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家小姐攻略了gl》 分段阅读_第 1 章 ====================== 书名:被我家小姐攻略了 gl 作者:三无庸人 文案: ——本文先弱后强—— 尘世篇文案: 白棠一心想抱大腿混日子,结果却被踢到了秋颜宁的院里。 秋颜宁是何许人也? 一个 毫无地位的哭包嫡长女,xing格脆弱,爹不疼娘又死得早,还不受兄妹待见。 作为侍女,白棠每日吃饭围观听八卦,自以为旁观者清,直到大小姐她忽然xing情突,令人措手不及。 糟了!看这癫狂的cāo作,这…这莫非是心动的感觉?小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撩我! 简单版: 哭包大小姐重生崛起,日常无意撩小丫头,妻妻环游世界修仙走剧情,没事还增进一下感情。 初期尘世篇:大小姐x侍女 中期:道侣x道侣 后期:(???)x(???) 提醒防雷: 一:文笔渣,不要在意细节。 二:本文慢热 三:攻重生前有结婚生子,重生后身心洁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重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棠(受)、秋颜宁 ┃ 配角:很多人、鬼怪妖魔 ┃ 其它:鬼怪、修仙、重生 ====================== 序章 秋家祀堂诺大,古朴寂静。路过此处的丫头伙计们无不是敛声正色,不敢有半分轻浮之举。 香烟缭绕间,白棠倒置香灰,拿起掸子扫了扫周遭。 “得罪咯。”嘴上如是念叨,下手却肆意妄为。 试问一个人一天中重复不下扫了七八遍,哪还有什么精细劲儿,认认真真的。 她本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朝节当夜,因与大小姐偷溜出府,在逛夜市灯会之时被抓了正着。 白棠本以为夫人会赶她出府,结果不过是罚她在祀堂做事。 香薰微热,抹了抹被熏的细汗,她掐指一算,有些惊讶。原来自己已在此做事已有两个月了。 虽说这钱拿得不多,吃食不如在小姐院里,可这日子过得倒也极为舒坦。不仅平日里闲暇颇多,闲来无事便听嘴碎的丫头们讲八卦。 听闻,当日老夫人因此事大怒,本想重罚小姐,yu要赶她出府,可让夫人苏殷抢先一步,来了个先斩后奏。再加有人出面求情,此事也就此作罢。 大小姐终究被罚了禁足十日,她也落了个清净自在。只是她不解:既然夫人以为此事因她而起,又何必留她呢? 白棠叹息一声。 祀堂中孤影相伴,再无他人,许是习惯了哭哭啼啼的小姐,傻咧咧的兰心,以及院里姐妹的委托絮叨。 她抬眼见外头夕阳半落,残阳紫红,心下不禁有丝丝落寞。 目测到该吃饭的时辰,她也懒得再顾影自怜,吃才是首要。 刚踏出祀堂,游廊处有人向她招手。 “你!就是你过来!” 那人穿着玉色团绣上襦,下穿蝶舞 分段阅读_第 2 章 穿花白褶裙,小小的身躯蹦哒着,肉乎乎的小短手挥舞着。 白棠立定一看,是秋茹清这小丫头。 “小小姐,您叫我?”白棠走到游廊,问道。 秋茹清哼哼,鼓着粉腮道:“自然是。祀堂本小姐去不得,我都在这儿望了几天,今天可算找着你啦!” “哦?”白棠杏眼灵动,无辜眨了眨,半蹲问道:“您找我?” “我听人说你和大姐当时偷偷跑出去玩了?”小丫头悄声,神秘兮兮问:“外头……好玩么?” 白棠忍笑,低声回道:“还行。” “你可真厉害,nǎinǎi那天发了好大火呢!”秋茹清比划着,后失落道:“大姐有你一直很开心,现在没伴啦!不开心了。” 白棠不解道:“大小姐怎么了?” 一旁的嬷嬷叹息,为其解释道:“你是有所不知,前几日少爷小姐们受邀划船游会,岂料大小姐跌入水中,模样好不狼狈哟!若不是小少爷,大小姐怕是命都要没了。 自那以后,第二天她便将自己闷在闺房,如今已有两日啦。” “那老夫人与夫人……”白棠问道。 “你不是不知老夫人脾气!而大小姐从不理夫人的话,至于大少爷、老爷怕是要傍晚才能赶回来,你说如今哪里有人劝得住她?”那老嬷嬷唏嘘,沧桑的老脸露出愁色,满脸褶子顿时皱作一团。 “我方才才劝过娘和nǎinǎi呢!”秋茹清自拍小胸脯,笃定道:“放心,本小姐出马,此事绝对成!” “……” 姑nǎinǎi!您不帮倒忙,我就谢天谢地了。 白棠望着小丫头蹦哒跳远的背影,唇角微抽。 定国水路多,平京更是水城,划船乘船者甚多。堂堂将军府大小姐,大庭广众之下落水那是何等羞人。莫说别人,就以白棠对秋颜宁的了解,她家小姐现在定是羞到无地自容了。 兰心与其他丫头又不善说好话,想来大小姐不仅不好过,怕是要有好段日子不会再见人了。 未等她感叹,便听几名丫鬟凑了一块儿,怪声怪气道:“可真是厉害!离了大小姐,又攀上小小姐?” “照我说,她是翻不了身了。” “呵,我一瞧就知她心思不纯。” “她以前可神气啦!” 啐!落井下石的东西。 当初柳梢被贬不也是如此?这般贱胚子向来趋炎附势,谁若得宠便拍谁马屁,以此仗着人势四处惹事。 白棠暗翻白眼,听罢不以为然。她脸皮厚,从来不怕这些流言蜚语,也从不做后悔之事。若有重来,她照常不会理这些嘴碎的东西,以免牵扯其中,落得个惹祸上身。 “白棠可在?” 正待丫头们越来越起劲,苏殷的侍女管彤竟寻了过来。 “管彤姐姐,我在呢。”白棠招手。 分段阅读_第 3 章 “夫人命你从今回大小姐院里做事。” 管彤讲话细声细气,捏了捏她的小脸儿,轻笑道:“你是个聪明丫头,莫辜负了夫人的好心。话已至此,我先走了。” 白棠当下明了用意,乖巧答道:“是。” “……” 一旁几个侍女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个个愣是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她们不过是闲来无事讲了几句,哪料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为首的丫头当即缓过神,上前僵笑道:“恭,恭喜小棠妹妹……” 白棠闻言,虽面露甜笑,嘴上却咄腔:“不劳姐姐多费口舌,这恭喜便免了吧。” “你!” 见那丫鬟吃瘪,白棠大喜。她负手哼着曲儿,离去的步伐悠然,一路绕过假山,穿过游廊。 直到临近秋颜宁闺门前,心下不免有些激动。 “小姐?”白棠小心翼翼唤道。 瞧瞧这脾气! 见屋内无人应答,在兰心期待的目光下,白棠问道:“小姐,今日老爷与大少爷回府,是否要准备一番?” 她自知捏准了秋颜宁的弱点,晓得秋颜宁最在意大少爷、老爷与老夫人,要是知道老爷与少爷回来,她家小姐哪会错过这等难得的见面机会? 又过了半晌,屋内才传出声音。 “备些水来,我要洗漱。” “是。” 白棠松了口气。 她闻其声冰冷,不免有些纳闷,却并未多想,只是默默去备水拿汤瓶。倒是兰心,被凉飕飕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有些害怕,白棠便吩咐她去端些吃食。 正待下阁楼,忽地听楼下一阵喧哗。 教训 “小姐要沐浴,这……” “你敢拦我?” “可……” 话语未落,一声响亮dàng开。 女声冷哼一声,说道:“我虽不是秋家血脉,却也是半个秋家小姐,何时需容你来置喙?” 又是秋嫣小姐。 白棠听其声,已知来人。 “我,我绝无此意啊!”兰心委屈着道。 “没有便好,还不快…” “几日不见,嫣儿妹妹好大的火气!” 未等秋嫣完话,秋颜宁的声音从楼阁中传出,语气三分戏谑七分冷冽。 白棠僵愣,扭头望去。只见秋颜宁双手抱臂,立于阁楼上,如黑发披散,面容白静清雅,朱唇含笑,清明的眸子却甚是清冷淡漠。 见此场景,白棠等人皆是脊背直窜凉意,本是阳光和煦却浑身不寒而栗。她郁闷,怎么两月不见,她家小姐就这般大的气场了? “小,小姐……”兰心顶着半边红肿着脸,一见秋颜宁便“哇”的一声,泪水如洪流决堤,哽咽了好一会儿愣是没说出半句话。 秋嫣回过神来,调整气场,面上不冷不淡笑道:“姐姐,嫣儿是气啊!气姐姐这院中丫 分段阅读_第 4 章 鬟太娇纵了。” “哦?不知娇在何处?纵在何处?”秋颜宁一脸求解。 秋嫣愣了一下,反应倒是快,扯起歪理来更义正言辞:“自然是在她怠慢了!我已告知是nǎinǎi命我来此,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这不是……” 说着,她顿了顿,缓和的语调骤然一变,义愤填膺道:“这不是将nǎinǎi不放在眼里么?” 好个不放眼里!不知情的人听见,怕是要信以为真了。 白棠心下腹诽道。 她瞄了一眼兰心,以她家小姐软弱的xing子,再加老夫人做挡板,怕又是支支吾吾,不知所措,乖乖听秋嫣安排了。 见秋颜宁一时未答复,秋嫣得意,笑容势在必得。 就在这时,秋颜宁下阁楼,睨了眼兰心,语气不冷不淡:“你顶撞嫣小姐了?” 白棠登时愕然,眨巴了下圆溜溜的杏眼,竟搞不清她家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兰心闻言猛地摇头,抽噎道:“兰心没有…只是说小姐您在洗漱…就…就………” 说罢又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撕心裂肺,真是闻者心痛,见者心酸,令白棠不由咋舌。 秋嫣的侍女上前一步,高声指责道:“嫣小姐不过是在教你为人处事,你这般委屈做甚?” “好个为人处事!” 秋颜宁厉喝一声,丫头们吓得皆是身躯一颤,头皮发麻。 “本小姐还没开口,你倒也敢教人做人,兰心在秋府比你早几年,你何德何能教她?”秋颜宁哂笑,盯着那说话的婢女,周身的气场越发沉重,话语如极冬最寒的冰锥,直直刺入侍女心房。 那侍女脑子一空,顿时天旋地转,只听“噗通”一下便跪在地上,颤声道:“大小姐息怒!” 不成气候的东西! 秋嫣见跪在地上的丫头,脸色变了变,心中好一阵痛骂,娇俏的脸随之扭曲。但随即她神色恢复倨傲,迎上前皮笑肉不笑,言道:“姐姐,今日嫣儿来可不是论丫头德行的。” “是了,妹妹是来禀报要事的,你们还不退下?”秋颜宁语调一改,嘴中念念有词。 众丫鬟只觉得大小姐语气不善,顿时寒意战战,面面相觑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秋嫣见自家丫头上不了台面,笑颜彻底僵住,质问道:“大姐,你这是何意?” “何意?” 秋颜宁敛了笑,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只觉香风拂过。 举手间,那纤细素白的手已掐住秋嫣的脖子,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不过眨眼的功夫,秋嫣便已成了手中任其宰割的“家禽”。 秋颜宁淡声道:“如此无礼,我自然要教妹妹你为人处事!” 秋嫣被掐的眼睛一白,面色涨红,胡乱挣扎下,发髻散落,华服凌乱皱巴。 分段阅读_第 5 章 秋颜宁冷哼一声,将其抵在凤梧桐树上,那梧桐树竟被撞的树身一震。 “不好了,大小姐打人啦!” 见习情景,也不知哪个丫鬟喊了一句。 这一喊倒好,秋嫣手下的几名丫头本就忌惮秋颜宁,闻言顿时如家养的走禽纷飞逃散,竟无一人顾及秋嫣。 想来,定然是跑回去找靠山,搬救兵了。 白棠回过神来,反应更快,当即朝院里姐妹呼道:“快!拦住她们!” 坏我好事! 秋嫣暗骂,心下怒意中烧,一双美目圆瞪,满是血丝。 她哼道:“秋颜宁!若让知道nǎinǎi,你猜她老人家会如何?” 秋颜宁丹唇微抿,眸中看不出什么怒意,下手之快狠令人生畏。 “妹妹你不是不知,姐姐向来不讨人喜欢。”她松开掐秋嫣,声音依旧,眼神清明。 微微一笑,却比平日的秋嫣更瘆人。 说罢,随手拾起秋嫣扔落的藤条。那藤条抽人尤其疼,但伤皮不伤肉。只听那藤条携着“呼呼”风声,狠狠落在秋嫣的身上。 秋嫣蜷在地,嗷嗷惨叫。 小丫头们见了个个瑟瑟发寒,两股战战,心里哪晓得大小姐发起火来竟然这般心狠。 众人畏惧,白棠却想直呼大快人心。 她心底拍手叫好,就差激动到落泪活像是自家没出息的孩子,一下竟出息了! 这义女秋嫣在秋府素来横行霸道,而她家小姐作为嫡长女,则过得憋屈巴巴,哪里像现在这么痛快过。 “秋颜宁!” 秋嫣又气又辱,当即满口谵语,破骂道:“呸!我平日不过就是占了你些便宜,挤兑了几回,你竟敢这般对我!呵呵,我晓得你在学秋落鸾,可惜啊……你根本不及她分毫!你以为你是何等货色?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试问,咱们这姐妹里,谁不比你强?” 此话一出,院内噤了声。 于此事,秋家上下从来是看穿不说穿。 秋落鸾乃是胆魄不输男子的才女,秋锦眠仪态大方温柔可人,也算小有名声。 还有庶幺的秋茹清,出身不彩,却极讨人喜欢,哪像大小姐…… “是比不上。” 秋颜宁反应淡漠,只是话语一转,又道:“却也轮不上你来评说我。” 秋嫣早已撕破脸,更是失了智,闻言啐骂道:“既然你不要脸,想来也不怕我到老夫人面前告你的罪!” “哦?”秋颜宁连表情也欠奉,面容上毫无表情,她附身凑到秋嫣耳畔道:“倘若,你走不出去呢?” 白棠骇然,凑上前yu要提醒:“小姐……” 秋颜宁淡淡一笑,暗朝她递了一记眼神,不理会她。 白棠似懂非懂,抿着嘴,只得退身到一旁。 秋嫣最爱不动声色挤兑她家小姐,现在倒反过来了。 分段阅读_第 6 章 感慨之际,她想当初,若不是她踢自己到小姐院里,想来今天也看不到这场好戏。 此情此景,她笑得开心,心下却尤为茫然,这源于一种未知的恐惧。 眼前这气势凛然的大小姐,真是她那哭包软弱,但又有些温柔的大小姐么? 白棠不知。 她思绪却飘回到入府那日…… 去年 一年前,春日。 平京刚下了一场淅沥的小雨,热气蒸腾着雨水,白雾升腾笼罩着整个江南之地,宛若仙境飘渺。 随风一吹,绿柳随风摇曳,耳畔dàng起低沉古朴的铜铃声,隐隐可见不远处攀着玄色瑞兽的房檐。 视线随下,一眼就见匾额上两个磅礴洒脱的大字:秋府。 “你日后便跟在大小姐身边做事。”娇甜的女声道。 朱漆垂铃水榭中,细近一看,原是位秋府小姐与几名侍女。 那小姐身着桃粉色散花裙,外罩淡色对襟绣纹外衫,可爱的双髻中点缀着颗颗饱满的珍珠珠花,模样生得也极为俏气。 拨弄着腰间的银制莲纹香囊,小姐又问道:“如何?” “嫣小姐问你话呢!”一旁侍女提醒道。 “多嘴!” 秋嫣非耐xing之人,剜了一眼侍女,颇为不满道:“此番安排最好不过,难不成——你还有不满?” “没,没有——”白棠这才猛地摇头,心底激动万分。 白棠本名金银,山野村夫之女,亲娘在两岁时便撒手人寰了。 剩下是不争气的老子,与年迈的nǎinǎi,大姐也早早就进大户人家做了丫鬟。 至于继母,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白棠幼年时过得极为艰苦,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罢,还得干最累的活。 后来,离了家亦是如此,最快活也不过才一年,平日风餐露宿,以拾荒挖草yào为生,辛苦却也自在。 至此长到十三的年龄,也全然不像个少女,一眼看去个头还不如十岁的萝卜头高。 若非日子难过,想谋个安稳,她何必为人做仆。 细细想来,入秋府做事已有六日。虽说她平日净被安排的净是辛苦事儿,但她这人极为懂抓握时机,一顿马屁下来,如今可算要苦尽甘来了。 在将军大小姐身旁做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会高人一等,不必看那些死丫头的脸色,日子也会好过些。 试问,这一步登天,哪会有不满的道理? “没有便好!来燕,领她去大小姐院里。”见她傻模傻样,秋嫣娇俏美颜掠过几分嗤意,吩咐了一声,便在侍女的簇拥下翩然而去。 “愣着做甚?还不走?” 唤作来燕的侍女稍大她两三岁,笑容满面道:“呵呵,莫不是太高兴了?以后你跟着大小姐,就不用打水洗衣劈柴了。” 白棠脸圆,五官也长的本就稚气 分段阅读_第 7 章 ,仪态又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她心来燕知话里有话,面上却佯装天真道:“当真?我以后定会好好伺候大小姐的!” 来燕见状,满口附和点头,心底有几分怜意,但鄙夷更胜。 也就这种不谙世事的傻丫头高兴了,在秋府谁人不知大小姐秋颜宁是什么货色? 秋家乃是古国八支血脉之一,乃贵胄也。秋氏族中多出将才,秋颜宁身为将门嫡长女,娘家同是名门大族,出身正统,亲娘又是才貌兼得,名头在定国之外也大的很。 照理,该受其书香文墨气。可奈何这大小姐平庸无比,未得其父其母半分风姿,无论琴棋书画,还是礼仪歌舞,没有一样是精通的。 论样貌不及二小姐;论气质不如三小姐;论为人不如小小姐讨喜;如此看来,倒显得一无是处了。 平庸也好,不会为人也罢。可最重要的是…… 大小姐不受宠呐! 因何?好巧不巧,秋夫人因此难产而死。再加秋颜宁此女平不善为人处世,又本不讨将军老爷喜欢,处境自然差了。 若不是仗着血脉,谁人愿搭理她? 就拿笄礼说事:本该今年笄礼,却拖到了明年,明年何时?二小姐笄礼之时。 提及二小姐秋落鸾,那可不同凡响。 小小年纪名震定国,乃是“四美”之一的落鸾,那是敢向三王子泼茶,文战全城才子,敢于挑衅女典大史之人。 试问,几个女子有此等傲气嚣张? 来燕左思右想,想来实在不能太诓小丫头:“只是……” “只是?” 白棠眼底暗色一闪,面上却好奇迷茫。 来燕面色古怪,干笑两声道:“有些事你久了就晓得了,小姐们的事我等不容多嘴,不过跟个主子总比干杂役好……” 此话是何意?莫非其中有蹊跷? 白棠眉微蹙,觉得更不对劲了。他眸光更暗,嘴角扬起笑,附和道:“姐姐说的是。” “你理解便好。”来燕点头,将她领进大小姐院里,虚假一笑道:“今后你要好好做事,若有不解之事,问院里姐妹就是了。” “多谢来燕姐姐。”白棠笑得天真烂漫,活生生透出几分懵懂发蠢。 待来燕转身,她目光骤变,冷冷目送这来燕丫头离去。 …… 转眼几月后,夏至。 蝉褪绿皮,个个聒噪争鸣。池中几点粉白被碧绿映衬,莲尖儿上立着几只蓝尾蟌。 白棠耷拉的眼皮,她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心中烦闷,被蝉声吵得着实不耐烦。 定国位东,而平京近南,虽不似朝国天干物燥、常年风沙,但天气也不见得好。热时闷热,冷时潮冷,下雪那更是要命。 近来几日平京烈阳当空,滴雨未下,持续了好几天,今日可算见yin。 分段阅读_第 8 章 仰头望天,鼻腔中隐隐充斥着股闷热的潮气,她暗道:看来是快要下雨了。 “柳梢…往后…换冷水洗吧。”秋颜宁秀眉微蹙。 “这可不行啊。”侍女柳梢心中一阵不耐烦,皮笑肉不笑道:“嫣小姐派我来照顾您,您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这……” 见秋颜宁犹豫,白棠脑仁疼了。 这几个月里,她可算理解来燕话中之意。 “小姐,您就听柳梢的吧。”柳梢音腔提高几分,冷不丁说道。 呸!死丫头,这什么态度! 白棠暗骂柳梢。 大小姐乍看孤僻刻板,不好相与,实则为人木讷懦弱,心xing极好。不仅从未苛刻亏待过院里的丫头们,在小事儿上也从不斤斤计较。 试问这样的小姐哪里找?更何况还是将府千金。 白棠一直觉得自己攀上了好大腿,衣食住行不比其他院里的丫头差。若不是她家小姐不受宠,在秋府处境尴尬不受待见,哪里会这般弱气? 而柳梢本是秋嫣手下的人,可因为手脚不干净“发配”到了大小姐院里。 秋嫣是何许人也?是老夫人的干孙女。 平日里,此女深得老夫人宠爱,是除二小姐以外,第二惹不起的人物。她家小姐对秋嫣可谓是又敬又怕,平日不敢多言得罪。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院中做事的无不是些胆小、老实、怕事或与她年纪相仿的丫头,故此柳梢打着秋嫣的名头整日横行霸道,众人敢怒不敢言。 “小姐!小姐!”一名侍女手中端着两个圆盘,看样子是刚从院外回来,正兴冲冲朝三人而来。 “看啊!这是大少爷命人从沙州送来的。” “真的?”秋颜宁暗淡的美眸骤然亮起光彩,秀丽的面容上难得绽出笑颜。她整个人霍然间容光焕发,注意全然被“大少爷”三个字吸引。 “真的!”侍女点头。 那侍女唤作兰心,顾名思义蕙质兰心。这人九岁便在秋府做事,是秋颜宁的梳头丫头,说来算是位旧人儿了。 这兰心大姐平日看起来正常,可实则有些痴傻木讷。据说在她几岁时生了场大病,家里穷也不愿花钱替她整治,后来虽不治而愈,却也落下了毛病。 说白了,脑子缺根筋。 “什么东西?”柳梢听罢来了兴致,眸子一转,走近一瞧,不由流露出几分嘲弄之色。望着傻开心的主仆二人,她强忍笑意,揶揄道:“大少爷果然有心呐。” 秋颜宁没应声,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听出柳梢话里有话。 白棠扫了一眼,见那良莠不齐不新鲜的果子,心下便已了然,对此见怪不怪了。 院里钻空子的事也不是一两次了。 白棠时常穿梭院里院外,与其他侍女关系处的极好,听闻 分段阅读_第 9 章 昨日大少爷派人送到一批沙州果物,夫人苏殷吩咐分给各院。 按理说大小姐院内本该应该优先送来。她忖度:良品首先被分到最受宠的二小姐与小少爷手中,其次是秋嫣、三小姐…… 以此类推,忽略被丫头们私藏的一部分,剩下最次的便流入了大小姐手中。 下人们摸清她家小姐的心思,笃定此事不会被木讷的小姐介怀,只要是大少爷的心意,无论是好是坏,想来小姐都高兴的不得了。 此事本该由义孙秋嫣处理,可那小姐从来布多管秋颜宁院里之事,尤其是坏事。话虽如此,可她万不信苏殷会不知晓此事。 可惜,白棠心思再细腻,秋府的事也不过只见了表象。倘若苏殷知道,定是有苦说不出。她看似手握实权,处理着院内大大小小,但手中的实权却不多。 相反,老夫人虽平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院中之事却多在她掌控中。 秋颜宁之事亦是如此。 神游之际,空中黑云翻涌,云越来越低,压得人心底发怵。 一声闷雷后,下起牛毛细雨,尔后倾盆大作。 地面上一股股热气升腾被雨水驱散,凉意席卷。白棠胸口憋着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眼看着雨势越下越大,豆大滚滚,她倒是有几分心疼院中的紫藤花了。 “可还行?” 回过神,她暗地掐指一算,是到该老夫人给奉茶的时辰了。 “小棠?”秋颜宁轻声换道。 见她颈间戴着花型琉璃系红结璎珞,发髻繁琐,点缀着垂珠发饰;身袭浓艳,红裙如火。 衣虽好,然与人不配。 “好看,小姐穿什么都好看!”白棠收回视线,眼一抽,回答一如既往敷衍。 秋颜宁与秋嫣年纪相仿,但奈何妆容厚重,模样就显得成熟了几分。 虽容貌胜过秋嫣,却缺了少女该有的灵动,显得过于呆板,更不及秋嫣讨人喜。倘若这二人站在一处,自家小姐反倒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秋颜宁莞尔一笑,有些腼腆道:“那就好……” 许是是真开心,又或是偏袒年纪小的她,秋颜宁每每总爱多给她一些糖。 唉。 白棠暗叹了口气,要说大小姐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蠢和爱哭。但凡是明眼人,都晓得老夫人不愿见她,可偏偏每日还特意跑去请安,美其名曰:孝道。 说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话连她都不信。 再说二小姐酷爱红色,她家小姐便要与二小姐一比高下,效仿穿衣打扮,结果也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小姐。” 柳梢掀帘而入,款款走到秋颜宁跟前道:“才氏正在外头候着呢。” “知道了,去备些茶水吧。”秋颜宁稍点了下头,先一步出了闺房。 “是。”柳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敷衍欠身。 待秋颜宁一走,遂走到秋颜宁的妆台前坐下,翘着二郎腿抖了起来。 “哟。”柳梢眼尖,什么东西都瞧得见,一眼就盯上了见兰心这傻丫头手里的糖。 “拿来。”柳梢道。 “我……”兰心细声怯怯。 白棠冷眼旁观,心底异常淡漠,全然不打算打算出面相助。 她不想惹祸上身。 在院里处事,若非bi不得已,白棠不愿惹柳梢。这贱丫头为人尖酸刻薄,贪心懒惰,虽欺软怕硬,却与秋嫣最宠的侍女来燕jiāo好。 她深知,在族门大户强出头不是明智之举。 只是稍作停留,白棠便早二人几步退到外头斟茶倒水了。 心门 “今日,老夫人一大早便到云山看眠儿去了。” 才氏轻啜一口茶,叹息一声,神色担忧地道:“她近日又复发了,尽管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却连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说。” 才氏虽已徐娘半老,却长的颇有风韵。她不似苏殷美艳端庄,却多了几分独特,嘴角又常含笑,轮这点就不免让人多为她添些好感。 “妹妹许是怕才姨担忧,不如……我们现在动身去见她?”秋颜宁安慰道。 才书乃是她母亲的侍女,而秋锦眠又是她的同父胞妹,二者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平日,她与秋锦眠关系最好,妹妹病了,哪里有不看的道理? 白棠斟着茶,一边侧耳聆听。 一听要见见这位三小姐,自然是来了兴致,心底好奇得很。 她虽已入府几个月却只听其名,不见其人。三小姐与小少爷乃是双生,可偏偏三小姐生来就体弱,出生冬日,那年严寒,一场大雪后,竟落下了病根,从小到大常在云山上的yào阁中养病。 倒令她最佩服的,还是才书。 区区侍女,却命好爬到了这个位置上,虽不是正室,但好歹算半个主儿,真是好手段! “我正有此意。”才氏点头,自然不知道白棠的小心思。 她似是又想到什么,掩面一笑:“大小姐这急xing子像小姐。当年还在宁府时,小姐有一次硬要摘墙外伸来的桃花,情急之下竟撩裙爬墙,后来被老爷好生训了一顿。” 她口中的小姐自然是秋颜宁的生母——宁清。 白棠顿时联想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粉色纷飞间,一个少女撩裙爬墙,另一个在墙下急切地唤着。 只是白棠越想,似是回忆起什么,面色僵了一下,眼底yin暗翻涌。 “您与小姐容貌极像。”才氏感叹,眼底下的异样转瞬即逝。 秋颜宁听罢黯然神伤,失落道:“可我远不及母亲……” “哎,此言差矣。”才氏连连摇头,一脸正色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姐的期许从来不是这些虚名,而是望您能快乐安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康啊。” 嘁!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 白棠不屑,听闻只觉得这才氏也不过尔尔,想来是遭女典荼du至深,是个虚假之人。 “但我……”秋颜宁苦笑。 “大小姐。”才氏顿了一会,才劝道:“您是大将军的嫡长女,身体里流着安南宁氏的血。试问,天底下有多少人能与您相提并论,你又何必在意哪些质疑?人活一世,不就是图开心洒脱么?” “我……”秋颜宁微愣,受其感染,眼眸中难得透出傲然之色,点头道:“才姨说得是。” 也不知是空气凉爽,亦或才氏的话,又许是见不得殷勤场面。白棠只觉得yin寒战战,脊背汗毛竖起,浑身泛起一阵诡异感。 雷声震撼,眼见雨势漂进屋,她身子一颤,忙去栓窗。 “这雨真是。” 才氏“咿呀”感慨了一声,放下茶盏,命丫头撑伞:“大小姐,我先回院里一趟。” “外头雨大,不妨…多待一会,等雨停。” 才氏轻笑,谢道:“不必了,多谢大小姐好意。” 秋颜宁不会留人,也只得任期离去,待才氏一走,白棠试探道:“小姐,那才氏……” 以为她不知自家之事,细声解释道:“才姨是宁家的旁支外姓子弟,自小在我母亲身旁做侍女。她人极好,如今…也属她与我最亲近了……” 白棠对此不敢苟同,亏得只是探口风,假使这一开口就讲才书的不是,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才氏与她谁更可信? 结果十分了然。她何必自讨没趣,若才氏真是一番诚心,她岂不是成了挑拨离间? “那锦眠小姐呢?”她转问道。 秋颜宁道:“锦眠xing子最好,箭术了得不输颜华,只可惜…她身子不好,像骑术shè箭极少参与,否则……” 稍顿,秋颜宁赸笑,揪着帕子,沮丧道:“我身子健全,却毫无天赋,nǎinǎi说我全然不像是秋家人。” 太可悲了。 白棠咋舌。她倒不觉得秋颜宁是真是庸才,虽说她不懂大道理,但知道人若一直被压,其身心气焰则会变低,没有底气,身陷泽地,如何跳起翻身? 作为将门女儿平平庸庸,而兄弟姐妹个个不凡,尤其身为长女,这在名门望族,可算得上一个异类了。 秋颜表情宁委屈,丧气冲人,她一见就头疼,只得强颜安慰道:“可我觉得您是最好的小姐。” 秋颜宁怔了,抬眼看她,颇有些含情脉脉的意味,感动得眼眶又红了。 白棠顿时寒毛竖起,趁热打铁,她表情真挚道:“我晓得您待小棠最好了。从小到大处了阿姐,没有人这么疼我,以后我要一直陪在您身边。” 此话出口,连她自个儿都觉得肉麻。 然而。秋颜宁闻言却既感动又心疼。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自秋颜宁记事起,她便觉得端坐高位,饶是旁人再关心,却总隔着一层疏离。 这般应该,这般不应该,亦或她该如何。冷漠、疏远、隔阂、尊敬,她从未听说过这般贴心的话。 撒娇、亲昵,少女天真,总是可望而不可触即。 秋颜宁勉笑一声,泪水难抑道:“傻丫头,以后你若要嫁人,哪能一直陪我。” “那我不嫁了,若哪天世人都弃您、厌您,我也要跟着您。”白棠撇了撇嘴,饶是她再机敏也才十二三岁,并未理解其中的含义,于是开口便说了。 秋颜宁却忽然道:“小棠,你能让我抱会儿吗?” 白棠瞠目结舌, “这,这,抱…您……” 未等反应,白棠只觉周身一阵温暖,便已被一股淡香笼罩。 她身子她不曾与人如此亲密过,脑子顿时空了,竟傻愣愣任由秋颜宁抱着。忽然间,她想到了自家阿姐,一时竟连想好的甜话也忘了。 “小棠真贴心。”秋颜宁松开木讷的白棠,破涕为笑道。 “小……” 柳梢掀帘进来,表情微抽,瞧见如此一幕,不免哑然。 她心下颇为不服,暗道:好个小棠!未免也心机了!不晓得使了什么法子把大小姐感动成这副模样,难怪每次都得赏赐。 微雨 越想越气,柳梢怪声高道:“小姐,雨停了。” 见窗棂外雨后初晴,秋颜宁擦拭眼角,对柳梢道:“吩咐兰心收拾一下,启程吧……” 柳梢板着脸,应答:“是,小姐。” 白棠也忙去帮忙,待收拾好,才于才氏出府。 行雨后,空气清新,泥土味儿混着凉意。秋府的马车起初在大道,尔后又走婉转小路。 她掀开车帘,抬头可看云绕群山,苍翠秀丽,低头则看碧色河带。 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雀啼,其声婉转清脆,甚是动听。 见此风景,柳梢与兰心的头一个劲儿往外探看。虽说这二人年纪大白棠几岁,却极少出府,又同是好奇的年纪。 唯独秋颜宁不为所动,若有所思。 白棠揣测:大小姐此次前往云山探望是假,见老夫人才是真。即便这三小姐与小姐关系再好,也不及老夫人呐。 这么想着,一路无话。约莫两个时辰后,马车才抵达云山。 她站在山脚下,眼前得豁然开朗,心底顿时舒畅无比,再沿着两节石阶往上,几座阁楼清晰可见。 阁内,其中布局倒十分简雅。木漆锃亮,外厅与内厅隔着一层木雕镶竹兰画丝质屏风,靠窗处养着一盆碗莲,空气中弥漫着股温和的yào香。 好雅致! 白棠见惯了秋府的雅致精巧,也仍不免为之赞叹。 “老主母与小姐可在?”才氏问。 “在。”那侍女语气恭敬,却连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眼皮也没抬。 “哪…她们现在何处?”秋颜宁一激动,又结巴了。 “老夫人与三小姐正在楼上呢。”侍女回答,表情如石道:“您随我来。” “什么东西!”柳梢低啐一声。 白棠暗露夷色,不服侍女的态度。若换作秋嫣与二小姐,这狗仗人势的贱骨头会有好下场? 真是应了一句话:人善被人欺。 “大姐来了?” 身袭月白长裙的少女正襟危坐,嘴角正含着一抹笑意,棕色双眸格外明亮。 秋锦眠有些消瘦,声音绵软。她虽年纪小仪态倒十足,面容素净,笑意亲和,肤色极白,容貌虽不及秋颜宁,却有三四分相似。 走上阁楼,白棠终于见到这位三小姐了。 她本以为这三小姐不过是个病秧子,哪里想今日一见竟有种惊艳之感。 老夫人不冷不淡说道:“倒还没忘了这个妹妹。” “nǎinǎi,我一年长病,若每次都看岂不是麻烦?”秋锦眠递给老夫人一盏茶,又小声嘀咕:“况且,是我没告诉姐姐。” “老主母,眠儿说得对啊。”才氏附和。 “唉!”老夫人叹息一声,目光蔼然又怜惜,面上却佯怒道:“三丫头,怎么你老偏袒她说话呢?这可反倒显得nǎinǎi我是恶人了。” 秋颜宁yu答:“我……” “我…我不是。” 门后,一浓眉大眼的俊朗少年探出脑袋,捏学着秋颜宁的腔调,一见众人便爽朗一笑。 他闲庭信步,背着手,凑到秋颜宁跟前笑道:“大姐,难不成我说错了?” 啐!又是这厮! 白棠本就圆的杏眼顿时瞪大,心下一通乱骂。 此子名唤秋景铄,乃是秋家的小魔王。这厮虽与三小姐同为才氏所生,xing格却与三小姐相差甚远,狂傲任xing的模样与二小姐极像。 平日,这二人沆瀣一气,最爱作弄她家小姐。 可以说,白棠对秋景铄没有半分好感。 原因诸多诸多,主要还是她与这厮结下了仇。 事情还得从上个月说起:那天她一如既往走在荷池边,结果这小魔王见了她,便就拽着她小辫子一路走,岂料重心不稳,手一松,她便掉进了满是泥水的荷花池里…… 哼!真是白长了张人模狗样的脸! 在暗啐着,便听秋锦眠喝道。 “景铄!” 秋锦眠呵斥,起伏虚弱的胸腔bào发出极为强硬的气势。 秋颜宁打着圆场,笑道:“罢了,你千万莫太过激……” 话未尽,秋景铄讥笑一声:“果真难登台面。” 才氏瞪一眼他,说道:“还说!你莫不是又打算把你大姐说跑不成?你可知你姐有多盼大小姐能来?” “盼她做甚?无聊人做无聊事,来了不过是碍眼。”秋景铄嗤笑道。 “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无遮拦!书院就这么教你待人说话?!”才氏气道。 “哈!我就是口无遮拦,就是见不得你们帮护她!你们且说她这般脾气,几时才能长大?” 说罢,秋景铄顺势一坐,语调一改,吊儿郎当道:“怎么,我说错了?” 秋锦眠闻言,冷声问道:“需容我说第二遍吗?你若过不去找我说便是。” “姐……你怎么老向着她。”秋景铄一噎,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自始至终未发言的老夫人突然开口,哄说道:“眠儿,他不过是说句玩笑,你不是不了解,若为此气坏了身子还得了?” “nǎinǎi,您莫惯着他了……” 白棠微微蹙眉,只觉得被吵几人吵得头晕眼花,又喜今日可算见稀罕场面了,难得一次有两个帮自家小姐说话的。 她心下笑嘻嘻:这秋家人吵架真是好不热闹,好不有趣! “呵!”秋颜宁僵笑一声。 闻声,几人话音戛然,白棠心跟着一提,暗忖:莫不是大小姐终于要发怒了? “对,我难登台面。”秋颜宁心如刀绞,一股窒息之疼令她喘不过气,转身留下一句“我我走便是。”竟就跑了出去。 坏了。 白棠惊呼,见状紧随其后。她怎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此事若成,她在小姐身边便又近了一步。 “小姐你慢些,莫摔倒了。”她跟出去,边喊边道。 秋颜宁止住步伐,眺望苍茫林海,山间氤氲浮动间,她竟想站在阁顶纵身一跃,置身融入其中。 “小棠,我…我是不是太无用了……”秋颜宁哽声道。 得了,又要哭哭啼啼了。 白棠小嘴一撇,稚气的脸上颇为无奈道:“您岂能说自己无用?别忘了您可是大小姐啊。” 大小姐。 这三个字宛如厄咒,她一辈子难以摆脱的厄咒。 转身时秋颜宁早已泪流满面,她抹了抹眼泪,哑声道:“你随我静静吧。” 白棠嘴边的话哽下,也不再敢多说。 他人事,他人忧。 与她何干? 她嫌秋颜宁。嫌可悲、嫌软弱,平日利用且仰仗着这棵“大树”。可饶是再大的树,也有蛀空的那一日 更何况,人非草木。 惹祸 晴不过几个时辰,云山的空中又飘起细雨,山间弥漫着一股潮冷之气。 白棠思索片刻,难得真心劝道:“小姐何必听进几句气话呢。” 见秋颜宁未答,也不馁,自顾自说:“您这不是中了小少爷的套吗?” 秋颜宁面色稍有动容,嘴唇翕动,白棠眼珠一转,自知掐中弱点。 她又道:“您忘了才氏的话?再说……” 是啊!她怎能忘?怎能中计?秋颜宁稍顿,恍然间止住眼泪。 秋家的十五年里,她什么委屈没受过?伤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了多少心,受了多少冷眼?可她从未退步过,岂能因为几句话妄要求死?况且小棠年纪小,还如此劝她,她怎么能…… 一想到白棠那番真挚的话,她顿时有了支靠,心底暖意无限。 见秋颜宁顿悟,白棠抿了抿唇上的雨水,灵动的圆瞳中暗藏狡黠与窃喜。 她默默退到一旁,问道:“小姐,我们还回去吗?” “回去。”秋颜宁肯定道。 …… 时间一转,几日后。 六月廿三,定国王室与臣子命fu、千金,于宸台迎朝国公主,以及诸位使臣。 一时定国百姓sāo然,平京彩旗飘摇,人声鼎沸。 河道上,床客满座,船娘歌声悠扬,沿着官道的酒楼更是人满为患。窗口扎满脑袋,众人乐此不疲议论着朝国人的样貌。 素闻朝国多异色目人,个个人高马大,鼻挺眼大。再说女子,其肤白貌美,有些许发色如金如灿,眸如碧珠,这等奇异的美人,试问谁不想一睹芳容? 一颗石子“咚”的一声落入水面,而后激起点点涟漪,池中几朵金蕊紫莲随着一dàng,日光一照便金灿夺目。 白棠百无聊赖,耷拉着眼皮,坐在水榭中眺望远方。 自往云山后,她家小姐便大病一场,至今仍是一蹶不振,今日赴宴怕是撑不住的。 她多少了解一些,听闻这场筵宴不单吃酒聊天。朝国行事向来狂妄野蛮,此次前来,断然不是赏乐吃喝那么简单。 礼、乐、舞、彰显气度,而shè、御、书自然代表着力量。国需礼,更需武。 与其说是宴,不如说是赛。 定国作为东道主若不拿出大国气势,怕是又要助长这帮蛮夷的气焰了。 “好妹妹哟,你再盼小姐也不能带你呀。”身后柳梢的声音悠悠传来,打断思绪。 白棠心底一啐,暗道:就算带不了,也比不带的好! 这柳梢心坏,见别人好事一脸死娘,而坏事倒笑得十分开心。 柳梢以为言中了她的心思,凑上前问道:“又发脾气了?” “哪有,我只是在担心小姐的身子。”她撇了撇小嘴,继续托腮遥望,倒真让人分不清是真担心还是赌气了。 柳梢笑意古怪,暗讽道:“小姐还真没白疼小棠,小小年纪就晓得护主啦!” 白棠一僵,眼角微抽,也不再与其搭话。 “咦?你这香囊倒十分好看。”未等白棠反应,柳梢眼疾手快,拽过腰间的香囊:“不如送给姐姐?” 在香囊着实好看,虽是半成,有些旧,料子也不算什么名贵,但奈何绣工不凡,花式俏丽。 饶是再蠢的人,也看得出废了一番心血。 见此,柳梢也不禁感叹:倘要她有这几分的绣工,她便足矣了。 白棠心一紧,面上无奈道:“柳梢姐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你就别逗我了。” 柳梢锁眉,不悦道:“谁逗你了!你若不送,我买了便是。” “这香囊早就旧了,柳梢姐姐你就还我吧!”白棠压下急切,好声说道。 “既然旧了,何不买个新的,旧的给我。”柳梢笑着一挑眉,倒不客气,顺势将其收入袖袋。 “你。” 白棠心一沉,面色微变:“你莫非听不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柳梢年纪也不大,平日又横惯了,哪受得了这气。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难得留几分好气:“不过是个香囊而已吗?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还,还不不还?”白棠目光yin郁发冷,直叫人心底发怵。 “哟?你今天莫不是吃了尖头辣子?”柳梢竟吓得退后一般,脸色倏变,怒道:“合着我是你的气包?” “区区香囊而已,何必呢?” “是啊。” 院里处事的兰心等人见状,忙打圆场替说好话道:“我这儿也有一个,不如我的给你吧!白妹妹那香囊想来意义非凡……” “是啊,算了吧。” 柳梢一跺脚,极其蛮不讲理:“哼!我今天就要这香囊!” 白棠不甘示弱,讽笑道:“好大的面子,不凭什么给你?” “你敢?若我在嫣小姐面前说……” “真是好生热闹啊” 娇俏的女声道。 众人视线一转,见来秋嫣携燕等人立于几株紫竹旁,对此饶有兴致,“本小姐大老远就听见声音了。” 来者不善!白棠当即便反应过来。 柳梢眼神躲闪,卯足勇气,凑上前赔笑道:“哪里有什么事,姐妹们正为宸台之宴吵得火热呢!” “哦?”秋嫣扫一眼众人。 几人见势垂首,其中一名与白棠年纪相仿的丫头嘀咕道:“分明是柳梢姐姐抢我东西,说小棠姐姐若不给,她就告诉您告诉您……” “可有此事?”秋嫣睨了眼柳梢。 “我……” 柳梢刁蛮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又曾在秋嫣手下,虽为同龄,却弱气了大半截。 “早听闻你打着本小姐的名号,看来此言非虚!”秋嫣娇俏的容颜盛满怒意,抬手就朝柳梢挥去:“你好生狂妄啊!” 这一巴掌极重,柳梢的脸当即肿了起来。虽说大快人心之际,但又令人不禁一颤。 柳梢不顾疼痛,忙不迭跪下:“嫣小姐息怒。” “息怒?当初偷本小姐手镯的也是你吧?”秋嫣居高临下,咧开嘴角,露出与娇丽的面容格外不符的狞笑。 秋嫣虽个子纤瘦,看似弱不禁风,是典型的江南女儿,可唯有秋家下人才知道这位义孙的手段,打起人来可谓凶狠无比。 此次宸台宴,秋嫣本以为老夫人会领她去,岂料老夫人只字未提,只命她守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宅子。 她自问从不输秋颜宁这平庸之辈,凭什么秋颜宁能去?那货色就算去了也是丢人现眼罢了。 说到底,不过是差了道血缘与身份。 她也曾是不凡出生,可惜家族没落无人。若非血缘,秋颜宁那货色有何资格与她相提并论?又何德何能生在秋家? “果真是习xing难改。” 秋嫣甩袖收手,坐在梧桐树下的红木椅上,颇有架势几分老夫人的影子。 “小姐,这丫头贪吃的很,藏了好多糖!” 其中一个侍女从房中走出来,手里捧着一包糖,以及一个小木盒,凑到秋嫣身旁打开,谄笑道:“您看。” “这糖是布罗国的贡品,向来稀少。” 秋嫣瞥一眼,“咦?”了一声,从盒子里拿出几样东西,细说道:“这耳坠用的是沧代国的红玛瑙;这个紫玉蝶夹,我记得是柳家夫人所赐,咦?还有这个佩铃……”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白棠震惊不已,自然识得这些糖与珠宝。她知道这些东西多是柳梢从院里姐妹手中搜刮来的,却不知柳梢的贡糖攒了如此多。 秋嫣合上木盒,当即斥骂道:“哼!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了。本小姐当初念你上有病重老母,下有痴弟,饶你一次,岂料你偷窃成瘾,试问还留你做甚?秋家从不需要你这等人物。” 柳梢发懵,一时怔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痛哭流涕道:“嫣小姐!自从到大小姐院里做事我便再未干过偷窃之事,这些东西皆乃大小姐所赐。还有这糖我一直不曾舍得吃,前几日家里又来信说父亲因为暴雨而摔伤了脚,我想到亲人,本想着叫人连首饰一同送回老家。” 秋嫣闻言迟疑,但只是一瞬。 她铁了心,不屑道:“少拿你爹娘出来摆!你说是送,便是是送了?大小姐赏赐也好,还是偷窃也罢,你今后都不必在此做事了。” 见柳梢祈求的目光,来燕汗颜,附耳低语道:“小姐,若她所说属实,她与秋府签了契书,怕是不好……” 秋嫣望着院内一干呆若木鸡的丫鬟,面露嫌弃,不想多待。便胡乱吩咐道:“那便让她去杂役,总之本小姐不想再见她!” 说罢,自顾起身,领来燕等人洒然离去。 在外头围观的丫头们见状也忙作鸟兽散,嘴里还唏嘘不已。 院里几人木然伫立,心下百感jiāo集。 “都怪你们……” 柳梢模样狼狈,任由红肿的面颊沾满眼泪。 过来良久,她揩了把脸,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整个人却死气沉沉。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你、还有你、你们都不得好死!”柳梢双眸充血yin鸷,可怜香囊被她踩在脚下。 风姿 白棠盯着香囊,眼瞳骤缩,心如刀绞,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泪险些没忍住。当即,她上前甩了柳梢一记耳光。 “好啊!” 她眼眶微红,却笑得yin狠,一字一顿道:“你说我们不得好死,我倒要看看谁最后不得好死!” 见此,众人心底骇然,却忙纷纷哄劝她。她们从不曾见过白棠这副模样,但却知这二人是彻底杠上了。 如今院里出了这种事,若是再惹得白棠被贬可就不好了。 白棠强忍泪意,心底一阵酸楚,敷衍几句后便出了院子,一想起柳梢的话就气得不行。 她坐在水榭中,深吸一口,自始至终不发一眼。 待到傍晚时,夕阳斜落,眼看快要没入山了。她正要返回院中,却呼道—— “大小姐回来啦!” 只能一个丫头脚步匆匆,看样子是从外头跑进来,待踉跄站稳身子继续道:“妹妹,大小姐与三小姐回来啦!” 白棠起身,不禁问道:“怎么就这两位?” 喘了口气,丫头有些激动道:“你且容我慢慢说——” …… 宸台位平京最北,一眼望去诺大。再往西,靠怀山山脉,而其中一带乃是定国主的围猎场。 定国尚红,朝国重黑。 一帮骑装劲服的年轻男子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两派少女。 穿赤衣的如风、着玄衣的飒爽,统一梳作马尾长辫,风采别样不输男儿。 “早闻贵国诸位将军的威名,不想定国女儿也是身姿不凡。”朝国公主碧色的眼眸中含笑,如dàng漾的水波,开口说的是央语。 仙东六百一十六国,多半是一族,如今位高者乃是千年前登朝时代的大族及臣子。至今,血脉最纯,国力最雄厚莫过于直系的央国,央语是讲的古语,既是古语,各国自然要学。 “丹歌公主过誉了,不知您想如何比试?”在安公主莞尔一笑,一袭红衣骑装衬托出几分英气。容貌虽不及丹歌公主,却也是位明艳端庄、如水柔美的女子 “比shè术,就比谁打的猎物多,谁最准。”丹歌公主微微抬颌,似是对此十分自信:“在安公主意下如何?” “甚好。”在安公主语气平淡,一如既往露出笑颜。 她垂眸看了眼身旁容颜绝美的少女,表示此次稳cāo胜券。 “姐姐。” 同行的秋锦凑近轻声细语道:“若是撑不住,公主也不会怪罪的。” 在安公主身旁的少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凤眸视线转来,粉唇微扬,朝秋颜宁挑衅一笑。 这一笑美得直戳人心怀,傲然而不可一世。 秋颜宁脸色苍白,心底如乱麻,细声道:“我,我要留下。” 唉!早知如此。 秋锦眠暗叹一声。她心知秋颜宁看似懦弱,其实倔得很,平日最爱与二姐较真,既是认定的事,怕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她本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不该参加,却实在忧心秋颜宁。 大哥、二姐、小弟乃是参赛的重点,身负重任,想来不能时刻顾及。 倔强有骨气是好,可她这姐姐哪里懂什么骑马shè箭啊!平日练习从未参与过,连皮毛都搞不清,再加重病在身,别说shè箭,骑马都成问题。 假使换作平日也罢,可当下对立的并非自家人。 而是朝国的公主使臣! “起!” 侍官一声令下,号角震天,林中鸟受惊纷飞,众人闻声纷纷上马持弓。 “姐姐,不如你与我同坐……” “秋小姐。比赛不比自家,勉为其难不如弃了吧!”年纪稍大一些的粗眉少女拉着缰绳,眼下鄙夷,提醒一句,便直奔山林而去。 “锦眠,你不必管我。”秋颜宁也不想秋锦眠为难,默默背上弓箭,翻身上马,好在这马儿温顺,揪着马鞍踩空几下也没发作。 “我……” “先走一步了。” 不容秋锦眠多言,马儿嘶鸣一声,秋颜宁绝尘而去。 她绝不放弃! 秋颜宁咬着苍白的唇,汪然yu涕,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她自知是不自量力,却不甘受气落寞,见不得二妹众星捧月的模样。然即便丑态百出,她也绝不想当连陪衬也算不上的尘埃。 “吁!” 马跑得极快,秋颜宁咬牙连唤几声才猛然停步,若不是抓得紧,她险些摔下马。 经这一折腾,她的手心湿漉漉的,手被震得哆嗦不停。 扫量周遭,树木高耸密集,草丛茂盛,连半个人影也不见,一时不由心慌了。 她在哪儿?该去哪儿? 迫于无奈,秋颜宁颤颤巍巍取下弓箭,耳朵细听动静,僵立在原地。 “沙沙” 有猎物? 秋颜宁惊喜,气血上涌直冲胸前,抖着手举起弓箭。 未等开弓,只听“嗖”的一声,白尾箭矢从她的右臂擦过,正中猎物。 愕然抬头,见为首的是在安公主等人,视线终落在公主身侧的秋落鸾身上。 一名侍从忙上前提取猎物,欣喜道:“恭喜颜华小姐,是只兔子!” “兔子罢了,有什么好喜的?”秋落鸾在马上睥睨那侍从,轻哼一声,利落收起长弓。 “咦?” “颜宁小姐也在。”在安公主与秋落鸾关系极好,私下无人时倒与普通少女无异,看不出丁点王室架子。 “大姐,你向来不善寻路,想来你也在这里待了一阵吧?”秋落鸾嫣然一笑,眨了眨凤眸。 在安公主笑道:“颜宁小姐,不如我们几人一同前往吧?” “我……” 秋颜宁思忖片刻后,把头埋很低,声音干涩答道:“不,不必了……” “当真?”秋落鸾收敛笑意,认真问道。 在安公主见状,语态平和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道:“不过是游戏罢了,颜宁小姐不必较真。” “多谢公主好意。”秋颜宁不多言,说罢驭马往前。 她不想被人嗤笑,更不想当累赘被旁人笑话。 秋颜宁不敢想二妹鄙夷的表情,小弟秋景铄再与大哥、父亲说叨此事。 她心下茫然,走了许久,觉得手臂酸疼才停下。 苦涩一笑,秋颜宁越想越颓,干脆下马坐在石头上,心下暗道:若不是她,锦眠也不必趟这遭浑水,想来她现在一定在找自己。早知如此,就不该赌气参与! 有声音! 就在这时,马蹄声隐隐传来。 莫不是秋落鸾跟来了? 秋颜宁心中一紧,原本迷糊的脑中顿时清醒了许多,侧首望向一侧草丛。 “呼!”粗重的呼吸声由远及近,察觉情况不对忙举弓对准,待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后,秋颜宁大惊。 “是,是人熊!” 周身一阵发寒,气血翻涌直冲心府,秋颜宁眼眶湿润,刚稳住的双手瞬时又抖了起来。一股庞大的压迫感令她浑身发毛,差点瘫坐在地,此刻她腿脚无力,无法动弹。 “快!放箭!”有人提醒道。 几名男子骑马赶来,那人边喊边弋shè,侍从牵制绳索,另几人则在一旁周旋,想来一定是这帮人在追猎这人熊了。 不容多想,秋颜宁忙松弦,那箭矢飞出一半就落了,着实令人无语。 在此期间她又搭上第二支箭矢。 未果。又第三支!第四支!第五、第六支!秋颜宁心乱如麻,牙齿打颤。 尽管如此,手中搭箭速度却飞快,手也越来越稳当,一心要对付那人熊,浑然未觉汗水浸湿发丝,整个人宛如水中沥出。 “无用,无用!” 也不知是谁,看不下去啐骂了一句。 第七箭、第八箭! 秋颜宁狠狠咬唇,一言不发,咸腥的血在口中蔓延,她继续shè出第七箭。 此时此刻,她的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戾气,全然没有丝毫恐惧。 “娘的,我们定国女人何时这般凶狠!”一灰衣男子感叹道:“这种女人真是惹不起!” “牵制,她的箭快用完了。”另一名穿着玄青的男子提醒道。 最后一箭!秋颜宁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她擦拭唇角的鲜血,一切视若无物,全然集中的搭上箭矢。 “嗖!”一声响,箭羽破开空气,这一箭正中那人熊的左眼珠! “好!” 其中一男子不禁大呼。 秋颜宁松开长弓,整个人如崩裂的弦,两眼发黑,要看就要昏倒。 而在晕倒之际,另两只箭shè向人熊,一箭中在右眼珠,另一箭直穿喉咙。 众人闻声看去,正见两名穿着红衣的少女,一柔和素净,一傲然倾城。 “咳” 那素净少女捂唇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嗽一声,手心里满是血迹,对另一名少女道:“快看大姐。” 青涩 视角转回。 “依我之见,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一头人熊冒出,大小姐吓得连弓都拿不稳,只听有人一喝:放箭!边晕了过去。” “所以大小姐情急之下忘了开弓,被吓晕过去了?” “哈哈哈,不愧是大小姐的作风!” “没错!听说后来大少爷二小姐赶来,与那帮公子一同猎取了那人熊。” “咱们二小姐还shè中人熊的右眼呢。” “切!别忘了二小姐与公主还猎了头虎呢!这才真是了不得啊。” “对对对!” 讲的人连比带划,此事被说得绘声绘色,如同亲眼所见。 的人也津津有味,连连称赞,乍一看活像是茶馆里听戏的。 呸呸呸!还老虎…… 又不是自己猎的,这么开心做甚?假使那帮野物站在你们这帮死丫头面前,怕是早吓尿了!更何况她家小姐身体不适,没出洋相已是万幸了…… 白棠心下腹诽,任由几人聊的开心,不屑参与搭话。 “话说回来,白棠妹子,你可要苦尽甘来啦!” “何以见得?” 报信侍女笑呵呵,好不解气道:“柳梢这贱人一走,如今院里之事还不是在妹妹你手中?” “是啊,姐姐我可听说你用一计香囊就叫柳梢难以翻身,惹得秋嫣小姐都出面了呢。” 白棠左耳进右耳出,心中不以为然,露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小嘴一撇道:“姐姐你们就莫打趣我了,此事我都搞不清状况,哪里来的计谋,再说嫣小姐,不过是公正处事。” 当初柳梢得势时,想必与她现在一样。 如今柳梢被贬,小人得志,个个好不欢喜。 流离两年间,白棠吃过比杂役还苦的差事,受过与柳梢相同的罪。 平日看的多,听得也多,她心底十分清楚这帮丫头不过是抬高自己。 此事牵扯秋府大红人秋嫣,与秋嫣扯上关系的人,自然是能相jiāo巴结最好,倘若不能,也不得罪,还可令她飘飘然。 所谓捧杀,不过如此。 秋嫣处理的,从来是仰着她的势,欺人的东西。 这种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影响极差,试问怎能容忍?她可不想当第二个柳梢。 “罢了,不逗你就不逗。”报信侍女大笑,摆手道:“妹妹你还是快些回院里照顾大小姐吧。” “小棠谢谢姐姐提醒。”白棠面上一如既往笑着,语气乖巧讨喜,也不等另几人挽留,忙借势脱身。 这不转身还好,这一转身就见高出她许多的兰心,她笑意半敛,险些撞进丰腴的胸脯里。 “小棠……”这位大她好几岁的兰心手忙脚乱,拉着她细瘦的手腕,一副可怜巴巴的模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样。 “兰心姐姐,你又有什么事?”白棠不厌其烦,脸上的乖巧险些没挂住“要糖吗?” “不是,是小姐醒了!柳梢安排的膳食,她走了…我……”兰心摇首,语无lun次,yu哭无泪的模样倒是怪可怜。 白棠了然,安排道:“小姐爱喝粥,吩咐院里膳房的李妈子熬些粥吧。” “大娘探亲了,小姐昨天说,她后天才回来的,让大娘休息一日,所以……” “那就吩咐大膳房。” “小姐怕麻烦,院里姐妹怕做的不顺心,大小姐最偏袒你了,所以我便告诉小姐说小棠去煮了……” “……” 白棠气噎,半维持的表情顿然一垮,从未如此嫌弃过兰心。 好个蠢愣的坑货,当真是让人怜不起来!若是换作其他宅府,她早被这坑货坑死了。 不过好在她绣工是差,可若论厨艺,还是有信心的。 许是当年饿肚子饿坏了,白棠极爱吃,更爱料理。 闲来无事时,常在膳房帮厨,与大膳房小膳房的妈子伙计关系极好。她厨艺本不差,在膳房中穿梭几个月里,如今又进了一步,厨子厨娘的手艺也学了七七八八。 白棠早已计划好,若日后不在秋府做事,她也可以此谋生。 哼!区区葱花稀粥,能耐得住她? “小棠真会熬粥?” 秋颜宁嗓音嘶哑,不复昔日清亮,素白的手握着茶杯,半躺在塌上。 还隔着一段距离,黯淡的眸子就耐不住往碗里探,颇有几分童真好奇,嘴里却絮叨了一句:“别烫着了。” “小姐,您也太小瞧我了!”白棠又气又笑道。 “真行。”秋颜宁容颜苍白,笑意也温淡,却毫不吝啬夸赞道。 二人虽是主仆,有时相处却也轻松自在。 “小姐您就别打趣了。”白棠嘟囔,找了个高凳坐在床前喂粥,边道:“唉!您身体本不适,何必参加那什么宸台宴?” 她从未如此细近观察过。 这一端详,白棠觉得秋颜宁生得好看。 秋颜宁模样不逊秋落鸾多少,尤其眉眼与唇形,真是越看越好看,令人如痴如醉。 “是啊,我又出丑了……”秋颜宁未察觉异样,眸子黯淡又蒙了一层灰。 当时,也不知当时哪里来的勇气连发九箭,现在回想起来,不由一阵后怕。 “怎能这么想?我听院外的丫头说您遇见了头熊,听闻那东西那一巴掌拍死人!” 白棠出生山野小村,村中之人多靠打猎采yào为生,关于人熊的故事,她可没少听,也见过一名年轻猎户去猎野,回来时腿被人熊撕断了半条腿。 她至今记得那猎户的腿,血肉混露着白骨,令人毛骨悚然。 “当时,那人熊被治住了。”秋颜宁说道。 哦,想来被吓晕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有其事了。 白棠也不问,心里笃定了此事。想来她家小姐也不似个心xing坚定之人,做事执拗,为人摇摆,最易被左右了。 遇见人熊这种事,连猎户见了都怕,莫说柔弱的女儿家了。 秋颜宁yu言又止,问道:“你,你这手是……” “小时调皮,弄伤了手,我觉得啊,这伤疤极丑就拿布裹着了。”白棠瞥一眼袖中裹布的手,不以为然。 她与秋颜宁未如此近过,平日极力掩藏,这倒好,一抬手反而露出来了。 “柳梢之事我听兰心说了。” 白棠垂眸,轻声“嗯”了一声,捏着勺柄的手稍顿了一下,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一个普通香囊而已。” “当真?” “我想…那香囊对你意义非凡……” 秋颜宁从不善安慰人,磕磕绊绊半晌才说完一句话。 白棠未答,一时陷入静默。 这不提还好,一提她心里就堵得慌,却只是道:“家里穷一直舍不得换,不过有些年了,现在坏了有些心疼而已。” 秋颜宁闻言沉吟片刻,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个圆状蓝琉璃制缠枝纹香囊,香囊末端还垂着一条珍珠穗儿,模样极俏。 秋颜宁拊背低语道:“虽说意义不及,你……收下吧。” 说罢,替白棠系好的香囊,秋颜宁的手极柔和,生怕惊着她似的。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白日留下余热渐渐散去。 微风吹入,隐隐间,白棠只觉眼眶酸涩发热,宛如坚冰的心境悄然裂开一道狭缝,暖意流入。 恍然时,手臂仿佛又传来那股灼痛之感,亦如当年…… 往事 上 是深秋,那时她还是金银。 金银裹紧了没有半分暖意的衣物,褐色的衣裳笼罩着娇小的身躯,活像披着被褥。 爹不疼她,偏心小弟,衣里的棉花早被继母换成柳絮,缝到了小弟的衣裳里。 要她说,这柳絮衣裳可一点也不暖和。 吸了吸鼻子,一股yin冷潮寒的风扑面而来。 噫!好冷。 金银稚嫩的小脸冻的青白,眯了眯眼,将手踹在袖中,不停跺脚,一对水润的眸子眼巴巴遥望远方,嘴里嘟囔:“等阿姐回来,一定会给我做新衣裳的,还有香囊!阿姐手艺最好了。” 阿姐手巧,村里人也说阿姐绣工了得,不逊大绣坊里的绣娘,若不是出生不好,想来她阿姐定能嫁个好人家。 今日是她的生辰,想来阿姐一定会给她带好吃的! 这么想着,金银在原地又等了半晌。 许是太冷,平日又好动,不免有些闲不住,一会儿弄树枝,一会儿哼歌儿,玩得好不欢乐。 那是什么? 她视线落定,直勾勾看着不远出,在一道马车碾过的路痕旁,赫然躺着一鹅黄、椭圆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之物。 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捡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表皮的泥,看了许久也不知是何物,嗅了嗅,气味清香无比。 也不知是谁,将它啃了一口便扔了。 金银饥肠辘辘,再加已有半日未进食,见此物早已垂涎yu滴,也不管干不干净,只草草在水坑里抹洗了把,便送入嘴中。 一口咬下,吃起来清甜无比,口感格外爽脆,三四口就没了。 tiǎn了tiǎn嘴,金银意犹未尽。 “金家二妹,你姐出事了!” 正蹭手,村里一fu人跑来,边喊边道:“你快去瞧瞧吧!” 金银又不以为然,一撅嘴,大嚷道:“你又骗我!我阿姐好着呢!” “骗你做什么?你快些随我来!”fu人见她声腔一噎,双眼通红,也不知如何解释,拉着她往村口大桂树。 大桂树下,竹架上盖着稻草席,从一头的狭缝中看见几缕湿漉的头发,一只死白的手无力搭在外头,手上布满烫痕,如葱细指扭曲折断,青中发紫。 放置不过半盏茶功夫,地上染湿了大片,此景直叫看的人发寒。 “金家媳fu,你快掀开认一认吧!”一名老者劝道。 “赔钱货哟!短命鬼啊!” 体型肥圆的金家娘子连哭带嚎,战抖掀开草席,看了一眼,“啊”的一声,活像见了鬼,吓得眼睛翻白。 两脚一蹬,竟昏倒过去了。 草席下,赫然躺着一具芳龄女子。 女子张着嘴,双目混浊圆瞪,肿大凸出yu要脱框,好看的面容面色青白诡异,极为恐怖;五指歪曲手掌反转至上,另一只手捏作一团,手腕绵软,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身体早已僵硬无比。 “呀!真是金玉这丫头!” “咿!造孽哟!” 村民哗然,咋舌声起起伏伏,围观者无不惋惜。 金银杵在人群中,只觉得喉咙憋着一股气,寒气从外蔓延至心房,她眨了眨眼睛,心道:阿姐的模样好吓人。 “阿姐?” 金银蹲下身,虽有些怕,却一如既往拉着金玉的手贴在脸颊上。 她慌声唤道:“阿姐,你起来啊。” 昔日,金银总用这招哄金玉笑,只是这一次,再无反应。 发浑涣散的眸子望天,容颜依旧狰狞,冰冷的手蓦然滑落垂下,握紧嵌入肉中的手缓缓松开,手心中,是香囊。 染血,而又绣工绝lun。 “区区香囊,三小姐想要,给了不就是了?”几名家仆打扮的男子中,有人嗤笑一声。 “你们便是金家人?”家仆问道。 金父唯唯诺诺道:“是,正…正是。” “金玉与王家签了七年契书,现在死了,你且说该如何?”家仆冷哼,拽住金家幼子,继续道:“管家说了,若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就拿人来抵!” “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哪里来二十两银子?”金父气噎,怒不可遏,痛骂道:“好个目无王法的王家,你们,你们这是仗势欺人!” 家仆们面面相觑,尔后哈哈大笑起来,“王法?我家老爷与县太爷乃是世jiāo,你竟敢说王法?我看你倒是该吃王法!” “可你们也不该抓我儿啊!”金父yu哭无泪。 “这可是我们金家的独苗呀,你们若抓他,可让我这fu道人家如何活?”金家娘子也不知何时醒了,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声嚎啕:“放着丫头不抓,偏要人断子绝孙,你们好狠的心呐!” 金父见状也哀嚎道:“我老金家这可是几代单传啊!” 一个哭,一个闹。 金银不明所以,年纪小的她对此事的始末全然不解,脑中浑浑噩噩,一片混乱。 呆呆杵在一旁,看着阿姐被草席一卷,找了个石窟偏地,用厚厚的土一盖,石头一压,匆匆安葬了事。 从始至终,她一言不发。 金银不懂死意味着什么,更不懂人心,心底却明白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在nǎinǎi好哄下,爹的沉默中,她稀里糊涂吃了一碗杂米饭;倒是继母难得,说了些看似情意真切话,将阿姐的衣裳改做给她穿上,毕竟这东西死人也用不上。 之后就被送到了王府。 人常说,牲口养久了也是有些感情的。而于她,爹没有半分暖意与留恋,仅为了二十两银子,很干脆卖了她。 冬来,朔风凛冽。 定国北部的冬日寒冷异常,近来不远处山顶白茫茫一片,照以前村口老头的话:怕是有场大雪要来了。 金银面色苍白,捂着隐隐作痛的双膝,哈出一口白气,一抬头道:“小棠,回来啦?” 门口,披着棉衣的小丫头合上门,即便于这四面漏风的房子作用不大。 白棠匆匆脱下棉衣盖在金银身上,踹收着手,被刺骨潮寒的风吹得面色发青,牙齿打颤,哭丧脸着道:“我冷,太冷了!” “吃东西就不冷了。”金银入秋府已有一个月,多少有些适应了,将披着身上的棉衣又递给白棠。 白棠家境不错,奈何爹娘死于雪灾,后被牙婆骗卖入王家。 她二人觉得对方境相同,可说得上同病相怜,又被安排到一处,金银十岁,白棠则小她几月,如此自然要照顾一下。 金银把怀里的馒头分给白棠,却听她哽咽道:“我想我爹娘了……” 一时缄默。 金银环顾周遭,窗纸破了几个孔,被风一吹“唰唰”作响。 接过硬邦邦的馒头,咬了一口,硬状粉末噎喉咙。 她吸了吸鼻子,不懂悲凉,更不知迷茫是何物,却眼眶酸溜溜的,想阿姐,也想家。 可若还有家,谁又不想回呢? 这二人年纪尚小,人世间的事故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懂得不多,但想出王府谈何容易?这点她们很清楚。 金银如平日金玉待她一样,粲然一笑,哄道:“我大你一些,是姐。小棠放心,只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说罢匆匆吃完馒头,拍了拍衣裳,拿起一旁的扫帚。即便这瘦小身躯立于寒风中异常脆弱,但在白棠看来却格外高大。 “嗯!” 两只手拉握紧,二人心中皆是一阵暖流。 金银坚信,只要心存一丝念想,一丝温暖,饶是再苦的日子都将不足挂齿。 再说回王家,要说王家最得势的,莫过于正房的三小姐。 王老爷共有四子,老来得女对其极为纵容,兄弟对她宠爱有加,久而久之养成了蛮横的xing子。 前几日,一名丫头被打伤,金银二人则顺其被划分到王三小姐身边做事。 至此,二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主。 “怎么从未见过你二人?” 那丫鬟极瘦,眼睛也小,长的其貌不扬倒很爱打扮。 “叫甚么?” “叫,叫金银。”金银规规矩矩,把头垂很低。 “我叫白棠。”白棠颤声答。 丫鬟淡眉忽一皱,本就小的眼睛又眯了眯:“不好,又是白,又是棠花,净不是些好东西!” “不好!不好!”丫鬟连连摆手,问身侧的丫头:你说该叫什么?” “要不就叫她狗儿吧,姐姐你瞧她那眼珠子更小狗似的。”另一个丫鬟掩面嬉笑,看模样也不见得是个善茬。 “这个名字好!”丫鬟大笑,自顾拿起桌上一块酥饼。 酥饼金黄,葱花青绿,挪动之下,混杂着肉味的香气顿时四溢开来,闻着只直叫人流口水。 “去!”酥饼往地一扔,唤道:“狗儿,还不快去找?” 白棠委屈,小声道:“我……” 话音未落,一记巴掌落在脸上,丫头上前啐骂:“说你是就是,尽是些嘴贱的东西!还不快去?” “又不是狗,凭什么捡?” 金银护住白棠,冷不防还了那丫鬟一巴掌,哼声道:“依我看,这嘴贱之人也该是你们!” “你再说!”丫鬟气煞,又一巴掌向其挥去。 白棠眼珠一转,早已在爹娘棍下练就了“好”身手,她神采灵巧,一个侧身就躲过,小脸上横竖都是得意。 她吐了吐舌,笑道:“难怪……只有牲口才听不懂人话哩。” 丫鬟闻言面色气得涨红,望着她,似是想到什么,顿时神色轻蔑,怪声怪气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金玉那贱人的妹妹。哼!果真是一个德行,今天我倒要瞧瞧,是你牙尖嘴利,还是我厉害!” 话落,只听“哐当”一声,桌倒,连同冒着热气的酥饼连盘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位满头珠光金钗的年轻女子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携丫头而来。 那丫鬟表情一变,诚惶诚恐,踧踖道:“小姐,这两个丫头偷吃,被我抓个正着,哪成想她竟打我,还…还将桌掀倒了!” 往事 下 白棠二人目瞪口呆,不料这手贱的丫头竟使出这一招,她隐隐觉得之后的事不简单。 “没用的东西!”王三小姐脸色骤变,怒不可遏道:“本小姐的东西也敢动?” 说罢接过丫鬟手中的火钳,狠狠抽在白棠二人身上,表情异常扭曲,抽人力道极重。 那火钳打人又疼又烫,替白棠挡了几回之后,金银疼得差点眼泪夺眶,双手直哆嗦,浑身上下无不疼痛,尤其是脊背,痛意入静脉鼓动,异常火辣刺痛。 见二人模样凄惨,王三小姐这才心情舒畅了些许,扔下火钳:“今夜你们便跪在这里,若敢随意走动……” 她顿了顿,后冷不防道:“就打断你们的腿喂狗!” 那夜,果真下了场难得的大雪,就如预测一般。 凛冽纷飞,似鹅毛,如絮块。 在院口,两名瘦小的身影在寒风瑟瑟中抖如筛糠,在yin影下显得愈发渺小。金银嘴中干涩,手臂疼得战栗,双膝早已麻木,一只手拉着白棠,寒冷与疼痛无不在折磨心神。 深知白棠体弱,她估摸若是要再跪下去,这妹妹怕是撑不过去了。 “逃?”金银心念一动,视线顿时恢复清明。 对,逃出去!她要逃出去见阿姐,要回家! 提及金玉,金银的眼泪就打转转,心下委屈不已。 村口爷爷讲过:人死很痛苦,再也不会说话,再也见不到,要一直待在棺里被压到石头下面。 她不想待在王家,不想像阿姐一样,不想被困在黑漆漆的土里。 “对!我们要逃!”金银咬牙,强撑起身子站起来,注视着不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笼,心底燃起一丝火焰。 她来王家不久,但大大小小的地方多少了解一些的,不仅如此,还晓得西墙最偏僻,平日几人会往那边走,近日又塌了一些。 天边泛红,雪越下越大,风声呜呜作响,吹在脸上焦疼。 二人年纪虽小,但不傻,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见屋里灯火撤下,才动手。 “就是这里。” “可,可是好高……” 仰望着塌一截的高墙,即便矮了些许,而于矮瘦的孩童而言,还是太高。 感叹之际,二人忙搬来石头搭,金银顾不上疼痛,心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逃出王家! 在一番来回搬运后,金银的手发颤无力,她自知仅凭一人是无法爬上这堵墙。 “姐姐让我先,到时候再拉你!” “好!” 时间紧迫,白棠动作极快,手脚还算灵活,待攀上肩膀后,手一撑爬上了墙头。 就在这时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传来一声犬吠,不多时冲出只长毛的大黑狗,这狗乃二少爷圈养,平日食肉,凶得很。 金银心一紧,见状连忙拉住白棠的手。 “你快撒开呀!”白棠呀一声,见恶狗临近,慌不择乱一把扯开她的手。 金银顺势甩倒摔在地,见白棠纵身跳向墙外,她脑子紊乱一片,显得格外无助,心灰了半截。 她呆坐,一双清亮的眸子净是混乱,瞳眼一缩,眼看着那恶狗扑来,咬住她袖子,将她拖拽着。 “你好大胆子!” 一声bào斥,令她浑身一颤。 风雪中,昏黄诡谲的灯笼映衬下,王三小姐等人表情异常恐怖狰狞,如几具死硬的身体直立着,这一幕着实令金银毛骨悚然。 “小姐,这丫头果真要逃。”丫鬟佞笑,看似无意对王三小姐道,“金玉的妹妹可真和她一个德行!” “原来是那贱人的妹妹。”王三小姐恍然,目光如寒冬的冷风一样刺骨,“那贱人走了,妹妹就来了,本小姐莫不是与姓金的狗有仇?” “不许你这么说!”金银直视高出她一截的王三小姐,仇恨难掩,喜怒尽写在面上,眸中透出倔强与不屈。 “你敢顶嘴?”王三小姐声音尖锐,气得口不择言,满嘴下流道:“金玉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手段着实下贱,勾引李公子也罢了,竟敢为区区香囊顶撞本小姐。不过是有几分绣工,丫鬟命硬要装作小姐脾气!” 越说越怒,王三小姐踢了脚暖炉,动作顿了顿,想到金玉哀嚎,临死前挣扎的狼狈模样,心底好不痛快。 再看回金银,倏然一笑,神色怪异,命道:“按着她!” 丫鬟明了,与几名丫头忙不迭按住金银。钳制胳膊,令她动弹不了分毫。饶是她身手在灵敏,也不过十岁孩童,哪里招架得住几个人。 王三小姐哼声,俯身一把拽住金银的长发。 金银鼻尖溢出了冷汗,一闭眼金玉的死状不断朝浮,不等多想,一股无比强烈的灼痛感袭来。 “本小姐就不信你是钢筋铁骨!”王三小姐大喝,将暖炉中的炭火倒在她手臂上。 “啊——” 惨叫赫然从院内dàng开,撕心裂肺,令人心底不由发寒。 金银双眸冲血,面色紫红,另一只手不断抓挠着地面,留下一道道刺耳的划声,甲壳挠翻脱落,五指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丫鬟见状怕,忙加重力道,死死压制着她是肩臂,令着埋在火炭的手臂动弹不得。 不多时,天空飘雪,白雪悠然,如飘落的绒球。 朝节将至,王家内院尖锐的笑声却令人不寒而栗。 …… 定国春日多雨,一场牛毛细雨后,仍有些凉意。 平京,定国之都。 金银站伫立在这座城中,她已在此滞留一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个月,她澄澈的杏眼中倒影着一片繁华,早已没了当初的好奇。 “秋府?” 走到一处古朴大气大宅门前,她默默念道。 望着气势汹汹,身穿盔甲的将士,怯怯退后,心道:怎么转到大将军家了。 金银如今没有章牌,平京不比小镇,无章牌者是无法在人家做事,更不得在日落后更不得留在城里,这些日子她都住在城外一处破庙里。 如何才能得到章牌呢? 需回祖籍,令其保人写生辰姓名,及家族,而后呈至官府案司处。 但官府不允尚小者独自办章牌,除此之外故而许多无依无靠者卖入大户做事,如此也可办得;还有一条便是找人花些银子就是了。 自然,那些收无户籍、章牌的人家多半是些黑心人,如王家,丫头家仆们的章牌多半全被扣,即便办了章牌,也是无用。 再说回来,她勉强温饱,吃了这顿下一顿还愁,哪里花得起那个钱托人。至于她爹娘……大字不识,又将她卖给王家,早就脱了户籍。 如此一来,可是三条路全断了。 不过好她出生山野之村认得一些草yào,闲来无事便跟人拾荒,以此度日虽过得艰苦,却胜在王家。 踌躇观望一番后,金银在平京瞎逛一天,见城门钟鸣,叹息一声,买了些菜种,便打算回庙。 一声闷雷。 这雨来的突然,她暗道不好,忙大步跑出城。 破庙立于一座矮坡上,庙虽小,但照理在平京附近,本该有些香火,也不知怎就荒废了。 金银在庙里住了有些时日,若遇上雨总会有几个躲雨的路人,想来今日也不例外。 一进庙,金银就瞧见一个与她相仿的少女。 那少女见来人抬头,这一抬二人皆是一愣。 “你……”少女疑惑。 金银讶意转瞬即逝,而是眼眶一红,忙道:“白棠妹妹?我是金银啊!” “金银……”白棠思索了片刻,回想到后,视线不免游离起来:“哦,我记得,你是金姐姐。” “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你怎么到平京了?”金银上前拉住手,仿佛全然不觉白棠眼底的心虚,激动道:“近些年过的如何?” “你这手?” “以前王三小姐烫的。” “那如今你怎么……”白棠犹豫问道。 金银想了想,才道:“当年王家被新换的官老爷抄家了,王老爷和少爷砍头,王三小姐也自缢了,一家人全死了……”白棠想了想才道。 “死了才好!”白棠既感慨又叫好,回忆当年,心底一松也不再拘谨。 十三的年纪向来直言直语,再见故人,便也敞开话匣:“金姐姐有所不知,我当初投靠了远亲,可……” 话说一半,垂眸yu泣道:“昨日,远亲将我赶了出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我无处可去,路遇好心人才顺着到了这里。” “小棠你莫担心,姐姐我在呢。”金银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嘲弄,随即笑容又变得纯真,关切道:“我平日住在这里,对了,妹妹你可吃过东西?” 白棠听罢摇头,不由坠泪大哭,伤感难抑。 “我去搬些柴来,煮些东西给你吃。”金银哄了几句,遂起身去拾柴火。 待到她一走,白棠却戛然敛住哭声,起身拍了拍灰,蹑手拿出金银的包袱,伸手缩手来回之下,她回想:当年若不是金银…… 罢了!事实上她真以为从未要求过金银,从来不需要其关切、怜悯。 既然她等帮她一次两次,何不在帮一次? 白棠解开金银的包袱,没有半分留情,嘴中念冷冷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你自己蠢……”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发寒。 不知何时,金银站在背后幽幽说道:“你这人呀!xing格总是如此。当年在你撇下我独自留在王家,你以为这伤疤是怎么来的?当初我就不该管你的闲事。” 一声雷震,白棠闻声尖叫,心下一横,掏出包袱里的匕首直直刺入金银腰间。 金银低头见伤口,也浑然不觉疼痛,笑得单纯而天真,令人发怵。她一字一顿道:“真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过眨眼睛间,白棠只觉一股剧痛便从膝肘传来,迫使她跪倒在地,紧随其后,尖叫淹没于雨声中。 …… 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雨后显晴,秋府偏门口有一老一小。 “你叫白棠?” 秋府管事百无聊赖接过章牌,捋了捋胡须问道。 “是,我叫白棠。” 她微微点头,乖巧甜笑,笑得腰上伤口有些疼…… 节日 朝节,新旧更替之日。 迎其朝气,新运自来,平京上下一派喜气,处处张灯结彩。 府里短工多已返乡,留下一些长工丫鬟。 大将军待人慈善,虽远在北境未归,但倒是寄来些书信,其中嘱咐夫人苏殷替缺衣的丫头伙计们分发些新衣裳。 如此,也算是过节了。 “下雪了!” 一声呼声后,丫头们停下剪纸,纷纷出院观雪。 白棠替秋颜宁斟上热浓茶,于外物早已没了那份好奇,很是不屑此举。 “小棠……不看雪吗?”秋颜宁接过热茶问道。 她素颜本如出水芙蓉,身穿立领对襟莲纹上袄,下穿织金腾云海浪纹马面裙,外套镶绒边比甲。清丽端庄之下倒衬出几分俏丽,虽尚未施粉黛,却胜似。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白棠越看越觉着秋颜宁好看。 可奈何,她小姐眼瞎,太爱作贱脸,整日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面妆僵板。 白棠摇头,嘟囔道:“我想陪着小姐。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秋颜宁拿了块糖喂她,低头感叹,“也就小棠最好了……” “小姐,今日大少爷要回来,您不去吗?”白棠吃了糖,含糊不清问道。 秋颜宁脸微红,扭捏道:“我…兄长极少回家,你不是不知我不讨喜……” “可小姐呀,您真不去吗?礼服那么好看,不穿多可惜呀。”白棠无奈,最见不得秋颜宁这模样。 “我…打算就去……”秋颜宁垂眸。 白棠见怪不怪,自知以她家小姐xing子,最终还是会去的。 可在她看来,与其干坐傻愣,受冷眼漠视,倒不如自坐院中喝茶观雪。 “唉。” 待秋颜宁走后,白棠索xing剪窗花。 正待她叹气,一双白胖肉嫩的小手神向果盘。她意识一定,一把捽住小爪子,大呼道:“哪里来的小丫头!敢偷小姐桌上的林檎!” “非偷!非偷!这叫拿——”桌旁传来nǎi声nǎi气解释。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垂髫小丫头。小丫头脸红扑,身裹锦衣,脖挂金圈碧玉锁,脚蹬兔绒小靴,与桌平齐间,那对黑瑙石似的眸子盯着她。 原来是小小姐秋茹清。 白棠当即明了,低声道:“对对对,这叫拿。” “这才对嘛。”秋茹清手chā着小短腰,满意点头。 “您怎么一个人呀?”白棠半蹲,替小丫头理了理发,趁机掐了把粉嫩的小脸,问道:“小姐少爷们可都在正厅,您跑到这里多没意思呀。” “我…我……”秋茹清咕哝了半晌,搅着手里的帕子,后似是想起什么,向她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才是小姐哦!理应是我问你才对嘛!” “好,您问。”白棠也闲来无事,替暖炉添了些炭,领小丫头坐在矮凳上,悉听发问。 “你为什么在我家做事呀?”秋茹清问。 “当然是因为工钱了。”白棠理所应当回答。 “嗯……你很喜欢钱吗?讨厌我大姐么?为什么过节不回家?”这小丫头纠结,连发三问。 白棠思索,她当然喜欢银子了,正所谓:有钱可行万里路,无钱则寸步难行。至于秋颜宁…… 除去xing子,这般好的主子实在难找,尤其是香囊一事上,倒也算得上暖心,实在让她讨厌不起来了。 她答: “我特别喜欢银子,不讨厌小姐,不回家是因为我没有家。” “为什么没有家?你爹娘呢?”小丫头困惑。 “娘死了,我爹便把我卖了,这样一来就没有家咯。”白棠道。 小丫头瘪嘴,有些难过道:“我亲娘也死了,不过你比我还可怜……” 她可怜么? 白棠眼睛微抽,压下xing子哄道:“您都问了我这么多,我也要问您,作为一位大小姐,您可不能赖皮呀!” “好。”小丫头微微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点头。 白棠随即反问:“您怎么会问我讨不讨厌小姐?又为何独自跑到院里来?” 秋茹清蔫了,甩着小腿。 小丫头抬眼看她,可怜巴巴将实情道来:“除了娘、三姐姐、才姨姨,别人都不喜欢大姐,都欺负她不理她,方才也是。我想找她说话,可她不理我……我好闷、好难过。大姐为什么不理我?” 白棠见小丫头怪可怜的,违心道:“大小姐只是害羞罢了。” “是么?”秋茹清嘀咕。 “自然。”白棠点头,却心下感慨:可惜啊…… 这小小姐乃舞姬之女,其母出生低贱,可却丝毫不影响本人极受秋府中上下喜爱,人人皆说她xing子像宁清。 可如此一来,这倒让秋颜宁处境愈发尴尬了。 倘若一个伎子之女更像生母,还比自身更讨喜,这是何等感受?试问出身正统、内心脆弱的大小姐,哪里容得下这些流言蜚语。 可这小丫头又偏爱黏着小姐,她家小姐是何等脾气?什么xing子?倔、孤僻、自尊心极强,怎么想,怎么觉得小丫头心思不纯了。 可假使……这二人同母,那想必关系就有所不同了。 “小姐哟,您怎么跑这儿了。” 正待白棠再打算说上几句,便见一嬷嬷来寻人了。 嬷嬷为难道:“快些回去,要开宴了。” “好。” 秋茹清回头,依依不舍问道:“你不讨厌大姐,那你喜欢她么?” 喜欢吗? 白棠未答,心底也不清楚。 …… 待二人到中堂时天色已暗,灯笼亮起,映衬出一片暖红。 屏风后,内屋放置瓜果、糖糕、香茶样样俱全,香味直扑鼻来。连气氛也一改常日,一派热闹温馨,倒是秋颜宁来时,不免令人一愣。 “哥!” 秋落鸾笑靥倾城,步子宛若翩跹的红蝶,上前挽着秋景云,娇嗔道:“你答应给带的,怎么能骗妹妹呢!” 秋景云清俊的脸上写满宠溺,无奈笑道:“我几时骗你了?” “我说你骗了就是骗了!”秋落鸾轻哼一声,凤眸朝他一瞪,里头全是赌气与娇憨。 秋景铄哈哈大笑,说道:“好姐姐哟,世人说你了得,怎么我瞧你竟这般无理呢?” “胡扯!你们串通欺负我!”秋落鸾见状,忙追着二人打。 “就爱胡闹,也不学你大姐、三妹。你们三个不见还好,这一见真是不得了。”苏殷柳眉一蹙,状是无可奈何,只得劝了几句。 老夫人摆手,笑道:“罢了,罢了!孩子不就是只知打闹么。” “我……” “呀,这孩子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回头,见嬷嬷正领着秋茹清进屋。 “既然来了,就上菜吧。”苏殷对侍女吩咐道。 秋落鸾挨着苏殷,撒娇道 分段阅读_第 33 章 :“娘,我还真饿了。” “胡闹能不饿么?”秋景云闻言,取笑道。 “我……” 但听满堂欢笑话,秋颜宁每每yu是要开口,又咽了回去,唇角的笑意僵化了几回。 这满心的欢喜如一盘细沙被风吹散,还散了干干净净。 她墨色灰暗的眸中倒影出举止慈爱的老夫人,不解为何她与二妹之间相差甚远。她想不顾仪态的撒娇倚靠,然最总不过换来呵斥,这简单的举止,却是她渴望而不可得的梦。 为什么?她做不到像秋颜华一般洒脱自然? 许是引得不适,老夫人表情微凝道:“有话便说,磨磨蹭蹭不像样子。” 众人闻言戛止谈笑,纷纷望向她。有关切,也有不厌烦等她回答,尤其是秋落鸾、秋景铄等人。 苏殷担忧道:“宁儿怎么了?” 秋嫣道:“想来是身体不适吧。” 老夫人也不曾说温情之语,只是道:“那便回去歇息吧。” “我……”秋颜宁启唇,忽觉胸口苦涩上涌,喉哽发疼,只得默默点头,良久才道:“是……” 共度 白雪洋洋洒洒,下了余有四个时辰才见转小。 “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白棠面色难看,搓手捂在作痛的双膝。 这毛病要从很早说起。小时她不懂事时整日在屋外冷风中闲dàng,之后,她在王家做事时常被罚跪,一身衣裳常年浸在冷水中,虽之后有所减少,可这膝疼的毛病却已加重,落了病根。 待疼痛好转,白棠松了口气,点上灯。 她掐指默等时辰,一如既往,她一向能准时将自家小姐领回来。 正透窗观天色,便见不远处,秋颜宁神色颓然行走在雪中。 白棠“咦”了一声,撑伞去迎,如常问道:“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秋颜宁不言。 未得答复,白棠也不再多问。 她联想方刚秋茹清的话,心下了然。想来小姐又是遭怠慢嘲讽了,否则哪会独身跑回来。 怕秋颜宁寒气入体,白棠连托兰心取些姜茶来,进屋摘下带雪绒斗取来暖炉,这才再问:“又是小少爷?” 摇头又点头。秋颜宁由始至终缄默不答,她无奈,只得任其独自发怔。 秋颜宁抽咽,拿出藏着袖中的小壶酒,那酒极烈,饮了一口便咳嗽不止。 白棠见状大惊,忙夺过酒壶,哄劝道:“小姐,喝酒伤身!” “伤身?我怕什么……” 秋颜宁泪水难抑,语气嘲道:“呵”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白棠哑然,也不知该说什么。 屋内一时寂静,全然不似朝节气氛,异常冷清,宛若与世隔绝,唯有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鞭pào响在提醒二人。 她忽然灵机一动。斟酌用词,试探道:“小姐可知朝节集 分段阅读_第 34 章 市灯会?” “那是甚么?”秋颜宁轻拭眼泪,凝滞白玉的面颊泛起红晕。 她极少出府,平日不是请安便是待在闺房,自然对于外界之事了解甚少。 白棠狡黠一笑,娓娓道来:“几年前宵禁解除,便有了夜市灯会。而这灯会但凡孟兰节、花节、圆节、朝节时是最热闹。那可是人山人海,一眼望去整个夜市如白昼千灯;乐坊笙歌、戏班舞龙游演、花魁走道,百姓爱放灯许愿,这灯分升灯、河灯,形态各美不胜收。” “真……这般有趣?”秋颜宁脑中浮想联翩,不禁被她的话勾起几丝兴趣。 “当真。”事实上,白棠也不曾亲眼见过。 她去年朝节,只在城外大树上,侧听欢笑,俯瞰看形式各异的升灯缓缓晃入上空。 “不如…我们出去看看?”秋颜宁醉笑道,表情跃跃yu试。 白棠又想了想,随即摆头道:“小姐啊,我们出不去。” “这……”秋颜宁沉吟,后抬眼瞥她,咕哝道:“我娘曾经翻墙摘花,不如……” 我的亲小姐哟!白棠听罢,苦不堪言。平日她家小姐素来安分,怎么今日竟打起刁难人的鬼主意了。 秋家规矩极严,尤其是待诸位小姐,这半夜翻墙溜出去玩儿,那可是要大罚的,她家小姐虽不如二小姐倾国倾城,却也是颜丽,假使遇上歹人哪可如何是好。 作为贴身侍女,她自然不容秋颜宁一人去夜市。 这么想着,白棠正琢磨安排院里的侍女随从同往,便听秋颜宁道:“小棠,你随我去吧。” 白棠微愣,随即问道:“那侍卫?” “会向诉nǎinǎi告状……”秋颜宁秀眉微蹙。 “我知道了……”白棠应声,有气无力。 若是其他还好,可这翻墙—— 定国南北差异大,北方的墙高,南方的墙矮。 秋府的墙矮,却也不好翻越。白棠面立着墙,心堵得慌,心下有十万个不愿,也不得不陪同秋颜宁。 不觉间,她冷汗津津,同样是墙与雪,令她宛若又置身当年那夜。 秋颜宁长的本就高挑,比白棠高了一大截,踩在假山上纵身一跃便踩在墙上,素白嫩葱细手伸向她,唤道:“小棠?” “小姐,我……”这次白棠犹疑了。 她脚发软攀上假山,发颤抬起手,也不知为何那手格外无力疲软,竟使不上一点劲。 她怕,怕就在这时忽地冲出只恶狗,更怕秋颜宁松手,将她摔入深渊。 手发着颤,但未等她反应,那携着香风的柔荑却已抓住了她,温烫而又绵软细滑。 秋颜宁将白棠拉入身侧,猛然间,白棠只觉一阵温馨柔软令她有些窒息,从而头晕目眩、失去分辨。 “什么人!” 侍卫高道。 白棠意识如 分段阅读_第 35 章 紧的弦,心如鼓擂,她下意识拉着秋颜宁,二人跃下墙狂奔入巷。 她们闭着眼,全当听不见、看不见,一路直奔,浑然不觉周遭变化。 当白棠倏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辉煌,果真明亮如白昼。 夹道人群中,手持高飞彩带者,击鼓鸣号者、弹吹笛者、歌舞者一一列作几排,歌声似海中浪潮阵阵,其声直震人心肺,穿云破霄。 明晃晃间,见那舞姬们头梳金轮飞天髻,华纹袒胸衣,七□□边褶皱裙,镂纹镶珠华璎珞,披帛如烟纱,姿容美,仪态足,个个赛女仙灵。 “外头原是这样的……”饶是见惯了皇家排场,秋颜宁挤在人群中,不禁怔在原地感慨万分。 视线再转,街旁小贩炫技弄巧,自卖自夸。什么杏仁豆腐、各样味糖人儿、水晶饺、茉莉糕、胡国的洋琵琶、央国的千里镜、酥花生糯米球儿、朝国的玉饰、面具、织金彩裙、沧国的千华簪、和玉子、切子,诸如此类,各色糕点玩意儿无不应有尽有。 河道上,花灯数不尽,灿烂争芒,繁若往生河中金莲华。船客坐轻绸曼纱花船儿,美酒斟上又再斟,好个醉生梦死。 秋颜宁买下两盏河灯,兴致勃勃道:“小棠,我们许个愿吧。” 受气氛感染,白棠难得露出真本xing,点头笑道:“好啊。” 白棠合掌闭眼许愿。可她许什么? 家人安康?不,她已经没有家人了。许不愁吃穿?她现在确实已做到不愁吃穿了。更多银子?她又觉得攒的银子够多了,平日小姐又常赐她东西,她虽喜欢银子,却不贪。 想了想许久,她最终许了愿。 关于秋颜宁的…… “小棠你的家人呢?我见你……从未提起过。”秋颜宁许完愿,问道。 白棠对常人早已回答数遍,听罢只是如实回答道:“我娘死了,我爹弃了我。” “……”秋颜宁闻言垂眸,再抬首便对她道:“你等我一会……,不必跟来” “是,小姐。”白棠面上乖巧答应道,待秋颜宁一走,她便去了一家铺子买汤圆。 既然是朝节,那一定要吃汤圆。即便她不过是丫头,那也该做个贴心的丫头。 试想,堂堂将军小姐,朝节连汤圆都没吃便过了,岂不是太可悲? “小棠?” 身后,秋颜宁寻了过来,“小棠……” 话未尽,白棠转身,手中端来一碗桂花汤圆笑着道:“小姐,朝节安康。朝节怎能不吃……” 她微愣,一时哑然,原来秋颜宁也端了汤圆。 秋颜宁莞尔一笑,点头道:“安康。” “碰” 穹幕漆黑,烟火怦然间,若数万萤火汇集,瞬间绽出朵朵金花、银花,尔后又转瞬即逝。 透过那璀璨的光,白棠发愣,察觉 分段阅读_第 36 章 秋颜宁美得惊人,只是她嘴角虽噙着笑,却已潸然流泪,泪痕满脸。 神去 随着城钟一响,朝节去,新年来。 唉,又发作了。 要说秋颜宁,最令人不满的就是哭!两天一小哭,三天一大哭;甚时一天哭上几回。 白棠心底虽埋怨,面上却道:“小姐,您今日都掉两回泪了。” 秋颜宁道:“小棠…我心疼。” “心疼?” 白棠一惊,拉秋颜宁坐下详问道:“可是方才跑太快……” “你陪我一会儿吧。” 秋颜宁轻拭泪,眼底映入一片繁华喧闹,叹道:“我从未像这样过,一时不知所措罢了。” 确实如此。 白棠暗暗点头。秋家待大小姐一向常不闻不问。 再加秋颜宁长期寡言,便养成了软弱又倔强的xing子与懦怯的行举。 虽高高在上,其实是行举受限,心与一般少女一样。 “我知道许多人都在哄我……” 秋颜宁扭头看她,淡笑道:“我娘当年爬墙这花,我……虽做不到那般洒脱却很自在,想来她也是。” 白棠哑然,倒真有些同情秋颜宁了。 她虽不曾见过宁清,但对位夫人的风采却了解不少。 大小姐远没有夫人宁清的聪慧与胆识,空有才女之女的名号,在秋家不得宠也罢,在名门千金中处境怕也极难看。 白棠静静观雪,也不再与其搭话,也不愿秋颜宁多说。 “夫人、少爷!找到了!”有人喝道。 须臾间,脚步声临近。 “颜宁。” 清朗的男声肃然,白棠抬眼,见一位丰神俊朗的少年郎负手而立。 他漆黑如墨的眼瞳深沉,昳丽的容颜与秋厌宁有八分像,气质实属上乘,周身透着独有的内敛,如宝剑藏锋。 坏了。 二人见状一惊,白棠咯噔一下,不由汗颜。 “宁儿!” 苏殷泪眼婆娑,上前搂着秋颜宁,忧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跑到这儿了!吓死为娘了。咦?怎么身子这么烫?” 白棠心乱,上前行礼道:“夫人、大少爷。” 苏殷美眸微冷,双眉微蹙,责备道:“你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我且问你,作为侍女你怎将小姐领到这种地方来?” “是我要来,您怨她做什么。”秋颜宁神色黯然,不动声色与二人拉开距离。 “回去。” “我……” 秋景云表情肃然,低问道:“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是……”秋颜宁yu言又止。 她望了眼白棠,又迫于威压,只得在侍从的带领下入轿打道回府。 待秋颜宁上骄,白棠倒也干脆。 她跪地,一脸正色道:“小棠自知有错,不该放纵小姐,还请夫人责罚。” 她心虽乱,却不惧。 不惧责罚 分段阅读_第 37 章 ,也不惧疼痛,更不惧离开秋府。 她与秋家契定做事三年,在此之前便想着:要是此处不好做事,大可以混个三年走人,若犯了错,顶多被赶出门。 秋家乃名门极中名声,将军待人又极好,不允折磨□□丫头仆人之事发生。饶是秋嫣,也顶多是赏人几巴掌,再不济打发走人,从不曾做王家那恶du勾当。 苏殷哼声,不见得真怒,只道:“你倒有自知之明。即日起你便去祀堂做事,未得允许不得踏出半步,更不准见大小姐。对此你可有议?” 白棠少怔,当即领罚。 “谢夫人宽恕。” …… 三月,碧湖。 定国有一年春来早。两道旁嫩柳抽芽,随清风浮动,桥上往人慢慢,空中纸鸢悠然,桥下湖光潋滟,金色波光直晃人眼。 三月十二,乃是定国的游船节。无论平民百姓亦或世家权贵,无不坐船游湖,凡未出嫁女子皆是头戴纱笠。 有曼妙、丰腴或清瘦,华服或素裙;红裙华美、粉裙绣花、绿衣轻灵、紫衣白纱……婷婷袅袅,自成一派美景,直叫风流浪子们望长了眼。 秋颜宁头戴缀花垂珠纱笠,问苏殷道:“小棠她……” 苏殷少见秋颜宁与她搭话,惊喜道:“宁儿莫忧,过几日我便命她回院里。” “谢…母亲成全。”面纱下,秋颜宁难得露出淡笑。 秋景铄“嘁”声,讥笑道:“笑得真难看。” 秋茹清鼓着眼,嚷道:“你口无遮拦!这般说大姐!” “景铄,谁教你这些?”苏殷凤眸一瞥,冷声道。 秋景铄悻悻然,干笑道:“没谁。” “罢了。我笑起来本就不好看……”秋颜宁笑容一僵,打着圆场,先一步上了船,而秋茹清、秋景铄则紧随其后。 事实上,她想与秋景云一船…… 秋颜宁暗露露苦笑。可就算靠的再近,若兄长心里没她这妹子又有何用呢? “大姐,你要想离家没人拦你,走的越远越。可……” “喝茶么?”秋颜宁打断道。 她摩挲着茶具,铭记白棠的话,明白秋景铄是在激她、刺她,可偏偏她就不得这些,做不到镇定自若。 白棠一走,她连仅存的勇气也没了…… “你怕了?”秋景铄不屑道。 “没……”秋颜宁默默饮茶,眼帘半垂,问道:“景铄,你为何…总咄咄bi人?” “咄咄bi人?”秋景铄摇头,俊逸的面容表情微冷,笑道:“是你自己不堪罢了。” 秋颜宁默然,一时未答。 真是难成气候。 秋景铄见此情景,心下又气,鄙夷更胜。 自他记事起,大姐端的就是奢侈华贵,耀眼首饰比二姐可谓有过之无不及,东施效颦乃秋家上下有目共睹。 作为长女, 分段阅读_第 38 章 自甘堕落,全无大家闺秀姿态。平日脸色yin沉也罢,连做派也扭捏软弱。 为人软懦,处处做蠢事,因她一人之事,却连他人也会受其牵连。例如宸台狩猎,若非她,三姐岂会旧病复发? 试问,这怎能叫他不厌? “呀!” 船身一晃,但听一声惊呼。秋颜宁与秋景铄掀帘而出,原来是附近有个三岁孩童掉入水中,四面一时间呼声不断,船夫划桨,水面波浪起伏。 秋颜宁还未站稳脚步,脚下一虚,重心一偏登时落入了水中。 三月的湖水刺骨窒息,似剔骨冰刀,秋颜宁脑中空白了一下,却看附近那即将沉水的孩童,回忆秋景铄的一番话,一咬牙,胡乱挣扎下,拽住那孩童将其托扔至最近的船旁。 湖水冰冷,秋颜宁只觉得脑仁疼,浑身发刺,牙齿打颤。她这一扔,愣是呛了几口湖水,原本朱红的唇冻的发青,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双腿已失了知觉,紧随其后是手、嘴,最后凉意直冲脑门。 “秋颜宁!” 她瞳孔微张,听到秋景铄的呼喊,透过淡绿的湖水,依稀可见他不顾一切,纵身跃入水中。 “姐姐!” “宁儿!” 恍惚中,几种声音jiāo汇,嘈杂!太嘈杂! 窒息、冰冷,意识如几条青色丝线,“嘣”一下。 猛然间,全断了…… “小姐呀!” 漆黑中,耳畔一个声音不断回响,秋厌宁蹙眉,眼角划过一道悄无声息的泪痕。 倏然间,那对阖上的双眼睁开。清明如月辉的眸子四下扫量,强压下讶意。眼底茫然转瞬即逝。 她…真的回来了? 威信 “小棠。”女声轻柔唤道。 白棠猛然收回飘远的意识,耳畔秋嫣的喊叫放大,其声聒噪,实在令人厌恶。 “把雅刀拿来。”秋颜宁淡淡道。 秋嫣微怔,心底升起不详之感,哽咽了一下干哑的喉咙,结巴问道:“你,你想做甚么?” “你说呢?我这院里虽不是诺大,但藏几具烂肉倒是绰绰有余的,若实在不行,拿来喂狗也不是不可。” 秋颜宁语调平静,像叙述最平常之事,却不觉令人胆战。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白棠虽心中觉得万分惊悚,却清楚以小姐为人,断然不可能做此等恶事。 “小棠,把雅刀拿来。” “是,小姐。”白棠瞄一眼狼狈的秋嫣,整个人好不痛快,一应声便去了。 “你!”秋嫣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慌乱不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沙哑发颤的吼道:“秋颜宁!你,你——” 秋颜宁笑出声,反问:“有何不可?” 未等秋嫣再答,白棠将刀奉到秋颜宁的跟前。 白棠道:“小姐,您的雅刀。” 这刀乃是 分段阅读_第 39 章 夫人的遗物,平日她家小姐时长会看着刀发愣,想来是在怀念生母。 刀如其名,“雅”君子之刀。凡习武或位高者中必有人备此刀,可谓是刀中贵族,不染血时武弄是风雅,御敌时则是把利刃。 秋颜宁闻声接过雅刀,拔刀出窍的刹那,一阵寒光划过。 她窥此刀全貌,那刀身细长修直:一侧有细槽,刀柄有精致鹏鱼纹,刀尖棱角分明微弯带着弧度,刀形也颇为锐利雅气,握在秋颜宁手中倒十分英气。 “我还不曾试过雅刀,不如——” 说罢赫然指向秋嫣,刀刃寒光流动,杀意森森。 秋颜宁笑道:“不如就拿这君子刀送你一程?如此也不枉妹妹你这一世了。” “秋颜宁,你敢!你敢!我若死了,你也定不能讨好!”秋嫣一见秋颜宁拔刀,便痛哭流涕起来,素来引以为傲的青丝蓬如乱麻也无暇再顾及,模样崩溃疯乱与先前判若两人。 秋颜宁不为所动,反手提起秋嫣的长发,正手握刀。秋嫣见这架势,止不住“呜呜”哭嚎,两腿直蹬地面,活像个疯婆子。 白棠心中鼓动,一口气提到嗓眼,虽被那刀光闪眯了眼睛,脊背升起一股寒意,却不惧怕。 “我还真想看看是如何不讨好!”秋颜宁冷然挥刀,霎时空气仿佛凝滞,刀面白光一闪,直晃人眼。 “啊——” 秋嫣手下的丫头们个个尖叫,皆是被吓得面如纸色,闭嘴或捂眼的,有的则双腿发软哆嗦着。 良久,但听“嗤!”的一声,局面被打破。 秋颜宁掣回刀,手里攥着一揪青发,笑得直不起腰来。 “瞧把你吓坏了。”扶起双腿战战的秋嫣,将刀递给白棠,秋颜宁面露和煦。 白棠看着自家小姐笑颜如沐春风,将一盏冷茶淋下秋嫣头顶,语调轻柔,嗔怪道:“快些醒醒。姐姐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吓成这副模样了。” 她接过雅刀,表情难得惶惑了。 这一天所闻所见,令她实在搞不清秋颜宁到底想做什么。 秋嫣美目圆睁,毛骨悚然间,唇齿发颤道:“我,我看你怕不是疯了!” 秋颜宁闻言,眯眼笑道:“你平日顽皮最爱这般戏弄人,怎么今天换作姐姐,你就不乐意了?” “你……”秋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秋颜宁宁拊背看似安抚,低语却似恐吓:“若再如此,可不就是玩笑了。” 闻言,秋嫣遍体生寒。 饶是平日再蛮横,她也不过少女的年纪,哪里经得住这番惊吓。她观今日秋颜宁喜怒无常,让人难以琢磨,这可比机敏的秋颜华还难猜。 若真疯起来……她哪里有几条命供砍啊! 这一想,秋嫣面色更青白,她双腿无力,灰头土面走出院里。 见秋 分段阅读_第 40 章 走远,院里丫头们这才窸窸窣窣收拾残局。 她们各种忙活,面上全无方才的恐色。 兰心从地上起身,拍了拍灰尘,揩了几下眼泪,不停嚷嚷道:“小姐!小姐!您看我方才演得像吗?” 秋颜宁夸道:“像,兰心这次多亏你了。” 这是演戏!? 白棠见此情,愣在原处此不知所措,如此巨大的反差,倒显得她傻气了。 究竟……怎么回事?她竟不知道? 白棠越想越不甘,不觉间眼眶酸溜溜的,不知为何,心底开始发堵、委屈了。 她暗道:难不成才两个月,她就失去了信任? 良久,白棠缓了缓,忍不住道:“小姐这是……” 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温声问她:“小棠以为我平日处境如何?” 白棠一愣,如实答道:“不如何。” “那秋嫣此人又如何?她的处境如何?”秋颜宁笑意轻柔,鼓励道:“但说无妨。” 白棠不假思索,撇嘴道:“嫣小姐好得很,府里许多人都惧她,谁见了都得敬她几分。可经她手处理之事,若非故意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小棠以为,嫣小姐不乏聪慧谨慎,但天缺处也极为明显,如任xing自傲、急xing子、为人好要强。” 秋颜宁道:“以秋嫣为人,今日之事在我所料之中,我要的就是她那股鲁莽急xing子。” “您是故意?”白棠讶然,眨着杏眼。 “我知道小棠聪明,一点就通。”秋颜宁莞尔一笑,也不再与她再多说。 几句提醒后,白棠已顿悟。 这是杀鸡儆猴? 兰心xing子软,平日对谁都忍让,今日态度强硬自然惹得秋嫣不满了。 平日无故掌打侍女,这本就违了将军老爷定的规矩,借此机会,今日之事论规矩,论长幼地位,秋颜宁完全有理教训秋嫣。 再说秋嫣此人乃老夫人直下,又颇得宠爱,各院大大小小之事她都有涉及,尤其在管事、丫头仆从们上,故此这帮人不得不唯命是从。 鞭打秋嫣,其为震慑。 若此事声张张威严折损,颜面扫地,长期以来这嫣小姐办事妥且下手狠、对秋家上层机敏嘴甜、身边人则恩威并施,又懂得驾驭掌控下层,如此方可确保地位。 秋嫣这人虽冲,xing子鲁莽,却清楚自己非秋家血脉,处境尴尬,位置只能算不中不上,若待人亲和根本无人会领这份情,反倒自降身价。 可是,此事若是不声张—— 今日之事虽只牵扯宁、嫣两院,可奈何秋府底下耳目多,传事极快。 想这横行霸道的秋嫣都被打得极惨,手下丫头们也吓得个个哆嗦,连这等人物都栽了,大小姐岂会将她们放他们在眼里? 试问这还如何反抗?哪里还敢轻视? 且不说秋嫣吃瘪,想来 分段阅读_第 41 章 有段日子该歇停了,不仅如此,院里院外怠慢耍滑之事自然也会少些许。 白棠可算露出喜笑,心道:小姐可算开窍了。 糯糕 “不过……” 她正想入神,却听秋颜宁语调一转。 秋颜宁敲了下她的脑袋,笑道:“小棠也有缺点,太孩子xing了。” 白棠难以置信,不料有一天会被自家软弱的小姐挑出毛病,当即脱口驳道:“哪有。” “现在不是?”秋颜宁轻笑,觉得逗她颇为有趣。 白棠埋怨道:“小姐,您别打趣我了。今天您还不去中堂吗?” 秋颜宁听罢坐在梧桐树下,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语调悠然却淡漠:“不急,不急,有红豆糯糕吗?我想吃。” 一丫头闻言,忍不住多嘴道:“小姐呀!那是平民百姓,走街串巷卖的玩意儿,这有什么好吃的。” 蠢物!白棠见状暗骂,只得一旁微微扶额。 “那又如何?”秋颜宁笑问道。 兰心出面解释道:“小姐,膳房没有……” 秋颜宁托腮,又问:“小棠会做吗?” 她头微侧,墨发随意,显得颇为慵懒,如月如辉的双眸含笑,托腮时露出一截玉臂。 白棠本打算敷衍推辞去,哪料一个愣神,话到了嘴边变作了:“会”。 霎时,院里十来双眼望着她。 秋颜宁拍手,笑呵呵道:“太好了。” 兰心跟着憨笑,夸道:“小棠好厉害。” “……” 白棠语塞,莫名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事实上她确实会做红豆糕,且十分拿手,只是……小姐为何要问她呢? 白棠不愿为小事头疼,只得应声就去,哪料秋颜宁来了兴致,起身说道:“闲来无事,索xing让我看看是什么做法吧。” “是——”白棠拖音道。 糯糕虽难登大雅之堂,但也属定国一特色。定国位临近淮江,气候宜人盛产稻米,尤其是糯米口感最佳。 前有人将糯米碾成粉,再加水揉成团,内红豆后蒸熟,下地务农时便带上几个,甚是解饿。 后随之流传,有加糖豆子的,又或是蜂蜜薄荷的,花生碎儿的、桂花的、虾仁的、肉馅的,不仅口味繁多,花样翻新层出不穷,造型也愈发精美,口味多变,吃起来口感软糯清香。 灶屋中,白棠掀开盖子,一股热气腾起,她小心翼翼端出蒸好的红豆。 撒了糖后,将烂熟的红豆捣成泥,包入糯米皮,她不禁回忆起两年前。 那是离了王家后的几个月,白棠以为脱离了王家便可相安无事,初到异地懵懵懂懂、孤零一人,很快便落入了贩子牙婆手中。 平日里du打也就罢了,后来竟还想把她卖入花街。 逃出魔爪,她躲入巷子。而这一躲就是几天,饥寒 分段阅读_第 42 章 迫中,她以为快要死了,望着人来人往,在奄奄一息间有人将温暖的糯糕递到手中。 那一刻,于她而言,世上最好的东西莫过于此。 秋颜宁静静地看着,时不时问道:“小棠喜欢吃吗?” “我一向来不挑。”白棠边说道,边蒸着糯糕。 秋颜宁望着白棠,膳房的温暖,空气中弥漫的甜香令她安心。 她眼神沧桑,不觉流露出几分怀念与疲惫。 曾年少无知,倾心一人,为他而变得出众。可饶是她再吃苦,再流血流泪,远超了另一人,却终究不入他的眼。 爱与不爱,简单明了,但那时她的心太简单。 后来她众叛亲,离令人唾弃,只剩一人仍不离不弃,直到一天那人留下一盘糯糕后,也不曾再回来。自那时,她这才恍然发现,傻愣的只是她一人罢了。 秋颜宁笑容苦涩,阖上双眼道:“糯糕很好吃。” 视线再转,中堂内。 “自宁儿醒了以后,有两日不曾来请安了……” 苏殷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愁容满面,嘴中絮叨着。 于秋颜宁,秋府上下平日里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素来秉承着:少她一人不少,多她一人算多。 可是,这向来守规矩的人突然反常,也难免令人好奇。 而苏殷则不同,秋颜宁虽非她所生,却是她所养,眼看着含辛茹苦养大,如今这番境遇,真是既心疼又无奈。 “她怕是知道爹爹与哥哥要回来,正忙着准备惊喜呢。” 清脆而带有几分傲气的声音道。 见她手持缎绣象牙扇,神色略显倨傲,一袭红衣衬得她肤色更白。头戴垂珠飞天附蝶冠,薄若如纸的金片儿、宝珠碰撞作响,发出一阵阵极好听的声音。 说罢她掩扇娇笑,那头冠上鎏金的凤蝶随之振翅,金光忽扇,仿佛眨眼便会离冠飞天,这使得本就姣好的容貌愈发灵动。此女虽年纪尚小,却已显现出天仙之姿来。 秋家能有这番风采的,可不正是秋落鸾么? 秋茹清小脸正经,nǎi声nǎi气道:“不准二姐姐笑!不许!” 秋景铄哈哈大笑,戏道:“清儿,你二姐姐是说玩笑话呢。” 才氏不悦,低声斥责道:“姐妹们说话,你跟着接什么?” 闭眼宁神的老夫人睁眼,突然开腔道:“你这般说他做甚?” “一时为婢可不代表一世都是,你既已是秋家人了,没必要拘谨顾念什么。嫣儿早去唤她了,都这个时辰还不见来人,这丫头不过才几日……就好大的架子啊!” 秋老夫人脸色略yin沉,瞥了眼才氏,苍老温缓的声音令人感受不到丁点慈爱,尤其在谈及秋颜宁之事。 才氏眼帘半垂,模样谦卑贤惠,劝道:“老夫人莫气,大小姐前几日落水想来 分段阅读_第 43 章 惊魂未定,再说xing子本就内僻了些,礼数稍欠也……” “哦?” 苏氏那摩挲着杯子的手稍顿,与秋落鸾几分像的容颜微僵,凤眸中掺杂着难以察觉的寒意,幽幽道:“才书以为宁儿不对?” 她虽非秋颜宁生母,可到底还是她养大的。论理来,也容不上这用龌龊手段上位的下贱胚子乱造次。 才氏微微拢袖,蹙眉道:“夫人,妾并非此意。” “怎么,今日都论起我了?” 只听,门外含笑的声音传来。 众人视线闻声落到门口,只见一少女,她外罩豆青绣银纹滚边长衫,穿月白曳裙,一头墨发仅用缀着青羽的发带固定束起。 她眼中含笑,分明是极为柔和的笑,却令人隐隐发寒,一对透澈的眸子正望着秋家众人。 惊艳之际,众人后知后觉,这才发觉来人竟是——秋颜宁。 波澜 “怎么?”秋颜宁睨了眼才氏,语气微顿,似是在提醒她的身份就不该僭越造次。 才氏对上那对清冷的目光,竟流露出几分怯色。 再看苏殷—— 往日她因秋落鸾不和,故此对与苏殷一直心存芥蒂。 许是自卑心作怪,她总觉得这母女二人惺惺作态,是要轻贱她,有意嘲讽她。 直到重新来过,秋颜宁理清思绪,方知这些年来不是苏夫人暗中帮衬,怕是她这大小姐在秋家只会更那堪,日子过得也不会太舒心。 收回视线,秋颜宁略过才氏,径直走向老夫人与苏殷,朱唇微启道:“给nǎinǎi、母亲请安了。” 苏殷一副受宠若惊,忙接过茶水,欣喜点头道:“好!好!” “可见到嫣儿了?” 老夫人眼底的惊艳转瞬即逝,开口关切的,倒不是这嫡亲的孙女儿。 提及秋嫣,秋颜宁淡声笑道:“nǎinǎi不说还好,她来我闺中,拉着我坐下久聊,那成想她说着说着竟困了。我让她在院中休息,她又惦着nǎinǎi,故而我就代她一同请安了。” 老夫人闻言这才接过茶,面色柔和了些许。 又见今日秋颜宁含着笑,语气亲和舒适,原本心中的闷气不免消了几分,便抬手示意道:“那丫头有心了。你也别干站着。” “是。”秋颜宁应声,理了理衣衫坐下,面不改色,暗下却讽笑道:何止有心,怕是恨不得扑倒您脚跟了! “我说姐姐近几日真是奇了!怎么看来在闺中待了两天,脑子突然开窍啦?” 秋落鸾嫣然一笑,说着还眨了眨凤眸,她姿态绝美,这一撒娇更是令人身心一酥。 “颜华!” 苏殷柳眉微拧,朝语调颇怪的秋落鸾递过一记眼色,示意她莫要过火了。 秋颜宁端着茶水,态度不咸不淡,嘴角含笑道:“若颜华也学姐姐在闺中 分段阅读_第 44 章 呆上两日,是不是也能文静些?” 大小姐居然笑了? 所有人无不被惊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只觉莫名的不适感上涌。 秋景铄更是大跌眼镜,心中更是万分疑惑不解。 可这无用的大姐今天竟不学二姐,还改穿朴素衣裳了。 这也就罢,连讲话也不似平日结结巴巴,故作亲昵谄媚样儿了。 难不成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中邪了? 顿时,他心底涌上了惊恐,百思不得其解下,这du舌话多的人竟一下子沉默了。 苏殷瞥一眼安分的秋景铄,不觉暗中感慨,说道:“你姐说得对,若你有宁儿半分文静,为娘足矣了!” 秋落鸾见她不怒,不免有些遗憾,又闻自家娘亲帮腔,一时稚气发作。 她闷笑道:“我与大姐xing子相差甚远,姐姐是能人,我又怎么能比?” “礼数何在?”苏殷提醒道。 秋颜宁不以为然,似是想到什么,戏谑一笑:“颜华这时怎么谦虚了,凭你敢洒三皇子一脸茶,你更是位能人。” “我才不稀罕那些名头呢!”秋落鸾头疼,扔了扇子,揉着眉心道:“不过是当年发蠢做了些蠢事,何必再提再提?” 秋颜宁唇角微扬,悠悠道:“脸红了,莫不是你心仪他?” “胡说!” 秋落鸾察觉被洞穿,浑身不适,当即矢口否认。 “是么?”秋颜宁眯眼轻笑,不置可否。 你一言我一句,二人chā科打诨,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你妹妹不懂事,怎么连你也跟着起哄胡闹。” “nǎinǎi!我怎就胡闹了呢!”秋落鸾的脸更红了,撅起小嘴跑到老夫人跟前撒起了娇。 “你呀,就是胡闹!”秋老夫人眼神宠溺,一时竟笑得合不拢嘴。 说罢命人赐座到她身侧,亲密的拉着秋落鸾的手,看上去好不温馨。 秋落鸾瘪嘴,朝秋颜宁递过一记眼神,口中还嚷着道:“不服!不服!” 可实在上她二妹就是心仪三王子。 秋颜宁品着香茗,秋落鸾恼羞成怒,这着实不符她四美之一该有的气度。 当年的她万万没料到,眼前这个娇气傲声之人会变成那副模样…… 垂眸时,面前仿佛浮现出最后再见秋落鸾时的模样。 红衣华服,头戴王冕,凤眸妖娆,低垂时锋芒与威严暗藏,抬眼时又睥睨天下,傲气bi人,宛如这世间一切皆已揽入其中。 “何事不服?” 一声爽朗的笑声由远至近,众人闻之纷纷侧首,打断了秋颜宁的思绪。 闻其声,秋家人皆是面色惊喜。 只见一位形高大穿着战袍的男子,他模样周正,气势挺拔如山而又凛然正气,周身透着股刚毅铁血。在他身侧是穿着玄衣的秋景云。 秋天钧眼神深邃而 分段阅读_第 45 章 锐利,在落到秋家儿女身上时,顿时化作慈爱。 “父亲!” “爹爹!” “哥!” 一个个好不聒噪的聚上去。 “爹爹,您可回来了!”秋落鸾眼底烁着琉光,像见了救星般,上前一只手拉着秋天钧的臂膀,另一只挽着秋景云。 “父亲与兄长说你狼心狗肺,yu要杀你,若非孤求情,你岂能活到今天?” 秋颜宁眉微蹙,脑中不禁再次响起当年秋落鸾的那番话。 昔时,她极盼有人重视,回回与秋落鸾总是一同拥上去,可结果是总是疏离。 蓦然回首,重回当年,秋颜宁的心死寂如无波古井,对此再无半点起伏的情绪。 秋落鸾面色已恢复常色,语气还有些气,羞道:“大姐她们都欺负我!” “可有此事?”闻言,秋天钧眼神扫向秋颜宁。 秋家气氛顿时一凝,秋天钧常在战场,透着杀伐之气,秋家一帮吓得竟不敢开口。 老夫人喝茶,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眼神四扫示意:小辈的事儿,小辈化解。 苏殷可谓是有心无力,yu要开口,却又碍于老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眼神示意秋落鸾几人。 秋颜宁面色如常,倒不惧秋天钧,只是未等她开口,坐在身旁的秋锦眠却替她出头了。 她声音柔软,却十分坚定道:“父亲,二姐是在讲玩笑话,不可当真呀。” 秋天钧收敛威压,侧首反问秋颜宁:“你可有话要说?” 此话秋颜宁不知听了多少遍。 她正在想起一事,便不以为然道:“父亲,锦眠已替我解释了。” 秋天钧稍点头,见罢也不再问。倒是秋景铄神色古怪,甚是不明情况。 秋颜宁到并未顾及,只是自顾着沉思。 往日,她自以为尴尬到处境,到现在看来倒是落了个清净。 情节 那就是大将军? 白棠候在堂外,拢了拢袖。她撤回视线后,心底便恐惧上涌,双腿微虚,只觉得被一股无形之力钳制住令她喘不过气来。 “大将军待人极好。”管彤说道。 白棠眨着眼,笑道:“管彤姐姐说的是。” 她与管彤并无过多jiāo集,却知此人乍看温和细软,实是个冷心高傲之人,看似与谁相处都不错。可她清楚,若非事出有因,这大姐是不会与她多搭话的。 管彤闻言,眯眼回予笑,那笑有些讶意道:“你这小丫头,分明一副乖巧模样,做事却不一般。” “管彤姐姐何出此言。”白棠笑容依旧,心道这管彤要发难,却无半分退怯心虚。 二人挨着近,说话声极小,管彤也并没有当即答复,指了指水榭,与她说道:“还未用膳,时间早着呢。” 天色已昏暗,早春的风还略带几分寒意,湖 分段阅读_第 46 章 中莲叶初冒头,白棠觉着冷,拉了拉领口,拿了盏提灯,便与管彤到水榭处。 要避开闲人,她想这必是件要事,再照管彤那口气,莫不是知道什么? 不容她多想,管彤又邀她坐下,二人面对面,呈对立之态。 见她不搭话,管彤叹道:“你做事聪明,就是年纪太小,纰漏太多。王家忽被官府彻查,王家小姐的惨死,亦或你取代的那小丫头。” 白棠神经紧绷了一瞬,随即又松懈了,心态异常平静,心道:也对,堂堂秋府岂会查不到她做的那些事? 自始至终,她从不后悔对王家所做之事。 至于那丫头—— 她本不想杀白棠,只想拿了章牌便是。岂料,她乘着自己一转身便要偷钱,本以为唬她几番吓跑就作罢了,谁成想她不想要别人的命,可对方……却想她的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此话不出,兴许会念旧情放了她。可正应了那句话,若她放虎归山,动了恻隐之心,早有一日她会身陷困境甚是死境。 管彤以为她怕,便又安抚道:“妹妹莫怕,夫人已替你处理了此事。” 她怕? 白棠眼角微抽,低头掩饰疑色,摆出恭敬侥幸模样:“劳烦夫人了。” “那事不提也罢。”管彤调转话题,问道:今日祀堂的话你可有所领悟? 白棠听罢,为难道:“姐姐,那是夫人的意,小棠不敢揣测。” 事实上,那话中之意,她也才得一知半解。苏殷当初要罚她,与其说是罚不如说是藏,是留。为何要这么做?白棠思忖:想必自己在那位夫人心中还有些可用处吧。 管彤掩面一笑,捏了捏她的脸,笑骂一声:“不对,你是个鬼精。” 白棠一天连被捏了两次,心情极不爽,可又不好发作。待管彤止住笑,这才正色道:“不止我说你聪明,夫人亦是如此。你以为夫人为什么留你?” “还请管彤姐姐说明。”白棠谦问道。 管彤侧头眺望远方,叹息一声道:“大小姐在秋府的处境你是知道的,你认为她身边有几个可信,又得她信任的?” 白棠暗暗摇头,以她看来院里无一人值得信任可依靠,饶是木讷的兰心亦是如此。 那位大姐嘴太快,太天真,既不能守口又不善变通,与其他人相似,是可驾驭却只能做些废棋子,断不可长远。 白棠并未直接回答,任管彤继续道:“以小姐们来说,照理说应该由家族安排直系或旁系下的心腹,可大小姐身边……你清楚夫人为何留你了?” 管彤讲话朦朦胧胧,白棠却已有了答案。她的手微微握紧,心跳加快几分。起初她本以为苏殷留她不过是为了在秋颜宁身旁安chā人,若有机会时,再拿此事命她做些什么,以此 分段阅读_第 47 章 发挥一点价值。 可岂料,有意要她做大小姐的心腹…… 白棠心下百感jiāo集,她并不想留在秋府一辈子,再过一年半,她就该离开了。 “管彤姐姐以为我能胜任?”白棠低下声,她警戒,挑明道:“若夫人有心,何不栽培一个?” “夫人这不是在栽培你么?至于你能不能胜任…证据在此。” 管彤伸手拿下她腰间精致繁琐的香囊,仔细端详后,挥了挥手中的香囊,笑道:“你可知这香囊是谁予的?是老爷在大小姐满月时送的。由朝国工匠所制,图样出自宁夫人之手。大小姐虽心软,却怎舍得把此物送给你?如此说来……妹妹你确实有本事呐。” “大小姐需要你这个聪明人,你心思细,又警惕,心却有些狠,但姐姐我看得出来,你待大小姐很好。” 管彤话语温和微细,像似诱哄道:“你是第一个敢带她逛灯会的人。那日,大小姐虽被罚了却很开心,这些年来,我还是头次见她为一个小丫头求夫人。” 坑我呢! 白棠啐道。管彤话意她心知肚明,听罢却只半信半疑,不想思考此事。 权贵世家中,若身处其中了解多,涉及太多,只会越陷越深。秋颜宁乃是堂堂小姐,她不过一介丫鬟,二者关系再好也难改主仆身份,随着大小姐心思成长,城府加深,她们之间沟壑会愈发严重。 冷血的莫过于这帮贵族,利用、算计、哪怕是血脉亲缘间也存在着隔阂罅隙,兄弟阋墙、谋杀弑亲常有。 她畏惧孤独,更怕弃离。假有一日,大小姐变得与他人一样,变得连她的忠诚真心会落得个凄惨,饶是再聪明也不过是棵棋子罢了。 之后,她会变作另一个才书? 白棠不敢想,望着一头撞向烛光的粉蛾子,她眸光昏暗不明,微微歪了下小脑袋,直至那蛾撞倒在地,被狠狠碾成泥末。 不愿痛苦,不原犯错事,不愿重蹈覆辙。她本心想自在轻松,上与下、主与仆与她而言,若是长久以往未免太过疲惫了。 可又……隐隐不舍。 这些年来除已逝的姐姐,唯独秋颜宁对她最好。 这位爱哭的大小姐像阿姐,平日总温温柔柔,做事忐忐忑忑,总想与众人相处好。白棠垂下眼帘,回忆朝节那夜秋颜宁向她伸手,又或送她香囊、塞给她的糖,诸多点点滴滴。 再加一年前许诺了小姐:无论世人弃她,自己也要陪在她身旁……做人也不可言而无信呐。 “小棠妹妹?”管彤忧眉问她。 白棠心境凌乱,笑着敷衍道:“管彤姐姐,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吧。” “也好。”管彤点头。 相处 “小棠。” 秋颜宁见她一路默不作声,不禁唤道。 正值初春, 分段阅读_第 48 章 黑的早,一顿晚膳结束后,天色早已摸黑,周遭花树兰草中时不时传来几声窸窣声,也不知是什么虫子。 白棠缓缓抬头,不解道:“小姐我听着呢。” 秋颜宁不知怎么的,特别爱揉她的头。 “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白棠心不在焉,嚷道:“小姐呀!我能有什么心事。” 秋颜宁微笑,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定是因为管彤的话吧。” 白棠不知怎地,心一虚,抢道:“您怎知道管彤姐姐与我谈过话?” 秋颜宁讶意,面露意味深长:“哦?我猜的。不想她真同你说了些什么?” “猜的?”杏眼瞪大,白棠难信她竟被自家小姐套了话,纠结更甚,方提起的气又被掐灭了。 “我看你看你想太多,”秋颜宁捏了下她的鼻尖,忍笑怪道:“你看都呆了。小孩子家整日忧心忡忡做甚?” 呆?何时发呆了? 白棠捂鼻尖,忽觉耳尖发热。她自以为处事沉稳,但却怕被人说,尤其被自家小姐老气横秋的戏道。 她不想再搭话,却心底又不服,便还是道:“小姐比我才大两岁,也是小孩子家家!” “是么?”秋颜宁听罢微愣,后摇头笑了起来,看白棠的眼神亦如长辈看小辈,既逗趣又纵容,更无可奈何。 那笑颜在暖柔的光晕下更添绝色,顾盼生辉,好似月中仙,可远观却无法触及。 白棠表情一滞,以往自家小姐笑过许多次,可她从未见过笑得如此开心、洒脱。这一笑,整个人豁然开朗一般,连带她也开阔许多。 “不过,年纪虽小却十分了得,勤快聪明又手巧。”秋颜宁垂眸,继续摸着小脑袋,感叹道:“想必日后定能找到好人家。” 好,好人家? 白棠脑中一空,昔日这帮话都是落在阿姐身上,倒没几人夸她嫁好的。不过…若真有人夸她,也未必当真,可偏偏秋颜宁的话……她竟真有些信。 白棠不敢碰发烫的脸,原本抗拒揉头,却又想起到很小时。那时阳光和煦下,阿姐哄她吃饭。 不过,她虽不惧打骂冷眼,脸皮厚,但还是要些脸皮的。 “小姐,您又逗我!” 最终,白棠不堪羞耻,挣扎着与秋颜宁拉开距离。 “哪里是逗你?” 秋颜宁道:“以小棠的模样会寻不到好人家?只怕你看不上,才子达官你想寻个什么样,到时我自会替你安排好。” 她才不想嫁!嫁人了也未必好! 白棠狠狠腹诽,要她说这天底下男子都是一般货色。什么粗俗者,衣冠禽兽者,道貌岸然者,不一样的皮囊下却是一样的心! 就好比爱慕阿姐的李公子,看似谦让有礼,一肚子墨水,不也是个伪君子。他本是王三小姐的未婚夫婿,分明 分段阅读_第 49 章 已有婚约在身,却隐瞒真相花言巧语,设计哄骗阿姐。 白棠也未多想,便道:“我还要陪着小姐您呢。” 秋颜宁轻笑一声:“傻丫头,这话说说便是了。我不曾拿你见外过,自然想你以后过好,若跟着我岂不可惜了?” 白棠不语,添了丝丝暖意,一天之内连听了两番截然不同的话,对比之下,她家小姐是真为她。可她未曾料到秋颜宁会想得长远,反观她猜疑不定。 一年前到秋家,她不过是想谋个轻松事,趁机时偷学膳房里的手艺,依她而言,三年足矣。 但如今…… 凉风拂过,她见秋颜宁理了理发丝,衣袂飘飘如一团青云。如此飘逸,令她也不畏寒冷了。 等不来答复,秋颜宁叹息道:“走吧。” “且慢!” 刚想加快脚步子却被这一声打住。 嘁!又是这厮。白棠撅嘴,闻其声,暗地里不免又啐了一口。 秋颜宁转身,见追来的秋景铄不免有些讶异:“可是有事要说?” “你……”秋景铄臭着张脸,迟疑了许久。 秋颜宁扬眉,调侃说道:“怎么?颜华羞怯,莫非你也染上了?” “胡说什么呢!亏我还…担,心……”秋景铄zhà起,嚷了一句又蔫儿了。全然不像会关心人的主儿,后一句话磕磕绊绊,讲完后俊脸略微扭曲,显然不自在。 白棠憋笑,觉着这厮憋屈的模样可比平日看着顺眼多了。 “关心我做甚么?”秋颜宁不温不淡笑道。 “前几日落水……”秋景铄yu言又止。 他也不知怎么,见了自家懦弱的大姐说不出整话,一时不免又气又急,只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秋颜宁道:“身体无碍,不必担心。” “我问了吗?大姐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秋景铄闻言,刻薄道:“呵,不过也对……大姐事事有人安排,岂会有出什么事?” “哦?”秋颜宁笑得更浓,问道:“倘若我出事呢?你又如何?” 秋景铄讽笑:“既然一心求死,弟弟我又能如何?” 口是心非的东西! 白棠很不屑这厮的话,就差翻白眼了。她可是听人说这厮当日见她家小姐溺水,吓得第一个入水救人,真是个嘴贱幼稚的家伙。 秋颜宁听罢,眼底戏谑一闪,悠悠道:“是了,是了,想必当初跳水是来捞我的尸了。” “还真是狼心狗肺!”秋景铄眼一瞪,甩袖气戳戳来回走,简直懊恼不该与自家大姐搭话。 秋颜宁怪笑道:“我晓得,晓得景铄关心姐姐。” “你——!”秋景铄打寒颤,一脸嫌弃,后忿忿冷笑道:“大姐,你能再厚颜无耻点吗。” “能。”秋颜宁点头。 “罢了!我就不该找你,徒添恶心了。”秋 分段阅读_第 50 章 景铄闷火难压,差点气噎,他这一拳拳的话,反倒像打在棉花上轻柔无力,令人着实难受。 秋颜宁温婉一笑,神色却淡然,不以为然道:“那姐姐我也先走了,你随意。” 说罢,领着白棠转身就走。 白棠熟知秋府许多人的习xing,小少爷看不上她家小姐,可他这人又护短,若自家人出事,必定关切、出面。 她脑中凌乱,换作以前,小姐自是会为这番话高兴到几日不能寐,可现今……依她看,旁人的关切嘘寒问暖倒可有可无了。 刚走几步,秋颜宁似想起来,温声道:“小棠,明日可替我做一份早膳?” 白棠颇为自信道:“小姐,想吃向我提便是了。” 秋颜宁笑道:“馄饨。” 见秋颜宁笑得欣喜,白棠刚衍出的想法又掐灭了,乖应道:“好。” 二人说说笑笑,唯独秋景铄愕然,呆滞在原地,久久未动,低头后表情若有所思,甚至有些悚然。 他大姐……中邪了? 往昔 七月,大暑日。 夏日余热未散,昏暗的平云宫中闷热依旧,一盏忽明忽暗的烛光下,白棠替秋颜宁理好线,说道:“您饿了么?” 秋颜宁并未回答,颓然望着褪色的大门。 五年了。这五年里,她与世隔绝,无时不渴望有朝一日重归。她太想业儿,太想对父亲与兄长解释缘由,好证清白。 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姐姐。”白棠勉强一笑,起身端来一盘红豆糯糕,她虽面容憔悴,目光却一如既往的清亮。 白棠提醒道:“您不吃怎么行呀?身子要紧……” “还要什么身子呢?我不想吃。” 秋颜宁自嘲,表情愈发扭曲。 白棠道:“您听我一言” “我想静一静。” 她不愿直视白棠。 这人对她越忠心,她心底便越愧疚、越无地自容。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介废后,还有什么能赏赐给她? 秋颜宁捂着脸,绝望更甚,她的心如刀绞,一时不禁痛哭流涕,歇斯底里道:“小棠……我撑不住了!这五年我反思数次,却不曾记得自己做错在何时!年复一年,如今还要在此待上多久?” 白棠心下了然。 她起初尚能哄劝,可时间久了却不知道怎么劝了。 “你就让我……独自静一静吧!” 白棠清楚她的xing子,应声离去。 此时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秋颜宁瘫坐在地,心底一阵放松,却又不禁自嘲。 她蜷缩在冰凉的地面,觉得浑身酸疼,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过了许久才知疲惫…… 待到再次醒来,第二日的午时。 她抹了抹汗,觉得腹中空空,随手拣了块糯糕送入嘴中,木然嚼着。 太甜了…… 秋颜 分段阅读_第 51 章 深深皱眉,全然忽略了其中的香糯,虽是这么想着,她却又胡乱吃了几块。 “小棠?” 秋颜宁唤了声,见无人应答,心道:这丫头,莫非又在整新花样? 五年里,侍女白棠是唯一没有弃她而去。但她不懂,她哪里还值得对方追随? 唉! 叹息一声,想到昨日之事,秋颜宁更加懊悔,无奈呢喃了句:“等她回来,我定要道歉……” 她等了许久,却也等不来白棠。 秋颜宁起初还是等待,吃完了剩下的糯糕,她开始慌乱了。 头一次放低姿态四处询问,白日寻,夜间也提灯寻,手脚被草齿划伤,脚踏尖砾也浑然不觉疼痛,直至第四日—— 在离平云宫稍远的那堆兰草中,那具早已恶臭的尸体,依稀可辩容颜上,涣散的双瞳上蝇虫盘踞,似是受到秋颜宁的惊吓,密密麻麻飞离了一段又附着上去。 秋颜宁木愣在原地,脑中嗡鸣一片,泪如泉涌难压止,恶心感在胃中翻江倒海,yu想惊声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姐姐,您怎么才来呀?” 一股恶臭冰冷攀附上脊背,那人嘤嘤哭泣,她转身后那恐怖的面容赫然放大,与她相隔几毫。 秋颜宁蓦地睁开眼,惊得浑身冒冷汗,她扶额扫量周遭,忽略了脑中聒噪的声音。 是梦! 她支开窗,天色灰恹,几声鸟啼忽远忽近。 早雾白朦胧,清冷的寒气席卷直刺眼鼻,多少冲散了倦意, 临死时,秋颜宁曾听到神秘的女声,那人将一枚丹yào塞入她手中。醒来后那yào还在,她索xing服下后,便昏昏睡去了。 “那是开窍的丹yào。” 脑中,一个声音道。 秋颜宁也不奇怪,这个叫兑昌君的人自她重活后就出了。 她道:“我的感情呢?” 她余后二十几年本就受磨,对秋家与其他人的感情早已淡了,如今重活一次甚至变得更淡了。 兑昌君认真道: “有人替你洗了杂念,有些情念不会存在了。至于七情六yu,往后自会好转……” “大概正是因为好转,我才又梦见了。” 秋颜宁淡淡道。 昨夜,她竟又梦到了白棠的惨死,兴许此事是便是她的心魔。 可再梦,她发觉这终究是梦,太虚假。 倘若小棠当真变成鬼,她会怕么?那丫头会吓她么? 无需多想,结果也一目了然。 倘若当年笈礼上没有对祁宣贺产生好感,甚至不曾与他相识,又或坚决抗旨,拒绝王后的赐婚,结果又会如何? 那些年她如提线木偶,做了太多太多无法选择的蠢事,可一直以来,最对不住的莫过于白棠,这一路走来艰难辛苦。 白棠与她,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那 分段阅读_第 52 章 丫头本该天真无邪,一生无忧,若不与她趟浑水,恐怕也该嫁为人妻,日子安定美满,孩子也该许大了。 白棠的死太蹊跷,至今仍不知是何人所为。还有宣贺之死、秋景铄的伤亦或谋反、弑兄杀母、下du……诸多脏水,般般劣迹皆非她所为。 这冥冥中,好似谁一步步设下圈套,步步牵引,太过巧和了。 二十五年后,秋家立于国之顶峰,内部却已决裂疏离,不复人情不止她,颜华、大哥、景铄……所有人皆为这盘棋中之子。 此人当真好歹du,好心机—— “不喝么?” 祁业的声音稚嫩而清冷,她仿佛又见他递来du酒,谲异的灯光下,面色难辨。 秋颜宁嘲讽一笑,她在平云宫苟活十六年,却不想最终被自己的亲生骨肉du死了。 她抱臂倚靠在窗前,并无半分畏惧。 若换作以前定会发寒恐惧,但这回,且不说她心已苍老,热血不在,断然不会被在被感情之事冲昏头脑。 她这活了半辈子,已是四十岁的人,岂会再蹈覆辙? 此时此刻,当务之急莫过于增强自身,方能选择出路。 如此,她也好有一片清净自由…… 兑昌君说得对。她不愿困在权谋中,不适应那勾心斗角,此次实属逆天改运,理应受他这份薄缘。 昔日她虽在定国顶端,贵为王后,可是眼中世界太过渺小,与其说世界不如说是坐井观天,这世间有太多太多风采,她不曾阅览。 至于小棠…… 兴许,真该替她谋个好人家,如此方可安心。 …… “嘁!” 白棠坐起身子,连打两个喷嚏,心中不满,低骂道:“哪个倒霉鬼在讲我?” 起身揉了揉犯困的双眼,扭头望窗,头还隐隐作痛。昨日之事与其说她欠了苏殷一个极大的情,倒不如说是个把柄,这可容她不得不放在心上。 她敲了敲头,不再多想,待穿衣梳洗后便去了秋颜宁闺房。 情怯 走至半路,白棠眼尖,透过花草从一眼就瞧见了院正中的秋颜宁。 小姐起早做甚? 再走近时,仔细一看,原来是她家小姐正耍刀呢。秋颜宁不过以发带束起长发,两袖挽起,露出白皙一截,初晨雾气yin冷,却只穿两重月白单衣,手握雅刀,招式时而凌厉时而淡逸。 衣袂翻飞间,风姿别样,碧色发带随风动,论招式亦或论人,都极为赏心悦目。 这一刀下去岂不是要戳好大窟窿? 白棠退后一步,唯恐刀剑无眼怕被伤着,刀刃雪白,几个招式间刀光晃亮,看着直叫人发软发寒。 她见过小姐弄刀shè箭,却情非得已,每回提剑都颤颤巍巍又心不在焉,总想方设法敷衍先生以此了事,叫人对她恨铁不成钢 分段阅读_第 53 章 可是—— 白棠纳闷,她家小姐这是发了什么癫狂,兴起练武了。乍一看倒像个人样……确切说,是像位将军家的小姐。 她担心秋颜宁,又上前,无力喊了句:“您快停下,莫伤了自己。” 秋颜宁没哼声,已入神了。白棠也不再靠近,反又退后一步,眼看小姐渐入佳境,一改凌厉变得柔和,有种说不出怡然与自在,又暗藏强劲。 她起初还担心,久后心境竟随之平静,不觉随秋颜宁一同入神了。忽然,秋颜宁手腕一转,雅刀离手,稳稳当当镶落入青石板缝隙。 白棠一惊,缓过神忙走上去查看,呼道:“您没伤着吧?” 秋颜宁凝眉望着雅刀,眼底遗憾稍纵即逝,笑着道:“不碍事。” 白棠当即察觉到,忙道:“您先歇会吧。” 秋颜宁揉她头,走到邻近的水榭中,指了指长椅:“也坐。” “这……”白棠迟疑。 饶是再放纵也该清楚尺度与规矩,秋家规矩说严不严,说轻巧却也不清,入府一年她还从未见过哪个丫鬟同小姐同坐一处。 不等她思索再多,秋颜宁已伸手拉她坐到身侧,忍俊不禁道:“你站在我甚是不自在。我又不罚你,你怕什么?” 白棠坐如针毡,脑中空空发嗡,不觉间屏住几分呼吸,心道:怕?怕屁!我这也是不自在! 心下怒吼,面色如常,她四下看风景,双颊被风吹得发冷,凝望远方,见白雾渐散,水面显露。 她往一旁微挪,生怕触及到秋颜宁半分。 二人相差天地之间,于白棠而言,秋颜宁乃是不可高攀的存在。论身份论地位,若不是在此做事,莫说谈话,怕是连个眼神也得不到。以她看来,小姐对她再,好不过是出于几分兴致、怜悯,或说……心血来潮? 心知肚明,却又不甘。并非出于嫉妒、羡慕,而是…… 她也不知晓的东西。 “怎么?”秋颜宁侧首,笑容颇颇为无奈,老气横秋道:“小孩子家家,怎么个个都害羞?” 白棠反驳道:“分明是小姐近日太爱打趣人了!” 秋颜宁闻言眨眼,面露纯良道:“有么?” “有,您就是……” 白棠话说一半,却见秋颜宁凑近,将手贴在她双颊,替她暖脸。一双素手柔软,呼吸间熟悉的淡香充斥,使人不觉有些沉沦。 她向来不习惯与人接触,一时竟不敢动弹,连心动也一滞。在定国,极少有人眼瞳生来纯墨色。而她一抬眼,便见纤长眼睫忽扇,随即对上墨色双眸。 秋颜宁故作惊诧,丹唇扬笑道:“呀,小棠脸真软。” “小姐——”白棠气道。 “咦……” 白棠表情正忸怩,但听花丛后头传来兰心迷迷糊糊的声音。 分段阅读_第 54 章 兰心打哈欠,见状满面疑惑,胡乱比划道:“呀呀!原来是小姐,您,您怎么醒了?快随我去穿衣洗漱吧。” 白棠听罢,抽身蹦起,嘴中附和道:“兰心姐姐所言极是,您可别着凉了。” “我去做早膳。” 不等人开口,她便一溜烟跑出院,独留下二人,倒让秋颜宁哭笑不得了。这丫头xing子与多年后可略有不同,平日内里心事重重,遇事沉稳,哪像现在这般活泼,易逗趣。 太不中用了!怎么脸皮就薄了? 白棠奔出院,凉手贴上微烫的脸,皱着眉,稚气的面容难得流露出困惑。 她一仰头,原来红轮已升,其光刺目绚眼,她眼微眯,低头沉吟片刻,暗道:兴许……是太热了。 “想这么多做甚?不如快些去拿食材。”白棠狠狠啐道,敲了敲脑袋。 轻舒了口气,心态恢复极佳,正待她迈步,竟见不远处几名侍女探头探脑向她招手,表情颇有些期待。 白棠自然识得几人,嘴角嗤意一扬。 这帮丫头在秋府底层赫赫有名,专探消息,听人八卦,可谓:眼大、耳长、嘴多。活像腐肉堆上的臭蝇虫,哪里腥气大,便往那儿凑。 若非惹是生非之徒,她待人皆一视同仁,况且自己经常与这帮人打探消息混的熟,自然要去打声招呼。 走上前,她不解道:“几位姐姐可是有事?” 那几名丫头相互对视,推出一名年龄稍大的绿衣侍女,侍女拢着袖,笑呵呵道:“妹妹呀,姐姐知道你这人一向好。” 白棠露出讷色点头,绿衣侍女见罢凑拢了些,小心翼翼道:“你可知昨日之事——” 白棠闻言,“啊”了一声,与几人拉近,兴致勃勃说道:“昨日我傍晚回院里就被大小姐唤去备水了,隐约间…似是听到了什么,却不曾观看。姐姐们可是知道些状况?” 丫头听完,不觉有些失落,难免外露扫兴之色。可见白棠好奇,眼巴巴望向她们,又云里雾里的模样,平日关系又不差,再加控制不住嘴,便有人出面讲道: “小棠妹妹哟,你是有所不知。昨日大小姐与嫣小姐打起来咯,我可是听人说嫣小姐出来时被搀着,整个人披头散发的。还有!还有!大小姐平日是什么xing子晓得的,可昨日晚膳她竟把二小姐说羞了……” “原来如此——” 白棠边听,边露讶色,又忙不迭道:“我想起来了。” 几人纷纷侧后,道:“想起什么了?” “大小姐昨日说,今后可不比往日,若我等再敢造次惹事,——”白棠顿了顿,模仿秋颜宁,眸光忽暗,冷冷深沉一笑道:“自有处置之法,绝不姑息。” 话落,众人被这话惊起一身鸡皮,再加白棠表情惟妙,一个个被吓得打寒 分段阅读_第 55 章 。她们本身就是胆小,以倒转传闻混日子,此话虽半信半疑,却又畏怕。 见状,白棠唇角微勾。 她倒不是真想吓几人,结果反应如昨日所想,而今就欠这几人把消息传远了。 “小姐唤我去处理早膳呢。” 收回表情,她退身道:“几位姐姐往后再聊,小棠先走一步。” “好好好” 几人忙点头,也不敢再多留她。 白棠笑了笑,yu要转便听有人呼道—— “小少爷与人打起来了!” 这一下可又勾起了这帮丫头的八卦心,几人扯住那人忙问: “怎么了?怎么了?” 那丫头没办法,只好道: “是这样的……” 流言 定国最富盛名的无非是:丝布、绣品、山水,美人、糕点。 可唯有弓道,乃定国国粹。 而弓道与之平齐的又有:沧国茶道、央国剑道、礼制、朝国骑术。 在定国,可但凡家中条件尚可者,无论男女老少必习弓shè,家中再不济的小儿也拿竹篾绑绳拉扯玩儿。 就说平京,光是弓馆、弓房大致也有六七十座。 尤其北来弓馆名头最胜。 常往这北来弓馆的是些什么人? 达官贵人。 有高官与富甲,望族才子或皇亲国戚,可谓个个人中龙凤,贴金镶银的人儿。一般达官贵族砸钱入场,而平凡人家只能通过测考。 若是通过,花费全免,待到闲暇之余,到此吃些茶,在一旁与闻人权贵附庸风雅,长期以此得人帮衬,不是不可。 自此以后前途光明,实乃一件妙事。故百姓又唤它贵金馆、招官铺。 正值午时,外头日头正足,久晒竟有些发热。 这时,正有一白衣少年走至馆内。 馆内温凉舒适,走上二楼他掀开竹帘,立于一侧观望。 只见身穿黑服的秋景铄拉弦对靶,他目光极冷,抿着嘴,敛去平日的笑脸,稚气未脱间又暗藏几分沉稳。 白衣少年“呀呀”了几声,急声道:“秋小,你此时不发更待何时?” 其中,同着黑衣的少年笑道:“你莫理他,他正烦呢!” 白衣少年问:“这又是为何?” 有一浓眉少年“嗤”的一声,颤笑道:“哈哈,怕不是撩哪家小姐,结果吃闭门羹了。” 秋景铄回忆昨夜,不由冷笑,忽地松弦道:“我不爱听人放屁!” 说罢,扔弓而去。 “咿唷,猜着了?”浓眉少年一喜。 黑衣少年瞥一眼隔着竹帘,在外头坐着的秋景铄,低声道:“他在烦他大姐呢。” 白衣少年敲着扇的手一顿,纠结道:“话说回来……秋家几位小姐在下都有所耳闻,二小姐也是见过几回,唯独这秋大小姐——” 浓眉少年干笑几声,怪声道:“兄台莫 分段阅读_第 56 章 不是忘了,前段日子船节落水的‘女鬼’?” “记得,记得。”少年人们纷纷点头。 当然,此女鬼非真女鬼。要说游船节那日,众人闻声探头,得已在隔远观望,见有一白笠女子落水,扑腾挣扎活像水鬼爬船,模样实在令人不堪直视。故此正猜测是哪家小姐落水,便为此事取了个绰号:“女鬼”。 还有一默不作声的胖子,听罢凑上前,惊奇道:“啊,原来是秋家大小姐啊!” 浓眉少年哼笑,头颅微昂道:“你们有所不知,这秋大小姐就是个无庸。” 有人道:“何出此言?” 浓眉少年道:“无颜、无身段,庸才又庸人。” 黑衣少年皱眉,质问:“你又从何得知?秋大小姐我等都不曾见过。” 胖子又抢话:“我倒是见过,不过……这时隔半年了。” 浓眉少年不屑,双手抱臂:“半年前宸台宴狩猎时,长姐曾目睹秋大小姐竟连骑术都不会,还要与秋三小姐一匹。我可是听说她遇见了一人熊,结果怎么着?吓得人仰马翻摔晕了,最后还靠人收场。你们以为当初秋景铄那小子急匆匆去做什么?自然是去救人!” 室内一干年轻男子皆放下手中弓箭,凑在一团,听浓眉少年絮叨起秋千金的八卦往事。 白衣少年听完,张大嘴,结巴道:“这,这不是害人害己吗?宸台狩猎关系重大,若出意外,定叫那帮夷子笑话了!” “可不。” “唉,不想落鸾的长姐竟是如此。” “其实,此事我也略有耳闻。” 众人七嘴八舌,点头议论道。 浓眉少年气焰膨胀,其声越说越大:“哼,你们不知道的多着呢,秋大小姐在平京千金中风评处遇极差,若不信,但可问自家姐……” “柳三三!尔敢再狂吠?” 话未尽,便见秋景铄怒不可遏,掏出佩刀冲入人群中,揪起粗眉少年的衣领。 哪怕再睿智,也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年。少年人天生有血xing,子胆大,意气风发,个个又是天之骄子,自尊极强,哪里能容得下这些话。 柳姓少年双眼瞪着,血丝密布,哼道:“又不是一次两次。怎么?” “罢了,怎么又闹了!” “秋老弟,动手非君子之道啊!” “正是,正是。” 少年们忙拦开二人,嘴上如是劝说道,即便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这柳家二少与秋家小少爷乃是死对头,平日闲来无事便互相抹黑嘲讽,针锋相对也是常有,打架更是不怪。 可刀剑无眼,伤着见血就不好了。 众人群群阻拦,再加好言劝说,二人你瞪我,我瞪你,僵持了半刻,劝道的人口干舌燥,过了许久这柳二少才得已脱身。 众人不免唏嘘:今日可是出奇,难得见 分段阅读_第 57 章 秋景铄如此大火。 经这一闹,柳二少实在扫兴,剜刮了一眼秋景铄,索xing带着一干亲信下楼,正要去酒楼吃饭喝酒。 这好巧不巧,刚一下楼,柳二少就滞住了,望着门口两抹身影。 一高一矮,像是主仆。 侍女模样尚小,圆脸杏眼,琼鼻微挺,面容稚气却已显现几分美人的雏形。身穿黛色白边下裙,同色白底黛色jiāo领莲纹上衣,腰间别的琉璃香囊十分精巧,看穿着打扮,可见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受宠。 再看主人,头戴素色长纱笠,神秘又朦胧。一袭雪青色渐变长裙,外罩银丝纱衫,挽散丝绣白樱长披帛,打扮简雅,亭亭玉立如玉兰花,尤其端正。 即装饰不多,可但凡不瞎,都看得出此女气势非凡,站立于此处竟叫人移不开眼。 柳二少一见,来了心思,心道:想必又是哪家小姐初到此处来练shè箭。 推开众人,他笑着上前道:“二位,在下柳运。” 那小姐微微颌首,也不搭话。 柳运也不馁,继续道:“想必小姐是头一次来?初到北来,先要测试。” “哦?原来如此——” 那小姐注视着他,过后缓了缓才道。那声音清灵不失柔意,如春风拂面,极为动听。 柳运登时晃了神,却不曾察觉那面纱下那试探趣味的笑意,以及小丫头眼底转瞬即逝的蔑意。 少年的脸庞微红,痴迷不可自拔,事实上他绝非好色之徒,可奈何此女实在是他心仪之款。 回神,柳运忙笑道:“您随我来。” 游戏 “劳烦柳家小公子了。”小姐缓声道。 柳二心花怒放,喜不自已,领主仆二人到一楼测靶场;紧随其后是一帮权贵子第。 这帮人,无非是想一睹这纱笠下的容颜罢了。 “规矩抽签,抓中哪个就shè什么靶子。”柳运一顿,低声与她道:“小姐不中也不必担心,到时我带你就是了。” 侍女取来弓箭奉与小姐,那小姐接过后去抽签,她不假思索,随意取出一只。 众人盼长眼一望,竹签赫然写着:活靶。 这可完了。靶中就属活靶子与高靶子最不易,活靶乃是活物四处乱跳,限制也多,而高靶又远又高,极难控制,五轮需四次中心,这可谓难上加难。 旋即,几只画红点的活兔被放入场内,那小姐见状,却摇头说道:“这可不好。” 小侍女也附和道:“是呀,我姐小姐怎么舍得忍伤害兔子呢。” 闻言,有直率女子嗤笑一句:“优柔寡断,不如自坐闺中,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小姐恍若未闻,只是对柳二公子道:“不如换一换?” 少年们怜香惜玉,个个争着起哄道:“好好好,小姐所言极是。” 柳运问:“怎 分段阅读_第 58 章 么换?” 小姐闻言指着柳二,笑吟吟道:“不如由柳公子顶着把子走,我只shè一箭。这才叫有趣呢!” 话音落,众人倒吸凉气,气氛变得死寂。 方才讲话的千金也哑然了。她本以为是个纯良又天真烂漫的深闺大小姐,岂料这一开腔竟令人惊悚万分,活是du甜的蜂尾。 “好!” 人群中不知是谁起头大喝一声。 “柳二,美人指名你,你还不快去?”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哟!” “哟哟哟,柳二怕了。” 顿时少年们个个sāo动,纷纷推搡柳运。他们将厚靶子挂在这可怜的柳二公子身上,这帮人看热闹也不嫌事大,可却叫柳运骑虎难下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思索一番,他堂堂尚书之子,岂会怕这区区一箭?为博红颜一笑,这又算甚么? 这一想,他变得雄赳赳气昂昂,他正在靶场远处移动,便听“飒嘠”一声。 “啊——” 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紧随其后一股冲力直撞他心肺。 柳运颅腔顿时如浆糊一般,昏昏沉沉间重心不稳,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险些成了狗啃泥。 这一箭正中靶心,却又太过突然,直叫人浑身一颤。 “呀,一时手滑了下。”小姐语调不觉遗憾。 她走上去,微微蹲身掀开面帘,赫然露出真容。 白纱衬着本就清绝的面容愈发出尘,柳眉如黛,眼眸清冷又带几分怜意。眸光滟滟间,她唇微微扬笑,如湖面dàng起的涟漪叫心怦然而动,虽说不上十分惊艳,却胜似惊艳。 她问道:“公子没事吧?” “没,没事……” 柳运痴愣望着,竟不敢有一丝亵渎,想了想才问道:“敢问——敢问小姐芳名” 小姐笑意更浓,低声道:“我叫——” “秋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快随我来。”馆内挤进人群,谄笑哈腰道 “秋,秋小姐?” 柳运更懵,呆坐地上低头咕哝着。平京秋家小姐多多少少也有好几个,许多多见过,可唯独这位—— “有劳。” 秋颜宁起身俯视地上的柳运,唇边带笑,眼底笑意却有几分戏谑。 她轻快道:“我便是那无庸的秋大小姐,秋颜宁。”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哗然大惊,纷纷以扇掩面。 有人摇头唏嘘不已,倒十分同情这柳二公子。 白棠瞧那表情愕然的柳运,眼底怜悯又轻蔑却笑得童真派烂漫。 她对秋颜宁道:“小姐呀!柳公子好有趣!只是来寻人也如此热心当靶子。” “哈哈哈!” 众人听罢哄笑出声,心道:这柳二前脚说人撩大户小姐吃了闭门羹,这倒好,后脚就把自己折了。 好巧不巧?还有撞到秋大小姐手里, 分段阅读_第 59 章 说什么不忍伤害那帮兔子,这不是说二公子连小牲口都不如么? 有人再细想一番,秋颜宁此人都不该如柳二所说,这有位如虎的妹妹,姐姐又岂会如此简单? “你…你……我知道了!” 柳运幡然醒悟,回味一番,这才发现那句“哦,原来如此。”并非不懂弓馆规矩,而是…… 而是她正准备整治他呀! 柳运眼前一黑,忽觉气血涌上至喉管,再看秋颜宁时哪还敢痴醉,只是觉头皮发麻。 他心底又羞又恨,一想自作聪明被当猴耍,就只恨不能以头抢地,磕死也罢。 白棠蹙眉,稚声质问:“哦?柳家公子知道什么了?” “我——”柳运被气得慌,青涩面容涨红如熟柿 “大姐?” 秋景铄在人中呼道。 秋颜宁放下面帘与白棠走出人群。 待出了弓馆,秋景铄这才露真嘴脸,讽刺道:“你不在家,来这儿做什么?丢人现眼!” 秋颜宁也不在意他态度,语调依旧道:“我方才出门,撞见你的侍从,他说你与人打起来了。” 这是……担忧他? 秋景铄一愣,心底难得泛起那么点儿愧意。小时候他最是黏秋颜宁了,他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六岁时一场大雪。 他硬要拉秋颜宁出府,结果天黑迷路,路上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他吓得大哭,秋颜宁也怕,可自始至终她拉着他从未松手…… 随之长大后,兄弟姐妹们个个成熟,唯独她亦如小时,心软变得愚昧懦弱,变得越厌恶,越恨。 感慨往事,他腔调不觉软了一些:“这是我与狗柳两人之事,有什么可看的……” 秋颜宁轻轻一笑,却道:“我怕你被人打死。” “……” 这是说他自作多情? 秋景铄顿时僵住,表情微搐,一股怒气冲脑。 他冷冷侧目,神色讥讽,干笑道:“我就是被人打死,也好过你丢人现眼,死了也不用你收——” “蠢货。” 话未尽,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落在他脑门。 “你打我!”秋景铄颤怒不可遏。 ”难不成我还打不得?平日我让你,还真没大没小了?“秋颜宁挽袖又一记耳光,只是这一巴掌极重,秋景铄险些踉跄栽倒。 她冷声道:“我再不济也是你姐。” 目视着倔强的少年郎,她眼神极寒,周身之气令人压闷,难以喘息。 这真是大姐吗? 秋景铄垂下眼,耳畔被一掌打得“嗡嗡”作响。他竟不敢对视那冰凉的目光,本想再胡搅蛮缠,可话到了嘴边,却难开口。 清水 秋颜宁见状,哂笑一笑。 她贬低道:“年纪轻轻就如此极端,你的傲气值几斤几两?你所谓的才华天赋又算什么?旁人夸你几句 分段阅读_第 60 章 自居第一?为人鲁莽,又不懂藏锋蔽芒。” “你!”秋景铄猛然抬头。 许是从未听大姐说过这般刺耳的话,闻言只觉得心生羞耻。 想他自小被人夸,饶是柳狗也不得不自认输他,可如今他长处却被大姐贬了个一文不值! 他脾气暴发,低吼道:“轮不上你管!我……” “嗯?”秋颜宁扬起手。 秋景铄见状立马闭嘴,忙捂住脸。 秋颜宁收回手,神色再次变回平淡,叹道:“我宁可是我丢人,而非有朝一日你真发蠢葬命。” 秋景铄依旧用扇捂着脸,心却一颤,秋颜宁话他是真听进去了…… “小棠,我们走吧。” “是。” 白棠紧随其后,自始至终也不曾chā话。 这是她头一次见小姐收敛了笑容,肃穆而意味深长,令她感到一阵后怕。直至多年后,再听秋颜宁提起,方知话中之意。 …… 这天出府走至最西,一眼望去见翠色。 竹篁繁茂又挺拔,昂头一看是遮天蔽日。竹叶随风轻曳,其声“飒飒”。地上几撮新笋长覆着晨珠水露,十分脆嫩惹喜,可惜口感已老,非食用上选。 来时是初晨。环境幽僻,白雾氤氲环绕其中,雾气清新微凉,颇有几分仙意。 隐约间,深处传来一问一答。 “小姐以为这世上真有神仙?” “不信,但这世上有人胜似神仙。” 再往前走,连心湖面,白雾罩中,沿着扶手石阶直通湖心,其有一座小亭独立,亭中赫然坐着两名少女。 白棠托腮问道:“那又是何等人物?” “修士。” 秋颜宁摸了摸她的头,微微一笑道:“那些人懂得许多奇能异术,更能腾云驾雾、枯木逢春之术、搬山移湖、翻手是雨,覆手……” “小姐又哄人,这些定是书里写的,我闻所未闻。”白棠娇嗔,打断道。 她早掐灭了该有的天真幻想,根本不信神与修士。 试想:倘若有事又修士,这世间干涸的、饥荒的、冤死的,还有那些凄惨的,他们为何不出手帮一把? 想着,她还嘀咕:“若这么厉害,岂不是要当王了?” 秋颜宁闻言,面露淡笑却未作答,也不置可否。 又是这样! 白棠瘪嘴,自弓馆之事后,她这几日越来越觉得秋颜宁做事奇怪。平日走哪儿,她就跟哪儿,原本以为还有闲暇听人八卦,可这倒好—— 唉! 这一连几天都在连心湖。 白棠暗叹一气,连心湖听人传闻甚是惊悚。 三年前,这连心湖原来往人众多,附近百姓最爱夜间到此乘凉。学子爱在竹林作诗,幼童放水灯,又有些百姓钓鱼,划船摘莲子荷花,好一副怡然。 可就在三年前时突发一事。那天夜里 分段阅读_第 61 章 月光皎皎,风也凉爽,众人到此乘凉,却闻一股恶臭。上前一看,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吓煞所有人,男女老少个个脸色发白,有甚者当场吓昏。 只见那湖面上浮起大大小小的肉块,亭中赫然吊着一具黏着几丝肉的女人骨架,一头长发披散随风dàng,肝肠抛洒在满地。事后听人说那肉块足足有上千片。 这还不算,犯人至今不明,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封地一年,不允进出,却招架不住有人偷偷潜入。那人跑再出来却疯了,嘴里神神叨叨不停,没过几天便猝死家中。 之后就有了闹鬼一说。 此处实在冷清,路上满是肥厚湿苔,青油发蓝一堆堆jiāo叠,令一见作呕,原本好好风景,自从有了这恐怖的传闻不免就冷气了,谁听了都头皮发寒。 白棠虽不畏鬼怪,却也不免受气影响。 坐在连心湖亭中,冷风好似一双女人的手,轻轻蹭了过脸颊,叫她浑身不适。 可偏偏,她家小姐发神经硬要往此处凑,嘴上还有理道:此处环境清幽,比家中安静。 收回分散的注意,白棠又问:“小姐,我们明日也要来吗?” 秋颜宁闻言并未回答,突然问道:“小棠,今日是什么日子?” 白棠低哼一声,当即道:“当然是孟……” 话到一半,她一愣。 今日居然是孟兰节。这孟兰节自迦叶戛传来,一年之□□有两个孟兰节,一个在春的叫:清元;一个在夏就叫:孟兰于。节日时以兰草沾水洒三下在身,再或兰花祭拜逝者先祖。 可这,这孟兰节又是鬼节,乃不吉之日,这天饿鬼幽魂乱窜,夜里串巷、敲门、托梦也是保不齐。 秋颜宁也似是想到了,却笑道:“今晚我要来此处。” “这怎么行!若是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白棠皱眉道。 秋颜宁问:“小棠要来?” 白棠摇头似拨浪鼓,这种yin森森的地方,没事她咳不想多待,若是惹事倒霉鬼与晦气可就不好了。 心中不安,她劝道:“小姐,不如我们明日早点来吧。” 秋颜宁也不思索,点头轻笑道:“也好。” 白棠跟着点头,却将信将疑。她垂眸望下碧色水中,水草扭晃,如人发,青黑的肥鱼一簇簇游过,竟生出一丝古怪感。 “咦?” 忽在这时,水珠砸在脸上,她伸手抹了抹,一看竟是黑红发腥之物。 骇然下,她眨了眨眼再仔细看,结果不过是一抹混浊的雨水罢了。 此时亭外,湖面dàng起一圈又一圈涟漪,雨声淅淅。白棠抬头,原来是她坐的位置有个缺口,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她正yu挪位置。 岂料,亭中石板边缘上附着青色薄藓,很是滑腻,再加有雨水,这一挪竟翻身要落入水中。 分段阅读_第 62 章 “小棠!”秋颜宁大惊,忙起身伸手要拉。 白棠脑一空,忽觉一阵冰凉,整个人已落入水中。不过好在她水xing尚可,她蹬腿正要游出面,却发觉被什么东西拉扯。 莫不是什么水草? 她踢了几下,潜入水中一看,原本冰凉的身躯霎时降到冰点,绊着腿的哪里是水草,而是一头黑浓浓的发丝。 那发丝极长蔓延大致又两米长,像细长的蛇慢慢攀上她的腿,最中心黑色如圆球的一团越来越近,仿佛马上要吞噬她的腿。 白棠也不是什么懵懂少女,常年在外闯dàng,见过死人,再说什么面目狰狞七窍流血的死状也不是没见过。她手虽冷得发颤,心底镇定,不惧怕此物。 她对秋颜宁大喊道:“小姐!这水里有异物!” 命理 “你莫乱动。”秋颜宁眼底一沉,柔声提醒道。 白棠听不清自家小姐嘴中还念叨什么,只觉得被那发丝缠住后越发无力,浑身疲惫。她呛一大口湖水,连带吞下了几条发丝,肚中恶心不已,伸手拉住秋颜宁扔来的披帛。 秋颜宁嘴中默念几句,使劲一拉却纹丝不动,她凝视湖面,表情异常冷。将披帛绑在柱上后,便拉着另一头跳入水中,一只手托住恍惚的白棠,只觉一股极大的阻力。 她眉头一蹙,面露正色,对着水中大喝一声:“松!” 声不算太大,却很是震人。白棠搂着秋颜宁,吓得整个人浑身一颤,她脚下一阵轻松,在托衬下很快便上了岸。 “小棠?”秋颜宁将手贴在她惨白的脸上,关切道。 “小姐我没事。”白棠眨了眨眼,脑中有些发晕,缓缓道:“您衣裳都湿了,咱们还是回府吧…… 秋颜宁抿唇,替她擦了擦脸,过了一会才道:“好。” “嗯。”白棠晕乎乎应声,眼皮怎么也睁不开,她浑然不觉自己双唇发青,面色如纸,双眼通红,状态甚是不好。 磕磕碰碰,蹒跚刚走几步忽觉眼前一黑,之后便落入一片暖意中。 秋颜宁叹息一声,不耽搁片刻,怀抱白棠抄小路回府。只是,她平日是看不出来,可一沾水,这小丫头活脱就是个小瘦猴,摸上去全是骨头,抱起来没几斤几两。 …… 雨势渐大,平京笼罩于烟雨中,白气茫茫,一股湿气扑鼻。 侍卫守着大门,百无聊赖。二人只耷拉了一下眼皮,却见他们大小姐发丝披散怀抱着小丫鬟一脚踢开门,如一道白影极快略过。 挠了挠头,二人面面相觑,双目瞪大。且不说这朱红大门十分沉重,需两个大汉才能推开,就说这风风火火的模样,奔放的行举,二人这实在搞不懂大小姐这又是在闹哪出。 一人道:“小少爷方才正要找大小姐,不如叫哪位兄弟去 分段阅读_第 63 章 告知一句?” 另一人默默点头,也不知还说什么。 “兰心。” 兰心将娇贵的花草搬入花房,目光略呆,将手伸出屋外,她正苦着脸,正待她在屋里转悠,见秋颜宁抱着白棠进屋。 兰心打了个机灵,探出脑袋:“小姐您回来啦?” “去小棠屋里拿些干爽的衣物来。”秋颜宁浑身滴水,将白棠放在床上,撩了下鬓角的几缕发丝,轻声道:“顺便叫人把李大夫……” 话说一半,她垂眸望着白棠露出的半截小腿,原本是白白净净,可却布满了青紫的细痕,顿时眼含严色,改口道:“罢了。” 兰心手忙脚乱,嘴里还愣愣问:“小姐,小棠妹妹怎么了?” “落水了,快去吧。”秋颜宁道。 兰心慌了一下,连头也不点,赶紧跑去取衣物。兰心大丫头虽有时傻愣愣,但大事还是能分清几件,平日白棠又待她不错,哪里还有心发呆。 秋颜宁查探着白棠双腿的勒痕,她面色微凝,这丫头忽然昏倒绝非溺水所至。这几日往连心湖跑了几路,自然不是为了清净,她是在等,等那鬼祟现身。 只是—— 她垂眼望向勒红发颤的双手,那鬼祟力气好生大,为拉白棠上岸,她近几日的修行积累一下竟全被消耗殆尽了。 “真不愧是主仆,主子发蠢掉水里,连丫头也是。果真是物以类聚!” 身后,又传来一道少年的嗤笑。 回首望去,只见秋景铄依靠在门框旁,他手中晃着折扇,棕瞳里净是苛刻,与秋锦眠相像的俊颜上挂着几丝冷笑。 秋颜宁可没闲暇陪秋景铄,随意回了一句便下逐客令:“无事就退了吧。” 秋景铄“嘿”了一声,反倒上前几步:“本少爷还就不走了!” 秋颜宁眼神古怪,勾唇轻笑道:“我弟原来是这种人。看来景铄很喜欢看女子换衣啊?” “你,你胡说什么!” 秋景铄瞄了一眼湿透的秋颜宁,又瞥了眼白腿外露的白棠,一青涩少年郎,虽年纪尚小却也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刺激。 他一时招架不住,面露羞赧,涨红着脸摔门而出。 刚踏出门槛,秋景铄又迟疑,缓声说道:“今日三王子到家中做客,爹爹与大哥也在。” 换作以前,秋景铄是断然不会跑来提醒她的,她心知这小子是一番好意。三王子、父亲、兄长,她上辈子就是围绕这三人而活。认可、爱情、关心,重活一次她这才恍然,原来这三样求而不得的感□□,有多无关紧要。 秋颜宁心竟平淡,暗自自嘲,听罢也不以为然,只是应了声:“知道了。” 秋景铄哼道:“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再未传来声音,门被轻合上。 方才的话说 分段阅读_第 64 章 便忘,想法随即也抛忘的九霄云外,秋颜宁小心翼翼解开白棠的外衣,低头替她脱下层层衣物,直到最后一层。 她动作顿了顿,手触碰到白棠细瘦手臂上的绷带。 她与白棠相处多年,却从未听她认真提起过这绷带之事,每次不过是敷衍:小时贪玩弄伤,有疤难看诸如此类,也不曾真见过这疤痕。 犹豫几息,秋颜宁轻轻拉开绷带,那绷带一层又一层,缠了好几层,待她抽完绷带,饶是心里有底,可当她亲眼所见却仍不由令一惊。 她默然了许久,感叹:兴许,这丫头从不露手臂是怕吓着她…… 替白棠换下湿透的衣物,擦干发丝,秋颜宁这才换上衣服,她坐到床前,伸手很是轻柔本想摸头,只是她刚触碰到几下,却听白棠哭腔。 “阿姐。” 白棠抓住秋颜宁的手,口中又念叨了几句。 秋颜宁愣一下,后深深叹了口气,平静的内心竟开始动摇,不由生出几分心疼。她活了半辈子,白棠在身边时,她极少见这丫头露出过脆弱。 说到底,她二人还是隔了一层或许她从未了解白棠。她在变,心底还是软,白棠伴她一路走来,说是不心疼又怎么可能?但她却不知此人的过去究竟如何,也不知道这丫头半夜熟睡时,是否亦如眼前这般无助。 “你不该带她。” 一个明朗的男声道。 “我只是想对她好些。”秋颜宁叹气,白棠之死是她如今唯一的心魔,她生怕稍不注意,这丫头又像上一次,悄无声息的惨死。 那五天中有许多人路过此处,可却无一人来报信、收尸,任由这丫头横尸杂草丛。 “你要是疼她,就离她远些,尽你所能给她好处好吃就行了。”男声哼道。 他又想了想,沉吟片刻又道:“这小丫头命薄,你再想方设法,她命理如此,终究活不过二十七。” 秋颜宁闻言,扯唇讽笑:“命理?我命已尽,怎么如今还活着?” 男声语调纠结,说道:“你的命已不在命理中,又或许你命格不凡,本该有一劫难,你的命数,本人参不透……” “不劳兑昌君。” 秋颜宁轻轻一笑道:“命理?重活一世,我既然能改,就不信改不了别人的。” 兑昌君稍愣,笑道:“但愿如此。” 梦中 她这是……在何处? 白棠走在黑暗中,伸手挥了下却落了空,根本触碰不到实物。她双手抱臂,浑身被冻的瑟瑟发抖,唇齿发颤。自她入秋府后,可从未这般冷过,如此一来难免令她忆起难堪的旧事。 “哎——” 她长唤一声却未得到任何回应。无可奈何,她继续向前,可越是往前,一股水草腥味便愈发浓烈,脚步逐渐踩入冰冷的水中。 分段阅读_第 65 章 奇怪,这气味怎么如此熟悉? 白棠止住步伐不再往前,由内衍生出几分戒备。 正待她往后退,忽觉脚下传来一股熟悉的拉力。扑腾一下,她眼前豁然明了,映入眼帘的一切却令她大惊。 周遭水草浮动,时不时有几条黑鱼悠然从头目前游过,丝毫不畏人。她沉入深碧的水中,昂头看上,只见头顶泛着幽幽墨青的波澜。 怪的是,她竟不用呼吸。 她正想往上游,双双修长煞白的手,那是双女人的手。双手忽然伸出,她反应不及,一把被手抓住臂膀,又将她拖回后。 紧随其后,便又蔓延出密密麻麻的发丝黑色将她缠住。 “你且过来呀?” 隐约间,yin调调的女声细笑,听着却像是哭,声音无气也无力,甚是yin森。 白棠大胆,质问道:“你是何物?” 那女声没有再答,反倒是身上的头发越缠越紧,白棠深深皱眉,咬牙抵抗着,她的面离发丝团越来越近,险些就要陷入其中。 活像怪志杂谈所描述的鬼怪,其中就提到水祸害,顾名思义就是水鬼,而这水鬼乃溺水之人所化。传闻水祸害就是拉人腿,用头发缠住后吸血吸魂气。 如此一来,她不免骇然,想道:若贴近这玩意儿若是水鬼,那团破头发岂不是会钻入她眼鼻嘴耳中? 白棠脑中当即浮现画面,不由鸡皮冒起。她浑身被缠得无法动弹,那黑发也离她更近了几分,却忽然顿下,止住挪动。她脑中万分疑惑,注视着鼓动随泼浮动的黑发。 黑发鼓动凸出,渐渐显露出一点白,不过一会,便露出惨白的面庞。 白棠见状顿时瞪大眼,寒气蔓延五脏六腑,杏眼中赫然投映出那恐怖的面容。那脸浮肿厉害,双眼空空没眼珠,五官又十分发胀,好似一团泡了五天的猪肉,一碰就会泥烂。 “哈哈哈。”女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黑齿。 也不知怎的,白棠发不出声,浑身发僵不能动分毫,双目瞪得酸涩却不能眨眼,张嘴也合不上。 女人又凑近她几分,对着她的脸像是在嗅气,不过一会又伸手抬着她的脸,嘴中对着眼睛缓缓吐出腥黑带红的yè体。白棠心中尖叫,却无可奈何,紧随其后只觉得眼中刺疼发yǎng,尔后灼烧感蔓延,实在叫人难受至极。 她莫非要瞎了? 白棠的视线漆黑,不免恐慌,却感觉又什么冰凉湿漉漉的东西在她眼中搅动,像是—— 舌头。 “嘿嘿,好玩……”那女声又道。 此话一落,她浑身一松,眼前又再次恢复清明。但这一次她瞧见的不是狰狞的面孔,而是一张模样标志,小家碧玉的脸。似乎,嘴角旁还有颗小痣,长相倒是很符合江南女子该有的模样。 “你——” 分段阅读_第 66 章 “帮我呀……” 话未出口,便被女子再次推入黑暗中。 再走一次,她可长了心眼儿,处处小心翼翼又沿着往前走,只是这一次,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 有灯火? 白棠面露惊喜不已,遂狂奔而去。 在那光源的尽头,赫然伫立着一位笑容温婉的少女。那名少女身穿素色,一袭左衽麻裙,脚踏着双草履。 白棠望着那少女,却停步,不敢不再往前。 “小妹。”少女见她有些讶意,眼底笑意更柔,她上前,轻轻询问道:“小妹呀,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吧。” “阿,阿……” 白棠神色复杂,嘴唇翕动了几下,往后退了几步。 少女好似浑然不觉,反倒打量起白棠,嘴中还感慨:“再过一两年,小妹就是大姑娘了。” “阿姐。” 白棠闻言,这才唤了一声。 金玉调笑道:“怎么还爱哭呢?” 白棠垂下头,情绪变得不稳,两行眼泪划落,向金玉诉说道:“阿姐,我好累,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为何不带我走?这些年我……” 这些年来她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饿极时曾啃过树皮,冷极时躲在草堆中,整日入居无定所四处停落,不曾安稳过。 她有诸多的抱怨,可是话到嘴边…… 却再难开口。 金玉苦笑,心疼道:“姐姐都知道。但是,你要好好在世间过活。” 白棠拉住金玉的手臂,哭道:“阿姐,你带我走吧。” 金玉摇头,笑着落泪道:“傻妹妹!我怎么能带你?还有人在等你!” 白棠稍愣,喃道:“怎么会…有人等我?” 金玉道:“怎么会没人等?你该醒了,莫叫那人等太久。” 说罢,身影逐渐消散,声音飘远模糊。 “阿姐!”白棠哭喊,想要拉住金玉,却扑了一个空。 刺眼的光亮忽然绽放,那光暖人又似一双收,白棠被拉入其中,她回首望去,看着金玉被白光淹没。 最后,只留下微弱的欣慰:“过的好我就心安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阿姐!” 白棠倏然睁开眼,眼底一丝淡青转瞬即逝,她眼角挂着眼泪从床上立起。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睡着秋颜宁的床榻,她不禁伸手摸了摸被子,柔和又舒适,直叫人爱不释手。 她抱膝蜷缩着,暗忖:难不成,今天是清元节,阿姐特意来托梦?她心中落寞,说不出的憋闷。 “小棠?” 秋颜宁正端着碗汤yào走来,见她醒来不由欣喜,上前几步将手贴在她额上,又问道:“可有不适之处?” “没事。小姐我,我……”白棠吸了吸鼻子,稚气的面容上,两眼湿漉漉红彤彤,小嘴瘪了瘪。 起初声音还只是发颤, 分段阅读_第 67 章 有些委屈,可说到一半竟带起哭腔。她望着神色担忧的秋颜宁,不禁垂下脑袋。 秋颜宁受其触动,垂下眼睫,眼底似是有水光闪烁,她默默将白棠揽入怀中揉了揉头,轻哄道:“小棠莫怕,已经没事了。” 白棠一怔,脸埋入一阵柔软馨香,秋颜宁的一番话令她心安,可一联想起金玉末后的话,情绪顷刻间bào发,竟不顾规矩,在秋颜宁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思绪 过了许久,她才闷闷问:“小姐,明天还去吗?” “不去了。”秋颜宁替她擦拭眼泪,温声说道。 白棠犹豫着道:“方才我做了个梦,梦见那水鬼托梦于我,叫我帮她。” “哦?” 秋颜宁好奇询问:“水鬼托梦于你?” 秋颜宁蹙眉,观她面色略显苍白,眉心微黑,少了些精神气与魂气,心下已了然。想必是落水后虚乏以至于梦魇了,那女子…想必是借了几丝人气。 “此事我们明日再说,先把yào喝了。”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端起桌上的汤yào。 白棠点头,却接过yào碗道:“小姐,我又不是小孩子!yào自己喝就是了。” 说完,便一口仰头闷下。汤yào的滋味很是奇怪,说不出的诡异,不是很苦也不是很甜,入喉凉凉的,充斥着糊味与草腥味。 味道简直难以言喻,况且她从不曾听说溺水之人还要喝这种东西。 秋颜宁问:“感觉如何?” 白棠摇头,眉头却一皱,稚气的小脸苦巴巴。 随即,一股恶心感蔓延直冲喉口,她捂着嘴,忙下床跑出闺房到了绣楼下,实在憋不住,“哇”的一下作呕。 不过呕出来的不是汤yào,而是半混的水与长长的几跟发丝。待呕吐完,她舒了口气,身子一下子舒畅了不少。 见白棠匆匆的模样,秋颜宁无奈一笑,似是讶意道:“没想到我头一次熬的yào,效果竟如此好?” yào自然不是郎中配的,而是她所制。邪祟作怪,普通姜汤与yào物断然起不了作用,这世间有不少人受惊后元气魂魄不稳,故此鬼怪趁虚而入。 初出茅庐,对此还不甚了解。但道理与鬼上身有相似之处,白棠白日受惊,怕是又咽了几口脏东西,如此一来容易梦魇、乏味,身子一虚,气焰也就底。再说撞鬼之事,也最易发生在小儿身上。 秋颜宁敛了笑意,垂眸望着腰间的玉佩,沉声道:“你托梦与我的侍女了?” 玉佩青意流动,几缕黑色稍纵即逝,似是在回应。 …… 回溯当日正午。 兑昌君问道:“那湖里的东西呢?你蹲守几日就半途而废了?” “是打算放弃,不过……” 秋颜宁望向昏迷不醒的白棠,笑道:“不过,现在我倒想试一试。” 分段阅读_第 68 章 连心湖是块修行好地境,否则那鬼物三年绝成不了这两分气候,虽说是个小鬼,但于你还是有些难处的。要能将其度化,也算正式入门了。你与我本不是同道,却幸得这一机缘,许是命道如此,冥冥中有意要我领你入门不。不过我随xing惯了,你也不必尊我为师。”兑昌君听罢,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 秋颜宁虽习以为常,却听得头大,她嘴上毫不留情道:“您老放心,我根本也没打算拜师。” “……” 兑昌君一噎,随后又嚷道:“嘿呀!我老吗?你个没心没肺的!罢了罢了,你快去连心湖!” 随后这厮匿声了,任凭怎么唤也不应声。 秋颜宁替白棠盖好被子,起身出了闺房,只是她往院里一望,却见秋景铄坐在凤梧桐树下哼哼着小调,看架势是在等她。 自从弓馆扇了他俩耳光后,她本以为这冲脾气弟弟会有所收敛,哪料这小子反倒时常在她眼底晃dàng。 秋颜宁瞥了一眼,也不与他搭话,心想对付那水祟所需之物。她也不是极端之人,若能度化最好不过。 据兑昌君所言,如今的修士多是将其除去又或炼化为除之所用,但此法违背修行本心,强行除祟戾气附着,戾气越重越不利修行,后果也可想而知。 但要是不能度化—— 她也不介意除了它。今日若是她念咒使力,换作寻常人,想必是要一命呜呼,与那鬼祟做伴了。 “大姐近日不是能说会道么?”身后秋景铄跟上来,嘴中冷呵呵笑道:“怎么,今日又哑了?” “景铄想我说什么?”秋颜宁收神,边走边道。 她忽然回首,莞尔一笑,反问道:“难不成说:好弟弟哟,你可真黏姐姐?” 秋景铄“噫”了一声,头皮发麻,险些吓得退后几步,啐道:“秋颜宁!脑子进水就要吃yào,你跑出来吓唬人做甚么?” 秋颜宁不以为然,念叨道:“是了,是了,脑子进水了。你招惹我这脑子进水之人岂不是脑中长坑,病得更重。” “我病?”秋景铄提高声,表情难以置信。 “难到不是?” 平视与她身高相等的少年郎,她突然发觉这小子与白棠有许多相似之处,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逗弄小孩很是有趣。当初她可是时长被秋景铄这小混账气哭,可回头再看……模样实在有些可笑,三言两语就叫他们气得跳脚。 但白棠可比这小子谈话暖心多了,女儿家还真不愧是暖心壶。 如此一想,秋颜宁不免更嫌秋景铄这厮了。 她狠拍了下秋景铄的脑袋瓜子,说道:“怎么小小年纪耳朵就不好使了,回头我让膳房熬些汤送你院里。” 说完便加快步伐,也不等秋景铄反驳,可走至半路又怔在原地了。 分段阅读_第 69 章 秋颜宁敛笑,那东西虽在水中作怪却未必是水鬼,连心湖境内除三年前那悬案以外,不曾听闻有人溺水或死在那处。 那人皮肉分解上千,七零八落的,人挂在亭中,可肉却在水中。此事三年未得进展,又没有可以辨认的衣物饰件,收尸后一直不曾有人认领,想必怨气极重,再加今日又是清元节。 鬼魂赦免,yin间开门故此得以入阳世,若是除了它,那便坏了规矩,定引来更多麻烦。 但她二人这些日子来来回回一直相安无事,可偏偏却在就在今日却出了事故,它是要作祟伤人,还是另有隐情? 秋颜宁凝眉,莫名觉得此事有些耳熟,却又说不上来。毕竟时隔二十几年,也只是有所耳闻,此事她早已记不起了。 “沈…家贫…三……” 沉吟片刻,她一时怎么也记不清当年此事的细节,但有一点记忆犹新:此案乃是祁宣贺所破。 “秋大小姐?” 温润的男声唤道。 秋颜宁闻声心中一紧,忽地一抬头,看向与她对立的男子。 偶遇 祁宣贺? 她神色复杂,望向那身穿淡色暗纹常服,华贵儒雅的公子。他腰系盘龙玉佩,俊容含笑,气场如沐春风,天生使人心生一股亲切。 多好的人。 时隔十六年,再见故人,秋颜宁不禁如此感叹。 然而也仅此而已,不再有半分爱慕热情。回忆当初,如今再回见祁宣贺,她竟搞不清当初如何爱上他的。 究竟因何? 再仔细一想,是在当年笄礼上。众目睽睽她出了丑,后又被人三言两语挑的处境尴尬,这时祁宣贺站出来解围。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夸她,也不曾有几个人真正直视她。 可他凭什么帮自己?这人对谁都亲切,出面也不过念在秋落鸾面上不想她难堪罢了。他对人好,却不滥情,出于礼节以外,视线不会在秋落鸾以外的女子身上停留片刻。 赐婚当天这二人远远相望,心底定是痛不yu生,但她更难忘在安公主的眼神。秋家也好,又或感情之事,她的存在都好似莫大的耻辱,疼痛与罪恶令她发窒。 她是没有底气抗旨,而这二人……是不能。 四位王子中,大王子夭折,二王子xing子洒脱,只爱游山玩水作诗,而四王子则偏爱武道,是个武痴,立志拜她父亲为师,保定国疆土。 往后的定国需要他。 而秋落鸾?她是识大体的女子,出生将门,觉悟生来就比旁人更重,在儿女私情与国家社稷之间,二者孰轻孰重,她心底十分清楚。 但这个娇憨傲气的丫头,在她与祁宣贺成婚后,整个人xing子变了,人也沉稳了许多。除非国宴相遇,二人私下从未见面,而祁宣贺待她一向尊敬礼让,从未碰过她 分段阅读_第 70 章 ,更不曾碰其他女子。 直到有次…… 秋落鸾立誓也斩断情缘,再加大臣觐见试压。她想,那件事绝非她二妹的作风,想必是父亲与继母的意思。 多年后的她回过头来,这才明白,假若出丑的换作旁人,他仍会为其出面解围。 可她太愚昧了,自以为寻得光亮,实则飞蛾扑火。 她、秋颜华,与生母宁清与继母苏殷,她四人的命运可以说十分相近。宁、秋成婚乃是父母之命、君主赐婚,二人门当户对,君子配佳人。 定国百姓更是津津乐道,赞叹这二人是天作之合。 但有几人知道,秋天钧原本爱的是苏殷。起初二人年轻傲气,还心不甘情不愿。但她母亲宁清待人极好,xing子洒然才华远甚许多男子,风采夺目不输今日的秋落鸾。他父亲则待母亲相敬如宾,谦逊有礼,两人相处久后,反而感情越发好。 连一看不惯文弱书气的老夫人,也挑不出毛病,甚至极疼爱这儿媳,直到如今仍时长念起宁清。 同是赐婚联姻,但她远不如母亲。 祁宣贺与秋落鸾之间容不下旁人,在外人眼中那才是天作之合。 而她?她在这其中扮演何等角色? 不过是跳梁小丑罢! 秋颜宁不得不感慨,当初活得实在浑浑噩噩。这世上,对她好何止祁宣贺一人?侍女白棠、还有嘴不饶人的秋景铄,她常年提防的继母苏殷,哪个不是待她好?只是当初她眼底只有祁宣贺。 “颜宁?” 秋景云上前提醒道:“还不快行礼?” 祁宣贺闻言,忙劝道:“不必了,行逸兄。我此番前来是与你探讨棋艺,当我如常就是。” 秋颜宁收回神,轻笑道:“殿下,我兄长说的是。来者皆是客,理应以礼相待,否则我这岂不是欠礼数了?” 说罢,浅浅行了一礼,yu要退身却突然问:“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祁宣贺道:“尚早,未时末。” “公主、颜华还同几位千金在西院花圃中。”秋景云说道。 秋颜宁闻言,微微颌首。她心底虽有些讶意,不想不过几句谈话,就到了还是未时末,不过再想,白日动身多有不便。 且不说随从,处理那鬼物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到时候要是被苏殷等人盘问起去处,那实在头疼。与其麻烦,倒不如等到傍晚后悄悄动手,如此省事又自在。 虽说时辰尚早,但她可不愿往千金堆里扎。 那帮小丫头谈论的除去箭术,无非是平京那家衣坊、配饰、新发髻新妆容,又或哪家的公子哥儿与近日发生的趣事八卦。 在当年,她还未出阁时迫切想融入这帮千金中,但在旁人眼里,她效颦穿衣打扮,终究比不过二妹。秋落鸾在平京名声极佳,与之jiāo好 分段阅读_第 71 章 无不天之骄女,个个背景出身古族名门,家中位高权重、又或风姿非凡的奇女子。 论才学,论礼仪,论胆识见闻,当年的她与这帮女子相差太远。 重活一世,她的心已苍老,若叫她与一帮小丫头同坐,扮作天真烂漫,简直叫她浑身起鸡皮。 “哎?颜宁小姐,你走的路不是去西院……”祁宣贺迟疑着说道。 她本就不想去西院,与其与小丫头们闲聊,她宁可回院中打坐调养,今夜对付鬼祟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腹诽一番后,秋颜宁答道:“多谢三殿下提醒。我正打算回院。” 秋景云心知自家妹妹内敛胆小,平日又恋伴,想来定是不敢独身前去,便道:“西院我与你同去。” “不劳烦兄长。今日小侍女不适,我这当主的,怎能放任不管呢。”秋颜面露愁色,婉言谢绝。 说罢,退身留下一句“慢聊。” “哈哈哈,居然拿你家小丫头做挡箭牌。” 这刚一转身脑中,兑昌君又在开腔聒噪了。 “嘿呀!嘿呀!你怎么不去西苑花圃?” 见秋颜宁不搭理,他只得独自叹道:“美人看不着咯。” 秋颜宁蹙眉,任凭兑昌君这破口袋灌风。若换作平日她还能与他接几句,可今日白棠落水,无异于搅乱了心境。 待到回院,走到到侧室,这才回道:“亏您老还是修行者,说什么心明、眼清、灭yu。” “老老老!我哪里老!”兑昌君嚷道。 “是是是,不老。”秋颜宁敷衍几句,不觉暗叹一口气,早知遇见祁宣贺她宁可不出门,心中更后悔自己cāo之过急。 兑昌君好似看穿她,说道:“你放宽心,处理那种小鬼,我还是帮得上忙的。” 秋颜宁回了一声“多谢。”,待心境平复后,便开始打坐,合眼缓缓入境。 鬼市 感觉不过合眼片刻,秋颜宁再睁眼时已是日暮,光亮昏黄,她随传唤的侍从去用晚,平日与秋家人相处本就有些无趣,今日还多了两位王室,如此一来便更无趣漫长了。 待到这顿结束晚宴后,她细算,发现竟耗去了一个时辰。 “小姐,白棠妹妹她……” “不碍事,让她睡我屋里。”秋颜宁理了理解下的长发,笑着示意道:“今日清元,若是无事就早些休息吧。” 兰心胆子小,忙点了点头道:“小姐说的是。” 话毕,便退出房内。 烛火晃动,屋内一旁安静,待兰心走后,秋颜宁收回落在外门地视线,目光转落到白棠身上。 今日少了白棠做伴,不免有些寂落,心生不适。 她爱清净,可独坐在平云宫十一年里,又使她极怕孤独。说到底是她想老,想要一个会絮叨的伴儿。白棠机灵又懂事,平日做 分段阅读_第 72 章 事挑不出毛病,又曾与她相处多年,相比一般年轻小辈,她还是更爱与白棠待在一起。 “快亥时了?” 秋颜宁忽闻细微的敲响声,遂起身拿发带束起长发,披了件衣裳,掀帘走出,推开外门。 平京昼夜温差大,白日还算暖和,几件单薄即可,可一到晚上冷风阵阵,需要加件厚衣。 院内光亮着,灯火还没熄,再往远处以外极少再有光亮,周遭也很少静谧,连吹风也听得见。 她眼底一沉,心道:是时候动身了。 “咚咚” 打更人缓缓走过,许是嗓子喊累了,时不时才敲响两声。他悄摸摸瞄了眼秋府,眼底好奇,似是想要看到些什么。可未等他惰滞留,就见巡逻而过的侍卫,他不由打了个机灵,脚下怠惰的步伐不由加快走过。 院墙内,yin暗一角众。 在墙角旁,一阵风后,桂树被风吹摆,树叶微微晃动“沙沙”作响,树枝叶茂密,在这昏暗不清中,若凑近仔细一看,似乎隐隐有人蹲在上头。 秋颜宁敛气专注,蛰伏在其中,整个人轻盈盈踩在树枝上。她眯眼,目视巡逻的侍卫,一步、再一步,她心中默数等待侍卫转角。 不眨眼间,她脚下一蹬,往前一纵身就越出墙外,飘然落地,轻轻如微风,并未发出过多声响。她唇角轻扬,抓准时机,脚步极快,顺势躲入巷中后沿路往前。 正打算奔向连心湖,可她却又止住脚步,暗道:“不对,该要准备一些东西。” 随即,她又转身向城中心走去。 今日虽是孟兰鬼节,却反而比平日热闹许多。 平京正中是央正大道,若一个人站在城墙或高塔上眺望,清晰可见大道两旁尤其光亮,犹如一条金色长带蔓延至城西区的神庙。 她穿过巷子后,光亮乍现,欢笑嘶喊声扑面而来,她眯眼,避免双目被强光刺到。 紧随其后,一条长长队伍的沿着大道□□走过,那帮人头戴面具,有恶鬼、有美人、有神明,道路两旁同样有戴恶鬼面具的人,这场面乍一看,犹如百鬼夜行。 传闻,清元节为了不扰鬼魂,百姓会刻意扮鬼,而气焰低、气焰旺盛者上街必戴面具,一是怕缠身,二是怕惊吓鬼魂。 庙会、鬼市。 秋颜宁笑了笑,注视着对面人群中断头的与吊死、烧死的鬼。果真是…… 名副其实的鬼市。 “小心行事,你大哥就在西侧酒楼第三扇窗前。” 兑昌提醒道。 秋颜宁抬眼一瞥,见秋景云果真是倚靠在窗边,端着酒杯,视线往下。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顺手买了一张白脸黑齿的面具,随后很快融入在人群中。 鬼市里头人流多,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平日有的没有的,都能在此找 分段阅读_第 73 章 。秋颜宁穿梭在其中,忽闻有人唤道:“姑娘,买个篮子吧。” 秋颜宁回头一看,原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双脚沾满黄泥,模样像贫苦人家,掣襟露肘,补丁花花几色,净是粗麻破布头拼接,许是从城外赶来的。 想到还要买些东西,没个物件装可不行,秋颜宁蹲身问道:“老人家这竹篮怎么卖?” “六个铜板。自家手艺,这竹子也是后山的,不值几个钱。”老人笑道。 想必家中是有难处。 她蹙了蹙眉,生出恻隐之心之际,却突然察觉老人印堂发黑,透着股死气。 秋颜宁随意选了一个竹篮,多递了些钱。 “老人家近日走夜路要小心。” 说罢,她也不等那老人反应,便起身而去,眨眼间就淹没于人群中。 活鸡、剪刀、兰叶、柳枝、墨水、笔、碗、小刀,待东西七七八八,差不多买全,秋颜宁这才进一家店买黄纸。 而此处位置偏离,与大道有些距离,自然也就冷清了不少。 那店家睡眼惺忪,耷拉着眼皮,猛然扭头一见她面上戴的面具,不禁吓得一颤,整个人清醒了不少,手上迅速替上一位客人找好钱。 秋颜宁望着那客人,面具下神色有些古怪,却未多说什么。 店家拢了拢袖,瞄了几眼秋颜宁篮中之物,不免露出几分疑色,真是乱七八糟,毫无规律可寻。 可到底是生意人,店家反应过来,询问道:“姑娘可是要买些什么?” 秋颜宁收回视线,说道:“来一沓黄纸。” “我这就去取。” 店家点了点头,忙起里屋拿黄纸,这时内屋走出一体态丰腴的fu人,fu人端着茶水走来,笑盈盈道:“姑娘莫急稍坐,近日清元,黄纸卖的快,如此还要翻找一番呢。” “不碍事。” 秋颜宁打量店内周遭,这是家白事店,在平京这类店铺,极少有到了亥时还营业的。不禁说道:“店家好勤快,我瞧附近铺子都歇了。” “小本生意,要不勤快就更不赚钱咯。”fu人叹气,视线瞥到秋颜宁篮中,问道:“姑娘这是祭祀?” “是吧。”秋颜宁点头。 fu人面露惊色,感叹:“姑娘家,极少有你这么大胆的。” 秋颜宁轻笑,反问道:“店家不怕?” 这时店家提来一沓黄纸,嘿嘿一笑,吹嘘道:“怕什么?实不相瞒,我祖上乃是武将,幸得祖宗庇佑,这行干了十二年,还从未遇见怪事。就是那鬼怪见了我……也要绕道。” fu人瞪了眼店家,佯怒道:“胡扯鬼扯!” 秋颜宁见状笑了笑,接过黄纸付钱,委婉道:“我瞧刚刚那人神色怪异,店家还是查查钱柜为好。” 碧波 fu人盯着店家,正经道:“那姑娘 分段阅读_第 74 章 的话不像假。” 许是被盯怕了,店家强笑一声,十分肯定道:“难不成说我有假?方才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张银票。” “是就是!莫非怕我看,心虚了不成?”fu人怏怏道。 “虚什么虚?你个小心眼的婆娘!”店家恼火,胸脯一挺,颇为硬气的扯开抽屉。“我就放柜里了,不信你——” 话未尽,映入眼前的一幕令夫fu二人面面相觑,倒吸凉气,皆是遍体生寒。这抽屉里哪里有张什么银票,分明是张丧钱。 店家脸煞白,瞠目结舌:“我分明……分明收,收的是银票啊……” …… 亥时二刻,连心湖。 秋颜宁走在竹林间,她停步,将竹篮放下。 她提出篮中的公鸡,用刀割破脖颈,将血放入碗中,又拿出黄纸剪好沾取鸡血墨汁,她凝神,端笔画好符咒。 一切准备就绪。 穿过竹林,她面对连心湖。 此时的连心湖比起白天更添了些颓败,水亭爬满青苔缠枝,天空黑云半掩,借着昏暗的月光,一眼望去yin气森森。这地方挨近湖水,连寒气都比别处重一些。 “出来。” 秋颜宁对湖面说道。 片刻过后,yin冷的风微微拂过,竹叶吹动作响,隐隐中夹杂着细声低笑,似是在回应。 面具下,秋颜宁也轻轻笑了。她拈符嘴中默念,那符纸“呼”一声燃烧,她将符纸扔在血碗里,一手端血,一直手抽出腰间的柳枝。她捏着柳枝,沾了沾碗中的鸡血,朝着湖面、四周狠狠一甩。 她重复道:“出来!” 话落,她又是一甩。奇的是,鸡血所洒之处竟开始灼烧,冒起青烟。此次行动,她可是下手极重,那符咒至阳霸道,听兑昌君所说,若鬼物邪祟触碰此符定会疼痛不已,犹如烈火引身。 “啊!” 须臾间,林中忽地强风大作,竹叶险些被吹得一边倒,尖锐的女声喊了一声。紧随其后,湖面上浮起一层层黑色或白,鱼群冒出水面,密密麻麻聚在一起,一眼望去甚是诡异。 “我好疼!我好疼!我好疼!” 鱼群张大嘴巴,发出人声,声音此起彼伏,重重jiāo叠,纷纷游往秋颜宁所在之处。 秋颜宁继续甩着柳枝,面上镇定自若,淡声道:“区区障眼法,你真当我与旁人一样蠢?” 几轮之后,她多少了解这女鬼域在水中,她笃定只要站在岸上,它也就奈何不了,顶多是使些迷惑障眼法来恐吓她罢了。 区区三年,饶是在块宝地,虽已成型却也成不了多大气候。况且……她以为,这女鬼也不算恶鬼,顶多是凶。倘若她真要害她,早在之前就该出手了。 “你是什么人?我不曾害过你!”风声更大,其中参杂着尖锐刺耳的女声。 秋颜 分段阅读_第 75 章 宁冷笑:“不曾害我?可你却害了我的侍女。” 女鬼一时未答,过来许久才有些支支吾吾道:“这……” 秋颜宁呵斥:“还不快收了眼障现身,否则休怪我无情!” 话落,怪风戛然,鱼群又潜回水中,一切又恢复如常,唯独多了许多竹叶贴在水面,dàng起一圈圈涟漪。不远处的亭中,赫然出现一布衣女子,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缓缓向她飘来。 “你究竟想如何?” 女鬼飘到与她相隔几米的湖面上,无神的双眼中透露出几分防备。 秋颜宁只觉寒气扑面,别说这细近一看,发觉此鬼,年纪不大,约是二八年华。模样长的也还算标志,瓜子脸儿、弯眉杏眼,嘴角下有一颗小痣,可奈何披头蓬发,脸颊青白,看上去不免有些诡异。 就是如此,也才叫她又惋惜又遗憾。好一个婷婷少女怎么就被人凌迟了呢?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秋颜宁将柳枝别在腰间,问道:“你说你不曾害我,可为什么却不敢答:为何要害我的侍女?” 女鬼夺道:“我没想害她!” 秋颜宁道:“是,可她险些死了。” 女鬼yu言又止:“我只是……” “只是什么?”秋颜宁步步紧bi,再次询问:“你若真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 女鬼自嘲:“那又如何?谁又能帮我?三年了从不曾有人经过,更不曾有人看得见我。” 秋颜宁又问:“我知道三年前你被歹人所害分体千块,你的尸首无人认领,官府三年未替你寻得追凶,所以,你想接机诉冤?” 女鬼抬头望着天,乌云散去,月光穿透她的身躯洒落在湖面,她青白的脸极冷,咄声冷笑道:“是啊。可又能如何?我已经死了三年,这三年里我是怨过,我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可我死都死了,如今我不过是一介孤魂,我又能如何?我的命终究…还有回不去了……” 此话听来咄咄bi人却悲凉感极浓,秋颜宁不觉叹息一声,蹙眉道:‘“你究竟为什么要拉我的侍女?你姓甚名谁,究竟因何惨死?” 鬼,尤其是厉鬼,除去天困地拘与人为,一般情况下皆为执念所困,时间越久怨气越大,也越难应付。 女鬼倏然看向她,随后又“唉”的叹了一声。 “但说无妨。” 女鬼又飘近了些,沉默良久,哭腔道:“我姓李名三晴。” “李三晴?” 秋颜宁顿时恍然。她脑中记忆如泉涌,遮眼云雾顿时散去。 她怎么就忘了呢! 许多年前,此事可谓轰动全城啊。想在君王脚下,竟然发生这种惨案,这无异是极为慎人的。当然,令人瞠目结舌的并非是三晴姑娘的死,而是凶手。 凶手是何人? 凶手乃是平京 分段阅读_第 76 章 有名气的沈公子。这沈家乃是富甲,区区商贾虽是不入流,但沈家人向来乐善好施,信誉极佳,待人又极好,故此一向受人尊敬。 再说,沈老爷的远方表兄又在朝中就职,位虽不算高却人脉颇广,许多人要卖他几分面子。 而这沈公子也是不凡。曾武考中二等,有些箭术造诣,善使用刀,在外界风评不错。此人素来是谦逊,为人正气,但凡遇见不平事,定会拔刀相助。可偏偏这样的人…… 此事由祁宣贺亲自查办,据说在沈公子常已招女工、施舍借住为由哄骗许多女子在家中,至于进去后如何……结局可想而知。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人替他遮掩,都不知他一年之内竟害死许多女子。 至于三晴姑娘——不过是其中之一。 执念 但唯她是意料之外。 相比埋于沈公子别院的其他人,李三晴是死于连心湖周遭,故此在林中遗落物件。倘若缺了那就证物,恐怕祁宣贺当初查案又要难上几分。 秋颜宁低念:“李三晴……” “正是,我当初于三月廿一晴天所生,故此这才取名三晴。”李三晴点头,继续说道: “我原是平京外,绿塘县的溪口乡李家村人,爹爹原来是为官府修桥建堤,结果突发洪水命搭在了里头,我娘在我满月时便改嫁了,如今家中只剩二老。” 秋颜宁听罢,问道:“据我所知,绿塘县富饶,理应能某到一些差事,那三晴姑娘为何会到平京来某生呢?” 李三晴无奈道:“你有所不知,绿塘县虽富,可也只是县富。我李家村穷,乡管又不作为,年年谎报,每月县官老爷拨发下来的银两全进了自家腰包,我阿婆又瘫,便与几个姐妹凑钱想去绿塘,可半路遇见了一位fu人——” 李三晴周身寒气加重,狠狠道:“那fu人花言巧语,哄骗我们说沈家布庄要招一批绣娘,价钱很好,期间包吃包住。但起初,我只想在绿塘做事,可家中因葬父欠了债,平日抓yào要钱,家中柴米油盐样样也要花钱,二老一大把年纪了,也没几件入冬穿的衣裳。况且…平京是国都,怎么都好过县城,这么想着我便与姐妹们去了。” 对于乡管的不作为,秋颜宁倒是见怪不怪了。 按理说李父之死,官府理应每月有拨款才是。再加近些年关于洪灾、旱灾、寒门学子读书、百姓识字、身残贫苦或孤老者的吃穿住行、对于这诸多问题,朝中早就下了决策。 定国不是蛮荒之地,国泰民安,地处富饶,国库粮仓充足自以供全国使用六十年,位居六大国之中,要养活小批贫民绰绰有余。 可奈何污吏众多。饶是国主再勤勉,终究还是年迈力不从心,祁宣贺再兢兢业业,可定国诺大,又太多 分段阅读_第 77 章 “李家村”难管。 短短几年,却已养肥了这帮蛀虫。遥想祁宣贺继位那年,一年之中处理的贪官污吏加起来,真是几天也砍不完。 “后来呢?”就算不问,她心底也已有了答案 李三晴道:“后来到了平京,我等却带到沈公子院里,被关到一处房子里。那屋里还有其他人,几乎每隔一日出去一个人,但那些出去的姐妹之后便没了音信,再也不曾回来。之后便轮到了我,我这才知道她们都死了。后来,沈贼人见色起意玷污我,我趁家仆不注意逃跑到连心湖,将从沈贼人身上抓下来的玉佩埋在竹林中,岂料这主仆二人——” 话至此,李三晴面部扭曲了下,煞白脸显得愈发yin森,她幽幽道:“不过,那畜牲家仆已经被我吓死了。” 秋颜宁心下顿时明了,“传闻中被吓死的那人就是沈家家仆?” 李三晴道:“正是,自那以后三年,我只见过你跟你家侍女这两个活人。我从未想过害人……当初我是一时情急才拉住了你家侍女。” 秋颜宁面色有些冷,道:“一时情急?” 李三晴解释道:“自从死后,我一直困在此地,今日是清元,我不过是想再见我的家人罢了。可不知为何,我不能托梦,更不能离开此地。” “你死死的太惨,心中有怨,况且你还杀了人,更是坐实里厉鬼称呼,外界之力与运道无形巨力,凭你是抗拒不了的,故尔这才困于此地。”秋颜宁说着,反问道:“你想我帮你?” “是。” 李三晴点头,有些激动道:“这位姑娘,你会使奇能异术,想必定有方法让我脱离!我也不想害人,只是还姐妹们一个公道,十几条人命呐!那畜牲一天不死,便会死更多人!我是杀了一人,可我问心无愧啊!况且…这时隔三年也不知家中情况如何,我……” “这些就是你的执念?”秋颜宁抬眼,虽有怜悯,却无再多感情。 思念之情,不甘之心,对此虽感同身受,可她现既为修士,就注定有诸多磨练。度化归度化,人情归人情,若感情偏左忽右,又谈何修行? 李三晴顺势跪下,坚定道:“望能成全。” 秋颜宁轻念咒语,指了指腰间的玉佩,“要是信得过我,你就先寄身于此。” “多谢……” …… “嘁!” 白棠刚松气,就被院里的寒风冻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搓了搓臂膀,这才察觉只穿了自己竟只穿了件里衣。顿时脱口道:“我说怎么怪冷的。” 说完这话,她又是一愣。迎着冷风吹了一阵,她的思绪才不觉清明了许多。不知不觉,距离金玉的死已有几年,可这些年以来,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放。 分明姐姐的死与她无关,分明愁怨 分段阅读_第 78 章 已报,可偏偏又……兴许,她这些年只是欠金玉一句话罢了。 白棠将手贴在脸上,想到方才在自家小姐怀里大哭的模样,不免又羞又尴尬。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平日都是小姐在她面前哭结果今天却给换过来了。 越来越放肆,真是自以为是! 她心下低骂一句,但随即又很快调整好心态,漱口后才上阁楼。 白棠见秋颜宁低头看玉佩,表情若有所思,便小声唤道:“小姐?” 秋颜宁望着青黑流动的玉佩,浑身乏力又疲惫,事实上要将李三晴的魂魄引入玉佩,若非兑昌君出手相助,仅凭她一人之力是做的。 收敛视线,秋颜宁抬头,问道:“好些了吗?” 白棠道:“好多了。” “看上去是好了些。”秋颜宁笑了笑,随即又语重心长道:“小棠,你往后如有不顺心的地方,与我说就是了。不必介怀主仆关系。” 白棠闻言心头触动,嘴上却嘟囔道:“小姐呀,我没心没肺的,平日哪里又什么心事?我刚刚只是做噩梦吓到罢了。” “没有就好。” 秋颜宁轻叹,也不再多问,只是说着说着竟合上了眼。 白棠见状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声,心底难得内疚了。她占了人家床也就罢了,还让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照顾她一个小丫鬟? 堂堂将军小姐照料她?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再说……她家小姐也落水受了惊,兰心除了梳头,平日又毛手毛脚,再说院里其他木讷呆呆的姐妹,想必她家小姐这天一定过得十分累。 白棠看向表情平和的秋颜宁,她抬不动替秋颜宁,又不好惊醒,为其盖上被子后,才安心悄悄离去。 “小棠,你今天受了惊,睡我屋里我也安心一些。” 这刚迈步,身后便传来了慵懒的声音,一只手不轻不重覆在她头顶上揉了揉。 白棠身子一定,一回头,惊道:“您原来没睡?!” 晚起 翌日清晨,白棠闭着眼,半睡半醒间,她迷迷糊糊回忆着。 昨夜,她做了个梦。 梦见与小姐同榻而眠,梦里她翻来覆去,哪儿都不自在,许是梦里的小姐闲她太闹腾,便把她一把抱住。虽说小姐头发很香,被抱着也暖和舒服,可偏偏她心慌,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白棠揉了揉眼,心底还腹诽道:什么狗屁梦!她近日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做这种—— 不对! 她双眼倏地一睁,困意被抛到九霄云外,头皮发麻发zhà。如今与她相隔咫尺的,不正是她家小姐么!为何她跑到小姐床上了?白棠心思乱转,脑中思索了片刻后,这才松了口气。 “不烫了。” 秋颜宁缓缓睁开双眼,将手掌贴在她额上,笑道:“昨晚你浑 分段阅读_第 79 章 发烫,睡也睡得不安稳,今天倒好了许多。” 是这样么?白棠心下不以为然。想她漂泊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具铁一样的身骨,除了怕冷与双膝的毛病,她极少会生病,就是病了,捂着衣裳睡一夜,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 她语调轻松,与秋颜宁道:“小姐,发烧不打紧的。以前也烧几回,过一夜就好了。” 秋颜宁听罢敲了一下她的头,责怪道:“这可怎么行?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是是是。”白棠捂着小脑袋,心有不甘,说道:“可小姐也不对!” 秋颜华不解,忍俊不禁问:“怎么不对了?” 白棠与躺在一起的秋颜宁对视,不觉耳根一红,模样变扭又认真:“小姐还没嫁人,怎么可以和别人同寝呢!就,就算都是女子也不好,况且您是主,我是仆,怎么能睡一起呢?” 秋颜宁眨眼,眼睫忽闪,愣了半晌。尔后,她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人险些笑得直不起腰,心底哭笑不得。 秋颜宁点了点白棠,道:“小鬼丫头,想得真多!女子怎么就不能睡一处?难不成还能失身不成?况且我从未真当你是仆。” “小姐就是爱胡说八道!”白棠气羞。 哼!她就不明白,自家小姐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哦?”秋颜宁笑着,又敲了一下,道:“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呀?” “不对,小姐是不讲道理。”白棠被敲了一下,“咿呀”一声,索xing从床上爬起来。 她摸了摸头,瞄了一眼秋颜宁,这才想起正事,也不再扯皮,“今日小姐可是要去祭祀?” 秋家与一般人家一样,每年要去祭祀。而祭祀一般在清元节的前几天或后两天,她望了一眼窗外,想必此时秋家其他人都已经去了。 去年她初入秋府,对情况不甚了解,还心道:大小姐不过是生在清元的后一天,难不成不吉利,故此才不庆生?之后,她才得知,原来今天还是宁夫人的祭日。 对此,白棠也是万分纠结。这种日子提及宁夫人那是徒添伤感,可若是祝小姐安康,又不免显得愚蠢,不知轻重。 许多时候,她着实想不通,宁夫人虽难产,可错也全是在她家小姐,区区婴儿口不能言,当时局面她又能如何?再说夫人执意生下小姐,定是疼爱期待。试问,一个母亲哪会想看到女儿是这番处境? “哦?今天是祭祀的日子。”秋颜宁起身束起长发,随她的视线望去,面无悲色,好似叙述最寻常之事,“祭祀之事,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逝者已逝,做再多又能如何?自哀自叹,不过是在死人面前心底好受些罢了。” 也对。 白棠暗暗说道,心境再与以往不同。死人与活人,一向都是活人痛苦, 分段阅读_第 80 章 着人世,不过在苦磨罢了。阿姐已死,她心困囚笼却于事无补。与其如此,倒不如放宽心态,如此不仅对她好,也对得起阿姐。 她收回视线,询问:“小姐,那今天该如何安排?” 秋颜宁微微一笑,道:“去绿塘李家村。” “绿塘李家村?”白棠稍愣,随即又追问道:“可是绿塘县溪口乡李家村?” 秋颜宁讶意道:“据我所知绿塘县村乡许多,小棠怎么会知道有个李家村?” 白棠想了想,道:“两年前我曾在绿塘县待过一段时日。” 秋颜宁闻言倒是开心,笑道:“那好,不如你与我同去?” 成!她又要陪自家小姐乱跑了。白棠暗翻白眼,虽有些无奈,却也愿与秋颜宁待在一起,整日跑来跑去也挺有意思。 她瘪嘴,还絮叨:“小姐怎么会想去李家村?我听说李家村可穷了,也没什么可看的景致。” “昨日,你不是说水鬼托梦与你吗?”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哄问道:“那水鬼是不是大眼睛,嘴角有颗痣,年龄约莫与我相仿?” 白棠眼底划过几丝疑惑,反问道:“小姐怎么晓得的?” 秋颜宁眼不转,脸不红,扯谎道:“不止你梦到了,她昨天也托梦与我了。” 此话一出,白棠信了。她骇然,暗道:难不成这水鬼太凶缠身她们了?那地方本就yin气,不曾有什么人经过,若换位一想,假使她是那女鬼,嘿!要是见了她这俩活人,不得逮住缠身? 秋颜宁说道:“那女鬼说,若我们不帮她,就这辈子就缠我们了。 这话换在平常,白棠一定是不屑一顾,断不会相信这种荒唐之事,顶多以为是她家小姐在哄骗小孩。 然,此事诡异得很。 水里的东西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可不是水草,而是长发,一头会动的长发。再说,她不仅她一人梦到,就连小姐也梦到了,描述与她所见完全相符。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巧合?如此想着,白棠却仍抱有坚持,蹙眉道:“许是…落水影响了梦境?” “或许。” 秋颜宁又道:“那鬼说她名唤李三晴,乃是绿塘县李家村人,我们不妨去看一看,李家村到底有没有这叫李三晴的女子。” 白棠点了点头,嘀咕道:“这倒也是。” 毕竟宁可信其有,若真被缠身岂不是白白要倒霉了?搞不好还天天抠她床板呢。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浑身又来了劲儿,很乖巧道:“小姐,我去叫兰心来。” 说罢便退出秋颜宁的闺房,这一出门,她便看见兰心与院里姐妹正候在门口,个个眼巴巴望着她,有人还微露羡煞之色。 白棠险些被吓得后退几步,与众人道:“小姐醒了。” 绿塘 定国内,尤其是平京 分段阅读_第 81 章 与淮南一带多水路,二人洗漱用膳后,出府走到岸头,这绿塘县在平京城外,路途不算不远,有条水路经过此处,若是坐船大致也才一个半时辰。 “小姐不带侍从,是不想让老爷夫人知道?” 白棠放下帘子,问道。 “这是一点。”秋颜宁虽穿着平常,头上仅系淡色纱巾,却难掩起身风采,她她掩面一笑道:“再说,小棠不觉得我这身打扮跟几个侍从很奇怪吗?” 白棠望着秋颜宁,真是越想越奇怪,几个大汉围着一良家少女,怎么看都像大户人家养的油痞在欺凌一个柔弱女子。 想了想,她眼睛不觉一抽,点头道:“确实怪怪的……” 之后一路无话,她望着外头的风景与水面,秋颜宁则闭目养神,随着船家的一声“到了”,二人这才回过神下船。 “到绿塘县?”秋颜宁踏上青石台阶岸,眼底流露出几分新鲜。 绿塘县虽不如平京,却也是极为热闹,两岸到处是做买卖的小贩。要说春日绿塘县最多卖的还是各种鲜花,以及当地特产的桃杏,空气中净是股花与果物的清香,隐隐还有股葱花糯米的味,想必是从不远处卖糯糕与葱饼的摊位飘来的。 “是绿塘县。” 白棠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百感jiāo集,两年后她再回此处,却与当年有所不同。当初她被牙婆所拐,颠沛流离到此地,当年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之后会成了小姐的侍女。 “小姑娘,买花吗?最近兴戴珍珠花,你瞧瞧这可刚摘的还带露水气呢!” 身旁,一妙龄少女笑道。 白棠闻声望去,见见她身前的簸箕里堆满成簇如云的珍珠花、点黄尾蓝鸢花,以及野薇、或白或粉的海棠花,果真是个个皆是沾露含珠,娇嫩得很。花虽美,可奈何她不爱带花之人,若是有闲钱,她宁可买吃的。 这些花花的头饰,太不实用。 女子见状,又对秋颜宁道:“我这还有鸢花、雨薇、海棠呢,小姑娘娘都喜欢花,给你家小妹买几朵吧。” 秋颜宁来了兴致,温声笑道:“那就白色海棠花吧。” 小姐又买东西了。 白棠暗叹,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裳,低声道:“小…,姐姐,算了吧。” “你们姐妹关系真好,我家小妹就不如这般懂事,整日疯疯癫癫的。”女子用编织的菱角小盒装好白棠花,笑呵呵道:“你们不是本县人吧。” 秋颜宁道:“是啊,我姐妹二人刚到绿塘县。” 女子是个爱讲话的人,闲来无事,便继续与二人道:“哦,是刚搬到县里了?” 秋颜宁摇头,白棠道:“我们是要往李家村去,姐姐可认识李家村人?” 女子问:“可是溪口的李家村?” 秋颜宁:“正是。 分段阅读_第 82 章 ” 女子明了,扭身对隔着几个摊位的fu人喊到:“李大姐!” 姓李的fu人抬头,闻声而来,问道:“丫头,唤我做甚么?” 女子道:“这二位妹妹要去李家村哩!” fu人面露狐疑,望向白棠二人,说道:“可是找什么人?” 秋颜宁道:“要去李三晴家。” fu人闻言大惊,激动道:“你认识三晴那丫头?” 秋颜宁笑道:“我与三晴曾在一个绣坊做事,她曾帮过我几回,几年不见,听闻她家在绿塘县,故此特来看看。” 白棠望着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着实佩服自家小姐说谎都不带喘的,同时又疑惑,梦终究是梦,为何小姐如此笃定真有李三晴此人? 不容她多想,却见李fu人连连点头,时不时唉声叹气,连眼眶子有些红了,她拉着她二人,忙说道:“有人来就好,有人了就好。你们随我吧。” “多谢。”秋颜宁轻笑。 …… 买了些吃食,三人路上长聊。 这一聊,白棠才得知李fu人原来不姓李,嫁到李家村这才随夫家改了姓。fu人家与李三晴关系不错,自李父死后,她与她男人每年常会帮些忙,例如翻新瓦、劈柴、送些自家的菜诸如此类。 “三晴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唉,她娘也是个可怜人,改嫁也是无奈,你想一个fu道人家拖着一小二老可如何过活?丫头不在的这几年,她娘曾也回来看过几回。” 李fu人边说边抹眼泪,声音颤颤,嘤嘤哽咽道:“这丫头与村里几个姑娘外出三年连封书信也没送来。作孽啊,这些年若不是村里大伙挨个照看,再加三晴她娘送了些钱,否则二老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秋颜宁道:“三晴,三年未归,你们可通知乡管衙门派人去寻?” “哪里没说呀,你们有所不知,就我家都来来回回跑了好些路向人打探,可偏偏就是没有结果。跑去乡管处,他却说‘我就不信几个大活人消失了不成?’凭这只字片语,就给我们搪塞回来喽!” 白棠与秋颜宁见状也很无奈,她们总能如实说李三晴死了,而且还死的极惨。对此,也只得口头安慰了。 李fu人揩了把泪水,又气又无可奈何。她指了指前方的矮房子,道:“前头就是我家了。” 走至此地,算是到李家了。 这一路走来可谓是十分辛苦,山路崎岖连大路都通,脚下泥巴滑脚,路边牛草锋利直割人,再过几月蛇出世,雨水多,路就跟不好走了。 “您的手……”白棠低声,拉起秋颜宁的手,这才发觉原本无暇如玉的手赫然多出几道红红的划痕。 “回去抹点yào就好了。”秋颜宁不以为然,摸了摸她的头:“你看你你手上比我还多。” 白棠反 分段阅读_第 83 章 驳道:“我不比您,我这皮糙肉厚的。” “不厚呀?”秋颜宁捏了捏她的脸。 “又打趣我!”白棠撇嘴,说罢不再搭理秋颜宁。 她抬头环顾周遭,不觉感叹李家村是真穷。此处虽山清水秀,却全然看不出是在绿塘县境内,房屋简直是天差地别,同样是在平京周遭,却是如此落魄,模样倒是与她金家村倒有几分相似。 “真好看……” 她闻声视线一转,发现原来是几个穿着简朴,衣打补丁的孩童从树后探出脑袋,满眼好奇望着她。见她回头,又缩回了脑袋,躲到远处叽叽喳喳议论了。 秋颜宁捻了捻一点泥土,叹道:“此处是块好地境,若种些梨树养些鱼藕,定比别处丰收味佳。” 白棠却道:“可怪就怪在偏偏不种林,也不养鱼。” 二人谈论之际,李fu人开了门,与二人道:“姑娘,不妨先到我家坐坐,待我男人回来引你们去三晴家。她家偏僻,路更不好走,你二人不好去。” 秋颜宁感谢道:“有劳了。” 再现 “见怪了,家中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李fu人待二人坐下后,匆匆洗了几个杏子端来。 李家虽说家中拮据,可这婶婶却极为好客,放下杏子又打算去后厨忙活,愣是在白棠二人几番劝说下,这才又坐回来了。李fu人坐着,蹭了蹭打湿的双手,不知如何是好,便拿了两个杏子塞到白棠二人手里,“你们即是三晴的熟人,就莫跟我客气了,吃吧!吃吧!” 白棠也不再推辞,乖巧谢道:“多谢李婶婶。” “哎。”李fu人笑着应声。 那杏子十分饱满,黄皮滚圆,秋颜宁接过杏子,一口咬下,味道不酸涩,吃起来味甜清香,不禁问道:“李家婶婶,这杏子是自家种的吗?” 李fu人摆摆手道:“后山上摘的,那棵树没主,谁想吃自己摘了就是。” “是好杏。”秋颜宁夸了一句。 白棠心中本就疑惑,借势问道:“婶婶,咱们李家村土好地也好,水清境美,为何不引种这杏树,再养些鱼、藕?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好?” “你们是有所不知啊。” 李fu人深叹一口气,苦不堪言道:“李家村路窄偏僻不好走,原本有几家还种树打鱼去卖,一回挑一担走路两腿直抖,生怕摔跟头。且不说咱们这离乡县就偏远,就是乡管事也不然咱们中暑养鱼啊!” 秋颜宁不解,问道:“这又是什么缘故?李家村要是富了,他便是有功,兴许能提拔为县使。” 提及乡管事,李fu人气不打一处来,嘴中絮絮叨叨:“他把好处都捞去了,当县使还不好捞了呢!他与咱们县一大户jiāo好,那大户家就是在隔壁村中种果林、养鱼藕,乡管平日帮着他, 分段阅读_第 84 章 有好处拿,哪里会想帮我们这李家村?” 听罢,白棠与自家小姐面面相觑。她倒是见怪不怪了,这种小人不单绿塘县有,有些地竟也亦是如此,更有比李家村甚者。据她所知,这种难窄的路早该弃了,应当组织村民修路建桥,如此才是。这溪口乡管为人jiān诈贪婪,无非是捞着百姓的钱,与商贾勾搭,二人好从中互利。 他心中定是想:李家村块好地,日后若发达富裕却捞不着油水,如此不能为之所用,倒不如放任不管,任期自生自灭罢! “二生他爹,你可来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她一答间,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双腿泥泞的大汉。 李fu人见来人忙起身,低声与他说道:“这两位姑娘曾与三晴丫头在一个绣坊做事,许是咱家丫头帮了忙,想要到李大叔家看看。” 李大汉为人直爽,听罢连连点头,似是有些感叹,见桌上只摆了一盘杏子,又看他儿手里拿的糖,气道:“人家好意过了,你这婆娘怎么也不好好招待!” 秋颜宁起身劝道:“我们来时吃过饭,此番过来本就麻烦婶婶带路,杏子也好吃,如此哪还要其他招待?” 李大汉yu言又止:“可是……” 白棠笑着道:“我姐姐说的是,之后还要再劳烦李大叔与婶婶带路。” 李家夫fu忙摇头,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李大汉做事风风火火,听闻二人要去李三晴家,拾起墙角的镰刀便上前带路。 这村不大,村中忽然到来外乡人这可就稀奇了,这往李三晴家去的一路上倒是有几个村民跟同,路上遇见的也都是老老小小,想必村里壮年人都是在县里做事去了。 李大汉走在最前砍草开路,春日的野草一向如此,没隔几日砍了又长,反反复复。 越是接近李三晴家,秋颜宁的玉佩便越冰凉,仿佛附着其中的魂魄在呼喊,yu要挣脱。 走了一段路,白棠望着眼前的房子,饶是见惯了诸多,也不由感叹,此处周遭满是野草,满是沾露珠的蛛丝网结,屋后是一片竹林,年久失修的门板爬满青苔,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居住。 “李叔可在啊?”李大汉朝门口大喊。 屋内无人应答,过了许久才传来一声咳嗽,却不见有人开门。 李大汉又喊:“叔?” 这一次索xing没人再应声了,之后连敲几次门,也未得半点反应。秋颜宁心一提,隐隐觉得此事不对劲,未等她多想,便见李大汉“啊呀”了一声,袖子一撸,“碰”的一下撞向门。 木门本就脆弱,这一碰,门赫然被撞开。 “啊!” 村民们探头望向屋内,话还没出口,反倒被吓的一个个呼喊。 屋内,一股恶臭直冲肺腑,二老一个在床一个在 分段阅读_第 85 章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浑身黄泥,额头血迹干枯,整个面上发青发白,想必是在哪里摔了跟头。 秋颜宁望向额头染血的老者,眼底不觉流露出惊诧,这不正是鬼市卖她竹篮的老人家么?见此情此景,她心底多少已经明了,这二位老人皆是眉心郁结黑气,死气缠身,命不久矣了—— 白棠见自家小姐面露异色,忙道:“快请大夫!” 李大汉惊醒,连道:“对!我去请大夫!” “小棠,你也同去。”秋颜宁将钱袋塞给白棠,闻声拊背道。 “是。”白棠低应道,她心底很清楚自家小姐的用意,接过钱袋便迈步与一大帮人去请大夫去了。 “出来吧。” 人走后,秋颜宁从袖带掏出玉佩轻念几番咒语,一阵轻风吹过后,李三晴出现在她身旁,与往日不同,此时的三晴面色如常,束发裹巾别长簪。 秋颜宁蹙眉道:“你借走了我侍女的生气?” 李三晴惭愧,屈身低头道:“对不住。” 事已至此,秋颜宁也不愿再追究,挥袖道:“去吧。” “多谢。”李三晴朝她一拜,可当她转身,望着屋内的落败与横在地上老者不由大呼一声。 “阿公。” 李三晴走到二老面前猛地跪下,她久久未能出声,喉梗哽咽,她眼底蓄满泪水,双手颤颤巍巍替老者擦拭血迹,哽咽着唤道:“阿公!阿公!阿公孙女回来了呀!” 秋颜宁提醒道:“老人家现在身魂虚弱,你虽借了人气,却也不能离他太近。” 李三晴退身几步,一声束手无策,慌问:“这可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我的侍女已经请大夫了。不过,”秋颜宁稍顿,思索了几息,沉声惋惜道:“终究是回天乏术,二人阳寿已尽,时日不多。恕我直言,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李三晴呆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泪水落地即刻化作黑烟,三年前,她不过是想让日子过得好些,可—— 三年啊,三年后却是如此处境。若不是沈畜牲,她岂会变成这样?李三晴面容狰狞,过了许久,才恢复如常,她仰头叹息一声道:“也好,也好……” “想清楚就好。”秋颜宁叹道。 李家村人好,可太穷。吃穿衣用样样花钱,平日能扶持照看已是不易,若长期以往,谁能顾及多少?一位老人已是不易,更何况是两个?日后又由谁来安葬? 秋颜宁抽出袖带里的黄纸,咬破手指,心中默念,以血画符。她走向二老,符纸倏地燃起,化作淡金的光芒。 “此乃元符,尚可为你们在世人面前支撑几日。切记,白日出行要撑伞,不要吃活人食物,第四天后记得来找我。” 秋颜宁面色稍显苍白,将玉佩与一支玉簪递给李三 分段阅读_第 86 章 ,又道:“玉佩是你寄宿,切记贴身佩戴。玉簪以备不时之需,若到时就当了吧。” 话落,昏迷的二位老者口中发出咳嗽,李三晴又惊又喜,接过玉佩,向她磕了两个响头,哭道:“多谢。” 杏李 “不必如此。” 秋颜宁蹙眉,稳住修为透支的身躯,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快起身,去看看你阿公吧。” “多谢多谢。”李三晴起身连道,忙打湿帕巾替二位老人擦拭脸庞,正待她换水之际,便听门外有人道: “小姐,大夫请——” 白棠话未尽,却被眼前人所惊吓到了。 “三,三晴?” 后几步的李fu人傻了眼,望着李三晴久久,过了片刻后,“哇”一下哭出声。 李fu人扑上去抱住李三晴,痛哭流涕骂道:“你个心狠的破丫头!一去就是三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连封书信,家也不回,我和你叔以为,以为你是死在外头了!这些年你怎就不回来了啊!你怎就不回来呀!” “婶婶。”李三晴唤了一声,眼泪巴巴直掉,却有苦说不出,一时泣不成声。 “你这丫头啊!你怎就瘦成这样了?”李fu人险些哭噎了气。 她一腚坐在地上,心底又心疼又气,李三晴虽不是她亲闺女却与亲生无异。 李大汉揩了把眼泪,别过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棠见这一幕心里很酸,特别不是滋味。想她亲爹都不曾像这么亲,莫说村里的叔婶了。 “小棠。” 秋颜宁清楚她的心思,随后拉着小手道:“我们该走了。” “嗯”白棠心底一暖,回答很轻,有些发颤。 …… 平京,江上。 淮江,乃众湖汇聚之处。随着波澜一起,映衬在水面的落日如片,金红点点,洒落稀碎,从外一眼望去,隔岸竟有些模糊不清。 船舫月江小居中一片热闹。 白棠抱着一篮杏子、李子、枇杷仔看细一看,其中还装着几颗鸡蛋。李家村人热情又吓人,听说她们要走,便连忙追上来送特产。 她推辞了半天终究还是收下了一篮,却又叫村里的船夫来送。 “小姐,方才那个…她,她不是……” 一路纠结,白棠感觉匪夷所思,脑中不断回忆与活人无异的李三晴。 她暗忖:真死了吗?真是鬼吗? 即便亲身经历了诸多诡异,她仍不禁怀疑。 白棠抬头,望向自家小姐,“小姐,李三晴她不是……死了么? 秋颜宁蒙她道:“可能她是厉鬼,所以有方法在人前现身。” “也对。” 白棠早已身心疲惫,也懒得再想,只是随意问了句:“那我们现在可是回府?” 秋颜宁道:“不,我们去那儿。” 她顺着秋颜宁的 分段阅读_第 87 章 目光望去,月江小居牌匾明晃晃。最顶的琉璃瓦被亮黄照的璀璨炫目,远看时像是红骨金光的精致小船楼儿,走近却极为震撼,叫她晃了眼。 她家小姐这是打算在酒楼吃饭? 白棠苦叹。这奔波了整日,腹里早已空空。看时辰,恐怕丫头们的晚饭早吃完了,若膳房大娘没留饭给她……低头看向篮中杏李,眼底不由泛起精光。 “咦?你们这杏子怎么卖?” 白棠闻声望去,只见一蓝衣女子。 此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模样倒有些标志,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 那丫鬟见她二人裙摆沾泥,一股居高感蔓延,更加笃定这是两个村丫头。 她上前,装成好声好气:“小妹,我家小姐问你杏子怎么卖呢?” “小棠。” 秋颜宁似笑非笑望向她。对此有几分打趣的兴致。 白棠撇嘴,乖声道:“这位姐姐,我可不曾说我是做买卖的。你怎么能问我东西怎么卖呢?” 蓝衣女子上前掩面,蹙眉柔声道:“是我无礼了,那你们是……” 话未尽,另一名丫鬟低声道:“噫,不会是到这儿吃饭吧?” “有何不可?难不成我们吃不得?这位姐姐讲话真是好生有趣啊。”白棠眨了眨眼,只觉那侍女粗鄙又无礼。 丫鬟听了这话,突然一羞,嚷道:“当然不同了,我家小姐可是有人相邀,可是吴家公子请来的!” “多嘴。”蓝衣女子娇嗔道。 啐!还吴公子呢!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矫揉造作! 白棠心下不屑。 她入府一年,于外界与秋季宴席,从不曾见过什么吴公子,也不知是那个三流世家的吴公子。 区区小户人家,也敢在她家小姐面前放肆? “颜宁小姐!” 她正想呛值三人几句,便听头顶有人唤道。 “这里,我在这里啊!颜宁小姐!” 几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柳运,这厮正一脸傻笑,在他身侧还站着位温雅如玉的公子。 对方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对她淡淡一笑。 好个柳二公子啊! 这柳公子名头可比吴公子壮多了。 白棠收回视线,笑呵呵道:“巧啦!我家小姐也是。” 主仆三人看了看楼上的二人,脸色大变,说不出的难堪。 秋颜宁瞥了眼温雅的公子,眼底深沉,似是若有所思。 她捏了捏白棠的脸,轻声道:“小棠,我们上去。” “是。”白棠点头,心情颇为舒畅。 不过,她倒真不信自家小姐会闲来无事会见柳二公子,要是真打碰面,想必是与旁边那位公子有关。她观那人气势不凡,不像是寻常少爷公子,可又觉得模样有些眼熟,却怎么也猜不出是谁。 正想着,便见 分段阅读_第 88 章 柳运二人走来,秋颜宁见来人微微行礼道:“三殿下。” 三殿下?白棠心中大惊,迅速垂下眼,忙跟着一同行礼。 祁宣贺笑容无奈,上前虚扶二人,嘴中连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秋颜宁回笑道:“礼数不可少。” “颜宁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柳运凑身过来,谄笑道。 秋颜宁微微颌首:“柳公子别来无恙。” 柳二公子欣喜点头:“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祁宣贺见她们穿着打扮实,心底疑惑。 他亲自替二人斟上茶水,询问道:“颜宁小姐这身打扮是……” “多谢。”秋颜宁道接过茶水,眼睫微垂,摩挲着温热适中的茶杯,道:“今日我们主仆二人去了绿塘县。” “这是为何?”柳运敲扇道。 秋颜宁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拿出杏子李子递给二人,“还请二位尝一尝。” 柳运接过杏李,心里自然是美滋滋,他也不客气往嘴里送;反倒是祁宣贺认真观察了下李子的品种,末了才咬下一口。 秋颜宁问道:“不知味道如何?” “味道甚好,不过在下以为颜宁小姐总不可能大费周章,亲自去摘李子吧?” 柳运抛掷着李子,继续道:“想必其中是有些原故。” 祁宣贺答:“我与柳公子想法相同。” 秋颜宁笑问:“二位以为这杏子李子在当地好卖吗?” 祁宣贺如实回答道:“自然,果实较大,皮薄色纯,味道也比一般更好,是适合推行栽种的品种。” 秋颜宁摇头:“错了错了。不仅不好卖,还有诸多问题。” 祁宣贺闻言皱眉,甚是不解。他常年行走各地,见过不少品种,也过不少,他的不断向来不会错,咳为何会卖不出去呢? “还请颜宁小姐明示。” 秋颜宁对这人的心思了然,了解祁宣贺此人平日看着是谦逊温。但实则刻板太过认真,心底爱钻牛角尖,一件事非要弄得明明白白,做事也追求精益求精。 秋颜宁将她怀里的篮子放在二人面前,淡声道:“三殿下,并非是这些杏李不好卖,而是它根本无人卖。” 白棠受她一个眼神,上前叹道:“今日我家小姐刚到绿塘县便遇见一fu人,我们到她家中做客便是吃的这李子。 之后又与她到村中一老者家,发现老者为给瘫妻抓yào,连夜到平京卖竹篮,回来时却因当地山路湿滑,摔了跟头头破血流躺着家中,他那瘫妻整日滴水未进,人险些快没了。 一个村的村民为请大夫,竟又要走半个时辰的路,凑钱给老者治病。之后是小姐命我请了大夫,而这篮枇杷、杏李便是村里凑集,唯一拿的出手的答谢。” 柳运听完感叹,道:“几年前王上不是下 分段阅读_第 89 章 叫县官修路,朝中还拨下银两。我记得,此事还是殿下您觐见提议的。” 秋颜宁道:“民乃国之基底,基底蛀虫则根基不稳。如此换位,区区一个李家村虽在殿下眼中不足挂齿,可若是有无数个李家村呢?” 祁宣贺闻言面色一变。 他虽做事细心,洞察极强,处理之事向来被大臣们标榜,但毕竟年轻。 如今出了大漏洞,无异是当头淋冷死,令他浑身冰凉又清醒。 良久,他惭愧道:“修路由我提案却发生这等事,不仅如此,其他问题还诸多,若长期以往定是大隐患!此事我定会处理,还众多‘李家村’一个公正。” 秋颜宁将果篮推去,意味深长道:“这篮殿下可以要收好了。” 祁宣贺接过果篮,作揖道:“我先行一步了,告辞。” 柳运见状敲额,无奈一笑道:“殿下一走,又要许久才能见到咯。” 白棠问道:“柳公子与殿下很熟?” 柳运颇为得意,傲气道:“自然,刚刚提到那意见便是我与殿下一同商议过的。” “啊,那您可真厉害啊。”白棠面上夸,眼却快翻白了。甚是不屑这刻意卖弄,臭不要脸的柳公子。 柳运点点头,未听出白棠话中歧义,只是瞄了了秋颜宁。 生辰 “颜宁小姐,我……” 柳运干咳一声,又看了眼秋颜宁,但随后,眼神却不觉又撇开。 秋颜宁淡声笑道:“柳公子但说无妨。” “这个……” 柳运脸微红,独自面对心仪之人,他竟心里慌慌,手上的折扇狂扇。闷了半晌后,左思右想,竟只留下一句:“我yu三殿下还有事商议,您慢坐!”说罢,便起身踉踉跄跄跑了。走至门口又刹住,还不忘合上门,那模样十分有趣。 白棠忍笑,待柳二离去后道:“这个柳公子方才还能说会道,三殿下一走就慌了。” “不必在意他。”秋颜宁也笑了,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温声道:“坐吧。你也跟着忙活了一天。” “是。”白棠点头,缓缓坐下说道:“小姐知道三殿下在这儿?” 秋颜宁摇头,“巧合罢了。如此一来,倒也我省了我去找他。” 白棠又问:“小姐怎会肯定三殿下会处理?” 秋颜宁放下茶杯,唇角微扬道:“我太了解他了。” 哼!几时了解了,你分明跟他都不熟!白棠直泛嘀咕。 她托腮望着窗外的江面,暗叹一口气,有为果篮惋惜。 今日晚膳,她可是全寄托在那果篮上了,可偏偏,好巧不巧,半路杀出个三殿下!明白颜宁的一番用意,用一篮杏李换诸多村民对财富衣食,与之相比,区区杏李简直不足挂齿。 可她这人,就是好吃。 要说白棠天不怕地不 分段阅读_第 90 章 ,可唯独两点:冷、饿。冷是因为双膝的毛病,饿则是若吃不饱她就会烦闷发慌,腹内如刀绞,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她腹部开始隐隐作痛,心情也愈发低沉,酸酸涩涩怎么也不舒服。此时若面对的是旁人,她还能发脾气,可坐在她身边的是她家小姐。作为侍女本就该尽心尽力,小姐待人又好,她凭什么因为丁点小事而不满?白棠将头低了几分,看着江面橙黄的灯火船舫,不知不觉又开始犯困了。 奇怪,不过才走了些路,怎么身子这么疲惫发虚呢?莫不是入府一年,变娇贵了? 她迷迷糊糊,心下自言自语,眼皮却越来越沉,好似千斤重抬不起,她缓缓合上了眼,身子本就无力,此时更是失去重心滑落。 “小棠?” 未多时,一只手拍了拍她,轻声唤道:“该醒醒了。” 白棠闻声,顿时惊醒,发觉头枕在柔软的双膝上,鼻尖隐约飘来一股菜香。她睁大杏眼,赫然对上秋颜宁那微垂的温柔双眼,不觉吓得她整个人脊背绷直,忙不迭立起身子。 她睡着了? 白棠神色木讷,呆呆看着面前各色各样的糕点菜式,其中有些工序复杂极费时辰,而她不过打了个盹,菜就已经摆上了桌,这倒是又吓了她一跳。 她暗忖:上菜如此之快,她家小姐这是何时候吩咐的? “你这么大反应做甚么?我又不吃人。”秋颜宁见状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头,莞尔一笑:“今日辛苦你与我走一路了。” 待缓过神来,白棠这才道:“小姐今天也走了一路呢!而我却还犯困睡着了,您怎么还谢起我了。” “要谢的。”秋颜宁递给她一双筷子,说道:“用膳吧,小孩子家长身体,再说你不吃,又会腹痛了。” 白棠皱了皱眉,当下生疑。小姐怎么会知道她腹痛的毛病?莫非曾经讲过?不过说起来,今天可真是奇特一日。 早晨先是老远跑到李家村搅和稀泥送鬼,后是瞻仰了一番王室尊容,目睹她家小姐谏言,现在又与小姐一桌吃饭。试问又哪家千金小姐愿与丫头仆人一同用膳的? 她望向递来的筷子,却怎么也接不下筷,道理还是主仆有别。 秋颜宁好似看穿了她的顾及,笑道:“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就当是陪我。” 白棠微怔,点头接过筷子,脑中回忆起她到秋府一年来的过往。 秋家千金但凡生辰必定会设席摆宴,庆祝一番,平日邀友唤伴若是如此,尤其是二小姐的宴会,每一场无不是热闹非凡,平京小辈但凡她看着顺眼的个个无不到场。 可唯独她家小姐,生辰愣过成了丧日,旁人只会记得今日是才女宁清的祭日,却不记得同是秋大小姐的生辰,世人更是以为秋颜宁理应思 分段阅读_第 91 章 痛追悼。 入府一年,她从不曾见小姐与哪家千金jiāo好,更莫说去聚会、划船、出门游玩了,众人一个个都好似有意在疏离,从不与她家小姐有多jiāo际。如此也就罢了,就连笄礼亦是如此。堂堂将军嫡长女,笄礼却拖了一年。 “要老爷他们能来……” “怎么一定要他们来呢?”秋颜宁眨眼,笑着道:“这般不也好好吗?” 白棠一头雾水,见秋颜宁神色淡淡,对此满不在乎,实在搞不清自家小姐的心思了。毕竟若换作平日,小姐定是十分期望老爷、少爷、老夫人三小姐能来。 想了想,她又道:“可是生辰总要有自己在意之人来陪呀。” 秋颜宁替她夹了些菜,忍俊不禁道:“这不是还有小棠吗?” “我?”白棠顿了顿,但很快又接过秋颜宁夹来的菜,她嘴角弯了弯,强忍着抿住唇,心底一时弥漫着股说不出的喜滋味。 秋颜宁柳眉蹙,委屈道:“莫非我待你不好吗?” 白棠知道自家小姐又在打趣人了,索xing也跟着肉麻道:“好好好,小姐待我很好!真是太好了!” 秋颜宁这二十几年里浑身长本事,尤其是脸皮厚了,扯皮的功夫更强了,她道:“既然我待小棠好……” “对对对,小姐说的是。”白棠见势忙打断话。 秋颜宁忍不住直笑,无奈道:“你呀。” 似乎,她家小姐也就这段日子过得舒心。白棠见秋颜宁笑得极为开心,也笑了起来,却不觉垂下眸。 走出心结,秋颜宁或许是她当前最为之忧愁的人。 她起初待秋大小姐是没心没肺的。整日想方设法,想要将其利用,可日子久了,她又不是石头,清楚这世间除了她姐姐金玉,又有几人待她这么好? “小姐,我想您一直无忧。” 白棠再抬眼,不禁脱口而出,待她说完这话又后悔,索xing低下头吃饭不再说话。 秋颜宁微怔,仿佛又见当年的白棠,几丝愧意从冷冷的心中流出。这些年来,自始至终,陪她走过高低起伏的,只有白棠一人。这丫头从豆蔻年华到过花信,陪伴度过的时日比秋家人多得多。 如今白棠对她越好,她越怕这丫头重蹈覆辙,心底就越惭愧,心魔也越重。 秋颜宁抱住白棠,轻声说道:“所以,小棠也是我在意之人啊。” 白棠瞪大杏眼,咽下饭食,愣了几息后,不知怎的心跳极快。 她鬼使神差回抱秋颜宁,脸红道:“小姐生辰吉乐……” 瞳间 “小棠!小棠!”兰心破开嗓子使劲儿唤了她几声。 白棠微蹙着眉,心底虽愈发厌烦, 态度却如常的好, “兰心姐姐我在听呢。” 兰心嘴中重复道:“你怎么了呀?近几日你状态不好……” 分段阅读_第 92 章 不好么?确实不太好。 白棠捂着额, 脑中思绪纠结, 暗暗自问。 “所以, 小棠也是我在意之人啊。” 自月江小居那日后,时隔一日, 那句话至此仍在她心头回dàng,心底一股陌生之感在不断蔓延。但她迷茫, 她不懂, 那种情绪究竟是何物?难不成她把小姐当成姐姐了? 她托着腮,脑中回忆着, 要是……小姐是她亲姐就好了? 呸! 白棠狠敲头。若小姐是她亲姐,那她又岂会是个丫鬟?痴心妄想,存了这种心思这不是想攀高枝么? “小棠——”兰心神色怪怪, 长唤道。 白棠心情极差,随意敷衍道:“兰心姐姐, 我只是想今日该怎么过。” “啊!说的是!”兰心傻笑几声, 转移注意,嘴中絮絮叨叨:“清元假期到了, 今天夫人小姐们又进了宫,我正算一会出府给阿弟带糖,然后回家!小棠!小棠!你呢?” “我?” 白棠一想,还真不知该怎么过。 除去朝节以外, 一年之中还有两假,清元节便是其中之一,定国深受古时书典影响,尊礼孝,扬仁忠,自然祭祀、悼念拜祖便视为件大事,而清元假期多在前两日或后几日。 她家小姐孤僻,平日就待在家中,极少参与外界活动,而她整日都是围着秋颜宁,秋颜宁去哪儿,她便也去哪儿,倒没多少自处独行的时辰。 去年清元她不记得是在府外过,还是府内过的了。至于今年清元假期,难得小姐不在,这该如何度过呢? 兰心见她沉思,“啊”了一声,恍然道:“定是因为小姐不在,所以小棠才一直想!” “兰心姐姐又开玩笑。”白棠眼皮一跳,目测兰心又犯傻了,实在不愿再多聊下去。要真聊,这傻大姐能与她拉扯半天,这大好的假日,她可不愿浪费在此。 她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想起有约,便道:“昨日,我答应要与外院几位姐姐一同去玩呢。 “小棠妹妹!” 正巧,不远处有四人向她招手,可不就是那几个八卦的丫鬟么。 白棠暗松了口气,轻快道:“兰心姐姐,我先走了。” 兰心呆立于原地,答道:“好——” 一般丫鬟出府是要在管事处记账的,但有些大丫鬟仗着又脸大有时也不记账,例如当初同为大小姐侍女的柳梢。 与之不同,白棠是与几人记完帐后,这才走出秋家。 刚出府,那几名丫鬟便雀跃起来,一路上更是咧嘴嬉闹,虽说这几人在多嘴八卦,却也不曾坐过什么坏事,眼底无时不带着些好奇与试探。四人身穿的常服是好料子好锻,再加天真的蠢样,看着怎么也不像贫苦人家。 白棠摆出诧异状,问道:“入府已久,不知几位姐姐家在何处?” 几人 分段阅读_第 93 章 互看,旋即又“扑哧”一笑,齐声道:“我们都是平京人。” 白棠又道:“不知几位家中……” 水红衣的道:“我爹乃是粮左侍,也算个小官吧。” 一对粉衣的笑道:“我们家是开布庄的,就是那家丝斋,白棠妹妹若是要买布,你可别买,我送你几匹就是!” 绿衣的道:“嗨!我家就不比她们三个,只不过是做小生意罢了,前头便是我家的酒楼。我晓得小棠妹子爱吃,若是不介意不妨来我家做客。” 闻言,白棠心下震dàng,简直汗颜。 啐!谦虚个狗屁!感情这是四个大小姐! 难怪她说这三个死丫头平日做事那么不积极,旁人却要卖这几人一些面子。且不说掌管粮仓征税的粮左使,就说布庄丝斋可是赫赫有名,出好布,有绣坊,专供贵族与王室。 白棠目光顺着绿衣望去,正是松湘楼,那可是平京颇有人气的酒楼,传闻酒菜糕点味道极好。 白棠撇了撇嘴,有些嗔怪道:“四位姐姐分明谦虚,你们分明是大户!既然家中无忧,为何要到府邸做丫头呢?” 粉衣听罢,埋怨道:“再大户能有秋家大么?二小姐侍女舜英她爹还刑部大官儿呢!是浮萍与苍木如何比得了?宁做贵族仆,不做小家户。我等本想在少爷小姐身边做事,哪料……” 水红衣也叹道:“小棠妹妹家在当地也是书香门第吧?同是一等人,可你是真好运,大小姐背后可是还有宁家呢。” 书香门第?白棠面容微扭。书香是书香,‘白棠’家确实在当地是支文墨,可早已没落了,至于门第,想必是苏殷安排。 白棠道:“我哪里运气好呀,我家小姐你们不是不知,再说宁家一直不曾有过什么消息。” “妹妹谦虚了。” “是呀!是呀!” 几人听罢,表示不信。 水红衣突然道:“我可是听说宁清夫人不是简单难产……” “哦?姐姐是知道些内情?” 白棠不语,却不觉竖起耳朵,与三人一同望向那水红衣丫鬟。 水红衣得意了,整个人飘飘然,袖子抖了抖道:“你们有所不知,你们真以为宁相辞官是因为宁清夫人之死?那年平京看似是平静,可朝间政上却内乱了,苏安王叛变联合外国,宁家秋家也牵扯其中,宁清夫人亦是如此,别看她一介女流,可她的功劳远甚许多人,若不是出谋划策几日未眠,之后被挟,为了要保大小姐,也就不会芳年早逝!宁家自此退出平京,退身安南实则是有其他缘故。其中内情我就不清了——” “原来如此……”白棠喃喃。 这场内乱,腹中的秋颜宁无疑是累赘,在智勇双全的才女面前,区区婴孩命又算什么?但她想,宁清夫人一定是极爱 分段阅读_第 94 章 小姐的,若还在世…… “就此别过了,咱们明日在聊。” 几人道别,随即分道扬镳。 绿衣与白棠道:“前头是我家酒楼,妹妹可要去坐坐?” 处小居那次,这么多年以来她还从未去过酒楼,这一年来钱倒是不少,可偏偏没处可花,白棠没多掂量,还真动了去酒楼的心思。 “劳……” 白棠yu要答,忽觉身旁一阵yin冷,她抬头望去见一小厮打扮的男子弓着背走过。 这不看还好,一看可不得了。 白棠深褐眼眸转为青色,后又转瞬即逝,她眼瞳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厮。只见小厮背上赫然趴着几个披头散发赤礻果浑身附蛆或骨面青身的女子。 这是眼花了? 她后揉了揉眼后眨了眨,跟上前几步再看向那小厮,却见那几名女子扭头回望她,口中似乎还在念叨什么。 绿衣喊道:“小棠妹子?” 白棠笑了笑道:“姐姐,我先去前头买些东西,一会再来找你聊。” 绿衣眼一亮,点头:“好好好。” 白棠心一凛,忙跟上小厮,脚步小心翼翼,假作停留顺势在小贩处买了把小刀藏于袖中。 莫方唯独她会看见那东西? 她不是闲来无事或是好管闲事之人,但不知为何,心知其中蹊跷却越想探明究竟。她不会看相识人,却察觉此人眉心发黑,虽长了张厚实面孔,可眼底的戾气是掩不住。换作平日见了这种凶狠之人,自是躲也来不及。 走过繁华地段,转至一处小巷口,这地方偏城西,再往前净是富户别院。白棠扶着墙,随即又蹙眉,忽见小厮停下脚步。 前方,一位衣着简朴约的妙龄少女,长相其貌不扬,约莫十四五,皮肤有些黑,穿着实在土气,出现于这繁华京都甚是煞风景,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此女并非平京当地人。 这乍一看,倒像极了当初流露绿塘的她。 “沈达郭(大哥)沈达郭!?你阔算来咯!” 少女嗓门大,却偏又腼腼唤道。 白棠捂嘴,险些笑出了声,她晓得这是楚湖以南有一带的口音,距离平京可是有些远。她蹭了蹭手上的青苔,继续听。 少女问:“我等你半天了,绣坊在哪何儿哟?” 沈小厮笑了笑,随意一指道:“就在不远了,你与我来。” “辣过绣纺好偏,平京好大哟,她们当真收我吗?”少女四下观望,嘴中还念叨叨。 “你且放心,沈家待人一向好,你们这些从外而来的姑娘本就不易,你又会楚绣,这可是不得了,主人家岂会不留你?日后你在此做事,吃住是有,一个月起码能拿一两,安心做好绣活便是。”沈小厮面色得意,唾沫星子横飞,吹得那叫个厉害。 当真是好笑!什么绣坊 分段阅读_第 95 章 初到便可得一两?堂堂大族,在秋将军家做事,兰心一月也才二两银子,再低些,一般杂役丫头勤快一月才得五百文。 据她所知,一般绣坊是当日领钱,手上绣好或手快的才拿得多,若手艺再好些,那可就要留下做坊教,那才挣得多。 白棠眼露鄙夷,想必这又是虔婆的干儿来哄骗这傻姑娘了。可随即,她又收敛眼色,见沈小厮背上的怪物女子们挣扎得愈发厉害,双手似是想要挠破小厮的嘴。 沈小厮捶了捶脖颈,许是觉得更酸疼了,他指着前头一座别院,笑道:“就是此处了。” 傻丫头天真烂漫,还感叹:“好大的个绣坊,像富贵人家住哒。” 说罢便与小厮一起走了进去,门被“碰”的一声合上。 白棠被冷风冻得打了个机灵,扯了扯衣物。她神色骇然又凝重,眼虹彻底变作青色。那傻丫头许是不识字,可她认得,此处根本不是绣坊,而是沈院。 她仰首望着这座黑气弥漫的宅院,青天白日里,午时一刻,她却下意识被股寒气吓退了几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境?怎会如此吓人? 白棠心怕,却不禁脚步上前走近沈家别院,她侧耳贴墙,隐隐听到其中传来些声音。 墙,又是墙。白棠望着高出自己许多的墙,心底可谓真是堵得慌,不过好在这路道两旁生树。她将刀横在衣肚里,爬上树缩着着身子,从高往俯瞰,院中一角清楚可见,树、花草、假山、直对着她的是红漆厢房。 她眼底青意更浓,猛然扭头,发觉一张白脸与她相隔咫尺,一对红红的眼凸出,未能反应过来,她登时呼吸一窒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吊死鬼。 “那里头有不好的东西——”吊死鬼拖着长音提醒道。 “什么不好的东西?”白棠低声脱口问,可一出口,又觉得自己毛病,居然同鬼说话。 “咦”吊死鬼了一声,似是好奇,却不再说话,只是随风dàng着。 “不说算了。” 白棠提神,身子微曲,纵身越入院里,身后吊死鬼又说道:“唉!你不要去——” 白棠正要回头说些什么,却听一阵脚步声凑近,当即反应过来躲入树后花丛中,透过假山窟窿眼望着,这一望才发现是那傻姑娘。 傻姑娘被绑着,嘴里还嗷嗷叫,被几个家仆打扮的男子推入厢房,一时厢房中传来几声叫喊,兴许还有另外几人。家仆将傻姑娘扔进厢房后,这才锁门,抬起搁在一旁的麻布大袋离去。 白棠神色冷冷,心更是异常淡定。她断不会自以为是,愚蠢到仅凭一人之力救这帮人,人心难测,她绝不允这种背叛再犯第二遍。正yu要起身,她却突觉脚下似乎绊倒,低头查看是何物物,忙伸手刨开泥土, 分段阅读_第 96 章 却又是一惊,原来是只化作白骨的人手。 白棠恶心,顿时直冒冷汗,倏然心跳加快,脊背发寒。 她缓缓站起身,扭身一看,果不其然,原来是方才几名家仆,未等她反应,忽觉头部剧痛,眼前一黑。 被发现了…… 甚好 定国王宫,中仪大道。 沿着大道, 平日大臣上朝骑马也需些时间。若是旁人头几次到此, 定会为恢宏建设, 诺大长道所震慑, 气势犹如巨神俯身, 令人心生畏惧,如此一比人如小虫, 实在太过渺小,简直微不足道。 秋颜宁神色平淡, 望着这待了十几年的老地方, 乏味都来不及,莫说什么新鲜感了。 “姐姐前两日可真厉害啊。”秋落鸾笑道。 秋颜宁好笑, 问道:“哦?怎么厉害了?” 秋落鸾一笑倾城:“听说清元祭祀你出去玩了?” 秋茹清圆眼一亮,却又黯然。拉了拉秋颜宁的衣袖,小心翼翼问:“姐姐是和白棠一起吗?外面好玩么?” 秋颜宁笑得温和, 轻声问:“小妹怎么知道的?” 这一世,她于这同父异母的妹妹早没了介怀与敌意, 小妹一向讨人喜, 乖巧懂事,可却因她这个不争气的大姐与家中决裂, 实在叫她难以置信。 秋茹清满眼的羡慕,又酸又委屈道:“大姐平日与她关系最好呀!你们两个总是在一起,都不搭理别人,没有对方都不开心了——” 秋颜宁哭笑不得, “是吗?” 秋茹清点头,眸子亮晶晶,又道:“我也喜欢白棠,听起来好吃,还常给我糖,会做好多东西,懂好多!而且又陪我说话。她也会给大姐糖吗?” 秋颜宁道:“不,是我常给她糖。” 秋茹清认真道:“所以白棠也喜欢大姐!” 秋颜宁轻笑,伸手想要摸自家小妹的头,却隐约有些抵触,收回了手,脑中不觉忽闪过白棠的模样。她虽给了白棠糖,可那丫头也为她做饭。 如此算不算白棠对她更好? 她垂眸,墨瞳深沉。从秋府到王府,后是王宫,再是平云宫,假若当初这丫头没死,那待到十几年后又会如何?会与她一样被赐死? 秋颜宁未再多想,此次入宫,便是来做了断。 “到了。”秋嫣不厌烦对她道。 “多谢嫣儿妹妹提醒。” 秋颜宁下马对秋嫣微微一笑,岂料这姑娘顿时一抖,显然因前段日子那事留了yin影,这见她一笑,便会吓得心慌慌,觉着准没好事! “颜华!” 沿着路,在宫人的引领下路至御园,便见置身花间的在安公主,秋落鸾一见在安,便上前与其攀谈上了。 对此秋颜宁到不以为然,早知这二人关系要好,只是在安公主这人……她神色不自在,回想当初赐婚之日那眼神,真叫她以 分段阅读_第 97 章 忘怀。 尤其那句:“秋大小姐,你真行啊……” 当初她岂料随和亲切的公主竟也如此嘲讽人。她以为她毁了自己的哥哥,以为她毁了密友,可事实上这场赐婚也毁了她,毁了白棠。 “宁儿?” 秋颜宁回首,见穿常服的王后。祁宣贺与在安公主长得像她,虽说不上绝美,却威仪十足如,五官柔美端正,如流水细线勾勒,令人十分舒适。 “拜见王后。” 她浅浅行礼,身为八支后裔,面对王室自然不必行大礼祝长词。然,王后却并未有平身之意,秋颜宁暗叹,只好又唤道:“菀姨。” “这才是,王后王后的多生分呀?”王后笑着扶起她,倒有些责怪道:“我虽不是血缘亲,却当你是真亲,可你偏偏回回都如此见外。” “菀姨是菀姨,却也是王后。”秋颜宁笑道。 “一段时日不见嘴倒厉害了。”王后望着她感叹,见她不再是是一身红,穿着打扮简雅大方了不少,她长得本就像生母,如此打扮,恍惚间真有几分让王后故人的样子。 这可让王后心慰了,微红眼眶,低念道:“像,真像。是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 “菀姨?”秋颜宁唤。 王后轻拭眼角,拉着她走在湖面,笑着道:“前头,我听人说宣贺外出遇见了你,听了你一席话,结果,这孩子现在还将自己困在书房里,方才刚与几位大臣议事。” 果然。 秋颜宁听罢微微一笑。此事她也是提早些揪出,如此也省得日后翻出一堆蛀虫,她也懂,这世间并非纯粹,非黑即白,贪官污吏难除,冤屈不平难尽,谁人也做不到清扫一空,唯有抑制一法。 几年时间,足以让蛀虫动摇国之风气。 王后见她笑,便试探问。“宁儿,你怎么看宣贺?” 秋颜宁懂这话中之意,可如今她不愿重蹈覆辙,对于祁宣贺也无半分感情。她敛笑,不偏不倚答道:“三殿下仁善谦逊,做事虽细,但缺处在年轻,却少了些稳重。” “丫头啊……”王后叹气。 “我知道您与母亲当年的约定了。”秋颜宁眼中无情绪,唇角却扬笑,与王后道:“但我并无意。而且,我以为有人更合适……” 王后失落,问道:“哪是何人?” 秋颜宁视线望向远处的二人,说道:“我妹颜华。” “哦?”王后视线随之落到秋落鸾身上。 “菀姨。”秋颜宁唤了一声,随即向王后深深一拜,一字一顿,肯定道:“望您能成全。” 王后受其感染,眼底秋颜宁的容颜于宁清重叠,当年……朝中动dàng,若非宁家与好友力挽狂澜护她,她如今岂存于世?时隔多年,如今的她依不安稳,心存愧意。 当时,宁清的眼亦是如此坚 分段阅读_第 98 章 。 王后无奈长叹,扶起秋颜宁,神色变得疲惫,苦笑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菀姨。”秋颜宁微笑,这一刻,她极长舒了口气。 当年的她或许真是只是迷恋一份温情,而这次,她终于敢拒绝,也终于成全了秋落鸾与祁宣贺。 正在感叹之际,她忽觉浑身筋脉畅通,周身一股怡然与暖意蔓延四肢百骸,视线也更清明。 突破了?秋颜宁惊喜稍纵即逝,冒出的想法居然是回府找白棠。然,王宫不比自家说来就来,说出便去,之后约莫在宫中待了两个半时辰宴后这才回府。待她回到院里,已快是傍晚 揉了揉眉心,秋颜宁头疼得很。重活一世她极讨厌哄闹,或与那帮公子小姐jiāo际,真是无趣又令人生厌。她坐在榻上,调息了一阵后,却仍不见白棠,心底不觉一慌,便又唤了几声。 “小棠?小棠?” “小姐怎么了?” 来的是兰心,看模样也是从外赶回来,身上的包袱还未放下便跑到了秋颜宁跟前。 “兰心,白棠呢?”秋颜宁难以喘息,声音发哑,上前拉住兰心的臂膀,道:“你可见过她?” 兰心傻眼,结巴道:“我,我们早晨还聊了几句,后来小,小棠与外院几位妹妹出府了……” “我知道了。” 秋颜宁凝眉,动身出院子,她熟知白棠这丫头最守规矩,外出定会去管事处记录,如此也可查清她究竟与谁出府了。这次,她绝不允再大意出错。 “你家小丫头兴许是出去玩,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你是真当她是妹妹还是你媳fu?看得这么严。”兑昌君见她这般,不禁调笑道。 秋颜宁意识默道:“她一向懂事,知我下午要回府,断不会到这个时辰还未归。” 兑昌君不以为然,道:“又许是回家祭祀了?” “她不会。”秋颜宁否决。 兑昌君实在烦恼,想也不是,便道:“罢了,我替你算一算,她——” 话到一半,他戛然,一改轻佻语气,认真与她道:“她出事了,在沈家。” 秋颜宁深吸一口气,强镇定住,问道:“可是李三晴被害的沈家。” 兑昌君道:“是。我与你说过,她命理注定枉死,你若执意,只会叫她死得更早。” 终于,她怕的事来了。 秋颜宁神色凝重,径直走出秋府,不再回答兑昌君。命理?不,她不信命,她不信,不信自己会亦如前世那般无力,这次,她定要一改白棠的命理! “颜宁?” 身后秋景云唤道:“你这是去做什么?” “兄长。”她背对秋景云,问道:“可否借我几人。” 秋景云皱眉,清冷眼眸投来锐利底目光,与秋颜宁相像的俊颜露出几分诧异,质问道:“你究竟想 分段阅读_第 99 章 做什么?” “妹妹只想知道,” 秋颜宁回首,气场丝毫不逊,眼神更是无情:“你借还是不借。” 她深知这几名侍卫的身世非常,在边境他们是秋景云的下属,在平京他们则是侍卫,同为将门子弟,自小习武,又常年沙场。是视作心腹培养,将来有番大作为。 秋景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不再多问,对身旁几位随从道:“你们去。” …… 残阳半掩山间,红云如血,柳枝吹拂而动。 巷口拖出一道长长的人影,沈家家仆手中拎着酒壶,脚步虚乏,脑壳里晕晕乎乎,一阵柔风拂面,整个人被吹得惬意又美滋滋。 “你可是沈公子的家仆?” 他揉了揉眼,忽见前方多出一道人影,那声音轻轻柔柔,甚是动听,直叫她身子发软,抬头一看,险些流口水,。 是美人啊!这可比几个时辰前抓的那小丫头还好看! 沈家仆结巴道:“我…我就,就就是!” “甚好。”秋颜宁眯眼一笑,反手从腰间抽出雅刀,瞬时只见一道白光一闪,酒壶落地。 好快! 侍从骇然,受秋颜宁气场影响,不觉心生一股警惕。 沈家仆怔神一息,待缓过神,低头望却见血喷涌的臂肢,地上抽动的双手,顿时酒气散去,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不禁发出刺耳的喊叫。 “啊——” 秋颜宁掣回刀,见家仆背上挣扎得冤魂,神色冷然,吐声道:“死有余辜,理应如此。” 对峙 不知昏厥了多久,白棠艰难睁眼。她察觉脸颊有些干涩的血腥气, 胳膊发酸双手被捆, 额间直冒虚汗, 被耳畔“咿咿呀呀”的哭声吵得头疼。 “诸位姐姐, 不如想想办法, 哭哭啼啼又有何用?”环顾角落里的三人,作为‘过来人’, 她如是劝说道。 “爹啊!娘——” 楚湖姑娘嗓门子大,嘴里还在嚎, 可一听这话, 三人哭声顿时戛然,纷纷看向她。 “如何逃?双手被捆, 房门栓锁,我们逃不出的。”有一人颓然道。 楚湖丫头面挂泪水,哽咽问:“介个妹妹, 你可有莫得方法?” 白棠没作声,试图挣脱绳索, 她人瘦, 手上没几两肉,几番挣扎后不觉松了些, 却仍难以脱身。她环顾周遭,心知此处不比当年,出了这扇门,外头还有一堵要攀的墙, 若冒脱臼之险挣开绳索,实属愚蠢行举。 她未多想,索xing与楚湖姑娘道:“劳烦这位姐姐帮我咬开绳子。” “介,介能行么……”楚湖丫头愣了,又哭起来。 哭哭哭。净是只知哭的东西!一个两个也不知想办法,连这等简单的想法也想不到,要她说,逃出这厢房方法多得是,可偏偏这三个丫头太不成气候了。 白棠好 分段阅读_第 100 章 一番鄙夷,虽嫌弃不已,面上却极客气,“劳烦姐姐了。” “好好!” 楚湖姑娘打起精神来,扭了扭身,凑过来替她咬绳子,可咬了半天这绳子倒没解开,人却满头大汗,傻姑娘嘴酸,又险些哭了:“妹妹儿,我咬不动啊!” “……” “我来咬绳子。” 白棠面容扭曲了下,旋即又恢复。 死结虽难解,但幸是她极会理线,知这死结该如何咬开。另外二人见状也忙跟其效仿,不过片刻,有一人绳索便松开了。那褐衣少女脱身忙解开白棠,之后才是另一人。 四人围坐一团,褐衣少女问:“绳子是松了,可又如何出这扇门?” 白棠道:“门虽难破,但窗可以破,可破窗声响极大,且一时不易,若被一人发现,势必会引来一帮家仆。” “这可如何是好?”另一名黛裙女子面露愁容。 白棠未答反问:“不知二位姐姐是几时被绑到此处?” 褐衣道:“我与她是昨日。” 白棠又问:“来往家仆可有规律可寻?” 黛裙想了想,抱住双膝,双唇发抖道:“早中晚回来送饭蹲守,夜晚会抓走一个,昨夜我听到了叫喊,约莫有一个时辰,凄厉至极好生吓人……” 莫不是人死后装那麻袋里了?白棠脑中忽闪当时过几名家仆扛着麻袋的场面,这别院虽比不上秋家,却也像大户居住,此番所见所闻不像虔婆拐人,像是抓人做玩物。 哼!又是个王家。 白棠神色一冷,却听门外有脚步走近。 三人当即瞪大眼看向门,惊恐不已,尤其是走一天被抓的二人,险些被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又缩回角落,她忙拉住几人,提醒道:“几位姐姐听我安排!” 说罢手握几条麻绳,自行躲到门后。 片响,只听门口一阵悉悉索索,“碰”的一声门被膝肘抵开,年轻家仆捏着鸭公嗓叨叨:“吃饭了,吃饭了。” 说罢将将饭碗望地上一摆,屈身时正纳闷怎就少了个人,眼前却黑闪一下忽觉脖颈传来一阵窒疼。 白棠死死用麻绳勒住家仆脖颈,脚踩脊背将重心压着上头,角落三个丫头看着胆颤心惊,捂嘴压声,其中褐衣少女反应极时,忙上前帮忙按住家仆。 她双眼青意浓郁,却见家仆背上的鬼魂变淡化作一团,直直撞入她眼中。 “按住他!” 白棠扭头,却见门口赫然立着另一名家仆,在他身后的院中冒出无数肤色发青发白的女子望着她,随即化作一团青黑之气,犹如巨大的黑烟,未等她反应,便已涌进了她的体内。 冷,她只觉异常的冷。无数乱窜的寒气由五脏六腑蔓延至指尖,再睁眼时,双眼已全变作碧青色。 “休走。” 她发声,掏出 分段阅读_第 101 章 衣肚里的短刀,谈吐间口中吐出一息白色寒气。 那家仆见她这般变化,脚下一个愣,便被浑身冰凉的白棠攀上脊背,她咧嘴一笑犹如鬼魅。一只手勾住脖颈,另手握紧短刀,直直chā入家仆头顶后这才罢休。 待家仆倒地,她面上与衣衫带血,跪坐在地上以双手不断刨挖泥土,连双手染血,甲壳翻落也浑然不觉,把另外三人吓得面色如纸。 良久。血色云暮下,庭院中,白棠眼中青意消散,蹙着眉,低头看她那血流不止,险些露出骨的十指,对于身旁对白骨感到甚是不解。 她方才——做了什么? 白棠正yu细想,便听不远处传来争执,越听越像是她家小姐的声音。她缓步走上去,待到门口一座假山后停下蹲身,一眼就瞧见门口的秋颜宁。 沈家别院外。 秋颜宁腰间配剑,笑问道:“沈公子是不敢,还是说——有其他缘故不让呢?” “那为何秋小姐如此笃定侍女在我家别院?” 沈公子剑眉一拧,正色直言却讽道:“我沈某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为人处事世人有目共睹,我不济要非沦落到做那龌龊之事?秋小姐,看在大将军面上我敬你。我沈家虽只是区区商贾,却也是有些骨气,你此番仗势,硬要抢闯我家门,又是哪派大家作风?” “好啊!好个骨气啊!”秋颜宁听罢,拍手大笑,眼神却冷如寒冰,丹唇扬起道:“沈公子真是大义凛然,好不正气啊!既然你如此说了,那——” 秋颜宁抬眼,微微昂首,她语调极重,挥手示意道:“我倒要你看看,我究竟是何派作风!” 说罢,几名侍从将半死不活的沈家仆仍在门口,随后扔出一双断手。沈公子低头一看,眼皮一抽,强压yin鸷之气,怒道:“秋颜宁,你欺人太甚!” 说罢抽剑,踮脚一越,向几人袭来。秋颜宁冷哼一声,不为所动,不过眨眼之际,还未等人出手,便以刀柄而击。 沈公子手中一震,手腕剧痛,手中之剑“铛”一声落地,秋颜宁退身,与几名侍从道:“押下他。” 那厮虽善使用兵器,可当下赤手空拳,仅凭一人之力,便足矣将其制住。 侍卫们虽探不清秋大小姐的心思,却秉职将其压住,卸下沈公子的关节,将其按压在地。 白棠早已震撼不已,与秋嫣的那场玩笑不同,她从不曾见小姐这般待过人,全然不复平日的温和。凌人傲气的模样简直像二小姐,但二小姐虽傲气,可待人还是心软,哪里像这般见血也不带眨眼,看人轻蔑又淡漠,视如蝼蚁。 她歪了歪头,稚气的面容满是纠结,觉得越发不了解秋颜宁了。 沈公子贴在地面,一时羞愤不已,高道:“秋颜宁!你仗势欺人枉为秋 分段阅读_第 102 章 家人!身为护国将军之女却残害无辜,冷血至极!” “无辜?冷血?” 秋颜宁俯身与之平平视,几记巴掌重重甩在沈公子面上,低声喝道:“我可有你冷血?沈公子忘了三年前连心湖之事?这些年里,死在你手底的女子哪个不无辜?” 沈公子额间冒汗,双颊高肿,吐出一口鲜血,咬着牙同样低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如此!” 秋颜宁冷冷笑了,讽道:“怎么无冤无仇?你我的冤仇现在不正结上了吗?我说要进你家院里,可你不愿呀?你这不是执意要与我结仇么?再说,那帮女子又与你有冤仇?” “你——”沈公子目眦yu裂。 秋颜宁笑眯了眼,话语令人发寒:“既然你以为我仗势欺人,那我就欺一次,本小姐不仅要欺,还要你死。” 说罢,命人押着这主仆二人。这一走进别院,秋颜宁便一眼瞧见她,不觉板下脸走上前。 “小姐……” 白棠弱弱唤了一声,她晓得,这次小姐是真发火了。此次因她,想堂堂千金小姐兴师动众找她一个小丫鬟,还因此得罪了沈家公子,换作她也会气。 “小姐,我——” 她正想找借口,便被秋颜宁抱在怀里。 秋颜宁想责备,欣喜之外,不知该如何开口责备,气怪道:“傻丫头跑!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白棠脸贴在秋颜宁胸前,不觉变扭,说道:“小姐呀,我这不是没事么?”除了手上有些毛病…… “逞强的傻丫头,你看你这手。”秋颜宁心疼极了,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这才吩咐侍卫唤来一些苦工。 怎么会有具白骨?莫非沈家真有鬼? 几名侍甚将白棠刨出的白骨抬到一旁,愈发搞不清状况。 就说传闻秋颜宁乃是优柔寡断的平庸女子,可这亲眼所见,简直与传言中相差甚远。且不说这看似柔弱的大小姐出手极快,就是这行举便叫人难以琢磨。 白棠瞥了眼侍从收回眼,与秋颜宁站在一旁,虽想问自家小姐是如何找到此处,但却不曾开口。 她默默瞧苦工抡起大锤砸塌围墙,撬开石板,搬起锄头挖开后院。随着墙体一塌,她的视线落在手持长绳楚湖妹子,与跃跃yu试的褐衣少女,二者见墙倒,吓得退后几步。 白棠有些意外,上前问道:“两位姐姐怎么还在这儿?” “妹妹儿你不晓得哟,你方才刨泥我们拉都拉不动你!”楚湖姑娘见她安然无恙自然是开心,指了指绳子:“赵姐姐去报官咯,握们正打算救你嘞!” “是啊,你没事便好。”褐衣少女附和,悄悄瞥了眼秋颜宁,起身问:“那是……” 白棠道:“那是我家小姐。” 楚湖姑娘瞪大眼,愣是结巴 分段阅读_第 103 章 了许久,这才咋舌道:“好狠哟,你家小姐好生狠!” “娘呀!这,这……” 正待几人谈话之际,却听听呼声阵阵,白棠三人闻声望去,霎时脸色大变。 质问 只见石砖下坍塌出一个大坑,好似书中魔域里熬人骨的大池, 大坑中白骨累累。登时, 一股巨大的臭气直冲鼻, 若非这石板特殊掩压住了气味, 怕早被察觉了。 众人无不捂鼻后退, 只觉喉头发紧,头皮发麻。 秋颜宁敛下笑, 环顾着这遍地的尸骸,其中还有几具容颜难辨的尸体, 当她亲眼所见此景, 心底可比当初要更震撼。 随着雷声轰鸣,原本火红的落霞变作灰黑, 风也愈发冷,一阵细雨从远方飘来,定国春日的雨冰凉, 落在众人身上寒意刺冷。 “好个光明磊落的沈公子,好个骨气的沈公子, 你可有有话要说?” 秋颜宁站在沈公子背后, 周身威压极重,冷声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莫非你还想狡辩?” “我……” 沈公子跪在地上垂着头, 眼珠转动,眼底戾气翻涌,白棠隐约见局势不对,心似擂鼓, 顿时提到了嗓眼。 果不其然,那沈公子力道一震,“咔哒”错回骨头,猛地抓起一把沙泥撒下秋颜宁等人,借机挣扎跳起,此人做事本就心狠手辣,见大势已去便无顾及,一个转身使出全力抬手想向秋颜宁拍去。 “当心!” 未等开口,便听身后转来一声呼声,白棠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少爷、小少爷与官府里的人。 秋颜宁修为尚且却非凡人,二者相隔云泥之别,见沈公子向批来这掌,嘴中念决,一个闪身避开,牵制住沈公子的手臂往后一折,抬脚径直向他肘踢去,另一只手拍向头顶。 只听“咔嚓”一声,沈公子五窍流血,手腿绵软下垂,重心不稳趴在了地上。秋颜宁揪住沈公子的头颅重重按在土间,眸光冷傲,喝斥道:“你太不自量力了。” 众人吸了口凉气,看得胆战,暗暗感叹。 唉,这沈公子怕是废了…… 烟雨中,白棠凝望秋颜宁,她yu要上前,却又止住步伐。不同于对待秋嫣,这次分明不过相隔几尺,此刻她没有力气挪动寸步。 她……真的了解大小姐吗?难不成小姐一直在骗人? 白棠蹙眉,被刺痛拉回思绪。她手指微动,在被淋湿后这才感觉到十指传来的疼痛。顿时,她眼中青意一闪,在沈公子被按倒在地后,体内的怨魂纷纷飘出,离体之际,她脑子一空,身子变得轻盈像是少了些许东西。末了,那帮冤魂也如风中细沙四处飘消散。 “小棠。” 许是望久了,再收回视线时天色已暗,沈公子也早被官府带走,而秋颜宁正站在她跟前。 秋颜宁替她擦去脸上的雨 分段阅读_第 104 章 水,笑容柔柔,温声道:“回去了。” 白棠百感jiāo集,乖巧点头道:“是,小姐。” …… 秋家中堂,侍女们点燃烛火,难得的是秋家男女老小皆在场,个个面色认真坐在两旁,而在堂中,正站立着两人。 “好啊。” 老夫人面无表情,将茶盏重重一放,俯视着堂下主仆二人,不怒而自威:“你好大的胆啊!一个女儿家竟敢硬闯男子别院。这也就罢了,你说你下手如此之狠,断人手脚,此事若传出去世人又如何论你?又如何论秋家?” 眼神冷冷瞥向白棠,老夫人又道:“你虽不是我秋家人,却也是在我秋家做事。我看你年纪虽小,心思却是颇多,若留你在大小姐身边岂不是添麻烦?” 白棠深知这老夫人的xing子,忙顺势跪下,一脸慌乱,悔道:“老夫人息怒。” 老夫人道:“何以息怒?你且拿出理由来。” 白棠垂下眼,可眼底却闪着狡黠之色,当即认真胡诌了起来,语调颤颤说道:“今日清元假期,我与几位姐姐一同出了府,想起早逝的姐姐,便想着去买些纸钱,正当我路过一个巷口,便被人打昏了。您看我这头,还有手……” 说罢,举起不成模样的双手。 当即秋家众人蹙眉,真是听者怜见者疼,秋颜宁的心更疼,好似被揪住。秋茹清一见白棠的手,更是破声大哭起来,揉着眼求道:“nǎinǎi不要赶走她!不要怪大姐了!” 老夫人心一软,面上却硬声道:“做错事,就该罚。” “老夫人,我——” “孙女不认为此事做错了。” 正待白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秋颜宁托了起来。 众人再次将视线落地秋颜宁身上,这一次,软巴巴的秋大小姐不仅没跪,反倒站得更直,即便整个人看上去柔柔气气的。 秋景铄眉头紧锁,眼底再无轻浮鄙夷。他可是知道大姐发起火来不得了,若弓馆那回如今天这般力道,这要两巴掌下去,他怕是…… 秋颜宁平淡道:“此事好坏,世人不会分辨不清。” 老夫人不满,质问道:“那你为何要打断那人的手脚。” 打折算什么?小姐还砍了别人的手呢。白棠心下嘀咕。 “我并未杀他,不过是断了后患罢了。” 秋颜宁表情如常,抬眼望向老夫人,面不改色问道:“nǎinǎi,若我不出手,那躺在地上的便是我。为保xing命,莫非这也是错?” 秋天钧沉声,锐利的眼扫向秋家兄弟,问道:“情况可是如颜宁所说?” 秋景云边回忆当时情景,边说道:“此人出手狠辣,先是抛沙耍小人手段,后才出掌直击颜宁心府,若中了这掌,恐怕……” 秋景铄点头,也道:“此招太狠。换作是我, 分段阅读_第 105 章 许就中了道。我倒以为打断也好,那人有些功夫,若乘机逃脱怕是再难难抓。” “哦?这般始料不及,亏得姐姐反应快啊。”一旁的秋嫣说道。 啐!就你嘴多! 白棠面色一垮,一听这话就来气,这话中之意不是:既然连大少爷小少爷都措手不及,更何况是你?如此这般,不是刻意为之么! 秋天钧听罢,果真问:“那你又是如何躲开的?” 秋颜宁想了想,有些心有余悸道:“我也是侥幸,听见有人喊当心,故此这反应过来。再加上这些年来我也就练了几个招式,心想索xing搏一把,若能制服断绝后患岂不更好。” 侥幸? 秋景云端着茶水的手一抖,表情微抽,秋景铄更是险些呛到露馅。 白棠见二人表情古怪,不免窃笑。她家小姐越来越会说谎了,那模样可不像侥幸,谁人搏一把后还将对方头按在泥里的?就那嗤笑的表情,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今日所见所闻可真叫苏殷心惊肉跳,有些承受不住,“傻宁儿啊,你这般说是要吓死娘啊!” 秋落鸾脾气本就直,对此事憋屈不已,可谓又气又恨,冷哼一声,啐道:“那等畜牲,打折了都是轻的!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还绑了我们秋家的侍女,若换作我,我定要一刀了结那厮!” “亏得不是你,若换了你还得了?”苏殷凤眸一瞪,责怪道。 秋落鸾可不服,却不得不认,难得说好话:“nǎinǎi,大姐这是替天行道。” 秋锦眠也劝道:“是啊。nǎinǎi,大姐也是做好事。” 见此情景老夫人也不好再与追究,只是嘴里还怪声念叨:“对咯,是我老太婆不对咯。” 秋天钧表情肃然,却道:“此事方法不当,理应还是要受罚。我罚你禁足半月,你可认?” 秋颜宁一愣,面上如常,心中却大喜,答道:“愿领罚。” 想她初窥门径根基不稳,此间修为又消耗几回,她正愁没有时间安心修炼,禁足半月也不必请安,又无外界打扰,若想外出翻墙便是了。试问,这般好的机会她岂会放过? 秋天钧点头,看不出喜怒,“去领你侍女处理伤口吧” “是。”秋颜宁应了一声,便领着白棠退出中堂。 白棠一眼便猜出自家小姐是乐了,心下也不免跟着欢喜,待走出中堂,才不禁问:“小姐,您是怎么知道我在沈家?” 秋颜宁轻轻一笑,道:“你与外院几名丫头出府,你一路各种沈家家仆,我找人一打听就是了。” “原来如此。”白棠嘴一张,但旋即又道:“我不信,我怎么知道是不是这样,没准您骗人呢。” 莫非知道了?秋颜宁心一惊,轻声问道:“哦?为什么说又呢?” “您刚刚就骗 分段阅读_第 106 章 人了呀!”白棠嘟囔了一句。 不,是一直在骗。 白棠心沉下,明明小姐功夫了得,明明一点也不傻,明明天赋不一般,可是为何……或许,连她也被耍的团团转。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又要对她好?有趣?同情?一时兴起?没准再过几年就腻了。 可无论香囊、落水、照料、月江小居的那番话,以及今日之事…… 她真是越来越猜不透秋颜宁的心思了。 “所以小棠要替我保密。”秋颜宁揉了揉她的脸,又不满意,说了句:“太瘦了。” “小姐!”白棠顿时zhà毛,睁大杏睛。起初只不过□□她的头罢了,现在竟然转移到她脸上了,哼!小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秋颜宁笑了笑,提醒道:“快些走吧,双手上的伤可不能 愿别 “别总说是,太拘谨了。”秋颜宁又揉了揉她的脸, 说道:“我知道, 像你这般年纪的孩子不爱听人说教。” 小姐又来了!什么叫我们这般年纪!你我年龄也没相差多少, 老气横秋的! 白棠腹诽了几句, 表面上缄默, 跟在秋颜宁后头,过来片刻, 才启声:“小姐为……” “怎么了?”秋颜宁回首,似是不解还有些担忧。 白棠一见秋颜宁, 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 改口道:“小姐我们到了。” 秋颜宁轻笑:“是到了,一会我替你上yào。” 白棠闻言心下猛跳, 她想拒绝,却又说不出口,只得慢慢吞吞跟了上去, 对这不争气的行举,她真是又气又无奈。 “进去吧。” 见她变扭的模样, 秋颜宁好笑, 误又以为她是孩子气又犯了,也并未多加细想, 反倒是更心疼了。分明,有些事情已尽力避开,不想将这丫头牵扯其中,可越是如此, 就越害了她。 秋颜宁替她清洗了伤口,这才拿出yào与纱带,蹙眉问道:“手疼吗?” “小姐我不怕疼。” 白棠见她拿出yào,不免吃惊。她认得,那是央国特供的yào膏,很是罕有,若非王室所赐,就是花再多也难求这小小一盒。 “是人岂会不怕疼?”秋颜宁佯怒,语气却极轻,上手更是小心翼翼。 昔日在家时,她不曾多关心过白棠,更莫说像现在这么近,等这丫头长大了,关系虽也很好,可总还是隔她远了,尤其是自她与祁宣贺成亲后。 当年的她太自私,耽误了白棠。兴许,这丫头当初已有心仪之人,可碍于主仆情分不好提及,若是她能早些替其安排婚事,恐怕也不会是以那种结局收场。 “真不疼……”白棠不死心,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低头观察着涂yào的秋颜宁,心跳更快,愈发不自在。 她吸了口气,迫使将注意力转移到yào上。那yào涂在手上冰凉舒适,气味也不难闻 分段阅读_第 107 章 ,不像有些yào涂了刺疼,跟撒了盐似的,再加是自家小姐涂yào,心情不免逐渐松懈愉悦了些。 一年前初入秋府,可一年后呢?正如粉衣少女所说,能混上侍女位置,她也说得上运气极佳了。只是,运气这东西真是难琢磨…… 感叹之下,白棠打了个哈欠。困意与疲惫感席卷,甚比起前两日跟重,且不说翻墙打人,就说挨了一棍,还刨半天土,就足令她浑身发酸,就连脑中思绪也发空。这一放松,竟连脚步也不愿挪动了。 她招架不住倦意,合上了眼皮。 “小棠?”秋颜宁轻唤。 兑昌君又嚷了:“别喊了,别喊了,你家小丫头早睡了。” 秋颜宁替白棠十指系好软纱带后,躺放到床上掖好被褥,走到侧室才回道:“她状况不对。” 兑昌君“哦”了一声,淡淡问道:“哪里不对?” 秋颜宁道:“被借人气者是会疲惫,可李三晴不过才借走几丝,照理不该如此。我方才仔细查探发现她浑身气血紊乱,神色木然,不像是少了人气,更像是缺几分魂气。” “是少了魂。”兑昌君如实回答,听语气,这厮还是极为满意她的答复,想必又是在考她。 也不等她再问,兑昌君便又道:“此事你莫指望我,我可帮不上忙,她缺什么就补回什么。不过,少了些魂也不碍事,顶多就是小毛病,平日易被鬼物附身,yin气重些,你把她看紧些,弄个护身符,再补一补就是了。不过,修士中也常有人为了修行断七情六yu,去恶魂。” 对此,秋颜宁不敢苟同,摇头道:“七情六yu有所对应,如五行、天地运转,身体运行亦是如此,缺一不可,若真无情无yu还修什么?” “哈哈哈!你这话深得我意!”兑昌君闻言狂笑,一旦提及修道,语气便既气愤又傲气,好似修士中的第一大能也不配与他提鞋:“哼!都是狗屁!什么修仙之道简直是可笑,好好的一滩清水到如今已经污了,个个愚钝却妄想逆天而行,终是心魔执念罢了!” 话已至此,兑昌君的语气低落,惋惜道:“飞升之后再无修士,生于末法尔等实是不幸。” 看来修行之人也不全是她想象那般…… 秋颜宁面色不改,心中却已有所顾虑,也察觉兑昌君此人非凡。 兑昌君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语调一转,哼哼唧唧道:“我此番谈论已是点破。凡人修行本就难,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这世界究竟是怎样?”秋颜宁还是问。 兑昌君语重心长,道:“往后就知晓了。你命理不凡,日后迟早会脱离这凡尘俗世,可你如今却忧心一个侍女,你能护她多久?总不能带上这份俗世杂念,自扰修行吧?” 秋颜宁推开窗,倚 分段阅读_第 108 章 靠在窗边,叹道:“起码,我现在还是该护她。之后,我会替她安顿好将来的。” 又或许,她有一天足以在暗处护她一世。事实上,以往亏欠她用钱与势足以让白棠这一世无忧,可偏偏……这丫头命理太曲折,而且这一次,她也该替她做些什么。 兑昌君道:“不要拖延太久,否则你运道再好也终究无济于事。” 秋颜宁道:“我知道。” 兑昌君的习xing好猜,平日是轻浮嘴贱了些,这厮与她虽未以师徒相称,可也算个尽责心好的前辈,想他修行已久,能有这番话已是不易。 兑昌君冷哼:“我怕你不知道!我既引你入门也理应提醒你几句,你这小丫头真是——” “您老别说了。”秋颜宁又知道他要开始絮叨了,忙打断。 正在这时,一阵yin风拂过。 秋颜宁调整姿态,低声自言:“来了。” 紧随其后,只见一阵清脆声响,屋内烛火一晃,赫然多出一个人形。秋颜宁侧首,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三晴。 李三晴穿着素白,缓缓飘到她跟前,微微一拜道:“秋小姐。” 秋颜宁眼底倒没有多意外,随意问道:“你怎知我姓秋?四日期限还未到。” 李三晴死气沉沉的脸难得有了生动,惊喜道:“秋小姐玉佩不凡,再说村里之事…多谢了……” “不必谢我,李家村现在如何?”秋颜宁料到祁宣贺会最早处理李家村一事,之后才是谋划,与大臣商议。 李三晴道:“乡管已被革职,村中正修路。我阿公他们也……” 秋颜宁见李三晴这身打扮自是猜到了,她回头望向窗外,雨还在下,如烟朦胧,忽然想起今日之事,便道:“姓沈那人已经被我废了,jiāo由官府处理,若不出意外想必是凌迟之刑。” “好啊,好啊……他早该如此了。”李三晴有所动容,幽幽长叹,她不曾想,真能等来了这一日。随着一声喟叹,她变得更加轻盈,意识也逐渐消退。 她该走了,但她为一介残魂,理应尽最后的价值…… “秋小姐。” 李三晴唤了一声,绽出笑意,“我知你身份尊贵,不缺凡物。三晴无以回报,故愿充作你侍女的魂……” 这是献祭! 秋颜宁大惊,倏地回头,奈何为时已晚。她不信李三晴会不懂这其中意味。献祭之后,便再也入不了轮回了,更何况是替补魂元。 她面露正色,低喝:“三晴姑娘,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我晓得的,可如今我心愿已了,心中再无牵挂了。”李三晴笑得绚烂,已变得与常人无异,只是周身却笼罩着微弱的白光。 说罢,向她行了一礼,身影随之淡去,化作浅色飘入白棠的眉心,独留下一句轻飘的:“多谢… 分段阅读_第 109 章 …” 消失了。 秋颜宁哑然。屋内气氛死寂,她倚靠在窗边,抱住双臂深深吐了口气。眼见外头雨势越来越大,深深寒意由外蔓延而来,她微仰头侧目往外望了几息,随即又合上了窗。 多谢?头一次有人对她说‘谢’字。多年以来,她曾对多少人说谢,而又有几人谢过她?平日做事也好,为后也好,当年瘟变亦是如此,有诸多诸多,她一直尽自身所能,可终究换来什么? 她自问:这一次,自己行了件真正对的事吧? 良久,兑昌君又开口,语重心长道:“这下好了,你家小丫头的魂又回来了。我知道你惋惜,可你须知,往后这种事你会见更多,比李三晴更甚者比比皆是。天道轮回,生死、灭兴,皆在大道之中。” 这话听似道貌岸然又冷血,可与修仙者而言,何尝不是一番真理?修士便是如此,可心怀慈悲,一时救济,也可置身事外,冷冷旁观大局,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修行罢了。 “不。” 秋颜宁又何尝不懂?听罢只是干笑一声,她没成想自己深思却被当做了优柔寡断。 她一时不免语塞,过来了会儿,才道:“您老多想了,我只是在感叹罢了。” 兑昌君:“……” “依你所言是我自作多情,哼!我就知道,你是个黑心的小丫头。”兑昌君气得慌,说起话来也更聒噪了,刚说了一半,语调一改,提醒道:“有人来了。” “小姐!” 话落,便听从外传来呼声,有人推开外门,一阵极大的风顿时涌入。 秋颜宁一见来人,问道:“兰心怎么了?” 兰心携着寒风,额间发丝有些湿漉漉,喘着气道:“家中来客了!夫人特让我唤您,您快去吧!” 青来 都这时辰了,怎么会来客? 秋颜宁暗忖, 眼见外头雨势大, 又已入夜, 况且兰心极少这样, 想能让叫傻姑娘如此急匆匆会是何等人物?时隔太久, 日常繁琐,她已记不清今日来者是哪帮人。 “来的是什么人?” “我, 我也不知,外头停了好几模样气派的辆马车!”兰心一紧张, 胡乱比划, 结巴道:“但,但夫人叫我来唤您过去。” 难不成是沈家人找上门了? 不, 此事沈家理亏,断不可能有这番声势。秋颜宁面色不觉微凝,穿上厚衣出了闺阁。 “小姐, 路上湿滑,慢些走。”兰心撑着伞, 提着灯笼匆匆跟上。 秋颜宁不觉放慢脚步, 笑着问道:“兰心可知来人的模样?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兰心脸一红, 细声傻笑道:“为首的是两名男子,年龄于大少爷相仿,模样…模样也很俊。” “哦?” 秋颜宁挑一眉,她可不认得几个年轻俊俏出生大族, 与她又是 分段阅读_第 110 章 的公子哥。难不成是冲颜华而来?若是这般,她在禁足中理应不用唤她去。 忽然,她步伐一顿,才想起昨夜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巨树下,昂首一看,发觉树上的叶青翠yu滴,很是青绿。 此乃青梦。 清梦顾名思义谐音‘亲’,若梦见圆瓜圆物便是团圆,而青则与血亲、人亲有关,多半是今日有亲戚到访。梦中之树叶茂枝繁,又听兰心讲到马车贵气,想必是支系众多人丁兴旺的家族,且又与她很亲。 究竟是什么亲,到这时才来? “宁儿你可来了。” 不容多想,便听苏殷唤道。 兰心合伞,秋颜宁走入中堂,向众人回予轻笑。她收神望去便瞧见位坐右侧的两名男子,要说长的也属上乘,配得上俊俏二字。这二人一个沉稳儒雅,端的是清高自持;另一个则模样有些稚气未脱,显然是不习惯周正姿态,表情僵硬,强压着股浮躁气,眼底甚还带了点……狡诈味,看上去是不好相与之人。 苏殷眼角含笑,忙上前拉着她,一副哄孩子的温和腔调问道:“你猜猜他们是谁?” “不知这二位是?” 秋颜宁面挂淡笑,心下甚是不解。 其中一人她总觉得眼熟,却又记不起。照理,这般人物她该有些印象,但翻寻回忆,无论当年亦或现在,自始至终她应该不曾与这二人有过jiāo际。 才氏面挂笑容,略显激动,上前与秋颜宁低声道:“大小姐这二位是咱们宁家人啊,都属以字辈,秋宁两家多年未来往,您不认得二位公子也不怪。” 以字辈?她母亲属润字辈,而以字正排在润字后头,如此一算是与她同辈。 秋颜宁当即领悟,垂眸迎道:“不曾见过二位表兄,颜宁此番失礼了。” “自家人说什么失不失礼,我可不像你以卿哥那么古板。”年纪稍小的少年见了她也很是开心,登时原形毕露,没了正形,嬉皮笑脸道:“再说,妹妹你怎能说我们没见过呢?你我几人分明是见过的。” “以泽。” 宁以卿对宁以泽甚是苦恼,放下茶盏起身,正色道:“让表妹见笑了。” 宁以卿?宁以泽? 秋颜宁面上如常,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她虽不认得这二人外貌,可论这二人的名声—— 再过几年谁人不知?她这以卿表哥看似古板xing子冷僻,却满怀抱负,为人心善。当年,定国各地bào起一场古怪的疫病,对此定国上下诸名医皆束手无策,为治病救人,宁以卿与另几人不顾疫情整日奔波,安抚病民了解病情,亲身试yào以至耳聋眼瞎。虽配出了yào方,可长期未好眠本就精疲力尽,再加长期试yào也就因此而早逝,死在了回安南的路上。 这也使得悄无声息了二十几年的宁 分段阅读_第 111 章 家再被世人记起,原本宁家已退出朝政,却因此再得王室召唤,宁氏一族又一次入朝为官。重归朝堂,宁家的新血,正是她这位表兄——宁以泽。 宁以泽的声望极高,深得人心,尤其是在治洪一事,不过那是在她被废之后。当年瘟变之事,她失了民心,后位不稳,大臣觐见废后提议,其中就包括宁以泽。 回忆至此,秋颜宁眼色不觉古怪,如今的宁以泽简直与多年后判若两人。 脑中回忆稍纵即逝,她异样未外露,笑着回道:“以泽表哥讲话很风趣,哪里是见笑。” 宁以泽闻言乐了,笑嘻嘻反驳道:“听到没!听到没!就你煞风景。” 此话一出,秋家上下被逗笑了,连带着氛围也热络了不少,众人这才知小宁公子是好说话之人。 谈笑之际,秋景云与宁以卿道:“以卿兄,我听以泽表弟所言是早就见过颜宁了?” 宁以卿点头,开了口道:“去年宸台狩猎上。” 秋落鸾拨弄折扇的手一顿,恍然道:“哦!是见过,三妹你可记得?” “这…好像……”秋锦眠稍加思索,随即软软一笑,柔声柔气与秋落鸾道:“对了,是那帮猎杀人熊的公子!我记得为首的便是二位表兄吧。” 宁以卿道:“正是。那时表妹面对人熊连发九箭,我仍记忆犹新。” 秋颜宁微微扶额,她记得这事,但如今再忆,未免太羞耻做作。 反观秋家一众,闻言为之一惊。秋府上下谁让不知大小姐爱哭xing子软,近几日虽xing情大变,有所不同,可去年……要让这人与熊对峙,连发九箭,这实在叫人…… 宁以泽笑着,狐狸似的眼精明锐利,不经意一提道:“不过,我倒意外三表妹明明如此柔弱,却一箭shè中熊的喉咙,那一箭可是穿透了呀……” “我……”秋锦眠淡唇微启,又垂下眸道:“我是身子不好,但爱练箭术。” 秋落鸾柳眉微蹙,心下不悦,极为客气道:“表哥有所不知,姐妹中当属锦眠箭术最好。” “是我愚昧了。”宁以泽眼含笑,面带歉意。 秋颜宁端起茶水,不动声色退身暗处,任众人肆意谈论,待旁观了一阵后,唇角扬起浅笑,心道:这小表兄看似随和大咧心思却存了不少。 宁家人突然到访,想必不过是简单做客。自她母亲宁清死后,整个宁氏一族避世,莫说做客,就连国事宴会也极少参与。当初,宁家这帮人,她也才见过两三次。 兑昌君总道命理难改,然而无形中,她已经改了许多事,秋景铄待她的转变、李三晴一案、官吏之事、她与祁秋二人的纠葛、再是宁家人。 如此一想,她不单改了自己的命道,也连同了他人。 “两位兄长此番前来是看大 分段阅读_第 112 章 姐?”秋景铄突开腔,笑问道。 宁以卿yu言又止:“祖君做了个梦,梦见姑母,近日常与小辈提及堂妹,想来甚是挂念堂妹,故此特来接堂妹去安南,不知……” 老夫人感叹一声,低落道:“宁相终究是老了,人一老心就慈啊……” 一时默然, “颜宁,依你之见看如何?”秋天钧看向秋颜宁。 老夫人不以为然,冷声道:“这有什么可依?见祖见亲不好?若她有孝心,自然是要去。” “nǎinǎi所言极是。”秋颜宁轻声答。 她心虽抗拒,对宁以卿的一番话抱疑惑,再加近日要修仙,不愿外出,但既是亲缘长辈,又上门相邀,自是要去的。况且,于宁家她多少有些好奇,只听闻安南与安南宁氏,却不曾去见过。 苏殷不舍,问道:“那……打算几时启程?” 宁以卿答:“明日一早。” 听罢几人皆是眉一皱,连带秋颜宁也微微蹙眉。苏殷叹气,殷殷道:“宁儿,你看……” 秋颜宁笑道:“就依以卿表兄所言吧。” “甚好。”老夫人点头,与秋家众人道:“瞧这时辰也不早了,问命若莲以唤丫头收拾了室间,两个孩子大老远从安南赶来舟车劳顿,都早些歇息吧。” “有劳您了。” 兄弟二人唱喏,语调却截然不同,宁以卿一如既往中规中矩,端着大家气派,讨喜就由自家兄弟了。 “先回了。” 神经绷了整日,秋颜宁也疲惫,与几人匆匆谈了几句走出中堂,顿时一股冷气扑面,她吸了口气凉气,这才清明了许多。 “表妹!” 刚要迈步,忽听身后传来清朗的男音,听那欢脱的语调,便已知是何人。 “表妹且慢!” 秋颜宁回首,不解道:“表哥有事?” 宁以泽嬉皮笑脸,从袖袋里摸出精美小盒递给她,悄声道:“你以卿表哥特质的百花养肤香,安南当地的小姑娘可喜爱了,求都求不来。我特意从他房里摸来的,拿着。” “多谢表哥。”秋颜宁见他那模样,强忍忍笑,只觉此人很是有趣。想宁以卿此人善此道,又颇有造诣,既是能被拿来送人绝非凡品。 接过小盒,秋颜宁淡笑谢道:“表哥也早些休息。” “表妹也是。”宁以泽整个人飘飘然,乐呵呵目送秋颜宁离去。一想拿来自己哥哥的东西能哄表妹开心,就乐的不行,总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一旁宁以卿剑眉微皱,见了那笑心底着实慎得慌,当即板着张脸,上前质问道:“你笑那么开心做什么?你送什么给宁儿表妹了?” 宁以泽未多想,脱口道:“你yào屋里的百花香啊。怎么,莫非你舍不得送表妹?” 宁以卿稍愣,疑问:“哪还有百花香? 分段阅读_第 113 章 ” 宁以泽眼神怪道:“装!不就是架上左边那个红木玉盒。” 宁以卿面上的高冷之色垮了,不顾形象抬掌要打,“混账东西!谁告诉你那是百花香。” “哥!哥!哥!您别呀!”宁以泽捂脸,怯怯问。“那,那是什么?” “那是,那是……” 宁以卿嚅嗫了半晌,愣是没说,俊逸的脸被气得愈发扭曲…… 不明 闺房。 “小姐,这香真好闻啊。” 兰心替秋颜宁散下发髻后, 打开盒取出, 掀开小盖嗅了嗅, 嘿嘿一笑, 道:“不信您闻闻。” “是挺香。”秋颜宁取了些抹在腕上, 顿时香气弥漫,起初有些怪, 是yào香,后是淡淡甜腻, 再才是茶果香气。依她来看, 与其说是百花香,倒不如说是草yào香。 兰心看百花香, 眼睛晶亮又新奇,一时傻毛病又犯了,道:“小姐我替您抹些吧。” 秋颜宁微微点头, 不免也很是好奇,她表哥做出的香膏与yào究竟如何, 索xing就任由兰心丫头同她抹了些。待抹完后, 她揉了揉眉心,不觉开始犯困, 便与兰心道:“兰心也早些歇息吧。” “是。”兰心应声,后又似想到一件事,扭捏道:“小姐……” 秋颜宁抬眼,将发丝挽到耳后, 问:“怎么?” “明日去安南,我……”兰心yu言又止,小姐虽一向好说话,可近日她却怕得很。 兰心这丫头虽傻,可作为大姐却极为称职,当年她爹娘心狠扔下她与跛脚的二弟,想来此番去安南也不知期限,自然是放心不下了。 秋颜宁心中明了,挥手示意道:“明日去安南带小棠,在此期间我准你假期。” “多谢小姐。”兰心欣喜,行了一礼。 “好了,下去吧。”秋颜宁见兰心那模样,显得颇为无奈。待兰心退出闺房后起身走到床榻前,她俯视凝视熟睡的白棠。 这丫头睡觉跟小猫似的缩成一团,这会儿看上去是安分,前几日可不像这般。发烫咳嗽也罢,脚还一个劲儿乱蹬,若非她裹好被褥,想来这丫头第二天要加重病情了 秋颜宁唇角不觉扬起笑意,敲了敲脖子,一同合眼睡下。 这一夜,她做了个梦。 …… 烫。 秋颜宁蹙眉,不知睡了多久,却觉手脸浑身越来越烫。起初还能忍受,可随之愈发严重,整个人好似被炎阳附身,烈火灼烧,她蓦地睁开眼,却发现身处一片灰朦中。 这…是何处…… 她以修为压制燥热,跌跌撞撞直起身,然而修为越压制反叫她更热,她咬紧双唇,不停往前行。 这可如何是好? 秋颜宁心中倍受煎熬,哪里还顾得上仪态,扯开领口,浑身满额已全是大汗,四处寻找却怎么也走不出这迷境。忽然,她停下脚伸出手 分段阅读_第 114 章 ,滚烫的指尖触及到一点冰凉。她喜出望外,轻轻一笑,忙上前拥抱住那东西,犹如在沙漠中偶得的甘泉,她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待摸索一番后,发现原来是个人……究竟是谁? 秋颜宁也顾不上是谁,她脑中意识已被烧得早已模糊,不知人事,只知道抱着就是了。许是嫌弃不够凉,与那人面贴面,却“咦”了一声,只觉这人皮肤嫩的很,贴着又凉又滑,不禁磨蹭了几下,手不自觉往深处探。正享受时,那人似乎感到不适,挣扎了几番,推开她。 这可不行。她眉紧蹙,使力将那人揉进自己怀里,用腿勾着,她摩挲着那人的脸颊,再次将脸贴上去磨蹭。 二人相隔太近,呼吸可闻间,从耳垂到眉心,再是面颊,然后……双唇相贴,秋颜宁吐息促得厉害,贴着那人的唇,拥得更深。正yu要更进一步,但听一声: “清醒!” 低喝如bào裂,使得秋颜宁身心骤然一震。她倏地睁开眼,便见自己搂着白棠与之相吻,而衣衫已褪至半截,登时脑中清明,睡意全无。 她做了什么? 秋颜宁清丽的容颜上净是懊恼,她对情情爱爱早没了心思,更不爱女人,却万万想不到自己已到这般年纪,本该已断了xingyu,居然还会做出这事,而且还是对个小丫头…… 秋颜宁无力扶额,待思绪完整拉回后,起身极快换好了内衫,替白棠理好衣衫,径直走到侧室打开窗,随着冷气迎面,她方舒了口气。 “秋家小姑娘你是疯了,还是魔怔了!居然对女人,还是个小丫头下手!修行之人哪个像你这般?今日不是我在,我倒要看你如何收场,看你家小丫头怎么看你!哼,传出去你是可以不要名声,不过她就未必了。” 脑中兑昌君气zhà的怒腔,劈头盖脸好一顿骂,话如连珠pào,一句接着一句,没完没了嚷了好一阵却见秋颜宁不语,歇了不过眨眼对功夫,又嚷:“若是如此你要太,太……哎!你倒是说——” 秋颜宁听这厮叨叨,沉思了半晌,待弄清缘由才打断道:“是百花香不对劲。” “终于发现了?”兑昌君嬉笑出声,语调一改,道:“我还想多讲你几句。” “您可真闲。”秋颜宁冷冷一笑,于方才那事也不再过多纠结,心知又是这厮胡闹了。照理,她的修为再不济,压制小小百花香道yào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此一来,除了这厮故意作怪,还能是谁? 兑昌君似是有些遗憾,有气无力道:“没意思。罢了罢了,你家小丫头醒了。” 秋颜宁笑而不语,自顾理了理衣发,走出侧室唤道:“小棠。” “小姐。” 白棠扭头见秋颜宁,面上还带着几分睡意,迷迷糊糊唤了一声。昨夜,她又做 分段阅读_第 115 章 了个甚是奇怪的梦,梦里小姐对她又亲又抱。 她呆呆望了秋颜宁许久,怎也无法将面露浅笑,端端正正的小姐与梦中那位小姐联想成一人。如此对比,她不免一撇嘴,暗啐:什么狗屁梦,简直扰乱人心! 秋颜宁微微一笑,眼神落到她唇上,不觉心跳一快,面上仍一如既往,轻声问道:“怎么醒了?” 白棠见秋颜宁走近,联想到梦境,心中之感难以言喻,她掩下异样之色,便指了指窗道:“该到时辰起床了。” “是到了。”秋颜宁随她所指望去,后收回视线道:“今日我要去安南了。” “安南!”白棠睁大杏眼,对此感到措手不及,老爷昨日不刚罚小姐禁足,怎么一觉醒来就要去安南?恰巧昨天外院几名丫头就曾提及过安南。难不成这是运气? 她实在疑惑,忍不住脱口问:“小姐为何要去安南。” 秋颜宁答道:“昨夜宁家表兄到来邀我去宁家,今日便要启程去安南,你可愿与我一同?” “自然愿意。小姐,我可是您的侍女啊。”白棠并未多想便答应了。 在秋家,上上下下丫头众多,她能站到这位置实属不易,倘若小姐这一去觉得安南丫头不错,领回来一两个,那她岂不是地位难保?这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 再说,小姐不在还待院里做甚?她又不似兰心,用不着假期。况且,去安南可比呆在秋府有意思,想与小姐同去,若能见识见识安南的风俗饮食也是不错。 只是……听人说这宁家这十五年,对她家小姐一向不闻不问,为何会突然邀小姐去安南? 白棠想不通,索xing不想,对秋颜宁乖巧暖暖补了句:“小姐去哪里,我就跟您去哪儿。” “我就知道,小棠贴心。”秋颜宁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刚一触碰手却微顿,脑中梦中再次闪过。 白棠绷直身子,比起平日更不自在,却又不敢躲闪。她忽地一抬眼恰巧与秋颜宁对视,整个人呼吸不畅,险些木了。 “小姐,小姐,宁少爷那边开始准备了。”这时,兰心敲门道。 好啊,兰心! 白棠险些被感动,就在这一瞬,再也不似以外那般嫌弃了无处不在的兰心大姐了。 秋颜宁收回手,道:“进来吧。” “是。”兰心傻呵呵应道。 白棠当即松了口气,起身去开门,匆匆留下一句:“我这就去叫人收拾。” 秋颜宁见罢笑着摇头,对此见怪不怪了。 …… 秋家吃饭最耗时辰,待到打点收拾好,再用完早膳后,时辰已快到午时。今日是雷雨天气,一大早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比起昨日倒暖一些,但却发闷。 临行前,夫人苏殷与几位小姐倒依依不舍,除此之外,其他人态 分段阅读_第 116 章 度不温不淡,看得她直咬牙,恨不得与秋颜宁一去就不回了。 “咳!” 她与秋颜宁站在一处,却见小宁公子干咳一声,探头探脑 “表妹……” 宁以泽酝酿了一阵,他鼓足了气才上前。 这狐狸似的人难得纠结了,憋着一腔的话说不出。他就在纳闷,表妹是个好说话之人,待谁都带笑亲和,可就怪在这笑。今日他再见自家表妹笑,就发虚、心底堵得慌。 秋颜宁笑道:“以泽表哥但说无妨。” 宁以泽心更虚了,干笑道:“昨日那香……” “怎么?”秋颜宁笑意更柔了。 宁以泽眼神古怪道:“你…没用吧?” 什么香?白棠拢袖默默在旁边,却竖起耳听对话,整个一头雾水,不知这二人究竟在说什么。 秋颜宁道:“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宁以泽悬着的心可算放下了。 秋颜宁佯露疑状,询问道:“莫不是有问题?” 宁以泽大大咧咧一笑,摆手道:“问题到没问题,就是拿错了。” 秋颜宁心底又气又好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宁以泽瞧秋颜宁墨瞳冷冷淡淡,越看越像自家老爷子,苍老沉稳又锋利。 他更慌了,难得愧叹一句:“是表哥不好,粗心拿错了,我也不知那时什么yào膏,表妹我……” 远镇 “亏你还说的出口。” 宁以卿冷笑,干巴巴讽道:“乱拿东西, 迟早要栽。” 宁以泽听罢不乐意了, 仗着个子高出自家兄长些, 昂首道:“哦?这能全怪我?这不该怪你把……” “宁以泽。”宁以卿本就板着的俊脸登时一黑, 周身气场变得yin沉。他恨!好恨啊!恨不能回到小时, 好悄悄将宁以泽这坑人的玩意儿抱出去卖了。 “罢了罢了!”宁以泽自知大哥要发怒了,身子一缩, 嘴里哼哼唧唧,又咕哝了几句。 二人就这样, 你瞪我, 我瞪你。宁以卿很是不屑于宁以泽较量,收回眼色提醒到:“走了。” 真是对稚气! 白棠忍笑, 觉着宁家兄弟对话甚是欢乐,她不觉侧目望向秋颜宁,去见秋颜宁也在看自己, 她顿时一愣。 秋颜宁也未察觉,微笑道:“走吧。” “是, 小姐。”白棠垂下眸, 这才点点头。 马车缓缓行驶,白棠与秋颜宁才真离了秋家, 她掀开帘,透过雕花窗回望着秋府,心底并非是不舍,可偏有些遗憾。放下帘, 她不禁端着了坐姿,听心跳鼓动,而在她身旁的是秋颜宁,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一时车厢内透着股微妙 白棠吸了口气,不觉低下了头。想她平日还能说会道,可偏这段时间……她也不知犯的哪样毛病,离秋颜宁越近,她就越难开口。 秋颜宁许 分段阅读_第 117 章 也察觉气氛低沉,微微俯身,拿出哄孩腔,柔声问道:“小棠怎么了?” 白棠猛然抬头,见秋颜宁朱唇含笑,眼帘微垂半掩柔意,不似待外人时的清冷见外,有些意味不明,透着几分撩人韵味。她反应过来,纳闷:小姐近日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舍不得兰心她们么?”秋颜宁又问,摸了摸她的头道:“不碍事的,兴许宁家那儿也有许多与你相仿的丫头,如此不也能认识玩伴吗?” 想她们做什么?要什么伴儿?平日都那帮丫头缠着她,她可不需要什么玩伴,此番去安南她可是喜欢的很,巴不得快些到。 白棠对此很是不屑,嘴上瞎掰了一句道:“小姐,我是在想您到安南会不会不习惯。” 秋颜宁道:“怎会不习惯呢?” “安南人爱吃辣,您口味清淡……”白棠皱眉道。 “净想这些。”秋颜宁点了点她的鼻尖,望向十指,敛了笑道:“手好些了吗?” 白棠一愣,答道:“好多了。” 她握了握手,是不怎么觉着疼,感觉确实比昨日好多了。若是换作其他yào膏,想必过个十几天也不见得好多少,当年在王家她可不似这般好运,不仅要做事,手常浸泡在水里,伤久久都不见好。 秋颜宁这才笑,道:“那就好。” 话落,再次陷入沉默,外头的雨势也极大,强风肆虐,“呼呼”作响。白棠撇了撇嘴,怎么看今天都像是出行的好日子,这半道上不出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曾在小摊处买过一本小册子,展开来极长,册子上画着定国地图,虽说地名是些错字,可她还是认得的,知平京与安南隔了些路程。 她为何会认字?这于一人有关。 多年前,有一秀才心仪她家阿姐。想她阿姐是什么人?在当地说得上美人,人好手又巧,提亲的人多了去了,不过自入王家后便少了。 要说那穷秀才是个有才识的人,可偏偏木头脑袋,想借机讨好她,就拉她叽里呱啦讲典故、说诗词,讲道理,有时送她些小零嘴,想来他家境平平,能拿出手炫的只有才华吧。 记得秀才道过:安南位定国边南,上是楚湖,下是炎波,与拜疆、豫国接壤,地处非凡得以使万物滋生,与另几个地有聚宝盆之称,山里头什么珍宝yào草花果遍地都是,然安南湿潮,易染yin寒湿du,故此安南人爱吃辣喝茶。 白棠当年哪里懂这些,一大堆话就记住了珍宝花草,心里想:若是能挖上几株拿去卖,岂不是够买一架子糖了? 好是好,虽有学识,可她看不上这酸秀才。 做事磨磨唧唧,喜欢人又不敢说,却敢觍着脸搭话。长期以来,酸秀才默默尽他那点微乎其微的能力,想为姐姐做些事,就连阿姐身上 分段阅读_第 118 章 那件随葬的素衣还是他出的钱。 阿姐死后,这酸秀才趴在坟头哭得稀里哗啦,模样比自家人还伤心。 她当时年纪尚小,还心想:这人好傻,真是太傻了! 之后,她去了王家,再出来时,听人说他考取功名,去了元州做官。 时隔几年,白棠今日再忆,不觉涌起股酸酸涩涩,心境已截然不同 自始至终并非是秀才傻,而是她姐傻。假使要没死,嫁与秀才,想必到如今早成了官家位夫人,日子过得美满安稳。 白棠轻叹一声,不愿再想,脑子被马车晃晕了,索xing合眼养神…… “少爷、秋小姐,前方路坍了!” 不知多久,随着一声呼声,白棠惊醒起身。 她与秋颜宁互望,后掀开帘探头一看,果真是路坍塌了一截,全是乱石稀泥。观其天色与风景,此处山形古怪又高,树草也不同,想来行了很远一段路,早已不是在平京境内了。 天色黑灰,狂风大作,雷鸣暴雨齐作,一道道紫闪从黑幕划过甚是吓人,且不说坍塌,凭这鬼天气断不能再往前行了。 宁以泽吩咐道:“折回去,到附近的镇上。” “是。”几名马车夫应声,挥鞭向另一条路折回。 “小姐,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境?”白棠放下帘,问道。 秋颜宁笑道:“到元州叶古镇了。” “元州……”白棠愣神,真是好巧不巧啊。方才想到那秀才便是在元州做官,这下直接到了元州,这可叫她不知该答些什么了。 元州也是个富饶之地,到叶古镇时是大雨,可惜路上没什么行人,倒是客栈各种铺子,挂着或暖或红的灯笼,一股香气扑鼻叫赶了一天路程的人饥肠辘辘。 此处与平京的黑瓦白墙不同,一眼望去更像是安南与拜疆混合,看不见船舫河道,倒是有些挂在坡间,高高架起的竹楼木楼,屋房层层叠叠,确实有些意思。 走下马车,一股狂风迎面,她瑟瑟,心道:这么大的风要是强硬自打一把伞,那还不得吹跑? “伞!伞伞!” 他想法刚冒出,只听宁小公子一声尖叫。他手中之伞被风卷去,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忙追伞,随即脚下却一个趔趄,“啪叽”一声,面朝地摔了跟头。 白棠下意识闭眼,可未等她闭眼,便已秋颜宁一把揽住。 秋颜宁扫了一眼表哥,淡然撑伞,提醒道:“小棠,拉住我。 白棠一怔,不觉耳尖发烫,呼吸一凝,答道:“嗯。” 她瞄了眼风中凌乱的宁以泽,心下好笑又怜悯,也顾不上羞,倚在秋颜宁怀里不由贴紧了一些,手抓住衣衫。 “到了到了,可算到了。” 客栈里,宁以泽头发梢“哒吧哒吧”滴水,一袭华贵的好衫湿透到底了 分段阅读_第 119 章 他理了理衣衫,撩了把头发,望着窗外的雨骂骂咧咧道:“你们说,这雨未免也太奇怪了!本少爷长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这么大的雨!” “这大概是报应。”宁以卿表情端端正正,端起热茶,隐隐中却是在幸灾乐祸,“这些年,你白长了。” 宁以泽摇头,表情心凉道:“亲哥,你真是亲哥。” 秋颜宁怕二人又吵起来,便提及正事,说道:“既然此路不通,二位表哥是打算走远路,还是水路?” 宁以卿道:“我已通知官府,暂歇一日也无妨,虽还有几条道可走,但此地来往重要,又与几地jiāo汇,不可放任不管。” “也好。”秋颜宁微微点头,轻笑道。 宁以泽听罢哈哈大笑,对白棠二人道,“说来,这元州知府也是个奇人。” 秋颜宁接下话茬,问:“这又从何说起?” 宁以卿眼睛一亮,难得听人谈起他擅长话题,与秋颜宁二人道:“金知府为官清廉,当初元州此地官商勾结贿赂,唯他不为所动。” 宁以泽险些笑出声,道:“清廉是清廉,不过此事内情…依我看未必是这般。” 秋颜宁也笑,只是淡淡道:“好运气。” 嘁! 白棠暗翻白眼,这分明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白捡便宜,能当上知府还在是走了狗屎运,不想元州还有这种好笑的事。 依她看,此人上任几年全凭一股运气和脾气,为人死板官职也小,谁也不待见他,可这倒好,第二年一查,就独他死板穷酸未涉局中,自然成了污中清流。 白棠腹诽之际,却见宁家家仆推门而入,道:“少爷,知府快到了。” 宁以泽眉一挑,疑惑道:“怎么通知官府却把知府招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有一人走进客栈,迎上前来道:“让诸位久等了。” 其声铿锵有力,吐字清晰,是隔不凡之人。 白棠眉微蹙,隐约觉得声音耳熟,她闻声望去,登时整个人怔在原地,只见那男子身穿常服,箬笠蓑衣,脚下踏着双泥泞的鞋,随其貌不扬,五官与常人无意,气势却胜常人。 即便面容成熟,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可是几位报……” 男子正要问,抬眼见白棠也是一愣,眼中惊喜,连手也颤颤巍巍,望着她良久,结结巴巴愣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懵懂 男子欣喜不已,上前yu叫出她的原名, “你, 你你……” “金峻大哥好久不见。”回神时, 白棠已极为镇定, 她打量金峻, 哪里料到路至元州却遇上这位熟人。 金峻点头,叹道:“是啊, 三四年了。” 白棠对金峻粲然一笑,假作惊喜, 连道:“哼!我还不知道, 想不到你原来到元州当了官啊。” 秋颜宁与宁家 分段阅读_第 120 章 兄弟互相对望,心底皆是一惊, 不想她居然认得元州知府,若非偶遇相逢,这二人怎么看都攀不上关系。 秋颜宁问道:“小棠认识金知府?” “小姐, 我们都是丘州人。”白棠对自家小姐解释道。 秋颜宁笑道:“这可巧了。” 金峻神中复杂稍纵即逝,他不是蠢人, 为官几年来也不似当年那般呆木, 一眼便瞧出不对,改口问道:“小…小妹, 这几位是……” 白棠道:“这位是我家小姐,姓秋,这二位是表少爷。” 宁以卿见了金峻一脸郑重,作揖道:“在下姓宁, 名以卿,这是舍弟宁以泽。” “原来是秋小姐,宁公子。”金峻忙还礼,心底疑惑,忍不住试探问道:“可是安南宁家?” “哈哈哈,正是安南人士。”宁以泽答。 金峻手颤,心神更是一dàng,试问安南有几个宁姓?多半是出自宁氏一族。他这一生最佩服的莫过于宁相:宁缘礼。宁氏虽已避世沉寂十五年,他却是了解些有关宁家的人与事,而宁以卿便是其中之一。 反倒是秋姓,并未多想。要想与宁家jiāo好的家族多了去,秋姓也是有几个,这一时见到故人与宁氏公子,心里喜得不行,哪里还往远处多想。 “说来,可是宁公子托人来报?”金峻未忘来意,询问道。 宁以卿不解道:“正是,不知金知府亲自来访,您这身打扮是……” “你们有所不知,前段日子也不知怎的突降暴雨,这雨几日未停,此地塌陷严重,下游又遭洪水好几个村镇遭殃了,我放心不下特到此勘察。近日雨势大,不已动工,可实在不愿干坐家中,我便去查看路道,方才听随从报告此事,这才匆匆赶来。”金峻又叹,摘下头上的箬笠抖了抖放置到一旁,又道:“除此,近来也无大案大事,我堂堂知府可不能坐等吃闲饭啊。” “看了水路也是走不了了。”宁以泽头疼了。 秋颜宁唇微微一扬,倒也平静:“怕是要在此地待上些时日了,这雨要下几日才会停。” “哦?表妹会观天象?”宁以泽好奇。 秋颜宁笑而不语,白棠抿嘴,旁人不知可她却一眼看穿自家小姐是在打主意,想必又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或是想做些什么事,总之净是些奇奇怪怪的。对此,她已逐渐习惯。 秋颜宁做的有些事她想不通,也懒得想。 白棠是熟人,好讲话,便替几人问:金峻哥,这路要几时才能走得了?” “起码要雨停。小妹,大哥身为父母官有责啊,岂能叫人不顾落石风险冒命。”金峻也很是为难,他虽崇拜宁家,白棠又是故人,但与人命相比,轻重一目了然。 白棠听罢点点头,元州到风雨几人不是没见识过,出行都是不易, 分段阅读_第 121 章 更何况搬石修路,怎能为了私利硬是急于一时,要闹出人命,岂不是与那帮仗势专横之徒无异? 金峻对不住,朝几人一拜:“望诸位见谅,稍等些时日。” “金知府严重了。”宁以卿赶忙上前扶起金峻,对秋颜宁道:“表妹你看……” 秋颜宁莞尔一笑,道:“待些时日也好,我从不曾来过,正想好好逛一逛呢。” “多谢。”金峻直起身,他顿了顿,望向白棠,迟疑道:“不知能否与小妹介意不说话?” 金峻看她,她看秋颜宁。秋颜宁笑得温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小棠去吧。” “谢小姐。”白棠回笑,应声跟随金峻出了雅间。 二人立于一处窗前。 “金银妹子……” 金峻唤了一声。 白棠并未答声,她只是倚靠在护栏,手支着下巴,眺望着远处的竹楼。时隔三四年,同乡二人在站在一处身份已截然不同了。 金峻的眼有些湿润,过了许久才颤声道:“金银妹子…金峻哥对不住你。” “你这酸秀才还是这么酸,烂xing子怎么也改不了!你对我道歉做什么?”她与金峻太熟,实在懒得再伪装,当即呛声道。 金峻内疚,颤声道:“当年我拿不出二十两,我对不住金玉,她当年与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大哥,我不在就劳你多照看她了……这些年,我的心里一直有愧。” 白棠稍有动容,但显然是被那股肉麻劲儿感染了,她不禁回忆当年,金峻是从外而来,寡fu改嫁带来的孩子,不算金家村本村人,这人不仅喜欢她姐,还是看她长长大的就如大哥一样。 可是小时候她看不来他,处处戏弄这木脑袋,谁让他喜欢她皆,她再任xing,他也只得认了。 “你愧什么?当初又不是你卖我。”白棠不以为然,王家的事早已释怀。 “你不是不知,那王家不是人待的地方。”金峻心底又气又恨,却也只得惋惜道:“否则你姐怎会死?当年我回丘州,王家早没了又没你的消息,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白棠暗翻白眼,接下话。 金峻无奈,突然瞥到她的十指,面色沉重问道:“你怎就到秋家做事了?秋家小姐人待你好吗?” “小姐人很好,你这话是何意?”白棠语调一僵。见金峻竟怀疑起自家小姐,顿时一股气直冲胸前,照理说一般主仆犯不着这样,可她听不得别人讲,更看不得质疑秋颜宁。 “你的手……若有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哥不同往日,还是能帮你脱身的。”金峻一副苦口婆心,皱着眉很是心疼的模样。他认为,这人是好是坏难从外辩,保不齐这秋小姐是个人美蛇蝎心。 白棠表情微抽,说道:“这手是我自己刨泥刨的。况 分段阅读_第 122 章 ,堂堂秋家千金,你以为会做出折磨侍女这种下作不入流之事?” 这一提倒让金峻想起来了,又问:“她……究竟是哪位秋小姐?” 白棠道:“秋天钧秋将军的长女。” “你,你是说秋将军?”金峻瞠目结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不过才三四年,白棠究竟是如何登上这个地位,名门望族是许多人一辈子边儿都见不到,莫说与其接触,搭上关系。 更何况是秋家。 “是,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白棠收回视线,注视着金峻,难得唤了一声:“哥。” 金峻微愣,反应过来连应声,“妹啊,你……” “你现在成婚了吗?”未等金峻讲完,白棠反问道。 金峻摇了摇头,白棠再次扭头看向窗外,语重心长,有些老成道:“你如今也有些年纪了,是该成婚了。我知道你喜欢阿姐,若她还活着我定催她嫁你,可是逝者已逝,你还是想开一些为好。虽说,你不是我血亲的哥,可我却当你是亲的,作为妹妹,我想你过的好。” 金峻听完这番话怔在原地,他神色疲惫,深深叹了口气。这一叹仿佛用尽了所有力,他伸手捂住眼,一个大男人竟失声痛哭了起来。 片刻后,他嘴中才念叨:“足够了,足够了,有你这话就够了……” 为什么? 白棠哑然,想再劝金峻却难以开口,她退身几步望着痛哭的金峻,脑中却生出迷茫与不解。她不懂为何这个男人会那么爱姐姐,是什么让他念念不忘,让他可以付出一切?因为一句话?一个笑?还是整个人?究竟—— 情是什么? 白棠不懂。她心底却有些疼,自问:有一天,她以后变成这样吗?换作以前,她一定会说金峻傻,可现在…… “你打算一直留着秋小姐身边?”这一回,又换金峻问她。 白棠茫然,“我……” 话未尽,尾后的雅间门被推开。 尽头,走出秋颜宁正与她对视,那一瞬,白棠心底的纠结没了,果断走向那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肯定,就连没有半分犹豫都没有。 秋颜宁望着白棠,再看金峻,眼底微冷,透着警示的意味,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作为修士她自有方法听到二人的对话。 她愿白棠好,却又想将她留着身边,她怕,怕白棠的回答会出乎意外。可转念一想,若白棠想走,自己真会拦下吗?相比之下,她还是希望这丫头能过好。 “小姐。” 白棠走上前,问了一句,“您怎么出来了?” 秋颜宁收回目光,语调一如既往温婉:“正要回房。” 白棠道:“我与您同去。” 秋颜宁看了眼金峻,见他已恢复与平常无异,还是询问了一句:“你与金知 分段阅读_第 123 章 府讲完了吗?” 白棠哼哼道:“小姐呀,我跟他哪里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 “话可不能怎么说。”秋颜宁浅笑,轻轻拉着白棠的手,对不远处的金峻微微示意后,才道:“我们走吧。” “嗯。”白棠点头应声。 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随着一声轻叹,复杂的情绪顿时消散。舍不得又能如何?毕竟道路不同,她二人总有一天注定离别,若真到了那天,她更希望白棠开口。 这一回,她不能自私。留着元州到这几日里,她会给白棠选择的机会,是去是留全凭一句话。 相比秋颜宁的释然,白棠的心境却截然不同,不明的感情再次涌出,她回握住了秋颜宁的手,想起方才之事,忍不住脱口问道: 寻花 “小姐,情为何物?” 秋颜宁微愣, 一时沉思。情为何物?她也不知道, 当初她对祁宣贺算是什么?与其说是情, 不如说是鬼迷心窍罢了。而如今, 她更不懂了。 秋颜宁摇头, 苦笑道:“小棠,你这问题太难了。” 白棠不死心, 想了想又道:“那喜欢一个人呢?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理由诸多,不讨厌或想靠近, 是因一件事、一次相遇、一个行举、被珍重, 小棠喜欢吃一道菜会问理由吗?喜欢一个人亦是如此。”秋颜宁随口一答,打趣道:“难不成, 小棠有心仪之人了?” “怎,怎么会!”白棠瞪大眼望向秋颜宁,好似被踩了尾的猫, 整个人险些跳起。她也不知自己在掩饰什么,迅速撇开视线, 不敢与秋颜宁对视。 秋颜宁也不追问, 只是道:“小棠总有一天会寻得良人。” “……” 喜欢一个人…真…这般简单?可是,她还是不明白。一件事, 一个行举,仅此而已吗? 白棠不再作答,看了秋颜宁几眼脸微微发烫,她别过头看窗外灯火阑珊。此时碎光倒影眸光流动, 稚气灵动的面容在暖色下更添几分。正在她故作深沉意境时,眼往长廊转角一瞄,一眼就见前方晃dàng的吊死鬼。 那吊死鬼舌头吐在外边,披头散发,双目凸出,裤裙污浊,实在有些恶心人, 呸呸呸!倒霉倒霉!怎么又瞧见这些怪晦气得东西了!白棠这猛然一见,心下不禁骇然,吓得脚下趔趄。暗暗连对那吊死鬼连啐了几口,心道:鬼怎么都一个德行,披头散发的! 但随即,她又镇定,深吸一口气,无视那晃dàng的吊死鬼。 白棠伸手摸了摸眼皮,回忆:自落水那日以后,她常会看见一些怪异事物。例如惨死的鬼、游dàng的魂、再是冒黑气之物,被缠身的人,比起昨日,她看得更清楚了。 难不成李三晴怨气冤死缠她身上了?还是梦里吐进眼里的东西?若是这样她的 分段阅读_第 124 章 眼睛岂不是坏了? 惨了惨了!这般一想,她打了个寒噤,也就不再往深处多想了。 “时机快到了。” 耳畔,兑昌君的声音响起。 秋颜宁心神一提,在心中道:“听你说时机两遍,却又不知究竟是什么。” “难不成你忘了?”兑昌君提醒道。 秋颜宁其实已有答案,当即便道:“是水行瞬地莲?” 水行瞬地莲,此物只生在水灵脉之上,浑然天成自有灵xing,最喜雨水与水灵之气,奇的是它会动,每隔几年几月便会消失,之后出现在另一处水脉。水行瞬地莲是有些灵xing,却极蠢,只自己坐落水脉,久后此地必回干旱,故此每到一地必遭暴雨。 然,即便是暴雨一时也难救干旱,如今人族众多不比始古,凡水行莲所在反倒之处是会更添灾祸罢了。 兑昌君哼道:“亏你还未忘记。《异物录》,第四卷。其中山木.地精篇便记载了水行瞬地莲。” 秋颜宁知道兑昌君出生一族,习得是家族之术,自然是不能外传,虽是如此,但外家的常识与基础,该学的一样也不少叫她。 对此,秋颜宁还是颇为感激的。 秋颜宁又道:“元州此地暴雨实在奇怪,再加紫电划空,雷声阵阵,想必是与水行瞬地莲有关。” “哈哈,那才好!那才是极品!你修行亲水,若得此物对你有利。”兑昌君大笑道。 秋颜宁问:“要何时动身?” 兑昌君答:“现在。” 秋颜宁若有所思,白棠抬头看向她,扯了扯衣袖提醒道:“小姐,我们走过了。” “小棠,我要出去一趟,你……” 话说一半,秋颜宁突然想到昨日入宫后,这小丫头就按不住xing子出府,结果被拐到沈家险些出事,便又改口道:“你要一同吗” 小姐果然又是要搞事情! 白棠暗叹气,她愿去吗?自然不愿意,外头雨那么大,风也大,哪里有呆在屋里好?手拉着都没放,这不是让她也去么?唉!没办法,自家小姐要去自然是要陪着,想这位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近才野了xing子的大小姐若是走丢了、迷路了,那她也该玩完了。 白棠心无力,缓缓答:“小姐去,我就去” “嘁!” 客栈楼上,宁以泽打了个喷嚏,拢着袖靠在窗边。 “这天哟……” 他边看,边感叹,只见外头雨势如撒豆,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不禁感叹这天好似…… 突然,宁以泽微迷的眼睁大,他对自家大哥喊道:“宁以卿,宁以卿!” 宁以卿表情高冷,不予理会,幽幽道了句:“没大没小。” 宁以泽道:“表妹出去了!” “什么?”宁以卿惊得起身,这时随从上前道:“表小姐方才说要去外头逛 分段阅读_第 125 章 。” 宁以泽一皱眉,嘟囔:“这天气有什么好逛的。” 宁以卿也跟着叹:“女儿家的心思,我们不懂。” …… 叶古镇以西,山下。 “是这座山。” 白棠被秋颜宁揽在怀中,周遭漆黑又冷,唯独伞下二人是温暖,甚至有些发烫。伞是铁骨,骨架上挂着几个小灯,她一直不解秋颜宁究竟是用了何等方法使火不灭,顺着灯光,她望向面前这座笼罩在烟雨中的山。 山中风力极大,树木被吹得作响,而在秋颜宁的周身却是柔柔微风,她想问的事太多,脱口的却是:“小姐究竟是要找什么东西?” 秋颜宁想了想,道:“一株花瓣白色尖长,有带金线纹的花。” 为了一朵花?白棠险些又翻白眼了,她家小姐的行举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竟然为了一朵花冒雨大半夜跑到这山中,她以为是什么奇花,结果不过是白尖花瓣的花。想来这山中木野繁茂,花花草草多得是,光这类似的花就有许多,再说,要在山中找一朵花,岂不是大海捞针? 许是太郁闷有些怨,白棠闷闷问道:“小姐为何要寻这朵花?” 秋颜宁语调轻松,笑着道:“因为若是能摘下这朵花,雨就会停。” 这回白棠真翻白眼了。 天真!小姐一定是书看多了。也只有这些天真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才会信,摘下一朵花雨会停。当然,八岁的她也信过诸如此类的话。毕竟,当年年少无知…… 未多想,她与秋颜宁已走入山中。 此处树木遮天,除了风雨声,死一般寂。再加无路,走在其中十分渺小,又好似被世间遗忘,若非春季蛇未出洞,换作夏日,打死她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这一路走来甚是费劲,春季万物复苏,路上的杂草长的茂密又长,都埋住了她的腰,每走一步叶上的雨水便会将衣裙打湿几分。再看看小姐,虽说是寻花,却连两旁看都不看,好似是知道生在何处,连半步迟疑也没有,径直朝深处走去。 “小姐,山上真有那种花吗?”白棠瘪嘴,越走越怀疑,太匪夷所思了,她竟因为一句话而在夜雨中陪人寻花。 “有的。” 秋颜宁目光望向林间远处,随着往前她越肯定。她所踏之处正是此地的水脉,这条水脉犹如一条无形的路在指引她。 “轰隆。” 白棠猛地抬头,见电闪白光透过叶缝,那雷声离她极近,像是在头顶不远处。她视线收回,忽见前方约有两尺宽的空地,其中立着一块石头,而在石头旁长着一株甚是奇怪的花。 六片白色花瓣尖而长,颜色微微发蓝,每片花瓣中间有一条金色如脉的线纹,其中还有三颗金色圆球珠蕊,花是娇美,可花茎却极长有半截手臂长,小手 分段阅读_第 126 章 指粗细,通体漆黑极为坚韧,风吹也不动,可惜的是连一片叶没有,看上去很是突兀,甚至…… 有点丑。 这朵花算不上特别好看,却让白棠觉得十分奇异,看外观又与秋颜宁描述一致,她傻了眼,指着花,“小姐,你看……” 秋颜宁一喜,道:“就是它了。” 还真有这花? 白棠眼皮一抽,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这么怪的花,一时竟开始怀疑本身了。 脑中,兑昌君道:“这株怕是有六百年了,哈,那怪会引来天雷。” 秋颜宁问:“现在摘?” 兑昌君道:“不,要挖。六百年的水行瞬地莲浑身都是宝,此次若渡劫未过化作灰泥岂不是可惜?” 秋颜宁听罢表示赞同,取出玉簪去挖。 像这些灵物不比凡物,为天地成就,吸收灵气精华,品质极佳,六百年更是难得。花瓣、花果可入yào也可增加修为,花根亦是如此,花茎也可做一件法器。 又是电闪雷鸣,这一次,白棠心中有一种不详之感。 “躲开!” “小姐不对!” 未等下一道电闪雷鸣,白棠与秋颜宁同时惊呼了一声,秋颜宁摘下花朵,抱住她翻身滚开一截。紧随其后,耳旁传来一震巨响,二人闻声闭眼,一道天雷劈在已是光秃秃的水行瞬地莲上。 白棠紧紧抱住秋颜宁,两人心跳贴近,她耳中嗡鸣作响,被震得不知所措,睁开双眼便见秋颜宁清丽的容颜。太近了,二人相隔太近了。 此情此景,不禁令白棠回忆起昨夜的怪梦,这一想,她顿时脑中恢复清醒。 撇开视线,她望向光秃秃的瞬地莲花茎,却为之一惊,连对秋颜宁道:“小姐,你快看!” 告别 秋颜宁闻言,侧首一看, 不免惊讶。头顶树枝劈断露出大口, 那瞬地莲周遭土质开裂, 还冒着一股股白烟热气, 花根表露在外, 与花茎断开,但, 她的视线不在于此,而是花杆上。 那通体墨黑的花茎被雷劈后竟出现裂纹, 黑暗中出现由裂纹处透着盈盈紫光, 这么一看,简直…… 更丑了。 “小姐, 您没事吧。”白棠被压得不自在,又不好推开秋颜宁,只得唤了几声。 “没事。” 秋颜宁收回视线, 起身后将她拉起,手中的伞脱手吹跑了一大截, 经过这一折腾灯火早已灭。白棠擦了擦脸, 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懒得还顾及身上的衣物湿了一层。 秋颜宁将花收入袖袋, 担忧道:“小棠怎么样?” “小姐我没事,您看那……”白棠指着瞬地莲花茎,眼底又惊又疑,她见过一棵树被雷劈, 当即就成了两半烧了起来。实在难信,这极丑的花杆子不仅捱过了雷劈还发光!风吹不动也就罢了,还雷打不坏,这究竟是什么东 分段阅读_第 127 章 西? 兑昌君欣喜笑道:“哈哈哈,你果真是走运,遭此一劫,这瞬地莲是真正的极品了。” 秋颜宁眼前一亮,拾起瞬地莲,催动修为后便有一股灵气从手中流入。她用手刮了刮裂纹,便听“纱沙沙”的声响,这才开始露出真面目。 只见黑色外表如焦壳脱落,通体变得如浅青紫色玉质,仔细一看,还能发现金色纤脉。握在手中微凉,周身泛着浅紫色光,光影倒影在手中可见水波纹流转。 白棠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噎在喉咙。心中直道:荒唐!太荒唐了,她怕是还在做梦! 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小姐打了秋小姐与小少爷,后跑到连心湖被水拖腿托梦,日常见鬼、发现人背上的冤魂、在院中挖出白骨、小姐其实一直深藏不露功夫很好。 然后?夜间跑到山中寻花,莫名其妙的雷,奇怪的花…… 待过了几息后,她才强压下情绪,开口道:“小姐,我能看看吗?” “好。”秋颜宁笑了笑,将瞬地莲递给她。 白棠接过瞬地莲,搁在膝盖上咬牙狠狠一掰,结果纹丝不动反倒还硌人,真是与铁棍无异。 她折了几回未能撼动半分,只得还给秋颜宁,不甘道:“小姐,这哪里是花杆子,真是比石头还硬!真是太怪了!” “所以啊,不枉我寻它。”秋颜宁扑哧一笑,接过瞬地莲,摸了摸她的头。 “小姐也奇怪。” 白棠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好小棠,你竟念起我了!” 秋颜宁听她念叨,一时竟哭笑不得。 白棠默然,她抬头望向头顶,察觉雨势变小,风亦是如此,她眼神复杂,真正搞不清周遭发生的事,以及秋颜宁此人。 难不成,真如秋府丫头所言,大小姐中邪了?被鬼附身了? 不,小姐还是原来的小姐,待她一如既往的好。若真真被附身,她理应能看见。 白棠暗叹一声,收回神,伸手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秋颜宁见状微蹙,矛盾不已。许多时候,她想告知白棠一切,但作为一名修士理应清楚规则,她不能…… “走吧,我们回去了。” “嗯。”白棠捡回伞,自然是巴不得离开这破山,好回去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第二天好清醒一些。 灯虽熄,可下山却比上山时容易得多,顺着草丛压倒出的一条道路往回走,没过多久便走出了山林,这一回她没有再抱着秋颜宁,而是被拉着手。 走出山,白棠透过瞬地莲微弱的光,她伸手感觉到牛毛般的细雨,风已经停了。 “雨真小了……” 秋颜宁笑道:“对吧。” “兴许是凑巧……”白棠埋头看路,自我催眠道。 即便她心智远胜同龄,即便 分段阅读_第 128 章 这些年走过很多路,到过许多地方,翻过许多山,可她终究才十三,论眼界、认知与这世间凡人一般,并未有何不同之处。 何况,目前之事早已超出她预想。 回到叶古镇时,小雨已停,白棠未记时辰也不知到了何时,只是被眼前一幕惊了一下。 无论是何地,这人啊都是极爱热闹。雨势一小,叶古镇夜市登场,四处红彤彤的灯笼,两道全是小摊,空气中一股热气麻辣味直蹿入鼻,小贩们埋怨大雨以至几日没得生意,又喜今夜雨能停。 “姑娘,要嘁豆腐嘛?” 小贩笑容满面,cāo着一口带方言的央语唤道。 白棠回望,一下子眼冒精光,呆呆着豆腐。摊位上嫩豆腐被煎的适中焦黄,撒着嫩绿葱花,芝麻粒儿,红红辣椒与酱汁,上头还“呲呲呲”冒着热气,鼓起小汤泡。 她是什么人?馋人。作为一个爱吃的人,她哪见得这场景,只看了一眼,肚子便被馋饿翻搅,她又望向秋颜宁,yu要开口询问,却见秋颜宁已买下两份豆腐。 秋颜宁宠溺,无奈笑道:“知道你定是饿了,陪我走一路总要吃些的。小棠还有什么想吃吗?” “我……”白棠一时还真有些说不出口,接过豆腐,“没有,多谢小姐。” “哦?”秋颜宁不信,笑得意味深长。 她与白棠朝夕相处十几年,岂会不知这丫头是什么胃?哪会是区区几颗豆腐能打发的?看着是小小的一个人儿却极能吃,偏偏吃得多还不长肉,这可叫她伤脑筋。 白棠不同有些丫头,这人平日看着开朗实则较脆弱敏感又警惕,手上的伤、与金知府的对话、再加平日做事,这背后的往事,在时机未到时,秋颜宁不会去探究询问。 “真的!” 白棠见不得这眼神,不敢再与秋颜宁对视,埋头吃着豆腐,含糊不清道:“够了够了。” “走吧。”秋颜宁笑叹,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入一家酒楼。 白棠蓦地抬头,忙道:“小姐,真的不必了。” “我饿了。”秋颜宁一句话堵回。 “……” 白棠再也无话可说,只好跟着自家小姐暂坐一楼,待店里伙计去安排雅间。这刚一坐下,她却微微蹙眉,听远处传来敲锣鸣丧,自去寻花时就开始的,到回来后还在咿咿呀呀、哭哭啼啼,也不知究竟是谁家这般大动静。 她道:“小姐,那边还在敲喊呢。” 秋颜宁道:“兴许是当地的富贵。” “你们一看便是外地人。” 一个醉酒脸红的汉子见了二人姿容,整个人魂儿险些离体,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般标致的,顿时色心一起,便套近乎聊了起来。 “你们有所不知,那边死的是当地大户,吴家老太。那吴家老婆婆年 分段阅读_第 129 章 轻时命苦啊,原本是大户,奈何她丈夫欠债,不堪其压上吊死咯!留她一个fu道人家撑起家,早年家里穷,后靠卖豆腐为生。” 秋颜宁道:“元州的豆腐出名,想来能做大生意,这位老夫人也是不一般。” 大汉唏嘘道:“可不,她做的豆腐比别家好,为人又诚,故此生意也就大了,可一个人做豆腐哪里容易,又有孩子要照理。可怜啊,抱着孩子拖着板车四处卖豆腐。大家是看着她做起来的生意哩!她这人心好,有了钱便捐去修路,接济贫户,社学堂供人读书,又养了一帮孤儿孤女。” 白棠听罢,道:“还真是位大善人。” 此话一出口,她不禁想起平京的沈家公子,同是有口皆碑,人人道好,再提善人二人,总觉得有些变味,索xing也不再多说了。 听大汉谈论起吴家老夫人,周遭的一些客也搭上话,有人道:“照我说,她命苦啊,不曾享过几天福。儿子成家立业没几年患重病瘫了——” 另一人附和:“好人多磨,不过这吴老爷也是个孝子,与媳fu服侍这么些年。” 还有人道:“是啊,吴家这蒸蒸日上,吴老爷人孝,夫人也人美心善,小少爷又聪明,夫fu二人常施粥捐款,近几日有些人村遭洪还特意命人帮忙,可惜了吴老夫人咯!” “唉,这吴婆婆与我家还有恩,一会我可以去敬上几柱香。” “我家不也是?昨日才去,我娘叫我也跟着去守夜。” “我也去,我也去。” 众人七嘴八舌,当场便有多数人要赶往吴家,那醉酒大汉不甘心,抢下一话,道:“不过你们说老夫人一死,这家怎么分——” “怎么?不传给吴老爷,莫不是给你啊?” “哈哈哈哈!” 顿时哄堂大笑,汉子的脸更红了,又道:“你们莫忘了,那个哑巴与丫头。” “哦,这倒是。” “那老夫人捡来的义子义女?这二人倒是勤快一把手。” “可归根结底还是外人啊。” 秋颜宁与白棠不再作声,默默听着众人议论。 这帮人起初还是在感叹吴家人是如何如何善,之后便是家产,个个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好似争赢了这家产他也能得一份。 话题越扯越远,最后竟说到了柳巷的姑娘,话中内容忒是下作。秋颜宁听久了便觉得聒噪,她一个大人倒无所谓,只是与年纪尚小的白棠而言未免太污秽下流,索xing领着她去了雅间,用过饭后,回了原先的客栈。 客栈有人送热水,白棠将衣物放好,她知平日秋颜宁不爱让人伺候沐浴,但今夜在林中走了一遭,还是问了句:“小姐要我留下帮忙吗?” 秋颜宁道:“不必了,你也快些洗漱休息吧。” “是,小姐 分段阅读_第 130 章 。”白棠应声,退出合上门。 “嗨呀!陪完你家小丫头,现在要做正事了。” 待白棠一走,兑昌君又开始怪声怪气念叨,“真好哟,还特意带着逛街,天雷劈下来抱着倒躲得很快啊,哪家小姐还请丫鬟到酒楼的,还加菜,啧啧啧——” 秋颜宁取出水行瞬地莲,笑着呛道:“老人家,您说的正事呢?” “屁!哪里老了!” 兑昌君顿时被扫兴,正腔道:“这水行瞬地莲年份久,如今以你的修为服下一颗花籽就够了。” 秋颜宁点头,不敢马虎大意。灵物不比凡物,就好比这水行瞬地莲,修士一次也不易多服用,若凡人食之定会浑身水肿,年份小还好,换作这六百年的必定会承受不起,当场鼓如水泡瞬间bào裂,zhà成碎肉。 她三籽取一籽服下,怪的是入口即化,不等她反应就已咽下,吃了这东西可不比一般莲籽,莫说口感,就连味道也没尝出。 开始了。 秋颜宁一下子捂住嘴,只觉腹部一痛。霎时,一股犹如溺水的窒息由鼻腔蔓延开来,喉头也呛了几口水,紧随其后的是滚烫,烫血又烫肠,她五脏六腑,如炭火烤烧般疼痛,整个人仿佛要被这股疼痛吞噬。 她扶着桌,疼得重心不稳,脑中zhà疼,眼前闪现面无表情的祁业,耳边开始响起平云宫秋落鸾的一番话。 “哈!今日之景如你所愿,轩贺已死,孤亦无子嗣!试问你的良心可有痛过?轩贺终觉得有愧于你故而迁就你,孤平日待业儿视如己出,你却这般待孤与轩贺!” “父亲与兄长曾说你狼心狗肺yu要杀你,不是孤你岂能活到今天?” “是!孤未嫁时曾经捉弄过你,可你?当初孤却不惜与父亲决裂也要保你!然而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好姐姐,你不觉得自己苟活人世十分可悲吗?” “哼?夺爱杀夫也罢,可你连亲骨肉也不放过,你手段心狠手辣,为人下贱做作?活得像个笑话!” 秋落鸾的声音被放大数倍。 随之,连身影越来越清晰,俯视着她,秋落鸾绝美的脸冷然而嘲讽,抚掌又哭又笑,大快人心喊道:“好哇!好姐姐啊!你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秋颜宁心知这是假象,闭合双眼调整气息,当再次睁眼却身处平京高墙上,城下人山人海,有难民、有病民、又平京百姓,众人皆是双眼血红,齐声高喊,声势震天。 “废后!” “废后!” “废后!” “……” “逆女。” 秋颜宁凝眉退后几步,却撞到了目光寒冷,yu要拔剑的秋天钧。 “臣附议!” 紧接着,是面色凝重的宁以泽。 “死有如何?是你!一切因你啊!” 浑身是血的秋景铄癫狂,惨 分段阅读_第 131 章 然大笑道。 秋颜宁淡漠,身处其中却如一位旁观者,眼底不带半分感情,目睹这一幕幕不再被惑,心中坚如磐石。同样的把戏或许第一次还新鲜,第二次就不然了。 她并非一个人。 当年她还有白棠,自始至终陪她站在城墙高台的,被废伴她五年的……与她面临这一切的人。 一切皆为假象! “嘣!” 随着耳畔传来断弦之声,秋颜宁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她猝然睁开双眼,墨色双眸静得地看不出波澜,却不再冷冷,带着清浅如水的柔意,人虽未没有变化,无形之中气场却已不同。 “恭喜了。” 兑昌君不复平常的轻浮嬉笑。 “多谢。” 秋颜宁擦拭嘴角,心中有所预感,平静地问道:“你该走了吧。” 兑昌君道:“是。” 修行之人就是对淡薄,于兑昌君而言,他活了多少年?相比之下,尘世这番传教更是眨眼的一个念想,匆匆而过,太轻太渺小了。 “你究竟是何人?”这个问题,秋颜宁问了许多回。 这次,兑昌君如实回答,清朗的声中掺杂着浓浓的不屑与怒意:“我乃是青沼拜氏,当年曾有人约我斗法,结果竟来了几名人修,这几人弱小不堪也自称正道,看似道貌岸然却使暗中偷袭,手段实在下作。后来我调养期间一丝神识受其牵引,这才附着在你身上。” 秋颜宁扶额,以为这厮若是实体站在她面前,发起怒来想必这客栈是要遭殃了。兑昌君这人xing子跳脱,十分善变,可宽容,可嬉笑,可无情,唯有一点不变。 易怒。 兑昌君狂笑,霸气道:“今日是我恢复之日,恰好你也有所突破。哈哈,待我出世我定要将这帮人剥皮抽筋,再挫骨扬灰——” “愿你好运。” 秋颜宁听罢微微点头,想来兑昌君是伤得极重,善恶有报,欠的迟早要还。她一向是与善者更善,与恶者更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是耍了yin险小人手段,作为修士无牵无挂,若还存有一丝正气,理应与其做个了断。 兑昌君哼声:“这话理应是我与你说。” 秋颜宁“哦”了一声,问:“何出此言。” 兑昌君缓缓道:“我虽看不透你,但隐隐能感觉你的道越来越难走了。” 秋颜宁也不愁,坦dàng一笑道:“顺其自然吧。” “唉!秋家丫头!” 兑昌君替她心急,酝酿了一番感情,难得又说了句正经话:“你也是我教的第一人。我可提醒你,再过三年修士界有机遇,务必在后三年!你记着,拿到‘钥匙’后千万莫错过了,要是错过了怕不知要等上不知道多少年——” 话说一半,兑昌君忽止话,笑着道:“我倒想起来有一派不知因何离开了修 分段阅读_第 132 章 界,到了这东秘洲。说起来也算一支名门,嗯,懂得退身凡尘苦修敛锋芒,这可是比一般门道好得多。你不妨去乌乙山拜师,想必他们手中有通行的‘钥匙’。” 秋颜宁眉头皱得更深,重复道:“乌乙山?” 她不曾听说过乌乙山,东秘诺大如何寻?光是返往各国就要通行文书。 兑昌君很干脆道:“我也不知在何处,不过只是略有耳闻。” “……” 秋颜宁干笑,问道:“就是我到了乌乙山,他们怕什么收我?又凭何给我‘钥匙’?” “你就说:一沉则跃,飞升而上有鸿志。” 兑昌君沉吟片刻,语调越来越沉,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大堆,活像是将死之人在jiāo代后事,“你真的做到了。你家小丫头的命道变了,她的将来我也看不透,很奇怪,你是云yin之后见明轮,而她则是未见长暗,渊中又一眠。我晓得,她与你有所牵扯,你还是将她看紧一些,以免误入歧途……” 秋颜宁吸了口气,答:“我知道了。” “秋颜宁。” 这回,兑昌君的声音不再脑中,她抬头一看,见房门已开。在门口,赫然多出一位身形欣长,青墨长发的男子。他的容貌看不清却给人一种压迫感,衣袂翻飞间,可见那广袖上绣着金色团形徽纹。 “你真对她没有别的感情?” 秋颜宁轻轻摇头,目视着兑昌君。 别的?她会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感情?亲情?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多。 兑昌君见状一叹:“罢了……” 话落,便消失不见了。 秋颜宁起身合上门,好似一切从未发生过,她坚信若是有缘自会见,无缘再愁也是无用。 她伸手触碰微凉的水,也不觉得冷,洗漱之后唤店家处理后,便静坐在床沿。 三年。她还有三年期限,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不仅要与这凡尘所有人了断关系,还要寻找乌乙山,东秘之大就算寻得,想来叫乌乙的也有一些,这些未必是兑昌君描述的那座。 秋颜宁吐出一口浊气,索xing闭眼继续打坐。 …… 山中。 一道身影划过,那人速度极快眨眼不及,他停步,脚往草尖一踮轻轻落地,衣衫未沾丁点水露,身后只有白棠二人来时的道路。 他低头望着龟裂的土地,念叨:“雨已停,莫非水行瞬地莲转移了?” “胡扯。” 头顶,另一人厉声高道。 他抬头,见不远处来人立与树顶,负手而立,头颅微昂,脚下仅踩一片叶,“这分明是有人抢先了!” 他困惑,道:“可除我们之外,这才并未有其他修士到东秘。” 来人冷声道:“谁知道呢,兴许是悄悄跑出来。呵!抢人先机,实在可恶。” “… 分段阅读_第 133 章 …” 他道:“罢了。” 来人咬牙切齿:“罢了?追寻了几天就是这样的结果,这可真是叫人火大啊。” 说罢,跳到地面,手掌狠狠往树身一拍,“哄”的一声,赤红的火附着上那棵树,周遭的野草燃烧化作碳灰,烧焦的树顷刻间又被一股掌力折断飞远,这一连带倒一排树。 他忙钳制住来人的手,连道:“你压制一下,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机会,机会!” “走吧。” “气煞我也!” “……”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随着声音飘远离开了此地。 不远处立在树枝上的鸮化作人,黑衣佩剑,清风掀开黑纱的斗笠,露出白色没有五官的面具。 他抚掌yinyin低笑一阵,这才开口道:“好啊…” 说罢,化作残影蹿远。 吴家 次日。 白棠走到门外轻轻唤了一声:“小姐?” 等了片刻,见也无人应答不免撇了撇嘴, 她将手贴在额间, 回想昨夜出去……做了什么? 她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从哪儿回来与小姐在镇上吃东西, 回客栈沐浴换衣后睡了。 究竟是去了何地? 白棠头疼, 晃了晃头, 实在记不清了。 “小姐?” 她又唤了一声,这才亦无反应。 莫非是她做错了什么!兴许昨夜她惹小姐生气, 便自我安慰,将错乱?白棠慌了, 一时又难过又心虚, 退后离开秋颜宁房门。 百无聊赖之下,她靠在护栏, 眯眼望向日轮。 昨日还狂风暴雨,结果今天日光这么大,除夏日, 白棠已经一年没见过这么刺眼又温暖的日光。平京春日日头再大,也不似元州这般明媚。 客栈客房在后部, 推门迎面, 与其说是客栈,更像是住屋。不似正面那么吵闹, 外头围着墙,有小院,院里还有小池,柱旁还有一株高芭蕉树。 心情郁闷, 外加闲来无事,白棠便与这芭蕉树较上劲儿了,她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垫脚伸出手,要跩芭蕉叶,可偏偏每回差一点。 “小白姑娘小心。” 只听楼下院中有人喊道。 小白?白棠听罢表情微扭,怎么听怎么不自在。她顿了顿又继续捞树叶,岂料刚动手,却被了一只手挡住了。那人显然比她高多了,一伸手就折了小截芭蕉叶递给她。 白棠接过芭蕉叶,抬头一看,原来是宁以卿,便唤了一声,“表少爷。” “太,太危险了,若是掉下去可不得了。”宁以卿显然不善与女子jiāo谈,看着她板着脸,结结巴巴才说出一句话。 白棠也装得乖巧,认真敷衍道:“是,我再也不会了,谢表少爷提醒。” “这就好。”宁以卿点了点头。 白棠眨了眨杏眼,问道:“表少爷这是在做什么?” 分段阅读_第 134 章 宁以卿道:“天气好,路上时收了些yào材拿出来晒一晒。” “我也帮忙!”白棠一听可来了兴致,跟着宁以卿下了楼。 她这人啊,平日想闲,可一闲了又不知做什么,恰好她以前就常采yào晒yào,干脆搭把手打发时间也好。 宁以卿微愣,僵硬地点了点头道:“多谢。” “哪里要谢呀!小事情而已。”白棠还是不以为然,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帮宁以卿拿出yào材。 忽然,她手顿了下,发现竟是株琦玉碧籽双生草。这东西值钱,却难找,能找到年份也小,卖不出什么价钱,而这株——她掐指一算,当年她若能得此一株卖出去,起码半年伙食不用愁了。 白棠激动,与宁以卿道:“表少爷!这琦玉碧籽双生草起码也该三十年了吧!” 宁以卿吓了一跳,难得听人与他说起yào材之事,自是欣喜得很,点头道:“是,这株是三十年。小白姑娘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数这身上的节子就是了。”白棠将琦玉碧籽双生草好好放下,拿另一支yào材,不禁念叨:“没想到还有绞葛花,治咳嗽不错。” 宁以卿听她道,无意抬头看她,可这一眼他却愣了。 浅金的光洒在白棠白皙稚气的面容上,温热的光将她双颊晒得浅粉,唇角含笑,微垂的眼睫,眸子闪烁光彩,做事专注而柔细,有种胜与常人的天真与姣好。 他心下感慨:这小白姑娘真好啊。 当然,若是白棠知道宁以泽的所想所看,定会不屑翻白眼。她眼底为何闪光彩?为何小心专注?自然是因为这些yào材值钱啊!她恨不得劝收入囊中! “是,是,还有夏千草也可治咳嗽。”宁以卿微红,顺势把头一低,不自然道。 “不过,我觉得最奇的还是这叶摩重,有催吐致幻之效。”白棠嫣然一笑道。 “这叶摩重云州一带较多,多食有du,会作呕。”宁以卿也笑,多年来,除了志同道合者,极少有与他相处不厌烦的,尤其是女子。 毕竟,谁喜欢毫无情趣,又风趣可言的人? 视线再转,落在白棠十指上,他不禁懊恼,忙道:“我忘了小白姑娘手上的伤,还是我来吧。” 说罢要接过白棠手里的yào材。 “咳!” 身后,宁以泽不知何时冒出,干咳一声。 “表少爷好。”白棠回头道。 宁以泽瞄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哥哥,对她笑道:“好。” “可是又去哪儿浪dàng了?”宁以卿一见自家倒霉弟弟,可没了好气。 宁以泽委屈,说道:“岂会是去浪?我这是带知府大人来。” “宁公子。”金峻依旧是身常服。 “是吧?我可不骗人。”宁以泽哈哈一笑,狐狸心又冒出来了,眯眼扫向白棠的 分段阅读_第 135 章 指,问道:“不过,我也想知道白棠姑娘的伤是——” 啐!小表少爷这破事儿精! 白棠面挂笑容,心底却把宁以泽腹诽了个遍,最后还是极为耐心的解释了缘由,不过其中稍加改动,断不会将跟蠢蠢送上门,结果被绑一事讲出来。 三人听罢也很是感慨,傻白的宁以卿更是半晌未再开口,对沈公子所行之事又气又恨。 金峻皱眉,长长感叹一声:“没想到…平京也会发生这种事……” “表妹可真是厉害。”宁以泽半信,嘴上如是说道。他总觉得其中有些遗漏之处,但也不再细问。 宁以卿也不愿再讨论此事,与金峻道:“知府大人此番前来是……” 金峻想起前来的目的,说道:“方才从吴家过来,见吴家小儿发烧,行举极像魔怔,症状奇怪,此地医者皆束手无策。我这半路碰到宁小公子说起医术,故此特替吴家请您。” 他请宁以卿自然不是因为宁以泽的平面言语。这宁相,宁缘礼三子一女,而到这一辈无孙女,却有九位孙儿,这宁以卿排第三,善医术,年纪不大却在杏坛有些名气。自然,请他一是助吴家,二也好瞧瞧这位宁少爷的医术。 “治病而已,哪里还要请?还劳金知府带路。”宁以卿听罢皱的眉松懈,这次弟弟真不算坑他,救人重大不容耽搁。 白棠在一旁想了想,后道:“可是卖豆腐起家的那个吴大户家?” 宁以卿问道:“小白姑娘认识?” 白棠摇头说道:“昨天听人说起过,据描述这吴家人都是大善人,修路施粥、设学堂诸如此类。” 金峻对宁以卿作揖,道:“如小妹所言,劳宁公子了。” “知府大人严重了,我等这就去。” 宁以卿抬起金峻的手,收拾了草yào,想来不放心表妹,命其中两名随从留下。 白棠也闲不下,又不敢面对自家小姐,便跟着众人去了吴家,路上帮忙提着yào箱,今日天热挽了稚头,模样倒像极了小yào童。 …… 到吴家时,白棠被晒得出薄汗,她抹了抹额间,抬头见四周。 只见两旁摆满花圈,纸钱到处飞,左侧还打了个戏台子咿咿呀呀唱丧曲。而在正中堂内赫然停放着棺材,堂外披麻戴孝的一大帮人抹眼泪“呜呜呜”哭个不停。 且慢,那是什么? 她视线一停,揉了揉眼,再看还是有一股淡淡的yin寒黑气在弥漫。 丧事、黑气,放在一处心中泛诡异,白棠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到宁以泽。 宁以泽撑开折扇,低声道了一句:“啧,刚死人啊。” 也难怪,出行之人。这种地方谁乍一到难免都会觉着晦气。 “宁以泽。”宁以卿睨了眼自家弟弟,沉声提醒。 “金大 分段阅读_第 136 章 。” 吴老爷见来人,通红着眼,起身揩了把眼泪上前朝一拜,后问道:“这几位是……” 金峻道:“这是我小妹、这二位公子姓宁,是特为令郎请来的大夫,兴许这病宁公子治得好。” “当真!” 吴老爷先是眼睛一亮,但又重重一叹,“劳烦宁公子了。” 宁以泽眼底异样转瞬即逝,狐狸眼一眯,也叹道:“这般无力,看来吴老爷是真心灰意冷了啊。” 吴老爷稍愣,愁容满面道:“是啊……” 啧啧啧,又杠了! 白棠秀眉微蹙,方才还觉得这吴家怪,但宁以泽这话一出口,愣是叫她心里膈应。 她瘪嘴,不想再看宁以泽。她视线扫向中堂,忽见角落缩着一个青年,看行举不像个正常人,分明是个手里却还攥着个小木偶。 他紧紧看着谈话中吴老爷、宁以卿、金峻几人,后似是察觉到白棠的目光,瞄了她一眼后,将头缩了回去。 吴老爷顺着白棠所看,无奈道:“那是我兄弟,脑子不太好,平日怕生。” 白棠点头明了,想必这就是旁人口中那哑巴义子了。 宁以卿道:“不知小公子在何处?” “在屋里呢。”吴老爷愁着脸,吩咐家仆领着几人去后院。 白棠一路走,打量着周遭的人与景,她每到一地便会如此,长期以来早成了习惯。 她抬眼看向宁以泽几人,宁以泽“嗯?”了一声,回头朝她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 缩了缩头,白棠表情微僵,甚是嫌弃这事儿精的表少爷。正当她无意扭头,可又见那傻哑巴了,这猛然一看,吓得她一个机灵。 那厮躲在柱后探头探脑,眼还死死盯着他们。 真是个怪人。 白棠摇头,索xing不再张望,默默跟在几人后头。待到了一处房门前,那家仆才道:“几位,少爷房间到了。” 说罢,便退身离开,想来是去前堂招待忙活。 魔怔 “儿啊!” “哈哈哈,畜牲, 你们都不孝, 哈哈哈哈!” “义儿啊, 你清醒一些, 我是娘啊!” “滚滚滚!你们好歹du啊!” “少爷!” 还没进门便听屋里有女子哭喊。 几人听罢面面相觑, 推开门只见吴家小少爷脸色青黑,手被绑着, 坐在床上嗷嗷大喊,分明是个九岁小儿, 发出的声音却极其恶劣, 特别是表情扭曲,活像条发作疯狗。随即, “哇”的一声呕吐出一摊清水。 “金峻哥,这……”白棠望向金峻,又看向发狂的吴家小少爷。 管家擦了擦额, 道:“少爷又魔怔了。” “这可如何是好——”吴夫人双眼肿红,瘫坐地上失声痛哭, 险些要哭噎气过去。 白棠见状去扶, 却瞧见广袖下的淤青,她眼底疑惑转 分段阅读_第 137 章 瞬即逝, 忙扶起吴夫人,劝道:“夫人莫急。” 宁以卿上前查看,边问道:“以往的大夫怎么说?” 管家额间满是大汗,忧声道:“有些说是风伤, 有些说是癔症,还有说中du。小少爷挣得厉害,这就——” 宁以卿只看了一眼便已了然,沉吟片刻,这才与吴家二人道:“劳烦二位先退,以免小公子情绪加怒。” “这——” 管家与吴夫人互相对视,实在难信这年纪不大,书生气的公子会治病,心底虽半信半疑,却一时无言,只得悄悄退出房中。 白棠见宁以卿皱眉,俊颜表情凝重,问道:“表少爷怎么了?” 宁以卿未答,脸比平日更冷,过了一会才道:“是中du。小白姑娘可是察觉到了?” 白棠一想:这吴家虽有黑气,凡是黑气她都成为鬼气,但鬼气却不在吴小公子身上,想来不会是附体魔怔。她轻轻一嗅,隐隐见闻到一股奇异的气味,像是…… 她道:“叶摩重?我闻到了。” 宁以泽重重点头:“是。” “什么?我怎么闻不到?”宁以泽一脸茫然,对着屋子嗅了嗅,愣是闻不出味儿。 宁以卿指着地上的清水,板着脸讽道:“蠢弟,你趴在地上一闻便是了。” “噫。”宁以泽以扇掩面,甚是嫌。 金峻道:“这吴家小儿食了叶摩重的du?” 宁以卿只是道:“吴少爷面色发青,呕吐,十指青黑,是服了大量叶摩重,想必是有人刻意为之。这其中有古怪。” 白棠点头,低声道:“要不是呕吐,我还闻不出。不过,观其症状,但凡懂医者不会不知吧?怎会医不好这du?” 宁以泽摇了摇扇,眉一挑,道:“许是这小公子本来就有发寒之症,起初叶摩重量少,之后逐渐增量,几位要注意此处:是治不好。而非诊断不出。况且他行举癫狂,小镇医者良莠不齐,难以近身查看,虽有诊断为风伤、中du,但若是每日服自是好不了,反而会加重,如此一来怎会治得好?” 金峻稍加思索,反问道:“叶摩重有致幻之效,虽是一味yào,却也是du。既是中du,必是有人投du了,常人第一反应定是要找出投du者,又岂会放任不管任期加重?” 宁以泽咧嘴一笑,笑得不明,“兴许有人刻意为之呢?” 此话一出,房内几人不语,耳畔传来的是吴家小少爷的喊闹,而门外,咿咿呀呀的丧曲还在唱,原本还冒热汗的几人身子顿时凉了,莫名像置身在迷雾中,不知何处。 白棠纠结,又开口:“我觉得,这吴家怪得很。方才扶吴夫人,她手上的淤青不像是抓伤。” 宁以卿道:“所以,我才与你们商讨。” “烦恼烦恼。”宁以泽听罢,轻轻笑着扶 分段阅读_第 138 章 额。 “卡嘎!” 几人谈论之际,屋内后间传来声响,白棠上前查看,见原来又是那哑巴,哑巴将木偶从窗扔进,之后便跑远没了身影。 白棠拾起木偶走回前屋,知这是中空,便当着几人拧开。 “这是何意?” 她低头喃喃,见着里头装的几片叶摩重,想来这哑巴是知道些事,可偏偏是个哑巴,谁晓得扔叶摩重是何意? “表少爷?” 抬头见宁以泽与金峻正低声商议,她不解唤了一声。 话说的差不多,宁以泽又与白棠、宁以卿低声道:“一会如此安排,我们……” 她凑近听罢顿悟,点了点头后收好木偶,这才推开房门。 “情况如何?” 吴夫人一见门开,忙上去询问。 宁以卿拢袖一叹,惋惜道:“小公子魔怔厉害,在下也束手无策。” “这,这……”吴夫人怔在原地,如遭雷劈,心底确定这公子不懂医术,一下子又瘫坐在地上,好似连仅存火焰也熄了。她整个人如失神一般,落泪哀道:“治不好,又何必叫我期待……” 白棠“唉”了一声,劝道:“许是被什么附了身,不如请个法师吧。” 管家边揩着眼泪,边颤颤哭道:“夫人,这位姑娘说的是啊。” 吴夫人哪里听得进去,呆呆坐在地上,虽是在落泪却已哭不出声了,在众人好一番劝说下这才振作起来,身子发虚领几人到侧室坐下。 “婆婆刚去,儿又成了这模样,也不知我吴家做了什么孽。”吴夫人长的有些姿色,哭起来也好看惹人怜,她叹息一声,说道:“让几位见笑了。” “我嫂嫂人,就是心软易哭。” 这时,一名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端来热茶,与几人赔不是:“近日家中忙不开,怠慢几位了。” “吴姑娘客气。此番未能治好小公子的病,是我等打扰了。”宁以卿接过热茶,谢了一句。 “哪里哪……” 吴家义女话说一半戛然,这仔细一瞧宁以卿兄弟气质雅俊飘逸,又挺鼻薄唇,长的甚是俊朗,登时可晃了神,心神dàng漾。想她身处小镇,哪里见过这么俊的男子,看穿着打扮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 当即,义女面露桃色忙低下头,有些羞道:“哪里说是打扰。” 瞧瞧,又是个贪慕好色的女人。 白棠一眼看穿,心下暗笑,狠狠鄙夷着这义女:长的平庸也罢,心思还多,以宁家家势起码也要找门当户对,哪看得上这等货色。 果然,那吴家义女看她的眼神可就不善了,旁人不比秋颜宁,她也不怕,厚着脸皮道谢接过茶水。 “是打扰。” 宁以泽眼底暗藏戏谑意味,接过茶道:“路过贵地,听闻吴老夫人的事迹,我等特来一拜,又听 分段阅读_第 139 章 金知府说起小公子的病,可奈何我兄长医术不精…,唉……” 好个医术不精。白棠眼皮微抽,险些笑了出来。 吴夫人神色黯淡,勉强道:“几位有这番热心,特登门相助,我吴家已是感激不尽。此事不提了罢!” 宁以泽闻言头轻点,喝了口茶,道:“这茶真好,可是吴姑娘泡的?” 好个温文尔雅的公子! 吴家义女暗叹,脸一下子更红,结巴道:“是,是我。” “想来吴姑娘是个极细心之人。”宁以泽眼微眯,轻轻说道。 吴夫人惭愧道:“是啊,平日都是妹妹照顾阿义,倒是我这做娘的……” 宁以泽却大大咧咧:“夫人谦虚了,您贤惠心善可从出了名。” 吹,使劲吹! 白棠唇角一扯,低头默默喝茶,眼底异样稍纵即逝,倒是通过二人对话摸清了一些事。 金峻放下茶,忽然想到一事,问:“今日是头七?” 管家道:“是,今天正是老夫人的头七。” 说罢,吴家人也不再多说,气氛一低再低。 白棠也不chā话,清楚换作谁家遭此变故都难打起精神,更莫说与人畅聊此事。不过,好在有宁以泽这厚颜无耻之人,接下这烂话茬,愣是与吴家人絮叨了半天,原本还半生不熟,结果竟说到一处去了。 计划如常,这一坐就是到傍晚,唱戏的班子收了场,人与不似刚来时,没了那聒噪的咿咿呀呀,倒是冷清了许多。 白棠走到室外吸了口气,眼见热阳落山,随着冷风一吹,竟有些冷了,她转了转僵硬地胳膊,又瞧见傻哑巴了。 这一次,她双手叉腰眉一凝,上前正yu要质问,便听前屋传来一阵喧哗哄闹。 “不好了!” 不知谁呼了一声。 白棠身一动,难得再顾及哑巴,直奔前屋而去。 “不好了!不好了!” 赶到前屋,只见人群乱窜,一些女子尖叫连连,宁以泽等人正站在一旁,尤其是宁以泽双手抱臂,可以说得上冷眼旁观。她顺着几人视线看去,却一惊。 那吴家小少爷跳到棺材附,也不知何时挣脱跑出房,只见他拼命用手挠棺材板,嘴里还念叨:“作孽哟,不孝哟!”,腔调活像个老者,怪慎人的,尤其是那抠棺材的声音极其刺耳,叫人听了心中不适,直起鸡皮。 烛火幽幽被风吹晃,堂内昏暗,吴少爷双眼血红血红的,稚气的脸在诡谲的光影下衬得更恐怖,一般人见了哪里敢靠近,只是多远观望,唯独吴家敢靠近。 旁人窃窃私语,都道是中邪,可唯有白棠几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义儿啊。”吴夫人去拉,岂料被吴少爷一把拽住袖子。 吴夫人吓得尖叫一声,哭虚了身子,当即就脚下一拐坐在地上, 分段阅读_第 140 章 睁睁见儿子伸手要向她脸挠来。 吴老爷、管家、家仆与几个大汉见状哪里还怕,赶紧上前拉开二人,这一拉“嘶啦”一声,吴夫人袖子被拉断,露出布满淤青的伤痕,有些惨目忍睹,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宁以泽见罢,笑了:“哈,有好戏看了。” “表少爷是因为这事要留下?”白棠面上是僵,心底却也有些好奇这出戏。 “歪法子!”宁以卿眼神如刀,剜了眼倒霉弟弟。 金峻不做声,他先去与宁以泽商议过,心中多少有底,只是,他真不望事实如这位宁少爷所言那般…… 宁以泽以扇掩嘴,却难掩眼中欠打的笑意,与几人道:“你们继续看就是了。” 白棠抿唇,望了望头顶,发觉中堂忽然弥漫着极浓的黑气,心下诧异得很。 她有预感,此事注定不简单。 惊起 “好大劲!” 她眼见众人拉开吴夫人,一个大汉按住吴家小少爷, 嘴里还嚷。 这人一躲, 稍不注意也险被挠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 忽然有人冒出冲进人群。 白棠定睛一看, 原来是哑巴义子。 那傻哑巴要护吴公子,无奈之下, 另几人只好将也他一并制服,经这等事后, 此时外头已是夜。 堂内, 宁以卿拿出yào瓶凑到吴小公子鼻尖,顿时动作缓下来, 喊叫戛然。 “儿啊。” 吴夫人抱着吴小少爷,哭得真是叫人可怜又心疼。 人中,有人安慰道:“吴夫人莫哭, 小公子会好的。” “是啊。”众人听罢,纷纷附和。 白棠冷冷站在暗处, 对夫人之举未免觉得有些做作, 虽为人母可偏偏给她哗众取宠之感,哭哭啼啼却并无什么作用。她不信, 不信吴夫人不会不知这是中du。 或许,她有些懂宁以泽的话了。 “夫人,您这伤是……”一名fu人“呀”了一声,指着吴夫人手道。 吴夫人一慌用披帛遮挡, 苦涩道:“不碍事,不碍事——” 话虽如此,却有人已看出些端倪来,小少爷的癫狂、嘴中的喊话、吴夫人手上的伤,这一切看似无形,却指向了吴老爷。众人虽未明讲,却jiāo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宁以泽气定神闲,见局势如料,对自家哥哥一挥手道:“宁以卿,该你出场——” 话未完,他忙捂头缩身,话愣是被面无表情的宁以卿堵了回去。 “诸位,依我看吴家少爷并非魔怔。” 宁以卿此话一出底下众人可zhà了锅。云州与元州相邻,虽都有产叶摩重,却因起效,但凡采集者不得过久私藏,除jiāo国yào处,便是卖给医者yào房。再说,叶摩重此物一般人也没几个见过,更莫说中du症状。 果然,有人问:“哦,那不知吴家少爷这是?” “叶摩重。 分段阅读_第 141 章 在场有懂医者不妨来验一验。”宁以卿说罢退身到一旁。 “不必验,我知是叶摩重之du。”一名老者捋了捋胡须道。 白棠故作天真,问道:“老伯既是知道,为何方才不站出来呢?既是知此乃叶摩重du症何不为小公子治病?” 老者摇头如实道:“中du已深,老朽无能为力。” 白棠闻言向老者微微鞠身以示歉意,转头又问吴老爷:“想必吴老爷知道,恰巧知府大人也在,何不查一查究竟是何人所谓?” 眼见被推至风口浪尖上,吴老爷听罢点头道:“查,是要查。” 金峻从人群中站出,说道:“据夫人所言,照料吴公子的是吴姑娘吧。” 视线再次落向义女。 “难不成是我?” 义女面对如此之多的目光登时心神一乱,她深吸一气,高声道:“我为何要对义儿下du?照料起居饮食是我,若是下du,那岂不是头一个落想到我头上?谁会做这种傻事?” 金峻却招呼侍从,淡声道:“是与不是还需查证,望吴姑娘见谅。” 义女却道:“知府大人请便,小女子问心无愧,假使有人栽赃嫁祸我也无可奈何。” 白棠来了兴致,没想到这花痴义女还挺能说会道,三言两语便要撇清,将嫌疑踢向旁人,任大伙不免有所猜想。 会是谁?吴夫人还是吴老爷? “大人,我等在吴氏房中寻得此物。” 就在此时,侍从将寻出的一包叶摩重与小罐yàoyè递给金峻,义女望着那证物,双目睁大,尖声道:“不可能!” 如此一来,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她扭头望向吴老爷,神色变得狠狠,又似在思考。待反应过来,她怒不可遏走到吴老爷跟前,抬腿便是一脚,那双手叉腰,表情扭曲的泼fu做派简直与平日判若两人。 义女早已不顾颜面,索xing破罐破摔,指着吴老爷破口大骂道:“你个狗杂 !狗 ri的!是你,是你故意让我做的,如此一来好诬陷我是不是!好哇!既想过河拆桥,那你也莫想好过!”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叫你做的?你莫血口喷人!”吴老爷被一脚踹到在地,额头直冒汗,手指颤颤回指义女:“我看你——” “不要脸!你狗 ri!你不得好死!”义女眼通红,又是一巴掌糊在吴老爷脸上,这一巴掌真是极响。 吴老爷xing子是弱了些,可到底要顾及面子,当即就怒了,两掴义女一巴掌,嘴里却弱弱吼道:“狼心狗肺的贱人!” 二人眼看打脸起来,言语与愈发激烈。见了如此反差,饶是宁以泽见了也不免咋舌,不知觉间掩面后退几步。倒是围观者中可哄闹了,表情惊恐,堪比天塌地陷更要吓人。 谁会料到情况竟是这般。吴家义女素来温婉,常与吴 分段阅读_第 142 章 夫人一同去远村施粥,而这吴老爷平日看着是优柔寡断了些却也是个善人,谁会想到这二人竟做出这种事! 众人想法刚冒出,白棠忽见吴夫人眉间黑气,可怕又yin邪,哪怕是沈家的yin气也不曾这么吓人。只是,未等她叫宁以卿等人,便听有人先尖叫出声。 “夫人!” 管家与婆子大喊。 吴老爷一呼,见状上前去,但为时已晚。 旋即,那吴夫人两眼一翻白倒在地上抽搐,口中直冒清水,两脚蹬个不停,双手不断抓挠地面。尔后,她又挠脸,嘴里还不停大喊,简直比中du的吴公子还要吓人。 宁以卿顿时反应,可就在救人时,他面上却露出茫然之色,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表少爷!” 白棠yu要唤醒宁以卿,上前蹲下低问道:“怎么了?” “救不了……” 宁以卿好似受到极大打击,眼神不觉有些涣散,他缓过神来,凝重道:“我……她没有脉搏了,也并未中du,究竟是……” “怎么会!”白棠惊呼,但随即又明了。 这一回,怕是真有邪祟作祟了。她与秋颜宁见过一些怪事,知其缘由当初也不再意外,可对于这位表少爷而言,确实太惊悚,太过匪夷所思。 她蹙眉,眼见吴夫人如活人一般挣扎,一张好看的面容被挠的稀巴烂,先前那位老者站出来,查看后又是一声惊呼,吓得面色青白。 老者语无lun次,“怎,怎会有如此诡异之事!她呼吸已停,分明死了,却,却还在动……怪事,怪事!” 众人当场吓得脸煞白,这吴家真是撞鬼了,先是死人,后是中du,这下连带着又搭进去一个人。可也奇,这帮人虽然怕得很,却还个个留着观望,是要等戏看的架势。 吴家义女下du是事实,可吴夫人之死却蹊跷,眼看此地发生这种事,金峻忙通知当地官府,这一夜,在场众人难脱嫌疑,只得被困在沈家中。 一眼看去院里院外,堂内堂外,净是蹲地打铺的人,密密麻麻一片白。 白棠起身凑到宁以泽一旁,问道:“这也在表少爷计划之中?” 宁以泽哭笑不得,无奈道:“早超出预想了。” 白棠问:“表少爷原是怎么想的?” 宁以泽收了折扇别在腰间,只简单解释道:“我原先想是吴老爷下du,而吴夫人设计,方才喝茶时刻意说到义女照顾吴少爷,之后我以为她又借机要演给知府大人看,是要绊倒吴老爷。有镇民旁观,想知府作证这等机会她岂能放过?否则?这一系列事说不通,且极奇,吴夫人如此担忧吴少爷,岂会任由义女继续下du?” 说到这,宁以泽笑了,饶有兴致道:“哈哈,本以为是小戏,没想到是大戏。” 可真是毫无人 分段阅读_第 143 章 情! 白棠撇嘴,堂内还停着两具尸体,亏得这不要脸的表少爷还笑得出口。但,疑点还是太多。她晓得宁以泽定是还有所隐瞒,这人xing子怪爱故弄玄虚,哪里会让她了解清楚。 相比这没人xing的宁以泽,宁以卿则不同,他在尸体前看了许久,犹如失落神,熟知此人便会知道,他自寻烦恼,开始钻牛角尖了。 “妹子,你先到吴家客房休息去吧。”金峻关切道。 “安排fu孺吧。我没那般娇贵,挨着墙休憩一下就是了。”白棠接过金峻手里的被褥,挨着墙裹着被子便合眼了,不再搭理任何人。 待金峻一走,她这才睁开眼,若有所思。 事实上,她倒不是真困,只是想秋颜宁此刻在做什么。一想到这儿,她把头往被褥里埋了埋,腹诽道:兴许,昨日她真做了惹小姐生气的事,否则都这个时辰了,为何……还不来寻她?分明上一次沈家,还来寻了…… 白棠平日双眸如星耀,此刻却蒙灰了。 也对,这人脾气再好也会发火,大概这回真被讨厌了。 她吸了吸鼻子,心底酸酸涩涩,却又有些赌气,计划以后要与秋颜宁保持距离,遵守主仆之间的规矩,再不僭越,再也不顶嘴,再也不开玩笑了。 想着想着,她终究还合眼睡了。 白棠睡得很浅,赌气归赌气,耳朵却敏锐着。她还期盼再听见秋颜宁唤她,更想着一觉醒来是个梦,梦醒后再去敲门,门会开,紧接着是通路,开开心心到安南。 嗯? 意识朦胧间,她眉微蹙,忽觉有东西滴落。 莫不是下雨了? 白棠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幕却吓得她通体冰凉,头皮发zhà,手臂直冒鸡皮。 一张挠破面孔赫然放大,与之相隔两指,披头散发的头颅歪曲到非常人角度,面与她贴近,无神的眼珠呆呆看着。白棠悄悄移开视线,瞥了眼身旁几人,结果皆是面如白纸,如死了一般。 吴夫人……诈尸了! 她喉咙凝了股气,将被子往吴夫人脸上一扔,忙对睡在屋里的众人大喊:“诈尸了!” 这一喊,屋内众人顿时从睡梦中清醒,果见吴夫人嚎叫撕破被褥。 “啊!” 一帮人吓得瘫坐在地上,良久站不起身子,他们只得连滚带爬跑出堂内,至于吴家人一帮人早吓得动弹不得了。 宁以卿喃喃:“这怎么可能!” 宁以泽面色一凝,金峻沉声道:“把门关上,以免跑出去误伤旁人。” “好。”白棠郑重点头,待一些人爬出去后,这才拴上门。 留下都是有胆子、有力劲儿的人,可奈何偏偏治不住这尸变。旁人看不出来,可她却能看到吴夫人周身的黑气,浓郁堪比沈家,有更甚之趋势。 分段阅读_第 144 章 就在这时,停放的棺中传来踢撞声,尸变一个,紧接着又来第二个,在场一众身子彻底凉了半截,心提到了嗓子眼。 “碰!” 只听一声bào响,吓了众人一跳。 白棠闻声望去,却见门被人一脚踢开,门应声倒在地上,可见力度之大,紧接着一个人出现在昏暗的灯光,她心随之一动,瞧见了那熟悉的容颜,那是…… 目光极寒的秋颜宁。 人情 “小,小姐。” 白棠喉咙干涩, 站在一旁干巴巴唤了句。 秋颜宁并未应声, 径直走向尸变的吴夫人, 嘴中低念后, 揪住吴夫人的后脑, 未等挣扎,便已将其重重按在棺材板上。无论是来时, 或是压制,秋颜宁的速度极快, 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哐”的一声极响, 听得人心头一颤一颤。 “还不醒!” 低喝一声,秋颜宁提起吴夫人, 手肘往腹部一抵,随即后退几步,她甩了甩手, 自始至终紧皱眉头。 她没想到兑昌君一走便遇见了这事,照理凡尘中不该出现这种事…… 下一瞬, 吴夫人“哇”一声作呕, 口中吐出大大小小的水蛭,一个个皆是肥黑无比, 白棠见了密密麻麻的水蛭不免腹中不适感翻涌,捂嘴干呕,头一回真被恶心到了,她强忍恶心, 见吴夫人身上黑气消散,向她飘来。 “咳!” 吴夫人吐完水蛭,随后又干咳好几声,这才恢复意识,她痴痴地望向地上的水蛭,吓得几个退身,抱头哇哇大叫,“啊!这,这是什么东西!” 见此,众人哪里还恐慌,一个个皆是想作呕,心底却又惊奇。试问:一个脉搏已停,尸变之人居然…… 怎么就又活了? 秋颜宁好似看穿了旁人心中所想,说道:“她没死。” 宁以卿道:“这太荒谬了。” 秋颜宁轻轻笑道:“表哥,她确实活着,许多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 宁以卿不再答,耳畔的诈尸踢棺声还在响,这无不在提醒他。原先坚信所在在此刻却动摇了,论所见,论所闻,他还是了解太少。 叹了一声,宁以卿退身到一旁,任秋颜宁端起案上的茶壶,后用茶水将昏厥的吴家人淋醒。 “鬼!鬼啊!” 夜间寒冷,那茶又是凉水,吴老爷立马便被淋醒,打了个寒噤,这一睁眼又大叫。 吴老爷险些哭了,往后退几步,眼看着要往外爬,岂料又被秋颜宁给拖了回来,当即便是几巴掌招呼,下手是狠,但语调却挺随和,“吴老爷您醒醒,令夫人还活着。” 她话一顿,眼神向吴夫人扫去,淡淡一笑道:“要是死了可就没意思了……” “你,你此话何意!”义女牙齿打颤,哆哆嗦嗦问道。义女眼神极不和善看着秋颜宁,那模样只恨不能 分段阅读_第 145 章 下她一块肉。 哼!鬼晓得这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遇见这种事还笑得开心,不仅如此还往她头上浇水,真是可恶至极! 秋颜宁笑意更柔了,反问道:“你们家的事怕是不简单吧?” “与你何干!”义女道。 秋颜宁也不恼,掐住吴家义女的脖颈将其拖到棺材前,不咸不淡道:“今夜,你们谁也走不得。看见了么?再看你大嫂,若不如实道来,我保证你们今后日子不会好过。” 吴家义女盯着漆黑的棺材,再听作响声,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手抖得厉害。 “这位姑娘,你究竟想怎样?” 倒是吴老爷,一听她这番话便心下极怕,一腚坐在地上,竟号啕大哭起来。他xing子弱,身子也不比精力充沛的少年人,平日养尊处优哪里经得起这么多折腾。 秋颜宁敛了笑意,“不是我想如何,而是你们。” 说罢,起身又对金峻道:“知府大人,请。” 金峻明了坐下,宁以泽则提笔等吴家人开口,好记录证词,而堂外还有稀稀疏疏一些人看热闹。 金峻道:“先说叶摩重一事。” 吴家义女跪在地上,哭着辩解道:“知府大人!民女是在侄儿饭菜里掺了叶摩重,但也才一回,之后我便不知了。从房里搜出来的那些yào,那是冤枉啊!” 沉默许久,白棠看向站在与她对立处的秋颜宁,心沉谷底,表情也挂不住,冷着脸没好气问:“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吴家义女抹了抹眼泪,指着吴老爷道:“是他!是他叫我做的!” 视线转向吴老爷,吴老爷吓了一跳,结巴道:“我,我……” “还不快从实招来!”金峻大喝。 “是我叫她做的……”吴老爷埋下头,哭道:“但那包叶摩重也非我放的。” 金峻皱眉,问:“这又是因何?好歹也是亲骨肉。” “哈哈哈哈,可笑至极!什么亲骨肉,那分明是贱人与管家生的小杂种!”吴家义女像失了智,嗤笑出声。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可不得了。白棠也才反应过来,起初她总觉得吴家古怪,难怪管家如此担忧吴少爷,与吴夫人呆在一起,对比之下,这吴老爷反应可平淡多了。 再回忆来时宁以泽的那话,还真是有些讽刺意味,想必这不要脸的表少爷早就知道了。 吴夫人反应过来,怒道:“你胡说!” 吴家义女哈哈大笑,癫狂一般,“胡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那档子事我们不晓得?” 吴夫人气得流泪,被抓脸的脸毫无娇美之感,她无法辩驳,只得骂道:“贱人,下du之事我还没怪你!亏得你平日装得一副好人像!”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 分段阅读_第 146 章 依我看嫁祸我的就是你!刻意与人说我心细,说是我照顾那小杂种!还把自己手弄成那德行不过是想博人同情罢了!我呸!你个烂货,老娘今天非得扒了你这人皮,让人瞧瞧你心里装得什么狼心狗肺!” 说罢,吴家义女冲出人群,金峻、秋颜宁等人也未阻拦,见她在院中寻了一圈后找来斧子又冲进来,这可险些把吴夫人吓得发疯。 “嘭!” 吴家义女面容扭曲,挥斧披向棺材,嘴中念叨:“我让你们看看!让你们看看!” “疯啦,疯啦!”吴老爷一个大男人,却抱头躲在一旁嘤嘤哭泣。 棺椁被劈开,不等众人探头,吴老夫人诈尸一起,摇摇晃晃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会!” 一见吴老夫人,金峻与宁家兄弟起身,众人又是一惊。那老夫人身子瘦如柴,真真是皮包骨,手脚净是伤痕,脖颈亦是如此。这种尸变,对人构不成半分威胁。 吴家义女已彻底失去神志,嘻嘻笑着嚷道:“嘻嘻嘻!是她!都是她干的!什么病重瘫痪都是假的,是她将我娘关在房中折磨,最后愣是被她活生生饿死了!” 宁以卿唏嘘不已,旁人也为之嗟叹,发寒的身子彻底凉了,谁会料想一个真正的大善人结局竟是这般。 “真不是东西!”当场,有人啐骂道。 白棠闻言哼了一声,要她说这吴家都不是东西,个个心怀鬼胎。吴老爷为人懦弱又冷血至极,吴家义女也亦是如此,砸棺道真相看似豪迈,然身为子女却眼见母亲被人这般对待,真是比心狠手辣的吴夫人还要可怕。 “你可认?”金峻威压一放,沉声问道。 如今瞒也不是,管家与吴夫人忙不迭跪下,磕头道:“认!续下yào是我们,迫害也是。” 金峻继续问:“因何?” “豆腐秘方……” 吴夫人喃喃,将事情如实道来:“她一直不肯告诉我,我这才……后来听闻您到此地,便暗下给义儿服用叶摩重,与他重复婆婆死前话,刻意弄伤手臂,把叶摩重放好,后将义儿放出房间,这一来自然会有人发现是中叶摩重之du。想来如此,知府大人您会查此事吧?而此事定会落在吴二妹身上,吴二妹xing子暴,心又狠,定会拉上我丈夫。之后我再推波助澜,计划一番,这吴家家产、秘方都是我们的了。可偏偏……” “可偏偏出乎意外?”宁以泽停笔chā话,冷冷笑道。 待吴夫人坦白后,秋颜宁将符贴向老夫人,老夫人应声倒下,她看向吴夫人,道:“你在她水中做了手脚?” 吴老爷皱巴着脸,碍于目光,恨不得把自己缩作一团,弱弱道:“是。昨夜我在走到后院忽间墙上立着一个人,一个黑衣、黑纱斗笠的人,我唤住他本想 分段阅读_第 147 章 质问,后与其聊起贱内之事,他替我气不过便给了我一叠yào末,无色无味,我就,我……” 秋颜宁心下骤然掀起波澜,黑衣黑纱斗笠,yào末……凡人不可能拥有这种yào。 用du驭虫,此yào又如此yin险,这些水蛭会使人假死,之后cāo控宿主吸食人气,之后便会吞噬宿主的骨血,吞噬殆尽后繁衍,而这上下的人皮自然成了蛹壳。 这种手段极不入流,在修士中闻所未闻,想来兴许是哪方的奇能异士,不,兴许此人不仅善du善虫,且同样身怀修为。 如今怨气已散,真相大白,她已没必要再待下去。 况且,此次她是来寻白棠的。秋颜宁心下无奈,揉了揉眉心,她吸收瞬地莲,再睁眼时已是日暮之际,在客栈找了一圈,听侍从说道,才知这小丫头又跑出去了。 秋颜宁道:“知府大人,不知可否离去?” 金峻点头,对旁人挥手示意:“案情已明,有大致,还欠些细节。此事与诸位无关,回去歇息吧。” 除了嘴大,散播消息之人,围观者丝毫不减,有意要旁观到底。白棠身心俱疲,自然也要离开,这一回她打算独自一人,可刚迈步便有人喊。 “小棠?” 秋颜宁唤了一声。 “小姐……” 小姐才想起她…… 白棠抬头看向笑容依旧的秋颜宁,整个人闷得慌,回答有气无力。她目光黯淡,默默跟在秋颜宁身后,不晓得自己身为一介侍女哪来的那么多酸意。 秋颜宁以为她受了惊吓,轻轻伸手拉着她,哄到:“没事了,我们去吃东西。” 白棠手如触电一般,微抿的唇角微微上扬,低沉的心境顿时豁然开朗,心底涌起无限暖意,正当她要答,左侧却传来“啊”一声呼喊。 自我 有人从树后冲出,白棠与秋颜宁见势退一步, 却见原来是傻哑巴。这哑巴跪地朝二人磕头, 呜呜低哭, 眼泪鼻涕齐流, 模样怪是可怜。 “不必跪我们, 你起来吧。”秋颜宁秀眉微蹙,她不爱别人下跪。 “可不, 你要谢去谢知府大人吧!” 见他还跪在地上,白棠心下不喜, 平日见旁人跪小姐夫人看着倒不错, 感觉挺神气的,可轮到自己被人跪拜, 怎么想都感觉有些古怪。且不说这哑巴年纪也二十好几,平白无故跪一个十三小丫头,岂不是折煞人了? “啊。”哑巴听罢, 忙站起身拉住秋颜宁的袖子,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递给她, 随后又朝她一拜。 秋颜宁诧异, 展开折叠黄旧的纸,白棠踮脚凑过去一看, 惊道:“这是豆腐秘方!” 哑巴见状喜笑,连连点头。 她望向吴家哑巴,感慨:这秘方吴家几人拼命挣抢求而不得,岂料?秘方不仅在义子手里最终还送到了她家小姐 分段阅读_第 148 章 前。或许, 吴老夫人早已看穿,知这些子女中唯有哑巴适合继承秘方。 秋颜宁道:“你知道这是何物?” 哑巴又点头。 将纸折好递给哑巴,秋颜宁摇头道:“秘方我用不上。你为何给我呢?” 哑巴似是不解秋颜宁的行为,但随即他又笑了,用手肘一抵,后朝空气挥了几巴掌。 白棠明了,大概是觉着自家小姐打吴家人解气。 秋颜宁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头道:“走吧。” “是。”她乖乖点头,却忍不住回头对哑巴道:“吴公子,吴家今后就靠你了。” 哑巴吸了吸鼻涕,愣了一下,尔后呆滞目光骤然亮起,朝她猛地点头。 往后只剩哑巴与吴小公子的吴家会如何?白棠替二人心生担忧。 再走叶古镇的小道,只见灯火依旧,旁人的议论却已变了。 经过这一夜后,吴家垮了。 白棠自是也在想今日吴家的所见所闻。木偶一事,想必哑巴是知道吴家人所作所为,但口不能言又不识字,只好悄悄仍木偶给他们。谁会想到吴家竟是这般,中du小事下竟埋着了这样的祸事,吴家人一个个对外名声极好,心却狠du,老夫折磨几年却无人知晓,贪心太大最终适得其反。 被拉着手,白棠不禁问:“小姐不想知道金峻哥会如何判吴家人?” “世人皆知十恶不赦。一为谋反,二为谋大逆,三为谋叛,四为恶逆,五为不道,六为大不敬,七为不孝,八为不睦,九为不义,十为内乱。吴家人犯了几条?我相信金知府自有定夺。”秋颜宁注视远方的目光收回,垂眸看向她,笑着说道。 下du、弑母、不贞、害子、不义。诸多罪证,足以处以凌迟。 这么一想,白棠叹道:“小姐,这世间有些人怎就如此狠心?” 秋颜宁听罢微怔,祁业算狠心吗?同为弑母,于这孩子而言,恨大于生,养大于生,除了这份无用的血缘,又剩什么?她也不知,只知当初自己心如刀绞,而今再忆,心境是旁观而非当局。 抛开此事,但光谈沈家与吴家之事,秋颜宁道:“因自我、yu。本心自我,而yu驱行,身自动。权利金钱是为自我,而做某些事也是为自我。区别与是好是坏,是缓还是激。” 白棠撇嘴,直白道:“说到底就是为了私心与自我满足罢了!但这帮人的做法失了人xing。” “也可能怎么说。”秋颜宁轻笑一声。 白棠咕哝:“小姐我不懂深奥,只知这些浅薄道理。” 虽说她平日是没心没肺,却从不主动惹事亦或排挤她人,于吴夫人的做法甚是作呕,对吴老爷与义女二人更是鄙夷。 一个懦弱无用到眼睁睁见母亲惨死,眼睁睁被戴绿帽却甘愿忍辱,说到底是要名 分段阅读_第 149 章 声;一个虚伪自私,为丁点小事生妒,一旦牵连自身便要与之共焚,可却忍得母亲受苦几年。 若非吴夫人计划突遭变故,低估了金峻与宁以泽,后又有诈尸一事,再加有她家小姐出面,否则事情会照常发展,义女定是死咬吴老爷不放。 而虐母一事最终埋没,无人会提及。 白棠忽然想到生父如此狠心卖了她,而吴夫人同样为利与益连亲生骨肉的xing命也不顾。 不过,换位一想,得了秘方与家产,折了个区区孩子又如何?往后过得快活,想生几个就生几。她爹则是想着,养一个不如少一个,反正家中还有小弟替他养老。 这自我与钱财,真是可善也可恶。 “小小年纪想得多。”秋颜宁见她认真的小模样,掩面笑出声。 白棠收回思绪,未经思考,问道:“小姐看我像恶人吗?” 秋颜宁语气肯定,答:“不像。” 小姐果然天真! 这回换白棠不再讲话,她其实与那些恶人一样自我。为自我而毁王家,诛心bi疯王三小姐,为了自我替代真白棠。但也正因自我,她问心无愧。 可这一回,她动摇了。 她…真不是恶人么? 无论是与不是,往之事她绝不会告诉秋颜宁。虽说小姐xing子是变了些,可小姐眼中的她,理应就是那背景清白,落魄的书香之女;那个谈话懂事,却不谙人情世故的白棠。 她不觉眸光黯然,心境也变得越来越暗,一时竟默然了。 一路走来到吃饭,她嘴上随意附和,极少再讲多余的话。待到回客栈,白棠多少也已明了,什么罪恶自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几时起她这般多愁善感又好心多管闲事了?哼!旁人之事与她何干? 想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一事,便匆匆道:“小姐早些休息。” 说罢转身要离去。 “等等。” 秋颜宁唤住白棠,联想方才的话,再想这丫头的过往,以及兑昌君所言,她不喜欢白棠多愁善感,变得越来越像当年那时。 当初,白棠陪她最狼狈最遭的一路,而如今就算这丫头往后再不是,她也会亦如对方当初,陪她……然秋颜宁也不知自己能陪白棠多久。 三年,她只剩三年。 “小姐怎么了?” 白棠一脸疑惑,不解自己小姐又是犯哪门子病。 “小棠啊。” 未等她多想,却已被轻轻抱住,秋颜宁一副长辈腔调,拊背哄道:“无论如何,是好是坏,但在我心底对小棠的看法都不会变。” 白棠闻言心中触动,眼眶有些酸涩,换作以前旁人话说得再好听也不会信,可她却信秋颜宁。 因何?兴许是秋颜宁太像金玉了,然而主仆终究是主仆。 白棠拉开与秋颜宁的距离,强压心底不明 分段阅读_第 150 章 的情绪,嘴里一如既往埋怨道:“小姐您又来了……我去休息了!” 话毕,她故作轻松离开,直至回房后才停下伪装。 合上门,白棠揉了揉发烫的脸,暗骂:这是要死了!这回客栈的一路竟是那种态度,最终还让小姐哄她?自己怎就越活越蠢,越活越回头了呢? 吸一口气,待平复情绪后,这才想起正事。 她摊开手掌,不多时便冒出一团黑色。那黑色气状小球跳动着,吴夫人身上的黑气离身后便飘向她,鬼知道此物怎么会缠上自己的? 盯着黑球良久,白棠喃喃自语:“定是受了鬼气影响。” 几年来她极少像今日这般受情绪所控,若非此物作怪,她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自连心湖后,她眼中世界便开始变得愈发奇怪,而今又被这团黑气缠上。 她脑中闪过吴夫人呕吐的画面,顿时寒毛直立,吓得赶紧将黑球扔出窗,闭眼再深吸了口气。 “怎么又回来了?” 睁眼时,白棠又见黑球浮在自己面前。 她不免怒了,指着黑气道:“你还真缠上我了?” 那黑球自然不会回答她,只是化作黑气从她手中缝隙飘出,浮在空中,如小狗一样粘人跟随她。 “碍眼。” 白棠哼了一声,实在嫌黑球碍眼,一把将其拽住。 但忽在这时,她只觉体内一股寒意涌动,却未察觉瞳色变得青碧。她目光骤变,任由那黑球在自己手中挣扎了几番,之后逐渐变淡,渗入了掌心消失不见。 奇怪! 白棠见此情景,蓦地回神。她哪料自己做出这种事,吓得忙起身去镜前查看,后又低头瞧了即便,结果竟连一丝黑气也看不见。她坐在床榻上,久久想不懂其中缘故,索xing洗漱歇息了。 …… 翌日,好晴。 约莫午时,往安南的大道已通,宁家侍从收拾行装,宁氏兄弟则站在一旁,在不远处是白棠与金峻。 昨夜回客栈时已是极晚,宁以泽打了个哈欠,扭头悄悄瞄向白棠,笑嘻嘻道:“你说,此次回安南会不会少个人?” 宁以卿未答,静静看向白棠。重逢遇故人,往后跟着同乡的金知府可比做人仆要好,他以为小白姑娘是个可怜人,不仅识字又懂些医,为人又好,本应该是个小家小姐,可奈何家道中落…… 若是再早些相识,他定要结识她为知己。 宁以泽眼神怪怪,开始嫌自家兄长了。他推搡宁以卿,很是无情道:“别看了!再想也是无用。换作我就跟金知府走了,想知府义妹这个名头可比丫鬟还多了。” “我以为,小白姑娘并非贪图名声之人。” 宁以卿表情认真,说罢对一旁秋颜宁道:“表妹如何看?” 出乎意料,秋颜宁的表情颇为轻松, 分段阅读_第 151 章 调平静与二人道:“金知府也算她半个亲人,与亲人相认有何不可?” 但…… 误解 但是,于白棠的选择她却不敢听。原本, 她可以听二人谈话, 但她宁愿结果直接一些, 若是这丫头这选择离去, 那她……也可安心了。即便离了她身边, 往后不照样可见么? 可是要,选择留下…… 她又该如何? 秋颜宁望了眼不远处的白棠与金峻, 侧首对宁家兄弟道:“还说多留些距离出来吧。” 宁以泽点头,拽着有些不情愿的哥哥到远处马车旁去了。 依旧芭蕉树下, 白棠低头看yin影, 这抬头便见金峻语重心长道:“妹子,你真不留下吗?” “是, 我不留了。”白棠不同平日伪装,面上并无过多表情。 “哥也不知你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金峻叹了口气,这才短短几年, 如今再见他这妹妹早改头换面了。 姓白名棠,也不再似当年, 嘴也是越来越du了, 但在人前,尤其是秋家小姐面前却装得与当年无疑。他就不懂了, 这秋家小姐再好那也是位大小姐,架子端着,对一个丫鬟能又多好。 金峻道:“哥知道你看重秋小姐,可是你们毕竟主仆。你看看重她, 可在她眼底呢?高高在上眼揽世界,莫不是你想一辈子呆在她身边?若是她嫁人了,你知道你今后会怎样吗?其一,还是出府。其二,陪嫁。妹妹啊,你知这陪嫁意味何在吗?难不成你想与你家小姐同侍一夫?” 白棠蹙眉,一字一句未免太过刺耳,还共侍,打死她也不干!以她家小姐的xing子像是会嫁给那种色鬼?她才不信。 金峻见她不做声,面露认真,又说道:“大家世族水太深,哥不希望你涉足太多,女儿家平平淡淡才是好。往后若有机会你还是可再见秋小姐啊。” “可如此一来,她愿见我吗?”白棠反问。 不等金峻开口,她道:“往后你有你的路,你我截然不同。你仕途正好,而我呢?我的身世你不是不知道,如今我已无拘无束只想随心。金峻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 但我不想离开。 白棠不再说下去,为什么?谁知道呢。 不想惹事,不想麻烦,可她就算在变,还是傻。亦如当年傻傻出头,再或真心待旁人。可她不悔,哪怕这回的选择是错,她也要错下去。 可怜啊!卑微啊! 她心底好似有个这般声音叹道。她确实卑贱又可怜,为了这点点的微暖飞蛾扑火,她何尝不知世家大族如深潭暗渊,但要离开秋家之事她想过数次。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 金峻也不再作答,定定看着白棠,他看出自家妹子不对,尤其是眼神不对。白棠不是傻人,究竟是何种理由人她入了魔似的? 分段阅读_第 152 章 疑惑之际脑中竟冒出惊人的想法,以至于表情也变得惊慌。 回想前夜秋家小姐的眼神,以及二人的举止,昨夜秋小姐显然不是来找宁家公子,而是来寻妹妹的,难不成…… 此一遐想冒出,金峻的脸险些褪了颜色,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但也只有这种理由足以解释清楚这一切。 这可不得了! 他早知这些世家名门有些特殊癖好,如男子圈养外宠,可是……这女子之间,也对,妹子长的不差,模样又童灵小巧,没准……一想妹子小小年纪就被这般糟蹋,他便揪心。 凡世家名门女主往后都是要联姻成婚,这秋家小姐眼前是与他妹好,可往后呢? 若此事传出去,名声可就没了! 金峻不敢多想,脸憋红,结巴道:“妹啊,你清醒些,你们…你们……这是有违lun理,有违道德啊!” 这回白棠懵了,又气又惑,她就不懂自己是轻贱要去为人下仆,可秋家也不是那些三流小族,想往秋家挤当侍女的女子海了去了,这怎么就有违lun理了? 白棠不乐意了,微怒道:“酸秀才!你说谁有违lun理了?这如何违背lun理了!” 金峻哪料到白棠是这态度,却也无奈,苦口婆心劝道:“听哥一句劝吧!我怕你往后可就难脱身了。” 白棠简直一头雾水,被金峻的眼神看得发毛,干脆挑明问道:“你此话何意?” 金峻脸一下更红了,支支吾吾说道:“你与秋小姐不是那…那种…… “哪种?”白棠眨眼,澄澈的杏眼满是疑问。她虽心智早熟与同龄,可于感情与私密之事了解甚少,有些甚至认知空白、反应也迟缓。 “就是,就是……” 金峻看重白棠的眼,怎么也说不出口,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 白棠急了,催道:“你说呀!” 金峻结结巴巴,支吾了半响,才脱口:“契若金兰。” 契若金兰?这是说她二人感情好? 不对! 白棠愣了几息,反应过来立马面红了,心里更是火大得很。她当即就跳起打金峻,“酸秀才!我呸你个龌龊的酸秀才!你竟敢!” 指着金峻,她愣是不知该骂什么。这该死的酸秀才怎就会有这种想法?难不做了官儿这人也变得污浊不堪了?她与小姐哪里像…… 白棠微顿,愣是说不出口那词。她知道那词的意思,起初她是不知的,但有一年偶遇过一件事。 那是一对女子,因相爱而不得在一起,遂双双跳河自尽,众人围观,有人便讽道:好一对契若金兰啊! 即便是多年后,她依旧不明,为何女子之间便是有违lun理,怎么就成不得婚,人与人相爱有错么?在她看来那些有妻有妾滥情的、不专不忠的男子才有违lun理呢! 分段阅读_第 153 章 越想越气,白棠道:“就算是,哪又怎么违背lun理了?好你个酸秀才,亏你还读书多,怎么就这么迂腐!我看你是是要学那破女典大史,到最后被骂的体无完肤,给打死!” “可你们不同。” 金峻委屈得很,这要是寻常的契若金兰,且二人情投意合他倒无话可说。可秋颜宁不同,只怕到最后只怕是别人玩物,如此一来岂不是作孽,有违lun理! “但我与她不是。”白棠气道。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金峻松了口气,再被打骂也认了。 “我去了。” 白棠吐出一口气,转身就走。她自然晓得金峻为她好,在她心底,这个酸秀才是她亲哥。她舍不得秋颜宁是一方面,而金峻是另一方面。 往后,他是要成家的,有了自己的家,她就会渐渐见外了,她也不希望金峻替她忧心,如此一来只会让她心底不好受,况且今后要嫁人,但她不想嫁。 白棠路走至了一半,倏然停下脚步,她回首由衷道:“哥,你要保重。” 金峻点头,怔在原地差点又流泪了。 “行了,你别这副德行。” 白棠笑了笑,故作轻松离去,她深深吸了口气,眼眸望向远处的秋颜宁,步伐无比坚定,心却迷茫。 契若金兰…… 这一刻,白棠终于明白心底不明的情绪究竟为何物。 大概,酸秀才是对的。 她好像真有些喜欢小姐,否则她图什么?在秋家偷习手艺,她全可凭此某生。即便秋颜宁懦弱也好,无用也罢,再是不凡,亦是冷淡、温柔、往后是好是坏,她的心意不会变。 她喜欢秋颜宁这人,却不知从何开始。 喜欢归喜欢,但她心似明镜,自知与秋颜宁之间是不会有结果,一般女子都喜俊俏又有才华的公子,而非女人。她其实蠢,与世间一些痴情女子一样蠢。 故此,自始至终,她从不奢望秋颜宁回应。 秋颜宁见白棠走来,调整气息压下情绪,面上笑而不语。 白棠如常走到秋颜宁身边,口中埋汰道:“金峻哥太烦人了,叭叭叭净说一大堆无用的话。让您久等了。” 说罢,她突然察觉气氛不对,环顾四周结果却如常,瞥了眼宁家兄弟,这俩马上进了另一辆马车。 白棠不自在,问了句:“小姐,我们几时启程?” 秋颜宁暗暗苦笑,她再该明白,以这丫头的xing子是不会离她而去的,当年如此困境都是,更莫说眼前了。 “小姐?”白棠又唤了一声,近来她实在不透秋颜宁,以为会笑。喜是笑,怒也会笑,这可让人搞不清是在由衷亦或嘲讽了。 她心头倏然一紧,暗道:难不成小姐是希望她走? 秋颜宁揉了揉她头,随即登上马车,向她伸出手 分段阅读_第 154 章 :“我们走吧。” “嗯” 白棠欣喜点头,伸出手。这一回不同朝节那夜迟疑而警惕,她知道秋颜宁一旦握着她手,就不会再放手骗她。 进入车厢,车夫驭马,马车随之而动。白棠掀开帘回头看,只见金峻在目视她离去,她挥手示意。就在方才,该道的别已道,今后她不会再留任何遗憾了。 放下帘收回目光,却被有人抱了一下。 秋颜宁笑着安慰道:“小棠以后可以来看。” 白棠微微撇嘴,她是早习惯被拥抱,但一直以来都是小姐抱她。她不服,都怪小姐她才会喜欢的!这回她得寸进尺! 想罢,她垂眸眼珠一转,语调有些难过道:“小姐,我也可以抱你嘛?” 秋颜宁看白棠,活像自己小孩受了委屈,不免也跟着难过了,便放任道:“当然可以。” 白棠心跳极快,起初还犹豫了下,但慢慢头贴近抱住,她挨着秋颜宁的胸脯,脸通红,眉眼却难得露出真笑,天真烂漫而姣好,犹如车外的暖阳。 初到 马车行驶,抵达安南境地时是清晨, 掀开帘, 空中清雾又凉又潮。 初到此地果真是新鲜, 路旁各种花草繁茂。怪的是地势, 时而山形奇美云绕抱山, 时而是平地。偶尔,她能见坡上梯田层叠, 晨雾中依稀可见茶女采茶,或是头裹布巾背有背篓的赶集之人。 宁氏一族避世, 隐居于安南的乾乡, 此处乃是宁姓生根起源之地,又有状元之乡名称, 传闻宁氏一族可追溯千年前,谱中记载,宁远祖通晓异术, 知天地,实乃一奇人, 助王登基辅佐十年, 之后便隐于此地。 安则避,乱则出, 富则济,若秋家犹如烈酒,宁家便是淡茶。 “小姐,所以这里的居民都姓宁吗?” 白棠踏着青石台阶, 仰头望向前方傍山的楼群,不似江南白墙园林,安南的建筑与云州相似,日从山后升起,照得松柏翠青,腾雾祥霭,活像是神仙居所。 “对。” 走过台阶,秋颜宁与她从高出俯瞰,一眼便将青瓦、高楼、河道、大道及小道揽入眼中。 “表妹随我来。” 这宁以泽回了家自是开心,领着二人走入,这宁家竟与寻常人家不同,说是山庄也不为过。白棠只觉得眼花缭乱,院房楼阁诸多,有近在眼前,有矗立与更高出,数都数不清,初到宁家十之八九要迷路,怕是待个半个月也未必熟悉,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宁氏老家,又是大族人多,自然不比一般。 路过一处忽闻朗朗读书声,宁以卿解释道:“这是伯父设的学舍,每日都有许多人到此读书jiāo谈。” “原来如此。”秋颜宁应道。 这一作声可惹得屋内少年、青年们纷纷探头,目光稀奇,像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分段阅读_第 155 章 。 这时屋内走出一位老仆,见了几人很是惊喜,说道:“想必这位便是了,我这就去通知!” 说罢便离去了。白棠瞥了眼窗口探头偷窥那帮男子,很是不自在,心中纳闷:这帮人模样怎就这般傻气,一个两个活脱像是十几年没见过女子。 宁以泽看穿了她的疑惑,笑着道:“白姑娘莫怪,他们这是极少见到像你们这般年轻好看的女子。” 白棠不信道:“表少爷说笑了。” “真。”宁以泽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到了我们这一辈直系之中竟无女子,旁支倒是有些,可惜长的平庸。” 宁以卿讽道:“此话你敢当着她们面讲?” “不敢不敢,你全当我说笑。”宁以泽似是想起不好的回忆,忙不迭改口。 白棠憋笑,可以想象这不要脸的表少爷被逮着教训,不过要说这一辈竟是男子还真是奇怪,更怪的是宁家丫头仆人极少,多是些青年、老仆与婆子。 她虽不知可秋颜宁却清楚。 秋颜宁是了解一些的。这一代是她外公宁缘礼为家主,子嗣皆为直系。而宁家人做事向来主张多亲力亲为,尚节俭,吃穿用行住行更是与寻常人家无异,这一辈又少有女xing,男子看得不娇贵,自然用不上多仆侍候,处去可用之人,极少留闲人,这远不像秋家,光为一人,院里丫头婆子便有十二三个做事。 “来了。” 初到正堂,白棠险些被吓到,这光着坐着的老辈就有十几人,有黑发中年,有鹤发老者,更莫说站着的小辈,那更是一大群。这帮人见了秋颜宁,皆是满脸欣喜。 见此场面,白棠撇了撇嘴,她回想呆在秋家时,自家小姐可从未有这待遇。 莫说白棠吓愣了,秋颜宁也有几丝不适,不过更多是感叹。 宁家虽不似秋家不华丽,可这屋内每一样物件可以说是价值不菲,不愧是本家,底蕴果然不凡。 她听传闻,说是千年前的失传《裔奂飞升图》便藏于宁家。 白棠微微抬眼,看向表情古板的宁缘礼。那老爷子眼神倒是与秋颜宁有些相似,幽深如潭,却能洞穿一切,凡心有不轨着在他眼中无所遁形,气场也甚是压人。 对上宁缘礼的眼,白棠眼底的青意稍纵即逝,换作平日她是不敢看这样的眼神,可这一回她却觉得无所畏惧,无形中好似被一股威力托住。 “太像了。” 宁老夫人一见秋颜宁便泪眼婆娑,掩面哭了起来,就连宁缘礼也有些动容,回想宁清,而两旁一些人也红了眼眶。 秋颜宁的心异常冷静,分明是屋内的重点所在,心境却如旁观者一般,好似一切与她无关。她也想悲情却掀不起任何波澜,这是修行后的常态,往后随着修为的增长,与这些感情 分段阅读_第 156 章 只会越来越淡。 不止宁老夫人说像,许多人都道秋颜宁像宁清,但至今为止,秋家小辈中就无一人见过宁清的画像。 “外祖父、外祖母。” 秋颜宁上前行了礼,轻轻唤道。 “好好好,快些起来吧。”宁老夫人又落泪又是喜,赶紧扶起秋颜宁,拉着手瞧了起来。 这外看秋颜宁与宁清太像了,可是这仔细一瞧却不一样,宁老夫人眼光极佳,这一看便看出来了。 女儿的xing子烈火却不失柔情,而她这外孙女……她瞧得出来,xing子看似温柔如水,讲起话来语调也舒适体贴,可却是个冷人,与其说冷不如说是淡薄,小小年纪眼神却像她家老头子。 宁老夫人轻叹一声,这种xing子极难见真情,如抱寒冰,谁又能令她暖几分?这不免叫她为其担忧,怕往后是个孤家寡人。 人会生来如此?宁老夫人不信,她忧愁着眉心疼不已,外孙女的再遇她是有所耳闻,想必是过得憋屈不舒坦。 “不说这些。”宁老夫人轻拭眼角,与秋颜宁一一介绍宁家众人,待到宁家老大时,她笑着唤了一声。 “舅父。” “好。” 宁家老大愣神,眼神复杂,望着笑靥如花的秋颜宁,却眼通红,仿佛死去多年的妹妹又活了。 他强作镇定,回想当年之事……他闭眼,那一幕再显。 赶来时,妹妹目光清冷而毅然,那是何等风采,立于火中危楼,烈火赤红,她笑得犹如怒放的凤凰花,风助火势,红色由青发开始吞噬,以雅刀自刎,对着叛臣到:“我已做到,勿忘誓言!” 他至今难忘宁清被火吞噬,血淋淋的模样,每每想起都会恐惧不已…… 什么难产,这都是骗人罢了!为换回孩子,终是一命抵一命! 这些年来宁家人不愿见秋颜宁,可这个孩子,他们总有一天要面对,况且当年之事怪谁?只能怪当年众人太无能罢了。 宁老夫人怪老大悲情,回头一脸慈爱与秋颜宁道:“他这是见了你开心。” 秋颜宁点了点头,白棠站在一旁险些打瞌睡了,目光跟随二人,听了一大堆介绍,她一数光在场就有五十多人,什么辈分、姓名、关系年龄,要一下记下这么多人还真是有些困难,可她记住了。 这点连她也难以置信。 白棠甚至还可回头再一一默念先前有些人的名字,她不禁有些愣了,心神飘远,放空思绪。这与她而言,起码在以前是做不到的,可既然记xing好了,为何又会忘了那夜去了哪里?她百思不得其解。 “让她歇息去吧。” 一言不发的宁缘礼是个古板,却也是心慈,当年又极疼宁清。而正如秋老夫人所言,人老心更慈,他是个好脸面之人,这些年来旁人不敢提,他又 分段阅读_第 157 章 意要避开,更不知如何开口提及秋颜宁,若非一个梦,想来是提不出的。今日见秋颜宁,昔日的宁相却不知如何表达,见老伴絮叨不停,这才僵着开口打断。 “与你说了半天,竟忘了你此番前来昼夜车行实在劳顿。”宁夫人这才恍然,忙吩咐人安顿秋颜宁到院房。 “小棠。” 秋颜宁轻笑,低声唤了句神远的白棠。 “是。” 白棠当即回神,跟在后头。 这一切自是被宁老夫人收在眼底,没想到这外孙女竟待一个丫头亲近,虽都是在笑,可她看得出眼神是暖的。 待众人退散,独留三子与几位孙儿时,这才对宁以卿二人道:“我看宁儿与小丫头的关系好。” 宁以卿笑道:“白棠姑娘人极好。” 宁缘礼沉吟片刻,却道:“此女眼中有戾气。” 宁以卿闻言愣了,甚是不解,他看白棠人好,乖巧不失活泼,怎就回有戾气? 瞄了一眼蠢哥哥,宁以泽暗暗惋惜后,道:“想必是曾有漂泊经历,云州知府与她是乡亲,听闻她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后颠沛流离。她识字懂yào理,仪态不差,许是出自书香之家。” “唉,倒是个可怜人。”宁老夫人再一回想,白棠矮瘦的模样,可长的倒标致有灵气,不免为之惋惜了。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已是极大打击,生存更是不易,心生戾气也在所难免。 宁家老大问:“可看出你表妹在秋家处境如何?” 犹豫了下,宁以卿微微摇头。如此一来,众人脑中设想,想秋颜宁处境一般受冷待,与侍女关系近也在所难免。 “路上可是耽搁了?”宁缘礼问。 “是因一时耽误了。”宁以泽一顿,将至叶古镇所见所闻与众人一道。 宁家众人听罢无不咋舌,倒不是因为这不孝不贞,而是这过程实在太诡异,又是死人又是诈尸,甚至力大无比,结果?最后竟然又活了,还冒水蛭,饶是宁缘礼对此也闻所未闻。 “依我看,像拜疆邪术。” 经过一番思索,宁家老大忽然回忆起许多年前前往拜疆的经历,定国人称拜疆人为银蛮,皆因拜疆人脾气易怒,爱穿戴银,与爱金器的迦叶戛极像。 当年他作为使臣前往拜疆,路过一寨与之同行者饮用一老fu屋中泉水后便开始浑身发yǎng,后有中du之状,之后才得知是老fu指甲中藏了yǎng粉,而水中则掺了蜈蚣duyè。 但使人假死一状,且未有中du迹象,使人力比常人,这确实闻太匪夷所思。 宁家老二想了想,道:“能制服尸变,看来外甥女有些本事,这秋家武学倒是有用。” 宁家儿媳欣慰道:“习武好,习武好啊。” 众人明白话中之意,听罢皆叹,唯有小辈不懂其中含义。 分段阅读_第 158 章 宁缘礼提醒道:“此事莫提,散了吧。” “对,提这些做什么?”宁老夫人头疼病犯了,挥手示意小辈。 她虽头疼却在想:那白棠丫头毕竟外人,忠心不知,更不晓得护不护得上外孙女,到底还是该安排族中亲信啊…… 增长 随人来到房间,一路同行的婆子道:“这屋子曾是小姐闺房, 老爷一直命人打扫着。” 她自然知道婆子口中的小姐, 环顾屋内布置倒是极为简洁, 毫无累赘花哨的装点, 颇为素净淡雅, 可细节处有透着女儿家的可爱,想来她母亲xing子与她妹颜华有些相似。 “以前在平京极少回来, 可这一回来,小姐的东西却都带回来了。”婆子感慨道。 秋颜宁的手拂过古琴, 低头问道:“婆婆以为, 我像我娘吗?” “外像,xing子有像也不像。” 婆子看着她, 思索了片刻,后笑着道:“不过,您能来老爷很开心, 您别瞧他那端着的模样,其实啊昨日以为您要到特意等了, 可结果没等来, 还发脾气呢!” 秋颜宁闻言也是忍不住一笑,回首见白棠不再, 询问道:“与我同行的侍女呢?” “她在偏房呢!您先用些东西,好好休息一下,今日还有家宴。”婆子笑着道。 秋颜宁回笑:“有劳了。” 婆子应声退出,秋颜宁坐在窗前计划此次来宁家该如何安排, 《裔奂飞升图》定是要观赏,除此之外便是入山寻物。裔奂为第一个飞升的人修,他若有留下东西想来绝非凡物,这于所有修士而言是极大的诱惑。听闻这裔奂大神飞升所在便是在此一带,有物遗落,故虫草万物得已长长。 如今她手中有水行瞬地莲,服用莲籽便足以,花瓣远不如籽,若再加些灵草可做yào膏,效果远非凡间yào品,可治伤疤与火du热气,其效果远不止,况且……遇见控火修士那可是有大用。 思索了一阵,婆子送来热水沐浴过后,再用了些饭菜,这才继续想。 “哒噗。” 声响从装着瞬地莲花茎的木盒发出,秋颜宁起身刚要拿起木盒却有汩汩清水从缝隙冒出,以至于案上满是水,盒中时不时发出如沸水鼓泡之声。 瞬地莲不安分了。想此物长了几百年无拘无束,不必寻常植物,而如今却被困在一个木盒里,哪里会闲的住? 她眉微蹙揭开盖子,那水便止住不冒了。这乍一看,那花茎在清水中衬托下紫意更胜,远胜玉石。 秋颜宁伸手触碰,清水极寒,饶是有修为加持也不免觉得指尖发冻。她拿出瞬地莲花茎,一时不禁沉思,兑昌君道此物可做法器,可这东西究竟有何用处?无非是冒水。 水? 灵光一闪,她在院外周遭寻找了一番,在偏远处的林旁发现一小潭,走过矮桥她 分段阅读_第 159 章 瞬地莲花茎放入潭中一截,那潭水冰凉又澈,这瞬地莲刚一遇水便跟活了似的,如渴水已久,不过几息便将潭水吸得一干二净。 好一个水货! 她笑出声,见潭底又涌水倒不担心干枯,甩了甩瞬地莲道:“吐出来?” 瞬地莲“吧嗒”一声,才滴了几滴水珠,看着怪小气,就跟拿了糖的孩童一般,糖都吃到嘴里,它哪里还有吐出来的道理?此物虽遭天雷生了灵,可脾xing像孩童不受控制,又不知用处何在?一不能为刀剑,二不能为辅,既不能防又不能守,莫非要她使棍棒? “你还真是毫无本事。”秋颜宁笑叹。 话落,头顶雷鸣,秋颜宁一抬眼,紧随其后头顶正上开始飘雨,“你还不服,光下雨有什么作用?” 雨停,瞬地莲“噗”的一声喷出大股冒寒气的清水,不过一会水便溢出潭直往外冒,照着下去怕是就要变成河了,就在这时被水淹没的杂草忽长,变得愈发翠青。 几百年的瞬地莲以灵气精华、水脉孕育而生,且不说光是水怕就囤了不少,就水质也非比寻常。 秋颜宁眼底惊色转瞬即逝,却对瞬地莲继续道:“停。看来你只会下雨、吸水喷水。” 水势不再猛烈,变得无力蔫巴,眨眼间停下喷水,显然如秋颜宁所言,它也只会喷水吸水、下雨,身为灵株用途无非是滋养与增进修为,作为植物只知生长,怎会知如何伤人。 盯了瞬地莲半晌,心道:水看似柔却能穿石,若能将这股力聚集于一瞬…… 这瞬地莲恰好是个媒介!秋颜宁眼前一亮,当即注入修为,心连瞬地莲,顺势像最近的树木虚空一挥,水线透明根本无法察觉。 霎时,树应声倒下,切面平整如切豆腐。 见此秋颜宁心惊,方才她不过才使出一成力,要是使出全力又会如何?感慨之际,往更远处走去,直至走到一处高石前。凝神吸气,她一手抵着尾柄,如挥刀一把。 常人眼无法反应察觉,而在她眼中却看见水如一条!极长如薄刃,这一回凡水刃所及之处无不分段,随即转瞬间化作齑粉,滴水落地时泥土凹陷,手中瞬地莲如锤柄。 五成。 若再使用五成会如何?秋颜宁并不打算再试,她看了眼身旁的树桩,之后凝视前方,巨石倒下,便见与之相隔的山壁上留下一条极深的长痕。 这一击要是换作在人身上,怕是当即就成碎肉末了,可是修士呢?倒不是她好战,而是想自保。 秋颜宁不敢肯定,远不满足于此。 总有一日,即便不借瞬地莲,她也可如此,然而那还远。 以目前来看,她要用上瞬地莲的日子还很多,往后与亲缘离别踏上路途,有了此物她也能安稳些。 思忖之际,她 分段阅读_第 160 章 这时才想起忽略了一件事,此物兑昌君只是说可为法器,而法器千千万万,却未提做武器。但如此一来,是人都会觉得与她而言,此物确实鸡肋。 但…… 秋颜宁一路返回,回到潭边,将瞬地莲放入潭水道:“少喝些。” 但她这人不同,即便是鸡肋也不会放弃,许是当年的经历她深有体会,懂被弃之感。 她嘴上是嫌弃,可在她看来谈不上鸡肋,谁也保不齐往后它会派不上用处。既然得了此物,而这瞬地莲又有灵,她又岂会弃?至于用处,她还要继续探索。 垂眸一看,这回瞬地莲果然听话留了一半潭水,秋颜宁不觉面露浅笑。只是这一笑,瞬地莲又开始滋水,如人一般透着股得意。 真好哄。 秋颜宁见了哭笑不得,不禁想起了白棠,出涉此道,她本想带上这她,可兑昌君却道:此女连平凡也称不上,简直毫无修仙的灵运根骨,饶是你把天底下最好的灵丹妙yào给她吃,但无修为,与她而言不过要是堆寻常食物,这无异于牛嚼牡丹。 当时她不信,但如今再看确实如此。通俗些讲:好比一只猫,除非成精,你就算对它将百年的诗词,也不可能口吐人言来念诗。 她无奈摇头,折返回到房中打坐修行。 “颜宁小姐,晚宴快开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睁眼时,便听门外脚步声近,不多时传来婆子声音。 “好。”秋颜宁应了一声,整理了一番后推门而出,她回望了眼安静的偏房,随婆子出了院子。 …… 约莫几个时辰前。 一fu人领她到偏房,道:“这曾是清小姐与才书居住的院子。” 才氏?对此人白棠一向不屑,面上和善是事都称好,实在虚伪。 她一想,便好奇天真道:“原来是才姨娘住过的啊。” fu人手一顿,扭头眼底流露出讥讽味,“她倒是当了姨娘……” “您认识她?”白棠试探问。 “怎的不认识?与小姐一同长大,没想到她竟翻身了!”fu人这话讽刺得很。 在她眼底,才书不过区区家仆,外姓支系! 白棠听罢稍加思索,想来既是童年玩伴,又为家族心腹,照理本应忠心,待主死后再为幼主尽心。可才氏却非如此,不仅在宁清死后成了姨娘,还有了子嗣。 讽刺的是,她的子女……却与大小姐之女为姊妹。不过再转念一想:这才氏有了子嗣,她凭何再辅佐秋颜宁?往后若分家,倚靠子女她也能颐养天年,也能是位老夫人。 哼!她要是宁清夫人,知道丫鬟跟自家男人搞上了,可不得气得诈尸! 见白棠不再说话,fu人眼神复杂,改口问起她,“丫头啊,此次怎就你陪宁清小姐?” 白棠答:“小姐 分段阅读_第 161 章 说不想麻烦带那么些人,索xing给姐妹放了假。我嘛,是小姐院里的管事,自是要陪同了。” “呀!看你年纪小原来竟是个大丫鬟了。院里之事不好管吧?”fu人惊道。 “姐妹都让着我,不麻烦的。” 白棠面上笑道,心底却很是恼火。 啐!什么让着! 分明就是那帮死丫头傻,大事小事全找她,吃用起居行程安排是她,丫头请假安排上报也是她,平日采集是她,去总库选物也是她,还有诸多诸多,活像个小管家。 她不像柳梢敷衍了事,秋家人缘不错,自她管事那帮丫头见了她还是让几分的,类似当初水果一事,自她后滥竽充数便断了。 白棠这人平日嘴是嫌弃,可其实最好说话。但这可不代表软弱,若不注意,她有的是法子将人拉下去。好说话归好说话,问题是她气量不大,柳梢被贬一事咎由自取,结果竟拿她香囊出气。 既然毁了她的香囊,之后她会叫这丫头好过? 当然不会。 以为身世可怜就可以为所yu为?这世间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她可怜柳梢,可柳梢得势会可怜她们么? 利害她明白,谁对她好,谁待她坏,记得更清楚。 白棠试探的同时,fu人亦是。 fu人也不再作声,面上是夸赞,但看法却截然不同。她心下暗道:要是能得小姐信任,管理大大小小之事那更是在不易。看来,这丫头小小年纪,既能爬到这个位置想来是有些手段…… 此事且放一旁,fu人笑得更开心,又道:“这院里处事,关系好才是真。” “是。” 白棠点头,笑着附和,却不愿与这fu人多有接触。此人不似秋府的小丫头们,人精得很,心思也多,净是想套她的话,这一来一回,絮叨了一大堆后才送走这fu人。 “这类人真是无处不在。” 待fu人离开,白棠哼了一声,表情骤然一变,若非初到宁家才懒得搭理这心机的老婶子。 不轻不重合上房门后,径直周到床沿坐下,整个人疲惫不已。她微微伸了伸腰,刚刚听闻老婶子说,今日宁家接风宴,下人不必去。如此一来,她定要好好歇息一下。 这么想着,白棠闭眼靠在床沿,渐渐的意识也飘远…… 在一片青色yin暗中,脏水如稀泥般粘稠,她艰难迈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潭,在小小碧潭中她又看见了那黑色小球。 怎么会又出现了? 白棠疑惑已久,却不知道那是何物,但若让一般修士见了定会骇然直呼。 魇状! 何为魇状,小可招厄,大则为灾。以吸人悲、嗔、怨、惧化作滋养,附着于人身,久而久之便会化作人怪,而鬼怪则是化凶、增进滋补的好东西。 人怪又是什么?虽 分段阅读_第 162 章 人身却与邪魔鬼怪无异。 凡魇状附体者,无论人鬼只会愈发邪恶,酿造悲剧供魇状使用,不仅如此此物狡诈又坏,不仅懂得隐藏,有时还回捉弄宿主。然而,魇状生成全凭运气,秋颜宁不知,白棠更不知,那夜蛊虫看似是cāo纵主谋,却是在暗处互相抑制,如若不然那吴夫人早没了命。 这蛊为yin邪,魇状同样,再加吸了几人之气,又收获恐慌无数,白棠面前的魇状要比一般更邪。 白棠纳闷,缓缓走入碧潭,抓住这团所谓的黑色小球。紧接着,她却惊呼一声,没想到魇状竟化作黑气,yin寒与黑色由她手掌开始蔓延。 她皱眉,脚下的碧潭开始升起蔓延至脖颈,随后慢慢盖过她的头顶。在水中,瞳中的青意比以往更浓,她抓紧那条被黑气吞没的手臂,脑中传来如鬼魅般的低语。 白棠怕疼,那只手臂却又疼又冷,意识模糊的同时,潭水激dàng得厉害。 这是梦!这是梦! 她心下默念,过了许久才咬牙强行睁开眼。 旋即,眼前豁然开朗,白棠长舒了口气,额头全是冷汗,还没多喘一口气,却怔住一动不动。 就在方才,睁眼的一刹那,眼中与感官全然不同,窗外枝繁叶茂中米大的小虫,轻轻拂面的风,脚下细微的尘土沙粒,亦或细细的jiāo谈声。 白棠对此比见鬼还激动,愣了半晌才站起来。 她的世界……又不同了。 宁若 上 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白棠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愣是镇定不下来, 忽地她一顿, 轻轻掀开袖子查看梦中疼痛的手臂。夜晚虽未点灯, 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手臂上并无异样与伤口。 这未免太奇怪了。 十三岁的年纪, 她自以为许多事都比旁人清楚,然自最近她开始迷茫了。但她不知, 这于许多人而言也是匪夷所思之事,以她这般年纪自然是措手不及, 不解该如何处置。 此现象为何?如何修行?如何使用?她一概不知。 停下转圈, 白棠走至窗前向外望去,想来已晚宁家人上下都早歇息了。她探头视线稍转, 停落在院中秋颜宁的住屋,却想的更多。 自从祀堂回院做事,她这小姐就不同了。 她沉思, 梳理近来发生之事:以前的秋颜宁平日从不使刀佩刀,上次沈家之事, 沈家那人出招极快却轻而易举便将其制服, 白棠不懂武,却知男女之间力量悬殊, 与之正面对抗极难撼动。 故此,她面对男子,若不能躲,便是趁其不备下狠手, 毫不留情,断不会有半分犹豫。 再说初到叶古镇,旁人是看不出,她与秋颜宁一同却能感觉周身风雨程度减小,绝非学武那样简单。还有吴家当夜,熟知秋颜宁此人,换作以前肯定吓哭还是轻,当夜她却 分段阅读_第 163 章 治住了吴夫人与诈尸的吴老太太。 外人以为这是秋家秘学,然而她虽只为秋颜宁做事一年,却比所有人都清楚非比寻常,莫说是武学,反倒像奇能异术。 然而这世间诸多人不信鬼,只信神。 身处东洲,世人唤脚下之土为仙佑、东秘、仙东诸如此类。仙佑一说出自古来传说,有始古大神赐福,故此为仙佑。而东秘一说,自古以来便有此称呼,大意:近日位东,地势复杂不知具体,实在诡秘。 全因一个传说,世人信神,拜诸神与仙女。见一精怪也设牌位供奉,千年以来虚假捏造的,亦或以讹传讹神话之事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神庙,千千万万的神,未必有多少是真。 白棠小时与许多人一样信神,但几年来的遭遇与见闻,她便再也不信,若真有神,那神是无形,无情且遵循运转、天理,如节气四季,待世界万物皆平等,岂会因跪拜祈祷而怜悯一人? 一敲头,她越想越深妙了! 转念一想,神不需吃饭,与其拜神,还不如拿这些香火钱买些吃食呢! 白棠低声一哼,收回视线合上窗,心想:明日……自己大概可以问一问小姐。 如此一来心也不觉轻松了些,便又躺回床睡了。 …… 次日。 经梦境一番折腾,白棠本就再无过多睡意,合眼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又醒了。醒来时如初到安南,待她收拾好,出了屋就往秋颜宁屋里去了。 边走还正想,起太早若小姐还睡着怎么办? “颜宁小姐,这发髻行吗?” “如此最好,我不爱太繁琐。” “是。” 意外的是她还未进门,这正走到门前便听屋内有人谈话。二人一问一答,听其声,那梳头的丫头年纪不大也是个少女,讲起话来硬邦邦,有些僵,不过胜在态度恭敬。 咦,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丫头,竟抢她饭碗? 白棠脚步一顿,眉一挑,稚气的小脸却表露出讽笑,暗道:好险好险,亏得此次是她陪小姐,否则这还真应了先前之想。 她正打算细听,便听屋内秋颜宁道:“小棠?” “小姐是我。” 险些吓了一跳,藏也不是,她索xing进屋,这一进屋便见一个丫头在替秋颜宁梳头。 那丫头长的有些姿色,但却属中等,谈不上多美,又不能说平庸,看表情是个xing子敛,不爱笑的。这种人一般嘴严,心思参不透都藏心底,难套话,却会吸纳所见与所闻加以揣测。 白棠对待这类人很复杂,可以说有好有坏,好是这人不多嘴,坏是难分辨,生怕在这上头栽了。 “怎么早醒了?”秋颜宁招她过来拉着手。 安南气候比平京暖,不过住于山顶气候又潮,秋颜宁身穿浅色珠扣立领,外 分段阅读_第 164 章 丁香色白护领披风,下搭珠白色茉莉暗纹褶裙。 不过白棠以为,要不是单衣显怪异,她家小姐才不冷呢!这也叫她奇怪,她怕冷怕得要死,可偏偏秋颜宁却不怕。 白棠道:“小姐也早起了呀。” “我只是没什么睡意罢了。”秋颜宁轻笑一声,拉着白棠看似如此,却是在查探。 她愈发觉得…这小丫头的气息与往日更不同,却又说不上。早在之前便有所察觉,但微乎其微,再加李三晴刚献祭,心魂不稳,她不敢仔细看。 催动修为,秋颜宁再一探,结果毫无反应,与许多凡人一样。 怎会?莫非是恶鬼为魂,气场也受气影响了? 秋颜宁心生忧虑,生怕白棠会出事,却不知莫说是她,即便是身为大能的兑昌君也未必能察觉。二者修的道不同,如水与油,再加融合魇状,气息更掩藏,若不主动催动修为,极难被人发现。 亦如凡人难已察觉秋颜宁的气息与修为。 “这位姐姐是?” 白棠抬眼,看向那丫头。 秋颜宁收神,对自家小丫头道:“现在你可有伴了。这是宁若,比你大一些,就叫她宁若姐姐吧。” “宁若姐姐好。”白棠倒也干脆,当即便唤了一句。 宁若点了点头,手上不自觉搅了搅衣角,面上不冷不淡。 “宁若姐姐是宁家人吗?”白棠又问。 这要是卖身姓宁还好,若是宁家本族,这可就有趣了。 宁若又点头,酝酿一下,才道:“是,我是外旁支。” 这回换白棠点头,不仅是旁支,还是外系,那就隔的远了。不过这在宁家好歹也是位小姐,她瞧宁若气场不差,想来教养不差,何必来服侍她家小姐呢? 与小门族、商家不同,这些人看似有权富,但在底蕴深厚的大族面前渺小至极,尤其是商,地位远逊一般人,故商一些常做募捐心善之事,一边攀附地方势利,好发展家族。 而宁若与那帮人不同,身于宁氏一族是极大优势,如今宁家女子少之又少,往后与其他家族联姻,兴许会有她。白棠不解,这好好的小姐不做,与她抢什么职位? “往后,颜宁小姐的起居便由我照看。”宁若又补充道。 白棠微愣,看向秋颜宁。 “如宁若所言。” 秋颜宁答,在家时她也极少叫白棠做事,一般多是计划管理,此次来宁家是不放心,故此才将小丫头带在身边,倒非真要她随行侍候。 白棠愣了,却听秋颜宁轻柔哄道:“你手上有伤就不必做事了。此次小棠就当陪我,如何?” “我……” “好。”白棠面对秋颜宁,难说出“不”,这话其实是在哄她,可她愿听,也愿被哄。 况且,她又能如何?心仪秋颜宁,不代表 分段阅读_第 165 章 对方也心仪她,在这位小姐眼底,她还是小侍女,平日小事耍耍xing子,佯作赌气也罢,但须知主仆之间,绝不容太过的放肆。 秋颜宁此人是待人温和友善,正气也有,可里子对自我与掌控极重,讲话看似柔软,却叫人不得不往她所说行事。 至于此事……自家小姐确实有为她着想。 宁家早膳时无需丫头伺候,可直接去用餐,白棠跟随在宁若后头,在宁家自是这木愣子的天地,规矩与道路她熟的很。她虽心不甘情不愿,然初到此地无可奈何。 一路上她借机搭话,可这宁若如木偶一般,反应淡得很,也不怎么搭理她。白棠实在无趣,到吃饭时也懒得再讲话。 待饭后,索xing独自离去,破罐破摔想着:做事用不上她,小姐又要与宁家人聊天谈话,既然如此无事,倒不如闲乐去溜达!身随心动,说做就做,白棠加快步伐。 宁家山庄极大,一时竟不知去哪儿,脚步却飞快,这点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约莫四处瞎转了一半个时辰,她坐在石凳上,托着腮,一脸茫然失措。 过去围绕秋颜宁的人少,她才得以走近,可如今渐渐越来越多,她又在何处?当初在叶古镇时,她就该明白会有那么一日,可要真到了那天,却不知如何是好。 “小白姑娘?” 颓然之际,身后有人唤道。 白棠回头一看,原来是背着yào篓的宁家兄弟,宁以卿一见她眼眸如星亮,看模样打扮许是从哪儿采yào回来。 “以卿少爷、以泽少爷,怎么就您二人采yào?”白棠随意一道。 宁以卿询问道:“我习惯了,倒是小白姑娘为何?宁若不在么?” “宁若……”白棠头疼,不提还好一提就憋气,“宁若姐姐都不爱与我说话。” “哈哈!她以往有口吃,想事比一般人慢,至今多说也不利索。”宁以泽闻言一笑,解释道。 “难怪。” 经这一说,宁若讲话僵木,有时一字一顿,许是想:自己说不利索倒不如不讲。 宁若 中 宁以泽又道:“她口吃的毛病以前常被人笑,故此xing子孤僻了些, 不过人却是好心, 这第一次见你, 她是怕生了。” 怕生? 白棠唇角微动, 难不成真是怪她太热情?她与不少人打jiāo道, 唯独这一回碰了壁,心境难免未能调整。还好……亏得她是脸皮厚。不过, 既是这位表少爷都叫好的人,想来也不差。 况且, 一位口吃的小姐, 幼年被人以此嘲笑,换作她也不愿与人多jiāo谈。金家村原也有个小儿, 出生长至几岁时聪明伶俐,口齿清晰,可不知怎因何, 竟渐渐开始口吃了。 “宁若姐姐口吃的毛病不是天生吧?”白棠道。 宁以卿答:“自然,口吃并非天生。” 分段阅读_第 166 章 白棠疑惑, 既然如此那宁若为何会口吃呢?她目光不禁望向宁以泽。 “你可别看我, 我也不知。”宁以泽失笑,忙退身几步。 “哦, 居然有以泽少爷不知的事?”白棠打趣。 哼!以这表少爷的xing子,这厮小时候定是不屑与女儿家玩,更何况支系与外旁,怎会走近呢? 宁以泽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才道:“白姑娘,你这是挖苦我呢……” “哪里哪里。” 与二人一路谈话,远处先前多嘴的fu人正路过,却见白棠与自家两位少爷走近,她身子一惊,忙后退躲在暗处。随着眼珠一转,过了片刻后她似是悟出些了什么…… 白棠以今非昔比,察觉背后目光,不觉微微蹙眉回首望去,她神色微冷,只见一个身影匆匆远去。她见那人身影熟悉,可惜只露半边又走得极快。 fu人边跑还心惊,方才白棠那一瞥,瞧那眼神怪有些吓人,她心下直犯嘀咕:怪了!怎么一个小丫头突然这么吓人了? 收回目光,回想当时先一步离去,实在有些不妥,便道:“表少爷,我去找宁若姐姐了。” 说罢,微微欠身离去。 刚踏出几步,她想起自己离了半个时辰,也不知小姐用完膳去了何处,不觉加快脚步。 这来来回回走了许久,脚下却不知疲惫,反倒精神十足,不像前几日那般昏昏沉沉。宁家道路错乱复杂,白棠却寻回了院子,不想原来宁若也在。 “宁若姐姐。” 白棠唤道,经过了解待宁若态度也好了些,心境也放宽了许多。 宁若抬眼,微微点头,小心翼翼捧着一团毛茸茸,眼神柔和,满是怜意。 “这是何物?” 白棠凑近,踮起脚尖瞄了一眼,笑道:“原来是石老鼠!” 石老鼠是松鼠俗称,宁若手里的松鼠还小,有一边皮毛湿漉漉,闭着眼,整个哆哆嗦嗦,腿有些毛病,看样子是从树上摔了下来,沾了露水有些时辰了。 她曾经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奈何家中贫困自己都养不活。当年她养了只猫,每日都会将自己碗里的饭分给猫,那猫也听话,冬天常给她暖手,可岂料,不过眨眼便被她爹剥皮炖了。 自那以后,白棠从未再养任何动物。 淡淡瞥了眼松鼠,时隔多年她的心早已冷,本该心生怜悯却异常冷淡。在这之前,她就不似一般少女与同龄,可见宁若紧张兮兮,不知如何是好,便无奈提醒道:“宁若姐姐,它活不了了。” 宁若蓦地抬首,目光倔强道:“怎,怎么会?” 一激动,她又结巴了。 白棠道:“宁若姐姐知道怎么养吗?” 宁若摇摇头,白棠继续道:“这东西怕生,你可知如何喂养?况且生人投食不大会吃,它身子差才会 分段阅读_第 167 章 挤出窝的。畜牲之间不比人,一向遵从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优胜劣汰…… 发怔在原地,宁若呆呆看着她,回想起爹娘的话。她想不到,这小她许多的人竟说出这般淡薄无情的话,与她而言,甚至有些刺耳。她垂眸看下掌心的小家伙,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却做不到放弃。 “我想救它。”宁若咬唇。 天真!白棠更无奈,她还从未见过谁能把野石老鼠养活的,养不活也罢,反倒让它受折磨,看似是救,实则是在享受这种拯救的乐趣罢了。 “白棠。” 闪着倔强光彩,宁若双目直盯白棠,上前几步道:“不知,可否……帮……” 宁若嚅嗫,却怎么说不出话来,她怕白棠会拒绝。 白棠移开视线,她也不是铁石心肠,最受不得旁人这模样。可宁若却不放弃,目光依旧。好似不帮她,就是等会摧毁了她。 她浑身不自在,瞄了一下怪有些可怜的松鼠,以及同样可怜兮兮的宁若,她如今手上有伤也闲来无事,照料小小仓鼠也并非大事,救一救也无妨。 “那……我与宁若姐姐一同照料它吧。” “谢谢。”宁若眼前一亮,面上难得露出笑意。 …… 另一处,书阁内。 秋颜宁将茶递给宁缘礼,道:“听说《裔奂飞升图》为外公收藏?” 宁缘礼接过茶水,目光沧桑,感慨道:“难得有人还记得此画。” 《裔奂飞升图》于千年前湮了踪迹,之后世人少有人知,史书对此记载甚少,许多人以为此画不过是传说,且不说千年之久,光是飞升成神就很是奇幻了。 到如今,不曾有几人见过这幅画,秋颜宁知此消息也是当年,听闻有人到宁家做客,见了《裔奂飞升图》。 “你随我来。”宁缘礼捋胡须,起身领她到书架尽头,推开门又穿过一堆书架,取出长盒打开,其中放着微黄的画卷。 秋颜宁心头微跳,隐隐感觉附着的灵气,待宁缘礼展开画卷,她不觉上前几步,观赏起这画。 这《裔奂飞升图》不愧其名,线条流畅画工实乃上中之上,色彩原料想来用的最上乘的宝石与原石,千年过去颜色依旧,此乃非一般画作可相提并论。 裔奂,又被世人称作始古大神。画分三层,裔奂身穿玄青长衣,腰系月白,赤脚飞升。中间有彩云祥霭,隐隐有几个暗纹;上层是他手握五色珠链,头顶仙草灵花蔓延;下层则是凡间土地,山川丘陵格外细致,与当今地图相差不大,其中有七点连成一线,由央国蔓延至朝国、牧喀尔、掖勒边境的寒海。 秋颜宁看了好一阵,隐隐觉得云中暗纹眼熟却又说不出来,余下的是对此画者的钦佩。细节不说,光是作画用材,还有 分段阅读_第 168 章 这地图便叫人称奇,在古时代,不似现在有四大道通往各国,路陆与水路亦是如此,要将地图画得如此详细实在难。 然这作画者是谁,至今是谜。 当年的人间又是怎样的风景?画作者也是修士?由《裔奂飞升图》可知,光是原料与这画千年来灵气依存,对此她不得不叹,渐渐认同兑昌君所言。 随即,秋颜宁被一角的书筐所吸引,如冥冥之中有所指引,她走都书框前掀起盖子,一眼便瞧见其中竹简。 “无碍。”宁缘礼开口道。 得到宁老头许可,秋颜宁也不再顾虑,展开竹简,那竹简记载乍看以为是古篆,实在并非文字而是符号。一般人兴许看不懂,可她不同,当她触碰到竹简时,那符号犹如在她脑中轰鸣烙印,虽从未见过,却已知其意。 宁缘礼叹道:“此物乃是一村民从天坑采yào寻得,不知是哪国古文,我与数人探讨不知其意,寻数遍却未得结果。” “天坑?”秋颜宁稍加思索,问道:“可是往这路上来的有一处天坑?” “不错。”宁缘礼道。 放下竹简,其中符篆她记下了。转念开始回忆来时路上,她曾见有一处树木野茂繁盛,白雾中,细看有状似有紫气。昨日又听宁以卿说起,天坑石壁上生有数中草yào,但极少有人敢往天坑底部,那天坑极深不见底,自喻艺高之人全有去无回了。 有传闻底下瘴气浓郁,有说du蛇猛兽,还有说坑下有神仙,这帮人都陪神仙去了。总之越说越离谱,往天坑者年年都有,可结果始终如此,故只敢在上层外壁采yào。 她正寻思此次到安南去何处寻找,这倒好,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天坑,既然能在附近寻得竹简,想必其中还藏了些其他不得了的物件。 这一回她不打算带白棠,她有修为尚可一试,可白棠不同,当前她要极力避开将这丫头牵扯其中,以免再受伤。 至于如何溜出去……她还要等待机会。 秋颜宁不禁有几分期待,她这人看似是安分,可到心到骨子里喜爱冒险,昔日未能显现,但重活一回却变得异常强烈。大概,是她当年活得太憋屈,像笼中之鸟。 “竹简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宁缘礼返回外间。 “谢外公。”秋颜宁摇头谢绝,她记下符篆,怎么好再要竹简?竹简既然已到宁家,那便是与宁家有缘,是有主之物,不比流落在野外。往后,假使宁家有人与她一样有缘,成了同道,竹简自是要留给这位后辈。 “真是的,这么客气做甚么?”宁老夫人不知何时到的,眉眼含笑,对宁缘礼埋怨道:“都怪你死板,弄得上上下下与你一般!” 秋颜宁闻言轻笑,宁家要是缺了这位外祖母怕是要冷清许多。 分段阅读_第 169 章 见她微笑,宁老夫人也心喜,又问:“对了,宁若如何?” 行动 宁若? 每每提及此人,她总觉得耳熟, 好像在何地听过这个名字, 兴许十几年前一次偶然碰面。对于这种, 要她真想……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秋颜宁道:“她人很好。” “若是觉得好就留着身边。”宁老夫人笑道。 “外祖母, 我已有位贴身侍女了。”秋颜宁拒绝也干脆, 宁若往后要是不凡,收她为侍女不就改变了命道?况且她迟早要脱离秋家, 留下也是徒增烦恼。 不等宁老夫人再开口,她又道:“我知您是好意。” 当年的她步步艰难, 身边除白棠以外再无替她之路之人, 接受宁若等同背后有宁家相助,但与她而言, 如今这一切无关紧要了。她不会涉及其中,也不会再如当年,同是她在想:若是这人计划少了她, 又会如何? 当年究竟是谁所为,秋颜宁不愿多加探索。 事针对她? 非也。依她看, 那人是冲秋落鸾而去, 而她不过是颗旗子,一个替罪的蠢货。她有预感, 而且越来越强烈,此人与她亲近,或许就在秋家。而这叫秋颜宁不禁幻想,待yin谋揭穿公诸于世的那天, 秋家又会有怎样的变动? 过去多少年?在她死后,宁家、秋家是否有所察觉?秋颜宁不知。 “你就这么信那白棠?”宁老夫人叹道。 秋颜宁微微颌首,答:“是。” “为何?”宁缘礼问道。 “因为我信她啊。”秋颜宁轻笑。 多年以来聆听她自语的是谁?是白棠。她不能说因当年之事,一般人怎么会信?就算这一回白棠变了,背叛了她,她也不悔。 “罢了罢了……”宁老夫人摇头,却失笑道:“你这点随你娘了。” 秋颜宁也笑,不过当下要考虑之事倒不是这些,而是寻找机会。 天坑之中究竟藏了什么?这于她而言,无疑是个吸引。传闻中,凡下往天坑,之后皆是失了音讯。提及这点,不由令秋颜宁更为谨慎,天坑即便非裔奂散落宝物之处,想必也是与哪位古朝大能有关。 她虽从未入过秘境、遗迹,但好在兑昌君这人称职,许多事都与她讲过。修仙者有望有缘人传承,同样也有xing格古怪,要意要捉弄入境者,最差的莫过于那遗迹主人命尽机缘散,等待夺舍机会或杀人。 不过幸的是最后者少之又少,否则去往秘境遗迹,要之抗拒极难。千年前到今朝,排除门派,供散修可习之术寥寥无几,不愿入门派,要得好资源与宝物,便唯有探境了。 又与宁家二老谈了一两个时辰后,秋颜宁这才返回院内,这一进院,就见白棠与宁若埋头讲话。 “颜宁小姐。”宁若见来人,起身唤道。 “小 分段阅读_第 170 章 回来了。”白棠早已察觉,倒不意外。 秋颜宁欣慰一笑,来时还担忧她没有伴,与宁若相处不来,可回来却见二人聊到一处了。 “你们这聊什么?” “这……”宁若看向秋颜宁,她不了解这位大小姐,但以她看来小姐们最不爱这些脏兮兮的小玩意儿…… “在聊松鼠。”白棠说罢,将装松鼠的小盒放在石桌上。 秋颜宁瞧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么多年来,她本以为白棠与普通女儿家不一样,可没想到这丫头也喜欢这些小东西,对于白棠,她一向包容。 “你们要养它?”秋颜宁微微俯身,望向松鼠。 你们?养?若非宁若这丫头纠缠,她才不愿多管闲事呢!白棠下虽不满嘀咕,但却还是道:“是。小姐,它腿伤了。” “还真是。”秋颜宁轻呼一声,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松鼠,暗下则输入细微的灵气。不过一会,那松鼠开始乱动,这看上去才有了些精神。 “动了。” 宁若见松鼠活动欣喜不已,白棠却若有所思,就在那一阵她隐隐觉得到了一股令她不适的气息…… “小棠,你照顾它可莫忘了手上的伤。”秋颜宁看白棠发呆,怪有些可爱,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头。 “知道了,小姐。”白棠回过神,答道。 说罢便迈步将松鼠放回房中,她与宁若达成协议,这小玩意晚上就放在她这儿照顾,但白日照顾由宁若,她则是指点。至于原因,想必是她爹娘不准她带这些野物回家,毕竟是大族,就算外旁支那也是极为讲究。 白棠知道这些富贵人就是这样,不是谁家都跟秋家少爷小姐和宁家表少爷一样,即是刁蛮的秋嫣也不会私下干涉,偶尔也养些可怜的小东西。 她是在一些人家做短工,那些少爷小姐比大家族神气呢!要像自家小姐这么和善,动不动就赏赐、返假,怕是自己异想天开。 待白棠离去,秋颜宁询问:“今日我在四周转了一遭,初到多有不解之处。宁若,往山下可是只有正门一条路吗?” 宁若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有几条,挨着最近的就是往,往这后院去再走过几个院子有一处潭,然后见到山林,随着山林小路往下走。小时候家中孩子经常从那儿跑出去,穿过树林往镇上,不过如今……山下有墙,门口有守门人。” “原来如此。想必是怕跑出去迷了路吧。”秋颜宁闻言微笑道,她没想到原来竟是自己走过的那条路。 她抬头望天,日落月升,依稀又几颗星辰悬挂,看来今夜有一轮好明月,看来就是今夜动手了。宁家休息早,这时用膳后再过一个时辰便全熄灯歇息了。 初到宁家,此地规矩又严,白天外出若去久了可 分段阅读_第 171 章 不好,况且出行必定会有几人随行,如此一来,实在是个麻烦。在夜间,她完全无所顾忌,而这一夜的时间足矣了。 “颜宁小姐?”宁若不解,随秋颜宁一同望去。 “怎么?”秋颜宁低头收回目光,反问。 宁若一想,道:“您对白棠小妹真好。” 这话宁若是真心,她从未见过那个主子对丫鬟如此耐心,早晨时还特意哄白棠,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对姐妹,她身边虽有许多宁家兄弟姐妹,可是…… “是么?”秋颜宁听罢笑了笑。 她对白棠好吗?在她看来如今这些不过是因为过了层主仆关系,假并非是主仆,她这份照料如何?那可谓极不称职。 “宁若觉得是。” 宁若更疑惑了,她脑子本来就比一般人转的慢。 “不,是她身边人太少。宁若,我希望你们能很好相处。”秋颜宁感叹,她极少听白棠提及亲人,这回不是来安南想来又是与以前一样,这一回起码多了个疼这丫头的人…… 宁若连点头,似是想起晚膳之事,赶紧道:“颜宁小姐,您该去用膳了。” “是啊。”秋颜宁闻言却不急。 “……” 白棠背靠着门,门外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五味杂陈,正是她所拥有的不多故此才怕失去,看待宁若更像不速之客,但她又有何理由独霸?如今的行为举止,若是换作以前,她定是不屑又觉得可笑。 但对于秋颜宁的感情,并非是她拥有太少,或是太年少无知,而是确定。 要是…小姐是位少爷她会不会还有几分争取的机会?要是小姐也喜欢她……可那又如何?她的出生自己很清楚,况且小姐迟早是要嫁人的。 这辈子,这份感情她只能深藏了。 随着她长叹一声,一股陌生气息蔓延,心中复杂之感瞬间消失殆尽。 白棠微愣,对此感到不明。 …… 夜。 月光洒下堪比白昼,秋颜宁拿了些钱与大量符纸,再提笔画符竹简中有一符篆。待画好后,她注入修为随即那符纸燃烧,灰烬却如稀碎金箔飘落在她身上。 竹简中只是记载符篆与用处,却并未记载符名,不过大致用处就是隐身掩藏气息这类,今夜出宁家,恰好有些用处。 又画了写符,确保万无一失后,这才动身。 当初连心湖那回她心中有底,沈家尸变不足为惧,而天坑不同,且不说深度,就说底下究竟有什么暂时也不清,她可不能因为大意,而折在此处了。 轻轻推开门,一股凉风扑面,宁家坐落山中夜间有山风阵阵,比白日更冷。秋颜宁仅穿黛色衣裙却不畏冷,腰间佩刀,握瞬地莲,符纸藏于袖带中。 夜里四下无人,她身法极快,不过眨眼已远去身影 分段阅读_第 172 章 消失于黑暗中…… 山下,夜守的家仆打了个哈欠,裹紧衣物坐在小阁中,今夜只有他一人。 他眺望山林与村中灯火,就在这身旁忽有一阵冷风拂过。 “什么人!” 家仆惊呼一声,险些一腚坐在地上,可待仔细一看全发现无人,吓得扯出一旁的被褥将身子裹巾。 并未理家仆的喊叫,秋颜宁继续往前,体内好似有用不完的劲,平日走路一向缓慢,这一行动起初还是小跑,配合修为,身轻无比,随着几个踮脚间已是两三丈远。 她不知,以她这一两个月的修为,此等修为在修士中,尤其是散修中简直可怕。在远方,不知有多少散修未得前辈领入,又无瞬地莲这般的天地灵宝,即便五年苦修,不断摸索,也未必有这般实力。 但秋颜宁注意不在于此,只是专注向小镇而去。 洞天 待到镇上,秋颜宁无暇驻足, 直奔去买所需之物, 之后买了些绳索租了一匹马。 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买了两大摞绳索, 大半夜又租马, 难免叫人注意。那老板面色古怪, 道:“姑娘这是要往何处?” 秋颜宁道:“要往天坑去。” 老板瞠目结舌,“可, 可是镇外路上那天坑?” 秋颜宁问道:“正是。店家可知那处的情况?” “这……今夜倒是有几人结伴往那儿去了,都是不怕死的人, 去了官府都不愿去寻。你一个姑娘家何必去凑热闹呢?”老板年纪大, 见她与自己儿女一般大的年纪,不禁劝道: “还有山附近诡异得很, 常失家禽马匹,其中怕是有山神,还是不要打搅为好。” 边说还边摇头, 那帮不要命贪财的去送死也罢,怎么连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想不开。 “多谢店家, 我是去帮忙。”秋颜宁哭笑不得, 当下胡诌了一句。 说罢,不顾老板异样的目光, 赶往天坑而去。 那马是匹好马,跑起来也快,不过一会便到了山下。这路上又许多站马行,其中就有那老板家的, 马而上有标志,将马还给马行,秋颜宁便往山上去了。 今夜月光足,顺着往上常人需要走约莫半个时辰,但作为修士,秋颜宁不过一会便爬上了顶。 “就是这里?” 往下俯瞰,只见在山中小赫然凹陷出一个诺大的深坑,那坑极深,连月光也照不透,寒意直冒。其中坑口巨大,在黑色中又有如纱的白雾,其中透着些紫气,叫人见了望而却步。 而那漆黑中好似怪物的巨口,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吞噬,然后嚼个稀烂。饶是秋颜宁见了,一时也不免被震撼,登时倒吸了口凉气。 脚下一样,她拾起一条散落的竹简,又随意摘了一朵花,那红顶蓟,比起一般可要好看的多,顶部红如血色。此地有远甚 分段阅读_第 173 章 别处天地灵气,周遭的花草个个灵气,长势茂盛。 看这竹简,她更加笃定。 “妈呀!妈呀!这下去了还可回得来?” 不远处有人讲话哆哆嗦嗦,高嚷了一几声。 秋颜宁闻声望去,借着月光清晰可见不远处那几人的容貌,三名男子,一少年、一青年、一壮年,而高嚎者正是那青年。 “哈哈哈!” 听青年干嚎,另处又有几人大笑出声。 看来,今夜甚是热闹啊。 秋颜宁退身暗处,见这两帮人对话。 青年三人闻笑声,高呼:“是何人在笑?” “怎么?难不成还笑不得?怕就别去,去了也是送死!”对面的壮汉讽笑道。 “怕?胡扯!我不过是念叨念叨鼓鼓气罢了。”别人看不清,秋颜宁却能看见那青年一脸淡定。 “劝你莫找死。”与壮汉同行者笑道。 说罢几人系好绳索,眼看着落入缓缓落入天坑中,之后也不再传来声响。那青年与少年起初还在骂骂咧咧,可见此不免有些生畏,人就是如此,惧怕未知,这个时候有声哪怕是聒噪,也好过这般死寂。 秋颜宁此时已系好两股绳索,她买的绳子极长,光是一般人拿都有些费劲,她可不望下了一半绳子没了。 “咦?还有人。”那少年见她走近,这一看不禁呼道:“还是个女子!” “啊!女子怎么也来了?”青年大惊。 秋颜宁一句也理会这聒噪的二人,将系好的一摞绳索扔下,又将另一摞系好在身上。 “姑娘还说不要去为好,如此往下十分费劲,若是气力不支……”男子原本一言不发,见她语重心长道。 “多谢提醒,也望诸位小心。”秋颜宁谢道,顺着绳索往下而去。 体力倒是不必担心,且不说符纸与瞬地莲,光是吸收灵气便足以维持,但此坑深浅……这一去,她心中也是未知。 秋颜宁深吸一口气,脚蹬石壁,那石壁布满吸水的肥厚青苔,不比那些薄腻的青苔,踩上一次还好,但再踩第二次还是会滑脚。她踩石速度快,拉着绳子很快便往下许多,起初还有些不适,之后越来越快,但月光也随之越暗。 但即便没了月光,她仍清晰可见四周。 “那几个人怕是还在上头吧?”早她先下的大汉与同伴jiāo谈。 另一人也笑道:“是吧。” “唉,又是个几个送死的。”还有人道。 说罢纷纷起声哄笑,秋颜宁心中暗自冷笑,却未作声。刚下坑之后还有多深还是未知,这帮人却高声大笑,待到体力不支是可还笑得出声? “啊!有异物!” 随着她往下,只听头顶不远处一声惨叫在坑中dàng开,紧随其后那人双手脱离绳索直直下坠。 活不成了…… 她心 分段阅读_第 174 章 道。 那人将绳索紧紧缠在腰间,天坑如此深,若是绳索过长摔死也罢,可要是断……往下后的重力便足以讲他勒成两段。 秋颜宁继续往下,却忽地一顿,与面前石壁之物对视,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 在她面前,有一条青色,菱形花纹腰腹红线的尖头蛇,模样倒是鲜艳好看,可怪的是两侧竟生出了无数条尖细的小足,犹如蜈蚣的百足,长在蜈蚣百足虫上也罢,可要是生在蛇身上,这实在叫人看来不舒适。 方才那儿是被此物咬了? 秋颜宁骇然,不过转念一想此地灵气充裕,这蛇若非天生攀岩之种,想要攀上这高壁,没有足是做不到的。 她掏出袖带中符纸,往那蛇一甩,只听bào裂一声那蛇燃烧紧随其后往下烧出一条笔直道路,沿着火光清晰可见一路直下可不止这一条蛇。 不再多想,她加快脚步往下,每隔一段便往下扔符纸,这一连四张符纸足足烧死了二十几条蛇。起初一条两条还不然,随着越来越多,秋颜宁不禁怀疑这底下会不会是个蛇窟。 难怪往下者有去无回,光是这蛇就要命,联想无数蛇盘踞就叫人恶寒。 但即便蛇窟,这蛇窟之下也是暗藏玄机。比起更诡异或险恶的遗迹,区区天坑与蛇算得什么?可偏偏,这帮凡人好奇心使然,赴死者年年不断。 她要是修为再高,直接御物飞入坑底,倒省了许多事,但那离她还远。 “嗯?” 秋颜宁讶意,与她相隔半臂处,正长着一颗造型别样的小树。那树叶为浅青色,其身杆干为绿青色,其中有两朵淡色含苞待放的花,姿态极美,花生重瓣。而另一边还有三朵已落,独留三颗yu要坠落的红籽。 她心下一喜,瞬间接住红籽,此树乃是碧心仙棠。 碧心仙棠于凡人有洗髓之效,而修士服用可增修为,稳固心魂,清心不受惑,千年的仙堂籽可养魂。但这东西凡人可极难养,凡人根本养不活,因何?自然是因为它好灵气,发芽必要以宝玉滋养。 书中提及此树生长可高过高楼,叶与树身如玉,花开时绚烂无比,其色胜火霞,远比凤凰花。而这株碧心仙棠却落在了石缝中,生来矮小,若不是灵气足,可实在委屈了它。 秋颜宁没那闲情同情这颗碧心仙棠,继续往下,随之也愈发寒冷,一股股凉风直蹿,灵气浓郁,周遭也不再有怪蛇。 既无怪蛇,又得了仙棠籽便更加更肆无忌惮,她深吸了口气,往下飞快。 也不知过去多久,又曾计算时辰,随着不断踩下就连她也感觉乏味了。石壁周遭也不再见又什么奇怪之物,只是这天坑好似无底一般,心中担忧之事也随着而来。 绳果然短了。 捉紧绳索,秋颜宁凝 分段阅读_第 175 章 往下望去,却不觉惊喜,呼道:“快到底了!” 另一手解开身上的绳索,手一松,控制自身轻轻落地,她仰头,从此看去月光却异常亮眼,雾气朦朦胧胧,身处其中有种奇妙之感,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人。低头再看,脚下芳草凄凄,青苔发碧,蕨如绿云高过腰间,幼芽浅色脆嫩沾露,野花团簇犹如血云,花瓣生得异常。 这天坑大,一时也不好寻,在她脚下土地高低不平,多是不满青苔的巨石与尸骸,轻轻一踩脚下软塌塌。 挪动脚步,拨开花草,在天坑边缘净是堆堆新鲜的人体。秋颜宁视线落定到西南方,空中吊着一具人。走上去查看,只是看一眼便知,那是与壮汉同行之人。 那人吊着半空,面色黒肿,眼瞳瞪大。 秋颜宁见罢摇头唏嘘,这天坑究竟藏了什么还不为人知,作为凡人何必来趟这浑水?即便拿了宝物,下来容易,可上去倒未必。然,不过几息间,她又听头顶传来一声惨叫,不多时空中又多了具死人。 收回视线,不再多观望,取出袖里系在手臂上的瞬地莲别在腰间,原先她因此物太引人注目,刚到镇上时就藏了起来。随即,秋颜宁抽出雅刀,一路斩断花草,四下转了几圈,眼见花草砍了差不多却不见有他物。 “是在地下?” 她诧异,将手贴在石壁上试探,无果后又将刀嵌入青苔中挖掘。 当青苔挖去,推开白骨这才露出光滑一点的石面,秋颜宁欣喜,改用瞬地莲。催动修为,周身灵气不断涌入,巨大的水力以她为点往四周散开。霎时间,天坑中一切杂物阻碍化作粉碎,冲散于角落,这才露出天坑底部的真面目。 在那石面上刻画着巨大繁杂的阵图,堪比天坑口震撼。她对符篆阵图不甚了解,却也知此乃明五行天成阵,需要建于灵脉之上,难怪这天坑灵气会如此强。 莫非这是那前辈的修行之地? “咔哒。” 疑惑之际,只听一阵碎石响,天坑东南处原本有一石盖,石盖坍碎赫然多出个小坑口。秋颜宁闻声而去,蹲身往坑中望去,原来是钟ru石洞。 未多想,她纵身跳入钟ru石洞。 随着脚尖刚一落地,倏然亮起灯火,石洞被照得亮堂犹如白昼,内飘紫气祥霭,钟ru上细碎的晶体如白霜,在灯火下好似万千星辰般闪耀夺目,美不胜收。 “还真是别有洞天……” 秋颜宁低语,注意却在两道旁的莲座长柄灯上,她嗅了嗅,联系书中记载,像是红华灯。 相传红华为奇花,果实炼为油,其色为血色,燃之有香,做灯更有奇效。但以世间之人看,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 在右旁,有一条溪水,尽头是小潭,其中有些透明如晶的鱼虾与冥花, 分段阅读_第 176 章 何为冥花?形似莲花,无色无根,无需日照即为冥花。 她再往前走,这一路上净是洒落的碎纸与竹简,秋颜宁边走边拾,嘴里还叹。 一柱香后,正方有一面石门,里头许是内室洞府。见此,秋颜宁表情不但未松懈反倒凝更冷,脚下步伐蓦然顿住。 她凝视着那石面久久为作声,心弦紧绷,觉得这门后有古怪,至于怪在何处,一时却又说不上来。若真要比喻,就好比一张腥臭的蛇口正对准自己。 吐出一口气,她强静下心神。 此时洞内死寂,竖耳又听了一阵,忽闻有异样之声,秋颜宁不再与其对峙,以瞬地莲指向石面,“嘭”的一声bào裂,石面瞬间化作粉尘或稀泥。 内室中,书纸画卷与物件散乱,极大的腥气也随之扑面,在正中一条青鳞黑尾的巨蟒,颜色翠绿晶莹,此时如小山盘踞,大口吞噬着一匹小马驹。 “好个蠢畜牲!” 秋颜宁不禁大骂,见此情景心疼不已。这洞府中书籍宝贵却被这畜牲如此祸害。 也这凡蛇不知何时钻入洞府,结果竟养成了这副模样,想来洞外石壁上那帮百足蛇、与山顶的竹简也与它有关了。还有那马行老板口中的山神,其实是条有些道行的大虫罢了! “呲” 蟒蛇一见有生人,竖瞳一缩,高昂起头身,是要将这小小人类一口吞下。 望着巨蟒庞大的身躯,她神色更沉。暗道:这畜牲吞噬马匹已是骇人听闻,要是放任不管,常年在此吸收灵气助其增长,总有一日定会祸害一方。 不等多想,蟒蛇当即张开猩红大口,鳞片“咔沙”作响,挥动黑尾向她扫去。此蛇虽体型大,道行却还浅,一般常人遇见此物那是必死无疑。 但秋颜宁不同。 眼见蛇尾甩来,她却脚尖一踮,起身越起顺着蛇身攀上蛇头,毫不犹豫以瞬地莲往蛇头杵下。这一杵,哪怕蛇头硬如山石,却也比不过瞬地莲一瞬的冲力,随着蛇血喷溅,巨蟒重重倒下。 一切不过几个眨眼间。 对于自身修为的增长,秋颜宁已不再惊奇,却也不得不感慨,如今的她假使再回当年宸台宴会,莫说一箭,即便无箭,她也可将人熊一击必杀。 秋颜宁收手,那瞬地莲沾了蛇血,“呲呲”冒出一些清水,模样很是嫌弃,她擦拭脸上的血迹,蹲身细看青蟒究竟如何。岂料,这蟒蛇居然跟脱水似的开始干瘪,之后竟变作小小一条趴在地上,身子软塌塌,一动也不动。 她不免心奇,捏住蛇头查看却未发现特殊之处,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青蛇罢了,要论不同之处无非颜色比一般好看了些。 心底虽好奇,表情却淡得很,以前她是怕蛇的,可平云宫无人,尤其是在白棠死后更失了 分段阅读_第 177 章 理,蛇虫在春夏最多,哪怕从手边爬过也不足为奇。 人要是习惯一事,即便怕,久了也就不怕了。 “罢了。” 秋颜宁放下青蛇,收拾散落的书籍竹简,洞里不知时辰,她需在天亮之前赶回。待整理好古籍,她边拾边看,多少已经记下了。 环顾洞府,此处布局极简,一桌、一石床,两蒲团,祭案、木柜,书架倒是许多。在祭案上放着落灰的拂尘,头顶悬挂一卷轴。 那卷轴暗藏抗力,这股力将邪祟不正拒之,也难怪躲过了青蛇的摧残。她取下卷轴仔细端详,发现轴棍是碧心仙棠木。 而不同石壁,这仙棠木是有千年,其后不知又注了修为,放置了多久。未等秋颜宁再看,转轴忽如活了一般,脱离手中向外展开,无需观看,便已有许多记忆涌入她脑中,耳边低语声不断。 她双眸望着卷轴,几滴眼泪划落,怪的是她面上并无表情,心中也无悲喜。 秋颜宁合上卷轴,受这位前辈的意识所感染。透过记忆,她得知这洞府主人名唤:常祀,生于千年前,与裔奂师出同门,是位传道济世者。 那时的修行者多是出自一派,修行只为世人,常祀便是如此。 他游历各地助人,又或传教讲法,这时变故突生,同门裔奂造化不凡,为第一飞升上界者,待第二人、第三人飞升后,人修之中开始出了修仙一派。 先辈们效仿,有各立门派,有专心修行,都只望有一日能得道为仙,久而久之便又衍生修仙一说。唯独这位前辈却不为所动,仍不改初心,奉献自身,灵草异宝全供他人。 然时间飞逝待,常祀老去。 有一年,常祀路过一地洪水泛滥,他便出手相助,却力不从心,阻挡不住那猛烈洪水。 转眼村庄被淹,居民见此大失所望,暗道:原来这大名鼎鼎的常祀不过如此!遂纷纷投石辱骂,就在这时一修士腾云驾雾而来,仅凭一己之力化解洪流,之后那人也飞升上界。 这时常祀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与如今修士之间相差甚远,而他也在世人眼中落得个不自量力,无论走至哪方都会为人嗤笑。心灰意冷后,他隐居于此刻画阵法,可奈何寿元将近,为时晚诶。 最终,常祀记下见闻与毕生所学,将可用之物留下,等待有缘人传承…… “唉。” 秋颜宁不禁叹息,环顾这屋中古籍,竟生出几分凄凉。她原以为是位飞升大能,谁会料是位陨落的前辈,就连一世济世到头却换来这般结局,实在叫她惋惜。 “见过前辈了。” 向祭案的拂尘拜过,她这才向书架木柜而去。刚起身,案上拂尘却晃动了一些,“咔咔咔”几下抖掉细尘露出原本面目。拂尘比一般要长许多,柄为竹 分段阅读_第 178 章 ,呈暗紫,竹分九节,节节有金环,也不知是什么竹。 秋颜宁定住,手中的瞬地莲吓得不停呲水,对那乱动的拂尘极不友好 “我一生无成,拂尘为毕生极作,若不嫌弃便继承了罢。” 洞内,好似传来苍老的叹息。 秋颜宁也叹:“多谢前辈。” 话落,拂尘立起,扫了扫案上的尘埃,跟长眼似的与她对立。拂尘歪了歪,又倒在案上,这一倒祭案四分五裂。 这可稀奇!秋颜宁一惊,yu要拾起拂尘,结果这拂尘却重的很,比铁还重,需灵力修为方能拿起。一般凡人除非天生力大,否则极难动它几分,不过好在,握在手中不久又轻了一些。 收了拂尘,秋颜宁拉开柜门,要说这常祀前辈不愧是清贫,柜里头仅放置了几个空瓶,几个有些重力的玉盒与木盒,除此之外还剩一个布袋。 哪个遗迹洞府不是灵丹妙yào、法器、仙草灵宝诸多?最起码也该有修为承续与传承?但常祀洞府就不是。 她面带笑意,将较小的木盒装进布袋,这要换作别的修士,脾气暴些的早开始嚷了。 但秋颜宁是何许人也?一向秉承:能捡多少是多少。 莫说嫌了,相反她还开心得很!此次在坑外得了碧心仙堂紫,还有洞府中的古籍、拂尘,一路有趣,谈不上凶险,试问还有何不满? 正装木盒,秋颜宁“咦”了一声,一连装了三个木盒布袋仍干瘪,她伸手进袋却能摸到木盒。 “这是……” 秋颜宁沉吟片刻,将更大的玉盒与拂尘装了进去,后才道:“乾坤袋。” 也不知这乾坤袋能装多少,她走到书架前,索xing将古籍、卷轴、竹简往袋里放。 不多时,架上被拿了个空,这才瞧见书架后的一个洞口。秋颜宁捏起青蛇扔进乾坤袋中,走入洞中,洞道漆黑,地上还散落了些竹简,行走了约莫一盏茶功夫,眼前忽然亮起。 清风徐徐,头顶月明星稀,溪水潺潺依稀投映月光碎银,周遭安静的很。 不知为何,秋颜宁突然想笑,谁也想不到山顶天坑中别有洞天,而那洞府正有一条通往山下的路。 …… 洞府中,有三人。 “这怎么什么都没有?” 开口之人正是原先坑顶的少年。 青年匪夷道:“怕是有人抢先了。” 扫视一圈,莫说是灵物宝器,此处连张纸也不剩,他就从未见过……见过谁将洞府扫dàng得如此干净的。 少年气问:“是谁?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另一男子沉声道:“山顶那黛裙女子。” 青年听罢喃喃自语:“不可能,她身无修为。不…且慢,兴许她用了掩藏之法。” 少年面露奇怪,道:“我从未听说过坤修。” 男子沾了些血 分段阅读_第 179 章 ,思索了一阵,后厉声提醒:“你大意了!不曾听过,不得不没有。罢了,回去吧。” 话落,掐灭符纸后便没了踪影…… 翠青 秋颜宁赶回宁家时天还未亮,收拾了一番后才坐定住。她握着乾坤袋眼帘微落, 唇角笑意微扬。然而, 凝望乾坤袋几息后, 她的手倏然握紧, 表情也有所收敛。 联想下天坑后, 先后又有几人掉下,可唯独青年一行…… 当时, 她不愿与三人多加jiāo谈便先行一步,再细想几人气息不明。兴许与她一样掩盖了, 再加山顶灵气, 众人注意全在在天坑中并未有过多jiāo际与试探,如此看来……这何尝不是件好事。 有可能是害怕, 临时更变返回了? 对此,秋颜宁更倾向于前者而非后者,这种事马虎大意不得。但她也不再继续想, 而是打开口袋,将盒与瞬地莲取出, 在洞府时她并未查看其中装了什么。 将盒子放于桌面, 一一打开,其中较小的盒中装了些丹yào, 而稍大些的木盒,尤其是最大的几格木盒中装了些种。她不修yào理,不知放置了千年究竟还吃不吃得了,拿了一枚丹yào看了看, 便又放下了。 倒是那些种子还认得,有些配瞬地莲正好可做yào膏。 合上盒盖,她掏出袖袋中的碧心仙棠籽,想到白棠时,耳畔却又回想起兑昌君的话。 不,她要试一试。秋颜宁微微蹙眉。 既然他道白棠命已改,那这体质又如何?秋颜宁其实有些私心杂念,她常一副不在意,于往后对秋家告别更是如此,但对白棠……心却隐隐不舍。但她却不知自己究竟为何执著。然无论成也好,不成也罢,仙棠不比水行瞬地莲,对白棠始终是有利而无害。 将殷红的仙棠籽收好,抓出青蛇,那青蛇依旧软软蔫巴。 莫非是真死了? 秋颜宁却依旧心有不信,她虽然不怕蛇,却也不喜欢这冰冷又脏兮兮的东西。以防意外,将蛇装进空盒后才从乾坤袋取出拂尘。 瞬地莲与拂尘见不得,一见就往拂尘身上呲水,真叫秋颜宁秋颜宁哭笑不得了。那拂尘xing子如一位老者,对此也不恼,立起身子扫了扫却觉没有尘埃,无奈只得定住了。 看来傻拂尘是把自己当掸子扫帚了。 即便如此,却也无法掩盖一股气。她提起拂尘,不过随意一摆,便有一股清气浮动,很快她定止住了动作,暗道:不行,在屋中展露破坏就不好了。 这一想,还是去了后院外头。 秋颜宁凝神,吸了晨间凉气,挥动拂尘,招式是往日练习的刀法。拂尘不比瞬地莲,力机遇一瞬,bào发十足,而是化风为劲又化劲为风。她为使修为,不过简单几式周身却有极强风力,犹如屏障。 这是缓。 随着招式凌厉, 分段阅读_第 180 章 虚无几下却轻易将树断石崩,叶搅细碎,脚下之土凹陷半指,风力如巨涛,又似利刃凛然破开割裂一切。 这是急。 收式,风缓。眼见满地碎烂的枝叶,凹陷之处,折倒的树木崩破的石,秋颜宁扶额,却不禁感慨:还好她走的远,没使出修为,否则不知该如何收场,等天亮时院里是这幅场景,可不得把人吓坏了。 感慨之后,她又不得收拾场面,轻轻挥了下拂尘,浅风将碎叶吹至一角,再有瞬地莲洒水,树木与石间后冒出嫩芽。 待清理好,抬头一看天色,随即原路返回…… 这天,白棠又早起。 收拾后,她先瞧了下缩成一团睡眠的松鼠,用手指捋了捋毛,顿时心情大好,心道:哼!我就不信不比宁若早! 正想着,她推开而出,瞧了正撞见宁若。 “呀,宁若姐姐真早。” 白棠吓愣,脸险些抽了,还真没想到宁若也早起。虽说她与宁若之间关系关系有所缓和,心中却也难免不快。没办法,谁叫她这人就爱较劲。 “也早。” 宁若正倒水,一见白棠也不再拘谨,眼底难掩喜色,显然是把她当了伴儿。 她点头,对方如常态度无话可说,反倒指了指宁若手腕上些微露的淤青,好奇问:“宁若姐姐这伤是?” “啊?” 宁若一时也未反应过来,脑中转的慢,盯了手腕一阵,才道:“昨日做事东西砸了一下,我,我以为无碍。” “还是小心为好。”白棠接话,随意一道。 说罢,走近进秋颜宁房中。此时秋颜宁早已换了下黛衣,白棠昨夜睡得死,她一睡意识就变古怪了,再见符纸遮掩,她自然不知昨夜秋颜宁去了何处。 “小棠今日也早啊。”秋颜宁先开口,见了白棠,轻轻喂给她仙棠籽。 白棠也没在意,以为那是颗小红糖便吃了,嘴中念叨“晚起人会懒!” “这倒是。”秋颜宁闻言轻笑。 “小姐……” 白棠吃这小红糖,正疑惑怎么没什么味,除有些甜花香外只能用寡淡来形容,但又不能说这糖不好吃。 “怎么?”秋颜宁问。 “没。”白棠摇头,她也没奢侈到事物味道不佳就乱扔。再看自家小姐的那模样,更是说不出口了,既是含不出味,干脆嚼碎咽了就是。 咽了糖,她视线忽然落定在桌上木盒,如今视力不比以往,一往便瞥见了里头有团什么翠绿之物。白棠受其吸引,以为出现时多带了个翠玉镯子,不禁上前几步一看。这一刻,才原来是条青蛇。 那蛇比新叶还翠绿,身材细细,一对竖瞳半睁,如呈现金棕色,树脂琥珀,剔透如水。长的就是比一般蛇好看,可惜头顶与身子上有些泥与血。 “好漂亮的蛇! 分段阅读_第 181 章 ” 白棠杏眼顿时放光彩,呼了一声。 “嗯?” 秋颜宁本想自斟一杯茶,听闻她这一壶,险些抖了手,以为自己听错。放下茶具,忙上前查看,果然那蛇还活着,不仅如此还顶开了盒盖。 望着那蛇,秋颜宁目光微冷。 那蛇一见秋颜宁,身子瑟缩,吓得顿时闭了眼,整个身子仰躺露出白肚,又成了假死状态。 “真有趣。”白棠见了更感兴趣了。 秋颜宁收回视线,问道:“小棠喜欢蛇吗?” 她这问得轻,万般没料到,这乖乖可爱的小丫头怎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换作一般姑娘,见蛇早发毛大叫了。独她不同,见了还兴奋得很。 白棠闻言摇头,并非多喜蛇,而是喜爱这蛇的颜色,眼比黄金闪,身如翡翠绿,看着就养眼。尤其是那双眼,有些神似,总会叫她想起多年前被她爹剥皮吃了的猫。 “我喜欢这条。” “这是为何?”秋颜宁问。 白棠只是答:“好看。” 秋颜宁凝眉,再次望向那蛇,沉吟许久。 假使是一般翠青蛇,给白棠养就是了。至于这条……duxing暂且不知,就说在洞府时巨大的身躯,吞下这小丫头都绰绰有余。她可不允许白棠因此丧命,到时候哪怕叫此蛇碎尸万段也为时晚诶。 许是秋颜宁神色太寒,青蛇又将身子缩成一团,白棠平日虽小孩子气,却也只轻重,小姐是什么脾气她会不知?故此也未提养蛇一句,只是夸蛇好看罢了。 她yu要转移注意,思索中,却听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沉思二人皆是一惊,回过神时那蛇竟已蹿到白棠手腕上,微微张开嫩嘴。 秋颜宁见此心惊,清丽秀雅的面容冷得吓人,赶忙伸手要去抓,忽在这时小青蛇张大嫩嘴,扭动身子,由内而外,用尽全力迸发出一声—— “汪!” “……” 二人登时表情一垮,面露疑惑,怀疑是否听力有碍。 岂料,青蛇以为秋颜宁受其震慑,便又对着她“汪汪汪!”连叫几声。显然蛇要发出这般声响极为不易,叫了几声便静了,埋下头,缠在白棠腕上一动不动。 “小姐,这蛇怎会……”白棠指那蛇,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 “确实奇怪。”秋颜宁捏着蛇头,将青蛇从她手上挝下,心下却在想。《异物录》有类似记载,有怪物模仿声响或口吐人言,专门迷惑动物与人,后食之。 但眼前这蛇…… “汪!汪!” 眼见这蛇挣扎大叫,她松手也不攻击,du牙也软绵绵,一心只是往白棠身边溜。不是古脉异物,便是被她打傻了。 白棠听罢眼皮直跳,嫌弃稍稍退后,哪成想她往哪儿蛇往哪儿。她又喃道:“盒里头怎会有蛇呢?” 分段阅读_第 182 章 秋颜宁胡诌道:“兴许是在元州时暴雨钻进来了吧。” “这倒是,一路过来山林草多,在所难免。”白棠对于自家小姐的回答,从来是半信半疑,却也只得认同。 谈话之际,宁若倒了水,走来提醒道:“颜宁小姐,用膳,膳,膳…” 宁若瞧见青蛇吓得木在原地,噎着一口气,结巴毛病犯了。 秋颜宁揉了揉白棠的头,怕碧心仙棠籽服下后效果不明,嘴上道:“这蛇就喜欢你,你跟去宁若怕是要吓死了。” 白棠点头,憋不住要笑。 “宁若。” 秋颜宁也是哭笑不得,连唤几声宁若,可怜这吓傻的宁若才缓过来。 目送秋颜宁离去,白棠眼含笑,晓得自家允她养蛇了。她看向青蛇,双眸不觉浮现青意,她动了动手指,却不知指尖无形气息无异对它充满吸力。 正欢喜时,她一顿,微微蹲下身子,只觉腹部疼痛得厉害。 为人 疼,太疼。 她煞白, 自以为能抗疼, 当年是, 如今也是。 可这疼…… 就好似浑身经脉被碾压, 白棠只恨不能打滚尖叫。咬着牙, 抓住木椅扶柄撑起,整个人顿时又瘫坐在椅上。 这又是哪般?我竟要承受如此折磨!她心下直呐喊, 奈何连吸气也不畅,只得闭上眼, 强忍着调理气息。 可惜这回不再是梦, 异常清晰,饶是她再挣扎也不会醒, 反而愈发疼痛,疼入骨髓。而合眼后,她忽觉开始蔓延一阵凉意, 随即化作热油一般的滚烫刺疼,周身扭曲的黑气逐渐淡去。像无形之中, 有两股力在对峙。 白棠靠椅不动, 脑中也刺疼灼烧得厉害,连指尖触痛伤口也无暇顾及, 只是紧闭双目,意识放空。待剧痛散去,干涩的头脑中有一点凉意如清泉dàng开,直沁人心脾, 随之又蔓延四肢百骸,就连带整个人都舒展开。 凉意过后是缓和暖意,她又见昨日梦中碧潭。区别与上回不同,周遭淤脏消失,虽依旧幽幽冷冷,呈青墨色。看似深不可测,却叫人看着舒适许多。 蓦然睁开双眼,白棠僵在椅上缓缓低头后,面露嫌夷,更不敢动弹。 身子跟掉入泥浆似的粘腻,净是些污黑粉尘附着在身上,叫她直恶心发寒。 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就这副模样见人?稍一思索,白棠还是站了起来,却发觉整个要比平日轻盈多了。 忍着不适,她拉开门,却见端着两份饭菜的宁若。 宁若见她这模样又吓了一跳,手中饭菜险些没端稳,惊呼一声:“你——” “我方才在后头,见一包东西,用扫帚一戳便……”白棠扯起谎利索无比,脸不红心不慌,不过脸黑就更看不出了。 宁若缓过神来,忍俊不禁道:“你是戳着秽包了,那东西平日放隔板 分段阅读_第 183 章 ,朝节时才扔。” 白棠面上似懂非懂点头,可心里知道安南这习俗。一般将四季jiāo替的尘埃或杂物装于袋中,等朝节时扔出,如此相当于扔了屋内一年的晦气。 若是不知,她岂会如此编说?如此一来,她那谎话实在太不可信了。 “这……” 宁若为她露出难色,心一急,搁下托盘便出去到院里小后屋去了。临走前还不忘道:“院里的婆婆正烧了水。” 对此,白棠心底不免松了口气,等热水一到后,她忙脱衣泡入热气腾腾,这才感觉舒适,像重活了一次。 她心思飘远,眼低含着与同龄不符的纠结和深沉,不禁开始想:今日早起,除小姐给的糖以外,自己就未再吃过别的东西。 难不成是糖有问题? 不对。 白棠摇头,区区一颗糖哪里会有这么大威力,如此看来,只能是与那团黑气有关了。搓洗着身子,她下意识微微抬起手,污秽洗净后,她的手臂…… 此时,是真愣了。她手轻轻颤抖了下,一眼就手臂不知几时多了抹浅色印记,怎么搓也搓不掉,而另一只手肉,当年的伤疤竟淡了许多。 但那又如何?抹不去的,终究是抹不去。 …… 几日后,正值日中。 这一说法在宁家私下传开,究竟是何人说起已不得而知。 传闻原是说秋家小姐侍女企图不良,品行不端,随着越扯越远,后来不知谁又道秋家侍女言语谄媚,平日有意勾搭两位少爷。 众人不细究真假,倒是因许久不曾听说过这等劲bào之事,一时sāo然,底下人议论纷纷,情绪高涨,只差争得面红耳赤。 “想不到近日要发生这种趣事!” 粗使婆子咧嘴大笑。 有一个尖脸fu人,拨弄着手上的菜叶,面露夷色,咋舌道:“这人啊……真是看不出来,到吃饭时我见她人有礼数又乖巧,竟不想里子原来是这样的。” “哼!小小年纪心机倒是多,无非是仗着有些脸蛋儿。”另一女子附和道。 这话酸意十足,人群向来如此,一人名声极好自然会招人嫉妒,却又碍于人缘不好说。好时谁都说好,可稍有一点错,众口铄金,势去墙倒,论起来,谁都想吐一口唾沫好将其淹死。 嗨!我看你是眼红人! 粗使婆子眼神又怪又鄙夷,看出对方的心思,却只是意味不明笑道:“某些丫头需要攀枝高飞,这想法不足为怪哩!” 女子听罢,未经思索便讽笑道:“我看她是痴心妄想了!” 另外几人听罢也是一笑。 正在几人谈论之际,宁若静静贴在门外,心里不畅。 侧耳听了好一阵,手捏紧几分,端着糕点默默离开,不同以往,她今日表情异常麻木。 “颜宁小姐。” 分段阅读_第 184 章 宁若迈进秋颜宁屋内,稍加思索,才道:“您今日可听说了一件事?” “何事?”秋颜宁语调柔和,轻轻将水倒入玉盒,这玉盒是从洞府中得来,放置经过千年,早已自带灵气,正好用来养碧心仙棠籽。 “刚刚…我听人说白棠妹妹有意与以卿二位少爷走近。”宁若想来许久,才将方才听到的话变含蓄些。 “哦?” 秋颜宁闻言敛笑,心生不悦,想来那些言语不像宁若口中那么简单。也她垂眸看下玉盒中的仙棠籽,说道:“她哪里想这些啊。” 要是有这样的想法,当年早离她而去了。 “颜宁小姐就如此肯定?”宁若问道。 秋颜宁回首望向宁若,答道:“我肯定。” 宁若一怔,不再作答,她抬眼看向这位颜宁小姐,心底竟然生出畏惧,不解秋颜宁为何如此肯定。 于白棠她是羡慕,羡慕她畅所yu言,好的人缘,但谈不上嫉妒,但是—— 捏紧疼痛的手臂,宁若自知相处不就,此番话出口太像挑拨,却仍道:“要是她变了呢?” 变了?那就变吧。无意间,秋颜宁又纵容了。 她盯着宁若,反问道:“宁若,你今日怎么了?” “我无碍。”宁若轻声答,心却纠结万分。 待镇定后,旋即面露正色,恭敬道:“老夫人命我照顾您,在此期间我只是想确保您身边无恙。” “是么?”秋颜宁闻言一笑,想她活了几十年,到了这个年纪,人早精了。当年的她猜忌、敏感而孤僻,要是换作那时或许她还会信。 她看着肃色的宁若,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那人远远骑着高马,踏风雪而来,身穿风红猎装,腰间佩刀,头戴纱笠。掀开后,是张神色凌然的俏丽容颜,而她的面容与宁若一样,正是一个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秋颜宁突然大笑,心底直暗自己傻,她竟没想到‘她’原来是宁家人,竟还让‘她’伺候了几天。当年,不止自己不知‘她’的来历,是所有人都不知。 万万没想到,重活一世,却叫她发现了。 “颜宁…小姐?”宁若一头雾水,想不通她为何大笑。 秋颜宁摆摆手,再看宁若时,眼底更多是感激。她询问道:“宁若是旁支系?” 宁若经这一问,听罢稍愣,反应过来点头道:“是,不过我爹是过继……算不上真正的宁家血脉。” 这样更好。 秋颜宁听罢点头。 “不过,白棠妹妹一事……望颜宁小姐斟酌。”宁若语调一改,又道。 她清楚底细,待宁若心境顿时不同,但心底疑虑反而更浓。宁若并非有意挑拨之人,而至于这宁家……确实有人有意要针对白棠。秋颜宁只是稍微敛笑,意味深长道: “宁 分段阅读_第 185 章 若,你是不是知些什么?” “不知。”宁若心一跳,垂下眼帘。 “……” 秋颜宁也不再多问,眸子暗藏深意,背过身道:“你退下吧。” 宁若应声退下,合上门后,她整个人原本绷紧的身子才放松,她转过身却见笑颜烂漫的白棠。登时,她不禁吸了口气,觉得白棠的笑异常刺眼,令人害怕,脊背发寒。 “宁若姐姐怎么了?”白棠关切道。 如今,院里的风吹草动都在她的掌握中,试问她怎会不知宁若与秋颜宁的谈话? “无事……”宁若僵着摇了摇头。 “哦?当真?”她负手站在宁若面前,全然没有要挪步之意。 宁家仆人说她作做也好,攀附贪慕也好,心机也罢,这些脏水她都不在意。可唯独秋颜宁,她不允旁人将这些话传至自家小姐耳朵里。 真是好巧不好,不仅说了,还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在白棠看来,宁若这人不像主谋,更像是棋子。目前只是散布谣言好叫小姐疏远她,下一步就是污蔑了,然后撕下她的伪装。而待到那时受益之人是谁? 秋颜宁不会信,她也不傻,归根结底是那人太自大。 宁若不敢看她,她却举止自然,拉住宁若的手,笑道:“宁若姐姐还没照顾松鼠呢。” “我……”宁若心底纠结,内疚与恐惧jiāo织,手微抖厉害。她脚步僵木,无心跟着白棠。归根结底,她只是个怯懦的少女,对待她好的人心狠不来,而白棠是她这十几年里,唯一愿与她相处的人。 “你在怕甚么?” 心挣扎中,白棠稚气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宁若 下 “你看你的手都哆嗦。”不等开口,她拉开宁若袖口, 却见手臂上净是淤青抓痕, 一眼就知非跌撞所致。 宁若拉下袖衫, 只是道:“对不住。” “宁若姐姐此话何意?怎的对不住了?”白棠暗暗捽住宁若要缩回的手, 一股力道使得宁若怎么也挣不开, 看似如常,却是在步步紧bi。 “我……” “既然说了你还怕什么?”白棠语调轻松, 截下宁若的话,“若换作我就不怕。” 一时默然, 宁若自知本身是个无用之人。悄悄在人后说人不是, 既是被听见了她又能如何?心中虚怯,委屈模样只会叫人见了好笑。 “方才我同颜宁小姐也讲过:老夫人命我照顾您, 在此期间我只是想确保您身边无恙。”宁若侧目看向她,故作强硬,姿态如携着尖刺好做防御。 “是么?”白棠闻言一笑, 好似听见了一个笑话,反应质疑与秋颜宁相同。她轻轻松开宁若的手, 不再多言, 折回秋颜宁房内。 “我错了么?” 宁若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 白棠也不理会, 照计 分段阅读_第 186 章 划行事,倒不是真与这可怜丫头赌气。 独自立在原地,宁若一时也不知挪步。她脑中嗡鸣,双腿虚乏。事已至此, 却绝非她所愿。这些日子来她早习惯了白棠靠近絮叨,秋家小姐的和善,十几年来从未有几人正眼看她,愿与她拉近为友。 然,一切皆毁。 “小棠啊。” 刚一进屋,白棠便被秋颜宁敲了下头,失笑道:“你啊你,你这么吓她做什么?” “我哪里吓她了?小姐偏心,分明是宁若在背后说我!”白棠娇嗔,别过头故作赌气。 “你呀。” 秋颜宁见她如此颇为无奈,轻笑着问道:“此事宁若理应是知情,既然你听到了,又如何看待?” “不碍事,说几句又不会掉肉。”白棠撇嘴,嘟囔着问了一句:“小姐你信吗?” “当然不信。”秋颜宁并无半分犹豫,这句话曾是白棠常说,只是这一次换成了自己。 她目光柔和,却又掺杂着几丝失落与遗憾,不禁叹息一声。。自白棠服下仙棠籽后,在此期间,她又常给她蕴含灵气的茶水,结果却是毫无反应。 白棠眨了眨眼,心里纳闷得很。自家小姐近几日究竟怎么了,瞧那眼神,活像是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命不久矣了。 秋颜宁揉了揉白棠的头,又道:“放心,此事我会处理的。” “谢小姐。”白棠道。 秋颜宁面色认真道:“你是我的侍女,我绝不会允人胡乱造次。” 白棠听罢,稍微点点头,清楚秋颜宁话中之意。 宁家也不是是非之地,此次前来秋颜宁为客,却生了这种事,任其发酵,宁家不管,只会叫这外孙难堪。即便小姐出手,也自会有人处理。她名声受污,如此也便连同了秋颜宁,作为秋家大小姐,贴身侍女竟是如此,想来秋家也不过尔尔。 不得不说,此事要是偶然起风传播还好,若是故意为之那实在是太蠢。 但这其中,必定有人暗中推波助澜。 秋颜宁问道:“小棠如何看宁若?” 白棠答得十分肯定,想了想又低声补说:“她这人缺点颇多,不善伪装,为人寡言又伤脑筋,心思敏感,处处思索害怕。不过,我以为她是个心好的人,有点像小姐您。” “像我吗?”秋颜宁倒是真愣了一下。 她不再做声,当着自己小姐的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宁若总是在默默中待人好,这总叫白棠想起秋颜宁第一次送她香囊,虽不善言辞却异常温暖。 或许那时,她是由那时开始改变对秋颜宁的看法。 “不过,她确实是这样的人。” 秋颜宁笑意柔柔,却并未说宁若的心思其实更像白棠,这看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里子却是一样的,哪怕一点温柔,即便是飞蛾扑 分段阅读_第 187 章 火也甘愿。 为何? 这真值吗?秋颜宁在心底问自己,白棠的一路陪伴,或是当年的宁若。这两个人,总是那么义无反顾,只是白棠是为了主仆情义,而宁若是为众生。 那时,宁若已不叫宁若,叫杜若。而与如今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提及杜若,她仿佛又见日暮之时,兄长抱着早已死去宁若归来。他步伐沉重,双眼通红,表情冷木,心如死灰,那是她第一次见兄长如此。至今,秋颜宁都记得宁若的血迹染了一路。这两人分明是段佳话,理应幸福美满,谁成想竟是那样的结局。 细细一想,秋家就像受了诅咒,兄弟姐妹里竟无一人得以圆满。先是因一个约定,三妹因此远嫁央国,后遭变故而亡。 再是她,再是大哥与宁若、祁宣贺与二妹。而小妹因她之事与秋家决裂,离家闯dàng漂泊不曾嫁人;至于秋嫣,传闻她联姻,岂料家道中落,夫君对她非打即骂,最终还是回了秋家,专心辅佐。 剩秋景铄这小子……她最不愿提及。 收神后,秋颜宁叹道:“你知她xing子就不要再逗她好了。” “好。”白棠一算,想来时机已到,便十分乖巧答应了。 她一推开门,就见宁若坐在院里石凳上,低头抱着装松鼠的盒子。宁若闻声看来,眼泪还“吧嗒”掉,眼又红又肿像兔子。 只看了一眼,宁若又低头,抹了把眼泪继续照顾松鼠。 这宁若不愧是小姐,心软天真又脆弱,简直与自己小姐以前有的一比。 白棠见状摇头,暗暗腹诽。心底倒真有些于心不忍,怪像自己狠心欺凌打骂了她。 莫说白棠咋舌,饶是秋颜宁见了也难信,宁若转变不过几年前后,却不想日后忍耐又凛然,气势顶天的杜若,她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嫂嫂现在竟这般。 不愧是四美之一,凛霜夫人教导果然非凡。 “去吧。”感慨之后,秋颜宁轻声道。 白棠应声,合上门上前走向宁若,道:“宁若姐姐你这是做甚?” 宁若不答,抹了抹眼,将头埋更低。 “你说便说了,我可没怪你。”白棠自顾坐下,喂了松鼠一些吃食。 “可,可,可……”宁若哭得一抽一抽,讲话结结巴巴。 白棠对此甚是头疼,却也只得安抚道:“你先别哭了。” 宁若点头,待她止住泪水镇定后,才道:“可是你刚刚……” 白棠小嘴一撅,撑起身子,“怎么?你说了我,还不准我开个玩笑呀?” 宁若稍怔,未等她心底的yin郁憋闷一扫而空,却听白棠继续道:“为何要哭?早知会如此,你理应有所准备,竟然因为丁点小事就哭。” 宁若彻底愣了,她不懂白棠为何突然与昨日不同了,分明容貌与语调依 分段阅读_第 188 章 ,气场却完全不同。不过转念一想,被人在背后肆意议论,当作话柄、诋毁污蔑,到头来还被身边人挑拨。与之相比,她这冷落待遇又算得什么? “手上的伤上yào了吗?”白棠问道。 宁若摇头,却问:“你不气吗?宁家现在有许多人在议论你。” “嘴长别人身上我能如何?况且理她们做甚?我又不靠她们吃饭养活,难不成别人这样待你就大哭,就不活了?”白棠哂笑,想她在外dàng了几年,还怕脸皮不厚?只要小姐不信,她才懒得搭理那帮人。 她语调一转,问道:“与小姐说的那番话,并非你所愿吧?” 宁若眼睛一亮,但随即又暗了。望着这看似年龄极小的白棠,她眼中透着不可置信。 “要不,让我猜一猜?”白棠唇角扬起笑意。 “不必猜了。”宁若低头打断道,她垂下眼,灰暗的眼眸空洞,思绪在飘远。 她脑子转得迟缓,只得缓缓道:“我爹为外姓亲戚过继而来,算不,不,不上真正的宁家人,可,可多年来凭借处事在秋家旁支中挣得一席之位。若我是男儿,兴,兴许我父亲在族中地位可再升一阶,可我不是。所…以,留在颜宁小姐身边是个机会……” 白棠了然,于家族之事长听人谈论,多少了解一些。一旦自家小姐留下宁若,这才算得上真正有家族倚靠的大小姐,宁若便是心腹,为两家连接者,关系非凡。这一来,其宁若一家地位在族中自然也会随之高升。 尤其是若小姐与大族联姻,如此自立门户随之壮大,那她便是最早的一批家臣。可要是嫁给王室……那更是不得了了。 哼!想得倒美,真是卖得一手好女儿!白棠暗哼一声,此事背后没有宁若之父牵引,她打死都不信。 “但这并非我所愿。”宁若道。 她看向宁若,道:“宁若姐姐不怕我将此事告诉小姐?” “说了也无妨,就当还回去。只要你说,颜,颜宁小姐定会信你。”宁若面露无奈道。 白棠见宁若丧气的模样,竟衍生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气。稍加一想,以宁若这xing子,那手上的伤怕也是被打的,照她父之意唯命是从,即便成事不足,久了却也是个烦恼。 又思索了一阵,她托腮问道:“宁若姐姐,你知你像什么吗?” 来信 “我知道你要讲我不是。”宁若自嘲一笑,哑声道。 “不错, 我要说你。” 白棠也不顾她的情绪, 继续道:“你就是那提线的人形, 只得任人摆弄, 不对, 是更像屠宰的牛羊。什么叫愿?什么不愿?一切皆因你。你若是真不愿,稍微抵抗又怎会变不愿?凭一句‘非我所愿’就想搪塞躲避, 宁若姐姐未免太轻松。” 宁若瞳眼一缩,话语 分段阅读_第 189 章 句句如针扎在心头, 一时不免又气又羞, 又极为委屈,胸腔起伏喘得厉害, 止不住泪水的双眼瞪向白棠,高声驳道:“你,你懂什么!我若能像你这等轻松, 便不是这样了?!” “轻松?” 白棠倒也未生气,只是大声讽笑着宁若, “我是不懂你甘愿对我大吼大叫, 也不愿搏一搏,即便是不自量力, 哪怕折损,你要是有那勇气,我今日也就不会说你了。你要不试只会步步错下去!你说我轻松?可你又了解我几分?” 闻言,宁若哑然。却是如白棠所言, 她即便被打骂从未放抗过。 她呆呆望向白棠,想不到会被个小丫头说教,每一句皆是锥心挑明,像将她看得清清楚楚,连一点怯退都会被揪出。不知是出自心畏惧,还是孝道,她逆来顺受,如牛羊被宰杀时不知反抗,只会流泪哀鸣。 归根结底,是她怯懦。 白棠究竟是怎样的人?宁若不知,却隐约感觉她身世不圆满 “我是过激了。”宁若稍缓后,低声说了句。 “宁若姐姐,我愿你明白。”白棠一转语调,缓和老成。 宁若喃喃道:“我无路可走。” 白棠却道:“既然无路就自我挖出一条,天底下何处不是路?” 但过程极难。 作为一般女子,想要挣脱束缚太难,未嫁为父命母言行事,出嫁从夫所唤。女人不比男子,尤其是闺中小姐,离了家离了族就什么都不是了。如何生存?如何自保? 但,迈出这一步,往后的道路再苦也畅快的。 “道路?可即便做到了,又是为了什么?”宁若心下茫然,她自小便被灌输:生来矮人一等,光耀门楣需努力,务必发挥最大价值攀上高处云云。 价值,是她活了这十几年来的意义。 还能为了什么?为了自我,难不成还是为众生百姓? 白棠无奈暗翻白眼,嘴上却道:“傻姐姐,自然是因为你自己啊!” “我?” 宁若豁然开朗,兴许是受其感染,蓄满水汽的眼眸不觉闪烁起光彩。她听命于父,从未有一件事是为自己。贪食、爱宠、好玩都不能不能…… 十六七岁,正是长的年纪,哪愿只做个傀儡人形?她如临深渊,这时只要有一人愿鼓舞,愿伸手拉她一把,哪怕下一刻迈步会坠入万丈之下,粉身碎骨,她也要一试。 宁若虽柔,却也是安南女儿,骨子里同许多安南女子一般,存带着股倔烈劲儿。尤其是改名杜若后,最为明显。 屋内。秋颜宁倚靠在门旁,听二人一问一答不禁失笑。 …… 又是一夏,小暑日。 安南地势矮,如盛野草乱木的巨盆。距来时已有四月,安南比平京还热,又潮又闷,叫人喘不过气。 “小棠是不是长高了 分段阅读_第 190 章 ?” 秋颜宁望着眼前愈发水灵白嫩的小丫头,不觉已由女童开始显现少女姿态,虽说这脸仍是圆圆稚气,身子有些瘦,整个人却比以往灵气了数倍。 她伸手摸了摸白棠头,不禁感叹一声。四个月里,她从未断过灵茶,却仍是无效。她常安慰自己,天下诺大人各不同,体质天赋亦是如此,水有水滴石穿之日,命道可改,体质为何不能。 “哪里长高了。”白棠一听长高,开心的不得了,心底美滋滋冒泡,面上却故作不信。 平日她只恨自己长的慢,有意观察身高。初到宁家时,她在与自己齐全日空找找的松柏处刻了道痕迹,如今走过比那划痕高了一些。 “颜,颜宁小姐、白棠不热?” 宁若饮了口冰镇薄荷汤,抹了抹额间的汗水。这几个月,她早与二人关系熟络,再加白棠平日劝说,xing子也稍有改善。宁若这人脸皮薄,不习惯叫人妹妹,加小字,起初还会叫白棠为白棠妹妹,熟了索xing直呼姓名。 “热?” 白棠将头探出树荫外,头顶日轮如火炎,日光正足直晃眼,树叶晒得软塌塌,地上花草也早已蔫巴在地上。袖中青色小蛇冰凉,正安分缠踞在手腕,她外头在日晒处晒了一会,竟没冒丁点汗,也不觉着热。 “小姐您热吗?” 收身后,白棠反问秋颜宁。 秋颜宁浅笑,随意说道:“还好。” “我去外头冰窖里端薄荷汤,竟看不到不见人影,结果原来是个个都跑到山眼旁避暑了。”白棠端起一盏薄荷汤,嘴中还絮絮叨叨。 宁家这山上有几个山眼,直冒冷风寒气,与冰窖连同,闲来无事天热时,个个都去那儿避暑。 假使白棠能从高处俯瞰,便会发现诺大宁家山庄,也就她三儿坐院中悠然饮冰汤。 秋颜宁听罢笑而不语,暗道:看来碧心仙棠籽,与瞬地莲灵水有些用处。 那茶水为瞬地莲吸收灵脉水,后再以画有聚灵符纸的罐子存放。至于茶叶,从洞府赶回时,发觉溪边正长了株岭雾紫枝,便连根拔起带回了。 灵脉水、岭雾紫枝这两样东西泡茶最好不过。 白棠曾服用过碧心仙棠籽,每日又饮灵茶,不必多说。而宁若既为大嫂,为避免重蹈覆辙,便传她常祀记载的拳法。后又饮过灵茶,虽然依旧是凡人,可若常年习拳,定能胜世间一众习武凡人。 一杯冰水下肚,耳畔蝉鸣催困,白棠闲得慌,寻思着找事做,便向秋颜宁问道:“小姐,您还喝吗?” 秋颜宁答:“不必了。” “那我将这些送回去了。”打了个哈欠,她收拾壶具、冰鉴果盘。 “颜宁小姐,有信!” 忽在这时,院外传来一声高呼。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 分段阅读_第 191 章 轻家仆跑进院来,汗流浃背,满额汗如豆大,面色热得涨红。 那家仆恭敬道:“是从平京秋府送来的,主母吩咐您看完往她屋里去一趟。” “多谢。” 秋颜宁起身接过信展开,扫了眼内容,对白棠道:“明日我们该返回平京了。” “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她与宁若互望,甚是不解。 宁若手一顿,起初还未反应过来,待缓过后不觉缓缓垂下眼眸,揪紧帕子,心中忐忑,对白棠二人万般不舍。 “下个月笄礼。” 秋颜宁表情未变,对此已有预料。蹙着眉,对此很是烦恼,笄礼过一次,她实在不愿再体验第二次。 “我怎么竟忘了!” 白棠恍然,不禁一敲头。定国女子笈礼皆是定在八月廿三,秋家身为名门,期间前一个月要受德教、习礼仪、练步、定制衣裙诸多诸多,待束发戴簪后皆要赶往青鸾神女大寺拜祭唱愿,由女祭祀授青羽,点心印。而贵族女有两簪,要赶往王宫,由王后为其再戴最后一簪,总之其中繁琐得很。 有些贵族小姐,礼服早两三年便开始定做了。 想到这,她不得不怨。二小姐的礼服许多年前就听人谈起,而自己小姐?笄礼拖到一年后也就罢了,礼服也没半点消息。 哼!她就没见过哪家贵族千金这么憋屈的! “颜宁小姐。” 正腹诽,却宁若唤了一声。 秋颜宁道:“但说无妨。” “我……想随你一同去平京。”宁若看向白棠,yu言又止道。 她虽厌恶父亲所指之路,可相处几月,却舍得白棠这唯一的玩伴,习惯了有人天天与她谈话,哪里还想变回以前,孤零零一人。 白棠睁大眼先是回望宁若,又看秋颜宁,她是舍不得宁若这丫头心中不免有些气。气得是宁若,她本以为这丫头眼看着要争气了,岂料结果又是一样听从父命! 秋颜宁表情依旧,轻轻摇头,抬眼后视线锐利,“这是你本意?宁若,你冲动了。我劝你还是细想一下为好。” 试问叫她如何答应? 且不说未来道路不同,若因此改了宁若与她兄长的姻缘,这可就不得了了。小小侍女与护国女将、凛霜夫人义女之间相差甚远,这怎么比得了? “我……” 宁若不敢对视,yu答却难开口那的确并非她本意,她只是舍不得。 “你信我吗?宁若。”秋颜宁认真道。 宁若泫然yu泣,默默点了点头。 “我们会再见的。”秋颜宁道。 宁若这回不信了,抽泣道:“可我想与你们一起。” “宁若姐姐你怎么又哭了?多大人还恋伴,往后我们又不是见不到!”白棠chā了句嘴,她最见不得宁若哭哭啼啼,见了总叫人心软。 “小棠, 分段阅读_第 192 章 先将东西送回去,待会你直接到外祖母住处就是了。”秋颜宁示意道。 “好。” 白棠应道,清楚秋颜宁的意思。她心知自家小姐铁了心不会留宁若,无奈只得端着东西去了。她不懂为何不留宁若,以自己小姐心软的xing子照理应该留下才是,可偏偏出奇了。 行走 她从未见过秋颜宁拒绝过人,尤其是以前, 旁人随意一提, 回答便是:好、不碍事、嗯。 白棠虽好奇, 却不打算偷听, 几个月里她已被发现了好几回, 要是再被逮着就不好了。哼哼一声,她加快脚步, 送回盘壶,路上遇见几个年长的丫头也只是看一眼。 早已不似流言蜚语刚冒起议论, 从外路过瞧她异样。那日, 她与宁若谈话后,秋颜宁便领她去找宁老夫人, 再加宁家兄弟出面,查出造谣者一顿重罚,此事便再无人敢提。 待放好物件, 白棠直奔宁老夫人住处。 “宁若姐姐。” 到时,宁若候在外头。 她上前归位, 低低问了一句:“你们才到?” “嗯。”宁若同样低应一声, 面上一如既往,并无过多表情, 见了她才稍稍扯出一抹笑,要不是微红的眼眶,还瞧不出是刚哭了。 白棠见状更困惑了,想不通秋颜宁究竟于这丫头说了什么, 虽看着仍有点失落,眸子却明亮闪烁,比起以往多了丝释然与坚定。 豁然开朗。 脑中先是冒出这个词,她挨近问:“宁主母唤小姐来是?” 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怎么看这其中都像有什么秘密之事。 宁若悄悄道:“不知,兴许舍不得颜宁小姐。大夫人、二夫人她们都来了。” 舍不得何必支开人?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丫头? 白棠对此以为不然,险些把想法吐出声来。她走近了些,坐在一处紫藤艾萝架下的凳子上。再加听力非凡,是能听见些里头的声响了。 屋内。 “信看过了?” “看过了。”秋颜宁浅浅一笑。 宁老夫人坐着,眼透沧桑,苍老双眸倒影着少女的容颜,仿佛又回当年,女儿宁清重现眼前。 老夫人叹道:不想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今年应该是十六了,一般女子本该是十五。对此,你可怨过你父亲?” 秋颜宁不料老夫人会这么问,反应却仍是平淡,“不怨。总是要笄礼,何必在意早晚?不也又些女子是十六七才办么?” 她其实怨过,恨过。 怨父亲不重视;恨苏殷虚假,平日看着待她好,笄礼推迟却从不帮忙提及。 笄礼本该是一人,以她为主,可与秋颜华笄礼,到访者皆是为了二妹。至于她?她无异于陪衬,与之相比犹如尘埃。当年,这与她而言无意于羞辱。 而以如今看来,这类想法实在幼 分段阅读_第 193 章 稚。 宁家大儿媳笑道:“你不懂这其中缘故。当年你母亲也是十六才笄礼,说什么麻烦还想再推,以后绝不让子女受这麻烦,要推迟一年。” “原来如此。”秋颜宁笑了,脑中冒出一个正絮絮叨叨的少女。她这才想起大哥当初束发、冠礼也是推迟了些,可她当年心思不在此,只是怨恨,却从未关注过这些。 宁老夫人也笑,拉着她的手道:“你随我来。” 穿过屏风,秋颜宁眼见面前之物不禁愣了。原来,那雕花木施上正挂着华丽异常,绣样绝lun的八重衣,饰盒中正一只雕工极致,造型精巧的紫玉木槿花长簪。 她上前触碰这八重衣,细腻的触感仿佛又将她拉回当年笄礼。笄礼前后宁家人不曾出现,只是送来礼盒,自然是欣喜不已。 只可惜,她嫌这套色彩不红,又不愿穿苏殷定做的,不顾白棠劝说私下将其胡乱改加。例如将白烟云纹改成金红,又加长拖尾,点珠加花样诸如此类。 再仔细回想,成品实在俗不可耐,惨目忍睹。 其中有些布料她后来才知,极难织成,十几年方能织得如此长度,绣上后再挑线拆解,无异于毁衣。 宁家大儿媳望着八重衣,不禁感慨道:“布料与绣图自你出生前几年就开始准备了,不过自你来这儿才开始制衣,前几日才做好。” 这一算,光是成衣竟就花了四个月。 宁家二儿媳指着衣上一处,却道:“这上头有些绣样,是姐姐绣的,可惜……” 可她恰巧拆了那些绣案。 秋颜宁哑然。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心底却五味杂陈,假若母亲活时知道,以后她拆了自己的绣案,定是气得不行。 这究竟是什么衣裳? 屋外,白棠气得跺脚,心跟猫挠似的,只恨不能冲进屋里瞧一瞧。 “你想见一见你娘的画像吗?” 老夫人突然道。 秋颜宁闻言点头,道:“当然是想。” 话落,宁家三儿媳正从一处取出画卷,在秋颜宁面前展开。 画师功底极好,那画中人与如活了一般。只见画中宁清身穿雪白,挽雪青披帛,笑靥如花,神采奕奕。她托腮倚坐着,一只手捧书卷,羽黑的发丝细致分明,缀着簪花。 她的容颜与秋颜宁九分相似。 秋颜宁凝望画上的人,一时入神,这才明白宁家众人见她时的反应。 确实极像,可却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人,举止与神色如想象一样,更像她二妹。 宁老夫人意味深长道:“秋家可向你提及过你母亲的死?” “不曾,倒是从旁人口中听说一些。”秋颜宁收回神,对此早已释怀。 “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宁老夫人听罢摇头,对于往事已麻木,只是缓缓道:“当年朝 分段阅读_第 194 章 中曾出现过叛乱,宁家有反叛之嫌,屈于乱臣叛王等待号令,那时王与你父亲一众臣子身陷困境,你母亲虽怀有身孕,身子虚软,却也参与此事中。不过几日后生产,原来有个乱臣被你母亲bi至绝境,虽是强弓末弩,却心怀怨恨。潜入王宫后火烧楼阁,杀侍女数名,以你为人质bi你母亲自刎。” “赶去时,你娘已自尽了。”宁家大儿媳轻拭眼角,嘴中还骂:“这平日机敏,怎么关键犯了糊涂?那贼人心狠手辣,即便自刎了又怎会真放过你?” 秋颜宁心知宁清自刎bi不得已,若是拒绝,反贼定会杀了她,可要jiāo谈条件自刎,还能拖延一些,又有火势相助,好等人赶来。 她重活一世感情已淡薄,对这位生母并无过多感情,但提及自刎却也心头一颤,不免暗嘲:难怪颜华说她煞星,原来自出生时就已害了人。 也难怪父亲兄长如此待她,如果没有她,以宁清的机敏,还怕逃不了? “此事怨不得你。” 她望向这位外祖母,宁老夫人眼神慈爱,却硬气道:“这些年我知你过得辛苦,旁人疏远你、冷落你,但你要记着,娘绝不愿你这么活着,你要为你。还有宁家在,你要是不舒心就回这儿来。” “宁儿,你可要记住了。” “事事还有我们呢。” “谁若欺负你,告诉你表兄,叫这帮小子教训就是了!” 宁家媳fu纷纷道。 秋颜宁眼角不觉留下几行眼泪,心中却并不伤感,她知是这具身体里当年那个她残留的意识,而这意识影响了自己。这番话不正是当年渴望吗?哪怕只是一句关切也开心的不得了。 而如今,多说只会徒增她对尘世的牵挂。 “……” 屋外,白棠早已被震撼,一时哑然。 关于宁清夫人之死,她听过数个版本,却不想原来是这样,难怪老爷、老夫人、大少爷会冷落小姐,也难怪宁家十六年不与自家小姐相见。假使,她最爱之人活生生在面前自刎…… 白棠不敢想,想法刚冒出,就已心惊肉跳了。金玉之死她花了今年才走出,这种刺眼的死法会叫她癫狂。 她呆愣了许久,无心不再听下去,起身与宁若站回院口。不多时,秋颜宁也与宁家众人走出,走到她面前,与她道:“小棠,现在就该回去了。” “啊?” 一时措手不及,白棠拖着为能反应过来的身子与宁若回院里收拾。 “宁若,你等一等。”秋颜宁叫住宁若,走到一旁jiāo谈。 白棠撇嘴,只得一人回去,到院里时已有婆子仆人帮忙收拾,分工明确,十分有序。她chā不上手,索xing在一旁看,久而久之困意又涌了上来。 “好了!” 随着家仆一声,等她回神仰头望 分段阅读_第 195 章 ,结果已是日暮之时,大半边天被染成金橙发红。 白棠起身,随一众人下了山,临行前再看这宁家,想起来时,竟生出几丝不舍。待坐上马车,她掀起帘布,见人群中宁若。 宁若肩上立着松鼠,瞧她探头,抬眼后神采已彻底不同,对她笑了笑。 这个结巴丫头……也算是她的友人了。 她回笑了笑,放下帘子,忍不住问秋颜宁,“小姐跟宁若姐姐说了什么?” 秋颜宁却揉了揉她头,笑着反问,“小棠猜猜看?” “不猜,猜不到。”白棠果断答。 秋颜宁道:“一件好事。” 白棠靠在马车,再想宁若如今与四个月前对比,便也就释然了。 …… 宁家众人目送远去的马车,渐渐散去。 宁若垂下眼眸,也返回家中。她与白经常嬉闹,颜宁小姐也没架子,每每都会出面劝说,三个人常聚坐谈心,帮她出谋划策。回忆与主仆的点滴,不免黯然神伤。 “混账东西!” 不等反应,掌风袭来,霎时落在脸颊上。 宁若耳中嗡鸣,重心不稳险些倒在地上。她抬头一看,原来面前是爹娘,这几个月里,因有秋颜宁与白棠相助,这才不曾在被爹娘打骂。 而随这一走,露馅了。 “你忘了为父的话?” 宁父指着她厉声高道,胡须直颤,“你怎就学不聪明?小时你就蠢人许多,我叫你勤勉努力,如此才能光耀门楣!岂料?你长大也是不争气,四个月连如此简单的事也办不成?” 宁母挺着大肚拾起棍棒,一棍打在宁若身上,脸气得红紫,嘴中还破嚷道:“早知如此,我便该在你小时将你一把掐死!” “女儿果然难成气候,留之无用!” “赔钱货还差不多,这大好的机会也错过了!” 宁若听着二人咒骂,不知因疼,还是心疼,险些要流泪。 她强忍泪意闭眼,深吸一气,彻底下定决心。 睁眼后,眼泪留下,宁若颤声道:“我怎就蠢人一等了?我口吃莫不是你们打出来的?我愚钝不是因为处处思量才这般?” 宁母闻言话语戛然,只差要气zhà,挥棍斥道:“你还有理了?” 宁若脑中再次响起秋颜宁的话,登时接住棍棒,嗤笑出声。 讽刺道:“光耀门楣?这与我何干?我迟早要与姐姐们一样嫁人,以你所言不过个外人。说什么光耀门楣,如此不过是想以为棋子,好为你腹中之子谋划罢了!” 宁父冷笑,抚掌道:“好个外人!你若觉得你外人走便是,我不信你离得了这个家!” “如此甚好。”宁若笑道,拭去泪水。 宁母撤了棍棒,手微微发颤,心惊道:这丫头进来好大的劲! 随即又一思量:此女非她亲生,而 分段阅读_第 196 章 今腹中有怀,这死胚子近来桀骜不如前几个丫头好掌控,弃了也罢,省得惹出祸端。 夫fu二人互望,宁母冷冷道:“好啊,你可敢对天发誓?” 宁若不存半分犹豫道:“今日所言我对天发誓,若有悔意,我便不得好死,万劫不复,死无全尸!” 说罢便不顾一切,直直走出家门,看似坦坦dàngdàng,除了袖中松鼠,两手空空不带一物。 实则…… 握紧袖戴中的银两,宁若露出一抹笑容,她站在山顶,这一刻如破笼之鹰,yu要展翅飞行。 她要照秋颜宁所言去一个地方,寻一个人。 笄前 再说回秋颜宁二人。 此次回京,自入平京后, 白棠掀开帘就见道路两旁有许多人盼望, 个个激动新奇的模样, 宛如见了什么稀奇物, 一眼就知是冲她们而来。 见她掀开帘, 有些人哄闹了:“瞧,是秋家的了!” “哗!回来了!回来了!” 她见此稍愣, 旋如被针刺,迅速掩下窗。 要知道, 自入府以来极少受过这等注视, 眼见有人注意,白棠总会咯噔一下, 暗道:莫不是小姐又惹出什么令人嗤笑的事? 她扭头转问:“小姐这……” 秋颜宁也挑起帘角一看,面色却也平静,回看她道:“随他们吧。” “哼!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难不成是没见过活人?”白棠不适,还怕自己小姐露怯, 嘴上硬哼哼着。 秋颜宁闻言笑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 她几时被人这么望过?回忆后,也只有与妹妹出行时, 再是笄礼露丑,最后才是入王室、为后。起初,时世人总猜解她究竟是那号人物、凭什么与堂堂落鸾一争。 自始至终,都以为她是想博人眼球罢了。 但这一回不同。 白棠不知, 自她二人离开平京时,沈家一事已传开,命人砸墙,在沈家别院中挖去,随后又仅凭一己之力制主沈公子,事后又许多百姓赶往围观,见者无不咋舌痛骂,直呼秋家小姐做了好事! 随后几个月里也随之传开,不知是谁竟查出李家村一事也与秋颜宁有关。 几件事后——秋颜宁,这三个字才为人熟知了解,叫人想起原来是宁清之女啊! 此事太大胆,作派堪比当年的秋颜华。 秋颜宁不禁想起自家妹妹。 那时秋颜华未得四美之名,养于深闺不曾外出,这不出还好,一出不得了。女典传承百年,至此约束愈发眼中,女子莫过于一种极大的打压。宁二妹生来放纵不羁,哪里受得了这些,之后听闻一女子被相公殴打致死,却被女典信徒道是不守fu道。 试问如何忍得了? 那时是赏花会,一出府便见女典大史与一众男子戏弄少女,上前便是一顿痛打,后与众人对峙。不知情的三王子 分段阅读_第 197 章 过,便想劝说,结果当头被浇了一脸茶水。之后秋颜华当众烧毁女典。 有人道:“好个狂妄的小女子?” 秋颜华却笑道:“小女子就狂不得?你算什么东西?依我看在场诸位空有才子之名,却与这前朝朽木一般不过尔尔!” 说罢折断一箭,撂下话与战书便洒然离去。 几日后女典大史与秋颜华在王上面前赌注,岂料败下阵来,主动撤回女典。 自此以后上门约战者不断,却无一不败在秋二妹手中。 世人以为秋落鸾狂妄,凭胆识气魄,至今提及仍叫人钦佩。但秋落鸾本人不以为然,甚至将此事视作年少轻狂,尤其是向泼水三王子一事,谁若敢当面提,定少不了她的讽。 的确,秋落鸾狂妄,她虽为女儿身,无疑是为天纵奇才,再是狂妄也叫人无可奈何。 兑昌君曾道:秋家不凡天赋异禀者,有些人机遇虽不如你,可天赋根骨却不比你差。 其中就有秋落鸾。 如今修仙一派中,天赋、修行其次,机遇为首。若无机缘触及此道,也是徒劳。这三者缺一不可,否则苦修一世也未必有所大成,更莫说飞升了。 随着侍从一声呼喊,秋府到了。 秋家众人皆是盼望,只见侍从掀开帘,穿着素色简雅的女少女与侍女下马车,清雅堪比庙中女使。二人已有变化,再加穿着与以往不同,一时竟叫人未反应过来。 秋景云不觉心头一紧,凝眉之际,脑中浮现模糊一位女人,那是——他生母。 “回来就好。” 苏殷自然是欣喜不已,上前拉着秋颜宁。 反倒是秋锦眠有些讶意,眼中一惊忽闪即逝。 平日相处还好,离家四月,如今再看大姐,虽容颜依旧风姿却以往能比。秋颜宁只是静静而立,几个月来的修行,常在山巅之处打坐,早已带有几分常人不及的淡逸。 “母亲。”秋颜宁唤了一声。 “唉,我见了你就……”被这一唤,苏殷双眸湿润,不禁失笑了,又道:“你随我来。” 白棠原本候在一旁,见状跟上去,之后往中堂去向老夫人奉茶。 “nǎinǎi。” 秋颜宁将茶奉上,老夫人也不应答,接过茶水面色照旧不冷不热,可这四个月里,也却是有想过这关系淡薄的孙女。不知为何,她眼神忽有些动容,短短不见,这丫头越来越像已逝的儿媳了。 老夫人叹道:“想来一路辛苦,起身吧。” 秋颜宁微微颌首,这才随往苏殷住处。白棠从未去过夫人住处,许多时候只是远远一望。她思忖:此次回来,也不知夫人唤小姐来是因何事。 “这礼服是与颜华那套一同制的,不过,” 又是礼服? 这一进,屋白棠便已明白。她望着那层层礼服, 分段阅读_第 198 章 长至这个年纪,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华美的衣服,比以往所见的礼服要华贵数倍,上头绣样与织纹叫她分不清也数不清。 苏殷眼底仍有期许,却yu言又止道:“我听说宁家已定做了,这套不妨晚宴穿,依你看……” “听母亲安排。”秋颜宁展颜一笑道。 苏殷这才露笑,连连道“好”,又忙道:“宁儿,你路途疲惫,先回去休息吧。” “是。”秋颜宁应答,领着白棠返回住处。 路上,秋颜宁揉了揉白棠的头,问道:“小棠觉得礼服如何?” 白棠稍顿,小姐与夫人关系极冷,却不像不满,便也如实道:“好看。” “是么。”秋颜宁轻笑。 然而,当年苏殷赠的礼服她不曾穿过。 她对这位继母偏见颇多,总觉得礼服远不如秋落鸾,却不知自己不适红色,却愣觉得苏殷偏心,硬要与妹妹一比。 其实,并非是衣不如,而是她不如人罢了。 秋颜宁又轻声道:“小棠笄礼想怎么过?” “我?” 白棠愣神,身为侍女与贵族小姐自然比不得,有爹娘还好草草办一处,没爹娘到了年纪去青鸾庙,叫女官或女使帮忙戴上就不错了。 她眼眸微垂,若是真能选,她不想要华美的礼服,也不要笄礼宴,她…… 她不再想,只是摇头道:“我也不知。” 秋颜宁见她如此,不免蹙眉,有些心疼。天底下女儿家哪有不爱美的?以往她不曾注意过白棠,笄礼时也不知,有次偶尔一问,这才发现早已过了。 可这丫头真笄礼过么? 秋颜宁唤道:“小棠。” 白棠低着头,闷闷道:“我在听,小姐。” 秋颜宁浅浅一笑道:“等小棠笄礼时,我送你一样礼物好了。” 白棠蓦地抬头,喉头一哽,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路再无话,而二人各怀心思。刚到院里,那院里的傻丫头们一见了她们宛如癫狂疯魔,围上前尖叫,几张嘴叽叽喳喳,好不聒噪。 “姐姐们,小姐这才回来,你们围着这是做甚么?”白棠险些骂出声,面上却还好声好气,维持乖巧形象。 “对啊!我这就去备水!”先是一个丫头反应过来,忙匆匆去了。其余几人见状这才各自忙活。 哼!这帮傻丫头,要不是她一声令下,不知还要聒噪多久! 见众人离去,白棠心下腹诽。 不得不提,这院里丫头毕竟年轻,一时忘形,反应不比宁家婆子姜辣利索。待洗漱后,用完事,眼见行礼搬回屋,二人便已各回房歇息,这习惯自往安南以后就有了,无需多言,各回各屋,若非急事不到秋颜宁开门,她也不打扰。 白棠也不懂几时开始的,怪的是秋颜宁只字未提,她心却已知。 分段阅读_第 199 章 “大姐回来怎么无人通知我一声?” 这时,只听一声怨叨从外飘来。 白棠转身一看,原来是二小姐秋落鸾。 秋落鸾状似鬼魂,全无平日风度与姿态。她苦着脸,她朱唇一撅,凤眸满含怨念,几个月不见秋颜宁,这一见反而更亲了。 秋颜宁笑道:“颜华这是从何处而来?” 岂料,秋落鸾重重叹息,旋又气笑道:“你不提还好。笄礼气煞人,什么德教、女行、仪态、唱词。又臭又长,繁琐得很,好不烦人啊!” 就连聪慧如秋颜华也败了,莫说是秋颜宁。白棠以为礼教是传闻,谁成想竟真要进宫习礼,原先还羡煞不已,可听秋落鸾所言,登时就烟消云散了。 心还想:二小姐都如此苦恼,换作自己小姐不是要出人命了? 她视线落向秋颜宁,谁成想小姐还笑,模样倒是开心得很。虽说笑起来极美,可未免太没心没肺。 秋颜宁当年且不说德教、女行、仪态,连唱词都记不住,她虽感同身受,可见意气风发的二妹如此头疼烦恼,却不禁笑出了声。 她道:“如此说来,颜华近日辛苦了。” “大姐莫笑,我与嫣儿都去了,你又岂能躲过一劫?”秋落鸾气瞪她,冷呵呵一笑。 秋颜宁止住笑,淡淡道:“无碍。” 秋落鸾绝美的容颜上笑意更冷,气哼哼道:“说得轻巧,我回来正是要拉你去。” “那便去吧。”秋颜宁不以为然。 笄时 随秋家姐妹到宫中,路上秋二妹嚷了“到时你小些声。” 白棠起初还疑惑, 待到后才领悟二小姐话中之意, 御园中水榭旁聚着一帮年纪相仿的少女, 几个丫头帮忙扇风, 那低语声比蝉鸣还小, 像生怕惊动什么人。 只是扫了一眼,她便已知这帮千金都是平日与二小姐jiāo好的。 有人抬眼见到秋落鸾, 欣喜道:“颜华你可来了!” 动静悄悄的秋落鸾闻声,再见除少女外再无他人, 又变回昂首阔步, 眼神微微倨傲的二小姐了。 她娇声应道:“对,来了。” 一襦裙少女摇扇, 低声道:“我生怕你被发现了。” 秋落鸾却笑出了声,反道:“怕什么?” 我看你怕的很!白棠险些翻白眼了,不想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小姐竟折在这上头了, 更是不解,究竟是何等人物叫这帮千金闻风丧胆。 并未细想, 她一眼就瞥到人中的秋嫣。 “呀, 姐姐也来了?” 秋嫣自然也看见了秋颜宁主仆,一时差点笑得合不拢嘴, 眼底略带戏谑,说是惊喜更像幸灾乐祸。 她嘴里还叹:“你怎就不在休息一日?现在凑热闹可就走不了咯!” “此话有理。” 少女们闻言顿时七嘴八舌,只恨不能将所以苦楚 分段阅读_第 200 章 诉出,颇为同情道:“唉, 颜宁小姐回来可不是时候。” 白棠退身到侍女中,静静看着。她轻轻叹了一声,不免松了口气,原先这帮人从不与自家小姐搭话,岂料这回从安南回来,态度却不同了。 来时她还担忧,若是此次前来又同以往,无人愿与小姐攀谈,傻傻伫立在原地,那未免太凄凉了 然,事实的确如此。 秋颜宁含笑,听众人怨言与提醒,眼底却平静无波。 回想当年,她与秋嫣、秋落鸾一同进宫习礼,起初还有人招呼,态度甚是冷淡,到后来直接将她视若无物了。这帮人生于名门,生来傲气,最是见不惯她懦弱。 “在论何事?” 这一声语调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在质问。 秋颜宁回首望去,见一位身穿朱红的女官,入宫多年,此人如今已有些年纪了。她知这是王后的心腹,平日不苟言笑,苛刻严厉。凡每年往宫中习礼者,个个皆要受她的一番指教。 往昔,她怕礼教女官怕得要死,吓得丑态百出。不过碍于她乃是日后内定王妃,故此也就容忍了,但却在女礼仪态教导上加得更重。 这叫人看了可有趣,暗笑她这是得罪了这虎姑婆。 旁人恨女官,唯独她不同,女官看似气势,却是位嘴硬心软之人 遭人诬陷,世人唾弃之时,女官是极少愿信她的。至今,她仍记再见时,得那句:“我的徒弟,莫非我还不清楚?” 礼仪也罢,歌舞书画,处事为人无一不是这女官教导。她曾想放弃,若非这位严师,怕是至今仍是个草包庸人。 每每回忆,她既感慨又感激。 “可是秋大小姐?”女官走上去问道。 “秋颜宁颌首:正是。” 话毕,女官稍稍点头。 白棠歪了歪头,不懂秋颜宁为何如此恭敬。接下来,她可算见识了那女官的厉害,且不说嘴皮刻薄,言语刺人,就道那抄习礼卷与仪态走姿就已将两名小姐bi哭。 众千金叫苦不迭,秋颜宁却自在随心,与奥妙古书、传承秘学相比,区区礼仪不值一提。 忽在这时,又一位千金抽泣撒泼道:“女官姑姑,我不练了!不练了!这腿崴了!” 女官表情如死人,睨一眼千金的脚踝,拢袖平淡道:“卫将军之女?早闻其父大名,却不想竟养出来这等无用的女儿。” 提及家父,卫千金先是得以,可随着后半截话落下,脸色霎时极为难看,登时站起。 她咬牙切齿:“本小姐练还不成!” 女官却别过头,冷笑一声道:“卫小姐练与不练与我何干?笄礼之日若想如狗猴之步而行,您便继续怠惰吧。” 这老姑姑xing子真是古怪,太折腾人了! 白棠暗暗咋舌。再瞧女官刀刃似的眼神,饶 分段阅读_第 201 章 是她一个侍女,见了也不禁汗颜,心底发怵。二小姐平日最爱讽人,可在这女官面前也不得不乖乖。 之后转眼一月,她也看得愈发清楚。 为何女官仅凭三言两语便治住了这帮娇蛮的大小姐?其实也简单,两个词: 家族、傲气。 生于名门,这帮女子注定往后个个不凡,而这一生无异于围绕着家族与荣耀,不想辱家族,不想折傲气。旁人越是说不能,这帮人便将这不能化作能。 生来高贵,锦衣玉食,自然要比常人付出更多,必要时舍自身换以家族兴旺,这便是代价。 白棠如常候在一旁,自她入秋府已有一年半,心境却已不同。 “小棠?” 秋颜宁凑近问道:“怎么又心不在焉了?” “在想一事。”白棠分明满是稚气,却又一脸认真。 秋颜宁笑了,也故作认真:“在想什么?” “这……” 白棠思忖了一番,还是犹豫,瘪了瘪嘴道:“我觉得这帮大小姐也不见得有多好。与一般人一样,虽吃穿不愁,许多事也未必能随心所yu。” 秋颜宁摇头嗟叹:“小棠,你须知这世间并无几人真能随心所yu的。人生来就烦恼,为千万疑惑苦难所困,如:贫、病、饥,再或恨、情、伤。” “假如有个机会呢?”白棠忽然道。 秋颜宁愣,她却继续道:“假如有个选择的机会,小姐会怎么选?” 怎么选? 秋颜宁沉思,她抬眼往前看,眼见事物忽闪,变得空无一物。 她茫然了。 荣华她不想,权势她不贪,亲缘她不恋。不知如何选择,也不知选择什么,分明以为毫无留念,可她却总觉得还有些什么放不下。 但这条道路,一旦踏上她便再也不能回头。 “小姐?”白棠试探问。 回过神,秋颜宁轻轻笑道:“那我就选游览各国,不为他事烦心。” 白棠道:“您这是离家。” 秋颜宁笑而不语。 …… 几日后,笄礼如期。 这天秋府热闹非凡,宾客络绎,秋家女儿名声极响,爱慕、拥众极大,今日笄礼谁不想目睹。 白棠正与来燕、舜英候在外头,望着人来人往如鱼贯,进不来的被拦在外头盼长了眼,见此她一时难免有些眼花缭乱,头脑晕乎。 “白姑娘!” 人群中,又见那傻傻的浓眉少年,同行三王子与一位同样浓眉的少女。 “柳少爷。”白棠见熟人这才打起精神,应声行礼一礼。 柳运挨近了一些,颇有几分娇羞问:“那,那个……” 白棠见他支支吾吾,打断“小姐自然在准备,这快要开礼了。” 定国贵族女子笄礼,除笄者,观礼者非族人亲戚或王室不可入场,需在开宴方可。 分段阅读_第 202 章 “可惜见不到。”柳运遗憾,旋又问:“秋景铄那厮呢?” 身边,舜英眼角一抽,替答:“小少爷往青鸾神庙去了。” “对啊,青鸾庙可见,还能瞧见几个美人呢!”柳运自言自语一阵,后跺脚啐骂一句:“该死!好个心机的秋小小!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话落,如风一般冲出,这可惹得同行的女子嗔怪,直骂“蠢弟弟”,三王子更是哭笑不得,二人后随小厮入了宴场。 “小白姑娘!” 柳运刚走,白棠还没来得及松气,又听一声呼喊,闻声望去正是宁家一帮人。宁家人露面,秋府外一片哗然,有些谣言不攻自破,倒是宁缘礼的崇敬者与故人,见这位老相险些热泪盈眶,万万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再见。 她眼珠转,在宁家几人中转了几圈也不见宁若,便问宁以卿:“表少爷,宁若姐姐不来吗?” 宁以卿摇头:“自你们走后我再未见过她。” 白棠微微蹙眉,不过一想宁若家教极严,计划未能完成,被禁足也说不定,哪会来这儿。还有那日,小姐究竟与她说了什么? “呀!那是南雅与凛霜!” sāo然为定,一波又起,来燕跺脚,丝毫不顾平日想象,拉着她与舜英,尖叫道:“妹妹们快看!” 白棠顺来燕视线望去,见人群中两位貌美的女子,一人衣着赤红,分明长得媚人,风韵十足,却腰间佩剑,目光清冷;另一人温婉柔美,容颜算不上倾国绝美,却也不逊,剪水双瞳,肤细如杏豆腐,典型的江南女儿。 这二人截然不同,一个如牡丹怒放,虽美却难近,而另一个却是春日和煦,清水柔柳。 还真是两位了不得的女子!凛霜夫人伊双夺回失守襄州,救夫君杜将军,千人中一箭直中敌将首级;南雅江萋萋凭千里江山绣图巧答央国使臣之题。 白棠虽不是男子,可见了这二位却也不禁恍了神,暗叹:这四美果然个个不凡。其中她最佩服的莫过于凛霜夫人,女中豪杰,做事干脆。 “白棠。” 愣神之际,左侧传来一声低唤。 她扭头望去,见凛霜身旁的女子走来,那人头戴纱笠,袖中松鼠冒出。 “宁——” “嘘。” 宁若掀开纱面,再见友人还是欣喜,她强压激动,低声提醒道:“是杜若。” 白棠忙拉着她,也低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 “开礼!” 正要答,却听内院一声令下,舜英与来燕反应过来,拉着她道:“我们该走了,小棠妹妹!” 白棠点头,回头对杜若道:“你快入宴吧,我去了。” 杜若也点头,白棠这才随二人赶往青鸾神殿。今日院里丫头都有安排,兰心第一接,在秋家为其散发 分段阅读_第 203 章 妆;她为第二接,往青鸾神庙接小姐,再往宫中,随后返回,这才能开宴。 她虽已到平京一年半,却从未仔细逛过,望着眼气诺大神圣的神女庙,与其说是庙不如说是殿。正yu上前细看,她却蓦地定住了。 霎时,脑中犹如无数心经在咏诵,不断bào裂开来,又似一柄重锤敲在心头。 “白妹妹,可是身体不适?” 二小姐侍女舜英见她退后几步,额间冒汗,不禁伸手拉住她。 白棠重重吐出一口气,稍缓过后才道:“舜英姐姐,我只是觉得天太热罢了。” “今日确实闷热。”舜英附和。 她擦汗,也不再作声。虽仍觉得头脑微微不适,双腿尤其沉重,却也还能忍耐。望着身穿礼服,正走入殿内的女子,她暗算时辰,笄礼过程复杂,约莫一个时辰后才见秋家马车。 白棠一喜,忙与舜英等人前去迎接,随行丫鬟掀帘,她正想确认是不是她家小姐。岂料,她刚一抬身,却被一双微凉手贴上额上。 她抬眼一看,不禁愣神。 委托 马车中,秋颜宁端坐, 见白棠微微俯身, 将手贴在她额上, 华服上织纹与暗纹清晰可见, 本就清丽脱俗的笑容略施粉黛。轻轻一笑直叫人晃神失了魂, 虽美却端庄难生亵渎。 “小棠怎么了?” 秋颜宁盯着她苍白的面容,轻声问。 白棠收神, 默默摇了摇头。秋颜宁见罢也不再问,收回贴在额上的手, 拉着她走下马车。 她心头倏然一紧, 这看似是她扶秋颜宁,动作轻轻柔柔, 可实则却是自家小姐拉着她的手,紧紧拉着。随着往前,原先那股bào裂感再次蔓延, 她刚想闭眼忍耐,可旋即又消失了。好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挡住。 秋颜宁扬笑, 见她面色稍有好转才松了口气。 她环顾周遭, 不见一点污浊邪祟,有神圣灵气笼罩。而大道两旁, 人群哄闹,声势之大叫与其同行的几位千金险些崴脚露怯。 见此,秋颜宁不禁回想当年。那时笄礼她便是露了怯,一个不稳栽在了这石阶上。而那一摔, 她自然成了平京城内茶余饭后的笑料,为人嗤笑了半月。 收回视线,她眼微眯,险些被青鸾神殿顶上金珠晃了眼,不禁暗道:好一股神威,难怪白棠不适!毕竟体内有鬼物化魂终究不稳,难抵神威。 “呀!” 这时,身旁女子惊呼一声,显是崴了脚。 见势,秋颜宁拉住对方臂膀,白棠被突如其来一幕吓了一跳,瞄了眼那女子露出的鞋,不禁为之汗颜。 又见自家小姐扶她,心下不适,没有半分同情,待往前走了一段后才气鼓鼓嘀咕了句:“哼!石阶本就不好走,还穿如此高的鞋。” 秋颜宁闻言,哭笑不得,当初她不也穿高屐,改衣长, 分段阅读_第 204 章 假若她是旁人,摔了一跤怕是要被这丫头笑死,定会道:这是哪家的蠢小姐。 还好白棠不知秋颜宁此时的想法,否则定会吓一跳。确实,她正在心下腹诽“这是哪家的蠢小姐。”。进庙后,听那诵读声她险些犯了困,只静静候在一旁,瞧那帮低声唱愿的女子,心底却不再有半分波动。 所谓唱愿便是祝词于心愿,她是不信神,秋颜宁则不信仰。与一般虔诚膜拜者不同,此番唱愿,白棠以为自家小姐不似寄福愿,更像是过场流程,可谓极为敷衍了。 心愿秋颜宁并未说出口,佩了青羽又往宫去,王后为每人戴簪,簪由宫中定制,看似花样各有不同,却只有极少人清楚这其中缘故,包括重活一世的秋颜宁。 她见原本赐予的她簪,这一回是赠于秋落鸾,心这才放下。抬首时,向王后颌首。王后见罢,也稍一点头,笑而不语。 这便是真允了秋落鸾与祁宣贺一事了。 这是何意? 旁人未察觉,可白棠何等眼力?见状虽一头雾水,不过见惯了,她也懒得再思索,只是跟在自家小姐后头。等回府换礼服已是半个时辰,再踏入宴堂,见宾客满座,正厅一帮年长者谈笑;侧室是fu人少女;游廊处离席小辈赏花作诗,壮志高论,斟酒丫头如花间穿蝶来来回回。 显然,宴已开席。 “大姐,可就剩你了。” 青年中,秋落鸾举起酒杯,露出纤纤玉臂。她双颊生红,凤眸傲然,微微抬首道:“难得解脱,何不痛饮!你可敢?” 二小姐这是憋疯了不成? 白棠看得一愣一愣,瘪了瘪嘴,却见秋落鸾又一拍祁宣贺肩膀,勾住他脖颈,催促道:“喝!” 祁宣贺弯下身子,却又不敢动弹,温润俊逸的脸憋红,眼中满含纵容,哭笑道:“我喝!我喝!” 见状,周围众人一阵哄笑,对二人关系是心照不宣。 “颜华醉了。” 秋颜宁释然一笑,仿佛像见了两个打闹的孩童。当年的她太傻,世人皆知这二人相恋,唯独她还蒙在鼓里。对此早已没了当年的怨念,只剩下一份祝愿。 “你们笑什么笑!” 这时,秋景铄正摇摇晃晃走出来,他嘟囔着。忽地,这厮眉狠皱,扫视一圈逮住柳运就是一巴掌,好在不重。 “好哇你!”柳运也是满脸醉红,气得一喘一喘,一怒之下还了秋景铄一掌。二人这一来一回,反反复复,岂料越打越起劲。 “兄长好厉害!” 秋茹清看得起劲,蹦蹦跳跳,白棠忙拉住这小丫头,生怕被波及。她随众人退身一旁,面上却已笑出了声,暗骂:两个傻包!哼,没想到这小魔王也有今天! 这二人时而为敌时而为友,见面必剑拔弩张,旁人早已见怪不 分段阅读_第 205 章 ,反倒是秋颜宁眼底不明,对此颇为无奈。她视线落定,不远处秋锦眠正望向人群,神色羡慕。 “锦眠。”秋颜宁上前唤道。 秋锦眠抬眼,笑容恬淡:“大姐。” 秋颜宁轻声问道:“锦眠可是有什么忧心事?” “我…我只是在想,为何我身子这么弱。做人也好,处事也罢,我帮不上旁人丁点。”秋锦眠黯然凝望人中的秋落鸾、秋景铄,嘴中喃喃自语。 秋颜宁道:“岂会帮不上?平日帮我出头是你,数都数不来,还有宸台狩猎那回亦是如此。” 秋锦眠却内疚:“但我却伤了自己,反倒叫姐姐你挨骂了。” “但你却是帮了。” 秋颜宁语重心长道:“锦眠向来坚强,怎就突然自暴自弃?现在治不好,莫非往后也医不好?这可你说的,你忘了?” “我没忘,方才是我一时伤感了。” 秋锦眠闻言直骂:“我怎么又犯傻了!” 骂虽骂,她眸光却已亮起,旋即展露出平日的笑颜。再加身旁几名千金安慰,便又鼓起了气,随去一同去赏花了。 她目送几人走远,笑意虽未变,心却微沉。秋锦眠冬身子说是寒体病若,却还有堵塞之症,光是吃凡yào不够,以灵水煎yào再打通筋脉才是最佳。 不等再多想,便听有人唤道: “表妹。” “表哥。”秋颜宁起身,她本来想要找二人,没想到却自己冒出来了。 “我正要找你们。” 宁以卿闻言,面色认真问道:“不知为何事?” 秋颜宁忧道:“劳烦表哥替颜华一诊,我总觉得她近日不对。” 此话当然是假。 体寒已有yào方,如今要医的是秋落鸾。当年她中du已深,怕是在未嫁时就已有人下du,长期以往才致不孕。此事过去多年,谁人也未察觉,直到后来御医诊后才知。 后又丫头认罪,临死前污蔑是受她指示。不过,是真是假又如何?当时的她罪名极重,第一不多,少一条不少。 宁以卿却道:“算不上劳烦。” 经过叶古镇一事,宁以卿变得愈发谨慎,尤其是于这位表妹所言。 “多谢。”秋颜宁浅笑,侧首向宁以泽,想了想才道:“以泽表哥,我还有一事要找你。” “哦?原来我也帮得上忙?”宁以泽嬉笑着脸,引她到一处,低声问道:“不知何事?” 秋颜宁笑而不答,伸手点向他眉心。宁以泽还以为这表妹孩子xing犯了要逗他,便已任意她点了。 下一瞬却脸色大变,煞白煞白的。他低捂着头后退几步,中心不稳坐在石凳上。霎时间,无数记忆涌入脑中,多是关于这位表妹的,还有——倒霉兄长的死。 日头正足,宁以泽却脊背发寒,抬头时双眼通红,骇然道:“ 分段阅读_第 206 章 表妹你……” “不必讶意” 秋颜宁笑容和煦,见宁以泽如此反应,到也不讶意。她自顾着道:“此事我只与表哥说,望你能保密。否则我会去掉你今日之事。” 宁以泽正色道:“你有冤,为何要找我?” 秋颜宁却嫣然一笑,打趣道:“因为你既聪明,又是我表哥啊。” “表,表妹抬举了。” 宁以泽结结巴巴,竟有些叫不出口。他甚至弓着身子,再也不敢有半分放dàng轻浮之处,谁叫表妹看似虽碧玉年华,却是已过徐娘半老之人。 “我不冤,但我却想将此事委托与表哥你。此事孰轻孰重,表哥不会不知吧?”秋颜宁理了理袖,在宁以泽对面坐下。 宁以泽一搔头,叹道:“唉,我以后既是吃官饭,那此事迟早会好奇要探明的。” “不过——” 他话一顿,反问道:“表妹何不自己查?此事于你不难吧?” 秋颜宁平淡道:“此事我不想再涉及,况且我留在此地时日不多了。” “如今你……究竟是何物?”宁以泽沉声问。 “人,活生生的人。” 秋颜宁忍俊不禁,她眺望远方,目光却甚是淡薄。 “明年我就要离开秋家。” “表——” 一宁以泽yu言又止,不知再如何开口,但心知表妹不凡,旁人与她之间相隔太远。只是,他想不到往后自己那蠢哥哥会死,想不到自己平日闲野,却会踏入朝堂,更想不到秋家日后竟会那样。 环顾周遭,宁以泽眼神变得奇异,拢袖向她作揖:“定不负期望。” 无论此事真假,他都要一探。 …… “小姐呢?” 白棠四下回望,奈何矮人许多,再加几人挡在跟前怎么也望不穿,观望了好一阵也不见秋颜宁的踪影,倒是见着了头戴纱笠杜若。 她上前,连唤:“杜若姐姐!” 远客 “白棠。” 杜若转身,却未掀开纱面。 凛霜夫人瞧了二人一眼, 思索:这丫头从不多与人jiāo谈, 看反应关系许是旧识, 如此多个伴也是好。 她旋即爽朗笑, 对杜若道:“既然认识, 还不去?” 杜若闻言轻轻颌首,人前端着冷淡, 待与她走到无人停留的水榭中,这才露了少女xing子:“别来无恙!” 白棠变通也快, 笑着道:“杜若姐姐别来无恙。” 杜若望四周, 忽然疑惑道:“颜宁小姐…怎不与你一同?” “我正寻她呢!” 白棠一哼,后拉着杜若悄声反问:“倒是你, 你怎么——” 杜若平淡道:“那日,你们走后我便也离了宁家。” 白棠瞠目,又问:“这是为何?” 杜若结巴解释道:“我与宁家已, 已断了关系。当日,我离了乾乡出了安南直往邑州, 一路 分段阅读_第 207 章 来虽, 虽风餐露宿却也长了不少见识。那,那成想, 半路上黑店,不过还在颜宁小姐叫我习武,这才得以逃脱。” 白棠道:“后来怎就遇上了凌霜夫人?” 杜若答:“钱财尽失,待我赶到邑州杜府时便晕倒了, 其后我在杜府,凛霜夫人便收我为义女了……” 面纱下,杜若眼底流出难以置信,心下匪夷。那天,秋颜宁叫她往邑州去拜见凛霜夫人,对此她抱有诸多疑虑,凛霜夫人为何会毫不犹豫留下她,还收她为义女。 她纳闷,秋颜宁何以笃定夫人会收留她? “你倒是大胆!” 虽只是几句言语,白棠听罢却忍不住感慨。杜若是个标致的人,独生由安南往邑州,想来涉世未深定是露财招来心生歹念之人。不过还在学了些防身之术。 当年,她可不如杜若好运。既不会武,又身无钱财,途中更不曾像像凛霜夫人这样的贵人。 收回思绪,她再问:“那日,小姐同你说了什么?” 这次,杜若却摇头:“秘密。” “哟,好个杜若,一月不见你竟变了!”白棠故意气哼一声。 “你打趣我了。” 杜若难得笑了,却又迷茫。 “可义母为何要收我呢……” 谈话之际,远处的南雅瞧了眼二人。 “那便是夫人收的义女?” 她团扇掩面,莞尔笑道:“倒是有几分夫人的影子。” “这孩子,” 视线随南雅望去,凛霜眸中有点点星火在燃,她笑道:“说来算是缘分吧。” 随一阵风过,她回想初见杜若时,仿佛又见当年。至今,她心中仍存雪中蹒跚,抱剑却仍要往前爬的自己…… 待入夜。 歌舞仍旧,丝竹声不疲,这主场却已不再笄礼三人手中。 “小姐,一会可是要放焰火?”白棠揉眼,随后探了探头,对坐在身旁的秋颜宁道。 秋颜宁回望,揉了揉她的头:“没错。” 与其对视,白棠怔住,脑中忽然划过朝节当夜之事,不知为何竟笑了。秋颜宁见她笑,不禁也笑了。她记得,那是她多年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朝节。 “嘭” 随着花火团团升空,旋即又璀璨绽落,众人不禁纷纷仰望。 一旁宁若并未开口,只是专注着仰望。她从未见过焰火,哪怕是在朝节,宁家其他小辈个个观焰火,玩闹嬉戏,唯独她…… 但,如今与以往不同。 宁若嘴角扬起笑意,目光落回身旁的二人,却露出疑惑之色,暗道:焰火很好笑吗? 只见绚亮烟花,白棠挽着秋颜宁,二人笑得直不起腰。 至此,礼宴结束。 …… 弹指间,又是一年。 莲池旁,一妙龄少女亭亭玉立,穿着齐胸妃白间色八破裙,裙头绣缠枝纹,生 分段阅读_第 208 章 得粉雕玉琢,眼波流转间灵气十足,圆脸却依旧稚气,却已显佳丽风姿。 “小棠,你今年过后还留下吗?” 兰心丫头在她背后絮絮叨叨,神色间满满不舍。 白棠原本不语,却听兰心所言,她这才恍然回过神。这不提还好,一提这才想起今年已是她在秋家的第三年了,待不久后,契期将至。 不行!她可要再续。 正想来,她与兰心道:“兰心姐姐,我自然会留了。” “真好。”兰心却更失落。 白棠看出端倪,反问:“兰心姐姐呢?” 兰心道:“明日,我要被安排二小姐院里去了……” 怎会? 白棠暗道一声。 虽说二小姐院里梳头丫头前段日子会返籍嫁了人,但兰心这丫头服侍小姐多年,照理应该是有替补丫头,可为何会叫兰心?此事不像秋嫣作风,而说大管事这人……也是不可能。 莫非是小姐的安排?可兰心是院中旧人了,忽然换人实在没道理——提及与秋颜宁有关之事,她就头疼。 哼,小姐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哼哼着,白棠虽嫌弃兰心大姐表情苦巴巴,却也还是安慰了几句。 “兰心姐姐只是换了院子而已,往后一样能见呀。” “可是……”兰心闷闷不乐,拾起一片久落枯黄的叶拧巴着。 白棠也不再搭理,心知这傻大姐傻毛病又犯了,索xing一个人出了院子去寻秋颜宁去了。她抬头仰天,见天yin闷低沉,不知怎的连心也跟着一沉。 这时,一只手正要向她肩膀拍来。 她是何等反应?心念如电转,倏地转身便,一把便抓住那人的手。 “杜若姐姐。” 看清来人,她不免惊喜。 白棠打量宁若,见她束发髻戴垂叠冠,一身精细打扮,略施粉黛的面容,分明是小女儿家姿态,却隐约有几分干练肃杀。 距再见已是一年前笄礼时,而今再见二人各有变化。她心细,观眉看眼,是看出了些什么,打趣道:“依我看,你这不是来见我与小姐吧?” “我……”似是说中了一般,杜若脸一红。 “我?我什么?”白棠狡黠一笑,又道:“你不会又结巴了吧?” 杜若道:“此事不提。” 白棠眨眼,依旧笑道:“那你此次前来是为何时?” 杜若正色道:“义父命我将东西送给秋小将。” “哦——大少爷。” 白棠拖长音,故作恍然大悟之状,惹得杜若羞红了脸。她忍笑,点到为止也不再追问,等杜若缓过来。 杜若镇定后却眼露惊奇,望着已与自己一般高的白棠,瞠目结舌:“一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 打量着白棠,她不禁想起安南时,那看松鼠还需踮脚的小丫头。 “那是自然 分段阅读_第 209 章 。” 见杜若反应,白棠微微得意,但于身高早已麻木,见怪不怪了。 自往安南回来便如狂草疯长,她想许是秋家日子过得太安逸,吃食跟上,故此自然也就狂长。但她却不知,这一年来秋颜宁在她身上投入多少灵茶灵草。 她瘪嘴,心下还道:长是在长,却总是比不过小姐! 提及秋颜宁,这一年里自家小姐异常安分,仿佛又回从前,常一个人躲在闺房里。 而除了平日那些吊死鬼惨死鬼,再也不曾见如叶古镇那般诡异的事。一切看似平静,波澜不惊,若不是时而冒出的鬼魂,白棠都怀疑曾经所见不过是场梦罢了。 杜若问:“你想什么?” 白棠随意道:“我想续秋府做事的契书。” 杜若过了片刻,突然道:“你可曾想过离开秋家?” 白棠道:“宁若姐姐何出此言?” 又想了许久,杜若才道:“安南时尝过你的手艺,想来你一年又有所精进吧?你如此热爱料理,又聪明,何不自己开间酒楼?” 白棠释然道:“我想在小姐身边。” 杜若继续道:“仅此而已?陪在身边只会为仆,可若是自立,你与颜宁小姐便是平等,可为友。” 白棠盯着杜若,心似明镜。她虽只与宁若相处司月,却深知此番言论绝非这丫头作风,这背后怕是有人指示。但宁若这人倔得很,三言两语断然收买不了她。 那又是谁?不必猜,白棠已有答案。 “外面出大事啦!” 不等杜若再说,便听不远处有人嚷嚷道。 二人闻声望去,却见那四个多嘴的丫头正高声嚷着,见了她忙道:“小棠妹妹你快去看看吧!” 白棠闻言点头,迈步往外去,一路上丫鬟婆子议论纷纷,一些趴在侧门观望。到时大门,朱红大门周遭竟围满了家仆丫鬟,门里门外场面好不哄闹。 她挤进人群,这才见围观之物。 那是一条长长的队伍,皆是红白二色,前是白色高马,贵木华车,后是一帮乘大大小小红杠宝箱,驭马的侍从个个高壮。这一眼望去,声势浩dàng,正往秋家而来。 “这莫非是哪家公子上门提亲?” 有家仆嘀咕道。 有人嗤笑:“你这憨货!哪家提起穿白的?” “那是为何而来?” “不得了,不得了!” 众人七嘴八舌,见马车临近这才散去,又躲到不远处。白棠与宁若面面相觑,她退身到一旁,心底一时搞不清状况。 不等在想,马车已停下,紧随其后由马车中走出一名男子,那人含笑眯眼,衣着得体又雅致,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入中堂。 向秋家众人作揖,后自报家门:“舟山戚家特来到访。” “戚家!” 除秋家小辈,苏殷等人听 分段阅读_第 210 章 无不一惊。 戚家 姓戚不在少数,定国戚氏一族也有几支, 可唯独舟山戚家——舟山为央国北处, 舟山戚家曾与秋家jiāo好, 然已时隔二十年。这二十年里, 秋戚两家再未有过往来。 秋天钧与苏殷面色未变, 眉却凝紧,这才想起许多年前一事, 对戚家来意已了然。 “我奉家主之意而来,将军可还记得戚秋两家二十年前的约定?” 果不其然, 男子一开口便道出来意。这人看似和善, 气势却难掩傲意,央国之大, 为六大国首,但戚家又算得什么?诚然富贵依旧,底蕴仍存, 可奈何人丁稀落,家主不济, 族氏在央国的权位早已不如当年。 说着, 他谦谦一笑道:“前几日家主还特寄帖到沂江,央定两国路虽远却难挡我戚家诚心。” 好个诚心!分明是先斩后奏! 原先还镇定的苏殷手微顿, 老夫人也不禁眼色一沉,二十年前,秋家曾受惠戚家,上任戚家家主更是与秋老将军立约, 子辈孙背若有几女,必有一人要嫁与戚家。 看来戚家人此次前来,如此张扬声势,怕也是计划之中,故意为之了。 而沂江,那是秋族本家。此事一旦传入了族中,有些事……便由不得他们再做选择了。 秋颜宁唇角含笑,不同秋家众人,对此倒十分镇定。 戚家突如其来,故造声势,又加婚约再先,此番若是拒绝无异于打脸,秋家倒落得个狂慢无信,翻脸无情了。这倒是其次,秋家中原本就有联姻到定国的戚家女子,如现任家主夫人,而现任家主正是秋老将军的兄长,秋天钧的伯父。 苏殷也笑:“诚心可见,秋家对此甚是感激,不过此次前来未戚家主未免太急。” 男子捋了捋胡须,道:“哦?家主还以为还慢了呢。” 苏殷笑问:“不知是为哪位公子提婚?” 男子闻言喜道:“正是大公子戚成尚向提秋大小姐所提。” 提及秋家小辈这才反应过来,却不知戚成尚此人,只是一脸茫然望向秋颜宁。倒是秋家长辈脸色又是一沉,戚成尚为正妻所剩,且不说已二十有五,还是个眼瞎病弱之人,这活不活得过明年还不一定。 试问,谁愿把女儿嫁与这种人? 况且品xing都还不知,兴许随了现任家主好色又暴怒,那可真是将人往火坑里推…… 秋锦眠担忧,悄悄唤了一声:“大姐……” 秋颜宁轻笑,微微摇头示意。 记得当年,她十七时已被赐婚,秋落鸾倔xing,而秋嫣更是慌神,见此秋锦眠替了她。定国习俗,远嫁宴席未嫁者去不得,自那以后这三妹便没了音信,不曾归宁,后来才听父亲说是病死了。 她难信,一个活生生的人竟就没了,分明临行前还笑道:“大姐,兴许大公子 分段阅读_第 211 章 是位良人,病秧子与病秧子不正配么?” 轻叹一声,秋颜宁放下茶盏。男子这时转身又问她:“依秋大小姐所言如何?” 秋家上下无不提着一口气,盯着秋颜宁,苏殷表情更是为难。 秋颜宁笑道:“不知婚期何时,如何安排?” 话毕,秋家众人神色一骇,男子背对的秋落鸾不停晃头,无声道:不可。白棠脸色更是惨白,不禁抬头怔怔地望着秋颜宁。 男子倒未察觉,心一喜,解释道:“再过半月便是好日子。尊贵国习俗,远嫁在本家侍奉一日,后便随我等往舟山,小住几日期间发帖,再从外再迎入族中举仪拜堂,次日再开礼宴迎宾……” 后头的对话白棠已听不清,如溺在水中脑中一片嘈杂,她心中刺痛,呼吸好似鲠刺噎着。只是一瞬,她又低下头,悄悄退出中堂,步步却沉重未必,表情宛若麻木一般。 那怪小姐要安排兰心到二小姐院里,难怪要叫杜若说那些话……归根结底主仆还是主仆,她担心之事总究还是发生了。 她唇角扯了扯,却怎么也笑出了,心酸涩无比。 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却浑然不觉,只是觉得泪水难抑,这是她到秋府三年里第三场哭。 第一次香囊她忍住了,第二次梦见金玉哭了,而第三次…… “真无用!为什么要哭?你以为你算什么?” 心中,好似有一个声音在谩骂。 是啊,小姐与她只是主仆,她哭又有何用?不过让人好笑罢了。 “白棠。” 身后杜若唤道。 白棠并未回头,她不愿叫人见她狼狈的模样。 “你……喜欢颜宁小姐吧?”杜若上前,小心翼翼低声问了一句。 “不是。” 白棠眼瞳一缩,转身红着眼反驳,秀丽的面容满是泪痕,分明稚气,表情却异常吓人。 杜若混迹沙场,磨练一年,早已不再是以前宁若,自然不会吓到。 她微微蹙眉,肯定道:“你有。” 白棠冷冷自嘲,硬道:“女子怎么可能喜欢女子。” 杜若轻轻摇头,却道:“我也不知,但我感觉你…喜欢颜宁小姐。不过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告诉她的。” 白棠哽咽问:“杜若姐姐,方才那番话是小姐叫你说的?” 杜若挑明道:“是,颜宁小姐说迟早有一日要离开,大概是知道了今日之事。可是,她放心不下你。” 白棠眨了眨杏眼,虽有好转,心底却又冒出了股委屈。 放心不下?不过是嫁人,为何一定要撇下她! 杜若叹息一声,又道:“白棠,三人中你最小,我们一直将你当作妹妹。我从未见过女人在一起,你现在如此痛苦可是长久,与其如此,不如放下。” “我放不下。”白棠垂 分段阅读_第 212 章 眼眸。 放下?如何放下?几年前她嫌金峻傻,谁成想到头来她竟也变成了一样的傻子。既然是傻子,哪怕毫无回应,她也愿傻下去。直到有一天,或许她清醒了,这再回头吧。 “杜若姐姐,我知道你为我好,”抬眼时,白棠已恢复神采。她道:“但你应该清楚我的xing子,你与大少爷之间……,你应该懂我吧。” “我懂。”杜若点头,她也晓得白棠的xing子。 这个人,只要坚定一事便不会放弃了。 其实说懂,她也不懂,她比白棠幸运多得多,起码……她的爱还能光明正大,还有一丝机会。 可白棠—— “你……”杜若yu言又止,想起已来了一些时辰,临行前只得留下一句:“珍重。” 白棠笑道:“杜若姐姐也是。” 杜若回笑,点头离去。 轻叹一声,白棠目送杜若离去,止住眼泪后这才回了院子。 “小姐您怎会突然想嫁!” “以后就见不着您了!” “为何不带上我们?” “……” 这一进院子,就见兰心等人哭哭啼啼围绕着秋颜宁,场面聒噪乱眼。白棠站在一旁,漠然望着,直到秋颜宁抬眼看她时,她的心才一抽,眼神动容。 秋颜宁道:“你们先退下,我有事要与小棠讲。” 末了,这帮人才无精打采散去。 白棠走上前跟在秋颜宁后头,待到屋内,她开口沙哑,问道:“小姐要说什么?” 秋颜宁转身,看着面前这丫头,一如既往揉了揉她的头,问道:“怎么哭了?” “没…”白棠吸了吸鼻子,不提还好,这一提又想哭了。 秋颜宁记得,赐婚那日白棠也哭,她问:为何?小丫头泪水在流,笑这答:我太开心了啊。可当初她的根本不明白,那时的白棠并非开心。 “是因为我嫁人吗?” “小姐,您是不是不打算留我?”白棠反问。 其实想了想,并非是因为嫁人,而是因为秋颜宁骗了她。 秋颜宁道:“我只是希望小棠能更好。” 白棠气道:“您骗人!否则怎会叫杜若姐姐说那番话?” 秋颜宁笑得无奈,哄道:“可是,你不是常道日后要开酒楼吗?那可是你的心愿啊。” “不是!不是!不是!我的心愿是……”白棠眼泪夺眶,她望着秋颜宁,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别过头,一股气提上后又掉了下去。 “傻丫头。” 秋颜宁微愣,见此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了,她深吸一口气,坚定着自己的立场。 她岂是真舍得独留下白棠? 但此次嫁到戚家是想借机脱离,但戚家究竟是何等模样她也不清楚,每每一起,总会将这丫头卷入事故。往后她道路不明,实在无法保障。 她 分段阅读_第 213 章 ……不想白棠有事。 白棠抹了抹眼泪,又道:“小姐,我想陪着您。” 秋颜宁不语,心中却已动摇,她伸手抱了抱白棠。白棠一时睁大眼,眼泪流的更厉害,却紧紧抱秋颜宁,也不再讲话。 秋颜宁垂眸看着她,脑中再次响起兑昌君临行前那句话。 “你真对她没有别的感情?” 这次,她迷茫了。 原先她是对这丫头有愧,当她是妹妹,如今呢?秋颜宁觉得自己愈发奇怪了,同样是姐妹,她从未如此对过秋落鸾、秋锦眠,连最小的秋茹清也是。她……从未抱过其他人,她太纵容了。 “大姐!” 正思索着,就见秋落鸾风风火火赶来,身后是秋锦眠、秋茹清、秋嫣三人,就连秋景铄这小子也来了。 往北 闻声,白棠这才从秋颜宁怀里起来, 退身到一旁。 “何事?”秋颜宁端坐, 望向几人。 秋锦眠yu言又止:“大姐你……” 秋落鸾秀美微拧, 当面干脆直接道:“大姐, 我平日是什么xing子你是知道, 平日闹归闹,但这回我是真心望你三思, 戚家那人嫁不得。” “是啊,我可是听说那戚少爷病秧子一个, 眼还瞎。”就连秋嫣也良心了, 这可叫白棠见了心里古怪。 秋颜宁静静听着,她不想重活一世, 倒是与这几个人关系更近了,换作以前可还会劝她? 会,不过是叫秋锦眠来劝。 说来秋家人也是xing子怪, 做事又矛盾,平日总在戏弄她, 在疏远淡薄, 可偏偏又都曾护过她。 “难得都聚在这儿了。” 秋颜宁笑出声,反问道:“不过我嫁了你们不正清净, 少了烦恼么?” 一时默然,除秋锦眠,秋嫣三人心中复杂。秋嫣还记得,初到秋家, 第一个陪她的还正是秋颜宁。 不知多少年,不曾再一起聚在秋颜宁屋里,小时还一同玩,如今想来如昨日。不知何时与大姐关系越发疏远、嫌厌,甚至恨,秋颜宁越是想靠近,就越是挤兑。 待到偶然停步,蓦然回首时——秋颜宁却变得比她们更淡漠。 秋景铄反应过来,道:“大姐你还未嫁,怎么也随人眼瞎了?你若是嫁了,可就不比在自家了。” 说罢又讽笑一声:“哼!我看到时候谁还护得住你?” 秋家几人正谈论,白棠可是瞧见了门外的管彤,见自己看来后,管彤点头示意。她抽身走去,试问道:“管彤姐姐找我?” 管彤道:“不是我,是夫人呐。” “夫人?”白棠,随管彤往苏殷住处,刚走出院子就见大少爷秋景云负手而立,聆听院内几人jiāo谈,那与秋颜宁相像的面容并无过多情绪。 见此,白棠停步,眼中略过一丝讶意。秋景云这人与自家小姐系淡,一年极少回来, 分段阅读_第 214 章 兄妹二人对话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此次小姐要嫁,她还以为大少爷不会来呢。 二人稍稍欠身行礼,白棠才继续往前。待到到苏殷院中,就见本人正坐在院中等她。 “来了。”苏殷放下茶盏,抬首看着她。 “是。”白棠恭敬答。 苏殷道:“可知我唤你来是为何?” 还能是何时?无非是与小姐有关,否则还是来叫她喝茶不成?白棠心中虽腹诽,面上却还是道:“还请夫人明示。” 苏殷注视着她,忖量了好一阵,才道:“你可还愿在大小姐身边做事?” 白棠答:“愿。” 见她回答干脆,苏殷扬眉,显然有些意料之外。 她道:“宁儿嫁往央国却不打算带一人,你……” “夫人,小姐会带上我的。”白棠眼含笑意,她晓得秋颜宁对自己心软,经过方才一事,怕是已改主意了。 “哦?如此倒省得我安排了。”苏殷喃喃,心下松了几分,旋即又想起一事,面露严色问道:“不过,你并非卖身于我们秋家,我且问你最后一次你真愿与宁儿去央国吗?” 白棠却道:“夫人,您是知我的底细。也清楚如今我无依无靠,秋家待我好,小姐待我也很好,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愿呢?” 虽说秋家碎嘴的丫头多,但这三年却是她十几年里来过得最无忧的一段日子,无需担忧吃住,不必颠沛流离,重要的是她——喜欢秋颜宁。 这段话,她无异发自内心。 提及身世,苏殷不免为之怜悯,心底又有些感激。回忆这三年,原先的担忧竟渐渐淡去,她道:“白棠,当年朝节那日我本不想留你的,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吗?那夜,我第一次见那孩子讲出真心话,或许这三年里她也只对你讲吧?” 话至此,苏殷轻拭眼角,拉着白棠的手道:“既然你明白大小姐对你好,那也愿你忠心如一,莫要辜负期望。” 白棠一滞,反应过来后才缓缓点了点头,心中百感jiāo集。其实,抛去长相,苏殷反倒更秋颜宁生母,而二小姐颜华更像宁清夫人之女。 她想不到,初到秋家时最无好感的苏殷,却是对自己小姐最好的人。 …… 临行之日。 秋颜宁如常奉茶,待接过茶水后才抬眼,墨色双眸中情绪淡淡。 老夫人端着茶水,晃神间又想起曾经。这孩子,每每请安奉茶总是满眼欣喜。昨夜,苏殷与她长谈,那是儿媳头一回与她直论。 她不禁深思:她待秋颜宁如常,这些年来可真这孙女是错了?然辗转反侧,却想不到这孩子究竟错在何处;风雨无阻请安,亦或好心办错事,分明是孝心一片,可于这孙女,她总有发不完的怒。 自始至终,错的不过是她罢了。 分段阅读_第 215 章 老夫人垂眼,望着身穿白色华裙的秋颜宁,蹒跚学步如在昨日,叫她不禁感慨,时光匆匆。她正想再说些,对上那对有些淡漠眼瞳,却又掐灭了。 她明白,她与这孙女之间已疏远了…… 半个时辰后,众人又谈论几句,正告别之时,戚家人已候在门外,同秋颜宁走出,她身后正跟着些丫头。 回首时,只见院里姐妹依依不舍,尤其是兰心。 见此情景,她理应伤感,可心却平淡得很。 这傻大姐眼红彤彤,早上替秋颜宁梳头险些哭了,她比她早到秋家多年,其实一想,今日离别哪里舍得。 白棠侧目望向秋颜宁。秋颜正望向秋家众人,面上如常挂着笑意,重活一次,她本就与秋家关系淡薄了,再加这两年里心结已全解,自然不会半分遗憾与不舍。 “小棠。” 秋颜宁唤了一声,白棠闻声跟上,随后上了马车。 定国平京与央国舟山,走水路,后快马加鞭只需八日,结果戚家人说到舟山需要十二日。 这央国位北,靠北海,国土呈不规则三角。疆土由东北往左直到西疆,与朝国相隔一条内海名唤:茫湖。而再往下又与南部小国接壤。 然往外扩,但说到底央国还是北国。平京时她还穿纱衣单裙,待到央国境内时需加深衣披风,气候也不似平京,空气干燥,嗅不到半点湿气。 “这风真大。” 偶然掀开帘,岂料一阵风沙迷眼,沙子险些吃进嘴里。 “呸呸呸,依我看央国也不过如此,这道路怎么这么大的沙尘。”白棠忙放下帘子,擦了擦嘴。 “这是在野外,舟山还没到呢。”秋颜宁正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捏了捏她的脸,道:“我知道你不习惯。” “不知道央国人讲方言是不是嗓门都这么大。” 白棠自小在定国长大,从不曾见过外国之人。而定国除安南、楚湖以外,莫说方言,就是说央语也是细声细气,哪里像戚家车夫扯着嗓子讲,声大如敲锣。 开腔吓人一跳。 秋颜宁失笑道:“怎会,车夫是怕你听不见。” 白棠乖乖点头,她也不是诚心如此,实在是路上无趣想找话题罢了。实在不好再打扰自家小姐,她便取出带孔的盒子,里头正装着青蛇,闲来无事折腾起蛇了。 约莫天晚时,这才到了舟山。随着车夫呼声,她揉了揉眼,扶秋颜宁下马车。 这戚家庄园虽大,可园林却比不上定国秀气精巧,不过胜在古朴大气,格局巧妙,其围墙之高度,令人仰望。 “可是到了!” 走至正堂,就见戚家众人,那戚家笑脸相迎。这边走,身上的肥肉还颤。 虽依稀可从这满脸的肥肉中窥得早年时的几分姿容,但奈何整个人眼底满是 分段阅读_第 216 章 轻浮之气,饶是当年再有英姿,如今看也不过是个猥琐肉山。 白棠见戚家主眼神色迷瞟向自己,浑身一阵恶寒。秋颜宁心中更是不适,见不得戚家主这眼光,不动声色将白棠挡在背后。 央国不比定国,男子三妻四妾,听闻戚家主好色,光是就有妻妾十几人,依她看这庸包不是家主,更像是种猪! “这是便是犬子戚成尚。” “秋小姐。” 随后,清朗的声音道。 她这才抬头,见人群中一个闭眼含笑的谦谦公子,眼角生了颗泪痣,长的倒是不差,就是身子有些清瘦,面色苍白。 哼!还好长的不像他那种猪爹!腹诽一句,白棠又低头,她候在秋颜宁身后,默默听人jiāo谈。 那戚家主虽是个种猪倒也客气,用晚膳时间,就已叫人收拾安排好住处。沐浴洗漱后,便纷纷歇息了。 翌日晨时。 白棠是被响声惊醒的。 她蓦地睁眼,青蛇正挂着椅子上,翻身下床穿衣后,将青蛇放入袖袋,推开门就见几个家仆丫头正围着个小人骂骂咧咧。 她眨眼,低头看门旁的石块,又走到家仆丫头身边,正见丫头正揪着一个孩童的耳朵。她虽她不懂舟山方言,却隐隐可知内容不堪,直叫她想起当年的自己 “几位大哥与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蹙着眉,白棠扯出那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小娃娃。故作茫然道:“他可是做错了什么?” 一个家仆啐了一口,为其解释道:“嗨!你是不知,这小王八蛋蔫坏着呢!方才竟向你屋子扔石头呢!” “他为何要扔石头?”白棠面上天真无邪,手却狠捏着‘小王八蛋’的脖颈。 另一名丫头狠狠一揪‘小王八蛋’臂膀,道:“谁知道呢,这个死小哑巴!” 那‘小王八蛋’嗷叫一声,伸手就要抓丫鬟,索xing被她捏着动弹不得,不过等她一松手,那小东西便跑了没影。 白棠不禁问:“他是?” 丫鬟哼道:“那是家主与外族女人所生的野种,恐怕是那蛮人女子血脉太差,生出来长至九岁连话都不会讲。” “……” 这回换她眼怪了,照理再不济那也是家主之子。怎能让人如此辱骂,而且还是那副模样? 心下好奇,她与这丫鬟攀谈起来,这后来一问才知种猪家主共有十五子,其中长子戚成尚为盲人,妾生次子在十四时便离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五子如今在军营。而‘小王八蛋’是小十三,平日也就长子对他好。 央国与定国不同,尤其是西北方,尤其看重上下地位。 其中正妻子嗣为继承,两位侧妻之子只得辅佐,而三妻皆是出自名门,尤其是正妻,身份金贵待遇自然也不同了。 至于妾那就算不得什 分段阅读_第 217 章 了,不过是用来生育的,本身既无靠山帮衬,又无过多学识,若子嗣生得有天赋还能为家族所用,还可受重视。但要是无用——生来废物,连仆都不如。 央国与定国都不屑外来蛮族,重视血脉纯度,不屑与蛮族通婚,更何况十三还是混血哑巴。 白棠听完心中稍稍不适,洗漱后,又找人打听一些消息,见人敷衍几句,之后一个人在戚家闲逛起来。 “十三今天可听话了?” 顿住脚步,她耳朵一竖,忽闻右侧传来声响。 白棠踮起脚尖,悄悄走近,就见那院子的戚成尚,与小十三。 戚成尚正抱着猫,嘴角含笑,而哑巴十三狼吞虎咽吃着饭菜,除了那猫,院子里还有有些受伤的小东西。 “啊!” 哑巴十三一见她就嗷嗷直叫。 “是谁?”戚成尚问道。 白棠道:“戚少爷,我是秋小姐的侍女,此番并非有意擅闯。” 戚成尚笑了笑,道:“不碍事。” 白棠走进院子,问道:“戚少爷在照顾猫吗?” 戚成尚放下猫,解释道:“是舍弟从外面抱回来的,都是些受伤被丢弃的,所以便养着了。” 白棠蹲下摸了摸了猫,嘴上道:“戚少爷心真善。” “姑娘也喜欢猫?”戚成尚问道。 “是啊。”白棠起身,忽然反问到:“过几日就要拜堂,戚少爷就不担心我家小姐长的难看么?如此您岂不是委屈没面子?” 戚成尚苦笑摇头道:“女子只要心善就好了,人总有迟暮一日,何必在意美丑呢?若是皆为夫妻,怎能允旁人说妻子?况且我又看不见,你家小姐嫁与我才是委屈了。” “是么?”白棠撇嘴,心道:这戚家长子说话倒是好听。 说罢,起身理了理衣衫,“呀”了一声,急道:“这才想起有事,恕我无礼了,小姐怕是该找我了。” 戚成尚和煦一笑道:“那快去吧。” 白棠行礼,又顿了顿,刚想起对方看不见,于是应了才转身离去。可边走她越沉默。诚然戚成尚眼盲,可却是个温和xing子,长的也不难看,而且人又善,这点戚家上下无人不晓。往后,戚大少爷一定会礼待小姐,就算打起来,他也打不过自家小姐。 如此是不是圆满? 或许…自己该死心了。白棠吸了口气,坐在一次石凳上,眼神开始茫然。 …… 几日后。 种猪戚家主xing子怪,果然是顾及两方面子,打算暂住城中外别院,从外迎秋颜宁入族门。 “时辰到了。” 秋颜宁梳妆后起身,几名丫鬟拖着衣裙,她穿着金纹白嫁服,走到窗边。 浅金光晕下,金冠与绣纹生辉,如神女降世,叫人看了失神。秋颜宁拨开眼前头纱,见此时晨雾已散,正是 分段阅读_第 218 章 日出之时,她道:“你们退下吧。” “是。”丫鬟应声退下。 拿出乾坤袋,嫁妆是托镖局运来,比人早到一日,入住别院前,她便悄悄将金玉、首饰、银票值钱之物都收入了乾坤袋中,细细点数后却认无误这才与丫鬟下楼。楼下正停着花轿,其后是长长的队伍,随她上轿,咿咿呀呀弹唱便开始了,她思索着接下来如何与白棠解释。 戚家本来就偏离城中,恰巧附近净是陡坡悬崖,使障眼法将队伍引入郊外的悬崖,故作坠涯便是。她估摸,此时白棠已在郊外等候了。 正想着,秋颜宁掏出符纸准备念咒,却忽地蹙眉,隐隐觉得不对。 掀开帘却见婚队正往另一处路走,轿夫走路极快,好似要走断腿一般,而周遭已渐渐是树林。 “不对!” 秋颜宁心中一呼,她还未使用障眼法,为何—— 不容多想,花轿已到悬崖,之名走在前头的侍女表情麻木直直要坠涯。她拂尘一挥,勾着侍女,将其甩在一旁。紧随其后,花轿被轿夫扔下悬崖,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秋颜宁褪下大袖衫,跳出花轿。 她站定后,望着这帮原本还生活而如今已是木偶般的队伍,面色凝重。 目标 这帮队伍…… 秋颜宁从乾坤袋中掏出笔纸,提笔画下符咒。随着符纸由风燃起飞散, 旋即“哒哒哒”几声队伍中的人倒地, 化作枯木与稻草, 几十人顷刻间只剩下几名丫鬟与轿夫, 如此场面实在诡异。 日出暖阳照人, 风却极寒,直叫她身子发冷。 虽只是普通障眼法, 施术之人在她之上,至于那丫鬟与轿夫, 中了惑术怕是要半个时辰才能恢复。 但那队伍分明不像活人, 她怎就看不出来呢? 是她大意了。 可究竟是谁?为何要怎么做?她尚未涉及,又未与其他修士有过jiāo际, 既是无冤无仇,怎会引来如此祸端?但,对方若是知她同为修士, 要至她于死地,就不该使这雕虫小技。 大概不是冲她而来? 仰望山林, 秋颜宁隐隐有不详之感, 不知为何她心慌得很。她摘下繁琐头饰,奔向与白棠约定之地, 不敢有半点停留。 待看见那树枝系绳的松柏,却不由一怔。 树下无人。 她不怕白棠失约,她是怕……想法仅仅一瞬,她不再多想, 重新振作起来,匆匆赶往戚家。 待到戚家地境,见那升空的灰烟,秋颜宁继续望去,而随之一股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哒” 进入戚家庄中,她心下骇然,不禁退后一步,捂着鼻。 脚下血色一片,汩汩直冒,蜿蜒如溪水,一眼望去尸横遍地,死法各有不同,如自尽或互杀,不过天气冷,好在还未发臭。此情此景,不比沈家骸骨震撼,除当年瘟 分段阅读_第 219 章 变病民遍地以外,她不想还能见到如此场景。 难怪…难怪三妹嫁入戚家便没了消息,而她也曾往戚家写过许多次书信,结果却如石沉大海。 骇然之后,秋颜宁整个人却像凝滞一般。她吸一口气,登时一股铁锈味浓浓,直叫她险些窒息。重活一次,这是她本心第一次如此难受、无措。 “我果然不该带她。” 秋颜宁双眸微泛红,嘴中喃喃,却未放弃寻找。走入一间院子,忽觉脚下有东西。低下头一看,脚旁正是同样白服,却已死去的戚家大少爷。戚成尚此人待人平日极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惋惜后,随着深进戚家,却见越来越多的死人,心也生出几丝绝望。 她伫立与血泊中,双眸麻木深暗,一行清泪险些夺眶。此时此刻,红与白之间,身着一袭白嫁服是何等的刺眼突兀。 良久之后,听闻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她这才倏地抬头。 “小姐……” 秋颜宁转身,见白棠双手与双唇直哆嗦,模样甚是狼狈,衣衫与白皙的面容上净是血迹,手上血迹已凝固。 白棠走上前几步,蓄满水汽的眼中满是惊喜,哽咽道:“小姐,小姐,您——” 秋颜宁一时不语,只是默默抱紧白棠,白棠险些哭出声,浑身颤抖得厉害,脸埋在秋颜宁身上,激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没事!” “我怎会有事?倒是你让我担心。”秋颜宁见她这模样早就心疼不已,忙伸手替白棠擦拭脸上的血迹。 她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棠镇定后,捋了捋思绪才道:“昨夜我正熟睡,岂料睁开眼就被人挥了一刀,我用凳子打晕那人后便想往外跑,可是一开门戚家上下个个如疯魔。上吊的上吊,自尽的自尽,还有互相砍杀,发疯杀人者或吃人者。而清醒的几个人四处乱跑,我眼睁睁看着被杀,于是好躲入藏库中,等没了动静这才出来。” 长至这个年纪,她虽见过死人可不曾见过这么多。即便她心智远胜一般人,即便不惧鬼怪,可谁也难以接受活人生生惨死的眼前,尤其还不是一两个。 白棠并非极度心善之人,相反她自私、没心没肺,她怕的不是看见死人,而是怕看见秋颜宁也……她是没良心,可一旦放在心上,她就会无比在意。 秋颜宁听罢,暗道:果然不是针对自己。可这戚家与那人究竟有何冤仇,以至于要灭门?此事她不做细想,拉着白棠冰凉的双手,道:“此地不宜久留。” “小姐说得对,这里太危险了。” 白棠听罢连连点头,既然她与秋颜宁都安然无恙,那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咔咔咔” 二人正yu要离去之时,却听戚成尚屋中传来声响。 “小 分段阅读_第 220 章 。”白棠心惊,与秋颜宁互看一眼。 秋颜宁摇摇头,望向那门,下一刻门“嘎吱”一声打开,应声走出个子矮小衣着褴褛,头发乱蓬蓬的小娃娃,二人一眼便知那是戚家小十三。 戚十三怔怔看着血泊中的戚成尚,随即静静走到自家哥哥面前,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晃了晃戚成尚,以为哥哥又在开玩笑,他索xing也躺着地上,后又拉了拉手指。过了一会,哥哥忍毫无反应,戚十三顿时张嘴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满面。 秋颜宁叹气,上前替脏小子擦了擦眼泪。白棠心中虽五味杂陈,却也冷酷,对戚十三直接道:“他死了,救不了。” 说罢又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哭出来吧!哭了就好了,哭完了就好好记着。” 果然,戚十三一听哭得更厉害。 白棠蹙眉,不免心生怜悯,转头问秋颜宁:“戚家都没了,可小少爷还活着,这可怎么办?” 秋颜宁道:“托人通知官府吧。” 话落,戚十三止住哭声,爬起来“呜呜呜”抽泣跟着二人。 白棠眨眼,捏着小萝卜头的后颈,问道:“你这是何意?”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她忘了这小子不会讲话。 至此,这戚十三算是暂时跟着她们了。 出了戚家,二人到河边,白棠洗脸换了外衫,央国不比定国快入秋的河水极冷,像是长了牙会咬人。待换洗后,她瞥了低头拧巴着破布的戚十三,一把拽到跟前,拿起打湿帕子给他抹脸,把这小子冷得嗷嗷叫。 洗完脸,才露出原本的白白嫩嫩,白棠正打算替这倒霉孩子理发,结果一掀开头发,不禁指着戚十三呼道:“小姐你快看!” 秋颜宁此时也已换下婚服改穿常服,听她呼喊,侧目瞧向戚十三。 戚十三生母乃是外族舞姬,自然这小子生得也不差,五官要比一般人精致许多,浓眉大眼又俊俏,眼睫也长,奇的是他眼睛,湛蓝无比,如空如海。 秋颜宁笑道:“小棠,你忘了他有外族血统吗?” 说完,她忽地一愣,走近仔细再看戚十三,才见戚十三眉心隐隐闪现的金光,再一摸根骨,不免为之一惊。 这是——神武之体啊。 如此天赋,如此根骨,倒是条修行的好苗子,也难怪他不受惑术影响,如此险境也可死里逃生,真是天命所佑。 秋颜宁正感叹,白棠却还羡道:“眼睛生得如此碧蓝,真好看,看得我都想剜下来。” 要知道。她从不曾看过外族人,见戚十三眼如宝石,心中羡煞得很。 戚十三一听,吓得赶紧闭眼。这倒霉孩子怕生,也怕丑,信以为真因为要挖他眼睛,愣是叫二人好一番劝说才睁开眼,之后又才换了衣裳。 分段阅读_第 221 章 倒霉孩子平日睡在马厩,吃喝都没人管,莫说衣裳了。矮矮的一个小人,只得穿衣裙了。可奈何二人的衣裙极长,穿上后秋颜宁愣是拿剪刀剪了一大截,缝了一些。 见戚十三穿裙,白棠恶意大起,当即就拿布带替他弄了个女童丱发。 “真是好看的小丫头。” 扎好后,满意点头。 秋颜宁忍笑,无奈道:“你呀,就是欺负小孩子。” “……” 在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古怪的眼神中,年幼的戚十三只是茫然眨眼,不过听人夸他好看不免开心。除此之外,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这时的他还不知道,若干年后女装之事实乃一段不堪羞耻的回忆。 三人换好衣裳,这才往城中去,此时城内还不知戚家一事,只是在议论明日婚宴会如何如何。央国女子与定国一样,出门带面纱或纱笠,客栈亦是如此,入住需要登记,对此秋颜宁也不愁。在这之前,她早已托人私制了章牌,在乾坤袋中。 不过,舟山非久留之处,二人并不打算多做停留,将戚十三送至官府就打算往另一处去。 “往后,你要好好过活。” 临走前,秋颜宁回首望了眼戚十三,便转身离去。 “我……” 稚嫩的声音响起。 白棠闻声猛地扭头,杏眼瞪大:“你个小骗子!你不是哑巴?” “我,不哑的。”戚十三安安分分低头。 倒霉孩子确实不哑,但常年非打即骂,又疏于教导,再加常年不开口,讲起话来极怪,脑子也比同龄转得慢,心智更是如五岁。 秋颜宁轻声询问道:“小公子想说什么?” 戚十三道:“跟着,想……” 白棠蹙眉:“你想跟着我们?” 戚十三点头,道:“嫂……” 白棠zhà毛,心底更气,捏着倒霉孩子的后颈道:“你乱叫什么,我家小姐还没与你大哥拜堂呢。” 秋颜宁浅浅一笑,微微蹲身与戚十三对视,故作冷声道:“若是我们把你丢了卖了呢?如此,你还要跟着?” 戚十三脑子发懵,蓝瞳直掉眼泪,哭起来一抽一抽的,倔强道:“跟,我偷偷的……” 这下好了,甩不掉的狗皮膏yào。 白棠扶额,却听秋颜宁道:“你真要跟?” 戚十三点头:“要。” 秋颜宁道:“那你便跟着吧。” “小姐!” 白棠难以置信,又气又委屈:“当初您愣是不带我,怎么他就……” 秋颜宁无奈,与她到一旁轻声道:“你与他不一样,往后道路未知,我不希望你有危险。” “小姐…不打算回家?”白棠眨眼,试探问道。 “不打算回去,我要去另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极为难寻。”秋颜宁眺望远方,收回视线后看向白棠:“离 分段阅读_第 222 章 秋家,我再也不是大小姐,小棠也不必再叫我小姐了。” “可是……”白棠却茫然。 秋颜宁认真问道:“如今,小棠还想再跟着我吗?” “以前,我就说过我要跟着您,不会变的。”白棠也不再气,渐渐柔和,态度却无比坚定。 “傻丫头。” 秋颜宁失笑,随即意味!深长道:“我知你一直以来很是困惑,往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我知道。” 白棠乖巧应声,旋又问:“那我们要去何处?” “乌乙山。” 秋颜宁答。 初点 “不好了,出命事了!” 正在二人jiāo谈之际, 就听一穿着喜庆的男子, 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先前的轿夫。轿夫央语掺着方言嚷嚷而来, 待到官府前一个趔趄没站稳, 索xing一腚坐在地上哭嚎起来。 “看来事要传开了。” 秋颜宁瞥了眼轿夫, 低声叹道:“走吧。” 白棠点点头,见状忙拖走呆立的戚十三。 三人未多做停留, 离了舟山直接往附近的驼城。这驼城已近西北之地,临近茫湖与游原部落, 故此城中外族人颇多, 但又因漠蛮人身材高壮又好斗,驼城律法与守备极严, 距凉都至此共设几座烽火台。 抵达驼城时已是日暮时,索xing城门未闭。一眼望去,秋时的驼城草枯叶黄, 透着粗犷荒干之感,全然不似定国江南, 在城门口, 进出者诸多,十人中却有四人为外族。 待入城, 一眼望去可见头裹长纱者,也可见异瞳金发,又或卷发棕肤的外族人,多是想在此某生做事的。 如此, 白棠二人带上戚十三走在人群中也不算突兀,进驼城,二人便花了些银两在章牌处盖章,定国印章极难得,而央国却容易得很。原本,秋颜宁已有定国印证,但身处央国,得此章无疑是双保,无论去往何处,即便他国也可做凭证,通往顺畅,可入住客舍栈处。 逐渐入夜,驼城风寒。 三人穿着单薄,眼见戚十三冻得瑟瑟发抖,又想渐入秋冬,便去了成衣铺。 定国布庄诸多,背后有染房、织布院,大布庄更是有绘案间、绣坊、制衣处,不过定国女人善此道,民间成衣铺极少。央国则布庄布铺极少,一眼望去成衣铺与裁缝铺居多,其中同卖布匹、鞋袜。 “这间款式尚可!” 作为定国人,又在秋府做事三年,常受人指点,白棠眼光早已变得尖锐又苛刻,观望细看了一阵才确定。 她可决不能让钱白白浪费。 “既然如此,那就这间吧。” 秋颜宁跟在后头,任其挑选,她一向不在意用料做工,随着年龄增长对穿着打扮早已没了兴趣,修行之后更是如此,有件穿着还算舒适保暖的衣裳也就罢了。 三人掀开面纱,走入 分段阅读_第 223 章 一成衣铺,大娘便一笑,迎上前道:“二位姑娘随意看,恰巧咱这儿近日新到了一批好皮毛呢!” “果真是好皮毛。”秋颜宁上望向那油光水滑的白狐皮,不禁感叹道。传闻央国走兽极多,在野外随意一箭,都能shè死头狍子。 大娘是好说话的人,见多旅人,便提起话头问:“二位可是从城外而来?我瞧打扮不像本地人。” 见白棠去挑选衣物,秋颜宁索xing与店家聊起来:“是从城外而来。” 大娘提来暖炉,邀坐下道:“怕是从南边林州那儿来的吧?驼城西北这儿冷,过不了多久要下起雪了能埋过腰嘞!若没几件皮毛御寒可是不行。” 秋颜宁谢过,笑这道:“店家说的是,所以我这妹妹才到您店中了。” “嗨!那是看得上这店里的衣裳。说来干这行多年,我没见过像你们这般标致细嫩又水灵的姑娘!” 大娘也笑,仔细一瞧三人相貌不禁叹道,随即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做生意实诚,从未抬价掺假,料子那是我儿从外特意带来的,别的店可见不着!” 秋颜宁则应声附和。 观二人气质不凡,衣料极好,大娘一思索又问:“姑娘为何到驼城?可是要去何处?” “我与妹妹们在外游历到此,不知您可听过乌乙山?”秋颜宁反问。 大娘摇头,遗憾道:“孤陋寡闻,不曾听过……” 想了想,大娘又道:“姑娘家在外不易,路又危险,我见你们应该是初出家门,何不与旅队、路队商队同行?再或不是,驼城还有些探险之人。” 对此,秋颜宁曾经是有所听闻,不过时隔多年,又是偶尔一闻,一时竟想不起来有这帮队伍。央国同为大,地势却比央国多样,又平摊草原,有雪峰山脉,峰高处入云,还有原始郁林,更有戈壁沙漠。央国地广人稀,地境之奇引人探索,自然有许多探险之人与商旅队伍。 闻言她双眸一亮,忙道。多谢店家提醒。” 大娘笑呵呵道:“这算得什么?曾有不少与你一样的人,不过是提醒罢了,不必说谢。姑娘一会往集市、客栈去,就能见着那什么旅队啊商队,那儿人可多啦。” “啊!” 正谈话,戚十三嗷叫一声。 扭头一看,原是戚十三撅着嘴,怔抱着一条绒毛袄裙不撒手,眼底满是倔强之色。 “你听话!”白棠抢袄裙,悄声与这倒霉孩子道:“你啊你,身为男儿怎可穿女儿装呀?” 戚十三全然听不进话,眼中全是这条好看的袄裙。这些衣裳可比他原来的穿着舒适多了,颜色也好看,穿上之后旁人不禁不会打他,还会夸他,对他笑,他才不管什么男儿女儿! 大娘虽见秋颜宁与白棠为黑发黑瞳的本族人,但一 分段阅读_第 224 章 想穿着得体想来家境不差,许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便起身劝道:“嗨呀,女娃娃都是这样!既是喜欢这裙子,做姐姐的理应给她买下呀!” 话落,二人神色皆是一古怪,秋颜宁道:“小棠,你就让他穿吧。” “这……”白棠yu言又止,再看戚十三喜欢得紧,便缓缓撒手了。 这一松手,戚十三忙抱着衣裙跑到秋颜宁身后去了。 啐!这是以为她怕了不成?竟然还敢找靠山了? 她叉腰吐气,心中又气又好笑。盯着满心欢喜的戚十三,却又忧心,联系在驼城见的那帮高大剽壮的外族汉子,再一想这倒霉孩子后身穿衣裙的模样,风飞间露出浓浓腿毛——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可得了? 白棠心底恶寒,不敢再想。走出成衣店后心中仍惊魂未定,隐隐骇然。假若养成那德行,还在她面前晃dàng,那她不如自戳双眼。 “小棠。” 意识恍恍惚惚,秋颜宁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 “啊?” 白棠这才缓过来,眨眼望着秋颜宁。 “小棠想什么?”秋颜宁问道。 白棠叹道:“小姐,我……” “傻丫头,我说过不必再叫小姐了。”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笑道。 白棠茫然道:“那我叫您什么?” 秋颜宁轻笑:“我大你几岁,就叫我姐姐吧。” 说完,饶是她脸皮再厚,也难免一囧。如今的她何止大白棠几岁?怎么看都像是她占人小丫头的便宜。 “好。”白棠默默点头,耳尖却微微发烫,她习惯尊秋颜宁小姐,如今叫她亲昵唤姐姐,一时…… 可,这是否表明她与秋颜宁之间更近一些了? 秋颜宁再问:“小棠方才想说什么?” 提及此事,白棠当即到:“自然是戚十三他喜欢穿裙子了!小时尚可,可若长大后,” 说罢,还瞥了眼已换上裙装的倒霉孩子。 说着,又悄悄指了指走在前头的大汉:“您瞧前面那金发汉子,再想想他穿裙……” 秋颜宁顺她之意联想,登时唇角一抽,语重心长道:“看来…是该叫他改一改了。” “戚念。” 这时,戚十三忽然开口。 “名字,戚念。” “你叫戚念?”白棠问。 戚念点头,稚气解释:“十三,不是名。” 白棠哼笑,欺负小孩道:“可我偏要叫你十三!”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秋颜宁对此甚是无奈,笑叹一声,与二人道:“今夜就住此处吧。” 白棠狠搓了一番戚念的脸才罢手,顺视望向面前规模颇大的酒客楼。央国旅人多,jiāo通要塞,自然客楼酒家也多,如定国元州一带,眼前客栈坐满行人,马厩处更是挤满骆驼、马匹。 记好住房付账后 分段阅读_第 225 章 ,幸在还要空位,三人坐下环顾周遭。 放眼望去多是男子,满是酒气,偶然可见一些穿着暧昧的女昌女支,很是嘈杂,入夜极寒,央国人便爱饮酒,喝酒可暖身,尤其是赶路歇息的旅人,必会唤跑堂端来一些。 “姐…姐”白棠别扭叫,询问秋颜宁:“往后行程如何安排?” 秋颜宁道:“明日寻旅队,与旅队同行。” 白棠又问:“为什么要到乌乙山呢?” 秋颜宁浅笑道:“待会与你说。” 几句jiāo谈,桌上已摆放上切好的羊肉、面饼与面,戚念早已饥肠辘辘,见此抓起面饼直往嘴里塞。见此,白棠与秋颜宁不禁摇头,倒不是觉得他粗鄙无礼术。这倒霉孩子除了倔,一路饿也不吭声,也不乱跑,又听话,算得上乖巧了。 “噫,小丫头吓死人。” 邻桌男子咋舌不已,暗叹:看这饿死鬼吃相,真是白长了张好脸蛋儿。 “姑,姑娘是要往何处去?” 男子同行者中,有一长髯大汉歪过头,他脸通红,分明满是胡须,却生得一对剑眉星目。 秋颜宁问:“出门游历,您可知乌乙山?” “不,不,不知——”大汉口舌不利索道。 “哈!游历?女儿家不待着闺中跑到这儿凑甚么热闹?” 闻言,有人哄笑出声,那人嗓门极大,顿时许多人也随他笑。 笑个屁! 白棠险些气冒烟,四下寻找就见一壮汉豪迈高笑,恨不得一脚踹去。秋颜宁却不恼,表情倒是淡定,只是视线随白棠望向那人。 队伍 “央国可没有规矩规定女子游历不得。” 白棠压下脾气,又道。 大汉笑着回道:“是不曾规定, 可女人细皮嫩肉, 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出门历练莫说经不经得住风沙雪旱, 就说遇上歹人岂不是送死?” 这话看似是嘲, 却是一番真言。即便白棠再不认,却也无法否认女子体质弱于男子一些, 但她二从不是那畏惧艰苦之人,更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 “老余你这毛病可是又犯了?” 见一头戴狐皮帽的中年男子捻了捻胡须, 穿着倒像是读书人, 活像一节清高苍竹,在这其中显然是有些格格不入。 那老余吐出一口酒气, 舒了舒心口,摆手道:“嗨!得了,我不讲话了!我这就是多嘴!” 看似是酒气泼闹, 白棠却隐约感觉老余有几分失意,连带着队伍中一些人亦是如此, 疲惫、颓丧。 “让二位姑娘见笑了。”狐帽男子作揖, 朗声道:“鄙人姓张,张之寅。” “张公。”秋颜宁还礼。 张之寅道:“方才听说几位要往乌乙山?” 秋颜宁笑道:“正是, 您可知在何处?” “不知,不过……” 张之寅话未尽,长 分段阅读_第 226 章 男子问道:“何不与我们同行?如此路上也好有照应?” 有这等好事? 白棠表情未变,心底却在腹诽。既是非亲非故, 又嫌女子无用,何必带她们,如此岂不是拖累?她再看几桌大汉,看似散漫,个个穿着普通,却透着股蓄势待发之气,不像是一般人…… “几位不必担心。”张之寅好似看穿白棠所想,解释道:“我等有京府凭证,又有卷牌与书信,受托行事,绝非jiān邪歹人。” 说罢,叫人拿来地图与证明,“若不信,可与我契书画押呈送至官府,后再做笔录。” 造假不易,律法之严,央国京府,君王脚下更是绝无可能。画押记录呈jiāo官府那便是铁证,既然如此坦dàng,白棠自然也不好再疑虑。 秋颜宁全然不担忧安全,如今她修为虽比不上屠灭戚家那人,但凡人与修士之间天埑难越,凭借法器,她要灭在座众人也极为容易,与她而言不过是眨眼间罢了。 她注视着地图,问道:“张公是商旅?” “非也。” 长髯男子醉意清醒了几分,替其解释道:“我等是探猎。” 白棠重复:“探猎?” “不错!探奇险寻宝地,越千山跨万水,猎天材取地宝。如此,你我不正是同道么?东秘之大乌乙山难寻,何不一同前行?”张之寅人已三十有二,却有少年之心。他眼中绽出奇异光彩,如已将世间揽入眼中: 他一摊手,分明是激动,却又透露几分落寞:“人生何其短,若不能放眼世界岂不是遗憾?” 对此,秋颜宁深有感触。她年岁比张之寅更长,当力不从心老时对外难免遗憾,尤其是一人在平云宫对墙多年,她心比一般人更向往辽阔。 感慨之际,她又问道:“张公是想?” “游历各国,终地朝国。”张之寅答,随后起身望向众人道:“实不相瞒,同行的有几位兄弟与姑娘你一般,我等从五湖四海聚于此地,所想是一样。” 虽为凡身,但有如此志向实在难得。秋颜宁感慨,多少受其感染,但终是利益在前;诚如张之寅所言,同行无异于保障,倒省了不少事。 秋颜宁笑道:“诸位几时动身?” 长髯男子道:“明日早时。” “往后我姐妹几人劳扰诸位了。”秋颜宁还礼。 白棠见状也起身行礼,毕竟日后相处,自然要对张之寅等人恭敬几分。 至此,事已谈妥,是要与张之寅队伍了。戚念安心往嘴中塞吃食,二人也简单用了一些,待这小子吃饱喝足后便将其拖回了屋。 推门进来,里头是一厅,两旁有内屋。 这一进屋,白棠第一件事就是叫戚念这倒霉孩子洗漱。白日虽抹了几把脸,可身子归根结底还是脏兮兮。 岂料,过程却 分段阅读_第 227 章 不易。这孩子常年无人管教,早已野了xing子,尤其怕水不爱洗澡,一见热水就像漏气皮球往屋里四周乱窜,倒霉孩子更是脚步飞快。 一个跑,一个赶,活像是捉迷藏。 这可把白棠气得,跟在后头直嚷:“噫!脏兮兮,你要邋遢下去可还配得上这裙子?” 戚念稍一犹豫,便被秋颜宁一手按住,任其嚎叫挣扎,可却怎么也挣不脱。 “哼!看你还得意不得意!”白棠蹲身利索扒衣裳,秋颜宁按住戚念,垂眸看着她。 回想多年前,小时的祁业洗的第一个澡便是由白棠帮忙,这丫头心细,许多事要比她称职太多…… “你看你脏的!”白棠“啧啧啧”几声,故作嫌弃。 年幼的戚念懵懵懂懂,却还是知些羞耻,一时受不住二人的目光,蓝色眼眸瞪向白棠,手臂捂着身子模样扭扭捏捏。而不等他多想,便已被扔进浴桶中,胡乱挣扎之下溅了二人满身的水。 白棠不比秋颜宁那般耐xing,她待心仪之人自然是乖巧体贴,可至于这倒霉孩子,那就未必。 “头疼。” 戚念道。 闻言,白棠杏眼瞪大,秀眉顿时一皱。 头疼!哼,大小姐可从未给人洗过头,亏得这小子还敢嫌弃。 她捏了捏戚念的脸,气道:“头脏成这样还怕疼?往后要爱干净,否则没人愿搭理你!” 秋颜宁见状,不禁摇头失笑。 白棠突然想起张之寅等人,稍加思索,便又提起:“姐…姐姐,我总觉得姓张那帮人绝非普通人。” 秋颜宁应声,意味深长道:“不错。你可观察到这只队伍十人有九是习武之人?这其中怕是也有些能人,不仅如此且组织有序,又有官府书信通牒,看来背景不一般。” 白棠点头,继续道:“可他们为何要邀我们呢?” “兴许相中了什么。”秋颜宁沉吟片刻,侧首轻笑道:“恐怕今夜不止是我们在讨论他们。” 见秋颜宁毫无担忧,白棠绷紧的心弦也稍稍了几分,不知何时她已习惯听从,总是在无形之中依靠于秋颜宁。 待到三人洗漱完毕,时辰已晚,楼下jiāo谈声响已渐小。这时,秋颜宁与白棠坐在一处, 她正等,等秋颜宁会如何解释。 结果出乎意料,秋颜宁只是轻轻拉住她手,她低头望了眼缠绕布带的手臂,有意要缩回,却被秋颜宁不轻不重拉住,不容她拒绝。 她吸了口气,抬眼凝视正小心翼翼拆解绑带的秋颜宁,手掌暖意蔓延,许是因为慌乱,她心竟跳得厉害。 “小棠。” 秋颜宁唤了一声。 白棠应声点头,却见秋颜宁已一圈圈解开带子,“往后就不要再缠了。” “可是……”白棠心一紧,声音不觉微微发颤。 “ 分段阅读_第 228 章 碍事,我知道。”秋颜宁柔声道。 短短六个字,却叫白棠眼眶一热,手不由收紧。一直以来,她缺少的正是这份关切,她忘不了旁人见她手臂时厌恶的目光,起初她怕秋颜宁也亦是如此,到后来就成了习惯。 “其实,我早知你的事了。”秋颜宁从乾坤袋中拿出yào膏,轻轻替她抹上:“你本姓金也好,亦或你曾发生的事……” 当年与金峻的谈话她听到了,之后回了平京,又向苏殷打听,可以说她对白棠往事已十分清楚。 白棠迟疑问:“您…不讨厌我吗?” 秋颜宁轻笑反问:“为什么要讨厌呢?” 白棠自嘲道:“不觉得我是骗子么?我还杀过人,您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人吧?” “是么?我倒乐意被骗。”秋颜宁替她上好yào,语调一如既往,她实在不愿白棠如此失落。 “您……” 白棠一噎,泪水忍不住直掉。 “都过去了,往后不回了。”秋颜宁替她擦拭泪水,笑颜温和道:“本来这份yào膏我是在走后,托杜若送你的。” “现在不行了吧!” 白棠抽泣,杏眼通红,她撅嘴嚷道:“哼,您总想甩掉我。” “我前途未知,我希望小棠能安心美满度过一世。” 秋颜宁摸了摸她头,叹息一声,问道:“你忘了我曾经与你说的修士吗?” “您难道……”白棠稍愣。 秋颜宁斟酌了下,想如何简化一段复杂的历史,然后才缓缓叙述道:“凡人皆以为在世间只有仙东一洲,但那是古乱战年后之后。 大神开天辟地以来却是只有一陆,名曰:始古。之后的万千间妖物、神物、灵物共处一世,后几名生灵受大神授予仙术与异术、学术,这几名生灵被后辈称之为始古弟子。 众徒中,大神尤其偏爱人族,之后弟子又授予族人,因此数族开智,便有野心,自然也就有了古战乱,那时懂得奇术之人颇多,算得上名副其实的鼎世了。 其中,人族与另一族斗法,二者同归于尽,陨落时化作天火石将大陆分裂开来,妖魔兴起。后百年的战役中人族胜,各异族退出东秘之外的外洲,生xing邪恶一族也得以镇压。 而龙与羽种生来不凡,自然多是已飞升上界,至于始古弟子座下的后生徒子们便有职责,那便是:守界、驱魔、除妖、点化救人,故又有称之人修一称。 百年后,有一人造化不凡,竟取得神袛飞升上界,守界人中便衍生出修仙一派,待第二人、第三人飞升后,人人皆心向飞升,望有一日能得道飞升,久而久之就修士一说。 随之,修士隐居或踏上另一片大洲。这帮人以结界处划分,流传至今就又有了修仙界一说。” 最北 说完秋颜宁凝 分段阅读_第 229 章 视她,询问:“小棠明白了吗?” “您是说——” 白棠满脸匪夷所思, 震撼之际, 又心跳加快。她身为凡俗, 一时要她接受这些事, 无异于告诉她水是黑, 树是红。 仙东之外,那修仙界是何等风景?这实在叫她难以想象, 修士与凡人大小姐,换作她是秋颜宁, 她也会选择游历修仙。 “姐姐是要往修仙界去?” 稍缓后, 白棠问道。 秋颜宁笑颜温和笑道:“是,不过在此之前需寻找乌乙山。” 白棠道:“这是为何?” 秋颜宁道:“寻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白棠却问:“可要是寻不到呢?” 秋颜宁答:“那便是无缘, 就全当历练吧。修仙界不比东秘,需处处留意,修为强人几分总是好的。” 她也曾想过寻不到乌乙山该如何。兑昌君并未具体告诉她能‘钥匙’为何物, 用处何在,想来是与那难遇的机缘有关。往修仙界需要往最西边海, 之后渡海往五岛。 有传闻西边海诡异, 最易遇风暴海浪,迷失方向。去者有去无回。可这三年若得以寻得古朝秘境、灵yào仙草、洞府, 增加修为,总胜过毫无准备,尤其现在她并非孤身一人。 在这三年她需教会白棠与戚念许多事。 “我知道了。”白棠微微点头。 秋颜宁点了下她的额头,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些书卷挑选后, 递给她,“起初是有些不适,不过省得死记,往后你便学这些吧。” 白棠头被点后顿时蔓延一阵刺痛,她闭眼蹙眉,脑中仿佛又千万声响窃窃私语,一字一句如刀刻印在意识中。睁眼时,她内在却如受洗涤一般,更清明,浮躁之气也受咒影响减少许多。 接过书卷,多是锻体巩固的心法与武学,倒是适合她。 “你已开窍无需再开窍,但小棠,你需知一件事……” 秋颜宁叹道:“你根骨资质极低,故此这一两年不停以灵茶滋养。” “原来那是茶,我就说怎比一般茶好喝!不碍事,我会更勤勉的。”白棠一想就知自己天赋,浑然不在意。如今,她只想与秋颜宁一样成为修士,如此她才能与她同行,而不是像个拖累。 秋颜宁这才展颜一笑:“你能有心境最好。” 说罢,又从乾坤袋中拿出雅刀递给她,墨瞳透着慈爱,“往后,雅刀就由小棠拿着吧。” “这怎么行!”白棠忙起身,盯着桌上的雅刀,往昔秋颜宁碰都舍不得多碰,格外珍惜此刀,视如精神寄托,而今却—— “不可,不可!” 她念叨几句,又提醒道:“这可是夫人留给您的,怎么能……” 秋颜宁道:“它只是一把刀罢了。母亲将它留给我,是想它能保护我,而如今我再将它赠予你,愿它护你,又有何 分段阅读_第 230 章 不可呢?” “我……” 白棠心一暖,却仍迟疑。 秋颜宁见状调笑道:“小棠的xing子怎么越来越犹豫了。” “我哪有!”白棠瘪嘴,当即就拿起桌上的雅刀,旋又问:“我拿来您的刀,那您……” 秋颜宁解释道:“放心,我有兵器。往后我还有替小棠寻更好的。” “多谢……” “好了,既然叫我姐姐,还说什么谢。”秋颜宁轻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白棠一时默然,忽地又想起行礼盒中的青蛇,赶快翻出来给它透气。只见青蛇软塌塌在盒中,这懒蛇平日装死,要么就是缠在她手腕,还爱学狗叫。 实在奇怪。 正在她摆弄青蛇时,内屋隐约传来闷闷的抽泣声。 她与秋颜宁相互对视,心中了然。今日整天奔走,三人都没有闲暇回忆戚家,可随着这一歇息,戚家满门的死状仿佛又在眼前浮现。 秋颜宁感慨道:“戚家如此大变故,任由他哭吧。” 白棠纳闷:“戚家怎么会突然就……” 秋颜宁道:“是修士所为,兴许是与戚家有仇。” “修士竟有如此歹du之人,与戚家人有仇,却连无辜人也不放过。”回想当时,白棠便觉得不寒而栗,事发突然若不是自己好运,早一命呜呼了。 想了想,她问:“以姐姐当前实力,可抵几人?” 秋颜宁收回眼底的冷意,轻笑道:“除非千军万马,之下倒绰绰有余。” 白棠闻言,头皮一zhà,心底暗暗吸气,如此看来凡人实在渺小,照这修仙下去,岂不是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亏得修行之人个个心xing寡淡,否则这世间岂不是乱了套。 秋颜宁一敲她头,“小棠别忘了,既然有修士,这世间自然也有诸多邪魅。” “如李三晴与叶古镇一事?” 她这才想起一年前,秋颜宁却沉声道:“一个人xing未泯,一个小祟作怪,二者不足为惧,怕只怕往后会遇见更加的凶邪之物……” 那得是何等妖物邪魅?白棠表情微凝,凡尘俗世之事她明明白白,可有关修仙鬼魅,她却是云里雾里,懵懵懂懂。这时楼下打更人走过,在秋颜宁的劝说下,这才收神回到房中。 她翻阅书卷,过了片刻后打坐。哪料想,这不念心法还好,一年心法只觉气血逆流,心如刀割,她又试练武学,却是顺畅无阻。 莫非是这心法不适用于她? 思索了一阵,白棠又闭眼重试,心底惊喜,这回顺意运转便觉得又是不同,丹田温流,全无痛苦之感。似是晨间清明的凉意附着皮肤,体内如饮甘泉,舒畅不已。这时,她不知其实自己早已是修士,不过是不知如何修炼使用罢了。 …… 翌日。 白棠睁眼,掀开被褥,她不 分段阅读_第 231 章 知昨夜是何时结束歇息的,但觉浑身轻盈毫无疲惫酸意。侧目见窗外天色朦胧,听楼下马儿嘶鸣与谈论声,便也不再恋床。 驼城清晨极冷,刚离了被褥身上单衣就没了热气,她起床穿衣,推开门正见秋颜宁。 秋颜宁已换上昨夜选购的衣裙,立于窗前,闻声望向她。 “醒了。” “姐姐,十三呢?”白棠揉眼问。 秋颜宁笑道:“他早早就下去了。” 白棠点点头,洗漱一番随秋颜宁下楼,楼下果真见戚念与张之寅一帮人吃喝,一如既往饿死鬼,那举止甚是对不住他的脸。不过张之寅等人也不是矫情人,见罢只是哈哈大笑,逗他多吃些。 “叫诸位久等了。”秋颜宁走下楼道。 看了老余是酒醒了,憨笑摆手道:“哪里哪里,咱们这也是刚下来。” “既然都到了,那便再讲一讲行程如何安排。” 待剩余两人到后,张之寅摊开地图,随意拾起燃了一截胡树枝掐灭后直指央国,众人聚精会神,听他下言。 “我们五人与诸位在此相遇,驼城便是起点。” 诸位不仅是秋颜宁三人,还有另外几人。 说着,张之寅又在驼城出一点,“既然是探猎,那全走繁华之地实在无趣,索xing这些城池非添补物件便绕过,我们要走就要走这些地境。” 胡树枝拖着长长黑痕迹,绕过许各州主要城,同是又路过一些城池可供补给住宿,又可以最短时间走完央国,又在几个偏远人烟之地画圈,以示此地为重点。 “所以咱们现在要往最北最上走?”一个汉子问。 张之寅捋了捋胡须道:“不错,今日启辰萨州。” 白棠与秋颜宁始终未发一言,如此安排最好不过。 只是,她总觉得张之寅是有意要绕开主城,原因怕不是那么简单。众人用过早膳后便收拾行装,这才踏上行程。 同行是马车,一是储物,二是便于荒野好住,央国秋冬极寒,越往北越,虽是北国,冬天严寒,可夏时的日光也足以晒脱一层皮。 眼下,且不说凛风,就说这气候,若在外躺上一夜足以冻死个人。 再说萨州。 萨州乃是央国最北最大的州,路上听队伍中年轻道,西段草原居多,中段又有高峰山涧,东段是林野。相比别州,萨州要冷清许多,尤其是中段。 而西段挨近漠人部落,最上还有几个小国,央国于朝国关系微妙,从未对战动兵,却爱教唆这些野蛮人去各方领地sāo扰,一来一回,实在厌烦又恶心人。 队伍中没有多余的马匹可骑,唯有白棠秋颜宁三人与一名少年在马车中。随着越往北上,白棠越发能体会老余那番话。她掀开帘,顿时寒风扑面,叫人呼吸发窒,这等气候与定国简 分段阅读_第 232 章 直是极端。 且不说地形,就说在这气候出行,就叫许多人望而却步,也难怪听闻她们出来历练会笑。 再看看她们现在,这哪里是探猎,分明是跟团出游!显然,这帮队伍也不指望她们能做些什么。这叫她不免有种吃闲饭,欠人情的不舒适感。 见她表情憋闷,秋颜宁拉着她的手询问道:“小棠冷吗?” 白棠摇头反问:“姐姐冷吗?” 秋颜宁道:“不冷。” “冷。” 这时,戚念蹦出一个字。 “冷就捂着这个。”白棠毫不怜惜,塞给他狐皮袖套,捏了捏他的脸道:“你一个堂堂男儿怕什么冷?” 这话是玩笑。二人身为修士,身怀修为,自然感觉不到多少寒意,而戚念虽根骨不凡,但终究还是个九岁孩童。 “糖糖?能吃?”戚念不争气地问道。 “吃?你可真爱吃!”白棠心底颇为无奈,直接气笑出声。 “现在倒是为难他了。”秋颜宁轻笑,这才想起什么。 众人 对了,这小子…… 她视线落定在戚念身上。此子幼年多磨, 但前程光明, 根骨却是非比寻常, 如今隐约可窥得以后身影。既有机缘, 有贵人相助, 这条路他迟早要走,但那应该是在少年时期。 也就是说戚家灭门, 无论戚念与不与她们同行,命道总会指引他踏上修仙道。上一次她短命, 而戚念, 在若干年后怕是已经成为大能了。 秋颜宁想不通,一个身处凡尘的无助孩童是如何修仙的。到底自己这番改变还会影响到哪些人, 往后又会如何?一时,在她心中竟升起股奇怪的预感…… 或许,自始至终她不过是大盘命道中小小的器件罢了, 而许多事注定会发生。 收回思绪,秋颜宁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符纸, 催动修为之下瞬时便燃烧殆尽。 顿时, 戚念眼眸睁大,白棠倒不惊奇。她知道那符纸是有隔绝声响, 施法术者一定范围的响动在范围之外听不见,但施术者却听得清外头的响动。 秋颜宁闭眼,缓缓道:“修炼吧。” “是什么?” 戚念问。 稍稍睁眼,秋颜宁一瞥他, 反问:“想学?” 戚念点点头,难得露出几分期待。 白棠却道:“十三呀,你倒好!还不会走路就想着跑了?” “那些往后吧,你先学这些。”秋颜宁浅笑,将基础心法与锻体之术传予他。 当然,她其实更偏袒白棠一些,但传教给二人的心法功学是一样。白棠与戚念,二人天资可谓是天壤之别,一个无灵凡体,一个是天纵奇才;白棠资质体质差,正要锻炼,而戚念年纪尚小,正可趁机磨一磨心xing。 戚念疼得小脸皱,敲了敲头。对于脑中内容,他虽然一点也不懂,但却见白 分段阅读_第 233 章 与秋颜宁已入定,便寻着记忆也开始修行。 …… “我想不通。” 迎着寒风,老余驭马与几人同行,他扭头望向张之寅,低声问:“咱们此番可是探猎,这带上女人小孩算甚么?” “余大哥所言极是,我也不懂,虽说那小女子长的挺标准。” “是啊,若一直带着可不是办法。” “假使遇到险事,我等分身乏术如何护她们?” 几人纷纷低声附和提议,声音在呼呼作响的风中听不清。 张之寅神色平淡如水,语调不急不缓:“诸位且静一静——” 话落噤声。 张之寅继续道:“既是在下邀她们,安全理应也该有我负责。而倘若她三人独自上路,我等冷眼旁观,任其不顾,可是大丈夫所为?老余你可是忘了你当年所说的话?你以为公子会放任不管?” “我怎能忘,可那又能如何?咱们是什么?什么也不是。”老余眺望远方,嘴中念念更像自嘲。 身穿藏青的男子有些不平,念念有词:“好人好事,公子你这是何必啊。” 长髯男子闻言,苦笑道:“图个心里自在罢了,替诸位添麻烦了。” “怎敢当!”众人听罢忙道。 长髯男子却摇头,道:“诸位都是身怀不凡之人,愿屈身与之同行,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此话一处,众人更是一激,原先的郁闷不满也渐渐散去,既然同行,又何必再抱怨。 张之寅捋了捋胡须,回眼望马车,沉吟片刻才道:“不过,我看那两位姑娘不像一般人……” 有人一摆手,道:“嗨!兴许是哪家小姐溜出来玩儿呢!” 闻言,有人笑得猥琐,一拱手道:“嘿嘿,苏宴你倒是在行啊,这都叫你瞧出来了。” 那叫作苏宴的男子戴着斗篷,原先低着头,听罢抬头。只见端正身姿,露出勾人桃花眼,生得更是面如冠玉,分明俊朗非凡,一表人才,眼底却流淌邪痞之气。 他嘿嘿一笑,一脸谦虚回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传奇是当年,这种往事不必再提了,祝兄才是厉害。” 祝治心底飘飘然,玩笑道:“彼此彼此。” 见二人互相吹捧,玄衣男子不屑一笑,道:“嘁,一个采花贼,一个盗贼!” 苏宴道:“都是江湖儿女,兄台这是何必呐。” 唐文造却不理会,冷冷一哼,独自往前赶上最前的老余。 可惜白棠与秋颜宁为定国人,她不知眼三人底细。央国除贵为古国,百国之始,却又是武国。 央国尚武,战力可与外族jiāo融的朝国一比,武学之家更是多。 先说苏宴,出生大族却奈何不学好,最爱干猥琐之事,整日流连花间,夜间去偷女子亵衣,奇的是那帮女子也愿意。这可惹得无 分段阅读_第 234 章 数正义之士大怒,纷纷啐骂,上门讨教,然苏宴身法了得,剑法了得更是如此,每回打到一半便溜烟儿闪了身。 而祝治更是嚣张,出身不入流也罢,还爱使用暗器。不仅如此,大偷特偷,偷死人偷活人,偷官偷商,甚至偷入了王宫。 唐文造则与二人不同,擅长yào理治病救人,为一位老将军关门弟子,不屑苏宴二人,但却曾输在苏宴手中。故此,二人彻底结下了梁子。 而眼下,这三人虽未隐姓却埋名与张之寅、长髯公子同行,其余几人。除白棠三人,这队伍共有九人:张之寅、长髯公子、苏宴、唐文造、祝治、老余、藏青衣男子、少年还有一位体壮大汉。 其中唐文造、祝治、苏宴、大汉与秋颜宁三人一样,是半路加入。 正如二人所想,这支探猎队伍的确不凡。 这一路气氛还算活跃,约莫午时,眼前赫然出现一片草地,这时接近日光,方才有了几丝暖意。只是,那草地草深,且一眼望去好似无边无际,但路也算平摊。 “哎!” 祝治忽地开始打起来恶趣,指了指壮汉后头的车厢,与苏宴道:“嘿嘿,不如待会吓唬吓唬那俩小娘子!” 苏宴眉一挑,当即来了兴致,俊颜展笑道:“甚好,甚好。” “当心挨打。” 唐文造回首,面上露出鄙夷,悠悠道了一句。 长髯公子轻声道:“小唐兄弟有理,还是不要惊扰二位姑娘为好。” 见长髯公子提醒,苏宴才改口:“嗨,说着玩儿呢。” 张之寅则在旁不语,他也不劝阻,不过偶尔chā上几句话接茬。他清楚这道路漫长,假使一路没有这俩逗趣掰扯,想来会十分无趣,如此一来势必影响行程。 再往前行,随着日落,尚存的几丝暖意消散。行了一天路程众人脸已被风吹得麻木,连手也不觉发僵,饶是习武之人终究还是凡体,尤其是那草地,看似平摊,马儿踩进去才知全是稀泥。再说,一路不过偶尔吃些干粮,这一个个年轻体壮,又是习武的男子,哪里禁得住饿。 “就这儿了。” 寒风阵阵,长髯公子抬首,见已走出草地,前方正是一片树林,便抬首示意道:“此地不易夜行,今夜就在此处停步吧。” “好咯,好咯。”苏宴下马拴好,与几人道:“由我去拾柴。” “我也去。”唐文造不甘示弱,却去往了另一处。 央国西北,不仅有游牧蛮人,还有野物,尤其是凶狠的野物,如狼如熊。狼成群,而熊力大,有时连村庄都易遭袭,莫说是在荒郊野外了,而篝火不仅驱寒,亦可驱兽。 正在几人挨个下马,见苏宴与唐文造拾了干柴原路返回,面色却异常凝重。 老余“哧”一咧笑问:“你们 分段阅读_第 235 章 这是做甚了?一个个跟憋屎似的?” 苏宴沉声道:“且往四周看。” 剩余几人屏气凝神,心下一凛,身体虽未动,但却转动眼珠往周遭望去。冷风呜呜,身后草地被吹拂,带动一片波浪。此时天色已彻底黑暗,而在左侧,数道绿瞳潜伏在其中。 好巧不巧! 众人无比倒吸凉气,少年赶回车厢取出火折点燃驼城购入的火把,剩余几人连忙拿起自身兵器,绷紧心弦蓄势待发。 随着火光凉气,霎时间,无数野狼显露。说来也是奇怪,狼凡见人必会绕道,可这帮却凶残得很,且个个体大目凶。 “杀了吧。” 祝治也不再嬉皮笑脸,对狼群毫不留情,举起箭矢便向野狼shè去。 野狼凶狠狡诈,成群更是恐怖,这一夜若不除去这野物,他们无意于是要义置身狼嘴。岂料,不等他放出第一箭,那畜牲便张开嘴迎面扑来,几人闻身而动以刀剑抵挡,随即砍杀野狼。 “外面什么动静?” 白棠缓缓睁开眼,掀开帘一看天色灰蒙蒙,而张之寅等人正于野狼搏斗。 这是? 她杏眼圆睁,忽见隐藏与树木背后的野狼出现在几人身后,正yu要扑身而去。 “当心!” 这一呼,野狼便呲牙向马车而来,众人扭头见状不免大惊。 白棠抽出雅刀,此时心底异常冷静,她见过死人、野物,更见过女鬼与诈尸,这区区野狼又算得什么?在她看来充其不过是发疯的狗罢了。 探出马车,她与野狼对峙。 眸中,青碧在黑暗不易察觉,却有一股如鬼魅的yin冷直压野狼,叫这感知敏锐的野物发怵瑟瑟。白棠已知如何运用修为,而对敌,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没有半分犹豫,她举起雅刀,当即便砍下狼首。 风雪 白棠讶意,她是第一次使刀, 却不想这雅刀竟如此锋利, 再加自身修为, 这一刀下去顺畅无阻, 宛如切菜。 众人也是一惊, 那野狼好歹长了皮毛肉骨,就说平日剁肉剁骨都需力壮大汉, 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将其斩杀了?再说这小丫头手细刀也细,刀也更像是佩刀, 不像是兵器。 “怕也是习武之人。” 祝治沉声对几人道, 现在脑中哪里还敢有什么趣闹的想法。要是那天惹毛了这小丫头,没准当初就给了他这一刀, 这可就不得了呀! 白棠有所察觉,斩杀了野狼后便迅速掣回刀,碧色隐去, 抬头时故作慌乱的模样。 “小棠?” 秋颜宁察觉一股异样气息,蓦地睁开双眼, 探出马车却见她惊恐的模样。 白棠一时起意, 眼底狡黠转瞬即逝,指着那帮野狼道:“姐姐, 这狼方才还差点扑过来咬到我了。” 秋颜宁闻言拧紧眉,暗道自己 分段阅读_第 236 章 行太入迷,若是这丫头被咬到那可了得?她接过白棠手中的雅刀,越下马车, 不过几个瞬间便杀死了靠近的几匹野狼,手段利落,顿时热血洒了一地。 这时,白棠“咦”一声,听见一阵奇异的声响,但见张之寅等人并未发觉,她与秋颜宁对视一眼也并未提起。狼群耳微动,捕捉到这声音,索xing闻声离去了。 “有没有受伤?” 秋颜宁甩了甩刀刃的血迹,踏上马车,查看白棠的手臂与脸。 白棠道:“我没事。” 秋颜宁放下雅刀,拉着她有些冰凉的双手道:“是我不对,可曾吓到你了?” “没有,您怎么能这么说呢!”白棠瘪嘴,不过心底却十分喜欢这份关切,美滋滋握着秋颜宁的手。 见此情景这帮男子一时无语,感情这小丫头是真彪悍,一脸可怜不过是想博取自己姐姐同情罢了。也难怪,那一刀下去,眼都不带眨一下。试问,哪家小姐们是这样的,个个养在闺中,见了这些野物早就吓得不行了,哪里还敢反击。 原先,他们还想是哪家小姐偷溜出来,如今看来的确是游历了,在央国有如此气质,又善武学的大家闺秀屈指可数。 “二位姑娘好身法。” 张之寅上前赞道。 “不敢当。”秋颜宁浅浅一笑。 长髯公子道:“还忘了问,不知二位姑娘芳名?” 秋颜宁不假思索,笑答:“白秋,这是妹妹白棠。” 白棠稍稍欠身,算是回应。秋家到底是不久大族,在他国也是有些名气,秋大将军更是。此次联姻戚家惨事便会传开,作为联姻之人,再加章牌身份,怎可能用真名。至于她洗净了曾经做过的脏事,姓名白棠者数不胜数,也不怕人查。 长髯公子还礼,道:“在下杨封。” “祝治。” “余有平。” “在下唐文造。” “鄙人苏宴。” 壮汉道:“汪励。” 少年道:“我,我叫余常安。” 藏青衣男子道:“崔远刑” 白棠自知方才出手得了张之寅等人的认可,若她们是一般柔弱女子,在这队伍中哪会有一席之地,这帮人——不知哪儿来的傲气。 脾气活像是平京城那帮千金大小姐! 虽这么想,她却发现少年与老余是同姓,便忍不住问道:“余大哥与余小哥是……” 余有平拍了拍余常安的肩,爽朗大笑道:“这是我的义子。” “原来如此。”白棠顺势应答下去。 余常安被她盯得紧张,搔了搔头,绷直身子羞赧一笑。他约莫才十六模样,看着比白棠没大多少,正是懵懵懂懂的少年人,兴许没见过什么女子,见白棠与秋颜宁就脸红。 秋颜宁道:“今夜就在此停留?” 张之寅道:“原本是 分段阅读_第 237 章 想,但还是再赶一段为好。” “可不,这刚一拾柴就遇见了狼。”苏宴堆好木柴,将火把放在上头,不多时便燃起了篝火。 白棠问:“那我们如今在何处?” “应该是入萨州边境一处。”杨封在地上画出一块萨州地图,末了指了指西一角,“我们走的是野路,此地不曾有人走过,也难怪野狼如此多。” 唐文造点点头,道:“待到村庄,了解之后再做探寻也不迟。” 张之寅道:“萨州此地甚奇,是要询问一番以免错过。” 众人jiāo谈,一旁的祝治喊道。 “今夜吃肉,我瞧这狼肉不错。” 白棠扭头瞧了眼,发现是不错。 那野狼看毛色像是灰雪狼,传闻这种狼肉质极好,不似一般野狼又柴又瘦又酸,这狼肉实在难得。关于这类新鲜食材,她自然是要料理一番。 好在周遭有一条溪流,与余有平将野狼肉洗净,后切好用树枝串上,抹上驼城购买的调料,将狼肉烤直金黄,直“滋滋”冒油,看着就叫人发馋,想咽口水。这是戚念也从马车中走出,坐在篝火前等待肉吃。 白棠吃饱,便正低头隔着剩余的生狼肉,这就惹得苏宴来套近乎了。 他笑眯桃花眼道:“白棠姑娘这是……” “喂蛇。” 白棠抬头,笑得乖巧,吐出的话却叫人打寒颤。 “蛇!?” 苏宴笑颜一僵。 恐怖如斯! 功夫了得也罢,竟然还养蛇,他从不曾见过女子养蛇,那种du物岂能做宠物喂养?苏宴曾经是风流,接触的女子有烈xing,有柔xing,但哪个不是小女儿姿态,见过养猫、狗、狐的,却没见过养蛇的。 这一想,他虚了。 而祝治更是吓得险些弹起,嚷道:“嗨呀!最恨蛇了!” 哼!我看你是怕吧! 白棠暗暗翻白眼,拿起狼肉与秋颜宁回了马车。此时她多少也明白青蛇并非一般蛇,毕竟普通青蛇可不会狗叫,更不会在如此冷冻的天气还活蹦乱跳。 目送二人离去,余有平回头,见二人面色不好。 他窃笑一声道:“嘿嘿,瞧你俩以后还敢不。” “不敢不敢!” 苏宴故作恐慌,惹得其余人哈哈大笑。 …… 待吃完狼肉,众人继续往前行,白棠将手探出,几点白色落在手心,转瞬间又融化。 “央国的雪真早。” 收回手,白棠不由感叹一声。这时的定国顶多才穿深衣,而这央国萨州却已经开始下雪了。她望向秋颜宁,却见秋颜宁眼底全无丁点怀念之情。 当初执著渴望,而今却异常淡漠。 “姐姐不想家吗?” 白棠不禁问。 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道:“小棠,我们已不是从前了。我自问该做之事已做,心 分段阅读_第 238 章 中无悔,就不会想了。” 心中无悔?哪一天对自己无悔,或是当时自己选择留在定国,那她是不是无悔可坦dàng而去? 对视秋颜宁那无情的眼神,她随心问道:“修行之人久了都会这样吗?若是没了我,您也能继续走下去吧。” 听罢,秋颜宁心有些抽疼,原本的无情变回柔和,“许多次我都想你留在定国,” 果然。 白棠瘪嘴,微微微首。 “但我也犹豫了无数次,所以我是舍不得的。”秋颜宁又道。 白棠脸微烫,光听秋颜宁的话觉得实在是太过暧昧朦胧,但一抬眼,见秋颜宁神色清明端正,丝毫没有异样的感情。她不愿再说,索xing靠着马车闭眼歇息了。 绕过树林,未过多久便到了一镇子。此时风雪大作,吹在脸上干冷又疼,嘴一张风直接灌入嘴中。 众人进入小镇,这北方小镇远比驼城安静,尤其是风雪之夜户户紧闭,一眼望去街道空dàngdàng。但白棠二人隐约能透过窗纸感知数到目光,想必是知有人,但不敢开门罢了。 “外乡人?” 秋颜宁正要敲门,便见一老妪拉开门缝。 “老人家。” 余有平堆满笑容,凑上前去。 “嗨哟!吓煞我也,你这大汉!”老妪吓得后退一步,嘴中怪道。 也难怪,余有平身形高大又壮,这在黑夜中乍一看活像头成精的熊。再加他习武,一股锐气煞重,如此大汉,叫人见了怎么不害怕。 “老人家莫怕,我们不是歹人。”杨封解释道。 那老妪说话有趣,摆手道:“噫,歹人脸上难道写了歹字?” 杨封哑然,白棠捏着戚念领子,上前道:“婆婆,我们是来问路。” 老妪裹紧衣物,见秋颜宁三人,又望了眼外头的风雪,便道:“风雪大,进来吧。” 苏宴几人瞪大眼,不敢想白棠一句话,这老婆婆就变了态度,但连道:“多谢。” 一进屋,众人这才明白缘由。 他们都是男子,身上又佩刀剑,任谁也不放心领入家门,更何况家中还有孩童,想来是怕引歹人入室。 而屋内那屋里的两个孩童也不怕人,尤其是一见戚念,便围了上去。可惜,戚念这倒霉孩子态度冷得很,眼神狠狠,退身躲在秋颜宁与白棠身后。 老妪替他们找来椅凳,几人坐下聚在火炉边,不免打了个寒噤,身子也才渐渐有了暖意,尤其是苏宴、唐文造、余常安,这三人有两人是为大家公子,哪曾受过这待遇。 老妪替白棠与秋颜宁斟上热茶,又给戚念塞了糖,却不顾其他人,这态度可谓极其古怪,却有叫人无可奈何。 “再说,” 她扔了些干柴,旋又道:“我这可不留男子,也没那么大的地儿,待会儿我引你们 分段阅读_第 239 章 去别处吧。” 迷惑 闻言几人又谢。在与老妪jiāo谈之后,众人才知此处唤作:灰岩镇。问起缘故, 只见老妪朝西一指, 说是取自那草地中巨大的灰岩。 张之寅几人回想来时, 提灯朦朦胧胧间, 是见不远处有座如小山包的灰白之物。但秋颜宁、白棠不同, 她们可谓是看得清清楚楚,那石呈灰白, 椭圆状,光滑的像极白面馒头,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石头。 端着热茶, 秋颜宁垂眸思索,屋内一股浅浅的气息弥漫, 她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白棠暖了暖手,这才抿了口热茶, 侧目望向那老妪。 这老婆婆十指尖细,老脸寡瘦, 眼底倒是透着股精明劲儿, 一看就是牙尖嘴利之人;再瞧孩子,头发稀黄, 想来家境不是太好。 似是注意到目光,那俩儿小儿盯着她手里糖,她便又塞回来二人手里。 “好吃鬼,无知礼数!” 见此, 老妪敲二人的头。 秋颜宁见状道:“不碍事。” 老妪怪道一声,细眯如狐的眼朝孩童一斜以示提醒,拢袖道:“二位姑娘见笑了。” 秋颜宁道:“岂会,孩子都是这样。” 老妪含笑点点头,忽又问道:“嗨,你们女儿家怎么随这帮汉子到这儿来了?又是风又是雪,多艰苦呀!” 秋颜宁笑答:“兴趣罢了,出门见见也好。” “年轻就是好。” 老妪“啊”了一声,苍老的脸上笑得褶子更深,她拉着白棠的手,嘴中念叨道:“我也曾有个女儿这么大。” 说着望向白棠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白棠蹙眉不易察觉,不动声色抽开手,她最不喜生人这么盯着她,尤其还是这古里古怪,神神叨叨的老婆婆古里古怪。 倒是张之寅等人,见此只是一笑。 “我领你们去吧。” 听外头的风雪声,老妪这才想起重要之事,扔了些干柴便领着张之寅等人出了门,她偻着背,挨个敲邻屋房门,又唤了几声,镇民这才开门。 开门的是个同样的高壮的大汉,这汉子不善言谈,僵着脸。不过好在,是个好相与之人,当即慨然答应,领几人住入屋中。 汉子家大,进屋后穿过还又几间内屋,倒也容得下九人 “想不到哟,本少爷也有一日要同几个男人挤在一起。”苏宴玩笑道。 “公子都没怨,你念叨甚么?” 唐文造听罢只是冷冷一笑,与张之寅、杨封、余常安同一屋。苏宴瞪大眼,见身边这两个高壮的大汉与崔远刑、祝治不禁扶额,眼下只能如此了。 众人都已歇息,老妪家并无多余的床铺被褥,戚念便也那两个孩童一起了,白棠自然是与秋颜宁同榻同被了。 她合眼,却能嗅到淡淡馨香,一想心仪之人睡在身旁,她就不 分段阅读_第 240 章 再似从前那样容易入眠。轻压下杂念,回想林中那奇异的声响,她转身,结果正对视秋颜宁的双眸。 见她忽地转过身,秋颜宁愣神,随即轻轻一笑。她望着眼熟悉又带有几分陌生的少女。眼前的白棠与当年不同,面对她少了几分隔阂,许多事也能对她敞开心扉。 也是奇,她竟想起了第一次见白棠。 瘦小的一个人,做事却机敏,当年她事事询问白棠的意见。其实?直到重活她才发现,这个平日乖巧的小丫头,其实有些任xing又孩子气。 白棠心跳鼓动,却听秋颜宁感慨道:“小棠比三年前长大了不少啊。” “是人自然会长大了,您又说糊涂话了!” 白棠撇嘴,继续道:“您看您就比曾经沉稳多了。” 秋颜宁回忆当年,不禁失笑:“我当年是浮躁。我记得我曾说过替你寻好夫婿,看来现在是做不到了。” 这下好,不用寻也不用嫁了! 白棠窃喜,在心底嘀咕一句,后迟疑了片刻,又道:“我……方才在林中听见了奇怪的音律。” 秋颜宁应道:“我也一样,那帮野狼应该是受音律所控。” 白棠点点头,喃喃道:“未免太奇怪了,我感觉不对……” 秋颜宁轻声道:“是有这种感觉。” 无论是狼群也好,灰岩镇也罢,或是那股转瞬即逝的怪异气息。据张之寅所言,马车刚停,好巧不巧林中又出现野狼,这未免太突然。一切犹如一道阶梯,旦下第一步,便只得再往下一阶走。看似是自我选择,却不得不如此。 一时二人不再作声,聆听窗外呜呜作响的风雪。 白棠缩了缩身子,秋颜宁以为她冷便靠近了些。见此,她顺势挨近几分。自始至终,二人始终未说话,心中各有所思。 约莫一个时辰后,戚念忽然冒出。 他道:“睡不着。” “睡不着就闭着眼,跑来这边做甚么?”白棠原本打算入睡,被搅得没了睡意。她盯着这倒霉孩子,暗道:这得寸进尺的死小子! “不知” 戚念眼底满是茫然之色。 罢了罢了,就当他是害怕吧。 白棠气叹一声,道:“你睡旁边。” 戚念闻言才掀开被子,索xing将自己蜷缩在一角,也不再说话,显然是是睡了。白棠看着房梁,又见闭眼的秋颜宁,一时竟困意上涌,合眼后渐渐入梦。 也不知是遇狼,还是受戚念感染,在睡梦中,她仿佛看见一张兽嘴在面前张大,其中獠牙尖长,恐怖至极。她退后一步,却发现那恶兽身体巨大,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而她却宛如蝼蚁。 白棠强压恐慌,四周摸索,似乎抓住一个物件,正催动修为去刺。 霎时,她梦醒。 醒来时,额间满是细汗, 分段阅读_第 241 章 分明不过是梦中巨兽,却吓得她惊魂未定。 白棠站起身,待心境稍缓后,却发觉自己手里真握着东西,她定睛一看眼前却吓得站起身。 她眼瞳剧缩,只见周遭哪里还是什么住处,至于秋颜宁与戚念—— 不见了。 一时,原本平静的心又变得慌乱。不过只是一瞬,她面色变得凝重,她唤道:“姐姐,十三?” “在。” 细小的声音从左侧传来,白棠扭头一看,见戚念正爬起来。 心底松了一半,她环顾四周:此处莫说老妪家,就连一根草,连灰岩镇也消失不见了,若是静下心来仔细聆听,依稀间还能听见头顶隐约传来的风雪声。但这中间仿佛是隔了几层被封死,直接叫这儿与外界隔绝。 白棠抬眼一望,前方正是长长的甬道,而左右又是无数扇门。 她深吸一口气,扔下手中的白骨,正要探索,但稍走一步就觉脚下一阵绵软,好似踩在肉上。 “哎呦!可踩死爷了!” 寂静中,脚下忽地传来一声熟悉的嚎叫。 …… 一柱香前。 秋颜宁倏地睁眼竖起身子,只见老妪眼冒荧光,张大嘴时,脸皮骤然裂开,露出狐脸与尖锐的獠牙。此时,这老妖正要扑向白棠,不过她反应更快,拂尘一甩那老狐狸便化作青烟四散。 秋颜宁暗骂一声,起身不追,以免着道。 她早该想到,那股气味、还有奇怪的音律,以及这老妪。老狐狸步步策划,正等着她们入套。初到此地,怎么会巧合有人开门?分明有如此之多的不合理。 归根结底,还是她历练太少。 不多想,秋颜宁从乾坤袋中拿出符纸,随着一声“破”,眼前事物赫然改变。 她心一凛,发觉身边白棠与戚念也消失不见。跳出棺材,脚下是浅浅的脏水,而在之下,深深淤泥中满是尸骸。 不远处依稀还有几个人影,秋颜宁上前去查探,见原来是苏宴、杨封、汪励、余有平几人。这几人泡在污水中,面色与嘴唇皆是煞白,看来是未从迷惑中醒来。 “诸位。” 秋颜宁唤道,说着合掌一拍,这一声极为响亮。 几人闻声身子一颤,哆哆嗦嗦惊醒,睁开眼却见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得胡乱摸索。 “这是这么回事?” “我怎会在水中?” “什么东西?” 见几人嚷嚷,秋颜宁从乾坤袋掏出符咒,见周遭旁有许多灯盏,约莫三十二盏,便将其点燃,谁知这刚点燃一盏,其余灯盏也瞬间燃起。烛光亮起,眼前通明,众人一见眼前事物,险些吓得退后几步。 眼前是诺大,呈圆形,墙壁是落色是朱红与褐色相间,周遭金是金铜兽头灯盏,而正中正停放着红底黑纹的棺椁。再说 分段阅读_第 242 章 脚下,绿茵茵的脏水,与淤泥中半掩的白骨,眼前哪里还是壮汉家,分明是困境。 “这是——”杨封哑然。 秋颜宁答:“灰岩镇。” 汪厉望着极高的顶,喃喃道:“不可能,此处怎么会是灰岩镇?” 头顶,石壁上绘着一个红眼恶鬼,恶鬼头戴骷髅冠,目眦獠牙,身穿人皮衣裳,肠做披帛彩带,画得栩栩如生。只看一眼,苏宴便觉得恶心至极。 秋颜宁道:“确实是在灰岩村,不过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这时苏宴还不忘玩笑,他干笑道:“咱们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秋颜宁望向他,也是一笑,反问:“苏公子看这像神仙?” “这究竟是何处?” 杨封敲了敲石壁,一对剑眉拧紧,正在细想。 “像墓。” 探殿 “墓?”余有平咋舌,在周遭转悠了几圈, 道:“咱们好好睡着, 怎么忽然到这死人地方了?此处无门无洞试问如何进来的?” 汪厉“哎呀”一声, 这魁梧的大汉竟一脸慌, “莫不是有鬼?” “怎可信鬼怪之说?”苏宴这才想起剩余几人, 问道:“祝治、张公他们呢?” 秋颜宁并未顾及这满脑疑问的几人,只是与杨封一同观察着石壁, 若不是碍于这几人,她怕早破墙出去了。杨封伸手抚过石壁, 见上头绘制的花纹, 无非是与祭祀有关,但朝拜祭祀并非神武或女仙, 只是描述狐在使唤奴人祭祀,那是黑尾赤狐。 黑尾赤狐在央国颇有名气,许多人以后这狐聪明狡诈, 生来有灵,便开始有人供奉。 可这狐究竟是为何人准备祭祀? 秋颜宁捻了捻手上的朱红, 隐隐能嗅到几丝铁锈腥味。 二人顺着石壁看, 忽见华服男子与一年轻女子。 二者容颜早已模糊不清,而在身后, 还有几名类似官服的臣子与一帮侍从官女。虽颜色已褪却脱落,不过依稀可见这二者穿着白衣。再看,是女子捂着脸,数人挖建墓地的画面, 随后就是开头所见的那狐狸祭祀。 白,央国国色。穿着白衣,又携臣奴,而那兽头从不曾在民间见过,倒是曾经与祁宣贺往央国,在那王殿中见过。此事与王族有关?然,风氏位央国王族已有千年,但凭这壁画哪能知这是哪位王墓。 杨封不语沉思,过了片刻后才道:“想来是与王族有关,我曾见过书中记载,但一时竟又想不起,若能知这墓主姓名封号就好了。” 说罢,又敲了敲石壁,不禁道:“这石壁好厚,竟发闷。” 汪厉道:“此处并无工具,如何破墙?” 离开石壁,秋颜宁走回正中的棺椁,她是从棺中醒来,此时这棺椁中空无一物,照理就算是衣冠冢也该放有些物件,可这棺材放置此处更像是摆设。 分段阅读_第 243 章 她一脚踢破棺盖,掰下一块木板刨开淤泥与白骨,苏宴也在一旁忙,倒是余有平忽然拾起一块铁片,惊道:“公子你看这是——” 杨封上前接过一看,吸了口气,也惊道:“原来如此。” 汪厉喃喃道:“当年那庞将军与手下一支队伍往北,之后竟没了音信,原来是折在了此处。” 苏宴这才反应过来,也道:“嗨,不是还有人道这队伍叛变,如今看来也是冤呐!” 秋颜宁非央国人,但曾听秋景云提起,故此也有所耳闻。多年前游牧蛮人sāo扰萨州,屠杀掠夺萨州多地,庞将军赶往此地,但一去再也未回,如消失一般。 一时央国议论,久了甚至唾弃辱骂,庞家家眷与将士眷属实在不甘其辱,为证清白,便纷纷磕死在宫门前。 汪厉叹:“唉,人世间冤事。” 秋颜宁继续铲挖,忽地问:“诸位可曾想过庞将军众人为何会死于此地。” “自然是困死。”余有平想了想道,他是粗人脑筋也粗。 秋颜宁道:“我看未必。” 说罢便不再作声,几人也与她一同在水中挖,最终收得几把刀剑,便又开始磨刀剑了。待一处淤泥挖尽露出原本的石板,秋颜宁盯着那不完整的纹案,心底泛起一股不适。 再看头顶,恶鬼依旧怒目圆睁。 风氏怎么会拜这种鬼物?而此处死了这么多人,怎会连一丝游魂也看不见? 想不明,她没有再挖,只是担忧起白棠的处境,想要尽快离开此地去寻这小丫头。 杨封面色凝重,道:“几位,你们可曾察觉到这水……” 秋颜宁蹙眉,“水升了。” “哒” 下一瞬,一水滴滴落,其声在空旷中dàng开,众人闻声再次抬头,却不免为之骇然。 恶鬼动了,似是在空中俯视着他们,这时烛火摇晃,使得几人人影诡谲,“嚯”的一声,烛火由明黄化作青碧色,兽头眼中起初还是滴落红色,最后便汩汩喷涌而出。 而那恶鬼正哈哈大笑,如凝固的烛蜡,正狰狞中融化脱落,“啪嗒啪嗒”落入水中,随即露出原本褐色,而在正中赫然附着一具尸体。那鬼尸浑身发青,头顶无毛,衣衫破旧,但看体型像是男子。 想来,此处的魂魄都被它食了。 “那是什么!”苏宴眼瞳一缩,提剑大喝。 秋颜宁退至几人身后,悄然掏出符纸,只是一低头,却见猩红的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而在水中正有黑色翻涌,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 顾不上再多看,就见头顶的鬼尸张大嘴,如蜥蟒一般沿着石壁爬下,不过眨眼间已临近眼前。秋颜宁腰间的拂尘微微抖动,似是恐惧又似蓄势待发。 “诸位当心。” 苏宴在最前,反应极快见以剑 分段阅读_第 244 章 下鬼尸的攻击,杨封当即便道:“快找出口。” “可是……” 秋颜宁道:“一定有。” 挡下恶鬼,苏宴握着剑却只觉虎口发麻,好似受了千斤,抬手一看发现手上多了条抓痕。此时,他眼底轻浮之色全无,而红水已淹过几人腰部。 秋颜宁见如此,跳入棺材,以棺材为掩体要破洞。 “这里。” 话落,她正想跺穿棺板,岂料那鬼尸调转向她而来。 “白姑娘小心!” 几人惊呼。 速度太快了! 秋颜宁不禁暗道一声,不过她反应更快,随即闪身,抽出拂尘,鬼尸直接跳入棺材中,见势又要扑来。 那鬼尸不仅速度快,力还大,饶是身为修士,久了也难以抵抗,更何况凡人。 人是有力竭之时;这死物不同,不知疲惫也毫无痛觉。不仅如此,随着与几人搏斗反倒还越来越强。秋颜宁借机再次跳入棺中,踏破棺板,后落了下去。 “好!” 余有平大呼,也不犹豫,纷纷顺着棺材洞跳下。 但只要首先跳下的秋颜宁清楚,这下面远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安全。 …… 另一处。 “哎嗨嗨哟——” 祝治也不知哪处被白棠踩了一脚,在地上躺了半天还在哼哼唧唧。 白棠也不理会他,在地上寻找包袱,一般贵重物品都放在秋颜宁的乾坤袋中,包袱中则只放了些衣物、碎银、yào膏火折子诸如这些。大概寻了一圈,她才从骷髅堆里扒出包袱与雅刀。 点上甬道灯盏,白棠这才将戚念拖到身旁,至于捂着裆部的祝治—— “祝大哥你怎么了?”她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无辜。 祝治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哭出声来。他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道:“不,不碍事。” 白棠点点头:“那就好。” 说罢继续点灯盏。 此地她也不知是何处,不过亏得盏中有油,不过气味闻起来尤其古怪。等灯火照亮,祝治不明为何醒来就到了这地方,但见周遭骷髅他也不慌,只是查探着周遭。 他是盗贼,初到一地必定要观察一番,这习xing他改不了。 “这里?” 戚念疑惑。 “不知道。” 白棠答道。 她取出一件用不上的单薄衣物,将其包扎在一骷髅骨上,然后每盏油均出一点淋在上头点燃,如此也算有一个简易火把了。 “这是墓地。”祝治道。 白棠瞪大杏眼,望着前方漆黑无尽的甬道,以及两旁无数的门,惊讶道:“这么大的墓?” 祝治踢了踢一骷髅,道:“嘿!这帮人也不知是陪葬,还是死这儿了。” “她,不在?” 戚念又道。 祝治还在想自己怎么就到了墓地,另一个疑问又随之冒出,他 分段阅读_第 245 章 猛踢骷髅,恍然道:“对啊,公子他们呢?怎么不见了?” 白棠道:“我们去寻他们吧。” 祝治笑着,语气却认真:“呆在原地才是最佳之选,依我看此地恐怕不简单。” 白棠松开戚念,道:“那我先走一步了,十三你留下。” 她何处不懂这个道理? 她甚至比祝治更懂生存与利害,但为了秋颜宁,即便这墓xué危机四伏,她要与秋颜宁尽快相见。 戚念懵懂望向白棠,恍惚见他又想起来兄长戚成尚。 当夜戚成尚叫他藏在床下,告诉他:“咱们玩个游戏,你留在此处不许动、不许出声,若是出声就是你输了”,说完便走了,再时就死了。 这人看似待他有些粗鲁,但其实心很好,许多事他是不懂,可还是能分清好坏。 “要去。” 戚念拉着白棠的衣袖,碧蓝的眼瞳十分坚定。 “走吧。” 白棠眼皮子一抽,见不得这倒霉孩子一脸要与她赴死的表情。 祝治扶额,跟着二人后头,嘴里嚷道:“罢了罢了,我也去。” 毕竟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了,既然与人同行探猎,贪生怕死只会惹人嗤笑,况且那位公子若是出了事那可不得了。 三人走到第一扇门前,就见祝治蹑手蹑脚推开门,看得一旁的白棠表情一抽,心下鄙道:怎就跟个盗似的。 祝治好似读懂了她的表情,辩解道:“你不懂,这叫谨慎——” 话毕,小心翼翼推开门,随即往里扔了颗石子,拉着二人迅速闪到一旁。过了几息,听室内毫无动静,祝治这才悠悠走近去。反复如此,到后来白棠也习惯了。 直到第三扇,这一进屋,就见唐文造与余常安正躺着里头。 “嗨哟,这么巧?开门就捡了俩人儿?”祝治喜得跳起。 白棠暗翻白眼,蹲下身子去唤余常安:“余小哥?余小哥?” 连唤两声不应答,她按住余常安的手一查探,再看他眉心紧蹙就知这是还在梦里。她也不心软,抬手就是狠狠地“啪啪啪”几巴掌。 原本,祝治心里还不服白棠待余常安态度比他好,可一见她如此抽打这小子,他的心当时就跟着巴掌声一颤一颤的,再一瞥地上如死尸的唐文造,这厮曾没少坏他事。 祝治眼一眯,脑子一转,心知报仇的机会来了…… 想着,他拽起唐文造的衣襟,抬起右手对着那颇有些俊朗的脸抽去,边抽还满脸忧愁嚷道:“嗨呀!唐兄啊,我苦命的唐兄,你醒醒啊!” 无限 哼!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打人! 白棠撇了撇嘴,心下早已把祝治这人啐了个遍, 照他那毫无技巧的打法定会把人打成猪头。正腹诽着, 她手上又抽了余常安几耳光, 再唤了几声, 岂料余常安这 分段阅读_第 246 章 子皮极厚, 任她如何抽也抽不醒,反倒是将自己的手打疼了。 见此, 她只得祭出杀手锏—— 拉开余常安的衣袖,举起那条结实的手臂, 白棠扭头对戚念道:“来。” 戚念表情很是为难, 怯诺诺道:“不吃人……” “傻东西,谁叫你吃人了?你忘了平时?”白棠竟语塞, 连唤倒霉孩子过来。 在戚家几日,她知道这孩子最爱咬人了,当初谁骂就咬谁, 凶得很! 戚念这才反应过来,迈着小步走近, 他也不客气, 对着余常安手臂狠狠一口咬下。 “啊!” 只听一声惨叫,余常安如诈尸, 直挺挺竖地起身子,嘴中还嚷嚷着:“别吃我。” “余小哥,你在说什么?”白棠打断道。 余常安望向她,不觉镇定了许多, 迷迷糊糊的视线也清明了许多,但看着她的容颜,他也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脸上火辣辣。 “这是……何处?” 他喃喃道。 白棠道:“我们醒来后在墓中。” 余常安瞪大眼,呼道:“墓!” 白棠盯着他,反问:“正是,余小哥可是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脚下净是古怪之物,它们面目扭曲,扬言要食我的肉。”余常安边忆边道,看白棠盯着自己,只觉心下没底,有些发羞。 一时,他眼神慌乱闪躲,搓了搓还有点疼的脸庞,侧目看向正背对他的祝治,只见祝治双肩微微颤抖,嘴中还不停唤着那位唐文造大哥。 余常安顿时忧眉,暗道:唉,爹与唐大哥总道祝治大哥狡诈,是个没良心之人,可谁想遇险时,他竟如此担心旁人。 好个天真的少年。 白棠拎着戚念,努力憋笑,却终是忍不住笑出声,露出同情的笑,眼底满含对祝治那厮的嫌弃。 “唐兄!唐兄啊!” 祝治语调担忧,表情却因憋笑而十分扭曲。他将唐文造脑壳往地上几撞,正打算再呼几巴掌,不过好在唐文造在这之前转醒。 唐造文皱着眉,捂着疼痛的脑袋,抬头注视几人,哑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祝治反问:“嗨!说得都嘴干了,你说是这么回事?” 唐文造一头雾水,视线扫向四周。他们几人正处于一石室之内,室内空无一物,只是有些白骨骷髅。 “封公子与张先生他们呢?”唐文造又问。 祝治难得正经,道:“我们与你一样,何醒来时就已分开。” 余常安一拍脑,忽地道:“莫不是有人与我们下了迷yào,随后将我们仍在此地?” 唐文造摇头:“不可能,我并未发现有。” 祝治也道:“呵,我怎能可能栽在这上头?此处出路未知,与灰岩镇相隔几里?咱们这么多人哪里有那闲情一个个扔这儿?若是借机杀了岂不更好? 分段阅读_第 247 章 ” “那……”余常安发懵。 祝治打断,无奈道:“嗨!得了,想不通就别想,不如去寻其他人。” 这时白棠已与戚念出了门,举着火把往另一扇门去寻,祝治等人则跟在后头。祝治这人盗贼出身,眼尖会看东西,原先与狼对峙并未细看,而现在顺着火光看去,他一眼就见她佩刀是雅刀。 他眼微眯,摸了摸下颌,望了久久。 此刀在央国少见,但定国许多,而此刀锻造不凡,刀身瞧不见也不知是何所制,但刀鞘极好,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他眸光一沉,暗道:这三位姓白的姑娘—— 看来也藏得深呐。 不过稍纵即逝,祝治又与往常一般,蹑手蹑脚推开一扇门。 “这墓怎么设了那么多室?” 余常安边走还边感慨,白棠则以刀敲开门,如此保持一定距离,也算能保住一些安全,以防意外。 听人祝治说,这大墓都有设暗箭du气,稍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对于未知,她自出王家变得小心谨慎,尤其是被牙婆拐后。 “怎么什么都没有?” 祝治推开几扇门,却依旧空空,或是有些破罐与骸骨,这可不免扫了他的xing质。 “这是一、二?” 白棠顿步,抬头望着顶上扭曲的字篆,有些是一,而有些是二。 祝治道:“一、二,央国葬事中代表生死,想来这墓主是想以此为轮回好重生。” 这是奇怪。 白棠瘪嘴,且不说一二代表生死,就说人死又怎可能重生?简直是无稽之谈,就算是修士,要想使人重生也许机缘与天成,除非那人运气好,命道托衬,运气加身。而至于具体如何重生,她也不知。 余常安“咦”了一声,只见右侧最后一扇门中赫然停放着一具棺椁。见此,几人面面相觑,随后走入其中。 这间石室极大,周遭满是残卷,石壁雕刻图样,这走近细看才发现是一个女子捂着脸的画面,还有穿人衣的狐狸指挥仆人。而那棺椁也被钉的严丝合缝。 白棠抚摸那刻痕,觉得此迹非初始如此,而是后来所刻。 “这是什么字?” 余常安搔了搔头,拾起一些残卷。唐文造二人闻声围上前一看,也是皱眉不解。 她蹲下身子,也拾了几张残卷,只是她分明从未学过这些文字却个个认得。 白棠摸了摸眉心,忽然想起秋颜宁,不过很快又专注看纸上内容。 这上头写的内容杂乱,主要讲一名叫蓟妤姬的女子的日常琐事,其中还有提及一位风辛的男子,依稀间可知这为夫妻。 随后一张验证所想,这二人果然是夫妻,并且十分恩爱。 白棠对央国了解甚少,但也知央国王室姓风。而能修建如此大,又惹人烦的墓,那必定是与王室有 分段阅读_第 248 章 关。 想着,她唇角含笑,又拾起几张继续看这对有趣夫妻。 忽然,有一页中风辛提及死生,而二人都有想要在地下长久之意。那内容看似天真,但白棠也能理解,若是换作她与秋颜宁在一起,她也不想与秋颜宁离别,死亦是。 想着,又看另一张,只是这张内容却叫她面色难看。 这上面写的净是歪门邪道,重生需要改运道与祭祀,以及其他准备。而改运道并非一般运道,需要大运道,尤其是强烈的,如—— 屠城。 屠城怨气大,且牵扯无数人的命道,这无异于逆天而行。而后,还写塑体材料,以及祭祀需备处子胸肋之骨,童子之眼,女子癸水,以心肺…… 歪理!歪理!太歪了。 白棠看来一半便无心再看,到此甚是倒胃口。她以为,这种祭祀供奉,不想祭神更像祭魔,即便重生,也未必再是完整的人,整个感觉就如一团脏黑的浊气,实在恶心。 “白姑娘,你看得懂?” 唐文造走近询问。 白棠故作为难,又拿起几张翻了翻,勉勉强强道:“不认得,依稀只看懂了两个字,不知是对是错。” 祝治问:“敢问是哪两个字?” 白棠答:“风辛。” “你莫吓我!” 闻言,祝治露出僵笑,唐文造二人更是骇然。 白棠险些被吓到,不解问道:“有何不对?” 祝治深吸一口气,反问:“你可知风辛是谁?” 白棠再答:“王室。” “唉,毕竟年代久远,女儿加哪会记这些。”祝治后退几步,步伐有些无力。 之后三人解释,她这才知风辛这人。 风辛生在千年前,原本是北方战王,后不知怎的变得残暴恐怖,每日杀百人,命人在烧红的锅中起舞、父女结合、灌人蛇蝎,诸如此类,曾经还屠城。 年代已久,后来不知踪迹,更不知埋葬何处,而风辛此人犹如传说,飘渺虚假。 话毕,祝治又虚道:“咱们现在不会就是在风辛墓吧。” 这盗贼虽在央国京都赫赫有名,却也不过才二十一二,唐文造甚至还稍小他一岁。这风辛恶名鼎鼎,非人手段如今提及仍叫人胆战心惊,更何况现在他们还身处风辛墓中。 这无异于巨猿手中的虱子,逃不出,也易碾死。 “你,你们看!” 只听余常安又呼。 几人扭头看去,心下顿时一紧,只见身后紧闭的棺椁已开。霎时,几人都不敢动弹,森森寒意由脊背蔓延头皮,额间冒出薄汗。白棠倒不是怕鬼,而是此地实在太过诡异。 这时,林中遇狼的那奇异之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回调子十分急促。 “大哥,你们可听见了?” 余常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 分段阅读_第 249 章 唐文造沉声道:“听见了。” “走。” 白棠与祝治齐声道。 话落,几人打开石室中内门,结果推开门却又是一处甬道。 “哈哈。” 背后yin沉沉女声笑着,那笑声忽远忽近。又似是在嘲弄。祝治等人哪里还敢耽搁,紧接着又推开一扇门,结果其中又是门。反反复复,使得神经紧绷的几人有些疲惫,但也更冷静。 白棠再次踢开内门,接下来一幕却叫祝治几人面色煞白。 在那石室中,同样的棺椁,同样的刻画,同样凌乱的残卷。 “又绕回来……” 唐文造低喃。 此时女声再次响起,其声如破锣,凄厉尖锐道:“你往哪里去?我寻你寻得好辛苦!” 狐面 话音未落,一抹白色的身影窜出, 那女子瘦如皮包骨, 肤呈褐紫色, 那华服白裙脏旧, 乌发披散如乱麻, 只是稍稍一动便露出一张狐狸脸。 “这是何邪物!” 见此,几人皆是心下悚然, 不过一瞬,祝治便抬手, 只听“嗖”的一声, 袖中之箭向那狐脸女子shè去。岂料,下一瞬那支箭矢如触空气, 直直从穿过女人身体。 “哈哈哈,不自量力。” 狐脸女子未伤分毫,尖长的嘴中发出尖锐的笑声。 见未果, 几人哪敢还停留,当即拔腿就跑。 然奈何那女子速度极快, 未等反应便已闪现到几人前方, 像是在刻意捉弄,也未出手袭击, 只是阻挡他们的去路。 祝治险些骂出声,白棠拽着戚念,低声道:“几位,不如出甬道分头跑?” “好。” 三人点头, 话未完时已一同跑出石室,向甬道左右各扇门跑去。 “想跑?” 狐狸女子笑声更细,一时难辨男女,像是狐叫。 不等几人跑进石室,白棠忽觉背后一阵极强的拖力,侧目一看,狐脸女子已在身后。见局势不妙,她松开戚念,将其往前推远,可戚念却呼叫一声,扭头想要拉住白棠。 祝治三人闻声脚步一顿,正要返回救助,但不过眨眼,白棠就已被拖入石室,门倏地合上,化作石壁,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而在甬道尽头,赫然多出一扇门。 “娘的!” 祝治气得颤,狠狠一敲石壁,从来都是他捉弄旁人,哪里受过这样玩弄?他竟眼睁睁看女怪将白棠拖走了! 唐文造未作声,他面色凝重,手贴在化作石壁的位置。 见二人如此,余常安沉不住气,忙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唐大哥?祝大哥?” 祝治吸了口气,待心境稳定后,沉声道:“走吧。” 戚念蹲在墙角,蓝瞳满是固执与警惕,他颤声道:“不走,我。” 余常安一愣,对二人道:“是啊,咱们走了白姑娘怎么办?” “你——” 分段阅读_第 250 章 唐文造怒目圆睁,揪住祝治的衣襟,但随即又缓缓松开。 盯着面无表情的祝治,唐文造最终只得叹息一声,道:“你说得对……” 他岂会不懂祝治的用意? 此处如迷宫复杂,那狐面女子行动诡异,不受刀剑伤害,暂且又不知白棠被带到何处,若留在此处不仅帮不上半点,保不齐还会都折在此地。尽快走出此地,寻找白秋姑娘、张先生等人,与其汇合共同商议,方为上策。 余常安不解:“唐大哥?” 祝治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快离开去寻封公子、白姑娘才是。” 说罢瞥了眼地上的戚念,无奈这是个倔丫头,否则他早拽着走了。 唐文造劝道:“走吧!白小姑娘,我们去寻你大姐。” 他口中的大姐当然是秋颜宁。 戚念一听要去寻秋颜宁,态度这才松懈了几分,回首对那石壁望了片刻,抹了抹眼泪,站起来跟着三人身后。 正在这时,那奇异之声再次响起。 “来,速来。” 轻柔柔且无力的女声飘入四人耳中。 祝治三人面面相觑,耳边那女声仍在催促。 去或不去? 稍作思索,三人虽未商议却难得默契,一齐往声源处而去。 既是在绝境之间,自然要为些选择冒一番风险。 …… 另一处。 秋颜宁从从棺中破洞跳下,好在相隔不高,待落地后只觉脚下绵软,一股臭气扑面。 她低头在乾坤袋中翻找,将一张符纸甩出。转瞬,此处数盏灯火亮起,只见此处比上层更大,像是殿堂。 低头,脚下皱巴干瘪的尸体,而头顶无数黑色长发垂掉。她仔细查探,发觉那些尸体面目实在恶心,头发稀疏,有男有女。 想来,能如此长久不腐定是灌注了些什么东西,最怪的是这些人个个双腿被钉,跪在地上。 视线往前,就见前方有宝座,宝座上正坐着一身形魁梧,胄甲佩刀的男子,身后一个狐脸女子,那女子十指芊芊尖细,依稀可辨生前婀娜身段。 在二人背后还有一尊巨像,只是那巨像并非神明,而是壁画上那头戴骷髅的魔物。 秋颜宁不禁蹙眉,这细近一看才知狐脸是缝上的。 身后,几人也纷纷落地,先是余有平,殿后是苏宴。这几人落地站稳,心底仍有几分惊魂未定,等缓过后才四处张望。 他道:“这究竟是哪位王的墓,竟如此诡异?” 汪厉望着这帮下跪的尸体,嘴里边道:“若是张先生在,想来已经知道了。” 杨封见苏宴手颤得厉害,忙问:“苏公子,你这伤——” 苏宴早已提不起剑,却微微摇头,面上还嬉笑道:“这算甚?不打紧。” 余有平瞪大眼,低呼道:“我的娘!苏老弟 分段阅读_第 251 章 呀,你这手都青了!” 秋颜宁听罢收回视线,悄然从乾坤袋取出瞬地莲所制的膏yào,转身走到二人面前,见苏宴手上的伤势果真有异。那鬼尸有du,膏yào虽非专治此du,但好在伤势不重,涂上还是可治一治的。 拧开盒盖,她正要取些,却听头顶传来“嗬”声。几人抬头一看,不想这尸鬼竟跟着跳了下来。 见此,杨封提剑去迎,余有平二人紧随而去。 苏宴怎甘心旁观? “苏公子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他刚想伸手拿剑,却被秋颜宁制止。 苏宴稍稍一怔,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点点头站在一旁。 此时鬼尸正被余有平压制住,秋颜宁把握时机,拿起苏宴的剑,袖中取出符纸chā在剑上,一手握紧,径直像鬼尸刺去。 当即,剑身直接刺入鬼尸脖间,其中直冒白烟,余有平松手躲开,她手按住剑柄,握剑的手转动一划,那鬼尸头颅便已落地。 “好!” 不等几人松口气,忽见宝座上胄甲男子“咔哒哒”站起,身子挺拔英武,身上盔甲发出阵阵声响。 苏宴皱眉,提醒道:“又有东西活了。” 这一回,杨封几人反应更快,忙以剑横挡。 胄甲男子从鞘中缓缓抽刀,几人一样就发觉那刀比一般刀剑长,且厚重。 不容多想,男子踏着重步朝几人走来,起初还是缓步,可渐渐速度变得极快,举起长刀猛然向汪厉砍去。这一刀力道极重,绝非人力所极,汪厉虽接下这一刀,但手中之剑已弯折,可见力道之大。 “好大的力。” 苏宴咬牙,瞥一眼依旧麻木的手,心底又急又恨。暗道?此人手握重器,力与汪厉不相上下,头身又穿有盔甲,如此根本难伤他分毫! 下一刻,那胄甲男子又有挥刀,杨封抬剑替汪厉挡下,又与其打了几个回合,震得男子后退几步。 自始至终,秋颜宁只是旁观思索。 这胄甲男子并非活人,想来他是初醒,动作还有僵硬,但灵活以肉眼可见在增。再加其周身杀气戾气极重,招式更是凌厉干脆,招招直bi要害,她虽反应与力胜这几人,但经验远不如,贸然去迎恐怕吃瘪。 望着那胄甲男子,竟想起了她父亲秋天钧。 那股气势,是将。 杨封眼底深色,与胄甲男子拉开距离,抓住这片刻喘息。他的右脸被划出一道血痕,而鲜血顺势滑下,落在干尸手心。 秋颜宁正抬步,就在这时—— 周遭跪地的尸体动了。 “风氏,风氏,风氏……” “风氏来了。” “好疼啊。” “好饿。” “北王,饶了我们吧!” 一时无数干尸挣扎哀嚎,却碍于双腿被钉,其声身与浪潮,看得几人头皮发麻 分段阅读_第 252 章 。 该出手了。 秋颜宁收回视线,暗道?事后将这些人的记忆就是了。 想着,她轻叹一声,再抬眼时双眸清辉,目光如电,动身将苏宴几人挨个扔到没有干尸的宝座附近。等扔完,旋即又踩着干尸几步越到杨封与胄甲男子之间。 “白姑娘,你快让开,这东西不……” 杨封话未尽,就被秋颜宁按住见罢扔至苏宴那处。 手中拂尘加重,不等胄甲男子出生,便已发起攻击。 毕竟是凡铁,她只是一挥,那胄甲男子的刀顿时断成几节。而随着一击,周身升起一股风力,那风力如割草,削掉几行干尸的头颅。 “这,这……” 一旁,余有平几人见一来一回打斗,早已看傻眼。 这哪里是抵抗,分明是殴打。 旁人都以为秋颜宁这人柔弱客气,照理说招式也该如水,再或洒脱。但,谁料想到她偏偏出手极重,招招比胄甲男子更狠。 可以说是这人有多柔,招式就有多狠。 那拂尘缠住胄甲男子的头颅,用力一拉扯,任凭他如何抵抗,也难抵挡被人扯倒在地。 秋颜宁脚踩头颅,直胄甲男子整个震碎成八块。 “在戏弄我呢?” 秋颜宁踢了踢胄甲,除此之外里面却无肉身,她竟没想到,与自己对决的不过是具空壳罢了。 “白……” 苏宴见她注视着胄甲,刚想唤就觉眼前一黑,紧随其后剩余几人也应声倒下。 转身看着地上几人,秋颜宁无奈轻笑,她这些咒术只是对修士可无效,但对凡人倒有些用处。 “白秋姑娘!” 她刚施完术,便听不远处传来呼声,回首一看,果然是祝治,其中还有张之寅、戚念几人。 秋颜宁上前,不等她询问,就见余常安垂着首,沙哑道:“白棠姑娘被狐面的妖女抓走了。” 闻言,秋颜宁表情凝滞,眸光一暗。 夺舍 “狐面女子?可是那个狐面?” 秋颜宁很快缓过情绪,指向宝座后那狐脸女子。 见宝座后的狐面女子, 几人满是警惕, 余常安更是险些吓得后退, 忙点点头道:“对, 就是这个!” 明了, 她又反问几人:“几位是如何得知我们所在的位置?” 唐文造道:“受一股奇异之声吸引。” 听几人讲起,她才知祝治几人与白棠结伴, 但遇上狐面女子,白棠被抓。而他几人听受声音指引, 沿路找到张之寅二人, 后又被引导了此处。 秋颜宁听罢抬眼,视线越过几人, 落到他们身后的一处yin暗角落。原先,她以为林中奇异之声是邪魅作祟,如今看来更像是提醒。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 祝治几人就觉身子轻飘飘的,脑中一空, 当即便晕倒在地。 “出来吧。”秋 分段阅读_第 253 章 宁侧首, 对角落唤道。 闻声,一白衣女子飘出, 她长发披散盖住脸面,向秋颜宁微微一拜。 秋颜宁回礼,道:“林中时多谢提醒。” 女子轻轻摇头,无奈道:“唉, 风君本以为能吓住你们,只可惜……你们不仅胆大,还是不凡之人。” 说着她头微低,应该是在望向地上的张之寅、杨封几人。 “小丫头可是修士?” 这时,一同样白衣的男子冒出,他负手笑得洒然,周身全无邪魅煞气。 秋颜宁道:“正是,方才是您在试探?” 男子朗笑道:“不错,是要试试那小子与你。” 秋颜宁问:“二位是?” 风辛平淡道:“我就是风辛,这是吾妻蓟妤。” “您就是风辛?” 秋颜宁一时难以置信,风辛的生平事迹,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想有一日能见到千年之人,尤其是还与位央国北方暴君讲话。她端详这二人,难信这二人竟是传说中的暴君、妖妃。 风辛全然不在意,只是淡淡自嘲道:“千年后,世人都在说是残暴。对否?” “是。” 秋颜宁如实答。 风辛道:“罢了罢了,赞又如何?贬又如何?” 秋颜宁眉微蹙,是从中听出了些端倪。 她又道:“您可知是何人引我们到此处?” 蓟妤道:“是玌丁。” 风辛似是看出她的疑惑,为其解释道:“玌丁为狐,与你一样是修士。早年时我曾救过它,它便报答辅佐于我。但随日久,我发觉此狐生xing邪恶,可奈何遭偷袭,被它夺舍身躯,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子民惨死,并将吾妻缝上狐面,放血祭祀。” “果然是妖修。” 秋颜宁当即道。始古大神传授,众徒之中便有妖族,妖修有世无争者,同样也不乏凶残暴戾者,这些妖修与始古传承背道而驰,嗜血杀伐,说好听些是剑走偏锋,但要说白,那就是歪门邪道。 而赤狐属五狐之一,位末尾,但也与其他四族一样,生来沾染仙气,被世人供奉称作祥兽。 她不解,既是身为祥兽,入凡尘理应济世助君,怎就变成那副模样。 风辛冷哼,道:“它修行不够,寿命已尽,当年它靠杀伐积累魇状,又吸人元阳魂气,故此才能维持。待我身命尽,祭祀也未得结果,如此它自然也活不成。等它死后,怨气不散,与我妻一半的魂相融。” 难怪是狐面女身。 秋颜宁心下明了,却听蓟妤又道:“这千年来,它不知吸引多少人入此,无奈我二人如今只是残魂一抹,能做的也是提醒罢了。” 风辛瞥了眼杨封,道:“今日我们本想于它提个意见,却不想你们来了。它本想吸引他们,不过似乎与你同行那小丫头体质于它有利。” 秋颜 分段阅读_第 254 章 眉一蹙,问道:“我妹妹现在何处?” 蓟妤飘动,道:“随我来。” …… 石室。 “真是难得一遇。”玌丁尖声道。 啐!遇个大鬼头! 白棠娇颜嫌恶,不禁暗骂一句。 她心镇定不乱,与玌丁拉开距离,盯着那眼中绿光亮绽的狐脸女子。她清楚这妖物邪气,普通刀剑根本无法伤它分毫,与其上前冒险,不如费力周旋思索对策。 “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棠质问到。 玌丁语调一改,忽然诱哄道:“瞧你这具身子很好寄宿,你不如让与我吧?如此才不会浪费,你看你一个练魇之体,怎么就中规中矩的修仙呢?照这速度,人生短短几十年,你何时才能得道飞升?” 说罢,又继续劝道:“你即便没了这具躯壳,天赋仍在,还可做个鬼修;而我多可怜?生来非人,天赋远不如你,饶是再再积德也是徒劳无功。可你若让了我,我定与你结拜,往后你我二人一同岂不更好?” 练魇? 白棠一惊,她自知毫无自知,但却不知自己竟是那体质。练魇说白了就是yin煞,命里yin气,必定生来短命横死,其怨大,又有厉鬼献祭化魂。 她几时起就成这样一个倒霉的短命鬼了? 练魇因食邪魅与魂魄,故此修行才快。虽非邪道,但与邪道只相隔一线,注定是要走食魂之路。 而正则除害,吞噬百鬼,恶则专门杀戮吸收怨魂。她回忆一番,依稀记得自李三晴之事后她就能见鬼,而在宁家时才感觉世界不同。 难不成是因为沈家是那些怨魂附体与那团魇状? 白棠并未细想,但也不玌丁的鬼话,只是与其继续周旋:“你非人?” “自然,我乃是赤狐一族。”玌丁已有所察觉,但也不急不躁,心底计划着夺舍了这小丫头,虽说是个女身,但往后遮掩一番,化作男形也未尝不可。 要知道,这人族虽弱,但天赋远胜妖族,即便妖族生来强大,可若论大成,绝非妖族所能比拟。 之后,再将那风氏后人折磨一番,等化作怨魂后,再连同风辛夫fu一并食之。毕竟,风氏一族贵为始古一支血脉,即便是魂,那也是极好的补品。 况且,只要是练魇,就不怕有化不了的魂—— 白棠暗暗冷笑,知这赤狐心中所想。 她不动声色取下嵌入石壁的箭头,划破手指,藏于袖中描绘。待到符篆画好,趁其不备,以迅速刺入玌丁身体中。 “!” “啊!尔敢!尔敢!” 玌丁狐脸狰狞,本就尖锐的声音变得愈发刺耳,被刺之处直冒青烟。它心中恼火,原本还想留着这小丫头,但现在只恨不得吞了她! “我怎么不敢?” 白棠冷冷哼笑,正要再补一记。 分段阅读_第 255 章 “天真。” 玌丁狞笑,向她扑来,瞬时又化作烟雾由手心钻入。 白棠手中箭头脱落,头痛yu裂,整个人支撑着石壁滑坐在地。一股无比yin寒窒息的气息叫她无法喘息,脑中混乱想要作呕,分明感觉浑身被冻僵,但却浑身发烫,魂魄好似在被一股极强的外力拉扯挤兑。 玌丁修仙千年,但不过是赤狐一族的弱类,修为不济,再加如今是魂体,受了白棠一击,已有三分折损。白棠虽初窥门径,但毅力极坚,以至于这一人一狐只各占身体一半。 她指尖微动,随即右手不受控制举起箭头,就要向胸腔刺去。 “哈哈哈哈,你若是再抵抗便同归于尽吧!”她面容微微扭曲,不禁发出狂笑。 白棠知道,这狐狸在恐吓自己。 她抓住右手,表情恢复如常,嘲讽道:“哈!难怪你一等还是千年!你倒是敢吗?这具身体也是死了,你又要等多少年?” 玌丁回讽道:“如你所说,我修行千年,其实你这小丫头片子能比?” “我看未必!”白棠咬牙切齿,冷笑着。 只是两股气息对峙,以及这自问自答,时笑时怒实在诡异。 忽地,两股气息消失,而二者都不再争执,白棠的头蓦地垂下。 一时竟陷入了死寂。 紧随其后,一声bào破,石壁破开一个大洞,秋颜宁拂尘挥去飞尘,走进石室。 “小棠?” 秋颜宁见白棠昏倒在地,蹲下身试探白棠的气息,发觉小丫头舒缓如常,只是有些疲惫罢了。 她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替白棠理了理稍乱的发髻,见小脸煞白,不禁心疼。 “小棠?” 秋颜宁轻轻唤了一声。 白棠眼睫微动,缓缓睁开双眼,呆呆地望向她。 秋颜宁询问道:“可有不适?” 白棠摇摇头,惊魂未定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困。” “没事就好。”秋颜宁眼底异色一闪,笑得温柔。 她扶起白棠,转身道:“我们走吧,出去就好了。” “好—啊——” 白棠声音兴奋发颤,唇角不禁咧开大笑,灵动秀丽的面容上邪气肆意,双瞳赫然化作青色竖瞳。不等话落,抽出腰间雅刀便向秋颜宁刺去。 “玌丁,你很好。” 秋颜宁青丝被刀刃挑断了一缕,她早已察觉不对,转身挡下这一击,笑容依旧,周身气势却叫人悚然发寒。 “哈哈哈,是啊,我很好,小小修士尔奈我何?” 说罢,玌丁一刀一刀砍向秋颜宁,招式凌乱无章,却出其不意,叫人防不胜防。既然夺舍,它自然已将修为融入,否则光凭这叫白棠的小丫头本身可斗不过。 它嘴中发出低低笑声,心底喜得不已,抬头时扬起白棠平日天真的表情,道:“姐姐 分段阅读_第 256 章 ,你不会要打我杀我吧?” 它笃定,这白秋不会伤她妹妹。 “当然。” 岂料,秋颜宁表情骤变,神色一凛,震开玌丁的攻击,抬掌就向它打来。 “什么!” 玌丁瞳孔一缩,稚气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妖语 不好! 它心下一呼,稍愣一息, 知是中计但为时已晚。 秋颜宁笑了, 收掌一肘抵向腹部。这一击不重, 但却叫它实实撞在石壁上, 又被白棠所牵制, 一时竟动弹不得。 “依我看你也不如何,嘴上关切, 但对你这妹妹终究还是下得去手啊!” 玌丁身子虽动不得,但嘴不饶人, 还不停讽道。 秋颜伸手按住白棠的头颅, 沉声问道:“你是吗?” “哈!” 玌丁先是咬牙切齿,但随即却又放肆大笑。 霎时, 脚下下陷如水面晃动,玌丁附体的白棠也化作枯骨,一副死像展现在她眼前, 那白骨“咔咔”作响,瞬时又消失化作无数爬虫四散。 黑虫如麻, 旋即又变作黑烟, 黑烟中混杂着玌丁与白棠的笑声。等转身,这狐狸已凝聚成实体, 再次挥刀。 “你活千年也是天真。” 秋颜宁冷笑。 换作以前她还会迟疑,但如今可不会有半分。她来时听闻风辛提及过,这玌丁使得一手好幻术,爱戏弄人, 尤其是擅蛊惑,利用人弱处,心境越弱,越容易被其吞噬。 打下手中雅刀,她一张暗紫符纸甩出,玌丁顿时尖叫一声。 它恶狠狠盯着秋颜宁,瞪大眼道:“你居然使紫符!” 除五行色之符,修士常使用黄符或白符,这紫符不仅险,对修士消耗反噬也大。 自然,那威力也远非一般黄符所及。 妈的!这小丫头出手真是心狠! 虽在暗骂,但也无可奈何。 那小丫头魂魄仍在体内,它刚将修为融入,两魂对峙,身魂不稳,如今正是最脆弱之时,实力自然远不如从前。再加刚挨了秋颜宁一击紫符—— “不对,你这符纸!” 玌丁蓦然抬首,只觉得魂魄灼烧不已,它双目发红,周身直冒白烟。 秋颜宁笑问:“纯阳武体之血,感觉如何?” 玌丁这才想起,方才这练魇体小丫头拉着的那小娃娃,似乎正是武体。 可武体只会存于男子身上,怎么会……通过白棠的记忆,它这才知戚念为男儿身。 它气啊! 早知如此,它就该夺舍武体!但它不再幻想,眼下又离不得白棠这身躯,若是弃之而去,它仅存的那点儿修行也得没了。 故此,它只得再想对策。 忽然,它眸光一闪,心道:正面相对并非上策,不如…… 原本还凶残的‘白棠’忽地安静,待邪气散去后,便昏倒在地上。 秋颜宁见此忙接住 分段阅读_第 257 章 ,以防这狐狸使诈,便划破手指以血绘在白棠手心眉间绘好符文。 端详着睡颜安静的白棠,她这才由衷绽笑,松了口气。 …… 意识中。 白棠喃喃道:“手都割破了……” 她牵制那狐狸,虽不占主权,但还是能看见外面发生之事。 平日,她最喜欢的,就是秋颜宁的那双手。见秋颜宁为她割破手指流血,自然是又心疼又遗憾。毕竟是堂堂大小姐,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却竟如此割破了手指。 “你倒只关心她的手。” 玌丁如鬼魅冒出,冷呵呵道:“你怎么不想想她多心狠呐!若是她真心疼你,哪里会伤你?” 白棠暗翻白眼,语调平静道:“你不是我。” 说罢,与玌丁拉开距离,继续道:“你作恶多端,真要被你夺舍,即便她真动手,杀了这具身子,我也无怨。” “你疯了?” 玌丁讶意,人族在他眼中都是自私自利满怀yu望,贪婪、狡诈、残忍,像风辛夫fu那样的人极少。在它眼中:正是弱点,恶也是弱点,皆可为它所用。 它狐眼一眯,盯着白棠,仅凭她的眼神与只言片语,就已摸清了她这人的心思。 想他活了一千多年,见过的事多了去了,对这种感情也是不足为奇,但它偏偏还是要讥笑道:“你居然喜欢她!你说你这是不是作孽!是不是败坏德xing,违背lun理?” 白棠不为所动,面上表情淡淡,回讽道:“我怎么败乱了?区区畜牲也敢与我提lun理德xing?” 况且,她与秋颜宁并非亲姐妹,不过在暗中心仪,这份感情也从不曾伤害任何人,更不曾向秋颜宁提及扰乱对方心思。 试问,这算哪门子作孽? 玌丁好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抚掌狂笑着,yin阳怪气道:“你倒坦dàng,叫我恶心的干脆,可她呢?若是她知道——” “你想怎么样?”白棠面上镇定,心中的情绪却在激dàng。 假使秋颜宁知道,那一切都要变了。 以这大小姐的xing子,定会与自己有所疏远,相互保持距离,或是会有意无意劝说。 白棠突然想起一事。 她发觉秋颜宁对女子相爱之事从未表态,想大小姐涉世未深,向来保守,熟读古学,怎么可能受得了…… 怎么可能受得了,一个作妹妹看待的女人,原来是想方设法留下自己身边,而且存了那种见不得光的想法。 玌丁笑意更浓,质问道:“怎么?被说说中了?你怕了?” “我为何要怕?”白棠暗吸一口气,冷冷地对视它那狐眼。 “不!你怕!”玌丁打断,高喝一声,嗤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我既是占据你的身体,你以往之事我怎么会不知?我清楚着呢!你以为你配得上将门大小姐? 分段阅读_第 258 章 或是你以为她真不会厌你?她是待你好,但她这人心xing极冷,如今凡心尚存所以才存了几分怜意与你。她知道你所以的事,可你又了解她几分?她命理不凡,迟早有一日要飞升得神袛,到时的你——” 它话一顿,狐脸扭曲又狰狞,眼瞳如两团绿火,话语如箭矢,箭箭刺在她的心头:“到时,你又算得什么?在她眼里不过是负累罢了。你以为你这辈子能追上她?你与她终究会走向殊途,她是,那个戚念亦是如此! 你不知你身负的怨念,更不知你曾经的命有多惨啊!守护了十几年,除去偶尔问候,自始至终她不曾关注过你一眼,直到你惨死,死了几日,她才来替你替你收尸,所以你那怨念啊…… 哎呀,我就在想,即便你命改了,这一次会不会在遇险时替她挡伤,结果却被她活活刺死啊?哈哈哈哈哈,方才那幕你也看到了!” 玌丁止住笑,化作黑雾围绕着她飘来飘去,还道:“或者说你想……” 话未尽,却听白棠笑出声,“哼,你以为我会信?” “你呀,还在嘴硬。” 玌丁发出“啧啧”几声,心知白棠心已裂开了缝。 它面上故作怜悯,手搭在她肩上,指向意识前方的片光明,低声道:“不如,咱们试试结果如何?” 说罢,便将她往前一推。 …… 灯火微弱,白棠却仍觉得刺眼,眨了眨干涩的眼后,这才睁眼望向秋颜宁。 “小棠?”秋颜宁唤了一声。 其实玌丁与白棠太好辨认,她一眼就知,现在是白棠,而方才那时玌丁。 “……” 这遭瘟的狐狸究竟想做甚! 白棠想开口,却发不出丁点儿声。 她不知自己面色煞白,表情委屈又可怜,只是一个劲儿的暗骂,边骂着边发觉自己双手在动,竟自主撑坐起身子。 秋颜宁见此自然是心疼,忙轻轻扶她一把,从乾坤袋中取出水,温声问道:“小棠要喝水吗?” 白点头头,抬手伸向秋颜宁清丽的面容,她虽不想如此,但身体奈何双手不受控制。她的手轻轻贴在秋颜宁面颊,指尖轻轻滑动,发觉感触极好,配得上肤若凝脂。 “好了,喝水吧。” 面对白棠,秋颜宁一向纵容,只是拍了拍她手。 但此刻,她真能体会到何为yu哭无泪。 她虽心仪大小姐,但她可是个正经人,故此从不曾心生亵渎,像这样摸过秋颜宁的脸,更不曾想到竟如此就轻易摸到了。 然而,不等她反应,她便俯身吻向秋颜宁的唇。 脑中有“轰隆”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在崩坍。 自己……在做什么? 白棠脑中一片空白,又羞又气,却又怕。原本并无血色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她只恨不能动弹 分段阅读_第 259 章 ,将自己挖洞藏起来。 秋颜宁垂眸,心底也是一惊,一时不禁怔住。她不曾被人主动亲吻过,秋家姊妹与她不亲,祁宣贺待她疏离尊敬,至于她那儿子更无可能。她也不曾亲吻过谁,除了当年那次……不过,那次是yào,再加兑昌君作怪。 在她看来亲近之人最过也只是拥抱,却万万没想到,想来端端正正的白棠竟会吻她。 不知是修行,还是她平日待白棠亲近,被人突然亲吻照理她本该抗拒,可她却觉得并不厌恶。 “嘶”的一声,秋颜宁微微蹙眉,从恍惚中清醒,发觉下唇被白棠咬出了血。 白棠松开秋颜宁,站起身俯望着她,那染血的双唇扬起一个大笑。 秋颜宁眸光一沉,知从白棠站起身时,这玌丁又占据的主权。 “嗨呀呀,我竟没想到啊。” 玌丁tiǎn了tiǎn唇,笑得讶意,它本以为秋颜宁会推开白棠,厌恶或质问,再或刀剑以对,如此一来就可掐灭那小丫头仅存的期望,如此便可借机夺舍,可谁成想啊…… 它满腔不满,当即嘲弄道:“没想到你竟也存了那样的心思。” “什么心思?”秋颜宁冷声问。 “当然是——” 不等它说完,突然面色大变,踉踉跄跄坐在地上,模样痛苦至极。 这回是秋颜宁俯视玌丁,笑着道:“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快化了。” “你——”玌丁尖声高喊,知是身上符咒奏效,可偏偏它又脱不了身,因为—— 那小丫头在吃它啊! 亲吻 这小丫头怎么突然…… 玌丁一时想不明,但随着意识逐渐消失, 自知魂魄是要被吞噬殆尽了。 它恨, 千年来它不知愚弄多少人, 可在今日, 它却栽在一个小小修士身上, 夺舍不成,反而为人养分, 说到底是它……太急躁…… 地上,玌丁附体的白棠不再挣扎, 如睡去一般。 “玌丁没了?” 蓟妤拢袖, 从不远处飘出,望着地上的白棠。 “不错, 它气息尽了。”秋颜宁微微蹲身查探白棠的气息,一人一魂有意略过方才之事。 蓟妤叹道:“这便好,风君终于可安心了。” 秋颜宁抬首, 反问道:“他怎不在?” 蓟妤答:“正与殿中那帮小辈jiāo谈呢。” 秋颜宁闻言稍稍点头,抱起白棠与众人汇合, 也不再多问。 在殿中时, 风辛为何要试探杨封等人? 她并未细想,想来对方与她一样有所隐瞒, 既然jiāo好同行,还是互相留些悬念,不要过细探究为好。 垂眸看向昏睡中白棠,小丫头此次吞噬了这狐狸, 虽说修为不济,但好歹也是千年的魂,一时怕是难醒。 她掂量掂量,确实比当年重了一些,但依旧轻盈盈。 方才,她虽不 分段阅读_第 260 章 知玌丁的答案,却隐隐感觉是言中了什么。 秋颜宁自知在有意逃避,且有预感:那个答案会扰乱她的心神,叫她往日所建立之事与计划崩坍。 她——其实在怕? 恐惧、逃避。于修行而言,无异是件坏事。 收回思绪,秋颜宁返回殿中,到时正见这帮男子神色激动,个个围绕着风辛,那表情,怕是见了央国君主也未必如此。风辛正在叙述过往,杨封提笔记录,张之寅则取了殿中装饰以作考究。 “白姑娘,你也来了!”苏宴朝她挥了挥手。 蓟妤解释道:“放心,风君自会替你保密,正好他们也不记得初时发生的事。” “多谢。”秋颜宁颌首。 jiāo谈之际,坐在角落晃着小腿的戚念一见二人,蓝瞳顿时一亮,跑到她脚边。 但随即,他又皱眉,颤声问:“她……困了?不能睡。” 他知道,他大哥就是这样,然后再也未醒来。 秋颜宁轻笑,低声道:“放心,她无碍。” 戚念眨眼,似乎在怀疑真假,踮脚蹦哒了几下,想要看白棠的脸。 “咦?白姑娘你的嘴……怎么了?”余常安瞄了一眼,转身傻愣愣问道。 闻言,众人这才扭头看来,果然见她唇破了皮,嘴角还染了些血迹。 她能作何解释?总不能说是被吻咬了? 好在秋颜宁脸皮厚,面对几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只是微微懊恼道:“走太快,磕了。” 众人表示理解,想来寻妹心切,路上磕绊摔倒了。 苏宴负手,讨好笑道:“白姑娘往后可以小心啊。” “自然。” 秋颜宁轻笑,脑中却不禁回忆起当时,除了玌丁这狐狸作怪,她想不到别的。否则白棠为何会吻她?这样的举止可不符合小丫头平日作派。 “诸位顺着此道便可走出。” 风辛一席话毕,指向左方一处通道,说话间他与蓟妤的身影逐渐模糊。 杨封yu言又止:“您这是……” 风辛眼中流露处释然之色,淡淡道:“心愿已了,该走了。” 话毕,整个魂魄变淡,蓟妤向众人稍稍欠身后也随之消失。 秋颜宁旁观这幕不禁感慨,假使她不曾走上这条路,想来也不会知道暴君风辛竟是这样的人。且不说与玌丁周旋,就是存于千年,被世人唾弃不含怨念就已是不易了。 见风辛夫fu消失,张之寅几人纷纷朝宝座一拜,之后才从甬道出了墓地。 众人抬头,却见日光刺眼,望着头顶日轮,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一夜。 秋颜宁眯眼望向无尽枯黄的草地,不见残垣断壁,在马车上落了一层薄雪,好在马匹还在,此时正低头吃着草。 她回首,背后正是那灰白如馒头的巨石,而这墓就是所谓的灰岩镇 分段阅读_第 261 章 了。 而杨封等人见此,不知为何,心中惊有股重获新生之感,那墓中经历犹如一场梦境。 “我竟见到了风辛?” 余有平“啪”一拍脸,嘴中还念叨。 张之寅捋了捋胡须,那一夜,又太多疑惑之处,但脑中空空,叫他不知从何查起。 他收回视线,满腔情绪只得化作一句:“看来,不枉此行啊。” 只是稍作停留,众人整理好行装,便再次踏上道路。 …… 马车中,秋颜宁取了些水,沾湿帕子替白棠擦拭面容。 戚念则睁着大眼在一旁观看,不过十分乖巧安分。 她侧目,忽然问:“手上如何?” 戚念垂首,摊开双手,指尖只有小小的红点,比起往日受过的打骂,这不痛不yǎng的小红点与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我,何时,像你厉害?” 他摇头,双眸中迸发出光彩,忽然问道。 戚念袖中双拳紧握,他想要与秋颜宁一样。如此一来,他就不必逃跑,也不必再躲,可以保护别人,他渴望如秋颜宁那般站在众人前方,自己力量足以担下一切。 秋颜宁盯着他的双眸,面露正色道:“不远。” “我,努力。”戚念小脸写满认真。 秋颜宁见此轻笑出声,这戚念平日少言语,但xing子却倔得很,极不服输知要上进。 她竟可以想象,这小子有一日在修仙界大放光彩的场景,只是—— 要等他褪下这身女儿装。 想到这,她不禁微微扶额。分明是英姿勃勃,出尘孤冷的男子,若是穿着不合适的女装,再加涂白面,抹红嘴…… 秋颜宁轻叹一声,表情哭笑不得,看向枕在膝上的白棠,暗道:这定是被这小丫头给荼du了。 戚念歪了歪头,似是不懂她在想什么,却见这时,白棠眉一蹙,有了转醒的迹象。 “小棠?” 秋颜宁轻轻唤道。 白棠艰难睁开眼,刺眼的光又迫使她闭眼,几次开阖后这才适应。她缓缓睁开眼,一见自己与秋颜宁如此之近,再看唇上的伤口,回忆当时场景,顿时脑中充血脸也发烫。 “我,我……” 脑中一凌乱,连口舌也变得不利索了。 “喝水吗?” 秋颜宁问道。 白棠干咳几声,发觉喉咙刺痛无比,突然想起那狐狸附在她身,又嚎又叫的,任谁的嗓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要的。” 她点头,待喂了一些水,清了清嗓,这才感觉舒适了不少。 端坐起身子,白棠靠着马车。那时,玌丁险些将那番话说了来,不过若非这一激,她还没把握吞噬那遭瘟死的狐。她手指绕了绕衣上的绒毛,整理着脑中玌丁残存的记忆,但要是这些记忆对她毫无影响是假。 不过她终究是她。 分段阅读_第 262 章 待完全理解后,她斜眼瞄秋颜宁,这一瞧,她心又开始鼓动了。 “您,” 白棠酝酿着,想查看秋颜宁指尖的伤,却不敢有动作。 过了片刻,她才接着道:“您手上的伤……” “不碍事。”秋颜宁也不知如何面对她,不免有些忐忑,她本想伸手揉白棠的头,但随即又改为理耳边散落的发丝。 白棠何等敏锐? 察觉此举,她只是勉勉强强一笑,语调故作一如既往:“您骗人!您看这手上多大的口子!” 秋颜宁温声道:“抹些yào就好了,小棠感觉如何?” 白棠哼哼道:“我怎么会有事呀?自然是很好了!” “我手。” 戚念面无表情,蓝瞳却水汪汪望向二人,向白棠摊开手。这倒霉孩子一开腔,氛围倒好了许多。 “噫!男子汉大丈夫,这分明是被蚊叮了。” 白棠假嗔,推回戚念的手,说着又扭头看向秋颜宁。她扭扭捏捏,嚅嗫道:“那吻……是玌丁控制。” “我知道。” 秋颜宁莞尔一笑,全然不在意被吻,不过是对此有些出乎意外罢了,再加听了白棠这番话,心中隐隐透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遗憾。 不过,她注意全在白棠身上。 见小丫头仍心有芥蒂,这厚脸皮的老婶子便恶趣味大发,伸手抬起白棠的脸,愁眉叹着:“可惜呀,我第一个吻没了。” “那该如何是好?” 白棠一愣,这没心没肺的人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想到堂堂秋家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小手都没给男子拉过,却被她给‘轻薄’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反应过来,气嚷道:“不对,我没了!” 闻言,秋颜宁揉了揉她头,忍不住笑了,还笑得险些直不起腰。待止住笑,继续调戏道:“话虽如此,可却是小棠亲我。” 这厚脸皮的是谁人?! 白棠杏眼瞪大,一时哑然,难以想象秋颜宁自几时起变得如此厚颜无耻了,这哪像被占了便宜,怎么看都像她占自己的便宜。 “您脸皮越来越厚了!” 盯着秋颜宁面上依旧和煦,却带丝丝欠的笑,她心中所想当即便脱口而出。 话毕,她瘪了瘪嘴,抱怨了一句:“难不成,您还要亲回来呀?” “不可吗?” 秋颜宁笑着反问。 “……” 白棠语塞,过了半晌才缓过来,黯然说道:“您别打趣我了。” 秋颜宁目光柔和,揉了揉她的头道:“我只是想你放宽心,知道许多事我并非那样在意。” 说罢,便向她额间轻轻一吻。 白棠瞪大眼,心却如解冻的寒冬。 春生 但等她反应过来,心底激动不已, 仿佛有千千万万的声音在尖叫, 又似有一个小人儿在上窜下跳。 分段阅读_第 263 章 “……” 坐在身旁的戚念甚是不明这二人的行举, 瞪大双眸看着。 白棠吸了口气, 不利索说道:“我, 我以为您介意呢。” “怎会。”秋颜宁笑道,发觉自己真是把这小丫头当作孩子惯了。要知她从未被人祝福亲吻, 故此她不愿白棠亦是如此。当年,她也曾为人母, 但却从未尽过责任, 平云宫时她只是听宫女提及祁业近日如何,过得开心与否。 对于那孩子, 她现已全无半点感情,但不可否认,她也曾充满母xing。而如今, 除去修行,她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白棠身上。 “且慢。” 秋颜宁忽然一敲白棠脑袋, 失笑问道:“小棠呀, 你怎就一直称呼我为您呢?” “我……”白棠微愣,但一思索, 若是叫秋颜宁为‘你’,顿时就起一身鸡皮,这个开口闭口一个你你你,未免太不尊敬。 想着, 她道:“您比我大,自然称呼您了。” 秋颜宁却道:“以后就不必了,你如今已不是我的侍女,与我平等怎么还用这您?” 虽说定国礼仪之中,姐妹可称呼‘您’,但更多是在正式之时,可以说这个字极为刻板,在私下除王室,极少有人称呼。即便白棠不再唤她小姐,但用了这字,其实与以往无异。 白棠:“可……” 秋颜宁又揉了揉她头,反道:“您这么叫我,我也不自在呀。” 噫! 白棠顿时寒毛竖起,被秋颜宁这一句弄得浑身不适。她望着秋颜宁的脸,鼓足勇气后开口道:“你——” 话未完,她无奈捂着脸别过头,一时要她改掉三年的习惯,未免有些难。 “你?” 戚念跟着重复道。 白棠拧了拧他的耳朵,道:“叫姐!叫姐!” “不。” 戚念倔强瞪向她。诚如秋颜宁所想,戚念xing子倔,这一倔就是多年,在相处多年里从不曾叫过白棠为姐,直到某天…… 秋颜宁唇角含笑,任由这二人继续胡闹,脑中忽然想起蓟妤的一句话。她拉住白棠的手,以全力相bi, 白棠愕然,只是愣了愣,就觉手臂微微刺痛,一股不适的气息由手心蔓延,便不由自主抵抗。 霎时,她瞳色碧青,神态戾气非常人,周身流露出与玌丁相似的气息,但却无邪气。 “果然。” 秋颜宁轻轻松开手白棠的手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白棠竟变成了练魇体质。难怪玌丁会夺舍这丫头,而非更易附体,尚且年幼的戚念。对歪门邪道而言,练魇确实更符合夺舍所需。 即便在天纵奇才,再不凡的武体,归根结底是正道,还需许多修行,而练魇基础只需吞噬即可,倒省去许多步骤。 “怎了?” 白棠不免心虚。 秋颜宁询问:“小棠,你可知自己 分段阅读_第 264 章 魇体质?” 白棠忐忑答道:“知道。” “你呀,早该告诉我。”秋颜宁叹气,点了点她的额,继续道:“原先的功法不必在练了,与你而言有害无利。” 闻言,白棠松了口气,反问:“您…你不怕我走邪道?” 秋颜宁正色答道:“练魇虽近似,但非邪道。人若是如此,可善可恶,而练魇修行只在你一个念想。是正是邪是你的选择。 说罢,转又笑问: “不过,小棠是要走邪道吗?” 白棠瘪了瘪嘴,心虚嘟囔道:“我说玩笑话呢。” …… 之后马车行驶十日,一路还算顺利。 这日,众人赶了半天路,这才见前方有一小城。 见此,众人纷纷面面相觑,表情复杂,心底没有半分欣喜。毕竟经历墓中那事,自然是对这突然出现的小城满是疑虑。 犹豫了几息,众人还是进了小城。 此地多是当地人,不似在驼城那么多外乡人进出,故此一见他们便个个张望起来。众人马不停蹄行了几日,再加所带吃食一夜被狼啃了个所剩无几,又了白天赶路,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哪里还顾及旁人的眼光,只是随意找了处酒楼坐下。 跑腿伙计,是个机灵好说话的人,再加店中可少,便与几人闲聊起来。 “各位是从何方而来?” 张之寅道:“从西北处。” 伙计面色微变,结结巴巴问:“西,西北?可是走草地一处?” 祝治故作疑惑,问道:“正是。小兄弟先莫慌,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伙计一摆手,解释道:“嗨呀,你们真是走运,那处是走不得的。听人说,但凡进了那地儿的人就没了,后来也曾有人去寻,结果也是有去无回,那儿兴许是有位地仙,不喜人闯入它的地境。” 仙?狗屁地仙! 白棠一口茶水险些要喷跑腿伙计一脸,就那不妖不鬼的遭瘟狐狸也敢叫仙?放下茶水,她神色又一转变,心底暗笑道:可惜啊,这仙被她吃了。 何止白棠有腹诽,众人听罢也是一时无话可说。敢问:哪里有仙不救人,反倒害人的。 祝治笑了几声,又好奇问道:“人生地不熟,小兄弟可知往前的路?附近可还有什么稀奇的地境?” “噫,你们是有福之人。”跑腿的伙计一脸唏嘘,不过瞥一眼体格健壮的余有平与汪厉,再加几人佩刀佩剑也就不奇怪了。 随即,他又想了想,有些犹豫道:“是……还有个地方。” 祝治兴致勃勃:“哦?” 跑腿伙计又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往咱这儿城出去,再往东行,有一处雪山,传闻那地有雪怪,不过具体就不知了。哎,我可奉劝诸位哟,还是不要再往中段山脉走了,那儿难走,还是往南绕走为好。 分段阅读_第 265 章 ” “小兄弟说得是。” 祝治点头附和,待跑腿伙计一走,几人便个个开腔jiāo谈起来了。 余有平气得“哼哧”,又笑出声道:“嘿!那小子说草地里头那鬼东西是地仙儿?狗屁仙!” 闻言,众人哄笑。 张之寅捋了捋胡须道:“你莫怪,国中百姓向来十分崇神。” 苏宴道:“不错,我曾路过一地,为将孩童扔至野外,说是祭祀。嘿!你们猜祭祀给谁,等我埋伏,提剑跳出一看,发现不过是头毛色异样的熊罢了。” “你倒做了件好事。” 唐文造表情依旧,却不再嘲弄。 杨封却道:“那夜发生之事诸位都明白,往后兴许会更险。今日,我打算继续往东行,后到山脉探寻,但路途如方才那小兄弟所言,诸位可想明白要继续同行?” “当然。” 几人点头应答。 秋颜宁听要到山脉中探寻,便问:“不知山脉距离此处有多远?到时需多久?” 祝治敲了敲桌,稍一思索,道:“不远,明日早时就可到了。” “那倒也快。” 秋颜宁明了,虽近秋冬,但山脉中难保就生有她要寻的灵品,多集一些,往后兴许会有些用处。但她也明白,不是每回都能偶遇瞬地莲、天坑,机遇有时就是如此,到时尚早或太迟,又或失之jiāo臂。 饭后,购入了一些吃食和用品,便出了城继续赶路。 而再往前一段,白棠外往,见右侧不远处耸立的雪山。这时,她突然想到,昨夜张之寅道:明日是晴,且无风雪。 结果今日真是大晴,再加既然没有风雪,那就是要尽快赶路,如此也能快些抵达山脉。 白棠总觉得张之寅等人不一般,无论谈吐亦或论作派,奈何她不是央国人,对央国了解甚少,偏偏这帮人还从不提及。 怪,有些事太怪了。 她正纳闷,扭头看表情平淡的秋颜宁,问道:“姐姐,你猜张公他们究竟是何身份?” “小棠以为呢?” 秋颜宁反问。 白棠想了想,像是嘀咕道:“唐大哥等人叫张公为先生,自然是位书先生了,兴许是杨公子的师傅。祝治等人十分敬他,依我看杨公子应该是地位显赫的大族公子,不过央国不是与定国一样么?男子都不喜爱蓄胡,我看杨公子年纪不大,胡子却是满脸。” 秋颜宁笑出声,稍稍点头道:“也可这么说,大体差不多。” 原先她听几人对话就有所觉察,但同行十几日,即便不探究,也多少已知他们几人身份,不过既然有意隐瞒,若是说出来反倒是麻烦。 白棠气哼哼道:“你都知道,居然不告诉我?” 秋颜宁却笑而不语,任凭白棠如何纠缠也不再透露。 好在她只是一时兴起,既然 分段阅读_第 266 章 想方设法套不出话,便也就作罢了。 白棠合眼靠着马车,普通修行虽然可行,但终归不适用,与她而言连苍蝇肉都比不上,倒不如闭目养神好。 …… 之后,等再睁眼时马车已停。 下了马车,白棠揉了揉眼,见外头天色朦朦胧胧分不清究竟是快入夜,还是晨时。 被清冷的雾气冻了个清醒,她环顾周遭,偏僻又死寂,连路也没有。 头顶,一截树枝上绿色毛绒如猫尾的条状物晃dàng着。她盯了那东西半晌,愣是叫不出名,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而再低头,却见翠色杂草生机勃勃。她眨了眨眼,心底满是讶意:央国此时这气候,怎会还有绿色杂草? 不多想,听前方隐隐传来的jiāo谈,她又走入白雾弥漫的密林中,拨开树枝与绿‘猫尾’,就见秋颜宁与张之寅等人。 赤剑 “此处……” 白棠震惊,见这一幕, 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此间正值春意盎然, 处处青绿, 树木青苍巨大, 枝上爬满青苔与兰草,蕨根也脆嫩, 绿‘猫尾’垂挂,或一些粉或白如桃、樱的矮树, 其中还有蝶虫与蛇兽, 俨然一副原始景象。而不远处,一股溪水潺潺, 其色透明如无物,鱼虾小蟹犹如浮空。 身旁是一株寄生缠绕的紫叶藤蔓,花瓣呈菱形, 重瓣繁多,果实椭圆, 白色光滑如禽卵。 她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草木, 心下一时觉得新奇不已。 “这是什么东西?” 余常安好奇,摘递给戚念以后, 又自顾摘了颗,那白果奇香,剥开白皮一看,果肉多汁呈紫色。他表情嫌弃, 擦了擦手,发觉手上黏糊糊,跟抹了蜜似的。 白棠道:“这果子可食用。” 张之寅走近,仔细一看,也道:“不错,叶与果实有被兽类啃食的痕迹,应该是无du。” “真?”余常安瞪大眼,盯着手上的果子。 戚念倒不客气,听闻这果子能吃,当即剥开皮就往嘴里送。他正咀嚼着,忽地表情呆呆顿住。 “怎么了?” 见此,几人心下一紧。 在众人疑惑目光下,戚念眼中迸发出亮晶,夸道:“好,吃。” “死孩子,一惊一乍的!” 白棠翻白眼,暗骂。 好奇之下,也摘了个剥皮尝了一口,顿时也不由一愣。那果然口感甚是清爽,甜香不腻,叫她觉得这世间无一物口感可与其相比。 秋颜宁低声问道:“小棠可记得这叫什么?” 白棠思索,只得根据特征回想,毕竟记载是文字,而非图画。待想了几息,她这才反应过来,望着手上的紫肉果实。 这是紫萝枝? 也独这紫萝枝花朵如此,传说紫萝枝果实白色,如禽类的卵,果肉为红或紫色,生来娇贵 分段阅读_第 267 章 开花结果需十几年。凡人食之明目神清,但于修行之人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滋补灵品。 像眼前这般……一个人一个,囫囵三两口,实在有些暴殄天物了。但她四下一看,发现生了许多紫萝枝,光是肉眼可见的就有十几株。 “咦?这是玉指?” 白棠指着树下不远的一丛草,像是芦苇,却生着一簇簇透明如蓝玉,且尖长如指的花。 杨封问:“白棠姑娘认得?” 白棠闻言,答:“随意猜想,只是觉得与以前见过有些像罢了。” “原来如此,你可认得这个?”杨封随意摘下一朵黑蕊红瓣的话。 白棠忍笑道:“恶花,因为这花极臭。” 杨封一愣,凑鼻嗅了嗅,果真是奇臭无比,不禁讪讪放下了恶花。 他也不再多看,而是与张之寅等人扎帐,待到休整一番,待到饭后,转眼已是午时。 一帮人吃饱喝足后,这才在此处探索。张之寅提笔记录,杨封取来盒子摘取一些花叶果放入其中,其余人则四处探寻。 也不知为何,此地气候比外头要热许多,虽算不上大,却也说不上小。 白棠约莫绕了几圈,不过粗略一数,不知名的花草树种竟有几百种。她边走边褪下披风绒帽,用手扇风,不知不觉额间微微冒出层薄汗。 站在一处高石上,她稍作歇息,叉腰环顾周遭,正低头俯瞰。 “咦”了一声,她忙向秋颜宁招手呼道:“姐姐,你快些来看!” “怎么?” 秋颜宁闻声而来,站在高处随她视线低头望去,旋即一股热气扑面,透过微热的白气,定睛一看原来是池碧色热泉。 “这,怎么会热的?”白棠问道。 身后苏宴抱臂,走近道:“想必是与地势有关吧。” “大概。”秋颜宁似笑非笑,双眸微眯,目光注视着这潭泉水。 白棠见秋颜宁那表情,当即便知这其中不简单,暗暗嘀咕道:哼!这泉水中必定是有什么东西! 想着,她专注望向热泉,大概凝视了几息,却觉双眼酸涩刺疼,泉中似是有红光闪动。 “别看了。” 秋颜宁揉了揉她头,轻声提醒道。 “嗯?” 白棠抬头,眨了眨通红的双眼,却听秋颜宁附耳低声道:“泉中之物正杀之气太重。” 白棠闻言,收回视线,转身随秋颜宁返回队伍之中。 …… 转眼是夜。 月色朦胧,微风徐徐。 秋颜宁燃了一张符纸,符纸与修士而言总用不大,但于这帮普通人,足以使其睡到明日天亮。等符纸燃尽,她腰间别着瞬地莲与拂尘,从帐中走出,而白棠则紧随其后。 立于热泉前,秋颜宁刚将瞬地莲放置水面。 瞬间,这潭泉水便被吸食干,二人探头往 分段阅读_第 268 章 下看,就见竟然有一处洞道。 秋颜宁道:“我下去探一探。” 白棠蹙眉:“若是有危险怎么办?” 秋颜宁却笑:“可你下去不是更险?” “那……”白棠yu言又止,瞥了眼树后戚念。 秋颜宁自然也已察觉,却安慰道:“不必担心。” 说罢便纵身越下,转眼进了。 “总是如此!” 潭上白棠跺脚,无奈何之下,也只得蹲在一旁,以防突遭变故。她面上气归气,可心底却冷静得很,自知即便是去了,自己也未必帮得上几分。 她凝视着枯潭片刻,不禁叹息一声,对树后的戚念唤道:“十三,你给我出来。” 静—— 唯有风吹草动。 大概过了半晌,这倒霉孩子才探头,表情似是在纠结什么。 白棠态度缓了缓,招手道:“快来。” 闻言,戚念却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始料未及,紧接着直直跳出干枯的潭中。 “死小子!” 白棠惊起,暗骂一句,心底险些气zhà。 …… 潭下。 秋颜宁屈身进入洞中,就觉一股热气腾腾扑面,就连石壁也带有几分热度。而继续往前,热气也更重,洞道也变宽。 “门?” 走至尽头,她站直身子,试探下轻轻推开石门。 “何人擅闯?” 这一推开石门,不容她看清,顿时震如雷声的质问响起,随即一股如山的威压也迎面而来。 好强。 秋颜宁眼前发黑,心魂也随之一颤。她忙捂住口鼻,不禁吐出一口鲜血,等稳住心神后,神色一正。 她盯向那正中的一口石棺,又看向周遭无数剑,不过最终落在被锁链禁锢,却不断挣扎的长剑上。那剑锋芒刺眼,中间有赤红一线,散发着热浪滚滚。 而瞬地莲也个暴脾气,一见那剑,便颤抖着身躯,不停“呲”水,是想要与它一决高下。 秋颜宁吐出一口气,按住瞬地莲,心下不禁暗道:好大的剑气!想来这墓主习是火道,又是使剑,难怪连残留的神识也这么大的脾气。这剑若不是禁锢,怕是早向自己刺来了。 “晚辈无意擅闯。” 稍稍缓过,抹去唇角的血迹,秋颜宁毕恭毕敬道。 男声道:“你是何人?出自哪门哪派?” 秋颜宁答:“姓秋名颜宁,不过是一个无名散修。” 男声语调稍缓道:“哦?我看你年纪轻轻,修为却胜过许多人,一介散修能有这般修行也实属不易。” 说着,又叹又有几分疑惑:“天赋极佳,只可惜是女子,又是修水行。” 秋颜宁想了想,询问道:“前辈是在寻传人?” 男声想来也是无聊,便与她叙述道:“不错。我生时不过才活了几百年,死后却在此等后千年。我一生 分段阅读_第 269 章 铸刀剑,近乎痴狂,如你所见,此处刀剑是我毕生所成,尤其是被禁锢那把。只可惜,就连我也难驾驭……但我不甘,我铸造它耗费半生,岂能被如此埋没?后来在命尽时,我隐居于此,后有设下结界,唯有有缘之人,方能入此地。” 起初越讲越气,末了却变得无奈道:“那剑你带不走,不过既然到此,便是有缘,你随意挑选一把趁手的吧。” 秋颜宁道:“多谢前辈。” “咦?你腰间那是……” 男声突然又开口,旋又喜笑起来:“哈哈哈,原来是有常祀师叔的传承,说来我与他还是同门。” “竟有这种巧事?”秋颜宁也是一惊,正打算挑选刀剑,突然想起戚念,便问:“有一人偏火行,又是武体可能驾驭您那把剑?” “火武体?” 男声听罢更喜,激动反问道:“好好好!自然能驾驭,那人如今可在?” “他……” 不等开口,就见戚念跑入墓中。 秋颜宁领着戚念道:“就是他了。” “嗯?女娃娃?” 男声有些难以置信,神识查看一番后才放心,不过仍嚷道:“男儿身怎么穿女人的衣裳?这可不妙啊!这yin柔作派哪里符合阳刚男儿气,往后可还了得?” 秋颜宁笑得无奈,从中听出这前辈是在怪她,更怕她将这好苗子养成了不男不女。 男声继续夸道:“除了这点,年纪虽小,不过根骨好,确实是天纵奇才。不错!不错!你来试试剑?” 戚念闻言不动,而是看望秋颜宁。 秋颜宁却道:“前辈,他如今入门修为,以当前实力,这剑恐怕不能为他所控。” “嗨!我竟忘了。” 男声懊悔,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奇才,而今不过只是个几岁的孩童。 控制 “那你们便留在此处吧。” 男声顿了顿,想着又道。 秋颜宁答:“恐怕不能久留。” “哦?起码也得十年, 十年可行?” 男声微微不悦, 他这园中四季如春, 灵品奇珍无数, 一般后辈巴不得多留, 也就这小女娃娃是例外。 哼!反倒像是自己要求她留下。 秋颜宁却轻轻摇头。 男声压下火气,又问:“那是会留多久?” 秋颜宁答:“半月。” “半月?!” 亏得这位前辈并无实体, 否则怕是要跳起毁了墓地。 男声高声道:“后辈,你莫不是与我开玩笑?半月非半生, 试问一个孩童半月如何驾驭得了这把剑?饶是逆天也不过如此!” 秋颜宁苦笑道:“晚辈要去寻一个地方, 无奈时间紧迫。” 男声:“何地?” 秋颜宁:“您可知乌乙山?” 男声不耐道:“时隔千年,我哪里记得清楚?” 秋颜宁沉默片刻, 望向小 分段阅读_第 270 章 小的戚念。她何尝不想留在此地,况且这孩子与其跟随她们漂泊,倒不如留下。有这剑痴前辈为师, 可胜过她数倍,即便戚念天赋极佳, 但终归要为这孩子的修行负责。 她唤:“戚念。” 戚念抬头, 眨眼看向她。 秋颜宁闻声解释道:“往后你留在此地好好修行吧。” “你们,呢?” 戚念疑惑道。 秋颜宁语重心长道:“我们要去寻找乌乙, 等你修行有所小成时,我们就回来寻你。你要听这前辈的话,好好修行,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对此, 她看得淡,可戚念就未必了。 戚念了这话,眼眶越来越红,攥紧小拳头,强憋下泪水。他不知自身的利害,一时也参不透什么大道理,更不知该修士该如何。 此时在他心底,只是觉得秋颜宁也要弃他而去了。 “不要剑。” 戚念闷闷道,他揪住秋颜宁裙角,生怕她听不到,故此又重复:“不要剑……” “你不想变强了吗?” 秋颜宁墨瞳透露出几分沧桑与锐利,问道。 “想……” 戚念被这一盯,如实回答,但随即又摇头道:“不想。” 男声chā话,气嚷嚷着:“嘿!你个娘气的小子!毛小子!黄毛小子!不知多少人想求我着剑都求不到呢!” 不过,他嘴中虽骂却是带有几分喜意。想来而今还能乘这抹残识尚在,若将这好苗子好好栽培一番,待到此子大成,仗剑屹立在修仙界时,也不枉她千年的等待了…… “我,拿它,就不用留?” 戚念揉了揉眼角,随后指向那被禁锢的剑。 嘿!正好! 男声抢答道:“不错!若你能控制它。” “我能。”戚念目光坚定,向男声吼道。 秋颜宁却劝道:“戚念,莫因此时生了心魔。” “我看这小子韧着呢!”男声闻言却笑道。 他瞧这小子倔,但如今怠惰又散漫,是需要激一激,否则难成大器。 对此,秋颜宁却无言。这前辈脾气暴,又是急xing子,三言两语便拍定此时,这夜她是要陪着戚念修行了。 她不禁失笑摇头,突然想起潭上白棠正在等候。 …… 潭上。 白棠托腮,自戚念后守了许久,不觉间竟有了几分倦意。在此期间,她每每想要下去一探,但又碍于那不适的气息与秋颜宁叮嘱。 约莫又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见潭下无半点声响,她心中没有慌乱是假。毕竟这潭中之物,光是与之对视都伤眼,更何况…… “这死小子!” 暗骂一声,她不再等待,起身便跳入潭中。 待待过洞道后,依稀才听见一些对话声。闻声,白棠才不觉松了口气,不由加快脚步前行,直到走入一处半掩石门前,再待她 分段阅读_第 271 章 进泛有红光的石室,却听头顶传来巨响。 “哪里来的妖邪之气?” “前辈且慢,她是练魇体。” 话落,熟悉的女声道。她闻声看去,就见沾染血迹的秋颜宁。 “你果然怕我!” 白棠上前,瘪嘴怪道。 秋颜宁浅笑,安抚道:“不碍事,我正打算上去唤你呢。” 这回,白棠不再作声,可见秋颜宁那模样气又气不起来了。 她扫视周遭无数刀剑,又见修行中戚念,心中对此事已有了个大概。还好,这亏得那不是大恶的修士,更非什么擅闯必死的墓,否则她只怕秋颜宁要折在这下头了。 “练魇倒是稀奇,你们三人都稀奇。” 男声笑了笑道。 白棠微微蹙眉,总觉得这修士话中有话,却又不知是何意义…… 之后半月里,白棠后来才知墓主老头叫孟丙。 这老头死了千年,且极爱刀剑,脾气zhà得很,揪着几人就是噼里啪啦一番指点,尤其是戚念。 老头秉承严师出高徒,再加看不惯他女装嗜好,便对其尤为严厉,若不是这倒霉孩子xing子倔,换作一般小孩,恐怕早被折腾得哭兮兮。而白棠二人的日常无非是修行再修行,无事之时便与张之寅等人提笔记花草。 这天,孟丙问秋颜宁。 他道:“听你提起,你是离家游历?可是与家中断绝了关系?” 秋颜宁道:“是。” 孟丙却冷哼,斥道:“旁门左道!你以为血脉亲缘岂是说断就能断?不过是自顾着一身洒脱,逃避不顾罢了!我平生最恨某些悟xing一般,却学大能,杂念未断却离家、闭室、隐居、休妻舍子、断情断五味的修士!既然父母未亡岂能放任不管?你离家岂不是在逃避图清净?可得爹娘允诺,可是无悔? 还有闭室者只知在洞府中修仙,却不知吸纳自然,如此何以感应天地yin阳?人本生于天地,乃凡中灵长,离不开天地运行jiāo合。再说隐居者,自以为苦修清高,飘渺淡然是大道,却不知人间俗世才是最大历练:断情五味,与那愚虫纯木又何区别? 何为天人合一?何为大爱?何为万物生我?为何天地运行?为何自然?为何人?真正的修行者又为何?哼!依我看,如今只剩下有些道貌岸然的修仙者罢了!不复当年了……” 说罢,悠悠又道:“其实飞升,修为与靠顿悟、功德与机缘各参半,虽有大成者飞升,同样也有修为平平靠机缘顿悟者,据我估测,今后这千年之内飞升修士难出十个。饶是许多修为大成者,也不过是不人不仙罢了。” 秋颜宁即便已活四十余,在孟丙面前却终归还只是个孩童,即便她脑中满是常祀心德与笔录,但修仙阅历极少。对于这些道理也少实践,更悟不透孟 分段阅读_第 272 章 丙口中所说的天地自然与大道。 孟丙问:“你离家可曾禀报?” 秋颜宁答:“不曾。” 孟丙听罢叹气,说道:“你心中有结,亲缘要未到断时。” 白棠却问:“老头,那我呢?” 孟丙气道:“没大没小!你不是早没了么!哪里有家?” 的确,那天断的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留恋。 白棠低笑了笑,心底一片释然,却不禁回忆许多年前的那天。 “你们这帮小娃的路长着呢!” 孟丙这话是打趣,却有些感慨,又道:“明日你们就该离去了,该到试剑之时了。” 闻言,白棠看向戚念。 这倒霉孩子这半月可是吃了不少苦,白天与余有平对剑,夜里还要受孟丙教导,手掌的皮磨掉了几层,还没长新又掉几层,手也常折,脚也肿,伤了都是藏着,待到夜里时她与秋颜宁替他治疗。若不是修行,再加吃的是灵物仙茶,用的是灵yào,否则以这样的年纪,如此强力的训练折腾怕是早废了。 不过这小子也倔,为了与她们同行,再伤再疼也不哭不喊,原先提重剑还提不动打转转,如今已知如何运用修为,手持双剑武出招式。 秋颜宁觉得戚念像狼,可她却觉得这倒霉孩子像小野疯狗,逮着谁就死咬着不放,又倔又能吃苦。 “来。” 戚念吸气,抬步走向那剑。 随即诸多符纸附着,孟丙道:“我已压下赤鸿九成威力。” 即便如此,那赤鸿剑依旧暴怒,yu要挣脱长长的锁链。白棠目不转睛,秋颜宁更是握紧瞬地莲,以防意外。 戚念握住赤鸿,一股热烟顿时从手中升起,灼热蔓延整个手臂。那剑在他手中挣扎得厉害,震得他手指发麻,他却咬着唇,一声不吭,额间满是大汗。 白棠深深蹙眉,她岂会不明白那种灼烧之痛?平日她嘴上嫌这倒霉孩子,作派也强硬,但她这人要真心待了人,那必定会心软。 “小棠,此时只能靠他。” 秋颜宁提醒道。 “我晓得。” 她叹道,缓缓退后一步。 只见赤鸿剑颤抖飞动,一个转弯将戚念手臂整个险些反折断,热流点燃了一截头发。毕竟,要驯服千年有灵的剑实在太难,即便压下九成。若是长到少年,想来还会容易一些,但奈何戚念还年幼。 但自始至终,他始终未松手,只是咬牙转回手,赤鸿剑越是挣扎,他就越发力要控制。 忽然,只听一声脆响。 白棠扶额,秋颜宁则忧眉,二人听惯这声,知是戚念骨头又折了。 戚念吼叫一声,并非是因为痛,那软绵绵折断的手握住赤鸿,手中缝隙间热血溢出,滑落至在剑身时又滚烫蒸发。 他蓝瞳中迸发出野xing,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手 分段阅读_第 273 章 双手紧紧握住赤鸿,唇上鲜血混合汗水滴下。 变事 旋即。 戚念一咬牙,制住赤鸿, 将剑刃嵌入石砖中。只听墓中回dàng“铮”的一声嗡鸣, 石砖被灼烧到发红, 也不知是赤鸿炽热, 还是石料特殊, 不过一瞬那石砖竟开始软融。 不等白棠稍微松口气,赤鸿又就是折腾, 拖拽戚念飞降四窜。 见此情景,白棠动了动唇yu劝倒霉孩子放弃, 但等她上前几步却又止步。此事既然是他的选择, 在他未气馁放手之前,那她又凭何叫别人放弃?况且—— 白棠望着赤鸿剑。 况且。这桀骜之剑比起开始时, 局势已有所好转。 这段日子相处,她知这他其实会些武学,也早已摸清了这倒霉孩子的脾xing。就拿与余有平、苏宴对剑说起, 打趣他手腕僵木只知刺剑,但这小子虽未作答, 实则是记下了几人的招式, 夜里独自在一处苦练钻研。 真是小小年纪脾气臭,xing子又倔又不服输! “十三!” 白棠唤了一声。 “我能!我能……” 戚念嘴中不断重复道, 似是在回答。 他吸了口气,回望秋颜宁与白棠,意识变得恍恍惚惚,眼前仿佛重现在戚家时。 当年, 十四弟说要du哑他,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讲过话。其实,他懂武学皮毛,他小心翼翼偷学怕被人发觉,但无论多艰苦,他自始至终从未想过放弃。 那时候,他是望有一日如五哥那般,成为一名央国将士,如此一来便可吃饱不会挨下人的打。 而自离了戚家,他仍想要变强。 秋颜宁比五哥比所有人都强,他也像她一样独当一面。 他也知赤鸿是好剑,明白白棠二人待他好。但他贪心,哪一样都不想舍弃,他怕这二人如戚成尚一样骗他。 他能,他一定—— 戚念心中默念,浑身汗如淋雨,但心下更坚定。他将赤鸿剑刺入石壁,随即那剑刃在石壁上拖拽出一道极深的划痕。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已连剑柄传来的灼烧也浑然不觉。 “下!” 只见戚念忽然高呼一声,迫使自己清醒一些,小小的身躯不知从何处bào发出一股力,反手将赤鸿剑稳稳当当握在手中。随着赤鸿剑嗡鸣一声,剑气四dàng震开墓中无数刀剑,之后它便不再挣扎了。 “成了。” 秋颜宁这才释然松了口气。难以想象,这孩子竟真制住了这千年古剑。 白棠也跟着放松了心神,对滞住的戚念喊道:“你个死小子愣着做甚?还不快过来!” 然戚念依旧微愣,热汗滑入眼眶,随着热泪划过脸颊,他抿紧嘴唇,缓过来时向二人举起赤鸿剑。 随即,却“噗通”一声倒地昏厥。 原本白棠还受其感染,但激动之 分段阅读_第 274 章 情瞬时便被掐灭,即便这倒霉孩子再坚定,却仍是在伤自己。 她上前几步,问道:“姐姐,他情况如何?” 秋颜宁查探着戚念的伤势,见他手中紧握赤鸿剑,不禁摇摇头道:“力竭虚弱,赤鸿剑至阳炽烈故心肺中了火伤,至于烫伤与手,有灵yào与瞬地莲在,只需修养半月便好了。” “那就好。” 白棠点点头,方才还为这凄凄惨惨的霉孩子担忧,不过一想园中仙草灵材遍地都是,便放宽了心。 “好好好!不枉我这半月栽培,此子果然韧xing了得。” 这是,先前一言不发的孟丙开口,满是欣慰。 说罢,他又道:“我也该去了。” “我这残识尚存的修为已替赤鸿设下九重印,虽不见赤鸿重见大显之时,但幸得传人……我也无憾了。” 孟丙只是感叹,而非遗憾。 “前辈有心了。”秋颜宁也叹。 虽已控制赤鸿,但赤鸿终归桀骜难训,且威力巨大。现今戚念年幼修为尚浅,心智不熟,若cāo控赤鸿,只怕到时不仅脱力虚竭而亡,还会误伤凡人。而设下九重印,无异于是双重保障。 孟丙突然又道:“我依稀记得换作乌乙山的地方有五处。” “敢问是哪五处?” 秋颜宁与白棠心中惊喜,这半月里二人不知看了多少遍地图,对此早已记熟。 秋颜宁眨眼便以剑绘下东秘大陆地图。待画好图,她问道:“望前辈指明。” “就是这五处,若论具体在何处我就记不清了。” 孟丙挪动碎石,在朝国最北、央国东部、豫国最南部、沧国东部、周国西侧各放置一块。白棠生怕出错,又忙返回取来纸笔记下。 秋颜宁感激道:“多谢前辈。” 孟丙淡淡道:“不必谢我,后辈好自为之。全当是历练莫要急躁,要知天地,机缘到时道路自然显,切记。” 话落,气息散。 这老头平日最不爱跪或拜,常道尊辈就好,至于跪拜行礼,他既非天地,又非君、亲、师,受不起这样的礼数。 二人互望,眼中无不流露出几分敬意,都未作拜。 白棠神色复杂,她合上眼,倒不是失落,而是感慨。秋颜宁又何尝不是?不知从何时起,至此她见了许多离别,如兑昌君、李三晴、秋家、风辛夫fu、再是这位萍水相逢的孟前辈。 不可否认,她这一路的顺风顺水,遇见的是良师与善鬼,瞬地莲也好,或是常祀洞府与这秘园。 感慨只是一瞬,白棠问:“如今我们该如何安排?” 秋颜宁却道:“只怕顾不上变化,穿过这山脉,我们就到央国东部了。” 白棠点头,她知秋颜宁所想,看来是要在央国东部仔细寻一番,假使央国这座乌乙山要正是她们所寻, 分段阅读_第 275 章 那就最好不过了…… …… 翌日,辰时。 众人天未亮时就离了此地,白棠与秋颜宁早在张之寅等人之前就已将一些珍品仙草灵果与植种收入乾坤袋中。 马车中,戚念从梦中惊醒。 他望向二人,嗓眼微哑问:“我,做到了?” “对对对,你做到了。” 白棠暗翻白眼,这倒霉孩子一觉醒来竟不是担心伤痛,而是问赤鸿剑一事。 “戚念。” 这是她一会叫戚念真名。 戚念顿时坐正身子,白棠正色道:“我知你是想与我们同行,但你昨夜行举实在是太鲁莽。” 戚念无辜,躲开眼又望秋颜宁。 秋颜宁比她悦色许多,语重心长道:“你啊,与我弟一样。他做事也不计后果,若赤鸿剑破开符印震断你的经脉根骨,你可曾想过后果?” 戚念表情怔怔,仔细一回想,不禁后怕,微微收紧拳。 但,他即便是错,可听不到二人夸赞,反倒教导责备,心中难免委屈。 分明……他做到了。 “要死!你做甚么!手不要了?” 戚念心底还没冒委屈,就被白棠往脑袋上糊了一巴掌,不等反应,她便托腮望向外头。 她是在忧。 三人中,如今秋颜宁与戚念已有法器,还是出自千年大能之手,唯独她……要知这机缘本就难得,凭她练魇体质,更难寻到趁手的法器。 修行亦是如此,在太平仙东,凶恶厉鬼实在难遇。 她也是要强之人,从来不甘愿成为累赘,尤其是遇见秋颜宁后。 在秋府,她们是主仆,而如今她们平等而坐,她更想与这人并肩,而非永远站在身后。 “小棠?” 秋颜宁唤了一声。 她岂会不知白棠心里的想法? 白棠闷闷问:“怎么了,姐姐?” 秋颜宁道:“往后会寻到的,莫要为了这些杂念扰乱思绪,你忘了我平日说什么?” “我知道。” 白棠恍然,想不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被杂念牵引了。机缘,机缘,靠的就是这个“缘”字,即便没有法器那又如何?孟丙也常说:凡走旁门左道,入邪者,无非都是为走捷径,想也一步飞越。 此等杂念……断不能存。 这么一想,她心中不觉释然,也开阔了不少。 …… 自走出孟丙领地,再往东就是山脉。 越往年风雪渐小,气温也有所回升,之后众人在山脉中采集一月才继续往前。 绕过山脉,便是萨州与辽州接壤之地,南下就到了央国第二都城:仙中。 央国京都乃是东安,而仙中虽非京城,名声却不输东安。 一些人在荒野待了许久,早已不知外界消息,正打算入城补给,可这一进仙中,就听城中百姓议论纷纷,甚者还披 分段阅读_第 276 章 戴孝。 张之寅等人不解,拉住一人问:“老伯因何事哭泣?” 那老者一脸难以置信,不过见他们一行穿着打扮,犹如荒山野人,便哭哭啼啼道:“国主他薨了。” “怎会如此?” 闻言,众人皆是大惊,面色更是煞白凄惨。 秋颜宁却不意外,对在此后几年中所发生之事记忆犹新: 央国君主去世几年后,定国国主也随之离世,央国与定国乃是大国,王薨无异于是场动dàng,更何况两位。 见此,某些小国与大国怎能不蠢蠢yu动?虽说两位新王虽是贤才,但终究太年轻。 尤其是央国,央国王子极多,又非同母,朝中更是划分党派,一时争论不下,便开始突发内乱造反,而北边又又朝国作怪。 再说定国,在祁宣贺继位后一年突发疫变,诸多小国便借机sāo扰,边界更是战火连连,国中上下可谓动dàng不已。 而正如此,有人借机道她不是,甚至说疫病是她所致,在此期间又被污蔑,种种罪证压在她背上,直叫她喘不过气。 当时的定国上下众怒,城中百姓更是破骂呐喊,直到在一年后……她被废了。 杨封 再说回央国。 央国国主突然离世,这王位谁来继承? 虽说这王xing子宽容, 可在位期间政绩平平, 故此百姓也谈不上多哀恸, 最忧心的不过是后继谁人。要知这君主jiāo替, 朝中党派、制度与法必定也要大的变动。 张之寅一行人愣了许久, 之后才找了酒楼入座,埋头自顾着吃起茶来, 气氛略显凝重。 国丧期间生意照常,不过在这期间乐坊不得营业, 更不可烹制肉食、饮酒、办喜事庆贺。 “哎!大伙儿说说哪位王子会继承这王位啊?” 此话一出, 便热议起来。 有人道:“自然是大王子呀!自古是立长立嫡,大王子宅心仁厚, 待百姓极好,又是王后所生,这还用说?” 一穿着富贵者道:“哎哟哟, 敢问您从哪儿山旮旯蹦来的?你莫不是忘了前年大王子治水?河提未修成,却淹死了不知不少人。可怜哟, 不知多少人因此yin阳相隔, 妻离子散呐。” 同桌年轻者道:“对呀!听人说大王子近来那边儿没有半点动静,至今都未赶回宫呢!依我看, 六王子、二王子也不错,前者与同母,做事也不似大王子那样优柔,后者威风凛凛, 颇有战神之威。” 褐衣壮汉道:“六王子才多大?说难听些不过是黄毛小子罢了,哪里担得起国君?” 另一书生却道:“这倒未必,几百年前武王不也是这般年纪?我看六王子颇有武王风采!” 富贵者鄙道:“呵,前世与今朝怎可能相提并论?” 先前那人又问:“那三王子、五王子、四王子呢?” 富 分段阅读_第 277 章 贵者又道:“三王子嗜酒德xing暴躁太差,再说五王子那癖好是人都知,就爱装死睡棺材,其他的事儿一概不管;四王子宠妾,色迷心窍,不可不可。” 那人叹道:“唉,也不知王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秋颜宁侧耳,听邻隔几桌低声咕哝,眼底微抽,顿时浮出几分古怪。 要是央国国君风存的死……实在难以启齿。 听闻当天四王子送了风存几名美姬,风存本就有心痛,再加年事已高,当夜正与几名美姬云雨之时便突然没了。 这种死法实在…… 风存自以为能长命,生前并未起书拟旨,要正是因此,谁也不知继位的到底会是谁。照理该立大王子,但这可惹得其他兄弟与党派不服,毕竟父王生前也未讲过由谁继位。如此局面,便有人道:百姓为天,既是为国家社稷面前马虎不得,自然是选贤当先,长幼嫡庶在后。 央国朝中既有党派、忠臣,同样也有jiān佞之臣,推举拥立年幼的王子,美其名曰:先王最宠,潜力极佳。 在这十七位王子中最小还在襁褓之中,而称得上贤才者不过才几人。 而大王子此人,确实名声极好。但名声好、人好,就有一个坏处,那就是犯不得丁点错误。听祁宣贺曾说,治水一事责任不在全在大王子身上,奈何百姓不听劝,最终大王子也此自责。 大王子从未犯过错误,此事犹如白纸上抹不去的墨。 但任谁也想不到,最终登上王位并非是大王子,或是骁勇二王子,也非受宠的四王子、九王子,而是年仅十七的六王子。 不可否认,此子却是是帝王之才。 “姐姐?” 白棠见她目光幽远,不禁低低唤了一句。 秋颜宁轻轻摇头,示意不要问,她望向同行的张之寅等人,他们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了。 白棠心下腹诽,却知是与旁人议论有关轻,便也不再问,只是埋头默默吃着刚端来的饭菜。 待饭后,三人回到房中,白棠合上门忍不住问:“姐姐,你刚刚是……你知这其中缘故吗?” 秋颜宁答:“知道。” 白棠瘪嘴道:“你都不告诉我!” “你啊,过来吧。”秋颜宁无奈一笑,等白棠凑近,低声说了起来。 “你是说——” 听完,白棠哑然,心底更是震惊不已。 秋颜宁回望房门,意味深长道:“不错,一会就该有人找我们了。” “白姑娘。” 果不其然,不过才几句对话,门外便有人唤道。 白棠起身推开门,就见是张之寅一群人。 她不解问:“杨大哥你们这是……” 杨封叹道:“探猎之行怕是要推延了,国主去世,家中怕是要正找我们回去。” 白棠 分段阅读_第 278 章 道:“不碍事,我与姐姐正想在东部寻一寻乌乙山。” 张之寅却道:“不妨同往?你们姑娘家我到底是不放心,京都我也算认得几人,同行也好帮你们打听打听。” 白棠忙道:“多谢。” 杨封面色憔悴,却作揖道:“此时突然耽误,还是我们不对。” 白棠回礼道:“杨大哥何必说这些。” 杨封只是叹,却不再作答。 末了,几人又提了几句才离去。 …… 夜深。 杨封原本还辗转反侧,当他凝望着纱帐时,不知为何竟有些犯困,眼皮好似千斤重。 困意越来越浓,耳畔的巨响却越来越清醒。 “哈哈哈,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只听一声朗笑后,他已置身于大雨中。 杨封怔怔低下头,发觉双脚正浸在泥水中。 这是…… 他脑中一头雾水,不远处的江中浪花涛涛翻涌,其声如狮虎咆哮。 “您的茶,爹娘说您辛苦了。” 这时,一名孩童唯唯诺诺递来茶。 杨封见这孩子实在不忍心拒绝,摸了摸孩童的脑袋道:“我不过是站着,你爹娘与那些伯伯才是真辛苦了!” 他端着这盏热茶,心中却满怀壮志,西部水患已困扰央国千年,此番若能治理住,待居民迁至别处安居,那他也不枉此行,不枉这半年了。 “呀!挡住了!真的挡住了!” 身旁,居民纷纷欢呼。 杨封却蹙眉,只这只能挡住一时。曾有许多前人修建提,但都是徒劳。再加修建堤坝原本不是长久之计,劳民伤财又危险,若能暂时迁居外城,再与大臣商议才是上策。 这水雨难测,不知下一回会有多大,更不知堤坝能坚持多久。亏得这上半年都是小雨小势,若是大势…… 他不敢想。 况且此地土地贫瘠不易生存,所以当下还是尽快劝百姓迁居为好。 “诸位听我一言。” 正想着,与他同行的官员对众人道:“堤坝只是一时,还是迁居吧!我定替你们安置好住处,那儿土地肥,也没有风沙水患!” “噫!咱们生在此地,长在此地,怎能说离就离?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啊!” “是啊,您见这水不是都挡住了么!” “有道理!” “对啊!” “……” 他听着七嘴八舌,挥手示意道:“诸位,罗知州说得对。” 一个老者道:“可殿下,咱们不能走呀!” 壮年附和:“可不,离了根我老牛还是人?” 更有人高呼:“您建的堤坝定能挡住水患!” 闻言,杨封哑然,动迁虽麻烦,但要看长远好处却更大。 见民众如此,他多多少少了解,也难怪历代知州与当地官员处理不下这带患事。 之后的几 分段阅读_第 279 章 个月,他仍在劝说居民,甚至挨家挨户上门,但搬迁者少之又少。 这几个月,雨水连连,天空更是低沉昏黄,就如那江水的颜色。 杨封不禁仰天,只觉浑身疲惫酸疼,整个人如行尸游魂一般。 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驿站,他倒在床榻上。 累,太累了。 自到此地后,他从不未好好休息过,而他也曾想:也许…堤坝真能挡下下一次水患…… 想着,他捱不住困意睡去。 “不好了!不好了!” 不知多久,屋内忽然穿了侍从惊呼。 “怎了!?” 杨封惊醒,爬起身披上披风,问道:“你快与我道来!” 侍从两眼通红道:“不好了,决堤了!决堤了!” “怎会……” 杨封听罢眼前一黑,趔趄退后几步险些摔倒。 侍从抹了把泪,劝道:“您要稳住啊!” “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杨封颤声,他早已听不见侍从的话,只差要连滚带爬赶去。 这一路,越走越泥泞缠脚,雨更是如豆大,他踉踉跄跄快赶到附近,却被追来的官员与随从们拉住。但自始至终,杨封的双目却望着前方,只见沙江之水早已淹没村庄小镇。 他身子冰凉,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直跪倒在黄泥中,雨水冰凉刺人,泪却滚烫无比。 “所以您错了。”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他蓦然回首,已是身处另一个画面了。 只见华服少年冷漠地看着他,嘲讽道:“你以为你仁爱?不,你这是软弱。你并非无力,而是不懂权。就好比你分明站在高处,却要滚入尘泥中。原本,这件事你只需发号施令,或是斩杀一反抗的刁民,再不济以抗旨收押,那局面就会截然不同。 可你怕,你怕损了你的名声。敢问世上哪里有这等好事?你想做的是善人,而非高上者!故此,他们正是欺你软弱呀!这便是你的弱处!你不懂驾驭,故此便被反噬了。 你以为旁人怎都不愿管此事?因为他们就是在等你啊!” 话落,少年哈哈大笑起来。 他心中毛骨悚然,呼吸发窒,转身时被一股巨力扯远。 “我不是!” 杨封蓦地睁开眼,额上直冒冷汗,他呆立半晌,心底郁闷又疼痛。 “风彦殿下。” 忽然,有人唤了一句。 他心下一惊,扭头一看原来是白棠与秋颜宁。 醒悟 “你们知道了。” 风彦窘迫一笑,发觉祝治等人也在, 她披上衣问道:“不知诸位前来是……” 白棠笑道:“你睡糊涂啦, 天已经亮了。” “是亮了。” 风彦望向窗外, 他心底满是忧愁。但只要想到回京他便惶恐。自当年失误后, 他敢再涉及朝政之事, 更 分段阅读_第 280 章 敢见父王母后。 “王兄一时兴起,可是要百姓做陪葬啊。” 风彦耳畔仿佛又传来当年的嘲讽, 他甩了甩头,清醒后才从床榻上站立起来。 “您没事吧。” 崔远刑突然开口道, 这人与风彦关系近, 但一向沉默寡言,若不讲话, 旁人一时还注意不到他。 风彦道:“无事。” 我看问题大着呢! 白棠暗道一句,随众人出了下楼。要说仙中不愧是第二都,能有如此繁华, 主要是物贵,酒楼也坑人, 不过是一碗青葱小面, 也比别地贵了个几倍。那碗面说好听些清淡,说难听就是清汤寡水, 食之无味,面硬如嚼蜡。 直到离了酒楼,她心底还不停犯嘀咕。 “姐姐觉得那面好吃吗?” 白棠不禁问。 “尚可。” 秋颜宁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其实重活一世, 她对于吃穿早已不再不讲究。 当年馊饭和沙子,再不济生吃草饮蛇血,那时没人会待一个被废的罪人好。在她看来,再好于再差并无区别,入嘴都是一个味,但她确实爱的白棠做的吃食。 不等白棠再道,就见秋颜宁又道:“我觉得小棠手艺最好。” 她顿时没了抱怨,嘴上嘟囔道:“你又打趣我!” 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想起方才,便低声问道:“姐姐为何要我引出杨大哥的梦魇?” 昨夜那梦自然不是巧合。她虽实力尚浅,但好在风彦只是凡人,再加心境脆弱,要引出风彦的梦还是容易。 秋颜宁叹道:“此事对他重创极大,可若因此少了位心为黎民的贤人,那未免太可惜了。” 白棠点头道:“他当前之状,怕正是某些人所盼。” 她不懂那些朝中弄权者与yin谋者,却还是知道这个道理。昨日听人提起,对央国王室多少有了几分了解。此次若是争位,风彦无疑优势最大。且不说出生正统,是顺位第一人,就说其母更是出生贵族集团,同为八支之一,背后势利极大,在朝中又有许多娘家人。 如此优势,可好巧不巧,风彦偏偏折在治水一事上,心神受挫无心争位不说,更怕回京。 秋颜宁又道:“不过,风彦并非为王位首选。” 白棠接下话茬,问:“这是为何?” 秋颜宁道:“他心xing不坚,仁善执著却不适合为君,再加他太在意旁人所想,央国诺大,往后何止治水一时?还有他那帮兄弟,与外国虎视眈眈,种种事件他如何摆凭?” “若有一世人皆反他离他而去,他又会如何?”秋颜宁问。当年的她,处境可远风彦更难堪。 苟活十几年是为何?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亲缘,为了一个公道,为了白棠的一句话。 在白棠未死时,她无数想一死了之,但这丫头却道:若死了, 分段阅读_第 281 章 您便什么没了。 死了,什么也没了。 她为了这句话,捱了十几年。 “白秋姑娘所言有理。” 忽在这时,张之寅走进马车。 他一脸惭愧道:“可惜殿下他……我愧为人师啊。” 秋颜宁眼底讶意转瞬即逝,她竟忘了风彦之师:张施。 传闻张施号名极多,想来张之寅便是其中之一。此人心正直,但主张礼道与平爱,作派也是谦卑礼让又温缓,此法却真断然劝不住风彦。 想着,白棠却回礼道:“您何不激他一下?” 张之寅恨铁不成钢,气道:“哪里没激过,可奈何他……之后我便不提了。” 秋颜宁道:“您是师,再激与他而言不过是教,可要是换作旁人——” 张之寅明了,捋了捋胡须道:“我懂我懂。” 一时几人心照不宣,只是互望一笑。 此时,尚不知情的风彦还在恍惚中,不知众人早已商议好…… “且慢。” 行至日暮,他发觉不对,勒马对众人道:“这不是往京的路。” 祝治闻言摆手:“嗨,您往前走就是了。” 风彦皱眉,但见众人如常,便继续驭马往前,可不等他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落魄村庄。此地位东北与西北jiāo界,更是沙江流过之处。 “这是何意?” 风彦心一紧,握紧缰绳回首望向众人。 苏宴道:“殿下可敢面对这沙江?” 风彦吸了口气,正色道:“有何不敢?” 这次唤祝治问:“您真敢?” “您敢吗?” “当真?” “莫不是骗咱们?” 一句句质问犹如魔音,又似刀剜在风彦心上,他不禁后退,回首看着滚滚怒江。 只看了一眼,他便尖叫一声,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看见了! 他看见沙江中满是浮尸翻涌,他们嘴中还在咒骂自己,而那一张张面孔他太熟悉。不等他反应,电闪雷鸣后暴雨倾盆而来。 与此同时,马车中秋颜宁点燃符纸后,取出瞬地莲。 风彦被雷声惊到,惊恐仰天。 余有平上前劝道:“殿下,往事已去你何必在介怀?” 风彦浑身寒颤道:“怎能不介怀?你曾想当年水患淹死多少人?” 张之寅叹道:“人既已死,旧事难改,您耿耿于怀又有何用?” 风彦又道:“即便不耿耿于怀,如今的我又能做什么?” “不,你能!” 秋颜宁走下马车,对风彦冷声道:“你能,可你偏偏不思进取。” 风彦眼通红,质问道:“我怎就不思进取了?当年我千辛万苦一年,不知耗费多少心血,可……” 可他错了。 闻言,秋颜宁笑出来声,“是了,若现在你能有当年一半想来也不会如此。水患历来是大难,又 分段阅读_第 282 章 有多少先辈折身其中?而你却想不明,不过是小小挫折便眼睁睁放任不管,自顾着撒手而去。你是王族,而非一般百姓,这天下你们不来治,换作谁来?看看这村庄,你怎就忍心?你以为你耿耿于怀,那百姓的亡灵便会原谅你?” 不等风彦作答,秋颜宁又凛声道:“非也!你不过是在成全自己。你若思进取,就该懂得知错改错,有生之年治好这水患,以此平怨。而非只是嘴上挂念,甚至任旁人冷眼!” 话落,众人噤声。 众人对待这位仁善的殿下,从来都是好言好语,哪里说过这样的重话。但不可否认,此乃直言。 “我!我……”风彦气得发颤,却哑口无言。 不可否认,他确实如此。 这时,张之寅忽道:“殿下难道忘了教诲? “要是如此……” 他话一顿,眼底流露出几分疲惫沧桑,上前向风彦一拜道:“恕张施无能,甘愿还乡耕种。” 听罢,众人皆是大惊。 “先生!” 风彦闻言大呼,见恩师近来苍老了许多,心中不免一片酸楚。 他上前忙拉住张之寅,跪下道:“不可啊!” 张之寅推开风彦,惋惜摇头道:“殿下,您何时才能清醒?当年之事本就是陷阱,正等你入坑啊!可您……唉!” “你以为旁人怎么都不愿管此事?因为他们就是在等你啊!” 风彦愕然,脑中再次想起六弟风稷的话。他忽然放下手,默然跪在江岸良久。 见此,秋颜宁返回马车收了雨势,白棠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雨水,哼道:“你好歹拿把伞呀!” 说着还咕哝了一句:“淋雨多狼狈,没气场。” 秋颜宁失笑,想了想道:“我忘了。” 白棠故作嗔怪,望向外头几人,喃喃道:“当真会醒悟么?” 她宁视线随白棠望去,仿佛又见当年的自己。当年她远比风彦更盲目,她一步错步步错。不过好在,她还有醒悟的机会。 秋颜宁拉住白棠的手,笑道:“醒悟了。” 白棠微愣,微微有些触动,却觉得秋颜宁话里有话。 但她却点了点头,只问:“姐姐,为何会想帮风彦?” 要知这大小姐今非昔比了。兴许换作以前还傻傻做好事,但随着相处,她并不以为如今的秋颜宁并非好管闲事之人。 秋颜宁却道:“你忘了元州?” 白棠心下明了。元州那一带同为沙江所经之处,也是洪灾水患,若上游得以控制,下游也会好许多,况且定国不似央国。与之相比,元州更好治理。 “你越来越坏了!” 白棠撇了撇嘴。 秋颜宁笑道:“怎会?这可是一举两得。” 白棠嘀咕:“哼!可你确定他能治水?” 秋颜宁道:“能。 分段阅读_第 283 章 ” 当初风彦觉悟可不似如今这么早,她虽在平云宫,但也略有耳闻…… …… 天色昏暗。 江边寒风刺人,风彦长叹一声后这才站起来,他踉踉跄跄,对众人一拜。之后又到秋颜宁二人跟前,满脸歉意道:“白姑娘…方才……” 秋颜宁道:“不碍事。” 风彦还是向她作揖,道了句:“多谢。” 秋颜宁还礼,轻笑摇头。 这帮人去时失意,回时却满怀壮志,一路策马折返向南。次日清晨时,安京城门打开,只见一人出示行证,随即一帮人绝尘而。 守门将士眨眼,本有意阻拦,但待他看清来人时险些跪在地上。 他伸出的手指颤抖,对同伴指道:“方,方才那是……” 同伴瞠目结舌:“大,大王子他回来了” 生辰 “呀!是苏公子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 苏宴名声真是大,这东安女子一见他便面红发烫, 含羞带怯望。再加那一瞥, 是有暗送秋波之意。白棠听祝治提过, 平日苏宴走在路上常有女子投花投绢子与他, 若不是近日国丧, 想来这帮女子早按不住了。 “呀!还有唐公子!” “那是大王子?” “嘿!这下可有趣事了!” “……” 众人都以为风彦几个月前离东安,如你再回也是无志。但以如今看却是满怀壮志, 未必好无把握……倘若争位,可真是场好戏。 但风彦此番并无心争权。诚如风稷所言, 他不懂掌权, 毫无野心,他若继位不过是另一个父王罢了。这些年来里央国发展停滞, 始终不上不下,眼下央国需要的是一个野心君王,而非守旧…… 昨日, 他跪在江边脑中思绪万千,想了许久这才幡然醒悟。 此次回东安, 他要继续治水, 而非一味地颓败逃躲。 这么一想,风彦心底顿时豁然, 驭马直奔府邸。 众人分道扬镳,白棠则三人暂住一处别院,此处地势虽偏但胜在清净雅致,后院可用以练武施展, 想来是风彦特意安排。 她望着这别院,忽然想到在秋府时。 不过没有兰心一众姐妹,她不再是丫鬟,秋颜宁也不再是小姐。 当冰凉一点落在脸上,白棠回过神,仰天一望发觉原来是飘雪了。 央国东南的已经开始下雪,那定国呢?她这才想起她们已在央国待了几个月。 赶了一夜路,三人也未再多说,只是各回各房,打坐的打坐,歇息的歇息,这几个月里,白棠就没怎么沾过床。 不知为何,她今日极困,一倒在床上便合眼睡去了。身体虽已睡去,但意识却无比清醒,渐渐竟脱离了身壳。 她不慌,知此乃离魂引。 分神离体,附着在某人某物之上,以次掌握变化行踪。 她万 分段阅读_第 284 章 没想到,只是睡一觉却分神了。 随着神识飘远,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悲恸,那哭喊此起彼伏震人刺耳,她险些北这股气势打回本体。 待稳住后,她一眼便知这是王宫。 只见一帮丧服臣子跪拜,而在最前是一些少年少女。白棠飘近,心想:摆在前头的,想必就是梓宫了。 此时,人群中丧服男子走来,他面容端正剑眉星目,不过略显清瘦憔悴。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剃了胡须的风彦。 风彦走到殿中,王后转身冷冷睨向他,只吐出一字:“跪。” 果然是王后,好气派! 白棠无声惊呼一声,她神识游dàng,目睹了繁琐的过程。起初还饶有兴致,之后—— 若不是神识,她怕是早昏昏yu睡了。 正觉得索然无味,却见风彦与王后到侧殿,此时殿中只有二人的几名心腹。 风彦抬眼道:“母后……” 话未尽,王后便拂袖抬掌打了风彦一记耳光,平淡道:“你还知回来?” “……”风彦垂首不语。 王后拢袖,冷哼一声:“吾儿可真是了得了。” “怎么?哑了?”说完,王后目光锐利扫向风彦与几位亲信心腹。 王后本就因近来之事感到心力jiāo瘁,眼下风彦又不吭声。她起初还是满腔怒气,但见他近来憔悴,态度尚可,也不忍再发作。 “你啊你,这是一步错步步错。” 王后疲惫长叹道。 风彦道:“母后说得是。” 王后质问:“嘴上是是是,可你究竟是何做法?都争破天了,就你自在。” 风彦却道:“母后,我心已不在此。” 王后语调带着几分嘲讽与倨傲,嘴中斥道:“你心不在此?那是飞哪儿去了?身为王室,身为我的儿,我绝不允你像那帮毫无作为的草包一样。” “母后。” 风彦与其对视,认真道:“我想继续治水。” 说罢跪在地上。 这回王后真愣了,蹙着眉,想抬起他:“你…还是不知悔改?” 风彦摇头,一脸正色道:“非也。我以为这才是我所想,若我躲避那便真是叫世人看轻,不知悔改了。” 王后问:“唉,你不怕被人嗤笑?” 风彦坦然,无比坚定道:“儿心中已无畏。” “好。” 王后凝视着他,心中一想,便答应了。 白棠看着二人的对话,这回她是真觉得风彦心中无悔。此次回京,她多少以为他是要继位,淡没想到他竟直接避开此事。 至于王后为何会答应? 相处几月,她对此人已有些了解。更何况知子莫若母,风彦不善弄权玩术,此时牵扯太深未必是好事。既然他不愿争,又能走出心结,专心治水,成则名垂青史,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白棠看 分段阅读_第 285 章 得出王后与风彦都是明白人,更是以央国为先为主之人,自知能力不达,并非首选。 好人,未必是好君。 此乃极浅易懂的道理。 央国日后君主会是谁?白棠被勾起一抹好奇,正想继续看下去,忽觉在被本体召回。 …… “小棠?” 秋颜宁连唤几声。 白棠睁眼,望向窗外见已是晚上。 她揉了揉眼,问道:“姐姐怎么了?” 秋颜宁莞尔一笑,反问道:“傻丫头,你忘了?” 她确实忘了。 白棠眨了眨眼,呆了许久后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她生辰。 她依稀记得生辰一事,去年只是偶然提起过一次,没想到秋颜宁竟记住了。 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说道:“今日过后,你就了。去年你提太晚了,今年总是要过吧?” 白棠心头一暖,咕哝道:“你忘啦!央国国丧,不可庆祝。况且……” 之后她未再讲下去。 “那……” 秋颜宁附身附耳道:“悄悄的?” 话音极其,好似要飘散在风雪中,白棠却听得清清楚楚。 “悄悄?” 她耳尖发烫,瞪大杏眼,倏地望向秋颜宁,见秋颜宁一向老成稳重的双目流露出几分狡黠。 白棠心下了然,知秋颜宁又在打歪主意了。 “姐姐是想……” 秋颜宁道:“现在过?” 闻言,白棠心一动。 当初,因金玉之死她便不再讲究什么生辰,再加她本就是个小人物,过与不过都无所谓,但要是与秋颜宁度过……那就不一样了。 “那我去做些菜。” 白棠从床榻上爬起来,浑身都是活力。 “别了。” 秋颜宁唤住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衣裙递。 白棠愣住了,接过衣裙。 她伸手抚过这衣裙,也不知秋颜宁是何时开始准备的,但这颜色、花样都极合心意。如此华美,她曾想都不敢想。 有时,白棠总觉得一些不可及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 也不再感慨,她换了衣裳推开门。 霎时,一股清风扑面,而映入眼帘的是绚烂花海,樱色纷飞,百花争艳。 即便她知道这是障眼法,却仍为之震撼。 再踱步往前,花丛正是秋颜宁与戚念。 “这是……” 她茫然看着眼前色香俱全的菜肴,心想:大小姐叫酒楼送了饭餐? 秋颜宁却道:“刚做好,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合。” 白棠点头,她想不到这菜竟是出自秋颜宁之手。平日在路上,秋颜宁也只是帮自己打下手,却没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的手艺。 她小心翼翼问:“姐姐做的?” 秋颜宁将箸子递给她,笑道:“是啊。” 白棠惊道:“你,你原来会 分段阅读_第 286 章 菜。” 秋颜宁却笑而不语。 当年她为了不输秋颜华,这才学了一些时日,不过后来中途就弃了。而待到在平云宫的十几年里,她想不会都难…… 她笑得有些自嘲,望着白棠,她忽然明白当年坚持不下的原因。 饭菜得有人吃,尤其是在意之人。 秋颜宁放下箸子,温声问道:“小棠,我曾说过要送你一样礼物,你可想好了?” 闻言,白棠缓缓摇头,连她自己也不知要什么。 她道:“这份礼物我可以留在往后吗?” 秋颜宁点头道:“当然。” 白棠这才展颜一笑,哼哼道:“那到时得是两件了!” 秋颜宁却笑道:“好啊。” “下雪。” 戚念望天道。 二人也纷纷抬头,这个生辰过得极为静。但于白棠而言,无疑是最好。今日无风,小雪悠悠飘落,白棠不禁伸手握住,回忆当年,其实…… 若真想要什么,那定是秋颜宁的陪伴了。 …… 次日。 戚念起了个大早,提剑推开门,见外头是一片雪白。他也不怕冷,默默苦练起剑术。 “哼!就是此处啦?” 只听清脆的童声由远至近,一个穿着华贵的女童走进别院,她视线环顾一圈,最终落在戚念身上。 她瞪大水汪汪的双眼,盯着戚念不禁道:“长的真好看……” 小丫头越看越觉得戚念像猫,她养的猫眼瞳与他一样的碧蓝。 等等!她是来做什么的? 从沉迷中清醒,她却有些好奇。 迈着小短腿上前,她小嘴一撅,稚气道:“你!小丫鬟还不快过来!” 凭什么? 戚念最不爱别人这样使唤他,当即便目露凶光,瞪了小丫头一眼,“去!” “你,你——” 小丫头被这一下吓到了,眼底泪花忽闪忽闪,整个人如软化的小包子一样。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般瞪她,还叫她滚,这人以为自己长的好看就可瞪别人吗!太过分了! 戚念也不再搭理她,摒弃杂念后,继续挥舞着手中之剑。 “我要告诉爹爹!告诉彦哥哥!” 岂料,小丫头越想越委屈,直接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分明是个玉人,可转眼却哭成了泥人。 遇匪 “怎么,怎么?” 白棠是被吵醒的, 推门一看不禁蹙眉, 实在有些嫌这哭声。她瞄了眼地上的小丫头, 又望向正练剑的倒霉孩子, 险些冷哼出声。 哼!小小年纪不懂怜香惜玉, 长大后迟早要悔! “十三,怎么回事?” 白棠打住练剑的戚念, 揪着这死小子的后颈。 “是她!她凶我!吼我!” 小丫头哭兮兮指着戚念,跺脚道:“就是她!” “哦?” 白棠看向戚念, 这小子 分段阅读_第 287 章 可不像主动惹事的。 “你凶她, 瞪她了?” 戚念想了想,点头:“嗯。” “好小子!”白棠低喝, 将戚念拖到一旁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惹哭了就给我哄, 去吧!” 说罢,将他推了出去。 “白姑娘。” 这时, 张之寅正从外走来, 道:“乌乙山有消息了。” “不知在何处呀?”白棠闻言,忙引他坐下斟上热茶。 天冷, 张之寅手冻,接过热茶后才觉得舒适几分,他看她穿着单薄,心底只叹“老了老了”。坐了一会, 他才道:“在央国东南,延州上枝县一带。” 白棠感激道:“劳烦了。” “哪里。”张之寅捋了捋胡须,望向院中那小丫头,哭笑不得道:“这位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白棠眨眼,疑惑道:“她是?” 张之寅答:“左丞相之女。” 白棠也是一惊,左相是王后的兄弟,如此说来这丫头还是位皇亲。她不免有些好奇了,定睛一看,发现这小丫头长的倒有些灵气。 于行程之事与她聊了许久,张之寅这才离去,临走前还不忘道:“姜稚小姐该回了,否则你爹爹怕是又要找你了。” 姜稚拉住戚念的手腕,撅嘴道:“不嘛!不嘛!我要和她玩!” 张之寅无奈,知姜稚难劝,此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再加有白棠在便任由她了。 待张之寅走后,白棠起身,轻轻敲了敲秋颜宁的房门,结果门应声而开,里头正放着张纸,拿起一看说是出去一会。 “也不带我。” 白棠喃喃,放下纸,出了房屋,看着院中嬉戏打闹的二人。她负手,唇角扬起一抹笑,暗道:这倒霉孩子也是会恋伴啊。 “啊呀!” 姜稚忽然叫了一声,小心翼翼捧着什么,对戚念哭腔道:“好可怜……” “死了,冻硬了。” 戚念不会哄人,看了一眼,便直接道。 “怎,怎么会……” 姜稚泫然yu泣,心思到底还只是个四五岁小丫头。 “又怎么了?” 白棠上前。 果真是死硬了! 她暗翻白眼,见姜稚手中正捧着翠色小鸟。那是绿羽珠雀,可这珠雀身上都落了一层厚霜,早死了。 但小丫头还不信,坚持给珠雀哈气暖身。 见此情景,倒不由让白棠想起杜若那傻丫头,这小丫头虽刁蛮,却有颗善心。闲来无事,她蹲下身子,哄小孩道:“姜小姐不如给我,兴许我能治好它?” “当真?” 姜稚眨了眨圆眼,吸了吸鼻子道:“好……” 白棠表情和善接过,注视这早死翘翘的珠雀,心下却不停腹诽:这要能救活才怪呢!正想着,脑中却忽地闪过一些画面。 她一愣,试着催动体内yin魇的 分段阅读_第 288 章 死气,霎时一股细小青黑的细线钻入绿羽珠雀体内。“扑哒哒”几声,珠雀睁眼,眼呈黑青,扇动翅膀抖落霜雪,站起僵硬身子望着她。 戚念瞪大眼,不可置信。 “呀!好了!” 姜稚拍起小肉手,活蹦乱跳从她手中接过珠雀。 晕,头疼。 白棠晃了晃头,觉得脑中干涩发晕。 这珠雀当然不可能活了,不过是寄生几丝魂,尚存几分本能的行尸走肉罢了。她是第一次施术,却不想竟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你。” 身旁姜稚拉着她问:“你会仙术吗?” 她借机捏了捏小丫头的脸,瘪嘴道:“不会呀,我又不是神仙。” 说罢,她站起身子,脚打晃走回房。 “小棠?” 有人温声问:“怎么了?” 抬眼一看,原来是秋颜宁伸手扶住她。 “好香。” 白棠嗅了嗅。 秋颜宁轻笑:“顺带买了些包子。” 说罢她眼一眯,看着姜稚,眼底流露出新奇,笑得意味深长。 “这小丫头……” 白棠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问:“她怎么?” 秋颜宁只是笑道:“感觉与我们有些缘分罢了。 嘁!又开始云里雾里了! 白棠心下气道。 …… 几日后。 “白姑娘?” 张之寅等人早早就来送行,岂料这一敲门,门缝正话落一张纸,上头只写了两个字:勿送。 众人面面相觑,推开门后一看,人果然已去了。 “她们究竟想做什么?” 祝治凝望远方,不禁问…… 此时安京郊外。 早间寒雾浓浓,薄雪晶白,在白雾弥漫的道中,忽有马蹄声踏过,近看正是白棠三人。 “这可轻松了!我可见不得殷殷的场面……” 白棠吸了口寒气,对秋颜宁笑道。 秋颜宁也笑:“这倒是。” 白棠瞥了眼秋颜宁身后的戚念,道:“只怕某人舍不得哟。” 戚念抬眼,狠狠道:“没有!” 他才不会想那个只会打扰自己练剑的爱哭鬼…… “口是心非。” 白棠笑出声。 这小子在安京几日里与那姜姓小丫头玩什么娃娃、过家家、扎小辫儿诸如此类,玩得可起劲了!可偏偏嘴硬,嘴上是不是,眼却一个劲儿往回看。 但这时的她想不知,往后还会再见姜稚…… 之后快马加鞭,又行了半月。 距离安京已远,不过好在一路顺畅,路上也未遇见山匪,或发生什么稀奇之事。 待到日暮,白棠望天道:“姐姐,今日在哪儿落脚?” 秋颜宁道:“前面好像是镇,若有客舍最好。” 白棠点点头,快马加鞭追上。 片刻后,三人到了小镇。她们也不知此处叫什么,可怪 分段阅读_第 289 章 是路上行人极少,天还没暗就开始关门闭户了。 “这里有客栈。” 转了一圈,白棠对秋颜宁道。 正待三人要下马,哪料那店家一见她们,忙不迭摇头道:“不住人,我这儿不住人,你们去别处吧!” 秋颜宁不解:“店家,这是为何?” “不为何,不为何,你们去别处吧!”店家叹了口气,榜二人牵马,低声道:“此处住不得,你们还是走吧!” 闻言,二人疑惑更浓,这不提还好,一提反而想让人一探究竟了。究竟是为什么住不得? “走吧!走吧!” 那店家语重心长,摆了摆手转身回店了。 “姐姐,你看他们……” 白棠蹙眉,环顾周遭神色异样的百姓,心底不禁泛起一股怪异。 “哎!我这儿住!我这儿住!” 这时,一个高瘦的男子嚷嚷道。 秋颜宁谢绝:“多谢,不必了。” 说罢,与白棠出了镇。 出镇后,白棠嘴里还一阵嘟囔:“那帮人未免太怪了。不会又与灰岩镇一样吧?” 秋颜宁摇头,答:“是活人。” “那为何……” 白棠思索,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有人。” “有人。” 二人异口同声,心中一凛。 只怕来者不善,秋颜宁与白棠忙驭马折入一小土坡后,燃了一张符纸掩藏气息。 好在二人躲得快,紧随其后就见约莫百来人,他们各各带刀马队。那帮人满是匪气、杀气,尖笑癫狂,举止肆无忌惮,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当即便被马蹄踢倒在地,一时也不知是死是活。 镇中百姓见此哆哆嗦嗦,躲都来不及。 “都躲什么躲!” 领头贼人大喝,这个长的极高几壮,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说着,他啐道:“nǎinǎi的,老子又不吃人!” 听罢身后一帮人哄笑出声,领头瞪众人一眼,下马阔步走向店家面前。不动店家反应,抬脚便踩在他肩上,将其压倒在地道:“一样,好酒好肉伺候!” 店家面色煞白,忙应声:“是是是。” “咦?老大你看!” 领头正打算进店,就见一人将一名几岁的女娃娃举起。 “嗯?这是谁家的闺女?” 领头见状大怒,狗腿子道:“是老李头家的!” “啊!敢骗我!” 领头怒目圆睁,一掌劈裂门,从屋里揪出人单手举起,抬掌几耳光下去,将那人打得嘴里吐血吐白牙。 “好大的力气。” 白棠见这一幕,面色微凝,这样的力气……绝非普通凡人该有的。 秋颜宁沉吟片刻,才道:“这人根骨极差,却有些修为,不过微乎其微,不知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之术。” 白棠讶意:“怎么会 分段阅读_第 290 章 ……” 戚念狠狠盯着那帮人,握紧双拳问二人:“他们,坏人吗?” “大王!大王!” 不等白棠回答,原先邀她们入住的那高瘦男子,谄媚走到领头贼人身边。领头扔开昏厥的男子,扭头问:“你小子今儿有什么好事与我讲?” “嘿嘿嘿,您有所不知,方才刚刚有俩小娘子领着一女娃娃来过呢!” 高瘦男子笑着,又走近几步道:“那俩长的极其标准,就跟天仙儿似的,还有那女娃娃,瞳生碧蓝,甚是奇异!” 领头来了兴致,问:“哦?那她们现在在哪儿?” 甘露 “果真不是什么东西!” 白棠暗啐一口,难怪她看这人贼眉鼠眼。 “嘿, 她们刚出镇子, 大王理应能遇见呀……” 只听高瘦男子嘀咕道, 似是有些不解。 “娘的, 要是遇见了还需你多嘴?净他妈扯废话!” 领头暴脾气, 一掌将高瘦男子拍倒在地,对手下人吩咐道:“你们去追。” 说罢, 进了客栈。 “来了,他, 们。” 戚念握紧赤鸿剑, 却被秋颜宁按住,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那几名手下察觉不到她们的气息, 直接略过小土丘,反往道上追去了。 待到天黑,空中又飘雪, 忽有一阵怪风拂过。 众人捂眼,嘴中骂骂咧咧, 可不知为何, 吹了这阵风竟动弹不得了! 此时风中,有两高一矮的身影, 其中两人戴着斗笠,但见那蓝瞳‘女童’,众人已知来者。 “你们敢来!” 领头身硬,不受怪风控制, 当即摆提刀向三人而来。 秋颜宁正将那晕倒老伯放在椅上,可戚念这小子按耐不住拔剑了。他本身就是好战之人,赤鸿剑亦是如此,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对练的好机会。 区区凡庸,即便有些修为也敌不过天才,更何况戚念手中还有神兵。 领头心狠手辣,心中更是不屑这个‘小丫头’,抬刀就向戚念砍。戚念毫无畏惧,对敌冷静,挥剑而去。 “铮”一声,刀剑碰撞,领头被震得倒退几步,手中阔刀如豆腐断成两节。赤鸿剑光灼眼,剑刃险些刺入他胸膛。 距此只有分毫。 “啊!” 领头流汗,心下骇然发怵,被戚念眼神所震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简直比野狼还吓人。 而随烛火一晃,屋中身影开始诡谲晃动,他眼前霎时变作人间地狱。无数女人与孩童。她们个个面目狰狞扭曲,分明是惨死的模样,拼命挣扎向他扑来。 “你在怕?” 有声音质问。 “不?我不怕!我怕什么!” 领头大喝。 “不,你就是怕,你害死了她们!” 那声音淡淡反驳道。 领头冷哼:“是又如何?” 声音冷测 分段阅读_第 291 章 测笑道:“所以,她们索命来了。” 话落,无数恶鬼纠缠嘶咬他,钻心的疼。而恶鬼还剥他的皮,扯他头皮盖儿,扣他的眼。他心中恐慌,如海中小小浮叶,一阵巨浪便将他搅入其中。他似是惨死的巨虫,被蝼蚁挖空,拆解四分五裂。 那声音冷冷嗤笑:“你何必啊?早知当初何必如此?” “何必?” 领头反问自己,此时他神经已乱,不知人事。 “哄!” 幻像四散,领头早已翻了白眼,狂笑流涕,状态恍惚。 众人两股战战,怕极,心里想:这小丫头只是瞪了老大一眼,就把他折腾成这样了。 但其实不然,方才白棠心底也无万分把握,若不是这贼人刀断心神乱,以她当前实在难轻易施展。 秋颜宁问:“你们为何要抓这孩子?” 一手下心虚道:“是,是以为给大仙炼yào!” 果然。 秋颜宁暗呼,随即又问:“什么大仙?” 这帮人怕她们,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约莫在五年前,有一名灰衣男子初到这一带,他知节气丰收可预料天气,能说出许多人的姓名与生辰八字,甚至点石为金,枯木逢春。原本,众人将他奉为神人,好生招待,可谁成想他拜当地山匪为主,道:山大王有龙气,是要取代风氏为王。 那人,也就是这领头信了真。 灰衣男子道:成龙成君需祭天,您于风氏对抗必先要修行,而修仙需练体,如此一来又需炼丹。 之后这几年,山匪扩张,周边一带的年轻女子与男童、女童尽被掳去,而这一去再也未回。那灰衣男子蛊惑官府,再加他身怀法力,居民既不敢怒,也不敢言,根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修士与凡人,从来都是如此。 不过以白棠看来,那妖人修士未必真想助领头成君,不过是想借这山大王的势,给点甜头,好叫他们替自己办事罢了。 此时影响重大,也不能怪她们好管闲事,任其发展不知要牵累多少人,只怕到时又是另一个玌丁。别说这央国百姓,于她们而言,将来也是个大麻烦。 此刻,秋颜宁心境更是复杂,她蹙眉,心底一股异样的预感愈发强烈。 白棠揪起一人,斥道:“那所谓大仙现在何处?带路。” 那人脚发软,打着晃晃给她们带路。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这才见有一座山。那山上两股气息,紫气微弱,妖气极重。 再加那黑气缭绕,怎么看都像有什么邪祟作祟。 “噫,好重的浊气!” 白棠干咳几声,屏住呼吸,生怕污了自己鼻子。 在这人的带领下,三人上山,这山中活像是个山寨,除了领头带的那百人,这竟还有几百人。 “哟,又从哪儿逮的,今 分段阅读_第 292 章 你可立功了!” 有人一见他,笑嚷道。 那人讪笑,满额大汗,手在袖中抖得厉害。再往前走,转入一处所谓炼丹房,未进门就听屋中传来惨叫。 二人互望一眼,掩藏气息,心底生出几分戒备。戚念以剑抵着那人。待进门,一眼就见灰衣贼眉鼠眼的修士。 他当即抬剑,一股炽热正气迸发而出,受剑气影响,那修士见此嘴中尖叫,声音似兽。 “哪里去?” 秋颜宁一挥手,门窗自动合紧。见此,灰衣修士一缩,转眼便变作一只肥老鼠。老鼠生xing狡诈,此鼠不知在何处受了些灵气,但不过是只血脉杂驳的普通鼠类,只会些逃生之术与障眼法,难怪要吸血炼丹,吃童男童女的魂。 “原来是只畜牲!” 白棠冷哼。 这老鼠跑极快,戚念看准,一剑刺去,岂料那老鼠精变作了一块石头。定睛一看,原来是用了脱身法术,此时早已溜到门口。 秋颜宁眼疾手快,一个越身伸手捏住灰鼠,“你究竟是怎么成精?” 灰鼠不答,又变作色彩斑斓,身段极长的大蛇,张大嘴就向着她手腕要来。 “说!” 秋颜宁岂会怕这东西?她待敌从不心慈手软,伸出另一只手捏住蛇嘴,手一收力,“咔嚓”一声,险些将这鼠精幻化的蛇头捏碎。 “说,我说。” 鼠精变回原型,嘴中吐出一口鲜血,“此处往西百步有一处石洞,洞中滴泉,我常饮用,过了百年才勉强以惑术成形,不知为何,那泉对我无用了,所以我这才……” 白棠讽刺道:“原来是连人形都没化,不过你这般作孽,到时怕是一道天劫下来就劈死你了!” 鼠精哭哭啼啼,眼底精光闪烁,又道:“我无辜啊!是他们害人抓给我的!是他们动手!怎能怨我!” 秋颜宁原本面无表情,闻言却又向它一笑,道:“诡辩。分明你是主使,炼丹是你,提议也是你,你们谁也逃不了。” 说罢,不等鼠精反抗,她便了断了这畜牲的xing命。原本安分的青蛇见状,眼中贪婪,“嗖”一下弹出吃了这鼠精。 二人叹气,替那帮昏厥的女人与孩童解开绳索。提笔记下此事后,折了一只纸鹤,注了些修为。待松手,那纸鹤转眼就向西飞去了…… 离了山寨,三人往鼠精所讲之处去。 “就是这里了。” 白棠指着那矮小的石洞,虽未进洞,但已觉得身心舒畅,一股天然灵气扑面。秋颜宁首选进,戚念则跟在二人身后,通过赤鸿散发的红光,见洞中石如玉结晶,灵气十足。奇的是此处仙灵之气堪比天坑,甚至比天坑更甚,极为适合修行。 书中曾记载:地有灵脉,而生异石。想来这些石头对修行也有些帮助。秋颜宁 分段阅读_第 293 章 敲下一块,握在手中暖暖的,但转瞬便吸收干净,变作齑粉。 在尽头,一个状如碗的石凹中,顶上还有水一滴滴往下落,而石碗正呈着块稠状,底层已成凝胶。想来,这就是鼠精所说之物了。 三人取出小勺,分别挖了一些吃。顿时,一股浓郁的灵气蔓延四肢百骸,一时竟难以消化,只得留在此处打坐调息了。 …… 安京。 这日大雪,风彦正要出门。 “她们三个究竟去了哪里呀?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姜稚拉扯着风彦的衣袖,在后头不停问道。 这半月里,小丫头一直缠着他。当初,还想要找白棠等人的麻烦,可没想到相处一段日子,关系竟jiāo好了。 风彦哭笑不得,对她道:“她们要去乌乙山。” 姜稚问:“那时什么地方?” 风彦摇头,出门正见张之寅,他一愣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张之寅道:“无事。” 说着,正要进门,可当他踏出一步却觉脚下异物。拨开厚雪,就见是一只纸鹤,上头写着:白秋。展开纸鹤,他扫了一眼,便递给风彦。 风彦看罢,感慨道:“没想到白姑娘她们竟遇见了这样的事,不过那山匪真是放肆,竟有叛乱造反之心。” 小小的姜稚一语道破:“可这信是如何送到的呀?” 张之寅眺望远方,叹答:“她们是奇人。” 姜稚不明,因为这时,许多东西离她还很远。但风彦二人心中已有大概,他们与她们并非一类人,同行时,他们藏了秘密,这二人何尝不是。某些奥妙之事,远观已是件奇遇,更何况触及…… 小沧 洞中无日夜,不知过去多久。 秋颜宁倏地睁开双眼, 她突破了。 前段日子里, 她看似如常, 但修为实则已至小瓶颈。她本以为要待到明年才能突破, 岂料歪打正着之下, 让她们寻到了这地方。 秋颜宁心底没有激动是假,对此也不得不感叹:修行果真离不开机缘…… 若她只是守在一处苦修, 且未得这些机缘,怕是还是初窥门径, 在边缘徘徊摸索。饶是天赋再好, 也需基础、良师、机缘,缺一不可。 收回思绪, 她又恍然想到什么。 秋颜宁从乾坤袋中取出玉盒,而玉盒中正放着碧心仙棠籽,只是红壳光滑似乎没有破芽的迹象。 这些年里, 秋颜宁不知尝试了多少方法,却始终不能让这两颗树种发芽。但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想在天坑中那株碧心仙棠, 长至千年也不过矮矮一株,甚至长结了三籽, 更何况是在普通环境。 此地灵气如此浓郁,尤其是石碗中凝胶,若是取一些灵石凝胶,不知能不能催生仙棠籽发芽? 想着, 秋颜宁掰下一些灵石放入玉盒,又从石凹中 分段阅读_第 294 章 取了两勺凝胶。那凝胶如雪遇沸水,刚接到瞬地莲水便开始融化。 之后,秋颜宁也不再管它,自顾着打坐调息。 约莫又过了几日后,秋颜宁再次睁眼。 “姐姐你看,发芽了!” 刚睁眼,就听白棠惊喜唤着,戚念则在一旁观察。 “果真如此。” 她定睛一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玉盒中,碧心仙棠籽已冒出了芽尖儿,颜色青碧如玉,而盒中之水又变作了凝胶。 她问:“你们是何时醒来?” 白棠答:“就在刚刚。” 想来浪费许多时日,秋颜宁轻声道:“我们该走了。” 白棠点点头,与秋颜宁一同取了灵石与凝胶后,这才从洞口出来。 洞外,白雪茫茫,雪都快没过小腿了。 “好静,那帮山匪该不会是逃了吧?” 白棠戴上斗笠挡雪,发觉这山里死一般寂,再听也毫无反应,不禁蹙眉。 她扭头看秋颜宁,见秋颜宁在洞口下了符咒禁制,是在防又虫兽误入,怕它们再惹祸端。 秋颜宁施好术,与她道:“那我们去看看吧。” “嗯。” 白棠应答,往山寨而去。岂料这山寨早已付之一炬,只剩下一些骨架,在有些树身上还留有刀痕,想来山寨的贼匪早被官兵搅了窝。 稍看了几眼,也不多做停留,下山后直往大道而去。 “姑娘!” 这刚走上大道,便听身后有人唤道。 白棠回首,原来是小镇的店家与镇中百姓。 “姑娘,不,不仙姑,您的马!” 一男子战战兢兢,将两匹马牵到二人跟前。 秋颜宁谢过,问道:“多谢,诸位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有人道:“这半月我们都在这段路等呢。” 秋颜宁有些讶意,又道:“劳烦了。” 店家道:“不劳烦,不劳烦,我们还要谢谢三位啊!” 白棠瞥了眼捧着果菜满怀感激的众人,她心下已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当即,她忽地绽出一个笑颜,“该做之事,不必谢。”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与秋颜宁二人忙上马,拍马绝尘而去。 马儿狂奔,镇中百姓速度再快,也追不上,只得目送她们远去…… 而这段日子里,风稷继位一事已从安京传开。 一时百姓sāo然。 无论秋颜宁三人走至何处,无不在议论风稷继位,而大王子风彦却往西北治水。有人道风稷心狠,有意打压,兄弟之情不过如此;也有人道:风彦懦弱,因治水一事yin影,在躲避;还有人辩解是风彦心仁。 秋颜宁与白棠自然清楚内情,但此事与她们无关,对种种猜测,听罢只是一笑。 …… 上枝县。 这天,县中忽然出现了三抹陌生的身影。 要说 分段阅读_第 295 章 上枝县,既不是大道四通的通行重县,景色也算不上多宜人,普普通通,极少有外乡人到,尤其是生了蓝瞳的外乡人。 “这位大哥,你可知乌乙山?” 小贩正昏昏yu睡,见面眼前的异乡女子顿时清醒了,他抹了抹嘴道:“知道知道。” 秋颜宁问:“敢问在何处?” 小贩看不见她纱笠下的容颜,也死了心,便指着尽头道:“喏,那儿就是乌乙山,不过十几年前刚在此处落了衙门。” “多谢。” 谢过小贩,三人离了上枝县,白棠一路难免丧气,实在又有些愤,不想寻了几个月竟是这样的结果。 秋颜宁安抚道:“小棠,罢了。” 白棠嘟囔了几句,又问:“那接下来我们去何处呀?” 秋颜宁道:“沧国。” “沧国?” 白棠一惊,险些连缰绳都没握紧。沧国!沧国是什么地方?那是仙东最东国。与央、定其他各国隔海相望。 这意思便是要渡海啊! 可海上未知,若突遭风暴,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要说她长至十五,海都不曾见过,更何况是出海。 听人说海无底,要是落入海中怎么办? 白棠脑中思绪混乱,不过…… 沧国的簪子与衣裳倒是好看,无论暗纹或是图绣纹样,都是绚烂繁琐无比。繁华即繁花,故此沧国女子的有些衣裙又称作繁华服。 白棠满脑子想法,戚念却问:“沧国,哪里?” 秋颜宁道:“在最东。” 戚念又问:“比央最东,东吗?” 白棠抢答:“是呀!不仅东,还有渡海!十三你知什么是海吗?” 戚念摇头。 白棠叹道:“若是我们能飞就好了。” 秋颜宁笑道:“如今修为,即使是飞也飞不快,甚至还会力竭坠落,若是飞得快飞得高,但修为不足以抵抗,怕是会冻死!” 戚念眼前一亮,问道:“强,就能吗?” 秋颜宁感慨道:“是。往后修仙界中,不知有人会不会想出入门修士也可飞行的法术……” 白棠想了想,答道:“会吧。” “是啊。” 秋颜宁对她轻轻一笑,只是到那时,她们可还尚在?对于修行这条路,她已不知何处是尽头,兴许是明天,又或许……更远。但飞升封神她不敢多想。 此事,戚念记下了。不过他沉默寡言,也只是默默记下罢了。 再往东行一个月,便到了小沧城。 小沧城不小,与沧国隔海,又是央沧两国来往重都,城中甚是繁华,若走至岸头,便到处可见运货之人。这货物无非是些海货,或是从沧国而来奇货,一般需由官府检查,之后才能入市去卖。 奇货于小沧人而言,早已不稀奇,故此多是外乡人或异国人买,甚至有 分段阅读_第 296 章 从千里迢迢赶来,只为寻一些沧国奇货。 此时朝节将至,购货者、置办者甚多,街巷两道全是小商贩,还有那沿街敲喊的卖货郎,待到繁华处,甚至水泄不通。 朝节团圆,无人出海。 故此,三人只得等过了朝节后一个月,才能再同别人一起出海。小沧人出海就是如此,忌讳颇多,百年前还不允女人上船,后来海女仙崛起,香火一鼎,规矩可又改了。 等归等,身在俗世,朝节还是要过。 花了些银两,暂住一处空院,安顿好住处三人这才闲逛。 “这就是海?” 白棠蹙眉,不禁倒退几步,生怕被浪花打中。她一眼望去,就见碧黑的浪如野兽窜动,而她面对着海,渺小犹如蝼蚁一般。 她不爱看海,太让人发怵,与想象的根本完全不一样。 “这海不好看,走吧!走吧!”白棠摇了摇头,不想再看下去了,揪着戚念就要走。 秋颜宁揉了揉她头,道:“只是此处不适合观赏罢了。” 她与秋景云过沙州,那里海水碧蓝,浅浅又缓和,沙是白金色,沙滩上还有些妃色琉璃似的蚌壳。 白棠对海毫无兴趣,嘀咕了一句:“都一样。” “走吧。” 秋颜宁只得无奈一笑,与二人挤入人群,置办了一大堆东西,这才回了小院。 次日,朝节夜。 “十三!” 白棠喝了一声,将菜递给他。 戚念乖巧接过来,秋颜宁道:“他今日很开心啊。” “打扮了能不开心吗?”白棠瘪嘴,瞄了一眼小脸红扑扑,头上别着两朵绒花,眉间瞄了朱砂,唇上点了朱色,身穿樱纹繁华服的戚念…… 乍一看,活像是花仙座下的女仙童活了! 这死小子,怎就这么爱穿女儿装呢? 白棠百思不得其解,待摆好菜式,三人才入座。 替秋颜宁斟了些酒,又替自己倒了一小杯。 那日,她们抵不过那店家天花乱坠的吹赞,又从从沧国而来,以花酿制,口感极好,这才买了一壶。 白棠不曾喝过酒,秋颜宁饮酒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秋颜宁追忆往昔,依稀记得笄礼时尝过一小口,再是成亲时,国宴之时,但十五岁朝节那日,她却记忆犹新。她喝了酒,拖着白棠翻墙跑出玩,那是她唯一大胆过的一回 白棠抿了一小口酒,见她在笑,便问道:“怎么了,姐姐?” “真是想起以前罢了。”秋颜宁浅笑,端起酒杯。 白棠也笑,忽然又一脸惊艳道:“这酒好喝。” “是么?” 秋颜宁愣了愣,也尝了一些。 起潮 她不爱酒味,但尝了这酒不禁多饮了几杯。 白棠又斟了一杯, 道:“那人果然没骗我们。” “我也。” 分段阅读_第 297 章 戚念眼馋, 突然冒出一句。 秋颜宁却笑道:“你尚未到饮酒的年纪。” “就是, 孩子家喝什么酒。”白棠瞥了眼戚念, 与秋颜宁将剩下的酒分了。 饮了一壶酒, 又吃了菜,也不知是酒的后劲大, 还是她们没想到,成了修士还是会醉酒。 这酒劲儿, 一下子上来了。 白棠只觉得脸烫, 脑子晕乎乎,身子轻飘飘的, 心底甚是愉悦。暗道:没想到啊!三年之后,她竟与大小姐平坐,共度朝节了。 而这些事她原本不敢想, 如今……她是否还能再妄想一些? 再忆三年前,她吐出真言:“其实……当年朝节以前, 我根本没见过灯会。” 话落, 她垂眸,竟有些想哭了。 秋颜宁脸微红, 听院外乐声越来越近,她知这是有you xing队伍到此处了。 她问:“小棠想看吗?” 白棠微愣,原本思绪就乱,这下她更不懂秋颜宁的话了。 但不等她反应, 秋颜宁便拉着她出了门。 推开门,乐声震撼,晃眼的金灿于花香酒香。这时,队伍中一名手持玉瓶的高挑女子,她容颜绝色出彩,身着彩衣华裙,仪态端庄,额上有淡紫花钿,头挽发髻更是仙逸精巧,俨然是一副花神打扮。 花神女子将花露洒向二人,轻轻行一礼,朱唇微启祝福道:“朝节安康,吉乐新气。” 礼毕,花神女子朝她们娇俏一笑,随又端正仪态继续往前行。 白棠眨了眨,忍不住笑道:“这姐姐真有趣。” 传闻,花神名唤兮。兮生得极美,但却是位男子,即便如此仍受无数男女爱慕,虽叫花神,但其实掌管春日与情爱,香火之鼎不输仙鸾。 “小棠。” 白棠回首,却被秋颜宁轻轻抱住,“谢谢你能一直伴我。” 闻言白棠头埋下,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忍不住放声大哭来,她抱着秋颜宁很紧,很紧。 但即便是醉酒,即便脑中再乱,白棠也不敢开口,她宁可守着当前这感情,也不愿冒险。 可她……怎么甘心? 秋颜宁醉意正劲头,从没见过白棠哭得这么凶,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了,便不停问:“怎么了?怎么了?” 白棠并未回答。 秋颜宁低头一看,原来白棠已倚在自己怀中睡了。 “小棠?小棠?” 醉酒后,秋颜宁变得异常聒噪,她又唤了几声白棠,但仍无反应。 她吹了几阵冷风,待清醒了几分,这才想起将白棠送回房中。 正想要将她放在床上,却见她握紧自己衣衫。 “我…不要你谢……” 白棠蹙眉呓语,眼角滑落几滴泪,抓着衣衫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这回,秋颜宁心底懂了。此事她虽迟钝,却也不傻。 秋颜宁默然,轻轻拿下白棠的手 分段阅读_第 298 章 替她掖好被子,便独自去外头吹冷风去了。 …… 次日。 白棠艰难睁开双眼,醒来时脑中zhà疼,摇摇晃晃站起身子,调息一番后才稳住。 这酒果然是喝不得! 她气哼哼,对那酒只剩下恨,至于醉酒时的事,早已抛掷九霄云外了。 歪歪扭扭走出去,正想做早膳,不想秋颜宁已经好了。 秋颜宁抬眼,见她浅浅一笑,道:“洗漱一下,吃饭了。” “都怪昨日的酒!”白棠嘟囔了一句,默默去洗漱。 闻言,秋颜宁笑着摇头,眼底的黯然与纠结稍纵即逝。 饭后,白棠问:“姐姐,今日我们做什么?” 秋颜宁想了许久,反问道:“小棠想如何安排?” 白棠也不知该做什么,对戚念道:“十三!你想什么?” “吃。” 戚念淡淡吐出一个字。 秋颜宁轻笑,道:“那我们出去走走吧。” 说罢,三人当即动身外出。 这一出门,就见一帮人都在往海边赶去,白棠拉住一人问:“这位姑娘,不知前面发生何事?” 那女子愁容满面道:“唉!自然是祭海,这几年海神仙胃口越来越大了!” 白棠二人知这海神仙并非是真神仙,而是一种海妖,但谁也不曾见过海妖的真面目,二人也无从得知,这海妖究竟叫什么。 而这海妖所到之处必有灾,尤其是远航之人,最怕遇见这海神仙,若是遇见,十个有九难回。 故此,每年之初需祭海。 在千年前,当地权贵以奴隶祭祀,而今是以牛羊猪鸡代替祭祀,每祭一次海,需往海中投入百头猪羊。 女子边走边与三人絮叨:“去年,咱这儿都祭祀四次了,可海神仙还是不满呐!” 白棠一惊,道:“四次?那可得损多少牲口呀?” 女子叹道:“是啊,这样可耗不起……” “没办法,人哪里斗得过神仙啊!” 听她们几人jiāo谈,一白须老者chā了句嘴,苍老混浊的目光望向那黑潮翻涌的怒海,从中流露出几丝恐惧。 白棠恍然大悟,有时她的感知要胜秋颜宁许多,尤其是对一些邪祟。 难怪!难怪那日她看这海如此吓人。 走到祭祀岸头,而岸头上,一座海仙神像屹立。这海仙分明是渔民打扮,身子却伟岸坚毅,表情有些怜悯慈爱。 听同行女子说,这海仙是当地人,生于百年前,此人心善,且带领的船队每每都能平安归来,又曾预知过几次灾祸,救人无数。故后人为他立像朝拜。 “这海仙怕是坚持不了几年了……” 秋颜宁仰望海仙巨像,面色凝重,轻声与二人道。 “这……我还没注意呢。” 白棠盯着神像,凝视良久后,心下骇然。 只见海 分段阅读_第 299 章 仙巨像中有一抹老者身影,那是魂魄,虽被人朝拜百年有了仙灵之气,可终归之是凡魂罢了,即便有神袛与香火,也施展不了多大神威。 而这抹灵魂如今已所剩无几,金光黯淡,显然这百年里替小沧百姓挡下了不少灾,可奈何魂体微弱,难怪海神仙也越来越猖狂。只怕再过几年,这位海仙就要魂飞魄散了…… 此时空中黑云翻涌,紫雷如蛇窜动,暴雨忽将,一滴雨水落在神像脸庞上,仿佛清泪。 雨大,祭祀之后,茶馆中有人望天,后与几人始窃窃私语—— “哎,我听说林老伯孙女魔怔十天啦!” “真?” “哟,难怪今日也没来哩!” “他这几年哪次来了?依我看这怪不得别人,谁叫他去年不来祭海?哼!”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 “是啊,林老伯你脾气不是不知。” “见怪不怪,以前老张头家闺女不也是这么死的吗?” “……” 白棠与秋颜宁互望一眼,之后一问才知,这林老伯是渔民,九岁时就登船,如今已五十,后几十年里常出海,返往沧央两国。此人经验老道,凡船队、重货之船、贵族楼船都需请他出面。 而林老头是主祭祀之一,可他不信神,但碍于老祖宗规矩也不曾多言。 这些年,小沧百姓频繁祭海,对此他是又气又不屑,起初还充场面,或是找些借口,到后来索xing就不管了。 “又与当年叶古镇一样?” 提及魔怔,白棠便想起叶古镇一事。 秋颜宁道:“去看看吧。” “看看也好,若是真,我还没魔怔呢。” 白棠拖着戚念走,嘴中还念叨。 常有人去林老头家中做客,这林家婆婆是好客之人,刚一到便替她们斟了些热茶,对戚念的蓝瞳更是好奇。 问起魔怔之事,说是前段日子与几个fu人去海边拾海货,回时还好好的,岂料待当天夜里就身烫发烧,吃了一剂汤yào,第二日不见好转,反倒开始讲胡话了。 “唉,旁人都说他不祭海,惹怒了海神仙……” “狗屁!什么海神仙,分明是海妖怪!” 老婆婆话未讲完,见一黑脸老者便走出来嚷嚷着。 “你莫要再说狂话了!怎么可能会有妖怪呢!” 老婆婆瑟瑟,抹了抹泪水,怪他太口无遮拦。 “不让说?嘿!老子还偏不怕它们!” 林老头朝门外狠狠啐了一口,旋又问:“你们是……” 老婆婆道:“她们呀,是想看丫头的病。” “城中最好的郎中都瞧不好,何况小小丫头……” 林老头低声嘀咕,却还是客客气气迎二人到孙女闺中。 “好重鱼腥。” 这一进闺中,白棠轻轻一嗅,便闻到了一股极重的鱼腥气 分段阅读_第 300 章 。林家二老闻言面面相觑,闻不到半点所谓的鱼腥气,对此是有些不悦,以为她有意在嘲讽。 适应鱼腥气,她掀开纱幔,见床上躺着一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 “是魔怔了。” 秋颜宁只看了一眼,就发现此女眉心黑气浓郁,面色更是蜡黄如死人,双颊凹陷,一双凸出的眼痴痴望着窗,嘴中还不停喃喃:“几时来,几时来……” 说着,还时不时面露娇羞,痴痴一笑。 秋颜宁温声问:“婆婆,可否取一碗清水?” “好好好!”老婆婆忙端来一碗清水。 她加符纸燃于碗中,喂给林家女子喝。林家女子只喝了一口,便开始呕吐出一大滩墨黑的鱼腥臭水,随后挣扎乱叫,口中不断流脏水。过了片刻后,直到吐出青水才安稳,干咳几声后便合眼睡了。 见此,秋颜宁二人松了口气,林家二老却吓得面色煞白。 暗潮 “莫不是真有妖……” 林家老婆婆面色青凝,却不敢再往下说。 白棠问:“老伯, 小沧城也有人魔怔过么?” 老婆婆道:“这人许多人都知。唉!这些年里已有十几人卒于此症了, 医yào偏方皆无效, 只得眼睁睁看着……” 她叹了口气, 说罢又问:“我这孙儿的病可是好了?” 秋颜宁并未与二人多讲, 取出一张叠好的符纸,温声道:“是, 待她醒后再喂些粥,叫她将此物贴身戴好。” “那就好, 那就好!”老婆婆安了心, 泪眼婆娑忙收下符纸。 林老头不善言辞,却也道了句:“多谢。” 秋颜宁淡笑, 但与白棠都明白,此法未必长久…… 离了林家,白棠问她:“姐姐可是另有打算?” 二人对此事都清楚, 便未多说废话,秋颜宁只答:“是。” 这林姑娘秽气虽除, 但终归不治根本。若是一般魔怔还好, 但看症状:眉心黑气极重,唇乌眼黄, 精气微弱,人又极为消瘦。 怎么看都像是被什么邪祟纠缠了,这光是一碗符水可不足以治根本。 虽有护身符,但那也只是暂时罢了。再加听方才说起, 小沧不止林家一户魔怔,在此之前已有人丧命,其中有男有女,多是青壮或少年人。 这类人,人气、魂气、精气皆呈盈满。鬼魅吸食,无疑是最佳补品。 究竟是什么妖怪?莫非真是那海神仙?有些像虐。 秋颜宁微蹙,目光扫向神色专注的白棠,霎时间又想起昨夜之事。 “我…不要你谢……” 她……当年怎就没发现呢?为何自她成亲后,白棠便与她疏离?为何她十几年不离不弃?为何起初不敢与她触碰?为何在出风辛墓后,因为那事怕自己厌恶? 当年她不曾了解过白棠,注意也全不在她身上,但当她想 分段阅读_第 301 章 了解,询问时——白棠从来不会说。秋颜宁当她是忠心,后来将其视作妹妹,而重活一次,又待这丫头是小辈、孩子。 若非当年yào膏一事,听兑昌君偶然说起,她都不知道原来女人之间还有这种感情;昨夜白棠要是不曾讲过这一番话,她甚至不敢确定。 她也爱过人,听那语气,她懂白棠话中之意。 虽是曾过怀疑,但她不敢以这样的心思来揣测待她亲近的人,毕竟这种事少之又少。 但就算是血亲的姊妹也做不到这样的地步,白棠为什么待自己这么好? 她太迟钝了。 秋颜宁不禁自嘲,心中冷冰冰。 她生来是名门,再懦弱也存着股气。践踏、失去、羞辱,反反复复。起初还痛苦、麻木,但后来来连仅存的傲气也磨尽了。人至四十好几。活了四十年,服下丹yào后又回忆了遍;凡人最多活七八十,若如此算来,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先是愚、盲、痴再到愤、恨、淡。 由俗世走出,直到今日,除了这具皮囊,她哪里还年轻?对于这些情情爱爱,她已燃不起兴趣了,更莫说心动。 但既是知了这份感情,却不回应,又不否决,仍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那岂不是害了这丫头? 可要贸然开口,白棠出乎意料,想必不会承认,反倒会伤自尊与感情。 秋颜宁心底矛盾。比起林家女之事,当下她最忧心的是这件事,昨日她想了一夜,却始终矛盾纠结。 “你今日怎么老叹气呀!” 见她盯着自己,白棠不禁嚷了一句。 “无事。” 过了许久,秋颜宁才叹出这两个字。 “又叹了。” 白棠嘀咕了句,寻思着是不是她昨夜醉酒,说了些什么。这一想,她心慌了,便不再多说,默默与秋颜宁回了小院。 …… 暴雨未歇,风又凑热闹。 待到夜深人静时,小沧街巷已空无一人。夜幕,这雨如天降黑油,在黄昏烛火下,雨水洒在石板上,竟显得脏腻无比。 昏暗雨幕中,忽有一把油纸伞撑起,凑近一看原来是秋颜宁二人。 此次秋颜宁与白棠并未带上戚念,她怕这小子又不听话悄悄跟来,便激了他了一下,赌他这夜下床不听话。可若她二人一夜未归,这便是她们说话不算话了。 “昨日还好好的。” 白棠一眼望去,见不远处海面上空,白闪亮空,云中紫雷不断翻涌。她倒不是畏这刮风打雷,而是怕秋颜宁在雨中施展不开,那鬼魅要是亲水,这雨反倒让它主场得势了。 不容多想,二人走至林家屋侧。 这刚到,白棠便又嗅到了先前那股鱼腥之气。只是此次与以往不同,那鱼腥气中竟掺着几缕香,甚至越闻越香。 “屏气。” 分段阅读_第 302 章 秋颜宁低声道。 白棠察觉不对,早已屏住呼吸,暗道:“果然有古怪!” 说罢,不禁专注了几分。 来了! 蹲守了约莫两个时辰,二人暗呼一声,悄悄掩藏气息与身影。只见远处岸头黑潮里爬出一个身影,那身影站起身子,烟雨蒙蒙中依稀可辨那是名男子。 男子走近一些,她才看清容貌。 那是名容貌俊美无比的男子,五官比女子更甚,看了直叫人失神,他身子修长,长发披散,上身赤果一丝不挂,看得白棠嫌弃,有些不忍直视。 噫!再俊的人赤露身子,那也是下流! 随着男子走近,甜腥越来越浓,待到他走到林家屋前,忽地停下脚步。他鱼眼似的双眸注视着林家女的闺房,不多时门应声而开,林家女双目失神,对男子痴痴一笑。 男子薄唇微扬,露出温和笑意,棕赤发金的鱼瞳无情,暗藏凶戾之气,叫人不寒而栗。 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 见机,秋颜宁取出瞬地莲,暴雨凝聚化作无数箭状,转眼就要扎向这妖物,可这它反应极快,如泥鳅一般,甩身就要溜走。 那个眨眼间,这畜牲便已溜远。 秋颜宁脸一冷,那雨箭顺意,对那畜牲穷追不舍,但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它趴在地上低声挣扎,身体却如胶在软化。 林家女被惨叫惊醒,奈何身子虚,两眼翻白又晕了。 见妖物仍想逃,白棠提刀而去,抬刀刺下,即便是美人,也没有半点怜惜与犹豫。这一刀下去,如菜刀剁鱼头,“咔嚓”一声,妖物此时已彻底变回原型。 只是原型实在恶心,模样如癞头之人,皮肤还乌青皱巴巴,嘴巴极大,生了许多尖牙,周边生了些胡须,像鲶鱼一样。 “原来是虐怪。” 白棠定睛一看,瘪了瘪嘴。 此怪唤虐,生于海中。 虐群之能掀浪起风,单行虐吸人气魂魄,生xingyin,常化作人形引诱年轻男女,之后吸血食之,再剥下皮囊为自己所用。可谓名副其实:虐。 而这只虐怪尚小,恐怕才生成几年,道行浅,智力亦是如此,故此才折在了她们手中。若是百年、千年的虐怪,那可是极为棘手恐怖了…… “这畜牲该不会就是海神仙吧?” 白棠面露嫌色,踢了踢虐怪。 “应该是了。” 秋颜宁将瞬地莲收回乾坤袋中,取出灵石,碎粉从指缝滑落。瞬地莲与拂尘消耗极大,控制不当就会耗尽,而以她当前实力,久耗不利,唯有狠准、速战速决才是上上之选。 白棠低头望向缩水,只有鲶鱼大小的虐,蹙眉问:“那这虐怪的尸首改如何处置?” 秋颜宁拿刀戳起虐,道:“拎回去烧了吧,若是叫人捡回去就不好了。” 白 分段阅读_第 303 章 棠依旧嫌弃,不过想着让戚念那倒霉孩子见识见识也好,毕竟是真物,而非是书中记载。 拾起油纸伞,她与秋颜宁同行。此时伞打不打已无所谓,毕竟一场暴雨淋下,浑身早湿透了。 “十三!出来!” 回住处,白棠推开戚念房门,见这倒霉孩子正瞪大眼望着自己,模样十分别扭。 她一眼就看出了古怪,顿时面露打趣,嘴角勾起笑:“我知道了。” “不,是。” 戚念反驳。 白棠重复:“我知道了。” 戚念嘀咕道:“我,没尿…床。” “什么?” 白棠笑出声,她不过是试探这小子,却没想到—— 她指着戚念,笑得直不起腰,“十三哟,你多大了,竟还尿床,被褥明日你自己洗吧!” “洗就洗!” 戚念狠狠瞪他,脸羞得通红,不想再搭理她。 后来秋颜宁出面问其缘故,这才知原来是因出门前打的赌,这小子倔,憋极也没下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她们久久未回,便出现了这情况。 多年后,白棠提起此事仍是忍不住想笑,而这也是戚念另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虐怪之事后,又过一月。 秋颜宁与白棠本以为距离去沧国,还要在等两月,但就在这时,小沧来了位贵人,而这贵人执意要渡海。 这贵人是沧国的一位公子。 公子面敷粉白,嘴涂红,身着华贵,整个人花里胡哨比女子还讲究,却显得颇为女气。周遭摆满宝箱与行礼,身后侍从更是一大群。 “这位公子,近日海上怕是不太平,不易渡海远行啊!” 有人劝道。 他折扇一开,yin柔柔道:“我可不管,今日我就是要渡海!怎么?我还回去不得了?” 那人哑然,心下气道:这主儿是听不懂人话? 气归气,那人却还是到:“公子还是再想……” “我就是渡。” 公子哼哼道。 堕入 “你们可知这箱中是何物?耽误半刻那都是耽误!” 沧国公子皱眉,似是有些急, 但随即又缓和道:“在下愿出重金。” “这……” 一帮人犹豫, 随后答应了。 公子财大气粗, 此前又刚祭海, 便想着此行理应更顺。再加规矩是死, 人是活,是人怎抵得过钱财诱惑?去年海神仙作浪, 一年下来也没得多少家用,都是养家糊口要生存, 如此得便宜的买卖摆在眼前, 哪能不动心? 见有人渡海,一些人与舶商已按耐不住, 也纷纷附和。 故此,原先三月提起两月。而小沧在年初时与朝节前月期间,返往央沧两国之人最多, 一时岸头人满为患。此次争先渡海者约几百来人,秋颜宁三人正巧赶上年初时的巨舶。 那船舶极光看一面就有 分段阅读_第 304 章 许多扇门。 戚念望着巨舶, 想不通这庞然大物是如何浮在水面游动的。 如此场面, 自然要请出林老头,林老头本不想出海, 但见秋颜宁二人便答应了。毕竟多年来凡虐怪缠身者无一存活,他知这是救命的恩情。 临行前有一场小祭祀。 祭天祭海,仪式诸多,待一个时辰后众人登船, 这唤作[东福]的巨舶由岸头缓缓移动,渐渐越行越远。而在那绀蓝发黑的海水之下,似是有什么暗流在窜动…… “东福。” 秋颜宁轻念,后思索了一阵。 “怎么了姐姐?莫不是这船有古怪?” 白棠凑上前问。 秋颜宁摇摇头,沉吟片刻才道:“不过是觉得耳熟罢了。” “是么。” 白棠不再多问,拉扯住戚念道:“十三啊,沧国可是你的福地啦!” 戚念不明。 白棠卖关子,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秋颜宁笑了,替戚念讲起沧国之事—— 这沧国位处岛国,形状呈月形,故古时又称作东月。 后来在五百年前被央国国主赐‘沧’,而除了主岛,沧国还有二岛与七小岛,虽说沧国远离东秘战乱,但饱受暴风与海灾。 兴许是相隔一海,沧国虽崇央国,但风气与央国截然不同。央国无论国风,还是穿衣都讲究庄重,国人xing子更是豪爽慨然,习武尚剑道;沧国国风轻浮yin柔,空谈之人比比皆是,穿衣也是华美纹样,男子都涂脂抹粉也罢,甚至还穿女装。 女装是自小开始穿,是想着天灾难测,将男儿充作女儿养也好养活,但正是因这种习惯,也导致许多男子长至成年,仍是一身女装。 听罢,戚念却倔道:“为何不能,穿?” “能,当然能。” 白棠暗翻白眼,靠在窗处不禁道:“这船真快。” 秋颜宁笑道:“自然,东福……” 话未完,她却一怔。 东福!这东福莫不是那艘东福? 她面色微变,想起二十多年前央国东沿一带有一艘名唤东福的船舶沉海,央国人本以为是停在哪处岛上躲避风暴,直到几个月后两三具尸首飘到定国,这才知是出事了。 这运气还真是—— 好巧不巧啊! 秋颜宁揉了揉眉心,总觉得此行好像被安排好了一般。 她走上甲板凝望碧晴天空,却不禁流露出几分愁色。 这可如何是好?东福沉海起因不明,对此事她根本无从下手。而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难预料…… 转眼是黄昏,到了该吃饭的时辰。 “怎么了?姐姐。” 白棠将碗鱼汤递给她,蹙眉问道。 “我们……” 秋颜宁接过鱼汤,盯着天边那血红的残阳,她道:“或许应该缓缓再走。” 白棠劝道:“既然来 分段阅读_第 305 章 都来了,怕什么?” 闻言秋颜宁垂眸,笑而不语。 …… 第三日,夜里。 海风轻拂,一阵香气勾人馋,这几日捕了许多大鱼,众人也跟着吃鱼。虽说这几日仍风平浪静,可秋颜宁的心却始终悬着。 “哟,我瞧这鱼比昨日好吃啊!” 闲暇之余,林老头吃着白棠做的鱼,吧咂着嘴道。 白棠气哼哼,道:“您老人家就嘴刁吧!” 闻言,林老头哈哈大笑。 “白姑娘做的鱼,我看比那金玉楼好多了!” “哟,那种富贵人去的地方你去过?” “怎么?我去不得?” 几人年轻的伙计也跟着嚷嚷了起来。 白棠见此忙打住,问林老头:“到沧国还要多久?” 林老头凝望海面,道:“不远了,快了。” “啊!出人事啦!出人事啦!” 白棠听罢点点头,起身正想在人群中秋颜宁,便听有人惨叫一声。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男子捂着脖颈,鲜血从指缝喷溅而出,甚至洒入海中。而不过眨眼功夫,那人便倒地了。 一时人心大乱,尖叫此起彼伏,众人纷纷避之不及。 秋颜宁闻声而来,见此不禁蹙眉。 “谁干的?” 沧国公子折扇指向众人,质问道。 然,无人作答。 有人蹲下身查看,冒出一句:“死了。” “啊!” 哗然声又响,那人又道:“自尽。” 闻言众人松了口气,心底骂骂咧咧,觉得甚是晦气。死哪儿不好,偏偏要死在船上,这见血可不是好兆头。但既已死,死者为大,抱怨了几句便作罢了。 谁也不愿再看,更不愿与死人待在一处,只是旁观了几眼,便散开各自回去歇息了。 夜已深。 秋颜宁还在想方才一时,与白棠道:“央国人讲究归根,断不会这样轻易死在异乡,若此次是返央也罢,可我们如今要去的是沧国。若是想自尽,何不跳海?况且他双手捂着脖颈,并未佩戴刀剑。” 白棠附和道:“是,他捂着脖颈定是不想死的,况且谁会争抢着以高价登船,结果在半路自尽呢?” 除非这人脑子有问题。 “我要看看那具尸首。” “我也去。” 想来又想,秋颜宁起身,白棠紧随其后。 “不见了!” 待到甲板,白棠这才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试想:不过一柱香的时辰,她、秋颜宁、戚念三名修士,却没有听到丝毫动静,这尸首悄无声息的…… “来了。” 秋颜宁注视前方。 此时,前方海面巨浪翻涌,那浪比城墙还高,仿佛转眼就要将一切吞噬,随着头顶传来闷雷,大雨降临;在绀色发黑的海水,似乎一群东西在逐渐靠近。 白棠呼吸有些发窒, 分段阅读_第 306 章 危机感笼罩全身,她蓦地转身,抽出雅刀往回刺去,却是一场空。 尖锐的叫喊在耳边回dàng,不远处站着先前验尸那人。 那人咧嘴露出巨口尖牙,伸出尖锐的爪子撕开身上的人皮,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是虐!” 白棠暗呼,握紧手中雅刀,却被秋颜宁按住,“小棠,你先回去。” 她微微一愣,想起船上其余人与戚念,但旋即又问:“那你怎么办?” 秋颜宁道:“我有法器。” “可……” 不容多言,巨浪已掀来,霎时间船身摇晃。 秋颜宁取出瞬地莲横挡,转眼那盖过船舶的巨浪便被吞噬吸尽,而随之无数虐怪却爬上了船沿。 见此,白棠走不了了。 “这么回事?” 林老头与几名伙计,还有舶商走出,映入眼帘的一幕却险些让他们晕倒。 “戚念,拉他们回去!” 白棠面露正色,朝悄悄跟来的戚念喝道。 戚念听她换自己本名,便知此事轻重。 他挡住这帮人面前,表情稚气却认真:“回去。” “小丫头莫捣乱,这些东西可不是闹着玩!” “是啊。” “小丫头回去吧!” 央国汉子还算重情重义,也不忍留两个女儿家对付这些怪物。可戚念不是好讲话之人,既然他们不听,索xing拔剑以对。 “不,自量力。回去。” 戚念眼眸已冷,赤鸿剑一道剑气dàng出,震得众人发怵腿软。他看似不懂,其实他懂。即便当下他修为尚浅,却也只那帮虐怪非同小可,闪躲速度极快,犹如残影,这帮人留下只是为那二人增添累赘罢了。 “回去。” 林老头面色凝重,斥道:“去!船要继续前行,还有你们,手无缚鸡之力就莫碍事送死了。” 说罢,转身而去。众人面面相觑,见虐怪凶残,速度非人快,只得怯怯地退下,之后另想对策。 “我来!” 这时那沧国公子与几人冲出,提剑而来。 这几人功夫了得,面对这帮妖物也可一战,尤其是沧国公子,看似手细柔弱,剑术却不输苏宴与风彦,身后戚念也一同来抬剑斩杀虐怪。 “好快的速度!好大的力气!” 一赤膊大汉喃喃,一刀下去眼看着就要砍在虐怪身上,可谁料,虐怪当即变作船上与他jiāo好的舶商。他“咦”一声,刀稍一顿,虐便扑来咬住它的脖子撕下一块肉。 “嘻嘻嘻,好吃,好吃!” 虐怪咀嚼着,赤膊大汉惨叫,血如喷水。 秋颜宁替他止住血推给一人,道:“送他回船中。” 那名男子满脸郑重,抬着赤膊大汉回船,此时有人对他们喊到:“不好了!里面也有!” “娘的!” 褐衣男子暗骂。 秋颜宁道:“ 分段阅读_第 307 章 位回船,此处留给我。” 危机关头,沧国公子一对比,知先该救船中那几百来人。与秋颜宁留下一句“珍重”便返回了。 秋颜宁握紧拳头,灵石化作齑粉,掏出一张紫符。那紫符一化,紫雷如蛛网将一大片虐怪电杀。船不比在陆地,她顾及颇多,否则稍有不慎船破,她、白棠、戚念,还有其他人都得死。 两个时辰。 她的双手也有些麻木,几股鲜血顺着手臂伤口蜿蜒而下,这两个时辰里,她们已不知消耗了多少灵石。 “虐变少了。” 白棠吸了口凉气,又斩杀一只虐怪,虽已摸清虐怪躲闪的路子,但已有些体力不支。秋颜宁面色与双唇苍白,她望着剩下的几只虐怪,她正打算再祭出一张符纸,却觉头脑发晕。 而忽在这时,却又有许多虐怪涌入,海面狂风大作。她知这是虐最后的余力了,而她们已不能再拖下去。 从乾坤袋中再次取出符纸,同样是紫符,十二张。十二齐发,船舶上空白光忽闪,亮如白昼,在白光中无数虐怪化作灰烬。 结束了。 白棠刚松气,便觉眼前一黑,随后堕入一片冰冷之中。 秋颜宁捂嘴,五脏六腑刺疼,遭其反噬整个人七窍止不住鲜血。她双眸黯然,目光涣散见,此呼一声,上前要拉,但为时已晚。 “小棠!” 她怔怔瞪大眼,脑中空空,呼吸已凝滞,整个人也哑然失声。 “戚念” 她语调古怪,颤声道:“你留下……” 说罢便跳入海中。 水中,秋颜宁看见了白棠的身影,她伸手抱住她,而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话是—— “姑娘!在下沧国师部弈!沧国见!” 二人 “姑娘!在下……” “别喊了!” 沧国公子yu要再喊,便听林老头打断道。 “为何停船救她们?” 唤作师部弈的沧国公子不喊了, 指着海道。 一名仆从上前, 低声道:“等停也已开远, 况且船上尽是伤者, 谁能下水去救?公子当以大局为重, 否则我们谁也渡不过这海……” 师部弈默然,诚如仆从所言, 他们要顾及这船上几百人,还有箱中之物。 “那她们……” 林老头显得越发苍老, 长叹道:“方才那帮怪物袭击, 船已不受控了,咱们能不能到还未必。这段水浅, 附近又有岛,她们理应不会有事。” 二人谈话之际,戚念正想跳水。 “且慢!” 师部弈见状大喝, 忙拉住他道:“小小年纪怎就如此冲动?你二位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相安无事, 我方才喊了, 她们定会来沧国寻我们的!” 戚念不听,继续挣扎, 眼眶红彤彤的,目光也凶得很。 师部弈搞不懂,这这丫头片子怎就这么大的 分段阅读_第 308 章 劲!之后,愣是几个人出手才按住这倒霉孩子。他抹了抹汗, 无力劝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姐姐的话?” 话落,戚念不再挣扎,他呆呆盯着平静的海面,不禁握紧双拳,待冷静后才想通此事。 他不通水xing,如何救得了她们? …… 冷。 重活一次,这是秋颜宁头一次觉得寒冷。 她咬破舌头,迫使自己清醒,抱住白棠后,她将仅存的一点灵石转换成灵力输送给她。 之后,她再也撑不住了,大口咸水呛入嘴中,意识也随之沉于黑暗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嘈杂中忽然响起兑昌君的声音。 “你真对她没有别的感情?” “我……” 秋颜宁迟疑,不似当年那般果断,遵从本心,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没有。” 过了许久,她才吐出这两个字。 “是么?” 熟悉的声音忽地响起,白棠轻轻从背后抱着她,面颊贴着她的背上,嘴中笑着,“当日我吻你时,你也并反抗推开我呀?你一点也不讨厌,不是么?若是化作旁人呢?你会吻他么?” 她指尖从她脖颈摩挲,慢慢划入衣衫之中,凑上前亲吻她的耳朵。 秋颜宁呼吸一凝,心跳骤然加快,身子却动不了,活了四十几年,她从未被人这样接触…… 是啊,她与白棠接触从来不会感觉厌恶,但却不愿与旁人有过多接触,即便是戚念,又或秋茹清。这二人年纪都比白棠小,可她从未向对待白棠那样,对待这两人。 不,这定是受当年影响,所以她待白棠与别人不同! “自欺欺人。” 白棠的手贴在心口上,嘻嘻笑笑道:“你看你!分明心在动嘛!” 说罢,她转身到她跟前,褪着她的衣裳,yu要吻她的唇。 “不,你是心魔。” 秋颜宁骤然清醒,娇斥道:“你目的何在?” “非也,非也。” 白棠笑道。 “那便是假货了。” 秋颜宁冷笑,这心魔趁她虚弱出来作怪,嘴上倒说得好。 “是真的呀!” ‘白棠’又笑了笑,说罢便渐渐消失了,黑暗中再次只剩下秋颜宁的身影。她穿好衣衫,留在原地坐下,想不通怎就会冒出这样的心魔。 不容不想,忽有一道白光亮起—— 浅色沙滩上,一眼就见有两道身影,浅蓝海水缓缓,没过二人的双腿。 秋颜宁眼睫微动,蹙眉睁开眼,抬眼就见与她贴近的白棠。这丫头面色虽白,但呼吸还算匀,想来是有些力竭,并无大碍。 “小……” 她伸手碰了碰白棠,岂料一开口,咳出一大口鲜血。 这一咳,浑身、五脏六腑牵扯着疼,丝毫使不上力气。秋颜宁吸了口气,知是反噬所致。 这 分段阅读_第 309 章 紫符反噬本就大,何况一连十几张,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了,莫说现在她们还相安无事。 只要没事就好。 她仰望碧空,嘴角扬起浅浅笑意,随后缓缓闭上了眼…… 又过了许久,昏厥中的白棠清醒,咳出几大口海水。 她蓦地睁开双眼,勉强撑起身子,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海,状态恍恍惚惚。 她依稀记得自己坠海,后忽然身子有了力,睁眼时就见拉着她的秋颜宁。亏得乾坤袋中有空木箱,凭借着这点浮力,以仅存的修为,她二人才得以漂流至此。 “这又是何处?” 白棠缓了缓,望着这片岛。 此地也不知有多大,前面是海,后头是一大片树林。这些树长的甚是奇怪,树身赤红,生得胡子拉碴,地上全是外露的根脉。她粗略看一眼,将秋颜宁拖上岸,替其理了理发丝与衣上的沙子。 “姐姐?姐姐?” 白棠连唤好几声,却久久不见醒不禁面色微变,赶忙伸手待查探。 这是在玩命吗?差点废了! 这一探,她脸色惨白,吓得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你怎就也要跳下了呢?” 白棠心底又气又心疼,却知秋颜宁也不会回答。亏得身上灵草仙品多,否则这伤势,养过几年也未必见好。 她小心翼翼拉着秋颜宁冰凉的手,不懂这位大小姐为何要待她这么好,分明她们不过才相处几年。 难不成,她就不怕死么?伤的比自己还重,却还往水中跳! 她暗道。 但抱怨归抱怨,白棠心疼是真,尤其是瞧见秋颜宁手臂的伤之后,白白净净的手臂多了伤疤可就不好看了! 而且这岛上天热,伤口又泡了许久,若不极时上yào,只会越拖越重。 不敢多想,她从乾坤袋中取出瞬地莲,这瞬地莲一见天日就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往海中滋水。 这不通人xing的东西! 白棠蹙眉,狠拍瞬地莲,接了一些清水替秋颜宁清洗伤口。 待清理好外伤,正打算治内伤,她一抬头却见几个小孩探头探脑。 紧随其后,树林中走出几名村fu打扮的女子。这帮女子见她,又看浑身带血的秋颜宁,当即尖叫出声,指着她们叽里呱啦也不知在说什么。 “姑,姑娘,你们是从何而来?” 一人讲着央语问道。 “自然是央国,我与姐姐还有有些人渡海,岂料半路……” 白棠转变极快,眼角留下几滴泪来。 村fu闻言也不怪,这种事常有发生,能活已是不易,怎好再过问?岛上fu人心xing纯朴善良,又见她二人年纪不大,不免?心生怜悯,便好心帮忙,领着二人到这岛中小镇上。 一路与几人jiāo谈,白棠才知此地是沧国国岛之一,距沧国主岛不远有 分段阅读_第 310 章 船。但碍于秋颜宁的伤势,她并不急于渡海,抵达当地小镇后找了住处暂住。 岛上地广人稀,这几年去往主岛的人越来越多,空房自然也多,花些小钱便可以借住。安顿好住处,白棠置办了些用物油米,后烧了几桶热水,打算替秋颜宁洗漱。 一切得心应手,只是—— 白棠蹙眉纠结,凝视着昏厥中秋颜宁,伸手想褪掉她身上的衣裳,却始终下不去手。在秋家时,秋颜宁沐浴从来不要人贴身伺候,而她长至十五,还从未见过其他女子的果体。 罢了!罢了! 她心一横,闭上眼,迅速脱下秋颜宁的衣裳,但期间难免触碰到身上的肌肤,洗漱好后提其穿衣。 白棠一睁眼,不禁犯嘀咕:妈呀!这胸!还有这腿!腿比她的长多了。她气哼哼着,眼底满是羡煞,想着是秋颜宁在秋府十年里养的好,替其换好衣裙,白棠自去洗漱一番,后取出灵果,又切了些凝胶掺粥里喂给她。 秋颜宁这人不给人添麻烦,醒着是,昏迷亦是如此。总而言之是个好照理之人,喂水喂粥都喝。 不似有些人咬紧牙关死活喂不进,但即便再难喂,只要是待秋颜宁,她也有那耐心。 放下碗勺,白棠伸腰,回望窗外,此时天色已暗。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 白棠靠在床沿,注视着秋颜宁,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她打了个哈欠,想要睡,但又要顾及秋颜宁,便直接睡她床边了。 “你怎么还像当年?” 她搬来一床被子睡在一旁,嘴中还小抱怨。 当年宸台宴,她没想到秋颜宁并非是吓晕,而是病情加重这才晕了过去。都劝她莫去,可这人偏要去! 而如今与以往不同,秋颜宁比她更知轻重,但却因她…… 她不想成为秋颜宁的拖累,或许当初她就该如杜若所说,待在定国。如此一来,她也不会因情痛苦,更不会拖累此人。 白棠越想越难受,触碰了下秋颜宁的指尖。 冷,冰冷。 她吓了一跳,yu要收回手却被握住。 “怎么会这样!” 白棠惊呼,伸出另一只手握紧,眼见昏厥中的秋颜宁已开始吐出寒气。 这样下去岂不是会加重病情? 她眉紧皱,随即镇定下来,抽身起烧了几盆火,从乾坤袋中取出赤九仙子喂给秋颜宁,这赤九正好治当前身寒症状。 她躺回床,秋颜宁却又一下子抱着她。二人贴的很近,呼吸可闻,白棠心底却没有半点少女心思,反而被冻起一身鸡皮,她回抱住秋颜宁,后来也渐渐适应了。 等秋颜宁体温转暖,白棠也已困得厉害,头埋在她怀里,直接靠着睡去了。 兰桑 秋颜宁额冒汗,她是被热醒的。 她动了动身子, 分段阅读_第 311 章 发觉有人正睡在她怀里, 睁眼一看是白棠。 盯着白棠, 秋颜宁忽然想起心魔, 眼神一时难免微妙起来。 她迟疑伸手, 碰了碰白棠的额头,替她将发丝理至耳后。 白棠—— 望着白棠的面容, 她不禁回忆起多年前。 初见时这小丫头个子矮矮瘦瘦,但十分机灵, 故此她待白棠更多照顾了些。但她没想到正是因此, 白棠成了陪她到最后的人。 但她苦想,却始终想不通白棠怎就……心仪她了。 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 以白棠的机敏,她不会不知这份感情最后是无果。 归根结底是一个‘情’字。 一个情字困了多少人?哪怕再聪明的人,也终是折在这个字上, 也难怪有许多修士会选择斩断七情六yu,隐于山中。 但这不过是逃避, 终究摆脱不了血缘与情缘。 她亦是如此。 不觉间, 秋颜宁开始体会出孟丙的那番话。 修仙者就一定要立于高处,一尘不染吗?他们修行的追求是什么?千年前的先人清楚心中所想, 但而今之人未必。 当初,她听兑昌君一言便入了此道,她没有那些高远壮志的理由。莫说什么为黎民为苍生,不过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想图个清净自在罢了。 她并非圣人,亦或善人。 而随着游走多见,她发现自己开始在变,甚至摸不清何为道路了。 她知自己这是在矛盾。 秋颜宁蹙眉,收回思绪。 如今再看白棠,她心底对她的情绪却道不清,也说不明。曾经在她心底只当白棠是孩子,而如今呢? 她是以为过往,而对白棠生出这样的情感么? 不愿再多想,秋颜宁别过头,正见床边几口炭火。 “难怪这么热……” 她险些轻笑出声,想来是因为自己那股寒症,白棠怕她冷,特意生的火。要知这女坤本就属yin,她又是修水行,此次真元耗尽,yin阳偏移,肺腑心脉皆受损。折寿是小,修为倒退是大,尤其是往后,她怕是还要遭这寒症折磨。 这回还真是狼狈啊…… “姐姐,你醒来?” 感慨之际,白棠松开她,迷迷糊糊唤道。 “嗯。” 秋颜宁应了一声,道:“怎么醒了?” 白棠瞄了眼晨色,道:“天亮了,自然就醒了。” 秋颜宁道:“多歇一会吧,你带我到此处废劲了。” 白棠哼一声,气道:“谁叫你跳的?要是我们不走运,死在海中怎么办?” 秋颜宁正色答:“你既然愿与我同行,那我便要保你周全,若是你出了事,那我这辈子岂不是要愧疚致死?” 白棠黯然,嘟囔道:“你伤势如此重,那要是我没事,你死了呢?” 秋颜宁笑道:“那你就和戚念去寻乌乙山吧。” 白 分段阅读_第 312 章 棠瘪嘴,心底气得不行,却又舍不得打秋颜宁,只能道:“换作旁人,我一定会笑死,心里想谁这么傻!若我死了,你活着,那你也一样,与戚念寻乌乙山吧!” 秋颜宁愣了愣,没想到她这态度。 她失笑道:“小棠越来越凶了。” 白棠一噎,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我哪有……” 秋颜宁劝道:“好了,我们都没事。” 白棠却不语,只是气哼哼几声。 二人洗漱之后她才做起早饭来,原本秋颜宁本想帮忙,但碍于伤势,身子连动弹都难,更莫说起身帮忙了。 于是乎,一个忙,一个干看。 白棠扇着炉火的手一顿,脑中浮现起在金家村时。那时,村里村头有一户猎人,后来不知怎的成了瘫子,他家媳fu天天伺候他,蹲在外头扇炉火给他煮yào—— 她侧目瞥了眼秋颜宁,心底泛起一股微妙。 呸呸呸!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一想法刚冒出,她便掐断胡思乱想,埋头猛扇风。 “小棠,衣裳你替我换了呀。” 秋颜宁低头,才察觉到换了身单衣裙。 “是啊,衣裳脏了,自然要换。” 兴许是是炉火太旺,白棠脸颊通红极烫,继续埋头做事。 秋颜宁笑了笑,也不再问了。 之后躺了两个月,二人相处如常,在此期间她身子已开始好转,能下地,并无大碍。 她盯着窗外,记得跳入海后听见一句话: 沧国,师部弈。 她没想到那涂脂抹粉的公子是师部氏。 眼下沧国王族是千年前古朝的一支大族:今氏。 但凡沧国显赫大族都与今氏沾亲带故,有些甚至是家臣、分族,师部亦是如此。师部家家主之女嫁给了沧国国主的堂弟,如此算来也是王室一族沾亲了,想来他箱中所带之物确实不凡,至关重要。 但与她无关,眼下还是去寻戚念要紧。 秋颜宁收回目光,对白棠道:“我们该去找戚念了。” 白棠问:“今日就走吗?” 秋颜宁收神,到:“是,今天就走。” 白棠听罢点头,想来这两个月,倒霉孩子肯定要疯了。 事不宜迟,秋颜宁二人与岛上居民渡海往沧国主岛,等岸后便找了几人询问。 据这几人所言,她们正位沧国最北的西沿,而东福船早在一个月前便到了,再问岸头渔夫是否见过一蓝瞳孩童,渔夫答:与一位像是大人物的公子去了。 听罢,二人心下了然。 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师部弈了。而师部家恰好在沧国东部的雅川。 不再多做停留,二人由西沿穿过,直往东沿南下。 这一路,白棠看出来了。这女子发髻越高头饰簪子越多,就越象征地位。但对此风尚,她实在欣赏不来,甚至 分段阅读_第 313 章 与秋颜宁说叨许久。 …… 这天,二人走至一靠海之城。 白棠道:“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在这里落脚吧?” “你不会还要继续赶路吧?你伤刚愈不久。” 不容秋颜宁开口,白棠垮了脸。 秋颜宁轻笑,点点头道:“好,依你所言。” 白棠笑了,心底一阵舒适。 这段日子秋颜宁事事都依她所言,如此态度,都叫她怀疑是不是脑中进水出毛病了。 二人走入城之中,便吸引了诸多目光。 其实也不怪,秋颜宁身段又高又好,在女子中算是佼佼者,甚至有些男子未必有她高,引人注目也是在所难免。不过眼下她们头戴纱笠,仍被人久久注视,实在有些不适。 “这帮人怎么老盯着。” 白棠低声道。 她蹙眉,只觉浑身不自在,匆匆与秋颜宁寻了间客舍住下。 “姑娘莫怪。” 舍主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笑着道: “我们这城人都极爱美,美人也多,但极少有外乡人来,故此是想见见二位的样貌。” 二人明了。 确如舍主所言,这城中男女都生得端正,再加略施粉黛,一番打扮,个个都能称得上 俊字。 难不成就没有丑人? 这倒是勾起了白棠的兴致,她四处观望,是想找出一个歪瓜裂枣。忽地,视线落定。 目光停在不远处一个面缠布带,的女子身上。此人生得极胖,尤其是脖子肥肿赤红如肉瘤,头顶露出几缕癞毛,眼部竟没有眼皮,圆鼓鼓血红红,穿着却极好。 太吓人了。 白棠蹙眉,视线转头向舍主。 舍主低声道:“那是当地兰氏家族的庶女,名唤兰桑。她其实也算不得庶女,不过是妓子生得野种,而且生来就长得丑,脾气还暴!嘿!她在前头作恶,兰大小姐便跟在头后收拾烂摊子。” 说罢,轻叹了一声,有些敢怒不敢言。 沧国与央定多国不同,是以家族至上。 国中大大小小无数,小家族攀附大家族,而大族权贵各在朝政、民间占据一席之地。许多家族都有领地私土、私军、家臣,甚至招揽门客、武士,好将其纳入为之出谋划策。 而这兰家应该是这城城主。 秋颜宁与白棠还未作声,却见兰桑着盯着她二人。 兰桑目光凶戾,猝不及防朝着二人泼了一瓢脏水,洒完这一瓢脏水,她嘴中还骂骂咧咧。 “兰小姐!” 舍主喝了一声。 兰桑神色不屑,拿着水瓢走了。 啐!这死丫头欺负人病躲不开吗? 白棠眉都快拧成一团了,低头望着衣衫的污渍,她这人爱干净,最恨被人弄脏衣裳,更何况她还被泼了一瓢!她衣裳上还算少的,秋颜宁裙上可是湿了一大截。 分段阅读_第 314 章 她也不是莽人,见秋颜宁不气,也就作罢了。 倒是舍家,怕她生气大怒,一直劝她退莫与其计较。眼下兰家家主病重,大小姐兰织主事,管理城中大小,到时候自会上门赔礼。 二人本就不想追究,听罢也只是点点头,回去换衣了。 “方才那什么兰桑,无冤无仇为何泼我们脏水?” 待换好衣裳,白棠有些想不通,不禁问道:“姐姐以为呢?” 秋颜宁道:“想必是方才舍家的一番话吧。” 白棠托腮:“依我看,这城——” “姑娘。” 话未尽,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 白棠开门,就见一留姬鬓的华服女子。这女子容颜出众,描眉红唇,手持折扇,亭亭玉立立,身后还有几名侍女随行。 女子见她怔了片刻,白棠不解道:“不知找我们何事?” 回过神,她美颜露出愁色,浅浅行了一礼:“对不住,方才阿桑又添乱了。” 想来这还是兰织了!。 白棠当即一笑,道:“不碍事。” 兰织却蹙眉道:“这可不行。小小心意,愿二位不要与阿桑计较。” 话落,几名侍女捧着托盘,其中是几套华美的衣裙。 “兰小姐客气了。” 秋颜宁闻声上前,浅笑道:“这衣裙便不必了。” 兰织微愣,旋即含笑,不禁脱口道:“二位还真是少见的美人。” 双面 美人?她这哪里算美人了? 白棠浑身起鸡皮。 殊不知她五官本不差,尤其是这三年她变化颇大, 容貌算得是佼上者了。再有碧心仙棠洗髓, 平日吃的是灵气之物, 肌肤更是胜过凝脂, 气质已属极佳。 秋颜宁见白棠表情一青, 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兰小姐谬赞了, 妹妹禁不住夸。” 兰织打量二人,眼底流露出几分羡色, 道:“二位感情和睦真好……不像我与阿桑, 我这妹妹不听我的话,还总是……” 说罢, 她长叹一口气。 听得见才怪。 白棠瘪嘴。倘若她是兰桑,对着这城里无数张好看的脸,整日人被嗤笑白眼, 心底肯定是刺激,莫说听话, 四处破坏都算轻了。 秋颜宁客套道:“姐妹之间都一样, 兴许再过几年兰桑小姐便能体谅到了。” “但愿。” 兰织点点头,又道:“二位从外乡来, 之后可是要往南?” 秋颜宁道:“正是。” 兰织蹙眉,为难道:“前几日山体滑塌,二位要暂住几日了。假使绕路,也需要几日, 而且那处路也不好走。” 秋颜宁笑道:“多谢兰小姐提醒。” 兰织回笑道:“算不得什么。时候不早了,二位也快些歇息吧。” 敲了敲折扇,那几名貌美的侍女将衣裙放好。 待几人走后,白棠抱怨道: 分段阅读_第 315 章 真是好巧不好。” 秋颜宁道:“罢了。” 白棠回首,见秋颜宁神色有些疲惫,缓缓合上了眼。她上前握住她的手,果真是冰冰凉,知是寒症又犯了。 “你真不该跳海!要是早治,恐怕也不会是这样。” 白棠替她盖好被子,嘴里还一个劲儿絮叨。 秋颜宁失笑道:“小棠,你都念了二十六次了。” 白棠气哼,挨在她身侧躺下,好在这寒症不像开始时那么冷,再加上天天抱着,倒也适应了。她心思其实极乱,因为她也只有在这时,才能光明正大……触碰她。 何止是白棠乱?秋颜宁的心底更乱,有些事她正在反复斟酌、思考…… 二人一夜无话,身子却挨得更近了些。 与此同时,兰府。 兰织闺中,透过几层纱幔,就见一名容颜姣好的侍女缓缓替兰织梳下头发。 她道:“小姐今天特意去瞧的吧。” 兰织笑得温婉动人,轻轻摇了摇头。 她语调温缓道:“阿桑今天又泼人脏水了,那两位姑娘初到此地,若因此留下不悦就不好了。况且,错在我们,道歉也是应该的。” “何时我们才能变回小时候那样?” 兰织回忆秋颜宁二人,不禁叹气。 她摊开手中折扇,盯着扇面,唇角却扬起了诡异的弧度。 侍女随意说了句:“小姐您太惯二小姐了。” “哦?你嫉妒吗?” 兰织闻言转回身,眼神变得有些玩味,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她伸手挑起侍女的下颌摩挲,另一只手却在解侍女的衣。 “算了,你还是自己来吧。” 兰织眉一挑,停手望向侍女。 大小姐又变了。 侍女暗吸一口气,早已习惯兰织这转变,对此她只有顺从,否则……她不敢再想。 这一夜,屋外侍女听着屋内的声响,表情却异常麻木。毕竟大小姐折腾人不是一次两次了。 …… 次日。 二人早起吃了些粥菜,白棠也不打扰秋颜宁,独自去外头闲逛了。顺便也好了解一下情况。她这习惯已难改,几乎每到一处都会寻着打听、打听。 岂料? 她这一出门就见兰桑正鬼鬼祟祟,猫在不远处酒楼的柱子后头偷窥她,即便这丫头藏再好,也躲不过她的眼。 哟?这丑丫头莫不是缠上她了? 白棠兴致勃勃,表情如常,自顾走向一个小摊贩,兰桑见状又跟来几步。为提防兰桑又拿瓢洒水,她在城中转了半圈,兰桑也过了半圈。 之后,她刻意加快脚步,兰桑抹了把汗跟上。就这样,二人你走一步,我也走一步,但久了任谁也受不了。 白棠气得笑出声,转头问:“兰桑小姐,您跟着我做甚?” 兰桑声音如破锣,她笑嘻嘻道:“这路 分段阅读_第 316 章 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谁也不碍谁!” 呔!厚颜无耻的死丫头! 白棠心底气zhà,面上笑得客气:“好!那您先请,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哎呀,我也累了,回去了。” 兰桑又借机跟了上来。 白棠翻白眼,干脆不走了,盯着对面的乐坊。那乐坊中舞姬正跳着扇舞,身如弱柳,模样生得也极为养眼。她忽然想起秋府丫鬟说秋颜宁也会跳舞,但她从没见过她跳舞。 “嘁!我也会跳。” 兰桑翻白眼,望着那帮舞姬,语调透出浓浓的不屑。 “哦?” 白棠收回视线,故作惊喜,眼前一亮道:“真的呀!” 兰桑点头:“当然,不信我跳给你看。” 说罢舞了几个姿势,但凭她那肥肿的身子,实在没有半分美感,见此旁人皆是掩面偷笑。白棠却蹙眉,专注看着兰桑的舞姿,没有半点觉得可笑。 这丑丫头虽跳的不好看,但步子扎实,态度也认真。 “罢了!罢了!我什么都做不好!” 似是察觉旁人的嗤意,兰桑眼眶一湿。 她一抬眼见白棠盯着自己,恼羞成怒道:“你想我出丑!想笑话我是不是!” 白棠表情镇定道:“您看我笑了吗?歇会吧。” 说罢,指了指后头茶铺子。 “哼!” 兰桑抹了把眼泪,气得“哼哧”,却还是乖乖跟她去了茶铺子。 她身子胖,又跟着白棠走了几个时辰,腿早已累的不行,满额大汗,茶一到便往嘴里灌。 “噫!你居然喝的下去?” 她见白棠也喝茶,不禁脱口道:“你能人!我这都恶心不到你?” 白棠眨了眨杏眼,道:“你又不是大粪,怎就恶心人了呀。” 兰桑却道:“可你看她们都怕我。且慢!你方才骂我大粪???” “岂敢。她们怕你是她们,与我何干?”白棠一脸不以为然。 要说兰桑这长相与她眼中那帮鬼物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她虽以貌取人,却也只是某些yin险狡诈的小人,而非兰桑。况且——她对兰桑掀开袖口。 她不也被人嗤笑过伤疤? 兰桑盯着他手臂“哇”了一声,问道:“看不出来,你这手谁弄的?” 白棠淡淡道:“被踩在炭火里烫的,如今还好了许多呢。” 兰桑缺德一笑道:“怎啦?被你姐烫的?” 白棠瞪她一眼,道:“我姐姐像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吗?” 兰桑冷冷笑道:“许多人都是皮囊好看,但心却未必。” 话毕,她狠狠将茶盏摔碎,拂袖走人。 白棠微微蹙眉,嘴中默念了几句,付账后也回了住处。回到屋中,见秋颜宁正打坐调息,顿时双眼一闭,倒了 分段阅读_第 317 章 。 神识飘远,首先瞧见了兰桑。她走入兰家,就见正堂端坐着兰织。 兰大小姐一脸欣喜,好声好气问道:“阿桑今天心情不错呀?” 兰桑不咸不淡:“还好,姐姐你管的真宽。” 兰织闻言瞳孔一缩,神色黯然,垂首摩挲手中折扇。 那是什么? 白棠飘近一看,是把折扇。 那折扇扇身像是象骨,扇骨头尖成菱。而当兰织展开扇面,她的神识险些被吞噬。待稳住后,她才看清那上头原来写了许多篆字,想来是有些年头,怪就怪这折扇竟有魔xing。 兰织盯着扇面,忽地抬头一笑:“怎么?我作为长姐还管不得了?” 兰桑不理会,兰织挥手示意,几名丫头便将她拖入一间偏室。待到偏室,便是居高临下的一记耳光。 “阿桑,你太伤姐姐的心了。” 兰织神色冷冷,眼角滑落两行清泪,她颤颤道:“你都这副模样了,怎就还这般高傲?” 白棠一惊,暗道:看来这兰大小姐是受折扇影响。 兰桑受了那一记耳光,狠狠道:“所以,我恨你。你愿变成我这样么?” 兰织xing子喜怒无常,旋即又露出笑颜,问:“那阿桑会嫌我吗?” “不对!你嫌我身子脏了!嫌弃我当初被歹人玷污了!” 她再次落泪,揪住自家妹妹的衣襟,发疯似的质问道:“我为了谁?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呀!无论何事我都挡在你面前,可你——你变了……” 兰桑反驳:“我没有!” 自始至终,她从未嫌弃过兰织,哪怕她变得比自己更丑,她也不会嫌弃。可是自从那事不久,姐姐忽然xing情大变,时好时坏。坏时心狠手辣;好时什么也不记得了。 自xing情大变时,兰家与这城便在兰织的掌控之中,而对她疯魔之事,城中百姓与家仆都不敢提半句。若是提了,她便会发疯,可待到好后又忘了。 “那你当初怎么不与我在一起?” 兰织质问。 后她又自答:“我知你生得比我好看,身子又干净,所以怎么可能再看得上我?不过开始好了,你如今容颜不复,不会再有人觊觎你,除了我就没人看你了!你再看看我,姐姐多厉害呀!如今想要什么便得什么!城中人还敢笑我么?” 话毕,就命几名丫鬟往她嘴里灌yào,兰织却笑得开心,周身的黑气愈发浓烈。 “多喝些,多喝才胖呀。” “气树汤?” 白棠暗呼,一眼便知那yào是气子树熬的。气子树有du,触碰都会使人红肿生疮,更何况——难怪兰桑身子变成那般模样,还会说那番话。 望着这姐妹二人,她已无言。 遇到这种事,无论是对哪个女子都是莫大的刺激,何况还被世人嗤笑议论,如此心魔已生 分段阅读_第 318 章 邪魅妖气便得以乘虚而入。如今还能再保持几分清醒已是不易了。 “对了。” 兰织忽然道:“初到城中那对姐妹,我好气呀!阿桑你看她们多和睦呀!” 闻言,兰桑心下骇然。 邪骨 “你……” 兰桑哑然。 这二人本就不该在此停留。好巧不巧也是姐妹,如今兰织疯魔, 哪里能见得她们感情好! 兰织狠笑道:“今日回来你那么开心, 定是去见她们姐妹了吧?” 兰桑无力喊道:“姐……” “这才对嘛!” 兰织双目双眸一亮, 捧着她的脸心疼道:“阿桑, 是不是打疼了……” 兰桑不语, 兰织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向几名侍女, 茫然道:“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兰桑心底五味杂陈,道:“玩而已。” “是呀!我们几人正陪二小姐玩, 输了就要喝治病的yào, 结果刚喝您就突然来了。您莫不是忘了?” 几名侍女面色不改,只是忙不迭点头。 “这样啊。” 兰织蹙眉, 有些似懂非懂,旋又露出和煦的笑颜:“不要强迫阿桑了。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 噫!这变脸真厉害! 白棠咋舌, 不再看下去,神识收回。 她睁开双眼, 静静凝视着窗口。心底竟惊魂未定, 甚至有些憋闷,兰织的行举太可怕了, 爱兰桑,却将兰桑变成那副模样。 “怎么了?”这时,一只手覆在她头顶。 白棠汗毛竖立,迅速躲过, 回首一看原来是秋颜宁。 她松了口气,道:“今夜……我们离开此地吧。” 秋颜宁正色道:“莫非小棠知道了什么?” 白棠点点头,心底纠结,毕竟这种事太匪夷所思了。 且不说兰织被辱,兰桑毁颜,就论这姐妹之间的……她表情古怪,又斟酌了片刻,才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出乎意料,秋颜宁面色不改,听完此事却也未开口表态。 片时,秋颜宁轻声问:“你还记得扇上的字吗?” “记得。” 白棠点头,找来纸笔画下,“但我依我看,这只是仿古罢了!这诗是后来刻上去的。” 秋颜宁道:“那扇子你说像象骨,能使人如此…也只有邪术制的邪骨。” 邪骨是何物? 白棠虽对此了解不多,却也知此乃邪魔以凶残yin狠的手段取骨炼制的祭祀仪具。不过也有些邪兽骨头生来邪xing,炼制更简,却更招yin、至邪、极du。 白棠感慨:“邪骨怎么会流入人间?” 秋颜宁道:“想必那又是一番机缘巧合。” 二人谈话之际,忽闻门外脚步声。 “我去看看。” 白棠起身,拉开一道门缝,见是气喘吁吁的兰桑。看样子,是来给她们通风报 分段阅读_第 319 章 信了。 果不其然。 兰桑瞥了眼屋中的秋颜宁,警惕将她拉到一旁。 她慌乱颤,恐吓道:“先前往你身上浇水是我不对。你们快走吧,实不相瞒我们这里见不得好看的外乡人,你们再不走就要像我一样被烧的……” 她话一顿,见白棠表情平淡,气得要死,“你这人!好歹怕也一下!莫不是傻了?” 白棠却笑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兰桑小姐能解否?” 兰桑不厌烦道:“你问吧。” 白棠问:“其实是因为兰织小姐吧。” 兰桑惊声,蓦地扭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白棠不疾不徐答:“兰织小姐xing子可是忽恶忽善?我既然知道,就一定有方法,兰桑小姐不妨与我讲讲?” 兰桑哑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不知白棠是如何得知的,但却觉得身心疲惫。她滑坐在地上,解开面上的纱布,露出了真真的面目:脸肿如球,肤色也赤红,头顶有些稀疏的头发,依稀可辨曾经容易,但那双眼实在是太恐怖。 她长叹,将这几年所发生的事告诉她—— 原来在四年前她姐妹二人外出,半路遇见歹人,那帮歹人杀了护卫后见色起意,兰织为了护她而被玷污。再回城,此事已传开,但传入众人耳中却变作:兰织自愿与人苟.且。为此,兰父对兰织非打即骂。而城中人更是冷眼嗤笑,没想到一向矜持清高知礼仪的兰织竟是这种人。 遇贼那日,兰桑戴了面纱,穿着也不如兰织,故此被当做侍女,而她却因就兰织而被伤了眼。一年后,她们才知此事是不远处舍氏一族故意为之。 要知兰家本就以这容貌出众的姐妹为傲,好与外族联姻,而这样一来兰家壮大,舍氏怎能不眼红? 兰桑不敢碰自己的眼,她缓了缓才继续道:“其实我的眼睛有时看不清。后来姐姐xing情大变,夺了家族权事,又联合外族除了舍家。姐姐待我更好,却也变得越来越放纵,常对侍女下手,之后还与我……她说她爱我。” 说罢,她气哼哼质问白棠,“你说!此事叫我如何能接受?姐姐是待我最好,唯有她不嫌我出生的人。我一直待她是最亲的人,可是——我不过是躲了她几日,她便对我灌du汤!” 话已至此,兰桑不说,白棠心底也有了个大概。 怕是兰织本就爱兰桑,但是因受邪骨所控,才会讲出了此事。岂料,兰桑闻言躲避,她心受挫本就不坚,再被邪骨迷惑,就以为妹妹嫌恶自己。当每回受激大怒时,就会给兰桑灌气子树汤。 她问:“那你现在可能接受了?” 兰桑没好气道:“血浓于水的姐妹,我怎答应她做那种天理不容的事!若换作你那姐姐,你受么!” 她巴不得呢! 分段阅读_第 320 章 倘若秋颜宁爱她,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了。 白棠瘪了瘪嘴,与兰桑道:“你姐姐是被妖物控制了。” “怎,怎,怎么会有妖?” 兰桑嘴硬,结结巴巴道。 “信不信由你。” 白棠不与兰桑多做解释,只是道:“你想治好这气du之症吗?” “能治?不过能否先帮我姐治——” “阿桑,你怎就大半夜跑出来了?” 不等兰桑话落,就见客舍长廊尽头兰织正提剑走来。可惜,白棠岂是一般弱女子? 见状,她只是轻轻一笑。 “小棠。” 秋颜宁走出,按住她的肩,沉声道:“切勿轻敌。” 白棠微愣,见兰织周身邪气黑中发赤,身后升起一团人影,虽是人面,头顶生角,身子极长似虫似兽,尤其是双耳还像蝶翅。 二人一眼便知那是喰惑。喰惑是异兽,魇状一样食天地恶念。甚至会学人声,声音可蛊惑扭曲人心,将恶念放大千万倍。 传闻喰惑会掩藏身子,露脸引诱人,体内有生五行之前,所到之处四季轮回,但到入世,却会引发人灾战乱。而那邪骨折扇就是喰惑的骨! “没想到是喰惑骨所制……” 秋颜宁凝眉,如今东秘喰惑已不复存在,只怕这扇制时,比拂尘、赤鸿更早。 喰惑低笑:“你得认得我。” 兰织也笑,她步子无声,几步上前提剑砍向二人。秋颜宁以雅刀挡,兰织却不恼,好似早已预料。 她退身,再次袭来,而忽在这时,她却另一只手抽出邪骨折扇“咔”一声,折扇打开向白棠的脖颈挥刺。白棠不慌,伸手扣住兰织的手,而那折扇的尖菱距她脖子只有分毫。 一切不过眨眼间。 见此情景,兰桑早已傻愣。她姐姐从来不会武功,怎么会……莫不是真的被妖物控制了? 兰织yin恻恻一笑,背后的怪物笑得更是放肆,丝毫不畏死伤。她折扇摊开,低念:“震。” 脚下地震,似有低低雷鸣。白棠与秋颜宁闻声躲闪极快,霎时地面由中龟裂巨口,一路坍塌数丈。 白棠稳住,高道:“兰桑!” 这一喊,兰织微愣,神色变得痛苦。 秋颜宁勾唇,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她手一挥,几张符纸贴在兰织身上。饶是这喰惑再邪xing,骨扇威力再大,但落入凡人手中,就连五成威力也难发挥。 “鼠辈!尔敢yin我!” 喰惑气得凄厉叫喊。兰织却因此痛苦,毕竟她不过是个凡人,还是个柔弱的女子。 “我看你话挺多。” 白棠冷哼,夺了折扇后揪住喰惑,不等它挣扎求饶,便要将其吞噬了。那妖物确实有些道行,一时难以消化,待待它在手中消失,白棠昏厥。 “还不醒?” 秋 分段阅读_第 321 章 颜宁接住白棠,凝眉低喝。 兰织喊叫声更甚,随着这一声惨叫,她周身黑气四散,随即低头吐出大滩污血。她虚力趴在地上,如下跪一般。 “姐姐?兰织?” 兰桑试探下唤了两声;兰织并未作声,低声小声抽泣,始终不敢抬头。兰桑上前推了推自家姐姐,一脸不解望向秋颜宁。 她看不见喰惑与邪气,当然搞不清状况了。 秋颜宁解释道:“妖物消散,她邪气附体时的记忆自然都记起来了。” 兰桑闻言默然。 “阿桑,对不起。” 兰织向她重重磕了头,含泪拾起身旁掉落的剑,猝不及防下刺入胸膛。好在秋颜宁反应快,抓住兰织的手,剑刃虽已刺入胸口,伤口却不深。 “你做什么!” 兰桑心揪疼,见兰织那模样,不禁想起几年前遇险后刚回城时。 “姐,你这是做什么……” 她泪水直掉,语气不禁软了几分,拉住兰织的手。 兰织双手哆嗦,身子瑟缩,连发髻也散乱,整个人狼狈不已。她垂首不语,等再抬头时却痴傻狂笑,倏地抽手,疯疯癫癫跑出了客舍。 “我,我我姐她……”兰桑手也抖得厉害,讲话都不利索了。 秋颜宁叹了口气,颇具经验道:“兰桑小姐放心,她不过是暂时如此,慢慢会好些的。” 说罢,收了刀剑,将白棠送回屋中。 师部 秋颜宁为何这般肯定?那是因为她也疯过。 当年她太软弱,经不住打击 贵人即便再落败、狼狈那也是贵人。白棠是她在平云宫的唯一依靠, 没了这个人, 她就如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孩。那段日子她状态本就有些疯癫, 平日又依靠白棠, 而当她一死, 死状活生生摆在面前。 她怎能不绝望?怎能不疯癫? 再想此事,秋颜宁心境已平定, 默默替白棠掖好被子。她回望窗边见兰桑已跑去追兰织了。 今年几时了? 她愣了愣,下个月她这具身体就该十八了。 十八, 是她当年嫁为妃的年纪。 “我怎么想起这些了。” 秋颜宁摇头, 起身去找兰家姐妹…… 此事过后又过了几日 在这期间,兰织渐渐清醒, 而秋颜宁赠治了兰桑气du之症,后又授了些武学好与二人,如此也好做防身。原本兰桑服du已深, 凡yào医治极难再恢复,但央国之行秋颜宁袋中满是灵种与奇珍, 小小气du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窥二人命理, 隐隐觉得有几分缘。况且她也不是那吝啬之人,不过—— 前提是看待什么人。 再说白棠。那喰惑比玌丁道行深, 一时难消,待醒来时已是五天后。二人也不再停留,收拾一番便继续上路。 兰桑目送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禁低声道了句:“别过了… 分段阅读_第 322 章 …” 别过了。 白棠暗道一声。她挥鞭赶上秋颜宁, 悄悄瞄了一眼,瘪了瘪嘴却未作声。 她觉得,秋颜宁无论何时态度都极端正,分明才大她几岁,却像大她几十岁似的。老气横秋!活脱脱是个四五十的老婶子。 就说兰家姐妹那事,对此秋颜宁不意外,也不提起。若是换作常人,好歹会念几句。她不开口,白棠当她是吓着了,可这一开口却是问扇子。 难不成是她讲得太含蓄? 此事毕竟太匪夷,故此她当时向秋颜宁提起时斟酌再斟酌。 白棠叹了一声。她心底怨念道:这人真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大小姐……太迟钝,连那也不懂! 她甚至想,秋颜宁是修仙修断了情根,已经不懂情了。同xing不提,就连对才子贤人也不心动。那苏宴、唐文造、风彦都是家世好、且人好,生得俊俏。尤其是风彦,那可是央国王子,一般女子见了个个心动,可偏偏秋颜宁与众不同。 她手一顿,发觉几年前秋颜宁待自家人都不冷不淡。离了家后,甚至提都不曾提起。 断了!断了!真的断了! 如此一来,她更心灰意冷。 “小棠,怎么了?” 秋颜宁以为是因为耽搁几日心急了,道:“可是因为这几日耽搁了?” 白棠轻轻摇头,抛开杂乱念想,只是问:“姐姐,这骨扇如何处置?” 秋颜宁笑道:“善恶重在驭扇人。你缺法器,这骨扇恰好可为你所用。” 白棠点头,得了法器,她心底自然是开心了。魇体不受骨扇迷惑,这二者本就相近,她又吞噬了喰惑,正好可做她的法器。倘若遇见虐怪时,她要有此扇,想来也不会如此了。有了这骨扇,再遇邪魅妖物时,她们胜算又大了许多。 三人却有三件千年法器,区区散修能有如此机缘,要是换作在修仙界中,实属妄想。 对此,秋颜宁与白棠却不知。 …… 由城出发,二人到雅川时是半月后。 雅川的天府与央国的仙中相似,都是京城之下第二城。初到天府,路上尽是高发髻的女子,衣着华美,金纹晃眼。与之相比,二人头顶纱笠,身着素衣,与这片繁华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而除高发髻女子,便是各种徽纹,大至酒楼街道,小到小摊贩,皆是带徽。而徽在沧国只有家族与王室才使用,白棠一眼望去,多是紫菊徽纹。 此徽正是师部家家徽。 二人正要打听师部弈,这还没开口,便听几人议论。 秋颜宁与白棠听了一阵,了解了个大概: 传闻三个月前,师部公子从央国渡海回来时带了位小美人儿。那美人年纪小小,却生得惊为天人,肤白唇红,瞳色如蓝石,见者都道沧国最美女子的苑姬也不过如 分段阅读_第 323 章 此。 自得了这美人,师部公子便再也没去过乐坊勾栏,除要事,整日乘着马车与美人出游,要么就是窝在家中。 故此,众人都想一睹这美人的芳颜,或者说在论此女究竟有何等本事迷惑男人。 后头的话二人没有再听下去,白棠气得“哼哧”,心道:那师部弈要真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她不打死他! 秋颜宁摇了摇头,打听一番后便到师部弈府邸。 那守卫打量二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白棠道:“我二人姓白,几个月前师部公子曾邀我二人,特来寻一人。” “姓白!” 守卫再次打量二人,面露惊喜,忙进府邸通知,不多时便有几名侍女走出,好声好气领二人入府。 穿过院道,侍女顿步道:“公子正在这剑室呢。” “多谢。” 二人道了句谢,穿过长廊走入剑室,这还没进去,便听里头传来刀剑的碰撞声。白棠与秋颜宁闻言面面相觑。走进一看,戚念正与师部弈对剑。 师部弈面上未施粉黛,二人皆穿武服,神色专注。而这倒霉孩子三个月不见,倒是又长高了些。 见此秋颜宁与白棠未出声惊扰,不过是在一旁静静望着。 “再来!” 师部弈不甘,正要起势,往右撇一眼忽见两抹素色身影。 “师部公子。” 这时二人才作声。 戚念闻声扭头,见二人怔怔立在原地。 师部弈欣喜道:“白姑娘,这几个月在下一直在寻你们。” 秋颜宁颌首,歉道:“劳了。路上耽搁了,这段时日他怕是添了麻烦与公子吧?” “哪里!哪里!” 师部弈似是惶恐,吐露心扉道:“我正好多了个练武的伴儿。唉!二位姑娘有所不知,沧国习武之人稍,想找个志同道合的伴都难。我几个月前正好借机去央国,想结识一帮习武之士,但碍于大事不得不匆匆回沧。” 说罢,他露出几丝遗憾,却又燃起几丝光芒,娘里娘气道:“呀!不想船上竟遇见了你们这样好身手的姑娘!不知几位出自哪门哪族?” 师部弈满面激动,若不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怕是要扑上来了,好在她二人定力好,也没被吓到后退。 白棠抿唇,嫌弃稍纵即逝。 难怪!难怪那日遇见虐怪这人会奋不顾身,斩怪时比旁人都兴奋。 秋颜宁道:“普通人家,不过常年四处游历罢了。” 师部弈道:“原来如此,二人可是要到乌乙山寻亲?” 白棠面色不改,知是戚念胡诌,当即顺着接答:“正是。” 师部弈敲了敲额,道:“这三个月我寻过,怕不是你们要找的那座。” 白棠侧首,望向默不作声的戚念,问道:“十三,是么?” “…… 分段阅读_第 324 章 戚念瞪着她,低哼一声,跑出剑舍去了。 师部弈出面和事,解释道:“白念姑娘一直在等你们,闲来无事就望着门。” 白棠听罢,有些心疼这倒霉孩子了。三个月杳无音讯,又不知生死,换作是她,莫说心急如焚,只怕是要气死、急死。 不过她清楚戚念的xing子,倔脾气,但心脆好骗,说白了有时候容易心软。而凭她们这三个月的经历,劝住这死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她正yu去寻戚念,秋颜宁雀道:“我去吧。” 白棠撇嘴,道:“他倔,姐姐你劝不住。” 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道:“当初是我叫他留下,如今他这样,也理应由我去劝了。” 白棠默默点头,也不知秋颜宁能否劝住戚念。但不过片刻,她便领着戚念回来了,这小子边走还边揉眼,想必是又哭了。 见此白棠松了口气。她们此番前来本来是带戚念走,眼下这小子劝住了,自然也是该离开了。 岂料,这武痴粘人,死活要她们再留些时日,就差扑下身子扯她们衣裙了。 剑室中,这公子不顾形象,一腚坐在地上无耻撒泼,简直任xing至极。 “嗨呀呀!白姑娘,你们就留吧!你们走了,谁陪我练剑!我痛不yu生!你们再留几个月?” 师部弈不停扯着嗓子干嚎。若是叫后来世人见此一幕,怕是连眼珠子掉下来了。 他模样可笑,但却不蠢;相反还精得很,尤其眼光独到。他看得出三人绝非一般人。但仅凭这点,他是不会强求,关键在于心底总有一个念想:那便是留下她们。 师部弈不知这股念想从何然来;却知那股念想极强,好似要冲破心府。他心跳飞快,脑中时常浮现斩杀虐怪那夜。 但他气呀! 想他师部弈,从来没有不不成的事。可偏偏这三人却是例外,一不要华裙,二不要钱财,好似无yu无求。他无可奈何,只能如此了。 “姑nǎinǎi,你们留吧……” 嚎到最后,师部弈有气无力了。 白棠二人也不傻。 只见秋老婶子慈爱一笑,一眼洞穿了这二十岁毛小子的心思。 当即,她就想了个缓计,淡声道:“几个月…怕是不成。” “噢?” 师部弈以为占了便宜,精光一闪,道:“那一个月?一个月后定国王子与秋家之女成婚,我正好也要去定国,到时可以同路。” “五月成婚?” 她竟才想起来二小姐与三王子是今年成婚! 白棠惊色稍纵即逝,转头望向秋颜宁。 秋颜宁表情如常,却也惊了一下。 难怪她时常会想起当年十八时。重活一次,她与祁宣贺婚约虽已作罢,但他与二妹定下的婚期与当年不变。 回定 “不错,是五 分段阅读_第 325 章 月。莫非白姑娘认得秋家人?” 师部弈点头, 试探问道。 白棠轻轻摇头, 旋又一脸惊奇问:“当然不认得!五月去定国岂不是可以看见啦?” 师部弈以为找了机会, 笑道:“当然, 到时我带你们去。” 嘁! 白棠眼皮子一抽。 她与秋颜宁都不爱欠人情。这几月戚念在此吃住, 再加师部弈如此诚恳,若再强硬离去, 未免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见秋颜宁不表态,她面上乖笑答:“那多谢师部公子了。” “小事!小事!不值一提。” 论演白棠更胜一筹, 师部弈听罢, 知是劝住她们了,便喜滋滋吩咐管事收拾院房, 后又命人备了酒菜。 要说这师部弈也真是个怪人。男人身,却有女儿心,平日爱鼓捣胭脂水粉与衣裙。可要说他yin柔, 他又是条敢做敢当英勇的汉子。 戚念住在师部家这段日子过得舒适,真像被当作宠妾似的, 好吃好穿伺候。白棠险些拧断这死孩子的耳朵, 恨他厚颜无耻,敢随意接别人的人情。 但师部弈倒不以为然, 问起缘故,原来这些衣裙都是他小时的。如今穿不上实在可惜,便送过了戚念。 这天,师部弈折扇半掩面走到二人跟前。 “东福时, 我见姑娘扔出黄纸止住了那妖物……” 这话说得极缓,声音也细。 那事如今回想仍记忆犹新。尤其是自那日以后,他某天竟梦见了怪事,待一觉醒来就觉脑子哪儿开了窍。 秋颜宁笑而不答,端起一盏热茶。 于此事,师部弈本就有心要问,但每每yu言又止,或是碍于秋颜宁。 这白秋分明比他要小几岁,身上气势却跟他爹似的。这老头子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待人刻板严厉,尤其是对他与几名庶出更是不待见。亏得他自小就挣气,于师部家有些用处,否则早与那几人一样成废子了。 秋颜宁像那老头子。虽说她是爱笑的人,但骨子里差不了多少。神色苍老,里子淡漠,拒人与千里之外。 她一个眼神。就吓得他不敢轻易开口。 “师部公子但说无妨。” 过了片刻,秋颜宁放下茶盏。一对墨瞳看不出太多情绪,有些沧桑,她抬眼盯着师部弈。 秋颜宁不善占卜观人命理,但见他眉间金光,知他与自己是同道。这种人天生不凡,或是身绕异光瑞气;也难怪仅凭凡俗武学可以一战。 怪的是早在之前这抹金光却未显现,而是自这月开始。 师部弈不做声,秋颜宁自顾着取出一些树籽洒在桌上卜,约莫又过去了一柱香的功夫,她才收回树籽。 其实也不必占卜,白棠便是个极好的例子。 想必是这人先天有运道。不同戚念多劫多难,师部弈生来锦衣玉食,顺顺当当,天赋 分段阅读_第 326 章 又已于常人,但他却有一死劫。 凡人一世有运气耗尽时,而她们恰好解了这劫,如此自然显现灵光了。 归根结底,是缘。自她改命重生,已不知影响了多少人与事。 “唉。” 秋颜宁不禁叹出一声。她曾是想孑然一身,图个自在,可如今呢? 她问:“你想知道那黄纸为何物?” 师部弈答:“是。” 白棠眉微蹙,她自然也瞧得见金光。但那又如何?此人凡心太重,俗世牵念太多,不宜修仙。这种人若不除杂念凡心,入了修行门径只怕要惹出不少祸端。 她道:“街坊小贩流传一句话:‘不是此道人不探此中事’。师部公子不会不懂吧?” 师部弈一愣,这话无论撂哪儿都成。他与这三人是陌路人,连几分jiāo情都谈不上,她们怎会将这些秘术原原本本告诉他?转念一想,假使有人打探族中事,他也不回答。 他道:“是我冒昧了。” 秋颜宁问:“公子为何如此执著?” 闻言,师部弈茫然,一时搞不清二人话中之意。他也不再多问,于是向三人告别去办要事了。 夜里,他难以安眠,心底净是杂七杂八的事,时而想豪迈或是远世飘逸;再是波澜壮阔;有时又心神畏惧。 纠结了许久,终是合上了眼。 这夜,他做了梦—— 梦里他身处雾水之中,他走了许久,忽然瞧见蹲在地上的老乞,那满脸生疮脓的脏老丐突然站起来,“啐”一口朝他脸上吐了口脏唾沫。不等他气,老乞便拉着他跑。 这人瘦矮,但却跑的飞快。他们一路上看见赤火、秋叶,还有白霜与青鸾鸟。 跑了一路竟开始飞了起来,他脚踏青云越升越高,两旁出现了四颗闪烁的星。底下老乞见状哈哈大笑,抚掌呼道:“你看清了!到底看清了没?” 他俯身一看,发现地下藏着一条蛇。 他道:“看见了!” 话落云散,老乞被吞噬,他也摔入人间轮回变作马、猪、牛,后来才为人。可惜他命苦,变成了小乞丐,双眼被挖四处乞讨,不知听了多少骇然或凄凄惨惨的事。他恨,却不知自己在恨什么,心底透着股忍辱负重之感。 “冤啊!” 随着一声低叹,他竟又缓缓升入云端。 瞬时梦醒。 师部弈惊起,满额热汗,身心疲惫不已。 窗外天色大亮,他大概缓了片刻,这才穿衣洗漱。待他描好唇眉,正要去找秋颜宁二人姐妹,便听丫鬟呼道—— “不好了!” 丫鬟拿着书信与一枚果子,道:“白姑娘她们走了!” 师部弈惊呼:“什么!” …… 平京,小雨后。 落花如雪,缓缓飘入湖中随即dàng漾开圈圈涟漪,叶绿如翠呈着颗颗雨珠 分段阅读_第 327 章 这时一双绣鞋将花碾碎入泥,步伐匆匆。 “祁宣贺!” 随着一声娇喝,原先气氛也随之打破。祁宣贺被惊得身躯一震,回首时满脸无奈。 只见秋落鸾秀眉一蹙,绝美的容颜上露出出几丝不悦,她红裙如焰,身后携几人大步向他走来。 他问:“颜华,怎么了?” “你还敢叫我呀?” 秋落鸾哼道:“我叫你寄的书信可真送去了?都两个月了,始终没有音信!你说!你是不是骗我?” 祁宣贺与秋景云听罢面色微变。 秋景云一改往日态度,提醒道:“颜华,你任xing了。” “我不过是讨个说法罢了。自去年起我们寄了多少信过去,可始终无果。” 秋落鸾瞪他,心底更气了。自秋颜宁嫁去央国,父亲、娘、大哥所有人都不再提大姐之事,甚至有意回避。她不傻,隐隐知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秋锦眠点点头,也道:“是啊!下月是二姐大喜,她们不该啊……” “我最恨人当我傻!哥哥与宣贺未免太看轻我了。” 不容二人开口,秋落鸾冷嗤一声,开口话似连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此时若涉及朝政之事我不问,可既同为秋家人,我便要管!今日你们要是不与我jiāo代,那之后可莫怪我真任xing了……” 秋景云眼微红,也不知是气,还是怎么。 他上前几步,沉声道:“回去。” 秋落鸾盯着这张与秋颜宁极像的脸,似是懂了什么。她倒退几步,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心似揪疼。其实,她待这大姐感情不亲,平日甚至欺负玩闹。 但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心痛无比。脑子也乱哄哄,净是这十几年的过往回忆。 “二姐?你为何要哭?” 秋锦眠心一揪,她表情哭笑,颤声道:“我这病刚好一年,你可莫吓我呀!” 秋落鸾未作声,而是折返回秋家,见此几人也紧随其后。 “娘。” 这一路她脚步不敢停,直到看见苏殷,她抑制不住哭出声了。 苏殷愁容,忙问:“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娘可从来不见你哭过。” 秋落鸾道:“大姐出事了,对么?” 苏殷表情一滞,质问:“谁说的?” 秋落鸾反问:“对否?” 苏殷不答,缓缓松开女儿的手。她转身,过了良久才吐出一个:“是。” “果然。”秋落鸾讽笑。 “秋颜宁她怎么了?” 这时,秋景铄走进来问。 “她……” 苏殷泪如雨下,话在嘴边嚅嗫却始终说不出口,连手也开始哆嗦。她这一开口,又想起小时的秋颜宁,与这孩子临行那一幕。 “娘……” “戚家满门惨死,颜宁小姐坠涯,那树枝上挂着她的大袖嫁衣。” 分段阅读_第 328 章 清清冷冷的女声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杜若。 秋锦眠问:“那为何隐瞒此事?” 杜若道: “此事诡异恐怖,其中有些古怪之处,故此便未声张。” 自此事发生后,秋宁两家查探此事,但却没有半分头绪。众人都以为她们死了,但唯有杜若与宁家兄弟对此仍抱有希望。 她不信!不信白棠与秋颜宁是那短命之人…… …… 与此同时,岸头。 船离岸,白棠瞄了眼身旁的二人。 她一想回定国,便觉亲切之感扑面而来,心下难免多几分感慨,就连心情也舒畅了几分。 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轻轻一笑,问:“小棠想回去了?” 白棠则道:“姐姐你不想吗?” 秋颜宁凝望远方若隐若现的东秘大陆,轻声道:“前辈说得对,我离家理应通报,此次回去是要道别一声。” 因为唯有坦然释然,她与俗世的那份牵绊才能淡…… 道侣 沧国到定国相距近,三人次日清早时就到了沙州贝镇。 南部这一带四季都热, 戚念嘴里哼哼唧唧, 跟犯了牙疼似的。可怜他一个北国人, 初到这又热又潮地方, 显然极不适用。秋颜宁到茶铺子端了几位凉茶, 一路就听闻百姓议论三王子婚事。 白棠接过茶,问道:“姐姐是先回去, 再从安南到豫国?” 秋颜宁轻笑道:“是这样了。” 听罢,白棠不再问。她自顾着喝茶, 突然问:“修士可以成亲吗?” 秋颜宁想了想, 答:“有些能,有些不能。但修士清心寡yu, 女修少,而且少有人成婚的,多是些道侣。” 这其中的不能, 是指某派或习修了一些奇异的心法秘术,若是破了身, 那可就不妙了…… 戚念饮尽茶水, 抬头问:“何为,道侣?” “自然是与你一同修行的伴友了。小小年纪, 你想那么多做甚?莫不是想找伴了?以后自己去寻个媳fu儿了吧!”白棠敲他脑瓜。其实,她也只解了一半,道侣之意同样可指修行的爱侣。 “我,没有!” 戚念气瞪了她一眼, 却不再多问了,怕又被白棠打趣。 秋颜宁静听二人对话,唇角含笑,只是看白棠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明。待喝完茶水,三人走水路到平京,戚念从未见过南方春色,一路上眼底满是新奇。他平日yin沉,但到定国几日,整个人竟开朗了许多。 …… 十日后,秋府。 “去几天少爷小姐们不对啊!” 丫鬟闲来无事,与同伴道。 那同伴道:“怕是因为下月的婚事。” 丫鬟道:“依我看是大小姐的事。自大小姐远嫁,可曾归宁?” 另一名粉裙丫头则叹:“唉,要说大小姐这些年也是惨,嫁到那戚家豆不知过成 分段阅读_第 329 章 那样,听说戚少爷病怏怏,脾气还bào,怕不是打人哦。” 朱红大门旁,这几人唏嘘不已。要说大小姐当初嫁就这么嫁了,若真过得难堪,哪里还敢回来? “唉。” 有人叹了一声,几名丫头见状来凑热闹,一帮人竟越聊越起劲。 “你们这是做甚?” 秋府管事见状气得胡须颤,斥道:“难不成你们是千金小姐,我请不动?” “今日大早,您何必呀!” 一名小丫鬟嘟囔着。 “小丫头讨打!” 管事老头佯怒,挥掌吓唬这帮小丫头。 “你们是何人!” 忽在这时,守卫一声喝,吓得众人皆一抖。 “大清早,谁呀?”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走近探头去看—— 门外有三人。 这三人皆是头戴纱笠,穿着素淡简朴,其中小小那人还抱着长剑。虽未露面,但看身形也只模样不差,尤其是那股气势。往秋府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多着呢,可她们从未见过这样的? “那人有些似曾相识。” 一名老资历的丫鬟心底直犯嘀咕。 几双眼睛盯着三人,正见身形最高的女子上前,轻轻掀开面纱,浅浅一笑道:“是我。” “啊!是大小姐!” 一帮人面露惊色,吓得后退,模样比见鬼还吓人。守卫一见是秋府大小姐,哪里还敢阻拦,忙缓下了面色。丫头们更是不知所措,挥舞着手四处乱窜;唯有老管事清醒,满面激动,大喊—— “大小姐回来了!” 这一呼,秋府上下sāo然,哪怕国君亲临也不过如此。 此时传开,秋家人听罢险些连穿衣梳洗都来不及,一帮人聚于中堂,丫头仆从不得靠近。 白棠已不再是仆,也未露面,便与戚念坐于中堂一侧了。 苏殷匆匆走入中堂,一见秋颜宁时便撕心裂肺哭了起来,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的儿,你是要吓死我呀!” 莫说苏殷失控,秋家几个姊妹也是眼眶通红。 “你去了何处?” 老夫人眼含泪光,换作以前她定会质问,而如今却只是长叹一声。 自苏殷的一番话后,眼看秋颜宁远嫁,她心底本就有愧。可未等愧补,这孩子便生死未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咦?这倒是难得。 白棠见满脸热切忧心的秋家人,眼底流露出几分惊奇。她不想经戚家一事后,就连老夫人也变了。 这不正是你曾经期望吗? 她又望向秋颜宁,却见她情绪平淡,面上甚至看不出情绪,好似一个旁观者。这般无情,叫白棠心底不禁透出几股寒意。 这确实是她当年所想。 秋颜宁心下感慨:她这几步走对了。当初她接下赐婚,三妹代嫁,以至她与秋家人关系更冷;而今命 分段阅读_第 330 章 ,一切都变了。 她安抚了众人,随后如实道:“在定国游历一番后,又去了沧国。” 闻言秋家众人又是一惊。她们不是不知秋颜宁的xing子,身处异国,人心险恶,央国弱女子是如何从央国到沧国? 秋落鸾蹙眉道:“大姐,你怎就不寄些书信来?” 老夫人怜道:“戚家灭门,你既回来了,就好好待着家里。” 秋颜宁摇头,道:“此次回来正是为这事,往后我还要继续游历。” 秋景云道:“那何时会归?” 秋颜宁道:“不会再归了。” 话落,众人惊起。 苏殷抹眼泪道:“你这是要出家啊!” 秋颜宁坦然道:“是,我既嫁过一回,也不愿再嫁,只想离家看山河。但念及爹娘与兄弟姊妹,故此特来辞别。” 秋天钧道:“五月的婚事,你不打算留?” 秋颜宁笑道:“留,待颜华成婚后再走。” 众人闻言点点头,想着:只要留在家中,她们自有办法劝她。秋颜宁似是看穿了秋家人的意图,失笑道:“你们留不住的。” 苏殷沉默许久,后与众人道:“为人父母不正是望子女好么?既然她要走,便由她吧。这些年她过得如何,你们不是不知。” 气氛一沉。 戚家灭门活着已是不易,想来此事于而言她刺激太大,既然能由央国到沧国,再从沧国会平京,想来也不必太过担心安危。兴许出门久了,待到哪日清醒了,就回来了。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秋落鸾才道:“大姐,你算坦dàng一回了。” 秋景铄面露讽笑,嘴里却嘟囔道:“受了灾受了就往家跑,别不长脑子,跟以前似的。” 白棠松了口气,看来秋家人是准秋颜宁离家了。 “这二位是……” 众人这才注意白棠与戚念,苏殷小心翼翼询问。 “夫人,是我。” 白棠摘下纱笠。 “原来是你。” 苏殷恍然,她不想原来是这个小丫头。 “是。” 白棠轻轻颌首。 戚念见状也摘纱笠,盯着众人,满眼不知所措。 “呀!这妹妹长的真好看。” 秋嫣一见他,不禁脱口道。 秋颜宁道:“他是戚家遗孤,十三子,戚念。” “男儿身?!” 这日,秋家人不知惊了多少回。 …… 傍晚。 待到饭后,白棠与秋颜宁回了院中,布置与花草未变,院里丫头倒是换了。她在此待了三年,日子过得也算舒坦有趣,见此难免有些怀念了。 “白棠、颜宁小姐。” 刚踏入院中,就见凤梧桐树下杜若正候着。 “杜若姐姐。” 白棠有些欣喜。 杜若何尝不是?她展颜一笑,见二人早就坐不住,忙问“我就知道你们 分段阅读_第 331 章 定能逢凶化吉,你们这半年去了何处?” 丫鬟斟了茶水,三人坐下慢慢细谈。 白棠略了修仙与途中骇人听闻的事,只是讲从央国到沧国偶遇猛兽或山匪、盗贼罢了。 杜若摩挲茶盏,静静听她讲完。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开口,不过结巴又犯了:“颜宁小姐,我,我有一事想问你。不,不如借一步说话?” “好。” 秋颜宁轻笑,与白棠道:“小棠待会。” “好好好!” 白棠暗翻白眼,心底有些气。气她与秋颜宁同为修士,讲话又偷听不得。 二人踱步到远处水榭中,杜若望着秋颜宁,若有所思,似是犹豫什么。 “颜宁小姐……” 秋颜宁笑道:“但说无妨……” 杜若却不语,叹气后又深吸气。 她踌躇,撑起一股硬气道:“你,你是如何看白棠的?以为她为,为何会对你不离不弃?” 秋颜宁明了话中之意,她答:“我知道。” 杜若摇头:“我看你不知道。” 秋颜宁望向远处的白棠,道:“小棠喜欢我,对么?” 杜若瞪大眼,结巴道:“你,你你既是知道,为何……” 秋颜宁答:“若是出于感激,我与白棠在一起,那她会愿意么?” 杜若摇头,蹙眉道:“不会,她是要强的xing子。要是这样,她宁可不要。她是爱你。颜宁小姐,你,你真的待她,没,没有半点感情吗?你不回应,她只会越陷越深。” 秋颜宁纠结,垂眸思索了一阵,心下自嘲道:真是白活了四十载。 她抬头苦笑,首次在人前露出难解的茫然,“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此事,我不知该拒绝她,还是……我待她几丝感情的,但谈不上爱。” 杜若眸光一亮,即便她脑子转得再慢,那也是旁观者清。 她惊喜道:“你对她有感情,所以你不愿拒绝她。若你拒,以白棠的xing子定会死心,如此一来便无法挽回了。既是有一丝好感,何不试一试?如此,你与她都能有个答案。” 听她一席话,秋颜宁心结一松,感慨道:“果然,感情之事还需旁人出谋划策。你与我兄长如何?” “呀?” 杜若面红,反问:“你怎知?” 秋颜宁盯着她佩剑,笑道:“我怎会不知?” 她此次刚回,可是听府中丫头提起过。她这兄长常盯着杜若姑娘,悄悄帮人家喂松鼠不说,一听她喜爱一把剑,还特意取了这剑,后托人送去。 杜若闻言低头,也露出笑颜。 哼!不带她! 白棠瘪嘴,观望了一阵哪想越看越烦,索xing回了房中。 自秋颜宁被寒症缠身,她二人便睡一张榻上。那帮小丫头不知秋颜宁喜好,榻上放的是高枕。恰巧她也不爱高枕,便 分段阅读_第 332 章 换了一对。 待换好枕,白棠替自己斟了杯茶,抬眼就见心情颇佳的秋颜宁。 哼,笑得真开心啊!一个两个都合起伙来不带她! 她不禁腹诽,但喝完茶水后也没问缘由。 眼见天色已晚,二人也无jiāo际,沐浴更衣后便睡下了。 白棠不再想方才的事,yu要闭眼睡时,却被秋颜宁轻轻环住。 “可是又犯了?” 她微愣,原本还有些气这俩人瞒她,可一想秋颜宁的寒症,哪里还什么气。 “小棠。” 秋颜宁在她耳边讲话又轻又yǎng。她将她拉近了些,温声问道:“你…愿做我的道侣么?” 起风 “道侣?” 今日她这又是犯了哪样毛病? 白棠微愣,转过身问:“我们本就是呀, 都是一同修行。姐姐怎就突然说起这个了?” 秋颜宁答道:“想清了一些事罢了。” 从今开始, 她想试着待白棠用心, 待到时机成熟到的那天, 她再提。既然要用心, 自然要以同道礼数而来,从道侣做起。 道侣就道侣!突然提起可真是吓人了。 白棠心底犯嘀咕, 但又若有所思。秋颜宁从此回来,是真正斩断尘缘, 此后的路便是她们同行。互相扶持, 共寻机缘,能一路相伴与她而言, 足矣了…… 秋颜宁好似看穿她所想,失笑道:“方才忽然想起就提了,吓到你了?” “没有。” 白棠摇了摇头, 心底反而有些欣喜,觉得秋颜宁这是待她平等, 信她了。她想:如此一来, 她在这人心里可是已有些份量了?修仙路漫漫,在此期间她是不是还有机会? 她偶然抬眼, 却对上秋颜宁的眼眸,而秋颜宁也正望着她。 二人无言。 秋颜宁浅浅一笑,缓缓伸出手;白棠见状闭眼,心倏然一紧, 却感觉发丝被挽到耳后,“小棠头发总爱落脸上。” “哪有!” 白棠脸烫红,迅速转过身,合上眼闷闷地道:“我歇息了,姐姐也是。” “嗯。” 秋颜宁轻轻应了一声。也合上眼。 …… 转眼已是五月初。 她回定国半月,极少有人知道。此时婚期临近,转眼只剩几天,平京城内一片热闹景象。 这日,秋姊妹们聚于苏殷院中,无双眼齐齐盯向秋颜宁。 “大姐……” 秋锦眠yu言又止,随即劝道:“东秘虽大但总有游尽之时,戚家惨事终是过了……你…就不想再寻一位良人?” 这段日子,兄弟姐妹们可没少劝她。但如今秋颜宁心似石似,不受这帮人冷热关切。对于秋颜宁,其实说是不舍,倒不如说是怕这傻姐姐吃亏上当。 秋颜宁莞尔道:“我已有心仪之人。” “哦?” 这可是不得了。 闻言,秋家几人眼前一亮,对 分段阅读_第 333 章 那人颇为好奇,秋嫣也是满脸讶意,暗暗瘪了嘴,心想:秋颜宁这木头大姐也懂情了? 苏殷喜笑道:“不知是哪位公子?为娘也好替你提一提?” 秋落鸾笑道:“大姐怕是与那人连讲话都不敢吧。” 怎会不敢?平日都睡一张塌。 秋颜宁轻笑,坦然答:“不是男子,是白棠。” 话落噤声,众人皆面露骇然。 “什么?” 良久,秋景铄握杯手一抖,瞬时落地砸了个稀巴烂。 苏殷呼吸一滞,颤颤巍巍问:“可,可是曾在你院里做事的那个白棠?” 秋颜宁唇角扬起笑意,答:“正是。” 秋景铄瞠目结舌:“秋颜宁,你莫不是疯了?” 秋锦眠面露难色,道:“大姐,你与她都是女子……” “你当真心仪她?我且问你,你喜欢她哪处?”秋落鸾蹙眉,讽笑道:“妹妹讲话不中听,莫要为一时兴起害了人。” “难怪,难怪你们总睡一屋……” “感情之事如何才能说清?喜欢一人需要理由么?”秋颜宁打断几人。 她语调淡淡却不容置喙:“无论是她这人,或是她的缺点优处,我都喜欢。” 苏殷叹了一声,但转念一想:白棠此人机敏活泼,待宁儿又贴心,戚家灭门游历半载,一路始终不离不弃,这样的妙人哪能不叫人喜欢?反倒是宁儿,热面冷心,只怕感情不长久误了人家。 又想来许久,她才道:“那丫头待你忠心。你若真有意,就你负了她……” 秋颜宁道:“眼下她还不知我这份感情。” 苏殷点点头,语重心长道:“那你更要好好斟酌一番。她比你小些,也是命苦的人,千万莫耍小姐xing子,平日多让些……” “娘。” 话未尽,秋落鸾便嗔怪道:“你这话像是大姐娶了媳fu似的。” 苏殷凤眸朝她一瞥,道:“差也差不了多少。都快嫁人了,怎就连这道理都不懂?难不成你想你姐路上没人疼没人伴?” 秋落鸾不作声了。 这段日子里,秋家人不知被吓了多少回,莫说秋颜宁喜欢女人,就是说她喜欢庙中雕像,容她们缓一缓也是能接受的。总而言之:活着就好,既然管也管不住,那只得任由她了去了…… “宁家几位公子到了。” 这时,侍女从外而来。几人这才对秋颜宁感情之事的谈论就此作罢,虽未问其缘由,她们也知秋家此次是为秋颜宁而来。 众人在中堂寒暄几句,她与宁以泽踱步到游廊。 宁以泽嬉皮笑脸,但见无人便敛了笑,幽幽叹道:“表妹啊表妹,你当初走得太急了。当初你托我那事我早早就弄清了,你……” 秋颜宁也叹:“我也已知是谁了。不过晚了些,是在两月前罢了。 分段阅读_第 334 章 ” 坠海后的两月,她疗伤闲来无事,便认真回想此事。当年过往与戚家一事其实是关联,戚家是因,后来发生之事是果。 宁以泽一愣,道:“你知道是谁了?” 秋颜宁神色异样,答:“是,那事是我欠她,不过当初我竟想不到是她。” 宁以泽沉声道:“因为恨?那代价未免太大,因为此事她毁了多少人?我当年从她猎熊便看得出她下手极狠,再次保不齐她这回又重蹈覆辙……” 秋颜宁蹙眉,点头道:“不错。” 宁以泽难得收起吊儿郎当,道:“此事我要管。” 秋颜宁不语,片刻才吐出一个字:“难。” 宁以泽知她不凡,试问:“若有表妹呢?” 秋颜宁轻轻摇头,此事涉及修士,否则以‘她’凡人,区区一人之力如何掀起这样大的波澜?那幕后之人修为在她之上,不知到底一人,还是几人,又或是……一派? 她不敢再多想,寻思着此事待到入修仙界后,暗中查探一番…… 但俗世纠葛该如何处置? “以泽表哥。” 秋颜宁蓦然转身,问道:“你可愿入我这道?” 宁以泽心底对此事只是半解,便笑着谦问:“不知为何道?” 秋颜宁手一指,他脑中zhà疼,但随即恍然大悟。 难怪叶古镇一事她轻易摆平,难怪她活四十年重生,难怪!难怪!宁以泽不禁感叹:“难怪你说难。” “此物你收下。你根骨极佳,但天坑也是个修炼的好去处,你顺山脚入山洞就是了。” 说罢,秋颜宁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果子递给他,旋即又问:“此事不可外传外教,表兄可敢发誓?” “敢。”宁以泽敛笑,面色尤其慎重。他既入修仙之道,自然知这其中轻重。当即,他便对天发du誓;与凡人不同,修士不看乱发誓,尤其是du誓、心魔誓,轻则发誓重则身陨。 见他如此坦dàng,秋颜宁才正色道:“修仙界中由我探寻,二十年后若无变故,表兄定要到修仙界来寻我。” 宁以泽点头,此时他已不是俗世中那无拘公子,而是身怀重任修士。 他向秋颜宁作揖,沉声道:“我绝不会让兄长、百姓、秋家的重复当年命运。” 见此,秋颜宁回礼。这时,她不知引宁以泽入道,是件极正确的选择…… 几日后,夜。 宴举于宸台,各国使臣与权贵聚于此,一时觥筹jiāo错,乐声震天,那舞姬姿容极美,此间焰火亮如昼。待秋落鸾现身,霎时场内众人黯然。 只见她一袭九重锦纹赤白华裙,头是蝶飞神女冠,额间点花钿,眼角有绯色;凤眸轻轻一瞥便已扯住众人心,如此确实不负落鸾这一美称。她侧首望向祁宣贺,眼底满是柔情,这二人相视一笑 分段阅读_第 335 章 十指紧扣。 如此一来,她也安心了…… 秋颜宁扬起笑意,身旁白棠则盯着新婚二人神色正兴。 宴后,她乘马车回府,摘下面纱,垂眼看向靠在身上的白棠。 “真好,真好……” 白棠意识迷糊,双颊红彤彤,嘴中满是醉话,手却紧揽着秋颜宁的腰。秋颜宁对此颇为无奈,不禁笑叹一声,只怪在宴上姊妹们约好,明知小丫头喝不得酒,却想方设法找她灌酒, 忽地,白棠缩了缩身子,头埋在她怀中低声抽泣。 “小棠?” 秋颜宁抬起白棠脸,替她抹去泪,轻轻唤了几声。 白棠沾不得酒。一沾酒便没了xing子脾气,变得大胆,甚至极其粘人。这回,是醉的彻彻底底。任凭她如何唤她,这小丫头就是哭,但双手却不安分胡乱抱她。 “罢了罢了。” 见此,秋颜宁任由她抱了。 但未等她松口气,一股酒气扑面,忽觉温软之物贴着她的唇。秋颜宁微怔,原来是白棠吻了她。这回,她并未拒绝,而是轻轻回吻,感觉与先前在风辛墓时截然不同。 不过见此,再未深..入。 白棠觉得身子烫,迷迷糊糊蹙眉,探出头吹着冷风。 “傻丫头。” 秋颜宁见罢,笑出了声。 …… 翌日清晨。 秋颜宁三人早早便消失在晨雾之中,待丫鬟惊呼报信时,秋家众人倒无意外,反倒露出释然之色。 起码,她并非孤身…… 而自她们走后一月,平京却忽现异像。 空中紫黑的云如潮翻涌,低压似吞城,待云聚拢,后又化作大大的涡眼;霎时间天昏地暗,树折湖沸,狂风掀翻无数屋瓦。 百姓在屋中抬头仰望,身子瑟瑟,喃喃道。 “娘耶,这异像莫不是神仙来了……” 与此同时,秋府中。 秋锦眠青丝披散,迎风而笑,那笑声淹没于风中,眸中yin戾却难掩。 她盯着空中黑紫,笑意中泛起一丝诡异:“我果然成了!我怎会死啊?宁以泽、秋颜华你们莫忘了我呀!” 说罢她又蹙眉,缓缓蹲下身子,面上表情变得古怪,时而痛苦时而扭曲。 双存 “你倒是倔啊!” ‘秋锦眠’冷冷一笑,随即晕了过去。 黑暗之中, 她化作意识与她对峙。 “这倒好, 这具病弱身子不用调养了。你以为你倔得过我?” “你是谁?怎么会到我身子里?” 秋锦眠声虽软, 却底气十足。 她神色复杂, 注视着容貌与她如出一辙, 身高高出自己几分女子。她们分明长的一模一样,气场神态却是截然不同。 女子笑道:“我就是你, 你就是我啊。” 秋锦眠一惊,冷冷道:“你是你, 我是我, 你为何要占据我的身体?” 分段阅读_第 336 章 子眸中异色稍纵即逝,眼底竟泛起泪花, 可怜巴巴道:“你可知自己原本的命道?替代大姐嫁到戚家,可后来?我差些死了,到头来秋家却不来寻我?我拼命活下来, 到最后?竟被宁家表兄与二姐设计坑杀,我好惨啊!” 秋锦眠凝眉, 道:“如今戚家已亡, 我却未替大姐。” 女人冷测测一笑,道:“今是没有, 那我呢?你就看看吧。” 话落,秋锦眠只觉得意识一沉,身子如柳絮轻飘飘…… “秋小姐……” 温润的男声轻轻唤道。 她眉微微一蹙,睁开眼时却是身在另一处景象。 这里是哪儿?她在做什么? 秋锦眠视线落定, 见身旁正坐着位俊逸的男,不过似乎是眼疾,侧首望向一处,而不是看她。 对了,她替嫁了。 秋锦眠恍然,殊不知记忆已被篡改。她盯着男主怀里受伤的三花小猫,道:“小家伙该上yào了。” 男子笑道:“劳烦了。” “算不得什么。”秋锦眠笑意柔柔。在秋府时她也经常喂狗,或是救一些猫与鸟,这种事确实算不得什么。 男子耳尖似是微红,支支吾吾,却极其肯定道:“我,我会待你好的……” 秋锦眠微愣,展颜一笑,觉得这人实在是温柔,xing子有些像大姐。 笑意未散,地面、房院顷刻间破灭。 回过神来时,秋锦眠又坐入花轿之中,但随着越走越远,她越发觉得不对劲。等她掀开帘,岂料竟到了一处山崖。 怎会这样? 秋锦眠瞳孔一缩,脑子一空,待脱身时却已坠涯。她只得眼睁睁看着花轿、丫鬟与她一同落下。 那山崖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秋锦眠借机抓住崖山的一截矮木,泪水被bi夺眶,心底是无尽绝望。 她吸了口凉气,强作镇定,正yu要往上爬,可不等她稍缓,矮木便折断了。原本,山崖上本就生了许多荆棘勾刺与断木,沿着斜坡滚了下去,她只觉脸上与身上火辣辣的刺疼。 随后重重摔落,秋锦眠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就见身旁惨死的侍女。 “………?” 她心底骇然,嘴唇翕动,可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浑身无法动弹,却颤抖得厉害,血混合泪顺着眼角滑落。 换作紫苏的侍女未答,秋锦眠伸手想要碰她,身子却已无法动弹,随着眼瞳转动,这才发觉腹部正冒血,那血迹将白服染成了绯色。 这天极冷,她身子本就弱,不久没了意识。 “你想都别想!” 随着画面再转,秋锦眠怔怔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村fu。 “我儿救你养你,你竟想走?我管你是什么千金小姐,是人就要真的知恩图报!啐!你个白眼狼!下贱胚子!” 那村fu拿着棍棒,嘴里骂骂咧咧。 秋 分段阅读_第 337 章 锦眠被另外几名fu人押着,她额上满是汗,恐慌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村fu。她拼命挣扎,却终是徒劳,村fu心狠,一棍直接向她腿打去。 随着一阵剧烈刺痛,秋锦眠不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她想要爬出这土房,便被一名男子拽了回去,撕破衣裳压在身下。 “你以为就此而已么?” 耳畔,女子冷笑。 随着无数记忆涌入,村中汉子对她的轻佻.辱,村fu见此红眼嫉妒,拽着她以木簪划脸,后又火烧她长发眼看她挣扎。折磨半载,她才逃出央国,这一路她浑浑噩噩,乞讨也好,卖身也罢。待回平京时,她看见满城喜庆。 秋锦眠何等欣喜,忙跑到秋府,她声音刺耳尖破,抓着守卫道:“我回来了啊!” 守卫神色冷冷,嫌恶道:“你是哪里来的?今日不施粥。” 她表情一滞,道:“我是秋锦眠,秋家三小姐啊!” 侍卫正色道:“三小姐岂是你这模样?” 秋锦眠听罢如遭雷打,怔在原地。 她木然转身,行尸走肉般游dàng。直到她从小贩摊上的镜中看见了一个枯瘦恐怖的女人。 而这人正是自己。 不,这怎会是我? 秋锦眠吓得退后几步,踉跄了一下,忽觉一阵刺痛,两把剑刺入她胸透。 她缓缓抬眼,见是秋落鸾与宁以泽。 “方才的记忆怕是不是完整吧?” 见此,秋锦眠恍然清醒。 她深深吸了口气,自知戚家灭门一事,她又问过杜若一些内情。这种大事,秋家怎会放任不管?就说大姐嫁后,在这期间,姊妹们不知写过多少信送去。况且,二姐与以泽表兄的为人,断然不会做那种事。 秋锦眠这人看着软,但是心坚之人,做事亦是如此。该心狠时从不手软,同理做出的选择她也无悔;既然代嫁,即便再受辱那她也无怨无恨。若真要怪,她也只怪灭门戚家的那贼人了。 再说,她为何会代嫁? “是呀,‘我’真聪明。” 女子顿时变脸,不觉间已临近她身侧,霎时化作黑气将她吞噬裹挟。 …… “小姐呀!小姐?” 侍女紫苏正收拾闺房,出门便见自家小姐躺在地上,吓得脸煞白。小姐病刚愈一年,若是再出毛病那还了得? “小姐?” “无事。” ‘秋锦眠’缓缓睁眼,凝望天边渐渐散去的异像,唇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诚如秋锦眠所言,她给她记忆确实是残缺。 她逃出村后确实狼狈,之后又遇了匪,在往北乱逃是竟误入了一座墓中,在饿死之际,被换作玌丁的怪物蛊惑。她入邪道,修邪术,一步步变作一个恶人;杀了那帮歹du的村fu汉子,炼化后增加修为。 在回平京后玌丁本想夺 分段阅读_第 338 章 舍她,难成想却反被她吞噬。 那死狐狸怨念极大,对她下了咒,以至于她入魔癫狂;可以说她既是秋锦眠,同样也是玌丁。 邪道,一旦踏上就回不了头了…… 修士xing情淡薄,更何况入魔者?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增加修为罢了。自然,那场瘟病也是她撒的种。 但她待秋家人还是有情有心的,尤其是秋颜宁,她之后见过大姐写给她书信。故此秋家人她一个也没杀,顺带将秋家推上定国高处,但不过是‘小小’报复,稍稍做了改动罢了。 只是人心难测,谁也没想不到会变成那样。 可惜啊…… ‘秋锦眠’叹息,四十年后,她竟栽在宁以泽、秋落鸾这二人手上。 若不是她屠城早早练好法器,怕是就那两剑震得,魂飞魄散了。 当初的事就此作罢,谁也不欠谁。秋落鸾杀她,是自己欠她。既然往事恩怨已除,她自然不会再找秋家人麻烦。 至于,将戚家灭门的修士与宁以泽这薄情寡义之人—— 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秋锦眠’面上表情不变,心底却在计划后来的事。 那贼人以为是修士就了不起?可若是修士…… 罢了。反正这把火迟早要燃,不如早一些。 ‘秋锦眠’轻笑,目光却森冷,正思索时便听耳畔秋锦眠喝道:“我知你在想什么,休想做恶事!” 闻声,她拧眉,心底暗道:“竟还在?” …… 同时,豫国。 山中云雾朦朦,有三人走在林中,脚下根本无路可走,边走还边打开杂草。五月时草长的快,豫国地势独特与安南相似,此地与拜疆接近,再加天热,路上保不齐会冒出色彩斑斓的怪虫与du蛇。 忽地,三人顿住脚步,仰头方向东方。 白棠望着远除,问道:“定国东边可是在泛黑意?” 秋颜宁蹙眉:“是有,那是异象。” 但这是为何?她心底有一股预感愈发强烈,许多事离她越来越近了…… “这路真难走。” 白棠见她纠结,便岔开话题。要说越往豫国走,她就越厌,一路跟泡在水中似的,又潮又闷。可怜戚念这倒霉孩子,这才刚入豫国,就因不适此地的气候险些哭了。 秋颜宁杵着一根青竹,道:“这段路快走尽了。” 她懒得梳发髻,不过是像男子束发用簪固住,穿着更不讲究,一套黛蓝jiāo领长衫,除了一支木簪,便无装点了。要知这豫国是易守难攻之处,山峻地势险,饶是再好的衣裙,也经不起荆刺树枝挂扯。 但如此装束,难免叫白棠纳闷。 想当初秋颜宁在秋府,用最好的香、粉,那发髻繁杂;那华裙宝钗;那玉镯香囊,整个宛如移动的宝库。 难不成修了仙连爱美之 分段阅读_第 339 章 心也没了? 想着,她瞥了眼头戴鲜花戚念,话顿时咽回了心底。但转念一想,即便秋颜宁身套麻袋,她也觉得好看! “小棠在想什么?” 秋颜宁浅浅一笑,侧首问道。 “没想事。” 白棠当即收回了想法,跟在她后头。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这才见前方小镇。 “白姑娘呀!” 这刚一到,便听有人凄凄惨惨唤道。 吕奕 “白姑娘!白姑娘!” 那人似是怕他们听不见,有气无力又嚎了几声。 白棠与秋颜宁回首, 只见在集市人堆中, 有一名穿青布衣的男子。那人胡子拉碴, 头裹布巾, 头发微蓬, 一双鞋满是黄泥,怎么看都像是镇外的乡下汉子。 “你……” 白棠稍顿, 当即反应道:“师部…公子?” 她上下打量他,不禁问:“你这是……” 师部弈坦然一笑, 道:“我与师部家两断了。” 白棠不解:“这是为何?” 她认为师部弈是聪明人, 怎会无缘无故与家族断绝关系?以这人的才智,几十年后家主谈不上, 但少说也是族中砥柱。 “唉。” 师部弈叹气,抬头望向二人,干巴巴问道:“可又干粮吃?” 堂堂世家公子竟落得这地步?二人心下感慨, 领他到一处吃了碗面。 “于师部家而言,我不过是枚棋子罢了。况且我是庶出, 价值只在此, 无论我再有作为,一切皆归于师部家掌控中。 师部家亲缘淡薄, 兄弟姊妹们也极少往来,况且我从来不是那种任人cāo控的傀儡,早就对家族之事厌烦了。断了就断了,他们倒也干脆, 我净身出户,浑身上下除了这血脉,没一样是师部家的了。” 师部弈边吃边含糊不清说道。他的神色淡漠,好似在叙述一件再平淡不过的事。 接着,他又道:“如今我已改名,吕奕,吕是我娘姓氏,奕字也是她取。” 说罢,吕奕嘴角牵起一抹嘲弄。 二人一时未作声,白棠却从中看出了些恨意,想来这公子未必像她们想象中过得那样快活,其中怕是有些内情。 再说沧国主家族,大大小小的家族多得是。若想发展家族,需心腹与才人。吕奕xing子放诞,极难控制,又太聪明;这样的人用起来太险,不适为家族所用,弃之也罢。 师部家何止吕奕一人可用? 秋颜宁问道:“那吕公子如今是想?” 吕奕从袖袋中掏出帕子,拈起抹了抹抹嘴,媚眼一抛:“自然是与你们同行啦!我这一个月寻你们,跋山涉水,半道住入黑客栈,钱财尽失,真是苦了我了呀!” 话音刚落,二人当即就起身,拖着戚念yu要走。 “别呀!” 吕奕那还敢作,收起小帕子跟在三人后头,嘴里念叨:“ 分段阅读_第 340 章 赌!我赌了!我可是将我这命赌给你们了呀!” 他话讲得飞快,语气却极笃定。他看人从没看错过,他赌这一步——是对的。 白棠瘪嘴,心下腹诽:这是赖上了不成?来个小的也罢,如今又来了个‘老’的? 她慢慢转身,反问道:“你知我们是什么人?是要去何方吗?” 吕奕摇头,问道:“不知我可还有机会?” 秋颜宁扫量他几眼,旋即笑道:“机会早已给你了。” 吕奕微怔,似是懂了些什么。他知道她们这类人是高深古怪,故此也不闹不急,只是恬着脸跟在三人后头。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是想要什么,便要得什么,哪怕代价极大! 白棠问:“你怎么会到豫国?” 吕奕答:“白念姑娘说起过,我想你们会到豫国,这带是定往豫的必经之路。我是想碰碰运气。” “原来如此。” 白棠也不再答,敲了下戚念脑瓜子,恨这倒霉孩子。 “白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吕奕一脸新奇。 秋颜宁瞥一眼,道:“方才在镇上歇了一阵,待到傍晚时再歇。” 白棠本想开口,但当时悟懂了秋颜宁的意思,之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三人脚步极快,吕奕跟久了渐渐吃力,这一路来她们都是步行。虽说豫国比定国小,但这破地方一眼望去怪山多,偏僻之处甚至无路可走。 人都难过,莫说是马匹了。还有有些道路也窄,甚至才一掌宽。这倒算不得什么,在豫国南部一带,最可怕的还是du虫与瘴气。 白棠倒不怕这些虫,还取了些小竹筒装着。 她们约莫走了半日,此时已近日暮,残阳透不过密林,吕奕仰望却不见天日。他越往前走呼吸越急,耳中竟开始嗡鸣作响。 吕奕虽是大家公子,但那也个习武之人,而非柔弱无力的病秧子。可怪的是,他不过才跟了三人半日,就觉双脚无力。 他一咬牙,意识愈发恍惚,之后竟“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姐姐,他倒了。” 白棠顿住脚步,用竹竿戳了戳如尸的吕奕。她环顾周遭,林中已变得昏昏暗暗,渐渐起了雾,要是再走走不出去,今夜就要歇这儿了。 秋颜宁蹲身查探,面色一凝,道:“是中du。” “这是怎么回事?” 白棠听罢也蹲下,查看吕奕的腿与手,见他脚踝上净是抓痕,那密密麻麻的抓痕发青发紫!这乍一看怪有些慎人,吓得她撩起裙袜看。 好在安然无恙。 三人停留一阵,赶忙拖着吕奕这厮就往前走,待到天快黑尽时,这才瞧见不远处一座古城。 这古城孤零零,土砌的矮墙许久未曾修缮,显得有些残破,是人几个垫脚就能翻进去,这样的城墙不知见过多少, 分段阅读_第 341 章 对此倒也不奇怪。只是树林野长,四处杂草丛生,竟连条路有没有,如此看来这城竟像与世隔绝。 不容多想,三人进城。 走入城中,着城中景象全然不似外头的破旧,灯笼如彩,四处是竹楼木楼,气氛热闹得很。只是当地没有客栈,百姓又怕生,见她们是外乡人都不肯留。无奈,三人只得暂居最东的神庙。 那神庙也不知是拜的什么神仙,看模样是荒废已久了。庙里蛛网一堆,积灰也厚。二人将此处收拾了片刻,这才将吕奕扔在地上看腿,哪料短短时间里却紫了半截。 二人见了面色微变,忙替他上yào。 白棠“啧啧”几声,道:“这人真傻,脚踝露着,怕不是想被蛇咬!” 秋颜宁笑道:“罢了,豫国不比沧国。” “这倒是。” 白棠点头,只怕这豫国是东秘最难走的一段了。 想着,她又问:“你怎么留下他了?” 秋颜宁道:“你仔细看他。” “哦?他确实不凡,有灵光护体。” 白棠侧目,视线落在吕奕身上。过了半晌,她“咦”了一声,惊呼道:“我们怎会与他有缘?” 她越看越觉得这厮亲切,好似亲人一样,但这股感觉一冒出,她便打了个寒颤,更加嫌弃这人了。 秋颜宁轻轻摇头,叹道:“说不清。” 白棠却嘟囔:“天赋再好又如何?他是颗凡俗的心,竟然赌我们!” 秋颜宁道:“他是要好好磨练一番。” 吕奕与宁以泽是一类人。聪明、狡诈、脾气傲、玩世不恭,二者看似xing子相似,但实则截然不同。宁以泽吊儿郎当,但心中正气凛然,许多事参得透,放得下,心境豁然。与之相比,吕奕要自私功利,心底有偏念,事事利益当前。 人非圣贤,这些算不得什么大缺点。私心是人都存,她、白棠,或是戚念都有。吕奕分明有颗武痴之心,但偏偏显得格格不入。 试问吕奕为何要跟着她们?自然是他赌前途大于在师部家,关键在于他放不下。 当初,她一眼就看出吕奕心中有结。 “小棠,你施术吧。” 过了许久,秋颜宁才道。 “好。” 白棠懂她话中之意。 …… “奕公子果然是聪明过人。” “我怎么了?” 吕奕睁开眼,喃喃道。他环顾周遭,却见在私塾中,这私塾是专为师部家小辈设立,每日都要到这听读。 他皱眉。发觉手刺痛又yǎng,低头一看小手红肿有些脓,原来是生了冻疮。 此时他大概才六岁的年纪,矮矮瘦瘦,衣衫虽旧倒也干净。 “师部弈?” 吕奕怔怔盯着自己手指,夫子老头似是不满他这态度,点名又唤了他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作揖谦谢。 分段阅读_第 342 章 老头见状面色稍缓,将一支紫毫赠予了他。 吕奕的笔前几日被哥哥折了,眼下正缺,尤其是这紫毫意义非凡。师部家向来如此,庶子唯有出众才有好待遇,但这势必会招引嫡子嫉妒。 但年幼的吕奕并未想那么多,他是头一次被夸,拿来书卷紫毫便一路小跑回住处,小脸激动得通红。 “娘!娘!” 他连唤几声,望着正在浆洗衣裳的fu人。那人已有了几丝白发,常年劳作显得有些老态,但模样有些美;尤其是那对眉眼,生得极为好看。 “嘘。” fu人笑得慈爱,对他做成噤声的手势。 公子小姐是不能唤妾为娘的。他知道亲娘是妾,比丫鬟还低等,可那怪谁?别人都说娘是下贱,但只有他知道娘是善心老实的女子。从来不争不抢,想要夺得父亲宠爱。 “您看?” 吕奕笑得天真,挥舞着紫毫。 “夫子给你的吗?” fu人温声问。 说着将他拉到身旁,莞尔道:“奕儿真聪明。” 吕奕兴高采烈道:“夫子也这么说!以后我会得更多东西,长大以后给娘买好多好多衣裳和簪子!” “真好。” 吕母眼眶微红,欣慰道:“娘……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嘁!” 这时,有人冷哼。 吕奕转身一看,是侧妻所生二哥师部节。 “你有什么了不起?” 师部节一脸气,命人夺过他手中紫毫,叉着腰,稚声稚气对吕母道:“你这狐狸媚子!你竟敢自称娘!” 说罢,又啐口水。 “你乱讲什么!” 吕奕眼眶通红,一把将师部节推倒,按在地上打。见此,fu人吓得忙两名拉开二人,直骂吕奕。 “何事惊扰?” 侧室闻声而来,见师部节满脸挠花。 当即,师部节便哭着告了状。侧室气得面色时而发红,时而发青,却愣持着端庄。她皮笑肉不笑,颤颤指着吕母道:“好啊,吕婢你还真是教子有方!” “夫人息怒。” 吕母跪地。 那天吕奕真的不懂,只是看着母亲不断磕头掌嘴,嘴在流血,整个人好似要将头埋进泥里。 饶是他再聪明,他也不过六岁。他不懂那日发生的事情,以及侧室与他娘说了什么。吕奕畏惧至极,也跟着哭跟着磕头,后来过了许久,侧室才作罢了。 直到次日—— 当他推开门,就见一抹身影挂在房空中,一条长绳勒住她的脖颈。 娘上吊自尽了。 吕奕哭不出来,吓得几日发不了声。这个女子命贱,死得悄悄,草席一卷便埋了,甚至不如正室的一条畜牲…… 后来,吕奕才知这其中缘故。 侧室出身大族,而吕母不过是小小婢女,被家主偶尔看上,才有了他。身 分段阅读_第 343 章 为低微庶子,吕奕要想有出路,必须展露资质,引起家族注意。吕母是聪明人,知自己是吕奕的拖累。 没有她,她的儿便无顾及了。 自此之后,为了心中所想,吕奕无论何事都要做得比旁人好。穿最好,用最奢,一掷千金也不过如此! 竹凤 “原来如此。” 白棠恍然。 她撇了眼地上的吕奕。这厮还躺在地上嘴里嚎着,闭着眼眼泪却直掉。 “娘——” “吕大公子?” 白棠喊了一句。 吕奕蓦地惊醒, 他揩了把泪水, 神色茫然望向二人, “这里是……” 秋颜宁解释道:“你腿中了草du, 我们才带你到这城中。” “原来如此……”吕奕面露难堪之色, 想不到他竟要靠别人,尤其还是比他几岁的丫头片子。 虽说不是一般丫头片子…… “重忆当年, 感觉如何?” 白棠悠悠问道。 吕奕惊,扭头问道:“是你!?” 白棠笑答:“是啊。” 难怪…难怪他会梦见十几年前。六岁时的记忆他已记不太清了, 如今再忆, 难免有些…… 秋颜宁道:“你恨师部家?” 吕奕怔了下,如实道:“恨。” 白棠也不拐弯抹角, 道:“所以你不愿受家族掌控,你赌与我们同行前途更大?可你为何如此笃定?我们不过是帮游历在外的弱女子,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们?这算什么呀?” 弱女子?好个弱女子…… 吕奕听得眼皮子一抽。 他不假思索, 道:“也不全是。离了家族,我还有其它家族可去。但无论如何都不过是换了个池沼罢了。不错, 我确实赌在前途。” 她问:“你与师部家恩怨可了了?” 吕奕答:“这些年我处处夺嫡子光彩, 而今痛痛快快撒手,自然是了断了。” 说到底是桀骜不驯, 心底的存着一股气。 白棠却摇头,秋颜宁道:“吕奕,这条路一旦踏入你就回不去了。到时你对沧国的恩怨情仇,你可放得下?你赌这前途无用。” 说罢, 白棠摊开手。 她接下话,气哼哼道:“你看我们三人。无名无利,更无钱财。试问,你赌得了什么?” 吕奕不知如何作答,好一阵后,他问:“三位到乌乙山后呢?” 秋颜宁道:“去一个更远的地方。” 吕奕听罢不言,默默走出庙,倚靠在庙门的石柱旁。他双眸盯着远处,是在认真想事。 他凭借着想法从沧国到豫国,但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愿为人卖命做事,或是勾心斗角,但又不甘一事无成。虐怪一事,与戚念相处一月,他深知这三人与众不同,境界怕是高于这俗世众人。 可那又如何? 无名无利也就罢了,甚至不可回头。 那他 分段阅读_第 344 章 修行有何用?其实他是贪、是虚荣,是遗憾;嘴上却故作坦然,是为自由自在。 吕奕又看秋颜宁与白棠。这二人举止谈吐不像一般人家的姑娘,然而却身穿粗衣,吃也不讲究,居于这破庙甚至没有半分窘态。饶是沧国的某些隐士,也未必有这样的心态。 反是他,他好歹也是大族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钱财尽失,落得这副打扮也是极大的羞耻了。 离了家族,他所学所会在这乡土百姓间完全施展不开,甚至派到半点用处。就好比一位谋臣贤士跑去种田,但却五谷不识,yào草不分。 惨,太惨了。 吕奕越想越悲凉,只怕落到最后还要靠这二位过活。 “白姑娘……” 他正要开口,就见有个圆鼓隆咚的黑球从他面前滚了过去。 吕奕怔“嗯”了一声,晃晃悠悠站起身跟上去追,跟了几步,忽然见人拾起那黑球。 “对不住,对不住。” “不碍……” 话未完,那人便哈哈笑道:“方才头滚了出去,没砸着你吧?” 吕奕头皮发麻,蓦地抬起头。 只见那人无头,身子极为高大,他手中黑球转动,转了几圈终于露出一张人面。 “你……” 吕奕从未见过这么吓人的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讲话。 “呀?外乡人?” 那人咧嘴大笑,笑声越来越大,竟发出脆响裂开了嘴,霎时露出满嘴尖牙,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妖怪。 吕奕心底发怵,再看四周哪里还有什么生气,分明是些断壁残垣,连杂草也是枯黄,死气沉沉的。 怎么会是这样? 不等他反应,就见残垣断壁中站起来无数身影。这些人个个生得歪曲扭巴,最奇的是五官,都像是拿笔描绘上去的。还有那面色,煞白如纸,双颊却画着两坨红。 月色清冷,在月光下却显得极为恐怖。 这分明是帮妖物! 随着一阵凉风拂过,吕奕这才惊醒。 眼下手无寸铁,他哪还敢停留,吓得忙往庙中跑向三人提醒。妖物们见吕奕逃跑,咧大嘴露出黑色巨口,bào出阵阵尖笑。 “外—乡—人。” “包子,热乎乎的包子。” “我儿不哭。” “小辫儿与小辫儿,拉手摘蚕桑——” “……” 紧接着,城中响起了无数声音,宛如闹市。这帮人讲话如孩童学语,有气无力,一字一顿,僵硬至极,显然是在模仿。 “白姑娘!白姑娘!白——” 他正喊,却见一道寒光划过,耳边“咔哒”一声,那人头怪物被一剑刺穿。 秋颜宁三人早已发现情况不妙,见机一把将吕奕扯入庙中,而外头城中妖物越靠越近。二人先是观望,后是将剑递到吕奕手中,又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分段阅读_第 345 章 。 吕奕一脸茫然,还没缓过神,就有踉踉跄跄被赶出庙。 “你们这是——” 不等他问,那帮妖物便向他冲了过来。他忙挥剑斩杀,这帮妖物扭曲得厉害,浑身生叶与枝条,口中流黑脓。那脓水,落到地上瞬间便焦燃生烟。 吕奕“噫”一声,不禁皱眉。他侧首瞥一眼几人,却见她们对此无动于衷,只是在庙中冷眼旁观他。生死攸关之际,他哪里还敢七想八想?保命才是要紧事! “他,能吗?” 戚念按住赤鸿剑,抬头望向二人。 秋颜宁笑道:“只是一些小树妖,想来他还是能应付的。” 白棠叹道:“他修仙未免晚了些,这点树妖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惜了天赋根骨……” 离沧国前,秋颜宁曾留下一枚有洗髓增修的灵果。她知她们与吕奕有缘,此人根骨极佳,但悟xing太低,不似另外几人。故此,她才多费了些心。 但秋颜宁本以为再见时会有所不同,只可惜……结果还是一样。 吕奕岂敢分心,便也没听进三人的对话。他脚本就有伤,平日都是三茶六饭,从不担忧温饱;而近日饿了个半死,一天才吃了碗面,一没修行、二没辟谷,是人哪里撑得住? 当初虐怪再凶残,也不曾像眼前这样吃力。 才半个时辰不到,他盯着城中无数树妖,此时心底竟有了几分怯意。而眼下进也不是,退又无路,这三人不出手他怕是要折在此处了…… “唉!” 见吕奕露出颓色,白棠深深叹气。她以为会激起这厮的斗志,却适得其反。 吕奕听到这一声叹,身子一抖,难免恼羞。他一向是族中的佼佼者,何时叫人失望过? 吕奕强压下浮躁气,握紧了手中之剑。然而,他意识已开始恍惚,吐息稍稍调整,却突然有一股暖意蔓延周身。 对此吕奕瞠目结舌,然而不过停顿半息,树妖就已迎面扑来,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毕竟是只入了半道,树妖再弱那也是精怪,何况寡难敌众。 戚念已有想之意,但却被秋颜宁制止。 他听秋颜宁的话,寻思着其中的缘故,便收式不出手。有时,他觉得……这人待旁人有些狠心,可对白棠却极好。 “你们——” 吕奕见三人依旧不为所动,心彻底凉了半截,这才想明白了。 他与这三人终归是萍水相逢,他这死缠烂打,人家又说了半天道理,却悟不通,难免会嫌弃。 心虽凉,但却不馁。 趁他愣,那树妖勒住他的脖颈。 吕奕咬牙,意识再也支撑不住。 正在垂死挣扎之际,他忽地感觉五感清明。一股力催动,整个人置身玄妙,风吹草动皆入耳中。 当即,他恢复清醒,一剑刺死了树妖。 分段阅读_第 346 章 紧接着,一股火光席卷,直冲冲天,顿时热浪翻涌,周遭无数树妖被赤火烧化作灰烬。 吕奕呆呆地望着,手中剑掉落在上。他缓缓转身,看模样险些是要哭了。 他委屈巴巴道:“你们出手…未免…太迟了……” 话落,倒在了地上。 白棠无奈:“又昏了?” 待火势退去,这才将吕奕拖入庙中。二人给这厮灌了些紫萝枝汁,敷了些yào,之后就放任不管,任他躺在地上了。 …… 五日后。 “这是哪样毛病?” 山谷中,是吕奕的声音在回dàng。 “我不信!” 他拔剑,咬牙切齿憋了好一阵,随即大吼一声,抬剑像树砍去。然而—— 此番蓄力,却只在树上留下一道长口。 见罢,白棠与秋颜宁唏嘘不已,就连戚念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怜悯。 自那日过后,自吕奕醒来后体内就通了真元之气。 秋颜宁传道与他,这几日稍一停步歇息,他便打坐修炼。可奈何广增修为,但无论如何却无法调动修为,如此一来自然使不出力了。 这种事在修士中从未见过,哪个不是如鱼得水,运转自在,唯独吕奕。而如今是第五日,吕奕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前面应该是就要到竹凤一带了?” 白棠站在高处眺望,略过前方碧绿竹林,就见有一大寨。那里屋连屋,楼挨楼,坐落于山脚或山腰上,一眼望去相连密密麻麻。 要知竹凤是豫国最南之处,是拜疆与豫两国往来之处,故此两国之风融汇。而这寨城相连,想来要打听乌乙山也容易。 望了一阵,她扭头问:“姐姐,我们可是要在前方落脚?” 起雾 “咦?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城。” 吕奕的视线随白棠望去,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秋颜宁笑道:“是, 就是前面寨子了。” 趁着天色还早, 四人赶往寨子。待到寨子, 白棠才知此处唤作青台, 可以说是豫国最南了。 虽说是豫国之地, 但这青台寨拜疆之风极浓,穿着、讲话亦是如此。 拜疆是异族, xing子古怪,不崇央国。而城中讲拜疆话与央语的人参半。尤其是一些年长者, 虽能听得懂央语, 但却不会讲。 青台往来人多,自然也有许多私家客舍。一到此地便有一帮地百姓扑过来与她们搭话, 那模样好不热情。 吕奕是被坑怕了,连亵裤差点坑也没了。故此,见了这帮人吓得后退几步, 心底抱有十分警惕。 三人也不拖拖拉拉,直接去了一位少年家。这少年爹娘早早去世, 与祖父母住在一处。今日他恰好砍竹回来, 见有外乡人便忙招揽。这小子矮矮一个,话不会多讲, 人有些木纳,但是个憨实的少年。 少年略过吕 分段阅读_第 347 章 ,瞥了眼三人,一时面色通红。 他指了指前面竹吊楼, 结结巴巴道:“这,这,左旁那也是,是我家的楼咯,吃食也包,我婆煮东西好吃……” 说罢,领四人去。 白棠环顾周遭,倒是颇为满意。 这楼位置极佳,从高处一眼望去,此地的风景皆被揽入眼中。因寒症缘故,她与秋颜宁住一屋,戚念与吕奕则各住一间。 稍作安排后,这才闲逛的去闲逛,打听的去打听,各自去忙各的,唯有白棠留在屋中。 她整理物件,待取出竹筒后这才想起近日捉的虫。将竹筒中的虫倒出来,果然都蜷缩成一团死了。 可惜了…… 这些虫生得都奇异,色彩尤其好看,死了实在可惜。 白棠惋惜着,却又想起在央国时救的珠雀,但旋即又蹙眉,怕再受反噬。 但最终,她还是捏着一只生尾蛰,如蝶如蜻蜓的虫。 这蝶虫浑身紫渐白,翅与形态如鸢尾花,生得极美。白棠捕时废了些劲。 而这蝶虫虽美,但却极du。蛰一口皮肉里就会生虫卵,那幼虫甚至会钻入五脏。 收回目光,随着一股青线从指尖冒出,不多时那蝶虫的翅膀便开始忽闪,随后围绕着她飞。 “咦?这回倒还好。” 白棠讶意,不过又转瞬即逝。她服过灵胶,又吞噬了喰惑,再加进来修炼,自然要比当初时更胜了。 似乎可用。 她盯着蝶虫,忽然灵光一闪,陷入沉思。 …… 青台寨一住又是半月。 “你这头花怎么……我怎么觉得…比前几日好看了些?” 这天,吕奕眯眼盯着她头上的蝶虫,嘴中喃喃道。 他总觉得那头花越来越好看了,简直比活物还好看,仔细看翅缘还带银色。 白棠暗翻白眼,岔开话题道:“一天到晚只在意这些,你可会使修为了?” “我——” 吕奕一噎,可算是戳着他的痛处了。他起初还觉得白棠这人乖,人又好说话,谁成想竟是个说话带刺之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他嘴里哼哼唧唧,但还是回房中修炼了。 待吕奕离去,白棠发间蝶虫才振翅飞落。而在她袖中,一条白碧如珠链的长虫顺着指尖爬到案上。 近些日子里,她试着以气以血喂食这帮怪虫,想不到效果极佳。而随着喂养,这些虫子就如她手中的提线之物,可以随意招来换去,很是听话。 白棠心情颇佳,待长虫爬回角落后,这才抬步出门。正走至门口,迎面撞上刚回的秋颜宁。 秋颜宁道:“我们该走了。” 白棠明了,但又问道:“莫不是知道乌乙山的位置了?” 秋颜宁答:“嗯,恰好有一支商队同行。” 白棠心情更好,笑道:“那我这 分段阅读_第 348 章 起唤十三和吕奕。” 秋颜宁也笑,温声道:“不急,明日才动身。” 说罢,抬眼望向不远处那蝶虫,一时神色不明。 白棠随之望去,解释道:“那虫子越来越听话了。” 秋颜宁却蹙眉,语重心长道:“打发时间便是,可千万莫伤了自己。” “怎么会。” 白棠瘪嘴,但也乖乖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秋颜宁待她越来越好了,尤其是自那日说起道侣一事后。 “难不成她近日开窍,开始有情了?” 白棠心里嘀咕着。 不过,通些人情也好;秋颜宁虽然待自己好,但有时待别人未免太冷漠了。 秋颜宁凭什么待她那么好?她待她有责任,戚念他们不也该如此么? 白棠有些好奇。其他事她不敢妄想,更不敢自以为是。 不得不说,她这人虽机敏,但对感情之事却极为迟缓,许多事也不太了解。 “怎么?” 秋颜宁见她愣神,不禁问道。 白棠收神,索xing今日无事,她干脆坐下,想着与秋颜宁好好谈一谈。 “姐姐。” “嗯?” 秋颜宁见她这模样,忍俊不禁道:“怎么了?” 白棠突然有些难以开口,她yu言又止道:“你…为何……,” 顿了顿,她一口气道:“我觉得你待我特别好。” 听罢,秋颜宁分析了这番话,随后静静注视着表情不自在的白棠。 坏了,她怕是以为自己疯了。 可惜白棠不能捂脸,她偶尔一瞥,就见眼前这人反应平淡,端正坐着。 只是那双墨瞳正看着她,表情却似笑非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之事。 秋颜宁笑了,笑得恬雅温柔。她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丫头了。 她反问:“小棠是想知道我为何待你好?” 白棠露怯,讪讪道:“只是偶然一问,提着玩罢了……” 秋颜宁唇角含笑,眼帘微垂,掩了其中的深情,“我待你好是因为——” “哐哐哐!” 话未尽,便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看!你们快些来看!” 门外,吕奕激动万分。 他语气十分急切,扯着嗓子在外头高喊道。 白棠被秋颜宁这软言软语迷的晕乎乎,本就有些坐不住了,一听吕奕叫唤,忙弹起身去看。 “你看!” 吕奕满脸兴奋,整个人跳脚,挥舞着手中正燃的符纸,“我做到了!” 白棠耷下脸色,“切”了一声道:“你这符是明火点的吧?” 吕奕睁圆眼,认真道:“千真万确,这确实是以真元之气点燃。” 白棠知他不是开玩笑,眉一挑道:“哦哟,那可不得了了,你不妨再试一张叫我们看看?” 吕奕干脆答应:“有何不可?” 说罢,问 分段阅读_第 349 章 秋颜宁要了张符纸。他吸了口气,神色变得专注,剑眉一紧,手中拈符,那模样颇有几分架势。 然而,三人等了半柱香却不见半点火星—— “怎,怎么会这样……” 吕奕表情一懵,紧接着又试了几回,却毫无反应。 白棠既怜悯又想笑,嘴上劝道:“起码成了一次,往后好好摸索,没准就掌握诀窍了。” 吕奕点头,赞同道:“有道理!有道理!” 话尽,又返回屋去了。今日之事也就此作罢,明日有行程,三人便早早歇了。 …… 翌日。 从青台寨往西要坐船。这唤作詹水的河道极长,经西方几国流入豫国再到拜疆、迦叶戛。 南部再往西就更穷险,且不说山林中的du蛇猛兽,就是走上三个月也未必到的了。 三人寻思着:倘若豫国乌乙山非她们要寻的那座,也好走水路往西。 今日同行的不止一支商队,河道上还有许多船,场面倒是热闹。有船家说人多不好上路,那表情甚是吓人。但问其缘故,他又不讲,便无人搭理了。 离青台寨时还早,天色初亮,河道与竹林都氤着层雾气。商人与船家都在论这雾气与货。 白棠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何,昨夜她睡得不□□稳。 她瞄了眼戚念,道:“十三,你玩水做甚?” 戚念眼馋,直勾勾盯着水底若隐若现的青黑,稚声回道:“有鱼。” 白棠敲他头,道:“鱼算得什么?你又不是没吃过。” 戚念道:“我,饿了。” 他也不傻,知秋颜宁心硬,而白棠心软,故此有些事他是找白棠,而非秋颜宁。 怪了,怎就只知找我一个人! 白棠瞪了他一眼,将葱饼塞给他,心底还纳闷。 “她今日居然说话了。” 吕奕“咦”了一声,倒是有些新奇。算起来他也与这姑娘接触了两月,但听她讲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想着,他又道:“不过女儿家还是文静好。” 白棠忍笑别过头,秋颜宁则不做声。 之后一路无话。 约莫过了半日,三人隐隐察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昨夜观星,今日应该是好天气,但此时到是午时,头顶却仍不见阳。 白棠环顾周遭,只觉雾气比早时更浓,甚至连两岸都有些看不起清了。 船分明往前在动,但好似永远划不出这浓雾,一直在原地打转。 周边几艘船已有人在抱怨,但不知情况,也不好多讲。 “呀!” 忽地有人惊呼一声,惶恐道:“莫不是误入那位神仙的领地了?” 此话一出,有人大惊,顿时慌了手脚,吓得差些翻出船。 对此。外乡人们一头雾水。他们摸不清状况,不知是哪路神仙,这帮人竟连名都不敢 分段阅读_第 350 章 提。 “你们看,水,水中有人骨……” 这时,又有人颤颤道。 时仪 吕奕低头,见浅青的水中果真有许多白骨, 想必都是死在这儿的人。 他脖子一缩, 知此事不简单。 “我的娘啊, 咱们这是什么运气?” 他抬头望向三人, 嘴里“哎呀呀”叹着。 莫说是吕奕, 就连白棠也不禁蹙眉,心里想:她们可是与水结下了梁子。否则?好巧不巧, 怎么会又遇见这样的怪事。 “好古怪。” 白棠低声道。 此处虽诡异,但却没有半点邪秽之气, 相反灵气浓郁, 颇有些像仙境。 难不成真有仙? 她不信。 船依旧往前,但随着往众人心底越犯怵。只见眼前水空相连, 白蒙蒙一片,好似置身于云中,湖中尽是些废破的木船, 那船上头还趴着一些白骨。 “你们这些后生可害死人啦!” 船家一腚坐在船上,整个人号啕大哭, 边讲还拿袖抹泪。 “我方才与你们说人多去不得, 可你们不听!” 一年轻男子瞪大眼,不服气道:“您又不讲缘故, 我们岂能因为这只言片语耽误了生意?” 另有人也冲他道:“是呀,这到底是误入了哪位神仙的领地?” 船家提起一股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期间反反复复,之后才与众人解释—— 原来这一带常有人失踪, 这一去再也没回,这怪事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 商问:真没人回? 船家答:有人。 寨中有一少年随商队失了踪迹,而不久后,他竟归来了。听他说起此事,寨中人这才知他是误入了此境。 在此期间少年饿了就食人,或吃鱼啃草,久了竟不用再进食。有一日他划船,划着划着竟出来了。而短短时间,当他再回寨时才知自己白了头,成了七旬老人。后来人都说那是神仙境界,这一日堪比外界一年。 那少年如今还在,如今两百三十二岁,寨中人把他当活仙拜。 “啊?这可了得?等我出去,我家娘子怕是认不出我了!” 听罢,有个汉子哭嚎道。 有人则更悲观,嘴中喃喃道:“出不出得去还未必。” 那汉子一听,比开始哭得更厉害了。 “人多最易出事,你们不听!这下好了,我们怕是要给神仙祭口了。” 船家们也惨兮兮的哭,一想老死就怕的不行。 秋颜宁四人倒还镇定,白棠放飞一只飞虫,留了抹意识。 随着虫飞高处,她也得以窥探此处全貌。透过雾气她看见船被困于一个环状,内外有两条浅岸,上面生了许多竹,而中间有一潭碧色。等再飞高,白棠发觉这环极小,不过才占河道一角,环中的船甚至小如米粒。 莫不是有什么结界? 分段阅读_第 351 章 白棠收回意识,把虫收入竹筒,将方才所见低声告诉三人。 吕奕道:“肯定是结界了,不过这结界未免太灵xing?当年那少年是如何出去的?” 秋颜宁思索了一阵,唤船家往横向往外划,再叫白棠放出飞虫。 白棠“咦”了一声。不想划了一阵,日光显现,雾气渐淡,她们竟出去了。 但出境的不过才两艘船。 这两艘船是她们与跟同而来的商队。然而这一路何止她们与商队?在环中还有无数被困之人。 秋颜宁沉吟片刻,向船家借船,想回环中再试一番。 那船家笃定此次是要葬身于此,哪想如此轻易就出来,心底那叫一个狂喜。他不是不知恩情的人,听说要借船面露慨然,当即跳到另一艘船上。 谢过船家,四人划船回秘境中。 据众人道: 他们也试着往外划,然而只是徒劳,任凭他们怎么划却划不出去。 众人本已心灰意冷,但见只剩下秋颜宁四人,眼下信也信,不信也得信。 若是什么也不做,无异于等死,是人都知要活命,他们也不多细想,便纷纷跟着秋颜宁等人去了。 待到把这帮人送出,三人心底也已有了个大概。 这水环正是一处小秘境。凡人自然是进不来,但人多意念大,何况今日同行还有四名修士,这领域以为他们是修士就放了进来。 可惜凡人只知进来,却不晓如何出去,那少年呆在此地五十多年,回来辟谷,早已不比一般凡人,想要出了也容易。 此地灵气充满,时间与外界不同,犹如一小世界。即便在此修行十年,于外界不过才短短半月。而这与修士而言确实是一块好地境。 起初她们环中绕圈,在原地打转,如此自然出不去了。 眼下,雾中只有孤零零这一小船。 秋颜宁问道:“小棠,环心可动过?” 白棠摇头,道:“不曾。” 秋颜宁到:“我们去环心。” 吕奕恍然,赞同道:“对呀!去环心兴许能遇见些机遇。” 说罢,划船往环心。 待渐渐靠拢,白棠看见了一片竹林。那竹翠绿,生得比外界的灵气许多。林间薄雾缭绕,地上还生了许多兰草与奇花,活生生是幅仙境。 四人上岸穿过竹林,映入眼帘的便是翠色小湖,而在对面竹林中有座小竹屋。 秘境不比外界,时辰过得飞快,转眼间天已渐暗。 见此,白棠等人只得留在此处过夜。 已近六月,豫国天有些热。夜里白雾散去,月色撩人,林间尤其幽静。 白棠立于湖边,心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 秋颜宁走近,轻声问道。 白棠想起少年之事,这才道:“姐姐,我们会老么?” 秋颜宁笑道 分段阅读_第 352 章 :“待到一定修为时可驻颜。不过肉身虽不老,但还是会有命尽的一日。” 接着,她反问:“小棠怕老么?” 白棠瘪嘴道:“谁会喜欢老fu?” 她不正是吗? 秋颜宁失笑,又道:“若那人真爱你,就不会在意你是老了。” “我看你只是安慰人罢了。”白棠哼了一声。 秋颜宁道:“小棠会在意爱的人容颜老去么?” “当然不会。” 白棠微愣,却如实答。 她知道秋颜宁一定不会老,她是怕自己会……到那时,她站在青春永驻的秋颜宁身旁,连仅存的机会也没了。 想着,她瞥了眼秋颜宁,不禁感慨:这人真越长越好看了…… “有异动。” 秋颜宁忽然提醒道。 白棠回醒,侧目望向碧湖,碧湖中的水正在消退去,渐渐露出底部。这底部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两侧有两束石雕莲花,而那似玉的石阶一路向下通往深处。 “可是要下去看看?” “嗯。” 秋颜宁与白棠下到底部,沿着石阶往下,越往下凉气更重,叫她呼吸一滞。二人拉着手,秋颜宁的手冰冷,她生怕她走到一半寒症复发。 不过好在走完了石阶,只是刚入甬道险些吓了一跳。这甬道非土非石,而是镜面,无数镜面。 “好多镜子。” 白棠伸手触碰,她没有见过照人这么清晰的镜子。她定定望着镜中人,接下一幕是真真吓到了她。 镜光一晃,她竟变成了五岁时的模样。 “我怎会——” 白棠瞠目,扭头望向秋颜宁。 话未尽,她愣住了。 在她面前是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她眼睫忽扇,嫩嫩的一个。小小年纪透着股娴雅姣好,一双墨瞳却无半点天真,沉似古井。 “哦?这是小时的我。” 秋颜宁面不改色,稚气的小脸露出笑颜,“这障眼法倒有趣。” 说罢,拉着她继续往前行。 随着往前走她们在长大,起初白棠还觉得趣味十足。待秋颜宁到十七时不再长,只是愈发出尘冷淡,容颜愈发美。而她——青丝在变白发。 白棠差些窒息,她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不必看她也知自己变老了。 “小棠?” 秋颜宁回首,见她埋下脸,一头长发雪白。 白棠平日虽不在意容貌,但在秋颜宁面前却不一样。 秋颜宁注视着她,伸手抬起她的脸,却不禁愣神。白棠见她这反应,顿时心底冒刺zhà开,以为吓到了她。 当即,白棠闭眼转身要走。 “继续走吧。” 秋颜宁笑了。 白棠气道:“我都这样了,再往前走岂不是要变成白骨?” 秋颜宁听罢笑得更厉害,道:“谁说的?你看你一点也不老。” 白棠道 分段阅读_第 353 章 :“你又骗我?” 秋颜宁拉着她的手,认认真真道:“我哪里在骗?即便老了又如何?” 听她语气如此,白棠心一松,缓缓睁眼。 见只是白了发,她这才陪秋颜宁走下去,而在到尽头,是一间石室。 白棠与秋颜宁走入石室,迎面就是一具白骨。白骨穿着素色衣裙,盘坐于石床上,手中还捧着一面镜。 见此二人面面相觑,向白骨拜过后才取镜。 “有人来了?” 忽在这时,石室中响起轻柔女声。 那女声又问。 “晚辈?” 秋颜宁答:“是。” 女声问:“因何而来?” 秋颜宁答:“机缘巧合,无意打扰。” 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还以为是他……” 说完,她又道:“罢了。我这儿不曾留下多少,晚辈四处看吧。” 秋颜宁道:“冒味一问,不知前辈大名?” 女声道:“时仪,道名:音德。” 似是想到什么,时仪问:“你又是何人?要往何处去?” 秋颜宁答:“秋颜宁,要往乌乙山去。” 时仪道:“你为什么去乌乙山?” “为了求道。” 秋颜宁似是明白了,脱口问:“莫非前辈知道乌乙山?” “知道。” 表白 “知道,当然知道……” 时仪重复道。 秋颜宁与白棠一喜, 道:“望前辈告知。” 时仪不语。 良久, 她才道:“晚辈, 可否帮我一个忙?” 这叫时仪的女修虽是前辈, 但没什么架子, 说话温和好生好气。 秋颜宁道:“前辈请讲。” “是你手中的镜子。” 时仪轻叹。 她一改忧愁,淡淡道:“你能帮我……将此镜还给乌乙山那人吗?” 秋颜宁答:“当然, 不知那人是谁?” 时仪不讲,而是道:“到时你送到就是了。你告诉他:我们再不见。” 这话看似无情, 却又带着几分不舍。 秋颜宁听罢, 默默点点头,也不多问。想来这其中是有许多缘故, 有些事还是不问得好。 “多谢…你们要寻的乌乙山在朝国中云。” 说着,声音渐渐淡没了。 秋颜宁垂眸,望着手中的镜子, 这一看就是心仪男子所赠。 这镜子不过才巴掌大小,嵌在紫檀之中, 上面雕刻了杏花, 还有两个字:“无悔”。 然而,这再是精美, 也不过是面普通小镜罢了。 她抬眼,发现在那素色的衣间隐隐露出一块小玉牌,上面赫刻着——音德 见此,秋颜宁与白棠不禁一叹。 自那句:“我以为是他……”她们就知时仪是多情之人, 兴许她想见那人,是想那人来寻她的。可惜……如今时仪已死,连残存的神识也散了。 二人在石室中寻了 分段阅读_第 354 章 番,根据残卷记载,对时仪此人也了解了几分。此人是鹏山弟子,乃修仙界难得的女修,因容貌出众,与真门的常静修士被人称之双绝。时仪虽天资低,但是个聪慧女子,悟xing高,善符善阵。 这时仪前辈死去三百多年,观其骨龄,不过才一百来岁。资质太低,即便悟xing再高也抵不过短命。兴许是知寿命将近,她这才到此地设下这环,在此修炼想要突破。 然而一切都是无用……恰巧此地怪事正是时仪死后才发生。 这回,秋颜宁与白棠虽未得法器灵宝,但知乌乙山方向也算是有一番收获了。 白棠道:“早知如此,我们当初就该去朝国,朝国正好与央国相邻。” 秋颜宁却道:“一切都是缘,若我们直接往西岂不是错过了许多机遇?” 白棠笑了,道:“我知道,不过是随便抱怨几句罢了。” 诚如秋颜宁所说,一切皆是缘。要是不曾留下戚念,就进不了孟丙的领地,自然不会却到沧国得骨扇,更不会到豫国。如此一来,怎么会知道乌乙山真正的方位? 其实何止这些? 这时的秋颜宁与白棠不知,某些决定、机遇与小东西会起到大作用……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秋颜宁也笑,道:“走吧” 白棠点了点头。 走出此地,二人才又变回原来模样。见此,白棠这才松了口气,她心底生怕变不回来了。 这刚走出来,潭中又渐渐升起水。 也不知是时间太快,还是她们下去探寻太久。此时天色微亮,竹林中又升起了股雾气。林中听不见鸟叫,倒是有许多鱼跃出水面,丁点也不怕人。 “方才真是……我头发散了。” 白棠盯着水中倒影,当时白发可是吓得她将头发扯乱了。眼下心情平复,又要重新梳头了。 “我替你梳吧。” 秋颜宁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拢了些头发,她轻声问:“小棠想要什么发髻?” 白棠想了想,不禁笑了。 以前都是别人给这大小姐梳头,哪儿有她给别人梳头的道理?现在也她从来只是束发,极少梳成复杂的发髻。想来不是太会梳头。 兴许是挨得太近,白棠有些不自在。便摆了摆手道:“姐姐随意。” 秋颜宁浅笑,应声道:“那好。” 说罢,没了声。可这一久了白棠难免不自在。 她回想刚刚石室的事,试着道:“音德前辈会不会是因为寿命,这才到此不见那人?既然那人也在乌乙山,想必也是位修士。哼!都刻了“无悔”二字,怎么不来寻她?” 秋颜宁叹道:“只怕其中有些缘故,不是三言两语就说的清。” 白棠默然。她觉得这更像是时仪迟暮,不敢再见心上人,而那心上人怕是也…… 她又 分段阅读_第 355 章 道:“你看石室有白发,兴许是她容颜老了,在等那人亲自找她。而那人几百年不来,无力再等,就要我们将信物还给他。” 秋颜宁听后不知在什么,过了片刻才道:“可能吧。” 白棠嘀咕:“依我看,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一旦沾了情就没好下场……” 秋颜宁笑问:“所以小棠怕老么?” 白棠心沉,垂眸答:“怕。” 她原本就不如秋颜宁,到那时她怎么不怕?白棠不敢多想,怕这成了心魔。 岔开话题,她问:“那天…姐姐想说什么?” “我为什么待你好么?” 秋颜宁问。 白棠应声:“嗯。” 秋颜宁却未直接回答,而是将重生之前记忆展现给她。既然要坦诚,这些事迟早是要知道,遮遮掩掩瞒不了一世。倘若白棠因此事怨她恨她,她也毫无怨言。 白棠还未反应过来,就觉一股刺痛,无数揪心的记忆在脑中zhà开,叫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xing情大变,难怪她会待自己好…… “所以……” 白棠忍不住泪意,话提起有些刺喉。 再回望秋颜宁时已泪流满面,双目通红。她哑声问:“你待我好是因为我死了吗?” 秋颜宁本以为能承受,但见她这模样,心底一阵疼。 她叹了口气,面露正色问:“小棠这么以为?” “难道不是?” 白棠神色黯然。唇角扯起几抹讽意,这是她头一回觉得秋颜宁如此心冷。 她当即站起身,浑身散发出寒意,接着质问道:“当年我要是像那些人一样,我连道侣的边儿也摸不到吧?” 她气,气秋颜宁太无情,除了这份愧疚,再也没有别的感情。更气她将自己蒙在鼓里。 爱上秋颜宁是她的选择,即便毫无回应;哪怕是死,她也无怨无悔。 但是……她不愿被人施舍怜悯。若这一次秋颜宁不待她这么好,若是她早知道,她就不会再爱上秋颜宁。 然而……真的不会吗? 曾经是有三王子,如今呢?将近四十几,又为修士,就更不会再有感情了。 “你——” 白棠瞪着秋颜宁,但一想她那些年被人侮.辱践踏,就骂不出口了。说到底她还是心软,对这人又气又心疼。 秋颜宁替她拭去眼泪,认认真真道:“此事我不想再瞒你。” 白棠无言,过了许久才缓和过了。 她气哼哼吸了口气,往一旁退了几步,冷淡疏离道:“罢了,说了就说了。你以后也不必再那样对我,如此你我都累。” 秋颜宁忍笑,面上却颇为赞同,“是啊!你我如今这样,我实在累。” “甚好,你这回轻松了。” 白棠原本还能勉强几丝笑,一听这话彻底笑不出来了 分段阅读_第 356 章 她万万没想到,秋颜宁如此快就露出真面目了。心底一个劲儿骂秋颜宁是个没心没肺,且毫无情义的老婶子! …… 木屋中。 “哇,吵架了!如此场面实在难得。” 吕奕低声叫唤着。只见他一脸兴致勃勃,极其猥琐趴在门口窥探。 “可惜了,设了隔音符听不见。” 边看他嘴里还“啧啧啧”,他不解:这二人向来关系极好,怎就突然吵起来了? “我,劝她们。” 戚念平日虽与白棠不和,但还是护她的。此事她看得出是秋颜宁惹哭了白棠,正想提剑chā一脚,劝劝她们。 “你去做甚?你想:她们既然吵架,定是极其严重之事,如此局面岂是你我劝得了的?” 吕奕到底是大家族出身,见惯了族中女人惹事吵闹,故此对这颇有经验。 戚念皱眉,觉得有些道理,他不想看这二人吵架…… “继续看。” …… “哪里,还没轻松啊……” 秋颜宁摇头,轻轻叹道。 “那你还想如何?我走?” 白棠忍不住颤声。她心如刀绞,却暗嘲:对啊,如今已知乌乙山,她与秋家人的亲缘都能斩断,何况她? 秋颜宁再摇头:“我怎会让你走呢?小棠,我既然向你坦白此事,那便是要想彻底斩断过往,重新开始。我不想在骗你。” 白棠微愣,蹙眉问:“你这话是何意?” 秋颜宁展颜一笑,变回柔情,“我还需做最后一件事,做完才能轻松。” “你说吧。” 白棠泫然yu泣,但又忍下泪意。 秋颜宁走近了些,莞尔道:“小棠,你愿重新开始,做我的道侣吗?” 白棠一脸茫然。她彻底搞不懂了,搞不懂秋颜宁究竟想做甚。方才还把她气哭,如此怎么又说道侣了?然而不等她多想,便觉得一阵温软之感。 她回过神,才发现被秋颜宁拥入怀中,轻轻一吻。 秋颜宁眼底宠溺,清丽出尘的容颜上满是笑意。她点了点她的额,哭笑不得,“傻小棠,是这样的道侣啊。” 白棠差点愣了,话彻底说不出来。秋颜宁仍抱着她,这感觉是真真切切的…… 她微微歪头,一时难以置信。 “是……这样的道侣?” 白棠伸手碰了碰秋颜宁的脸,小心翼翼回吻。后半信半疑问: “是。” 秋颜宁抱紧她。 远客 “啊————” 忽地,木屋门倒。 二人回头一望, 只见吕奕正趴在地上吓出尖叫。 “你, 你们不是——” 吕奕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不敢相信, 这二人方才还一脸嘲讽, 针锋相对, 转眼怎么就,就—— 白棠暗翻白眼, 道:“亏你还聪明,怎么就突然犯糊涂了?你看我们长得像亲姐 分段阅读_第 357 章 妹?” 吕奕这才松了口气, 讪讪一笑道:“那恭喜恭喜, 二位继续。” 说罢,领着戚念麻溜儿躲回了屋里。 “这人真是!” 白棠真想朝吕奕啐一口, 可扭头一见秋颜宁,又敛了这想法。她起初还满心欢喜,但后来心又一沉。 她拒开秋颜宁, 试探问:“你可是因为那些事,才这么说的?” 秋颜宁道:“若是那样, 你会与我在一起吗?” 白棠正色答:“不会……” 秋颜宁哭笑不得, 道:“修仙路漫长,我能伪装得了多久啊?” 白棠缓和问:“那你是怎么……” 她觉得这一切好似梦境, 她以为…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得到答案。 “这几年时间还不足矣?” 秋颜宁不善外露感情,却情真意切答:“因为你对我极为重要。” 这个人在她心底确实太重要了…… 知她在沈家时、戚家灭门时,或是坠海时。重活一次,秋颜宁活得极其茫然, 不知道路,不知方向;更不知心之所向。她本以为这一生会孤独,但她命中有白棠。 或许……从她在意白棠开始,她心底对这丫头就已有了些好感,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了。 回望年少,那时天真盲目、沉迷疯狂,其实根本谈不上爱。因为许多事畏惧,不敢与其担当,但待白棠不同。 她异常清醒,知自己是真想要与这人走下去。 无论何事她甘愿为她,哪怕会伤会死。这次重活,她格外惜命,但当她同她坠海时,心底竟没有半点犹豫。 白棠愣了愣,回忆这几年。 几年,几年确实足矣了……足以叫她秋颜宁产生好感,渐渐喜欢。 “你莫骗我。” 她又嘴硬道,态度却好了许多。 秋颜宁认真道:“我很清楚,往后我想与你共度。” 白棠心中触动,忍笑故意道:“哦?要是你移情别恋呢?” “罢了,我逗你呢。” 白棠打断,知秋颜宁脸皮厚,但感情这事却不善表达。 她轻轻摇头道:“你若移情别恋,我又能如何?感情之事谁也不欠谁,我也不想强迫于你。” 她虽然欣喜,却未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她心底细想:既然秋颜宁肯坦诚,这也是真心了,若她不说,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此事。如此,这人继续将她蒙在鼓里,岂不是更好? 想着,她又缓和了一些。 白棠道:“你只有不骗我就好。” 秋颜宁轻轻抱住她,“不会。” 白棠却不语,只是回着抱秋颜宁。 “是我傻。” 秋颜宁长叹,由衷道:“让你久等了。” “没。” 白棠闷闷答了一声,眼眶却有些微润。 她抱秋颜宁很紧,这一回终于是光明正大,再也不必小心翼翼。她忽然想 分段阅读_第 358 章 起曾经那个梦,阿姐说有人在等她…… “……” 这时,远处传来轻柔柔的叹息。 话音刚落,霎时天色黯然大变,脚下骤然亮起法阵。无数道浅蓝荧光迸发直升上空,无数银色光点如雪悠悠飘落纷飞。美的惊人,仙境也不过如此。 渐渐的,银光汇聚成一个人形,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名女子。 一袭银暗纹长裙,清灵飘逸,额有菱花钿,头梳高髻以霜花点缀,她闭眼,却惊为天人。那通体灵气,全然不似凡胎。 “这是?” 屋中吕奕大惊,发觉如饮甘露,体内修为暴涨。 “是时仪前辈。” 秋颜宁望着那女子,眼底露出惊奇之色。缘断念结,一切皆是运道注定,时机、机缘一到—— 时仪成仙了。 如此场面,她们自然受了些瑞气与运气。见此,二人忙向她作揖:“恭喜前辈。” 时仪似是有些不解,但随即就明白了。 她道:“多谢。我如今未得神位,不过是空有一灵体罢了。” 秋颜宁与白棠当然知道。 飞升讲究的是运气,有些人是直接飞升封神,时仪复活,靠的是这片环与运气。充其只是仙人,眼下还不能飞升,需在等机缘。然而机缘玄妙,兴许她会永远困于人间,又可能转眼就飞升。 但即便如此,凡与仙终是云泥之别。 说罢,时仪望向她四人,道:“都是改命之人。” 秋颜宁问:“前辈如今有何打算?” 时仪喃喃道:“留在此地,有些我已不能再涉及了。我虽能力微薄,但也知这百年里,怕是有大变动……” “不知是什么变动?”秋颜宁听罢心一紧,心底也有所预感,觉得这话不是第一回听说了。 …… 与此同时,外界远处—— 还是夜,月明星稀。 夜深人静,却见一极瘦的老头搬出矮凳。 老头胡须极长,个子高瘦,只怕一阵风都能吹跑。而那矮凳有些破旧,四腿只缺了一条,如今剩下三条腿。 可这瘦老头却稳稳当当坐在凳上。 他凝望远方,端起地上的大碗茶一口饮尽。 在他身后是道观,名曰:真一观。 然而,这观虽大却已破旧。朽木危楼,朱绿褪色,一眼望去黑漆漆又死寂,透着股青冷凄凉。 “嘿嘿嘿!让我瞧瞧,今儿又有哪个老怪物陨落了!” 他这话有些损,但却无恶意,反倒有些感慨。 “哎呀,我的祖师爷呀!” 眯眼望了一阵,他忽地瞪大眼,随着重心不稳,三腿板凳一歪,直接倒在地上。 旋即,他嘴中bào发出大笑,“哈哈哈哈,不得了!不得了!这是哪个傻子飞升不成,成了破地仙。” 这可把他笑得,整个人差点没笑出眼泪 分段阅读_第 359 章 来。其实这真算不得什么好笑的事,可他偏偏想笑。 “师兄呀,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疯?” 这时,一个布衣荆钗的fu人嚎一声。她面上满是不耐烦,扭着肥胖的身子走过来,手中端着一大盆馕饼。 老头一见大盆顿时眼冒精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一张馕饼,他吃着馕饼,指着南方道:“师妹呀,你快看。” 师妹顺势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脱口道:“好久不曾见过了。究竟是谁?” 老头含糊不清嘟囔着:“什么好久,不才见过三回么?” 师妹叹道:“可惜三次仅一人飞升,另一人死于雷劫,剩下那个……也是地仙。” 她声音越来越小,之后不再说下去。 “哇!四父,四叔,您们大半夜居然躲起来吃饼子!” 忽在这时,一个高壮青年跑出来,其速之快只见残影,分明模样长的端正,面上却露出稚儿般的表情。 他气哼哼盯着馕饼,口水“叭哒哒”往下流。 “傻徒儿哟,为师说过几回了?是师父,不似……呸!不是四!” 老头跳起,直接朝徒弟脑瓜子上给了一巴掌,随后摇头唏嘘道:“不成器…不成器……去!把明日缸中要用的水挑满!” “哦……” 徒弟眼巴巴盯着馕饼,但碍于师命只得乖乖去了。 待傻徒弟一走,师妹又道:“说起来,近些年东边与南边不太平啊……” 老头没吱声,默默啃着馕饼。师妹则继续道:“几年前那处升起瑞意,有些龙意。之后又是邪气……如今又是化仙。师兄,我只怕往后不太平啊……” 老头听罢不以为然,轻飘飘道了句:“命理注定,难改!难改!由了去吧。” “燕不悔!你还真是坨烂泥!你的正道之心呢?” 师妹忍不住啐了一句。 “什么狗屁之心?没大没小!常静!你怎能如此说你师兄呀?你忘了师兄我是如何含辛茹苦把你带大?你忘了无数师兄弟中……” 话说一半,燕不悔突然一噎,常静的表情也是一黯。 常静没好气道:“你说这些做甚?” 燕不悔嘴里哼哼了几句,却把头低了下去,活脱脱是个倔老头。 常静转移话题,问:“师兄啊,你这几日究竟是在等谁啊?” 燕不悔吃完馕饼,道:“怕是有远客要到了……” 远客…… 常静不知在想什么。 原本,她心底已酝酿出一股高深,但当她瞥一眼大盆时,不禁尖声出声:“饭桶师兄!你看你吃了多少!” …… 转眼一月。 秋颜宁等人离了时仪的领地。这回,她们离开就再也进不去环中,想来是时仪下了禁制,以免人误入,是真正要与世隔绝了。 四人修行一月,先走水路 分段阅读_第 360 章 后才走大道。这东秘洲共有四大道:离火南道、寻玄北道、归和东道、万错西道。眼下,四人正要往万错道走。 西道虽是大道,但小道诸多。 因为越往西,这大道就越走不得。 东边坐有大国,而在西在南,则是外族与小国。外族人野蛮凶残,散游部落土匪极大,小国更是战乱不断。这若走大道,无异于送死。 而朝国之所以屹立西方,主要为湖、戈壁、沙漠阻挡。再是混血之国,战力凶残,矿铁又极多。凭借地势、气势与国力,这才震慑住西方各蛮夷。 离了豫国就是西边,四人开始遮脸,免得太引人注目。 这段日子里,吕奕可是受了许多刺激。他先是慢慢接受了这二人的感情,后是——吕奕捂脸,他万万没想戚念竟是男身。是,沧国男子会敷粉女装,但他也没见过如此好看的。 想着,吕奕苦巴巴叹了口气。 越往西北天越热,尘土也大,路上尽是矮木枯枝。他眯眼望天,觉得头顶日光快要晒裂皮。 他侧首问:“我们要在何处落脚?” 梦乱 白棠瘪嘴,道:“你这是想睡大道上呀?” 吕奕望向远方, 却不见房屋。其实问了也是白问, 到时自然会停。他是东国人, 可怜刚适应了豫国的气候, 转眼却又跑到了西蛮之地。 戚念就不同, 他本就生在央国西北,对这气候已是见怪不怪了。 朝国……那是在东秘最西之地。 央国与朝国不和, 想要从央国过去,是难!极难!而无论怎么走, 都要过戈壁。 吕奕没多想, 反正想或不想到时都要面对。 骑马行一日,好在天黑之际赶入城。 西边小国诸多, 国名绕口生僻,这城属豫国边一小国的领土,比起往西某些地境算是太平了。四人也没细看, 直接进了城。 走至此,棕发卷发的外族人已有许多, 但城中黑发棕同的本族人也不少。秋颜宁与白棠几人找了客栈住下。夜里几人无话, 并未商议明日的行程,而是各自回房歇息了。 这夜, 白棠做了个梦,梦见秋颜宁在平云宫的那些年。 …… 她死了。 白棠呈鬼魂蹲在一旁,托腮叹了口气。 她盯着自己那已死了几日的尸体。在此期间,曾有许多宫人路过, 只是这帮贱胚子不帮忙,反倒将她扔至更偏僻的角落。 哼!把她身上的钱财搜刮了不说,甚至……还有秋颜宁送的香囊。 对此,白棠无可奈何。 “噫,死的好难看。” 见自己这遗容,白棠不禁咋舌。 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故此,宁愿就这样死了,也不愿秋颜宁寻来。 “小棠?” 最终,秋颜宁还是来了。 白棠抬眼看她,只见她发髻蓬乱,衣 分段阅读_第 361 章 裙亦是如此,那模样极其狼狈,脸上满是泪痕。看模样是在憋泪,强忍着没哭。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秋颜宁了:天真心善、软乎乎的,还特别爱哭。 “小棠?” 兴许是这几日一直在寻她,声音都哑了。 至此,白棠已经不想在看下去了。 秋颜宁脚步顿了顿,小心翼翼靠近,她脚步极轻,当她看见兰草中的尸首时,手中灯笼掉在了地上。 她愣在原地,眼眸彻底失了神采,整个人丢了魂。 秋颜宁抽噎,喉咙里发出怪声,黑暗下眼泪无声划落。她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闷闷哭了许久。 白棠依旧蹲在一旁,鼻子有些酸,倒是她哭断气了。她伸手碰了碰秋颜宁,但指尖却穿过身体,触碰不到半点。 过了许久,秋颜宁才出声,那哭声撕心裂肺。白棠从没见过她这样哭,这整个人宛如疯了一般。 “小棠……” 秋颜宁趴在地上,良久才喊出这两个字。 她神色茫然,颤声问:“我错了,我该……怎么办?你告诉姐姐好不好?” 然而已无人回答。 白棠听她不断重复“我错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晓得秋颜宁在怪那日不该让自己出去,但那又如何?未改命的她注定短命,迟早会死。 眼下,秋颜宁没了她,如何在这囚笼中生存?如今定国谁不唾弃她?没了自己,在这世间就无人关心她了。 白棠叹了口气,别过头不想看。 此时秋颜宁仍存天真,哪怕一点微光都抱极大期望。她看见几名宫女路过,便忙上前道:“几位,帮帮忙吧。” 那几名宫女瞥了眼,面色骤变,嫌恶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她是死有余辜!你这侍女是人,黎民百姓就不是人了?” “正是,我们凭何帮你这罪人?” “我阿爹,我阿弟,当年便是死在疫变之下,你这算得什么?算得什么?” 几人言辞激烈,争得面红耳赤。其中一名宫女终是忍不住,抬掌一记耳光打在秋颜宁脸上,那一掌极响。 秋颜宁哑然。 她满腔憋屈,哭着道:“可……疫病不是我的错啊,我真的,真的努力……为百姓着想……” 确实如此,当年疫病与秋颜宁没有半分关系。但堂堂秋家嫡女,曾经的王后,如今落得这样的地步,谁不想踩上一脚?何况无数罪名加身,世人都站在秋落鸾那边,她们怎会放过她? 宫女嗤笑道:“果真是卑劣下贱,敢做不敢当!。” 秋颜宁回望白棠,卯足勇气道:“是不是……我认了,你们就会帮我……” 几名宫女听罢面面相觑,不知再打什么主意。 “不能认。” 白棠脱口,但秋颜宁听不见。 宫 分段阅读_第 362 章 女饶有兴趣,点点头道:“不错。” 秋颜宁忍住泪水,咽气艰难道:“我认……” 白棠不停摇头,深知这认不得。这些罪名太重,一旦认了—— 另一名宫女chā话:“噫!哪有你这样认错的?” 秋颜宁哑声问:“那你想我如何?” 宫女道:“我且问你,古往今来罪人是怎么认错的?” 秋颜宁懂了。 她向几人跪下,将头低,埋磕头道:“我认。事事都是我的错,我认。” 这一跪,她连仅存的东西也没了。 “哈哈哈哈,妙啊,果真是老天有眼!” 宫女见状大笑出声,这笑声落入白棠耳中变得极其刺耳,她只恨不能杀了这几人。 宫女在笑,嘴中高喊:“瞧呀,废后认了!” 这一喊无数宫人都来旁观,只差没一人一口唾沫,无数讥笑如利刃,让白棠觉得刺耳、zhà疼。她们面容扭曲狰狞,满嘴污言 .秽.语,恨不得将所有恨发泄在秋颜宁身上。 秋颜宁已无地自容,但一想白棠的后事,便问:“现在可能帮了?” 宫女却故装傻,气声道:“咦?你为何要强迫我们帮你?你本不用如此,是你自己要这样的。” 秋颜宁如雷打一般,怔怔盯着众人,无力到:“分明你们……” 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完,眼泪流个不停,脑子快要zhà开,整个人胸腔提着一股气。 宫女却嗤笑着摇头,也不知是谁,将一把生锈的锄头扔给她,之后便一哄而散。 秋颜宁跪坐在地上已毫无生气,目光涣散空洞,她呆呆盯着锄头,突然低笑出声。 随即,她止不住狂笑,摇摇晃晃站起来,癫狂似的四处游dàng。这些年太多痛苦压在她身上,再加白棠的死、不断的羞.辱,叫她再也撑不住了。 白棠心疼,忙飘上前跟着秋颜宁。那几日秋颜宁疯疯癫癫乱跑,累了就趴在地上。 旁人见她这模样就更加挤兑了,原本照料管事的宫女更是如此,直接将馊饭拌沙扔给她。秋颜宁当然吃,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夜里肚子疼得抽搐。有时竟想要上吊自尽,好在被人制止了。 这天。 白棠望着窗外的月光,她身旁秋颜宁静静躺着,面色难看,眉也紧蹙。 “秋颜宁。” 这时,屋中出现一个身影。 白棠扭头一看,原来是当年教礼仪的女官姑姑。 女官表情淡淡,望着地上的秋颜宁,道:“你要到几时才醒?明日,我就要离宫了。” “……” 秋颜宁不做声。 “你那侍女我叫人葬在梨树下了。” 女官收回视线,转身时语重心长道:“我的徒弟,莫非我还不清楚?颜宁啊,勿忘!勿忘!” 说罢,默默离去了。 秋颜宁将面贴在地上,依旧 分段阅读_第 363 章 出声,但却在流眼泪,她其实已经清醒了。 又过了许久,秋颜宁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爬起身冲出殿,跑到外头那颗梨树下才停。 她低声道:“小棠,我叫你失望了。” “没有。” 白棠站在她身旁,无声回答。即便触碰不到,她仍伸手抱了她。 之后的日子里秋颜宁算是振作起来。她一人生活,就如蹒跚学步的稚子,起初事情总是做不好,见到虫蛇都会吓哭,但渐渐就好了。即便日子过得极为艰苦,仍会哭哭啼啼,但秋颜宁似乎有了方向,闲来无事就替她的墓除草,自言自语几句。 不知过了多少年,忽然有人说—— “娘娘,我信您啊!” 小宫女对秋颜宁道。 这小宫女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长的机灵,有几分白棠的影子。 秋颜宁欣喜不已,难得有人信她。她仿佛坠井之人,而这时突然落下一条线,哪怕再细小那也是希望。 白棠心底自然也开心。她眼见小宫女与秋颜宁关系拉近,然后不等她放心,这宫女竟猝不及防,将她拉入水中。 这宫女笑得疯狂,嘴中不断念叨:“妖后受死!你给我死!给我死!”那架势,是要以她同归于尽。秋颜宁不断呼救,然而岸上数人围观无人出手,她们抚掌大笑,嘴中称妙。 想着等快死时再救,如此也不违王后旨意。 众人盯着涟漪激dàng的湖面,不多时却见一个人从水中游出。 那是秋颜宁。 她湿漉漉爬上岸,这回她没哭,而是轻轻一笑,笑得有些慎人。 白棠见此心底五味杂陈,后来才知这宫女脑子毛病,又受人蛊惑窜动。 那时秋颜宁最后一次信人…… 坠水后秋颜宁高烧不退,冬日极冷 ,她捱了几天,虽无人问津,但在此期间却想明了许多事。 她不再哭,变得没有怜悯,心越来越冷。也不信人,不再意旁人眼光,面对辱骂面不改色。 甚至对亲情、认可,也不抱期望。她只是不甘,在等证明清白。 而在她四十时等来了秋落鸾与祁业。 秋颜宁心灰意冷,接过了祁业手中等du酒一饮而尽。在这二人走后,她直直倒在地上,双目赤红,死不瞑目。 白棠心底也已麻木,想替秋颜宁合上眼。只是心底奇怪:为何这时的二小姐与祁业竟有修为,就连那身旁女官也亦是如此。 难不成…… 忽在这时,一名身形高挑婀娜的女子款款而来。她头戴纱笠,那纱笠上还有晶蓝垂珠。虽未露面,却叫人浮想联翩;但奈何气场清冷,实在不敢亵渎。 白棠见此不禁不退,只觉得呼吸发窒。此人极强,深不可测,饶是成仙的时仪也不及。 女子提裙蹲下身子,将一颗丹yào塞到秋颜宁 分段阅读_第 364 章 手中,低声道:“重活一次,好好待她。” 白棠闻声,晃了晃神,觉得此音极为动听,但却有些耳熟。 不容多想,殿中骤亮白光,随着一股罡风席卷,女子纱面翻飞。眼见就要看清那人容貌时,却被一股巨力拉扯…… “叮”一声清脆。 梦醒。 白棠心一紧,顿时惊起,掀开被褥。 眠眠 她仔细一听,原来是外头有人打碎了东西。 白棠放下心, 只是久久未能缓过来, 在这之前, 她已梦见过几回了。她想不通怎就又做这梦了。 “小棠?” 秋颜宁唤了一声, 问:“怎么了?” 白棠道:“没怎么, 只是做了个梦。” 秋颜宁轻声问:“那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你在平云宫那些年……” 白棠瞥见她脸上的笑意,垂下眼帘。倘若不曾发生那些事, 这人兴许还是位天真无忧的大小姐。 对此,秋颜宁心底却已没有半点感觉, 她只想眼前。 她揉了揉白棠的头, 道:“既然是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白棠道:“你不怨不恨么?” 含冤、憋屈、谩骂, 活了几十年就从未抬起过头。这叫她看着气,可秋颜宁自始至终却从不提起,处理完家中之事便撒手修仙去了。 秋颜宁微微蹙眉, 努力想激起一丝怒意,但终是无用。她对于以往的事或是如今的, 都已抬不起半点情绪。有些人有些事, 在她眼底就如草芥。 “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了。” 她缓缓低下头, 靠在白棠肩上,叹道:“小棠,我对人间事或人越来越生不出感情了,我只有你了。” 白棠抱着她, 道:“我曾经说过……我希望你无忧。” 秋颜宁轻笑道:“看着你我就无忧了。” 白棠脸一红,手撒开秋颜宁,嘴里嘟囔:“当初赠我香囊时,还结结巴巴,现在却……” 秋颜宁凑近,悄悄道:“现在?现在怎么了?” 白棠脸更烫了,心底只恨自己不争气。她面上正经,接着问:“那你不想查清戚家那事?” 秋颜宁道:“查,当然要查。那人身为修士却做出此等恶事,此事那人欠戚念,也欠我与三妹。待到查清,就由戚念了…… 说罢,她哂笑:“既然敢做,还怕人寻来么?” 白棠点点头,这倒霉孩子平日看着傻乎乎,但其实许多事都懂。他与戚家虽没有过多感情,但戚大少爷不同,那是待他最好的兄长。以戚念的xing子,怕到时拦都拦不住。 想着,她这才道:“是啊,锦眠小姐当初嫁入了戚家。” 但照这一说她觉得有些怪,却又找不到怪点。 见她纠结,秋颜宁提示道:“假若……当年她与我一样没死呢?” 白棠听罢惊了一下, 分段阅读_第 365 章 蓦地扭头望向她,“你是说……” …… 夜,秋府。 黑夜中有一戴苍色纱笠,长纱盖过半截身子,身穿玄青的女子。看模样身形,此人年纪不大,最大不过二十。浑身上下,除那纱笠之外再无过多妆点。 负手踱步,穿过游廊假山。 她望着朱红大门,嘴中发出低笑,直接推开这扇极重的大门,肆无忌惮从守卫身旁走过。 对此守卫视若无睹,眸光空洞洞。 待到走远,她手轻轻一挥,门应声合紧。 “方才是什么响了?” 守卫惊醒,一脸不解。 同伴茫然,道:“你怕不是糊涂了,哪里有什么响。” 正在二人谈论之际,女子唇边扬起窃笑,身影却已更远。 待到走出秋府领地,她步子变得极其欢快,嘴中还哼哼着小曲儿,对街上事物左顾右盼。那模样与一般少女无异,好一派天真烂漫。 她视线落定,到一处买了盒点心。那是兔子抱花,模样可爱;白是糯糕,红是豆泥,浅金是桂花蜜。她收好点心,直接进了一酒楼。这酒楼是近来一个月才开,出入此楼多是些达官贵人,少有平民百姓。 跑堂一见她,眼色变得恭敬,面上谄笑哈腰领她进入一间悬有千里江山图的纱幕。 她掀开纱幕往下走,人未到,却能听见逐渐沸起的声响。 “诸位,半月过去感觉如何?” 她开口,其声苍老沙哑。 一名富商“哎呦呦”几句,上前扑倒在她脚下,满脸激动道:“仙姑!您是仙姑呐!” 她未作声,旁人猜不透她纱笠下的表情。 “怎么?” 她环顾众人,在场众人与她一样,多是蒙面。 “照这下去,我们也能成神仙?” 有人问。 她答:“不错,那就是飞升。即便飞升不成,也可长命百岁。修行半月,于自身的变化,想必诸位心底最清楚了。” “当然当然。”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唉!” 接着,她又叹息一声,“某些修士却躲在远处独享这好处,任由世人受苦。诸位想想,倘若天下人都修了仙,人间岂不就是仙界?我于心不忍呐!多少人死于病与灾。千年前,修士是为你们,而今呢?只顾修仙,可曾顾及你们?所以,” 她顿了顿,接着道:“求神,求人,求倒不如自己。在下诚心一片,你们愿修就是,不愿也罢。但我保证,今日诸位今后都是新世的先驱贤者。” 听了这番话,众人心底飘dàngdàng。 此话若放在平日定无人信,但架不住她修为比众人高,蛊惑极强。况且修仙诱.惑极大,这力、名、利谁不想? 正在众人唏嘘感慨之际,却有几名公子悄然离去。 她瞥了几人,知那他们的身份。 分段阅读_第 366 章 此,她只是笑了笑却未在意。 “今后就靠诸位了。这丹yào适于凡人,不妨拿回去与家中人用。如此,修仙也不离亲缘,免受生离死别之苦。” 向众人分发了些丹yào,她便出了室,紧随其后还有酒楼老板与几名伙计。走入暗室,她坐下,问:“那丹yào还剩多少?” 老板道:“近日下头赶制,还剩几百枚。” 她道:“两日时间,你们务必叫人给我在平京散开。还有,那些修行书卷也是,多印些四处发;见天赋根骨好的,便将其收入。” 跑堂少年不解,道:“婆婆,您这是为何?若我们独自发展岂不更好?” 她咧嘴笑了笑,道:“迟早会这样,我不过早做了一步,越乱才越好办事呐……况且,那帮天资差、悟xing差的烂泥能成几分气候?” 几人听罢笑了。这丹yào虽能开窍洗髓,但其实是假,起初修为增长极快,到后来就会呆滞,一辈子只能如此。 如此不正好配一些凡夫俗子么? 今日在场者,十有七成是服了丹yào,这七成正好可为之利用,而剩下那三成才是真要结jiāo的人…… “就这样了,我走了。” 她吩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返回秋家,进入小院闺房,她点了几盏灯,摘下纱笠。 “你说东秘迟早会这样?” 不容她喘口气,脑中秋锦眠软乎乎的声音响起,嘴中不断念叨。 她蹙眉,倒了杯茶水道:“我有些记忆你不是见过了么?” “……” 秋锦眠不语。 她为何能与另一个自己好好相处?只能说她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动,赶又赶不出去。无可奈何,她便天天与她讲道理,久了才定下规矩:白日身体归自己管,夜里则归她。 而除了这一条还有整整二十四条,例如:从今往后不得乱杀人,尤其是无辜与fu孺。不可随意招惹轻浮男子,以免增添麻烦。买东西不可蛊惑商贩,要给钱……诸如此类。 秋锦眠叹了口气,道:“方才那几人……是大哥与三王子吧?” 她笑了笑,道:“本来就是。” 秋锦眠道:“可是被发现了?” 她道:“没有。” “你……” 秋锦眠想继续讲,忽然发觉主权又落回自己。 她啐道:“小丫头片子!就爱叽叽歪歪,我一把年纪这是糟的什么罪?” 秋锦眠气道:“我还没讲呢!” 她道:“袖子里有盒糕点,是你前几日一直盯的那物吧?” 秋锦眠微愣,从袖中取出小盒,她望着盒中之物,顿时眼前一亮。 真可爱。 她嗤笑:“此物难登大雅,家中厨子做的不比这妙上许多?” 秋锦眠解释道:“前些日子大姐在家时,常与姐嫂做这吃。” 她唏嘘 分段阅读_第 367 章 :“噫?姐嫂,你是说白棠?你莫忘了人家还没答应大姐呢!” “会有那日的。” 秋锦眠柔柔一笑,吃了块糯糕。她忽然想起秋颜宁,想起小时,她病怏怏的,弟弟爱与二姐玩,才氏待她苛刻,不顾她病要她习礼仪书画,只有大姐最关心她了。 秋锦眠看过一些记忆,知那一世大姐结局极其悲惨。 “大姐虽软弱,但人很好。你这回——” “你都说了几遍了,我不会与大姐敌对。” 她打断道。 秋锦眠也不恼,一如既往问:“如今你可以回头的。” 她冷声答:“回不了了。你以为这么轻松?有些东西终是抹不去的,当年的选择我不悔,若是你你回么?” 秋锦眠不答。她的答案与几十年的自己如出一辙,既然下定就不回了。 接着,秋锦眠又问:“是,你还屠城。” 她笑嘻嘻道:“我无悔。你怎不问问那是一城什么人?” 秋锦眠叹道:“我不问了,你给的记忆不全。” 诚如所言,罪孽太大回不去了。而今,自己要做的便是阻碍她再重蹈覆辙。虽然回不了头,但起码能避免她一错再错…… 想着,秋锦眠黯然道:“我有些想大姐她们了……” 她笑得意味深长,低声道:“放心,总有一日会见的……” 这时,秋颜宁与白棠还不知,有一股修仙热潮从定国缓缓向外蔓延扩散。而再过不久,这东秘洲就要大变了…… 月玉 “好大的雨。” 白棠拴好窗。 今日一早,她们本想动身, 哪料竟下了这样大的雨。秋颜宁则不语, 她听着窗外的雨声, 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在这雨只下了半个时辰, 一见转晴四人便动身往西了。雨后大晴, 走在大道上竟有股股发闷的热气。 路上,白棠问:“到朝国需多久?” 这个吕奕知道, 抢答:“最快走近道也要半年。” 半年…… 说完这话,吕奕自己却有些迷茫了。 最快半年, 照常怕是要一年, 有些人甚至十年走不出,这区区一年算不得什么。但一年就埋于黄沙之中行走…… 吕奕虽迷茫, 却不想退身,他不知自己的心境已有了变化…… 他收神,望着远方嚷嚷道:“要说这西边真怪, 热时热死人,夜里却又冷。” 白棠笑了笑, “再往西更热, 只怕在石上烤肉都烤得熟。” 吕奕一听,只觉得更热了。 一路气氛还好, 四人走的莎兰长道,千年来不知有多少路商队、马队从此道返往经过。戈壁沙漠无参照,一般往西商队都要带上老马,或是位颇具经验的向导。 奈何几人运气不好, 四人走了一月也遇不见,故此只得沿着断断续续的轧痕前行。走至此处,白棠已经 分段阅读_第 368 章 听不懂异族话了,那话绕口又聒噪,不过久了也知了个大概。 在城国密集之地,道上有乞儿,那些衣衫褴褛者也越来越多。这帮人瘦骨嶙峋,躺在地上喘息,似是只存了一口气。见此,四人只是皱紧眉头,却无出手之意。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那天,吕奕将甜瓜分给一难民,岂料路边乞丐见了纷纷纠缠要瓜,险些将他衣服给扒下来了。最可气的是难民,甚至将一家十几口拖到他面前。 难民都往东跑,而她们在往西走。 这天,四人在一座小城外停下脚步。 “瓜城。” 白棠盯着城外大字,旋又一笑:“这回算是认识了,莫方这城主是本族人?” 秋颜宁见这城与构造确实与东边相似,笑道:“兴许是吧。” 吕奕问:“今日在此处歇脚?” 他与三人走了几天,这几天可好不容易才见着这城,再走下去修士到无所谓,马匹可未必受得了。 白棠见无城卫,便道:“进去看看吧。” 说罢驱马往城中去,西地房屋都较矮,多是泥墙,瓜城亦是如此。城中荒凉,风卷起一阵黄尘,杂草枯黄,街道上竟不见半个人影。 正在她以为这是荒城时,“嘎”一声,一只箭矢破空向她shè来,这一箭实在太突然。白棠反应快,闻声便知情况不对,忙翻身下面,而那一箭被秋颜宁拦下。 “什么人?” 紧接着,一个人站在高处质问。 白棠抬头,见血色残阳下一个穿着残破盔甲的男子。那人身形极高,一条黑卷发,嘴边胡子拉碴。 此刻,他正搭剑拉弓对着四人,虽年纪不大,一对棕眸却冷冷,尤其是目光,可谓凶狠如狼。 她见那人,只是“咦”了一声,而那人看清她们的模样也“咦”了一声,他问:“外域人?” 三人见那人不禁面面相觑,随后下马,道:“正是。” 那人见有男有女还有幼,便缓缓放下了弓矢,从高处跳下走来,用蹩脚央语问:“你们,哪国人?” 巧了,三国人。 秋颜宁却只是答:“定国。” 那人眼前一亮,不禁赞道:“好地方,为何到我西境来?” 秋颜宁胡诌道:“见西域风光,顺便寻一人。那人五年前往西,却没再回。” “怕是死了。” 那人用土话嘀咕一句,接着又劝道:“这一带不太平,你们,还是往主城去吧。” 吕奕却道:“天色已晚,不易再行。” 那人一愣,望向天际,果然夕阳已落只剩墨色。夜里冷,风又大,看都看不清,确实不易再往前行。 他道:“也对……” 紧接着,又扭头对身后唤道:“你们出来吧!” 话落,他一样穿着铠甲的汉子们从屋中冒出来 分段阅读_第 369 章 白棠细细一数是有百来人的小队。 紧接着,他们城中升起篝火,众人席地而坐,四人与其jiāo谈一番才知那人底细。他名巴拉提,是月玉国的将士,他率领小队到此镇守。原来这瓜城已荒废多年,此城百姓早早就迁去月玉国了。 白棠烤了些肉,就听巴拉提感叹:“我,好些年没见阿依慕与儿子了。” 吕奕不解,问:“阿依慕?” 巴拉提憨笑道:“那是吾妻。阿依慕是城中最美的人。” 白棠接话问:“那你何不去见她?” 巴拉提摇头,道:“国主还未下旨招我,况且此地是月玉国要处,若是敌来,那可如何是好?” 白棠道:“敌多,挡不住呢?” 巴拉提正色道:“宁赴死,不愿逃。虽力不足,但若能耗敌,哪怕是一兵一卒,我也死而无悔……况且身为将士,我等为国之屏障壁垒,若舍我一命可保百姓妻儿,那又算得什么?” 听罢白棠沉默。外族不比她们本族,这帮所谓“蛮”人,自私却又无私,其实比东境人更惜命,更可渴望生。在这片西荒之地,生存不易,想太平更是奢望。于他们而言没有谁对与错,只有生存—— 就如野狼。 对此,秋颜宁倒也能理解。 见几人不语,巴拉提一窘,这才想起要事,“你们可经过月玉国?” 秋颜宁道:“恰好经过。” 巴拉提一喜,从屋中取出小盒子,他问:“阿依慕爱花,我答应过她。这些花种是我在附近寻的,可能帮带我送去?” 荒凉之地寻花谈何容易?秋颜宁接过盒子,道:“当然。” 巴拉提忙道:“多谢。” 白棠神色复杂,望着这帮载歌载舞的将士,心底竟透出股悲凉之感。戚念本想说些什么,却被吕奕按住了。 今夜四人未歇,与这帮人彻夜长谈。 这帮汉子虽莽,但待人友好,兴许是许久不见外人,话尤其多,倒是与她们说了许多凡俗与忌讳,又教了她们些本族语。 “啊?天亮了?” 待到东方升起一抹色彩,一名将士抬头喃喃。 随之,这帮人消失了。 在熄灭的篝火旁只剩下秋颜宁、白棠,还有吕奕与戚念。 霎时,这荒凉的瓜城再次恢复死寂,好似昨夜的欢声笑语不过是假象。吕奕、白棠、戚念虽身为修士,但终归还是凡人,对此难免感觉有些落寞、悲伤。 白棠置身此地,忽然觉得这人间只剩下她们四人;唯有秋颜宁手中的木盒在提醒,这帮人存在过。 “他们,是死了?” 戚念抬头问白棠。 白棠揪他脸,叹道:“十三呀,你这蠢病是被吕奕染的?” 鬼畏阳,虽白日也能现。但巴拉提等人死已多年,凭借股念而存,生时护国, 分段阅读_第 370 章 死亦是如此。这样的魂自然不比厉鬼,久了便会越来越弱,最终渐渐消失。 秋颜宁道:“该去月玉国了。” 几人上马,路上吕奕却若有所思。 …… 月玉国距此地不远,不过一日就便到了。 从远望去这俨然是片小绿洲。 她们进入月玉国,国城好一片热闹,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叫卖小贩,扑面而来是瓜果与香料气息。其中有些瓜果颜色、形状极其怪异,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再说人。西域与东域穿衣截然不同,多是破裙窄袖,尤其是族人高挑,发黑棕或卷,其肤偏棕。再加穿着打扮,模样颇有几分味道。 几人是蒙面,走在期间不算太怪。戚念与吕奕对城中事物倒是好奇。 城中百姓热情,听秋颜宁打听巴拉提将士的妻子,便替她指了阿依慕的住处。听众人说起,三人才知巴拉提已离去二十几年了。 阿依慕住城西,屋旁栽满花。 四人候在外头,不多时就见一约莫四、五十的fu人走出。容易虽老,但风华依稀可辨。她扭头,不解看向秋颜宁几人。 秋颜宁将递去木盒:“有人将此物忘了给你。” 阿依慕怔怔盯着木盒,一眼便认出。霎时,泪水顺着苍老的面容滑落,她的手颤颤巍巍接过木盒忙谢几人。四人也不多久留,便打算在城中休整一日。 月玉国中也不全是月玉人,其中还聚集了不少商队,故此客舍、客栈也不少。 白棠与秋颜宁等人刚坐下,便见一大胡子向她们走来。这大胡子浑身一股煞气如屠夫,生得更是高壮。秋颜宁只瞥了一眼,便知是习武之人。 大胡子满脸欣喜打量吕奕与她们,心底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向吕奕作揖道:“几位可是去朝国?” 白棠听口音像是豫国人。吕奕也不傻,面上笑着回礼,故作露茫然道:“正是。” 大胡子笑意更浓,喜道:“巧了,在下也是去朝国!” “哦?” 吕奕眉一挑,面上也是一喜。 大胡子瞥了眼秋颜宁三人,做出一个“请”,示意借一步说话。白棠不动声色笑了笑,吕奕见她笑,虎躯微震,待飞虫附在肩上后,这才与大胡子去远处。 双士 “在说什么?” 待吕奕与大胡子离了半晌,秋颜宁才问。 白棠理了理, 笑出声道:“我以为是什么事!那大胡子叫王构, 想要我们与他们同行, 不过依我看这其中有古怪。” 秋颜宁也笑, 低声道:“那人身有yin煞, 怕是沾染了晦气之物。” 晦气之物? 白棠正想,就见吕奕已回来了。 秋颜宁也没问, 一切如常,四人随意吃了些肉饼, 便回了客栈。 待回客栈, 吕奕 分段阅读_第 371 章 就管不住嘴了。 他气笑道:“那人真是当我天真。” 白棠眼皮一抬,驳道:“哦?莫非你还聪明呀?” 吕奕瞪大眼, 又道:“他欺我年轻,其中指不定有什么古怪呢。” 秋颜宁笑道:“那倒有意思,不妨看看这究竟有何古怪?” 吕奕嘀咕:“我惜命着呢……” 白棠撇嘴道:“你怕什么?” 吕奕道:“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棠笑得毛骨悚然:“话可不能这么说……” 吕奕见她面上的笑, 顿时起鸡皮,就知道这du丫头肚子里又开始冒du水了。 秋颜宁视线扫向窗, 淡淡道:“非去不可了, 我们被盯上了。” 娘耶,这运气。 吕奕抹了把脸, 深叹一口气。 …… 次日,大胡子王构笑盈盈找上门来。 原先这帮人一行只有九人,今日一见倒有又多了两个生面孔。那是位容貌出众的混血女子,身高不输秋颜宁, 瞳色为碧。她嘴角含笑,挽着位身形高大,面色yin郁的外族男子。只是这人表情微抽,透着股心不甘情不愿。 见此,白棠笑了笑。这二人举止亲近,但女子霸道,模样不像亲近之人,反倒像个主人跟奴隶。 女子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望向她三人,却怔了许久。随即,她视线又一转,落在吕奕身上,表情逐渐变得轻蔑,险些笑出声。 她简直不敢相信,如此矮瘦、比女人还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怎就走到这西域来了,而且……身旁还带了三个女人。 如此,如何保护她们? 吕奕被女人盯得发毛,不懂他这正正经经的,究竟是招谁惹谁了。若是他知道此女心中所想,定会气得跳脚。他与外族比是矮了些,容貌随娘柔了些,身为修士不如三人了些;但要与凡人比……那可未必。 女子哼笑一声,收回视线,似是不屑与吕奕jiāo谈,故此也没向她们提姓名。 王构和事佬,见此出面缓和气氛,一行人也就此上路。 在这路上,那二人也不知用哪国语小声嘀咕,秋颜宁几人则依旧是讲央语。 要知吕奕是沧国人,白棠与秋颜宁则是定国人,而戚念又是央国人;若各自用本国语jiāo谈,那无疑是幅极怪的画面。不过四人一路极少jiāo谈,多是默默赶路。 据王构所说,待到过了这片乱区,走过荒凉的戈壁大漠,之后一路北上,就能见绿地、雪山。 到了那儿,就算是到朝国的地境了。 王构当前算是位不错的领路人,有他指路,路上倒是避开了许多弯路。 秋颜宁瞥了眼脚下隐约的马蹄印,她们这一路走避开过许多沙盗军队,也见过许多脚印。 当见多了,久了自然清楚这印记与商队截然不同。 “今夜就在此处落脚吧 分段阅读_第 372 章 。” 王构话落,众人卸下包袱行囊。 这天一黑,热气也就降了下来,不过一会便觉得有些寒意,众人纷纷拾了些胡草刺枝烧。 她们与王构一行人已行走了十几日,但与混血女子jiāo谈加起来不过才四句。 西域夜空极美,但众人无暇欣赏,不过生火煮了些热汤,胡乱吃一顿后便各自歇息,就留一人来守夜。 夜已深,众人已歇。 火堆在燃,却飘着股气味奇异的白烟。过了片刻,几个身影蓦地立起,他们捂着口鼻,点燃火把防狼,之后便将火堆熄灭。 在月光下,这几人举着火把,身影在火光映衬下显得诡谲扭曲。 而领头正是王构。 王构笑了笑,吩咐一人回去报信,然后接着道:“唤几声,看看睡死了没。” 等到了十几日,他真以为到了该出手时,难得这一回有四个。那年轻小子与那蛮子终归年轻,饶是功夫再高,既然吸了这香,怕是连半点力都使不上,更莫说以二敌九! 几个手下应声,接着挨个唤了几声。他们手中持倒拿锤,只要这帮外人稍有转醒,便是一击下去。 “爷,没醒。” 一名手下道。 王构面上麻木,一声令下,“动手。” 正在这几人要挥刀,原本地上昏睡的秋颜宁等人忽然睁眼,吓得几人手一顿。那混血女子与yin郁男子也不是一般凡人,二人身手了得,不过片刻就将几人打趴在地。 奈何王构这厮yin狠。想他能在西域行走多年,靠的怕不单是经验。 只见这厮趁乱躲于岩石yin影下,见机抓起一把沙,绕到吕奕与外族男子面前。紧接着,他沙子一撒,就要向外族男子双腿砍去。 忽在这时,王构只觉脖间一股刺疼,他抓下那东西扔在地上,定睛一看是颜色极紫的大圆虫。 不容细看,他眼前一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手脚微微能动。 王构yin,但白棠du。 可惜异族男子中了计,被这一记沙伤了眼。 “步六孤律!” 女子拉住他,见他连眼也睁不开。 当即,她瞪向王构,一把弯刀抵在他脖子上,“果然是你,你这恶贼真是大胆!可恶!” “我,不碍事。” 步六孤律接过吕奕递来的水囊,小心翼翼取了点揉眼睛。 女子松了口气,往他背上使劲一拍:“好!不愧是我的友人!” 步六孤律被这一拍,手险些戳进眼中,他那袖子揩了下眼,眨着眼对女子道:“你太厚颜无耻了。” 说罢将水递给吕奕,又道:“吕奕小兄弟,好身手。” 吕奕这时谦虚了,“哪里,哪里,雕虫小技罢了。” 女子“噫”了一声,但见他剑术了得便也不在说什么。将以王构为首的几人绑好, 分段阅读_第 373 章 几人这才坐下长谈。 那女子叫贺儿彤,原来这二人是朝国特将,又称漠客,奉旨专门捉拿一些大漠恶贼,或是替王室寻物。几年前周边小国委于朝国,说此地出了怪事,跟同商队、青年男女去西或北就未再归,其中还有往朝国,或本就是朝国人。 故此,朝中派人调查,原先几人一去就没了音讯,这才又派了一帮人,贺儿彤与步六孤律便在其中。 二人寻了半年,近几日到月玉国恰好碰上了这帮人。贺儿彤踢了一脚歹人,没好气问:“那些商队男女都被弄去了何处?” 王构手下不答。 “有马蹄声。” 贺儿彤冷哼一声,正要拔出弯刀,就听秋颜宁提醒。 步六孤律与贺儿彤暗叫一声不好,与秋颜宁四人掩藏与巨石后。 荒凉戈壁忽然吹来一阵凉风,叫贺儿彤发寒。 几人不用火光,顺着月色就见远处有一支小队靠近。 白棠见此一惊,心想:贺儿彤二人寻了半年,这王构怕只是其中之一,眼前这一队足有五六十人,想必老巢还有更多。 贺儿彤望了她们几眼,不禁跺脚,悄声道:“你们快走!怎么还愣着呀?” 白棠则平淡道:“人哪里跑得过马?若他们手里有箭,我们这不变成了活靶么?” 这倒是。 贺儿彤一哑,便也不再说什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秋颜宁眯眼,望着那帮人,低声与白棠三人道:“看。” 白棠这一看才发现不对,那帮人身上与王构一样,浑身透着股若有若无的yin煞之气。 “救我!” 王构一听马蹄声,对巨石后的几人露出狞笑,当即高呼一声。 “这杂碎!” 巨石后,贺儿彤气得低声啐骂。白棠更是暗翻白眼,只恨没放更du的虫叮死这老狗。 “王构,你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外族汉子用西域土语问。 王构痛哭流涕,道:“又是朝国的那帮鬼,我若不是被du虫咬,岂会落得这地步。” 壮汉骂了他一句,又问:“这帮人呢?” 王构忙道:“躲石头后呢!” 见此,六人是躲不下去了。 贺儿彤与步六孤律首先从石后站出,只是额上已渗出冷汗,二人心底不断设对策。 与之相比,秋颜宁四人心底倒平静,慢慢吞吞从石后走出。 手下替王构等人解开绳索,男子则道:“咦?此次收获不错!我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境,竟能见到这样标志的女人,若是卖想来能卖些好价钱。” 王构笑道:“不错。” 壮汉手一挥,六人便被刀架着走了,贺儿彤实在搞不懂身旁这帮人,都已经是这般险境了,表情却还悠哉悠哉。饶是吕奕剑术了得,但一连拖带三人,未免太勉强,何 分段阅读_第 374 章 况敌众我寡。 但随着越想,贺儿彤心底却升起内疚,要是她早些叫这帮人离去也就不会如此了。 “臭娘们!” 王构打了贺儿彤一鞭,嘴里嚷嚷道:“磨磨蹭蹭,还不快走?方才我还见你挺嚣张的!” 嘁,小人得志。 白棠见此觉得极其可笑。 “你竟打我!” 贺儿彤露出难以置信,瞪大了眼。她年纪不大,骨子里甚至还有股娇纵与傲气,兴许是她凭借着身手从没挨过打,又或是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贺儿彤吸了口气,好在又镇定了。 六人跟随这对漠匪走了一段,难怪那手下报信能如此之快,那老巢果然距离此地不远。白棠本以为只是小小部落,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城—— 向北 这真是贼城了! 白棠暗呼一声,这还没进城便觉得心头一滞, 下意识顿了下脚步。虽说此地yin邪之气极低, 但却让她心里发慌, 走在其中腿竟有些发软。就好像……落入沉睡的巨兽之口。 不只是白棠这样反应, 秋颜宁三人亦是如此, 越往前走,心底也越觉得奇怪。 不过这城只是小城, 墙坍不塌,里头也净是些毛坯房子。 她们一进城, 就见许多漠匪聚在一起吃肉, 而在左侧一处还立着架子。架子上绑了一已死的男子,血已凝固呈暗红, 周遭已盘踞了不少蝇虫。 “杨寻厚。” 贺儿彤望着那男子,眼眶一红,声音哑然。她那碧瞳瞪大, 好似受了莫大的打击。 “步六孤律,这是杨寻厚啊……” 贺儿彤忍住泪意, 扭头望向双眼赤红的步六孤律, 她这话吞吞吐吐,说得极为艰难。 王构对二人啐道:“你们天杀, 谁让你们好管闲事?” 秋颜宁淡淡道:“非也,既是遇见,无论如何结局不都一样么?” 王构笑了笑:“你倒明白。可惜,终归还是蠢了些。” “卑鄙小人!” 贺儿彤狠声道。 这回王构不恼, 而是笑着道:“哈哈哈哈,杂种也只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你这朝廷走狗卖也不值钱,我们这缺的是女人,等给兄弟们泄火,你就可以随那人做伴了。” 噫,真是龌龊恶心。 白棠露出鄙夷,伸手捂住了戚念的耳朵。 步六孤律却道:“你是想将她们卖了?” 王构不再做声。 几人被关入土屋,却独押走了吕奕与步六孤律,屋外有几人看守。在这屋中,除她们四人,还有位异族fu人,与一名幼童。据这fu人所说,前些天原本还要十几名年轻女子,但被抓出去后再也没回了。 贺儿彤抱膝,眼底流露出化不开的悲伤。 白棠问:“方才那人与你们是同伴?” 贺儿彤点头:“亦师亦友,我不想他居然……” 分段阅读_第 375 章 她话未再说下去,吸了口气,待缓了缓才道:“逃不知生死,留也是不知生死。与其这般等死,我愿护你们逃出去,即是死,我也无憾了。” 秋颜宁却道:“贺儿姑娘,何必如此悲观。” 贺儿彤道:“只能如此了。” 秋颜宁却眯眼一笑,“我看未必。” “吕奕怕是碰上麻烦了。” 这时,白棠收回小虫,对秋颜宁道,“这城中果然有异样。” 秋颜宁笑道:“那也该起身去寻他了。” 说罢三人起身推开门。 贺儿彤本想劝,却见门外看守的漠匪们皆已倒地。 …… 另一边。 吕奕与步六孤律被押了一路,二人视线暗暗打量,紧随其后就见处木桩,其中几个木桩上已晾了几具尸首,死状实在有些惨目忍睹。 这可了得? 吕奕一眼就搞起来状况,眼见就要被绑在木桩上他哪里能忍?他一个转身,猝不及防夺刀,按住漠匪脖子一拧,刀光几晃,霎时血柱喷涌。 “刀。” 他将一把刀递给步六孤律。 步六孤律哪想他出手竟如此快,来不及愣,他也接过弯刀。 二人身手佼佼,吕奕虽无法运起真元修为,但身为修士却力大于常人。步六孤律见吕奕杀漠匪,心底寒颤,不想这东域来的小子下手竟如此狠。 然而,吕奕那曾想这么多,不过是将这当作平日对练斩怪罢了。 月隐时。 二人轻步走在城中,只是越往里走吕奕眉头皱得越紧。他想:一路未免太顺,太安静,原先还见一般人围坐吃肉,而今却—— 再往前走,他不必扭头去看,也能感觉到股杀意。在见黑暗中窗边那支蓄势待发的箭,而在周遭还埋伏着手持寒刀的漠匪,着实不寒而栗。 这帮人……是在戏弄他们。这帮漠匪熟悉城中地形,与之相比二人反倒向乱窜的野鼠。吕奕汗颜,心道:难怪那帮人尸首千疮百孔满是刀痕,怕是被活活折磨死了。 “躲!” 这时步六孤律也已反应过来,低喝一声。 躲,如何躲? 紧接着,一支被充作箭的尖头胡柳枝从他身旁擦过。 二人躲入一间土屋中,而在屋中却也潜伏着一人,这人一见他们便挥刀要砍,好在吕奕已有所察觉,一个回身将其刺死。 “不好了,马瓦儿他们死了!” 这时,屋外有一个声音慌乱道。 另一人惊道:“什么?我以为是他们故意放了这俩贼小子!” 还有人道:“定是这二人所为!” 惨了,被发现了。 吕奕苦恼,这可相当是捅了马蜂窝,即使能逃脱也免不了被叮成满头包。他不是莽人,自然不会正面冲出去,况且这城诡异……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与秋颜宁等人汇合。 分段阅读_第 376 章 想着,二人翻出窗,正要往关押几人的土屋。 “想走?” 忽在这时,一声暴喝响起。 一道寒光闪过,吕奕虽以刀接下这一击,但脚步一沉,被震得站不住。 这绝非凡人之力! 他一惊,蓦地抬头,只见一男子手持一把阔面大刀。这刀看上去又重又厚,一般人怕是拿都拿不动。而这男子高瘦,胡须极长,模样已有些年纪。 吕奕咬牙,只恨自己空有修为却无法调动。 当月光再显,原本是一凡人、一修士、一漠匪,而眼下却又多出来几个人。 “吕奕,你退下。” 秋颜宁提醒道。 吕奕缓缓往后退,自知他与这匪实力相差甚远。 月光下,那漠匪周身散发密麻黑虫的细烟,眼竟呈墨黑,没有半点眼白。见此情景,fu孺与贺儿彤二人吓了一跳,倒不是因那模样,而是人生来就对这邪物就有抗拒、畏惧。 漠匪笑了,其声却似男似女。脚下土震,秋颜宁四人心也随之一提。 “老大,马瓦儿他们被这几人杀死了!” 这时,居然有个胆大跑上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漠匪气得不行,一掌拍在那人头上,霎时如西瓜bào裂。 见此,众人心底冒寒意。 秋颜宁蹙眉,拂尘一动,卷起一股黄尘。她身法飞快,一记拂尘打去。但那漠匪不是凡人,见此要以刀斩之,可惜那刀终归只是凡品;他正要再挥刀,却见一红光闪动,赤鸿剑飞出,一剑贯穿脖颈。 “嘻嘻嘻。” 漠匪笑了,头颅虽断身子却活动自如,原来这漠匪已经不是活人,而是具傀儡罢了。他的伤口没有流血,反倒是爬出无数细黑的长虫。 秋颜宁与白棠等人从未见过此物,即便是对异物记载,也寻不到这怪虫的踪迹。 “坏我好事!” 那无数黑虫异口同声道。 “废话真的!” 白棠狠啐,赤鸿剑是至阳,这小秽挨了这一击,是再也翻不了身了。说罢,她一张符纸打去,那股虫便燃起冒出一股恶臭。 “你们以为完了?” 火光中,一堆黑稠之物凝聚而起,紧接着如一笔墨迹滑动,那速度极快,不到眨眼便没了踪迹。几人见状追去,待到翻墙跑出几里,这才见那黑稠之物。 在那邪祟背后有巨坑,此时坑中正涌出无数黑虫与死尸。赤鸿剑有灵,见如此之多的邪祟激动不已,它剑身颤抖不受控飞入巨坑。顷刻间,一股火光冲天,那是股黑红的火,坑中传来凄厉的喊叫。 白棠望着火光,喃喃道:“这些失踪之人都葬身在此了。” 假若她们是寻常人,怕也是如此结局了。许多事看似轻易,化解起来也容易,不过因为是修士罢了。 秋颜宁道: 分段阅读_第 377 章 “只怕有万人了,这是在招yin。” 吕奕道:“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秋颜宁摇头,这一回她也不明白。 待到火势退去,四人这才走近,只见在坑底有巨大的石板,那石板呈圆,颜色ru白,即便被赤鸿剑火灼烧也仍不变。在哪石板上刻着神兽祥瑞,还有无数符咒,这一看实在玄妙。 秋颜宁望了一阵,才道:“此乃封印,那邪祟招yin想腐蚀这封印。” 戚念难得开口,问:“有,什么?” 秋颜宁答:“不知。” 她目光极沉,又道:“进城时想必你们也已察觉,在这之下的东西怕是要过始古时期了” 听罢,几人一时说不出话来,那样恐怖的邪祟若在面前,她们毫无还手之力,犹如蝼蚁。四人虽为修士,胜于一般凡人,但眼下她们还是太弱太弱。 感慨不过一瞬,四人埋了这大坑,便赶回城。 此时城中哭嚎一片,这帮漠匪没了头首也就没了气焰,这帮人既然能打死老大,那何况他们? 贺儿彤叉腰,望着这帮漠匪,她问:“步六孤律,你说如何处置?” 步六孤律道:“押回朝国。” 贺儿彤气道:“你这傻脑袋,这么多人的干粮不说,凭我们二人如何管?若是有一个逃了,趁我们歇息放了其余人,合伙将我们刺死呢?” 秋颜宁笑得和善:“那便挑断这帮人手筋吧。” “噫!”贺儿彤一脸嗔怪,“你好狠。” 白棠则道:“我们待敌一向如此,若你不狠心,莫不是指望他们怜你、让你?” 贺儿彤知自己优柔寡断了,听罢默默点了点头,这不提还好,一提就想起杨寻厚之死。 秋颜宁笑了,道:“方才那是玩笑话,何不将他们jiāo由小国处置?头目则押回朝国。” “不错。” 贺儿彤点头,说罢冷冷瞥向王构为首的几人。 萨热 说罢,几人连夜赶路。 要知这人多难管, 只要稍稍出了一点意外, 那可就乱了。故此, 贺儿彤尤其谨慎。 想起方才之事, 她问:“你们刚刚那是何术?” 秋颜宁擅长扯谎, 叹息一声道:“实不相瞒,我们是习了些小技。那纸上抹了火yào粉, 本来是唬人当点火烧柴使的,没想到竟派送了用场。” 二人听罢点点头, 人世间无奇不有, 想这几人游走各地,会些小技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 ” 步六孤律半信半疑,又问:“那人为何变成虫?” 白棠笑了,“步六孤大哥, 你莫不是忘了?” 步六孤律一愣。 白棠取出几只虫,面不改色胡诌道:“我们从豫、疆两国jiāo接处而来, 见过不少诡事, 那东西像是拜疆邪虫。我听人说,那东西邪xing, 寄生吸人血。” 贺儿彤皱眉, 分段阅读_第 378 章 对拜疆的一些邪术她也略有耳闻,觉得那虫恶心至极。 “西境怎会有这种东西?” 说完,她忽然想起王构。 贺儿彤不禁瞥了一眼, 有些事在脑中一过,看似是明白了。 夜里的事混乱,发生又极快,诸多细节二也没看清。但既然得了个结果,她也不好再问。再说,她与这几人萍水相逢,是人都藏秘密,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为好。 收回思绪,她又问:“你们追出去后呢?” 吕奕拧眉道:“死人,这帮漠匪挖了坑,坑里全是尸首。” “真是罪大恶极!” 贺儿彤倒吸凉气,狠踢王构等人。今日若不是得这几人相助,她怕也是要葬身坑中了。一想那些无辜惨死之人,与杨寻厚等人,她便抑制不住怒火。 还在步六孤律还算冷静,拦下了她。 之后行走几个月,二人将那帮漠匪押送各边小国后,便只剩下以王构为首的几人。 贺儿彤对这几人恨之入骨,且不说这几人杀了十几名朝国特将,就说那巨坑恶行,就足以处以凌迟了。 而王构本想逃,但见先他逃跑的同伴被秋颜宁一刀斩首便再也不敢了。 杀鸡儆猴,这是专门给他们看呢! 被押的这几个月,王构算看明白了。这叫白秋的女人面上和和气气,人模仙样。但其实心肠却歹du得很,比那朝国那俩走狗心狠多了! 眼前已是大漠。六人在戈壁走了几个月,白棠算国,发现此时入秋已久。 王构原本还心存侥幸,想着在戈壁起码还要几块石头可以躲,总是有几个参照。但随着时间推移,众人到了沙漠,他便心如死灰,自知是逃不了了。 “这该往那边走?” 吕奕望着无边的沙漠,只觉得眼前一黑。那沙子光溜溜不带一点脚印与痕迹。那风一吹,身后刚留下的足迹也没了。 贺儿彤指天,道:“看太阳。” 吕奕明了,只是他觉得这越往前走就回不来了。他叹了口气,抹了把汗,默默跟正几人后头走。 …… 与此同时,朝国。 这天,燕不悔一如既往坐在外头。 同样,凳子还是那三条腿的板凳。真一观位于山中,地居高处,热时也没有多热,冷时却是真冷,眼下他已添了厚衣。 他平日虽然疯疯癫癫,但却耐得下xing子,他已等待许久却不见半点急躁。常静默默站在他身旁,傻徒弟还在“哼哧哧”往缸里倒水。 “师妹啊,去备些茶饭吧。” 忽然,燕不悔悠悠说了句。 “好。” 常静收回视线,回观中。 燕不悔继续等,他望着通往山下,不见尽头的阶梯。忽在这时,一悠扬的歌声忽远忽近,那人哼来哼去只是那两句词。要知这阶梯极长,光走就要两个时 分段阅读_第 379 章 辰,可那人走至此时竟吐息均匀,嘴里还哼曲儿! 随着曲声越近,就可见一身影。那是位中年人,头发胡乱用胡树枝别着,布歇满是泥,身穿百衲长袍。一眼望去布块花花绿绿,甚是刺眼睛。 “常明兄,仁怀有礼了。” 那叫做仁怀的修士几步跨到燕不悔面前,笑哈哈作揖,显然这二人关系不差。 燕不悔缓缓回礼,厚颜无耻道:“仁怀老弟,老哥还礼了。” “啐!卖你几分面子你还真敢?” 仁怀脸一变,嘴中笑骂道。 燕不悔淡淡道:“老弟莫恼。” “亏我来找你,连个坐处都没得!” 仁怀佯怒,他放下箱笼,从中取出一块“木板”那木板几翻竟变成了凳子。 燕不悔却问:“你近来怎么出了奇?跑到这凡世来寻我?” 仁怀道:“你忘了明年?” 燕不悔想了想,道:“原来是因为那事?” 仁怀一脸怪道:“你倒不急不躁,修士中那些山那些派可都盯着你们呢!” 燕不悔拢了拢袖,不急不缓,表情懒散道:“不急不急,我要心里不痛快,我就不去了。” 仁怀摇头,嘴中直叹,“没落了!没落了!这真云变成真一咯。” 他望着这落魄的真云观。不错,这观其实叫真云,只是那云字褪掉只剩一横了。真教祖师爷乃是裔奂,算是山、门、派中最正统之一,当年真教鼎盛时有一百多名弟子,与重明山齐名。 而如今—— 真教没落,重明山不复当年。 仁怀不语,林中野虫乱叫,真云观死一样寂静。他虽未能拜入真教,但如今真教没落,再加明年那事,他可真是替燕不悔急得跳脚。 “面来了。” 常静下了两碗面端来。 “多谢常静道友。” 仁怀眼前一亮,忙接过面碗。 他含糊不清道:“常明兄啊,你倒是争口气吧。” 然而燕不悔却懒洋洋道:“老了,挣不动了。没准哪天我两脚一蹬就去了。” 仁怀虽为散修,看待门派之事淡薄,但对燕不悔却感到气,“净说这些,你要翘辫儿了,你那徒弟该如何是好?你对得起你师傅师祖们?对得起师兄弟?” 燕不悔皮厚,听了没有半点变化。仁怀这厮就是苍蝇,这么多年里总有那么几日跑来真云观絮叨这些事。说来说去就是收徒,他倒也收过,可有些凡夫俗子哪里耐得住?不过几日就想跑了。 他望着天,只是道了句:“这几年要有大变了。” 仁怀没什么大志向,听罢只是摆了摆手,埋头吃着碗里的面。 …… 再说秋颜宁几人。 沙漠一走就是两个月,路上倒没再遇见诡事,只是这一路实在太乏味。白棠望茫茫黄沙,这看了就是两个月 分段阅读_第 380 章 眼睛都快瞎了。 她狠狠起誓:走了这一遭后,打死她都不会再走了。 此时已过立冬,大雪将至。 寒风瑟瑟,风声呜呜作响,贺儿彤、吕奕几人冻得将手藏于袖中,一开口嘴里就吐白气。 “到了。” 她笑了笑,指着前方枯黄稀疏的树林。虽不是青草绿树,但好歹不是沙了。望着树林,众人这才展露笑颜,饶是秋颜宁也难免生出几分感慨。 “算是回家了。” 贺儿彤满脸欣喜,但见秋颜宁与白棠几人,她心底又有些不舍,“白姑娘,你们是如何打算?” 秋颜宁笑道:“先进城休整,之后再做打算。” 贺儿彤一喜,道:“那好。” 朝国西北冷,风更是厉害,吹在脸上跟刀割一样伤人。众人也不多停留,加快步子往前赶。而距离此地最近的是萨热城,渡过河就可见萨热城。 贺儿彤与步六孤律二人身份特殊,这一亮牌,城卫便忙放几人进城,半点也不敢耽搁二人。 兴许是冬日,城中颜色单调,众人皆是头戴绒冒穿着皮毛厚衣。铺子中一股股热气冒出,肉香、面饼香,还有卖果物的小贩。 白棠一看,有些她认不得,她只认得林檎、梨、葡萄干、山楂。那些果子颜色鲜亮,外头过着一层糖浆,撒了些花生碎,热乎乎的,现做现卖。见模样讨喜,她便买了些分给众人。 这光吃糖哪里够,几人吃了些面食热汤这才找了客栈住下。待吃饱喝足,贺儿彤与步六孤律便押着王构去了官府。 白棠问:“姐姐,我们明日就去中云?” 秋颜宁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不急,赶了这么久的路,近日就好好歇一会。” 白棠点了点头。云中还有些距离,在朝国最北。其实想想也不怪,据时仪所说,修仙界在北,一般修士如凡尘定会在朝国。何况一个门派,哪个门派会跨雪山、走沙漠,特意跑到东域隐世? 吕奕则问:“待到乌乙山后呢?” 这快一年了,他却从未听秋颜宁提起过往乌乙山去的真正原因。 秋颜宁答:“求学。” 吕奕又问:“莫方,乌乙山有修士?” 秋颜宁道:“不错,我曾受一位前辈提示乌乙山。我们终归是在俗世,修为连小成也算不上,修仙界未知具体不清,若拜入师门自然要好些。” 吕奕当然懂这道理。眼下几人修行不久,贸然往修仙界指不定会怎样,拜入师门那也是一柱依靠。况且,野路子容易走弯路,若能得一良师,那不知要强多少倍。 尤其是他,那破毛病至今不好,真是气煞人了。 接着,秋颜宁又道:“重在明年有一机遇……” 白棠也问:“是何机遇?” 秋颜宁摇头,当初兑昌君并未说明 分段阅读_第 381 章 。 但是,想能让这人如此叮嘱,必定是极为重要了。机遇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起初她们算得走运,短短半年遇了几次,但之后往西就再也未遇见过。 正谈话,贺儿彤来敲门了。 乌乙 “白姑娘。” 贺儿彤推开门,面上满是轻松。 秋颜宁见状笑道:“王构几人已处置了?” 贺儿彤叹道:“那便不归我管了, 如今总算能好好歇一阵了。” 白棠问:“那之后呢?贺儿姑娘与步六孤大哥是如何安排的?” 步六孤律答:“先回道京, 再去李兄家中。” 贺儿彤“咦”一声, 脱口道:“你们要去云中?我记得云中是要从道京见过。” 秋颜宁点头, “是经过。” 道京乃是朝国国都, 地位中部偏北。朝国国主是本族,本族人多迷天玄、神仙。在位间迁都到北, 更将王宫建于北。而北近宸光,又似受全城朝拜。 再说云中, 云中位东北。而从道京再往东北上, 若不出意外只需一个月。 朝国虽偏远,但到底是强国, 与定、央、沧一样,国中大道小道联通,不比走沙漠。故此, 而从萨热到道京需要三个月。 而这与以往的道路相比,短短四个月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们距离乌乙山不远了。 但白棠三人的心境却不平静。这一路走来, 除了鼠精、时仪, 他们还从没见过其他修士。吕奕更懵,他连妖魔鬼怪都没遇见过几回, 莫说是见修仙门派了。 乌乙山这派与众不同,离了修仙界隐于俗世,想来定是有些傲气的,到时怕免不了一番刁难。 吕奕这一想, 难免心一紧,换作以前他断然不会顾虑这些。 但自遇见这三人后,他才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以往所学除了剑术,连狗屁都不如! 当初他要跟这三人都极难,莫说是拜师了。 白棠则想:再过几个月便是朝节,朝国一过就是第二年了。若恰好错过机缘,能可就气煞人了。 原先,四人还计划停留几日,但一想又不愿再耽搁。距朝节还有几个月,贺儿彤与步六孤律归心似箭,也要尽快回京团圆。 次日,早时下了场大雪。 四人早起,随贺儿彤与步六孤律赶路。 也不知是不是归家心切,二人见大雪便弃骑单马,改雇了几辆马车。 后来,白棠四人听贺儿彤说起,这才她家境不差。 她父在朝中为官,先祖还曾助过丹氏,而丹氏正是当今朝国王室。 虽说贺儿氏是小族,祖上也是血脉是外族,但到她这一代已与东域本族人无异。穿是央国服、讲也是央语,习惯亦是如此。而步六孤律虽位外族,却与贺儿彤一样。说是外族,却像个假外族人。 路上几人相处好,时间过得也快。 分段阅读_第 382 章 吕奕预计四个月的路程却只花了三个半月,转眼已到分别之时,三人谢绝了贺儿彤的相邀,继续赶路去了。 此时已是朝节日。 只是,她们没想到朝国的朝节比东域各国要晚两个月,这样一算如今已是二月,三年期限的最后一年。 四人经过小城,就见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帮孩童提着灯笼嬉闹,从她们身边绕过。 在树下,女子围坐在一起捏面花、绣荷包、剪窗花;男人们则杀鱼宰羊,真是好一幅美满朴实的景象。 “这是朝节了?” 吕奕懵懵望着,小时他只在族中过节,待到,朝节时便与狐朋狗友去勾栏、酒楼、乐舞坊,从来不曾留意过民间。 对此,白棠已见怪不怪,只是有些不解。秋颜宁一眼知她所想,便与她解释朝国的风气。原来朝国央国习礼俗,国中混血多,本族与外族也各一半,但本族对这帮外族同化力极强。 只是…… 她忍不住看戚念。只见戚念此时正狼吞虎咽啃着肉馕,那模样实在太破坏美感。 这倒霉孩子怎就改不了? 白棠叹气。她已不止一次矫正戚念了。但这死小子偏偏就是改不了这破毛病。即便改了,等她一转身,又打回原形了…… “怎么叹气了?” 秋颜宁温声问。 白棠想了想,道:“还有一月就要到乌乙山了。待到时,若那些修士独留下你怎么办?” 秋颜宁笑道:“那我就不留了。” 这不是耽误了么! 白棠听罢心里却不是滋味,闷闷问:“之后呢?” 秋颜宁眼底流露出真切,温温柔柔道:“之后我们便寻一处山清水秀隐居。” 没有白棠,或许乌乙山是她最好、唯一的道路。但她如今有白棠,这人是她的目标,即便是苦茶一般的日子,若能与她一起,那也是美好。 白棠心又触动,稍稍低下头,唇角扬了扬。 “噫!噫!噫!” 吕奕浑身起鸡皮,嘴里一个劲“噫”。这二人平常是正常,可偏偏偶尔总会肉麻那么几句,叫他这孤家寡人看得不是滋味。 他怨念道:“你们这倒好,撒手不管!那我与戚念呢?” 秋颜宁笑道:“他们定会收下你二人。” 这二人的天资难得,是个修士都觉得稀奇,若不栽培实在太可惜了。 与此同时,云中乌乙山上的燕不悔打了个喷嚏,嘴里念叨,心里想:是哪个老东西又在背后嘀咕他了。 …… 一个月后。 又是一年三月。 朝国位西,有些地方花开早。从高处望去,见山花烂漫,白色的如雪如云,粉色更是可人。而地上还有一簇簇生着的格朵花,颜色成紫,生有五瓣。 山涧处雪水融,溪水是碧色,林中几只 分段阅读_第 383 章 猴乱窜,绿长尾的鸟栖在树枝。 这时,有四个身影走过。 而这四人正是秋颜宁与白棠等人。她们抵达云中,沿路打听便听有人提起乌乙山。听人说有一大傻子常在山下挑水,偶尔会与一个fu人到镇中置办或卖些东西。 而在山下,有条往上极长的台阶,曾经有人爬,爬了一半就走不动了。四人一听这话,顿时欣喜不已,便顺着镇上百姓所指寻到了此地。 “就是前面了?” 白棠望着不远处的高山,那里树林葱郁,半山腰还绕着雾气,顶峰白茫茫还没化雪。 这一看,根本看不见庙观。 吕奕喃喃:“是了吧。” 近在咫尺,二人却生出几分犹豫了。但不过一瞬,四人再往前,果真见到了石砖阶梯,只是那阶梯好似无尽。 “这,这未免……” 吕奕呆呆仰头,顿时瞠目结舌,连秋颜宁也惊了一下。 他盯着高处,只见那石阶一路往上,直到隐与白雾之中,尤其是那坡度还极陡,指不定就会摔下去。 吕奕当即嚷道,“难怪不见几回下来,这路怎么走?” 莫说吕奕抱怨,就连白棠也不禁腹诽。但抱怨归抱怨,四人却还是踏上了阶梯,沙漠戈壁都走了,这小小台阶算得什么? 秋颜宁与戚念白棠不担心,眼下就属吕奕这厮叫人担忧。他无法调动修为,这台阶无尽,与常人而言实在有些勉强。 不过,吕奕终归还是个修士,身子比一般习武之人强,起初一个时辰里还跟她俩打哈哈。但到后来,他便收了嬉皮笑脸,抿着嘴,额上渗出薄汗。 这真不怪他废,实在是太陡。 “吕奕,你不碍事吧?” 白棠蹙眉,她基础虽不如秋颜宁与吕奕扎实,天赋也不如戚念,但胜在几年的灵补滋养,这段她走起来不算太费劲。 可以说四人之中就属吕奕这厮最惨。入门晚罢了,见识也没涨过几回,莫说法器,就连趁手兵器也没一件。 “还好。” 吕奕摆手。 见此,白棠也不多问,转身继续往上走。 这越往上走就越寒,迎面而来是股寒意,就连脚下也隐隐有些霜色了。戚念抱着赤鸿剑,无形之中驱散了不少寒意,所经之处白霜化水。 正在几人不疾不徐时,身旁有暗影窜过,劲风擦身,那东西转瞬即逝。 吕奕惊恐,呼道:“方才那是何物?” …… 乌乙山上。 “师兄,有人来了。” 常静举起洗衣棍往燕不悔被子上几敲,心底不知把这懒鬼烂泥师兄咒骂了多少遍。 “又是哪个老鬼来找我?” 燕不悔吧咂嘴,表情懒懒散散。 忽然,他蓦地睁开眼,翻身掀开被褥,白发一卷用一截树枝固定。 常静没好气道 分段阅读_第 384 章 :“你终于知事情轻重了?我方才站在外头一看,是有四个人。” 燕不悔边走边漫不经心问:“师妹啊,那是四个什么人呐?” 常静正色道:“一中年与两少年、一幼年,这几人都怪啊……” “四父!四叔!做肉肉吃了!今天来了四个人!” 燕不悔正要开口,就听他那傻徒弟从山下回来,嘴里还呼唤着。 他怒:“哪里来的肉?大荤之物!” 徒弟虽傻,但有时出奇不傻。他听了师傅这话嘴一瘪,露出嫌弃,他知师傅又骗他。前几日,他还见师傅悄悄烤兔肉吃,可香了。 常静脑仁疼,问:“玄灵,你观那四人可看出什么了?” 唤作玄灵的傻徒弟一脸茫然,冒着鼻涕泡问:“四叔,你说啥?” 常静:“……” 燕不悔盯着山下,难得道:“果真是古怪的四人。” 其中一人身虽年轻,魂却近半老,身负大道。而另外三人:一人天资绝顶神武之体;而另一人则运道加身,但悟xing…… 可惜了。 再说最后那人,练魇之体,原本是短命。 而练魇亦正亦邪,正道排斥,邪道不屑,这四人怎会聚在一起 看了一阵,就听身旁常静感慨:“哪派门徒?以为千年法器不要钱?竟一人一件。” 师门 燕不悔突然笑了,“未必呀。” 说罢慢悠悠转回了观里。常静对他的神神叨叨习以为常了。她只是盯着石阶下, 她能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剑意。 常静收神, 到灶屋中做做饭去了。虽已辟谷, 但烂泥师兄xing子散漫极少关事, 她是可怜这傻师侄, 怕他饿肚子。况且,今日还有客。 “四叔!我来帮忙!” 玄灵见常静在生火, 赶忙将水倒入缸中去打下手。 …… 转眼又过一个时辰,四人距离山顶不远, 只剩下十几步台阶。 戚念忽然顿了下, 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菜香,一时肚子竟馋的“咕咕”叫。 原本这四人还不急不慢, 但见离山顶不远,便不禁加快了步伐。她们想要一睹这门派是何建筑,想知这山上修士是何等出尘高远。可是像想象中那样云雾环绕, 白鹤盘旋?前辈可是儒雅高深?弟子们可是做早课? 同时,她们又忐忑、惶恐。 吕奕心底那叫个激动, 真元运转, 他修为也随之一动。顿时,他只觉神明清朗, 浑身充力,几个箭步窜上了山顶。 只是,当他到山顶却顿住了。 白棠见他久久回不过神,便加快脚步, 嘴里唤道:“吕奕,你愣着做甚?” 吕奕木然回首,面上哭笑不得,那表情极其难看。 三人不解,但到山顶也是一愣。 乌乙山顶上大道观。 只是那道观漆色斑驳,房顶的瓦稀稀漏漏,有几处还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