耐不住好奇,随在后面,一边劝着一边跟着去看热闹 本就是农闲时候,庄里家家都有人在,听得外面鬼哭狼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聚了百十人。 林岚一家尚且不知,等了半晌,听得狗剩儿娘哭骂,就开门出去看,结果就见了满院子的乡亲,而张大全正满脸愧色的站在一旁。 第十七章 狗咬狗 更新时间2012610 8:00:25字数:3245 林九爷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林岚却心里暗喜,既然要替刘氏洗脱罪名,就闹得越大越好,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否则,林九万一顾及着自己儿媳的名声,想要大事化了,刘氏还是一样要背着不贞的罪名。 林岚立刻带着林夕进屋去搬椅子,然后请了刚刚听见动静赶过来的里正、王三爷和林九爷坐在柳树荫凉下,还想去搬桌子倒茶,王三爷却拦了他们,笑道,“这真是两个知礼的好孩子,在家里都喝过茶了,就别忙了。” 里正家里的孙子与林夕同年,平日一起读书,就笑道,“小三儿的这孩子将来必定有出息,学堂的先生总是夸赞他,不像我家那个驴小子,就知道到处疯玩儿。” 林夕从小是被林岚照料长大的,最是乖巧有眼色,听了这话,就说,“谢里正爷爷夸奖,我的算学没有生子哥学的好。” 里正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又多了三分,毕竟是老人家,谁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孙子。 他伸手摸了摸林夕的头,再看向林岚和刘氏,就低头干咳了两声,当日本家王林换去林家的二亩肥田,这刘氏母女可是去他家吵闹过的,现在恐怕心里还有怨气,可不像小三子这般好哄。 “林九弟,今日这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惹得全村都不得安宁?” 林九爷也有些骑虎难下,他可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但想着老二媳妇也就是和人说说寿礼值个几百文钱,也不算大过错,左右还有这张大全媳妇顶着呢,于是就说道,“林诚侄子去了,他家孤儿寡母的不容易,我和老婆子这几日听人传侄媳的闲话,怕她想不开寻短见,就带了儿媳们来劝,结果,二儿媳说,这些流言都是狗剩儿他娘传出去的,说侄媳妇与人有染得了很多金银回来。王大哥、三哥你们说,这女子的清名可是比性命还重要,传这样的话儿出去,不是要逼死诚媳妇吗,若是她以死证了清白,留下两个孩子可怎么办,所以,我就让大媳妇去隔壁找狗剩儿娘来对质,还侄媳妇一个清白。” 众人听了这话儿,看向院子中趴在地上的狗剩儿娘和旁边满脸羞愧的张大全,都是一副了然神色,这张大全在村里是有名的脾气暴躁,最是厌恶女子长舌,结果月下老错配姻缘,他娶的媳妇儿偏偏是个多嘴的,这么些年,每隔两三月,他家就要闹上一场,不过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这般辱人清白,逼人寻死的还是第一次。 张大全给族老、里正行了礼,张了几次嘴,似乎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都是狗剩娘嘴不好,我让她给嫂子磕头。”说着就扯着狗剩儿娘往刘氏跟前拖,狗剩儿娘挣扎着要起来,一眼看见正往林大嫂子身后躲的林二嫂,顿时暴怒了,传瞎话的也不只她一个,凭啥她要丢人磕头,人家就能躲过去啊。 于是她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硬是挣开张大全,一个打滚就站了起来,指着林二嫂跳脚大骂,“凭啥要我磕头啊,我只说她家发财买了两筐好东西,买了肉,我可没说三子娘偷人,都是林老二家的说的,她说,三子娘和常来家里的一个白胡子老头不清白,三子爹出殡时,还是那老头给的银子,那老头儿就住在城里,三子娘进城一趟,跟人家干了脏事儿,就得了很多银钱回来,都是她说给我听,我才忍不住传出去的。” 狗剩儿娘不愧是专业传瞎话的,嘴皮子利落,说话又急又快,林二嫂想反驳的时候,她已经说完了。 林九爷和九奶奶外加林大嫂、三嫂听得脸都绿了,如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一家可成了大笑话了,嚷着要给刘氏做主,掰扯了半天,还是自家人缺德。再听得周围乡亲议论纷纷,她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林九奶奶一巴掌就扇在了林二嫂脸上,骂道,“真是你干的缺德事儿,你可丢尽老林家的脸了。” 林二嫂被打的脸上发麻,疼得她就想还手,猛然想起这是婆婆打不得,扭头见狗剩儿娘满脸得意模样,哪里还压得住火气,三两步奔过去,就扯住了她的头发,狗剩娘也不是善茬子,她挨自家男人打可行,别人打她,绝对不行,她立刻也扯了林二嫂的头发,两个人打成一团。 看热闹的乡亲哄笑,林九爷啪啪拍桌子喊着林大嫂和三嫂,“还不快去拉开她们!” 里正也说,“这是成和体统,都给我住手!” 人群里也走出两三个妇人,一起上前帮着把两人拉开。女子打架不致命,但是最精彩,林二嫂头发散了,脸上肿着,肩头的衣衫也被扯破了个口子,狗剩娘儿更惨,先前就被张大全打了一通了,这下又多了满脸的血道子,比那街边的乞丐还要狼狈三分,惹得众人都低头忍笑。 这事儿已经不用再问,事情很明显,是林家自己人与邻居长舌才惹了这场流言风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里正想着简单把这事说两句就算掀过去了,但是王三爷却是个固执又极重规矩的人,还未等里正开口,他就说道,“这两个妇人犯了七出的口舌,按理该休回娘家,但是好在没出人命,还能通融一二,不过,如若不惩罚,以后整个庄子里的妇人都学了这模样,大王庄可没有安宁日子过了。” 王三爷是里正的亲堂弟,平日两家来往也多,听得他这么,也不愿当着众人驳他面子,况且这话真有几分道理,如若刘氏真寻死了,传到外村去,大王庄的声名就要因为一件莫须有的诬陷受损,可见女子的口舌也当真要管管。 他就点头说道,“三弟说的有理,村里妇人们确实该惩戒一二,越来越没个规矩礼法了。不如就罚她们去村口跪上两个时辰吧。” 王三爷赞成,“这惩戒法子好,也让她们尝尝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以后就不会再背后说人闲言了。” 林九爷在旁边急得都要上房了,如若真让二儿媳去村口跪着,他们林家就再也别想抬起头了,可惜,大王庄里王姓为大,他林家只不过五六户,他又不是族老,就算求情,人家也不见得肯听啊。 原本还打的不可开交的林二嫂和狗剩儿娘,一听要她们去村口跪着,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仇恨,结成了统一战营。 狗剩儿娘就说,“我没说瞎话,三子家确实发了大财,买了猪肉,还买布料,我亲眼看见了,他家明明穷的连束脩都交不起,怎么就突然发了大财?” 林二嫂也挣开林大嫂拉着她的手,喊道,“我婆婆过寿,她家送的寿礼就有六七百文,不是和人私通,去做了暗门子,她一个寡妇在哪儿捡的银子啊,明明那老头儿就是城里来的。三子爹出殡的时候,那老头儿还给拿银子了,当时我也是亲眼看见的。” 林岚原本还琢磨着,真让林二嫂去村口跪了,倒有些让外人借林家事打压林家的意味,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求情,可是林二嫂和狗剩儿娘,这样胡乱攀咬,彻底把她惹怒了,也顾不得什么。 她把刘氏交给林夕扶着,走到族老和里正跟前,行礼说道,“里正爷爷,三爷爷,张婶子和二婶子总说我家发了财,是我和我娘进城做了什么坏事才得了银子,这事儿她们说的不对。” 里正和王三爷对视一眼,都觉一个八岁女娃娃能站出来替娘说话,很有主见,就问道,“那你说说,你和你娘进城一次就带了银钱回来,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证明你娘的清白?” 林岚伸手指了人群里的一个中年妇人,“那日我和娘进城是坐了六大娘家的牛车。” 众人齐齐看向那妇人,那妇人立刻红了脸,“是坐了我家的车,可我们进城后就没跟着你们娘俩了。” “大娘,我当时抱着个大花盆儿,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我问你是啥,你说那是长寿花。”妇人倒也没撒谎没拿乔,林岚问了,她就照实说了。 “其实那不是长寿花儿,那是一株千环草,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从山上挖回来栽在花窖里,我和娘亲弟弟原本打算养着做个念想。可是爹爹出殡下葬,把家里存下的几两银子都花光了,好田也换成了薄田,娘亲病倒不能做绣活,小三儿要交束脩,家里半文钱都没有…” 刘氏想起去世的林老爹,抱着儿子又低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伴着林岚说得那些话,分外凄惨,听得众人都跟着摇头唏嘘。里正也有些心虚,毕竟那二亩肥田是他做主还给本家侄子的,怎么说也有些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嫌疑。 林岚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我和娘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把那千环草挖了出来送去城里的百草堂卖掉了,得了几两银,在吴记布庄买了一块蓝底白花布和一块石青的,其中蓝底白花送给九奶奶做寿礼了,石青的要给弟弟做新衣。 那布庄伙计当时不小心洒了灯油在一块锦缎上,老板罚他去后院跪着,我娘心肠软,还替他求情了。后来,我们又去买了茶叶,买了点心、盐等物,出城时,我闹着要吃肉,就进了城门口的肉铺子,老板娘喜爱我乖巧,还送了两根骨头。这些就是我和娘在城里所有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长辈们如若还不信,就让人挨处去问问。别的不说,现在我家花窖里的挖走药草剩下的坑还在呢。” 第十八章 官亲 更新时间2012611 8:00:25字数:3035 众人听得她把事情讲得如此详细,就都相信了大半,王三爷也点头,这一家孤儿寡母过日子着实不易啊,卖了亡夫留下的药草,也要给孩子交束脩,这般看重读书习礼,值得夸赞几句。 “三子娘是个明理的,这两日着实让你受委屈了,如今误会都解开了,以后就安心过日子,好好养育两个孩子成|人吧。” “是,谢长辈做主,还我清白。”刘氏擦了眼泪,拉着小儿子上前行礼。 林二嫂是彻底蔫了,扫了一眼公婆的脸色,心下冰凉啊,去村口跪着受罚不说,回家少不了还要挨顿打,就老二那脾气比张大全也好不到哪里去,也许还要休了她也说不定啊,她盘算着要怎么求公婆妯娌们帮忙说说情。 那边狗剩儿娘却急中生智,想起一个关键之处来,她冲到林岚一家旁边,死死盯着他们喊道,“你们只说进城卖药草,可没说那白胡子老头是谁,你们在隐瞒什么,那老头儿来过好几次,我都看见了,坐着马车,三子爹下葬的时候,他还给拿银子,你们没些瓜葛谁信啊…” “你闭嘴!”刘氏听得她又要攀扯她与任老爷子有染,再也忍不住了,第一次有想伸手扇人的冲动,最后忍了又忍,还是只指了她的鼻子,骂道,“任老爷子也是你一个泼妇能侮辱的!” “呦,大伙儿都听听,我才说两句啊,她就护上了,没有瓜葛谁信啊!”狗剩儿就像抓住了极好的把柄一般,立刻就得意了起来。 众人的脸色也有些犹疑不定,林岚心里叹气,忍不住埋怨老爹在世时太过倔强,不肯与人明言任老爷子的身份,否则今日,也不会让娘亲和任老爷子受这样的攀扯。 当年任老爷子带着独子从南方投亲而来,一时因为亲戚家搬了住处而没了着落,冻饿之时,正遇到在城里写书信赚些日用的林家祖父,林家祖父心善,掏了兜里所有的铜钱,为他们父子买了几个包谷饼子果腹。 任老爷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后来找到了亲戚家,在儿子中了秀才之后,就与林家祖父商量,给儿子与林家大女儿定了亲,想等着儿子中了进士得官之后就成亲,林家祖父自然同意,只是天意弄人,任家秀才顺利变成了任举人之后就停步不前了,考了两次,也没踏上进士的台阶,正在两家老爷子商量着,先让孩子成亲的时候,林家女儿却突然得了急病去了。 林家老爷子伤心太过,就说两家没有缘分,任老爷子却是个倔强的,坚持一代结不成就等下一代。 很快任举人在一次诗会里邂逅了个知府家的嫡出小姐,以其出众的才学和姿容,牢牢俘获了知府小姐的心,两人成了亲,任举人在丈人的帮扶下,做了个九品小官。 不到一年,九品又升到八品,从那以后就像开了花的芝麻,节节高啊。 到得林家老爷子去世时,任举人已经是五品的参事了,家里有一嫡一庶两子,而林家这边也终于继长子林武之后生了个闺女出来,就是林岚,于是任家老爷子欢喜极了,张罗着要让嫡孙与林岚定亲,但官家儿媳却不愿儿子娶农家女,很是闹了几场,老爷子无奈就把林岚定给了庶孙任杰,正巧任杰亲母去世,老爷子就把他接到身边亲自抚养,必要他学会知恩图报,将来好善待林岚。 有时老爷子在府里住的厌烦了,就坐了马车来林家坐坐,也让林岚和任杰从小培养下青梅竹马的感情。 林岚本就有前世的记忆,又不准备做这个时空里,第一个反抗包办婚姻的斗士,于是就从善如流,想尽一切办法,争取把任杰培养成这世界的新好男人。 林家老爹少年时也读了一肚子书,有些迂腐清高,林家祖父去世后,任老爷子也接济过林诚一些银两,但被知府小姐知道了,就让人传了几句酸话来,林诚把银子全都退了回去不说,每次任老爷子上门,不管拿什么来,都原样退回去。 任老爷子恼怒,他就推说,不想女儿将来嫁过去,让人看轻,暂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林家攀上了一门官亲,否则做什么事,人家都要说他们仗势欺人。 任老爷子无奈,除了孩子的吃食笔墨,也就不送其它财物过来了,甚至上门时也穿的极朴素,看着倒像是个家境殷实的农家老汉。 当然,这也导致,林岚今年都八岁了,村里还没人知道她定了亲,而且婆家还是有些来头的,不知道那上门的老头,就是亲家祖父。 今日话赶话儿的,既然挤兑到这儿了,再不说清楚,已经是不可能的,况且,老爹去世了,亮出任家,多少也能有些狐假虎威的作用,想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人,也得多掂量掂量。 她打定主意,刚要说话,刘氏却把她扯了回来,难得的高高抬起头,从众人和族老里正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说道,“任老爷子,是翠屏城中五品参事任安道大人的老父,我家公爹在世时,与其交情深厚,曾为岚儿与其庶孙定下姻亲。我家孩子爹不愿让人指责攀附权贵,所以从未说与外人知道,只想等着岚儿十五岁之后,谈及婚嫁时再提。今日这事,已经不只事关我的清白,还有任老爷子的声名,所以我才违背孩子爹的遗愿,将事情说个明白,以后还请各位口下留德。我林家孤儿寡母好欺负,任家却不是能随意说得的。” 刘氏难得如此强硬一会,脊背挺得直直的,握着女儿的手心里都是汗,林岚看着这样的母亲有些愣神,心里极欢喜她终于不再软弱。院子里众人也同样发愣无言,却是因为刘氏的话太过震惊。 林家孤儿寡母,居然有这样一门官亲,而且好似还在时常走动,相处的很是亲近,以后二丫头一嫁过去就是官家夫人了,虽然那少爷是庶出,但也不是谁都攀得上的。 以前那些与林家有过口角,甚至像王林家那样抢夺东西的,心下都开始忐忑起来。 里正和王三爷也很是意外,齐齐站了起来,问道,“就是城中管钱粮的任大人,知府大人的女婿?” 刘氏点头,却不再多言一句,里正和王三爷都有些尴尬,特别是里正已经开始后悔当日那换地之事了。 林岚却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跳出来说道,“里正爷爷,我家挨着官道旁的那两亩田,还会不会被换走啊?” 里正本来正嘀咕这事呢,就以为她是想把原本那两亩好田再换回去,脸色变了变,有些左右为难,本心里他是想再换回给林家的,可是这般刚知道人家有门儿好亲,就立刻贴上去,肯定会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但开口说不能换吧,又不想再次得罪林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王林媳妇儿却忍不下去了,知道了林家不好欺负,她是有些害怕,但要把肥肉从她的嘴里抠出去可是万万不行的。 她跳到前边就高声说道,“不行,不能换,那地当日族老们已经商量好了,就是换给我们家了,你们林家怎么还能往回要,谁敢动我们家的地,我就跳河去!” 里正气得胡子直抖,王三爷本就因为前几日那事不喜王林媳妇,听她这般又要撒泼就呵斥道,“长辈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林岚却笑嘻嘻的摆摆手,“里正爷爷和三爷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村里还有许多叔伯家的田更贫瘠,我家官道边那两亩已经不错了,我就是怕过几年这块地也养肥了,又被换走…” 里正长长出了口气,只要不是换回原来的就都好办,他立刻就打了保票,“放心,官道边这二亩一直是你林家的,谁要换也不行。” 林岚笑着看了旁边的众人一眼,弯腰行礼,脆生生说道,“各位叔伯婶子可都给我做个见证啊,里正爷爷说,官道旁的二亩地,一直是我林家的,谁要换也不行。” 这时候不过是应一声罢了,又不搭啥,谁不愿送个顺水人情啊,于是人人都道,“大伙都听见了,二丫头放心吧。” 王林媳妇听得二亩好田保住了,也说道,“那二亩地种个包谷都少收一半,谁想换啊。” 里正和王三爷听了,都恨不得把这没脑子的蠢妇缝了嘴,人家不与你计较,你就偷着笑吧,居然还说风凉话。 林岚为以后开铺子扫清了障碍,心情正好,也没接话。 刘氏刚才被林家几人拉到一边,苦着脸求了又求,到底还是心软,就走过来扯扯女儿袖子,示意她看向林二嫂和狗剩儿娘。 林岚本也没想把两人得罪死了,与邻里结仇,与本家生罅隙,哪件也不是聪明人所为。 于是她就点了头,刘氏这才向王三爷和里正求情说项,人家苦主都愿意既往不咎了,他们还拦着不是平白得罪人吗,于是里正训斥两人几句,也就算揭过去了。 第十九章 木师公 更新时间2012612 8:01:17字数:3056 人群散去,里正嘱咐了好几句,以后若是任老爷子上门,一定使人去找他来拜见,刘氏为难,林岚却应了。 张大全拉着蔫头耷脑的狗剩儿娘,谢了又谢,直说对不起林诚往日的情谊,两家相邻,男人们一起上山采药砍柴,原本相处极好的,没想到媳妇儿不争气,没帮上忙,反倒先害了人家。 刘氏客套了两句,他就死死拽着狗剩娘走了,只看那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恐怕一会儿隔壁就要极热闹。 林九一家是又愧疚又恼火,到底还是逼着林二嫂给刘氏行了大礼赔罪,然后也走了。 林岚送了他们到门口,拉了林大婶子的手,有些怯懦的说道,“婶子,我和娘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林大婶子拍拍她的头,劝慰道,“不怪你们一家,是老二媳妇的错,你九爷爷九奶奶一时会觉得脸上不好受,过几日就好了。家里有事需要帮忙,你就去找我和你大叔。” “嗯,谢谢婶子。”林岚真心道过谢,这才送了她。 林家母子三人,这半日折腾下来,都觉有些心力交瘁,好在刘氏的罪名被洗清,人又终于变得强硬一些,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事。 林岚扶了娘亲在堂屋里坐着喝茶压惊,然后跑去灶间,熬了半锅糙米粥,蒸了几个长茄子,撕成条,拌上酱和葱花,端上桌,一家三口草草吃了,就各自回屋歇下了。 林岚进了自己屋子,扑在床上就不肯起来了。 海子几个刚才偷偷趴在窗口看了许久,虽然小小的脑袋里有好多不明白的事,但是见姐姐累了,也就不再开口问。 纷纷飞到姐姐脸颊旁,这个伸手拍拍,那个摸摸头发,努力想要安慰姐姐。如若他们是大人,这般拍着,也许林岚就睡着了,可惜他们只有拇指大,小手更小,拍在脸上痒极了。 惹得她笑了起来,翻身躲开,几个娃娃就以为姐姐又要玩躲迷藏的游戏,咯咯笑着追上去,这个抱耳朵,那个抓头发,海子和金猪儿更是坐在了眼睛上。 林岚哭笑不得,哄着他们下来,又翻了块甜点心给他们吃,这才成功的把五官从娃娃们手里解救出来。 眼见那块半个巴掌大的蜜枣糕,被他们分开享用,她突然就想起了任杰,这小子也不知道这些时日都在干什么,每次都捎些吃用之物,就是不肯写封信,说什么私相授受,有违礼法,那送她爱吃的点心,送笔墨之物就不是私相授受了? 等过几日绣花手艺熟练了,就给他绣个荷包,看他要不要,一想起他眼里都是喜意,却还拼命绷着脸装着守规矩的模样,她就又觉得欢喜起来… 几个娃娃吃完点心,跑过来找姐姐玩的时候,才发现姐姐已经睡着了,海子冲着几个弟弟妹妹“嘘”了一声,然后带着他们飞到窗前那盆双节草上坐好。 妃妃抱了翠翠的胳膊,小小声的说道,“刚才那些人好可怕,像家里的双头狮。” 翠翠也点着小脑袋,“他们是来欺负姐姐的吗?怎么后来自己打起来了?” 墨墨酷酷的扔了一句,“她们的心是黑的。” 金猪儿想说话,可惜一张嘴打了个饱嗝,于是哥哥妹妹们集体略过他,转向了海子。 海子站在草叶上,随着草叶晃动着身子,脸上一副你们是笨蛋的模样,说道,“你们忘了,那次家里的火牛要去踩碧蛇的时候,为什么突然跑掉了?” “我知道,因为墨玉蛇赶到了。”金猪儿终于找到了发言的机会,几乎是抢答一样说完了。 海子难得夸赞金猪儿,拍拍他的脑袋,“对,姐姐就是碧蛇,那些人要欺负姐姐,发现姐姐身后还有墨玉蛇,所以就都害怕了。” 翠翠妃妃和墨墨都点头,金猪儿却晃晃脑袋,摇掉哥哥的手,反驳说道,“哥哥说的不对,母亲说姐姐是花仙,不是碧蛇。” 墨墨妃妃几个对视一起,同时榻了小小的肩膀,齐齐叹气,海子也无奈了,“好吧,姐姐是花仙,是我说错了。咱们跟姐姐一起午睡吧。” “好啊,好啊。”金猪儿早就困倦了,一听说可以午睡了,哪还有心思纠结大哥的对错,第一个就飞进了小匣子,抢占了最舒服的一角,呼呼睡了起来。 海子几个也牵着手跟了进去,很快就相伴进入了梦乡… 林家终于消停了几日,林岚愚公移山一般,挖了两大堆好土回来,就等着木箱子什么时候做好了,把土填进去就完事了。 不过种菜是冬日的事,中间还隔着几个月,倒是不能浪费了地方,还是要先种些花苗出来,待养上两年,以后花窖里就有底子了,不过家里的花籽多是不值钱的品种,想要找些好的,就要去趟木师公家了。 木师公就是当年教得林家老爹的养花手艺的人,很是慈和淳朴的老人,膝下只有一女,已经远嫁,林诚孝顺厚道,平日倒把老爷子当半个父亲看待,林诚病故,老爷子还跟着大病了一场,如今过得几个月,也该去看看了。 刘氏也是极敬重木师公的,听得女儿一说要去木家,就收拾了几样礼,让女儿一起带去。 林岚选了个晴朗的日子,起了个大早,趁着日头还不是太晒就出了家门,这次运气不好,没有碰到顺路的牛车,就只凭着双腿走去了。好在,前后一里处也各有几个赶路的人,远远照应着,也不觉得多害怕。 海子兄妹几个,难得有机会随着姐姐出门,欢喜兴奋的四处飞舞,一会儿去追小蝴蝶,一会儿去摘朵野花,累了就一起坐在姐姐肩头,晃荡着小脚丫,悠闲得让人嫉妒。 偶尔林岚使坏,故意蹦跳两下,颠得她们东倒西歪,小手抓着领子或者帷帽,不但不害怕,反倒大喊好玩,咯咯笑个不停。如此这般,林岚赶路倒也没觉得寂寞。 人小腿短,赶路极慢,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一大五小才终于到了二里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离得翠屏城只有二里远,住的村人,多在城里谋生,打个短工,做个小商贩,日日都有些银钱进项,所以比之普通村子却也要富庶一些。 林岚扯开荷包,藏好有些不甘愿的五小,走到村南一个青砖瓦房前,就拍着木门喊着,“师公,木奶奶,在家吗?” 很快一个老者的声音,就在里面惊喜的应道,“是岚儿来了?” 脚步声咚咚响起,很快,木门就从里打开了,露出一个微微有些驼背的黑脸老者,原本有些沉肃的脸庞,因为眼里满满的喜意,变得柔和了许多。 林岚扑过去抱了老者的胳膊,笑道,“师公,你和奶奶身子可好,岚儿可想你们了。” 老爷子没等接话,身后又跑出来一个老太太,青布衣裙,洗得发白,灰白的头发盘得利利索索,满脸皱褶里都是慈爱的笑意,她一把拉过林岚,搂在怀里,唤道,“奶奶的岚儿啊,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你娘呢,你弟弟呢,怎么只你自己走来的?” 林岚一路走得又热又渴,就撒娇道,“奶奶,师公,岚儿太渴了,先让我喝碗水吧。” 老头儿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还站在大太阳地里呢,连忙拉着她进了屋子,这个找糖果,那个去倒茶,絮絮叨叨埋怨林岚为何不带着林夕,为何隔了这些日子才上门。 林岚一一应了,说起家里的事,听得两老脸色也黯了下来,他们当初可是极想把女儿嫁给林诚的,奈何林家祖辈的规矩,娶的媳妇儿一定要读书人家的,他们也就没敢提。但是心里还是把林诚当半子相待,对林岚林夕都很是疼爱,只可惜,林诚反倒走到了他们头前,让两老着实心伤了一阵子。 林岚不愿意惹得老人家跟着掉眼泪,就嚷着要去花窖看花,老太太就忙着下厨去张罗午饭,老爷子则笑呵呵拉着她的手去了后院。 木家的花窖比起林家,看着差不多大小,但是里面养的花草可不是林家比得了的,老爷子虽说家里不算富裕,但毕竟做了一辈子的花匠,还是有些家底儿的,整个花窖里,有一大半都是上好的品种,什么君子兰,令箭荷花,落英草,千日葵,百子莲,果石榴,比比皆是。 当初林岚好不容易寻到一株碧玉兰,而老爷子这里就有三四株,看得她垂涎不已,四处走走,摸摸,极是喜爱的模样。 木老头儿跟在她身后,脸上笑得慈爱,不过想想女儿写来的信,又忍不住叹了气,林岚听得就回身抱着老爷子的手,问道,“师公为何叹气,可是犯愁这么多好花照料不过来啊,那分岚儿一半,如何?” 她本是开玩笑,哄老爷子高兴,哪想到,老爷子居然真的点了头,“是要分你一半,等你走时,就找个车一同拉着回去吧。” 林岚惊得松了手,仔细打量老爷子的脸色,问道,“师公,你可是哪里不舒坦,这些花儿不是你的命根子吗,怎么要送岚儿一半,岚儿是说着玩儿的。” 第二十章 送荷包 更新时间2012613 7:28:06字数:3170 老头儿拍拍她的头,“师公知道,师公说的是真话,你姑姑来信了,她要接我和你奶奶去星兰城养老,我们毕竟年纪大了,以后也要个人给我们养老送终,就想着把这里折腾卖了,然后就搬过去。” “师公,以后我给你和奶奶养老送终,你们不要走,好不好,姑姑那里太远了。”林岚心里很是舍不得,虽然任老爷子待她也不错,但是,多数时候还是像看待孙媳妇一般,他人又古板,连带教的任杰也极重规矩,哪里像木老头这样和蔼可亲,疼她像疼亲孙女一般。 木老头哈哈一笑,“师公又不是去就见花神,只不过住的远些,等岚儿长大了,可以来看师公。星兰城好花种很多,师公也会常让人给你捎些回来。” 林岚听得这话,转念想想,星兰城不过三百里,六七日路程,倒也不算太远,小眉头也就松了开来,一老一小又在花窖里逛了半晌,分好了要林岚带回去的小花苗和各色种子。 木奶奶远远喊着,开饭了。一老一小才出了花窖,林岚走了几步,觉出荷包松动,低头一看,海子正趴在袋口,伸手指着花窖,满脸讨好摸样。 林岚无奈,借口落下了东西,又跑了回去,把憋闷许久的五个小娃放出来,嘱咐又嘱咐,这才看着他们欢快的四散飞开,奔向那些各色花朵,大喝花蜜。 木奶奶张罗了四个好菜,各个带肉,林岚也没客气,吃得极香,惹得老两口也胃口大开,跟着多吃了半碗饭,饭后,老爷子又带了林岚进城,把常替他从南方捎花种花根儿的南货铺子掌柜,介绍给林岚认识,巧合的是那掌柜也姓林,同姓亲三分,林岚嘴又甜,林掌柜满口答应以后林岚的花种就包在他身上了,祖孙俩辞了那掌柜,找了一处街边的茶棚歇脚解渴,林岚瞧着离任府不远,心里惦记好久没有见到任杰,就同老爷子打声招呼跑去了任府后门,这两年任安道借着岳父的提拔,官越做越大,府邸也越修越气派,不过是个后门,居然也建了小小的门楼,漆成褐色的两扇松木门,青砖院墙,灰瓦纜|乳|埽醋庞制捎终搿 林岚站在墙角等了半晌,连个小厮丫鬟都没出来,更别提任杰了,心下微微有些失望,又笑自己傻,任杰好赖不济也是任府的二公子,出入也该走大门,怎么会走这后门? 结果她扭头尚未走两步,迎面就小跑过来一个人,惊喜的问道,“二小姐,您怎么来了,可是来见我们少爷的?” 林岚抬头一看,还真巧,是小全子,“我随木师公进城买花种,正巧路过。” “我们少爷今日有课,不能出来,二小姐随小的进府喝杯茶等候片刻吧,少爷见了二小姐一定欢喜。” 林岚摇头,“进府还要去老爷子和大夫人处拜见,再耽搁下去,回家就该晚了,我也没有大事。前日进山采了些苦艾草,这几日就要晒干了,你记得到时来拿。” “还是二小姐想得周到,我们少爷昨日脸上还被蚊子咬了大包,大少爷一直取笑少爷,大夫人也说我们少爷娇贵…”小全子说到一半,想起自家少爷嘱咐过他,连忙就改了话头儿,“二小姐,小的送您去雇辆马车吧,省得走路回去太辛苦。” 林岚多少知道些任府里的杂事,猜得任杰必定是又受了委屈,想着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心下疼惜,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这里面我塞了一些苦艾草灰,让你们少爷先戴着,多少也能防些蚊虫。” 小全子眼睛一亮,立刻接了过去,“谢二小姐。” 林岚一笑,“我要从木师公那里拉些花草回去,在二里村雇车也是一样,你不必惦记,先回去吧。” 小全子犹豫了一下,知道这二小姐年纪小,但是行事最有章法,应该不会有事,于是行礼应下,敲开后门,小跑着进去了。 一路穿门过户,终于来到西北角的座小院前,推开东厢书房的门,就喊道,“少爷,少爷,你猜我碰到谁了?” 漆成褐色的楠木书桌后,正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宝蓝色的锦缎长衫,裹着略显清瘦的身子,镂空的银发冠,束着乌黑长发,两道墨眉修长、一双凤眼流转间神采熠熠,鼻梁高而挺直,唇薄而红,抬头间几根调皮的发丝掉落,垂在脸颊边,衬得他更是面色似玉般温润。 许是刚刚沉浸在书中,被小全子喊声惊醒,那眼角眉梢上就带了一丝懊恼,于是更多添了三分风致,端得是人间难得的美少年! 小全子虽然在身边伺候了多年,但是每次看着自家少爷,还是忍不住要赞叹两声,心下突然想起二小姐给少爷取的外号,每每惹得少爷发怒,不过却真是太贴切了。 任杰见得贴身小厮傻呆呆的望着他,等了半晌都没有回话,忍住不住眉头皱得更深,放下手里的书本,纤长白皙的手指敲了两下桌面,“小全子,你跑进来要禀报何事?” 五福盈门第6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啊,啊,少爷,”小全子惊醒过来,连忙把手里采买回来的杂物放到一旁,极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双手捧上,“小的刚才在后门外看见二小姐了,她要小的把这荷包给公子拿进来。” “二小姐?”任杰有些发懵,“岚岚?” “嗯,嗯,”小全子猛点头,“就是林家二小姐。” 任杰猛然就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她人呢,怎么不请她进来,外面这么热…” 小全子赶紧解释,“二小姐是同木家老爷子一起进城来的,说是要拉花草回家,就不进来坐了。”说到这里,他扭头向窗外望了望,见没有外人,又道,“二小姐说她进府来,难免要去大夫人和老爷子那里见礼,她嫌麻烦,就不耽搁了。” 任杰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这话听着就是岚岚的语气,别人哪怕厌烦也不会如此说出口,只有岚岚向来心里怎么想,就同她怎么说。 “少爷,二小姐说荷包里装了苦艾草灰,让您带着防蚊虫,她家里还晒了苦艾草,要小的得空去拿回来呢。” 任杰轻轻点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明日你就去趟大王庄,顺便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可有那没规矩的欺到林家。” “是,少爷。”小全子应了,退出门去,关门前悄悄扫了一眼那桌案上,好似并不得主人喜爱的荷包,偷偷笑了。 屋门一关,任杰立刻就拿了那只形状古怪的荷包,墨绿色的缎子上绣了一丛碧竹,挺拔而骄傲,正是他喜爱的花样儿,只不过为何缝成了桃子的形状?转而想想也就罢了,他与岚岚从小一起长大,虽然见面不多,但是,这样古怪的事,却在岚岚身上看过许多,她总有说不完的理由,他问的多了,她就会懊恼的摇着小辫子,一副嫌他笨拙的神情,让他好笑又欢喜,明明他比她还要大上四岁呢。 等哪日见了她再问这桃子形状是何意吧,任杰心里这般想着,把荷包送到鼻下,轻轻嗅着苦艾草的淡香,嘴角高高翘起,欢喜的在腰上比着,要系在哪里好,可是摆弄半晌,又怕走路时不小心刮落,最后只得小心翼翼缠好,放进怀里,这才觉得安心许多,再拿起书来,那些原本让他沉醉的文字却好似活了一般,怎么也入不了眼,脑子里总是盘算着明日要给兰兰捎些什么吃用之物。 索性铺纸提笔,一样样记下来,昨日祖父赏的那两刀好纸,府里厨子新做的点心… 林岚也汇合了木师公,返回二里村,木家隔壁的张家就有马车,木师公招呼一声,张家的两个儿子也聚过来帮忙搬花盆。林岚早早跑去花窖,正巧五个小娃,喝花蜜喝的饱足,又到了午睡时候,困乏得直打哈欠,倒也没闹脾气,乖巧的纷纷爬进大荷包,互相挨挤搂抱着,呼呼睡了起来。 林岚轻轻把荷包调整到腰侧,唯恐弯腰蹲下时压到他们。 木师公是打算去女儿那里养老,这边的房子都一起卖掉,所以,但凡林岚家能用的上的物件儿,伺弄花草的工具,统统都搬上了车,原本很是宽敞的马车,放到最后,居然连林岚的坐处都没有,她只得坐了车辕。 虽然他们走时,林岚必定还会再来相送,但老两口还是拉这她的手,叮嘱了无数句,惹得林岚直掉眼泪,这样真心疼爱她的长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身边都不多,以后家里日子好了,买了马车,她一定要去星兰城看望二老。 马车渐行渐远,二老的身影慢慢隐没在正午的日阳下,林岚心里难过,勉强与赶车的张家大儿说了几句话,就靠在车厢上发呆。 林夕放学同娘亲一起吃了午饭,就跑去门外的大柳树下,翘脚盼着姐姐回来。狗剩儿因为被娘亲约束多日,今日好不容易趁着爹娘下田,跑出来同林夕一起玩耍,林夕虽然隐隐猜得狗剩娘欺负自家娘亲和姐姐了,但是小孩子哪里记得什么仇,不过几句话,两个淘小子就重新玩到了一起。 他们正围着柳树跑的欢腾,狗剩儿就指了街头儿说道,“三子哥,来马车了。” 林夕从树后绕出来一看,那车辕上坐着的可不正是姐姐,于是蹦跳着就迎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大号“昆虫” 更新时间2012614 8:36:38字数:3157 林岚怕马车碰到他,赶忙跳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油纸包,里面是半斤花生糖,笑道,“这拉车的大马脾气不好,你和狗剩儿去一边吃糖,姐姐要忙着搬花草。” 林夕乖巧应了,捧了糖片,领着乐得屁颠颠的狗剩儿跑回树下坐着分糖。 张大全在院子里听得门口有马嘶鸣,出来一看,林家母女正从下往下搬东西,就赶忙上前帮忙,刘氏怕狗剩儿娘见了,心里不舒服,连忙拦阻道,“张兄弟还是忙自家活计吧,不过是几盆花儿,我带着岚儿,一会儿就搬完了。” 张大河猜得她必是顾忌着村人闲言,忍不住脸色泛红,但依然坚持帮忙,“嫂子,我林诚大哥在世的时候,可没少帮我做活计,如今我多帮你和孩子们是应该的。”说着搬起一只装了令箭荷花的大陶盆就进了院子,大步直奔花窖而去。 刘氏还想撵上去说什么,林岚却拦了她,劝道,“娘,你再拦着,人家张大叔还以为咱们记恨前几日之事呢。你若是要避嫌,就站在外面看车吧,我去花窖看看。” 刘氏无奈,只得应下,外面有马车,有两个孩子,偶尔还有过往的邻人,就算有人看见张大全出入她家,也说不出什么闲话儿来。 林岚搬起一小盆剑兰,一边小步往里挪着,一边扭头去看母亲惶恐不安的脸,忍不住心头泛酸,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那车夫是个热心肠,张大全也卖力气,不过一刻钟,满满一车的东西就都搬完了,原本稍显空旷的花窖里立刻拥挤了许多,林岚送了两人出去,拿了三十文车钱给车夫,又再次谢了两人,这才送他们回去,林家三口关了院门,齐齐聚到花窖。 林夕小孩子爱新奇,一会儿跑去摸摸荷花瓣,一会儿跑去扯扯落英草的叶子,吓得林岚跟在他后面,生怕他不小心踩折了哪棵宝贝花儿。 刘氏看的好笑,花窖里的事,她又不懂,就带了儿子回屋去做功课,留下林岚放出了五个小娃出来,妃妃和翠翠手拉着手,在花丛里飞来飞去,偶尔坐在花叶上与小花儿们谈谈心,转而告知姐姐,令箭想要住在角落,百子莲住墙边儿,落英草要被晒晕了,先喂它喝水,诸如此类,五花八门,都是小花儿们的要求。 金猪儿贪吃,跑去四处搜寻花蜜,墨墨抱了小剑,绷着小脸儿围着花窖巡视,只有海子闹脾气,觉得姐姐只喜爱妹妹们,撅着嘴,飞来飞去的跟着捣乱,林岚无奈,扔了他到肩头坐着,偶尔问问他,“这么摆好不好?是不是靠墙近了?”臭屁小子觉得受到了重视,欢喜的双手掐腰,笑得咯咯有声。 如此忙碌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终于达到了所有花草的要求,当然那几盆沉重的茶花和骄傲的牡丹除外。 茶花种在小陶缸里,林岚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搬动半分,牡丹则是不屑住在地上,极力要求住在木架子上,这样才能彰显他们花王的尊贵,林岚听了妃妃转述这理由,暗暗直翻白眼,打定主意,冬日里开了花儿,第一个就把他们卖出去,花窖也是个小世界,团结第一! 刘氏做了晚饭,心疼女儿辛劳,特意给她煮了只鸡蛋。 家里屋后养了三只母鸡,却不知什么原因,每日只能收到一枚蛋,若是偶尔捡回两枚,简直就和过节一样了,刘氏从来不舍得吃,每日捡了蛋都送到灶间吊在房梁上的一个大竹篮子里,若是村里有人家生了孩子或者过寿,需要走礼的时候,送上一把儿十二个,也省去了花银钱备礼。 所以,她端上煮蛋时,林岚林夕姐弟都很是惊异,林岚问道,“娘,你怎么煮鸡蛋了,不是要留起来走礼用吗?” “走什么礼,也没有我闺女重要,今日这么累,你年纪又小,不多吃补补身子,将来个子该长不高了。”刘氏剥了蛋壳,露出白白净净的鸡蛋放进女儿碗里,林夕看得直咽口水却懂事的没有嚷着也要吃,林岚想把鸡蛋整个让给弟弟,但想着娘亲定会不允,于是用筷子划了一半夹给他。 林夕偷偷看了母亲一眼,见她轻轻点头,就谢了姐姐欢快的吃起来。 林岚把自己那半的蛋黄夹给母亲,劝道,“娘,家里现在不缺日用银子,过两月可能进项更多,就不要省着鸡蛋了,隔两三日就吃几个吧。” “那怎么行,前院你刘家小姑姑没几日就要出门子了,咱家要备份儿礼的。”刘氏又把蛋黄夹回给女儿,还是不同意。 林岚无奈,“娘,小姑姑出门子,你去添妆,要添布料或者首饰,哪有添鸡蛋的啊。” 刘氏脸色一红,“啊,那我把那副银耳坠送去吧,鸡蛋还是要留着。” “银耳坠不是娘的嫁妆吗,还是留着吧,上次买的花布还有一块,到时候娘就拿去添妆吧。”娘亲这里劝说不动,林岚就打起了那几只母鸡的主意,吃过饭就跑去屋后的栅栏前,琢磨着怎么能让母鸡们多下蛋。 海子几个在荷包里拱来拱去,林岚瞧着四处无人,就把他们都放了出来,妃妃翠翠乖巧的坐在姐姐肩头说话,海子三兄弟则飞来飞去,四处探看,金猪儿蜜糖吃多了,肚子圆滚滚,飞得就慢了一些,结果栅栏里那只嘴馋的母鸡,就把他错当成了大号的昆虫,跳起来就去啄他,林岚一眼瞧见了,惊喊,“金猪儿快跑!” 金猪儿本来懒洋洋的飞来飞去,还觉得有趣,猛然听得姐姐喊,扭扭小屁股,嗖得一声就垂直拔高儿飞上去,那母鸡尖尖的嘴巴大张着,有些不甘愿的落了下去。 金猪儿吓得不轻,歪歪斜斜飞回林岚身边,抱着她的耳朵就不松手里,海子和墨墨听得动静也飞了回来,围着金猪儿问这问那儿,十足的好哥哥模样。 林岚接了金猪儿下来,把他捧在手心里,一会儿贴贴脸儿,一会儿摸摸他的小头发,嘴里道着歉,“都是姐姐不好,不该带你们来看鸡,吓到我们金猪儿了,一会儿姐姐给金猪儿拿蜜糖吃啊…” 如此哄了好一会儿,金猪小小的身子才不哆嗦了,伸出小手拍拍小胸脯,说道,“是金猪儿不好,不怪姐姐。” 一句话说得林岚心里软软的,把他托在手心里掂了掂,看得他和站立不稳的海子抱成一团嬉闹,就笑道,“金猪儿是个勇敢的好孩子,海子墨墨也都是好哥哥,妃妃翠翠今日也帮了姐姐的忙儿,姐姐是不是该给你们奖励啊?” 五小一听有奖励,都笑嘻嘻的聚到姐姐手心里,拍着手掌欢喜应道,“要奖励,要奖励!” 金猪也跟着兄妹们一起喊着,可惜却总是慢了那么半拍,最后只剩的他一个人在喊,“要蜜糖,要蜜糖!” 林岚好笑极了,“过几日姐姐再进城,就去点心店里给你们买一样最好吃的甜糕,好不好?” “好啊,好啊,姐姐最好了。”小娃娃们欢呼出声,纷纷飞起来,扑到姐姐脸颊边送上甜吻一枚,只有墨墨抱着小剑,脸色微红,犹疑着,想要上前,又觉害羞。 林岚就逗弄他说道,“哎呀,墨墨不喜欢姐姐吗,怎么都不亲姐姐,一定是生气了,怎么办啊,姐姐好伤心啊。” 果然,墨墨小脸急得更红了,扭了两下小身子,终于跺跺脚飞上前来,在林岚脑门亲了一下,然后立刻羞得飞到了旁边的木板上,林岚被他别扭的小摸样,惹得哈哈笑起来,凑到跟前,问道,“墨墨是在帮姐姐琢磨,这几只鸡为什么不下蛋吗?” 墨墨点头,伸手指了在轻啄窝里干草的母鸡们,“它们肚子饿,要吃金猪儿,不下蛋。“ “肚子饿?”林岚眨眨眼睛,仔细回想,这几只鸡每日都是娘亲在喂,好似真是只早晨扔上一把包谷粒,然后一日里就不管了。 她跑去院边趁着母亲在灶间忙碌的功夫,偷了一根包谷棒子,剥下包谷粒扔进去,果然那几只母鸡疯了一般跑过来,飞快的啄了起来,不时抬头,咕咕的叫上几声,好似在感谢林岚一般。 很快,包谷粒都喂完了,母鸡们心满意足踱着步子回窝,理理羽毛,就安静的趴下睡觉了。 林岚带了五小回去洗漱睡觉,夜里生怕金猪儿被吓到,起来探看两次,结果小胖子睡得直打小呼噜,反倒把墨墨吵醒了,见姐姐满脸担心,就说道,“姐姐,金猪儿一睡觉就什么都忘了,不会害怕。” 林岚这才放心,伸手小心翼翼的替他们又盖了盖布巾,渐渐睡去。 次日下午,林岚刚刚睡醒午觉,打了温水给几个小娃娃洗澡,天气太热,娃娃们坐在水里又凉快,又有趣,玩的不亦乐乎,自然又洒了满桌子的水,林岚换了衣裙,就拿了布巾过来擦,还没同平日一般嗔怪出口,就听刘氏惊喜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岚儿,岚儿,咱家母鸡居然下了三枚蛋!” 林岚偷笑,应道,“是吗,娘,那可太好了,以后每日都给小三儿煮一只吃吧。” 刘氏欢喜的捧着尚留有余温的鸡蛋,算计着就算给孩子吃一个,也还能多攒一只,就笑道,“好,以后天天煮一个,你和小三儿一人一半。”说完,就乐颠颠的直奔灶间去了。 第二十二章 拜访 更新时间2012615 8:11:50字数:3176 林九家三兄弟从媳妇儿那里听说了那日之事,他们都是实在人,自然心中羞愧,把几个长条箱子当了衣柜一般,打磨的很是光滑,完工之时,就托了林大嫂上门来报信儿。 刘氏不知是因为家里有了存银,日子不再艰难,就打开了心结,还是真心喜爱林大嫂善良厚道,拉着她进屋小坐,又端了点心给她吃,倒让林大嫂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刘氏与人相处,虽然礼数不差,可是总有种疏离冷淡,如今这般热性相待,真是不多。 她心里欢喜,就与刘氏闲谈起来,林岚坐在一旁绣她的新荷包,就把话儿听了个明白,果然不出她所料,林二嫂回去后,被林老二打得猪头一般,到得今日都六七日了,还没有消肿。隔壁狗剩娘儿也被打得同样出不了屋,没了她们两个活跃分子,长舌妇们又害怕被拉去村头罚跪,也都消停了下来,村里这些日子还真安静了许多。 刘氏谢了林大嫂那日相帮,又邀请她明日一起上门来,林大嫂明白她是担心林家三兄弟出入门庭,又被村人说闲话,心里极可怜她日子过得如此小心翼翼,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次日一早,林家三兄弟就抬着木箱子上门了,林岚开门迎了三个叔叔去后院花窖安放,林大嫂就拎了一串自家晒好的干蘑菇进屋同刘氏说话。 花窖里加入了众多新成员,比平日热闹美丽许多,林家三兄弟以前也进来过,就赞道,“二丫头真是能干,比你爹强,这花草伺弄得瞅着就活泛。” “可不是,冬日里若是也这般,卖去城里大户人家,倒也能收笔好钱,起码够小三儿一年的束脩了。” 林岚笑嘻嘻跟几个叔叔道谢,她本就年纪小,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站在一旁,给几个叔叔倒茶水,递布巾擦汗。 夏日里本就热,花窖上边的棚窗虽然都已经打开了,但还是比外面闷许多,林家三兄弟忙了大半个时辰,后背就已经湿透了。 林岚惦记那几盆骄傲的牡丹花,又开口求林老大,“大叔,这几盆花要放在高处养,大叔帮我把他们抬上架子吧。” 林老大还没说话,林老二却几步抢上前去,不过较较劲就把花盆举上了半人高的架子。林岚知道他必是为当日之事,心中觉得愧对他们一家。所以,又求他挪了几只陶缸,果然,许是觉得活计做得多,勉强赎了媳妇的罪,林老二的脸色好了许多。 林岚打了水,林家三兄弟痛快洗了手脸,觉得凉快许多,就要唤上林大嫂一起回家去,结果林大嫂还没等回去,院门外去来了客人。 两辆松木大马车,一前一后径直奔到了林家院门前,马匹因为车夫拽了缰绳,被勒得嘶鸣一声,立刻停下了脚步。 后车车辕上的小厮立刻跳了下来,打开了车门,里面立刻麻利的跳下四个丫鬟,水绿的细棉衣裙,高挑的身材,娇美的眉眼,举手投足间,有礼而恭敬,一见既知,这必是学过规矩。 她们迅速走到前边马车后,开了车门,轻声细语请里面的主子下车。 很快,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先行跳了下来,石青色的锦缎衣衫,只在衣领和袖口绣了几朵祥云纹,简单又不失贵气,羊脂白玉的发冠束了一头墨发,面色白皙,抬头望向院子时,眉眼间盈满盼望,待见得林岚拿着水瓢站在那里一脸怔愣,就忍不住弯了唇角,笑容那般明朗,衬得他身后的夏日暖阳都瞬间失了颜色。 “咳,咳”车里传来的两声清咳惊醒了少年,他立刻收了笑脸,回身恭敬的扶了一个老者出来,老者六十多岁的年纪,一身万字纹锦缎长袍,身材清瘦,眉眼间好似时刻都在微皱着,不怒自威,见者皆不自觉心里忐忑。 老爷子抬头望望林家小院子,忍不住叹气,吩咐丫鬟,“敲门通禀。” 一个小丫鬟应声上前,心里腹诽,老爷子就是古板、重规矩,林家就这么两扇破木门,门里门外都看个清楚,还用通禀什么,但主子的吩咐她也不敢违背,还是高声喊道,“有人在家吗,翠屏城任府老太爷与二少爷前来拜访。” 林岚早小跑着赶到门后等待了,但是她太了解老爷子的脾气秉性,所以一直在门板后等着叫门,顺便同任杰眨眨眼,做个鬼脸儿,看着他想笑又努力忍着的古怪表情,心情越好。 听得小丫鬟说话,她就伸手开了门,上前给老爷子见了礼问好,又与任杰规规矩矩互相见礼,这才引了他们进院子。 任老爷子一见林家三兄弟有些拘束的站在屋檐下,各个衣衫湿了半截,眉头就皱得更深,咳了两声看向林岚,林岚就笑道,“老太爷,这是我们本家九爷爷家的三位叔叔,今日特意上门帮我拾掇花窖,热得一身是汗,还未等给叔叔们端杯茶解渴,老爷子就到了。” 任老爷子一听这话,脸色就好了许多,这时刘氏听了动静,也与林大嫂走了出来,任老爷子见还有女客在,知道自己误会了,脸色就有些尴尬。 刘氏却是不知,一见是任老爷子来了,连忙上前行礼,恭敬把他迎进堂屋上座,又一迭声的喊着林岚去沏新茶,任杰又给刘氏行礼问好,刘氏见他这半年出落得越发俊朗,越看越爱,笑得脸上都要开了花。 林家三兄弟也被请了坐下,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吃过苦的,对于庄稼院里的活计也熟悉,问几句田里庄稼如何,铲了几遍,雨水如何,就让三兄弟又是敬佩,又觉亲切。 几个丫鬟搬了车上的鸡鱼肉蛋和笔墨等物进来,刘氏面色有些犹豫,任老爷子懊恼的大手一挥,“这都是拿来给两个孩子吃用的,诚子媳妇儿收下吧,别学诚子那般死板。” 刘氏哪里敢惹老爷子发火,立刻应下,笔墨之物放到林岚屋里,吃食就直接送去了灶间。 林岚送茶进来,见林家三位叔叔拘谨的陪坐在一旁,就倒了茶水,双手捧到任老爷子身前,笑道,“老爷子一路颠簸,若是府里没有大事,就吃过午饭,待晚上稍凉的时候再赶回吧。” 任老爷子点头,转向林家三兄弟,“你们家里老父亲,身子可好?” “好,好,我爹…嗯,家父前日听得诚嫂子和阑儿提起与老爷子府上结亲,家父还埋怨诚大哥在世时不曾明说,上次老爷子来,着实怠慢老爷子了。” 任老爷子不在意的摆摆手,“那时忙乱,谁也不会挑什么礼数不周。若是你们老父亲没有杂事,就请他来陪我喝杯酒,说说话儿。” 林家三兄弟当然说好,立刻齐齐起身,打算回去换身儿干净衣衫,再陪老父亲一起前来,毕竟这是林岚的婆家,就是整个林氏家族的姻亲。 林岚想起前几日那事,以及里正和族老的嘱托,就上前说道,“老爷子,村里的里正和几位族老,前些日子嘱咐说您老来时,他们定要前来见礼,您看…” “那就一起请来,正好,你爹爹不在了,我也要托他们多照料你们孤儿寡母。”老爷子人老成精,怎会听不出林岚话里的意思,再加上昨晚任杰已经同他说过了事情始末,今日就是替林家撑腰来了,就算林岚不说,他也要派人去找那几个“势利眼”来,敲打几句。 林家三兄弟听了这话,直接把这报信儿的活计也揽了过去,疾步出门,飞奔回去请了自己老爹,然后就去各个族老和里正家里。 路上有人问及他们为何飞跑,他们也不隐瞒,甚至微微带了一丝骄傲,说起是任家老太爷和少爷上门来了,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村的闲人都聚在了林家院门外看热闹,这个赞那马车气派,那个赞那屋檐下伺立的几个丫鬟俊俏,眼里满满都是羡慕之色。 林九赶到时,众人都笑着打趣,“九叔,你们林家可是好福气,结了一门好亲。” 有那嘴巴不好的,难免也刻薄两句,“林家可是攀上一门好亲,这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乡邻啊。” 林九胸脯拔得老高,不管别人说啥,都笑着点头应着,一路进了院子,前些日子心里存的那点儿别扭,早飞到千里之外了,剩下的都是骄傲、欢喜,林诚不在了,他是林家的宗族长辈,林岚出嫁,自然要他这长辈帮忙操持,与任家打交道,这村里就算王家也不敢随意欺辱他们林家。 他心里这般想着,见得任老爷子时,并没有多谦卑,只同任老爷子行了平辈之礼,等任老爷子也回了礼,就坐到了主位右侧,十足的女方长辈架势。原本刘氏还怕任老爷子恼怒,没想到老爷子反倒极喜他这般不卑不亢,两人攀谈起来,越说越热闹。 林岚给任杰使了个眼色,就拉了母亲去灶间,等一下族老和里正都要过来,又马上到了午饭时候,怎么也要备办两桌酒席,连同任府那些车夫小厮丫鬟,都要招待。 好再任家送来的吃食极齐全,倒也不必先去张罗食材。 几个丫鬟也有眼色又勤快,一见她们母女要准备饭食,只留了一人在门口伺候,其余三人都跟着进了灶间,死活请了林家母女安坐,刘氏就道,“你们去屋外伺候吧,灶间里杂乱,物件儿放在何处,你们也不知道,做活不方便。” 第二十三章 小聚 更新时间2012616 8:06:07字数:3069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就笑道,“林夫人就赏我们些活计做吧,老太爷和二少爷带我们来时,就嘱咐过了,若是让老太爷知道们闲着,却让夫人劳碌,我们可要挨罚了。” 刘氏还要再说什么,赶过来帮忙的林大嫂正听全了她们的对话,爽快笑道,“嫂子,你就享回福,进屋去歇着吧,我同几个大姐儿一起做饭就是,你这灶间的物件儿放哪里,我都熟悉。” 林岚也拽了拽刘氏的袖子,刘氏也就没再坚持,道了谢就回堂屋去伺候茶水。林岚则扯了个借口就跑去了花窖,五小在荷包里动来动去,喊着要出来。 林岚无法,把他们托在掌心,嘱咐道,“你们先去玩,但是过一会儿有个大哥哥要来,你们到时候要藏好,不可以捉弄人家,因为你们这些时日吃的蜜糖和甜糕,都是他派人送来的。” 几个小娃连忙点头,林岚又道,“妃妃翠翠帮姐姐问问,花花草草们是不是渴了热了?墨墨巡查警卫,听见人来了,告诉大家一声。” “是,姐姐。”接到了任务的三兄妹,嘻嘻哈哈飞散了,留下金猪儿和海子大眼瞪小眼的坐在姐姐手心儿,海子就道,“姐姐偏心,怎么没说我和金猪儿要做什么?” 林岚知道这小屁孩又犯了事事求公平的老毛病,于是连忙哄道,“海子是哥哥,任务也最重要,就是看着金猪儿不要睡在哪个花芯儿里,万一被客人看到,你们可就曝露了。” “是,姐姐。”海子这才欢喜起来,拉着撅嘴的金猪儿找了个大荷花,把他按着躺在最下面的叶片上,金猪儿本就是个最豁达、最憨厚的性子,刚才还有些生气姐姐没有给自己安排任务,但是趴在冰凉的叶子上,不到一刻钟,居然就睡着了。 海子笑嘻嘻拖了半片小荷叶盖在他身上,琢磨着应该没人能发现,就飞去找了墨墨,一起绕着花窖飞行巡视。 任杰和爷爷告了罪,出了堂屋,门口小丫鬟见他出来,就上前伺候,问道,“少爷要去哪里,奴婢先行打理…” “不必跟着我,你留在这里等着传唤吧。”任杰淡淡的应了一句,眼睛瞟向灶间旁的角门,林家院子的布局摆设儿,半点儿没变。只要从那角门穿过去,绕过后园,就是花窖,他从小就习惯,每次来都与岚儿坐在里面说话,那里是属于他们的天地,自然不能带着丫鬟同去。 小丫鬟有些委屈的瘪瘪嘴,还是低声应下了。 结果,任杰才走了两步,就听见大门口有人喊道,“任大哥!” 他回身一看,林夕正一蹦一跳,欢快的向他扑来,头上的小髽鬏都差点颠散了,他心里极喜欢这个小弟弟,伸手接了他,微笑问道,“这是下课了,可有好好读书习字?” 林夕猛点头,抱了任杰的胳膊,抱怨道,“任大哥,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姐姐可想你…” 任杰眼角扫到院外零零散散站着的十数人,生怕林夕的无心之言,惹得林岚的清名受连累,于是拉他进了小门,站在屋后的房檐下,这才问道,“这些时日,你与姐姐都做什么了,可有人欺负你们?” 林夕脸色一黯,“我日日上学,娘亲和姐姐下田,还要养花。” “只有这些?” 林夕点头,末了小声说了一句,“姐姐和娘亲说,我还小,不让我背后说道人家好坏。” 任杰拍拍他的头,心里极赞同林岚的做法,赞道,“小三儿真懂事,哥哥给你带了许多点心来,你若是喜欢吃,等小全子来时,就告诉他,哥哥再给你送。” 林夕听得有点心吃,重新露了笑颜,“谢谢哥哥,只要是甜点心就行,姐姐最近特别爱吃甜的,上次哥哥给的那罐蜜糖,她只给我做了一次蜜果儿,剩下的都拿回房里去了。” 任杰疑惑,岚儿从小就不爱吃甜,怎么突然该了口味,但还是点头,“我记下了,家里还有几坛蜜饯,过几日就让小全子送来。” “嗯,谢谢哥哥。” “回屋去跟长辈们见礼吧,哥哥走走就回去。” 任杰看着林夕小跑出了角门,这才顺着园子边缘的小道儿去了花窖。 墨墨很是尽职,小耳朵远远听得有脚步声接近,就给姐姐和几个兄妹们都发了警讯,于是,兄妹四个躲在一丛碧绿浓密的天星草下,互相挨挤着向外偷看。 林岚迎到门边,一见任杰踩着青石阶梯下来,就笑道,“等你半晌了,你可真慢啊。” 她如今只有八岁,小脸儿尚留有一些婴儿肥,白皙圆润,眉眼因为笑得欢喜而弯了起来,小巧的双唇绽着,露出白白的牙齿,任杰一见之下,顿觉心下欢喜,于是也笑了,“半路遇见小三儿下学,同他说了几句话。” “小三儿是不是告我的状了?”林岚上前拉了他的手,引他坐到阴凉之处,任杰想说“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可是手下却不愿意松开这只温暖柔软的小手,只得在心里说服自己,“岚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岚儿才八虚岁,实际七岁不到,还不必守规矩…” 林岚把他的古怪面色看在眼里,肚内偷笑。 任老爷子从小就把任杰当小书生教养,规矩礼仪看得极重,可惜,她却不愿意以后的夫君变成一个刻板的书呆子,每次见面,都会有意带他使劲儿玩耍,做些出格之事,当然有时也是不经意的,就像现在,她不过八岁,牵个手很平常,毕竟是小孩子啊,谁见了都不会苛责。可任杰却好似还是有些抵触,看样子以后还是要想个办法,最好在潜移默化里让他改变更多。 她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笑得越甜,问起他平日读书习字,问起他吃饭穿衣,仿似任杰八岁,而她才是十二岁一般,任杰心生温暖,想起小全子打探回来的消息,又忍不住愤怒心酸,就把她的小手握得紧了些,“村里有人欺负你了。” 这句话不是问句,是实实在在的肯定句,林岚笑脸一僵,叹气道,“你怎么知道的?今日排场这么大,不会就是为我撑腰来了吧?” 任杰不承认也不否认,思虑半晌,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有事为何不派人捎信给我?” 林岚顺势伏在他的双腿上,一边摆弄着他的袖子,一边说道,“你书读得那么好,鞭长莫及的道理自然也懂。我们一家以后还要住在村里,如若事事都依赖你们任家,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任杰皱眉,“今日我和祖父来此,以后村里人知道了咱们的亲事,就不敢再欺负你了。我也会常让小全子过来,有事你尽管让他捎信给我。” 林岚扭头回身看他,伸出小手抹开他眉宇间的皱褶,“你不要总担心我,我从小就比你聪明,这些小事还能应付,倒是你不要总让小全子送东西来,被大夫人知道了,又该罚你了。” “有祖父在,她只敢说两句,不会罚我。再说那些吃食用物,都是我的份例,又不是多从库房里拿的,她不占理。”任杰淡淡说着,任府里的事,在林岚面前,他还能说上两句,在外人面前他可从未多说,毕竟是自家私事,怎么也不能让外人说道长短。 林岚也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但还是又嘱咐道,“你可跟我保证过的,只有我能欺负你,别人都不行,那任草包如若是再欺负你,你就找个没人的时候,狠狠揍他一顿,记得打肚子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别让大夫人抓到把柄。”她说着,想起任家嫡子,那个胖得同蠢猪一般模样的草包大少,就忍不住恶狠狠挥了挥拳头,小脸儿皱着,惹得任杰笑出声来。 “知道了,他顶多是嫉妒我功课好,说几句酸话,不敢动手,祖父罚他很重。” 林岚这才放心,“罚他饿上三五日,把一身肥肉饿下去,还能像点儿人样。” “女孩子不要这么刻薄。”任杰拍了她的手,不赞同的斥了她一句。 林岚却笑嘻嘻抱了他纤长白皙的手,劝道,“现在祖父在,你有人护着,过几年,祖父老迈,力有不逮,大夫人绝对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你现在要多留些后路,考状元可不是唯一出路…” 这两年,每次见面,林岚都要说一次,任杰早听得熟了,虽然知道她是担心嫡母苛待,但他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再有四年,他就能可靠了,到时候他有了功名在身,嫡母就是心里不喜,也不会太过苛责,等他娶了她过门,就去外地放官,不在近前,自然她也受不了苦。 “我是读书人,自然要考功名,你放心,我总要考个状元回来,要你风风光光做官夫人,再也没人敢欺负你,日日锦衣玉食,你若是不放心婶子和小三儿,就把他们接到身边住。” 林岚暗自叹气,真是白浪费口舌了,她是担心他那嫡母在老爷子过世后苛待他,想着劝他多留些后路,他可倒好,反倒以为她是怕跟着他吃苦… 第二十四章 分歧 更新时间2012617 23:37:31字数:3036 不过,好在,她才八岁,大元国的律法规定,女子十五之后才能出嫁。她还有足足七年,用来发家致富,到时候就算他遇到难事,她也有相助之力了。 想起她的发财大计,她就转了话题,兴致勃勃说起要在官道旁开家食肆,要在冬日里种菜蔬等等,直听得任杰眉头紧皱,但碍于林岚脸上欢喜之意极浓,他只得忍耐着。 半晌之后,在林岚说起要开酒楼之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出声打断她的话,“胡闹,你一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怎么净想着这些铜臭之事,商者,贱业也,唯利是图,锱铢必较…” 林岚听得他噼啪说了一大通话,脸色也沉了下来,起身离开他的膝头,直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问道,“你见过一个月吃不上一口肉的大家闺秀吗,你见过需要下田的大家闺秀吗,你见过拿不出一千文束脩的大家闺秀吗?我从来都不是大家闺秀,你要清楚,我只是个农家丫头,我要种菜卖了银钱,让寡母过上好日子,我要开铺子赚银子,供弟弟考状元!我不觉得付出辛劳,得到收获,这样的事有何贵贱之分。” 任杰见林岚急了,心下有些后悔,岚儿从小就与众人的想法不同,常说些新奇古怪之言,自己听了无数次,每每探问,她都笑个不停,怎么这一次就惹她生气了,他想了又想,到底不愿她生气,就去拉她的手,歉意的低声说道,“岚儿,你知道我从没嫌弃过你家贫寒,我只是…只是觉得,你林家祖上也是书香门第,你若去做那整日与铜臭打交道之人,难免污了先祖声名。而且,有我在,不会让你吃苦,将来等我考了功名,更是不会…” “任杰,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你家!你如今还是每月领月钱过日子,若非老爷子贴补,你恐怕也过得不宽裕,还谈何照料我们一家?我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家里富庶起来,这有什么不对?” 任杰想起每次大夫人派人送月钱时的脸色,心下也是不好受,但是林岚这般当面把他的老底揭了出来,他也有些恼了,毕竟只有十二岁的少年,一颗心还是骄傲而脆弱的,于是霍然起身,就要往外走,结果未等抬步,就听到远处好似有人往这里来了。 林岚也是一惊,虽然他们是青梅竹马,又定了亲,但是被人看见如此私下相会,还是要受一番褒贬的。她连忙拉了仁杰,躲去角落的一只大陶缸后面。 缸后空隙不大,两人只得放下刚才的分歧争吵,挤在一起,林岚小巧温软的身子几乎完全贴服在了任杰怀里,惹得初识情事的少年,脸色顿时通红一片,双手僵硬的半举着,不知该放在哪里好。 林岚却没发现他的异样,小心翼翼的探头看向门口,结果,却见眼眶子尚有些青紫的林二嫂,轻手轻脚的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她先是小声的唤了两句,“二丫头在吗,婶子可进来了?” 待得半晌没听到有人回话,确定花窖里只有她一人,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在花架间走了两圈儿,随手掐一朵四季红掖在耳后,就奔向了药圃,团团围转了两三圈儿,发现里面的药苗,不是她不认识的,就是些普通的,忍不住恼怒的呸了一声,“哪里有什么千结草,明明就是骗人,偏族老们,老糊涂就信那疯丫头的话!” 林岚提心吊胆的盯着她的脚下,生怕她一个不高兴,踩倒几棵药草,那可都是爹爹从山上采下来的,不贵重,但却是他们一家的念想。 她扫了一眼,海子几个躲藏的位置,在心里唤了墨墨,“墨墨,你替姐姐扎这妇人几下,把她吓走,小心别被她发现。” “好。”墨墨立刻应下,就悄悄借着花叶的遮掩,飞出了藏身处,海子和妃妃翠翠高声给墨墨加油,“加油,扎她的屁股,扎她屁股 五福盈门第7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扎她屁股。 ” 墨墨终于不负重望,成功飞到了林二嫂的身后,举起小剑,一下扎到林二嫂的腰下,然后迅速掩到旁边一株剑兰的叶片后。 林二嫂吃痛,一边用手揉着伤处,一边回头找寻,“什么东西扎我,难道有蜜蜂?” 可惜她左看右看,什么也没找到,疑惑的摇摇头,又蹲下去拨那些草药面,期望在里面发现隐藏的好东西,墨墨再次飞出扎了她的背,林二嫂立刻又蹦了起来,疑神疑鬼的四处看了一圈儿,夏风吹过头顶窗棂,发出呜咽之声,吓得她顿时脸色煞白,哆嗦着一边往花窖门口倒退,一边小声嘀咕着,“诚大哥,莫怪,莫怪,我就是来看看,没有别的心思,诚大哥千万别记恨我啊…” 林岚看着她出了花窖门,又有连滚带爬的声音远去,这才出了一口气,在心里夸赞了墨墨一句,“墨墨做的好,晚上姐姐奖励你们一块甜糕!” 几小欢呼出声,“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结果不知是几人欢呼的心语之声过大,还是金猪儿终于睡饱了,扑棱一下,从荷叶上翻身坐起,揉着眼睛,就晃悠悠从花丛里飞了出来。 林岚猛然见到穿这金黄小袍子,犹如一只大号蜜蜂的金猪儿飞出来,惊得睁大了眼睛,拼命摇头,示意金猪不要过来,结果小胖子根本没看到,气得她真想抓了他打一通屁股。 任杰本就疑惑,林二嫂都走了许久,为何林岚还趴在他怀里不起来,想要出声提醒,又有些不舍,正自矛盾,见林岚如此脸色,心里疑惑,就要扭头去看,林岚急切之下,一把就抱了他的头,装作撒娇央求道,“小杰子,大美人,你就别拦着我开铺子、种菜了,我要赚好多银子,置办嫁妆,省得将来被你家人看不起!将来你考状元,大夫人不给银子,我也能帮你…” 她嘴上这般说着,双眼却在猛力给海子几个使眼色,心里喊着,“快拉金猪儿回去!” 海子几个这时也发现弟弟睡醒了,扇动着小翅膀,追上了迷糊的金猪,拼力往回拉他,金猪儿刚刚睡醒,哪里知道花窖里还有外人在,还以为哥哥妹妹们在与他游戏,咯咯笑着四处飞窜,把海子几个气得跳脚,还是墨墨速度最快,一把抓住他,捂了他的嘴,拉到一株山茶树后,躲了个严实。 任杰原本还为林岚,有叫起儿时为他取的外号儿而脸红,刚要答话,就听得几声清脆的笑声,好奇之下,四处观望,问道,“小三儿来了吗,我怎么听到小孩子笑声?” 林岚连忙假装气恼,“人家和你说话呢,你都不认真听,这里哪有小孩子,你听错了。” 任杰疑惑的眨眨眼睛,也就不再追问了。 林岚先爬出缸后,又拉了双腿蹲麻的任杰,握着小拳头给他捶着,一边说道,“刚才那人是我们本家的一个婶子,最是喜欢搬弄口舌,若是让她看见我们在此说话,到不了明日,整个大王庄就都知道了。” “这样的妇人,品性有失,以后少与她处事,省得被带累。”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及刚才争论之事,简单说了几句,就出了花窖回去前院。 林岚看着任杰进了堂屋,脸上挂着温和有礼的笑意,重新站在任老爷子身后,与几位族老里正客套的说话,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忍不住还是失望。 她识得任杰的八年里,已经尽了所有力气改变他的想法,虽然不指望他能同前世的男子一般,起码也要开明些,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和做法,可惜,他还是同那些酸秀才一般,固执又清高。 她如今还只是有经商的打算,他就如此反对,若是真开了铺子,他是不是要气得与她解除婚约? 林岚这般想了半晌,再抬头时却见堂屋里的任杰也正看着她,眉头微皱,好似十分不喜的样子,林岚脸色越发不好。 结果下一刻却见任杰招了小丫鬟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丫鬟就出门直奔她而来,躬身行了一礼,笑道,“二小姐,我们少爷说,请您往后站站,树荫里凉爽,万一惹了热疾就不好了。” 林岚立刻笑开了脸,刚才那些担忧,那些恼怒,统统飞到了天边,笑道,“我知道了,你进去伺候吧。” 那小丫鬟应声而去,林岚又看向任杰,慢慢退后几步,躲进桂树的阴影里,冲着他挥挥手,果然任杰微红了脸,眉头却也打开了。 林岚靠在树下,伸手接了两瓣桂花,放进嘴里咀嚼,心头再无半点忧虑,她要相信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他即便再固执,只要她坚持,他必定会为她改变,当然,这也需要她更加努力才行。 刘氏从灶间里出来,就看到女儿一脸古怪的倚在桂树下,于是出声唤道,“岚儿,过来帮娘安桌子。” 林岚立刻应着跑过去,帮着娘亲拿出家里那套细瓷盘碗,洗刷干净,装了几个丫鬟张罗的菜色,一盘盘端到堂屋方桌上。 第二十五章 闲谈 更新时间2012619 20:52:53字数:3051 几个族老、里正、林九爷同任家祖孙坐了,互相敬酒、吃菜,任老爷子原本年轻时也种过田,对农家活计倒也不陌生,又没有官家老爷子的傲气,所以,与众人详谈甚欢。 灶间里也放了两张桌子,林家几兄弟车夫小厮,林大嫂、二嫂陪着几个丫鬟,一起团团围坐,吃喝起来。下人们没有太过讲究,也不必中间拦什么屏风,各自说话吃喝,倒也热闹。 这一席直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罢休,任老爷子酒量浅,喝了不过半斤多桂花酒就醉了,唤了林夕到身前,拉了林夕的手,直说以后他就是林家的顶梁柱了,要他好好读书,将来考状元,一圆林家祖上几代先人的遗愿,听得刘氏眼泪涟涟,林夕年纪虽小,也极懂事,郑重应了,得了任老爷子的夸赞。 众族老和里正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愿意做个顺水人情,一迭声的老爷子放心,有他们在没人敢欺负林岚一家,特别是里正,就差拍着胸部打包票了,仿似先前逼着林岚一家换田是别人一般。 晚霞满天之时,任老爷子喝了一碗醒酒汤,清醒了许多,带着任杰告辞回城去,任杰一直在照顾祖父,没有再找到同林岚说话的机会,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恭敬的随着爷爷一起上车回去了。 林岚张罗着把晒干又切好的苦艾草装了一布袋,交给一个小丫鬟,嘱咐她到了任府送去任杰院子,这才放心看着马车远去了。 林九爷自觉能与任老爷子和里正等人一席吃饭,脸上有光,而且以后有了任家这层干系,他们林家必定在村里地位也要高上很多,如此想着,他脸上的笑就没断过,喜滋滋的同几个族老一起边说笑边出门回家。 林大嫂帮着刘氏洗刷碗筷,林二嫂腆着一张尚有些青肿的脸,坐在一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闲话,不时还会哈哈笑上两声,就好像与里正患了同样的健忘症,半点儿不记得当日做下的恶事。 刘氏看着她扔在院子里的瓜子皮,心下很是不喜,脸上就带了厌烦,林大嫂见了,就对林二嫂说道,“他二婶儿,眼见天黑了,你家里没有啥活计啊,诚嫂子这里也要忙完了,不如你先回去吧。” 林二嫂一撇嘴,“呦,大嫂,人家诚嫂子还没说啥,你怎么就撵起我来了?我是打算帮忙,可是大嫂子你把活计把得死死的,我也插不上手啊?” “那你就把院子扫扫吧,早晨小三儿扫得极干净,现在这般模样,小三儿回来该恼了。”刘氏难得主动开口说话,却直接堵了林二嫂的口。 林二嫂低头一看,整个院子,就她脚下三尺内有瓜子皮,其余之处都是干干净净,知道刘氏是嫌弃她祸害了,有些不情愿的拎了把竹扫帚一边扫,一边说道,“诚嫂子,你这日子过得真是仔细,你们家二丫头怎么说也定了官亲了,你也不买两个下人回来伺候,让外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呢。” “谁愿意笑话就笑话,我们林家小门小户,自己一家三口尚且都养不活,哪有余粮养丫鬟。”刘氏语声淡淡的,显见不愿意多说。 林二嫂却翻了个白眼,“诚嫂子,也忒小心了,我又不是要冲嫂子借银钱,嫂子何必跟我哭穷。上次一株草药就卖了几十两,买两个丫鬟绰绰有余了,再说,有任家这样的亲家,还能少了你们的花用,富贵荣华…” “闭嘴!”刘氏一巴掌拍在身旁的凳子上,恼怒的皱了眉头,“他二婶,我家孩子爹还没过世的时候,之所以不愿意让大伙知道岚儿的这门亲事,就是不愿意让外人诟病我们一家攀附权贵,现在虽说孩子爹不在了,我也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不安心,我们自会辛勤做活计生活,绝对不靠任何人加,你以后莫要再提什么荣华富贵之类的话,我们林家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还有,那株千结草卖的银钱只够我家小三儿的束脩,没有多余的,二嫂就是想借,我也没有!” 林大嫂和二嫂平日里见得刘氏开口说话都少,更别说恼怒了,一时间都有些发愣,林大嫂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劝道,“诚嫂子,孩子他二婶就是个有口无心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不过就是说说…” 林二嫂脸色很是不好,一把扔下扫帚,“嫂子怎么就恼了,我不是也为了你们好,若是外人家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 “那你以后就把我们一家当外人吧,若是让你管了闲事,我怕哪日再被流言害死!”刘氏到底还是记得那日被质疑清白的事,恼恨林二嫂半点儿没有愧疚之意。 林二嫂听出刘氏再算老账,也翻了脸,“不管就不管,你当我整日闲着没事干呢!”说完一撒手就走了,刘氏冷冷扔了一句,“你就是整日闲着没事干!” 林二嫂哐当一声摔了院子门就出去了,林大嫂面色有些尴尬,想了又想,劝道,“诚嫂子,孩子她二婶是个…嗯…没心眼儿的,你别跟她一样计较,如若把她的话听心里了,可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刘氏勉强笑笑,“他大嫂子你别多心,九叔九婶我是敬重的,你和老三媳妇我也亲近,就是老二媳妇,我实在不喜欢,她以后真不来倒也清静。” 林大嫂无奈笑道,“她平日,也还行,这几日可能跟着娘家费心,性情有些燥,过两日就好了。” 刘氏点点头,转而问起林大嫂家里的孩子功课,当母亲的说起孩子,自然那话儿就是源源不绝,两人直到忙碌完,都满脸是笑。 刘氏又进灶间把剩下的荤菜装了一大碗,要林大嫂带回去,明早热热,加半锅包谷面粥,几个包谷饼子,相比平日干嚼咸菜,可是太丰盛了。林大嫂推让两句,也就收下了。 刘氏送了她,回屋见得女儿在看着儿子习字,坐在一边,忍不住拍了女儿一巴掌,“刚才听得你二婶胡言,怎么不出去帮娘亲?” 林岚笑嘻嘻抱了娘亲的胳膊,“娘,女儿还小啊,二婶又是长辈,我也不好开口啊。” “你这丫头,当娘是傻子啊,你什么时候这么重礼节了?”刘氏明显不信,伸手替女儿抿了抿碎头发。 林岚往娘亲怀里挨了挨,“娘,女儿就是觉得,以后村里人恐怕会常登咱家们,娘多与人说说话,打打交道也有好处。” 刘氏叹气,“我闺女就是懂事。” “娘也是好娘啊,村里那些三姑六婆确实不着人喜欢,不过,人家笑脸上门,咱们也不好把他们撵出去。娘若是不愿意应付,她们说啥你都听着,脸上挂个笑就行,也不得罪人。若是真有那厚道心善的,娘也多几个人说说话,解个闷儿。” “娘知道,苦了我闺女了,要想着赚银钱,还要跟娘操心。” 母女俩抱在一起,说起悄悄话,脸上都带着笑,林夕在一边看了半晌,就吃了醋,喊道,“娘,你偏心,只抱姐姐不抱我。” 刘氏扑哧笑了,招手把小儿子唤过来,把他也揽到怀里,母子三个笑成一团。 晚上,五个小娃不愿进去匣子睡觉,赖在林岚枕头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海子就说,“姐姐,我们吃的蜜糖,就是今日那个哥哥送来的?” “嗯,对啊,那个哥哥为了给你们找蜜糖,还挨骂了呢。”林岚折腾了一日,实在困倦,但是又不愿几个小娃觉得被冷落,努力睁着眼睛同他们说话儿。 妃妃和翠翠欢喜说道,“小哥哥真好!” 金猪儿也腆着吃饱的小肚皮,咯咯笑着附和,“哥哥好!” 墨墨瞪了他一眼,“你个迷糊蛋,差点闯祸!” 金猪儿瘪瘪嘴,委屈道,“谁让你们把我一个人扔那儿。” 林岚怕几小吵架,就连忙说道,“以后金猪儿再要睡觉,就进姐姐的荷包里睡,你醒了就能看见姐姐了,好不好?” “好,姐姐最好了。”金猪儿笑呵呵凑到姐姐脸颊边上,伸出白胖的小手握了一缕头发,轻轻蹭了蹭。 林岚笑着抬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还有你更欢喜的事儿呢,今日来的那大哥哥家里还有几坛蜜饯,过几日就让人送来了,你们一定爱吃!” “姐姐,什么是蜜饯?”几小齐齐问道。 “就是把果子放在蜜糖里腌渍,又香又甜。”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要吃蜜饯!”几小欢喜喊出声。 “好,好,都有。”林岚生怕再让隔壁的母亲听见动静,连忙出声应下。几个小娃齐齐竖了手指在唇边,嘘嘘有声,互相挨挨挤挤笑个不停。 “好了,睡吧。明日还要帮姐姐种花苗啊。” “好啊,好啊。”几小乖巧的应着,进了匣子,各自安睡,金猪儿难得没有沾枕头就打呼噜,爬起来趴在匣子边上,小声说道,“姐姐,那大哥哥真好,姐姐嫁给他吧。” 林岚听得一头黑线,无奈道,“金猪儿,你就为了一坛蜜饯,就要把姐姐嫁了?” 第二十六章 妃妃的委屈 更新时间2012620 22:06:03字数:3170 海子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重新拉了他回被窝,说道,“姐姐,等大哥哥拿了蜜饯来,就把金猪儿关在坛子里半月,让他见不到你,就该知道是姐姐重要,还是蜜饯重要了。” 墨墨点头,妃妃和翠翠咯咯笑,都是赞同模样,金猪儿委屈的咬着自己白嫩的小手指,“我要姐姐,蜜饯也要吃!” 林岚无奈,笑着替他们盖好棉布巾,“睡吧,姐姐就是不嫁人,也缺不了你们的好吃食。”金猪儿听了,立刻从姐姐与蜜糖哪个重要的纠结中解放了出来,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海子几个习惯了弟弟的嗜睡,也跟着安然睡去。 第二日一早儿,林岚送了弟弟去上学,回来见到又有前院的两个邻居婶子来串门,上前见了礼,简单说了两句话,就不顾刘氏半是求救的目光,出门去了花窖。 上次从木爷爷那里拿回来的花种,经过她的仔细考量,她还是决定先种两种,一种是烈火菊,这种花儿,花如其名,盛开之时花朵有茶杯口大,颜色鲜艳耀眼,过年节时摆上几盆在厅堂里,极是喜庆热闹。 此时下种细苗,两月后移栽,四月后进入花期,正好赶得上过年,到时候一定好卖。 另外还要种些双蝶兰,这花因为盛开的形状,犹如两只并排翩飞的蝴蝶而得名,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盘花鬓的时候极喜欢插上两只,但是翠屏城,地处大元国之北,一年中有五个月处于严寒天气,鲜花极难找,所以女子们多用绢花替代了,若是能买到鲜花插头,以女子喜欢炫耀虚荣的习性,兴起攀比之风,定然比烈火菊还要赚银钱。 两小包花种齐齐打开放在木桩上,林岚把翠翠捧在手心,笑道,“翠翠这两样花种,姐姐要种在两只长木箱里,你帮姐姐选选吧。” “嗯,姐姐看看翠翠的本领。”翠翠因为能帮上姐姐的忙,极开心,扇动着小翅膀飞起来,双手一挥,就幻化出一条水绿色的绸带,跳起美丽轻盈的舞蹈,那绸带隐隐带了一层朦胧之色,每次挥动间,都会如同清风一般带起纸包里的一些种子,种子在光影里跳动,然后大部分种子均匀的撒到木箱里去了,只有少少的几十颗掉落下来,如此不过十几息功夫,小丫头就收了绸子,咯咯笑着飞了回来,喊道,“姐姐,翠翠分完了,快给种子宝宝盖土吧。” 林岚笑着把她送到肩头,让她同妃妃一起坐着,然后拿起铲子,撮了篮子里肥沃的黑土盖在那些细小的种子上,林岚是个心细的,盖了一小半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些洒在土里的种子好似比先前看到的要晶亮了一些,于是问道,“翠翠,这种子怎么比先前好了许多,是姐姐看错了吗?” 翠翠和妃妃牵着手飞下来,绕着姐姐咯咯笑了好半晌,最后才说,“姐姐是笨蛋,这么久才发现。” “怎么,翠翠,你选好的种子,会有什么神奇之事?” 翠翠骄傲的抬起小下巴,“种子宝宝会长得好,长得大,长得高!” 海子本来坐在一旁的花枝上,听得妹妹如此回答,忍不住接口道,“笨蛋翠翠,姐姐种的是小花儿,不是包谷!” 林岚生怕翠翠生气,连忙笑道,“都是姐姐不好,姐姐没说明白,是粮食还是花朵?翠翠是说,若是粮食种子,经过翠翠挑选,会比普通种子长得大,长得高,结出的粮食也多,对吗?” “对。”小丫头用力点头不算,两只小脚丫,还踢动着绿色的小纱裙跟着直飘荡。 “那咱们今日选出的花种,将来开的花儿,也会比普通种子,更…” “更大,更漂亮!”几小齐齐回答出声,惊得躲在一旁花芯里偷懒打盹的金猪儿,慌忙爬起来,懵懂的四处张望。 林岚怕他掉下去,接了他,放到荷包里,这才对剩下四小笑道,“太好了,姐姐很期待花开有多漂亮,到时候,一定奖励翠翠。” 翠翠欢喜的眉开眼笑,小小的身子摇摆着,跳起了舞,“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妃妃羡慕的看着翠翠,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很快就瘪了小嘴儿,林岚正欢喜的猜测着这两样花儿盛开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奇迹?突然听得耳畔传来小小的哭泣之声,扭头一看,妃妃双手捂着眼睛,小小的泪珠儿顺着胳膊肘儿吧嗒吧嗒滴在她肩头,别提多惹人怜爱了。 林岚赶忙把她捧在手心里,海子和翠翠、墨墨也飞过来,问道,“妃妃为什么哭?” 林岚也是着急啊,小心翼翼拉下她的小手,拿了帕子极轻的替她擦了眼泪,哄道,“妃妃为什么哭,可是觉得姐姐只顾做活儿,没陪你玩了?等姐姐给种子盖完土,就陪你去捉迷藏,好不好?” 妃妃哽咽着吸吸小鼻子,扭动着小身子,哭泣道,“妃妃才没有生姐姐气,哥哥妹妹都能给姐姐帮忙,就妃妃最没用。” 林岚想了想,五小随她回来之后的这些日子,金猪儿催熟了千结草,墨墨替茉莉花儿杀了虫,海子预测过天气,今日翠翠又选了种子,只有妃妃还没显过本领,小丫头这是自卑了。 “妃妃不哭,不哭。现在是八月初,再有一月就秋收了,所有花花们已经授过粉了,所以,妃妃才没能帮上忙,这不怪妃妃啊。等明年春天的时候,姐姐种上一园子的桃树,到时候妃妃一定要帮姐姐给花花们授粉,结出最大的桃子,就给妃妃吃,好不好?” 林岚哄了好半晌,可是平日最是温柔乖巧的小丫头,不知为何就犯了执拗的脾气,就是哭泣不休。 林岚无法,只得说道,“妃妃不哭,姐姐明日就寻株果树回来,种到花窖里,等开了花,妃妃就能给姐姐看到你的本领了,好不好,若是结出果子,姐姐就给妃妃做最漂亮的裙子,好不好?” “姐姐,没骗妃妃?”小丫头偷偷把小手指打了一个缝隙,眨巴着红彤彤的大眼睛问道。 “姐姐从不骗人,妃妃要相信姐姐,姐姐一定找棵开花的果树回来,专门交给妃妃照料。” 林岚之所以这么说话哄妃妃,倒也不是没有把握,翻过南山就是李家村的果园,前年种了一百多棵水蜜桃树,不知是水土不好,还是照料得不精心,今年只结了十几筐核桃大小的毛桃子,味道又苦又涩,别说人吃了,就是喂猪,猪都嫌弃。 原本指望多个进项的李家村人失望之余,也就没再理会过那些果树,好在,果树是种在荒山上,不占村里的好田,除了碍眼一些,倒也没有大损失。 林岚就是打这南山果园的主意,若是运气好的话,碰上一两株开花晚的,或者植株小的,就挖回来养在大陶缸,哄着妃妃高兴,也就是了。 妃妃听得姐姐这么说,终于破涕为笑了,海子伸手刮刮鼻子,嘲笑妹妹,“羞羞。” 妃妃红了脸,躲在姐姐耳朵后面不肯出来,翠翠笑着上前去拉她,姐妹两个闹成一团,牵着手去同小花儿们聊天了。 林岚好笑,继续往木箱子里盖土,然后又浇一遍透水,这才回前院。 刘氏终于打发走了两个过于热情的乡邻,满脸都是疲惫之色,见得女儿进来就苦笑道,“岚儿,咱家能不能把院门关上,谁也不见啊?” “不能。”林岚笑嘻嘻给娘亲倒了一杯凉茶,“娘亲要与村里的婶子们多走动,特别是家里有孩子在蒙学读书的那几个婶子,娘亲要挑着性情合得来的,交好一两个,以后小三儿要考秀才,走仕途,说不定还能互相关照一二。” 刘氏深深为刚才的任性脸红,仔细打量女儿被晒得微黑的小脸儿,叹气道,“你生下来,娘也没给你多吃过什么好的,怎么就这么聪明,比起来,倒好似娘白活了二十几年一般。” 林岚立刻上前,抱着娘亲撒娇,“那是娘亲教导的好,女儿才这般聪明。” “行了,别给娘灌蜜汤了,接小三儿去吧,娘做饭。”刘氏欣慰的抱了抱女儿,打叠起精神去忙碌,有这么孝顺这么懂事的女儿,有要考状元的儿子,日子就算艰难一些,可也有盼头啊。 林岚出门,接了小三儿回来,一路细细问起学堂里的事,小三儿多是一句还好就算了,狗剩儿却好似继承了他娘亲的脾气,说话又快又急,只片刻就把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无非是些小孩子们对小三儿友好许多,特别是里正的孙子还带了甜糕给小三儿吃,甚至先生都夸赞了小三儿几句。 林岚这才放下心,小三儿年纪小,却极懂事,她总是担心他被人欺负了,却不告诉自己和母亲,好在有狗剩儿这小话匣子在,总是她问了个开头儿,这小子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齐全完整。 下次再进城,一定多买些糖片回来送他吃,也算答谢他知无不言。 林岚这般想着,就到了两家院门口,狗剩儿蹦跳着进了院子,林岚姐弟也推开了木门,刘氏正端了一盘热腾腾的包谷饼子出来,一见一双小儿女牵着手,说笑进来,忍不住眼角眉梢也带了笑,招呼着他们洗手吃饭。 母子三个边说闲话边吃了饭,刘氏带着儿子睡午觉,林岚却说要去田里看看,刘氏也没在意,叮嘱两句就放她去了。 第二十七章 桃园之惊 更新时间2012621 23:18:05字数:3187 林岚安顿几小午睡,然后去院角找了把铲子和一只竹筐,背在身后就迈着小腿出了门。 大王庄外的南山,其实就是个十几丈高的土山包,也没长什么茂密的树林,不过都是些矮小的松树,稀稀落落的分布在山头,所以爬起来倒也不太难。若是男子不过两刻钟就能爬上山头,可惜,林岚小胳膊小腿,足足耗了小半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手脚酸软,才终于爬上去,心里对这副小身子,极其不满,渴望早点儿长大,可是转念想想,长大了又要嫁人,规矩也重,更麻烦,还不如现在自由。 她找了树荫下的大石头,坐了好半晌,等缓过力气来,才打量那片桃园。 因为山顶的松木较密,李家村人当初偷懒不愿意拾掇,只把桃树种在了山腰,不过一亩大小的地方,挤了将近二百株桃树,远远看去,小桃树们挨挨挤挤,都是细瘦的模样,树下荒草长了足有半人高,偶尔几朵或黄或红的野花点缀在期间,随风摇动着,显见是摘完毛桃就再没有人打理过这果园,以至于如此荒凉。 当然,这些都不是林岚该关心的,她站在石头上,翘脚往果园里张望,只想找一株合适的小桃树,移栽回去哄着妃妃高兴。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她第三次总览整个果园时,终于发现西边守园子的茅草屋后,好似隐隐透出些粉嫩之色。 她连忙倒蹬着小腿,小跑着奔了过去,下山比上山省力气,不过片刻就到了茅屋近前。 茅屋因为多日不曾有人居住,门窗紧闭,破碎的窗纸,偶尔有风吹过时,就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伴着晃动的荒草,在寂静的桃林里越发显得惊秫。 林岚有些害怕,但是又不愿无功而返,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绕过茅屋,果然,一株同她一般高的小桃树,正静静的立在那里,稀疏的枝叶上,含羞带怯的开着小小的妃色花朵,最让她欣喜的是,居然还有大半花苞未曾开放。 林岚没想到运气这般好,居然真找到了夏末开花的桃树,欢喜的围上小树,又蹦又跳,“小桃树,小桃树,你真是太好了,开花这么晚,妃妃看了一定高兴。” 难得孩子气的绕了两圈儿,她就放下筐拿了铲子出来,又笑道,“小桃树,你现在才开花,还没等结桃子,冬天就来了,多可惜啊,不如随我回家去吧,我家花窖特别暖和,还有好多小花儿陪你玩,好不好?” 小桃树不懂人言,自然依旧静静立着,未曾答话,林岚就小手一挥,爽快的说道,“好,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开挖!” 她蹲在树下,先拔了蒿草,然后挖开小桃树周围的土面,渐渐露出小桃树的周边纤细根系,最后才深挖,费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把小桃树整个挖出来,根上带了一坨泥土,护着主根,虽然这一番折腾,桃花难免落了许多,但是大部分未曾开放的花苞却安然无恙。 筋疲力尽的林岚,半躺在地上喘气,喉咙又干又痒,后悔没带些水来,虽然她是从小婴儿长大的,但是身体里的成|人灵魂,总是让她不时忽略身体的幼小。 这不,本以为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忙完的事,足足耗了两个多时辰才完成,眼见太阳西斜,就要挨近西山头了,娘亲恐怕在家里都等急了。 她勉强爬起来,把桃树抱着放进竹筐,再想背起时,却没有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就打算歇息一会儿,攒攒力气再走。 可是,刚刚眯了一会儿眼睛的功夫,耳畔就听得有好似有悉悉索索之声,她初始还以为是风吹过蒿草,后来听得那声音渐进,才隐隐觉得不好,猛然睁开眼睛,看见那扁平的三角脑袋,儿臂粗的身子,背脊上白色的线条,顿时好似掉进了冰窟窿里,全身发凉。 银带蛇,云家村周围山林里最毒的一种蛇,三岁的时候,据说村里一个大叔去打猎时不小心碰到这蛇,被咬了一口,全身立时变得紫黑而死,从那以后,全村人只要谈起这蛇都会忍不住打哆嗦。 不过这蛇一直住在东山或者北山那些茂密的老林子里,什么时候溜达到南山这样的小土包上来了? 同所有女孩子一样,林岚恐惧一切软体的,冰冷的动物,挖土碰到蚯蚓都浑身恶寒,更别提这样的毒蛇了,她有心想跑,却只觉全身僵硬无力,怎么站都站不起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蛇极傲慢的爬了过来,冰冷的眼里甚至带着蔑视,待离得她两步远时,脖颈微微后仰,做出了攻击准备… 林岚的心已经恐惧到麻痹,脑子极速闪过娘亲,弟弟,任杰,可爱的五小,难道以后她就要再也见不到她们了,难道她就要因为一棵桃树死在这里了,难道她的致富大业未曾实施,就要胎死腹中了? 不,她不甘心,不,她放不下,她不能死! 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力气,猛然间激得她奋力扔出了手里的铁铲,但是那铁铲却飞过了毒蛇,插到了一株桃树下。 毒蛇似乎没想到猎物会反抗攻击,恼怒之下,也顾不得摆什么王者风姿,狠狠一口就咬了过来… 林岚心凉一片,完了,她死定了。 可是下一刻,那来势汹汹,闪电一般窜过来的蛇头,却突然爆炸开来,血雾混合着碎骨喷了她一头一身,浓重的腥气刺激着她的口鼻,惹得她顿时把生死和疑惑都扔到了脑后,扭头哇哇吐了起来,直到胃里再也没有东西为止。 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了一只褐色的葫芦出现在她眼前,她吃惊之下,猛然抬头,却见一个黑衣男子蹲在她身旁,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五官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面色冷淡,但看向她的眼神却隐隐带着一丝慈爱,对,就是慈爱,与其冷酷的五官极不相符,却奇异的让人安心… “别怕,蛇死了。”男子的声音厚重低沉,有些低哑。 林岚回过神来,狠狠喘了几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扫了一眼那条还在微微抽搐的无头蛇,猜到是这人救了他,僵硬的牵了牵嘴角,“谢谢…谢谢大叔。” 男子点点头,微倾葫芦,倒出一点儿水,林岚立刻接在手心里,开始拼命洗着头脸,直到把葫芦里的水用光了,才觉好一些。 “你家在哪里?”男子收了葫芦,挑起死蛇扔进土坑里,捡了铲子回来,三两下埋了,淡淡问道。 林岚洗去脸上污物,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话也利索了好多,起身行礼道,“多谢大叔救命之恩,我家住在山后的大王庄。还望大叔赐告姓名,今日救命之恩,林岚终身不忘。” 男子看得她可爱娇俏的小脸煞白一片,显见还没有从惊恐中完全恢复,却已经知道行礼道谢,想来平日也是个懂事孩子,眼色难得越加柔和,但却还是摇头,“不必,举手之劳。” 林岚仔细打量他的衣衫,不像李家村的农人,也不像猎人,猜得他必定有些因由不肯透露姓名,就道,“恩人大叔不愿赐告姓名,岚儿就不再多问,但是岚儿记下了大叔的长相,以后必定要报今日救命之恩。我家住在山下大王庄,若是恩人大叔它日有暇,或者需要岚儿相助,大叔一定要来找岚儿。” 男子沉默片刻,微微点头,伸手把竹筐一拎,道,“送你下山。”说完就大步走了。 林岚心里感激,想要跟上去,却无奈身子还是无力,向前踉跄了两步,要摔倒之时,那男子又及时的扶住了她,只一个闪神间,林岚就已经趴上了他的背,“趴好。” 林岚小小的手臂只得紧紧搂了他的脖子,惊道,“恩人大叔,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可惜那男子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在林间大步行进,林岚只觉身侧的矮松,藤蔓,灌木丛,好似长了翅膀一般,飞速倒退,忍不住就想着,神话故事里的腾云驾雾是不是就这感觉? 晕晕乎乎间,正琢磨着,就觉脚下沾了实地,她回过神来,立刻惊喜的抓了男子的袖子,“大叔,大叔,你是不是会武功?是不是江湖大侠?” 男子一僵,淡淡扯开她的手,眼里也没了先前的柔和之色,好似蒙了一层冰冷,让林岚顿时后悔刚才为何要问好奇问这些闲话,不过,她前世只在武侠小说里或者评书里听得这些功夫高强的江湖大侠,今日突然见得,而且还背着她转眼间就下了山,这如何能不让她兴奋,忍不住就多了嘴。 再想要道歉之时,那男子已经转身走了,林岚大急,“大叔,大叔,我还没谢你的救命之恩呢,大叔,你随我回家吃顿饭再走吧!” 可惜那男子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身影转眼消失在树林后。 林岚撅了嘴,泄气道,“江湖大侠,都这般难以亲近吗,我还没报恩呢。” 她正沮丧,有村人从田里回来,见她站在路旁,就走过来笑道,“二小姐,这是从哪里回来,可是要回家?” 林岚抬头一看,是自家前院的王东子,平日里常叫林老爹大叔,与她平辈,于是笑道,“东子哥就是爱玩笑,还叫我二妹妹就好,农家丫头,称什么小姐。” 东子挠挠后脑勺,哈哈笑道,“我也觉得二妹妹叫着亲,可我娘她们说你要嫁到官家,就是夫人了,要我改口。” 第二十八章 罚跪 更新时间2012622 20:54:53字数:3126 林岚心下暗叹,这王东子又勤快又憨厚,虽然脑子有些愚笨,却是个好后生,就是爹娘都是势力眼,以前也没少说过自家的闲话儿。如今王家夫妇这般嘱咐儿子,定然是这几日见自家有了靠山,才转了性子想要巴结了。 “东子哥,那是你家大伯大娘哄你玩呢,你还是叫我二妹妹就好。” 王东子憨憨笑得更欢喜,“那好,我也喜欢叫二妹妹。”说着就上前拎了竹筐,“我送二妹妹回家。” 林岚连累带吓,折腾了一下午,早就没了力气,自然不会拒绝,道了谢,跟在他身后往家走,难得王东子愚笨却不坏心眼儿,还知道将就她的速度,慢慢往后街走去。 两个人转过街角,刚才所立之处不远的树林后就闪出一个男子,正是那黑衣大侠,扫了几眼庄子,屋脊林立,各家炊烟袅袅,偶有鸡鸣犬吠传来,半晌长叹一声,脸上黯淡更深。 若是当初没那件惨事,他们一家人也找个这样的山村安静生活多好,他最疼爱的灵儿如果活着,今日也该同这女娃娃一般大了,也会如此乖巧懂事,可爱娇俏… 正想得出神时,远处又有晚归的村民走过来,他立刻就收拾了满心的哀戚,微一犹豫,转身又奔回了南山之上。 刘氏这一下午急得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站在院门外,望眼欲穿,心里后悔不迭,女儿说要去田里,她怎么就没陪着,这倒好,几个时辰过了,还不曾回来,问过几个下田的乡邻,都说没见到女儿的影子,难道这孩子又跑去了别处?还是出了什么事… 她不敢想下去,只把双手握得死紧,一圈圈儿在院门外绕着,可惜,天色都暗了下来,还是不见女儿回来。 林夕去了学堂,又把姐姐平日相熟的几家都问遍了,听得姐姐没去过,吓得他哭着就跑了回来,见到娘亲就喊,“娘,姐姐丢了,哪里也找不到!” 刘氏身子一软就抱着儿子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身子直哆嗦,却还是呵斥道,“瞎说什么,你姐姐是…去谁家玩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保证能回来…” 林夕哭泣道,“娘,没有,我都找过了,都说没看见姐姐,咱们去找九爷爷和大叔,去救姐姐!” 刘氏正慌得六神无主,哪里管得小儿说得对错,“好,好,说不定你姐姐就在大叔家呢…” 娘俩搀扶着就要往村西奔去,没走几步,就影影绰绰见到前面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她心里立刻就提了起来,好似生怕把希望惊走了一般,轻轻喊道,“岚儿,可是岚儿?” 林岚正累得双腿灌铅一般,微微喘着粗气,慢慢挪动着,听得娘亲声音,立刻就应道,“娘,是我,你怎么出来了?” 刘氏一听,顿时大喜,疯跑上前,抱了女儿大哭,“你这死丫头,你去哪了,天黑都不不知道回来?” 林夕也围着姐姐和娘亲哭道,“姐姐,你都不回来,我到处也找不到你!” 五福盈门第8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林岚心里愧疚,说到底还是她虑事不周,才让娘亲和弟弟如此担忧,张口想要道歉,刘氏却已经从找到女儿的狂喜里恢复过来,转而大怒,噼里啪啦的巴掌就落在了她身上,直打得林岚背上火辣辣的疼。 林夕舍不得姐姐挨打,死命抱着娘亲的胳膊,“娘,别打姐姐,别打姐姐。” 王东子见得林岚挨打,也想上前劝阻,但是他笨嘴笨舌,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得伸手扯开刘氏母女,憨声憨气说道,“别打了。” 刘氏是气急才舍得打了女儿几下,怎么会打重,最后几乎就是在轻拍了,此时一见有外人,就停了手,分辨出是村南的王家小子,就说道,“是东子啊,二丫头不懂事,多亏你送她回来。婶子多谢你了。” 东子连忙摆手,“婶子不用谢,我就是帮二妹妹提了筐。” 刘氏这才见到女儿身旁的竹筐,又道谢,“让你挨累了,今日天晚不便,哪日婶子做了好吃食,让三子给你送一些去,算是婶子谢你送二丫头回来。” 东子一听有好吃食立刻眉开眼笑,乐颠颠回家了。 刘氏立刻冷了脸,呵斥道,“还不跟我进来。” 林岚极少见母亲发怒,今日又确实理亏,吓得缩了缩脖子,示意吐着舌头做鬼脸的弟弟,帮她一起抬了竹筐进院子。 刘氏闩了门,不等女儿放好竹筐就拉了她进堂屋,直接指了地中间,“跪下。” 林岚苦了脸,她本就累得腿脚生疼,居然又要罚跪,有心想撒娇求情,又见娘亲脸色铁青,只得依言跪下。 “还不说,你下午干什么去了,一个女孩子居然夜深不归,平日教你的规矩都记哪里去了?” “娘,娘,你别生气,女儿哪里也没乱跑。”林岚生怕把母亲气出个好歹来,连忙赔罪,爹爹病逝后,她上山采药,就是误得五色花那次,就已经把娘亲吓得够呛,今日又犯这样的错误,也难怪娘亲恼怒,“娘,我从咱家田里回礼,见得南山上的野花开得好,就想采一把回来插花瓶,没想到碰到一株晚开花的桃树,我看着新奇,就想挖回来养养看,结果耽搁了功夫。娘,女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晚归了,不,不,女儿再也不敢乱跑了。” 刘氏见女儿满脸愧色,心里好受了一些,刚要再训上几句,罚女儿多跪一会儿,就听得一阵低低的“咕噜”声。 林岚微微脸红的捂着肚子,讨好的看着娘亲,“娘,女儿挖桃树太累了,饿得肚子疼。娘,家里还有剩饭吗?” 刘氏心疼女儿,又不想轻轻饶过她,万一以后她再这么莽撞,被拍花婆子拐走,或者迷在林子里出不来,她就不能活了。 一旁的林夕见得姐姐冲着他使劲挤眼睛,连忙抱着娘亲撒娇,“娘,三儿以后看着姐姐,不让姐姐跑太远,娘就饶了姐姐这次吧,万一姐姐饿坏了,还要喝苦苦的药汤子…” 刘氏听得小儿子越说越不像话,好似要咒得女儿生病,立刻扭头呸呸两声,拍了小儿子一巴掌,“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各路神灵,小孩子话不要当真啊。” 林岚见此,立刻爬起来,凑上前去,抱了娘亲另一只胳膊,“娘最疼岚儿了,岚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氏看着女儿满是泥土的手指,微微干裂的嘴唇,心疼极了,叹气说道,“若有下次,一定饿你两日。” “好,好,谢谢娘。女儿绝对不敢了。” 林岚赶紧赌咒发誓,那般狗腿模样,惹得林夕嘿嘿笑了起来,结果头上立刻挨了姐姐一记爆栗子,他自然不服,伸手回敲姐姐,姐弟俩在娘亲怀里闹成一团。 刘氏听得儿女欢笑,高高悬了一下午的心这才真正放了下来,拍了女儿一巴掌,“去把手洗了,你看脏的,我去给你热饭。” “谢谢娘。”林岚笑着送了娘亲出屋门,回身就见林夕跟在她后面,猜得这小子是要好处,就道,“今日救姐有功,明日给你炸蜜果子。” 林夕却没有像往日一般欢喜,反倒牢牢抱了她的腰,哽咽道,“姐姐,你别丢下我跟娘,我害怕!” 林岚心里顿时又酸又疼,自责更甚,连忙一迭声的保证,“姐是挖桃树耽搁功夫了,姐怎么会丢下你跟娘呢,姐姐离了家也没地方去啊。” “真的?”林夕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浸湿的长睫毛一缕缕的,别提多惹人怜爱了。 林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保证道,“当然是真的,姐姐还要赚银子供你读书考状元呢!” 林夕见得姐姐一脸郑重,这才好似信了,放开双手,胡乱抹了抹眼睛,“姐姐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好,好。”林岚应着,终于哄得弟弟安心了,这才回屋去换衣服。 海子几个本来听得姐姐回来,就趴在门口缝隙向外张望,一见姐姐进来,齐齐飞上前,抓刘海的,抱耳朵的,生怕姐姐跑掉一般,声音里带着哭腔,就喊道,“姐姐,你不要我们了,天都黑黑的,还不回来。” 林岚顿时只觉头又大了三分,心里狠狠想着,以后再也不贪黑回来了,这刚哄好娘亲和弟弟,居然忘了五小也被扔在家里了。 “姐姐错了,姐姐也没想到这么晚回来,以后姐姐改正,去哪里都带着你们,好不好?” 几小被捧在手心里,齐齐望着姐姐,小脸儿上满满都是控诉,看得林岚心头直抽抽,一迭声的保证。 “姐姐不骗人?”翠翠和妃妃一手互相拉着,一手含在嘴里,两双大眼睛眨啊眨,可怜兮兮的问道着。 “不骗人,不骗人,姐姐今日真是没想到会回来晚了,下次一定带着你们,你们还能给姐姐做个伴儿,姐姐也害怕天黑啊。” 两个小丫头立刻笑了,“嗯,翠翠(妃妃)给姐姐做伴儿,姐姐不怕。” 海子也拍着小胸脯,说道,“海子保护姐姐。” 林岚托了他们到脸颊旁,轻轻贴了贴,“好,姐姐不怕。” 墨墨原本被姐姐这般亲近,害羞的小脸儿通红,却也没有闪躲开,突然,他的小鼻子翕动两下,浓黑的眉头就皱了皱,问道,“姐姐你遇到蛇了?” 第二十九章 恶梦 更新时间2012623 15:42:45字数:3064 林岚身子微微一僵,想起那扁平三角头的毒蛇,眼里闪过一抹恐惧,却害怕吓坏几个小娃,勉强笑道,“没有,姐姐就在田边儿转了转,回来时顺路给妃妃挖了一颗桃花树,没进林子,怎么会碰到蛇呢?墨墨,别担心。那桃花树还有大半花蕾没开呢,等明日姐姐再带你们去看。” 妃妃欢喜的飞了起来,拍着手道,“姐姐给妃妃带桃树回来了,姐姐真好!”小丫头抱着林岚的脸颊就亲了好几口。 惹得海子撅着小嘴,嘀咕,“姐姐偏心,最疼妹妹。” 林岚安抚好几个小的,就转去屏风后面换了套干净衣衫,然后去院子里打水洗手洗脸。 孩子见墨墨眉头紧皱,还以为他也嫉妒姐姐对妹妹们好,反倒劝了起来,“妹妹小,姐姐对她们好一些,咱们当哥哥的不能生气。” 说罢,他极有大哥风范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待要再找金猪儿嘱咐一番,却发现人家已经跑回匣子里睡觉了,这小子,早晨睡懒觉,中午睡午觉,晚上更是睡得天经地义,除了吃蜜糖,他难得有清醒的时候。 海子极无奈,小大人一般晃晃小脑袋,只得对着沉默的墨墨继续劝导,可惜墨墨却半点儿没有听见去,扇动着小翅膀飞去屏风边,海子跟在后面,喊道,“黑子,黑子,你干什么去?” 兄弟俩飞去屏风后,落在搭在木架的衣衫,墨墨仔细嗅了嗅,道,“是蛇血,姐姐出去碰到大蛇了。” 海子一愣,立刻趴到衣服上,小狗般翕动鼻子,到处嗅闻,半晌爬起,道,“是毒蛇,没有家里的碧蛇厉害。” 妃妃和翠翠听得哥哥们说话,也凑了过来,问道,“姐姐还带小蛇蛇回来了吗?” 墨墨看了一眼妃妃,“没有。” 海子也笑道,“我和墨墨玩捉迷藏呢。” 妃妃和翠翠欢喜的拍着手,“好啊,好啊,我们也要玩。” 海子和墨墨立刻带着她们飞了出去,妃妃负责数数抓人,墨墨和海子就躲在了一处,兄弟俩头对着头的嘀咕,“妃妃若是知道,姐姐替她挖桃树,碰到毒蛇,一定会吓哭了,咱们不告诉她了。” “嗯,姐姐下次出去,我跟着。”墨墨摸着手里的小剑,小脸儿上一片懊悔,好在姐姐没事,若是真被毒蛇咬了,他们可怎么办? 兄弟俩商量好了,就陪着妹妹玩了起来。 林岚吃了娘亲熬煮的包谷面粥和酱茄子,小肚子滚圆,又陪着娘和弟弟说了几句话,就回房睡了。 这一日,太过疲累,加上险失性命,使得她甚至没陪五小说上几句话,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翠翠妃妃很失望,小声问道,“哥哥,姐姐怎么不理我们了?” 海子连忙说道,“姐姐挖桃树太累了。” 妃妃眨眨大眼睛,憋着小嘴儿说道,“妃妃后悔了,妃妃不要桃树了,姐姐好累。” 墨墨道,“姐姐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真的吗?”妃妃有些不信,揉搓着衣角,很是不安。 “真的。”海子和墨墨异口同声保证。 妃妃立刻欢喜起来,咯咯笑着,“姐姐最好了,妃妃要种桃桃给姐姐吃。” “好啊,明日跟着姐姐去花窖,太晚了咱们睡吧。” 兄妹几人拉着手进了匣子睡觉,海子和墨墨听得妹妹睡着了,就又飞了出来,落在姐姐额头上,果然,姐姐双眉紧皱着,呼吸急促,身子不时哆嗦两下。 海子一边伸手想要抹开姐姐眉间的皱褶,一边着急的问墨墨,“怎么办,姐姐做噩梦了?” 墨墨小脸儿上也满是惶急,绕着姐姐飞了两圈儿,“一定是被大蛇吓到了。” 兄弟俩抓乱了头发也没想出办法,倒是把金猪儿吵了起来,他揉着小眼睛飞了过来,奶声奶气问道,“哥哥,你们怎么不睡觉?” 海子生气,敲了他的头,“你就知道睡觉,姐姐被大蛇吓得做噩梦了。” 金猪儿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听得“大蛇”两字,“嗖”得一下,躲在墨墨身后,“快喊姐姐妹妹一起跑。” 墨墨满头黑线的扯了他出来,“没有大蛇!” “没有大蛇?”金猪儿挠挠后脑勺,憨笑,“哥哥吓我。” 海子垂头叹气,指了指睡得极不安稳的姐姐,“大蛇在姐姐梦里呢。” 金猪儿歪着小脑袋打量姐姐好半晌,咯咯笑道,“金猪儿陪姐姐睡,姐姐就不害怕了。”说着,就真的飞了过去,蜷缩在姐姐耳边,“姐姐,金猪儿和你一起睡啊。” 墨墨和海子对视一眼,齐齐塌了肩膀,对这个迷糊蛋弟弟,兄弟俩都是极无奈,想要上前扯了他回匣子,却发现人家已经睡着了,小呼噜打得那个欢快啊,再看姐姐,眉头居然松了开来,脸色也平静安稳许多。 墨墨、海子大喜,绕着弟弟和姐姐飞了两圈儿,惊奇道,“难道母亲把催梦法教给金猪儿了?” 墨墨猛点头,“怪不得他整日睡觉。” 兄弟两个不必再担心姐姐做恶梦,就一个落在姐姐额头,一个落在另一侧耳边,守着姐姐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晨,林岚睁开眼睛,长长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刚要起身就觉脑门儿有些沉,耳畔也有小小的呼噜声传来,伸手一摸,就捉了白胖的金猪儿,见他小嘴儿蠕动着,好似梦里在吃着什么好东西一般,忍不住好笑,又摘下刘海上的海子和另一侧的墨墨,疑惑这三兄弟怎么跑她跟前睡来了。 她轻轻的把他们放进了匣子,就去穿衣洗漱,做了早饭,端上桌时,娘亲和弟弟也都起来了。 一家人吃了饭,弟弟去学堂,娘亲做针线,林岚照料几小吃了蜜糖,就带着他们出了屋子。 昨日挖回来的小桃树依旧蹲在竹筐里,虽然一晚没浇水,却也不见半点儿蔫色,妃妃和翠翠一见,就欢呼着飞上枝桠坐着,摸摸这个花苞,嗅嗅那个花蕊儿,别提多欢喜了。 林岚蹲下背起竹筐往花窖走,墨墨和海子飞在姐姐身前,偷偷回头看了几十眼,见得姐姐同往日一般笑眯眯,都放了心,也飞去枝头坐着,笑嘻嘻的悠荡着小腿儿。至于金猪儿,早忘了昨晚之事,已经开始四处寻花蜜了。 到了花窖,林岚找了个陶缸装了半下儿黑土,把桃树栽了下去,浇了两遍水,妃妃就喊道,“姐姐,桃桃说她喝饱了。” 林岚放下水壶,笑问,“帮姐姐问问桃桃,姐姐把她从一群好朋友里带了回来,她是不是生气了?” 妃妃抱着桃枝儿,侧耳倾听半晌,咯咯笑道,“姐姐,桃桃说她没生气,有条坏蛇天天去欺负她,她很高兴跟姐姐一起回来,她说要结出最大的桃桃给姐姐吃。” 坏蛇?林岚眨眨眼睛,终于知道那白带蛇攻击她的缘由了,她挖走了人家的心头爱,然家不咬她才怪呢,不过,仔细看看这小桃树,也没有什么神奇之处,怎么会让那白带蛇如此护着? 她猜不出也就扔到脑后去了,转而想起那黑衣男子,真是好功夫,那样凶猛的毒蛇,被他一个石头子就解决了,自己若是有他一半儿本事,以后走遍整个大元国都不怕了。 可惜,那人看着就不像本地人,也许只是路过桃园碰巧救了自己,现在早就继续赶路了。 她这般想着,手下忙碌着给木池子里的花种浇水,不知是不是经过了翠翠改造的关系,花种比之以往发芽要早许多,不过一日夜功夫,就有白白的嫩芽儿钻出了土面,怯怯的打量外面的世界。 待得浇了一遍水,嫩芽儿们喝饱了,就更欢快起来,努力往外生长着,仿似心急的要一时半刻就长大一般,林岚看着欢喜,哼着前世喜欢的歌曲,直忙到日上三杆,才收了照旧睡在枝桠上的金猪儿,带着几小回前院。 刚进了角门,就听得大门口有人说话,她还以为是村里人又来窜门,没想到却是娘亲和小全子,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在说话。 她连忙放下筐子铲子,跑过去问道,“小全子,你怎么来了,你们老太爷和少爷不是才来过没两日?” 小全子给她行了礼,笑嘻嘻道,“我们少爷要我给二小姐捎句话。”说完,他那一双小眼睛就看向刘氏,转而低下了头。 刘氏知道这是女婿不想她知道,微微有些不喜,转而又想着女儿和女婿都是知道分寸的孩子,特别是女婿更重规矩,想来也不能瞒着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于是也就回了屋子。 林岚瞪了一眼小全子,笑道,“你们少爷到底捎了什么话,还要避过我娘。” 小圈子摸摸脑袋,回道,“小的也不知,少爷只是要小的传话说,那日二小姐所说之事,他不赞同。” 林岚挑眉,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任杰必是以为她没把开铺子等事说给母亲听,怕母亲责怪她,才要避过母亲捎话,不过他那日不赞同也就罢了,居然还特意又派人来说一次,真当她脾气好了,还没过门,就已经要做她的主了。 第三十章 蜜饯和故事 更新时间2012624 20:36:33字数:3081 小全子偷偷打量林岚的脸色,见她眉头皱着,小脸儿冷冰冰,就心道不好,自家少爷又惹二小姐生气了,去年两人不知因为何事吵架,害他日日跑腿儿传口信儿,差点没累死,这次不知两位主子又要持续多久啊。 “还有别的事吗?” 小全子一咧嘴,有些尴尬,“那个,二小姐这里,还有剩下的苦艾草吗?” “上次我不是给装回去一布袋吗,难道那丫鬟没送去你们院子?” 小全子有些尴尬,“丫鬟倒是送过去了,可惜半路上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拦下,说是拿去看个新奇,后来就没还回来,少爷也不能找去要,万一被扣个不孝的帽子,老爷又该罚他跪宗祠了。” “去年,她就派人要去大半,这是觉得好用了,今年居然直接半路劫走了,大夫人真是越来越…”林岚愤恨的握了拳头,却也没敢说得太过,好赖不济,那是她婆婆,这里可不是前世那个婆婆看媳妇儿脸色过日子的世界,她再生气,也要忍着。 “你等一等,我就防着她这一招,还留了半袋子。”林岚回了院子,在耳房里拎了个小布袋递给小全子,“这回要藏好了。” 小全子乐颠颠接了过去,“二小姐放心,小的先放到相熟的铺子里,待明日去买东西,再夹在里面捎回去。”说完,他又瞄了瞄林岚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小的这就回去了,二小姐还有话捎给少爷吗?” 林岚摇头,小全子心下哀叹,完了,他的信使生涯绝地是躲不过了。 “嗯,那小的回去了?” “回去吧,路上小心。” 小全子行了礼,爬上马背跑远了,林岚看着他那背影都好似塌着肩膀,有气无力,忍不住笑了出来。 躲在荷包里的几小,听得外面没有动静了,金猪儿第一个飞了出来,翕动着小鼻子,四处嗅了嗅,委屈的瘪着小嘴儿,“姐姐,大哥哥没送蜜果子来?” 随后飞出的海子敲了他的头,纠正道,“是蜜饯,不是蜜果子。”他嘴上教训弟弟,小脸儿上也明显带着失望,翠翠妃妃则直接坐到了姐姐肩上,嘟着小嘴儿,可怜巴巴的望着姐姐。 林岚生怕被外人看到他们,哄劝道,“快回荷包里去,姐姐进屋再和你们说啊。” 几小蔫蔫的飞了回去,金猪儿好似不愿相信,真没有蜜果子可吃一般,小脑袋趴在荷包口上,死活不愿意进去,林岚无法,瞄着娘亲去灶间的功夫,小跑着回了自己屋子,又放了五小出来,托着他们放在掌心,想了想,才说道,“你们的大哥哥,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他家里的母亲,不是亲生母亲,对他自然不好,甚至很喜欢看着你们大哥哥吃苦,但凡抓到个错处就要罚跪责骂。那蜜饯是你们大哥哥家里的,他要拿出来,又不被母亲发现,很是不容易,所以才迟迟没有送过来。” 妃妃和翠翠听了这话,大眼睛泪汪汪的,小脸儿上满满都是怜惜,“大哥哥的母亲真坏!” 海子反驳道,“她不是大哥哥的亲生母亲,就像小红姐姐和翠姨姨一样。” “可是,翠姨姨对小红姐姐很好啊,总带着小红姐姐出去玩。”翠翠不明白,不是亲生的孩子,为何就不疼爱。 海子耸耸肩,好似对两个妹妹极无奈,“那是家里,和这里不一样。” “哦,”妃妃和翠翠点着小脑袋,“那我们不吃蜜果子了,我们不要大哥哥罚跪。” 金猪儿含着手指头,左看看哥哥,右看看妹妹,虽然心里还是极想吃蜜果子,但还是小声说道,“金猪儿也不吃。” 林岚不知道他们嘴里的翠姨姨和小红姐姐,都是哪里的神仙或者妖精,但是听得他们如此善良,心里极欢喜,赞道,“姐姐真高兴,你们都是聪明懂事的好孩子,若是过上两日,大哥哥还是没有拿蜜饯来,姐姐就进城去买来给你们吃,好不好?” “好,谢谢姐姐。”几小欢呼起来,金猪儿更是扭动着小屁股跳起不知名的舞蹈,晃动着藕节一般白胖的小胳膊小腿,别提多可爱了,惹得林岚笑得肚子疼。 陪着五小笑闹了一会儿,林岚就去帮娘亲做了午饭,下午继续在花窖忙碌。晚上吃过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琢磨着如何改改任杰的性子,几小,趴在匣子边沿儿,满眼都是好奇,不知姐姐在烦些什么。 功夫不负苦心人,几乎耗费了所有脑细胞,还真被林岚想到了一个办法,任杰那样固执的性子,若是没有晴天霹雳般的大转变对他当头一棒,就只能采取小雨般,润物细无声的慢慢浸透了。 他不是爱读书吗,就从书下手好了。 林岚想通了,一骨碌爬起来,点了油灯,开始奋笔疾书,半晌,甩甩酸疼的手腕,抱怨道,“这毛笔字真是累,抄完一本书,手腕子岂不是要累断了,明日还是要想个好办法啊。” 如此忙了一个多时辰,待她想起几小来,人家已经乖乖自己都睡了,一个个挨在一起,咕哝着小嘴儿,不知梦里是否回到了家里,脸上隐约带着笑意,林岚轻轻盖好被他们踢到脚下的棉布巾,也随后安静睡去。 第二日中午小全子打马又跑来的时候,就见林岚等在柳树荫下,真是大喜过望,昨日少爷听得二小姐没有任何回复,脸色沉得像挂了一层霜,今日刚刚下学,就又把他打发来了,若是二小姐能服个软,听少爷一次,他就不必这么奔波辛苦了。 他跳下马背,行礼问好,把马背上布袋子里的一个瓷坛子拿了下来,双手捧上,笑道,“二小姐,这是少爷让小的送来的蜜饯。” “他是在铺子里买的,还是在府里拿的,没被大夫人责骂吧?”上次任杰让管家给她找了罐蜂蜜,就挨了责罚。这蜜饯虽说是府里的,大夫人没理由责罚,定然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小全子摇头,想起自家少爷的聪明,满脸都是佩服之色,“没有,老太爷再喝治咳疾的药汤,少爷让陈管事去库房取了两坛,大夫人怎么敢拦着?老太爷那里留一罐就够了,这一罐蜜枣,少爷就让我送来了。” 林岚心头一暖,伸手接了过来,问道,“你们少爷定是还有话要说吧。” 小全子挠挠脑袋,憨笑道,“二小姐真厉害,我们少爷是让小的捎了话来。嗯,我们少爷说,士农工商,商贾地位最低。” “没了?”林岚揭开坛口,笑眯眯打量里面满满的小蜜枣,随口问道。 小全子摸不准她到底是何意,只得点头,“没了,少爷就是这么说的。” “嗯,我知道了。”林岚放下坛子,从怀里拿出一叠纸张来,“把这个拿回去给你们少爷。” 小全子立刻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林岚见他笑得有些古怪,不愿让他以为是什么传情之物,就道,“这是我写的故事,还算有趣,你若是想看,也不用避讳。” 小全子连忙摆手,“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说完,就行了礼,跳上马,又跑了。 可惜,他嘴上说的好,半路上口渴坐在林边歇息的时候,想起每次少爷接到书信都笑得那般开怀,就好奇起书信里的内容,犹疑半晌终是下定决心,心虚的左右看看无人,嘀咕道,“我就看一页,万一少爷责怪,我就说是小姐准许的。” 结果这一看,他就停不下来了,直把最后一页都读完,还意犹未尽的直咂嘴,恨不得原路跑回去问问小姐,后面情节是什么。只是,想到府里的少爷,又打马飞跑回府。 任府里,任杰坐在书案后,提笔写了几行字,怎么看都觉不好,心浮气躁的扔下笔,又去找书,结果翻遍了书架,也没找到那本常读的诗集,恼怒的皱了眉头,喊道,“小全子,小全子!” 守在门外做针线的莲香听见了,连忙起身应道,“少爷,小全子出门去了。您有何事吩咐奴婢去做。” 任杰这才想起来,小全子被他使去大王庄送吃食,于是答道,“无事。” 莲香有些失望的坐了回去,扭头正见小全子跑进院门,连忙迎了出去,小声道,“你怎么才回来,少爷看着脸色不好呢。” 小全子摸摸胸口的那叠厚纸,笑道,“放心,我有让少爷欢喜的良药。” 莲香猜到必是林家二小姐又给少爷捎来了什么物件儿,心下酸涩,嘴上却笑道,“那快拿给少爷吧。” 小全子小跑进了屋子,敲门道,“少爷,小的回来了。” “还不进来,磨蹭什么呢。”任杰的声音立刻从屋里传来,隐隐透着一丝喜意。 小全子冲着身后的莲香吐吐舌头,就推门进去了。 “二小姐可有回话?” 小全子摇头,见得少爷立刻黑了脸色,连忙把怀里的那叠纸拿了出来,“二小姐虽然没回话,不过,她让小的给少爷捎回了这个,少爷快看看吧。” 任杰看着那厚厚一沓,脸色好了许多,展开一看,第一页上只有四个大字,“笑傲江湖。”忍不住又皱了眉头,“这是什么?” 第三十一章 眉黛石 更新时间2012625 22:26:03字数:3053 “是二小姐给少爷写的故事,特别有趣,别茶馆里说书先生…嗯…”小全子正喜得手舞足蹈夸赞,猛然见得少爷冷冷望着他,瞬时反应过来,跪地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少爷恕罪,小的不是故意要偷看二小姐的信,是二小姐亲口说这故事有趣,要小的不必避讳,可以随便看。小的路上太累,歇息的时候就看了两眼。” 任杰没有说话,两道墨眉轻皱,低头去看那信纸,一页接一页,直到最后看完,怔愣半晌才醒过神儿来,问道,“就这些,你没贪下几页?” “没有,小的哪敢啊?小的也抓心挠肝,好奇后面的呢,若不是惦记少爷在府里等着,小的半路就跑回去问问二小姐了。”小全子赶紧维护自己的清白,想起那断在关键之处的故事,心下越发好奇难耐。 “起来吧,以后先行送回给我看过,你才准看。” “是,少爷,嘿嘿,小的今日也是太过好奇,逾越了。”小全子爬起来,讨好的上前给自家少爷倒茶水,“还有,少爷,二小姐接了蜜饯,笑眯眯的,别提多欢喜了,要不然小的再去点心铺子多买几样点心,明日再送去。” 任杰点头,“记得要最甜,明日再去买,否则不新鲜。” “是,少爷。”小全子应了,笑嘻嘻下去了。 任杰再次摊开手里的纸张,想象着岚儿微皱小眉头,趴在桌案上奋笔疾书的模样,嘴角就翘了起来,“这字真是太丑了。”说着就研墨提笔又抄写了一遍。 林岚一个下午都在踅摸着更好用的速记笔,想拔根鹅毛沾墨汁,家里又没有鹅,烧个柳条儿做炭笔,又容易折断、又脏手,折腾了好久也没找到趁手的。 刘氏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着女儿进进出出,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岚儿,你在忙什么,可是花窖有何活计?” “没有活计,娘,我就是在琢磨一样儿小物件儿。”林岚坐到娘亲旁边,倒了杯凉茶,咕咚喝了一口,刘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她连忙小口小口的改了淑女喝法,惹得林夕探头探脑,看得发笑。 林岚顺手就拍了弟弟一下,“笑什么,好好练字。” 刘氏放下手里的绣花撑子,揉揉酸涩的眼睛,林岚立刻站起身,替娘亲揉揉太阳|岤,刮刮眼眶,都是前世那些眼保健操的动作,刘氏也习惯女儿如此了,最开始还呵斥两句,后来觉得每次被女儿软软的小手捣鼓几下后,眼睛就清楚许多,也就任由她折腾了。 “岚儿,你要做什么小物件儿,和娘说说?” 林岚懊恼,扫了一眼林夕手里的毛笔,没敢说是要抄写小说,扯了个借口,“我在花窖里照料花草,有时候要记录,但是毛笔太不方便,就想找个代替笔墨,随时能用的物件儿。” 刘氏听了,却扑哧一笑,“你这丫头,这一下午就折腾这事儿呢,早和娘说啊。” “娘,你有办法?”林岚大喜,“快告诉我啊,娘。” 刘氏起身进屋去捧了梨花木的妆盒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快鸡蛋大小的石块壮物事,前头削的尖尖,笑着唤了小儿子,“三儿,给娘拿张废纸来。” 林夕在一旁听得母亲和姐姐说话,早没心思练字,听得娘亲喊他,立刻就抓了两张写过的纸来,翻了背面空白处放到娘亲跟前,刘氏疼爱的摸摸儿子的头,然后执着方石块,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林岚看得眼睛越睁越大,道,“娘,就是这个,女儿就是要找这个!这是什么?” 刘氏指了指自己的双眉,“眉黛石!” “啊?”林岚才八岁,也不到学装扮的年纪,又是天生容貌娇美,所以,还真没用过眉黛石这一物,此时见得母亲拿出,倒恍惚想起前世看的杂书里,也有说过古代女子画眉是用石头。 她立刻握在手里,写画几下,倒是觉得完全能够媲美铅笔,再看手上也只沾了一点黑色,想来,包块棉布就不必担心染手了,于是欢喜的抱着娘亲狠狠亲了一口,“娘,您真是太聪明了,早知道娘亲有办法,女儿就不必挨累犯愁了。” “疯丫头,又没个正形!”刘氏嘴上嗔怪着,脸上却笑得极慈爱,“这眉黛石就送你用吧。” “谢谢娘,”林岚吐吐舌头,娘就是不送,她也要借用一晚的,不过,“娘亲把眉黛石给女儿了,娘亲用什么?” 刘氏摇头,“娘的眉色不淡,不必画也行。” 林岚点头,扫了一眼妆盒里几只木簪子,几朵褪色的绢花,忍不住收了笑脸,抱了娘的胳膊,“娘,女儿赚了银子,给你买最好的胭脂水粉,最好的金银首饰,把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娘都老了,还打扮什么,忙你的去吧。”刘氏撵了女儿,捧着妆盒又进了屋子,相比金银首饰,她倒更宝贝这个妆盒,这可是当年成亲后,夫君亲手为她做的,一晃已经用了十几年了。 林岚嘱咐弟弟好好练字,见他撅嘴不情愿,就进屋拿了一碟子蜜枣给他,乐得淘小子眉开眼笑,坚持喂了娘亲两颗,然后才极舍不得的慢慢吃起来。 林岚屋子里,五小也坐在小陶碗边儿上吃着蜜枣儿,小腿儿游荡着,又惬意又欢喜,金猪儿小脸儿上沾满了蜜糖,吃得小肚子滚圆,末了费力的抱了一只蜜枣,歪歪扭扭飞到正奋“石”疾书的姐姐跟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姐姐也吃蜜枣。” 林岚慌忙接了他坐到手心里,生怕那蜜枣掉在纸张上,她就白抄半晌了,可惜,纸张逃过一劫,她的手却遭了殃,本来眉黛石还没来得及包棉布,沾了她一手的黑灰,又加上蜜糖就和了泥一般,而金猪儿却完全没看到一般,小屁股撅着,卖力把蜜枣往林岚手边推,大眼睛眨啊眨,笑嘻嘻现宝,“姐姐吃蜜枣,吃蜜枣。” 林岚欲哭无泪,这贪吃小子把最爱的蜜枣分她一颗,可是不容易,她若不吃,就太伤娃娃的心了,若是吃吧,嗯,这黑球又实在太惊秫。 金猪儿等了半晌,也不见姐姐张口,就瘪起了小嘴儿,“姐姐不喜欢金猪儿,姐姐不吃蜜枣枣。” 林岚怎么舍得胖小子哭,连忙哄道,“吃,吃,姐姐是太感动了,我们金猪对姐姐真好啊。”说着,她真就张嘴把那“黑球”吃下肚儿。 结果海子几个远远看了,也都抱了蜜枣过来,林岚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于是又有四颗黑球儿去找了先前的同伴,几小哪里知道姐姐的大无畏牺牲,开心的围坐在手心,却夸起了任杰,“大哥哥真好,说话算数,送了这么好吃的蜜枣枣。” “嗯,等桃桃长大了,妃妃要送给大哥哥吃。” 林岚心里哀叹,任杰送了罐蜜枣就收买了几个小娃,她日日照料吃穿,没有苦劳不说,还要吃“黑球”,这待遇差别太大了。 “太晚了,你们洗澡睡觉吧,姐姐还要写一会儿才能睡。”林岚托了几小去准备他们的“澡盆”,妃妃抱了姐姐的手指问道,“姐姐不陪妃妃一起睡吗?” 林岚把他们挨个放到桌子上,看着他们脱衣服跳进“澡盆”,笑道,“姐姐在写故事,拿给你们大哥哥看了,他一高兴就会送好多甜点心来,到时候你们就有好吃的了。” “真的吗?太好了,大哥哥真好。”几小欢呼起来,再次让林岚吃起了小醋,受累的是她,为啥又是任杰落了好? 终于安顿几小睡下,又洗了他们的小衣服,林岚这才重新坐在桌前,把脑子里的故事抄写出来。 前世她被后母苛待,虽说不是经常受打骂,但那妇人不与她说话,不给饭吃,就好似当她是空气一般,这也在她十几岁的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她那时候最常做的事,不是拼命学习,而是抱着家里唯一的一本武侠小说,躲在桌子下面,一遍遍的读,想象着自己变成女侠,如何行侠仗义,救下所有被后母后父折磨的孩子。 后来工作了,又重生在这异世了,那小说里的内容还印在脑子里,没有半点儿忘记,所以,这次抄写出来,希望书里最狂傲不羁的主角能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任杰的古板守旧,就算不成功,起码也为他的日子添加一点乐趣,任府那深宅大院,恶毒的大娘,霸道的兄长,守旧的祖父,官迷的爹爹,势利眼的奴才,简直是五毒俱全,每次想起,他要在那里求生存,她都很是心疼… 如此日子过了六七日,小全子日日飞马跑来,送些点心等物,再拿走厚厚的书稿,每每眉开眼笑,再也没有喊过辛苦,眼巴巴就等着少爷看完,赏他看一遍。 而几小也被点心收买的把大哥哥放到了,除母亲和姐姐外的第三重要位置上,让林岚的耳朵日日都要听他们夸赞任杰,心里暗自想着哪日就把白雪公主和小红帽的故事讲给他们听,省得以后被坏人一罐蜜饯就骗走了。 第三十二章 肉包子 更新时间2012626 11:11:56字数:3102 花窖里的活计告了一个段落,地里的包谷也开始结出了棒子,再过上一月多,就能收获了,而那时候,正是九月初,南方的商队也该陆续赶到了。 这一日晚间林岚求了娘亲,舍了一斤细面,琢磨着要蒸屉包子。 前世她工作后,同一个山东籍贯的陈姐一起住,早晨常常爬起晚了,没有时间吃饭,那大姐极热心,总是会蒸一锅山东大包子放到冰箱里,她只要拿出两个扔到微波炉里,就有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餐了,那种又香又甜,大块肉大块菜的爽快,真是让她每每想起就流口水。 若是能琢磨出来,放到食肆里卖,南来北往,都带上一些上路,或者打尖歇脚的垫垫肚子,生意必定红火。 林岚越想越高兴,在橱柜里翻找娘以前留下的面引子,终于在小陶碗里摸出个纱布包来。 刘氏虽说性子软弱,但是操持家事却极细心,算起来还是半月前蒸过一次馒头,面引子却留存的极好,揭开纱布掰碎成小块,撒到干面里,用温水和了,揉成一团,盖了块湿布巾放在灶台上。 第二日早晨,刘氏起来做饭,就见那面发的涨满了小半盆,欣慰女儿做活越来越有模样,就走到东屋窗下唤道,“阑儿,你的面发好了,还不起来看看。” 林岚听得动静,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去灶间,果然昨晚的那只面团已经散了开来,变成了稀面汤,一个个小气泡混在里面,嗅上去微微有些酸气,发的刚刚好。 她笑着回去麻利的洗完漱,安顿几小吃早饭,就帮着娘亲熬粥、切咸菜,然后摆上桌子,草草吃了一口,都来不及送弟弟上学堂,就又一头扎进了灶间。 林夕日日拉着姐姐的手去学堂,已经成了习惯,今日姐姐突然不送他了,就撅了嘴巴,刘氏好笑,劝他道,“三儿听话,你姐姐忙着给你做好吃的大肉包子呢。” 林夕这才欢喜起来,蹦跳着出门,汇合了狗剩儿一起去学堂,狗剩儿也奇怪为何没见到林岚,就问,“三子哥,岚姐姐怎么没来?” “我姐姐在忙着给我蒸肉包子,我娘说中午下学就能吃了。” “肉包子?01 五福盈门第9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狗剩儿馋得直流口水,满眼都是羡慕,林夕一拍胸脯极豪气的说道,“中午时,我跟姐姐说,分你一个。” “三子哥,你真是太好了,以后有糖片,我也分你吃。”狗剩儿乐得眉开眼笑,信誓旦旦的表着决心,两个淘小子拉着手跑远了,留下刘氏站在院门处笑得一脸欣慰。 这时,“吱嘎”一声,隔壁的院门开了,狗剩儿娘皱着眉头走了出来,一见刘氏就是一愣,继而堆起笑脸想要上前说话,刘氏却转头,咣当,关上了院门。 狗剩儿娘气得直跺脚,低声骂道,“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装什么清高,不过就攀上门好亲,将来我一定要给闺女找个更好的…” “你嘀咕什么呢,还不走!”随后出来的张大全一见媳妇儿的模样,就猜得她必是又在盘算什么主意,心下不喜,呵斥两句,就头前儿走了,狗剩儿娘是被打得服帖的,立刻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再说林岚拾掇了碗筷,就去后院的园子里,挑得那双棵的白菜秧子,间了半篮子回来,洗干净剁成碎块,又去提那水井里吊着的半斤五花肉,刘氏在屋里看得女儿小小的身子半趴在井沿上,好似马山就要掉下去一般,慌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几步跑出来,连女儿带肉一起拎了出来,一巴掌就拍在女儿后背上,“死丫头,你这要做什么,喊娘一声不行啊,你若是掉进去怎么办?” 林岚吐吐舌头,撒娇道,“娘,我手里攥着井绳呢,掉不下去。” “那也不行,万一没攥住呢…”刘氏实在后怕,死死扯着女儿的衣衫,不肯再松手,林岚怕再挨巴掌,就岔开话头儿道,“娘,我要做的这包子,以后是要在铺子里卖的,但女儿年纪小,做不来,娘帮帮女儿的忙啊?” “要娘帮忙,你就说啊,何苦吓娘?”刘氏瞪了女儿一眼,牵着她进了灶间,按照女儿的要求,抓了一大把粉条放在小锅里煮上一会儿,然后就浸在热水里不再动。 两只青椒切丁,葱姜切末,五花肉切成指甲大小的肉块。 另一只小铁锅烧热后,把肉块放进去,加上酱油、葱姜末、花椒粉,最重要的就是两大勺家里自做的黄豆酱,直炒的肉块发红流油,就盛到大盆里。 同碎白菜,青椒丁,已经泡得没有硬芯的粉条段,还有大把的葱花混在一起,略加一些盐,搅匀。 面盆里加上干面粉和面碱,揉成光滑的一团,扯下一小块留作面引子,剩下的就切成大块,揉成长条,擀成圆圆的包子皮。 刘氏只吃过包子,却是没有亲手包过,所以就坐在一边儿跟着女儿学。 林岚拿起一只包子皮,塞上一大勺肉馅在中间,左手托着,右手先在包子边沿压了一下,然后,左捏右捏,那包子皮就变成了一张大树叶的模样,极是麻利灵巧。刘氏忍不住就赞道,“我闺女真是聪明,这花样儿都能想得出。” 林岚笑嘻嘻的手把手教她包了两三个,刘氏就学会了,渐渐居然比林岚这个小师傅包的还漂亮规整,林岚犯了小孩子脾气,又捏起了十八褶的大包子,结果刘氏很快又学会了,惹得她直跺脚,“娘,你手太巧了,让女儿都没有当师傅的骄傲。” 刘氏难得哈哈笑得欢快,“你这小丫头才做几年饭,若是比娘亲包得好,可就出奇了。不过,阑儿,你这是在哪里学的手艺,蒸出来真能好吃?” 林岚眼珠儿一转,扯出早就想好的借口糊弄娘亲,“女儿上次同木师公进城,师公领女儿去吃这包子,那店主看我年纪小,也不避讳,我就跟着学了一些,这几日又琢磨着加了些别的调料,想必味道不会差。” 自从卖了千结草,家里的日子宽绰起来,刘氏就把女儿当了个大人看待,听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多问,母女俩说说笑笑包了总共三十几个包子,装了满满一笼屉。 林岚接下了烧火的活计,撵了娘亲进屋去歇歇,结果不到一刻钟,那蒸屉里飘出的香味就把刘氏又引了过了,惊喜道,“哎呀,这包子嗅着味道真香,吃起来恐怕更好。” 林岚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慢慢撤了火,又等了盏茶功夫,就要上前开锅,刘氏怕热气熏了她,亲手垫着抹布端了笼屉下来。 揭开盖子,娘俩立刻欢喜的咧了嘴,又白又胖的大包子挤了满满一笼屉,各个都像小猪崽儿一般,小肚子溜圆,别提多可爱了。 林岚拿了两只陶碗,夹了两个出来,与娘亲分着吃,入口鲜香,又微带着一点点甜味,肉块里的油浸入面皮里,加上软糯的粉条,微脆的白菜和青椒,真是太好吃了。 娘俩正吃得欢喜,林夕就一路小跑进来,嘴里喊着,“娘,姐姐,我回来了。” 他眼见一笼屉的大包子,香味扑鼻,就欢喜得拍着手直蹦,一迭声的喊着,“姐姐,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林岚连忙给他也夹了一个,林夕一边烫得嘶嘶直吸气,一边大口吃了起来,嘴里塞得鼓鼓的,还不往夸赞,“真好吃,真好吃。” 林岚好笑,吃了一个就放下了碗,她当初也只是看过陈姐拌馅料,并不曾亲手试过,所以,这一次的包子比照陈姐做出的味道还是差了几层,不过,在这时空应该也算极好了,以后再多琢磨琢磨,还能再改进些。 林夕吃完一个还要再去夹,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了看门外,小脸儿上有些发红,扭捏的说道,“姐姐,嗯,我早晨答应狗剩儿,要送他一个包子尝尝…” 林岚拍拍他的头,找了个陶碗捡了两个大包子,“小伙伴之间,有了好吃食,互相分享没有错,况且你先答应人家了,不能言而无信,先给狗剩送去,回来再吃。” 林夕欢呼一声,抱起陶碗就往外跑,狗剩儿正躲在院门外探头探脑,一见他出来,立刻喊道,“三子哥,我在这儿!” 林夕把手里的陶碗往他怀里一塞,极骄傲的道,“我姐姐蒸的包子,特别好吃,你回家吃完了,记得把碗送回来。” “好。”狗剩儿屁颠颠就端着回了家,半路上忍受不住香味的诱惑,伸手抓了一个就吃,连连喊着,“香,真香。” 狗剩儿娘正巧在灶间出来,见了儿子端着吃食,就问道,“儿啊,你在哪里得的好吃食?” 狗剩儿嘴里被塞得满满,说不得什么话,就伸手指了隔壁林家,狗剩儿娘想起早晨在刘氏那里受的冷遇,一时迁怒,伸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狗剩正吃得欢快,被娘亲一吓,立刻就把口中的包子咽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气也喘不上来了,脸色涨红,一手抓着脖子,眼泪噼啪往下掉,狗剩儿娘吓坏了,拉过儿子就开始嚎哭,“儿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包子里有毒,我去跟她林寡妇拼命,她下毒害我儿子…” 第三十三章 谢礼 更新时间2012626 17:00:47字数:3128 张大全听得动静,从屋里出来,一见如此情形,上来就踹开媳妇儿,接着用力拍了两下狗剩儿的后背,那口包子顺了下去,狗剩儿脸色立刻就好多了。 张大全就问,“狗剩儿,你怎么噎得这么狠,吃东西也没个样子!” 狗剩儿委屈的看了他娘一眼,“人家吃的好好的,我娘打我就噎了。” 狗剩儿娘还要骂儿子,却被张大全一个眼刀瞪了回去,“你一日不攀扯个人,不骂几句林家就不舒坦啊,人家好心给孩子吃食,你还赖人家下毒,亏你想得出,还不滚去做饭,有那扯老婆舌的功夫,多琢磨琢磨吃食,谁家婆娘手艺不比你好。” 狗剩儿娘也不敢反驳,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土就回了灶间,至于心下如何腹诽,如何深恨林家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狗剩分了个包子给姐姐,待得吃完,就跑回林家去送碗,小孩子藏不住话,夸赞包子好吃的时候,就把他娘的话学了一遍,听得林岚和刘氏哭笑不得,当然林岚心里也留了个心眼儿,这狗剩儿娘始终是个祸害,还是要多防备一些。 一家人又熬了半锅包谷面粥,就着咸菜吃包子,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得院门外有马嘶之声,林岚就放下碗筷,回屋取了盒子,在灶间装了六个大包子,然后送去了院外,交到小全子手里,“这是我今日蒸的包子,味道还不错,拿回去给你们少爷尝尝。” 小全子笑嘻嘻接了过去,等了又等,却不见林岚像往日一般拿出大叠的书稿,于是有些心急的问道,“二小姐,还有书稿没给小的呢?” 林岚笑眯眯的摇头,“昨日有些事忙,没有功夫编故事,所以空一日吧。” 小全子立刻垮了肩膀,可怜兮兮的问,“二小姐,一张书稿都没有?” “没有。”林岚好似完全忘记了屋里那镇纸下面的一叠书稿一般,表情极真诚,看得小全子也猜不出,她是不是因为与少爷赌气,而故意断了故事。 他一个奴才又不好逼问主子,只得解下马背上的一只雕花盒子,说道,“这是少爷让小的在红妆阁买回的最好的眉黛石,说是给小姐用,不染手。” 林岚接了过来,嘱咐一句,“路上小心。”就进了院子。 小全子无奈,磨蹭半晌,还是打马走了。 任杰吃了午饭,就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数着刻漏盼着小全子回来,昨日的故事正断在了生死关头,他整整一夜都没睡好,就盼着今日得了书稿,好解心中疑惑。 结果,小全子蔫头搭脑的一进来,他心下突然就有些明悟,不等小全子开口,就问道,“可是二小姐说,今日没有书稿?” 小全子惊奇的抬头,问道,“少爷怎么知道?二小姐说昨日有事忙碌,没空闲写故事,只让小的给少爷捎了一盒子吃食回来。” 任杰苦笑,别看岚儿年纪小,可自小就极有主意。以前他们两人意见不合,他派小全子捎话去,她还回信辩驳,这一次居然沉默以对,不说同意也不反对,只写了故事来,他还欢喜她改了脾气,现在才知,这丫头是在使性子,故意报复她呢。 小全子瞄着少爷的脸色,劝道,“兴许二小姐真是忙,明日就续了故事也说不定。”说着他就举了盒子放到书案上,又说道,“这是二小姐亲手做的吃食,少爷尝尝?” 任杰点头,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白色的细棉布,揭开棉布,才见六个白胖的大包子。小全子极有眼色的递了筷子和碟子,任杰接过夹起一个,咬了一口,脸上就带了笑,这包子难得极合他的口味,学堂里同兄长惹了闲气,中午未曾吃饱,这一个包子下肚儿,五脏六腑都舒坦多了。 他又夹了一个出来,想了想,就合了盖子,说道,“送去老太爷那里,就说你去送纸墨的时候,二小姐托你带回孝敬他老人家的。” “是,少爷。”小全子知道这是少爷要给二小姐做脸面,小心端着盒子就奔去了正房。 任老太爷正与一个老友喝茶论诗,极是惬意之时,听得管事来报,心下还有些不喜,但当着外人面儿,也没有发作,就唤了小全子进去,小全子也是个机灵的,一进门就跪在地上,说道,“小的给老太爷请安。” 任老太爷摆摆手示意他起来,问道,“有何事此时来报,不知有客人在吗?” 小全子立刻躬身答道,“老太爷恕罪,今日小的去大王庄给林二小姐送笔墨,正巧二小姐亲手做了样吃食,就托小的拿回孝敬老太爷。我们少爷担心不合老太爷口味,先行尝过了,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味道也好,这才让小的送来给老太爷尝尝鲜。” 老太爷未等说话,他身旁坐着那位白胡须老者却开了口,“任老哥,你这孙子可是个孝顺的,还会亲身为老哥试膳食,我家那几个混小子,整日疯玩不说,还总闯祸,老哥可是有福啊。” 这老爷子姓吴,就住在任家隔壁,家里虽说是商贾,但是祖上也出过翰林,勉强算是比其它人家清贵一些,所以,平日常与任老太爷走动,一起下棋谈诗品茶,也是个知交。 任老太爷知道他家里的儿孙确实不喜读书,平日流连青楼,顽劣不受教,所以听得他这么说,倒不是虚话,心里就更欢喜。 他脸上得意,嘴里却谦虚着,“老弟家里孩子也都是聪明的,以后大了懂事就好了,我这小孙子,在我身边长大,自然要亲近些。” 吴老爷子呵呵笑着,“任老哥过于自谦了,这城中谁人不知,任府二公子,小小年纪就读了满腹诗文,将来准能考个状元回来。” 任老爷子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真是谬赞了,这孩子将来能挤进进士榜里,我就知足了。” 吴老爷子想起家里,最疼爱的小孙女,就出言试探道,“二公子可结了亲了?这样的好才貌,定要找个有些才学的好闺女才行。” 任老爷子点头,“已经定了亲了,是我多年前一位老友的孙女,家境贫寒,但女孩子聪慧懂事,难得的是小小年纪,极孝顺知礼。”说着指了桌上的盒子,“这吃食就是她亲手做的。” 吴老爷子心下失望,却也没表露出来,笑道,“那任老哥可要好好尝尝,这可是未来孙媳妇的手艺。” 任老爷子唤人送了碗筷上来,谦让了陈老爷子一起吃,两人都上了年纪,本吃不得硬吃食,这包子面皮宣软,肉块粉条又软烂,于是吃得都极欢喜,四个包子,每人两个就见了底,都觉腹中饱足,吴老爷子难得真心夸赞道,“这吃食做得真是不错,老哥这口头福可享不尽了。” 任老爷子哈哈大笑,吩咐门边候着的陈管事和小全子,“陈管事去库房,挑几匹花色好的锦缎,一套好文房四宝,让小全子送去林家,就说是我奖赏岚儿一片孝心。” 陈老爷也接话道,“这包子,老头子我也借光吃了,倒是不好白吃,正好家里昨日得了六刀好纸,也一并送去,做个谢礼吧。” 任老爷子也不客套,连道,“好,好,老哥替岚儿谢你了。” 俩老头儿吃的饱足,笑得开怀,又移师到凉亭里下棋去了。 林岚吃了午饭,安顿几小午睡,就盘算着,送几个包子去林大婶子家。 以后要在官道边开铺子,刘氏这性格在灶间里帮忙还行,可招待不了客人,她自己年纪又小,不服众。算来算去,品性好的,与自家关系不错,值得信赖的,只有林大婶子一人,而且林大叔也是个勤快憨厚的,有事也能搭把手。 她就拉着刘氏把这话一说,刘氏倒也赞同,母女俩就去灶间捡包子,林夕中午吃得太饱,坐下写字都觉得窝得慌,但是听得姐姐要把包子送人,还是舍不得,跟着到了灶间,苦着小脸儿眼巴巴看着笼屉里剩下的十八个大包子。惹得刘氏极心疼,以前家里吃得不好,这孩子难得吃到香到流油的包子,所以才这般不舍得分出去。 林岚敲了弟弟一个爆栗子,“别护食了,以后家里开了包子铺,有你吃够的时候。” “姐姐,咱家要开包子铺?”林岚和娘亲商量开铺子的时候,都是背着林夕的,所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很是惊奇。 林岚一边往大陶碗里捡包子,一边说道,“嗯,再有一月就差不多开起来了,不过,小三要保密,不要跟外人说。” 林夕连连点头,“我知道,姐姐。”继而想起以后日日都有大包子吃,这小子又欢喜起来,也就不再舍不得。 林大婶子家一儿一女,加上夫妻俩就是四个人,送八个包子正合适。还没等出门,小全子就满脸汗珠子的又跑了来,这次没有骑马,反倒赶了一辆小马车。 一见林家母女就欢喜的喊道,“林夫人,二小姐,老太爷要小的给你们送谢礼来了。” “谢礼?”刘氏皱了眉头,她可是记着林老爹去世前的嘱咐,再穷也要有骨气,特别是对任家之事,绝对不能让人家抓了把柄,以后给女儿气受。 林岚隐约猜到一些,就问道,“可是你家少爷把那包子送到老太爷那儿了?” 第三十四章 馋嘴 更新时间2012627 12:17:39字数:3051 小全子点头,笑道,“正是,老太爷正巧有客人在,客人夸赞了几句,老太爷就赏了绸缎和文房四宝,那客人也添了几刀纸做谢礼。” 刘氏脸色不好,就要说话,林岚却扯了她的衣角,“娘,老太爷是一片好心,若是把这礼还回去可就打他老人家的脸了,再说还有客人在,咱们先收下,等冬日老太爷过寿,女儿准备一份好寿礼,保证比这些贵上几倍,可好?” 刘氏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就应下了。 小全子帮着把谢礼搬进堂屋,然后嘴巴上说着,“小的告辞了,小的告辞了。”可是,脚下却始终没动地方,刘氏疑惑,林岚却好笑不已,回屋拿了那叠书稿,递给他道,“告诉你们少爷,那包子就是准备在铺子里卖的,帮我问问他,味道可好?” “谢二小姐,谢二小姐,小的一定把话带到。”小全子接了书稿,生怕林岚反悔要回去一般,撒腿就跑了出去。 刘氏把布匹收了起来,纸张和文房四宝,林岚就搬进了自己屋子,她正好犯愁每日抄书稿,浪费纸张,有了这六刀纸,想必也足够坚持到故事完结了。 小全子跑得太急,林岚也没搭上顺风车,只得挪动着小短腿,顶着大太阳走去村西。 林大嫂子家的院子很宽敞,三间正房虽是土坯所砌,但却修葺的极整齐,院子左边墙角盖了猪圈,有只几十斤的半大肥猪正躺在里面直哼哼,林岚瞄了瞄没有狗窝,就壮着胆子喊道,“大婶子,大叔,在家吗?” 林大嫂子在屋子里做针线,听得外面有人唤,就开门出来,一看是林岚,顿时眉开眼笑,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林岚撒娇,“大婶子快把岚儿的篮子接过去啊,岚儿给婶子送好吃的来了。” 林大嫂子虽也有女儿,但是长相却随了林老大,粗眉大眼的,哪及得上林岚娇俏可爱,一听得她撒娇,怎么经受得住,立刻接过篮子,笑得别提多欢喜了,“好,好,岚儿真是懂事的好孩子。” 两人进了屋,睡在屋里炕上的两个孩子就醒了过来,大的男孩子铁柱,同林岚一样八岁,小的女孩子桃花才六岁,一见家里有生人,桃花瘪嘴就要哭,林大嫂子就唤了他们过来,指了林岚,要他们叫姐姐,两个孩子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句。 林岚好笑,就掀了篮子上的棉布,拿出两个大肉包子给他们,两个孩子看了一眼娘亲,见她点头,就欢喜的吃了起来。 林大嫂子笑道,“你这丫头,家里好不容易做点儿好吃食,就留给小三儿吃吧,怎么还送到婶子这里来了?” “婶子疼我,又总去帮我娘的忙,有了好吃食,不给婶子送来,那岚儿可就没良心了。”林岚又拿起一个包子塞到林大嫂子手里,“大婶子,你快尝尝,这可是岚儿调的馅儿,我娘说味道很好呢。” “哦,是吗?”林大嫂子难免惊奇,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林岚才八岁,平日能照料花窖就已经不错了,现在居然还能自己做包子,可真是聪明勤快,“那大婶子就尝尝我们岚儿的手艺。” 林大嫂子咬了一口,仔细嚼了嚼,继而笑道,“哎呀,岚儿,你这包子可是比城里卖的还好吃,上次你大叔进城,给孩子买了两个回来,我尝过一口,可没有你这个味道好,馅料儿足。呃,这里面还能看见肉块呢,可真是名符其实的大肉包子。” 林岚听得夸赞,心里得意,刚要答话,就听门外有人说道,“哪有大肉包子,让我也尝尝!” 林大嫂子和林岚都是一惊,毕竟俩人也没听见门外有动静,怎么就突然跑进来个人,待他们扭头一看,心里同时哀叹一声,那站在门边,头发乱得跟团鸡窝一般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林二嫂,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陶碗里的包子,垂涎模样,好似多少年没有吃过肉一般。 这包子虽说是林岚蒸的,但是她提来是送给林大嫂子的,自然不好做主,再说,就算她能做主,她宁可拿去喂狗,也不愿意给林二嫂吃。 林大嫂子心里也是不喜,但是脸面上还要过得去,毕竟都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不能太生分,于是就勉强笑道,“他二婶怎么来了,家里不忙?” 林二嫂也不用人让,直接就坐到了林岚身前的炕沿儿上,答着,“不忙,不忙,就是闲着无事到处走走。”嘴上这般说着,她那眼珠子却一直黏在包子上没下来。 林大嫂子忍着厌烦,伸手拿了一个给她,“他二婶来了也不先喊一声,吓了我一大跳,这是岚儿蒸的包子,你也尝尝味道吧。” 林二嫂半点儿没客气的接了过去,一边吃着一边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人,来就来了,还打什么招呼,那不是外道了吗?” 谁跟你是自家人,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林大嫂子心里腹诽,看她吃得狼吞虎咽,更是厌烦,就说道,“岚儿这包子,味道真是不错。” 林岚笑道,“我也是自己琢磨的,大婶子喜欢就好。” 林二嫂斜着眼睛回身看了林岚一眼,挑眉说道,“岚儿这可是偏心眼儿,只给大嫂这里送,恐怕是连公婆那里都没有吧。” 林岚心下一咯噔,她只顾着盘算找林大嫂子合伙开铺子,却忘记了这般越过长辈只送晚辈,确实失了礼数,万一林二嫂生事,不大不孝也是个麻烦。 “九奶奶那里自然送去了,二婶子可是冤枉岚儿了,尊敬长辈,我娘可是从小就教过我的。” 林二嫂子撇撇嘴,心里不信,想要立刻跑去婆家看看,顺带告状,又舍不得那陶碗里的四个大包子,想着怎么也要多吃一两个再走,于是就没有接话儿。 林岚就笑道,“大婶子,我刚才看你家猪圈里的小猪儿好像有些蔫,是不是这天儿太热了。” 林大嫂子见得林岚冲她迅速眨了两下眼睛,知道这丫头定是又有什么主意了,于是就顺着话头儿说,“哎呀,别是生病了,可指望它年底换钱呢。不行,我得看看去。”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林岚也随后跟了出去。 林二嫂窃喜,手下加快了动作,大口咬着包子,恨不得趁他们不在把包子都塞自己肚子里才好。 林岚一出门,也顾不得同林大嫂说啥,就跑出了院子,正巧前面有两个八九岁的淘小子在大树下玩耍,她就奔过去,拉了他们道,“水生,柱子,你们快去我家,告诉我娘,让她赶紧给九爷爷家送包子去。” 两个淘小子,玩得正欢实,就不愿意动地方,“我不去,太远了。” 林岚真想敲他们一记爆栗子,可惜他们不是林夕,只得哄道,“你们去我家传话,让我娘给你们每人一个肉包子吃。” “真的?”两个小子顿时喜出望外。 林岚猛点头,“当然是真的,记得告诉我娘,快点儿送包子去九爷爷家。” “好,我们记住了。”两小子有了肉包子做目标,撒腿就往村东跑。 林岚松了口气,回身见林大嫂子倚在院门上笑着看她,就忍不住红了脸,走过去,小声说道,“我娘不愿意出门,我想着先来大婶子这儿,再去九奶奶家,没想到被二婶挑到礼数不周了。” 林大嫂子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张罗这些人情琐事,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没事儿,大婶子不是多嘴的人。” 林岚见左右无人,就拉了林大嫂子半蹲下身子,贴在她耳边说道,“大婶子,我和娘亲有件重要的事想要同你商量,有二婶子在,是说不成了,晚上大婶子来我家可好?” 林大嫂还以为刘氏有事相求,没有半点儿犹豫就应了下来。 两人刚要往屋里走,就听得小桃花的哭声,林大嫂子几步就窜进了屋子,就见女儿举着通红的小手哭个不停,林二嫂有些尴尬的捏了个肉包子,陶碗里早已空空如也。 林大嫂就抱了女儿问道,“这是怎么了,桃花怎么哭了?” 林二嫂讪笑,“小孩子哭两声是常事。” 她的话音儿一落,铁柱就蹦了起来,告状道,“娘,二婶子打桃花,桃花才哭的,二婶子把包子都要吃光了,桃花去拿最后一个,二婶子把她的手打红了,把包子抢去了。” 林大嫂子立时黑了脸,恼怒道,“他二婶,你都多大岁数的人,怎么同孩子争嘴呢,你想吃就说一声,孩子不是不能让给你,你何必动手打她!” 林二婶脸色涨红,刚才她不过是贪吃,一直盯着碗里最后一个包子,可惜手里拿得那个还差两口没吃完,小桃花儿就先伸了手,她一时着急,就一巴掌拍了过去,哪管得了什么长辈不长辈啊,不过此事当着林岚的面儿,被林大嫂这么数落,也实在有些抹不开脸面,气恼的扔下手里的包子,道,“不过就吃了你两个肉包子,大嫂子至于这么数落我吗,太过小气了。” 第三十五章 训妻 更新时间2012627 16:56:56字数:3080 林大嫂气得直哆嗦,伸手敲了陶碗,说道,“总共八个包子你吃了四个,还说我小气。要是这样,你也小气给我看看?一年到头也没吃到过你家一口饭,你隔三差五来占便宜,我也不说啥了,现在居然吃我家的东西,还打我家的孩子,你当我是啥,泥人啊?你给我走,再也别来了。” 林二嫂被撵,也恼了,跳起来骂道,“这包子是二丫头送来的,我吃的是二丫头的,可跟你家没关系,凭啥说我占你家便宜!” 林岚心里恨极林二嫂,哪里肯帮她说话,脆生生开口道,“包子送了大婶子,就是大婶子家的。” “你…好,好,你们是一伙儿的吧,你们等着,我去公婆那告状去!”林二嫂一阵风儿似地就跑出了门。 林大嫂也气得够呛,起身找了只大锁头,就唤桃花和铁柱,“赶紧穿鞋子,去你们爷爷家,你二婶子还不知道编排咱家啥呢。” 两个孩子麻利的穿了鞋子,就当先跑了出去。 林岚惦记刘氏是否赶过去了,也跟着林大嫂一起去了后街,结果一进林家老宅,就听见里面有哭号之声,不必猜,除了林二嫂没有别人。 林岚进屋一看,刘氏正坐在客位上,满脸局促模样,九奶奶气得脸色铁青,林三嫂站在一旁低声劝慰着。 林岚就跑了过去,喊道,“娘,岚儿来了。” 刘氏立刻好似找到了主心骨,拉了女儿在一旁,说道,“你大婶子家的送去了?” “嗯,送去了,我跟着大婶子一起来的,我还以为娘亲早回家去了呢。” 林三嫂子在一旁接话道,“你娘啊,不常出家门,这冷丁出来一回,差点被晒晕了,说是在路上缓了好半晌,才走过来,我在门口见了她,还吓了一跳,那模样,不扶着就倒了。” 林岚赶忙行礼道谢,“谢婶子照料我娘,我今日和娘蒸了肉包子,味道不错,就想着给婶子们和九奶奶这里送一些尝尝鲜,小三儿在家睡午觉呢,我和娘就先出来了。” 林三嫂知道小丫头这是在解释为何没给她家送去,心里喜欢她懂事嘴甜,就摸摸她的头,笑道,“好啊,婶子等着吃你的肉包子。” 九奶奶在一旁听了,又指了左手边的林二嫂,骂道,“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年岁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还不如二丫头一个孩子懂事。啥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先送我这里和你大嫂子那里,是懂礼数,人家怎么就慢待你了呢,怎么就看不上你们一家了?” 林二嫂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听得婆婆训斥,就要辩驳,林大嫂却不容她说话,抢先开口道,“娘,二弟妹在我那里都吃饱,诚嫂子不去送也行了。” “吃饱了?二嫂说她刚才在你那里才咬了一小口,就被你骂出来了。”林三嫂接话道。 林大嫂子恼道,“二弟妹,你说话怎么不讲良心,什么叫你只吃了一小口,我就把你骂出了?你足足吃了四个大肉包子,就是大老爷们也没你吃得多,我都没心疼说啥,你倒先跑来告状了,你撒谎都不眨眼睛啊?” 林九奶奶脸色更黑,这二媳妇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撒谎、扯老婆舌、占小便宜,真是没有一样她不沾的。 这时,小桃花蹬蹬跑到奶奶跟前,举起小手,委屈道,“奶奶,二婶儿打我!” 九奶奶最是疼孙辈儿,拿起孙女的手,看着确实红了一片,就问道,“你二婶为啥打你?” “桃花想吃肉包子,二婶就打我,把包子抢去了。” 九奶奶这下可彻底火了,伸手抽了旁边长颈瓶里的鸡毛掸子,就去抽林二嫂,“你这败家婆娘,抢侄女的吃食,还打侄女,你还有没有点长辈样子了,我们林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老太太平日与老头儿单独过日子,做活也麻利,手下有把子力气,所以鸡毛掸子抽在林二嫂身上,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林二嫂挨了几下,见老太太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就开始绕着椅子跑,“娘,大嫂冤枉我,我真只吃了一小口…”她这般喊着,偶尔扫到刘氏和林岚脸上都隐隐带着笑意,心里火起,就奔了过去,要厮打刘氏,“就是你们两个丧门星,故意不送我家包子,等着看我挨打。” 林大嫂子和林三嫂怎么能看着刘氏受她欺负,不等她到近前,就拦了她,道,“哎呀,二嫂,你怎么不讲理啊,人家诚嫂子是孝顺知礼,你可不能骂人家啊。”嘴上这般劝着,手上去暗暗使力,把她推向婆婆的鸡毛掸子。 林二嫂又挨了几下,见躲不开就回身去抢了鸡毛掸子,刚要说话,就听得门外一声大吼,“你干什么,你居然敢打我娘!” 众人闻声看去,林老二正扛着根木头站在院子里,圆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家媳妇儿。林二嫂其实真没有打婆婆的意思,但她现在手里正抓着鸡毛掸子,这就不好解释了,她想起上次挨的那顿狠揍,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说道,“没…没有,我就是抢过来,我没打娘!” 林老儿扔下木头,上前就扯了她的头发,抬手抢过鸡毛掸子,就是一顿狠抽,直抽得林二嫂鬼哭狼嚎。 林大嫂和林三嫂站在一旁相劝,林九奶奶却觉得儿子护着她,很是高兴,摆手说道,“都别劝了,让老二打她两下长长记性吧,都多大岁数了,不好好过日子,又懒又馋。” 林大嫂和林三嫂本就是做个样子,林二嫂挨打她们可解气着呢,听了婆婆这么说,自然也就退下了。 刘氏有些尴尬的起身,说道,“九婶子,都是侄媳妇不好,非要送包子来,惹得婶子跟着心烦了。” 九奶奶连忙拉了她的手,劝慰道,“诚媳妇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老二媳妇是一贯的喜欢挑事,可跟你没关系。上次的事,你不嫉恨,还送肉包子来,我和你九叔高兴还来不及,你可不能多心,以后多上门坐坐,别整日闷在家里。” “是,谢婶子关心,小三儿还在家里睡着,我和岚儿先回去了。” 九奶奶知道她这是不愿意参合自家之事,心底更是满意,唤了林大嫂子送了他们出门。 林大嫂子着急回去看热闹,扔下一句,“我晚上找嫂子要绣花样子去啊。”然后就跑了回去。 刘氏牵着女儿,走出很远,隐约还能听见林二嫂的哭号,娘俩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林岚晃着小脑袋,得意道,“娘,你女儿聪明吧,好再补救的快,否则真让二婶子抓到把柄了。” 刘氏拍拍女儿的背,笑道,“是,我闺女最聪明了。不过,等小三儿醒了,看见包子都没了,恐怕要闹了。” 林岚立刻苦了脸,“早知道有这些事,就晚上偷偷拿给大婶子好了,一会儿再送去三婶子家,可不就半个都剩不下。” “以后再蒸吧,总不好独独落下你三婶子家。”母女两个一路走,一路说着话儿,很快就到了家。 林岚写了几页书稿,就拾掇了剩下的四个包子,送去林三嫂家,得了一碗萝卜咸菜回来。 晚上一家人吃饭,林夕见得大肉包子换成了包谷饼子,就开口询问,待听得包子都送给了别人,自家一个都没剩下,小嘴儿就撅得能挂油瓶了,林岚哄了又哄,答应他过几日进城去买了肉,就再给他蒸一锅,让他吃个够,这才算重新有了笑模样。 天色擦黑时,林大嫂子挎着篮子上了门,篮子里是半下蘑菇,笑道,“今日俺家孩子爹上山采的,嫂子晒晒,冬日炖鸡吃吧。” 刘氏道谢,拉了她坐下,说了几句针线之类的闲话,林大嫂子仔细打量刘氏脸上并没有什么愁苦之色,心里奇怪,就问道,“嫂子,我白日听得岚儿说,你找我有事商量?” 刘氏就笑道,“这事儿还是让岚儿和你说吧。” 正巧林岚泡了茶水进来,就上前抱了林大嫂子的胳膊,笑道,“大婶子,岚儿是想找大婶子一起合伙儿做买卖发财啊!” “做买卖?发财?”林大嫂子一头雾水,连忙问道,“岚儿快说说,如何发财啊?” 林岚抬手给娘亲和大婶子都倒了茶,才说道,“婶子,我家现在的口粮田,挨着官道,你知道吧?” “知道,”林大嫂子还以为她要说当初被王家抢去肥田之事,有些尴尬,解释道,“王家势大,当日我和你大叔知道的时候,已经换完了,就是去找王家说理,也没用处了。” 林岚知道她误会了,就道,“婶子,我不是想要把田换回来,我是觉得那块地挨着官道,正好可以平出一块,盖个食肆。” “食肆?”林大嫂子微微皱了眉头,“你这丫头,食肆都是开在城里,你怎么还盖在自家田里了。” “大婶子有所不知,我家那块田,离得南城门只有十里,再往前不远就是去清风庵的岔路,平日去庵里烧香的车马都要从那里过,若是开个食肆,供路人歇脚打尖儿,生意定然会好。”林岚笑眯眯的给林大嫂子解释着。 第三十六章 说服 更新时间2012628 20:44:20字数:3099 林大嫂子想起她白日里送去的包子,突然问道,“岚儿不会是想卖肉包子吧?” “婶子猜对了,肉包子、素包子都卖,好吃,又方便携带,过些日子,南方的商队来往频繁,那时候官道上更热闹,若是能让他们买上一些做干粮,生意就更好了。就算春夏冬三季,不如秋季生意好,也差不了太多。”林岚喜滋滋分析着,惹得林大嫂子越听越惊奇,脸色古怪的盯着林岚娇俏的小脸儿半晌,突然对刘氏说,“嫂子,你这闺女儿是怎么生的,怎么这般聪明?” 刘氏心里骄傲,嘴上却谦虚道,“这孩子就是书比别人读的多了些,还算有些小心眼儿。” 说完,想起以前自家夫君对这闺女的疼宠,又叹了气,“她爹爹还在世的时候,就常说这丫头若是男孩子定能有番大出息。” 林岚不愿娘亲伤心,就抱了林大嫂的胳膊,撒娇道,“大婶子,你还没说呢,这生意到底好不好,能不能做得?” “能,能。”林大嫂忙不迭点头,“别的不说,只说你那包子的味道真不错,放在哪里卖都亏不了。进出城的车马,一闻到香味,就是不饿也要下来买几个尝尝啊。” 林岚笑嘻嘻道,“我娘亲不擅与人打交道,我又太小,大婶子帮我把铺子开起来啊?” 林大嫂子心里盘算了片刻,问道,“开这铺子应该不是太容易吧?” 林岚猜到她是担心银 五福盈门第10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是担心银钱的问题,就道,“大婶子,铺子建在我家的田里,省了买地皮,也不用砖石,只盖木头房子就行,工钱、料钱,加上添置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我大致算过,总共四十两就够了。 我家里正好有这些存银,大婶子不必担心。铺子开起来了,我娘亲在后厨帮忙,我管账,大婶子只负责照管客人就好。每月的进项去了成本,分大婶子三成做工钱,可好?” 刘氏也帮腔道,“她婶子,岚儿年岁太小,加上她定的那门亲事,也不好多露面,你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丫头就信着你了,若是你能分神,就帮帮她吧。我们母女不会亏待你的。” 林大嫂听得那三成进项就动了心,虽然她只是一个普通农妇,心里也估算不出一个食肆一月的进项是多少,但是再少也能有几两银子,三成差不多就是一两银子,一年就是十几两,这可顶得上他们一家两年的进项了,况且又不用她掏本钱,不用她出地,不用她费心琢磨菜色,只是招呼个客人,做个名义上的老板娘,这绝对是天下最好的差事了。 林岚是她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聪明,不是心眼坏的孩子,刘氏更是性子软弱不愿出头,这样的东家,也是哪里都找不到的。 她有心一口就应下来,但是想起家里的孩子爹,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回去和孩子他爹商量一下,若是孩子爹也答应,我以后就跟着岚儿张罗了。” 刘氏和林岚都笑了,她这般说,这事基本就算定下来了,毕竟这般好的条件,就是林老大也不会轻易拒绝。 林大嫂是个急脾气,闲话两句就匆匆回家去了,正巧林老大坐在灯下搓麻绳,就连珠炮似的把这事儿说了一遍。 林老大沉默半晌,起身就带着一头雾水的林大嫂又返回了林家,林岚见得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不赞同,心里盘算着是否要把工钱再提高一成,但出乎意料的,林老大张口却是问道,“林家是书香门第,若是开了铺子,行那商贾之事,我林诚大哥在天之灵,是否会怨怪?” 林岚一愣,最一开始她和娘亲打算找林大嫂出面,考虑的都是不想任家有何不满,倒把自家头上那顶刻着“书香门第”的帽子忘记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林家老爹当了多少年的花匠,而且她们一家先前填饱肚子都困难,这些都与那清贵已极的四字扯不上关系,自然她们也就把这无用之名扔在脑后了。 她想反驳,却又想起小三儿以后是要科考的,万一真因为这事儿被人诋毁诟病,也是个麻烦。 但是要她放弃开铺子,让自家的日子过的富庶,她又着实有些不甘心,一时居然哽住了。 刘氏这时却幽幽的开了口,“前些日子,家里连小三的束脩都拿不出,若不是岚儿找到他爹爹留下的一株千结草,现在小三儿恐怕连私塾都去不了了,兴许也要像他爹一般去做学徒,学手艺,养家糊口。当然,我若是去任家借,也能借来,但是岚儿以后嫁过去要怎么挺直腰背?更何况小三儿以后要考秀才,考举人,考状元,还需要更多银子,难道要一直去借吗?书香门第的名声固然重要,却也要在填饱肚子之后才能扛起来。这事啊,我心里打定主意了,若是孩子爹怨怪,就等以后我死了,再去给他赔罪吧。” 林老大和林大嫂都沉默了,心里叹气,林九爷也是没少提过林诚少时如何有才气,可惜,就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到底弃了读书科考。说起来可能有些粗糙,但是,保证不饿死,才是做一切事情的前提。 刘氏又道,“现在家里倒是有几两存银,但是平日花用,加上小三儿的束脩,人情过往,坚持不过一年就要用光了。二丫头好不容易想出个开铺子的主意,虽说对家里声名有些影响,想必也没人会骂上门来。况且,他大嫂子帮忙出面打理,外人就算猜到一些,除了传传闲话,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只是,要累得你们一家跟着受人猜疑了。” 林老大摇头,“我家铁柱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儿,识几个字,会算个账,将来能混口饭吃就行,倒是不必担心这商贾的名头,对他有何不利。我们一家日子过的也艰苦,嫂子和二丫头能想到我家孩子娘,给她份差事,也是我们一家的福气。” 这是答应了,林岚立刻长舒了口气,从心底里泛起了喜意,林老大和林大嫂这般真心为他们一家子打算,相信以后相处也定然会愉快,虽然钱财动人心,她保证不了以后他们一直不会变心,但是起码目前,找不到比他们更合适、品性心地也好的人了。 两家人又仔细说起,何时盖房子,盖多大,估计用多少本钱,何时开张,当然刘氏很少开口,都是林岚在同林老大夫妻商谈,甚至拿出了早就画好的图纸,林老大是个手艺粗陋的木匠,做不得精细的家具用物,但眼力还是有的,估算了要用多少木料,改了改屋子里的烟道等小地方,也就把格局定下来。 林家夫妻走前,又特意核对了一下说辞,对外就说铺子是林老大夫妻开的,占了林家的地,给了补偿,而且又雇请了刘氏在后厨帮工。 林九爷那里是要知会一声儿的,林老三夫妻如果猜到了也可一透漏两句,但是林老二一家是定然要瞒着的。 林老大接下了向自家亲爹禀报的任务,从林家出来,就转去了老宅,也不知他如何说得,居然真的彻底说服了林九爷,或者只是让老爷子保持了沉默,起码表面上没有找刘氏和林岚过去。 日子就在林老大到处收集木料和一趟趟去官道旁的田里查看地形中过去了半月,林岚每日除了琢磨改进包子的馅料,就是抄书稿,任杰那里在她又一次断了书稿后,捎来一张纸条,写着四个字,“包子不错。”林岚眉开眼笑的继续供应书稿,两人的争执,又一次以她的胜利告终,但她也记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第二日的书稿格外的厚,还多了一件她亲手所缝制的长衫,虽然有些粗陋,但是,小全子悄悄透漏,他的少爷很是满意,一下午嘴角都翘着。 很快日子近了八月中,大王庄的家家户户再吃了月饼之后,有那眼尖的人就发现,林岚家挨着官道的包谷地里,空出了足有半亩大小,最开始还以为是被人糟蹋了,后来看见刚刚灌浆的包谷被掰了下来扔做一堆儿,包谷秸秆也被林老大拉回去喂了牲口,有那好奇的就上门来问,刘氏淡淡的说,是她让割的。 一时间全庄哗然,人人都道林家疯魔了,农人对于粮食有种天生的狂热,糟蹋了一棵,都会心疼,更何况还是半亩,这可是几百穗包谷啊,有那长舌的妇人,已经在别后偷偷议论林家是否攀上了官亲,有了依靠,就不拿粮食当回事儿了。 但是还未等他们把这样的闲话传遍全村,林老大一家就已经在村里找帮工,要在那片空地上建房子,这消息更是轰动,不管是用心赚些工钱的,还是打算看热闹的,都聚去了林老大家,于是,林老大租用了林岚家的田地,打算开食肆的消息,就传开了。 有的村人怀疑林老大家突然发了大财,有的又说他们一家平日装穷太成功,当然,像族老和里正那样的老狐狸在知道了林老大夫妻雇请了刘氏帮厨之后,就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揭露这个又有什么好处,还要平白得罪林家,于是也就保持了沉默。 第三十七章 铺子建成 更新时间2012629 21:59:16字数:3058 林老二和老三自然很是疑惑,不知大哥一家怎么就突然有了银钱开铺子,两人找了大哥私下问询,林老大也没明说,只说银子是在刘氏那里借的,收入要给刘氏七成。林老二和老三也不是傻子,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自家大哥就是担了个名头,再想想刘氏孤儿寡母的苦处,也就不再多问了。左右田里也没啥活计,就日日在工地上帮忙。 林三嫂本来对于大嫂找了刘氏帮工,没找自己,还有些挑理,听了林老三的话,也就改了脸色,闲来无事也去工地帮忙做个饭菜,而且对林岚和刘氏亲热许多,在她的小算盘里,以后铺子生意好,赚了银子,林岚是肯定不会愿意刘氏继续在后厨挨累,到时候若是再找人帮忙,她就有机会了。 至于人人厌烦的林二嫂,夜里讨好了林老二一番,却失望的得了两句呵斥,“你问着干啥,还要出去跟人家说嘴儿啊,老实在家呆着,让我听见你再惹什么祸,我就打折你的腿。”于是,她心里虽然痒痒的厉害,惧与林老二的拳头,还是把这好奇心忍了下来,日日看着林大嫂子在工地上忙碌,张罗着大伙儿的饭食,越发嫉妒。 六七日后,前后两进隔断,左右三间的宽敞木头房子就建了起来了,为了冬日保暖,房子四壁都用了双层原木,房顶更是用粘土和稻草混合在一起,糊了一层又一层,最后覆上厚厚的油毡,压了青石板儿,要知道翠屏城冬日,三日里有两日都在刮西北风,有时候肆虐起来,极轻易就能掀翻许多茅草屋顶,只有加盖了石板儿,才会让它束手无策。 木房子坐东朝西,正对官道,与官道相隔不过五丈远,地基打的也很高,与官道平齐,房前修了很大一块平整的砂石场子,埋了十几根木桩子,方便客人停车马。 房子大门开在正中,进去就是宽敞的大堂,左边角落有个小小的柜台,柜台里面有暗格,方便放些零碎铜钱和账册等物,柜台后面是个木头架子,准备放酒水。柜台出口不远是座方形火炉,连接着青石砌成的火墙,一尺宽,大半人高,绕着屋子绵延了半圈儿,直通角落的烟囱处,暂时看上去似乎占了很大位置,显得屋里有些狭窄,但是到得冬日这可绝对是取暖的依靠。 大堂里其余空处,放了八张方桌,桌下是长条板凳,都打磨得极光华,只刷了一层清漆,保持着淡黄的原木颜色,倒也别有一番干净淳朴的意味。 穿过大堂,掀起中间那扇小门的帘子,就是一间宽敞的后厨,靠着墙壁一排三眼火灶,一大两小,都与大堂火炉走一只烟囱,靠着北边墙壁是一排木架子,放着锅碗瓢盆和调料等物,东边窗下就是一只长长的案板,两只大菜墩静静的躺在上面。右侧则是一间歇息的屋子,里面盘了铺大炕,有炕桌,有桌椅木榻,留待平日自家人歇息或者晚上值夜时的住处。 整个房子实用又结实,完全考虑到了各种需要,无论是林大嫂,还是刘氏母女都很喜欢,赞了又赞,惹得林老大几兄弟脸色微红,但眼里却骄傲不已。 因为再有几日,就要秋收了,众人都惦记着田里的包谷,就商议着九月初再开张。 林老二领命进城采买了猪肉、粳米,林大嫂和刘氏在家里摘来了几筐青菜,张罗了几桌丰盛的席面儿,请所有帮工们吃了一顿,结清了工钱,就锁好了房门,一同回了村里。 林老大虽然知道这铺子不是他们家的,但是想着这样的地方在他们手底下建起来,以后自家也要依靠这铺子过上火红日子,心里还是极高兴,刚才喝得多了一些,少有的耍了酒疯,唱着听不懂的小曲,在田间土道上歪歪扭扭的走着。 惹得林大嫂和刘氏母女都笑个不听,对于以后的日子心里也充满了希望。 回到家,一脸委屈的小三儿就迎了上来,刘氏和林岚都累得不愿意动,夸赞了他几句,就草草洗漱一番就睡了。 因为工地人多太吵,林岚怕海子几个被发现,所以留了他们在家玩,几个小娃好不容易盼回姐姐,刚要缠着姐姐说会儿话,结果姐姐居然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妃妃、翠翠失望的瘪了小嘴儿,“姐姐都不理我们!” 金猪儿也摸着白胖的小肚子,委屈说道,“金猪儿饿了,金猪要吃蜜枣!” 海子和墨墨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半晌,海子说道,“还是要叫醒姐姐,我还没告诉她我的预测呢。” 墨墨抓了小剑,小心翼翼的扎了扎姐姐的耳垂儿,林岚睡梦里恼怒的咕哝两句,用手划拉极小,又扭头睡了过去。 海子心急不耐烦,就飞过去,挤进姐姐耳朵里,大喊,“下大雨了,下大雨了!” 林岚听得这话,猛然从睡梦里惊醒过来,慌慌张张坐起来,问道,“哪里下雨了?” 金猪拍着小巴掌,一边围着姐姐嬉笑,一边喊道,“太好了,姐姐醒了,金猪肚子饿,金猪要吃蜜枣。” 林岚用力晃晃脑袋,听得他这般说,才想起来,确实忘记给他们准备晚饭了,于是极心疼的接了他们到手掌上,小声道,“你们饿坏了吧,都是姐姐不好,实在太累了,这就给你们拿好吃的去啊。” 她说着就下了地,不但在瓷坛里拿了一碟子蜜枣,还翻出几块龙须酥来,惹得几小欢呼出声。 林岚陪着他们说几句话,实在困倦难耐,就道,“你们吃完就乖乖睡啊,姐姐太累,先睡了。” 金猪儿正吃得欢喜,小脑袋都没抬,就应道,“好。” 海子却突然想起正事,跳起来,扑簌小翅膀飞到姐姐眼前,说道,“姐姐,要下大雨了。” 下大雨?刚才林岚还以为他是为了唤自己起来撒了谎,此时一看他小脸儿极严肃,也有些吃惊,连忙问道,“海子,这是你预测出来的吗?可知道什么时候下大雨?” 海子挠挠后脑勺,小眉毛皱着,想了想,“三日之后,很大很大的雨,然后就是雪,好冷啊。”小娃娃说完,好似感到了那丝遥远的寒意,还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林岚眉头死死的皱了起来,问道,“海子,你保证没预测错吧?” 海子听得姐姐质疑他的能力,立刻就撅起了嘴,拍着小胸脯,“我的法术早练熟了,不会错。姐姐你又不相信我!” 林岚赶紧安抚道,“好,好,我们海子最厉害了,姐姐当然相信了。” 自家田里的包谷已经灌完浆了,怎么也要再等个十日半月才能成熟,但若真是像海子说的那样,严重的雨夹雪来袭,包谷潮湿冰冻,收成肯定受影响,弄不好都得减产一半。 虽说家里现在有些存银,也刚刚开了铺子,但是田里粮食毕竟是一年辛苦所得,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少了一半啊。 林岚想了又想,唤了金猪儿过来,贪吃的小娃抱了一颗蜜枣,一边大口吃着,一边问,“姐姐,要金猪儿帮忙吗?” 林岚想起上次这娃娃昏睡了几日,心里有些犹疑,问道,“金猪儿,姐姐家的田里有一亩半的包谷,若是让你施展法术提前催熟,你会不会累到啊?” 金猪儿歪着小脑袋,小嘴嚼着蜜枣,问道,“还是要一百年吗?” 不等林岚说话,坐在一旁的海子实在受不了弟弟的笨拙,翻了白眼说道,“姐姐家田里种的是包谷,不是千结草,只要提前十来日,立刻成熟就好。” 金猪这才明白,一个劲儿的点着小脑袋,咯咯笑道,“姐姐,这比上次简单,金猪儿会做。” “那你要睡几日,才能醒啊?”林岚还是有些担心。 “多睡一晚就好了。” “那还好,明日姐姐带你们去田里,金猪儿给姐姐帮忙,等你睡醒了,姐姐保证给你们找更好吃的蜜果子来。” “太好了,太好了,金猪儿有新的蜜果子吃了。”甜食永远是胖小子的最好奖品,他乐得在空中转着圈儿的飞,海子嘴上嘟囔着,“就知道吃。”其实,眼角眉梢也都弯了起来。 林岚安顿几小睡下,她却没了睡意,辗转反侧,犹豫这事要不要告诉村里人,最重要是林九爷和林老大几家,是不是要知会一声。 但是她想来想去,这村里大部分人都是嫌贫爱富,登高踩低之辈,她实在没什么亲近心思,九爷爷也是固执的老头儿,她年纪又小,真若是上门直言相告,老爷子不得把她当中邪了啊。 最重要的是,让金猪儿暗地帮忙把她们一家的包谷催熟还好,若是再多出几家,她也怕金猪儿累到,而且,万一引起人家怀疑,也不好解释啊。 如此琢磨了大半夜,她才勉强睡去,第二日一早起来,穿衣出屋,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儿,把刘氏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这几日在工地忙碌,把女儿累坏了,心疼道,“今日花窖里还有啥活计,娘去做吧,你多睡一会儿。” 第三十八章 未雨绸缪 更新时间2012630 15:33:12字数:3187 林岚却摇头,拉了娘亲道,“娘,我没事,昨晚没睡好,洗把脸就好了。” “那快去洗漱,若是还觉得累,吃完饭就再睡会儿。” “好。”林岚应了,去院子里洗了脸,然后一边用手指沾了青盐刷牙,一边仔细盯着天边四处张望,结果就见一片晴朗,半点儿看不出要下雨的模样,倒让她怀疑起海子的法术是否有又失灵了。 她想的太专注,心里就嘀咕了两句,海子委屈的声音,立刻从脑海里突兀的冒了出来,“姐姐不相信我,呜呜,以后我再也不告诉姐姐了。” 林岚打了个激灵,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灌了口水漱去嘴里的青盐,就跑回了屋子,果然,海子正蹬着小腿儿大哭,小鼻头红红的,白胖的小手用力擦着脸上的眼泪,又委屈又倔强的模样,瞬间让林岚自责的想撞墙。 妃妃和翠翠拉着手,笑嘻嘻的坐在一旁,羞着哥哥是爱哭包,墨墨抱着小剑翻着白眼,至于金猪,刚刚从梦乡里醒来,还不知哥哥为何哭泣,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懵懂样子。 林岚捧了海子坐在掌心,一迭声的哄着,“海子不生气啊,姐姐就是看外面天气很晴朗,随便那么一说,姐姐可是绝对信任海子的。海子原谅姐姐的无心之言,好不好?” 海子扭头头去,还是不肯说话,但是哭声却小了许多,抽抽搭搭的也更惹人怜爱了。 林岚赶紧又道,“我们海子是哥哥,平日最懂事了,心胸最宽广,一定会原谅姐姐的,是不是?姐姐保证以后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 “真的?”海子抹了一把眼泪,憋着小嘴儿,吸吸小鼻子,小声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绝对真。”林岚立刻化身成磕头虫,猛点着脑袋。 海子这才抬了小下巴,极力做出大度模样说,“那好吧,原谅姐姐一次。” 林岚捧了他在脸上贴了贴,笑道,“为了惩罚姐姐的无心之言,伤了我们海子的自尊心,姐姐今日掏银子让小全子去城里买新的蜜果子,明日就给你们开大餐,好不好?” “好,姐姐太好了。”不等海子说话,金猪儿已经欢呼起来了,飞到姐姐脸颊边上,摇晃着小脑袋,涂了她一脸的口水。 海子一骨碌站起来,蹦跳着喊道,“是姐姐给我的,给我的。” 金猪儿立刻看向哥哥,含着小手指,大眼睛里满是委屈的说道,“哥哥,不给金猪儿吃?” 海子小脸儿涨红,半晌豪气的挥挥手,说道,“我是哥哥,当然要分你们吃。” “哥哥最好了。”金猪儿脸上顿时多云转晴,飞过去要亲海子,被海子嫌恶般推到一旁,但小脸儿上却笑得极开心。 林岚松了口气,给他们盛了半碟子蜜枣当早饭,然后才出门去。 刘氏和林夕刚刚坐到桌子边,见她出来,就给她盛了包谷粥。 林岚想了想,就道,“娘,咱家地里的包谷好像比别家长得快,我一会儿去看看,若是熟得差不多了,就趁早收回来,然后铺子也好早些开张。” 刘氏点了她的脑门,笑道,“你这丫头,着急赚银子,也没有这么个急法的,地里的包谷虽然棒子不小,但是怎么也要再长个十日八日才能成啊,现在收回来,不是糟蹋东西呢吗?” “娘,你前些日子一直在工地忙,都没仔细看旁边的包谷吧,我昨日还扒开一个棒子看过,比之往年收回来的也差不多了。” “是吗,我还真没仔细看过。” “也许是我看错了,一会儿我去田里再多扒两棒看看。” “嗯,去吧,那早些回来。” 母女俩商量定了,刘氏送了背着书包的儿子去了大门口,林岚就进屋带了帏帽,荷包里装了五个小娃,随后也出了门。 刚刚出村,海子几个就闹着要出来,林岚张望着左右无人就同意了,几个小娃立刻像出了牢笼的小鸟一般,四散飞开,追蝴蝶的,采花蜜的,欢快极了。 林岚怕他们跑丢了,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仔细盯着他们,好不容易到了田边,瞅着官道上也很安静,没有车马经过,就赶紧让金猪儿施法术,小胖子还没玩得尽兴,有些不甘愿的撅着小嘴儿,林岚哄了又哄,告诉他睡醒了就有新的蜜果子吃,这小胖子才飞在半空中,扭动小屁股施起了法术,肉眼可见的淡淡白光聚集到了他的身周,又迅速发散出去,田里的包谷就像被吹了气一般,长大了半截,包谷秆也开始慢慢由青转黄。 林岚及时喊了声停,若是一夜之间,连包谷秆都彻底枯黄了,就有些太扎眼了,到时,实在不好解释。 金猪儿照旧打着哈欠落在林岚手里,就睡着了,林岚小心翼翼把他放进荷包,就在田里四处穿行,选了十几株包谷,扒开包谷棒子的外皮,果然里面的包谷粒子都已经凝实了,手指甲都掐不动,这样收回家里去,哪怕外面下雨,只在仓房里晾一晾,也保证发不了霉。 她掰了几个棒子,扔进篮子里,就赶紧带着五小回了家。 刘氏看了女儿拎回的包谷棒子,惊奇的眼睛睁得老大,“这是咱家地里的?” “是啊,娘,连包谷秆都半黄了,看样子是真长成了。咱家那块地又挨着官道,人人都看在眼里,若不早点儿收回来,怕是就被贼掰走了。” 刘氏还是有些犹豫,“要不然,托你大叔晚上去帮忙照看一下,怎么也要再挺几日啊,现在收,还是太早了。” 林岚一听娘亲还是如此说,就有些急了,直接祭了杀手锏,“娘,早晨你不是问我怎么没睡好吗,那是我昨晚做了噩梦,早晨起来我算了算这几日的晴雨,好像天气要有大变化,要下大雨夹雪。” “雨夹雪?你这丫头糊涂了,雨和雪怎么能放到一块儿下呢?”刘氏以为女儿是被噩梦吓到了,还是不肯相信。 “娘,我看咱们大元国的史书上记载,二十年前也曾雨雪同下过,只不过那是在秋收之后,没有影响收粮食,现在大部分包谷可还没长成呢,若是赶上了,可绝对是大灾。咱家包谷既然提前长成了,就算为了以防万一,也要早点收回来了。”林岚苦口婆心劝着,累得口干舌燥,咕咚咚灌下一杯茶水。 刘氏瞪了女儿一眼,想了想,道,“你先看着家,我去田里看看,若是包谷真长成了,咱就收。” 林岚立刻应了,刘氏拿了帏帽就出村奔去了自家田里。到了地头儿一看,果然旁边几家的包谷还是墨绿之色,自家的包谷叶子已经半黄了,包谷棒子结得是又大又长,看着就让人眼馋,再走到地尾转一圈儿,居然没有碰到一个青棒子,她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欣喜。 待返回地头儿,欲要回家与女儿商量收割,就见两个村人正站在地头掰自家的包谷棒子,猛然一见她从地里钻了出来,脸上都有些讪讪,尴尬笑道,“诚嫂子,你家这包谷长得可真好啊。” 另一人也笑道,“可不是,春时下了什么好肥,比别家早熟了这么久。” 刘氏碍于新寡的身份,不愿与他们两个男子多说,淡淡点了点头,“二位兄弟谬赞了,我们一门孤儿寡母,种了这两亩薄田,可能是老天爷看不过去,这才降了福泽,得了个丰收。” 那几个村人脸上更是尴尬,把包谷棒子扔到她身前的篮子里,勉强说了一句,“那个,诚嫂子你慢慢转着,我们先回去了。”说完,顺着田间土道,很快走得没了影子。 刘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再次感叹,还是女儿看得远啊,再不把包谷收回去,村里凡是见到的,都随手掰两棒子回去,自家这一亩半岂不是不出两日就要被掰个精光。 她一边想着一边加快了脚步,直接去了林老大家,林老大正穿着汗衫在院子里磨刀,一见刘氏来了,急忙抓了外衣穿上,脸色微红的说道,“嫂子怎么来了,我家孩子娘在后院摘菜呢。” 刘氏却来不及避嫌,直接开口说道,“大兄弟,我刚才去田里转了转,包谷已经长成了,再不收回来,怕是要遭贼,下午的时候,你和他大婶子,再去给我和岚儿帮帮忙,先把包谷收回来吧。” “包谷长成了?不能啊,我前日看着还青呢。”林老大有些不信,他可是种田好手,什么时候包谷长多高,长多成,他心里可清楚着呢。 刘氏从篮子里拿了只包谷棒子出来,道,“大兄弟你看,这就是我刚掰回来的,确实是长成了。陈家那两兄弟在地头儿想要掰走一些,被我惊跑了,若不然就要没个几十棒子。我看,还是先收回来吧。” 林老大拨了包谷皮,扣了一粒放到嘴里,嚼了嚼,惊奇道,“是真长成了,那就收吧,那陈家兄弟,可都不是手脚干净的,万一真打了坏主意,可损失大了。我这就去田里守着,嫂子去找…嗯,老三两口子,让老三赶了牛车,咱们几家一起动手,一下午也就收回来了。” 刘氏点头,“包谷秆儿放地里吧,先把棒子掰回来,我和岚儿在家慢慢扒皮就好。” “行,就这么办。”林老大应了,回身就喊道,“孩子他娘,你快回来。” (红酒明天上架了,早九点,晚八点,双更,喜欢小五福和林岚的朋友们,请继续支持红酒!) 第三十九章抢收 林大嫂拎着篮子从屋后转出来,一看见刘氏站在院子里,就笑了,“嫂子怎么来了,中午在家里吃啊,我摘了扁豆。” 林老大不等刘氏回话,就道,“嫂子家包谷成了,下午咱们去帮忙收回来,我先去田里看着,村里人手都快,别让他们掰光了。”说着,他急匆匆就出了门。 林大嫂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向刘氏,刘氏无法,又把刚才那些话说了一遍,林大嫂这才明白,“嫂子,你赶紧去老三那说一声吧,下午咱们就动手,老二那儿,就别去了,他们两口子可能回娘家了。” 刘氏点头,绕去了村南林老三家,老三两口子也没什么重要活计,都痛快应了。 林岚做好午饭,翘脚站在门前盼回了娘亲,听得下午就动手,脸上也见了喜色,想了想,就道,“娘,女儿年纪小,说话几位叔叔不见得能相信,下午,娘劝劝他们把家里的白菜和土豆先收回来吧,这些东西不像包谷,现在都是长成了的。” “好,娘记得了。”母女两个也没空等林夕回来,就先吃了饭,然后麻利的把仓房收拾了出来。 林夕回来不见姐姐和娘亲陪他吃饭,还撅了小嘴儿,后来听得家里要收包谷,就懂事的自己吃饭,甚至刷了碗筷,林岚仔细嘱咐了他几句,就与娘亲穿戴好旧衣出了门。 小全子骑马来的时候,见得家里只有林夕一个,有些奇怪,问了几句。就拿了书稿和碎银子打马往回跑,半路远远见得林家田里确实有几人在忙碌,还想着回府后同少爷说说,结果去了趟点心铺子就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 人多力量大,太阳落到西山头儿时,林家的一亩半包谷棒子就都掰下来,运回了家,村里人本就听到一点儿风声,都跑出来看热闹,纷纷议论着。这林家田里下了什么好肥,可真是长的好粮食啊。 王林媳妇在人群里听见了,就撇着嘴高声说道,“我家那田,当初不知下了多少猪粪。要不是看在林家孤儿寡母,我们可不舍得换给他家!” 林家前院的刘二婶与刘氏交好,听不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刺了她两句,“可拉倒吧,你家那田要是好,你至于要死要活的把林家的肥田换走吗?” 王林媳妇还想辩驳。就见王三爷的冷眼瞪了过来,立刻悻悻的闭了嘴。 大伙儿都是农家人。谁家年年也都要收几车包谷回来,今日不过是看得林家包谷熟的早,都觉惊奇,倒没有什么太多艳羡之意,站了半晌,人群也就散了。 刘氏同林大嫂和林三嫂走在车后,斟酌着把女儿嘱咐的话,说了一遍,“我生小三儿的时候,月子没坐好。受了寒凉,每到雨雪天儿,就觉骨头缝儿酸疼。这两日尤其疼的厉害,我琢磨着。怕是要变天儿,你们家里有白菜土豆,就都先收回来吧,若真被冻了,可就不好了。” 林大嫂本也想着过上几日就收,听她这么劝,也就点头应道,“那就先收吧。” 林三嫂子道,“我晚上去二嫂家和婆婆那里说一句,省得二嫂到时候又要挑理。” 几人想起林二嫂撒泼哭闹的本事,都无奈笑了起来。 夜里,挑着油灯,刘氏母子三个扒着包谷皮,两两系在一起,搭起木头杆子上晾着,直到很晚才睡下。 第二日,母女俩又把后园的一百多棵白菜和三分地的土豆收了,晚上睡时都累得直不起腰来。 第三日一早儿,虽说太阳依旧灿烂,但是天边儿怎么看怎么有些阴暗,刘氏母女都觉不好,加快了手脚,把后院里的菜,什么茄子辣椒扁豆黄瓜,连大带小,一个不剩的都摘了回来。 结果刚吃了午饭,雨就下来了,初始只是小雨,林夕和狗剩儿还在门外的柳树下玩闹,被刘氏厉声喊了回了。 林夕有些委屈,但是见得母亲和姐姐脸色都不好,也就不敢出声了。 晚上母子几人扒着包谷皮儿时,雨水终于瓢泼而下,雷鸣电闪,映在昏暗的仓房里,分外恐怖,林夕凑到娘亲身前,小声道,“娘,我怕。” 刘氏拍了儿子的头,笑道,“怕什么,不过是下雨,咱家的包谷收了,菜也都摘回来了,就是在家呆上一年也饿不到。咱不怕!” 林岚看着娘亲在油灯下越发显得沉静的脸,心头欢喜,也慢慢挪了过去,依偎到了娘亲身边。 刘氏伸手紧紧揽了女儿,良久,叹气,“以后咱们家里,岚儿当家,娘什么都听你的。” 林岚听出娘亲这话是说真的,就笑道,“好啊,女儿当家赚银子,娘亲享福就好,不过,娘也要给女儿把关啊,女儿不对的地方,娘要告诉女儿。” 刘氏心里欣慰,嘴上却打趣道,“何止告诉你,还要打你手板呢儿。” “娘,女儿这么乖,你还要打女儿。”林岚撒娇,在娘亲怀里扭动,林夕也跟着有样学样,母子三人笑成一团。 林家是后顾无忧了,村里家家户户却是犯了愁,这田里包谷刚刚灌浆,正是需要太阳晒着定浆的时候,有些人家春时种得晚,甚至还没定完浆,这突然下了大雨,就算马上天晴,也要晒个三五日才能恢复啊。 原本大伙儿还抱着侥幸的心思,想着不过是阵急雨,一晚也就过去了,可是第二日早晨起来,这雨水还是没有小下来的意思,大伙儿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到了下午,雨势突然停歇。 众人齐齐露了笑脸,纷纷出了自家院子,站在大街上说着闲话。然而,很快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冷风,冻得众人都有些打哆嗦。 老人们就说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啊,不要冻到包谷就好,今年节气提前了,待收了包谷,恐怕就要结冰下雪了。” 老人们是睿智的,猜到了大部分结果,遗憾的却是没猜对时间。夜里,众人睡觉时,迷迷糊糊觉得很凉,扯着棉被往身上盖了盖,就咕哝着又睡了。 待早晨起来,一推门,扑面而来的冷风,带了一蓬碎米般的学粒,灌进脖子,众人顿时心凉了半截儿。 大王庄里家家户户哀声一片,男女老少都疯了似的往田里跑,田里不出意料的,一株株包谷如同打了败仗的士兵,蔫头耷脑的站在原地,深绿色的叶子,齐齐顺在身下,包谷棒子上甚至还结了一层冰。 老人们坐到地头儿,脸上一片灰白,长叹道,“天灾,这是天灾啊。” 里正也脸色泛白,急得头上青筋都蹦了起来,“这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等个半月,让大伙把包谷收了再下雪啊,今年这节气太古怪了。” 老人们尚能忍得住,男子们也咬着牙,女子们可就炸了锅了,田里的包谷,去了三成田税,剩下的就是一家人全年的口粮,这突然就没了一大半儿,怎么受得了,有一个哭出了声,就带起了一片抽泣。 族老们和里正聚在一起,一边商量着,一边不时看看天边,都觉近日内晴起了,恢复以前的好天气是不可能了,再说,包谷已经被冻伤了,怎么晒也活不了了,不如就现在往回收吧,起码烘干了,还能剩下三成的粮食。 家家户户得了这消息,都擦了眼泪,回家准备车马和镰刀,往回抢收。 林老大和林老三都是伺弄庄稼的好手,包谷比之村里别家长的要好一些,虽说必然也要损失很多,但是却也得了一半的粮食,加上先前收回去的白菜土豆,倒也不怕饿肚子。 林九爷和九奶奶给儿子分家时,一亩地都没留,每年儿子们会各送二百斤养老粮食,所以老两口只在房后种了大半亩番薯,前些日子收了回来,所以老两口也没有太上火。 只有林老二家,夫妻俩因为在娘家多帮着干了两日活计,林三嫂去送信时,没抓到人影儿,待他们回来后大雨也下来了,白菜直接成了冻白菜,土豆也在土里挖不出来了,只剩了田里的包谷还能收回来一些。 林二嫂因此又挨了林老二两个嘴巴,哭哭咧咧去公婆那里抱怨老大家和老三家昧良心,不提前帮她家把菜收了。气得林九奶奶狠狠数落了她一顿,到底被她哭闹的头疼,老爷子发话,今年三个儿子家,都只出一百斤养老粮食就行,她这才满意的走了,又跑去林老大和老三家邀功,顺手抱了几颗白菜回去。 林岚跟着刘氏,给林老大家和林老三家帮了两日的忙,晚间吃些辛苦,把自家的包谷也都晾完了。 母女俩个真是累得狠了,除了做饭起身,其余时候都躺在炕上,足足歇了两日才缓过劲儿来。 这场雨夹雪波及太大,整个翠屏城周边,几乎都被连累到了,就算没被雨浇到的村子,因为天气突然冷了,也减产许多。 翠屏城的府尹向元都发了加急折报,皇帝本就不指望这一年只产一茬粮食的城池有什么大出产,他最看重的还是进贡的毛皮,于是大笔一挥,赦免了翠屏城的田税。 消息传来,各村各庄,都是欢腾一片,虽说免了粮税,还是比往年艰难,但是紧紧腰带也就熬过去了。于是,家家户户都赞着府尹一心为民,感激着皇帝老人家开了天恩。清风庵里香火一时鼎盛起来,都是百姓们求祈皇帝老人家长寿万年的。 第四十章 开张第一日 其实说是开张大吉,也不过就是进城采买些几斤肉、一挂爆竹,到酒庄拉几坛酒。 刘氏亲手缝制的幌子挂在房侧竖起来的杆子上,大红的棉布底子,用黑色的绣线绣了个大大的“食”字,离得三四里开外,就能看见影子。 房子门楣上也挂了个松木牌匾,刻了“小栈”两字,是林岚求了仁杰所写,任杰自幼练习书法,笔锋圆融,倒是极合这小食肆的风格。 原本林大叔要用什么招财庄,进宝居,实在土得不行,众人一致摇头,到底还是林岚说了这个名字,简单好记,又寓意谁经过这里都要站一站,那岂不就是生意兴隆。 一挂长长的爆竹噼啪响过,小食肆就算正式开门做生意了。 林大婶和刘氏动手包了一笼屉包子,端到旗杆下新搭好的土灶儿上蒸,土 五福盈门第11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相邻安了两口铁锅,另一口锅里就扔了几根猪骨头,添了大半锅水咕嘟嘟炖了起来,林大叔不时在灶下添两根碎木头,然后就回堂屋里,拿着棉布巾子擦桌椅,笑得脸上都成了一朵花。 林岚则忙着把前几日摘下来的小扁豆,小茄子,小黄瓜辣椒,腌制成或辣或酸甜或咸的泡菜,前世她在泡菜厂里做过两个月的短工,虽然厂子里多用一些添加剂之类,但她还是跟着一个老师傅学了几手,做些下饭的小咸菜还是不错的。 林大嫂看着林岚往陶盆里倒着糖霜,心疼的眉头直皱,要知道那了可是五百文钱一斤啊,够买多大一块猪肉啊。只为了腌制几样小咸菜,就都用光了。 “岚儿啊,这小菜就是压桌儿用的,咸一点儿就行,怎么还用加糖霜啊?” 林岚扬起白净的小脸儿来,甜甜一笑,“大婶子,我做的包子好吃吧?” “好吃。”林大嫂子不知她答非所问,但还是点头承认,“素馅、肉馅都好吃。” “那过几日大婶子。就再尝尝我的泡菜,保证你更喜欢吃。” 林大婶子明白,这丫头是打定主意了,左右她是一个帮工的,虽说占了三成的进项。但怎么说也不是老板,也就改了话头儿,“包子可能蒸熟了。我出去端回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有客人上门。” “大婶子别急,这样的天气,又湿又冷。但凡路过的人恐怕都忍不住进来喝点热茶,吃两个热包子呢。”林岚笑着劝慰她两句。伸手指沾了泡菜汤尝尝味道,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好似半点儿都不担心没有生意一般。 “要是像你说的可就太好了。”林大嫂子莫名心里一松,说完话就转去门外。 两眼土灶下都已经撤了大半的火,改成了小火慢慢燎着锅底,白色的雾气随着秋风散去,把锅里的包子和骨汤的香气送出老远,再被牛毛小雨浸润着,就像被稀释的汤汁儿一般从半空滴落下来。 五里外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支队伍。七八辆马车,十几匹马,马蹄嗒嗒敲在砂石路上。在静寂的山林里格外响亮。 车队当先的几匹马上,骑得都是身材魁梧的壮汉。哪怕在这样的湿冷的秋雨里,也只穿着薄衣衫,头上戴着一只斗笠,眼神专注的望着道路四周,满满都是警惕的味道。 这时,后方小跑过来一匹枣红马,马上坐了个瘦小的汉子,不同于当先几人那般,身上穿了夹棉袄,居然还冻得瑟缩不已。 他扯着马缰绳挤到当头的红脸大汉身旁,讨好的说道,“姐夫,还有多远才能进城啊?” 那大汉眉头皱了一下,沉声说道,“叫教头。” 瘦小汉子缩了缩肩膀,笑嘻嘻道,“教头,已经到了午时了,咱们时是不是找个地方打个尖儿啊。万一把车上的李公子饿到,那多不好啊。” 红脸大汉脸色沉了下来,低声叱责道,“李公子和咱们镖局合作两年了,可不是娇气的人,你不要多事。” 旁边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听了他们对话,哈哈笑道,“我说小杜子,是你饿了吧,想吃干粮就说,别总打李公子的旗号!” 红脸大汉心里第几十次后悔,为啥就没经得住媳妇儿的哭求,把她这不成器的娘家弟弟带来了,怕冷怕热怕饿,简直比富家公子还娇贵,这辈子只这一次,以后回了太平城,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再带他出来了。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后面就小跑上来一个中年管事,抱拳笑道,“楚教头,公子说到晌午了,若是有打尖的地方就先歇歇再走也行,雨里行路,辛苦众位兄弟了。” 楚教头眼里闪过一抹尴尬,连忙拱手回礼,“多谢公子体谅,这都是应该的,此处离得翠屏城还有十几里,没有打尖儿的地方,大伙加进赶路,一个多时辰后就进城了。” 他话音刚落,他的小舅子已经扯了他的衣袖,说道,“别啊,姐夫,前边有食肆,你看幌子还在那呢。”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往前一看,可不是嘛,不远处的山弯后,隐隐露着一角艳红,在暗淡的阴郁天气里,极是显眼,再提鼻子嗅嗅,空气里也好似飘荡着淡淡香味,那络腮胡子的大汉,就笑道,“小杜子,你这找食肆的本事真是绝了,还隔着几里呢,你居然都看…嗯,当我没说。”他刚说到一半,被楚教头狠狠一眼瞪得吞回了下面的话。 楚教头无奈,一个是好兄弟,一个是小舅子,都是好酒好肉之辈,他当着雇主的面能说什么,于是恼怒道,“还不去前面打探,等什么呢。” 那络腮胡子大汉和干瘦汉子,立刻大喜,高声应道,“好咧,教头等俺回报啊。”说完,就打马跑了。 林大嫂子揭开笼屉,等着热气散了散,就弯腰低头去看,笼屉里,白胖的大包子一个个挤在一起,真是又好看,嗅着又香,她就笑着要放下手,想要直接连笼屉端进屋子里去。 结果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喊,“我说那嫂子,你做了什么好吃食。” 这嗓门可比得上惊蛰日的春雷了,惊得她一哆嗦,笼屉盖子吧嗒就掉了回去,扭头去看,那两匹马已经到了近前,两个大汉噗通跳下马来,眼睛盯着笼屉,如同饿狼一般,高声问道,“锅里是什么好吃食?” “肉…肉包子!”林大嫂子吓得腿都有些软,慢慢往屋门口退,实在有些惧怕这两人,心里琢磨着他们是不是山里的抢匪啊。 林岚在屋里听得动静就跑了出来,一见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笑眯了眼睛,“两位大叔,是不是要打尖吃饭啊?那大叔们,可真来对了,我们店里新蒸好的大肉包子,又香又软,还熬了骨汤炖豆腐,撒点辣椒油,这样湿冷的天气,吃上一碗别提多暖身子了。” 络腮胡子大汉和干瘦汉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道,“这小丫头是谁家,说话真是干脆利索,老胡我喜欢,行,午饭就在这吃了,小杜子,你跑回去跟教头说一声。” 小杜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一连吃了六七日的干粮,现在嗅着包子香味,他越发觉的饿了,就有些不愿意挪步,但是镖局里这些人,都是下手重的,若不是看在姐夫面子上,谁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他又不敢违了命令,一时踌躇,脸上皱得跟个苦瓜一般。 林岚见了,就麻利的跑进屋里去拿了张薄油纸,揭开笼屉包了两个大包子,递到小杜子手里,“这位大叔,先尝尝包子味道好不好,也给后面的大叔们报个信儿。” 小杜子大喜,心里暗赞这小姑娘有眼色,哈哈笑着接过去,一边打马往会跑一边大口咬着包子,香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络腮胡子大汉嗤笑一声,对教头这为小舅子十分看不起,脸上满满都是不屑之意。 林岚示意刚出来的林大叔接过马缰绳栓在木桩上,然后笑嘻嘻道,“大叔,先进屋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啊,不知咱们车队还有多少人,我好让后厨多准备些吃食。” 络腮胡子大汉随他进屋,被屋子里的热气一冲,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再看干净的桌椅摆设儿,忍不住点头,“后面还有二十人,那包子多蒸些,再准备两样精细吃食,雇主是位公子,跟我们这些粗人可不一样,要仔细伺候。” “好咧,大叔放心。”林岚给他倒了热茶,就去了后厨,小声道,“娘,大婶子,赶紧再包两锅包子出来,外面锅里的骨汤,还要加一些白菜丝和豆腐,一会儿都要端上去。我看看还有啥菜,一会儿再炒两个。” 林大嫂子脸色有些红,微带愧疚的说道,“亏我多活了这么些年,刚才被吓住了,都不如岚儿机灵。” 林岚笑嘻嘻的摆手,“大婶子以后在店里呆长了,啥人都见过就好了。” 刘氏也道,“岚儿从小就胆子大,从来不怕生,她婶子你可别多心,咱们赶紧包包子吧。” 第四十一章赚钱了 刘氏切了一棵白菜和两块豆腐,林岚先盛了一大陶碗骨汤出来,然后就把白菜和豆腐下到锅里,大火炖上。 进屋时,顺手给络腮胡子大汉上了一盘包子,仔细问了几句话,就又跑回了后厨,喊道,“娘,快帮找半个角瓜切细丝,大婶子帮我打两个鸡蛋炒熟绞碎,要来的客人喜欢吃清淡的,咱们给他蒸些素饺子。”说完这些,她就跑去揪了块面团擀皮,刘氏看女儿忙的欢实,就笑道,“这丫头,一见有客上门,有银子赚,就欢喜的疯魔了。” 林大嫂子却羡慕道,“还是嫂子有福,岚儿多聪明啊,我家桃花要是能有岚儿一半儿,我就知足了。” 两个人说笑着,手下都忙了起来,林岚擀好饺子皮儿,刘氏和林大嫂子也各自端了角瓜丝和鸡蛋过来,她麻利的放些细盐、素油和花椒粉,快速搅了几十圈儿,就让刘氏两人坐下来包好蒸上锅,然后又去挑了几根长茄子蒸了,挑了两个土豆切丝。 这时林老大在门外喊着,“客人上门了。” 林岚开门出去一看,果然屋门外停了七八辆马车,十几个大汉簇拥着一个身材瘦弱、脸色白皙的年轻公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林岚连忙把他们让到里边的桌子坐好,林大嫂子也壮着胆子出来招呼那些大汉,端茶倒水。 那公子身旁的中年管事,打量了两眼屋子,笑道,“这铺子看着倒干净,就是不知有何吃食?” 林岚上前。笑嘻嘻道,“大叔有所不知,我们铺子刚刚开业不足半个时辰,大叔们是第一波儿客人。因为事先也没想到大叔们会上门,所以,后厨也没什么好菜色。若是大叔信得过,阑儿给各位做主配菜可好?” “咦,你这小丫头说话真是脆快,你先说说,给我们这些护卫兄弟准备了什么吃食。还有我们公子的菜色如何?”那管事平日在主子跟前也是有脸面的,主子又少言病弱,所以,说话做主也随便许多。 那年轻公子喝了一杯热茶,脸颊上添了两抹红晕。好似也有了力气,抬头看着林岚,眯起了眼睛。 林岚可不是真正的孩子。她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二十几岁的灵魂,前世的公司园林里,扯着考察借口来游玩的领导和家属们可多着呢,她充当了无数次的导游。早已经不怯场了。 所以,她甜甜一笑。给那公子行了礼,说道,“外面锅里蒸了大肉包子,是我们家的独门秘方,里面有肉块、白菜、粉条,一咬直流油,只卖五文钱一个,大叔们就着骨汤炖豆腐,热乎乎吃一顿,保管又暖身子又饱腹。至于这位公子。我娘和婶子刚刚特意蒸了素馅的饺子,再用骨汤熬一碗糯糯的粳米粥,配两个醋溜土豆丝和酱香茄子。开胃又清淡。大叔说,这样可好?” 不等那管事答话。旁边的大汉们已经喊了起来,“这丫头真是伶俐,能说会道,听得我都流口水了,若是真这般好吃,我老程赏你铜钱买点心吃。” 那年轻公子冲着中年管事点点头,管事立刻说道,“行了,小丫头,就这样吧,赶紧把饭菜端上来。” “好咧,各位大叔稍等。”林岚欢喜应了,先跑去后厨熬了粥,然后才搬了一大摞的陶碗和小柳条筐,去捡包子盛汤,白胖的大包子和喷香的骨汤炖豆腐一上桌儿,立刻博得了所有人的喜爱,林大嫂子从柜台里又拿了一罐红彤彤的辣椒油,每桌用小碟子盛了一勺,有个大汉就嚷道,“这大嫂太小气,这么一点儿辣子,够谁吃啊,把罐子留下吧。” 林大嫂却摇头,“这位兄弟误会了,这辣椒是我们自家园子里种的,特别辣,只放一点儿就行,倒不是小妇人舍不得。” 那大汉平日喜好吃辣,在镖局里排第一,自然不愿意弱了名头,嚷道,“我可是吃辣的祖宗,天下哪有我吃不了的辣。”说完,就把碟子里一半的辣椒油拨到了汤碗了,搅了搅,喝了一大口。 结果下一刻,他的脖子和脸立刻通红一片,眉头死死皱着,到底忍受不住,一边张大嘴巴呼气,一边嚷道,“额滴娘啊,太辣了,这是什么辣椒,辣死我了。”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用筷子尖儿,沾了一点儿放进汤碗里,吃着微辣,配上大肉包子,各个满意的大口吃了起来。 林岚熬好了粳米粥,素馅饺子也蒸好了,她就开始炒土豆丝,把蒸好的茄子撕成条,拌上炸香的肉酱,撒些嫩绿的碎葱花,一起端出去放在桌子上,虽说都是普通农家菜,但是看着倒也让人食欲大开。 那年轻公子提起筷子,每样都尝了尝,点头赞了一句,“味道不错”,中年管事立刻放了心,笑眯眯也跟着吃了起来。 将近二十个壮汉的饭量可不小,三锅包子加上一大锅汤,不到两刻钟就被吃得干干净净。饭后喝了两杯茶水,歇过了劲儿,那管事就喊了结账,林岚上前脆生生笑道,“大叔吃得可好?” 那管事笑道,“你这小丫头,还怪能耐的,结账都是你算吗?” “大叔谬赞了,不过是小时候,跟着爹爹读过几日书,还应付得来。” “那好,算算多少银子,我们急着赶路。” “好,大叔稍等,总共是一百二十个包子,一个包子五文钱,骨头汤三文一碗,一共四十碗。公子吃的骨汤粥三十文,蒸饺五十文,茄子和土豆丝也都是五十文,总共加在一处是九百文,今日小店新开张,给大叔们打个折,只收八百八十文!” 她这一通话,跟崩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连算盘都不用,就口算好了,若是在现代这可是极平常的事儿,恐怕小学几年级的孩子都能胜任,可是在这个还以算筹等物记数的时空,可就新奇了,惹得一众大汉连声叫好。 那公子可能是第一次吃到农家饭的关系,出奇的对了口味,难得吃得很饱,脸色更红润,额头上也见了薄汗,掏出帕子擦了擦,低声对管事说了两句话,就起身出门了,一众大汉立刻起身跟随,那个先前嚷着要赏钱的大汉,倒没失信,果真跑过来,递了一大把铜钱到林岚手里,然后笑呵呵的出去了。 那管事也从怀里拿了一块银子出来,说道,“这是二两银子,我们公子说,既然是开业大吉,多出来的就当是贺礼了。” 林岚大喜,赶紧道谢,“管事大叔,记得帮我向公子道谢,回程时一定要再来我们店里,我给他做更好的吃食。” 那管事笑着拍拍她的头,就迈步出去了。一群人来的急,去的也快,不到片刻店门前就安静下来了。 林大嫂子和刘氏从后厨出来,林岚立刻跑上前献宝,“娘,大婶子,你们快看,这可是咱们店里赚的第一笔银子啊。” “啊,居然是银子,我还以为几百文钱就够了呢。”林大嫂子惊喜的把银子拿过去掂了掂,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刘氏也很高兴,“可没有白忙这半晌。” 林岚笑道,“总共是九百文钱,但是刚才那公子说咱们吃食做的好,又是开业大吉,特意多赏了一些当贺礼。” “这可是个爽快大方的好心人,不行,孩子他爹呢,我也跟他说说,让他高兴高兴。”林大嫂子小跑儿着出去找林老大,脚步欢喜得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林岚抱了娘亲的胳膊,笑眯眯说道,“娘,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刘氏欣慰的拍拍女儿的小脸儿,眼角的皱纹彻底松了开来。 有了好的开头,就是成功的一半,下午又有几波零散的路人上门,包子又蒸了一锅,没有骨汤,就熬了粳米粥,各桌儿配了两个下饭的小菜,客人们倒也吃得满意,钱箱子里又有几百文进账,待得晚上关门时,众人数了数,开张第一日,总共得银三两零五十七文,粗略除去猪肉、骨头和细面等物的成本,差不多有二两多的利润,虽说那公子的赏钱占了大半,但以后就算每日卖一两银子,一月下来也是不小的收入啊,两家都欢喜极了。 刘氏想了想,数出六百文推到林大嫂跟前,道,“她婶子,今日的进项就不记账了,咱从明日开始算,这是该分你那三成,你先收着。” 林大嫂连忙摆手,“嫂子这是干什么,说好月底一起结的,这银子还要留着明日添置食材呢。” 刘氏道,“店里也不差买食材的银子,明日就是学堂里交束脩的日子了,这钱你们先拿回去,别让铁柱在别的孩子跟前没脸面,以后咱们日日都赚钱,必定分得比这还多。” 林岚也帮腔道,“大叔大婶子就拿着吧,原本想着只请大嫂子合伙开店,现在大叔也跟着忙活这么久,我和娘亲还觉得分大叔和婶子少了…” “别,别,这就够了。”林老大听说要多分他们银子,急忙拦了林岚的话头儿,“咱们村里张老二进城做短工,又累又受苦,一日也不过四十文,我和你大婶子这好吃好喝,就是烧个火,牵个马,就挣了几百文,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二丫头可不要再说这话。” “就是,房子、地,这些物件儿都是你们娘俩出银子添置的,我们只干点儿活计,就分三成,已经是心下难安了。”林大嫂子也出声附和。 第四十二章 顺路 秋初阴雨天,最是难耐,潮湿的冷风,冻得人从心里往外冒寒气,能不出门的人,几乎都留在了家里的炕头上,默默咒骂着今年反常的气候。但是,再大的雨,再恶劣的天气的都挡不住两种人,一种是想要赚钱的人,一种是有信仰的人。 所以,翠屏城南门外的官路上并不冷清,陆续而来的南方商队,受不了这样的湿冷,嗅到骨汤的浓香,见得蒸包子的笼屉热气蒸腾,几乎都会停下来,进店吃些东西,暖和一会儿,而那些顶着阴雨去清风庵里进香还愿的夫人小姐们,也放下了高贵的身姿,进来凑凑热闹。 于是,小栈在开张的第二日就彻底忙碌了起来,大肉包子一屉屉端出去,蒸熟,再带着热气端上男子们的饭桌儿,无数大口开阖间,吞进肚子,换来一声声夸赞和大把的铜钱。 素馅的蒸饺也极受女子们欢迎,配上加了大枣、花生等干果熬制的暖胃养颜粥,还有两碟酸甜的小黄瓜或者咸香的小辣椒,吃得一众夫人小姐,额头上也都冒了薄汗,最后扔下的银钱更是丰厚。 林大嫂子夫妻简直笑得嘴角咧到了耳根,每听到铜钱掉落钱箱时的叮当声,就觉真如仙音一般,心里也越加欢喜。 这样早起直忙到未时末,店里才慢慢清静下来,林岚轻轻哼着歌,擦抹着桌面儿,后厨里林大嫂子和刘氏在热着粥,炒着小菜,准备就着剩下的包子,垫垫肚子。中午饭时太过忙碌,众人都是胡乱吃了个包子顶饿,现在不忙了,就好好张罗些吃食。 饭菜端上桌,还没吃到一半,门外就有马车的响动,林大叔第一个迎了出去,很快,居然引着任杰进来了。 林岚惊奇的站了起来,问道。“任杰,你怎么来了?” 林大嫂那日任老太爷上门,她是见过任杰模样的,知道这是官家少爷,连忙慌张起身。撤了饭菜,又去倒了热茶。 任杰先是给刘氏行了礼,听得刘氏介绍林大嫂夫妻的身份。又叫了声“叔,婶”,同样行了礼,慌得林老大夫妻更是连连摆手。避去了后厨。 刘氏客套的问了几句任老爷子的咳疾,见得女儿满脸好奇之意。虽然心下有些不愿,但是到底堂屋里宽敞,又开着大门,让他们小儿女私下说说话,也不算太违背规矩,于是扯了个借口也回了后厨。 林岚见得母亲一进门,立刻凑到任杰跟前,问道,“这么冷的日子,你怎么来了。可是又挨大夫人的训了?” 任杰见得她娇俏的小脸儿上满满都是关心,胸口处就觉很是温暖,眼里也带了笑。摇头道,“没有。只是随便出来走走。” 林岚听了他这敷衍之词,就撅了嘴巴,微恼道,“别把我当傻瓜骗,老爷子恨不得把你日日关在院子里背书,还能放你出来走动?你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没有,我去书画铺子买书,顺便过来看看。”这话说出口,任杰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顺路能顺出城外十里,可真是出奇了,他脸色有些红,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岔开话头儿,道,“听说城外遭了灾,不知家里的包谷,还剩了几成?若是不够口粮,就进城去粮铺买,这是我存下的一些银子,你收起来。” 林岚眨眨眼睛,这才明白,他今日过来,是惦记她家的包谷遭了灾,于是笑道,“小全子没同你说吗,我家包谷今年很是出奇,比别家早熟了半个月,正好赶上那场雨夹雪之前收完了,半点儿没有损失不说,比往年还多收了三成。” 任杰墨黑的眉,皱了起来,想起这几日因为惦记这事,吃睡不想,就冲着门外喊道,“小全子,你进来。” 小全子在门外早就听得两个主子对话,正心里忐忑呢,怪不得主子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一定要冒雨赶过来,原来是惦记二小姐家里遭灾了,他那日一心想着早把书稿送回去,他也好早些看看,就把这大事忘脑后去了,这下要遭殃了。 他也不等自家少爷发问,就一迭声的承认错误,“少爷,小的错了,那日跑的急,就把这事忘了,以后再也不会犯这错了。” 林岚同小全子见面的次数比任杰可是多多了,很是喜欢小全子机灵勤快,就帮忙圆场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多经心就好了。他要是不犯错,我家铺子开上几年,你家少爷也不会来看看的。”说完,又指了后门,“去后厨跟我大婶子说一声,捡一盒包子和素饺子,等会儿拿回去孝敬老爷子。” 小全子感激林岚护着他,行了礼,乐颠颠跑去后厨。 刘氏性子软,心地善良,心疼任杰没有亲娘,拿了两个大包子先给小全子吃,细细问了好多任杰平日的衣食住行,然后才捡着好的包子和饺子装了一食盒。 堂屋里,林岚把荷包推回任杰身前,“我家里包谷大丰收,口粮不成问题,这铺子生意很红火,每日都能赚上几百文,过上两三月,我兴许比你还富有呢,这银子你还是自己留好,虽说你是二少爷,又有老太爷护着,到底还要时常打点下人,买些笔墨之物,哪里都要用银子。” 任杰却坚持把荷包推回来,“你存起来,留着将来置办衣衫等物,我在府里,吃穿用度都有份例,用不到银钱。” 林岚想起置办衣衫几字,倒像是要她留着置办嫁妆之用,就低了头,嘴角慢慢上翘,任杰也猛然想起刚才的话有些歧义,脸色也红了起来,两人都有些不自在,正好小全子拎着食盒出来,任杰就站起身,说道,“既然家里没事,我就回去了。” 林岚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过几日我要和大叔进城去给这铺子上档子交税金,到时候让小全子给我引路啊。” 任家老爷就是掌管税金的同知,平日出入任府的小吏,自然都识得二少爷身边的小厮,有小全子跟去,倒是能省许多麻烦。 任杰虽然不喜那些人的谄媚嘴脸,但是到底能给林岚帮帮忙,他也是愿意的,于是点头应下。 刘氏听见他们说话,就从后厨走出来,任杰再次行礼辞别,然后出门上了车,又“顺路”返回了城里。 铺子里几人见得天色暗了,也没什么客再上门,就收拾了店里的剩菜剩饭,数了今日的进项,好好装进大荷包里,关了铺子们,顺着土路走回村去。 林大嫂子想起任杰的模样,小小少年,却俊朗儒雅,看着就是不凡,忍不住赞道,“二少爷将来绝对能考回个状元,岚儿当了官夫人,咱们林家可就跟着沾光了。” 林岚笑道,“大婶子,考状元哪是那般容易的,整个大元国,五年也就出一个。” 林大嫂子摆手,仿似任杰是她家孩子一般,极自信骄傲说道,“二少爷一定能考上。” 林大叔也道,“二少爷礼数周全,又不像别的官家少爷那般傲气,是个有才学的模样。” 刘氏听得他们夸赞自己女婿,嘴角也带了笑,牵着女儿的手紧了紧,林岚心下一激灵,刚要岔开话头儿,却听得刘氏说,“这几日铺子忙得差不多了,就把绣花捡起来,将来嫁过去可不能被人家挑理。” 林岚泄气,又不能反驳娘亲,只得应了,一行人进了村子,刘氏母女只拿了一大碗素饺子,剩下的六七个肉包子都给了林大嫂子,毕竟桃花和铁柱都在九奶奶那里照料着,去接孩子时送些吃食,老人心里也欢喜。 母女两个到了家,蹭了一脸黑灰的林夕就扑了上来,欢快的喊着,“娘,姐姐,你们回来了。” 林岚掏了帕子替她擦了脸,问道,“花窖炉子你可烧好了?” “当然,”林夕拍着胸脯,“我每写两篇大字就去看一趟,花窖里可暖和了。” “那好,姐姐先去看看,一会儿回来给你做油煎饺子吃。” “太好了,姐姐快去。” 刘氏牵了儿子回屋,林岚就拐去后院花窖,刚一进门,海子几个就扑簌着小翅膀飞了过来,齐齐坐在她的肩膀上,撅着小嘴儿埋怨,这个说,“姐姐,把我们扔在花窖里,自己去玩。” 那个说,“姐姐坏,妃妃想你。” 林岚也是无奈,白日里铺子太忙,就是把他们带去了也是关在小屋里自己玩耍,还特别容易被人发现,不如留在花窖里,又暖和,还有花花草草一起说说话。 可是,小娃娃正撒娇,她也不好讲道理,就哄道,“姐姐只这几日忙,等过些日子就能留在家里了,而且姐姐是为了赚银子给你们买蜜果子,你们要乖乖的啊。” 几个小娃娃这才欢喜起来,妃妃飞起来,在前面引路,咯咯笑道,“姐姐,桃桃开了许多小花儿,妃妃给它们授粉了,过两月姐姐就有桃桃吃了。” “是吗,妃妃真勤快,姐姐看看。” 林岚围着陶缸里的小桃树转了一圈儿,果然前几日还包的紧紧的花苞都绽放开来,一片片花瓣在昏暗的夜色里,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光,与翠翠挑拣过的种子很相似,想必这桃子结果的速度也要比平常快上一些。 第四十三章 贼 林岚又绕到那几池子花苗前,这几日忙碌,未曾仔细看过,此时一见,居然长得足有五寸高了,是时候移栽出来了,想了想铺子里也没什么大事,不如明日就在家打理花窖吧。 这个决定一说出口,立刻得到了五个小娃的热烈拥护,欢喜的围着她亲了又亲,这才钻进荷包里,一同回屋去。 母子三人熬了些粳米粥,就着油煎过的饺子,吃了个饱足,各自安睡不提。 第二日早起,天气难得开了晴,阳光照下来,虽不及前些日子暖和,但是也让阴雨缠绵半月的村子,一片喧闹,家家户户的女子,忙着把收回的包谷棒子拿出来晾晒,男子们则去田里割包谷秆,晒干了也能解决半冬的烧柴。 村南,王林家院子里,王林媳妇一边往木架子上搭包谷,一边心里犯嘀咕,官道边那块田,自家种了几年,收的粮食比村里人都少,他们夫妻这才动了心思,硬是把林家的肥田换了回来,结果,今年天灾,家家户户都遭了殃,就人家那两亩薄田没有波及,包谷提早十日熟了,包谷棒子还那般大,一比起自己手里这瘪瘪瞎瞎的小包谷,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最重要的是,当初人家割了包谷盖房子,她还骂过人家糟蹋粮食,没想到人家那铺子生意红火着呢,林老大家的铁柱去学堂都带着肉包子做点心,馋的自家儿子回来直哭闹,若是当初不换田,这铺子和这大包谷棒子,不就都是她家的了。 王林媳妇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把手里的活计忙完,就悄悄顺着胡同穿过两条街,站到了林家门外,那仓房前挂着的金黄|色大包谷棒子,让她越看越眼红,恨不得那包谷棒子长了翅膀飞到自家去才好。 她试探着喊了一句,“诚嫂子在家吗?”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回应,王林媳妇眼里泛起一抹喜色,双手有些颤抖的推开了院门… 刘氏一早晨起来。听得女儿要留在家里照料花窖,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林岚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娘亲算错了账目,刘氏哭笑不得。说及当初读书,算学学得最好,林岚才俏皮的吐吐舌头。送了娘亲和弟弟出门。 花窖里三大池子花苗都要一株株移栽出来,极是耗力气和耐心,她忙的满头大汗,哪知道前院遭了贼。 王林媳妇第一趟往家里搬了七八挂包谷棒子。没被任何人看见,胆子就大了起来。第二趟就拎了个粗布口袋,装了满满一下,刚跑出院门,正好遇见林夕和狗剩儿背着书包回来,两方一照面,齐齐都是一愣。 王林媳妇儿努力挤了个笑脸儿,打着招呼,“三儿回来了,你姐姐在家呢,你快进去吧。” 说完。就大步往前疾走,林夕猛然见她来自家,还有些摸不到头脑。不明白自家和她不是有仇吗,她怎么上门来了? 但是他的眼睛扫到那袋子下边的窟窿时。立刻跳了起来,“你偷我家包谷!小偷,你是小偷!” 林夕一边喊着,一边追了上去,王林媳妇贪心,背的包谷太多,坠得她跑不快,没一会儿就被林夕撵上了,林夕抓了她的衣服,死死拽着她,狗剩儿也跑来帮忙,林夕就喊着,“去花窖喊我姐姐!我姐姐在家!” 狗剩儿撒腿就又往回跑,王林媳妇生怕村里人看见,回身就用脚去踹林夕,嚷道,“你快松手,我没偷,这是我家的包谷,你快松开,我家里还忙呢。” 林夕哪肯听她的鬼话,借机抱了她的大腿,扯着脖子就喊,“来人啊,抓小偷啊,有小偷啊!” 家家户户本来就在院子里忙于翻晒包谷,最近的几户人家听得喊声,就拎着镐头铁锨等物跑了出来,一见两人模样,都不知该如何下手,王林媳妇也急了,死命往外甩着林夕,怒骂道,“黑心肝的小子,谁是小偷,你哪只看见我偷东西了,还不放开,我踢死你!” “谁敢踢我弟弟,是不是活够了!大元国没有王法了!”林岚本来忙着移栽就很累,一听得狗剩儿来报信儿,林夕和人家打架了,拎着花铲就跑了过来,正听见王林媳妇儿要踢死弟弟,当时就怒了,上手扯回林夕,摸了摸他身上除了脏点儿,并没受伤,就两步窜上前去,挡住欲偷偷溜走的王林媳妇,嘲讽道,“怎么着,王家婶子,刚才还放狠话要踢死我弟弟,现在就走了,这可不行啊,你到是踢两脚,做做样子啊,否则可落了你总与孩子打架攒下的威名了。” 王林媳妇在村里是有名的泼妇,做事从来不讲理,她家儿子每次同别家孩子打架,她都要帮几把,也不顾什么大人颜面,村里人都很是不耻,此时听得林岚这般说,围观众人就都哄笑起来。 王林媳妇脸色涨得通红,以她的脾气恨不得上前就给林岚两巴掌才解气,可惜她后背上还背了贼赃呢,只得勉强笑道,“二丫头怎么当真了,婶子就是说笑两句,婶子家里还有活计,婶子先走了。” 林夕怎么可能放她走,上前又扯住了她,高声喊着,“姐姐,她偷咱家包谷,袋子里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林岚一听,也上前去扯那袋子,特别是底下那个小窟窿,王林媳妇用里挣扎着,想要甩开林岚姐弟,可惜那布袋子用的日久,本身布料就不结实了,被林岚瞅到空子一撕,十几只黄灿灿的包谷棒子就掉了下来,林夕立刻捡了两只抓到手里,恨道,“你敢说你没偷?这就是我家的包谷!” 拿贼拿脏,刚才众人听得林夕喊抓小偷,还有些不相信,此时见得满地包谷,可就再无怀疑了。 毕竟整个大王庄里,包谷这般好的,只有林岚家,别家都因为收得晚,受了天灾,包谷棒子又小又瘪。于是有那年岁大的老婆子就说道,“这王林媳妇越来越疯魔了,先前也就打个孩子,同左邻右舍吵个架,如今都开始进人家偷东西了,这可太过了。” “可不是,咱们大王庄的好名声,算是要被她糟蹋光了,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庄里人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就是,就是。” 众人纷纷附和出声,王林媳妇听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末了,“噗通”坐在地上,故技重施,又撒起泼来了,“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这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从婆家背了些去年的包谷,怎么就被人家冤枉做贼啊,我不过就是从她林家门口过,这都不行,难道那道也卖给林家了…” 林岚最看不得她一有事就撒泼,但也不理会她,拉了弟弟到一旁,低声问道,“三儿,你亲眼看到她偷咱家包谷?” “嗯,”林夕猛点头,“我和狗剩从学堂回来,正见她背着袋子从咱家院子里出来,见到我,还说你在家呢,让我快回去。” 林岚心里有了底,就让弟弟回家拿了个大篮子,弯腰把包谷棒子都捡到篮子里,破了个大口子的布袋子,也扔到上面,然后就站在一旁冷冷看着王林媳妇哭骂。 王林媳妇偷眼看了几次,见她们姐弟不言不语,还以为他们怕了,抹了两把眼泪站起身说道,“你们这次冤枉我,我看在林家的面子上,也就算了,再有下次,我非要扯着你们到里正家去评评理。” 她说着,还要伸手去拎那篮子,却被林岚一巴掌打了回去,“别啊,王家婶子,偷盗这么大的事儿,弄不好是要下大狱的,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咱们还是先去里正那里,若你还是不承认偷盗,咱就进城去府衙打官司告状,看看到底是我冤枉你了,还是你就是个贼!” 王林媳妇儿一听要去府衙打官司,身子立刻就软了半边儿,强撑着道,“你吓唬谁呢,不过是一篮子包谷,官老爷们才没有功夫判这案子。” 林岚冷笑出声,“王家婶子,你可是忘了,我们家结的是什么亲,别说你偷的是粮食,就是偷了我们家一根草,你都要下大狱住几日,挨上百十鞭子,若是那个狱卒想要讨好我家,不小心把你偷东西那只手切下来,哼…” 王林媳妇是彻底被吓住了,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二丫头啊,不,二小姐,婶子一时贪心,见得你家包谷好,就顺手背了一些,可没有别的坏心啊,婶子这就把包谷再给你家送回去,你千万不要送婶子下大狱啊,婶子家里还有孩子呢。”她说着,就往前爬,要去抱林岚的大腿哭求,林岚一闪身让了开去,“王家婶子还是别做戏了,咱们大王庄以知礼闻名,如今出了你这个贼,怎么说也要经里正和族老们评判,至于送不送你去府衙,就看长辈们的意见了。” 王林媳妇一听,眼睛就亮了,里正和族老大半都是本家人,怎么也不能让她去蹲大牢,她这般想着,倒是麻利的站了起来,老老实实跟着林岚姐弟还有众多乡亲一起去了里正家。 第四十四章 换种子 里正一家也在忙着晒包谷,院子里横七竖八支了许多木杆子,包谷棒子两两系在一起搭在上面,看着倒比村里其他人家多许多,毕竟是一村里最有实权之人,自然这田也要多两亩,平日都是心照不宣,今日突然见众多村人上门,里正一家还有些心虚,待听得事情原委,里正放了心的同时,也恼怒起来,狠狠瞪了王林媳妇一眼,这婆娘怎么就没有消停时候了,偷谁家不好,偏偏去偷林家,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时林九爷听得人家报信儿,带着二儿子和三儿子也赶过来了,一见小三儿模样狼狈,林岚还好一些,就急忙上前道,“身上可受了伤?” 林岚和林夕行礼,都是摇头,“九爷爷,小三下学堂回来,正碰上王家婶子偷了包谷从我家院子跑出来,他上前拦着,挨了两脚,没受什么大伤。” 林九爷自从知道林岚结了官亲,那一日又被任老爷子郑重嘱托,答应照料林家母子三人,这些时日走路都脖子抬得高高,今日猛然听得有人偷到了林家门上,还打了林岚姐弟,气得一蹦三尺高,这不和打他这张老脸一样吗,此时听得林岚口中还唤着王林婶子,顿时就怒了,“这样的贼妇,还喊她什么婶子,她也配!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进人家院子偷粮食,还打孩子,要不要脸面了。” 里正脸色也极难看,有心想骂两句。又觉王林媳妇毕竟是王家人,就拉了林九爷坐在椅子上,说道,“来,林九弟。别动 五福盈门第12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动怒。 喝杯茶。这王林媳妇是有名的不着调,谁知道今日这是又起了什么玩笑心思了,咱们先听她说说。” 林九爷难得硬气反驳道,“她这进诚子家院子里偷东西,可不是一句玩笑就能说通的。”他嘴上这么说,到底不好落了里正的面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里正也觉头疼,当初为了换走林家的肥田,这王林媳妇儿可是连哭带求的。没少惹他心烦,好不容易硬着头皮把田给她换好了,却得知人家林家有大靠山。这事放谁身上不得老老实实偷藏着,怕人家林家算旧账,这泼妇可到好,三番两次惹到人家头上。这次更是疯魔,居然偷到人家院子去了,让他想护着都找到一丁点占理的地方。 王林媳妇一家与王三爷亲缘比较近,老爷子也明白里正为难,就先开口问道,“王林媳妇儿,你老实说,刚才是不是进林家院子里偷了粮食?” 王林媳妇可怕死这黑脸三叔了,上次去了公婆家告状,害得自己在婆婆眼前立了一月规矩,好不容易才脱开身,又犯到他手里了,她有心说不,刚才那么多乡亲都听到她跪地认错了,再者说,她也真怕林岚送她下大狱,犹疑半晌,才小声应了一句,“我是拿了她家几个包谷棒子。” “你是不是吃猪猡草吃傻了,人家家里没人,你就擅自拿人家粮食,这就是偷,你这不长记性的东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咱们大王庄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愚蠢妇人?”里正一听她亲口承认,也是真生气了,大王庄开庄多少年了,虽说平日也常有妇人为了丢把菜,丢个鸡蛋吵闹,但那都是家长里短小事儿,她可到是胆子大,直接偷粮食了,特别是今年这样的灾年,粮食在谁家都是命根子啊。 王林媳妇被众人瞪得浑身发冷,扯着心里仅剩的三分力气,使劲梗着脖子辩驳道,“那块地以前是我家种的,地里下了不知多少车肥,要不然为啥满庄里就那处包谷早熟了,还不是全仗着我家早先下的肥。” 其实,村里众人这几日,因为下雨,没法做活计,坐在家里,心里也都嘀咕,林家的那块田着实奇怪,若是家家都丰收,也不会觉得多扎眼,可是如今家家遭灾,就她家包谷早熟躲过去了,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此时听得王林媳妇这么一辩解,倒也觉得有三分道理。 王林媳妇耳尖听得众人小声议论,自觉抓到了理,声音更高,“既然是我家下的肥,长出了好包谷,就该分我家一半,我只不过是等不及诚嫂子回来,趁着有空闲,先背了一些回家罢了。再说了,当初要不是可怜林家孤儿寡母,那么好的田,我家还不愿意换出去呢,如今林家得了便宜,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你给我闭嘴!”里正心里恨得都想把这蠢妇的嘴巴缝起来,若她只说,去年肥下的多,今年林家丰收她想分一些,他和几位族老说说好话,把这错推一推,林家看他颜面上,兴许也就算了。可这妇人居然越说越疯魔,把换田之事又扯了出来,满村子谁不知道那是他们王家欺负林家孤儿寡母,到了她嘴里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谁能忍下这气。 果然林九爷黑着脸开了口,“王林媳妇你把全村人都当傻子了吧,你家那田若是这么好,你又打滚又哭号的,非把林家那两亩肥田换过去干啥,现在人家庄稼伺候好了,丰收了,你又后悔了,天下好事都让你占了。” 林岚也极生气她这般不知悔改,冷笑道,“我家丰收,是因为我和我娘吃了辛苦,还是因为我爹在天之灵看不过去,不想我们娘三个饿死,所以才得了丰收,怎么就同你家有牵连了,你家一不养猪,二不养牛,哪里来的粪肥?” 王林媳妇脸色涨红,还想辩解,林岚却嫌烦了,冲着里正和族老们行了礼,说道,“各位长辈,拿贼拿脏,王家婶子既然坚持认为这些包谷是她该得的,她有资格从我家院子里偷出去,那这事说不得就要进城打官司,她到底是贼,还是应得的,都交给府衙里的官老爷评判吧。” 里正和族老们脸色都是一变,若是经了官,他们大王庄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村里出了个贼妇,这绝对是好说不好听的事儿啊,若是说这话的是旁人,管她有没有理,他们早就训斥开了,可是林岚结了官亲,他们不好开罪,一时就僵持在这里了。 王林媳妇儿没想到林岚还要进城打官司,她是彻底害怕了,一直梗着的脖子也软了下来,跪倒就哭开了,“都是一个村的,二丫头你也太狠心了,我家里有孩子有公婆,你就看在都是一村乡亲的情分上,饶了婶子这一回吧,婶子是鬼迷心窍了,婶子就是看着那包谷太好,想背些回去做种子,它就是磨面子,也比我家那瘪瘪下下的包谷好吃啊,婶子就是馋嘴了,二丫头,你…” 众人原本见她又开始哭号,心里都很是不耻,但听得她话里的“种子”二字,心头都是狠狠一动,连林九爷和里正都不例外,林家包谷早熟,又是大丰收,那包谷棒子又沉实又长,太馋人了,若是真能换些回来做明年的种子,说不定秋时也能结出这样的好粮食呢。就是长不得这般好,起码也比他们家里这些憋包谷粒子好啊。 这般想着,众人看向林岚姐弟的眼神就更热烈了,有那忍耐不住的已经四下议论开了。 林岚听了,心下盘算半晌,家里一亩半的包谷,虽说是丰收,但也就能拨下一千斤的包谷粒子,全村四十几户人家,也够每家分上二十斤的,若是等里正和族老开口要求再答应,就落了下乘,莫不如自己先提出来,村里人也多承一份人情儿。 “提起种子,我才想起来,昨晚我娘还说,村里就我家的包谷早熟长成了,若是到时候有乡亲要换些种子,我们一家就少留些口粮,尽量给乡亲们都换了,可是今日还没等晒干呢,就被王家婶子偷了,真是太可恨了,抓到她的时候,她只背了一袋子,我也没来的及查验家里丢了多少,谁知道她偷几趟了?” 众人一听这话,齐齐换了笑脸儿,这个说,“诚嫂子读过书,就是明理,啥时候都记得乡亲们。” “可不是,我家就犯愁明年没种子呢,这可太好了,二丫头,叔先说一声,换个五十斤啊。” “五十斤?你家就两亩地,二十斤就够了,你抢那么多干啥,也不留点儿给别家!” 族老们见众人马上就要吵闹起来,重重咳了几声,那几个声音最高的红了脸,尴尬的挠挠头,不敢再出声了,里正这才说道,“诚子媳妇是个明理的,她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以后大伙记着这份情,能帮就多帮帮。另外,换种子一事,怎么也要给诚子家留些口粮,大伙都按自家多少田,一斤半包谷换一斤种子,不许贪多,若有起了歪心思的,可别怪大伙儿戳他脊梁骨。” 众人皆点头,里正又道,“至于王林媳妇偷粮这事,说起来也是咱们庄里的丑事,真闹到衙门去,丢得是整个大王庄的脸面,林九老弟和二丫头卖个脸面给老头子,就别送官了,让庄里处置可好?” 第四十五章 恶客 里正一边说,一边起身就要行礼,林九爷马上就扶了他道,“里正老哥客套了,其实谁也不愿意进城打官司,毕竟是一个村里住着,可这王林媳妇太过无礼,先前就硬是把诚子家的肥田换走了,还帮着他家孩子打过小三儿,上次那流言,她也没少在村里撺掇,这回可倒好,又偷上门了,她怎么就和诚子一家孤儿寡母过不去呢,这次若是不给她些教训,以后还不定怎么欺负人呢,所以,二丫头这才恼怒,要送她去府衙。” 里正被说得老脸通红,狠狠心,点头说道,“咱们庄里这次一定给诚子一家公道,按照族规,王林媳妇杖责十下,以后但凡诚子家的事,她有一点儿使坏的地方,哪怕说句坏话,我都做主替王林休了她。二丫头看这般处置可好?” “阑儿自然是听里正爷爷和九爷爷的话,若不是王家婶子一而在,再而三的欺负上我家门,我们也不愿意伤了乡亲们的和气,今日众位乡亲就帮我们一家做个见证,若是王家婶子再犯,可就不能这般轻轻放过了。” 林九爷也道,“二丫头说的对,看在同村的情分上,就给她个改过的机会吧。” 里正听了这话,又道了谢,这才命人去王林家搜贼赃,果然又拎了一篮子包谷回来,众人看向王林媳妇的眼神更是鄙夷,因为这包谷现在已经不是林家的粮食,而是全村人的种子了! 宗祠开了大门。王林媳妇哆嗦着身子,可怜巴巴望着自家婆婆和几个妯娌,眼里满是乞求之意,可惜她平日做人太失败,根本没人愿意给她求情。更何况这还是族老和里正的决定。 王林媳妇趴在长条凳上。嘴里塞了布巾。里正不知是有意要林家消气,还是为了给林九爷抬面子,吩咐了林老二和老三动手。林九爷也不傻,投桃报李,立刻说道,“一个妇道人家,给她留几分颜面,就别剥衣裤了。” 若是不剥衣裤,顶多受个皮肉伤。动不了骨头。里正自然说好,众人也都道林九爷仁义。 林老二和老三也不客气,用了十分力气。噼里啪啦打的王林媳妇哭爹喊娘,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王家两个妯娌,一脸嫌恶的扶了她回家去了。 里正又嘱咐了众人准备好自家的包谷。一定要晒干了,再去林家换种子,这才让大伙散了。 晚上刘氏回来,听得林岚详细说了一遍,点头赞道,“还是我闺女聪明,咱们住在这庄子里,虽说有任家做靠山,但今年遭了灾,大伙都指望明年呢,若是不换种子,可就犯了众怒了。今日你大婶子也同我说这事儿了,我也答应了。” “娘说的是。”林岚想起今日王林媳妇的凄惨模样,笑道,“以后那条恶狗可再也不敢招惹咱家了。” 刘氏伸手指点了点女儿的脑门儿,“女孩子说话不能这般粗俗。” “是,娘。”林岚吐吐舌头,俏皮可爱,惹得刘氏笑起来,林夕在一旁习字,扔下笔凑过来,趴在娘怀里央求道,“娘,咱家铺子开了好几日了,我都没去看过呢,明日学里先生有事,放我们一日假,娘带我去吧。”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你去了,咱家就没人照料了,花窖怎么办,院子里的包谷怎么办?你乖乖看家,等晚上娘回来给你拿好吃的啊。”刘氏哄着小儿子,在她心里,她和女儿为了银钱沾了商贾之事也就罢了,儿子将来可是要考状元的,怎能染上铜臭。 林岚却不这么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样的读法,最后只能读出个书呆子,她的弟弟将来若是做官,学问排第二,人情世故可是要排第一,去铺子里走走,接触一下各色人等,对他有好处。 “娘,经了今日这事,咱家就是大开院门,也没人敢进来偷东西,更何况院子里的包谷是全村人的种子,大伙儿都怕别人占了先,恐怕都盯着呢,不必三儿时时在家看管着,不如上午让他在家读书习字,下午就去铺子里走走,晚上一起回来就是了。” 刘氏还是不同意,“那花窖里的炉子…” “没事,娘,多添两根木头就够烧到咱们回来了。” 刘氏无奈,只得点头,“好吧,上午要写出十篇大字,下午才可以出门。” “是,娘。”林夕简直乐疯了,小鸡啄米般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就抱住了林岚,“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林岚伸手呵着弟弟的痒,姐弟两个闹成一团。 老天爷极是成全人,第二日天气也不错,刘氏把院子里的包谷翻了个儿,林岚送了五小去花窖,顺手平整了几下没了花苗,显得光秃秃的木池子,琢磨着,晚上回来种些什么菜。 林夕送了姐姐和娘亲出门,就坐在桌前写大子,不时跑出去看看花窖炉子,最重要的是看看天色,盼着太阳快快升到正中,他就可以去铺子里了。 狗剩儿左等右等不见林夕出去玩儿,就找上门来,听得林夕要去铺子的话,就问,“三子哥,铺子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当然,我姐姐说,大肉包子每日都要蒸三四屉,还有蒸饺,还有骨头汤…” 狗剩儿馋的直淌口水,眼巴巴的瞅着林夕,小狗般可怜兮兮,林夕眼珠儿转了转,想着姐姐应该不会怪他带着狗剩儿同去,于是就道,“你若是想跟着,就一起去,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你娘,你娘背后总说我家坏话,让她知道了,准没好事。” “不告诉,不告诉,我谁也不告诉。”狗剩儿的小心眼儿里就剩下肉包子了,哪里还敢拒绝,一迭声的应下了。 刚过午时,林夕把花窖炉子里塞了满满的木头,然后就关了院门,带着狗剩儿出发了。 一路小跑到得铺子时,铺子里正是忙乱,林岚见了弟弟很高兴,自然也没训斥他带了小跟班,亲手捡了四个大肉包子,盛了两碗骨汤,送他们到小房间里,让他们坐在炕上吃,把两个淘小子美坏了。 两个小子吃饱了,就跑出来要帮忙,刘氏哪里舍得,只准他们趴在门口看看,或者帮忙烧烧火。 待得未时末,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众人才归拢了一下剩下的粥、汤、包子等,简单吃一口垫垫肚子。 狗剩儿又跟着喝了碗骨汤粥,欢喜的小脸儿通红,拍着小肚皮直说,以后他长大了也要开个铺子,他就能日日吃肉包子了,惹得众人都笑了,孩子的愿望总是很简单的。 林老大出门去拾掇车马棚子,女子们则忙这擦抹桌子,准备关门,这时却又来了个客人,身高六尺,体壮如牛,黑脸膛,大络腮胡子,看着就是满脸凶相,林夕和狗剩儿又是好奇又是惧怕,趴在门缝里偷偷看着,林大嫂这些日子总是同那些护卫车队的镖师们打交道,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上前笑着问道,“这位客官,铺子里要关门了,也没有多少食材了,只能熬些粥,蒸些肉包子,客官觉得如何?” 那大汉皱了皱眉,粗声大气的说道,“粥就不要了,来几十个肉包子。“ “好咧,客官稍等。” 刘氏在后厨听了,就麻利的又包了一锅肉包子,林大嫂端出去蒸了,她就道,“以后天气冷了,不容易霉坏,就多预备些食材,若是这般突然上门的客人,也不至于没了吃食待客。” 林岚笑嘻嘻放下手里的碗筷,笑道,“娘,你真是越来越有老板娘的样子了。” 刘氏脸色一红,想着虽说开铺子沾了商贾之气,但也是靠双手劳动赚银钱,心里倒不像先前那般抵触,再看旁边身子长胖不少的儿子,心气也就越加平和了。 那大汉身高体壮,胃口也极好,整整一屉,四十个大包子,被他统统吃了下去,林大嫂惊得嘴巴都合不上,铺子里的包子极实惠,一般镖师吃得七八个也就饱了,今日可是开了眼界了。 那大汉打了几个隔,又喝了一壶温茶,赞了一声,“味道不错。”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走,林大嫂愣了愣,追上去,喊道,“客官,你还没付银钱呢。” 那大汉突然变了脸,眼睛瞪得溜圆,眉毛也立了起来,簸箩大小的拳头,“哐”得一声砸到桌子上,恶声恶气说道,“什么银钱,老子吃饭从来没付过银子,吃你几个破包子是给你们颜面,还想要银子,先尝尝老子的拳头是啥滋味。” 林大嫂惊得脸都白了,在她心里,吃饭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还有这种恶人! 后厨里众人也听得这话了,刘氏揽了林夕和狗剩,死死搂在怀里,怕他们两个小子不知轻重冲出去挨了打。林岚却开了门,正见林老大拎着铁锨从门外冲进来,她连忙喊道,“大叔,住手,让他走!” 那大汉轻蔑的扫了两眼林老大,哈哈笑道,“还是这小姑娘有眼色!”说完,抬腿就要出门,结果一向老实憨厚的林老大,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勇气,还是太过舍不得那二百文包子钱,居然拎起铁锨就去拍那大汉的后背,那大汉闪身躲了过去,恼怒的抢过铁锨,一较劲就把林老大举起来,预备用力掼在地上。铺子地面可是铺得青石,这一下若是掼实了,林老大不吐血也要折几根骨头,林岚和林大嫂,齐齐惊喊出声,就要奔过去。 第四十六章 黑衣大叔 正是危急之时,那壮汉却突然双膝一软,噗通跪了下来,早被吓傻的林老大也顺势滑到了地上,林岚和林大嫂赶紧扯了他到一旁,那大汉挣扎两下,没有站起来,心头恼怒,扭头骂道,“是哪个兔崽子,敢背后暗算你大爷…” 他的话音未落,门外又飞来一颗石子,砸得他满嘴喷血,两刻大牙光荣的牺牲了,噼啪掉在地上,疼的他直哎呦。 林岚死死望着那石子儿,突然蹦了起来,喊道,“大叔,大叔是你吗?” 林老大以为这孩子吓坏了,他明明就在跟前,怎么还这般喊,结果门外应声又走进来一人,黑衣黑裤,宽腰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五官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正是那日在山上救得林岚之人。 林岚大喜,就要奔上前去,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就见他轻飘飘一脚,好似也没有如何用力,那大汉就被踢得翻了一个个儿,下一刻已经被踩住了胸口。 那大汉还要反抗,可惜双腿|岤道被点,根本动不了,此时又被踩了上半身,喘口气都费劲,更是半点挣扎不了,只得求饶道,“好汉爷饶命,饶命啊,小的除了吃个霸王饭,可没干过杀人放火的坏事啊,好汉爷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小的做牛做马,以报好汉爷不杀之恩。” 黑衣男子抬头问林岚,“他欠多少饭钱?” 林岚立刻欢声应道,“大叔。他欠二百文!” 黑子男子伸手解下大汉腰上的荷包,取了一块约二两重的碎银子,扔到桌子上,然后在大汉身上迅疾点了两下,就松开了脚。那大汉一发觉身子能动了。立刻爬了起来踉跄着往外跑。 “等等。”黑子男子出声唤住他,那大汉以为他还不肯放他走,噗通又跪下了,“好汉爷,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月小儿,就指望小的一个人养活,好汉爷大慈大悲,饶了小的这次吧。” 黑衣男子眼里闪过一抹厌恶。把手里的荷包扔了过去,“滚吧。” 那大汉接了荷包,才知道黑子男子唤住他是为了这个。连忙磕了头,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林岚兴奋的跑到黑子男子身前,笑道,“大叔。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早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我就去给你送包子了。” 黑衣男子点点头,坐到桌边,“给我弄些热吃食。” 林岚立刻喊着林大嫂和刘氏,“大婶子,娘,快去再包一屉包子,大叔吃完了,剩下的一起带走。” 刘氏壮着胆子看了看那黑衣男子,倒也不像坏人,但还是唤了女儿进后厨,问道,“岚儿,这人你可识得?” 随后跟进来的林大嫂子和林大叔,却道,“他就是坏人,也是救了咱们的好人。” 林岚笑嘻嘻把那日在山上遇险之事说了,末了抱着娘亲的胳膊说道,“娘,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今日又救了大叔,咱们要好好招待。” 刘氏点头,“先给恩人弄吃食,一会儿娘去给他行礼道谢。” 众人应了,烧火的烧火,包包子的包包子,很快就熬了一小锅骨汤粥,炒了个土豆丝,切了两碟咸菜,包子也端出去蒸上了。 刘氏整理了衣裙,带着儿女出去,给那黑衣男子郑重行了礼,说道,“这位壮士,当日多亏你出手救了小女,我们母子三人感激在心,以后壮士若有用得到我们林家之处,还望壮士莫要客套,但凡有所差遣,我们一家必不推辞。” 那黑子男子本来脸色淡淡,但抬头见了刘氏的面容,却突然愣在那里,脸上一瞬间涌出无数惊喜、幻灭、悔恨,最后却都归于黯然,低声说道,“不过举手之劳,不需道谢。” 刘氏一直低着头,倒没觉出有何异样,再次行了礼,照旧退到后厨忙碌。 林老大夫妻也一同上前,行礼谢过刚才援手之事,黑子男子摇摇头,他们就退下不敢再出声了。 林夕大着胆子跑到姐姐身边,搂着姐姐手臂,小小声问道,“姐姐,这大叔会功夫吗?” 林岚此时心里正盘算不停,就竖了根手指到嘴边,示意弟弟不要说话,然后走到桌边儿给黑衣男子倒茶,笑嘻嘻问道,“大叔,你还住在南山上的小房子里吗?” 那黑子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应了,林岚眼睛一亮,也不在说话。 不到片刻包子蒸好了,男子吃了十个,林岚又拿了个篮子,用干净棉布铺了底,把剩下的统统装了进去,一同递到他手里,笑道,“大叔,你救了我们一家,这些包子就当谢礼了,大叔别推辞,刚才那坏人的二两银子,足够买四百包子了,我们还是赚了。” 林大叔也壮着胆子上前,满脸感激说道,“壮士还请收下,也让我们表表谢意。” 那黑衣男子挑挑眉,眼角好似不经意扫了一眼后厨门,然后拎起篮子,转身出去了。 林夕跑去门边,见得那黑衣男子只几个纵跳就消失在山林里,满眼都是崇拜之色,蹬蹬跑回来,抱着林岚说道,“姐,姐,我也要学武,我要当大侠打坏人。” “闭嘴!”刘氏猛然从后厨冲出来,一把拉过小儿子,怒骂道,“你好好的书不读,去学什么武,以后再敢说一句,我打折你腿。” 林夕被突然暴怒的母亲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嘴唇不敢说话,林岚心疼弟弟,知道他踩了娘亲心里的伤处,立刻拉了他过来,勉强笑道,“娘,小三儿才六岁,他知道啥啊,不过是好奇罢了,我们三儿以后可是要考状元,光宗耀祖。是不是,三儿?” 小三儿接到姐姐的眼色,也连忙说道,“娘,我就是看着好玩儿,娘不喜欢,儿子就不学了,儿子考状元,给娘亲挣诰命。” 刘氏看着抱在一起的小儿女,脸色忽青忽白,末了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塌下了肩膀,转身回了后厨,那身影好似蕴藏着无尽的心酸与矛盾,看得林岚眼睛发红,无论娘亲怎么假装遗忘,其实心里都装着大哥,那毕竟是她的亲骨肉,是她最疼爱的长子… 众人拾掇了铺子,锁好门,一起回了村子,林家夫妻受了那大汉的惊吓,还没缓过劲来,林岚和刘氏因为想起了离家的林武,也没有说话,至与林夕和狗剩儿两个淘小子则是感于压抑的气愤不敢出声,这般一路沉默着,到得出口,却终于被打破了。 昏暗的夜色里,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几个人影儿拦了他们的去路,当先那女子一把拽出了狗剩儿,上下摸着他没有什么损伤,就开口骂上了,“你们林家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拐了我家狗剩儿,说,你们有何居心,我要上衙门告你们去。” 林家几人齐齐一愣,仔细一看,这些人正是狗剩儿爹娘和几个叔伯,心下都是惊疑,就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我们拐卖孩子?” 张家几个叔伯见得他们模样,也觉不像是有何坏心,就出来打圆场道,“狗剩儿这孩子中午没吃午饭就跑没影儿了,他爹娘惦记,发疯似的找了一下午,后来见你们家小三儿也不见了,这才想着往村外找找,刚出来就碰上了。” 狗剩儿娘还在那里骂呢,“自家又不是没丢过儿子,啊,半点儿都不长心,领走了人家孩子,怎么也要打个招呼啊,当我家孩子是根儿草啊。” 刘氏本来就因为想起大儿心里烦躁,此时又被狗剩儿娘戳了心窝子,怒上心头,居然破天荒动了手,上前就给了狗剩儿娘一巴掌,眼睛瞪得都要裂开了,指了她的鼻子说道,“你家儿子跑出来玩儿没告诉家里,我们怎么知道?他到我们铺子里来,我给他吃包子,喝肉汤,半点儿不曾亏待,你没一个谢字也就算了,还说话这般恶毒,你真当我林刘氏好欺。你怕你儿子丢了,我还怕我儿子被你儿子带笨了呢,以后说话小心点儿,再惹到我家头上,我撕了你的嘴。” 她说完,就扯了林岚和林夕,大步回家去了。 狗剩儿娘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她吃了亏,跳起来就要开骂,却被狗剩爹一把扯住了,“你行了吧,孩子找到比啥都强,就别跟着添乱了。” 林老大夫妻也都脸色不好,瞅瞅张家众人,说道,“这孩子跟着狗剩儿来铺子里,我们以为是跟家里说过了,半点儿没亏待他,若是知道你们家里这么着紧,就早把他送回来了,以后把他看好了,省得万一真丢了,我们又要被冤枉。” 两口子说完也走了,张家众人面面相觑,末了看向狗剩娘的眼神都不好,不过是孩子贪玩,找到了,知道虚惊一场也就算了,到底骂人家拐孩子干啥,他们草草说了两句,也就散了。 狗剩被娘亲掐得胳膊疼,跑去他爹跟前,说起喝的骨头汤多香,大肉包子直流油,倒让张大全越觉对不住林家,想要去道个歉,人家大门又闩得紧紧,无奈也就罢了。 第四十七章 搓包谷 刘氏回家就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林岚知道她也劝不了啥,就拉弟弟进了她的屋子,林夕可怜巴巴的扯着姐姐的衣襟不肯放手,低声问道,“姐,娘是不是因为我带狗剩去铺子生气了?” “你啊,”林岚拍拍他的头,“你带狗剩儿去玩,本身没错,错在他没有和家里说一声,害得家里人担心他丢了,她娘生气,口不择言,说话又惹得咱娘生气了。你都六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以后做事要长点儿心眼,知道吗?” “嗯,”林夕点头,“狗剩他娘,总在背后说咱家坏话,她知道狗剩去了铺子,肯定又会问东问西,我就要狗剩瞒了他娘,以后我再也不跟狗剩儿玩了。” “傻小子,娘今日是气糊涂了,才说不许你和狗剩儿玩的话,狗剩儿虽说有时候笨拙一些,但却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你看,两次打架都是他跑回来给姐姐报信儿,咱不能因为他娘不好,就同他断了来往,这样该伤了朋友的心了。知道吗?” 林夕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那我以后还和狗剩儿玩,要背着他娘,告诉他,我和他说啥都不能告诉他娘。” 林岚好笑,敲敲弟弟的脑门,起身去给他捡了一碟子蜜枣,递到他手里,“你去娘那屋,就说你以后考状元啊,给娘盖大宅院啊,哄娘高兴高兴。” 林夕捡了一颗蜜枣塞到嘴里,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含糊应着,刚要转身,突然想起今日那黑衣男子,就又凑到姐姐跟前,小小声说道。“姐。今日那大叔的功夫真好。其实,我还是想学。” “你想学功夫,是觉得好玩儿,还是以后要当大侠,行走江湖、除暴安良?” 林夕小脸儿暗了暗,“我要是会功夫,再碰到吃饭不给钱的坏蛋,我也能像大叔那样揍他,有人欺负姐姐和娘。我也揍他。” 林岚看着弟弟满是认真的小脸儿,心里温暖之极,轻轻揽了他。说道,“其实,姐姐也想让你学些功夫。你从小身子就不好,若是学了功夫。哪怕只是养养气,也能强壮许多,将来你去元都科考,一路上碰到个劫道的或者将来做了官,有人暗地使坏,你都能有个自保的本事。但是,咱娘因为大哥为了学武出走的事,心里一直不痛快,你说要学武,她就怕你也离家出走,所以,才发这么大的火儿。这事儿,你先不要管,把娘亲哄好就行,等姐姐找黑衣大叔商量看看,他若是答应,到时候就瞒着娘亲去学,若是他不答应,咱也不惹娘亲生气了,等将来你去科考,姐姐也赚了银子,就雇镖师陪你去。” “姐姐真好!”林夕欢喜的开门去劝娘亲,林岚就去了花窖,给炉子里押了两块大木头,然后接回五小,照料他们吃蜜果,洗澡,又陪着他们说了好半晌话才慢慢睡去。 第二日早起,外面的好天气终于结束,太阳隐藏到了云彩背后,天上飘起了小雪,好在家里的包谷都晒得差不多了,母子三人吃了饭,一起忙碌着,刚把包谷收进了堂屋里,林老二和老三夫妻,还有九爷爷九奶奶就都来帮忙搓粒了,刘氏道了谢,又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就领着儿子出门,一个去学堂,一个去铺子。 六个大人一个孩子,一上午功夫就把包谷搓出了大半,林二嫂性子懒,若不是被公婆喊着,才不愿意来帮忙呢,于是就道,“爹娘,这些包谷也够村里人换种子了,剩下那些,诚嫂子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再搓就是了,再说,铺子生意那么好,日日吃大肉包子都行,谁还吃这包谷饼子啊。” 九奶奶不愿意听她说话阴阳怪气,就道,“你家里有活计,你就回去吧,别在这里啰嗦。” 老二媳妇还等着吃午饭,怎肯就这么空着肚子回去,于是只得闭了嘴,慢腾腾拨着手里那只包谷。 林岚做事最不愿让人家挑理,特别还有长辈在,就笑道,“九爷爷九奶奶,这些包谷也尽够换给村里乡亲了,按一斤半换一斤算,家里收得可比这还多,够我们家吃上半年了。二叔三叔先挑些好的装起来,咱自家用,我去厨下炒两个菜,马上咱们就开饭。” 老头老太太听得她这般护着自家,心头也是欢喜,就点头应道,“也好,挑些最成实的,明年咱们也得个大丰收。” 老三媳妇站起身,拍拍灰尘,笑道,“我帮岚儿做饭去。”说着牵着林岚出了门,老二媳妇生怕厨下有什么好吃食,被他们暗地吃了,连忙跟了上去,腆着脸笑道,“我也去帮忙烧火。” 到得厨下,林岚揭开案板上的篮子,露出里面二十几个大包子,算了算人数,觉得不是太够吃,就道,“三婶子帮我和面,咱们再烙些葱油饼,熬锅粳米粥,俺家还有块五花肉,再炖些豆腐白菜,可好?” 老三媳妇道,“不用这么破费,简单做些垫垫肚子就行。” 林岚笑道,“那怎么行,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婶子都挨了累,再不吃顿饱饭,岚儿可是不孝顺了。” 老二媳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了个凉包子开吃了,听得这话就道,“就是,二丫头现在有钱着呢,不差这点儿吃食。” 林三嫂看着她门牙上沾得葱花,实在忍不住说道,“二嫂子进屋坐吧,这里用不到你啥。” 老二媳妇撇撇嘴,狠狠咬了一口包子,“那好,你们多做些饭,我回去接我家东子。” 老三媳妇气得暗暗翻了个白眼,没有答话,林岚倒是想了起来,跑出门去喊道,“二婶子,把大婶家的铁柱桃花,还有三婶子家的桂花都接来一起吃。” 老二媳妇远远应了一声,老三媳妇儿就道,“让他们小孩子来干啥,你奶奶家里留了干粮,他们对付一顿就是了。” “那怎么行,他们都是我弟弟妹妹,怎么能让他们啃干粮。”林岚笑着开始熬粥,炖菜,等到老三媳妇和好面又开始麻利的擀饼,老三媳妇儿烧着火,看她像个小大人一般忙来忙去,就笑道,“我和你三叔要多做活,多赚钱,等桂花再长两岁,也买了纸墨,教她读书识字,以后不指望她像你这么聪明,有你一半也行啊。” 林岚笑着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知道三婶子这是话里有话,正好她这几日也盘算着这事儿,就道,“说起赚银子,过些时日,我那花窖里可有不少要卖的东西,我年纪小,难以取信于人,到时候还要三叔出面帮我呢。” 她说到这里,眼角偶尔扫过门口,好似见了一抹青色,马上又接口说道,“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到时候我再和二叔说一声,有二叔三叔一起帮我,我那些花草卖了银子,我也不会亏待叔叔们的。” 林三嫂心里大喜,嘴上却还说道,“都是一家人,可别外道,家里有啥事,尽管去喊你叔叔们。” 等锅里米粥盛了出来,林岚就开始烙饼,待得林二嫂领了一群孩子回来,饭菜也都上桌了,农家人都是节俭成性,不到年节或者极重要的客人上门,哪里舍得割肉吃,今日又是肉包子、葱油饼,又是五花肉炖菜,都是难得的好吃食,就是那粥都是粳米熬的。所以,林家众人都吃得极欢喜,林二嫂一连吃了四个肉包子,都恨不得顶到嗓子眼了,还要伸手去拿,被婆婆瞪了一眼,有些讪讪的缩回了手。 铁柱还算懂事,照料着妹妹桃花吃包子,见得二婶子吃瘪就笑道,“桃花快吃,二婶子又抢包子了。” 众人都是知道那日林二嫂撒泼之事,听得铁柱这话,就忍不住想笑,又怕林二嫂下不来台,脸色就都有些古怪,林二嫂臊得满脸通红,呵斥铁柱,“你二婶子穷,见着肉包子就没命了,哪像你家有钱,顿顿肉包子。” 林老二瞪了她一眼,“吃你的饭吧,丢人都丢到孩子眼里,还当是啥高兴事呢。” 林二嫂立刻低了头,林九奶奶喝了口粥,也说道,“你若是不把老二赚的辛苦钱都搬去娘家,添你弟弟那个无底洞,你家比老大家可不强多了。前些日子也是因为帮你娘家做活计,把自家都耽搁了,早些回来一日,也能抢些白菜土豆回来啊。” 林二嫂自私成性,始终在恼怒老大和老三家没帮她把白菜土豆收回来,却从来不想想,那般着急的情况下,自家都顾不过来,谁还有闲功夫去帮她家,何况她平日做人那般失败。 此时听得婆婆又数落,就反驳道,“我爹身子不好,我弟弟又是个做不惯农活的,我和老二不去搭把手,可就没人帮忙了,那怎么说也是我娘家,我也不能干看着。” 老太太还想再骂,老头子却开了口,“都少说两句,也不怕孩子们看笑话。” 众人这才想起来,此时不是在老宅,而是在林岚家,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林岚就假装没有看到,低头吃饭,不时给旁边的桂花和桃花两个小的夹些瘦肉。 第四十八章 烧兔子 一顿饭吃完撤下,就有村里人来换种子,里正和族老随后也拿着称到了,老二和老三一个负责称,一个负责倒袋子,倒也不显忙乱,不过一个多时辰,四十户人家就都换完了,族老们走了,里正却留了下来,干咳两声说道,“若是家里还有富余,就多换二十斤给我吧。” 林老三是个机灵的,立刻应道,“里正大叔这般客套呢,啥包谷都是一样打面子贴饼子,能换种子可是好事。还有四十斤,大叔要用尽管来拿。” 里正满意,赞了老三一句,就回家要儿子背了六十斤包谷来,换走了剩下的四十斤种子。 林家众人终于得了闲,喝了两碗茶歇歇气儿,然后又把包谷粒子都归拢到五只麻袋里,抬进仓房放好,林二嫂看的剩下那些包谷棒子眼热,想起娘家,还要开口再要一些回去,却被熟知她秉性的林老二拉走了。 林岚装作没看到,笑着送了林家众人出门。剩下这几百斤种子,她可有用,虽说不喜未来的公婆,但是他们毕竟是任杰的爹娘,而且任老爷子对他们一家着实不错,如今翠屏城周边都受了灾,任府的庄子定然也没有幸免,这时候送些种子过去,那大夫人就算心里不领情,起码明面儿上也能待任杰好一些,少些冷嘲热讽,他们一家在任家人面前头也抬得高些,心里自然也好受些。 林家人走了没一会儿,下了学直接去了铺子的林夕就先跑了回来。林岚算了算,离得铺子里关门还有一个时辰,就嘱咐林夕看家,趁着这段空闲,麻利的准备了一些吃食。带着五小跑去了南山果园。 桃园里的桃树早被冷风寒雨打得失了活力。蔫头搭脑的垂着枝条。野草也倒伏在地上,软塌塌难以直腰,四周一片萧瑟。林岚见得那茅草房子门前被拾掇得很干净,猜到必是大叔所为,心里欢喜,一边喊着,“大叔,大叔,”一边兴冲冲跑了过去。 可惜。她喊了十几声也没人应答,疑惑之下,就垫了石头。顺着破损的窗纸往里看,原本房中的破木床上垫了一张毛坡,灶间的灶眼儿上也多了口小铁锅,锅里的水还在冒着热气。木头锅盖放在一旁,显见刚刚还有人烧过火的样子。 林岚放了心,跳下石头,刚一扭头就见身后站了一人 五福盈门第13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站了一人,吓得她“妈呀”一声,小手捂着胸口,待看清来人,忍不住埋怨道,“大叔,你干啥去了,回来也不说一声,吓死岚儿了。 ” 黑衣男子皱了眉头,微微点点头,伸手推开灶间的门,把肩上的两只兔子一只野鸡扔到地上,抽了腰间的匕首,刷刷几下,极熟练的剥了皮,然后从一只大木桶里舀水清洗。 林岚机灵的接过水瓢,帮忙倒水,赞道,“这是大叔刚刚打的吗,大叔真厉害,我拎了些葱油饼还有咸菜过来,大叔一会儿正好就菜吃。” 黑衣男子沉默忙完,扯了几棵蒿草,三挽两挽结成草绳,穿在一只兔子后颈上,递给林岚,淡淡说了一句,“拿着回家吧。” 林岚一愣,立刻眉开眼笑道谢,“谢谢大叔,我家小三儿最爱吃兔子肉了,他若是看见,定然欢喜。” 黑衣男子想起铺子里那个白净乖巧的小男孩,看眼神倒是个机灵伶俐的,当然还有他的娘亲…他的手下就是一顿,但很快又接着忙碌起来,匕首飞快从留下的那只兔子身上划过,直到每一丝皮肉上都布满了刀痕,这才从角落拎了罐细盐过来,仔细腌制。 林岚依旧赖在一旁不肯走,直到那黑子男子扭头望了天色,再次出声,“天晚了,回吧。” 林岚揉着蹲麻的双腿,笑嘻嘻说道,“大叔,您若是没有别处可去,没有什么人惦记,就在这里长久住下去,可好?” 黑衣男子挑眉,看了看她大眼睛眨动着,可爱娇俏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期盼,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就是一软,低声问道,“为何?” 林岚一听这话,立刻就凑了过去,笑道,“大叔,你看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住在这里,我才好每日照料大叔吃住,报答大叔的救命之恩啊,而且大叔武艺这么好,万一有人欺负我,我也可以找大叔帮忙。最重要的是,大叔,你能不能教我家小三儿练武啊,小三身子不好,整日生病,我和娘亲一年里有大半日子都在提心吊胆,若是他能跟大叔学些自保强身的本事,将来去科考也不怕路上有坏人…” 黑衣男子看着身旁小女孩,数着小手指,一条条说着理由,完全超乎寻常孩子的心细周到,虑事长远,就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八岁啊,”林岚顺口答道,末了大眼睛里的光芒更亮,小手捉了黑衣男子的衣袖,问道,“大叔难道是看我根骨更好,想要收我为徒?那我和小三儿都拜在大叔门下,可好?” 黑子男子不习惯的动了动胳膊,扯回了衣袖,照旧还是那句话,“天色晚了,回吧。” 林岚很失望,嘟着小嘴,倔强的瞪着大眼睛,就是不走,男子无奈,到底洗了手,如那日一般,扛着她极快的在山林里纵跃,转眼就到了山下,放下林岚,半个字未说,转身就又没了影子。 林岚晃晃手上的兔肉,偷笑不已,虽说大叔没有答应,但只瞧他待自己这般关心,就不是心硬的人,待她和小三儿商量好了,耐着性子磨上半月,这师傅保准跑不了。 她正欢喜,墨墨从荷包里爬了出来,飞到她肩头坐好,说道,“姐姐,这个大叔身上有血味儿。” 海子也从荷包里探出小脑袋,猛点头,“姐姐,我也嗅到了,这人是坏蛋。” 墨墨却摇头,“不是,他的心不黑。” 海子反驳道,“就算他的心没坏掉,他也是坏蛋,母亲说杀生多的人,才有血腥味。” 妃妃和翠翠也挤了出来,怯怯的小声说道,“妃妃(翠翠)害怕!” 林岚皱眉,隐约猜出几个娃娃,说的是那大叔身上背了很多人命,她心里猛跳了几下,但是随后静下来一想,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直觉,极笃定这个大叔不管怎样,也不会伤害她。 “咱们先不管这大叔身上的血腥味,你们先说说,这大叔会杀了姐姐吗?或者他会伤害姐姐吗?” 几个娃娃都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很快,墨墨先说道,“不会。” 海子随后也说道,“我也觉得不会,他刚才背着姐姐的时候,心跳的特别快,好像很高兴。” 妃妃翠翠则摇着小脑袋,显见刚才只顾害怕,没有注意,但是只墨墨和海子两个这般说,就足够让人放心了,林岚笑道,“那就好,不管他以前为啥干坏事,现在改好了就行,政府还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咱们也不能歧视有故事的人啊。” 几个小娃不懂啥叫政府,但是姐姐欢喜,他们也跟着高兴,这时金猪儿揉着眼睛从荷包里爬出来,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问道,“还没到家啊?” 林岚赶紧把他塞了回去,又招呼几小也重新躲好,小跑儿着回了家。 林夕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得姐姐回来,就迎上来问道,“姐姐,你可见到大叔了?” 林岚晃了晃手里的兔子,笑道,“当然,这是大叔送的,晚上姐姐给你做红烧兔肉。” “太好了,”林夕馋的立刻流了口水,自从林老爹去世后,家里再没人上山,也就没有兔子可吃,他早就馋了许久,没想到今日居然就能吃到了,心里对那位大叔的亲近之意更深。 林岚一手牵了弟弟往院子里走,小声嘱咐着,“娘亲回来,如若问哪里来的兔子,你就说这兔子中箭受伤了,死在路边被你捡到了,知道吗?” “嗯,我知道,娘昨晚还叮嘱我,一定不能学武呢,要是娘知道咱们找大叔拜师,又得罚跪了。” 姐弟俩进了灶间,林岚举着菜刀在陶缸上磨了磨,然后把那兔子剁成了块,她毕竟年纪还小,没什么力气,累得满头大汗,舀了凉水把兔肉泡上,才拉着林夕又道,“明日,姐姐进城去办事,下午就和娘亲在铺子里忙,你下学回来,照料好花窖,就去南山桃园,大叔就住在旁边的茅草房子里,你帮大叔做点儿活计儿,或者陪他说说话,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大叔那人看着不爱说话,其实心肠很好,多磨几日,他就会答应教你学武了。” “真的?那我以后日日都去,一定让大叔答应教我学武。”林夕信心满满的握了小拳头,林岚想了想,天气近冬,蛇虫都已经隐遁了,上山倒也没啥危险,顶多是冷了些,就道,“多穿点衣裳,别染了风寒。” 林夕点头应了,姐弟俩,一个烧火,一个忙碌着熬粥,烙饼子,炖兔肉,刘氏回家时,正好饭菜上桌,见得儿女如此懂事,她身上的疲累好似瞬间去了一半。待看得菜色是红烧兔肉,就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林夕跑上前抱了娘亲的胳膊撒娇,“娘,这兔子是儿子捡的呢,我回来的时候,这兔子后腿中了一箭,死在道上,正好被我拎回来了。” 第四十九章 任府 刘氏倒没有多怀疑,毕竟现在农忙完了,家家户户的男子们都开始结伴上山去打猎,肉食家里留着过冬,毛皮就卖进城里,攒些银钱,给孩子媳妇儿添件新衣裳,过年时也办置点儿好年货。当然山上的野鸡兔子,甚至狐狸野狼都遭了秧,有这样受伤漏网的兔子自然也不足为奇。 “兔皮放哪里了,哪日让你大叔帮忙拾掇一下,过几日给小三儿做个手套筒。” 林岚愣了下,连忙说道,“娘,我也不会剥皮,那兔皮被我砍得稀烂,就扔掉了。” 刘氏虽然觉得可惜,倒也没埋怨女儿,这么大的孩子,能把兔子剥皮切块,再烧熟就已经不错了,再要求高了,就是难为孩子了。 一家三口,欢喜吃了晚饭,香喷喷的兔肉,让林夕吃得肚子滚圆,赖在桌边不愿动,看得刘氏又心疼又好笑,撵了他到一边。 拾掇了碗筷,林夕做功课,刘氏就带着女儿对账,数银钱。 这几日,南方的商队开始蜂拥而来,到底铺子门前,都要歇歇脚,打个尖儿,所以铺子里的生意着实火爆,现在每日几乎都有四五两银子的进账,除去成本,也有一半的利润,让林家众人都极是欢喜,刘氏原本心里的三分抵触,在这时也抛到了脑后,毕竟有了银子,儿子可以好好读书,家里可以添置新衣新被,衣食无忧,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林岚看着认真数铜钱的娘亲,偷偷笑个不停。心里也为娘亲的转变欢喜。 第二日林岚用篮子提了几只包谷棒子,又揣好了田契,就同母亲一起去了铺子,刚忙了一个时辰,小全子就到了。林岚带了林大叔一起坐了马车进城。直接到了府衙门前。 都说有人好办事。任家老爷又是主管税金的,那些纸笔小吏每逢年节都要去任府走动,自然识得二少爷的贴身小厮,二话不说,把铺子上了档子,写了林夕的名字,又只按照最低一档,少少收了一年的税金八百文钱,这个价儿比街边摆小摊儿的都要少。林岚可是占了大便宜,她也不肯任杰搭太大人情,趁着那小吏盖印的时候。塞了一块三钱重的碎银过去,那小吏也是个精明的,没有推辞就收了。 林大叔本是农人天性,到得这样的官家地方。身子不自觉就矮了几分,原以为会极麻烦,结果只几句话,盖个章就完事了,再看那小吏殷勤客套的模样,心里要儿子考状元做大官的念头,越发坚定,有权就是好啊。 林岚倒不知他心里这么想,见得天色正午,就不肯让小全子再跟着,嘱咐道,“你加主子要下课了,你回去伺候吧,把事情跟他说说,省得他惦记,另外,把这个给他。”她说着,把手里盖了布巾的篮子递了过去,“你们府上的田庄应该也招了灾吧,我家的包谷大丰收,若是拿来做了种子,明年定会有个好收成,我预留了五百斤,告诉你们少爷,让他看着安排。” 小全子还以为林岚是要还刚才的人情,想着大夫人知道少爷出面使唤小吏,定然又要说些酸话给少爷听,若是能用这些种子堵堵她的嘴,倒也好。于是就痛快收下了,目送林岚和林大叔走远,就小跑回了自家。 任杰刚刚下课回来,正在梳洗,见得他拎了篮子进来,还以为林岚又拿给他拿了吃食,眼里就透出一丝喜意,问道,“事情办得顺利吗?” 小全子笑嘻嘻点头,“当然顺利,二小姐的铺子上了档子,又交了低税,明年接着按这个档子交就好了。” 任杰放下手里的布巾,扫了一眼那篮子,小全子立刻说道,“少爷,二小姐今日没捎吃食过来。” 任杰眉梢微挑,掩下心里淡淡的失望,问道,“那篮子是何物?” 小全子揭开布巾,捡出里面的几只金灿灿的大包谷棒子,笑道,“二小姐说,她家今年大丰收,这包谷做种子好,特意给少爷留了五百斤,让少爷看着安排。” 任杰心思转了转,就猜到了林岚的用意,低头想了想,道,“正好要去和祖父吃饭,你拎着篮子一起来吧。” “是,少爷。”小全子应了,小步跟在任杰身后,主仆二人出了西厢房,顺着游廊,很快进了正房堂屋。 一只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有鱼有肉,还有香米饭,可是坐在主位的任老爷子却皱着眉头,很是不愿意动筷子,上了年岁的人,胃肠弱,对这些鱼肉之类的吃食,不好消化,又觉太过油腻,想吃口清爽的小拌菜,又已经进冬,根本没处找去,于是这胃口就更不好了。 站在老爷子身后的陈管事,也是犯愁,老爷子本就身子不好,饮食再这般少,可就是雪上加霜了,他正心急,看这小全子跟在后面,拎着个柳条小篮子,心下一喜,以为是林家二小姐又送吃食来了,前几次送来的蒸饺、包子和烧卖,老爷子可都没少吃,今日不知是何物,希望还能哄得老爷子多吃几口。 任杰上前给祖父行了礼,然后坐在桌边儿,笑道,“祖父怎么又等孙儿,饭菜凉了味道不好。” 任老爷子苦笑,反而放下了筷子,叹气道,“祖父老了,胃口不好。想我年轻那会儿,下田做活儿,又饿又累,日日都盼着将来能大碗吃肉,大口喝酒,现在酒肉都有了,却又吃不下了。” 任杰亲手给老爷子盛了碗排骨汤,笑道,“祖父,林家大叔在城南官道边儿开了个食肆,岚儿的娘在后厨帮忙,岚儿也帮忙想了几样好吃食,先前那些包子烧卖都是她的手艺,祖父不是赞过味道不错?待明日我让小全子给她捎个信儿,看她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老爷子一听就皱了眉头,“哦,林家是书香门第,怎么倒行起商贾之事了?真是胡闹,祖上先人的威名,是让他们这般糟蹋的吗?” 任杰连忙解释,“林大叔几家只是同阑儿家里连了宗亲,并无太大干系,林伯母也只在后厨帮忙,不曾在人前露面,想来也是不愿被人误解。” 老爷子叹气,“这刘氏同诚子是一个脾气,太过倔强,怎么也不肯受咱们府上的银钱。” 任杰淡淡一笑,“林伯母也是怕岚儿以后进了咱们府里,受人褒贬。” 老太爷想起前院那个官家千金出身,却半点儿没有大家气度的儿媳,也觉刘氏虑事不是没有道理,这般想着,他胃里就觉更堵,起身就要离座。 任杰哪肯看着祖父不进饭食,连忙示意小全子把篮子拎过来,露出里面的大包谷棒子,笑道,“祖父,您看,岚儿家里今年大丰收,包谷棒子又长又成实,最适合做种子,林伯母特意多留了五百斤给咱们府上,明年田庄里就不用惦记去南方买种子了。” 任老爷子把包谷棒子接到手里,上下翻看,脸上就见了喜色,直道,“这包谷长得真是好,别说今年遭了灾,就是好年景里,咱们那田庄里也没出过这等上品,做种子是极好的。”说完,老爷子放下手里的包谷,笑道,“刘氏可不是这般圆融的性子,这主意怕是岚儿想到的吧,这精丫头,又聪明又细心,倒是足以配得上你了。” 任杰脸上一红,把篮子递给小全子,就劝着祖父吃饭。老爷子心情好了,也有了些胃口,喝了一碗汤,吃了半碗米饭,虽然不及平日多,可也把陈管事欢喜坏了。 晚饭时,任老爷唤了陈管事到主院问话,陈管事就把这事儿说了。 任府的田庄本就是任老爷买给老爹的,想着老爷子有个营生,就少同媳妇儿生些闲气,他的日子也好过些。这一招确实好使,老爷子种田还真用了心思,春夏忙,秋时丰收心情也好,一年里只有冬时才有空闲挑挑儿媳的失礼之处,所以几年来,任府还算安静。 唯有今年遭灾,粮食欠收,田夫人无意说了句,就是丰收也没有几两银子进项,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老爷子耳里,叫了他去臭骂一顿,他正犯愁以后要怎么安抚老爷子,林岚这里就送了种子上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一般。 任老爷也放了心,难得赞了林岚几句,嘱咐陈管事,“把林家剩下的种子都给老爷子拉回来,记得按平日双倍价格给银钱,再备份厚礼。礼单给老爷子看过,哄老爷子高兴高兴。” 陈管事应下,转身退下了,田夫人立刻就拉下了脸,道,“林家这丫头,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真是精怪,不过几粒包谷种子,特意送到老爷子跟前讨好,转手就得了这么多好处,可是比单卖外人要赚多了。” 任老爷有心替林岚辩驳几句,又不愿夫人更生气,只得道,“老爷子身子不好,因为遭灾,这几日饭食进得都少,这丫头能把老爷子哄高兴了,咱们也少挨几句训斥。”说完,就起身去了书房。 任夫人还是觉得心下不喜,眼睛转了几转,唤了她从娘家带来的奶娘,轻声吩咐道,“嬷嬷,找人打听一下,看林家最近有何动静,我可不信那丫头这般好心,别是有何事要求到咱们府上,才上门献殷勤来了。” 第五十章 不投缘? 林岚哪知道任家这位大夫人又动了心思,她带着林大叔,在城里各种转了许久,把能买到的蔬菜种子,都买了一些,花了一两多银子,看得林大叔心疼极了,忍不住劝道,“二丫头,明年开春才能种菜,那时再买种子也不迟,现在买了,白占了银钱,岂不是可惜。” 林岚笑道,“大叔,我买了菜种是要种在花窖里的,冬日里哪怕能得两篮子小白菜卖掉,这本钱也回来了,大叔别担心。” 林老大睁大了眼睛,惊道,“二丫头,可别胡闹,大冬日的怎么种得活菜蔬?” “大叔,花草都能长大,能开花,为啥种菜就不行啊。” 林老大愣了愣,思忖了片刻,迟疑道,“真能行?” 林岚笑嘻嘻把种子小心放进林老大背后的柳条筐里,笑道,“行不行,咱试试就知道了,万一真种出来了,放到咱们铺子里卖,生意肯定更好啊。” 一提起生意,林老大也笑眯了眼,“若是能日日都这般热闹就好了,年底也能置办些好年货。” “大叔,离得年底还有两个多月呢,你跟大婶怎么也能分到十两银,别说置办年货,全家都扯布做衣衫也够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林老大乐得合不拢嘴,想了想道,“那就不做新衣衫了,把银子攒起来,到时候盖个青石院子,将来铁柱就是考不上举人状元,也有房子娶媳妇。” 林岚一边笑眯眯听着林老大的长远打算。一边又买了些杂物,两人花了二十文租了个马车,出了城门,林岚猛然想起,好久未去探望木家师公了。也不知道老两口拾掇好院子没有。于是开口添了五文钱。要那车夫拐去二里镇,结果敲开木家的院门,开门的却是个年轻小伙子,一问之下才知,木家老两口,半月前就已经搬走了。 林岚道了谢,上车后就掉了眼泪,这些时日只顾忙着铺子、抢收包谷,居然忘了早些来探望。现在可好,老两口都走了,再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林老大也知道林岚一家与木家的交情。想要劝两句,他嘴又笨,只得看着林岚掉眼泪,一个劲儿的哄着。“二丫头不哭啊,二丫头不哭啊。” 到得铺子门前,林大嫂正在堂屋里,忙着给客人上包子,一见林岚眼睛红红的,就喊道,“二丫头,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刘氏耳尖,在后厨听得这几句话,就开门奔了出来,一把扯过女儿,问道,“怎么了,岚儿?” 堂屋里的食客们好奇之下,也看过来,反倒惹得林岚红了脸,小声说道,“娘,没人欺负我,是木师公和木奶奶搬走了,我都没来得及去送。” “搬走了,怎么这么快,我还想着这几日就去探望呢。”刘氏也觉意外,木家老两口极得她尊重,从来都是当公婆对待的,如今猛然听得搬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心里也是难受。 林大嫂听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撵她们母女道,“快回后屋说吧,这里人多。” 刘氏这才想起,这是在人前,脸色微红,拉了女儿转身就回了后厨。 忙过一日,到得晚上,众人走在回村的路上,说起木家老两口,都有些唏嘘,“人老了,就得奔儿女去啊,否则真有那一日闭眼,都没人给张罗后事,不过这般离了故土,到得异地他乡,将来也要运回来安葬,也是个麻烦。” “可不是,木家大爷大娘,那院子可是拾掇的不错,说扔下也就扔下了。” 林岚走在一旁,就道,“将来,我一定要去看木师公,对了,还要带着小三儿,木奶奶还说想小三儿了,结果都没带他上门,木奶奶就走了。” 林氏拍了拍女儿的头,想起去世的林诚,心里也是不好受,好似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了。 很快到了村口,两家人各回各家,林夕等在院门前,一见娘亲和姐姐回来,立刻笑开了脸,林岚见他换了衣衫,就猜的他必是上过山了,偷偷眨眨眼睛,得了弟弟一个鬼脸儿。 吃过晚饭,林夕借口要洗头发,拉着姐姐去灶间烧水。林岚说起,木家师公搬走的事,林夕年纪小,又一年没见过木家老两口,也有些记不太清了,就算伤心也不过片刻功夫。反倒,兴冲冲拉着姐姐说起南山之行。 “姐姐,我去过南山了,大叔好厉害啊,居然打了一只狐狸回来,火红色的皮毛,好漂亮啊。” “是吗,你同大叔说话了?”林岚一边往灶底添柴禾,一边问道。 林夕微微有些气馁,摇头道,“没有,我缠在大叔身边,说学堂里的功课,说姐姐的铺子,啥都说,大叔都不吭声。” “那你下山的时候,大叔送你了?” “没有,大叔都不理我,我自己下来的,还摔了一跤,衣衫都脏了,我偷偷藏起来了,一会儿姐姐帮我洗啊。” 林岚想着她在山上时,大叔虽然话不多,但是也回过两句,还背了他下山,怎么到弟弟这里就差别待遇了,难道大叔真是同弟弟不投缘? “那你明日还去吗?” “去,当然去。”林夕像个小斗士一般,握紧了小拳头,用力挥了挥,“我一定要跟大叔学武,将来好保护娘亲,保护姐姐。” 林岚拍拍弟弟的头,赞道,“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姐姐,大叔那里没有好多东西,我能不能从家里拿一些送去啊。” “行,别让娘亲看到,万一缺了啥,你跟姐姐说,姐姐从城里买回来了。” “好。” 姐弟俩秘密商议好了,林夕就坐在椅子上低了头。林岚麻利的帮他洗了头发,然后用大布巾裹好,放他回屋去找娘亲撒娇。 第二日中午,铺子里正忙,陈管事就赶着马车到了。林大嫂不认得他。还以为是上门的食客。就迎上去笑道,“这位客官,可是要打尖儿,请坐,请坐。” 正巧林岚出门看到,就笑道,“陈叔,你怎么来了?” 陈管事行了礼,恭敬道。“我们老爷遣小的来禀报二小姐,贵府的包谷种子,我们府上都要了。价格就按市面上双倍的算,明日中午我再带人赶车去村里取。” 林岚心下电转,疑惑为何不是任老爷子吩咐,反而是任老爷派人来。但还是应道,“好,我这就回去请乡亲帮忙,明日中午必定准备好。陈叔回去代我给老太爷,任老爷还有夫人问安。” 陈管事应下,又行了礼,转身就要走,林岚却唤住他,用两块油纸各包了两个大包子,递到他手里,笑道,“都正午了,陈叔还没吃过饭吧,拿两个包子,路上垫垫肚子吧。” 陈管事也不客气,道谢接了过去,见得有两个,知道是给车夫也准备出来了,心里赞着林岚做事周全,又体恤下人。待得林岚送他出门,就低声道,“老爷吩咐时,夫人也在一旁。” 林岚会意,心里去不在乎,无欲则刚,她本是好心,可没打什么坏主意,大夫人愿意多心就随她去好了。 送走了陈管事,林岚又帮着忙了一会儿,跟刘氏报备一声,就在食材架子上拿了一条肉,簸箩里捡了二十个包子,统统装在篮子里回了家。 林夕上山去了,家里没人,林岚放好篮子,又去找了林九爷、九奶奶和三叔一家,本来犹豫要不要找二叔一家,没想到二叔在三叔家里小坐,正好直接说了一声,众人就又聚到林家开始搓包谷。 林九爷听得这种子是要送到任家去,连声喊着众人,把包谷尖儿的小粒子单放,不可混在种子里,简直像要把这包谷送去宫里进贡一般。 忙到晚饭时,还剩了小半篮子没剥完,林岚洗了手去准备晚饭,林三嫂刚要起身帮忙,林二嫂就从大门外进来了,嘴里说着,“家里有活儿怎么不叫我一声啊。” 她一直就在隔壁闲话儿,怎会不知众人忙碌,不过是偷个懒,估摸着要吃饭了,才装作急惶惶赶来。 这时,林夕也从门外进来,衣衫上沾了许多泥巴,见得家里这么多人,吓得一愣,转而给长辈们问好,林二嫂还道,“这孩子,家里这般忙碌,怎么还跑出去玩耍?” 众人心里有气,谁也没有搭话,她也就讪讪的住了嘴。 待收拾好包谷粒子,林老大夫妻和刘氏也回来了,女子们一起在厨下忙碌,不过片刻就端了四个菜,和热好的肉包子蒸饺出来,林三嫂去接了孩子们,众人分了男女两桌儿,把饭吃了,刘氏道谢,送了众人到门前,一夜无话不提。 第二日,林岚没有去铺子,在家等着陈管事来取种子,林九爷早早带着老二老三赶来,说要帮着林岚照管家里,其实就是想在任家人面前露露脸儿,林岚好笑,也没拦着,给他们上了茶就去花窖忙碌了。 待得巳时末,林老二跑到花窖,喊道,“二丫头,任府来人了。”声音里满满都是喜意,林岚疑惑,慢慢洗了手,才回了前院。 大门前停了两辆马车,一辆带棚,一辆光板儿,林九爷和老三正陪着陈管事闲话,见得她过来,陈管事连忙见礼,笑道,“二小姐,老爷说老太爷去了心病,最近饭食都进的多了,所以,特意备了份厚礼谢二小姐,老太爷看了礼单,又添了几样文房四宝,小的一并都给小姐送来了。” 第五十一章 礼 林岚接过他手里的两只五两小银锞子,笑道,“回去替我转告任老爷,就说,谢他如此照料林家。” 陈管事应下,转身上了马车,吩咐两个车夫掉头回城。 林家众人进了堂屋,看着那桌上的各色礼品,半晌没人说话,最后还是林九爷清咳两声说道,“二丫头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放这里招人眼,别被贼盯上。” 林岚笑着点头,“是,九爷爷,这几日娘亲就说,让爷爷奶奶和叔婶子们跟着挨累了,一直没有什么好物件儿做谢礼,这不,今日就得了这么许多,等娘亲回来,想必她就处置了。” 别人还罢了,有句话,就觉得没白挨累,想着林家也不容易,就道,“都是自家人,帮个忙是应该的,有什么谢不谢的。” 只有林二嫂听出林岚话里有把这些谢礼分他们一些的意思,那眼睛亮得简直要着了火了,心里迅速盘算着,要些什么,可惜她太过贪心,想要笔墨给孩子,想要点心自家吃,还想要团花的锦缎给亲娘做身新衣,总之,恨不得把这些谢礼都抱回家才好呢,她就忘了,这些人里出力最少,最没资格收谢礼的就是她。 林老二一见她这眼珠儿乱转,吧嗒着嘴的模样,就知道她又犯了老毛病,随口扯了个借口就拉着媳妇儿走了,他可不想惹得林岚太过厌恶,若是那日听到的话是真的,以后定然还要跟着这丫头赚银钱呢。 林二嫂哪知道孩子爹心里有成算。还以为他是不愿意收谢里,一边往后挣着,一边回身喊道,“二丫头啊,俺家你弟弟缺纸墨啊。那点心看着也好吃。那锦缎也真好看啊…” 林九爷和林老三听着也觉脸上发烧。起身嘱咐两句,就出门去了。 林岚又是不耻林二嫂贪心厚脸皮,又是觉得好笑,分了几次,把礼品搬回娘亲那屋,就去做了午饭,待林夕回来吃过,又去花窖看了看,给几个小娃送些蜜果儿。然后姐弟俩就出了说着,他就掏了礼单出来,双手捧给林岚。然后开了马车门,开始往外搬东西,林老二、老三帮忙接着送回堂屋,众人看着那一匹匹绸缎。一盒盒点心,雪白的宣纸,摆放规整的墨块,各个满眼都是羡慕,林二嫂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屁颠颠儿的跑进堂屋去守着那堆礼品,就好似主人是她一般,生怕别人给顺走了。 林岚有心不收,但林家众人在,都看在眼里,也不好推出去,只得想着以后菜蔬种出来了,赶紧送些去任府,把这份人情还回去,省得那位女主子又多心。 林老二老三扛了包谷种子出来,过秤之后,又帮忙扛到了马车上,极是殷勤,陈管事笑着道了谢,又给林岚行了礼,道,“二小姐,老爷说了,这包谷种子按照市价的两倍买,市价是十文,两倍就是二十文,五百斤,正好十两银,您收好。” 门,一个上山,一个去食肆。 食肆里食客,虽然商队少了些,但是去清风庵里烧香的夫人小姐们却多了起来。为了以示虔诚,礼佛的人早饭是不能吃的,庵里又不备斋饭,所以,从庵里拜了一圈儿出来的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见到小食肆,嗅得香气,自然不愿错过。 于是,四种粥品和素饺子,卖的极好。林岚赶到的时候,刘氏正在包素饺子,林岚想起她腌制的那几坛泡菜,就泡去开坛,夹了一点儿尝尝,果然味道正好,于是找了十几个陶制碟子,分别盛了酸甜黄瓜和辣白菜两样,见到有点粥的桌子,就送上两碟。 过不得片刻,林大嫂就端了几只空碟子进来笑道,“二丫头又弄了什么新奇小菜,那些夫人小姐们吃了都说配粥正好,要我再给添呢。” 林岚接过碟子又去夹了,笑道,“大婶子,这小菜五文钱一碟子,别忘了收钱。” “五文,这不是跟肉包子一个价儿了?”林大嫂有些觉得贵了,找了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半晌说道,“嗯,味道是好,要不然咱们要八文?” 刘氏忍不住笑起来,“这么一小碟子,五文就行了,再贵恐怕就说不过去了。” 林大嫂点头,“是我贪财了,白菜能卖肉包子价儿,已经不错了。” 她笑着出去招呼客人,刘氏就点了女儿的脑门儿说道,“你啊,这小脑袋里也不知道都怎么长的,做起针线,绣个花儿,笨得出奇,一琢磨着些小吃食,就灵得不行。” 林岚抱了娘亲的胳膊,娇笑道,“女儿贪吃嘛,既抱了口福,又赚了银子有什么不好。” 刘氏无奈摇头,林岚想起家里的那堆谢礼,就道,“娘,任家送了谢礼来,很是丰厚,九爷爷还有二叔二婶和三叔都看见了,他们也帮了两次忙儿了,是不是该分送他们一些。” 刘氏笑道,“娘不是说,家里事你做主,你想分送就送好了,不必问我。” “那怎么行,女儿小,娘亲要给女儿把关啊,娘,你不知道,二婶子当时那眼神儿,恨不得把这些谢礼都搬回她家才好呢,被二叔拖走的时候,还念叨着要笔迷,要绸缎,要点心,真是可恨。” “这不是穷吗?”刘氏虽然也不喜欢林二嫂,但还是不愿女儿背后褒贬人家,责怪道,“她怎么说也是长辈,心里再是不喜,也不能失礼。” “是,娘。” 铺子里直忙到申时初才关门,众人回了各家,林岚拉着娘亲去看那些谢礼,笔墨都是她和小三儿能用得上的,点心也是城里老字号的好点心,只有那绸缎,不知是何人所选,花色都很鲜艳,显见是没考虑到林家正在孝期中,不过这样也好,自家用不上,送人就不心疼了。 母女俩商量了一下,林九爷那里送了半匹团花锦缎,一盒子点心,林老大家是一盒子点心和一刀纸。林老二家和林老三家各半匹水蓝色芙蓉花暗纹绸缎。 忙碌完这些,刘氏要去灶间熬粥,才猛然想起,“小三儿哪里去了,这天都黑了?” 林岚赶忙道,“兴许在花窖里,娘,你做饭,我去看看。” 刘氏不疑有它,进了灶间,林岚立刻奔去花窖,一见林夕不在,也顾不得同几个小娃亲热说笑,收了他们进荷包就又跑出了院子,远远瞅着长街西边有个小人影儿,跑过去一看,正是自家弟弟。她连忙迎上前,责怪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娘亲差点发现了。” 小三儿抬手抹去头上的冷汗,委屈道,“姐,我下山的时候崴脚了。” “啊,你怎么不早说,疼不疼?快,姐姐背着。”林岚一急,就忘了她也是八岁的小孩子,怎么能背动六岁的弟弟。林夕推了推她,“姐,我能走,你扶我啊。” 林岚懊恼的跺跺脚,埋怨道,“大叔还是不送你下山?” 林夕脸上的委屈之色更浓,点头说道,“嗯,大叔还不跟我说话。” 林岚心疼极了,“那咱不学了,等姐以后给你聘武师。” 林夕却不同意,拼命摇着小脑袋,“不,大叔功夫好,我要跟着大叔学。” 林岚无奈,半搀着他往家走,刘氏从灶间出来,一见儿子走路一瘸一拐,差点扔了手里的粥盆,随便找了个台阶放了,就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娘,我走路时,没看到石头,扭到了。”林夕生怕娘亲仔细问,说完,就装作疼得受不了,哎呦不停。 刘氏果然上当,抱起他就进了屋子,林岚端了粥盆跟在后面,家里还有三七酒,母女俩也顾不得吃饭,就替林夕揉起脚踝。好在扭得不重,看着红肿些,倒不像伤了骨头的模样,刘氏很是埋怨了两句,但也拿淘气的小儿子没办法。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起来,因为林夕伤到了,不能照料花窖,刘氏就让林岚在家几日,正巧林岚也想种菜蔬,就答应了。这可把五小乐坏了,一等林岚送弟弟去学堂回来,就缠着姐姐去花窖。 林岚把炉子里的木头加足了,烧得旺旺的,就扯着绳子,把天棚上的草帘子掀了起来,淡淡的阳光透进来的一瞬间,整个花窖里好似立刻热闹了许多,妃妃和翠翠牵着小手飞了一圈儿回来,笑道,“姐姐,牡丹花和千日葵都要晒太阳,茉莉和剑兰说谢谢。” 林岚接了她们放在肩膀上,提了水壶按照她们的提示,给花草们或者添水,或者松土,偶尔听得妃妃和翠翠说些花草间的小矛盾,也极是有趣。 忙碌完这些,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林岚拿了包着菜蔬种子的小油纸包,挑了小白菜、菠菜等几样常见的,要翠翠大显身手选了一遍,然后仔细种到木箱子里。 妃妃听得姐姐夸赞翠翠,不甘示弱的拉着姐姐去看桃桃,前几日还盛开的桃花已经落了下去,显见马上就要开始结桃子了,林岚自然夸了妃妃几句,哄得她欢喜的唱起了歌,小桃树应和着微微扭动腰肢,看得林岚新奇极了。 第五十二章 好心和驴肝肺 待得午时去学堂接了林夕,姐弟俩简单吃了顿午饭,林夕就背了个小小的柳条筐,又要上山去,林岚心疼的不行,劝道,“三儿,将养两日,待脚好一些再去吧。” 林夕倔强的摇头,“不,我若是不去,大叔该以为我不想学了。” “那上山去替你转告一声不就行了。” “那也不行,我要亲口说。” 林岚无奈,只得扶了弟弟到了南山下,看着他的小身子,一点点往山上爬,心里说不上是滋味,前世早就习惯了照顾,保护,而此时这般小的弟弟却为了将来能够保护她,如此拼命,让她突然就心酸的想要流眼泪,有家人,有疼爱她的家人真好。 狡猾的西北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窜进衣领里,激得发呆的林岚打了个哆嗦,再往山上看去,林夕的小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头好久了,于是只得转身回了家,一都是心神不宁,惦记瘸了脚的弟弟下山的时候会不会滚下来。 太阳将将落到西山头上,她就跑去了南山下,真应了那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黑衣大叔终于扛着林夕纵跃在山林间,踩着一地的夕阳,极速奔了下来,到得林岚跟前,也没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消失了。 林岚猜到一些,但还是问道,“三儿,大叔答应教你学武了?” 林夕猛点小脑袋,兴奋的小脸儿通红,“嗯,大叔给我揉了脚,告诉我三日后再来,他教我习武。” “太好了,太好了。”林岚大喜,拉着弟弟转圈儿,直到林夕喊脚疼,才停下来,姐弟两个说笑着回了家。 林岚切了家里剩下的一块肉,做了一大碗红烧肉,又炒了个醋溜土豆丝蒸了半陶盆粳米饭,等着刘氏,一家三口围坐一起,刘氏惊奇饭菜丰盛,虽然有些舍不得那块肉,但是女儿和吃得高兴,她也就忍下了。 不知是那大叔的手段神奇,还是心情好带动的伤势也恢复快,不过一日功夫,林夕脚踝上的青紫就消了,第三日就跑去了南山。 林岚彻底放了心,花窖里的菜苗也已经冒出了土,保证温度,早晚浇水,就等着收割了。 小栈食肆里的包子已经算是小有名气,几乎所有出入城的人都要进来吃上几个,喝碗热粥或者热汤才走。林老大夫妻整日笑得合不拢嘴,但凡有空闲,都要算一算,月底能分多少钱,然后就笑得越发欢喜。 如此过了七八日,林岚挑着长得极好的小白菜,拔了两把,仔细裹在薄棉垫子里,带去铺子,林老大夫妻见了,都极是惊奇,拿起一棵小白菜儿看了又看,绿油油的颜色,嫩生生的茎秆,在这样北 五福盈门第14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北风呼号的日子里,简直就像天上降下来的神迹一般。 刘氏比照他们两人,除了欢喜,还多了一份骄傲和笃定,自家闺女真是花仙转世,再无可疑。 昨晚下了场中雪,路上的积雪没过半截小腿,所以铺子里难得清闲,左右也有,林岚就琢磨着用这些小白菜做些吃食,卖着试试。 窗外的篮子里冻了块牛肉,拿进来切碎剁成肉糜,掺入姜末葱末、一点点酱油、香油、盐,搅拌均匀,捏成一个个小肉丸子,刚想拿到外面去冻,就听得前门有响动,林老大夫妻立刻迎了出去。 铺子门前停了一辆青布小马车,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跳下车辕,正往柱子上栓缰绳,林老大出来见了,就笑道,“客官,这些小事儿我来,风大天冷,先进屋子吧。” 那中年管事点点头,笑道,“我们少还在车里,大哥先叫里面给准备热茶吧。” “好咧,”林老大应了,冲着门里喊道,“孩儿他娘,赶紧准备热茶” 林大嫂高声应和一句,从炉子上拎起黄铜水壶,倒进茶壶里,滚烫的热水溅在微凉的壶壁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蒸汽散去,正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扶了位天仙般的美貌从门外进来,任她这些日子见了不少富家,乍一见这位,也要忍不住赞一声,“真是好容貌。” 那年轻听了,一直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松,勉强一笑,道,“劳烦大嫂先送碗热茶来。” 不等林大嫂答话,那左手边的绿衣小丫鬟已经先开口道,“少,您快到炉子边上烤烤吧。” 那好似想硬撑着说句不妨事儿,奈何身子实在不舒服,也就不言语了。 林大嫂是人,见得她两手隐隐护着肚子,那腰身又有些粗,就猜得她是怀了身子,这样的雪天赶路,必定是吃些了辛苦,于是就连忙拦阻道,“这位稍等,我们这铺子后边有间小屋子,烧有热炕,极是干净,若是不嫌弃就去那里暖暖身子,再吃些热食,保管能好受些。” 那站在年轻右手边的红衣丫鬟听了这话,立刻道,“那还等,还不快引路,若是伺候我们少舒坦了,我必少不了你的赏钱。” 林大嫂纯粹是好心,对于这丫鬟误会她是讨好要赏钱,虽说也有些不快,倒没反驳,引了她们开后门进了灶间,林岚正在帮刘氏包包子,见得有陌生人进来,有些惊疑,林大嫂想起那间小房间一直是林岚在用,偶尔写字或者算账。她这般擅自把人领来,倒是有些自作主张了,于是她连忙说道,“这位怀着身子,有些不舒坦,我就引她到小房间里歇歇。” 不等林岚,刘氏已经先开了门,道,“出门在外,都有不便的时候,快进去吧。” 那妇人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微笑点头,当先进了小房间,因为有扇北窗的缘故,房间里并不昏暗,能够睡得三人的小炕上铺着新的苇席,苇席上还有一床蓝底白花的棉被,一张小炕桌安置在棉被前,纸墨笔砚俱全。 屋角一只高脚几上放了个陶盆,里面种了一株茉莉,几朵小碎花开在稀疏的枝叶间,散着淡淡的幽香。配着这样的小屋子,倒也有番别样的雅致。 两个丫鬟扶着那妇人上了炕,红衣的小丫鬟摸了摸被下,果然很是暖和,就笑道,“这炕真热,坐一会儿就好了。” 绿衣小丫鬟也连忙把手上的棉披风盖到腿上,仔细打量四周几眼,脸上神情也明显是松了口气。 要她们少肚子里怀的可是程家的长孙或者长孙女,若是有个好歹,将来老爷和还有少爷,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何况少还是为了偷偷回娘家,到时候恐怕更是不妙,是主子,抄几本书或者宗祠罚跪也就算惩罚了,她们几个帮凶可是一定要挨板子的。 林大嫂端了茶壶进来,烫了茶碗,倒好热茶,那少捧在手里,又喝了几口,脸色就更好了。 那红衣小丫鬟刚要问询店里有何吃食,林岚已经在门外喊着林大嫂,“大婶子,帮我端吃食啊。” 林大婶子出去,很快就乐呵呵端了个红木托盘进来,笑道,“这位,我们店里今日得了样好,我小侄女儿说,这吃食一定合您胃口,就让我端上来给尝尝鲜。” 那红衣小丫鬟眉毛一竖,恼怒道,“哪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都不征询客人的意见就擅自做主,你们难道是黑店,强买强卖不成?” “红玉住嘴”那见得林大嫂脸色越来越不好,就出声喝止了丫鬟,原本她得了这店家的额外照顾就想着答谢一二,结果见这店家这般,显然是要多赚些银钱,她莫不如就顺其自然,也算还了人情。 “这位嫂子不要与我家小丫头一般见识,把吃食放下吧。” 林大嫂此时颇有些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的尴尬,手里的托盘,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瞄了一眼那的肚子,到底还是放下了,说道,“我家小侄女年纪虽小,做吃食却是没得挑,她也是听我说怀了身子,才动手做了这些吃食,想着多少吃些,这样的天气里,一会儿回城上路,身子也能舒坦些,可没有别的意思。” 那红衣丫鬟撇撇嘴,还要,却被绿衣丫鬟瞪了一眼,不屑翻了个白眼。 林大嫂看着她们主仆三人的神色,明显是不,就泄了气,转身出了门。 林岚在门外自然听得,拉了林大嫂的手,歉意的说道,“大婶子都是岚儿不好,咱们做得好吃食,自家尝鲜就好,不该让你端进去。” 林大嫂听得她这么说,倒是重新露了笑脸儿,摆手道,“没事,我们没存坏心就好,天上的菩萨看着呢,这也是份功德。” 刘氏也道,“他大婶子说的对,问心无愧就好。” 林大嫂继续去张罗着给堂屋里那中年管事上包子和骨汤,林岚就盛了一小碗丸子粉丝汤给刘氏,刘氏喝了,直点头,赞着女儿的手艺好。 此时,里面屋子里的主仆三人,也正对着白色大瓷碗里的汤水惊疑,那抬手拿筷子夹了一叶小白菜,问道,“绿儿,这是白菜吧。” 绿衣小丫鬟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是啊,和厨房里春时买回的那种小白菜一模一样。” 红衣小丫鬟却是不信,“大冬日的,外面大雪没膝盖,哪里有这样的绿菜叶?” 地五十三章 生意上门 那放进口中嚼了嚼,脸上就带了喜意,她怀了身子三月有余,吃都反胃,又正是严寒冬日,家里人一心为她进补,不是鸡汤,就是各种肉食,她只看着就觉油腻,难以下咽,而这碗汤,放了一小把儿细粉丝,十几个指甲盖大小的肉丸,加上清翠的菜叶,真是看清爽,喝下去又香浓又温暖,再配上几块烙成金黄|色的葱油饼,和酸甜的小黄瓜,微辣的白菜,吃,顺口,居然难得的把所有饭食吃个精光。 两个丫鬟也极惊喜,一个劲儿的笑道,“太好了,多吃些,肚子里的小少爷也多补补。” 那扫了一眼桌上的空碗盘,脸色微微一红,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问问店家,再添一碗汤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那红衣丫鬟就尴尬的揉了衣角。冬日里的绿叶菜,确实是难得的好,如不是真心实意,谁也不会舍得,所以刚才林大嫂真是好心,她还那般误会人家,出言不逊,现在想来自然愧疚。 绿衣丫鬟没办法,只得端了碗开门出去,冲着正忙碌的林家几人歉意一笑,“请问这菜叶汤还有多的吗,我们极是喜欢。” 林大嫂心里到底还记着刚才的那一幕,低头忙碌,没有接话,刘氏猜得一二,温和一笑,起身接过碗道,“还有一些,请稍等。” 说完,又盛了大半碗递到绿衣丫鬟手里,“原本是做了自家尝鲜的,所以没准备太多,怠慢了。” 那绿衣丫鬟连忙道谢,“大嫂客套了,实在是多谢了。” 刘氏摇摇头,就又去忙,堂屋里来了一只车队,正十几个人等着吃包子喝汤,她也确实没功夫多客套。 那绿衣丫鬟原本还想要些吃食,垫垫肚子,可惜见此也就回了屋子。 很快那喝了第二碗汤,肚子饱足,见得天色不早,就穿了鞋子下地,灶间里众人忙过一阵儿,正在吃包子歇息,见得他们出来就都站了起来,那笑着说道,“饭食真是可口,多谢各位照料。绿儿,取二两银子做饭钱。” 那绿衣丫鬟刚要掏银子,林岚却在一旁道,“且慢。” 主仆三人都是一愣,那还以为她是嫌弃银子少了,眉头微微一皱,“五两够吗?”无错不跳字。 林岚还是摇头,脆生生笑道,“误会了,这顿饭食不要银子,我家婶子心肠好,见不得女子受苦,引了进来,就是想要好好歇歇,吃顿好饭,可不是为了多赚银子。” “不要银子?”那红衣小丫鬟惊问出声,显见是不。 刘氏也道,“刚才那饭食是做来自家吃的,不是卖的,不嫌弃就好,不必付银钱。” “那行…”那位还要坚持给银子,但看到林家几人脸色淡淡,想起刚才她们主仆三人的行事,脸上就也显了尴尬之色,半晌又说道,“那就谢谢嫂子们的款待了。” 刘氏点头,同女儿一起送了她们出门上车,时,见得林大嫂坐在灶边,忍不住笑道,“,你还真生气了,这可不值当。” 林大嫂摇头,“我可没生气,就是觉得这些富贵人家出来的,戒心太重,人家明明是好意,非要往坏处想。” 这话里明显还是带着气恼,林岚好笑,进屋取了笔墨,笑嘻嘻道,“大婶子帮岚儿想想,这肉丸汤,一碗要多少成本,取几分利合适?” 果然一听涉及银钱,林大嫂立刻凑了,认真算起了,“牛肉三十文一斤,十几个肉丸用了三两,就是九文,加上油盐葱姜、粉丝算两文,这就是一十文,不过,那把儿小白菜要算?” 林岚在纸上记了一笔,咬着笔杆子想了想,“这时节,绿叶菜可是个金贵,我那花窖里也不过才种出一池子,若是拿去酒楼,也能卖上五百文一斤,刚才用了二两就是一百文。” 林大嫂简单加了加,惊道,“那这碗汤的成本就是一百一十文了” 林岚摇头,“还要更多,咱们煮汤的辛苦还没算进去呢。这样吧,这碗汤的卖价就算五百文吧。左右吃个新鲜的都是富贵人,也不会差这几百文。” “五百文太贵了吧,恐怕一日也卖不出去一碗。”刘氏有些不赞同。 林岚却劝道,“娘,这汤卖不出去,对咱们铺子的生意也没有妨碍。家里的菜蔬如果都卖给酒楼,还更省心呢。” 刘氏不懂生意,听得女儿如此自信也就不再言语。这菜是林岚种的,林大嫂自然更不好多话,于是价格就定了下来,林老大找了个木牌,林岚写了青菜肉丸汤五个字挂到了堂屋的墙壁上。 花窖里的几池子菜蔬,只有小白菜长的最快,所以林岚也不急着找买家,可是没想到,却出乎她意料的,第二日就有买家上门了。 原来那第一个喝了肉丸汤的年轻,回了程家大宅门里,本来掩饰的极好,公婆和夫君谁也不知她曾冒雪回过娘家,但是晚饭时却不漏了馅儿。 她中午吃的极饱,晚上自然就吃的少,公婆着紧她肚子里的孙子,就一个劲儿的劝说她多吃些,可惜,她看着满桌儿的肉食,实在吃不下,又不能说实情,就有些僵住了,程家大少就问道,“香君,这是了,可是不舒坦,一会儿让赵大夫再来把把脉吧。” 程少含糊应了,勉强吃了几口也就放了筷子。 红衣小丫鬟也担心,就同绿衣丫鬟说,“中午吃得太多,是不是积食了?” 程大少耳尖儿听到了,挑挑眉,当着爹娘的面儿也没多问。待饭后特意招了两个丫鬟进书房,询问之后,才只白日之事,虽然有些气恼妻子不顾身怀有孕,出门奔波,但是听得她有喜爱的吃食,又打定主意,明日亲自去买些,哄她高兴,毕竟她吃的好,肚子里的孩子自然长得也好。 于是,第二日巳时末,程大少就坐了马车出城,半路上正遇同窗好友刘,虽然两人一个是书香世家,一个是商贾之家,但是难得性情相投,相处极好。 这两月各自忙碌,好久未聚,此时相见,刘又正巧无事就上了马车陪同程大少出城,半路听得他是去给妻子买吃食,就半是玩笑半是羡慕的说道,“前日还听年兄他们说起你与嫂子恩爱,如今看来,真是如胶似漆啊。” 程大少脸红,但还是说道,“她怀了身子,吃些饭食不易,为了我们程家的子嗣我也要多经心些。” 刘厚道的没有继续打趣,随口问道,“到底是吃食,能让嫂子如此喜爱?” 程大少摇头,“我也未曾吃过,不过听丫鬟说,是一碗用肉丸和青菜煮的汤。” “青菜?”刘接手家里的产业已经打理了一年多,手下也有家酒楼,所以才问到是何吃食,没想到居然听得这样的回答,急忙追问道,“现在可是冬日,不会是那丫鬟看了吧?无不少字” 程大少摇头,“我家身边的丫鬟,都是伶俐的,看倒不至于。刘兄莫急,过会儿就到了那食肆了。” 刘压着心急的急躁,一边与程大少闲谈,一边盘算着,现在冬闲,各地客商又都聚了,酒楼生意可是旺季,竞争自然也激烈,若是他们刘家的三和楼,能供应新鲜蔬菜,生意绝对会立刻火爆起来,幸亏今日出来转转,否则岂不是过了这样的好运气。 两人一路说笑,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小栈门前,林老大迎了他们进去,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做好,两人仔细打量了店里的摆设儿,虽然粗陋了些,倒还干净,于是点了包子、素饺子、两个小菜,末了指着墙上那张新木牌道,“那青菜肉丸汤里,放的可真是青菜?” 林大嫂正倒茶,就笑道,“自然是真的青菜,我家小侄女儿亲手种的,新鲜着呢,加上肉丸和粉丝,别提多好喝了。” 刘立刻道,“那就给我们上两碗。” 林大嫂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锦缎长衫,还是厚道的提醒道,“因为这时节青菜不易得,所以,这汤卖得贵些,五百文一碗。” 程大少摆摆手,“尽管上吧。” 林大嫂笑着应了,回了后厨就欢喜喊道,“岚儿,有客人点了两碗肉丸汤啊。” “是吗,一两银子到手了”林岚也很高兴,洗了手上的面,麻利的煮了两碗汤,放在方盘上,随着包子和蒸饺子一起端了出去。 程刘二人各自喝了一口,眼睛同时一亮,程大少是欢喜这汤确实美味,怪不得妻子喜欢喝。刘却是看到了里面的商机,看到了自家酒楼爆满,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再向他招手。 两人一吃完就唤了林大嫂,低声问道,“嫂子,这小白菜,你家这小侄女种了多少,可是要往外卖?” 林大嫂昨日刚跟林岚说起这事,猜到这是买主上门了,就请他们稍等,然后急忙去后厨拉了林岚,说道,“岚儿,有客人问起这小白菜卖不卖,我要答话?” 林岚想了想,就道,“请他们到小房间喝茶吧,我同他们谈谈。” 第五十四章 吃亏与占便宜 林大嫂应了,很快请了他们进来,林岚亲手给他们倒了茶,然后笑眯眯坐在了桌子对面,刘本来还疑惑为何不见大人进来,猛然想起刚才林大嫂说的话,于是立刻猜到这小女孩必定就是那种出了小白菜的人。 刘拱手行礼,笑道,“小姑娘,在下姓刘,住在翠屏城中,刚才喝了你那牛肉丸子汤,味道真是好。” 林岚还了一礼,笑道,“刘客气了,那汤里都是些平常食材,只不过多了一小把儿白菜叶,这冬日里喝着就觉得多了三分鲜劲儿。” 刘程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奇,若是换做其它小姑娘得了这样的夸赞,恐怕都欢喜坏了。但是这小姑娘只不过淡淡一笑,进退有度,不卑不亢,看着倒同大人一般,着实怪异。 刘清了清嗓子,笑道,“小姑娘,我们之所以约见老板,就是为了这小白菜。你能否请出家里的大人来同我们商谈。” 林岚摇头,“不必了,这些小白菜是我所种,自然由我做主,就算请了我母亲进来,她也必是如此说,刘有话请说吧。” 刘愣了愣,挑眉说道,“我想这小白菜,你种了多少,可否割爱卖与我一些?价格好商量。” “刘在城中有酒楼吧,现在客商云集,正是酒楼生意好的时节,若是此时推了青菜出去,必定生意火爆。”林岚不说有多少小白菜,也不说卖不卖,倒先是点出了城里酒楼生意如何。 那程大少爷听得,就私下扯了刘的袖子,生怕好友又犯了老毛病,太过吝啬,只为了省钱把这小姑娘当傻子糊弄,这明明就是个小人精,若是惹恼了她,怕是反倒失了一桩大财。 可惜,刘正沉浸在有了绿叶菜,自家酒楼生意更好的美梦里,哪里注意到他的暗示。 “小姑娘说的对,冬日青菜难得,若是推出,必定生意更好,所以,你种了多少小白菜,我都买了,夏日时一文钱五斤,我现在给你十文一斤,如何?” 林岚端茶杯的手顿了顿,垂眸喝茶,掩下眼里的恼怒,这人还真把当孩子糊弄了,十文钱一斤,还不如扔了,他当这是盛夏啊。 程大少爷本不想插话,但是又不忍好友犯,只得轻声说道,“友才,这价格低了吧?无不少字” 刘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然后笑着又说道,“样,小姑娘,这个价格可是夏时的五十番了,绝对是天价,再没人能比我出的更多了。” 林岚放下茶杯,微微一笑,“难得刘第一个我们铺子里有青菜,又找上门来,诚意可嘉,就这个价吧,家里还有二斤,明日派人来铺子里取吧。” “二斤?这却是有些少了。”刘有些失望,但是转念想想,这样的绿叶菜能种出就已经不了,若是多不胜数,倒是真有些逆天了。 “好,明日巳时我派人来取。” 程大少见他们已经谈妥,也没有办法,想起家里的妻子,就道,“不知铺子里还能做几碗青菜肉丸汤,烦劳小姑娘统统做了,我要带回家去,另外还有葱油饼,白菜和黄瓜做的咸菜,也都要一些。” 林岚听得他报出这些吃食,就猜得他与昨日那年轻是一家,于是点头说好。 面是现成的,骨汤也不缺,不过片刻功夫,这些吃食就备齐了,程家小厮拎了食盒进来,汤水盛到陶罐里,饼和小咸菜就直接装到碗碟里。 刘欲付钱,程大少却抢了先,连同先前他们两人所点吃食,共是二两半,林岚收了银子,送他们出门。 林大嫂就问道,“岚儿,昨不还说要卖五百文一斤,今日就应了十文,实在太吃亏了。” 林岚挽了袖子帮忙包包子,笑道,“这刘虽说欺我一个小孩子,不懂行情,但他是第一个找上门的,咱们就当花钱买个传消息的,待过了明日,各个酒楼之人都涌来,兴许五百文都打不住。” 林大嫂琢磨了半晌,倒也是这个道理,重新露了笑脸去忙碌了。 再说程刘二人上了马车,程大少仔细放好了食盒,就说道,“友才,刚才你可是犯了大了。虽然我家世代书香,不曾经商,但道理我还多少一些,冬日绿叶菜能同夏日相比,你刚才给的价格太低了,那小姑娘心里必是恼你欺她了。” 刘却不以为然,笑道,“程兄,你有所不知,这买卖都是低进高出,这样才能赚的利润,刚才那小姑娘没有还价,必定是觉得这五十番的价格很满意,我倒后悔给高了,刚才若是给到二十番就好了。” 程大少无奈摇头,他这友人都好,就是太倔强、吝啬,有时候脑子简直同石头一般,别的不说,那小姑娘在一碗汤里放了不过二两小白菜,就敢要价五百文,算起来一斤小白菜,在她心里估量着,也要卖一两银,如今十文就卖了,不是恼极,就是另有打算,可惜,友人听不进去,他也就不多言了。 第二日,刘家果然来了个中年管事,翼翼用垫了棉垫子的食盒,装了二斤嫩生生的小白菜,扔下了二十文钱就走了,林岚收了铜钱,照旧在后厨忙碌。 刘得了小白菜,立刻就在自家酒楼大堂中间挂了个木牌,上书“冬日绿叶菜,本城独一份儿”,牌子下面还用细绳吊了一棵翠绿的小白菜。 二楼正好有个家里富贵的食客在宴请好友,见得这牌子,就唤了掌柜,点了一盘肉沫小白菜,一大碗肉丸青菜汤,后厨忙碌片刻就端了出来,小伙计特意经过大堂在上了二楼,一路上的所有食客都见了那盘子里颜色鲜亮,诱人垂涎的绿菜,纷纷议论出声,很快楼上的客人喊赏,小伙计托了一只十两重的银锞子喜滋滋的跑了下来,议论声更大了,待得众人散去,整个翠屏城的酒楼几乎是立刻就了这个消息,使出了各种手段打探,最后统统把“城南小栈”这几个字,挂在了嘴边。 翌日早起,恨不得还没吃饭,各家掌柜就坐了马车抢出城去,于是刚刚辰时末,小栈的大堂里就聚了十几人,林岚拎着茶壶给众人倒茶,仔细听着他们寒暄客套,然后才回后厨,同早就等在小房间的林老2老三好好商量了一番。 林老2老三也是第一次做生意,又是同这么多酒楼掌柜打交道,难免心里紧张,手心都渗出了汗珠儿,林岚笑道,“二叔、三叔不必担心,咱们定了五百文一斤的价格打底,若是高了自然好,若是低了咱们就在自家铺子里卖,都赔不上。再说了,就算这次没卖好,下茬再继续卖就是了。” 林老2、老三想想也是这回事儿,脸色就好了许多,林岚又加了一把火,“虽说都是一家人,但是也不能让二叔三叔白跟着忙活儿,我和娘商量过了,这些菜卖出多少钱,就分与二叔和三叔每人一成做润手。” 一成是多少,二十斤白菜,若是卖五百文一斤,他们每人就有一两银子,若是卖一两银一斤,他们就有二两银子,这样一冬卖上个三五回,他们分得的银子,岂不是及得上种田一年的收益了。 林老2、老三嘴上说着,“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但是心里却都大喜过望,摩拳擦掌的商量了起来。 很快堂屋里的各家掌柜嚷着请老板出去,林老2老三扯扯衣襟就出去了,林老2拱手行礼笑道,“各位掌柜,都是大忙人,一大早晨到得我们这样的小食肆,不知有何贵干啊?” 有那眼睛长得高的掌柜一见林家穿着灰色的棉布袄子,手粗脸黑,虽然脸上带笑,但是那微微躬着的脊背,瞧都带着一丝卑微,于是就不满嚷道,“你们老板为何不出来待客,派你们两个下人出来作何?” 林老2听了,脸色不好,老三却笑道,“这位掌柜有所不知,这铺子姓林,我们是林家人,自然做得了主,掌柜们有事请说,无事就回城去忙吧。” 他说着就扯了二哥坐下,甚至倒了茶,林老2一向三弟脑子活络,于是也就不再多话,继续喝茶,装作没有看见眼前的十几个人。 有那精明的掌柜,心里欢喜同行上来就得罪了主家,也不肯给出转圜的余地,就说道,“二位管事,莫要恼怒,天下人岂止百态,眼神儿不好的,也是常能碰到。” “你…”先前那掌柜,听得他暗指他狗眼看人低,就要发火,转而想想,为了生意又忍了这口气。 林老三听得心里舒坦,对着的掌柜也就存了一份感激,拱手问道,“敢问掌柜贵姓?” 那掌柜长相富态,呵呵一笑,“老哥我也姓林,说起来五百年前咱们还是一家,现在城里开了家酒楼叫翠云阁,们有空去坐坐。” 别家掌柜可是见识过这林掌柜的精明,怎肯任他继续套热乎,连忙打断道,“林掌柜这可不对了,若是那般论发,一千年前,所有人都是一家呢,咱们那是说生意吧。” “就是,就是。” 第五十五章 大进项 林掌柜也不反驳,照旧笑呵呵说道,“好,好,林某不废话了,咱们说生意。”他喝了口茶,沉吟片刻,说道,“二位,昨日城中的刘家酒楼因为有青菜卖,生意极是火爆,大伙儿听说那青菜是从你们这里买得,所以今日冒昧前来,想要问问,那青菜可是还有,我们也想分沾几斤,替自家酒楼提提人气。” 林老三笑道,“既然林老哥快人快语,我们也不啰嗦,说实话,那小白菜家里还能再收二十斤左右,我们铺子里多是卖些包子、汤水,倒也用不了许多,若是能卖掉更好。不过,这卖给谁嘛?自然是价高者得。” 众人听得只有二十斤,有些失望,不过转念想想,也不能让刘家酒楼独占鳌头,若是他家再火爆几日,名声打下了,以后可就再难把他家挤下来了。 有个心急的掌柜,就道,“刘家是出了十文一斤,我出二十文,都卖与我吧。” 坐在前面的几个老掌柜,包括林掌柜在内,听得这价格,都低头笑了,慢悠悠喝起了茶。 “这位掌柜消息可真是灵通,不过一晚就探知刘家给了价格。”林老三笑了笑,不等那掌柜得意,话头一转,又说道,“但这位掌柜,一定不知刘家以这个价格买走了多少小白菜?实话说吧,他只买去了二斤,而且这二斤之后,恐怕就一两都没有了。” 众人琢磨了半晌,都明白这刘家怕是给的价格过低,惹恼林家,以后不再卖给他家青菜了,除了个威胁,少了个敌手,哪样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不过,这同样也是提醒他们给价要慎重,否则就别指望买到一片菜叶。 林老2见众人犹豫,又道,“家里除了这二十斤小白菜,过两日还可以割一茬菠菜和韭菜,我那小侄女极是手巧,谁知过些时日会不会种出黄瓜茄子?若是赶上过年收获了,诸位的酒楼可就更热闹了。” 众人眼睛齐齐一亮,若是一锤子买卖,谁也不舍得给高价,但若是长远生意就绝对有必要拉好关系了。有个老掌柜先开了口,“这小白菜我出三百文一斤,先要十斤。” “那行,庞掌柜,你一开口就分区一半,大伙儿办?我出五百文,也要分十斤。” “我出六百,分我十斤” 堂屋里一时热闹起来,掌柜们互相争执,最后价格停在八百文上,众人都觉已经够高,不肯加价,反倒在每家几斤上计较起来。 林老三同林老2使了个眼色,跑回后厨,拉了林岚问道,“二丫头,办?价格定在八百了。” 林岚拍拍手上的面,笑道,“三叔,你就咬定说一两,谁出这个价,家里以后再有青菜下来,优先供给谁家。” 林老三大喜,“这主意好。”说着跑了出去,林掌柜见他出来,扫了一眼那后门,眼神莫测高深。 林老三坐定,喝了茶,清清喉咙笑道,“诸位,这冬日种出绿菜叶,极为耗费心血不说,还需得三分灵气,可不是人人都能种出来的。不是我说大话,这整个翠屏城,也就我们一家,诸位买,不只带得酒楼人气旺,恐怕银子也不会少赚。所以,这八百文的价格,实在太低了。我们要价一两,若是有哪位掌柜定货,以后再下来新菜蔬,掌柜们有优先买下的便利条件。” 一两?比之夏日一文钱五斤,翻了五千倍,这简直就是抢钱一般,有几家门面小些的酒楼掌柜就嫌贵打了退堂鼓,但是前面五个老掌柜却是半点儿没有在乎,互相商量了一下,就把二十斤小白菜分了,定好明日来取菜,付银子,然后就都散了,林掌柜走在最后,同林老2、老三说笑了好一会儿才上马车离开。 林家众人聚在一处,听得生意谈成了,都很欢喜,这可是几十两的进项啊。林老2、老三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就催促林岚照料那些菜蔬。林岚本来还觉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但是想想村里人的秉性,又提起了心,同他们二人说道,“二叔,三叔,村里人若是花窖里的蔬菜这般值钱,恐怕会有些坏心。以后,每隔两三日就有新菜下来,我还要种些黄瓜辣椒,都需要人照料,叔叔们若是家中无事,白日时就常去花窖帮我照料一下吧。” 林老2笑道,“咱们一家保密,村里人不会这金贵菜蔬…”他说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家就是个大嘴巴,只要他拿了银子,她必定宣扬的满村皆知,于是就讪讪的闭了嘴巴。 林老三赶紧接话道,“白日倒是没人敢偷偷进去,晚上才危险,不如我和二哥轮流去守夜吧,白日里也多去看看。” 林老2立刻道,“这主意好,咱们一人一日,别的不会,给炉子添个柴,放个草帘子还是会的。” 众人都笑,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一早,林老2老三饭都未吃,就到了花窖,帮着林岚把所有小白菜都翼翼拔了下来,估量这一斤的分量就用麻绳捆成一捆,然后绑紧木箱子里,背去铺子,待得城中掌柜们上门,称好重量,就得了二十二两银子,林岚当场就分了他们一人二两零二百文,乐得两人几乎是小跑回家,把自家存下的木板都找了出来,叮叮当当,又钉了六七个窄小的条箱子,放在花窖的各个空处,甚至把过道都塞得满满。 林岚忙过了中午,先行回家时,两人正穿着单衣,举着镐头刨冻土,累得满头大汗,让她忍不住感慨,银子的力量真是太大了。反正她正缺地方培育黄瓜苗和辣椒苗,也就没拦着。 五小偷偷从桃树叶下飞出来,坐在肩上,探头探脑看向门口,小声说道,“,花窖里来了两个怪人,放了好多箱子。” 墨墨挥挥手里的小剑,“我看着他们不像做坏事,就没扎他们。” 林岚点点他们的小脑袋,笑道,“他们是的叔叔,今日刚帮把那些小白菜换了银子,以后他们日日都来照料炉子,给菜苗浇水,你们玩耍起来,别被,记得看好金猪儿。” “了,。”几小乖巧应了,林岚笑道,“菜苗长得那般好,都是你们的功劳,如今换了银子,明日就去城里给你们找些好点心好蜜饯吃。” 几小得了夸赞,各个笑得脸上开花,欢喜的牵起手飞舞着,唱着,“小菜苗,快长大,勤浇水,早开花…” 林岚笑看着他们玩闹够了,就托了翠翠和妃妃选种子,海子和墨墨拉了迷糊的金猪儿去给小花儿们杀虫,花窖里一片欣欣向荣。 城里刘家酒楼,只热闹了两日,没了小白菜就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倒是其它各家酒楼也开始供应青菜,日渐红火起来,刘开始探知他们比多花了一百倍的价格买的白菜,还曾嘲笑过几句,待得菠菜和韭菜出现,他才知过了,后悔当日不曾听得程大少的话,贪来了小便宜,吃了大亏。赶忙坐车到了小栈,想要花高价再买一些,却被林岚拒绝了,几家掌柜已经分好了份额,哪里还能挤出几斤给他。 同样后悔的人可不只刘一个,那日都到了铺子,却因为价格太高没有买的掌柜,更是后悔,他们当时也是想着价格比夏日高了太多,待后来想通了,才,那菜蔬数量太少,三四日也不过才分得一次,以他们这么大的酒楼,就差了那几两银子,反倒流失了多少贵客,只能眼看着那几家酒楼挂着大大的青菜招牌,日日客似云来。 林岚卖了三四茬蔬菜,多了将近一百两的进项,黄瓜苗和辣椒苗也种下了,心里越发有底气,这一日进城,把特意留下的小白菜、韭菜和菠菜各装了一小捆,到任府去拜访。 门房是个年轻小厮,见得林岚年纪小,穿着虽整齐干净,却有些寒酸,就不愿意通报,还是一个老门房偶尔出来见到,立刻上前把她迎进厅里小坐,然后一溜烟的跑到后面报信,任老爷听说孙儿来看他,很是高兴,让陈管事出来迎接,待林岚进去,那小门房儿纳闷,就问老门房儿,“刘叔,这小丫头是谁啊,是陈管事出来迎着?” 老门房瞪了他一眼,责怪道,“你这傻蛋小子,以后可要长记性,这位祖上是书香世家,过世祖父又同老太爷有交情,自小就定给了二少爷做。过几年,嫁进来就是咱们这府里的主子。” 小门房儿吃惊,缩了缩脖子,“那我以前没见过这二上门啊?” 老门房不想起了,脸上多了一丝敬重,“这林家是个有骨气的,原本林老爷还活着的时候,也常来拜访老太爷,后来…嗯,罢了,你只要记得以后再见了二客气些,主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好说,多长眼色就行。” 那小门房儿听得一头雾水,应了两声就去了。 老门房儿扭头去看消失在二门里的小女孩身影,忍不住微微叹气,这要嫁进来,也必是不容易啊,只大那关就是个难题… 第五十六章 心思 林岚随着陈管事一路走过游廊,穿过小花园,说了几句闲话的功夫,就到了任老爷子的院子。 任老爷子本与隔壁吴家老友一起下棋,见得林岚进来,就放了棋子笑道,“岚儿今日有空闲来看我这老头子,铺子里不忙?” 林岚心头一跳,猜得必是大那里已经告过状了,若不然老爷子不会特意提起这事,于是上前恭敬行礼,笑道,“老爷子,那铺子是我家大叔的,我平日只偶尔帮着核对账本,倒没忙的。这几日雪大,家母也惦记老爷子的咳疾,就遣我来探望。” 老爷子点头,其实他也不是老糊涂,儿告状时,他心里明镜似的,那铺子必定是林家的本钱,但是他们孤儿寡母,又不收他的周济银两,有个铺子添进项,明面儿上也与门第声名无碍,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儿媳打发了。 “来,岚儿,这是隔壁吴家老爷子,见个礼吧。” 说完,又对吴家老爷子说道,“这就是上次我同你说过的林家二丫头,定给杰儿做了。” 林岚立刻上前又给笑眯眯的吴老爷子行了礼,口称,“吴老爷子安好。”平日被刘氏严格训练出的大家闺秀仪态,这一刻完全发挥了作用,小小年纪,小小身姿,一举一动,却都极是端庄大方,惹得吴老爷子笑着扶了她,道,“免礼,免礼,二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这规矩比之一般人家的可是稳妥多了。” 任老爷子心里得意,“这孩子的娘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平日比一般妇人都重规矩,这孩子被教导的也好。” “俗话说的好,选婿看公爹,选媳看丈母。明理又重规矩的母亲教出的女儿自然不了,任老哥就是好眼力,选得这样的好孙媳,真是让老弟我羡慕啊。”吴老爷子嘴上夸赞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恭敬站在一旁的林岚,见得她身形文风未动,不像一般孩童儿听得赞言,喜形于色,忍不住感慨,自家被娇惯的小孙女还真是没这丫头一半好,于是也就收起了心里的那点儿轻视,笑容越发真诚起来。 任老爷子指了椅子要林岚坐,然后问了几句家里的收成等闲话,林岚就把手边的篮子拎到了前面,笑道,“前些日子岚儿特意问过大夫,都说老爷子的咳疾,最好多吃清淡的菜蔬,少肉少鱼,身子负担轻了,才能舒坦些。所以,今日上门,就把家里的吃食给给老爷子送些。” 任老爷子想起这几晚被咳疾折磨的睡不好,脸色就是一黯,叹气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说不定哪日就咽气了。丫头也不必费心了,这咳疾怕是好不了了。” “老爷子说这话,二哥哥没考上状元,能离了老爷子教导?老爷子可要长命百岁才行,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再有两月,就是老爷子六十六大寿了,岚儿还养了一株上好的碧玉兰给老爷子做寿礼呢。” 任老爷子爱花,听得“碧玉兰”三字,就来了精神,哈哈笑道,“对啊,我忘了,还有这寿礼没收,行,就为了这碧玉兰,我这老胳膊老腿儿,也要撑过这个冬日“ 林岚一边揭开篮子上盖得严严实实的棉垫子,一边笑道,“老爷子放心,岚儿保证到时候给您送株盛开的碧玉兰来,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些好吃食给老爷子看。” 任老爷子本以为还是些面食或者野味,结果一见那篮子里满是绿油油的菜蔬,惊奇的睁大了眼睛,问道,“这…这是哪里来的?” 吴老爷子也看得新奇,笑道,“这菜蔬看着真是新鲜,好似刚从土里拔下来的一般。” 林岚笑嘻嘻抽了一棵菠菜出来,递到老爷子跟前,“这是岚儿在花窖里试着种的,本意是想填补家用,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前几日刚卖了些,这些是特意留着送给老爷子尝鲜的。” 吴老爷子这下是羡 五福盈门第15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羡慕的狠了,如此孝顺的孙,可真是不容易找啊,他家的娶的都是比自家门第高的儿,除了嫁妆丰厚一些,早晚问个安,别的就再也没啥了,哪能像林家的女孩子这样想的细心周到? “任老哥,你有这样的好孙媳,若是不长命百岁,就可惜这福分了。 ” 任老爷子却是林岚是真心孝顺他的,没有一丝巴结讨好之意,若是真要说,顶多也就是为了还先前的人情,他心下舒坦,哈哈笑道,“吴老弟这句夸赞,我就不谦虚了,这丫头确实孝顺,中午老弟也别走了,有这样的好吃食,咱们俩小酌几杯。” “那自然好。”吴老爷子欣然应下,俩老头都笑开了怀。 林岚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就要去主院给大请安,任老爷子微微皱眉,使了陈管事先去问一声。 林岚猜得其中必是有缘故,却装作不知,说起村里的新鲜事,哄两个老爷子欢喜。 陈管事一路去了主院,见得门外侯着七八个丫鬟婆子,眼皮微不可见的跳了跳,低声同一个管事婆子说了几句,管事婆子小跑儿进去通报。 任大的屋里有客,正是吴老爷子的大儿媳带着小孙女,母女俩个好似极不愿人家说她们寒酸一般,穿的满身锦缎,插得满头珠翠,很有几分暴发户的财大气粗。 任大自持大家闺秀,身份高贵,本是不喜她们,但是碍于两家相邻,老爷子们交情又好,才勉强应酬一二。 学堂里下了课,任家大任涛与任杰同来请安,那吴家小女儿眼珠子就粘在任杰身上摘不下来了,吴家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只拉着任大儿,请她牵线要去参加一众官们的茶会。 任很是不耐烦,但是瞧得吴的模样,心头就是一动。 林家又穷又清高,那丫头小小年纪就聪明的同精怪一般,若是娶进门,她将来可有得烦心,所以,她这些年一直禁止府里众人谈论此事,就想等着老太爷归西,再图它想。不过,若是能让老2改娶了这吴家,到时候得一笔厚嫁妆,吴家又对他的仕途没有助力,他如何也出不了头,可不就是她捏在手心里的泥巴了。 心里这般有了定计,任大就装作极开明的模样,听得吴要请教功课,就吩咐任杰对答。 任杰心里不喜,又不好反抗大母,只得惜字如金,脸寒如霜。 没想到,这吴平日在家多被娇宠,突然有个冷脸相待的,她反倒觉得新奇,一颗芳心若发往他身上贴去。 任涛坐在一旁见了,心里吃味,本就丑陋的脸孔越加扭曲,也不知是任大怀孕的时候吃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同任安道,夫妻俩都算俊男美女,但是任涛偏就宽额少发,淡眉小眼,塌鼻厚唇,看丑陋。 小时还好,白胖儿总是能遮些丑,如今十四岁,懂了人事,见到美貌丫鬟都要偷摸两把,越发更显猥琐,若不是有任府大的身份撑着,生在那普通百姓之家,这样子出去都容易被人嫌恶的一脚踹死。 都说,有对比才有认识,所以,也不怪吴家喜爱任杰,实在也是任涛太不争气。但任涛心里却不这么认为,总觉庶出的抢了他的风头,功课好,祖父疼爱,如今又更惹女孩子喜爱,心里自然恨极。 他刚找了个借口要上前打断任杰与吴,就听有婆子回话,“,林家二来拜见,正在老太爷那里儿,过会儿要来给请安。” 岚儿来了任杰脸上立刻就露了喜色,心里琢磨着要如何脱身去见一面,任大却沉了脸,说道,“派人到老太爷那里说一声,就说我这里有客,今日就不见二了,等哪日得闲我再派车去接她来。” 未来儿媳来请安,婆婆居然不见,还是这样的借口,这简直就是在踩林家的脸面。任杰脸色不好,眉稍儿微挑,就要,任大却狠狠瞪来一眼,皮下肉不笑的道,“再说,少爷们也在我这儿,让她来此,传出去对女儿家的声名有碍。” 那婆子一愣,扫了吴家一眼,正经儿来见一面就是违背规矩,别人家在屋里坐着就当看不见,这是借口啊,她心里腹诽,嘴上却应道,“是,。” 任杰袖子里的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突然想着那故事里道貌岸然的师傅,还有那因为孝道百般受辱的徒弟,如今可不就同那徒弟一般? 任涛见得弟弟脸色不好,心里乐开了花儿,眼珠儿一转,扯了个借口就跑了出去。 陈管事得了回话,眉头皱得死紧,回到老太爷跟前,却不好明说,只含糊道,“大回话说,她那里与客人有要事商谈,今日不好见二,哪日再派马车去接。” 第五十七章 非它不可 任老爷子见陈管事的眼风扫向吴老爷子,又听的林岚这般说,也就忍了下来。 林岚本就不愿意见到大那副高傲嘴脸,听得不用去请安,心里正欢喜,想着把菜也送到了,就起身要告辞。 老爷子自觉有些过意不去,就要留她吃午饭,林岚却婉拒了,老爷子只好唤了陈管事赶车送她。林岚道谢,行了礼,出得门来,边走边望向主院西边的学堂。 陈管事心下不忍,又喜爱林岚平日行事周到,就低声说道,“二少爷下课了,在大那里陪客。” “陪客?”林岚挑眉,心下生疑,问道,“不知是哪里的贵客,要少爷们相陪。” 陈管事左右看看无人,就笑道,“其实就是吴老爷子的儿媳和孙女。” 林岚心下了然,轻轻点头,道谢,“谢陈叔提醒,我们店里又添了两样好吃食,以后再有事铺子,可以定要多坐一会儿,尝尝鲜。” “谢二,那小的就不客气了,二做吃食的手艺真好,上次那包子真是香,连老太爷都是常夸赞的。” 两人说着话,下了游廊,刚要拐出二门,不想突然斜刺里窜出一人来,直奔林岚就撞了,林岚躲避不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手掌被青砖边沿划了两个小口子,血珠子当即就渗了出来。 陈管事大惊,上前扶了她起来,刚要呵斥来人,却见是一身锦缎衣袍的大少爷,于是生生把话咽了下去,低头行礼,这才说道,“大少爷这是从何而来?” 任涛也不答话,撇着嘴,看向皱眉的林岚,笑道,“呦,我这一不撞个人,就撞了岚儿?今日得闲到我们府上来,可是家里又缺笔墨纸砚了,我那可没少从库房里往外偷,难道还不够你家用的?” 林岚手心本就疼痛,听得他这话,更是恼怒,恨不得上前甩他两巴掌,但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有任杰和任老爷子的颜面,毕竟不好做的太过,于是冷声问道,“任大少爷好兴致,特意等在我经过的路上,只为了‘不’撞我,可真是好兴致。我来府上是给老爷子请安的,至于家里缺啥少啥,就不劳大少爷惦记了。贵府那库房少了笔墨等物的话也不要再说,万一闹到老太爷那里,谁吃亏谁” “你…”任老太爷本就不喜任涛,长得不好,性子不好,平日管教最严,但凡有,都要罚跪打手板,所以,任涛一听搞到祖父那里,心下就有些惧怕,但又不愿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弱了威风,就要举手去打。 却不想突然被人抓了手腕,他气得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拦着本少爷” “原来大哥的本事就是打女孩子”任杰气得脸色涨红,死死盯着同父异母的大哥。刚才他亲耳听得他说偷,又要动林岚,真是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打死。 任涛欺负弟弟未过门的妻子,却被抓了个正着,有些心虚,甩开手腕,骂了一句,“谁稀罕打她一个野丫头”说完,就转身跑走了。 任杰气得胸口都要爆开一般,上前拉了林岚的手,看得上边的血珠子,脸色瞬时铁青,扭身就要去追任涛,被林岚死死拉住了,“别去,我没事儿,不过一个小口子,用帕子擦擦就好了。” 任杰见她抱着胳膊,举着受伤的小手,心底酸涩,低声道,“好,我不去,你快站好,被下人看见,该说闲话了。” 林岚微微一笑,掏了帕子要擦手,被任杰接,翼翼擦了又擦,末了,见得那小口子,果然不再出血了,才轻轻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林岚扑哧一笑,“也不是大事儿,别给惹麻烦。”说完,胳臂拐了拐,示意他去看一旁的陈管事,任杰会意,点头不语。 “我该坐车回家了,今日送了些新鲜的菜蔬给老爷子,你也要吃一些,否则嘴上又起水泡。我那里一切都好,赚了很多银子了。” 任杰见她笑眯眯的,娇俏的小脸儿上半点儿没有委屈,极是明艳,忍不住心头微松,送了她出大门上车,亲眼看着马车走远,才黑了脸转回院子。 林岚坐在马车上,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欢喜明艳,小手握成拳头,指甲抠到伤口,疼得她一哆嗦,更加坚定了发家致富,练武强身的想法,若是她家有财有势,任大草包敢随意欺负她,若是她会一点儿武艺,刚才也能躲开,或者反击报仇… 陈管事在车外翼翼听了半晌,没听得车里有哭泣声,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问道,“二可还有物件儿要买?” 林岚想起家里的几个小娃和弟弟,立刻道,“哎呀,多亏陈叔提醒,我还要去趟点心铺子呢。” 陈管事笑道,“正巧前面就是尤记老店,做得点心味道最好,二去那里看看?” “好,就在那里停停吧。” 陈管事应了,很快就到尤记门前停下,店里生意极好,有那么五六个客人在选点心,小伙计们穿着青色的衣裤,手上搭了个白色的棉布巾子,但凡用到盒子或者簸箩,都要擦上一擦,显见很是注意洁净。 林岚进得店里,立刻有小伙计迎上前招呼,热情又周到,并没有因为林岚穿着朴素,年纪又小,而有半点儿慢待。 林岚选了一斤蝴蝶酥给弟弟,一斤梅花饼给母亲和林老大、林大婶尝鲜,最后才去最里面的架子上看蜜饯。 正巧有个客人也在选蜜饯,一只青花瓷罐子已经打开了封口,小伙计正回身去取木勺,林岚嗅得那蜜饯很是香甜,也要上前看个新奇,结果就见她身前突然飞出个金黄之物,嗖得就窜进了那罐子 林岚下意识就去捂腰上的荷包,结果空空如也,她就犹疑起来,也许是她看了,明明早晨把几个小娃都留在家里的,不可能是金猪儿。 但转念想想,还是不敢冒险,于是在心里喊道,“金猪儿,金猪儿,你在哪里?你是不是跟出来了?” 她问了好几句,都没听得应答,就以为是眼花儿了,结果眼见那伙计要把勺子伸进罐子的时候,突然心里冒出一个含糊的声音,“,这桃子真好吃” 林岚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大怒,“你啥时跟出来的,快出来” 金猪儿在罐子里正吃得欢喜,愿意出来,就道,“,我还没吃饱” 林岚气极,一个箭步就冲到坛子跟前,死死捂了那罐子口,喊道,“这蜜饯我买了” 伙计手下一哆嗦,勺子差点没掉了,定睛一看是个小女孩儿,就赔笑道,“这位,这蜜饯是别的客人定下的,您再看看别的?” “不,不,我就要这罐” 伙计听了这话就有些脸色不好,林岚也觉的话有些硬了,急中生智就编出个故事来,“那个小哥儿,我家里弟弟患了风寒,嫌弃药苦,就想吃这桃子蜜饯,我把家里所有的银钱都拿来买蜜饯,希望小哥儿通融通融,我实在拿弟弟没办法。” 那小伙计家里也有,对其极疼爱,心下同情,但是做生意的规矩,先来后到,又不能违背,就去看那客人。 林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是一愣,居然是个熟人,不,应该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那客人是个年轻,脸色有些苍白,身形瘦弱,正是那日铺子开张,上门的第一拨客人,走时还极大方的打赏了二两银子。 林岚连忙行礼,笑道,“,真是巧了,今日在此相遇。” 那年轻本来被抢了蜜饯,还皱着眉头,一听她这般说,就问道,“你识得我?” 林岚点头,“不认得我了,当日车队进城前,中午在我们铺子里吃的饭,还给了赏钱。” 那年轻细思片刻,还真想了起来,拱手笑道,“原来是小老板,没想到在此相遇。” 熟人好,林岚实在不能把装了金猪儿的蜜饯让他抱走,好言好语商量了几句,那年轻买这蜜饯是为了送礼,并不是非挑这桃子蜜饯,见她出言诚恳,又好似非这罐不可,就点头让了出来,林岚大喜,谢了又谢,最后肉疼的付了四两银子,才成功抱着罐子出了铺子。 陈管事在马车上等得心急,正要进去探看,就见她出来,于是跳下车辕,笑道,“逛了这么久?” 林岚苦笑,正要,那年轻随后也走了出来,她就又道了谢,陈管事听得他们对话,这人让了蜜饯给林岚,也上前道了谢,这才开了车门扶着林岚上车出发。 林岚揭开罐子,把吃得肚子滚圆的金猪儿拎了出来,瞪着他不,想打几下出气,可他那小屁股太小,她不好下手,不打吧,又实在恼怒。她这是及时了,万一没看见,他岂不就是跟人家走了,她上哪里找他去,他要找回大王庄去? 金猪儿也犯了,低着小脑袋,两只小手放在肚子上,缠来缠去,琢磨着要哄开心,结果刚才吃得太饱,一时犯了困倦,主意没想出来,反倒先睡着了。 林岚看着他的小肚皮上下起伏,小嘴吧嗒着,睡得香甜,真是哭笑不得,只得用帕子简单擦了他身上的蜜糖,把他放回了荷包。 第五十八章 训弟 一路颠簸回了铺子,送走陈管事,同刘氏几人打了个招呼,林岚就先回了家。 林夕上山去了,前院空无一人,转去后边花窖,林老三正在挑水,装满了角落里的大陶缸,花窖里很热,他只穿了件汗衫,额头上还冒着细汗,一见林岚就笑道,“岚儿这般早?” 林岚笑道,“铺子里过了忙劲儿,我就偷懒了。三叔,你可给花草浇水了?” “没有,你不是嘱咐过不用我浇?这些花草太金贵,我也不敢照料。倒是那几池子菜我浇过了。” “让三叔挨累了,花草习性不同,我照料起来也要呢。” 林老三指了那些已经打了花苞的长寿菊等花草,笑道,“这几样,怕是过两日就要开花了,到时候可要找个好买家。岚儿有打算吗?”无错不跳字。 林岚点头,“花草不比菜蔬好卖,要走大富之家的路子,我已经托了任家的小厮探消息,城里有大富之家老人过寿,就想个办法把这些花草卖去。” 林老三原本还想着这些花草经他手卖出,像蔬菜一样,再赚一成的润手,可是一听得要同大富大贵之家打交道,心里就先露了怯,挠挠脑袋笑道,“我和你二叔也没见过世面,万一得罪了达官贵人,可是不好,这花草买卖我们就不掺乎了,只顾好那些菜蔬就行了,若是有出力的地方,你就招呼我们一声。” 林岚这几晚也在琢磨这事,林老大夫妻帮忙管着铺子,一月能分二两银子,一年下来有十几两。林老2、老三帮忙卖菜蔬,每茬都能分二两,到得春时之前也能有十几两的进项,三家均等,还算是公平。但若是花草,甚至以后的鲜桃都经老2老三两人卖,分去的银子可就要上百两了,对老大一家不公平不说,她也着实舍不得,于是才先推了达官贵人出来,果然林老三就打了退堂鼓,这样倒是最好不过。 叔侄两个正说着话,林老2掀了帘子进来了,带了一股子冷风,惹得林老三立刻就去掖门帘,埋怨道,“二哥这是与谁生气了?都不关好门,冻坏了菜蔬办?” 林老2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现在还是顾这个的时候吗?”无错不跳字。 说完,扭头看见了林岚,他立刻上前说道,“正好岚儿也在,岚儿快想想办法,村里人咱们种的菜蔬卖了钱,现在家家都种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林老三一听也急了,“这些不要脸皮的,嫂子一家孤儿寡母找个赚钱道儿,容易吗?就没有他们不跟着掺乎的。” 林岚依旧笑眯眯的,没有半点担心的样子,反倒安慰两个叔叔,“二叔,别担心,你在谁家看到的?” “村南王老七家,本来我是听得他家有玩花牌的,想着去凑个热闹,结果他们一家人正在订箱子,我问了一句,他们夫妻都支支吾吾不肯说,还是那孩子说漏嘴,说要种菜赚银子。我又去了两家,也都是这样子,这可如何是好,等他们的菜下来,咱们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林老2气得直跺脚,要这卖菜银子可也有他一成的,他这些时日得了十几两的进项,不必挨冻受累,甚至冒着丢命的危险进山去打猎,就轻松准备好了小明年去私塾的束脩,还有过年的银钱,这简直让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如今,突然冒出这么多抢生意的,真是要气炸了肺子一般。 林岚劝慰道,“二叔莫要生气,这菜蔬咱们家种得,别人家自然也种得,咱们没道理拦着人家。” 林老三也叹气,“岚儿说的对。”他嘴上赞同,心里却同样泄气,蹲在地上不肯吭声。 林岚看着他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惹得两人抱怨,“岚儿,马上家里就要没了进项了,你还不愁?” 林岚指了那已经长得将近三寸高的黄瓜秧和辣椒苗,笑道,“叔,村里人跟风,也不过就是栽几池子小葱,或者小白菜之类的,可不能像咱们这般,有这么大的地方,能种得了黄瓜和辣椒。再说,冬日种菜可不像夏天那般浇浇水就成了,别的不说,只阳光和足够暖和,这两样就不好达到。” 林老2老三抬头看看花窖棚顶透进来的光,仔细想想也真是这么回事,就忍不住露了笑脸。 林岚又道,“他们就算舍出堂屋的地方种菜,种出的品相也绝对没有咱们的好。” 林老2、老三是彻底放了心,“要是这般可太好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种出来。” 俩拾掇好了水桶扁担,商量好晚上谁值夜,然后就结伴回家去喝酒了。 林岚听得他们走远,立刻冲着桃树方向,喊道,“海子,墨墨,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半晌,桃树的叶子下才慢慢飞出了几个小娃,各个蔫头耷脑,小脸儿皱皱着,小嘴儿憋着,不等林岚,海子第一个开口道,“,我们了。” “了,哪里了?”林岚不动声色,这几个小娃,玩起来就不顾弟弟,若是他们照看好了金猪儿,今日能有这惊险吗,实在是要敲打敲打。 “呜呜,我们找不到三哥哥了,三哥哥不跑哪里去了?”海子攥着手指没,翠翠和妃妃却哭着扑了上来,各抱了林岚的一只耳朵,哭的惊天动地,吵得林岚立刻接了她们下来,劝道,“有话慢慢说,别哭,别哭。” 墨墨也没了往日酷酷的样子,小剑不收到哪里去了,使劲扯着衣襟,“,金猪儿不见了,我们到处也找不到。” “外面那么冷,三哥哥会不会被冻死啊。”妃妃和翠翠哭的更凶,眼泪一颗颗从大眼睛里落下来,看得林岚心软软的,刚要,就见金猪儿从荷包里飞了出来,撅着小嘴儿,揉着眼睛,问道,“这么吵,谁喊我啊。” 花窖里有那么一刻,很是安静,下一秒,几小就齐齐惊叫出声,“金猪儿”“三哥哥” 金猪儿一脑门的雾水,被哥哥们紧紧抱得喘气都困难,小嘴开合着,想要向求救,可惜林岚也正气他,扭头去看黄瓜苗,根本不理他。 几小惊喜过后,就扯着弟弟(哥哥)拷问,“你跑到荷包里去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以为你丢了…” 金猪憨笑着挠挠脑袋,“我找不到花蜜,又觉得困了,就飞去荷包里睡觉了,我睡到一半,嗅到了极甜的味道,就爬出去,跳到一个罐子里吃了个饱儿,是甜桃子啊,真是太好吃了,买了,一会儿咱们再去吃啊。” 墨墨皱了眉头,“你没看是哪里就跳进罐子里了?” 海子也道,“你不会是给惹麻烦了吧?无不少字” 金猪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嗯,那罐子是别人的,但是买下来了,就是的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不把罐子买,你就要跟别人回家了。” 金猪儿点点小脑袋,还要,可惜暴怒的墨墨和海子已经把他掀翻在叶片上了,四只小手,噼里啪啦,不一会儿就打红了他的小屁股。 金猪儿蹬着小腿儿,委屈道,“哥哥不打我,不打我。” 海子怒道,“不打你,你就不长记性” “你被人家了,吃掉办,你忘了母亲的话了?”墨墨一想到,母亲来接他们时看到金猪儿没了,会有多伤心,就忍不住手下打的更重。 金猪儿小眼泪吧嗒吧嗒掉着,呜咽有声,“那桃子太甜了,我肚子饿” “肚子饿,你也要先跟说,就跳进去吃起来。” 妃妃和翠翠拉着小手站在一旁,看得三哥哥哭的伤心,就飞去落在林岚肩头,小小声的说道,“,你帮三哥哥求求情吧,以后我和翠翠一定好好看着三哥哥。” 林岚点点她们的小脑袋,“你们不今日多惊险,你们三哥哥连句话都不说,就跳进人家的蜜饯罐子里了,我了,唤他出来,他还不答应。幸好那人同认识,又撒了个小谎,才算把这罐蜜饯买了,要不然,你们三哥哥现在还不知被送去谁家府上,坐在哪里哭呢。” 妃妃和翠翠也低了头,扭着腰带,“都是我们不好,只顾着和小花儿,没看好三哥哥。” “他比你们大,总这么迷糊,以后可办,犯了误,就要接受教训。只是个农家小丫头,今日的蜜饯是四两银子,还有能力买下,若是以后他惹了更大的祸事,解决不了,要救他出来啊。” 两个小丫头都低了头,那边海子和墨墨也歇了手,问着弟弟,“以后你还敢不敢随便出去了?” 金猪儿两手护着红肿的小屁股,抽噎着,“不…不敢了。” “还敢不敢贪嘴,哪里都跳进去了?” “不敢了,不敢了。” 海子瞄了一眼,见她好似也不生气了,这才道,“这次先给你记着,下次再犯,就罚你三日不能吃蜜糖。” 蜜糖永远是金猪儿的最爱,打了屁股还好说,一听没有蜜糖吃,他的小脑袋立刻猛点。 第五十九章 诗会 林岚上前托了金猪儿到手心,“海子和墨墨打得好,你今日吓得多厉害吗,真想不管你,让人把你抓蒸吃了。” 金猪儿白胖的小身子吓得一哆嗦,委委屈屈的抱着的手指头,晃着通红的小屁股,讨好道,“不生气,金猪儿以后再也不贪吃了,金猪儿还要帮把花花变果果呢。” 林岚看他大眼里怯生生的,到底还是舍不得,送他到脸颊边上贴了贴,“你这贪吃小子,可拿你如何是好,你若是真丢了,要到哪里找你啊?” 金猪儿“吧唧”亲了一口,“金猪儿再也不乱跑了。” 林岚伸出一个手指到他跟前,“那好,先你一次。” 金猪伸手小手握住手指摇了摇,嘿嘿笑了起来。 林岚唤了同样笑嘻嘻的几小进了荷包,出花窖仔细掩好门,回了屋子,舀了一碟子蜜桃给他们,几小吃得欢喜,纷纷夸赞出声,金猪儿听了,就好像夸赞的是他一样,挺着小胸脯,惹得墨墨直翻白眼。 不到一会儿,林夕也从山上了,林岚安顿好几小,就同弟弟坐在堂屋。 跟着大叔锻炼了半月,林夕的小身子虽然还是瘦弱,但是体力和耐力却是好了许多,最初从山上,还会摔得一身雪泥,如今却是干干净净。 林夕一见在家,极是欢喜,腻在身旁,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着话儿,“,今日师傅教了我一个巧招,他说我现在没有铁牛有力气,还打不过铁牛,就要用巧劲儿…” “叫还打不过铁牛?”林岚立刻听出弟弟话里的异样,连忙问道,“难道,铁牛啥时候又欺负你了?” 林夕说漏了嘴,吐吐舌头,瞒不,就道,“昨日在南山脚下碰到了,他见我穿了娘亲做的新练功服,就骂我两句,我们吵起来,嗯,我没打过他。师傅说他是大人,不能帮我打架,就教了我招数,让我去报仇。” 林岚皱眉点头,“大叔说的对,小孩子打架,大人确实不好插手。三儿,这铁牛和他爹娘同咱家有过节,而且人品不好,就算咱家事事相让,他们也不会有感激的一日,所以,你同铁牛打架,出手不必顾忌,要打就一次把他打怕了,省得他以后总招惹你。记得问问大叔,打哪里疼,受伤还不重,可不想掏银子给他治伤,咱留着买点心吃,多好。” 林夕笑嘻嘻点头,把手里的桂花糕吃完,瞄了瞄盒子里剩下的一大半,“,这点心我不吃了,给娘留一半,剩下的我明日拿去给师傅。” 林岚点点弟弟的脑门,笑道,“买了两盒子,你想拿去就只管拿,大叔也不要束脩,总要多送些吃食。趁着咱娘没,你帮去多包些饺子,冻一晚,明拿去给大叔,他饿了煮煮就能吃。” “好啊,好啊。”姐弟俩去了灶间,林岚舀了水洗手,手心的伤口沾了水,疼得她一吸气,就被林夕听见了,抓了的手,问道,“姐,你手了?” 林岚抽了,一边洗着,一边笑道,“不划到了。对了,你明日帮问问大叔,可有女子防身的小巧功夫,也要学一两样。就像那扔石子,不能不能速成?” 林夕猜得怕是也受了欺负,但是不说,他也就不问,思里更加迫切想要练好功夫,保护,“嗯,我明日就问师傅。” 姐弟俩说着闲话,和了面,剁了馅子,包了一百多饺子,留了五十自家吃,剩下的就摆在案板上,冻在房后的隐蔽之处。 待刘氏,看得桌上的粳米粥和油煎饺子,还有炒白菜,极是欣慰,一家子说笑吃了饭,林夕练字,林岚耐着性子跟刘氏绣了一片牡丹叶子,这才回屋去睡。 第二日中午,店里正忙,小全子打马跑来,林岚把他让到了后屋,问道,“天气这么冷,又跑来,可是你们少爷有事?” 小全子行了礼,笑道,“我们少爷心急那故事的结局,又不好催赶工,正巧小的今日无事,就来看看。二若是不忙,就把结局写了吧,少爷晚上睡觉做梦都惦记呢。” 林岚好笑,问道,“你她做梦都惦记?” “我听见少爷说梦话了。”小全子挠挠脑袋,“其实俺也梦到了,就惦记那任盈盈和令狐冲在没在一起呢?” 林岚连忙竖了食指到唇边,这个时空的礼教可严着呢,她写的那故事,再是缩减,也有许多情爱成分在,给任杰看看也就罢了,若是被外人,扣个禁书或者y书的名头,她可就要臭名远扬了。 小全子捂了嘴巴,眼珠子提溜乱转,等来好半晌,没听得外面有动静,就又小声道,“小的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 “何事?” “昨晚老太爷查了大少爷的功课,罚他饿了晚饭,又去祠堂跪了两个时辰,结果,祠堂外冻了冰,大少爷没看见,摔了一跤,下巴划了道口子足有一寸长,那血出的吓死个人,我们大哭得要死要活”小全子显见也是极欢喜大少爷流血这件事,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听得林岚也是痛快,末了想起任杰昨日说的那句报仇的话,突然就觉得心下暖极,任府里上百的下人,能让祠堂门口结了冰,不必猜,也是任杰捣的鬼。 以前,任涛欺负他,他都碍于血缘不曾还手,如今能够为了她小小报复一下,也算是极大的进步了。 林岚脸上露了喜色,迈步到箱子前,拿出厚厚一沓稿子,笑道,“这就是结局了,拿吧。” 小全子大喜,双手接就塞到了怀里,生怕林岚返回一般。 林岚好笑,又提起另外一事,“记得提醒你们少爷,替我打探谁家做寿或者成亲,我那花窖里有还有几百棵烈火菊和双蝶兰呢。” “烈火菊,就是长寿菊吧?无不少字若是谁家做寿宴,摆上几盆,可是极有颜面的事。我听得少爷说,明日他们学堂里有个同窗办了诗会,少爷以前可是极少去的,这次答应的痛快,不知是不是为了所托之事?” 林岚放了心,又同他闲话几句,就送他走了。 任杰下学,接了书稿,痛快的一口气看完,递给眼巴巴的小全子,待他也读完,就抄了一遍,使了他去整理衣衫,准备赴明日的诗会。 任家的学堂,因为请的极有名,所以旁边的几家邻居,还有另外几个同知、参事也都送了各家的子弟来附学,加在一处就有十几个人。 富贵人家的孩子,哪有几个喜爱读书的,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平日课堂上不敢玩闹,就在课下三五结伴,偶尔打着诗会或者去书铺买书的旗号,聚在一处,喝两杯酒,说说各自看中的哪家,歪缠两个时辰。 平日任杰是极少掺乎的,今日难得吐口要去,几个同窗都很是惊奇,做东的王家,有个舅舅是同知,家里铺子十几间,家境极是富厚,选的地点就在城里最好园子,梅园。 厅里放了大八仙桌,一众小们,铺了好纸,研了香墨,对着一片盛开的红梅,不过写了三五句歪诗,就撤了下去,换了酒菜上来,上好的桂花酒下肚两杯,就各个打开了话匣子,这个说父亲气他功课不好,打了板子,那个说讨好心仪的表妹不成。 末了见得任杰坐在一旁轻笑,就扯了他的袖子,“二少爷最是聪明,平日总得夸赞不如,替我们想想办法啊。” 任杰因为喝了一杯酒,脸色也是通红,扶了头,倚在椅背上笑道,“吴兄的功课不好,我可是有心无力,不过,王兄若说要讨表妹喜欢,我倒是有些办法。” “哦,二少爷快说来听听,”那王家少爷自小喜爱表妹,自家父亲也有意亲上加亲,可惜舅舅是同知,一来想借女儿联姻,向上攀攀,二来看不上王家世代商贾,一直没有答应。王家少爷就想着讨得表妹欢心,两情相悦,舅舅自然也就不反对了。此时听得任杰说有办法,自然大喜,连连说道,“二少爷若是替解了这个难,以后但凡有事,绝不推辞。” 任杰摆手一笑,“其实我这办法也简单,我听得过几日各家们也要小聚,你若是能让你表妹在众人面前长长颜面,她欢喜之下,定然对你青目有加。” 王眼珠儿转了转,为难道,“二少爷这办法好是好,不过我表妹金银首饰,衣衫帕子,样样都是她姑姑在南方送来,比这城里铺子所卖都好,一时之间,要我去哪里寻更好的?” “王兄莫非忘了,女子的饰品,除了金银,可是还有一样,鲜花” 王听了更是摇头,“二少爷说笑了,现下正是冬日,我爹爹那两棵宝贝兰花,单独舍了一间正房,由两个花匠照料,还半死不活儿的呢,我要到哪里去找鲜花,簪到表妹头上?” 任杰倒了杯清茶,喝了一口,但笑不语,旁边一个聪明些的同窗,看出些门道儿,就捅了捅懊恼的王道,“王兄,二少爷既然这般说,定然就是有办法,你何苦犯愁呢?” 第六十章 惊艳双蝶兰 王一听,眼睛就是一亮,起身行礼道,“二少爷可不要卖关子了,赶紧告诉吧。” 任杰扶了他,哈哈一笑,“我倒是有些门路,能弄到盛开的双蝶兰,王兄觉得,送这给你表妹,她可能喜欢?” “自然,自然喜欢。”王大喜,“我表妹可是最喜双蝶兰,前些日子还抱怨绢花颜色不好呢。二少爷若是能替买来几株,多少银子,都出。” “王兄莫急,们的诗会还有几日,到时我提前一日就让小厮给你送去。我那也是个雅人,只不过家境贫寒些,一盆…嗯…就定一两银吧,算是收个辛苦钱,冬日养花确实不容易成活,我那真是耗费心血无数。” “正是,这冬日除了几枝枯梅,再无好花可赏了。” “王兄得了好花儿献美人儿,是不是也该让小弟们提前开开眼界啊,不如到时咱们再找个地方聚聚,先赏赏好花,样?” “好啊,好啊。”十几岁本就是爱玩的年纪,众人都是齐声附和。 任杰心下一动,不等王答话,就先说道,“我听得满园春,又出了两样好点心,茶叶也是从南边儿新运来的,不如咱们就定在那里吧,王兄今日已经做了东,下次就换我吧。” 满园春是翠屏城里最有名的茶楼,老板是位举人,因为不喜官场黑暗,辞官回家转了商道,开了这茶楼,布置的极为雅致,是文人墨客常来往的地方,不时也有出门的年轻们到此小坐,所以,众人一听定在满园春,更是大声叫好。 小全子在门外听得里面欢声雷动,猜得自家少爷定然是替二揽好了生意,想着以后少爷和成了亲,他必定就是大管家,那日子可真是美极了,他的脸上也就笑成了一朵花儿。 林岚接了信儿,也极欢喜,去了花窖,给双蝶兰们浇了水,又派了妃妃、翠翠去同小花儿闲话儿,得知它们四日后就能开花,心里更是有了底。 刘氏听得帮忙找了买主,家里又会有大进项,嘴上埋怨着,“二少爷是读圣贤书的,怎能让他沾手这铜臭之事。”但是,心里也是欣慰,女儿相处这般好,想必以后成了亲,日子也定能如意。 很快,四日就飞速了,这一日的早晨,林岚爬起床就跑去了花窖,一进门就被满眼的花朵惊住了。 这还是她识得的双蝶兰吗,比之夏日里见过的那些,这花朵更大,颜色更娇艳,最出奇的是,花瓣居然变成了双层,在晨光里微微抖动着,偶有露珠落下,花瓣间仿似蒙了一层荧光一般,绚烂而夺目,别说那些,就是林岚,都想马上摘一朵簪在头上。 刘氏心里也是惦记,随后跟了,惊呼道,“这…这是双蝶兰?岚儿,你不是种了吧?无不少字” 林岚欢喜的拉了娘亲的手,笑道,“娘,我没种啊,这就是双蝶兰。娘,女儿厉害吧。” “厉害,厉害,我女儿是花仙转世呢,娘给你做饭去,蒸个蛋羹奖励你。”刘氏笑得合不拢嘴,灶间做饭。 林岚放了几小出来,小娃们扑簌着小翅膀,在花朵间,飞来飞去,特别是金猪儿,喝了花蜜无数,半晌飞,坐在肩头,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吐出一股花蜜的香甜之气。 林岚点了点他的脑门儿,笑嘻嘻的挪了最漂亮的十盆,放到门口,然后嘱咐小娃们几句,就回屋去了。 吃过早饭,刘氏去了铺子,林夕去上学,林岚挂了一个,用墨汁画了黑圈的木板在桂花树上,然后捏了石子,瞄着木板中间甩去。 对于她要学打石子的愿望,黑衣大叔托林夕带了话,“石子伤人,无非力道和准头儿两样,久练自然随心。” 林岚琢磨了一下,以前看得电影和电视剧里,不是要内力控制力道吗,难道只靠她这小手腕的力气就行?不过,怀疑归怀疑,还是要把准头练好,日后真能够指哪儿打哪儿的时候,再找个|岤道的谱图,找几个看不顺眼的人试试,比如那个任府的大少爷。 林老2来照看菜蔬时,见得林岚打木板,还以为她是小孩子玩闹,不过笑笑,就去了花窖,也是爱极那些花朵,美滋滋的看了好半晌,才去给菜蔬浇水松土。 如此过得一个时辰,林岚累得手腕酸疼的时候,小全子终于赶着马车上门了,青布棚的马车里,放了只大木箱子,林老2听得林岚喊声,帮着抬到了花窖门口,搬出一盆就立刻放进去,倒是正好装了十二盆,若是十盆就有些空隙,路上颠簸,极容易折了花枝。 林岚就笑道,“多出两盆,让你们少爷看着送人吧,这花儿开的好,应该还算拿得出手。” 小全子猛点头,笑嘻嘻搓着手,“这花儿看着就喜煞人,那王想必都会买了。” 林岚嘱咐林老2照管好炉火,就坐了马车,顺路去了铺子。 任杰陪着众人坐在满园村的二楼,听得众人闲话,不时点头附和两句,心里却有些惦记,往年是林老爹照料花窖,今年是岚儿,她毕竟年纪还小,不知种出的花儿如何,不过想想那些每隔几日,就送到自家府上的碧绿菜蔬,倒也让他有了些信心。 他正暗自想着,就听得楼下好似有马车停下的声音,于是立刻开了窗户去看,突然灌进的冷风,吹得众人一哆嗦,一个同窗抱怨两句,他也没顾得及道歉,见得楼下果然是小全子在招呼伙计搬箱子,抬头见了他就满脸喜色的猛点头,他才放了心。 合上窗子笑道,“王兄,你的双蝶兰到了。” 王几个立刻开了门走到外面的 五福盈门第16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花木楼梯旁,果然见得两个小伙计抬了只大木箱子进来,到得楼梯口却停住了,那楼梯有些窄,小伙计横竖比量半晌都抬不上来,王着急,就道,“箱子里可是双蝶兰?把箱子扔下,先送两盆花儿上来就行。” 楼下大厅,十桌儿坐了八桌儿客,正是人多的时候,本安静的各自闲话,听得他大嗓门呼喝就抬头看了,脸色都有些不满。 小全子等得就是这句话,立刻应了下来,开了大箱子,端了一盆紫色的蝴蝶兰出来,那碗口般硕大的花朵,娇嫩的颜色,重叠繁复的花瓣,立刻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人人都惊奇道,“这双蝶兰开得真是艳” “是啊,哪里得来的好花儿?” 角落里,屏风隔出了一桌,正坐了两个年轻,也偷偷扭头看出来,见得那一盆盆或紫或红或金黄的花朵被端上了楼,都是极喜爱,就忍不住打发小丫鬟道,“去打探问问,这双蝶兰在哪里得来的?” 小丫鬟应声去了,另一个女子就道,“,今日出来可是没有白走,若是买回几盆,待过些日子,庆生时,盘个花鬓,可是极出彩的。” 两人都是笑,女子爱美是天性,遇到了自然不能过。 小全子等在楼梯边,眼角瞥见一个小丫鬟,心里喜得冒泡,但是脸上还是装作恭谨的模样,仔细理好花枝,合上箱盖儿。 那小丫鬟客套两句,就笑嘻嘻的问道,“小哥儿,我刚才看见你这箱子里的双蝶兰真是开得好,不知在哪里得来,我记得这花儿最是畏寒,只在夏日才开,极少有花匠在冬日养的活啊?” 小全子骄傲的挺了胸脯,笑道,“可不见得所有人都养不好,这是我家为了同窗好友的托付,特意从一处养花好手那里买来的,一两银子一株呢。” “一两银子?这价可够贵的,夏日时只不过三十文一株啊。”小丫鬟极吃惊的摸样,小全子有些恼了,声音也高了,“这等好花儿能哪是那些凡品比得了的,本来冬日里就金贵,又开得实在好,一两银子的价儿,还是人家看在我们的面上少要了呢。” 那小丫鬟就央求道,“那你开了箱子,让我好好看两眼,如何?” 小全子抬头偷偷看看楼上,好似害怕主子一般,犹疑半晌,到底开了箱盖儿,那小丫鬟蹲下身子,看了又看,最后说了无数好话,磨得小全子应了,这才搬了一盆给自家主子瞧,小声道,“你快看啊,这双蝶兰嗅着味道极香,还是双层花瓣的,可是极少见。” 两个女子坐近细看,比之刚才远观,那花瓣更是多了一层荧光,好似吸多了日光,在渐渐溢出一般,很是美丽,俩人心里都是极爱,本身又都是家世富厚的,谁也不差这一两银子,重要的是戴出去,能显出她们与众不同才是最好。 小丫鬟领命,又去缠着小全子问询,小全子接了个二三钱的小碎银,才装作无奈的说道,“我与那花匠也算相熟,好似他那花窖里,还有几十盆,我帮你去问问,明日这时你再来听信儿,若是成了,到时我取了花儿送到你们府上。当然,这车马钱,还是要你们付的。” 第六十一章 三剑客 满园春的掌柜站在柜台里,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捋了捋胡子,笑得一脸明了,做了一辈子生意,平日打交道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他早练就了一双利眼,这小厮这般张扬,搬了花盆上楼,明摆着就是引着买主上门,还偏要做出一种为难的姿态,让客人缠磨央求,越发显得这花儿金贵,可倒是有趣的法子。 不到半个时辰,又有两个想要讨某个女子欢心的男子派了小厮上前搭讪,都与那小丫鬟一般,得了同样的答复,满意而回。 楼上雅间里,王已经要欢喜的疯了,这双蝶兰表妹见了一定爱极,而且比之几百上千两银才能买回的首饰等物,这花儿只要十几两银,真是太合算了。 另外几个小书生夸赞了几句,也动了心,他们就算没有心仪之人要讨好,总有和母亲,买上几株分分,保管她们欢喜。 其中一个听得总共运了十二株来,就笑道,“王兄不是定了十株,剩下两株就匀给我吧。” 他这一开口,众人都争了起来,王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些花既然是小弟定的,多了几盆自然也是小弟的,你们若是也想买几盆,就找二少爷,他有办法。” 果然是这么个道理,众人立刻又转到任杰跟前,好说歹说,任杰才装作为难道,“我那友人处也不过种了百盆左右,真是不多,我再派小厮去问问,顶多还能再分大家每人十株,多了怕是就困难了。” “十株就十株,二少爷算话,我们可等着了。” “那若是说成了,后日晌午,我让小厮送到你们府上去。”任杰说完,笑着瞄了一眼王,王猜得他是故意开了明日,不想有人提前得了,坏了表妹出风头的机会,心里感激,笑得更是欢喜。 众人说笑半晌,就有小伙计上楼禀告,“请问哪位是任府二少爷?” 任杰一愣,放下茶杯,略一点头,应道,“晚生就是。” 那小伙计连忙施礼,笑道,“小的给二少爷行礼了,我家掌柜想请二少爷小坐片刻,不知二少爷可否拨冗一见?” 任杰猜到定然是因为蝴蝶兰的事,于是含笑应下,同众人说了一声就随着伙计出门,转下楼梯,到底后面的一个小花厅里。 老掌柜面色红润,花白胡须飘然,身材富态,极是亲切,请了任杰坐下,亲手倒了茶,然后就笑道,“二,楼上还有友人相候,小老儿我也就不便多耽搁二,实在是刚才见得二少爷运来的那蝴蝶兰开得太好,小老儿一时好奇,就想同二少爷打探一番,那花儿是从哪个花窖里买得?如此寒冬能种出蝴蝶兰,想必花匠的手艺极好,不知花窖里可还种有别的花种?” 任杰微一沉吟,没有接下话头儿,反倒笑道,“老掌柜,这茶楼里,布置的极好,若是再摆两盆好花,想必更显清雅。” 老掌柜哈哈笑了,“不瞒二,知府梅大人派人来送了信儿,五日后,他要约齐一干好友到此小坐,这几日,小老儿为了布置楼上的雅间,简直费劲了心思,奈何冬日不比夏日,实在没有好花草妆点,若是用了绢花,又怕落了下成,实在是犯愁。今日运了花儿来,可让小老儿得了些希望,还望成全。” 任杰听他这般说,才道,“老掌柜客套了,说实话,这花草是晚生一友人所栽种,晚生对园艺一窍不通,虽去过那花窖,但也不知里面都有何种花草,若是老掌柜得闲,这几日就派小厮送掌柜去看看,如何?” 老掌柜大喜,一揖到地,“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真是劳烦二费心了。” 任杰回了半礼,又客套两句,这才回了楼上,众人问起,他就说是老掌柜也看中了蝴蝶兰,众人也就没有多问。 茶会散了,小全子去付茶钱,老掌柜不但不收,还送了他一包点心,小全子不明所以,问及主子,才知事情原委,立刻胸脯拔得老高,倒好似他是林家的管事一般,与有荣焉。任杰拍了他一巴掌,遣他去给林岚送信,送银子。 银子是装在一个极小的木匣子里的,交到林岚手上时,倒也没引起林老大夫妻的注目,林岚暗暗欢喜任杰的细心,仔细听得小全子说起茶楼之时,忍不住赞道,“你们少爷真是好心思,他若是弃文从商,恐怕不过几年就能富可敌国。” 小全子点头,心里也是深以为然。 第二日,小全子就赶车送了茶楼的老掌柜来,老头儿见得任杰口中的友人,是一个八九岁年纪的小姑娘,实实在在吓了一跳,转而好似猜到一些,就笑得带了一些了然。 林岚也不理会,请了他进花窖,一老一少在各个花架间转了几转,那华美高贵的牡丹,风姿绰约的芍药,清高绝伦的兰花,让老掌柜越看越心惊,扭头看看林岚不时摸摸这个牡丹的叶子,同那个天竺葵说儿,一副农家小女儿的娇憨之色,看也不,这些好花儿都是出自她的手下。 老掌柜指了身前的一株养在大陶盆里,开了粉、红、白三色花朵的茶花问道,“二,这茶花是如何种出的,居然开出三色花朵,真是难得” 林岚笑嘻嘻的捡去茶花下的枯叶,笑道,“这茶花,我取名叫它三剑客,是在同一株花上,嫁接两次而得,极不容易成功,老掌柜倒是好眼力,这一株算是整个花窖里,品相最好的了。” 老掌柜绕着陶盆转了几圈儿,越看越爱,这花儿若是搬,再放出消息,那些喜好风雅的文人墨客人,恐怕就要争相到楼里来赏看,那生意自然是水涨船高。 “二,小老儿有意买这盆茶花放到店里做妆点,不知二可否割爱啊?” 林岚挑眉笑道,“老掌柜也看到,我家家境并不富裕,种这些花朵,自然是为了卖些银钱,贴补家用,老掌柜若是真心要买,就开个价吧。” 老掌柜倒是喜爱林岚不拿乔,捋了捋胡子,笑道,“小老儿有一老友,家里有盆茶花,开得红色花朵,是其小儿在南方买得,用银一百两,二这盆,开了三色,实在难得,小老儿就出银三百两,二以为如何?” “三百两?”林岚也是吃惊不小,这株茶花本是木师公嫁接的,可惜不是太成功,林岚运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了,多亏妃妃和翠翠,每日都把茶花的需要告诉她,或者施肥,或者捉虫,或者浇水晒太阳,细心照料一月多,终是把它救活,前日才开了花儿,本以为也就卖得一百两银,没想到老掌柜开口就三百两的高价 日后见到木师公,这银子说也要分给他老人家一般,毕竟这可有他一半的功劳,老爷子是真正的花匠,她充其量只是个照料者,若没有几小的帮助,恐怕连盆茉莉都养不活。 老掌柜看不见林岚低垂的小脸儿上是喜是怒,还以为小丫头嫌少,四处看了看,就又道,“这茶花妆点雅间,大厅里自然也不能空下,二再卖小老儿几盆茉莉,或是烈火菊如何?” 林岚抬头,展颜一笑,“好啊,老掌柜的茶楼是以清雅扬名,烈火菊怕是不妥,不如选茉莉和千日葵,花期长,花香清幽,想必客人也能喜欢。” 老掌柜笑着点头,一老一小又定了两种花草的价格,约好就派车来运。 林岚送了老掌柜,路上难免嘱咐一句,“老掌柜,家父过世的早,我们林家如今孤儿寡母,日子过得翼翼,生怕惹人家眼红惦记,老掌柜若是方便,可否找个稳妥之人取花、付银钱?” 老掌柜见得林岚一边,一边看向院门外,好似生怕有邻人多言或者驻足观瞧一般,想起自家也是这般大,却是无忧无虑的小孙女,心下越发怜惜,就道,“二放心,老朽定然派个稳妥之人。” 林岚行了一礼,笑道,“那就劳烦掌柜了,以后我隔上几日会去老掌柜的茶楼看看,若是这些花草有何不妥之处,老掌柜也不必忧心。” 老掌柜听了这话,可是实实在在的欢喜了,这花儿毕竟花了几百两银买回,若是有个好歹,他们一干伙计管事,恐怕也无人会照料,如今林岚说得主动上门帮忙照料,这可是解了他的后顾之忧了。 一老一小,又说了几句闲话,老掌柜就坐车告辞了。 林老三从堂屋里出来,见得林岚脸色带了喜意,就笑道,“岚儿,可是又发财了?” 林岚不喜撒谎,又不愿意露富,就笑道,“何止是我发财,二叔三叔都要发财了,我看那花瓜和辣椒苗都该移植出来了,空出木箱子又可以种菜蔬,待得黄瓜和辣椒结了,也倒了年前了,到时候怕是价格会更好。” 林老三这些日子也没少分银子,身上的棉袄就是新作做的,不值夜的时候,也常有邻人扯了他去喝杯酒,日子过的别提多美了,听得要发财的话,眉毛喜得都要飞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吃一斤,扔一斤 这些时日,村里各家种了菜蔬的,都想要探问两句种菜蔬的秘密,毕竟人家那菜叶子长得又肥有厚,恨不得都发这光儿,他们家种出的那些,像嫩草一般,长不大不说,还是黄|色,好似随时都要枯死一般,品相实在不好,怕是养到年前,也不见得能卖掉。 但是众人又不好上得林家门,明目张胆的打探,就不时扯了老2和老三喝酒闲话儿,其实他们也不过就是帮忙烧烧炉子,浇浇水,哪里那菜蔬为啥就长得这般好,只得推说是阳光照得少,众人无奈,自家可没花窖,都是放在堂屋里,从窗纸里透的那点儿阳光,连自家人都觉得暗,更别说菜蔬了。 于是,众人也都泄了气,但是他们可都林老2、老三是发了财的,比之以前还是要巴结一些,所以,两如今可也是村里的红人了。 中午林夕下学,姐弟俩刚刚吃完午饭,老掌柜派的人就上门来了,两个管事都是话不多的,进了花窖也没乱看,显见是受了嘱咐的。 俩人抬了茶花放进大木箱子,送去车里,又搬了二十盆茉莉,二十盆千日葵,最后才搬出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送到堂屋桌上,恭敬行礼道,“我们掌柜怕二拿了银票不好兑换,特意准备了现银,请二验收。” 林岚打开箱子,见得里面都是十两一锭的银锞子,数了数一共三十四个,正对三百四十两,就合上箱子盖儿,笑道,“替我谢你们掌柜想得如此周到。” 那管事行了礼,告辞而去。 林夕随着送了客,小跑儿回了堂屋,就要去看那些银子,林岚担心外人上门遇到,就拦了他,姐弟两个合力把箱子抬去了林岚的屋子,掩了门,这才开箱子,捡出银锞子摸了又摸。 林夕惊喜道,“,这些银子,是不是够给你办嫁妆了?” 林岚为了弟弟第一个想到她,心里温暖,抬手敲了他的头,“办嫁妆,还要多少年才出嫁呢,这些银子先存着,以后要给娘亲盖个新院子,要留着给你去读书用,等你考完秀才,再考举人和状元,都要去元都,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 “那的嫁妆办?” 林岚一边找了锁头,把箱子锁好,费力推进床下角落,一边说道,“这是卖的第一批花儿,以后还有许多要卖,自然还会赚更多银子,放心吧,傻小子。” 林夕抱了的胳膊,笑嘻嘻道,“真厉害” “别给我灌迷魂汤,说吧,是不是要买啥?” 林夕挠挠脑袋,有些脸红,“嗯,师傅那里太冷了,我想给师傅添个铜炉子,能娶暖,还能炖菜熬粥。” “这个实用,你想到周到,明日就买。” “太好了,谢谢。” 姐弟俩亲亲热热说了好半晌话,黑衣大叔不知去办事,今日难得放了林夕一的假,林岚就包了大半斤点心和芝麻糖,让他找狗剩儿玩去了。 第二日,小全子又来拉走一百多棵双蝶兰,林岚数着还有六十棵,就嘱咐他不要再应承买主了。物以稀为贵,一次卖出太多,城中哪个女子都戴,这花儿也就不金贵了,莫不如抻一抻,待得过些时日再把最后这既是盆卖掉。然后找块地方再培育些花苗,到得过年前,若是赶上花期更好,赶不上就让金猪儿出出力,兴许进项要比之现在还多。 小全子把林岚的话告诉了任杰,他也是极赞同,再有同窗好友来说情,他也就往后拖拖。 倒是王的表妹在一众要好的小中,出了大风头,女孩子与生俱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连带着也看着表哥顺眼起来,乐得王送了任杰一份厚礼,当然多是笔墨纸砚等物,任杰直接让小全子又送到了食肆里。 满园春买去的那株茶花,在知府老爷和他的一众知交好友面前,收获了极多的夸赞,甚至得了个“花王”的名头,渐渐在翠屏城里叫得响亮起来,但凡爱花的,莫不想着去看一眼,围着啧啧艳羡有声,多少人开了五百、甚至八百的高价,想要买回家去,老掌柜都不曾应下。 众人不甘心,就转而问起了出处,老掌柜在林岚去店里给茶花“会诊”的时候,问及此事,林岚自然欢喜,同老掌柜请教起了各种盆花儿的价格,老掌柜也是爱花儿的,又亲眼见过花窖里的一干花草,给出的价格中肯又公道,不到半月,待得又一批菜蔬下来时,花窖里的牡丹、兰花、令箭荷花等金贵花草已经卖光了,千日葵,落英草也没剩下几盆,甚至百子莲和果石榴这两种寓意多子,只在成亲场合才用到的花朵,也卖了八盆出去,而且价格极高,让林岚赚了个盆盈钵满。 当然她也没忘了,老掌柜在其中牵线搭桥,费了多少心里,说了多少好话,投其所好,托一位管事,送了老头儿一盆君子兰,浅妃色的花朵,翠绿的宽叶片,看着极是雅致,老头儿很喜爱,也没矫情,痛快笑纳了。 任老爷子自然也同三五好友去满园春看过那“茶花王”了,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期待,晚上回府,在孙子跟前没少唠叨,任杰无法,偷偷让小全子找林岚问询,然后把那株碧玉兰已经打了花苞,马上就要开花的消息,告诉了祖父,这才成功解救了的耳朵。 如此,林家或零或整的,日日进着银钱,这一晚,一家三口吃了饭,拎出账本和箱子,一边算账,一边数银子,最后居然,自从秋收后,不算铺子进项,只菜蔬和花草两样就替家里赚了七百两有余 这个数字惊得母子三人张嘴瞪眼,半晌都没反应,刘氏手里最后一只银锞子“吧嗒”掉回箱子里,惊醒了林岚,她猛然尖叫一声,“娘,三儿,咱家发财了” 林夕年纪小,平日又没进城买过,其实不是太明白七百两是多少,但是,他的眼里,也在笨拙的算着,一斤芝麻糖才二十文钱,一两银子就是五十斤,七百两能买多少芝麻糖? 这般算下来,他已经头晕了,靠在娘亲身上,直说,“以后我就能日日都吃芝麻糖了。” “当然,咱有钱了,芝麻糖买二斤,吃一斤,扔一斤”林岚小手一挥,极豪气的模样,随口说出了前世经典的段子。 可惜,母亲和弟弟听不懂,刘氏嗔怪道,“有了银钱,也不能糟蹋吃食啊。” 林夕也道,“不扔,咱给狗剩儿吧,狗剩爱吃芝麻糖” 林岚顿时泄了气,一腔热血生生被浇得冰凉,只得无奈道,“好吧,咱不扔。” 刘氏打算得更长远一些,家里的房子还是她同孩子爹成亲那年盖的,十几年,已经太过陈旧了,林岚那屋的房脊,还有灶间的山墙,都已经裂了缝子,怕是坚持不了两年了,现在家里有了银子,虽说要留够读书的和女儿的嫁妆银子,应该也能挪出几十两修葺房子,若是铺子里再赚一些,兴许还能再盖间厢房,毕竟大了,总和她睡一屋,不合规矩。 林岚却是打算整个把家里的房子推了,盖座两进的四合院,将来买两个下人,住着也宽敞,听得母亲的计划如此保守,就道,“娘,这只是今年的进项,明年花窖还会赚银子,铺子也月月进钱,咱家就盖个大院子吧。” 刘氏瞪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就是手脚大,赚些银子恨不得一时花完,今年是运气好,田里丰收,菜蔬和花草都赚银子,若是明年大伙都种,不能再有这么的进项,岂不是就白指望了,银子还是要多留些,心里才有底。” “花窖里的菜蔬还能再卖最少六次,而且黄瓜和辣椒下来,卖的银钱更多,花草也还能再有一百多两的进项,这箱子里也能装满一千两,娘,你就别舍不得了,开春儿就建新院子吧。” 刘氏听得这话也犹豫了,沉吟半晌,才道,“左右还有两个多月,开春之后再说吧。”说着锁了银箱子,推到了床下最里面,末了把钥匙塞到了怀里,生怕林岚私下筹办建院子一般,嘱咐道,“不经我同意,不能动这箱子啊。” 林岚苦笑,娘亲就变成守财奴了,钥匙她都拿去了,还有啥办法开箱子? 晚上躺在床上,林岚辗转反侧睡不着,末了叹气,娘亲还是太保守了,或者说真是穷怕了,必定要握着这笔银子,把她的嫁妆和林夕读书的银子留出来才安心。 若是她以后要支持任杰做些,或者拿银子找些别的买卖,娘亲必定是不会同意的。她还是要有些私房才行,好在娘亲不会看账本,过年之前,花草和菜蔬的进项还能超过三百两,她落下一些,小桃树若是结了桃子,运作的好,也是一笔大进项,到时候就都偷偷存进的荷包吧。 这般盘算着,她渐渐就睡实了。 第六十三章 雪未至 林岚正睡得香甜,就觉脸上痒痒的,不耐之下用手挥了挥,听得耳旁有嬉笑之声,于是睁开了眼,果然五小齐齐坐在她的脸旁,调皮的海子,正抓了几根头发蹭着她。 林岚无奈,扭头头,面对他们,苦笑道,“几个小调皮,可是饿了?” 小娃们摇头,海子笑道,“现在不饿,但是我们害怕以后饿。” “害怕以后饿,难道谁把你们的果脯蜜饯都都偷吃了?”林岚初醒,脑子混沌,一时没想明白小娃儿们是何意。 海子站起身子,双手掐腰,骄傲的说道,“,过几日要下大雪,你要多给我们买些蜜糖啊。” “下大雪?”瑞雪惊得一下就坐了起来,把海子托在手里,问道,“海子,你说的大雪,是多大?” 海子皱着小眉头,想了想,“,我也不有多大,就是要下三日,嗯,很大很大。” 下三日,就是雪粒子也够半人深的,若是鹅毛大雪,就要封山了,那要送去城里的菜蔬和盆花儿,都要抓紧才行,还有自家的烧柴、米菜,甚至黑衣大叔的铜炉子也要赶紧添置。铺子里那边,也是要歇上几日了。 脑子里飞快理好了要做的事,林岚就爬了起来,照料几小洗漱,端了桃子蜜饯给他们,然后就跑了出去,拉了正摆碗筷的刘氏,道,“娘,三日后要下大雪了,怕是要封山,我今日进城去采买,娘也想想,家里还缺啥。” 刘氏手下一顿,扭头看看外面天色,自入冬以来,虽说也下了几场雪,却也不大,每次不过一夜工夫,没个小腿就罢了,她还以为今冬是个例外,没想到这老天爷是攒着力气一起下呢,若是封山可是有些麻烦。 “家里的烧柴,有些不够,今日托你二叔三叔多砍一些,素油和盐也不多了,粳米和细面都只剩了几斤,你也都买些吧,我一会儿开箱子取银子。” 林岚刚要,林夕就从屋里跑出来,问道,“姐,你要下大雪啊,外边那么晴,都要把雪晒化了,我看要到春天了呢。” 林岚敲了弟弟一下,瞪眼说道,“我和娘亲商量事情呢,你先别插嘴。” 林夕吐吐舌头,老实吃饭。 母女俩把需要采买的都列了单子,仔细琢磨半晌没有落下的,这才草草吃了饭。 林岚拉过弟弟,小声道,“三儿,出去不要同别人说下雪的事,这是猜测的,如果猜准了,别人会说是妖怪,若是猜不准,人家就说撒谎,里外都不是人,所以这事儿不能干,咱们自家准备就好。吗?”无错不跳字。 林夕点头,见得母亲进了屋,就趴在耳边说道,“下了大雪,我就不能上山了吧。” “自然,你还太小,万一掉到雪窟窿里办,今日去丁铜炉子,明日同你一起上山,放心,你师傅不会难为你的。” 林夕放了心,背着书包去学堂了。 林岚又去了林三嫂家,借着要进城采买的名头,问询她是否要添些日用之物,顺便提了提这天色看着不好,万一下雪封山,也算有个准备。 林三嫂倒是没想到下大雪之事,就是觉得有能搭个顺风车也不,如今手头宽绰了,她想着回趟娘家,给爹娘送些吃用之物,自家也多买些粳米和细面,公婆那里也要孝顺,于是欣然应下。 林岚出了三婶家,望着前院林老2家,到底没有进去,碍于亲戚关系,她不好记仇或者报复,但是她也做不到主动去交好林二嫂,以德报怨,那般的圣人她可做不来。 没想到,她回了家时,正遇到林老2挑水,才想起今日是二叔轮值,于是笑着把刚才那番话又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三叔家要采买细粮,林老2是个好脸面的人,一听这话,自然也要采买,想着他那儿也不招人待见,就托林岚代买,林岚自然应下。又托了他多砍些柴,林老2就笑道,“行,我找你三叔一起,砍上一日,就够烧一月了。” 林岚道谢,嘱咐几句菜蔬之事,就出门了。 一行人到了铺子里,说起进城,林大嫂也想去,但是铺子里剩了刘氏和林老大又不妥,只好也托了林岚,林岚同林三嫂搭了过路的马车,到了城门口,约好一个时辰以后汇合,就分开了。 林岚赶去了春满园,同老掌柜说了会儿闲话,给茶花松松土,摘摘低下枯叶,就去任府后门,塞了几十文钱,托那小厮找了小全子出来,敲定了明日就去把前些日子谈好的,那几十盆花儿送到买家手里。 小全子想起二少爷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要林岚进去劝劝,于是说道,“二,都到了后门了,不如进去看看我们少爷吧。” 林岚心下一动,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你们少爷挨罚了?” 小全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大又扯了个由头训斥少爷了。” 林岚心头暗恼,这大真是半点儿大母的脸面都不要,这般时常训斥庶子,也不怕外人说道。她有心进去,可是想想还有一堆事情没办,就道,“今日实在是有些事要忙,同你们少爷说一声吧。” 小全子无奈,只得点头,目送林岚走远,见得任杰,如此一说,任杰神色并无半点儿变化,回手要他退下,沉默半晌,眼里到底还是黯了下来。 林岚如同一只忙碌的小蜜蜂一般,去了铜匠铺子买炉子,因为等不得定制,买了只成品,多花了五钱银子,雇了马车搬上去,又去布庄买棉花布料,去了粮油铺子买素油、米面,杂货铺子里买了灯油、盐等物,到得城门口,又去那胖老板娘的肉铺,买了几十斤大骨头,二十斤五花肉,二十斤后鞧,牛肉羊肉也都买了一些,直乐得那老板娘眉开眼笑,最后还送了她半斤肥油。 刚忙完了这些,林三嫂也背着大柳条筐了,上得马车一路回了铺子,卸了些肉和米面之物到铺子里,剩下的就都运回了村子。 马车到得林老三家门前,搬了一些下去,转到前街林老2门前,又搬了一些下去,最后才是林岚家,搬下的物事更多。 他们几家大张旗鼓的采买,自然引来村里人的议论,有好信儿的趁着林老2不在家,跑去问林二嫂,林二嫂自觉涨了脸面,也不肯说林老2如今都不让她摸到银钱,只说,“家里日子好了,自然要多添些好吃食。”说着就扯开那装了粳米和洗面的布口袋给众人看,农人们本就贫苦,丰收年景也只在年节才能吃几口细粮,今年还是灾年,包谷饼子能吃饱就不,更别提细粮了,所以,众人都极是羡慕,惹得林二嫂更加得意,心下盘算着能让林老2同意,送回娘家去一半。 林岚也没想到,晌午未过就了,见得林老2老三砍回的柴禾足有小半垛了,心下感激,就炖了个肉菜,又烙了葱油饼,请他们一起吃饭,林老2老三也是疲累之极,大冬日的脑门上还冒着热气,棉袄也潮了,就没有客套,坐下来吃了个饱足,然后去了花窖小歇,两人在那里搭了个小板铺,晚上照看炉火方便,也防着贼人上门。 林夕背了书包,见得炉子买好了,极是欢喜,草草吃了饭,就催着同他一起上山,林岚把炉子装在柳条筐里,上面盖了些茅草,姐弟两人抬着往南山走,半路遇到前院刘家叔叔,正背着弓箭和皮囊,打算进山去打猎,见得他们就笑道,“你们两个孩子,这么冷的天儿不在家里,跑出来了?” 林岚一时之间找不到好借口,就反问道,“大叔,你这是要进山啊?” “可不是,前次上山看见一只狐狸的爪印,就想着再去找找,万一猎回一张狐皮,就有年货钱了。” 刘家老太太,也就是刘氏叫做二婶的,平日对林岚一家还算照顾,两家人相处也好,这刘家大也不客套,又道,“大叔可没那种菜的本事,只能靠杀生赚些活钱儿了。” 林岚听他说去猎狐,心下就是一紧,狐狸最是有灵性,往往要在深山老林里才能见到,来回赶路,加上守候等待,就算一切顺利也要四五日才能,这般算下来,岂不是刘大叔有被困在山里的危险? 林岚下意识的就想拦阻,但是她一个孩子,又怕刘大叔不信,眼珠儿转了又转,只好推到母亲头上,笑道,“大叔,我娘今早还说,晚上要去你家坐坐,好似有件极重要的事,想托大叔去办,若是大叔上山了,我家就找不到人帮忙了。” 刘大叔就是一愣,“有事要我去办,林大哥他们不是都在吗?”无错不跳字。 “我也不,不过,我娘说这事儿就大叔能办。” 刘大叔有些犹豫,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山林,想想林岚爹爹在世时也没少给他家帮忙,若是刘氏真求到头上,可不能拒绝,晚两日上山就晚两日吧,那狐狸窝在那儿,左右也跑不了。 第六十四章 雪至 待得到了山上桃园,黑衣大叔好似早有聊到一般,正等在茅草屋前,眼睛望着天边,眉头微皱,林岚心下一动,就问道,“大叔,可是觉得这天要下雪?” 黑衣男子扭头看了他们姐弟一眼,点点头,然后开了门示意他们进去。 小小的茅草屋子,经过一月的休整,还有林夕贡献的大部分日用之物,已经勉强看得过眼了,林岚姐弟坐在两只小木凳子上,手里抱着一陶碗热水,喝了大半下肚儿,就觉歇过劲儿来了,翻出茅草下的铜炉子道,“大叔,这是三儿让我进城买来孝敬你的,过几日若是下雪,这屋子要冷,正好取暖做饭都能用。” 黑衣男子微微皱眉从怀里掏出一块二三两的碎银,递到林岚跟前,“拿着” 林岚却不接,笑嘻嘻的道,“大叔,你教三儿学武,又不收束脩,这些就抵了吧。大叔若是还觉得占了便宜,就指点我几句如何?” 林夕也连忙凑到跟前,笑道,“师傅,师傅,过几天就下大雪了,我不能来陪师傅,师傅若是冻病了办,师傅就收下吧。” 黑衣男子眉头渐渐就松开了,半晌,收回银子,开门出去,林岚大喜,立刻跟上,见他信手指了不远处的一株桃树,就捡了个石子扔了,虽说没有正中树干,但是也算擦了下边儿。 黑衣男子点头,“准头儿还算不。” 林岚得了夸奖,有些得意,就道,“我每日都要练一个时辰。” 黑衣男子见得她小脸通红,骄傲的半仰着,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随手扔出一个石子,正中树干不说,那石子还深深嵌在了树皮里,于是,林岚的骄傲立刻换成了惊叹。 黑衣男子示意她看的手势,如何甩手腕,如何发力,林岚捡了石子,试验了几下,果然好上许多,这般一个教,一个练,很快就过了一个时辰,林岚怕母亲早回撞破,就停了手道谢。 “谢谢大叔教导,不过,大叔,三儿跟着你学武,我也算你半个徒弟,大叔是不是该把名讳告诉我们,我们姐弟以后真学了一身本事,还不知是师傅名讳,岂不是笑话一般。” 黑衣男子挑眉,却不应声,林岚吐吐舌头,又道,“大叔,若是雪下太大,母亲就该歇了铺子在家,我们姐弟都不能上山来,还望大叔见晾。” 黑衣男子挑眉,林岚姐弟告辞出去,走得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句,“李甲。”待得她们转身去看,那屋门已经关上了,姐弟两个对视一笑,牵手下了山。 晚上刘氏,林岚就把白日里拦下刘家叔叔的事说了,刘氏虽然害怕外人知悉女儿的神奇之处,传些流言,但是到底还顾念着刘二婶一家的情分,所以也没有责怪女儿,母女两个绞尽脑汁想了个借口,左右家里需要的柴禾也多,就当找刘老大砍柴了。 刘氏端了一盘点心去了前院,小坐了半个时辰,刘家听得刘氏要托大儿砍柴,老两口自然不含糊,痛快应下了,刘家却因为等着卖了毛皮买棉布和棉花做新袄,而微微有些不喜,但是也没当面说些酸话。 第二日,小全子赶了车来拉了盆花儿,刘家大儿也是个勤快的,加上昨日林家两砍得那些,柴禾垛了老高,上面还盖了茅草的帘子,左右家里采买的多,刘氏就拿了半匹蓝碎花棉布和五斤棉花谢他,他推辞不过,抱回了家,把欢喜坏了,直到刘氏出手大方。 如此这般,林家上下忙得差不多了,大雪也就如期而至了,这一早儿,林岚睡梦里隐约觉得冷的厉害,缠紧了身上的棉被,又伸手去拽枕旁的木匣子,生怕几个小娃被冻坏了,结果海子第一个爬了起来,跑到她头上蹦来蹦去,直喊道,“你快起来,下雪了,下雪了。” 墨墨、金猪儿还有妃妃翠翠听见他喊,也都揉着眼睛飞了出来,林岚被吵的没法,坐起身,就见窗外异与平日的亮,贴近窗缝看看,外面白茫茫一片,于是立刻披衣起床,想要去门外踩新雪,几个小娃吵着要跟着,林岚无奈,塞了他们到怀里。 可惜她出了屋子,再去推堂屋的大门却是半晌没有推开,刘氏听得动静出来,就道,“怕是昨夜雪大,封了门了。” 母女俩合力,推开了门,就见院子里的雪足有没膝盖深,四周的房子、树木,所有的一切都穿上厚厚的“雪棉衣”,这些尚且不算,天空上依然向下落着鹅毛般的大雪片,偶尔有北风吹来,飘飘扬扬,倒极是美丽,不过,想想各家要因为这场大雪,不能进山打猎,不能进城做工,甚至还会有人迷路丢了性命,母女俩就提不起兴致赏雪了,转念想想,好再自家有先见之明,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刘氏去了灶间熬粥做早饭,林岚就拿了铁锨扫院子,几个小娃本来听得刘氏走了,探出脑袋来瞧热闹,可惜片刻不到,就冻得藏了,挤在一处互相挤着闹着,惹得林岚痒痒,不过扫了条小道就跑了。 早饭尚未做好,林老大和老三,两就齐齐跑了来,林老大是着急不能去铺子,林老三则是惦记花窖能否被大雪压榻,结果林老2从花窖里出来,说是花草和菜蔬都好,昨晚炉子烧的勤,并没有冻坏一棵小苗儿,林老三放了心,老大却苦了脸。 林岚就笑道,“大叔,咱们也忙了快两月了,会当是歇息几日了,铺子那里先别去了,左右也没值钱的,锁着门就好了。” 林老大却摇头,“那行,现在大伙儿都南门外有咱们食肆,若是赶路就奔着打个尖儿,却见铺子关了门,又冷又饿,岂不是让人家失望了。” 林岚有些佩服大叔的心善负责,就道,“那咱们等等,等雪停了再去吧。” 林大叔没等,林大嫂也赶来了,笑道,“我把孩子送去公婆那里了,左右铺子里也有火炕,我跟你大叔这几日就住铺子了,没客上门,我们就歇着,但是万一有客上门,做口热粥给人家吃也是好的。” 林老大赶紧点头,她们夫妻这般说,刘氏和林岚也都不好再拦着,于是拾掇了几斤肉和细面之类让她们带去,加上铺子里的那些白菜土豆大葱,还有粳米等物,也能应付几日了。 刘氏端了早饭上来,一众人都没有客套,西里呼噜喝了一碗包谷粥,吃了两个两合面的馒头,也就都散了。 难的清闲日子,林岚一时还真不做些好了,前院的刘二婶子,早起见了这天色,想着若没有刘氏找来帮工绊住,这时定然就隔在山里了,心里感激,饭后就抱了针线筐来同刘氏闲话。 林岚笑嘻嘻送了盒点心,泡了茶水,就道,“二奶奶你同我娘做针线啊,我去花窖里看看。” 刘二婶子喜爱林岚伶俐,笑道,“去吧,这孩子精怪的,满村也早不到这般聪明的了。” 刘氏谦虚了一句,“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说完,嘱咐女儿,“若是活计忙完了,就学针线。” 林岚却道,“我拿着针线筐去,活计做完,直接在那里绣帕子,天气冷,炉子看不住,花草该冻了。” 刘氏点头,她这才去了,花窖里比之不生炉火的屋子里可是暖和了许多, 五福盈门第17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小娃们欢喜的四处飞舞玩耍,林岚就坐在小木床边缝制小衣服,几个小娃还穿着单衣,平日常在屋里和花窖不觉得,这般下了大雪,就显得单薄了。 五套小衣服,都是拇指大小,实在需要极大的耐心才能缝好。衣裤分开更是难缝,所以,瑞雪借鉴了前世那叫抱猴的物件,是个几月大小孩子穿的棉衣,上下连体,背后开口,穿戴也方便,正好几个小娃的小翅膀也不受束缚,好不容易在中午前赶了出来,几个小娃穿了新衣,欢喜的不愿意回屋子去。 林岚嘱咐几句,吃饭,左右又有一批花草绽了花苞,几个小娃有花蜜就饿不到。 果然如海子预测的一般,这场大雪足足下了三日三夜,村里的有几家房子太破的,被大雪压榻了一半,村人们帮忙抢了些出来,安顿在同族家里。 村里出去的路彻底封了,足足到腰深的积雪,谁也趟不出去,这也就到了绝对的猫冬日子,家家户户,男子们聚在一处打牌或者喝个小酒儿,女子们就做着针线闲话儿,这个说,家里没了素油,那个说家里没了盐,或多或少都有些缺失,林二嫂坐在其中,腰板拔得笔直,简直就恨不得高声告诉众人快羡慕她吧,她家里啥也不缺。 有个小儿见得她头上的青紫还没有下去,心里好笑,就道,“二嫂子是不用犯愁了,家里都备齐了,可不像我们都缺。” 林二嫂得意,笑道,“自然,我先前就觉得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雪,所以托人多买了些,这些油盐之物,用到开春都没事儿。” 第六十五章 封道 众人就道,“我家里可是半粒盐没有了,正犯愁呢,二嫂接济我一斤,照城里铺子的价买也成,总不能做菜不放盐啊。” 林二嫂脸色一僵,就觉身上的青紫更疼,雪前一日,她偷偷把家里的米面等物送了一半去娘家,林老2恼怒赶去,她娘家还嫌弃没送肉去,气得他回家就把一顿好揍,若是再把家里的一半分出去,可就要被打死了。 于是,她就道,“我倒是忘了,我家孩子爹爹送了一半去公婆家,我家中也没有多少了。”说完,她不等大伙,就扯了个借口跑了。 一众女子们撇嘴的撇嘴,挤眼的挤眼,都很是不屑,“瞧她那个得意样子,就差脸上贴了有钱两字了。” “谁说不是,满村子谁不,她家替林诚家跑腿,才得了些工钱,要讲有钱,林诚家比她家富多了,也没见人家这么张扬啊。” “就是,我听我家孩子爹说,上次和林老2喝酒,他喝多了才说,他们帮忙,得的银钱才占两成,剩下都是林诚家的,那得是多少,有一百两了吧。” 女子们议论纷纷,有那家里确实没了油盐的,就道,“大雪前,他家可是没少采买,我若是去借上一碗灯油,诚嫂子能不能…” 众人愣了愣,半晌,一个年纪稍大些的,才道,“我觉得能行,刘氏那人,虽说平日不爱同咱们一起讲闲话,但心眼儿极好使。” 那小儿听了这话,家里又实在缺油用,就果然端了个大碗去了林家,刘氏刚送了刘二婶预备做午饭,见得有人上门,就迎进屋子,倒茶拿点心,嘴上虽说还不会说些客套话,但是脸上却带了笑,比之先前可是圆融多了。 那小说了几句闲话儿,就提起了借灯油一事,说道,“突然下了大雪,家里没个准备,灯油都没了,孩子晚上写功课都要去邻居家借亮,嫂子若是有多的,就借我一碗吧,待得这大雪清一清,能进城了,我让孩子爹去买了再还。” 刘氏不是小气的人,听得她又是为了孩子读书,就去耳房找了个极小的陶罐,匀了小半罐儿给她,笑道,“大碗不好拿,用这罐子装吧。” 那小儿一接到手里晃了晃,就道,“嫂子,盛的太多了,够用一两月了呢。” 刘氏摇头,“这大雪谁时候停,我家里还有你尽管用吧。” “那好,等孩子爹买回灯油,我立刻给嫂子送来。” “不用还了,又不是金贵物事,大伙儿互相帮个忙,是应该的。” 小儿千恩万谢的走了,出了林家,直接就拐回了刚才的人家,笑道,“诚嫂子人真是不,给了我半罐灯油都不要还的。” “真的?”有两个平日爱占小便宜的,听了这话立刻就动了心思,想着也去要点。 那小儿也不是个傻子,立刻说道,“但是,咱们得了人家的,也要礼尚往来,还些,我家还有孩子爹打的两张白兔皮,我明日就给诚嫂子送去。” 那两人果然就垂了脑袋不吱声了,众人又闲话片刻就散了。 之后,家里真有缺了油盐之物的,找到刘氏跟前,刘氏留够了自家的,都会匀出一些,替人家解解危难,人家也都回些蘑菇菜干之类,一刘氏人缘好了哪是一点半点儿。 刘氏在家闲了四五日,心里就惦记的寝室难安,这一日林岚烙了馅饼,她就用大碗装了五六张,捂的严严实实送去林九爷那里去,林老大家的铁柱和桃花都在,见得她来,就上前问,爹娘时候,小孩子可怜巴巴的,特别是桃花,大眼睛里都是眼泪,显见是极想娘亲的。 林二嫂坐在一旁,就道,“这两孩子的模样,让外人看了,还以为他们爹娘不在,祖父母苛待他们了一般。” 九奶奶嫌弃她带刺儿,就撵道,“都要吃晚饭了,你还不赶紧做饭,老2怕是要了吧。” 林二嫂早嗅出刘氏拎来的篮子里有好吃食,会轻易走了,就笑道,“老2不是给二丫头做活儿去了吗,晚上不吃。” 九奶奶瞪眼,想骂她,老2是拿了银子的,可不是白做活儿,但是这儿嘴巴不好,若是让她确实分了多少银子,又该惦记往娘家搬了。 于是就极生硬的说道,“那你也赶紧吧,大晚上的,孩子在家不害怕啊。” 林二嫂恼怒,“害怕也没办法,他爹娘也不开铺子,没有银钱孝敬祖父母,他就没人疼啊。” 九奶奶气得抄起鸡毛掸子,林二嫂一见,立刻拔腿就走。 刘氏一直同两个孩子,见此就道,“婶子别气,老2儿就这般性子,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说着就从篮子里拿了大陶碗出来,把馅饼分给两个孩子,又递了一张给九奶奶,“这是岚儿做的,味道还不。” 两个孩子吃的香,九奶奶也消了气,刘氏就道,“明日我就托人去铺子里看看,婶子可要捎个口信?” “没啥,两孩子在这听话着呢,要他们好好看铺子就行。” 刘氏回了家,就去刘家小坐,找了刘家老大,刘老大听说是去趟官道旁的铺子,在村口就能看见,又不是进山,就痛快应下了。 第二日就背了刘氏拾掇的柳条筐趟着大雪去了铺子,林老大夫妻正在熬汤,见得他来了,极是欢喜,盛了一碗汤,上了几个包子给他,待他吃完缓过劲儿来了,就道,“铺子里啥都不缺,这几日还真有客人上门,都说我们这铺子救了他们的命呢。” 刘家老大把这事儿一说,别人还罢了,刘氏和九奶奶头一个就念了佛,这可是功德啊。 雪后第七日,林九爷去找了里正和族老们,商量着各家出个壮劳力,把出村的路打通,各家也正是缺日用之物的时候,又进了冬月,腊月马上就到了,过年之物也要置办,于是人人赞同出力,扛了木锨出村,不过两日就挖出一条两尺宽的小道儿,尽头就是林家铺子的旁边,林老大夫妻欢喜的招待了大伙儿喝汤吃包子,倒是让村里人第一次林家的吃食做得真不。 之后,刘氏又日日跟着去林老大夫妻去铺子,林岚照料着花窖里的菜蔬,闲暇之时就甩石子,林夕则连滚带爬的往返与南山之上。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任家老爷子的大寿近在眼前,刘氏提前半月就开始准备,挑了两匹好锦缎,给林岚做新的袄裙,甚至还进城给她买了一只玉镯,一对儿耳环,足足花了一百两,连林岚都心疼,她却说,“不可丢了咱们林家的脸面。” 林岚无法都随了娘亲的意,其实她也没有多余心思想别的,只林老爷子的寿礼,就够她忙乎的了。 那朵精心照料的碧玉兰,悄悄绽放了一月的花苞,正好到了最盛之时,墨绿的叶片,配上根部浅碧,渐至叶缘,却变了白色的花朵,淡雅高洁,清香宜人,煞是美丽。 这是林岚的第一份寿礼,至于第二样,不必猜也,自然是那“寿桃”了。 小桃树没有辜负妃妃的期望和夸奖,半月前就含羞嗒嗒的结出了二十几个桃子,不过指甲盖儿大小,这些时日如同气吹的一般疯长,已经有拳头大小了,不过这与林岚的希望还是差距太大,于是就捧了金猪儿,许了一罐蜜饯,于是小胖子睡了一天一夜,桃子也长的了一倍,陶碗一般硕大,粉红饱满,表面细细的容貌好似蒙了一层浅浅的荧光,极是惹人垂涎。 林岚大喜,不愿林老2老三看见,就找了个布帘子,把小桃树的角落,隔了开来。 好再这几日黄瓜和辣椒两样也长得足够大,可以买卖了,同样一斤一两银的价格,让他们恨不得把那些黄瓜辣椒秧捧手心里护着,自然也没有心思看别处。 倒是林夕小鼻子极好使,来花窖唤回屋吃饭,立刻就嗅得这里多了一股甜香,很快就把桃树找到了,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然后就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林岚自然不舍得弟弟嘴馋,摘了一个下来,分了他一半,另一半本打算给娘亲,但这桃子卖的银子,她打算做私房,就不好曝露了,于是嘱咐弟弟几句,就把桃子放在案板上,悄悄告诉几个小娃吃了。 到底任老爷子寿宴那日,林岚早早装好寿礼,穿戴打扮好,上身是海水蓝的小袄,衣领袖口绣了简单的云水纹,下身是细棉做的棉裤,外面系了一条白绫子长裙,裙摆上用同小袄一样颜色的绣线,从腰际向下,由小到大,绣了几朵兰花,极是雅致。林岚的头发一改往日的两根辫子,被刘氏盘成了双丫鬟,束了蓝色的绸带,耳上戴了双蝶的银耳环,手上套了玉镯,配上娇美的小脸儿,这哪里还是农家丫头,就是比之大户人家的女儿也要气派三分。 第六十六章 寿宴 林岚出了门,上了小全子赶来的青布小马车,艰难走过村外不宽的山路,上了官道,经过铺子门前,就进了城。 到得任府门前,陈管事早等在门口,见她到了,立刻迎了她进二门,路上林岚问及昨日送来的菜蔬,陈管事笑道,“老爷子很是欢喜,大…没说。” 林岚点头,不再细问,小全子随后也把寿礼送到了少爷的书房。 老爷子的房里也有客在,不过简单问询两句就放了她出来,到底惦记任大怠慢林岚,遣了陈管事送她去主院。 半路碰见得了小全子报信,赶的任杰,两人都站在院子里,倒也不必避嫌,说了半会儿话,林岚惦记家里那些桃子卖个好价钱,又同小全子商量好半晌,这才抬步要走,任杰不放心,跟了两步唤住林岚,低声说道,“若是母亲说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林岚灿然一笑,“放心,这个时候我若是跟大有个口角,不是让老爷子难看,我保证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任杰被她古怪的形容,惹的笑了起来,这才放心离开,去应酬那干随着各自父兄前来的同窗们。 主院里,男客都被任老爷请去了书房,只有五六位带着各自的女儿坐在厅堂里品茶吃点心,听得小丫鬟通报,任大微微皱了眉头,低声说道,“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引了林岚进来,林岚先给大行了礼,眉眼微垂,口称,“岚儿给伯母请安,多日不见,伯母身子可还康健?” 大微微一抬手,笑道,“我身子好着呢,倒是劳你惦记了,这大雪下了多日,我还以为你不能出门呢。” 林岚淡淡一笑,“谢伯母惦记,今日是老爷子的大寿,别说下雪,就是下刀子,岚儿也要来磕个头的。” 旁边一位同知的,听得她有趣,就问道,“这孩子倒是个风趣的,不知是谁家府上的?” 任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笑道,“啊,是我们老太爷一位世交好友府上的。” 这话说的可是含糊,既没有说林岚的姓氏,而且还推到老太爷头上,只要不是傻的,都明显看得出,这大不愿多说,自然也就扯了别的话头儿。 林岚坐在挨近门口的末位上,低头喝茶,嘴角吟着一抹冷笑,这大有时候做事真是幼稚,她和任杰的婚约,是两家老太爷定的,岂是她不提就能赖的,今日这般,众人不知她的身份还好,等到以后打听清楚了,任府嫌贫爱富的名声恐怕整个翠屏城就都传扬开了。 不过,这是任府的事,与她并无多大关系,说实话,如不是老太爷对她家是真心实意,任杰也是个待她好的,她恨不得离着府邸远远的,那头上戴着嫡长孙的胖子,官迷儿的任老爷,这愚蠢的大,她是半点儿好感都没有。 陆陆续续又有几位带着自家女儿到来,屋子里也越加热闹,其中妊妇隔壁的吴母女也在,那吴不知是被娇宠太过,还是从来不懂得掩饰,当着众人的面儿,就问任,“,不见二哥哥,今日还要读书吗?”无错不跳字。 任瞟了一眼坐在远处安静喝茶的林岚,笑道,“没有,你二哥哥在陪他的同窗小坐,等一会儿,我派人唤他,可好?” “真是太好了。”吴家立刻没开眼笑,屋中做得都是官,突然出来个商贾家世的,本来就有些扎眼,而这吴又如此不知廉耻问及人家少爷,众人脸上就显了鄙夷之色,有那嘴巴不饶人的,就道,“吴真是个快人快语的,这样的儿娶家来,以后定然好相处啊。” 任微笑不语,不否认也不证实,把个吴乐得眉开眼笑,吴更是娇羞的扭着帕子。 林岚想起她同小全子的安排,心下冷笑,全当没看见她们几人的嘴脸。 很快寿宴就开了席,布置一新的前院大厅里,放了足有十桌儿,男子们各自坐了,一门之隔的后厅也放了四桌儿,坐得是各家们,小丫鬟带了林岚坐得还是最下首一桌,林岚也没计较,先努力吃了个饱,然后听得前面唱完了礼,就起身走到任身边,笑道,“伯母,岚儿也给老太爷带了两样寿礼,这就去前面献给老爷子,可好?” 任大拦道,“让小丫鬟们送上就好了,你就不必去了。” 林岚刚要,不知那吴是天生第六感好,还是从任的话里嗅出了不同的意味,立刻问道,“你是谁家的,要献寿礼,老太爷是随便谁都能见得吗?”无错不跳字。 这话说得无礼又生硬,声音又大,一后厅里众人都看了,虽然不喜吴,但是有热闹看,谁也不会拦着就是。 任大早听得小丫鬟说起,林岚带了两只箱子上门的,她本就想要把她藏起来才好,怎肯让她出风头,于是假笑道,“这是我们老太爷一位世交家的孙女,闺名叫岚儿,心灵手巧,种得一手好菜,这席上的菜蔬都是她昨日送来的。” “啊,你原来是种菜的” 吴声音尖利,好似含了诸多嘲讽。后厅与前面酒宴之间就隔了一面单薄的门窗,糊的窗纸又不厚实,她这话可就被前面主桌上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吴老爷子听出是自家孙女,脸色极不好,任老爷子却慢慢吃菜喝酒,静静听着,任暗道扯了袖子偷偷擦汗,不必说他也猜得到,自家肯定是在中间搅合了,而他的老父亲心里定然极恼怒。 里面的林岚环视众人一眼,伸手拍去吴指在她鼻子前边的手指,笑道,“吴,这里不是你家,劳烦你把平日的规矩拿出来装装样子,若是平日也没有规矩,那抱歉了,是我强求了。另外,吴是在鄙视我们府上务农吗,要,士农工商,我们农家可在第二,吴家境富庶,可也排在最后,还是不要如此贻笑大方的好。” 说完,她又给任行了个礼,“伯母,今日是老太爷的寿辰,作为晚辈,送份寿礼是孝道,侄女这就去了。” 任大脸色铁青,但是林岚以孝道的大帽子压下来,她还真不好拦着,于是只得眼睁睁看着,林岚出了门。 众人见此,都支起耳朵,听着前面的动静,就连气恼的马上要暴跳起来的吴都被母亲扯到了一旁。 林岚随着丫鬟绕到主位前,给任老爷子和任暗道行了礼,笑道,“岚儿的祖父和父亲都已不在人世,几年来多承老太爷照料,一直无以为报,正好借此机会,亲手为老太爷准备了两样寿礼,还望老太爷莫要嫌弃轻薄,岚儿也代家里的母亲和弟弟,祝老太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任老太爷捋着胡子,仿似不知先前里间的吵杂一般,笑道,“好,好,岚儿有心了。” 林岚回身冲着门口的小全子点点头,立刻就有两个小厮抬了个大木箱子,踩着大厅中间的红毡子走了进来,到底主位前三步远,打开箱盖,又合力抬出一盆兰花来,翠玉般浓绿的叶片,层层叠叠长了足有一尺多高,中间抽出一支茎秆,直直向上伸着,那茎秆上,瓷碗大小的花朵排了足足六朵,在烛火通明的大厅里,那叶片上好似有碧绿的光彩在流转,煞是美丽。 众多客人里,有大半都是爱花的,都吃惊的站了起来,这个嚷着,“是极品碧云兰” 那个说,“不是,这花儿绝对不是碧云兰,碧玉兰花开一朵,这盆足有六朵啊。” 任老爷子也惊喜的站了起来,绕这那碧玉兰走了三圈儿,哈哈大笑,冲向主桌儿上一个老者笑道,“陈老哥,样,这珠碧玉兰可是比你那株好上百倍了吧。” 那老爷子一脸懊恼,“任老哥,你那日酒醉说起,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原来还真能寻得这般好花儿。” 任老太爷,下巴一抬,胡子一翘,骄傲道,“这可不是我寻的,这是我着孙儿孝敬的。这丫头是我一知交好友的孙女,从小就种得一手好花草,这碧玉兰可是特地为了准备的。” “孙儿?”那老者问道,“这就是你说替小孙子定下的儿?” “正是。”任老太爷也是生气刚才儿的无礼,大有借机把孙子的亲事昭告天下的架势。 林岚脸红,但是也这时候不是害羞的时候,于是笑道,“老太爷喜欢这碧玉兰就好,这兰花正好开了六朵,庆贺老太爷的六十大寿,待得老太爷七十大寿,八十大寿,岚儿保证到时候这花朵就是七朵、八朵。” 老人哪有不爱听长寿这样的话,何况林岚又说得如此俏皮有趣,主桌儿上的一众老头都是点头,任老太爷更是欢喜。 林岚示意两个小厮把花盆抬下去,又道,“老太爷,岚儿还准备了第二寿礼。” “哦,那快拿上来吧。” 第六十七章 惩戒 小全子早等在门上,听见厅里有传唤,立刻就捧了个盖了大红锦缎的托盘上来,他一路穿过大厅,有嗅觉好的,隐隐觉得有甜香入鼻,忍不住更是好奇,难道托盘里是吃食? 林岚待小全子走到她身侧,也不啰嗦,伸手就掀开了红锦缎,于是露出托盘上,摞成两层的六只陶碗般硕大的水蜜桃。 嫣红的色泽,饱满圆润,在一室的烛光照耀下,更显诱人,一股比之刚才浓烈了许多的甜香迅速溢满了整个大厅,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沉默好半晌,猛然爆出一片叫好声,“寿辰送寿桃,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寿礼了。” “冬日里,哪处得来的鲜桃,好似才从树上摘下一般?”主桌儿上一个老者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林岚却不答,笑道,“老太爷,这寿桃和碧玉兰,都是我亲手所种,虽不值多少银钱,但却是我一片心意,还望老太爷不要嫌弃。天色已晚,城门马上就要关了,我这就要赶回家去了,不能多留,以后进城时,再来探望老太爷。” 她说着,又端庄行了个礼,就转身稳稳走出了大厅,留下一众宾客,吃惊的,敬佩的,皱眉的,各有不同。 这小女孩儿,看着年幼,但却真真是一副傲骨,刚才在内厅受了折辱,尚且笑脸站在人前,献上寿礼,然后却连赞语都不听一句,转身而去,不失礼又恰当的表达了她的愤怒,哪怕是年长之人,也做不到这般吧。 主桌上一众老者互相对视一眼,都是点头,这样的好孙媳儿,就落到任家了,任家的儿媳显然还不待见,以后怕是要热闹了。 任老太爷叹了口气,扫了一眼那托盘里的大桃子,到底心里生不出怒气,于是笑道,“这丫头住在城外,母亲管的极严,倒是老夫疏忽了,陈管事去送二。” “是,老太爷。”陈管事应声,迅速走了出去。 众人附和着,这个夸赞老爷子好福气,那个夸赞寿礼新奇,特别是那桃子真是引人垂涎,任老太爷重新露了笑脸,大厅里又热闹了起来。 任杰陪着一众同窗和各家少爷们坐在偏厅了,先前内厅的动静没听到,倒是把后来林岚献寿礼的那些话听清楚了,林岚断然离去,他极恼怒,但是转念想想,林岚做事向来有分寸,上次任涛推倒她伤了手,她还劝不要生气,今日这般,定然是有原因。 任涛坐在一旁,嗤笑道,“农家丫头,就是农家丫头,半点儿规矩没有” 任杰扫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儿,众人平日一处读书,都知他们不合,精明的不肯搅合进来,心肠好的就开始打圆场,说些城里的新鲜事,也就把这事遮了。 待得酒宴散去,送了宾客出门,任安道尚未回到主院,就有小厮来禀报,“老爷,老太爷要您和。” 任安道心下一哆嗦,老爹怕是真恼怒了,想了又想,也没有办法,只得道,“把两个少爷也唤来,一起。” 那小厮却道,“少爷们已经在老太爷书房了。” 任安道心里更觉不好,现在回主院,必定又要抱怨,不如就躲了吧。于是道,“你去禀报,我先。” 任老太爷坐在一张藤椅里,面前的书桌上摆了那盘水蜜桃,桌旁则是那盆碧玉兰,脸色看不出息怒,手指在桌上敲着,孙子们来了,都未曾抬一下眼皮,倒是儿进门时,清清淡淡的扫了一眼,只把本来还心存恼怒的任吓得微垂了头。 任安道等了半晌,不见老爹,就上前说道,“爹,唤了来,可是有事吩咐?” “我老了,就是个眼瞎耳聋的老头子,哪里敢吩咐你一个五品官啊?” 任老爷还是不抬眼,端起手边的温茶喝了一口,任安道赶紧跪下,道,“爹,您老不要生气,儿有,您老尽管责打,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任涛还以为祖父是为了林岚折了他颜面生气,心下欢喜,忍不住就想火上浇油,“祖父,那林家野丫头太没规矩,下次她再上门来,孙儿帮您教训她,抽她几十鞭子…” “闭嘴,岚儿那丫头没有任何处,就算有,也是被人家欺得狠了,未来儿上门,居然坐在最下首,被一个商家之家的丫头指着鼻子叫骂,任谁也忍不下这口气,她是给我老头子留了颜面,否则当众叫破婚约,再掉上两滴眼泪,明日我们任家的脊梁骨就能被翠屏城人戳烂” 任涛没听出祖父是在责怪他,还在那里辩驳,“我爹是同知,我外公是知府,谁敢说我们任家的闲话,扔他进大狱” 任老太爷听得孙子这般愚蠢,伸手就把茶碗砸了,任涛虽然吃惊祖父会打他,但也没忘了一偏头躲,可惜,他忘了身后就是他娘,那茶杯正好砸在任脑门,弹到地上碎掉了。 任惨叫一声,捂着脑袋就坐到了地上,任安道也慌了,上前扶了道,“,你样,砸到哪里了?” 任从小娇生惯养,嫁到任家,任安道因为丈人提携的关系,别说打她,连大声都不曾,今日突然受了公爹的打,哪里忍受得了,一迭声的喊着,“哎呀,要死了,我头疼,快去跟我爹娘送信,我怕是要死了” 任老爷子本来失了儿媳,心里还有些愧疚,但听得她这么说,脸色顿时就青了,任涛再不成器,也是他孙子,他怎会下重手,力道本就不重,到得儿媳那里就更轻了,她居然还这般喊叫,岂不是再指责他,好似他故意打的一般? “别喊了,顶多红肿一块,哪里就到死那么严重,若是叫你父亲来也行,老夫也同他说说是做儿媳的规矩?” 任一愣,也忘了继续喊了,以前,她这般哭闹,任安道再从中转圜两句,老爷子也就妥协了,今日这般强硬,倒也让她害怕了,转而小声啜泣,手下却掐了任安道的胳膊。 任安道吃痛,心里为难又厌烦,在父亲和之间,受了多年的夹板气,他也是没有办法,于是说道,“父亲,要不然我先扶她下去上点儿药。” 任老爷一瞪眼,还要,却一眼见到在一旁站着的任杰,心底叹了口气,他若是狠下心罚了儿媳,儿媳不能拿他如何,小孙子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今晚唤你们,就是要告诉你们,林家那丫头,以后是杰儿的儿,就算你们再是不喜欢,在外人面前也要把脸面装下来,若是让外人传说我们任家嫌贫爱富,家法处置。” 任安道连忙应道,“爹放心,记下了。” 任老爷子看了看低着头,不是真哭,还是装样子的儿,到底还是恼怒,道,“高氏把女戒抄上十遍,三日后送到书房来。” 任听得罚她抄女戒,这显然是讽刺她没有妇德,立刻就要抬头反驳,却被任安道一把拦住扶起,勉强行了礼,就退了下去。 任涛悄悄蹭到门边,刚想跑,老爷子又扔了一句,“任涛去祠堂跪两个时辰。” 任涛立刻就蔫了下来,瞥了一眼低头站在书桌儿边的弟弟,眼里闪过一抹恨意,连礼都没行,扭头就走了。 任杰关了门,回身沉默半晌,才道,“祖父,今日这般,以后岚儿…” 任老太爷叹气,“这般行事正是为了岚儿,高氏越发没有规矩了,连颜面都不顾及,若不敲打几句,以后兴许都要替你悔婚,另娶她人。” 任杰皱眉,好似有些不,毕竟他与林岚有婚约的人很多,今日祖父更是公之于众,大母也不能反悔啊。 任老太爷见得孙子脸色,开始后悔当初因为怕嫡庶反目,自小把他教得太重规矩,太死板了,但是此时想改已经很难,就道,“这几日那吴家母女来的太勤,她打着主意,怕是府里的下人们都看明白了。罢了,你也歇息去吧,过几日去看看林家那丫头,她那脾气可同她爹一般,今日看着是没恼色,其实心里必是气极了。” 任杰应了,退下回房去了。 不出任老太爷所料,林岚确实气得狠了,勉强挂着笑出了大厅,脸色就变了,把个手里的帕子当了大的脖子,狠命的拧了起来。 陈管事随后追了出来,见此,连忙低了头,说道,“二,老太爷遣小的送您。” 林岚松了帕子,笑道,“那就劳烦陈叔了,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快些出城吧。” 陈管事应了,引了她到大门口,早有小厮套好了马车,林岚坐上去,马车就出了城,到得铺子外时,林老大夫妻正在吃晚饭,林岚请陈管事停了车,笑道,“陈叔,你送了我,会城时,城门必定关了,不如我请大婶子一起回村,你时,就同我大叔住在铺子里吧,明早开了城门再,也耽搁不了府里的差事。” 第六十八章 各有手段 刘氏以为女儿会住在任家,正做着针线,看着小习字,听得马车声出去一看,还很是惊奇。 陈管事告辞走了,她就牵着女儿的手进屋,道,“这么晚,还以为你要在任府住一晚呢。” 林岚不想把那些闹心事讲给娘亲听,但是到底心里难过,依在娘亲肩头半晌,低声道,“娘,咱家能退掉任家的亲事吗?”无错不跳字。 “你这傻丫头,说胡话呢,那是你祖父给你订下的,能退…嗯?”刘氏说到一半,突然拉起女儿细看,见她脸上和手上哪里并没有伤,才稍稍松了口气,问道,“岚儿,你可是在任家受了委屈?” 林岚摇头,“没有,娘,你别担心。” “没受委屈,你问这话?”刘氏明显不信。 林岚后悔刚才一起气恨说了话,惹得娘亲跟着担心,立刻抱了娘亲的胳膊,撒娇道,“娘,你女儿是受委屈的人吗,我就是看着那些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做事都像戴着一层面具一样,看着就累,以后女儿要是嫁去任家,怕是也要那般,若是退了亲事,女儿招个上门,一辈子都呆在娘身边,孝敬娘,多好啊。” “这可真是傻话,让外人听了该说你不知足了,这村里多少人羡慕你能嫁进官家呢。”刘氏拍着女儿的肩膀,“你啊,忙过这阵子,就好好学规矩,学绣花,省得将来嫁被人家嗤笑。” 林岚无奈点头,推说累了,就回了屋子,几个小娃见得突然,都很是欢喜,扑上来笑闹两句,林岚心情就好了许多,刚要点了炭盆,给他们洗澡睡觉,就听得林夕在门外喊,“,你睡了吗?”无错不跳字。 林岚立刻示意几小藏起来,然后开了门,把弟弟让进来,问道,“?可是有文章读不懂?” 林夕摇头,扯过的手,翻看半晌,见掌心那道划伤已经好利索了,并没有新的伤痕,就道,“,任家人欺负你了。”这语气极肯定,没有半点儿犹疑,让林岚无从遮掩,伸手揽过他,抱了抱,叹气道,“你这小子,真是比娘都精明。今日上山去了,瞒过咱娘的?” 林夕却没被把话题扯远,直直盯着她问道,“他们到底说啥了?”他是铁了心要问出原因。 他自小就是带大的,感情极好,特别是爹爹去世后,娘亲病倒,万事不理,家里都是在撑着,有人欺负他,是护着他,肚子饿了,是给他做饭,可以说,那时候既做父亲又做母亲,是他最坚强的依靠。就是现在,虽说娘亲病好了,他有任何事也习惯和商量,反倒要一起瞒着娘亲。 所以,不管是谁,欺负了,让受了委屈,他都要,哪怕现在他不能替报仇,他也要牢牢刻在心里,总有一日要替讨。 林岚看着弟弟紧绷着小脸儿,眼里满满都是担忧和恼怒,张口想,嗓子却哽住了,抱了他的头,眼泪大颗大颗就掉下来了,“没,没事。就是…就是,嗯,没吃饱,肚子饿了,一会儿吃些点心就好了。” “我才不信,骗我,是不是那个大又说啥了,咱爹活着的时候,她就说咱爹是乞丐,咱爹后来才不去任府的。”林夕恨得握紧了小拳头,脸色涨得通红。 林岚当初也只是老爹在任府受了气,才不再登门,倒是不知是这原因,顾不得在哭,就道,“你的?” 林夕扭了头,低声说道,“爹去世之前跟我说的,他告诉我要考状元,不能让人家当乞丐,说我要是没出息,你以后该受任家欺负了。” 林岚眼泪又涌出来了,心里无比想念极疼爱她的老爹,原来他马上要离开人世之时,居然都在替打算。 姐弟两个抱着半晌,才分开,各自擦眼泪,林夕小声道,“,你再等两年,我考了秀才,就能给你撑腰了。” “好,等着。也不是受气包,已经出完气了,现在任家那几人保证没有舒坦的,放心啊。”林岚揉揉弟弟脑袋,笑着安慰她。 林夕这才点头,“姐,我去睡了。” 林岚送了弟弟,回身时,几小不知何时已经整齐的坐在桌子边上了,无双大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林岚,倒把她惊了一跳,问道,“了,你们饿了,给你么拿蜜饯吃啊。” 五小齐齐摇头,各个小脸儿都是气鼓鼓的,林岚不知她们就生气了,连忙问道,“到底了,不在家,你们受委屈了?” 妃妃和翠翠飞上前来,抱着林岚的耳朵,就开始大哭,林岚可是慌了,“哭了,快跟说,到底了?” 海子跳起来,小拳头握着,“,人家欺负你,你不和我们说,你不我们。” “呜呜,就疼弟弟,不疼我们。”妃妃和翠翠哭得更大声。 “信,信,不疼你们了,”林岚哭笑不得,心里却欣慰的直想叹气,虽然这世上又不喜欢她的人,让她受了委屈也不能反抗的人,但是同样也有这样想要保护她的人,例如弟弟,例如五小。 墨墨见这么这般哄着他们,口气还是同以往一般,就她还是不他们的能力,于是也不出言辩驳,直接挥起了手里的小剑,他身侧的茶杯“咔嚓”一声,就平整的被切了两半,把闻声看的林岚惊得睁大了眼睛,平常这小子也常用小剑扎她耳朵,叫她起床的,她都当玩笑了,现在才知这般厉害,若是这小子哪日没控制好力道,岂不是把她耳朵都穿透了。 “墨墨,你这小剑时候这么厉害了?” 墨墨酷酷的不,海子却道,“一直都厉害,我也会,我会引雷术,谁欺负,带我去劈他” 妃妃和翠翠也说,“嗯,我们要刮大风,把他吹走” 金猪儿看看哥哥妹妹们,挠挠脑袋,想了想,“我能把他变成婆” 林岚嘴巴越张越大,这才这几月有多傻,还拼命想保护几个小娃,怕坏人伤害他们,岂不知,他们各个都有这般惊秫的自保能力,再想想,人家母亲也不是傻子,哪能半点儿依仗都没有,就把孩子扔山里啊。 “原来你们这么厉害啊,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不带你们,你们也肯定没事儿吧。” 几小互相看了一眼,海子挠挠脑袋,笑嘻嘻道,“也不是了,母亲说,不能随便使用法术伤人,会遭天谴。” 墨墨几个也点头,林岚这才释然,心里更是感动,他们居然想冒着遭天谴的危险,去给报仇,可见是真心想要护着的。 她托了五小到跟前,挨个亲了亲,笑道,“已经出了气了,哪里还用你们出手,等将来有大坏蛋出现,再带你们去,彻底灭了他,好不好?” 几小被哄得欢喜了,齐齐点头,林岚赶紧给他们倒水洗澡,然后托了他们进被窝。 前几日,她刚用细软的鸡毛疯了两个小垫子,一个铺着,一个盖着,又暖和又轻快,小娃们都很是喜欢,玩闹了一会儿就睡去了。 林岚睁着大眼,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让家里富起来,绝对不能再受今日这样的委屈… 第二日辰时末,小全子就赶到了铺子里,见到林岚陪着笑,显见是昨日的事了。 林岚倒没有迁怒与他,铺子里客人不多,让了他坐在角落的桌子,还给他上了碗汤和两个包子,小全子笑嘻嘻的,也没客气,他一早晨起来,就得了少爷的吩咐,满城里转了几圈儿,就赶到这里来,还真没吃饭,此时正好吃个饱。 林岚笑问,“你们少爷昨晚没睡好吧?无不少字” “二,真是神了,我们少爷房里的灯都四更天了才灭,早晨起来眼睛下边还是黑的呢,少爷惦记昨日,嗯,的早,就遣我去买了二最爱吃的甜点心,还有一罐雪梨蜜饯。” 林岚点头,“跟你们少爷说,我事都没有。” 小全子其实这半晌都在偷偷打量林岚脸色,见得确实没有气恼模样,也替自家少爷放心了,想起昨晚之事,就道,“二,昨晚有人跟我打探那寿桃,还想问二住在何处,我没敢应声,不这桃子,二是打算的,我们少爷说,若是二想卖高价,她就再想想办法。” 林岚想了想,道,“不必,让你们少爷好好读书,他帮着卖了花草就行了,别的就不要插手了,若不然老太爷那里不好交代。” 小全子连忙摆手,“昨晚老太爷罚了大抄女戒,大少爷也去跪了宗祠,他老人家心里正有愧呢,少爷帮些忙,肯定不会挨训斥!” “既然昨晚有人问,就不必你们少爷出面了,你替我消息放出去,昨晚那般的大桃子,家里还有二十一只,三只一百两的价格,谁要你就替我送去吧。若是嫌贵,你也不必担心,咱们自家留着尝个新鲜也不。” 第六十九章 财旺 三只一百两,这价格可是够贵的,但是那自家尝鲜的话,更是让小全子咧嘴,一只三十几两,几乎就是一口一两银,谁舍得吃啊。 “是,二。” 林岚突然想起后厨的娘亲,又低声道,“记得,不要同我娘亲说起,我种了桃树的事儿,她不。” 小全子立刻点头应下,林岚又交代了几句,就送了他走。 任杰听得小全子禀告,林岚还好,没有如何气恼,心下很是高兴,听得她要卖桃子,就盘算着如何行事,却被小全子拦下了,又说了林岚的 五福盈门第18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了林岚的交代,任杰半晌没有,长叹一声,这个家,这样的大母,这样的兄长,娶了她,就是让她受委屈,可是若要他悔婚,他又万万不能,他想象不到,若是没有林岚,他的日子会变成样? 小全子劝下了少爷,就退下了,跑去茶楼和一个早就约好的小管事吃点心喝茶,那小管事是城南一个大户陈家的,自家老太爷也是后日过大寿,听得人家说任家老太爷得了六个大寿桃,一向爱跟风的老爷就一定要买几个,哄老太爷高兴。 小全子也不啰嗦,吃了两块点心,就道,“,我跟你说实话吧,那桃子真是不多,总共也就二十几只,整个翠屏里要过寿的老太爷可是不少,一家也要买六只吧,分来分去,也就四家寿宴上能摆盘寿桃,这是多长脸的事儿啊。” 小管事有些不信,疑惑道,“我老家也是种了桃树的,一棵上面也能结百八十个啊?” 小全子撇嘴,“你老家是南方吧?无不少字” 小管事点头,小全子又道,“这里是武国最北,桃子能结出来就不了,怎能像南方一样高产。再者说,那桃子比平常桃子大了两倍,一端出来,满大厅都能嗅到香味,可不是凡品。”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看四周,示意小管事凑,极神秘的说道,“据说,那桃树挖之前,有条碗口粗的白带蛇守着,老人都说,凡是天材地宝,都有毒物盘踞守护,这桃树绝对不是凡品,这桃子吃下去,说不定就能延年益寿呢。” 小管事惊得张大了嘴巴,想着这消息传,老爷一定要厚赏,忍不住就欢喜起来,连忙问道,“那桃子卖,我给老爷禀报。” 小全子沉吟一下,“五十两一只,总共还有不足二十只。” 五十两?小管事眼珠子吓得差点没掉下来,想说贵,但是若真能延年益寿,别说五十,就是五百两,自家老爷也是肯买的,他连忙留着小全子喝茶等候,一溜烟儿的跑回府里去。 陈老爷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老爹卖了所有的家财给他做本钱,去南方做生意,结果一去多年,终于衣锦还乡时,老爹已经沦为乞丐了,骨瘦如柴,哭得陈老爷差点断了气,买大宅,买奴仆,把老爹供了起来,平常一日三遍的问安,但凡老爹喜欢吃的,喜欢用的,挖空心思也要找,后日是老爹六十大寿,他就想大半一场,给老爹长长脸面。 那日见得任家的大寿桃,就想也弄几个,给自家老爹享享口福。 此时一听小管事回报,那寿桃居然吃了还能延年益寿,喜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老爹当年做乞丐,落下一身毛病,若是这桃子真能延年益寿,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他也买了。 小管事得了准信儿,又跑回茶楼,同小全子,约好明日送货结银,就散了。 小管事得了厚赏,心下欢喜,请一众喝酒,席间就把这事儿说了,当时又是在酒楼的厅堂里,于是很快真个翠屏城里,都了那桃子的好处,想要送礼给知府的,要往外地送年礼的,或者想要多活两年的老爷子们都活动了起来。 小全子看准时机把价格又提到了六十两一只,饶是如此,剩下的十五只桃子也在一日之间就卖完了,总共一千一百四十两银子,全都换成了黄金,五两一只的小金锞子,不过二十二只,加上四十两零碎银子,都撞在一个小小的楠木盒子里,送到了铺子里。 林岚扯了个借口坐车回家,确定家里无人,才把楠木盒子打开,见得金灿灿一片很是晃眼,忍不住也惊住了,数了数,比之预想得了很多,就问道,“为何得了这么多金子?” 小全子骄傲的挺起胸脯,就把他如何抬价的事情说了,直让林岚感叹,他是个做买卖的天才,末了把那四十两银子拿出来,塞给他道,“这次卖桃子多赖你张罗,这是谢礼,不要推辞,拿着吧。” 这下轮到小全子吃惊了,他做小厮,一个月才五钱的月钱,突然得了这四十两银的重赏,只觉脑子里隆隆作响,要这些银子,足够他卖上三亩好地,或者娶个过日子了,他本以为还要再攒十年,没想到,今日一下子就都有了。 他噗通就跪了下来,哆嗦着说道,“二,这,这我不能要。我…” 林岚扶了他起来,笑道,“我本来盘算能卖七百两银子,但是你时机看的好,多赚了四百多两,给你一成做润手,也是应该。就不要推辞了,以后再有事,就多帮我张罗吧。” 小全子听了,又跪下磕头谢赏,这才把银子收了,告辞回了城,就把这事儿说给主子听,末了又掏了银子出来,极是不舍的放在书桌上。 任杰好笑,用书敲了他的头,道,“作何这副模样,我还能贪下你的银子不成,好好收着吧,口风严一些,别惹得外人嫉恨。” 小全子少爷是不想大那里听得风声,于是赶紧应了下来。 突然多了一千多两的私房,这让林岚多少有些惶恐,小匣子被改换了无数个地方,最后藏在了衣箱最底下,还上了把小锁头,钥匙挂在脖子,才觉得安心。 再想想自家几个月前,连一百文钱都拿不出,如今已经是两千两银子的身家了,这转变实在太大,有自家人的努力,当然大半还是几个小娃的功劳。 于是第二日城里的点心铺子,又卖了四坛最贵的蜜饯,五个小娃的餐桌儿也更丰盛了。 日子进了腊月,南方来的商队,开始陆续往回赶路,铺子里的生意又忙了起来,刘氏无暇顾及办置年货,拾掇家里,就把这事儿交给了林岚。 花窖里的蔬菜,再有半月,所有的黄瓜和辣椒就要都卖光了,然后那新移栽的一百棵双蝶兰也卖出去,就没需要操心的了,林岚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张罗过年,这是老爹去世后的第一个年,也是家里富庶起来的第一个年,说也要好好过,给天上的老爹也看看,她和母亲弟弟日子多好,让老爹安安心。 鸡鱼肉蛋,排骨、肘子、牛肉,羊肉,做衣衫的布料,棉花等等,都采买个齐全,林夕每次下学,都要去库房里转一圈儿,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然后再要块熏肉,要条鱼,拎去山上给孝敬师傅。 铺子里也是每日都有三四两银子的进项,林老大夫妻连同刘氏都是累并欢喜。 就在一家人如此欢喜的时候,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林二嫂娘家两个,都是不成器的,马上要到了年节时候,手头拮据,又不能同往年一般送些银钱来,就越发暴躁,赌钱也没了底气,见得别家办置年货,也是眼红难耐。 这一日他们进城去逛,想找个俏活儿赚点银钱,刚一进城就遇见平日相熟的一个赌友老六,这人是个有手段的,虽不见他做活计,但好似手里就没缺过银钱,在一众狐朋狗友里,极有地位。以前他见得钱家两也不过是点个头,今日却出奇的热情,一定要拉着他们去酒馆喝酒。 钱家两虽然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喝酒这好事儿,谁不喜欢呢,于是也就乐颠颠跟去了。 老六特意要了雅间,待酒菜上来,三人欢声笑语喝了几轮,老六走到门口看了看,正是辰时末刻,酒馆里人不多,他们左右房间里也都没人,难得清静。 他就关了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这有一桩大财,不知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做?” “大财?”钱家眼睛都亮了起来,又往前凑了凑,“六哥,你也,我们家里没有底子,正是手头紧的时候呢,六哥说说是啥生意,俺们一定尽心尽力。” 老六去没,凑到钱老大身前,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退喝了杯酒,这才在钱家疑惑的目光里,拍到桌上一个空荷包。 钱老大一惊,低头去看腰间,果然空空如也,于是立刻惊道,“六哥,这荷包…” 老六笑眯眯点头,“不,我就是做这行的,无本的买卖。运气好了,宰只肥羊,就是百八十两的进账,两三个月都不必在为银钱费心。想吃吃,想赌钱就成夜的赌。” 第七十章 有贼(一) 钱家兄弟点头,“正是,六哥如何得知?” 老六一脸神秘的又问道,“你那姐姐的婆家姓林,有三兄弟,对不对?” “对,是啊。”钱家兄弟弄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清楚自家之事,“六个到底为何如此,快给我们兄弟说说吧。” 老六觉得关子也卖的差不多了,这才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我有个酒友在城南陈家做小管事,昨日我们两个聚在一处喝酒,他喝得醉了,同我说了一件事,前几日城里不是有流言说,有人家种出了仙桃,吃了能够延年益寿吗?那事儿是真的,陈老爷给他那残废老爹就买了几个回去,足足花了几百两银子。你们想想,一棵树能结多少桃子,能卖多少银子?” 钱家兄弟都是听了,都是满脸贪婪之色,忍不住羡慕的直吧嗒嘴,“那是谁家有这等狗屎运,居然冬日种了桃子?” “不是别家,正是林家!”老六抛了重磅炸弹出来,钱家兄弟喳喳眼睛,立时激动的站了起来,“六哥,你是说,那桃树长在我姐的婆家?” 老六点头又摇头,拉了他们重新坐下,才说道,“那桃树,是长在林家,但却不是你姐的那婆家,是同他们一家连了宗的林山家。” “林山家?”钱家兄弟想了想,眼里同时亮了起来,“我姐前些日子回家来,还说我姐夫跟着他们一个小侄女,用花窖种菜。很是得了些好处,却不肯再让我姐拿出来贴补娘家。” “这就对了,我托人打探好了,那林山死了快一年了,家里只有一个寡妇和一对儿女,极是…清静,!” 钱大看着老六笑得得意,就问道,“六哥,是想趁夜去那花窖里,顺些菜蔬和桃子?” 不等老六回答。钱二已经一巴掌拍在笨蛋哥哥的头上了,“那桃子和菜蔬怕是都卖光了,就是还长在土里,咱们要拿出来卖,也要被抓住,还不如直接取了银子妥当。” “二兄弟,这话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银子最实在了,咱们趁夜进去,用迷香迷了那母子三个,把银子翻出来背走,神不知鬼不觉,她们过后就算报到府衙。也拿我们没办法啊。” 钱二有些小心眼儿,听得他这么说,就疑惑道,“六哥知道这般清楚。自己独吞了这桩大财就是,怎么告诉我们兄弟了?” 老六伸手替他们倒了酒。笑道,“这一来。是哥哥我同你们投缘,想交个朋友,二来,也是有个小事儿请你们兄弟帮忙,我打探到的消息说,你们那姐夫和他的三兄弟,轮换着在林家后院值夜,若是弄不好,容易被他们发现,若是两个兄弟能设计拖住他晚去片刻,甚至不去,就再好不过了。” 钱家兄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用处,想着那必定是自己姐夫,怎么说找个借口也容易,就拍着胸脯把这活计接了下来,末了笑嘻嘻问道,“六哥,这次出手,必定能发个大财,我们兄弟也跟着沾沾光儿啊。” “那是自然。”老六笑眯眯拍了他们的肩膀,“这样吧,迷|药我出,你们把事情做得妥当了,再来帮我放风,最后得了银子,我给你们三成,怎么样?” 钱家兄弟都觉三成有些少,刚要说话,那老六又来了一句,“听说林家足足卖了一千两银,三成就是三百两!” 三百两?两兄弟立时惊喜的眼冒金星,以前姐姐常有贴补,每次也不过百十文,若是能得了这三百两,足够他们十年之内都吃香的,喝辣的了,。 两人立刻点头就应了下来,三人协议达成,就聚在一处仔细商量了起来,最后都是喝得满面通红,各自散去。 这一日,林岚因为早起吹了风,略微有些染了风寒,刘氏心疼女儿,就留了她在家里歇着,林岚也闲不住,动手包了二百多饺子,中午林夕回来,姐弟俩煮了一些吃,然后又用大碗装了五十个,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起送去南山给黑衣大叔。 结果,爬上累得头上出汗,这冷风一吹,林岚的风寒就更重了,晚上刘氏回来,又是熬姜汤,又是灌汤婆子,忙得脚不沾地,嘴里骂着她就会添乱,那脸上却满满都是疼惜。 林岚自然不敢说实话,就瞪了挤眉弄眼的弟弟一眼,然后躺在床上捂汗。 几小不肯回到匣子里去睡,团团挤在了她的身边,这个用小手拍拍她,那个亲亲她,都是小大人般的一脸关心,惹得林岚又是窝心,又是好笑。她怕把风寒传染给他们,想要撵他们回匣子,可惜,五小都是得意的仰着小脑袋儿说,他们从来不会患病,倒让林岚羡慕得很。 一大五小,低声说着话,眼见天色就黑了起来,期间刘氏进来看了一趟,摸着女儿额头出了许多汗,这风寒想必是顶过去了,就稍稍放了心,也回了屋子去睡了。 林夕收了纸墨等物,正洗着小脚丫,见得娘亲进来,就指了后窗道,“娘,二叔今日来晚了,花窖里的油灯还没亮呢。” 刘氏不以为意,替他拿了棉布帕子擦脚,笑道,“花窖里左右也没什么菜蔬了,你二叔晚来一会儿不碍什么。” 说着话,倒了水回来,母子俩就睡下了。 村西的林老二家里,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下午时,林二嫂的两个娘家兄弟,不知怎么突然开了窍,在城里买了一条肉,一只烧鸡,还有一坛包谷酒,上门来给姐夫赔礼,满口的以前不懂事,没少让姐夫照顾,也让姐姐担心,今日就是特意来感谢的,其他书友正在看:。 一番话说得林二嫂眼泪涟涟,直说,她的兄弟出息了,开始懂事理了,林二叔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待得好菜好酒,端上来,三人喝了几碗,他也把那点儿疑惑都扔到脑后去了。 就这样,三人直喝到月上中天,巳时初刻,林二叔舌头也硬了,走路也打晃了,才想起要去花窖守夜,林二嫂自然不放心,就道,“我去老三家说一声,要他替你一宿吧。” 林老二实在是喝得太多,看人都是双影儿,随口应了,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钱家兄弟,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怎么会让自家姐姐坏了好事,连忙嚷着,姐姐家不宽敞,他们就不住下了,趁着月色明亮,要回家去,正好半路捎信给林老三。 林二嫂懒惰,本来就不愿出门,听得兄弟们说,也就应下了。 钱家两兄弟,一路歪歪扭扭出了林老二家,拐过街口,立时就不摇晃了,捧了一把雪,擦了脸,脑子彻底清醒过来,就奔去了村东那几棵大槐树下。 老六早在树上蹲了好半晌,见得他们过来,就跳了下来,悄声问道,“事情办成了?” 钱老大点头,“成了,我姐夫喝了半坛包谷酒,别说今晚,明日晌午都不见得能醒来。” 老六立时一摆手,带着他们两人蹑手蹑脚,摸去了东北角的小院子。 林岚先前睡得还好,到得半夜就觉得鼻子不通气,憋闷得厉害,醒转过来,就再难入睡了,索性开始盘算起,年后的打算,家里的院子要翻修,花窖周围也要建石头墙围起来,毕竟如今自家冬日种蔬菜的名声打出去了,万一有那胆大心黑的打了花窖的主意怎么办,可是要未雨绸缪,多防备着… 她正想琢磨着,突然就听得院子里传来,噗通一声轻响,她正猜测是不是院墙上的石头被风吹掉了,就隐隐又听到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她猛然就是一惊,刚要爬起身,墨墨已经从匣子里爬了出来,好似要上前摇晃她,见得她醒着,就说道,“姐姐,有人来了,好看的小说:。” 林岚点头,比了食指在唇边,示意随后爬出来的海子和金猪儿几个,不要出声,然后极力忍着心慌,开始穿衣下地,接了五小放在荷包里,悄悄的开门,去了西屋。 刘氏正同儿子睡得香甜,猛然觉得有人摇晃她的手臂,就醒转过来,借着窗外的光亮,隐隐瞧着是女儿,就问道,“岚儿,怎么不睡?” 林岚立刻捂了她的嘴,手指比了窗外,焦急说道,“娘,咱家院里来贼了,你先别说话。” 刘氏惊得身子立时就是一僵,伸手就揽过了儿子,林岚眼疾手快又捂了弟弟的嘴巴,免得他惊呼出声,小声嘱咐他同娘亲穿好衣衫,好好躲着,万不得已,他们一家三口就要逃跑了。 林夕同师傅学了许久的功夫,正是觉得无所不能的时候,听得有贼,就挣扎着要起身同姐姐一起去,被刘氏死死抱在怀里不撒手。 林岚起身要出去堂屋看看,刘氏也是抓了她的衣襟,林岚无奈,贼人来了几个,到底是冲着花窖,还是冲着家里的银钱,她们都不知道,二叔在后院也没个动静,她若是再不去打探,想想办法,难道一家人都要坐以待毙吗? 她用力拽回了自己的衣襟,小声道,“娘,你忘了,我同花仙学了本事,他们伤不到我,你抱着小三儿先躲一会儿,别惦记我。”说完,她就悄悄又摸回了堂屋。 刘氏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想去抓女儿回来,又不放心儿子离了她的怀里,就要跑出去,简直急得要瞬间白了头发… 第七十一章 有贼(二) 林岚带了几小,小心翼翼摸到门边,沾湿指头,捅破门上的棉纸,借着雪光仔细瞧着院子里,结果这一瞧,把她惊得差点喊出声来,原来,这一会儿那三个贼,留了一个在大门口守着,另外两个已经摸到了门边儿,好再她捅破之处靠着右侧窗子,若是再偏左一尺,就正好在那两人眼前了。 那两人仔细蹲在门外听了半晌,好似确认了屋子里没有动静,就互相比划了几下手势,那身形瘦小之人,就从怀里拿了个竹管出来,又解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把里面一小把干草样的物事塞进了竹管里。 身形高大那个立刻挡了风口,帮着那瘦小汉子敲了火石,点燃那些干草,很快那竹管就冒出了淡淡的白烟… 林岚前世电影和电视剧也没少看,若是还猜不出他们要做什么,可就太过白痴了,这是在放迷烟,他们是想要迷昏她们一家,再进来偷盗财物 林岚心里大恨,若是被他们得手了,就算他们不曾起色心,对娘亲怎么样,她们一家为了娘亲的贞洁名声,也不敢报官,不敢张扬,这真是一个高招。 她眼见那竹管捅破窗纸伸了进来,那瘦小汉子也开始咬在竹管上,往屋里吹气,就悄悄在心里唤了翠翠和妃妃,问道,“你们能不能帮姐姐把那白色的烟气,反吹回去?” 翠翠和妃妃立刻应道,“姐姐放心,交给我们。” 两个小丫头从荷包里飞了出来,拉着小手跳了上下跳起了舞蹈,很快,她们身前就汇聚了一股强风,打着旋儿的猛力灌入了那竹管之内,门外的瘦小汉子毫无防备,正吹得欢快,却不曾想那竹管突然就好似被一股大力推出一般,瞬间半插进了他的喉咙,甚至带得他都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又惊又难受的,伸手使劲向外拉扯那竹管,焦急之下,迷烟就被他吸了大半进去,很快,手脚就开始无力,眼神涣散,噗通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钱家兄弟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也瞧出事情不好,撒腿就要往院外跑,可惜,气得红了小脸的墨墨,早就扔了小剑出去,每人赏了他们一下,两人突然觉得屁股上剧痛,脚下踉跄摔了个狗啃屎,还没等爬起来继续跑,海子已经引了天雷下来,轰隆隆两声,他们身上顿时焦黑一片,紧跟着那黑瘦汉子一起到黑暗世界去喝酒了。 林岚长出一口气,正要起身点灯,就见金猪儿在她身前跳得欢快,突然想起这小子那日说,能把人变成老婆婆,立时打断他,喊道,“金猪儿,快停手” 金猪儿愣了愣,慢慢停下扭得正欢的小屁股,林岚一把把他抓到手里,低声道,“你这傻小子,你若是真把他们变老了,姐姐可就没办法解释了。” 金猪儿不懂这些,就以为姐姐是信不过他,哥哥妹妹都帮着姐姐捉贼,只有他没帮上忙,那小嘴儿撅得,都能挂个酱油瓶子了,林岚无奈,只得夸赞他本事最大,要留着以后家里来了更厉害的贼人时,再派他出手。 金猪儿这才重新欢喜了起来,这时,在里屋,被雷声惊得手脚发软的刘氏,把小儿子塞到大衣箱里躲避,然后连滚带爬的赶了出来,一见女儿站在门口,好似没有什么损伤,三两步就奔了过去,牢牢把她抱在怀里,哆嗦着问道,“岚儿,你没事吧?不少字” 林岚赶紧抱了娘亲安抚,“没事,娘,你别担心,贼人都被雷劈倒了。” “被雷劈倒了?”刘氏惊得瞪大了眼睛,“是你引的雷?” 林岚不能曝露五小,将点头应下,嘱咐道,“娘,外人知道我有这本事,该说闲话了,若是有人问,咱们就说,是老天爷看不得这些贼人欺负咱们孤儿寡母,降下雷霆惩罚他们。” “嗯,娘知道。”刘氏连忙点头,自己有这样骇人听闻的本事,就算不是坏事,也难免被人背后评说,这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可有百害而无一利。 果然,林岚刚刚点了油灯,刘氏也进屋去放了儿子出来,就有邻居们听得巨响之声,披了棉袄出来探看,狗剩儿家因为就在隔壁,听得最是清楚不过,那张大全,就站在院门外,喊道,“林家嫂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听得有响声?” 前院刘二叔也站在大道上问道,“可不是,大冬日的,怎么好像响了炸雷?” 林岚微微扯乱了头发,装作被吵醒的模样,开了门,应道,“张大叔,二爷爷,哪里打雷…啊,这是什么人?怎么跑我家院子里来了?” 张大全和刘二叔一听她惊喊,连忙开了院门进来,正见那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三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谁家好人半夜摸上门,这是…进贼了? 刘二叔立刻喊着张大全去找人手,然后奔去墙边,扯了那搭着的绳子,就把三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时张大全也拎着家里的破锣敲开了,“铛铛铛”“抓贼啊,有贼进村了” 冬日的夜里,本就是静得厉害,这锣声一响,整个村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各家女人们立刻护了孩子们躲在屋子里,男子们就拎了扁担、铁锹,往锣声处飞奔。 很快,林家院子里就聚了不下几十人,张大全翻了家里的火把,点了五六个插在院子里,把林家本就不宽敞的小院儿照得是通亮一片。 林九爷和林老三连同尚未完全醒酒的林老2,因为住在村西,刚刚赶到,一见如此,都是大惊失色,以为林家娘三个遭了什么毒手,待挤进去一看,见她们娘三个站在台阶上,都是安然无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林九爷自持是林家长辈,背着手,上前同里正和族老们说了几句话,就高声问询刘氏母子, “山子媳妇,这是怎么回事啊?” 未等刘氏说话,林岚已经先应道,“九爷爷我知道,我比娘亲醒得还早。我白日里患了风寒,睡不踏实,晚上口渴,刚要起身喝水,就听院子里有动静,还没等趴到窗边去看,就听见雷响,我娘也吓醒了,但我们都不敢出门去看,后来还是张大叔和刘二爷爷在门外喊,我才开门的,然后就见这三人躺在院子里了。” 众人听后,都是面面相觑,仔细打量林家母子三人,确实是刚睡醒的模样,那小三儿的衣襟还系错了带子呢,刘氏母女虽然衣衫整齐,但是,头发却蓬乱着,显见是着急出来探看,没有空闲整理。 里正唤了两个年轻后生,把三个贼人又往火把下拉了拉,这下众人都看清他们的摸样了,一个黑瘦的,嘴里插了半截竹管,脸色有些紫涨,另外两个身形高大,却是满身焦黑,明显天上落得炸雷应在了他们身上。 林九爷刚要说话,就听得身旁的林老2惊道,“这不是…” 他说道一半,好似想起了什么,又急忙吞了回去,但是,众多乡亲都不是聋子,听他的口气都猜的他必是认识这三人,就好奇问道,“这是谁啊?” 连里正都皱眉道,“老2若是识得,就跟大伙说说,他们深夜进了我们大王庄,意图不轨,怎么说也要找到他们的家里或者族上,给个说道,就算他们是流寇,也要送到府衙去治罪。” 林老2脸色通红,心里犹疑不定,半晌之后,就连林九爷都抬脚踹了他,才勉强说道,“那黑瘦的我不识得,但是这两个高壮的,却是…嗯,我家妻舅” “什么?”众人齐齐惊问出声,林九爷更是臊得老脸通红,怒道,“你胡说什么,二媳妇娘家不是在二十里外,他们怎么会跑来做贼?” 林老2知道这事也瞒不住,就算他不说,村里人也终会查出来,于是只得实话实说,“他们晚饭前,买了些酒菜到我家,说是以前不懂事,给我赔罪,我以为他们是真心,就同他们多喝了几杯,哪知道,他们是为了灌醉我,不能来花窖值夜,然后方便他们上门行窃啊。” 林九爷听了,抬脚又踹了他几下,呼呼喘着粗气,怒道,“你这蠢材,他们是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居然能信他们的话。” 林老2被骂得垂了脑袋,半句话也辩驳不得。 里正皱眉想了想,就道,“不论他们是谁,这事儿都不能轻易了了,若是不加惩处,让外人以为我大王庄好欺负,以后这村里可就没有安宁时候了。” 众人都是点头,里正就使了后生们去抬了冰凉的井水过来,哗啦啦浇到三个昏迷不醒的贼子身上,那黑瘦汉子本来就是中了自己的迷烟,除了喉咙被竹管插得出血,并没有大伤,所以,他第一个醒了过来,睁眼一见身周黑压压的人群,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但他怎么说也做了几年的无本买卖,还算有些经验,也不吭声,垂了头就开始暗自盘算对策。 钱家兄弟,又尝了两桶凉水,也终于清醒过来,可惜,不知是炸雷劈坏了他们的脑子,还是,他们恶事做多,遭了报应,俩人都是一副傻呆呆模样,望着众人,不知道害怕,反倒呵呵笑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各自心思 有那后生还以为他们太过嚣张,抬脚就给了他们两下,骂道“你们干了好事不成,还敢笑得这么张狂?” 钱家两兄弟吃痛,那脸上的傻笑,立刻消失不见,嘴巴憋了憋,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踢蹬着腿,就开始大哭起来,“娘啊,娘啊,他们打大毛啊,大毛好疼啊。 众人听得这话,齐齐惊得张大了嘴巴,这是怎么回事,被雷劈傻了? 林老二更是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他岳丈家里只有这么两个儿子,虽说游手好闲,诸事不理,但也指望他们传宗接代呢,若变得这般痴傻,以后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们,钱家岂不是绝了后! 一旁正暗自盘算的老六也是惊疑,继而大喜过望,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失了手,但是,此时设计脱身才是第一啊,而这钱家兄弟被雷劈傻了,可不就是他的生路? 他迅速编了一篇瞎话出来,就用肩膀撞着钱老二,大骂,“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东西,明明说这里有金元宝,要拉着我一起发财,如今被抓住了,怎么就装傻了,赶紧给我说实话,我可不想跟你们蹲大狱啊,我冤枉啊。” 钱老二哪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冷风吹过,身上浇湿的衣衫冻得,于是跟着哥哥哭喊着,“娘啊,二毛冷啊,二毛要睡觉,二毛要进被窝…” 两个高壮汉子这般哭喊着,震得众人又是耳朵疼,又是好笑,都退后两步,不知道如何解决。倒是里正,老j巨猾,上前试探问了几句话,见得钱家兄弟实在不像装出来的,就叹了气,冲着林九叔和林老二说道,“这两人已经被雷劈傻了,怕是问不出什么,又不好这么冻下去,不如先让老二领回去,明日让人去唤了钱老汉来一趟。至于这个贼人…” 老六听得里正说起他的处置,立刻高喊道,“我冤枉啊,我冤枉啊,我是城里人,平日卖药草为生,今日这两人去找我,说是他们要出去做生意,家里父母不肯给他们拿本钱,就想雇我制些草,只要迷得他们爹娘睡沉了就行。我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几月小儿,养家糊口不易,禁不住他们许的二两银子,就接了这差事,哪知道他们是上门行窃啊,我冤枉啊,我冤枉啊,可怜我家里的老母和小儿,以后要怎么过活儿,我进了大狱,他们就要饿死在家里了。” 村里人生性淳朴,听得他这番话,大半人就都信以为真,除了几个年纪大的里正和族老将信将疑,有几个年轻的后生,甚至已经打算开口求情放了老六。 林岚刚才在屋里可是看得清楚,知道这老六就是主谋,但是她刚才为了母亲的清名不受人怀疑,撒了一点儿小谎,此时就不好反口,她琢磨了半晌,就说道,“里正爷爷,九爷爷,这三个贼人是一起来的,有罪也应该一起担着,如今两个被雷劈傻了,剩下这一个自然怎么说怎么有理,他就算说的是真话,只是为了银子接了这差事,也是心机不纯。莫不如,把他关起来,明日任府的小厮要来我家送冬礼,不如让他回去打听一二,这人若是没有撒谎,打一顿放了也就罢了,若是撒谎,就实在太过可恶,可不能放过这样的恶人。” 众人一听,是这么个道理,这人就算是搭帮手,也是有错,怎么能轻易放了? 老六本来胜利在望,被林岚兜头泼了一瓢凉水,心里恨得简直要冒火,再想着众人要去城里打探他的底细,就算问不出他是空空儿的事情的,总也能探到他没有老母和幼儿,你岂不是就露馅了。 他心里恐惧,哭喊着求饶,甚至要拿银子出来,以偿罪过,村人一听,更是坐实了他刚才撒了慌,那些年轻后生可是没有留手,上前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哀叫不停,最后昏了过去。 里正一挥手,要众人把老六押到他家柴房里关起来,至于那两个荣登傻瓜宝座的钱家兄弟,就被林老二领回了家。 林二嫂正好奇村里出了何事,一见林老二领着两个兄弟回来了,还很是奇怪,问道,“他们不是回我娘家了,你怎么把他们又领回来了,我爹娘在家里该担心了。” 林老二黑着脸不出声,坐在桌旁垂头不知在想什么,林二嫂不敢再问,就拉两个兄弟,说道,“你们怎么没回家,是不是醉得厉害,睡到哪里了,这大冷的天儿,万一冻坏了…” 不等她说完,钱老大突然扑上前,抱了她的胳膊,死命摇晃,嚷道,“娘,大毛饿,大毛要吃饼子!” 林二嫂立时傻在那里,不知道兄弟这是醉得厉害了,还是出了什么毛病,这时,钱也扑了过来,挤开大哥,也嚷道,“二毛要睡觉觉,二毛要进被窝,二毛冷。” 林二嫂转向林老二,焦急道,“你倒是说话啊,他们到底怎么了 林老二闷闷扔出两个字,“傻了!” “傻了?”林二嫂立时尖叫出声,“他们怎么就傻了,我爹娘知道了,可怎么活啊!” 炕上睡得两个孩子,被娘亲的尖叫声惊醒,开始哇哇大哭起来,林二嫂哪有空闲去哄她们,还在地上转着圈儿的尖叫。 林老二想起自从娶了这个女人后,自己就没得过她娘家什么好处,就是被不断拖累,原本以为以后跟着侄女种菜,日子要好过许多了,没想到,这两个大舅子又给惹了这样的麻烦,就不管他们是不是主谋,这觊觎人家的钱财,罪名是定了,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侄女跟前,两个大舅子如今又傻了,以后丈人家怕是更要指望他了,简直就是暗无天日一般啊。 他越想越气,操起桌上的茶杯就咣当摔到了地上,吓得林二嫂和两个孩子都立时噤了声,钱老大和钱老二却是不懂看眼色的,他们反倒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个喊,“娘,我害怕。” 那个喊,“爹要打人了。” 气得林老二脸色是铁青一片,暴怒喊道,“你看看你这两个好兄弟,游手好闲也就罢了,如今还带着外人偷到岚儿家去了,老天爷开眼,降雷把他们劈成了傻子,真是报应,报应!” 他说完,上前胡乱给两个儿女穿了衣衫,也不顾他们哭闹,夹在胳膊下边就出门去了老宅。 留下林二嫂,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待想问问两个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头一看,人家两人已经睡得直打呼噜了,她更是哭得要死要活,以后她爹娘可怎么办啊? 林家老两口这觉也没睡实成,都替二儿子犯愁,突然见得儿子扛着孙子孙女来了,也是叹气,安顿了两个孩子,就道,“明日你丈人来,我同他说说,不如你和孩子娘和离吧,这样的人家,若是平日只刮刺些银钱也就认了,但是以后可是个大负担,你不能照管一辈子啊。” 林老二点头,叹气直到大天亮。 林岚家里同样也是一夜无眠,刘氏把儿女都揽在身边,死活不肯让他们离了自己眼下,生怕再来什么坏人,他们有个什么闪失。 林岚想了又想,也许这是个像母亲坦白的好机会,于是试探着同娘亲说道,“娘,咱家今年进项不少,怕是瞧着红眼睛的人更多啊。今晚,我头疼睡不实,才及时发现来了贼,若是再晚上半个时辰,那迷烟生效,咱们一家失财是小,若是传了什么流言出去,可怎么办?” 刘氏见得女儿脸上微微带着惊恐,小小年纪就需要费心这么多事,忍不住就搂着女儿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若是你爹爹还活着,咱们怎能受这惊吓啊…” 林夕伸出小手替娘亲擦眼泪,说道,“娘,不哭,儿子长大了保护娘和姐姐。” 刘氏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林岚拍着娘亲和弟弟的背脊,低声说道,“娘,家里如今日子好过了,也不缺银钱,不如请个武师回来吧,教我和弟弟一些防身的功夫,也护着家里平安。” “你们要学武?”刘氏立时止住了眼泪,高声道,“不行,绝对不行。” 林夕抱了娘亲的胳膊,“娘,孩儿要学武,保护娘亲和姐姐,娘别害怕,儿子不走。” “就是啊,娘,咱们请了武师来家,不用弟弟出去学,再说了,弟弟将来要出去考秀才举人,甚至要去元都考状元,这一路,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之事,哪怕学些小巧功夫,也能防身啊。 刘氏眉头皱着,身子发抖,好似想起了当日同孩子爹吵得天翻地覆的大儿子,若不是为了这学武一事,他们一家至于家破人亡吗,“不行,绝对不行,你们若是敢学武,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林岚心里实在有些懊恼,娘亲的固执,但是又可怜娘亲心里的伤痛,半晌叹气出声,“好,娘,咱不请武师,明日我请叔叔们在院墙上做些手脚,万一再来贼了,咱们也好有个防范。至于后院花窖,被偷了也就算了,左右也没什么菜蔬了。” 她说完,转了身,背对着母亲,慢慢闭上了眼睛。 林夕也是失望,抱了母亲的胳膊,没有说话,一家三口人,躺在炕上,各自怀着心思,一夜无眠。 第七十三章 如此爹娘 天色蒙蒙亮时,刘氏翻身起了床,看着终于睡去的儿子女儿轻轻叹气,下地要去灶间做饭,开了门见得院墙下,那六只深深的大脚印,心底猛然缩了缩,待走过去细看,才发现那墙根处居然还插了一把锃亮的菜刀,显见是贼人带来防备他们一家反抗的。重要/重要/重要 若是女儿不曾同花仙学过什么法术,若是女儿没有染上风寒,不能安睡,他们一家此时,还能这般看见初升的太阳,还能吃饭、读书、开铺子? 刘氏越想越恐惧,身子忍不住就哆嗦了起来,也许女儿的话有道理,这个家,以后越来越富庶,说不定还会有更厉害的贼人找上门,什么成见,什么心结,都没有儿子女儿的安危重要! 林岚醒时,见得母亲已经烧好了早饭,洗漱之后,就帮忙盛粥,林夕也是蔫蔫的坐在桌边,不知道想些什么,林岚想劝几句,但是,刘氏在一旁,她也不好多说,就拍了拍他的头,要他快吃,吃完好去学堂读书。 刘氏拿着筷子,下了半晌决心,终是说道,“岚儿,你昨晚说的那事,娘应了。” 昨晚那事? 林岚眨眨眼睛,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娘答应他们学武,答应请武师回来了。 林夕立时欢呼出声,姐弟两个抱 五福盈门第19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母亲的胳膊,一左一右,笑道,“谢谢娘,待家里请个厉害师傅回来,我们就不必吓得睡不找了。” “就是,就是我师傅好厉害的。”林夕毕竟年纪小,一高兴就说漏了嘴,林岚赶紧踢了他一脚,幸好,刘氏沉浸在自己复杂的心境里,没有听清楚。 姐弟俩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劝着娘亲开始吃饭。 饭后林夕乐颠颠去学堂了,刘氏托人去铺子告诉林老大夫妻,今日不去帮忙了然后同林岚一起换了衣衫,赶去里正家里,毕竟那贼人进的是她们的宅院,她们要到场对质。 经过昨晚一夜,整个大王庄都知道了林家进贼的事情,左右冬日也是清闲,都没什么活计,吃过早饭,除了读书的孩童和不好出门的大闺女,整个村里人都聚到了里正家里。 见得林家母女进来有那嫉妒她们一家发财的,脸上就有些幸灾乐祸,有那平日同林家交好的,就上前安慰两句,总之,人生百态,各种都有。 刘氏牵着女儿,或者点头,或者淡笑说几句话,应对的很是得体让林岚欣喜不已,果然,娘亲在铺子里帮忙是有好处的,如若是两月前,娘亲怕是又冷着一张脸,没等开口就把乡亲得罪个精光了。 林九奶奶在里正娘子的屋里坐了,听得动静就出来唤了林家母女进去,免不了又是一番问询,林三嫂拉了林岚问着,“昨晚吓到了吗?” 林岚笑嘻嘻摇头“谢三婶婶惦记那贼人还没到门口,就被雷劈了真像娘说过的一般,人是不能做恶事的老天爷都在看着呢。” 她的声音大了些,院子里本来在窃窃私语的妇人们立刻就噤了声,林三嫂心里喜爱她机灵泼辣,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以后要你三叔多值几夜,他酒量浅,轻易不喝。” 林岚知道她这是有抬高三叔,贬低二叔的嫌疑,就只是笑嘻嘻不说话。 很快,林老二也领着两个傻蛋舅子来了,众人见得那两个咬着手指头,一脸怯生生的大汉,都是忍耐不住,哈哈笑出声来,特别是他们昨晚被雷劈得,头发、眉毛都烧光了,这简直就是两个大号婴儿。 几个还没上学堂的小孩子,调皮的团了雪球,一边喊着,“大和尚,秃老亮,去撞钟,钟不响,不如撞头,咣咣咣!”一边把那雪球往钱家兄弟身上扔去,雪沫子掉进领子里很冷,钱家兄弟也发了脾气,也蹲下去团雪团砸那些孩子,孩子的父母又出面护着,一时间院子里,真是热阄极了。 随后赶来的林二嫂,眼睛肿得和桃子一般,见此,就大骂出口,“你们这些瞎眼睛的玩意,没看见我兄弟病了,还打他们,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那孩子母亲也是个不知道让人儿的,嘴巴也利,熬得蹦起来就回骂开了,“你骂谁眼睛瞎?谁都没天打雷劈,你们钱家先摊上了,还装什么好人,都是偷鸡摸狗的地痞,老天爷眼睛可亮着,就是心软,怎么劈死他们 “你,你。”林二嫂气得直哆嗦,还要上前去厮打人家,林老二已经高喊止了她,“闭嘴,你还嫌不够丢脸啊。 林二嫂立时脸色涨得紫红,那对骂的女子很是解气,拉这孩子避到了一旁。 众人又等了两刻钟,钱家的老头儿老太太终于赶来了,要不说什么样的父母养什么样的孩子,●都不等众人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见得自家儿子的狼狈摸样,抱住儿子就开始大哭,钱家老太太甚至满院子追打林二嫂,“你个没用的东西,在你们村子,都护不住你弟弟,还要你干啥,你个窝囊废…” 林九爷和林老二都是脸色铁青,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钱家老太太哪里是骂女儿,就是在埋怨他们一家呢,林九爷重重哼了一声,高声道,“你们折腾够了吗,要教训女儿,就领家里去教训,今日可不是为了这事儿才喊你们来的。” 钱家老太太老头儿,一听这话不对味儿,就都停了手,还要再说话,里正已经带了族老们过来了,简单同钱家两老说了几句话,就摆开桌椅坐下,然后唤了年轻后生,从柴房里提出了冻得脸色青紫的老六来。 钱家老两口不知道这是什么事情,去传话的后生,只说,两个儿子在大王庄里出了些事,要他们来走一趟,此时一见架势,突然就觉出有些不好。 待拉过两个儿子想问问,才发现,他们居然变成了傻蛋,立时就如同样被雷劈了一般,再听得老六那般推卸责任的供词,老两口都有些不知所措,怔愣半晌,顿时就发了疯,一个去掀桌子,一个去厮打林家众人,都道,是林家故意栽赃,故意害了他们的儿子。 林九爷差点背过气去,当初怎么就瞎眼挑了这样的亲家,蛮不讲理,还喜好撒泼,林二嫂劝了老爹,劝不住老娘,最后只会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 大王庄众人,这热闹看得真是欢喜啊,笑得简直肚子疼。 最后里正实在忍耐不住,大喊一声,“都闭嘴。” 院子里立时静了下来,里正狠狠喘了几口气,“既然钱家这般不讲道理,咱们也不必开什么宗族大会了,压了他们三个去府衙吧,上官判流放,还是判几十年的监牢都好。” 钱家人立时傻了眼,他们刚才那么闹,一是心疼儿子怎么就傻了,二是想逼着众人不追究儿子的错,若是能讹诈银子更好,将来就是买也给儿子买个媳妇回来,结果,没想到大王庄这么强硬,一句话,送官,就彻底断了他们的念头。 钱家老太太立时就跪了下来,“众位族老大人有大量,开开恩吧,我们一家就这两个儿子,指望他们传香火啊,如今这样,就算绝后了,若是他们进了监牢,我们老两口要怎么办,死了都没人送终啊。” 钱家老头儿也跪了,“他们不懂事,犯了错,我这当爹的去顶,把我下狱吧。” 里正也皱着眉头没办法,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林家母女,就道,“他们行窃的人家,是林家,你们过去求求吧,若是林家不追究…” 不等他说完,钱家二老就奔着林家众人扑过去了,林二嫂也是上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指望大伙儿看在平日的情分上,替她兄弟说两句好话。 但是她平日做人太失败,林老二又打定主意同她和离,自然都不肯替她说话了。 林九爷老j巨猾,见他们一家阄得差不多了,就走到林家母女身边,低声说道,“侄媳妇儿,大孙女啊,这老二媳妇儿实在是个不着调的,若是留在咱们林家,以后祸患更多,我想借着这事儿,不如让老二夫妻和离了吧,若是他们钱家答应这事,他家这两个傻瓜,咱们就不追究了,你们看看,如何?” 刘氏看向女儿,她不是如何心狠的人,那钱家两人都已经被劈傻了,算是为昨晚之事受到惩罚了,送不送他们进监狱,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祸患,只是她习惯了凡是同女儿商量,就想要知道女儿的想法。 林岚其实也是一般想法,但是又不愿担下林二嫂的怨恨,就道,“九爷爷,您看着决定就好,就怕二婶子以为我们母女有意拆散她和二叔呢。” “不能,不能。”林九爷赶忙摆手说道,“这事九爷爷担着。” 老爷子得了准信儿,就走到钱家老两口跟前,沉声说道,“他们行窃的人家是我远方侄子家,刚才我已经问过了,人家母女一切都凭我决定。” 钱家老两口立时脸上就有了喜色,怎么说也有些情分在啊,但是,林九爷开口说的话,却惊住了他们,“你们女儿嫁进我们林家,不睦妯娌,不孝顺老人,j懒馋滑,品性极差,我有意要她和老二和离,若是你们同意,你家两个小子做下的事,就不追究了,若是你们不同意,那就看着他们下监牢吧。” 第七十四章 瞎了狗眼 林二嫂张着嘴,早忘了身周的一切,上前抓了林老二的就要打骂,被林老二一甩,晃出几步远,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钱家二老原本还想求情,但是见得林家众人脸色都是不好,就知道怕是儿子、女儿只能选一个了,再怎么说,也是儿子传承香火重要,他们毫不犹豫的选了儿子,林二嫂听得爹娘如此,直接一口气哽在心口,昏了过去。 林钱两家达成协议,里正等人自然不会拦着,钱家老两口又是掐人中,又是往脸上搓雪,总算把林二嫂弄醒了,不等她哭嚎,就赶紧喊了两个儿子帮忙扯着她往院外走。 林二嫂看着林家众人扭头不肯看她,才终于知道,自己是真的被休弃了,双腿蹬着地面,不肯离开,嘴里想骂,出口的却是呜咽。 众人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刘氏心软,就想开口求情,却被林岚暗暗拉了一下,林二嫂一直都是林家这锅好汤里的老鼠屎。 她们一门孤儿寡母,以后要是想做什么买卖,免不了要用到林家三兄弟撑腰,有琳二嫂在里面搅合,麻烦肯定少不了,如此休了,倒是一了百了,只不过就是可怜了两个孩子,到时候她多看顾一些就是了。 再者说,兴许以后林二嫂改过自新了,林老二原谅她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此时出头,留下她,她再不悔改,可就里外不是人了,这样的事,傻子才做呢。 刘氏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是到底还是听了女儿的,忍着没有出声,很快,钱家几口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里正扫了两眼,跪在院子正中的老六,扭头问刘氏母女,“可有进城去打探这人的底细?” 林岚未等说话,门外已经快马跑来一人,正是满头大汗的小全子,这小子也是个机灵的,跳下马,没有向往常一样禀报林岚,反倒先走到刘氏身前,躬身行礼,然后才说道,“给林夫人问好,我家公子接到夫人的口信儿,就派了小的去城东探问,这韩老六没有家眷,平日常混迹于赌场和。嗯,青楼,品性极差,一定不能轻饶他。我们公子说,若是乡亲们想要送这人下狱,他会安排,重判。” 小全子的话说完,刘氏和里正等人都没等应声,那老六已经先吓得软了身子,高声求饶,“各位乡亲,各位大爷,奶奶,求你们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钱家兄弟硬逼来的啊,我不来,他们就要打我啊,我这身子也抵抗不住,实在不是我要来的。我一个城里人,上哪里知道村里谁家有银子啊,我不是主谋啊,饶命啊。我愿意出银子,赎罪,十两!” 里正和族老们见他哭得鼻涕眼泪,再说些打不过钱家兄弟的话,就信了三分,听得他喊着要交银子赎罪,那严谨就都亮了起来,互相使了个眼色,王三爷就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大王庄的人,都是眼皮子浅的,你起了歹心,就要下大狱蹲上几十年。” 老六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几十年的大狱,他怕是就要老死里面了,这时也顾不得心疼银子,又喊道,“不,不,我出二十,不,五十两银子,我家里就有这些了,我多少年存下来的老婆本儿,我都交出来,求乡亲们放过我吧,我是被逼来的啊!” 有一个族老贪心,还想再挤一挤,里正却是深知狗急跳墙的道理,这样的地痞无赖,若是不能把他彻底打死,就不要得罪太狠,于是他摆了摆手,看向刘氏母女,笑道,“侄媳妇儿,这事儿说到底,是你们林家的事儿,乡亲们出手帮忙捉个贼还行,却不能替你们拿主意,你们看这人是放还是不放啊。” 林岚心里冷笑,里正族老这是明摆着想要这小子贼人的银子,却不先落下个贪财的名声,这才把事情又推回到她们一家头上。刘氏有些为难,看向女儿,林岚无奈,装作拉着母亲商量了几句,这才说道,“里正爷爷,这人是叔伯大爷们帮着抓到的,自然由大伙儿说了算,我和娘亲本来就觉得劳烦大伙儿折腾了一夜,心里不安,若是他真能以银恕罪,也是好事儿。村里的祠堂需要修葺了,有了这五十两,正好春时开工。租先们感念到大伙儿的心意,以后定然保佑咱们大王庄风调匀顺,岁岁平安。” 里正听得林岚这话,心下也暗自赞好,怪不得任府老太爷就看重这丫头了,果真是个伶俐聪慧的,“既然岚儿都这么说,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吧,待宗祠修好,把岚儿她爹的灵位也放进去。” 众人都是点头,老六也彻底松了口气,小全子在一旁看到了,眼里闪过一抹冷光,这人怕是欢喜的太早了。 里正亲手写了一副认罪书,记录了老六进村行窃被抓一事,然后要他按了手印,这才派了几个稳重的乡亲押着老六回城去取银子。 村人都觉平白得了一注大财,修了宗祠孝敬了各家祖宗,又不必自家分摊银钱,这实在是见大好事,各个脸上都带了欢喜之意,也齐齐称赞林家母女宽厚识大体,当然也有那暗暗说两句,人家发了大财了不差这几两银子,之类的酸话,但终究只是背地里说说罢了 刘氏因为里正那句要把林老爹的灵位放进宗祠而激动得泪水连连,毕竟当初林老爹死的憋屈,林家在村里又没地位,下葬之后根本没有人提起要把灵位送进祠堂的话,没想到今日不过就是让了五十两银子的好处,就这般顺利的解决了,不得不说,银钱的力量实在超乎她想象的大,原本还对女儿执迷于赚银钱,有些微的不满,如今也是彻底烟消云散了,以后也更是对女儿言听计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老六带着几人一路回了自己的老窝,城东的青石巷,翻出埋在屋角的小罐子,拿出里面的银子,统统给了大王庄之人,心疼的就差满地打滚儿哭了,众人看不上他那模样,连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老六看着他们出了院子,就迅速闩了院门,暴怒的把院子角的一堆青砖都踹散了,咒骂道,“好,大王庄,林家,你们等着,这次你们没有废了老子,老子就总有废了你们的一日。” 他骂了出来,心里觉得痛快,就转身进了屋,在另一个屋角刨出一个更大的罐子,摸出里面的银锞子,阴笑道,“一百两,够收买十几个人手,去放火烧庄了,哈哈,看你们到时候往哪跑?” 他仿似听到了大王庄众人的哭叫声,笑得愈发狠戾,可惜,这白日梦还没等做完,就听院门处咣当一声响,门外就冲进来五六个大汉,各个手执棍棒,凶神恶煞一般,老六立时就觉得大事不好,慌忙想要藏起那罐子,却已是来不及。 当先两个大汉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两只大脚,轻松的踩了他的胳膊,使其动弹不得,然后狞笑道,“我说,六兄弟你可发财了啊,白日里在家埋银子玩儿,怎么着,哥哥们如今手头儿可紧着呢,借哥哥几千两花花?” 老六嗷嗷叫了起来,喊道,“张狗头,你别给我横,我韩老六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光天化日就闯到我家来,你想劫财不成?” 大汉被他叫出了,最不愿意人家提及的外号,顿时恼怒,抬脚就是一顿很踹,听得韩老六杀猪一般叫唤,才觉得好过许多。 嘿嘿笑道,“我就是劫财了,你能怎么办吧,废话也不和你多说了,江湖规矩,见面儿分一半儿,你这次发了大财,兄弟分个几千两,可是不多啊。” 韩老六被打得疼了,又见他们各个都拿着家伙,就是不敢要自己的命,也难免断手断脚,于是高深求饶道,“我真没发财啊,我是去出活儿了,但是我被抓了啊,不但没弄来银子,还赔了五十两啊。 你们不信,可以去大王庄问问,我就是被他们抓到的。” 那大汉不知为何,听了他这话,又是恼怒了,这次没有动脚,动手了,操起旁边那根儿臂粗的棒子,照着老六的后背、屁股大腿,就是一顿神抽,直得韩老六,奄奄一息,低声求饶,“我真没有,我不敢骗你们啊。” 那大汉嗤笑,“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们明明见到一个小子到府衙前去告状,说是大王庄的,被你偷了万贯家财,难道人家还能没事儿到府衙去告状玩儿?我要是你啊,就赶紧说实话,拿了银子,少受皮肉之苦啊。” 韩老六是彻底蒙了,他明明没偷成啊,怎么就有人去告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可惜,那大汉却已经他是抱着银子不撒手,任打了,挥手招了几个兄弟过来,又是一顿好打。 韩老六招架不住就昏了过去,那大汉也是怕出人命,就指挥众人四处翻检,可惜,挖地三尺也没见到别的钱罐子,最后只得,又打了韩老六一场,抱了那一百多两银子去找酒楼乐呵了。 可怜的韩老六,终是醒来后,胳膊腿断了仨儿,爬出去求救,也无人理会,最终骨头就那么长得错了位,沦落在街头,当了一个乞丐。 小全子回到自家院子,见得自家少爷在读书,就悄悄进门,低声说了几句,又退了出去,任杰尚且有些青涩的脸庞上浮起一抹冷笑,敢欺负他未过门的妻子,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今天在医院回来的早,和编辑聊了一会儿,才知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家有多关心我,真心抱歉,我还以为大家要骂我,都没敢去书评区看看啊,想着要稳定更新一段时间,在去道歉,哈哈。 不过,心情真的很好,知道有那么多朋友惦记我,突然就觉得,我也很重要啊。原本照顾我妈妈和公公,很辛苦,但是他们活了,没有离开我和老公,真心觉得,再没有什么所求了。然后回来一看,大家又这样在意我,就觉得更幸福了。要好好更新了,坚持更新,只要到家就码字。要好好回报大家对我的喜爱。先一更啊,以后渐渐不忙了,就能多码一些了。大爱你们,深深感谢。) 第七十五章 办年 日子照旧如同往日般过着,大王庄里有那富裕的人家已僮始陆续开始杀了年猪,卖给村里人一大半,剩下一些头踢下水加上二三十斤肉,就过个肥年了。 今日王家,明日刘家,大伙互相帮帮忙,也都能落一顿油水丰厚的饭食吃,每晚有都喝得红光满面的男子,哼着小曲,往自家院子走。 这一日,林家原本养的那头小猪,还不足三十斤的时候就卖了出去,给林老爹抓药了,如今,眼见到了年根儿,林岚就想买头肥猪回来杀掉,一是全家过个好年,二也是为了感谢林九爷一家老少的帮忙,但是,被韩老六和钱家兄弟上门一搅合,她又觉得钱财不能露白,于是这一日就趁着铺子里清闲的时候,央了林老大同她一起进城,也不必走多远,那熟识的肉铺就在门边。 当初老板年因为喜爱林岚乖巧,特意多送了她两根骨头,因此结了善缘,从那以后,林岚买过几次肉,觉得她做买卖还算踏实,于是,铺子里但凡用到肉类,都直接到她店里买,老板娘也是爽快人,每次都要抹些零头,买卖双方都是皆大欢喜。 马上要过年了,肉铺生意好,老板娘红光满面,拿了尖刀在剔着案板上的半片猪肉,刀光闪闪,不一时,排骨,脊,后,腰盘就分得清清楚楚了。 林岚走进去,笑嘻嘻喊道,“莫婶子发大财了。” 老板娘抬头一件是林岚,立刻就笑眯了眼睛高声应了,“发大财了,银子哗哗进。”说完,哈哈大笑,一双油手在围裙上抹了两把,就在案板底下拿了个纸包出来,也不打开直接塞到林岚手里,说道,“刚买的核桃酥吃吧。” 林岚也不嫌弃,打开纸包,拿起一块就吃起来,笑道,“莫婶子小气,发了大财,才请我吃点心啊。 老板娘实在爱极她这副娇俏样子,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又觉手脏,就笑道“好,好,婶子不小气,你今日可是要买些肉回去,婶子给你便宜些。” 林岚连连点头,“这还差不多,婶子真疼我。” 老板娘不知道林岚已经定亲,眼馋的直砸嘴巴,“你这丫头,就是伶俐啊将来谁家娶了你,可是前世积了后福了。” 林岚也不接话,只笑眯眯凑到案板前,去看那猪肉,指点道,“婶子,我要五条腰盘,每条…嗯,六斤吧,肥油全包了也是分五包。对了还有…” 不等她说完,老板娘已经笑着接话了“还有骨头,就知道你这几日兴许要来我早让你大叔把好的都留出来了,都在那大盆里呢,骨头里的髓子多,还带了不少肉呢。” “太好了,婶子替我谢谢大叔,我都要了。” “你这丫头可真是个大主顾啊,有你常来光顾,我这铺子不发财也难啊。” “都是婶子生意做得好,大方又热情,不像别家那般斤斤计较,自然大伙儿都喜爱来光顾啊。” 老板娘被哄得眼角都又皱纹了,二十斤肥油,硬是算了十八斤,直把一旁的林老大看得暗自咂舌,他前几次上门,这老板娘可是没有这般大方,还是二丫头会哄人儿啊。 付完银钱,又同老板娘攀谈了一会儿,叔侄俩才出了铺子,林老大瞧着林岚总是看向城里方向,就问道,“二丫头,还有要买的物件儿?” 林岚慢慢摇头,她其实是想去看看任杰,但是,想起任家那夫妻俩和那极品儿子的嘴脸,她就有些犯怵,转而打消这年头,左右,年前要送节礼,年后她要上门拜年,还能见到两次呢,这次就算了吧,大好的心情,马山过就过年了,怎么也不能先触了霉头。 叔侄俩花了十五文,雇了马车回铺子,刘氏和林大嫂,见得只是猪肉,没有布匹等小物件儿,还道,“可是遇到何事了?” 林岚就笑道,“没有,这办年货,可是最欢喜的时候,我和大叔买了猪肉就好,明日换娘亲和大婶子进城去采买剩下的,也过过逛铺子的瘾。” 哪有女子不喜欢逛铺子买东西,林大嫂和刘氏一听这话,虽说嘴上担忧,说着铺子里走不开,但是不过几句,就转到要买什么布料,什么绣线上了,听得林岚好笑不已。 当晚,回家,林岚铺开食肆的账本,把这三月的进出,仔细算了一遍,然后数出了林老大夫妻应该分得的,装在一只小布袋里,第二日到了铺子,请了他们进里间安坐,然后就把袋子递了过去。 林老大夫妻原本以为,两人忙碌三个月,能有三四两银子进项就好,没想劂眼,白花花的五两小银锞子就有好几只,这着实让他们惊到了。把布袋放到桌子上,就往回推,连道,“这太多了,太多了,二丫头算错了吧。” 林岚赶紧又把布袋推回去,笑道,“大叔,我没算错,铺子里生意好,进项很丰厚,这是你和大婶子该得的。” 林老大还是不信,疑惑道,“真有这么多?” 林岚使劲点头,“就是这么多,我二叔和三叔帮着卖菜蔬,也差不多分了这些,大叔别又顾虑,你和大婶子看铺子辛苦,不嫌这些银子少就行啊。” 林老大夫妻这才信了,林大嫂把不带攥在手后里,掂了又掂,欢喜的脸都涨红了,喃喃道,“这可发财了。” 刘氏母女想起家里那装满银锞子的小箱子,对视一眼,心里都更是欢喜。 这一上午,只要空闲下来,林大嫂就要拉着林老大商量,公婆那里要送多少养老银子啊,孩子们要添新衣裤啊,家里的碗盘啊,陶缸啊,送去娘家的年礼啊,夫妻俩是兴致勃勃,欢喜得眼角眉梢的笑意都要飞了,就是应答客人的要求,声音也高了三分。 倒让路过的客商都说,“真是要过年了,店家都是如此欢喜,咱们也要早些赶回家去啊。” 好不容易盼着,过了午时的饭口,刘氏和林大嫂甚至都等不及搭个便车,就挎着篮子徒步进城了。 两人直逛到日头落到西山头才坐了马车回来,林岚笑嘻嘻付了车夫铜钱,回屋笑道,“我娘和大婶子可真是财大气粗了,进城都舍得花钱雇马车回来了。” 林大婶子一边捶打着酸疼的胳膊,一边笑道,“你娘说了,日子好过了,十几文不过是几个包子,俺们就不挨那累了。” “就是,我娘终于想开了。” 两家人聚在桌子前,拣点买回来的年货,一会儿夸夸这个棉布色泽好,一会儿赞赞那个瓷盘花色漂亮,直说得天色黑下来,刘氏母女和林大嫂才一起回了村子。 又过了四五日,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了,路上的商队终于都走了个干净,从外地赶回来的车马也渐渐稀少了,林大嫂和刘氏就拾掇了后厨,然后关了门,林老大拿了钉子和木板,把门和窗子都钉了个严实,众人这才算彻底歇息下来。 中午吃过饭,林夕神神秘秘的扯了姐姐到一旁,小声说道,“姐,咱们什么时候去请师父啊,眼见都过年了。” 林岚敲了敲他的头,“去换厚衣服,现在就去。” 林夕欢呼一声,就跑进了屋子,刘氏从灶间出来,听见他如此欢喜,就问道,“三儿这是怎么了?” 林岚笑道,“娘,我托任杰寻的那武师,到了南山了,我和三儿先去看看。” 刘氏皱了眉头,犹疑道,“远吗,只你们两个去,我不放心啊。” 林岚上前抱了她的胳膊,笑道,“娘,其实就在南山脚下,还有小全子陪着,不能出什么事啊。” 刘氏想想也是,女儿做事自有主张,儿子也不是不懂事的,又不出村子,真不会有什么大事,于是就道,“那要早去早回。” “是,娘,你放心。”林岚满口应了,带了穿得跟个小熊一般的弟弟,一起出了院门,狗剩儿正蹲在树下玩雪,见得他们姐俩就缠了上来,一定要跟着去。 林夕不耐烦,要发火,林岚瞪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拿了两块核桃酥出来,哄着他等他们回来一起再玩,狗剩儿贪吃,自然就欢喜应了。 林岚数落弟弟不懂变通,一路到了南山下,这些时日,大雪已经停了,太阳也极好,姐弟虽然才学功夫没有几日,但是体力比之原来,可是好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爬上山头累得要死。 不过一刻钟功夫,就到了那茅草屋前,见得屋檐上那随风飘荡的兔皮,姐弟俩都是眼睛一亮,欢喜喊道,“师傅,我们来了。 那屋门应声而开,俩人连忙走进去,小小茅草屋,经过林夕这两个月连续不断的“建设”,已经颇具了家的模样,木头床上,铺了干草,草上是两块狼皮褥子,上面还有一床厚厚的棉布,石青色的棉布被面,看着就觉得温暖。 窗下有个小木桌,两把椅子,靠近门口是一只小铜炉子,炉子上坐着长嘴儿水壶,正徐徐的冒着热气,给屋里又添了三分人气 第七十六章 巧合? 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的男子,正坐在屋角的木椅子上剥着白色的野物,见得他们姐弟进来,抬头微微点头。 林夕笑嘻嘻跑上前去,抱了男子的胳膊,喊道,“师傅,我来了。” 林岚也见礼,笑道,“大叔,你这是打的什么猎物啊?” 李甲微微皱眉,偏了偏身子,避免徒儿噌到血腥,然后迅速完成了手里的活计,把皮子放到一旁的凳子上,洗干净手,这才说道,“上午,小白狐。” “白狐?”林岚一听就来了兴趣,走上前,要去摸那皮毛,被李甲拦了,“拾掇好,再给你。” “送给我的,谢谢大叔。”林岚一听是送她的礼物,立刻乐得眉开眼笑,林夕却撅了嘴巴,缠磨着师傅,“师傅,你还没送过我礼物呢,姐姐有,我也想要。” 李甲眼里闪过一抹宠溺之色,扭头示意他看床尾的一个蛇皮缝成的长条袋子,林夕眨眨眼睛,猛然猜得这里是他的礼物,欢呼一声就蹦了过去,很快从袋子里拿出一把桃木削成的宝剑,三指宽、三尺长的剑身,雕了些浅浅的花纹,剑柄上还缠了蛇皮,除了材质不同,与真正的宝剑半点儿不差。 林夕欢喜极了,拿起来就在屋里耍了两下,林岚怕他碰倒了铜炉子,就道,“快停手,咱们还有正事要说呢。” 林夕吐吐舌头,又跑到师傅身旁坐了,笑嘻嘻道,“师傅,你去我家住吧,教我和姐姐学武,还可以保护我娘。昨晚有坏人上我家偷东西,我娘和我姐姐把我藏到箱子里…” 不等林夕说完,李甲就扔了手里的刀具,冷声问道,“谁?” 林夕一愣,不知道师傅何意,林岚却是猜出来了,低声说道,“是城里的一个地痞,找了我们二堂叔的两个舅兄一起摸上门了。叶子悠悠好再,老天开眼,不忍心我们一家孤儿寡母挨欺负,降了两个炸雷下来,把他们劈倒了。我娘吓得哭个不停,藏了我弟弟,我想出去求救,但是功夫不到家,手软的打不开门闩。今早在墙下找到两把刀,都是一尺多长,我们一家差点就都没命了。” 李甲拳头握着,青筋暴起,“放心。” “不,不,大叔,那三个人,两个被雷劈傻了,一个被打得够呛,估计以后不能再来了,我们一家商量好了,打算请一个武师。我和弟弟没敢同我娘说起,我们学武的事情,所以,想求大叔帮我们保密,就说,今日是巧合。以后大叔就搬去我家花窖住吧,当初我爹爹在旁边盖了个小房,只要拾掇一下,大叔住着很宽绰,这样,平日大叔教我们学武,晚上能护着我们,吃穿用度,大叔也不必再费心。” 林岚其实对于劝服这样一个脾气倔强甚至有些古怪的人,也没有信心,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本以为会很难,正使眼色要林夕赶紧接着撒娇,没想到,李甲居然开口问道,“你们村里不会说闲话?你母亲…” “不会,不会。”林岚听得他口风松动,立刻就道,“花窖离前院很远,大叔又不在我家院子住,我家地方也偏僻,极少有乡亲过来走动,大叔就是住上一年都不见得有人知道。” 李甲皱眉,这是要他半隐居了,这样的日子他是极熟悉的,毕竟已经过了小半辈子,倒也不介意再过几年,更何况,那个妇人。 “好。” 林夕和林岚还想再劝几句,听得他一口就应了下来,反倒有些不能相信,愣了半晌,继而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大叔答应了 李甲看着两个孩子如此欢喜,难得得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林岚姐弟生怕他反悔,蹦跳着就开始满屋子乱转,打算替他收拾行礼,李甲去拦了他们,说道,“先回去,酉时初,我自去。” 林岚也没有坚持,又嘱咐了好几遍,这才带着弟弟小跑儿下了 刘氏在家等着,心里很是惦记,见得儿女进门,赶紧就迎了上去,问道,“这么晚才回来?” 林岚和林夕很是无奈,才不过大半个时辰,怎么就晚了。 “娘,你猜我和小三儿看到谁了?” 林岚抱着娘亲的胳膊进了堂屋,坐下,笑嘻嘻问道,刘氏皱眉,“我又没跟着你们,怎么会猜得出,不会是村南王林家的吧?” 林岚撅嘴,“要是碰到那泼妇,女儿才不会这么高兴呢,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刘氏一时没想起来,不知道女儿何时遭了那凶险。 “就是我上次上山挖桃树,不是遇到银带蛇了吗,有个大叔救了我。前些日子,他还去铺子里包子了。”林岚自己给母亲解释着,刘氏总算想起来了那你怎么没请他到家里来坐坐,咱们安排一桌儿酒菜,再请了你二叔三叔作陪,就是了。” 林岚赶紧道,“娘,你闺女儿我是那不知道感恩的人吗,我正要说这事呢,我那救命恩人李师傅,就是任杰给找的武师,你说多巧合。” “真的?”刘氏也觉得很巧,“要是这样的话,这李师傅人品倒是不错,只是,咱们一家孤儿寡母,他若是来了,以后不怕被人家指指点点。” “娘,不怕,我们把花房后边的那个小房拾掇出来给李师傅住,那里是个死角,四边都是树林,村里没人从那儿路过,再说,李师傅也不是喜欢热闹张扬的人,花房离得前院又远,保管没事。 林夕也道,“是啊,娘,李师傅功夫好厉害儿子学会了,娘就不会害怕贼人上门来了。” 刘氏叹气,抱了儿子和女儿在怀里,虽然还是很担心,村里人闲话,但是到底儿女的安危还是最重要。 “行,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林岚和林夕大喜,换下厚棉袄,挽了袖子,包了头发,就跑去花窖后的小屋拾掇开了。 小屋里是几年前,林家老爹闲暇时,一点点儿用土坯建成的,平日放些杂物,冬日里花窖需要生火,离不了人,他就住一段时日。 所以,木床、简单的桌椅都有,姐弟俩小胳膊小腿儿,刚扫了地上的沙土、搬走了四五个破木板子,刘氏就端了一只火盆进来,挥手扇扇眼前的尘土,嗔怪道,“怎么都不知道洒些水?” 林夕吐吐舌头,又要去前院提水,刘氏赶紧拦了,“你们两个不要管了,去花窖玩吧,娘收拾好了,去喊你们。” 林岚脸红,憨笑两声,带着弟弟跑掉了,倒不是她想偷懒,是这小身板还没长大,实在也使不上力气。 姐弟两个,正好趁着这时候去花窖偷偷瞧那小桃树,虽说是摘光了桃子,但是,小桃树依旧生长的极旺盛,叶片翠绿,树干不同与别的树那般干裂粗糙,反倒有些像颜色身后的玉石,极有光泽。 林夕好奇的摸了摸,拍了拍,见得没有桃子吃,就跑去别处玩了,林岚感觉荷包里几小在蹬动,就把他们放了出来,指着桃树在心里说道,“你们现在这里玩耍吧,晚上姐姐送大叔来的时候,再接你们回去 “好,姐姐。”几小应了,就要飞开,林岚赶紧又嘱咐,“看好金猪儿,别让他睡哪里,又找不到了。” 海子和墨墨立刻上前,一人一手扯了弟弟的袖子,两人飞到哪里就带他去哪里,以彰显他们绝对不会弄丢弟弟的决心,翠翠和妃妃咯咯笑着,也一起飞远了。 林岚给剩下的小花儿们,浇水,松土,忙了大半时辰,觉得母亲那里应该差不多了,就拉了弟弟一起去看。 果然,刘氏刚刚才好木床,屋子里简直是焕然一新,窗棂上、地上,半点沙土都没有了,桌椅干干净净,摆得整齐,床下一盆红炭,正烧得旺极了,很快就去了屋子里的霉气。 刘氏投了抹布,又擦了一边床板,这才道,“走吧,跟娘回去,抱些被子和帐幔回来。” 林岚想着大叔的那些用物,就道,“李师傅说,他有被褥,咱们只给些茶具那类的小物件儿,再弄些铺床的稻草就好了。” 刘氏皱了眉头,“那怎么行,他要教你们学功夫,就是你们的师傅,怎么好怠慢?” 林岚无奈,只得道,“娘,人家李师傅是练武之人,脾气古怪,咱们就按他说的做吧。” 刘氏这才勉强应了,但却还是觉得稻草铺床有些粗陋,而且床下放火盆,也容易起火,就把家里刚淘换下的旧棉被拿了两床,铺在床板上,床上立柱上挂了白色的帐幔,木桌上,放了青花的茶具,甚至她房里的高脚凳都被她搬了过来,撵着闺女去花窖移了一盆茉莉过来。 林岚眼见着娘亲把房间装扮的越来越女性化,简直要笑得肚子疼,可以预见,晚上,大叔一进来会是多么惊秫。 一个武师,性格冷酷的武师,房间里居然还有鲜花,这实在太有喜感了。 她原本还想劝上几句,但是刘氏哪怕这般,还在屋里转着,生怕布置的不好,让人家师傅觉得怠慢了。 林岚也就话吞了回去,关了房门,牵着娘亲和弟弟回了前院。 第七十七章 爱花人 待得天色微微昏暗的时候,李甲扛着他的行李,绕到东边林里,越过灌木,进了林家,谨慎的避过了大门,生怕村里人冷不防看到他一个男子进了林家,给刘氏带来什么闲言碎语。 林家一家人早就做好了饭菜,见得李甲到了,林岚姐弟很是欢喜,迎上前帮这拿东西,却忘记了自己力气太小,怎么接的动,李甲一只手拎着捆绑的绳子,看着是姐弟俩托着东西,其实都是他在用 刘氏细心的瞧到了这一幕,原本心里的那点顾虑都打消了,当人家母亲的,最喜欢看到什么,自然是孩子被照料,被呵护,这个男子如此疼爱她的儿女,定然不是个心思恶毒的。 她上前见了礼,李甲赶忙还了一礼,两人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刘氏是没有同年轻男子相处的经验,李甲则是因为心里的那份特殊感受而压抑着。 林岚瞧着气氛尴尬,连忙说道,“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师傅,功夫很厉害。” 说完又转向李甲,“李师 五福盈门第20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师傅,这是我娘。 ” 李甲到底是男子,当先开口,“多劳夫人费心。” 刘氏赶紧低头,回道,“李师傅客气了,以后两个孩子就交给您了,还望李师傅护他们平安。 两人客套过了,林岚就张罗着开席,刘氏守礼,早拾掇了一份饭菜,进屋去吃了,林岚姐弟则陪着师傅坐在堂屋里吃了起来。 刘氏的手艺很好,鸡鱼肉蛋,足足做了六个菜,可见对李甲的尊重,李甲没有饮酒,一口口慢慢吃着,听着林岚姐弟叽叽喳喳,偶尔斗嘴,偶尔问东问西,心里奇迹似的,就宁静了下来,慢慢泛起了一股温暖之意,这就是家的感觉吧,冬日里温暖的灯光,勤劳贤惠的妻子,调皮的孩子。 李甲吃的很慢,但总有吃完的时候,林岚姐弟向屋里的母亲交代了一声,就拎着自家做一种简单的木头灯笼去了后边花窖。 李甲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林家的格局,记在心里,很快,师徒三人就开了小土房的门,走了进去,因为是事先烧了两盆炭的关系,屋子里很是暖和,待点燃油灯,李甲见得那墙角的花盆,果然脸色很是精彩,林岚笑得暗暗揉肚子,“大叔,那是我娘特意搬来给你妆点房间的,你若是不喜欢,我明日就再搬回去。” 李甲听说是刘氏特意安排的,脸色微微一滞,转身一边铺着狼皮褥子,一边说道,“不必。” 林岚反倒是一愣,有些调皮的在心里猜测着,这冷面大叔难道还是个骨子里装满浪漫的男子? 林夕跑前跑后的帮着师傅拾掇东西,很快床铺就铺好了,那只小铜炉子和水壶也安顿在门口,房间里顿时就有了生气。 姐弟俩个又陪着大叔闲话几句,这才告辞回去。 刘氏正坐了堂屋里等待,听得儿女说安顿好了,就带了小儿子回房睡觉,林岚折腾了一日也很是疲累,草草洗洗就要上床睡去。 结果刚散了头发,就听得她的床前好似有“咚咚”的敲击声,惊得她立时就悬起了心,还没等高喊,就有个小小细细的声音在心底里冒出来,“姐姐,是我们,快放我们进去,好冷啊。” 海子!林岚立时就扑到窗边开了那通气的小窗儿,放了五小进来,还未等说话,刘氏微微带着惊恐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岚儿,你听到门外有响动了吗?” 林岚立刻把几下藏到被子里,转身去开了门,安抚娘亲道,“娘啊,你这是昨晚吓到了,有些犯了心疑,哪里有什么动静。娘,你就安心说吧,你刚才没瞧见李师傅那行李,都是狼皮做得褥子,他的功夫可厉害着呢,有他在,来十个毛贼也不用担心,娘只管安心睡吧。” 刘氏叹气,“娘是真怕了,若是你们有个好歹,我到了下边,没法和你爹交代啊。” 林岚惦记屋子里的五小,又劝了自家娘亲几句,眼见她进了屋门儿,就赶忙跑了回去,果然五小坐在她的枕头上,各个撅着小嘴,生气了。 林岚陪着笑脸上前,把他们挨个托起来,放在掌心,道歉,“对不起啊,姐姐今日太累了,刚才忘了去花窖接你们了,姐姐真是不对,你们不要生姐姐的气,姐姐保证,以后再也不忘了。” 妃妃和翠翠抽噎着,呜呜抹开了眼泪,“姐姐坏,姐姐不要我们了,外面好黑,好冷。” 金猪儿也扭着小身子,委屈道,“花窖里有老鼠。” 林岚心疼的眉头都拧起来了,一迭声的道歉,“都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后一定记得清清楚楚,再也不忘了,你们原谅姐姐这次,姐姐。嗯,明日一早就进城,带你们去买好吃你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好不好?” 金猪儿一听有好吃的,立刻就把害怕扔脑后去了,第一个飞起来,抱了姐姐的耳朵,喊着,“好啊,好啊。” 海子懊恼的瞪了贪吃的弟弟,低头对着白嫩的小手指,“我们今晚要跟姐姐睡。” “好,你们刚才冷了吧,姐姐抱着你们睡。”林岚又痛快应了,简直是千依百顺。 几个小娃这才欢喜起来,林岚不知道他们对人间的病痛,有没有抵抗力,生怕他们染了风寒,倒了热水,让他们洗了澡,这才捧着他们进了被窝,海子和墨墨、金猪儿睡了她左耳边,两个抱了耳朵,一个抱了脖子,妃妃和翠翠则是乖巧的只抓了头发。 很快,几个小娃都进入了梦乡,打起了憨憨的小呼噜,林岚却有些为难了,脖子耳朵,哪里也不敢乱动,就怕不小心压坏了他们,但白日疲惫,很快她也接到周公的邀请,一起去下棋了。 早晨起来,林岚果然守信,扯了个还有年货没买的借口,同刘氏说要进城去,林夕学堂里放了年假,早就想进城去玩耍,听得这话,就差躺在地上打滚了,死活要跟着姐姐一起去。 林岚无法,把几个小娃装在荷包里,又带了弟弟一起,走路到了自家小酒肆门前,拦了辆过路的马车,送了那车夫两个带在身上,预备饿了垫肚子的包子,就顺利搭了便车。 林夕从出生到如今,还是第一次进城,虽说平日也懂事乖巧,但毕竟还是孩子,一进了城,就像脱缰的野马,什么铺子都要进去看看,遇到卖糖片和面人儿那样的小摊子,简直就动不了步了。 林岚看得是又心疼又头疼,想着家里左右也无事清闲,就放任他疯玩一日吧,于是姐弟俩足足逛了两个时辰,手里提满了小吃食和玩物,几下实在不耐烦,喊了姐姐好几次,林岚才总算拉着弟弟去了点心铺子,一口气又买了两坛蜜饯,和二斤桂花糖,这才雇了马车回家。 马车到得村口,狗剩儿同几个孩子正在结了冰的小河上玩耍,林夕立时掀开窗帘大喊,“狗剩儿,我进城了,买了好多玩物。” 狗剩儿一听这话,撒腿就跑了过来,别的孩子不知道何意,但是也跟着凑热闹,一窝蜂似的聚了过来,林岚怕马车碰了他们,就要车夫停了车,拎着大包小包下了车。 以前林家穷困,别的孩子常有吃食和小玩物儿,林夕通常只是看着,心里羡慕,却懂事的回家半字不提,如今姐姐赚了银钱,家里富裕了,他也有了好吃食,好玩物,甚至比所有孩子的加一起都要多,这小子就难免显摆了起来。 林岚也没有拦着弟弟,陪着他站了好半晌,担心冻坏了五小,就邀请那些孩子回家吃糖片,于是一帮孩子又浩浩荡荡去了林家,刘氏也很欢喜看到小儿子与同窗们相处融洽,不但热了两盘肉包子,还每人分了他们五六块芝麻糖,孩子们笑眯了眼,吃得饱饱,又疯跑去院外的大树下打雪仗。 林岚帮着娘亲做了午饭,草草吃了两口,就装好食盒,送去后边小房儿,她站在门前换了两声,听的屋里没动静,就推门进去了,果然,大叔不在,她想着把食盒放下,过会儿再来,却突然听得好似哪里有水声,找了半晌,才发现,居然是那高脚凳上的茉莉花盆,刚刚浇过水的样子,水滴从花盆底部渗出去,又从凳子面儿上递到地上。 原来大叔还真是个爱花人,林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要找抹布擦去凳子上的泥水,就听屋门响了,李甲拎了只野兔进来,一见她正站在花盆旁边,立时就低了头,脸色也可疑的红了红,低声道,“来了。” 林岚上前笑道,“大叔,我以后日日给你送吃食来,你不用再去打猎了。” 李甲点头,把兔子放到门口,洗了手坐到桌边,林岚打开饭盒,拿了饭菜出来,一边看着他大口吃喝,一边问道,“大叔,你很喜欢那盆儿花?” 李甲猛然咳嗽了起来,好似听了什么羞窘之事一般,脸色涨得通红,林岚赶紧给他倒茶,见得他好了许多,还要再问,李甲却扔出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林岚吐吐舌头,嘴上不问了,那眼神却满是兴味和猜疑,李甲三两口吃了饭菜,借口要午睡就撵了她出来。 第七十八章 过年了 林岚拎着食盒,蹲在雪地上,折了树枝,随意乱画着里却是百转千回,娘亲才三十多岁,这般当一辈子的寡妇,虽说有她们姐弟孝顺,但还是孤单了些,不过′若要改嫁,难免又有许多麻烦,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她想通了这事,也就扔了树枝,拎了食盒回前院,小房里,站在窗后的李甲轻轻松了口气,这丫头的目光太清亮,被她瞧着的人,总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哪怕他历经生死,又习惯沉默,都不能在她的目光里坚持几息,这样的孩子太通透,不知将来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震得住。 时日进了腊月二十八,再有两日就到大年了,刘氏和林岚这几日累得胳膊酸软,炸麻花、蒸包子和大枣馒头,打扫屋子,拆洗被褥,忙的是团团转,好不容易这一日下午有了空闲,就推了小车,把备好的物件都装上去,嘱咐玩疯了的林夕看家,然后一去了村西北的林九爷家。 这一日正巧林大嫂和三嫂,赶过来帮着婆婆拾掇家里,人口很是齐全,听得院门外有人喊声,林大嫂就出来瞧瞧,一见得是刘氏母女,连忙帮忙推车,把她们让进来,笑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家里都拾掇完了,我还想着明日就去给你们帮忙呢。” 刘氏笑道,“农家院子哪里什么值得拾掇的,岚儿帮着我,昨日就折腾完了。” 她们说着话,就各拎着一只大竹筐进了屋子,林三嫂见了,猜的必是送节礼,脸上笑得更是欢喜,高声喊道,“爹娘,快出来看看,诚嫂子上门送节礼了。” 林九爷和九奶奶在内室躲清闲,听得这话,就开门出来了,刘氏和林岚赶紧行礼,被九奶奶拉着坐到了椅子上,就道,“都是自家人,送什么节礼,你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也不容易。” 刘氏笑着摇头,“这几月多亏了九叔九婶照料我们一家,孩子三个叔叔也没少跟着受累,今年花窖进项不少,岚儿说,若是给银钱,他几个叔叔婶子,怕是不能要,就置办了一些吃食,咱们几家都分分,过年晚上也炒几个好菜吃。” 林岚笑嘻嘻去掀开一个竹筐,说道,“九奶奶,我和娘蒸了大枣馒头,还炸了麻花,这肉和骨头都是在铺子里常光顾的那家肉店买的,肥着呢,鱼也有两条,叔叔婶子们尽管做了,给弟弟妹妹补补身子。” 林三嫂看着那条肉,足足又五六斤沉,心里欢喜,一把把林岚抱在里怀里,赞道,“俺们岚儿可真是个伶俐的,你叔叔跟着你买菜两个月,比种一年田都多,三婶子还没有谢你,你倒送了好吃食来。” 林大嫂也是满脸是笑,“可不是,这丫头精怪着呢,铺子里进项也不错,咱们嫂子给吃食咱们就接着了,明年岚儿再有什么好生意,咱们跟着多出力就是。” “大媳妇儿说得对,自己家人,是我这老婆子客套了。你们都拎一筐回去吧,老二那个放我这里,左右他这年也是要在我这里过。”九奶奶倒也不避讳老二一家之事,拉着刘氏的手,说道,“钱氏那天杀的一家,打主意打到你们孤儿寡母身上,被雷劈了就是老天爷开眼了,你们吓得狠买了吧,我和你九叔一直惦记去你们家里走走,陪个罪,但是又豁不出这张老脸,实在臊得慌。” 刘氏赶忙道,“婶子,那是钱家人的不是,同你和我九叔可没关碍,大过年的喜庆时候,咱不说这些,岚儿前日进城,还给她九爷爷买了二斤好烟叶,给您买了一斤糖霜,都放在那个稍大的竹筐里了。” 九奶奶听得她说话,果然像心里没有半丝芥蒂的样子,就去了心里的一块大石,更是欢喜,连忙装了贪财模样上前扯了那大筐放到跟前,笑道,“那我可要先收起来,若是被两个媳妇儿背回家去,我可要不回来了。” 林三嫂最是机灵,就跺了脚,嗔怪道,“娘,你是说儿媳贪财吗,那儿媳可太冤枉了,若是真贪财,就日日住到诚嫂子家去,好吃好喝,岂不是更省?” 众人哈哈笑起来,刘氏还道,“家里冷清,你们一家若是去了,饭桌可热闹多了,我是求之不得啊。” 众人说笑半晌,约好明日中午一起吃顿团圆饭,也就散去了。 林岚母女告辞出了大门,没走出几步路,就瞧得对面走来一个灰衣女子,看着极是眼熟,可惜不等她们认清,那女子就一个箭步藏到了路边大树后,刘氏猛然想起这人是谁,就要上前去说话,却被女儿拉这硬是走远了。 待进了家门,刘氏就埋怨道,“岚儿怎么这般心硬,东子和大梅小,若是将来有了后娘,就算不遭苛待,总也没有亲娘照料好。你二婶子,说实话,娘也不喜欢,但也没做出过什么太出格之事,就是那晚她兄弟上门行窃,她也是不知情的。 林岚按了母亲坐下,替她倒了一杯茶,才说道,“娘,是分是合,终究是要看二叔怎么想,咱们就是想出在熟悉,都不能参合进去,万一以后二婶子回去了,又故态萌生,那怎么办,二叔说不好,会怪你多管闲事呢。” 刘氏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刚才众人在说笑,东子和大梅两个孩子那般怯生生的趴在门缝上看着,实在太过可怜了,她还是不忍心。 林岚最是知道娘亲的软心肠,于是把林夕那些小吃食和玩物儿拾掇了几样,林夕正好回来,见得姐姐拿了他的宝贝送礼,那嘴巴撅得能挂酱油瓶了,林岚哄他说,年后中元节,带他进城看灯,这小子立时就欢喜的拎着篮子跑却九爷家。 不到半会儿再回来,果然说到,那林二嫂要求重新进门不成,就满地打滚儿要起了银子,把林家老两口气得差点犯了心疼病。 刘氏这才知道自己差点做了蠢事,拉着女儿连道,以后再也不能犯傻了。 林岚倒是乐于看到母亲如此的,笑嘻嘻拉着她去看,要送去任家的年礼,往年林老爹还在的时候,都会同村人一起上山打猎,送的年礼多是一块好些的兽皮,两串蘑菇,和一只狍子。 今年自然不能在那般,再者家里进项还好,刘氏打定心思要给女儿撑腰,于是,狠心花了五十几两买了两匹锦缎,在村里又买了一张狐狸皮,加上一对儿山鸡,这才托了林老三带着家里唯一的男丁,林夕去了任府拜年。 林岚原本也想跟去,毕竟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任杰了,但是,刘氏却是不许,马上过年,她也不好惹娘亲生气,就偷偷写了厚厚一封信,要弟弟暗度陈仓送了去。 任杰难得的居然回了一封信,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关切和想念之意,林岚把信封藏在枕头里,晚上不时在几个小娃笑嘻嘻的关注下,拿出来细细读一遍。 李甲大叔,在小房里住着很是安静,偶尔会去花窖走走,上山打猎,不时要林岚拿两张兔皮回前院,刘氏是个手巧的,听着女儿的建议,什么护膝啊,连指手套啊,都做了许多,林夕带了好,也不忘他的师傅,总是要拿回去一两幅,李甲每次都不戴,但却也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里。 林岚看在眼里,越发觉得这事情有些趣味,但是,岁月还常,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暂且看着就是了。 农人虽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却有一种独特的精明,林家这一冬种菜卖菜卖花,他们不知道进了多少银子,不过,都能招来毛贼惦记,想必定然不少,于是,有那心思活络的,就犯了嘀咕,无事就扯个借口到林家坐坐,有的还送了些家里的菜干等物,做个年礼,刘氏也不嫌弃,回些馒头包子,打发得她们乐乐呵呵的走了。 有那心思大些的,闲话时里外都要言及家里如何困难,刘氏就笑着不说话,那些人也都无法,总不能动手抢啊。 如此纷纷扰扰,大年终于来大了,因为林二嫂那一闹,林九老两口身子不舒坦,那顿午饭也没吃成,林家母子三个感慨几句,也没什么遗憾的,左右自家吃食也多,做上两个吃得更安静。 大年三十这一早晨起来,天上飘飘扬扬落了大雪,刘氏欢喜,就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定然是个好年头啊。” 林夕小孩子脾气,哪里理会这些,穿了棉袄,跑出去找狗剩儿一起堆雪玩,林岚惦记她的花窖,赶去后边一看,炉子正烧的很是热乎,显见是李甲夜里起来照应了。 她就跑去说了几句话,又回去帮着娘亲包饺子,待煮熟了,不必她再去,林夕就乐颠颠的先端了一碗送去给师傅了。 饭后,娘俩拿了买好的黄纸出来,一点点剪起了纸钱,老爹过世不足一年,家里不能像别人家那般,贴春联贴窗花,反倒要准备烧祭之物,但是,想着家里的日子渐渐富足,母子三人都是健康平安,就已是再无所求了。 初升的太阳转到窗外,太阳光照进屋子里来,小儿子在研磨写着大字,女儿和母亲坐在一处做活计,安心又宁静,一年结束了,新一年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七十九章 六年后 翠屏城的春天,照之大元其余诸城要晚得多,但是再晚也有到来的时候,山野在春风的吹拂下,渐渐穿上了绿衣,野花开始羞涩的绽放,鸟语声声,处处一片生机。 大王庄通往翠屏城的山路上,一辆青布小马车,在踢踢踏踏的前行,马车车辕上做了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后生,一边甩着鞭子,一边小声哼着小调,极是欢快的模样。马车里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小丫头,低头绣着荷包,不时瞄上一眼,依靠在锦垫上小憩的少女,那少女也就十三四的年纪,但容貌却极出众,双眉如墨,唇红如樱,脸色白皙柔嫩,仿似天上的仙女一般娇美,但是偶尔她睁眼扫向窗外,那双明眸立时就会盖过这一切,灵动又明亮,汇聚了世间一切光彩般灿烂。 小丫头心里叹气,她若是有小姐三分容颜也就满足了。她抬手在小茶壶里倒了一杯温茶递上去,笑道,“小姐再睡一会儿吧,还早着呢。” 林岚揉揉太阳|岤,有些懊恼说道,“昨晚睡得晚,今日再补,总是睡不实。” 小丫头有些心疼,仔细拍好锦垫儿,待小姐喝了茶,又扶着小姐依好,又劝道,“小姐,任老爷子必定会好起来的,这些时日,夫人和少爷也都跟这小姐吃睡不好,都担着心呢。” 林岚微微叹气,有些事,她终究不能跟这小丫头说,甚至娘亲和弟弟也不行,毕竟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哪怕她已经万分肯定,但是,毕竟还没有发生,绝对不会有人信的,包括任杰。 一晃六年过去,他以榜首的成绩考了秀才,又准备着再考举人,可是那任家的正牌大少爷,却是差了许多去年才花银钱买了最末一名,做了一首驴唇不对马嘴的歪诗,翠屏城里人人都在嘲笑,任夫人不检讨自己的儿子不上进,天生蠢材,反倒怨恨任杰抢了她儿子的风头,老爷子又病重,不能理事,任杰的吃穿用度,其实早就被克扣没了一直都是她在背地里,借着小全子的手送进去,顾忌着任杰的脸面,也不想他分心,她瞒了这事,只想着他能考出个举人来,任大夫人就是想对他下手,也不敢太过张狂。 可惜,眼见大考的日子还有一月,老爷子的病情突然加重若是老爷子不在了,任大夫人必定会以此为借口拦了他的路。 他那般刻苦,就为了出人头地圆了老爷子的心愿,也为了风光娶她,若是真出了差错,怕是要消沉不振了。 “罢了,今日进城记得提醒我,采买些布料回去,家里人该添夏衣了。” 小丫头一听这话,立刻欢喜了起来十一二岁正是爱美的时候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新衣衫,“小姐我可以要妃色的料子吗,任少爷院子的那个莲香每次看我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哼,我也要做套妃色衣裙,穿上把她比下去。” 小丫头愤愤不平,小脸鼓鼓的很是可爱,林岚好笑,伸手掐了掐,笑道,“好,你这些时日跟着我照料花窖,没少挨累,这次给你做两套 “真的,小姐太好了。”小丫头欢喜的惊呼出声,差点儿把马车棚掀了起来,坐在前面的后生听了,脸上也带了笑,他们一家是四年前南方发水,为了活命从南方逃难过来的,那时候,爹娘都病得厉害,妹妹饿的大哭,他四处乞讨,也要不来一块饼子,一文铜钱,无奈之下,狠心在头上插了草标跪在路边。 老天开眼,真好小姐去买人手,把他们一家都买了回来,抓药给爹娘看病,给他们一家做好吃的饭菜,简直就是从地狱一下子回到了人间。 如今四年过去,爹爹每日拾掇院子,看着村里的几个长工照料药圃,娘亲就管着灶间,伺候主子的吃食,妹妹跟着小姐做事,他就跑个腿儿送信送东西,做些小活计,主子出门就赶车随着。一家人的日子别提多安宁了,这一切都是小姐的恩德… 上了官道,路就好走了许多,陈大山眼见路旁的小酒肆,正是热阄的时候,就高声问道,“小姐,在酒肆停一下吗?” 林岚惦记任老爷子的身体,就道,“不必了,回来时候再停吧。” 如今的小酒肆,经过几年的经营,在一众来往商家和路人中,可是极有名气的,当初的小木屋,早就变成了二层的木楼,虽然还是那般朴实无华,但是却要宽敞许多,二亩包谷地几乎用掉一大半,剩下那一小块地方,也建了个马厩,一楼还是卖吃食酒水,二楼则修了六间客房,有那晚归,来不及进城的客人,就会再此住上一晚,林老大夫妻得了林岚给的一半进项银子,在村了一对年轻小夫妻做活计,把生意做得越见红火,刘氏早不必到后厨帮忙了,林岚也只一月查一次账就好。 林老大夫妻的日子虽比原来富庶许多,但脾气秉性却半点儿没变,账目从来没有差池,两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相处融洽。 林老二林老三,因为帮着卖菜得了甜头,索性在城里开了个菜铺子,借着冬日卖蔬菜攒下的人脉,平日往各个高门大户的厨房送菜蔬,冬日里就直接代卖林家的菜蔬,取一成的润手,也是赚的盆盈钵满。 林二嫂,前年大冬日的在林家老宅门前跪了一日,林九爷老两口架不住两个孙子孙女哭求,到底又收了她进门,林老二如今可是富贵了,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她再也不敢向以前一般,开始夹了尾巴做人,倒也再没生出什么风浪。 林家几户的日子都是这般兴旺,在村里的地位也越高,林九爷早就当了族老,他说话公道,当初又是吃过亏的,对那十几户外姓,很是照顾,自然也很得他们的拥护… 林岚这般想着,劝慰自己,日子终究是越过越好的,没有过不去的劫难,也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马车一路进了城,顺着最宽的青石路,很快就到了一条繁华的商街上,街道两侧,酒楼商铺林立,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林岚掀开帘子扫了一眼那挂着慈安堂牌匾的药铺,然后吩咐赶车的陈大山拐去后巷。马车停在了两扇乌木门前,大山抓着马缰绳,停稳车,小丫头杏花当先跳下来,去拍门喊人,里面有小童的声音应了,掀开门上的挡板一瞧,立时笑眯了眼睛,迅速开了门。 杏花这才放了凳子,扶了林岚下来,待进得院子,那七八岁的小童就扑了上来,抱着林岚的胳膊,笑道,“林姐姐,你都一个月没来,你答应要教诚儿翻花绳的。” 杏花眼见他扯得小姐的袖子都皱了,心疼的上前拉了他道,“你是男孩子,不想着背医书,怎么就知道完,我告诉你爷爷打你手板。” 小童委屈的瘪瘪嘴,喊道,“杏花姐姐真凶!”然后就藏到了林岚身后,杏花气得跺脚。 林岚好笑,拉这小童替他理理掉落的细软头发,笑道,“姐姐今日有正事要忙,下次来一定教你,姐姐给你带了些点心,都是你林夕哥哥分你的,一会儿让大山拿给你,好不好?” “好,好,林姐姐最疼诚儿了。”小童的嘴巴好似抹了蜜,又甜又脆,惹得林岚笑个不停。 刚刚从前面大堂回来的老爷子听得动静,一见是小东家来了,刚满上前见礼,然后撵了小孙子去玩,这才把林岚让进小花厅里坐了,捧上账本,笑道,“小姐再不来,我也要把账本送去了。” “吴掌柜不必着慌,账目又没什么麻烦,早几日晚几日都没关碍。” 这回春堂是吴家的祖业,可惜,前年因为小药童抓错了一味药材,使得一个男子差点被毒死,因此吃了官司,上下打点,加上赔偿,折腾光了家产,无奈要卖了药堂的时候,林岚听得消息,找到了门上,买下了这药堂,又出了一年二百两银子的高价,请林老爷子坐镇,老爷子自然不愿意离开这祖传的产业,于是就欣然应下帮着经营。 年年夏日里高价收各种珍奇药苗,运回大王庄,种到花窖里,有五小帮忙,那药苗很快就长成了多年生,而且药性极高,渐渐回春堂的名字和信誉在翠屏城里重新占了第一,也让林岚赚得日进斗金。吴老爷子感激不尽,对待林岚这小东家越发恭敬起来。 林岚大致扫了两眼账本,就问道,“任府那里,可是送了山参过去?” “送去了。”吴老爷子脸上闪过一抹心疼,说道,“城南陈府找来三次了,出价一千两银,小姐都没卖掉,这把就送出去了。” 林岚无奈苦笑,虽然如今家里富贵,但是一千两银也不少,她怎么会不心疼,但是任老爷子如今就靠这山参吊命呢,任夫人买回去的那些手指粗的,哪里有什么效用,要想老爷子撑到任杰大考以后,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但是她也不想多说这些,就岔开了话头儿,“这个月舍药之事,可还顺利?” “顺利,初一、十五两日共舍了二百两银子的药材出去,都是穷苦人家,很知道报恩,都围着老朽问,东家是哪里人,想必是要烧香磕头的。” 第八十章 不祥之兆 这舍药还是刘氏的提议,她是个小心谨慎惯了的,女儿为跟随花仙学了本事,家里暴富,她总觉心里不安,见得女儿买了药堂,就死活要舍药,散些金银,多积福德,以免儿女受不住这样的大富贵而夭折。 林岚虽是对这些话不赞同,但是积德行善总是没有错的,左右二百两,也不过是一株好药材的价格,家里花窖里可是不缺这一株,于是就应了。 每月舍药成了习惯,总有百姓掐算这日子赶来,也为药堂积了许多善名。 “老掌柜还是要替我保守秘密才好。” “老朽明白,小姐的身份,可不好透漏出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把近期药堂之事安排来一下,林岚也就出门离去了。 陈大山稳稳架了车,拐出后巷很快就上了正街,一路行到了府衙斜对面的一座大宅院前,那门楣上黑檀木的匾额上,大大刻了“任府”二字,陈大山跳下车到那敞开的小门前,喊道,“哪位兄弟在啊?我家小姐上门来探老爷子了。” 那门旁的小房里,应声跑出一个小厮,圆头圆脸,长相极喜庆,一见了陈大山,更是笑得欢喜了三分,“是陈大哥来了,快进屋里喝茶,我这就进去通报。” 陈大山拱手笑道,“我家小姐还在车里等着呢,待一会儿伺候主子进去,我再陪兄弟喝茶。”说完这话,他左右扫了两眼又小声道,“家里做了酱鸡手,我捎了几个过来,一会儿咱们兄弟好好唠唠。” 那小厮听得有好吃食,更是欢喜,一跌声说好,然后撒腿就跑去了后院,很快,他就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管事快步赶了出来两人合力开了大门,让进了马车,这才又重新合上。 林岚踩着小木凳下了车,笑着对早已经长成魁梧模样的小全子点点头,问道,“老爷子,这会儿醒着呢?” 小全子赶紧行礼,应道,“回小姐,老爷子刚吃了药还没睡下呢。” 林岚这才随着他往后门走,先前那小厮眼瞧着林家小姐,水蓝色的织锦对襟衫,配了玉色绣芙蓉的百褶裙,腰上垂的是羊脂白玉,耳上、头上戴的都是镶了雪白大珠的首饰,贵气又不张扬,他忍不住赞道,“陈大哥,你们小姐如今是越发的贵气了。” 陈大山不愿意他这般私下对自家小姐评头论足简单应了一句,“是啊,走吧咱们进屋闲话儿去。” 那小厮也觉出自己逾越了,赶忙殷勤的帮他栓好马匹,然后说笑着一同进了门房。 林岚一路穿廊过户,进了二门,直奔老爷子的院子而去,陈管事先前得了消息,就站在正房门前等着,见得林岚来了脸上难得有了笑意上前行礼,林岚赶紧扶了他笑道,“陈伯折煞我呢每次都要我扶,太客套了。” 陈管事心里叹气,老太爷眼见就没几日活头儿了,说得自私一些,他以后定然要跟着二少爷过日子,对着将来的二少奶奶自然不能失礼,更何况,他几乎是看着二少奶奶长大的,对她这和气又不失矜持的性子很是喜爱,想必以后二少奶奶也不会亏待他。 “二小姐,可有几日没来了,老爷子早起还念叨来着。” “老爷子这是想我做的饭菜了吧,正好今日无事,一会儿我就下厨做几样菜色。”林岚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里一紧,赶忙扯了话头岔过去,不愿意往那不好之处思虑。 任老爷子正靠在床头,手里握了一本书,眯着眼睛看着,不过六年,岁月就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苍老的痕迹,头发已经全白,脸上手上皱褶越深,而且还起了点点的斑驳,哪里还有先前的矍铄模样。 林岚心里叹气,脸上却笑着上前行礼,“老爷子,岚儿来看你了。” 任老爷耳朵已是不那么灵便,反应了好半晌,才扭过头来,见得林岚,笑眯眯指了床边儿的椅子,“岚儿来了,坐吧。” 林岚极规矩的坐好,开口问询老爷子身子如何,又说起自家的一些小事儿,比如林夕得了先生夸赞了,花窖里的什么花草又盛放了,老爷子好似很喜欢听这些,眼见着脸上就亮了起来。 但他毕竟年纪大了,身子又病得厉害,不过听了两刻钟,那眼皮就垂了下去,林岚立刻起身扶了他躺好,笑道,“老爷子您先睡会儿,岚儿去给你做几个好菜,等着二少爷下学回来就开饭。” 老爷子点头,林岚也就扭身要退下,冷不防老爷子却突然伸出手,又抓了林岚的衣角,慢慢睁开浑浊的老眼,沉默盯了林岚好半晌,低声说道,“岚儿,若是念着爷爷的好,就替爷爷多照料博雅,那孩子被我教导得有些愚了。” 博雅是任杰两年前行冠礼时得的字,林岚听得老爷子这类似与遗言的话,心里的不详之意更甚,脸上勉狸了,郑重又行了一礼,“老爷子说句失礼的话,岚儿将来博雅的妻,不照料他,就是失了女子的本分了。” 老爷子仿似放了心,嘴角挂了笑,“我这一辈子,给博雅定了你为妻,是最值得骄傲的了。” 林岚脸色一红,又安慰了老爷子两句,就出门回了大厅。 小全子机灵,听得林岚要下厨,就跑去厢房要围裙和套袖,莲香正抱着叠好的一摞衣衫出神,听得林岚来了,就在屏风上扯了围裙下来,要亲自送去。 小全子平日同她在一处院子里生活,如何不知她的那些小心思,就劝道,“你不是还有活计吗,二小姐那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莲香哪里肯同意,微恼道,“你一个男子怎么伺候小姐,若是传出闲话,少爷的名声不成了人家的笑柄了。” 小全子听她这话说得不堪,隐有指责他同二小姐不清白的意味,也是恼怒,反驳道,“别以为你自己存了那心思,别人就都同你一般无二,二小姐带了杏花来,我在灶房门外伺候就是了。” 他说完,一把扯过围裙和套袖,转身回了正房,莲香气得直跺脚,手下下死力的扯着帕子,她原本就是少爷的贴身丫鬟,府里人人都知道她将来要给少爷收房的,她就算有些心思又不犯大罪,虽说少爷如今还没有点头,那也是老爷子病重,少爷心绪不宁,否则,她早就盘头开脸了。等她有一日如愿以偿,一定要好好杀杀小全子的威风,就算他再得少爷的信重要,还能有她这枕边人重要不成。 不过,要论重要,那农家丫头在少爷在心里,可是比他们都重… 莲香有些泄气,扔了帕子,麻利的换了一身新衣裙,甚至还在脸上抹了脂粉,这才抱着衣衫出了房门。 到得灶间外面,眼见着林岚在灶前打着蛋羹,杏花也忙着摘菜,小全子一边劈材,一边陪着她们主仆说闲话儿,她很是不屑的撇撇嘴,末了又在脸上挂了笑,做出欢喜的模样跨进灶间,笑道,“哎呀,二小姐来了,怎么又下灶间忙活了,您是客,有事吩咐奴婢做就好。” 两年前,任杰行了冠礼,林岚得知这莲香是他将来要收房的丫鬟的时候,狠狠发了一通脾气,一连两月,任凭任杰写信甚至上门找寻,都未曾见他一面,回复一句,后来还是小全子瞧出了端倪,任杰这才写了几字,言及平生只娶她一人,她才笑着仔细收妥那张纸,重新恢复了以往的联络。 但是,这莲香因为有了这一重身份,在她眼里自然就成了一根刺,她虽做不出那刻薄的事情,但是要她热情相待,也是极难,所以,平日但凡说话处事都是淡淡模样。 莲香好似也能感知一二,在她上门的时候,极少出现,只是不知这今日是吹了什么风,主动上前来套近乎。 林岚扫了一眼她手里衣衫,瞧出是任杰平日惯穿的,其中有一件甚至还是她在绣坊里选了料子,要刘氏动手缝好送进来的。此时,那衣衫躺在莲香手里,她就有些不是心思。 “今日有空闲,就来看望老爷子,左右对灶间也还熟悉,就做几个菜色给老爷子开开胃,老爷子比前些日子又清瘦了。” 莲香脸色一黯,这院子平日的吃食,多半是经了她手的,她虽说绣花手艺极好,但是这厨艺就像没有天分一般,怎么苦练都是味道平平,此时听了这话,心下被刺得生疼,但还是不肯示弱,举了举手里的衣衫,说道,“奴婢,今日着紧给少爷准备衣衫呢,少爷平日穿惯了我熨的衣衫,若是外人动手,他穿了都不舒坦呢。” 杏花一向是个牙尖嘴利的,听得这话,明显是在向自家小姐示威,她又同莲香最是不合,于是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开口就道,“莲香姐姐真是勤快啊,不过,姐姐再熨衣衫的时候,把脸上的脂粉洗去吧,二少爷最是不喜脂粉味,但二少爷心善,想必平日都在苦忍,不好说得姐姐。” 莲香立时脸色涨红,想要喝骂,又觉反驳不出口,差点暗自把一口银牙咬碎,小全子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疼,但又怕莲香正说出什么气话,惹怒了二小姐,连忙上前扯了她说道,“二少爷要下学了,你赶紧把衣服放进去吧。” 莲香鼻子喷着火的扭头就走,留下身后的杏花和小全子笑得欢快无比,林岚也是好笑又解气,但还是训了杏花一句,“以后说话不可如此无礼。” 杏花吐吐舌头,俏皮一笑,“知道了,小姐,奴婢是看不惯她那显摆模样。” “好了,干活儿吧。” 第八十一章 难得和乐 林岚洗好一只当年生的小公鸡,泡了血水,放进大的蒸碗里,加了泡好的玉兰片和香菇,再去拿人参,才发现有些异样之处,于是唤了小全子上前问道,“这人参怎么不是我要人拿来那只?难道那只三日就吃没了?” 小全子脸色有些不好,低头犹豫着不知要怎么说,还没等他开口,陈管事却从外面进来了,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二小姐拿来那只,嗯,被大夫人借去了,还未还回来,老爷子这里着急用,库房又说没有货,补不上,所以,我昨日才拿银子出去买了一只百年生的。” 林岚皱眉,心里实在气愤,但是这里是任府,谁知道哪里有耳目,她还是忍着没有出声,杏花却是个爆脾气,听得那株人参被任大夫人“借”走了,立时心疼的跳了起来,嚷道,“那人参值一千两银子呢,我们小姐特意留了给老爷子补身体的,大夫人怎么说拿走就拿走了,还要不要…” 她那“脸”字还未出口,就被林岚给瞪了回去,“闭嘴,什么话都敢说,你当这是在家里啊。” 杏花见得小姐难得发怒, 五福盈门第21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得发怒,连忙低了头,退到一旁。 林岚眯着眼睛,思虑半晌,问道,“陈叔,二少爷知晓这事吗?” 陈管事摇头,“还有一个月就是大考了,我哪里敢让二少爷分心。” “那就好,人参我那里还有。过一会儿我写个字条,让小全子去回春堂里取。还是老爷子的身子要紧,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是,二小姐。”陈管事恭敬行礼应下,心里同时轻舒一口气,他们这样的下人,就喜爱这样有担当、有主见的主子,凡事有人做主。真是轻松了许多。 小全子在一旁听了,脸上也是现了喜色,对自家这位未来的二少奶奶更是佩服,一千两银的好山参。丢了一只,立时还能再拿出一只,眉头都不皱一下,这才叫魄力。 他们两个欢喜,杏花可是心疼坏了,却也不敢再开口。 一时,众人重新忙碌起来,很快,饭菜就摆到了中厅的桌子上,老爷子正好小睡也醒了。看着面色居然比先前好了许多,见得任杰从学堂回来,也没有如同以前一般讲究个避嫌,反倒出奇的要林岚陪着他们祖孙一起吃饭。 林岚自然不会违逆老爷子的心意,又是半月未见任杰,于是就吩咐小全子几个把厨房留好的菜色吃了,然后坐在下首,替他们祖孙盛汤盛饭。 莲香从门外进来,见得林岚抢了她的差事。连忙上前就要结果汤勺,笑道,“二小姐怎么好做奴婢的活计,还是奴婢来吧,您不知道老爷子和少爷的喜好。” 林岚挑眉,避开她的手,同样笑得欢喜,“今日老爷子要一家人吃个团圆饭,你就不必伺候了,去灶房同小全子他们一起吃吧。” 一家人?这是在说她是外人?莲香脸色僵了僵,还要再说话,任杰已是嫌弃她啰嗦,皱眉挥手道,“下去吧,以后二小姐吩咐什么,你就听什么。” 莲香脸色更是转了白,低低的应了一声,慢慢退出了门。 林岚盛好汤,双手捧给老爷子,又盛了一碗,递给任杰,两人相视一笑,都看出彼此眼里的关心和问候。 老爷子坐在上首见了,笑得越发欣喜与慰藉,老了,老了,有孙儿上进,有孙媳贤惠,还有什么奢求。 老三三口吃了饭,散着淡淡清香的云雾茶端了上来,又是解油腻,又是清凉润口,老爷子很是喜爱,问了两句,得知是林岚托南方的客商带回来的,就道,“岚儿是越发又本事了。” 林岚还以为老爷子又要劝解她要守女子本分,心里发苦,连忙谦逊道,“老爷子谬赞了,不过是过往客商在铺子里住的还算舒心,托付一二事,也还守信罢了。” 老爷子摇头,“你不必害怕,以前是我这老头子迂腐,总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今看来,你一个小丫头,带着林家,甚至是大王庄都富庶起来,真是难得啊。以后,你看中什么买卖,自管去做,不过还是要假手于掌柜或者你的叔伯们才好,毕竟你是女子,不要过于抛头露面。博雅将来是要入官场的,让人拿了这把柄嘲笑,就不好了。” 林岚赶紧站起来行礼,“是,老爷子,岚儿记下了。” 老爷子满意的点头,又同她说了几句话,就道,“天色不早了,不要在外停留太久,早些回去吧。” 任杰有些不舍,林岚好不容易来一次,他还未同她多说两句话,就要分离,于是他就站起身,笑道,“祖父,我送二妹妹出去。” 老爷子笑得一脸了然,“去吧,别让下人冲撞了。” 任杰没想到爷爷这般轻易就应了,心里大喜过望,脸上却还是一片恭敬之色,仿似要去做的事情极神圣极严肃一般。 林岚心里好笑,重新又行礼辞别了老爷子,这才在院子里汇合了杏花,一起随在任杰身后除了院门,小全子极有眼色的拉这杏花落后几步闲话儿,前面的小两口儿就得了片刻的交谈功夫。 林岚问道,“这几日功课重吗?不要读书太晚,早些歇息。” 任杰点头,“你那花窖里的好药材都给祖父拿来了,家里进项少了,伯母若是恼怒,你就派人来说,我那里还存了一百两月银…” “你把我娘想成什么样子了,那些药材可都是她主动开口要我送来的。这些小事,你不要费心,只管好好读书就好,平日闲暇就去花园走走,别累坏了眼睛。” “知道了,祖父最近身子好似好了许多…”任杰说起这个,脸上喜色更浓,“若我大考中了举人,祖父心喜,许是就立时好了也说不定呢。” 林岚低垂了眼眸,掩下眼里的一抹担忧,在她看来,老爷子这几日看着气色好,特别是今日甚至两颊红润,都是传言中回光返照之态,但是,任凭她和任杰感情再深厚,这话也是不好说的,难免有诅咒的嫌疑。 她正琢磨着要如何隐晦的提点一二,却不防,路旁的灌木丛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圆头圆脑圆身子,又穿了件大红的袍子,着实瘆人。林岚惊呼一声躲到一旁,任杰顺手就把她揽到了身后,定睛一看,忍不住怒道,“大哥都是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玩小孩子的把戏?” 那圆球一样的年轻男子,听了这话,硬是把一双小眼睛翻出了彻底的白色,嗤笑道,“怎么,二弟心疼了,你们这对儿狗男女可真是恩爱啊。” 不等任杰大怒,林岚已是忍不住了,开口叱责道,“任大少,这些年读的书都就饭吃了不成,这般肮脏的字句都说得出来,二少爷同你一般姓任,他是狗男,你就能跑的了了,你家任伯父是什么,任老爷子又是什么,要不要我去挨个问安,再替你问一问这事儿啊。” 林岚这般横眉冷对,杏眼圆睁,娇美的容颜一改温柔之色,反倒多了三分冷艳,直看得任大少直咽口水,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去求了娘亲,把这美女夺过来,给自己当小妾。 任杰看着哥哥的丑态,恨得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拳头打的他个满脸桃花开,但是如今祖父身体不好,父亲又是不分是非的,若是同兄长闹起来,少不得又要他吃亏,祖父那里也要跟着生气,不如就先记下这笔账,以后慢慢再算。 他一手推开发愣的任大手,护着林岚走了过去,小全子和杏花儿过去时,任大少又要在杏花儿身上摸一把,杏花灵巧的躲了过去,回头想要唾他一口,到底没敢,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跑着追上了自家主子。 任大少的小厮,上前讨好道,“少爷,这小丫头太不识抬举,要不要小的去教训她一下。” 任大少摇头,一副兴味十足的模样,“不必,就是这样脾气烈的才够味,等着吧,有她们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一日。” 那小厮赶紧拍马屁,“少爷英明。” 不提主仆两个如何吹捧,再说任杰送了林岚出了二门,脸色还是铁青,林岚心里也是气恨,但是到底不愿他如此,毕竟都是亲兄弟,人家的娘亲又是大夫人,怎么说,他都是处于弱势,还是忍让一些,才能平安无事。 于是她就上前笑道,“别多想了,他又没碰到我一手指头,再说,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他真敢动手,我就能打得他哭爹喊娘。” 任杰见她晃动着小拳头,一脸恶霸模样,忍不住脸色也和缓了,叹气道,“我一定要考个功名,带你早日离开这里。” 林岚心下叹气,脸上却是笑颜如花,“好啊,不是五品以上的官夫人我可不做啊。” 任杰这下可真笑出声来,左右悄悄,除了两个拾掇车马的小厮,并没有太多外人,就低声道,“这话也敢说,被人听见,可要说你轻狂了,早些回去,有事就让人送信来。” “你也是啊,还有…”林岚到底还是没忍住,低声道,“我瞧着老爷子有些反常,你这两日多留心些。” 任杰果然立时皱了眉头,“瞎说什么,祖父身子好着呢。” 林岚无奈,只得说道,“行,算我多言,我走了。” 说完就扶着杏花儿的手,上了自家马车,任杰有些后悔,但此时也不好改口了,只得望着那马车出了府门,瞬时拐得没了踪影。 第八十二章 思 林岚坐着马车又去了趟回春堂,这次不必拐去后院,直接要杏花进去大堂同老掌柜说一声就好了,老掌柜听得又要送一株好参出去,极是心疼,但这是小东家的意思,他也不好多言,就一脸苦笑的点头。 杏花虽然没去过花窖,但是隐约知道那里种了许多好药材,自家小姐可不缺这一株好参,于是笑嘻嘻出门上车,学了老掌柜的模样给小姐听。 林岚笑了笑,嗔怪的点了她的脑门儿,然后就倚在锦垫上想心事,家里这两年明面上,只食肆和卖菜的进项就有一万多两,由刘氏掌管着,这两年偶尔进城就要去银楼和布庄瞧瞧,买些首饰、锦缎回来,说是替她攒嫁妆,有时候甚至还要催着她托南方的客商带些时新的花样儿回来。 她也不拦着,只要娘亲欢喜就好,毕竟大头儿银子都在她手里,回春堂的收益,暗地里卖出的贵重药材,每年都要进万两左右,再加上那年陈家老太爷,因为吃了桃子,巧合的身子健朗许多,那桃子的功效被传的神乎其神,虽是外地人不相信,甚至嘲笑翠玲城蛮荒之地,百姓也是脑子云本,但是本地人确是深信不疑,价格翻了五倍不止,进项也是不少。 当然,这几年的贼人就没断过,但是,她们姐弟的武艺虽说在师傅眼里不过是二流,但是对付个把毛贼还是容易的,况且还有五小在,不时师傅也亲自出手,教训几个,这翠屏城里有数的几个贼帮吃了几次亏,就把大王庄当了禁地。 许是家里人很是和乐,又没有外人上门,师傅这两年也常在前院走动,偶尔与娘亲见面说上两句话,倒是亲和许多,甚至两人隐隐有些暧昧意味,这从娘亲动不动就脸红,或者师傅因为娘亲赞了狐狸皮毛软化,就进山杀光了狐狸一家这些小事就可以看得出来。 她是乐于见得师傅和娘亲在一起的,林夕自然也不会反对,倒是林家九爷那边,好似有些麻烦,老爷子年岁大了,这几年在村里又有了话语权,越发把自己当做林家的当家人,有时候甚至会干涉自己之事,若是他知道这事,怕是要吵着师傅惦记林家家财了之类。 到时候她可不会客气到底要敲打这老头儿几句才好,长辈是要尊敬,但是主权却是不容侵犯的。 如此胡思乱想着,马车一路出了城,到了小栈门外,正是午后时分,客人不多,大堂里只坐了两三桌,零星五六个客人,林大嫂穿了一件织锦的对襟衫子丁香色的裙子高挽的鬓发上插了两根锃亮的银簪子,看着有些穷人乍富的意味若是真正的富贵之人看了,怕是要笑话。 但是里林岚却从未提醒过她半句不是喜欢看这大婶子出丑,只是觉得,这衣衫和簪子都是他们夫妻辛勤劳动换来,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自己欢喜就好,在乎别人的想法做什么。 林大嫂去年因为收错了一笔银钱,发狠学了算盘和记账,她本就不是笨拙的人,又真下了苦功夫,如今可是极熟练了,手指上下翻飞,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林岚趴在一旁看了好半晌,就笑道,“大婶子,真是越来越来有掌柜的架势了。 林大嫂惊醒过来,难得老脸一红,“岚儿,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喊大婶子一声。” “我在偷师啊,前几日还听得一个客人称赞大婶子的算盘天下无双呢,今日有机会,自然要好好学学。”林岚笑嘻嘻,边说边拉了大婶子去后面的小房间坐了。 林大婶子给她倒了茶,笑得满脸都要开了花,“那客人是因为我送了他两只灌汤包尝鲜,这才夸赞的狠了,哪里有那般厉害。” 两人笑着闲话两句,那在后厨帮忙的小媳妇儿王富媳妇儿端了一盘新出的馅饼出来,林岚道谢,然后轻轻撕开一个,慢慢吃着。 林大婶子瞧着她脸色好似不好,就问道,“任老爷子,身子可好?” 林岚微微点头,“还好,饭也吃得还算多,脸色也红润。” 林大婶子奇怪道,“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嗯,怕是。” 林岚知道她这是同自己猜到了一处,但是老爷子还建在,这般私下议论好似盼着他有事一般,就赶忙岔了话头儿,说起铺子里的新菜色和新吃食,坐了片刻,又装了十几个馅饼放进小食盒里,拎着上了马车。 刘氏正坐在桂树下,一边同踝婶子闲话儿,一边做着针线,自家女儿忙的没有空闲绣嫁衣她这当娘的,自然就要担起这重任了。 大红的锦缎上,用混了金丝的绣线绣下展翅高飞的凤凰,华丽而又贵气,怎么看着都遭人喜爱,陈婶子每看上两眼,都要赞上一声,刘氏也不是那小气的人,感念他们一家尽心尽力,就道,“这缎子库房里还剩了一匹,明日你就拿了去,眼见着杏花就该说人家了,这嫁妆也该准备了。” 陈婶子大喜,刚要道谢,又觉有些逾越,就道,“夫人,我们一家深受您和小姐的大恩,尚且回报不及,不能再收这样的重赏了。” 刘氏按了她的手,笑道,“不过是块缎子,怎么就遭你说这些话,天下哪有不疼女儿,不想给女儿置办好嫁妆的亲娘,你就不要客套了,若不然嫁了岚儿,那缎子也无用了。” 陈婶子扫了一眼花窖的方向,笑得促狭,就道,“夫人放心,一定用的上。” 刘氏正低头了去咬线头,没有见的她这般神色,就到,“可不是,你拿去给杏花绣嫁衣,不就用上了,别客套了。” 她说完收了那嫁衣,就起身,要带她去库房里取来,正巧林岚和杏花从外面进来,就笑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林岚笑着上前,“在食肆里坐了一会儿,大婶子给装了一些馅饼回来,娘先吃些啊。” 中午饭时,女在,儿子又去后边陪师傅,刘氏一个人也是没吃好,听得女儿这般说,就有了胃口,重新坐下道,“好啊,尝尝你大婶子的手艺。” 陈婶子听得这么说,就打发女儿去端谁来,林岚母女洗了手,又让了陈家母女一起吃,四个女子一边吹着风,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馅饼,很是惬意,待得林夕从后面跑回来时,食盒里就剩下一个了,他就撅了嘴抱怨道,“娘和姐姐又偷吃好的。” 刘氏宠溺的拍了儿子一巴掌,嗔怪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做这孩子护食的模样。” 林岚也道,“什么好吃食,值得你抱怨,家里又不是没有面、肉,晚上姐姐烙给你吃。” “真的?” “骗你作何?” “那好,到时候我给师傅端一盘去。”林夕眉开眼笑,却也没忘了孝敬师傅。 林岚见不得弟弟的狗腿模样,瞪了他一眼,“怎么,就你记得师傅,我就是那忘恩负义的?” 林夕赶紧上前,抱了姐姐的胳膊,讨好道,“没有,姐姐烙饼辛苦,我一定跟师傅说,是姐姐孝敬的。” 林岚这才做了欢喜样子,“这还差不多。” 刘氏看着两个儿女,如此说笑阄腾,那心里别提多舒坦了,日子过成这般,她可是再无所求了。 晚饭时,瑞雪果然守信,在肉馅儿里只放一个鸡蛋,一些葱姜,然后烙了馅饼,吃的众人都是赞不绝口,五小在花窖里玩耍了一日,用心语抗议姐姐又不理会他们,林岚赶紧去接了他们回来,关了房门,陪着他们说话,放水给他们洗澡,然后又齐齐躺进被窝里,说起白日之事。 海子捏了下巴,摇头晃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若是成仙自然长寿。” 墨墨也是点头,金猪儿在林岚扑在枕头上的长发里,拱来拱去,很是喜欢那淡淡的桂花香气,撒娇道,“姐姐不会老。” 海子一巴掌拍在他高高撅起的,肥嘟嘟的小屁股上,说道,“姐姐是花仙,自然不会老。” 林岚一脸惊惧,说道,“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妖精烧死,还是与人一般,生老病死就好。” 妃妃和翠翠咯咯笑起来,手指拨在脸颊上,“姐姐是个胆小鬼,丢丢,丢丢。” 林岚却是不脸红,“胆子小好啊,起码活的安逸。” 墨墨在一边突然说道,“姐姐老了,会回去。” “回去?回哪里啊?”林岚猜测着,“天上?还是什么花园?” 妃妃拍手笑道,“姐姐去我们家花园吧,我和翠翠摘了好多小花儿。” 海子撇嘴,“还不是母亲帮忙,否则那些花儿都活不成。” 妃妃和翠翠觉得被哥哥小瞧了,立时就瘪了嘴,想要哭出声来,林岚一见不好,立刻把她们往脸颊边上揽了揽,哄道,“你们海子哥哥是说,你们太小了,种不好花儿,所以要姐姐去帮你们啊,难道你们不欢迎姐姐去?” “不,不,我们喜欢姐姐。”两个小丫头,抱着林岚的耳朵,亲昵的扭来扭去。 第八十三章 丧 第二日一早,东边天际刚刚露出鱼肚白的眼色,林岚姐弟就爬了起来,换了宽大的黑色练功服,用巴掌宽的腰带扎好,同洒扫院子的陈叔打了招呼,就跑去后院,跟着师傅练武,先是绕着院子跑了十圈儿,然后林岚开始习练甩手镖,林夕就执剑与师傅过招,如此不过一个时辰,姐弟俩都是满头大汗,日阳也升上山头一尺多高,李甲才微微点头,简单说了几句,放他们回去。重要/重要/重要 林岚甩着酸疼麻涨的手腕,掀了花窖的门,向里面看了两眼,见得没什么异常,就带了弟弟回去前边,洗漱吃饭,杏花去后边送了李甲的早饭回来,跑去灶间同娘亲爹爹哥哥一同,草草吃了一口,惦记着小姐答应她,今日带她进花窖,就笑嘻嘻的站在门口等待。 林岚送了林夕出门去学堂,然后回身唤她,“走吧,带你去看个新奇。” 杏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上前拉了林岚的手,就要往后边去,正被陈婶子看见,呵斥道,“骂了你多少次了,就记不住规矩。” 杏花吐吐舌头,赶紧送了手,林岚却笑又牵了她,说道,“婶子,别吓杏花,是我要拉她去后边走走的。” 陈婶子其实极欢喜女儿得小姐的喜爱,但还是嗔怪一句,“小姐娇惯得她都没个样子了。” 林岚笑着拉了杏花刚走了两步,就远远听得远处有马蹄声响,她立时停下脚步,这村里虽是比之前几年富庶很多,但是买得起马匹的也就他们一家,而且小全子也常骑马来送信送物,所以,但凡马蹄声响,几乎都是到他们家门上。 果然,那马蹄声停在了院门外,很快,门板被拍的梆梆作响,刘氏在屋里整理儿子的衣物,都被惊得走了出来,问道,“出了何事?” 不等林岚回答,前边陈叔已经开了大门,小全子满头大汗的就跑了进来,高喊道,“二小姐,二小姐,大事不好,老爷子今早没了!” “没了!”众人齐齐惊叫,刘氏和林岚母女俩立时脸色刷白一片,她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任杰的大考,怕是要错过了。 大元国重孝道,长辈过世,至亲晚辈是要守孝三月的,无论官至几品,都要卸任回家守孝,除非是皇帝极信重的,才会下旨留情,任杰只是一个小小秀才,一定是参加不了了。 小全子眼看着林岚愣神,急得直跺脚,低声说道,“二小姐,您要过府吗,我们少爷…都哭昏两次了。” 林岚醒过神来,立时喊着杏花,“给我准备素色衣衫,我要出门。”说完,又让陈大山去学堂里唤回林夕,他们一家是任家的姻亲,怎么也要有个男子在,林夕小一些,但也是未来的家主啊,说不得要一起跑一趟了。 刘氏也跟着进了内室,帮忙捡了一套白绫子做的裙衫,让女儿穿上,首饰也换成银质的,想了想,又开箱子拿了一百两银子装进一个大荷包里,塞给女儿,“先拿着,若是还有用银子的地方,就派大山回来取。” 林岚推拒,“娘,任家就是再吝啬,也要顾着颜面啊。丧事必定会办得妥当,不会让人抓了把柄的。” 刘氏却是摇头,“娘是惦记着杰儿,那大夫人错待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老天爷一走,怕是他连用个笔墨都不容易。 你看着给他添置一些。” 林岚想说,其实大夫人早就断了任杰的份例和月银了,只不过如此说,倒容易曝露她的小金库,也就咽下不说了。 借着刘氏又去替林夕张罗衣衫,林岚跑了一趟花窖,把撅着嘴巴的几个小娃放下,安抚几句,许了无数好吃食,这才跑回前面,带了任杰上车出村。 小全子惦记这家里混乱,打马先跑儿了,林岚姐弟坐车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任府的那条大街,还在街头,就远远听得僧众的念经声,瞧得任府门口高高吊起的白灵幡,她心里就跟着狠狠沉了下来。 因为来客很多,大门口停了很多马车,林家马车挤不进去,林岚就提早下了车,带着林夕踩着石阶进了大门,任家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还有另外两个长随,都陪着任老爷在门口迎客,眼见着林岚上了台阶,任老爷就咳嗽几声,扯了个陪客的借口回厅里陪客去了。 林岚眼角扫到他转身而去,眼睛就眯了起来,说实话,这个任府里,她最恨的不是大夫人,反倒是这个披着父亲外衣,却半点儿不尽父责任的任老爷,为了升官,明知妻子亏待了小儿子,却装作不知,顶着孝顺的名声,实际也未曾进过多少孝道,实在让人不耻。 此时,他又这般避而不见,不必猜都知道,必定是任大夫人又有什么动作,他不愿失了颜面,又不能违逆夫人,所以才躲了。 果然,待她走到府门,那老嬷嬷只伸手递了一根白色腰带来,一旁的长随也只给了林夕一根,林夕如今也是十二岁的少年郎,一个月后也要准备考秀才的,礼节规矩自然都很是清楚,见得如此就恼怒道,“任伯父怎么派了两个不懂规矩的发孝带,里外亲疏都分不清。” 那长随脸色有些尴尬,刚要把手收回来,那老婆子却一瞪眼睛,“林少爷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们当下人的,规矩可是学的最好,您和二小姐应该缠几条,我们可是不会弄错的。” 林岚听得她声音有些高,惹得旁边许多人敲下来,她心下就是一动,伸手接了孝带缠在腰上,又替弟弟缠了,才说道,“府上有丧,忙乱中派了老眼昏花,不知礼的下人,也是常有,待我一会儿见得伯父,必要说一说,后日出殡,宾客盈门,还是这般没股规矩的奴才迎客,可是太失颜面了。” 她说完,就带着弟弟进了府门,留下那老嬷嬷和长随,被一众看客指点说笑,气了个脸色青紫,本来大夫人是交代她激怒林岚,然后再以此为把柄,传出林岚不孝,骄纵跋扈的名声,就可以退掉林家的亲事,娶了那吴家的女儿进来。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可以忍下这样的气来,还当众指责她不懂规矩,丢了主家的颜面,若是她当真面见老爷,说出此事,大夫人为了自己的好名声,一定会把她推出来顶罪的。 她越想越觉不好,把肖带子统统扔给那长随,就跑回了后院。 林夕脸上气怒不减,随着姐姐向里走,冷声说道,“姐姐,你以前来这府邸,也要受这羞辱吗?” 林岚不愿弟弟生气,就安抚道,“没有,虽说也有人总是愿意跳出来生事,但是那时候老爷子还在,会多些顾忌,如今这是按捺不住了。” 林夕眉头紧皱,“姐姐若是受了欺负,一定要同我说,我,…” “你要如何,还要提剑杀来啊,傻小子,放心,姐姐也是学了功夫的,真有人惹到我了,我动动手,就能收拾得他叫苦连天了。” 林夕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脸色就稍稍缓和了几分,很快他们姐弟就带着杏花进了任老爷子的院子,正房里,许是为了留存老爷子的遗物,亦或者为了防着某位少爷? 林岚冷笑,同一脸悲色接出来的陈管事点点头,迈步进了东厢房,内室里,任杰正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眼睛红肿,显见是哭得狠了,林岚心里一疼,连忙走去床边坐了,低声劝道,“节哀,老爷子若是在天有灵,怕是不会想要看到你这般糟蹋身子。” 任杰伸手握了林岚的右手,眼里有悔恨,又掉下泪来,“我该听你的劝告,夜里好好守着祖父的,他昨晚拉这我说了许多话,还说,要我考个举人,做官为民谋生计…可是,才一晚,他老人家就去了,看不到我大考了,等不到我当举人了…” 林岚想起平日老爷子的模样,也是掉了眼泪,“老爷子怕是也知道自己要不好了,昨日吃饭时,才破例要我同桌。” 任杰哭得更是厉害,手下掐的林岚的手背发青,林夕见得,就上前说道,“任二哥节哀,如今之计,是要好好发送了老爷子才对。” 任杰刚才是伤心的狠了,才不顾礼节拉了林岚的手,此时一见林夕也在,立即就松了开来。 陈管事赶忙上前,帮着他穿外衫,小全子也送了鞋子。林岚瞧得这样,就带了弟弟到厅里坐下,林夕揉着姐姐的手,抱怨道,“任二哥真是,伤心就伤心,怎么把姐姐掐得这般。” 林岚苦笑,“心里伤痛到极致,就想找个东西替代,他也不是故意的。” 林夕想起爹爹去世的时候,娘亲比这更甚,差点自尽相随,心里对任杰的那点儿报怨也就释怀了。 姐弟俩说了几句话,小全子又打了水进去,任杰梳洗了出来,虽然脸色还是不好,但是却比方才干净利落许多,恢复了往日文雅书生的模样。 第八十四章 幸与不幸 (老人又病危进医院了,临时跑了回去,回来还忘带钥匙把防护网和门镜都砸了,才进来门,码了一章扔上来,真是有些麻木了。都说,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所以要加油啊!!) 陈叔捧了白色粗麻的孝衣上前,替他穿上,系好腰带,想要说几句什么,到底还是闭了嘴,任杰偶尔扫到林岚姐弟腰间,眉头就是一皱,“家里乱成这般?连孝带子都发错了?” 林夕刚要张口说起门前之事,却被林岚一手扯到了身后,微微笑道,“老爷子突然故去,家里下人忙乱,出些差错也是难免,这时候还是不要多计较了。” 陈叔也赶紧道,“是啊,少爷,如今紧要的是如何送走老太爷。” 任杰脸色一黯,默默点头,然后抬步出去了。 前院里高搭灵棚,四周高高吊着无数串纸钱,灵棚里安放了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两侧立着纸扎的童男童女,高头大马,任家大少爷穿了全套的孝衣,壮似极悲伤的跪在蒲团上,面前的火盆里,半灭不灭的烧着些值钱,听得脚步声响起,他赶忙高声嚎哭起来,待看得来人是任杰带着林家姐弟,立刻就止了悲声,起身拍拍膝盖,嘲讽道,“呦,这不是祖父最疼爱的小孙子吗,他老人家归西,怎么足足大半日也没见你来烧一张纸啊,如今躲不过去了,才来露露脸啊,你可真对得起他老人家那般疼爱啊。 任杰听得他不止嘲讽自己,对祖父也有埋怨之意,脸色止不住就青了起来,低声恼怒道,“你若是想要整个翠屏成都笑话咱们任家不孝,你就继续闹。” 任大少爷扭头瞧着四周果然有人看向这边,赶忙换了悲伤之色,白胖的身子也是疲累不堪一般,摇摇欲坠,假装背上过度,说道,“弟弟,你歇好了,就守着祖父一会儿吧,哥哥马上就回来替你。” 任杰连理他都没理,他背了众人狠狠呸了一口,才转身晃晃悠悠的走了。 任杰恭敬的跪下磕了头,然后才起身立到一旁,林岚带着弟弟上前也磕了头,然后烧了一把纸钱,看着任杰重新跪好,就拉了小全子到一边,把一百两银子偷偷塞给他,又嘱咐他去回春堂拿山参,每日熬参汤,逼着任杰喝了,省得不等老爷子烧几周,他的身子也熬垮了。 小全子一一应下,她才带了弟弟,去给任大夫人请安,主院大厅里,坐满了各家上门来吊唁的至亲和交好之家的夫人,任大夫人见得林岚姐弟,只淡淡的点点头,就吩咐丫鬟带他们做到下手,林夕眼尖扫到,上首位置坐得那吴家小姐腰间系了两根孝道,心头火气,就装作疑惑的高声说道,“咦,任伯母,这是哪家姐姐,可是我任大哥定下的妻子?” 任大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口就斥责道,“胡说什么,我们涛儿什么时候定亲了?” 林夕就指了那吴小姐腰间的孝带说道,“我见那位姐姐系了两条,这不是姻亲才能系的吗?难道不是我任大哥未过门的妻子,若是不是,那伯母府上的下人可是该打了,这样的规矩都能弄错,不是耽搁人家小姐的姻缘,而且,我姐姐应该系两条,刚才在门口那婆子却死活给一条,这可太过失礼了。” 任大夫人被他挑破心事,又不好当众就承认老爷子还未下葬,就改了他老人家定下的亲事,只得含糊道,“嗯,今日太过忙乱,许是下人出错了。” 林岚站在一旁冷笑,听得弟弟也说得差不多了,就道,“下人只管一样活计,都要忙的出错,大夫人如此照应客人,掌管诸事,怕是更忙。我们姐弟就不多打扰了,待出殡之日再来给老爷子磕头。” 她说着伸手解了自己和弟弟腰上的肖带,放在一旁的小桌上,笑道,“这两根孝带就留下吧,万一来了姻亲也能再派上用场。” 她说完,带着弟弟又行了礼,这才转身走了。 任大夫人气得脸色转青,旁边那些熟知内情的夫人们,都装了喝茶闲话,有那没有眼色的,就问道,“这是谁家的儿女,倒是个懂礼的。” 任大夫人脸色更黑,含糊应了一句,“嗯,一个世交家的孩子。” 那夫人还要问,就被旁边的同伴扯了袖子。 林夕同姐姐出了门,上了自家马车,有些后悔刚才那般说话,就道,“姐,我刚才给你惹祸了吧,你以后要是嫁进来,这大夫怕是要给你气受的。” 林岚叹气,扯了窗帘向外看,低声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兴许我还不一定会嫁进来呢。” 林夕想起那吴家小姐腰上的两条孝带,猛然醒悟过来,“姐是说,任夫人要悔婚?” 林岚点头,“她早有这心思,只是碍爷子在,如今老爷子没了,更是没有顾忌了。” “他不怕翠屏城的人戳脊梁骨?” “她娘家是府尹,这整个翠屏城谁敢说她的不是,再说了就算大伙儿明知道她不对,难道还会为了半点儿干系都没有的人,去得罪她不成?” 林夕恨得握了拳头,“怪不得任二哥要考功名,只有得了功名,她才能有所顾忌,才能带姐姐离开。” 林岚脸上的忧色更重,“那也要有考功名的机会才行啊。” 林夕想起还有一月的大考,叹气道,“二哥怕是要再等三年了,这次大考是赶不上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老天爷有眼,姐弟俩正低声说着这事,大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阵鸣锣之声,各个马车行人都避到了路旁,林家姐弟掀了窗帘去瞧,一队黑衣衙役提着通络,一边喊着一边从街头走了过来,“皇太后殡天,举国同哀,三月内不许婚嫁,不许挂红。” 林夕听得真切,大喜过望,“姐,皇太后殡天可是大事,大考是不是也要延后啊。 林岚点头,待得衙役过去,就吩咐陈大山改道去了府衙门口,果然不只是他们,但凡有准备赴考的学子之家都派了人来打探,花上几十文钱,就在衙役口里买了消息,大考推迟到明年七月再举行。 林夕乐得简直手舞足蹈,他自己多了一年功夫准备,任杰也能避过守孝之期,足足少等两年。 林岚却没有那般乐观,但是也没有打击弟弟,这嘱咐弟弟不要同母亲说起在任家受到的冷遇。 林夕自然应了,到家只报了大考推到明年的喜讯,刘氏欢喜得跟个孩子似的,双手合十,直说任老爷子在天之灵保佑,倒让林岚哭笑不得,老爷子再厉害,也不能让皇天后早早归西,成全孙子的仕途啊。 如此,又过了一日,任老爷子出殡之日,林家姐弟早早去了任家,随在出殡的队伍里,送了任老爷子去山上的墓园,那是一块坐北朝南的山坳,向阳又背风四周种了松柏,倒极合老爷子的性情。 林岚瞧着任杰的面色还算过得去,送葬之后就回了自家。 老爷子没了,任大夫人又明摆着不待见,林岚当然也不愿意去贴那个冷脸,于是嘱咐小全子没隔几日过来送个信儿,果然,任大夫人没了顾忌,再也不愿意再等下去,借口休整房子,把任杰撵去了一个小小的院子,每日的吃食也是越来越遭,夏日炎热,连冰块都没有了,更别提原本就克扣了的笔墨等物。 小全子每次说起都是咬牙切齿,林岚叹气的同时,照旧备好了用物,要他拿回去。 如此又过了一年,大考在即,任杰去府衙上档的时候,才得知自家府里早就派人封了他的学册,一年的熬夜苦读,眼见就要见了成果,就要圆了祖父的心愿,却突然被横插一刀,这让他怒不可遏,回了府衙,就直奔了前厅,任家夫妻正带着长子围坐喝茶,其乐融融的模样,更是刺眼。 见得他如此脸色进来,又说起赴考一事,任老爷就清咳两声,借口还有公务就避了出去,任夫人见得丈夫走远,立时就露了冷笑,捡了个杏子在手里把玩,就道,“你祖父待你深厚,你替他守三年孝也是应该,怎么你想整个翠屏城都说你不孝吗?” 任杰努力忍了怒气,看向满脸得意洋洋的任大少爷说道,“那为何大哥可以赴考,不需守孝,一家子孙,为何有的守孝,有的不守,岂不是更让百姓传闲言。”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的涛儿相提并论,一个下贱丫鬟生的贱种,还妄想考功名?轮长论嫡,都应该是涛儿去赴考,你难道想忤逆父母不成?” 任杰气的浑身哆嗦,“母亲是说,我今年一定不能赴考了?” “自然,总有人要给老爷子守孝。另外,你也别说,我薄待你,那吴家丫头,长得貌美又家世富厚,配你一个庶子已经委屈了,过些时日,你就去上门下定,娶了她回来。” “什么?”任杰立时就瞪圆了眼睛,恼怒道,“母亲可是忘了,祖父替我定了林家二小姐为妻,我怎能另娶!” “有什么不能?你祖父当日不过是说了两句玩笑话,连个定礼都没下,怎么能作数,自古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了就算 任涛见得任杰气得脸色发白,心里极是快意,接话道,“二弟,你也不必担心那林家丫头没有归宿,我勉强能收她做个妾,只要她伺候得我舒坦,我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第八十五章 坍塌 他的这几句话,是彻底点燃了任杰的怒火,上前揪了他妁襟,“你敢再说一遍!” 任大夫人怒声喊着左右伺候的丫鬟婆子,“还不拉开他,真是没规矩的东西,跟谁学的礼,居然敢以下犯上!” 任家老太爷没了,所有下人都是见风使舵,极会看眼色的,怎么有人愿意维护明显失势的二少爷,于是一听得大夫人下令,所有人都是蜂拥而上,任杰很快被拉开,任涛得了助力,上前狠狠踹了他两脚,末了还唾了一口,“你还真当自己是二少爷了,什么东西,有老子在,就不会有你出头的时候。” 任杰疼的弯腰抱了肚子,好半晌才慢慢站起身,恨得红了眼睛,看着他们母子得意的嘴脸,扭头就走了出去,直奔父亲的书房。 任老爷正在整理他的那些私藏古板书籍和古董,盘算着哪个要送出去,守孝一年刚过,正好丈人要掉回元都任闲职,他如若是打通关系,再有丈人帮忙说话儿,他出任府尹就是板上钉钉了,想着以后他就是这翠屏城权利最大之人,山高皇帝远,日子该是何等逍遥,他就越发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这时,任杰衣衫不整的闯了进来,他的脸色就瞬时冷了,呵斥道,“门也不敲,就闯进来,成何体统!” 任杰也不行礼,也不赔罪,直愣愣看了父亲好半晌,才道,“父亲也同意母亲说的那般要我三年后再赴考,或者就是一辈子当个秀才?” 任老爷尴尬的咳了咳,扭头装作去整理书桌,低声道,“你母亲也是为了咱们府上的声名考量,总不能要外人传言咱们任家不孝。” 五福盈门第22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那为何是我要牺牲仕途,不是大哥,他那秀才是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整个翠屏城的人都知道放他去大考,父亲又准备送出去多少银子?” “放肆任老爷被儿子揭了海底眼,气得摸起茶杯就砸了过去,任杰不躲不避,正砸到额头,立时就青了一大块,“父亲若是一定要牺牲我成全大哥,我也认了,但是,我绝不会退了林家的亲事去娶什么吴家小姐,那是祖父给我定的亲事,父亲私自悔婚,就是不孝。” 任老爷气得头上青筋暴跳,指了儿子的鼻子大骂,“林家就是个破落人家,你娶了他家闺女有什么用处,反倒是吴家,有钱有人脉,你娶了人家小姐回来我如今选官添了助力,三年后你大考也定然有好处,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我跟你说实话这事由不得你,你不娶也得娶,滚出去,回你的院子给我好好反省,想不明白就不要出来。” 任杰冷冷看着父亲,好似第一次发现他是这般势利,这般不孝,好半晌沉默转身走了出去。 任老爷长长出了一口气他是真不喜欢这二儿子,虽说他聪明这点儿很想象他但是性子脾气却与老爹如出一辙,半点儿不知变通。 任杰慢慢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夜风吹过他身边,突然遍体生寒,这任家大院在他心里突然就变成了地狱一般。 小全子站在院门口等候,远远瞧着自家少爷走回来,赶忙迎上去,一见那头上的伤口,顿时大惊,“少爷,你这伤是谁打的?小的找他拼命去!” 任杰脸色木然,不答话也不抬眼,照旧慢慢走回去,把听得动静迎出来的莲香和陈叔也吓得不轻,三人小心翼翼围着他进了屋子。 小全子就道,“少爷啊,你这伤是哪里来的,可是大少爷又欺负你了,奴才明日陪你给他下个绊子去啊…” “不必,这次是的事,不是小手段可以解决的。父亲和母亲借着守孝的名义,不让我参加大考了,祖父的遗愿,我怕是不能完成了…” 陈叔大怒,“老爷怎么会如此糊涂?任家出一个举人,难道不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母亲要大哥去赴考,说他是嫡长子。哼,这次又要花多少银子,能买来个举人呢。” 小全子瞧得自家少爷这般说着,脸色却不见多愤恨,就觉得有些古怪,于是小心翼翼说道,“少爷,下次大考,您在考也不晚,左右二小姐才十四岁,还等得起。 这句话就像点着了火的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任杰的怒气,伸手挥掉了书桌上所有笔墨等物,“等不起了,父亲要我这几日就去吴家下聘,为他娶个有钱有门路的儿媳回来,为他和大哥的仕途,牺牲我的仕途不算,还要牺牲我的婚事,他不孝,不孝!” 这下陈叔也是恼怒了,死死握了拳头,“老爷明明答应老太爷要给少爷娶林姐的,如今老太爷刚过周年,他就反悔了,这实在太过不。” 莲香眼珠儿转着,虽然脸上也是一片悲哀之色,但心里却是欢喜一片,因为她不是多精明的人,眼色却是不差,林家二小姐的脾气秉性,若是真做了少爷的正妻,绝不会同意少爷收她进房的,若是吴家小姐进门,为了笼络少爷的心,也为了收买这院子里的人,第一个就要收了她示好,那岂不是比林小姐要强百倍。 小全子看出她嘴角隐隐的笑意,心头火气,想要呵斥,却见陈叔向他递眼色,于是上前扯了莲香的袖子说道,“陈叔,我和莲香下去给少爷整治些吃食,你好好劝劝少爷。” 莲香被他扯出了门,极是恼怒,说道,“少爷正是伤心的时候,我要留下安慰少爷,你自己去灶间就好,为何要拉这我。” 小全子嗤笑,“怎么,你打算趁着少爷伤心,想要爬上少爷的床啊?” 莲香脸色涨红,辩解道,“我不过是好心,你何苦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话是难听了点,但却是实话,咱们一个院子这么多年,我也不忍看你走错路,就实话告诉你吧,咱么少爷是非林二小姐不娶的,你若是想要跟着少爷,最好待林二小姐尊敬些,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莲香羞恼成怒,“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整日就知道恭维林二小姐,我可是一心向着少爷的,少爷毕竟姓任,不从了老爷和夫人的意思,要他以后怎么度日?” 小全子嗤笑更甚,“你以为少爷这两年的吃用之物,都是府里出的吗,少给夫人脸上贴金了,夫人除了没敢断了老爷子的吃用,其余笔墨衣物早就不再送过来,这两年少爷所有用物,都是二小姐买好,让我带进来的。没有二小姐,这院子怕是都要饿死人了,连你嘴里吃的都是二小姐买的米!” 他们两人先前还知道压低声量,后来吵起来就忘了这些,屋里的任杰和陈叔听得是一清二楚,陈叔初始还想提醒他们闭嘴,但是眼瞧着二少爷脸色越来越青,就叹气不语了,事实虽然残酷,但是总要少爷清楚明白才好,毕竟没了老太爷的庇护,以后很多事情,要他独立承担,不能总让二小姐一个女孩子,出头顶着啊。 小全子和莲香吵了两句就拉扯着去了灶间,屋子里一片静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任杰轻轻问出口,“陈叔,小全子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叔长长叹气,“其实,不知是少爷的吃用,就是老太爷的,凡是耗费银钱的,都是林二小姐送来的。大夫人…那里常有忘记,后来就渐渐彻底断了。老太爷归去之前,二小姐还送过一只好参,但是大夫人借口要送礼,给要了去,再也没还回来,二小姐补了一只,但是老太爷没了,就给少爷炖汤补身子了。老太爷去后,咱们院子就连粮食都断了,我们三个的月银也是拖着不肯发,所以,嗯,二小姐确实在撑着咱们的用度。老奴本来也打算告诉少爷的,但是二小姐说,少爷一心要考功名,不可为这些俗世费心…” 任杰听到这里,猛然仰头哈哈大笑,“任博雅,枉你喊了十几年要考功名,要风光娶妻,原来你一直都只四肢不亲五谷不分的废材,还要靠女子养活,真是好日子啊,真是好骄傲啊。” 陈叔看他笑得疯魔一般,很是担心,上前扶了他说道,“少爷不可妄自菲薄,您以后还有再考功名的时候,就算不考功名,咱们经商或者做个西席都能养家糊口,二小姐不是歆慕富贵的女子,她必定不希望你这般折磨自己。 任杰惨笑,“陈叔,我如今没有父母可依,不能考功名出仕,身无分趣,就是去街上摆字画摊子,怕是都赚不回口粮银子,要如何娶得她回来?” 陈叔叹气,按了他坐下,走回门口,开门四处瞧瞧,确实无人,就又走回那书桌旁,在最下一块板子上摸了摸,就抽出一封信来,双手捧给任杰道,“二少爷,老太爷当日要归去时,把这信交给老奴说,若是有一日老爷和夫人薄待少爷,就要老奴把这信拿出给少爷看,说这里有少爷的退路。” 任杰愣愣的接了信,撕开只看了几眼,眼泪就立刻又流了出来,“祖父…” 第八十六章 小田庄 原来老爷子这几年瞧着小孙子很有出息,但是儿子儿媳又明显不待见这孩子,就生怕自己走了以后,这孩子没有银钱准备大考,甚至缺了笔墨用物和娶媳妇的开销,于是,提前几年就掏出一辈子的体己一千两银子,托给来投奔他的一个老友,在城外买了个小田庄,除了种了粮食外,最重要的就是培植了几亩药圃,那老友是个种药材的好手,人又忠厚,派了家里的大儿去南方开了个药堂,如今在当地声明很是不错,着实积攒了很多银钱。冰火中文 足够任杰娶妻生子,甚至另置宅院居住,任杰感激祖父的先知之明,和对他的一片疼爱之心,痛哭了好半晌才在陈叔的劝慰下收了眼泪,简单洗漱之后,吃了半碗粥就睡下了。 夜里,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想起小全子在窗外的那些话,心下发了重誓,科考不成,他可以经商,经商不成,他可以去种田,但绝对不能负了林岚,他这一辈子一定要娶他为妻。 第二日一早儿,借口出去散心,任杰带了陈叔出了府门,在街上闲逛了几圈儿,瞧着身后无人跟随,就雇了辆马车,直奔西城门,行了不过二十里就到了一处小小田庄外,田庄打理的很是干净,田地四周都有灌木围成的矮墙,正中间一条大道,通向里面一座三进小院,青砖灰瓦,立在翠碧色的田野了,极有一种宁雅致。 任杰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相对于任府那般富丽堂皇这里反倒更有家的味道,娇妻在厨下忙碌,孩子在院门前玩耍,他忙碌一日归来,该是何等的自在悠闲。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以后娶了岚儿,一定要住在这里。 马车进了田庄,行到小院门前,就有一个年轻后生跑了出来脸上没有半点儿惊疑之色,极是恭敬的上前行礼问道,“车上可是二少爷 陈叔听得他没一口点明任姓,很是满意,跳下车辕,开车门请了在家少爷下车,打发了马车,这才回话道,“正是我家二少爷到了,你可是石头?” 那后生点头憨憨一笑,又给任杰行了礼,就请了他们进院子,边走边说道,“我爹昨晚还说,任家该来人了,不想二少爷今日就到了。” 任杰随着他一路往里走,慢慢打量着四周,更觉喜爱,忍不住就道“敢问这院子是谁主持修建的,真是一处雅致之地。” “禀告少爷,是我父亲亲手修建。”石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仿似受到夸赞的是他一般,“当初老太爷见了,也很喜欢,还说要来住上几月,没想到…” 这一处田庄的事宜都是石头在与任老爷子在联系,所以感情很好,想起任老爷子已经不在的事实,脸色又黯了下来。 陈叔生怕他惹得任杰跟着又是难过就岔开话头“楚老爷子没在家吗?” 石头开了通往三进院子的门,引着他们进去说道,“父亲在家这几日染了风寒,有些不舒坦,卧床歇着呢。” 任杰指了二进正房道,“为何还往后走,老爷子不是应该住在那里?” 石头摇头,“父亲说我们一家受了任老太爷的恩德,终生都是仆,怎么能住正房,占了主家的住处呢。” 任杰和陈叔听了都觉大为感动,这样重情重义的老爷子,真是让人敬佩。 待进了三进院子,那石头当先跑进去,喊了父亲起来,等任杰两人走近时,老爷子已经扶着石头走了出来,脸色苍白,胡须洗漱,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显见是病得不轻,见了任杰,老爷子还要行大礼,慌得任杰赶忙上前拦了他,又行了晚辈的礼节,这才硬是扶了他回屋在床上躺好。 楚老爷子细瞧任杰半晌,点头道,“二少爷果然一表人才,不怪任老哥,那般严厉的人都常把二少爷挂在嘴边夸赞着。” 任杰想起祖父的疼爱,眼睛有些红了,“以前没有听祖父提起过老爷子,所以,晚辈没有来探望过老爷子,祖父出殡之日也没有给老爷子下请柬。” 楚老爷子摆手,显见不是很在意这事情,“身后事都是给活人看得,我就是去了,哭上几场,任老哥也是看不到,左右再过一两年,我也去底下陪他下棋了。再说,这里本就是任老哥给你留的后手,我若是去了,被你那爹娘知道了,这里还能剩下半根儿草给你?” 任杰虽然深恨爹娘,但是,到底记着规矩,不肯说他们一句不好,只低下头,不接话。 楚老爷子瞧得他如此,越发觉得任老哥思虑周到,这样好的子孙,确实不应该要他吃苦、埋没。 他抬手唤了小儿石头,道,“去,把这几年的账册都拿来。” 石头应声跑了出去,不到半晌,就抱了基本账册进来,放到桌子上,笑呵呵道,“二少爷,这是我大哥从南方捎回来的账册,我爹种的药草好,咱家的药铺生意好着呢。” 任杰这几年偶尔去食肆见林岚,也帮着核对过账册,倒也不陌生,翻开最上一本,瞧着日期是上月的,而盈利一栏清楚明白写着八千三百七十两的字样,忍不住咋舌,一千两的本钱,不过三四那年,就翻了八倍,着实算是好买卖了。 楚老爷子瞧着他脸色,也是笑了,扯了个借口撵了小儿子出去,陈叔极有眼色,也说要在庄里走走,关门出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了一老一少,楚老爷子笑道,“二少爷,咱家的药铺,能有今日的模样,我这老头子是尽了所有心力,以后到底下见了任老哥,我也能挺直腰板了。二少爷只需一声吩咐,我那大儿就能把这些银钱送回,二少爷是大考所用,还是娶妻生子,怕是足够用了。” 任杰心里感激,起身行礼。 楚老爷子这次却是坦然受了,然后又道,“若是二少爷念着老头子我的这份辛劳,以后就把我的两个儿子留在身边使唤吧,大儿行事油滑,却是个心肠极善的,小儿更是憨厚本分,二少爷有事尽管交给他们去办。” 任杰想起任老爷子要走之前那日,也是这般嘱咐他和林岚,心下凄然,就不愿听他这般类似于遗言的话,于是笑道,“老爷子可要赶紧养好身体,老爷子还要代我祖父教导我,看我娶妻生子呢。” 楚老爷子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末了突然觉出他这话有些古怪,就问道,“二少爷不准备大考了?” 任杰脸色黯了下来,拳头死死握紧,“不是我不准备考了,是我爹娘不让我赴考,说是要替我祖父守孝,但是我那只会用银子买功名的大哥却能去赴考!” “真是糊涂楚老爷子立时大怒,“任家光宗耀祖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呢,你那个愚笨的满城皆知的大哥,去大考能做些什么,难道举人也要花银钱买回来,你父亲也不怕人家参他一本。” 任杰拳头松了握,握了松,好半晌,又道,“而且父亲为了寻门路和银钱,攀上府尹的位置,要我退了祖父定下的亲事,娶一个商家女 楚老爷子这下连骂都不想骂出口了,直接叹了气,“你祖父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个儿子这般蠢笨,倒不如我,老来得子,虽是憨了一些,但是心底却是良善。” 任杰咬牙苦忍,终是说道,“不能大考,我可以忍受,但是退亲绝对不行,我想了个办法,兴许能打乱父亲的如意算盘。” 楚老爷子皱眉,“二少爷要怎么应对。” “同父亲一起争抢这府尹的,据说还有元都的一个世家子弟,我想买通那人身边的清客谋士,引着他参我父亲一本,就是不孝忤逆,毁了祖父在世定下的姻亲。这样,父亲做不成府尹,恼羞成怒,撵了我出来,才正好圆了我的心愿。” 楚老爷子沉思半晌,慢慢点头道,“这事倒是大有可为,我家大儿山子,就在元都,还有些人脉,待送信给他,让他找找门路,倒也不难做。不过,此去元都要一月路程,他接信之后做成这事,还要一月,足足两月之久,你父亲可能容你这么长时日?” 这样的时日差距,任杰倒是没有想到,立时就皱了眉头,“这么久,父亲要我这两日就去吴家下聘。” 楚老爷子却笑眯眯说道,“说起来,老头子我倒是有个歪招,不知道二少爷愿不愿意试试。” “什么办法,还请老爷子指教。” 楚老爷子说道,“二少爷可知道嫁姑娘最怕什么?” 任杰猜测,“婆家穷苦?男子懒散?或者是小姑多?” 楚老爷子摇头,“都不是,最怕的就是姑爷病弱,姑娘嫁过去兴许就要守寡。” 任杰皱眉想了半晌,眼里渐渐就变得清明起来,起身行礼道谢,“多谢老爷子指点。” 楚老爷子摆手,清咳两声,重新躺好,“二少爷回吧,出来久了容易惹人起疑。装病之事,知道的人越少,甚至亲近的人都不知,跟着着急担忧,外人看着才更容易相信。” 任杰点头,告辞而出。 我喜欢这本小说推荐 暂时先看到这里书签 第八十七章 被拒门外 任家二少爷病了,而且是重病。 原本整个翠屏城都在传说,任家二少爷是这一次大考,最有希望中举的秀才,可惜,在这还有一个月就大考的关键时刻,他居然病了,听说已是卧床不起,命在旦夕。 城里人人都在替他惋惜,叹气这少爷的好运与霉运,祖父病逝不能大考,正与皇天后殡天,大考延后,这可是多年不遇的巧合,结果过了一年,正要一举成名,又有了这样的祸事。 这怎么能不叫人哀叹,茶楼酒楼一时间都把这事当了谈资,当然另一个更让众人暗笑不已的消息,也是出在任府,任家那个形如猪,脑袋却比猪还笨的大少爷却要大考,这次难道要丢人丢到元都去,当然这嫡出的大少爷背景深厚,他们也只敢私下笑两句罢了。 林岚这两日在家里也是忙得很,刘氏不知是夜里少盖了被子,还是如何,居然染了风寒,天气本就炎热,她这一病,更是受罪,夜里咳嗽,白日就昏睡不醒,只把林岚姐弟都担心坏了。 林岚伺候母亲喝粥吃药,又要照料花窖,忙的是脚打后脑勺,这一日伺候刘氏喝了药汤,瞧着她睡得安稳,就嘱咐杏花守在床旁,然后拿了本书坐到院子里的桂树下小歇片刻。 几小都坐在她的腿上唧唧咋咋说着话,见得院子里无人,还会飞起来四处逛逛,日阳炙热,但是被隔在了桂树冠之上,树下只余一片阴凉,林岚慢悠悠晃着摇椅,眼皮沉重,马上就要睡去,突然听得有人疾步走进,立刻惊醒,唤了几小回到荷包里。 再一抬头,二门就已经被人敲响了,林大叔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喊道,“岚儿,二丫头,我是大叔啊,快开门。” 林岚眉头一皱,以为铺子里出了什么问题,赶忙起身去开门。 “大叔,你怎么回来了?这时候,小栈了不是正忙的时候吗?” 林老大一脑门汗水的迈步进来,都来不及坐下歇歇就道,“出事了?” “大叔慢慢说,究竟怎么了?”林岚倒了一碗水递给他,林老大却不接,摆着手说道,“我刚才在铺子里听客人们说,任家二少爷重病,连大考都不能参加了。” “任家二少爷重病?”林岚大惊,“大叔你听清楚了,他们说的是任杰,不是别的任家?” 林大叔摇头,“不是,不是,我仔细问过了,就是任二少爷,保证没错,说是病的很重,才不过两日就已经不能下床了。” 林岚立时眉头就死死拧了起来,“大叔,帮我告诉陈叔套车,我要进城。” “哎,哎,好。”林老大应着跑了出去。 林岚刚要回屋去换衣衫,就听得刘氏在屋里喊道,“岚儿,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得是二少爷病了?” 林岚无奈,进屋把事情一说,刘氏也是急得不行,催着她换了衣裙,又去床下摸钱箱子,取了足足二百两银子,说道,“拿着,二少爷若是真病了,就赶紧请大夫,别耽搁了。” 林岚接了,又好生嘱咐赶过来的陈婶,这才带了杏花出门。 心急路远,往日不过半个时辰就到的路程,在林岚眼里变得好似天涯海角一般遥远,终于盼着进了城,到了任府门口,下得车来,那看门小厮却是再不像以往一般客气,林岚皱眉,示意杏花塞了他一两银子,他才慢吞吞进去禀报,足足等了一刻钟,再出来却道,“大夫人说了,我们府上刚办了老太爷的周年祭,不方便待客,林小姐还是请回吧。” 杏花大怒,不等林岚说话,就上前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进去通报了吗,我们小姐怎么是外人,我们小姐是二少爷未过门的妻子。” 那小厮脸色也是不好,斜眼说了一句,“谁是二少爷未过门的妻子还不一定呢。” 林岚立时就听着这话音不对,伸手拦了还要说话的杏花,刚要问询两句,就见得门前又来了一顶暗红顶子的两人小轿子,轿夫是两个中年婆子,都是膀大腰圆,极有力气的模样,旁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描眉画目,穿红黛绿,长得极是刁钻模样。 那小厮一见她们,立刻就迎了上去,笑嘻嘻行礼道,“哎呀,吴小姐来了,今日这是给二少爷又送了什么吃食啊,我们二少爷有吴小姐这般惦记,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那小丫鬟却不吃他这套,眉毛一竖,呵斥道,“主子的事儿,也是你个奴才能拿来说嘴的,赶紧把这马车拉开,当了我们小姐的路了。” 那小厮半点恼怒之色都没有,点头哈腰的,就要上前去拉林家的马车。 林岚是真恼怒了,什么时候她来任府算是外人,而真正的外人却成了内人了,真当她好脾气了,还是那大夫人是打定主意撕破脸了。 “住手,谁准你动我的马车了,难道我不拿你当奴才呵斥,你就不当我是主子了?” 那小厮仲出的手一僵,想了想,退到一旁,小声说道,“二小姐,你心底慈,就别为难我们这当奴才的了,人家吴小姐脾气不好。” “放屁,我们小姐心底善良,就该给人家让路,人家脾气不好,你就敬着,你长的什么脑袋,出门时候被门夹了吧。”杏花忍耐不住,大骂出口,袖子也挽起来了,大有小姐一吩咐就要上去挠那小厮,满脸桃花开的架势。 小厮被骂的脸红,还要再说话,林岚已是开口道,“现在事情没个定论,就急于认主子,可不是聪明的做法。” 那小厮脸色更红,那小下丫头确实斜了眼睛嗤笑,“哪里来的山野丫头,跑这里装主子来了,也不瞧瞧里是什么地方?” “我不用装也是主子,不像你这样的,怎们看都是奴才,而且还是替主子丢脸的奴才。”林岚嘴下也不让人,心急去探望任杰被拦,本就恼火,此时还遇到这样的事情,更是口下不留情,把个小丫鬟堵得脸色紫涨,还要开口再骂,林岚又道,“怎么,你们府上凡事都要你这样的奴才出面说话吗,还是你们府上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奴才了?” 那轿子里的吴小姐听到这里,不好不出面,就掀了帘子,露出一张娇美的脸孔来,满眼的委屈,说道,“原来是林家姐姐,小妹困倦不小心睡着了,倒是这丫鬟惹姐姐生气了。” “吴小姐不必客套,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女儿,没有妹妹,我们家里也没有权势,你不必同我套亲近。” 吴小姐微微一哽,眼里闪过一抹恼色,但是立刻就被她掩盖了过去,“林姐姐,不要这样,我同祖父学过一些药理之事,正巧二少爷病了,大夫人就要我帮忙照料一下。林姐姐可不要多心。” “我不多心,我怎么会多心呢,一向重规矩的大夫人会要一个未定亲的小姐上门来伺候重病的庶子,这就是疼爱庶子嘛,不会有人说闲话的,不过,吴小姐也真是心善,原来都不怕人家说你送上门的。” “你。”吴小姐被气得立时破了功,刚要大骂出口,林岚已是上车,吩咐赶车了。 陈大山赶车走过了街口,回头问道,“小姐,我们回村子吗?” 林岚平了这半晌心气,已经好过许多,到底还是惦记任杰的病情,于是吩咐道,“不,去任家后门,看看能不能等到小全子或者陈叔出来。” 陈大山应了,很快赶车到了后门,停在一处墙根下,安静等了起来。 杏花爬在窗边儿,掀着床两,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两扇后门,可惜,那后门始终没有开合的迹象,林岚心疼她,就让她退到一旁,自己盯着,如此这般换班,直到日头将落,也没有人出来。 三人都有些失望,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了。 刘氏和林夕在家里盼着,见得林岚回来,就赶紧问道,“怎么样,二少爷好些了吗?” 林岚摇头,脸色很是不好,转身回了屋子。 刘氏急得要上前去拉她,杏花却伸手拦了,小声把进城之后的事都说了,林夕立时就恼了,刘氏也是红了眼睛,“他任家是什么意思,我好好的女儿,他们还嫌弃了不成?” 林夕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老爷子病逝,我和姐姐去吊唁的时候,那大夫人就极是失礼,居然让那吴家小姐系两根孝带子,而我和姐姐居然只给一根,我要上前评理,姐姐说老爷子刚走就闹开来,对任二哥不好,我才忍了没说。 如今居然明目张胆就要悔婚了不成?” 刘氏抹开了眼泪,“任家这是欺负我们家里没有权势啊,他们一家子都是势利眼,你爹爹还活着的时候,每次去任家回来,都要惹一肚子的气,如今倒好,她们居然又要悔婚了,真是欺人太甚。” 林岚坐在床上,听得母亲哭诉,也掉了眼泪,任杰被来在府里就不受待见,吃使用度都是断了,若是真病重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医药可用? 五小从荷包里钻出来,见得姐姐掉眼泪,都是慌了手脚,一窝蜂的飞上前,伸出小手替她擦眼泪。 第八十八章 游子归来(结局一) 妃妃和翠翠急得小脸儿通红,“姐姐别哭,大哥哥肯定没◆儿的。” “对啊,对啊,姐姐,晚上我就飞到城里替你去看看大哥哥怎么样了?”海子拍着胸脯保证,墨墨也是用力点头。 金猪儿反倒更担心他的好吃食,苦着小脸,泫然欲泣,“大哥哥病了,怎么办,以后谁给我们买蜜饯?” 结果被两个哥哥,两个妹妹狠狠瞪了一眼,挤到了外面。 他们的话倒是提醒了林岚,白日进不去,晚上还进不去吗,她这些年只学了暗器功夫,轻身功夫一般,爬不上城墙,进不去任府,难道别人也不行吗,师傅的功夫可是绝高的。 想到这里,她抱起海子,狠狠亲了两口,“海子真聪明。”说完,扔下几小,就开门跑儿了出去。 刘氏还以为女儿急疯了,大惊,拉了她安慰道,“岚儿啊,别急,总会又办法的,明日。” “娘,不用明日,今晚就会有消息,我师傅功夫好,我要请师傅进城走一趟。” 刘氏和林夕听了都是大喜,“是啊,怎么忘了这事儿了,快去找你师傅。” 母子三人相继出了门,直接奔去后边的小房,李甲正在用小刀雕着一只发簪,突然见得他们母子都跑来,还以为出了事,手下一抖,就划了手指,眼见那血滴了下来,刘氏惊呼,立即拿了帕子出来按在上面,还要说话却见女儿儿子都是低了头,李甲也红了脸,于是大觉羞窘,疾步就跑了出去。 林岚姐弟对视一眼,都选择了忽略不记,上前拉了师傅把事情一说,李甲手里握着那帕子,正是心情大好,立刻就点头应下了。 林岚直接拿起桌上的笔墨就写了一封书信,想了想,又跑回前院,取了那二百两银子,一同包好,交给师傅,说道,“师傅,你去了,只需替我看看任杰到底病的如何有没有人照料吃药,然后把这包裹交给他。” 李甲点头,左右也吃了晚饭,直接拿了包裹就走了。 林岚同林夕也不回前边去,就坐在师傅屋子里等啊,一直等得困倦不堪,李甲终于回来了,林岚立刻扑上去问道,“师傅,任杰怎么样病的厉害吗?” 李家点头,“我在窗外看了半晌,瞧着好似病得厉害其实没伤多少元气,应该过上一两月就好了,他桌上放的吃用之物很多,不缺衣食。” “那就好,那就好,师傅,你把东西给他了吗?” “有个丫鬟正好端了药汤进去,我直接把包裹让她拿进去了。” “可是身形高瘦长相很柔美的一个丫鬟?” “嗯”李甲点头,“原本我要进屋但是,有几人走过来了我就把包裹给了那丫鬟。” “那是任杰的贴身丫鬟,给她也没关系。”林岚松了口气,继而笑道,明日我就去等着,只要小全子出来,我问过就清楚了。 事情办妥,众人都是放了心,好好安睡一夜,第二日城门刚一开开,林岚就又到了任府后门,可惜,她望眼欲穿的等了一日,还是没有半个人影出来,杏花儿就急了,“二少爷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没接到书信,还是他不打算要小姐了,这个忘恩负义觉的。” “闭嘴!”林岚头痛欲裂,喝止了杏花,就吩咐陈大山掉头回家。 可惜,她不知道,一场危险正在悄悄临近。 城外七八里远的山林里,正埋伏了七八个大汉,大汉们身前是一个穿了玄色锦缎长衫的胖子,一脸的色相,让人见之就极厌烦,此时他眯着本来就小的眼睛,盯着山路,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脸上满满都只狰狞和狠戾。 这般等了半晌,他有些不耐,就问身旁的大汉,“你们可是瞧得清楚了,那林家丫头确实在后门守了一日?” “侄少爷放心,统领大人要我们听少爷的,自然就要把少爷交代的事办得妥妥当当。那丫头等了一日,肯定是走这条路回来。” 胖子正是任家的大少爷任涛,听得那大汉如此笃定,脸上就带了笑,说道,“等我给这丫头开了苞,也让给你们尝尝新鲜,这丫头脾气可大着呢,保管味道也是好。” “谢侄少爷!”大汉们都是笑着应下。 很快山路上就听的咕噜噜马车走动声,那些大汉慢慢借着树影,摸上前去,一个箭步窜上前,扯下了陈大山,不等他开口呼救,就是一个手刀砍在了他的后颈上。 又有两人绕到车后,猛然打开了车门。 林岚焦躁了一日,正在想着任杰到底出了何事,为何不派小全子出来回话,突然觉得马车停了,还没等问话,那车门就开了,黑夜里两个大汉,伸手就把她和杏花扯了下去。 她惊恐之下,立刻去摸腰间,却发现早晨走的急,没戴那些惯用的飞镖,这样一迟疑的功夫那大汉经反剪了她的双手,推到了路边。 任涛跳出来,哈哈大笑,“怎么,林二小姐,你不是嚣张吗,你怎么不骂啊,不打人啊。” 他本以为林岚这么硬气的女子不会喊叫,没想到,他话音一落林岚就高声喊道,“救命啊,非礼良家妇女了,救命啊,有人打劫啊!” 几个大汉和任涛都是一惊,任涛气急败坏的喊道,“快把她嘴堵上!” 一个大汉脱了衣服,刚要往林岚嘴里塞,就听得不远处有人说道,“林大哥,你不是说你家乡的人都很淳朴,这怎么刚一到地方就见到有人打劫啊。” 另一人答道,“哪锅汤里没有几颗倒胃口的老鼠屎。” 先前那人嗤笑,“可不是,咱们何大勺那汤里就总有几个菜根儿。” 另一人哈哈大笑,催马踢踏跑了过来,原来先前他们是坐在那大石后歇息,所以,任家众人才没有见到。 任涛见事情败露,就跳出来,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不要多管闲事,我告诉你们,小心以后给自己找麻烦。” 马上那高瘦男子哈哈大笑,拍着旁边的魁梧男子说道,“林大哥,这天下还有我上官玉不敢惹的麻烦,你听听,多新鲜啊。” 那魁梧男子也笑,“将军平日都喊你惹祸精,若是听说这话,一定要来瞧瞧是什么祸事。” 任涛听得他们笑,大怒,“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外祖是这翠屏城的府尹,你们简直不想活了。” 那高瘦男子却还是笑个不停,“那我外祖还是皇帝呢。” 任涛哪里肯信,更是恼怒,那男子无奈,“好吧,我说实话,从来没人相信。放了那姑娘,你们赶紧滚蛋,否则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任涛还道,“你们为何多管闲事,她是我的小妾,我抓了她怎么了。” “放屁,我是你弟媳,你居然想要辱我清白,良心狗肺,猪狗不如。” 那高瘦男子跳下马,上前仔细瞧了瞧林岚,“这姑娘脾气大,我喜欢,林大哥咱么救定了。” 他说着话,出其不意的就左右开弓,打飞了两个大汉,待那些人反应过来,上前打都那魁梧大汉也跳了下来,俩人好似配合很多次一般,极是默契,不过三五回合,就打跑了任家众人。 林岚长舒一口气,赶忙上前去检查陈大山和杏花,见得他们还有气息,更觉放心。 那高瘦汉子见她如此关心仆人,更觉她有情有义,上前不知怎么按了按陈家兄妹的脑袋,两人就幽幽醒了过来,一见有陌生人,立刻围在了林岚身前,哆嗦道,“小姐莫怕,我们在呢。” 那高瘦汉子哈哈大笑,“我不是坏人,若是坏人,你们那里还有命在。” 那魁梧汉子却好似着急去什么地方,目光遥望远处,说道,“你们家在哪里,我们送你们一程,还要赶路。” 杏花立刻道,“我们住在大王庄,壮士一定要送我们小姐一程,小姐平安到家,我们夫人少爷必有重谢。” 那魁梧大汉却是突然走进,惊喜道,“你们是大王庄的,可认识林家,就是家主名讳是林诚,他们一家可好?” 林岚刚才惊恐,夜色又黑,没有看清楚这大汉的容貌,此时听得他这般问,心里生疑,借着月光仔细辨认半晌,突然惊叫道,“你是林武?大哥?” “你是何人?难道也是林姓族人?”那大汉有些犹豫。 “大哥,我是岚儿啊,林岚!” “小妹,小妹!”林武大喜过望,狠狠把林岚抱在怀里,一时间眼泪都下来了,“我走时,你才八岁,如今都是大姑娘了。” 兄妹俩抱在一处,把另外三人都看懵了,好半晌林岚想起家里人,才道,“大哥,母亲在家见我这么晚不回,该惦记我了,咱们先回去吧。” “好,好。”林武也是归心似箭,众人上马上车,很快就回了大王庄。 刘氏果然已经带着儿子等在门前了,见得马车就骂道,“你这死丫头,怎么回来这般晚。” 林岚跳下马车,就拉了林武到跟前,说道,“娘,你快看谁回来了。 第八十九章 相聚(完结二) 刘氏借着门前的灯笼光看了好半晌,突然放声大哭,抱武不撒手,末了又打了他不下几十巴掌。 林夕猜得这是自家大哥,又怕娘亲哭坏了,赶紧上前拉开娘亲,一家人进了屋子,说起这几年之事,原来林武,当初去了军营,靠着刻苦练习枪法,杀敌勇猛,晋升了伍长,一次战斗中,无意救了这个上官玉回去,没想到这小子是瞒着家里跑出来历练的世家子弟,两人相交莫逆,林武有了他的照应,没人下绊子,凭着真正实力倒也顺风顺水当了个小统领,如今在边城买了院子,有了积蓄,准备回来接家里人一起过去居住。 他说完四处望望,见得父亲还没出来骂他,就问道,“爹呢,可是出门去了。” 刘氏又是大哭,林武这才知道,父亲因为寻他病重归去的事情,顿时悔得昏了过去,醒来就是大哭,磕头磕得额头见血,一家人各个都是泪人,上关玉也是眼睛微红。 这一晚,林家谁也没有睡觉,第二日天亮时,终是把事情说清了,林武明白妹妹的婚事,也是大怒,“凭什么就任由他们任家这般悔婚,要悔也是咱们先开口。今日我就去任家,把这婚事退了。” 林岚赶紧拦了他,“哥事情没弄明白呢,你先不要急,咱们怎么也要等一个月,如若任杰。还是没有消息传出来,怕是他真变心了,我和母亲弟弟就随你走,咱们一家去边城过日子,若是任杰传了消息,哥,咱们还要帮他一把,他这些娘对咱家很照顾。 刘氏和林夕也是帮腔附和,林武无奈只好应了她。 这样,一日又一日,足足过了一个月,林岚日日都去任家后门等候,但是始终是没有消息,李甲说过替她再去一次,她却是不愿,不知是不想听到任杰同吴家女儿多么亲近,还是听得他病愈,却是依然不愿见她… 刘氏不忍女儿如此,到底做主把家里的宅院和花窖等物都卖给了林家三兄弟,带着行礼和存银,坐车跟着大儿一路去了边城。 林岚一路多是望着车后,可惜始终不见有人追来,心里越发冷了下来。 待到边城,林武买的院子很是宽敞,民风又是淳朴直爽,哪怕女子也可以时常上街走动,就连刘氏都说这里好,林武为了哄妹子欢喜,特意找了手下的兵卒们,用了半月就建了个花窖,随时没有林老爹那个好,但是也很是宽敞结实,上关玉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托了人,买了无数好花回来,林岚为了心底宁静,也为了五小有个玩耍之处,整日扎在花窖里。 不出一月,花窖就被她打理的有了七八分原来的模样。 这一日她照 五福盈门第23部分阅读 五福盈门 作者:未知 照旧蹲着给小花儿们浇水,突然五小都藏了起来,她正惊疑,就听身后有脚步身,猛然起身回头,却觉头晕,身子歪了歪,立时就有人抱住了她,待她定睛去看,惊得张大了嘴,半晌才问道,“怎么是你?” 任杰微微一笑,眼里有释然有解脱也有期盼,“岚儿,我被任家赶出来了,你当不了二少奶奶了,你还会嫁我吗?” 林岚喳喳眼睛,仿似明白了一些,问道,“你,你不用回去了?” “嗯,我这两月都在装病,找人贿赂了我父亲政敌的清客,那边参了父亲不孝,父亲没有坐上府尹的位置,迁怒之下,就撵了我出来,我去找你,却发现你们一家都不见了,多方打听才找了来。” “你装病?那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害我和母亲弟弟都着急。”林岚恼怒起这两月的辛苦,就挣开了他的怀抱。 任杰无奈,“我连小全子都瞒了,只有陈叔知道,若是知道的人多,就容易漏了马脚…” “我给你的信,你为什么不回,哪怕要陈叔出来同我说一声也好,我足足等了一个月。” “信,我没见到信啊?” “是莲香收了,她没给你?” “自然没给,这个死奴婢…”任杰大怒,恨不得立时再赶回任府扯了那奴婢卖去花楼,不过,他走了,府里就任涛那色心色胆,定然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行了,你都出来了,就别管她了,小全子和陈叔呢?” “我在城外有个小庄,送陈叔去那养老了,小全子就在前院。” 两人说开了误会,就回了前院,刘氏见得女儿终于露了笑脸,也是欢喜。 左右任杰也出了任府,无处可去,刘氏就做主选了个日子要他们成亲。 任杰自然大喜道谢,带着小全子在外走了两日,买了一处三进小宅院,很是小巧精致,粉刷一新,又置办的整齐的聘礼,送到了林家。 林岚的嫁妆,早在两年前,刘氏就给备办的差不多了,如今整理一下就好。 林武和林夕兄弟俩虽然不舍林岚嫁出去,好在她嫁的也不远,妹夫又是个没有家族的,以后还要依靠妻族,自然不会对妹妹不好,也就放心了。 于是这一日,任杰骑了高头大马,带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接了林岚回去,拜堂成亲,招待了左邻右舍吃了酒席,关了院门,就剩下了小两口。 林岚本着夫妻没有秘密的原则,唤了统统换了红色小袍子和衣裙的五小出来,任杰眼见着可爱聪明的小娃娃们,差点昏了过去,林岚好笑,正给他说几个小娃娃的来历。 突然窗外亮起了许多光点,海子几个立时就飞了出去,绕着那些光点飞舞,笑着闹着喊妈妈,那些光点渐渐聚成了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子,原来她当日引了敌人走远,争斗过后真力大伤,找了一处清净地方修炼了几年,刚刚好一些就找了来。 女子很感激林岚照料几个孩子,林岚却极是不舍的掉了眼泪,连连说着,是小娃娃们帮了她很多,她并没有多为他们做过什么。 女子微笑不语,分了两个光点儿,隐没到她和任杰身上,笑道,“这两点真力是我的谢礼,保你们百年无病无灾。” 说完,她就要带几个小娃飞走,小娃们抱了林岚大哭好半晌,这才随着母亲去了。 林岚哭了半晚,终是睡去。 一年后,小院里添了一对儿龙凤胎,刘氏正帮了女儿给外孙洗澡换衣衫,见得任杰回来就扯了个借口让了出去。 林岚见得任杰脸色不是很好,就问道,“出了何事?” 任杰叹气,“任涛因为强抢良家妇女,被人告去了元都,他外租和我父亲都因此被摘了官职,从此就是平民百姓了。” 林岚却是笑道,“那你想要回去看看?或者接父亲来养老?” 任杰想了想,上前揽了她和孩子,摇头道,“不,我会让陈叔帮我看着他们一家,过些年父亲老了,我每年多给银钱买些吃用之用就好。” 怀里的孩子咬着自己的小拳头,不时吐两个泡泡,夫妻两个同时低头去看,都露出了幸福的笑。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