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祸》 媚祸第1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媚祸 作者:喜善大人 第一章 神秘的门 丁环佩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县政府发的红头文件,文件内容和她没有太大关系,她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闲着,毕竟这只是她第三天上班。 丁环佩所在的办公室隶属县里的水务局,人员构成很简单,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一个干事,另外就是她和孙乐乐两个新入职的大学生。 这一次县里的事业单位统一招聘,一百多个名额却有一千多号大学毕业生竞争,母校名气不算很大的丁环佩除了要绞尽脑汁应考外,还需要家里人打点关系,才得到这个每月工资不过千的岗位。 现在的大学生找工作真是难,在这之前丁环佩已经在家闲了近五个月,比起那些至今还奔波在招聘会上的同年,她算是幸运儿了,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过要做成功人士的想法,所以现在的局面她很满意。 坐在她旁边办公桌上的孙乐乐发出一阵笑声,引得丁环佩转过脸去。 在她眼里,孙乐乐是个奇人,堂堂xx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竟也和她这个二流本科生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了这个小办公室。即使是丁环佩这样没什么上进心的人也觉得替她委屈,可孙乐乐却和她的名字一样,整天乐呵呵。 孙乐乐又笑了一阵,看到丁环佩在看她,笑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丁丁。”她比丁环佩大了三岁,总是以姐姐自居。 丁环佩甩了甩手中的红头文件,“在看文件,熟悉一下情况。” “嗨,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在这里熟悉情况,着什么急。” “那你在看什么?” “小说,网络小说,别跟我说你没有看过。”办公室空着的电脑只有一台,研究生毕业的孙乐乐优先占有。 “当然看过。”丁环佩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的兴趣爱好也很普通,上网聊天、看网络小说,这些事她也做过。“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啊。” “怕什么,现在只有我俩在办公室,有谁会知道?我看累了,你要不要来看一会儿。” 丁环佩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家里人每天都提醒她要安分守己,不要惹事。孙乐乐终归有个研究生的头衔,底气当然比她足。 孙乐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唉,小丁丁,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穿越时空这样的事。” “这都是小说里瞎编的,当然不可能。” “这你就错了,从科学理论的角度来说,穿越时空是可能的。我猜想,这世上很可能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是没办法公开而已。对了,前两天我还做了个梦,梦见我变成了某个国王的宠妃,还是祸国殃民的那种。你说,这梦暗示的是我的前生呢,还是我的将来呢?” 丁环佩笑了,“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这个孙乐乐,年纪比她大,学历比她高,可不切实际的幻想却比她多。这难道就是学工科和学文科的不同? “唉,如果我真能穿回古代就好了,凭着我的专业知识,说不定还能建一番功业,倒比在这里有用处多了。”孙乐乐脸上的神色有些黯然,但很快便又恢复笑颜,“小丁丁,你要是穿回古代会干些什么?” “我?我一个学电气工程的,大概只能饿死了。” “不要灰心,只要是女人,不管学什么专业的总还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呗。” “古时候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你会愿意?”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丁环佩只能笑着摇摇头。她也曾经幻想过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的故事,可步入社会现实后,她只想找一个有稳定工作、有责任心的未婚男青年,组成一个小家庭,在这个小县城里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下班时,刚刚收拾好东西的丁环佩突然被孙乐乐拉住了,很神秘的样子,“刚发现一个好东西,快走,带你去看看。” 丁环佩跟着她走出办公室,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也有一间办公室,门已经锁上了。 “快看门上的牌子写的是什么。” 丁环佩抬头看去,和其他办公室一样,门上有一块金字招牌。 “华龙穿越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室!这、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那块铭牌看起来已经挂了些岁月了,丁环佩简直要怀疑这是孙乐乐故意搞出来吓唬她的。 “哈哈,吓到了吧。我刚看到时也吓了一跳,还以为真有人无聊到要开拓穿越时空旅游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孙乐乐不同,丁环佩看着这块铭牌没有觉得搞笑,而是一阵阵的诡异感流过心头。 “哈哈,华龙是咱们县里自来水厂的下属公司,穿越是指管道,简言之,这是个负责自来水管道铺设的公司。唉,说穿了就没什么意思了,我们走吧。” 离开时,丁环佩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门,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在提醒她,不要走进那扇门。 饭桌上,父母如常地简单地问了问丁环佩今天的工作情况,她也简单地进行了答复。本来想说一说华龙穿越有限责任公司的事,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姐姐丁琳琳的。 丁琳琳比妹妹大两岁,现在是县电视台的一名记者。姐妹俩的五官长得很像,但奇怪的是,相似的五官堆在姐姐脸上便是漂亮,堆在妹妹脸上就只能说端正。性格差异也很大,姐姐活泼开朗,妹妹胆小安静,一个让人无法忽视,一个容易让人忽视。 性格上的优势让丁琳琳的工作如鱼得水,短短两年便积累了不错的人脉,妹妹的工作便是靠了她才得以顺利拿下。 “环佩不要急,先好好干着,等以后有了好的机会,姐姐再给你想办法。” “嗯。”丁环佩笑着点点头。 “女孩子嘛,稳定安全就好,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少让你姐姐操心。” “我还不是女孩子!” “呵呵,环佩哪能跟你比啊。” 父母话里的偏爱是很明显的,但丁环佩不会妒嫉姐姐,因为姐姐比她优秀,多得到父母的关爱是应该的。更何况,除了姐姐外,她就是父母心中最重要的人。 她突然想到孙乐乐说的穿越。如果是出色的姐姐穿越了,这个家可能就要崩溃了;如果是她这个不起眼的妹妹穿越了,姐姐一定能帮父母撑过这个难关。 所以,这样也挺好的。 “小丁,你去把这份资料复印十份。” “主任,我们的复印机坏了。” “哦,你去华龙借他们的复印机用一用,就是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知道了吗?” “呃,知道了。” 这一次,门是开着的,铭牌上的字在房内日光灯的反射下看不太清楚,但丁环佩知道就是那间办公室,因为心头诡异的感觉又浮现了。 她探头看了看,里面的情景和自己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办公桌,一样的文件柜,一样的台式电脑,一样在喝茶看报纸的工作人员。 “对不起,我是隔壁办公室的,想借用一下你们的复印机。” 有人伸手指了指一扇小门,门上写着复印室三个字。 丁环佩走了过去,可心里的抗拒感却越来越强,当她把手放在门把上时,居然没有力气扭动它。 可是,她不可能抱着资料夺路而逃,然后和主任说这间房间里有古怪,她不能进去复印资料。 笑话,会有什么古怪,青天白日,政府的办公大楼,普通的办公室,还有那么多同事,能有什么古怪。 丁环佩在心里狠狠耻笑自己的胆怯和无理,然后转动手腕,重重地扭动门把。 门,开了。 第二章 苏家媚儿 苏绮媚坐在池塘边,傻傻地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已经十四年了,可每一次从镜子里、湖水里看到这张脸时,她都还是忍不住要问:这个人是谁?这骨子里藏着的又是谁? 那一天,如果她没有进那间复印室,如果复印机出现故障时她不是自己去修理,如果复印机重新运作时没有发出奇异的白光,如果那道白光没有把她包裹住……那么,她现在应该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听孙乐乐说她的穿越理论,而不是坐在池塘边孤芳自赏。 她把手伸进水里,搅起的涟漪划破了水中的那张脸。她仍然拥有属于丁环佩的所有记忆和品性,却又是和苏绮媚的身躯一起诞生在这个世界。发生了这一切之后,她应该是谁?是丁环佩,还是苏绮媚? “二小姐!二小姐!”锦鸢不得不大声一点,二小姐又看着自己的倒影失神了。不过也难怪,如果她也长了这样的容貌,只怕也要日日望着镜子发呆了。 “什么事?”苏绮媚有些紧张,生怕锦鸢看出她刚才正在想一些称得上是诡异的事。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二小姐,大姑爷来了,老爷让您去花厅。” 锦鸢口中的大姑爷就是苏绮媚的姐夫柳平楼,翰林院侍讲学士,父亲的得意门生和得意女婿。苏绮媚在这个世上只有一兄一姐,所以这位等同父亲半子的姐夫也算是至亲,每次入府都要见上一见。 “哦。”苏绮媚答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由锦鸢轻扶着向花厅走去。 她也不知道这个时空应该对应自己曾生活过的中国的哪个朝代,所幸还没有染上让女子裹脚的恶习,但走路还是不能太快,行不露足依然是规矩。 进了花厅,苏绮媚给父亲苏静山、嫡母李氏行了礼,又见过兄长苏博今和姐夫柳平楼,便乖乖地坐到一边听他们谈话,这个世界不需要她能言善道。 “几个月不见,媚儿又长高了不少啊。”这个时代的男人结婚早,已婚三年的柳平楼也只是二十出头,长得白白净净,脸上常带着笑。 听到这句话,苏绮媚觉得很滑稽,她的心理年龄至少已经二十一岁了,可这付身子却还处于青春期的发育中。所以,她不能对那些还把她视为孩子的话有任何反驳。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及笄了。”李氏看了看庶女,又指了指桌上的几匹布,“这是你姐夫从丹水国带回来的,给你做几件衣裳,还不快谢过你姐夫。” 苏绮媚连忙站起身来,给柳平楼道谢,声音不大,但谢意却是真诚的。因为柳平楼每次过府都不会忘了给她这个庶出的小姨妹带点礼物,就连苏博今也做不到这一点。 “呵呵,媚儿就要行笄礼了啊,用这做衣裳正好。这云罗可是丹水云阳才出的,丹水国宫里面也喜欢穿这个。唉,时间真是过得快,岳父岳母可又要忙了。” 柳平楼说的“忙”指的当然是苏绮媚的婚事,南禺国礼部尚书的幼女,尽管是庶出,也一定会引来不少注意,何况她还有着这样一付容貌。 李氏又看了看庶女,尽管离十五岁还有两个月,这孩子却长得比她死去的娘亲还要美艳,而且还无端多出一股媚态,绮媚这名字倒还取对了。她的心里涌上一阵厌恶和担忧,娶了这样的女子,只怕谁家都不得安生。 “姐夫,除了吃和穿,丹水人就不会做点别的吗?”苏博今和大多数南禺贵少一样,对身材瘦小、精于商道的丹水人不太看得起。 “哦,丹水京城里还有好多新鲜玩意儿,可惜时间仓促,就带了这些。”柳平楼假意没有听懂大舅子对丹水人的嘲讽。 苏静山满意地摸摸胡子,“国事要紧,心意到了就成。”又训斥儿子,“平楼是去出使,又不是去游玩。你有本事就学学他,多给皇上分点忧,少在家里添点乱。” 李氏不想儿子被训斥,也不想再纠结于庶女的婚事,便问道:“平楼,绫秀的身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反应也没之前厉害。今天本来是想一起过来的,可是想起大夫说过不宜多动,所以就没有让她出门。”提起妻子,柳平楼也不免语气放柔。 “这时候还是身子要紧,都听大夫的。她要是想见家里人,过些日子我去看看她。”李氏欣喜地说道。女儿出嫁三年才怀上第一胎,妾室生的女儿都有一岁了,如果这次能生个儿子,才算是万事大吉。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转到了未来苏家外孙的身上,就像穿越之前一样,苏绮媚总是很难长期成为话题的中心。但她不介意,她还是不习惯十五岁就开始谈婚论嫁,宁愿他们真的把她给忘了。 她微微侧过脸,视线穿过花厅,门前的石榴树上已经开出了几朵红艳艳的花。记得大院里也有一棵石榴树,只是没有这棵高大,花开的也没有这般艳丽,却让人更加怀念。 “哈哈,正好让媚儿去看看,说不定还能瞧中一个,让咱们苏府也出个状元娘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绮媚慌忙收回视线,正看到兄长苏博今抚掌大笑。她不知道他因何提起自己的名字,怕被嫡母责怪无礼,有些惶恐地低下头。 李氏却以为她是害羞,只是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明日插花游街的可都是天子门生,想攀婚事的多着呢。”儿子也是其中之一,他的婚事也要留意了。 “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让媚儿看看也无妨,别让人家笑我是老顽固。”苏静山心中另有盘算。小女儿虽是庶出,但容貌不俗,做不了新科状元的正室,也应该能找一门好亲事。 “那也是。”李氏立刻笑道,“三年前,平楼不就是那样被绫秀给瞧中了?”不同的是,她的女儿是嫡出。 “博今明天也要小心啊。”柳平楼也拿同为新科进士的苏博今打趣。 花厅内一片笑声。 苏绮媚终于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明日是新科进士赴琼林宴、插花游街的日子,一般的官宦人家也会允许未出嫁的女子登楼观看,也算是一段风流佳韵。 三年前,尚未出嫁的苏家大小姐苏绫秀也曾在自家门楼上看过热闹,为掩人口目,还带上了苏绮媚。她当然想不到,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苏绮媚,对于男欢女爱的事,比她知道的还多。 苏绮媚还记得,当时让苏绫秀一见钟情的是探花郎,可惜已经有了妻室。至于柳平楼,只不过是二甲进士出身中的一人,淹没在一片彩花当中,谁认得他是谁。 不过,这样的热闹对于她现在终日波澜不惊的闺秀生活也算是一种调剂,所以,在得到了父亲的肯许后,苏绮媚的心里也有些许的兴奋,也许明天真能发生些什么。 第二日,坐在门楼里,就和三年前一样,不过那时自己只是个配角,今天却是个主角。不清楚父亲的用意是不是真的想从中给她挑选佳婿,但既然穿越时空的事已经发生了,也许她真的会在这个错误的时空遇上那个正确的人。 “今年的头甲三名都没有妻室。状元郎年纪最轻,未及二十,从小就有神童之称,据说长得很俊秀。榜眼已经快四十岁了,听说他以前发过誓,考不上坚决不成亲,今年已经是第七次了,终于可以成亲了。探花郎不到三十,曾经娶过一房妻,可惜一年前病逝了,留下两个孩子。呃,小姐,您觉得这有了孩子的……” 锦鸢也知道,像小姐这样的身份,只能做妾室或是填房,可是要让小姐给两个孩子当后母,这也不容易啊。 苏绮媚没有听清锦鸢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此时的锦鸢好像大学宿舍里的好姐妹,学校里帅哥们的大小琐事都被她抖落得一清二楚。 “锦鸢,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那种熟悉感让苏绮媚情不自禁地笑了。 锦鸢失神了。二小姐不是不常笑,但都只是淡淡地、客气地,甚至是拘谨地笑,很少像刚才这样,虽然也是很轻,但却带着一股藏不住的喜悦,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 “说话啊。”苏绮媚微微地嗔道,又散出一股妩媚。 “哦,这些话啊,是奴婢从春茗那儿打听来的,为了这个,奴婢可是欠了他一双鞋底呢。”春茗是大公子苏博今的书童,平日在书房里侍候,能听到许多东西。 “呵呵,你打听这些干吗?难道锦鸢也喜欢追星?”苏绮媚仿佛回到了另一世的大学时光,在宿舍里和姐妹们说说笑笑。 锦鸢不知道追星是指什么,也不知道二小姐为何突然心情大好,但主子心情好就说明没有责怪她的举动,她的心情自然也好。 “奴婢还不是为了小姐,小姐这么好的人品,当然要挑个好姑爷。”她是二小姐的贴身丫环,将来一定是要做陪嫁的,未来的姑爷就是未来的主子,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夫君,她当然也要慎重。 苏绮媚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对于恋爱,她是有期盼的,但对于婚事,她更多的是抗拒。这个身子只有十五岁,即使她拥有的是那个二十一岁的身躯,她也很难想像这么早步入婚姻的殿堂。 最可怕的是,这个世界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只属于故事里的才子佳人。最后揭起红盖头的人,能与她心心相印、白头到老吗? “来了!小姐,来了!”伴随着锦鸢的叫声,传来了热闹的鼓乐声,楼下街道两旁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了欢呼声。 苏绮媚想探出头去,立刻就被锦鸢制止了,“夫人说了,抛头露面的事坚决不能做。” 苏绮媚叹了口气,靠在窗边小心翼翼地望外看。隔着宽敞的街道,隔着攒动的人头,她只看到一群人披红戴绿,在鼓乐仪仗的簇拥下缓缓而至。 最前面那人倒是看到了正面,年纪很轻,长得也还清秀,头上戴了朵金花,脸上红红的,坐在马上的身子有些歪,还真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轻的感觉。其他人,连正面都没看清就都过去了,也不知哪一个是苏博今。 锦鸢有些失望,那个少年得志的状元郎似乎没有她打听来的那么俊俏。苏绮媚却没有埋怨什么,实践之后才知道,要在这样的场合里找到如意郎君也只能是故事里的情节。她倒是有些好奇,当初的苏绫秀是怎么看清探花郎的。 第三章 情窦初开 女儿家的笄礼向来没有男儿的冠礼隆重,但李氏不想让人说她苛待庶女,还是吩咐下人用心准备,不可过于草率。柳平楼送的云罗已经交给了京城里最有名的裁缝铺,势必要在笄礼前完工。 这一天,裁缝王二娘上苏府给苏绮媚量体,一边量一边暗暗赞叹。这位苏家二小姐年纪虽小,身子也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却已经自有一股风流体态,等到年纪再大些,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媚惑。 苏绮媚却觉得很累。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做衣裳,这个时代还没有成衣铺子,有点钱的人家都要找裁缝上门量体裁衣。不过这一次的衣裳是行笄礼穿的,用的又是上好的云罗,王二娘非常小心,量了又量,力争不差毫厘。 送走了裁缝,苏绮媚觉得浑身酸痛,决定到外面走走,顺便去兄长苏博今的书房找本书看看。她虽然不是中文系出身,但多年的学习习惯让她不能过完全没有书的生活。而苏博今喜性游乐,收了不少杂书,比起那些烈女传之类的有趣多了。 走到院门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便问锦鸢,“今日府里有客人吗?”锦鸢找人问了问,回来回道:“是新中的举子到府上拜见老爷。” 苏静山是礼部尚书,主管科举考试,所以尽管皇上有旨,殿试得中的举子统为天子门生,不准再对考官自称门生,但上门拜访还是免不了的。 苏绮媚停住了脚步。苏府很重视门风,嫡母对她虽不至虐待,但也要求严格,在陌生男子面前抛头露面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从意识到自己回不去的那一刻开始,苏绮媚就想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她让锦鸢去书房帮她借书,自己则走到后花园,坐到池塘边老地方,再一次望着水里的倒影发呆。 水里的人,秀眉横黛,美目流波,和以前的她是多么的不同。人的唯一性是靠什么来确定的?生理特征还是灵魂要素?苏绮媚和丁环佩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又混乱了,也不明白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 水里的影子多了一个。头上有冠,绝对不是女子。苏绮媚急忙转过身,只见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站立在面前。 这男子的年纪和苏博今差不多,二十不到的样子,眉清目秀,虽说不上非常英俊,但气质温和,黑色的官袍穿在身上,立刻显出几分正气。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男子身上的温和让苏绮媚安静下来,她并不完全是那个一直深居闺房的苏小姐。 那男子看着她,却不说话。 “你说话啊,不说我可喊人了。”苏绮媚说了一句这个时代的女子应该说的话。 那男子笑了,他的眼不大,一笑就成了两道弯月,却显出几分可爱来。“姑娘可是苏主事的妹妹?”他看这少女尚未及笄,穿着又不像是丫环,便猜着应该是主人家的亲眷。 苏绮媚听李氏说过,苏博今领了户部主事一职,知道这男子口中的苏主事指的正是苏博今,忙低声说:“公子是家兄的朋友吗?” “在下孙修文,与苏兄同年。” 面对锦鸢,她是主子;面对父母,她是晚辈;面对兄长,她是庶妹;面对外人,她是苏家小姐……苏绮媚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与人平等对话,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清秀和善的异性。 她轻轻一笑,“我叫苏绮媚……”突又想到,这个时代不应该随便把闺名告诉陌生男子,便又顿了顿,“孙公子与家兄同年,也是新中的举子吗?” “呵呵,正是。今日和几个同年一起来拜访苏大人,蒙大人设宴款待,不想出来走了几步竟然找不到路了,冲撞了小姐,还请见谅。”这里应该是苏府内宅,理应不让男宾随意出入。 居然会在别人家里迷路,放在另一个世界的丁家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苏绮媚又笑了。“父亲大人设宴应该是在前堂后厅,这里是后花园,孙公子错得可远了。” “啊,可否请小姐指条明路,离席太久,唯恐苏大人怪罪。”孙修文有些走神了,这少女第一笑笑得温柔,第二笑笑得烂漫,自己若非走错路,又怎么会知道苏府里居然还有这样一朵奇芭。 “好啊,我带你去。”苏绮媚渐渐把自己又当成是那个专门打杂的小丁,忘了李氏让她熟记的那些女德。 她走在前面,可以听到孙修文稳重的脚步声和轻柔的呼吸声。她很想转过头去和他说说话,可是能说些什么呢?天气变化?娱乐新闻?体育运动?手机汽车?那些过去和男生谈得最多的话题,现在却毫无用处。 没有话题,苏绮媚甚至不好意思转过头去面对着孙修文,她微微有些恼,这男子看起来不是个书呆子,刚才也还举止文雅,现在怎么就不会找个话头说说呢? 她哪里知道孙修文也正忍着难受。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岁,从小与诗书为伍,何曾见过苏绮媚这样美貌的少女。若非是在礼部尚书的府上,他简直要怀疑自己遇上的是个仙子,或者,是个妖精。 也许,这个苏小姐前世真的是个妖精,因为她不过是冲着他笑了两次,他的魂居然就丢了。刚才的对答,只是多年礼仪教养的结果,而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那黑缎般的秀发,纤细的腰肢…… “孙公子,这里出去就是前堂,你再找个仆从问问,便可以找到后厅了。恕我……不能再送公子了。”苏绮媚担心孙修文会看出她心里的埋怨,低着头说道。以她的性格,又是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恐怕是很难交到异性朋友了。 孙修文看着她额头上柔顺的发丝,轻轻颤动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微微撅起的樱唇,心里居然不可扼止地涌上一阵怜爱。 “你……今年几岁了?”他轻轻地问道。 “啊?”苏绮媚不明白,抬眼望着他。前世与异□往时很少有人会立刻问起年纪。 孙修文的脸居然红了,“是在下唐突,只是……” 苏绮媚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我再过两个月及笄。”然后,跑了。 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里,心脏跳得好快,但苏绮媚觉得这不完全是跑步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重新成长的缘故,她似乎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光。 “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啊,奴婢在后花园绕了一圈呢。”锦鸢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本书。 苏绮媚想起自己说好在池塘边等锦鸢,被孙修文一搅和,竟然忘了。看锦鸢的模样也是找了好久,心里内疚,“抱歉,我觉得有点热,就回来了。” 锦鸢吓了一跳,“小姐您别折煞锦鸢,哪有主子给下人道歉的?”刚跟着二小姐时,二小姐也有这个习惯,这几年倒是渐渐少了,今天怎么又冒出来了? 苏绮媚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有些习惯还是忘了的好。 她拿过锦鸢带回来的书,一本是本国一位大文豪的文集,文采很好,可惜工科出身的她看着眼累。另一本是游记,记录了作者在丹水国游学时的经历,倒是有几分趣味。 “小姐,您可知道今天来拜见老爷的都是些什么人?” 苏绮媚心里一喜,她正愁不好意思开口相问,不想锦鸢自己也忍不住了。但她还是故意淡淡地说:“不是新科举子吗?” “奴婢的意思是,一甲三元全来了,老爷的面子可真大。”锦鸢满脸兴奋,老爷的面子就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面子。 苏绮媚笑了,他们当然要来,就像当初她刚参加工作,姐姐一再叮嘱她,拿了第一笔工资别忘了向一个部门的同事们表示一下,可惜,那笔钱她始终没有机会拿。 锦鸢又说了几句举子们在席间的表现,说得活灵活现,可苏绮媚只想知道哪一个是孙修文,但她不能问。 “这都是你亲眼见到的?”苏绮媚有些奇怪,锦鸢不是去帮她拿书嘛,怎么会跑到后厅去了? “呵呵,当然不是,奴婢怎么可能进得了后厅。是福保说的,老管家派他出来寻人,路上碰到了奴婢。您说怪不怪,状元郎离席之后就没再回去,福保说他怕是在府里迷路了。呵呵,咱们府里也会让人迷路么?” 苏绮媚的眼里又浮现出那个在马上有些歪斜的身影,以及问及她年龄时脸上淡淡的红晕。 第四章 初见苍玉 如果有人留意,会发现翰林院新上任的修撰孙修文和户部主事苏博今近来走得特别近,常常结伴游玩或是上门拜访。如果再有人留意一下,还会发现孙修文在苏府拜访时很容易迷路。 “你怎么又迷路了?难道堂堂新科状元竟是路痴么?”苏绮媚低头笑道。孙修文看似幼稚的举动其实让她很快乐。 “我这哪里是迷路,每一次可都找到你了。” “你……无赖!”苏绮媚笑完之后又有些担心,“这样可不好,虽说你和大哥交好,可老是跑到内宅来,让母亲大人知道了,只怕以后不让你进府了。” “呵呵,我也知道不应该,可就是想见你。”孙修文说话越来越大胆了。 “总这么偷偷摸摸的,也不是长远之计啊。”每次听说孙修文来,她都要想办法把身边的丫环支使开,次数多了,怎么会不让人起疑呢? “嗯,你说的对,是得想个长远之计。”孙修文一本正经地点着头。 苏绮媚的脸立刻就红了,就像枝头的石榴花,真以为她是不识情滋味的懵懂少女吗?她跺了跺脚,“你还不快走,锦鸢就要回来了。” 本只是想吓唬一下,没想到还真听到有人声,孙修文也不敢再久留,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硬塞给苏绮媚,然后便走了。 苏绮媚拿着东西,等了一会儿。刚才的响动不知怎的又消失了,并没有人出现。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支金钗,式样很简单,不算很华贵。 她把金钗压在胸口,望着水里的倒影,不再是彷徨的面容,第一次露出甜蜜的笑容。长久之计,孙修文口中的长久之计会是什么呢? 笄礼一过,就表明她可以许嫁了,孙修文会来提亲吗?她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和心爱的人一起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吗? 幸福过后,便是怀疑。 “这会是一种奢望吗?”她在心里问自己。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当然,这当然是奢望。” “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你的命。” “我的命?我的命应该是什么样的?” “嘿嘿……” 沉思中的苏绮媚突然一惊。不对!刚才这几个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不可能是她的话,尤其最后这几声阴冷的嘲笑……她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 当然不会有人,这若是别人的念头,又怎么会钻到她的脑海里去呢?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为什么要认定自己的命运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呢? 冥冥之中,苏绮媚觉得有一只手在牵引着她,企图把她拉向另一个方向,一个她不清楚是什么却又心存抵触的方向,就像那扇神秘的门。 她有些害怕,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往后的命运究竟是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手越攥越紧,直到金钗的棱角勒进掌心,带来痛感。不怕,她还有孙修文,和孙修文在一起,什么样的命运都能面对。 “嘿嘿……” 隐隐约约,她又听到了那阴冷的嘲笑声。像是在耳边吹过,又像是自心头升起。 从那之后,苏绮媚没有再见过孙修文,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想打听消息也没有机会,一来是因为要忙于笄礼,二来是因为没有可靠的帮手。 因为害怕自己来自异界的秘密会被揭穿,十四年来,她始终与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锦鸢跟了她好几年,却也达不到亲如姐妹的地步。 此刻的她才意识到,陷入困境时,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孙修文的出现给了她一个希望,可以将她带离这样终日惶恐、格格不入的生活。可是,修文啊修文,你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不会忘了我吧? 笄礼之日终于到了。 苏绮媚换上了新制的衣裙。里面是水红色压着金丝暗花的襦裙,用的正是柳平楼从丹水国带回来的云罗,南禺尚黑,所以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素纱罩衫。平时不化妆的她今日也特意上了精致的妆容,更加显得眉目如画。 “小姐真是太美了,依我看,我们南禺第一美人非小姐莫属。”锦鸢的话并不是阿谀奉承,在场的丫环、仆妇无不是用惊羡的目光看着二小姐。 苏绮媚却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当她发现这身躯越长越美艳时,心里的苦闷反而更多了。自古红颜多薄命,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四大美人有哪一个得以幸福一生,就连孕育了这个身躯的女子也是命运坎坷。 苏绮媚的生母姓辛,出生贫寒,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家生丫头,因为长得貌美,引得府中几位公子争风吃醋,老夫人一怒之下将她卖出。 新主人家公子尚小,老爷又有惧内的毛病,原以为可以安定下来,不料老爷贪恋她的美貌,想纳她为妾,又一次引得家无宁日。最后获胜的是强悍的夫人,为泄心头之忿,特意嘱咐人牙子将辛氏卖入青楼。 娼妓是这个国家最低贱的职业之一,辛氏自然不愿,甚至有了寻死之心。说来也巧,进青楼那日,正好在门外撞上苏静山。辛氏情急之下抱住这个看起来比较威严的男子,求他救救自己。 就这样,辛氏进了苏府,成了苏静山的妾室。苏静山的正妻李氏出身书香门第,不会因此事与丈夫吵闹,但内心对辛氏却是怀有芥蒂。李氏倒不是妒嫉她年轻貌美得丈夫宠爱,而是嫌她太过招摇,到了哪一家,哪一家就不得安生,像是天生的惹事精。 辛氏为了保住这不易的安定,在苏府的几年间都是小心翼翼做人,不敢有半分过失,确实没有再招惹出什么是非,却也因为心情抑郁,在苏绮媚七岁那年就过世了。 苏绮媚还记得,那个可怜的女子临终前,拉着她的手,低低地哭泣道:“媚儿,娘没用,为什么不把你生成个男子?”她遗憾的不是女儿没办法继承家业,而是担心她的容貌会给她带来不幸。 “女子以德为重,只有以色侍人者才苛求容貌。你们在外不要胡说,免得人家笑话我们苏家。”苏绮媚正色道。她不想像辛氏那样郁郁寡欢,但面对这个时代严厉的礼教,不小心些也是不行。 锦鸢慌忙点点头,二小姐近来似乎心情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在紧张笄礼。 笄礼的仪式不是很复杂。苏绮媚的母亲已经去世很久,李氏又是苏府的当家主母,笄礼的主人自然是她。又从姻亲柳府请了一位年长的妇人做礼宾,由她为苏绮媚梳头、束发、戴笄。 礼毕后,李氏拉着苏绮媚的手说:“媚儿,从今日起你就是大人了,一言一行更要谨慎。女儿家要有一个好名声,才能找到好人家。唉,女儿家的一生幸福靠的就是一个嫁字啊。” “孩儿知道了,母亲大人。”苏绮媚知道李氏的这番话不是暗指她和孙修文,而是她的生母辛氏。 李氏的担心自有她的道理。刚才那位女宾对苏绮媚的容貌也是赞不绝口,但也暗示恐会有招蜂惹蝶之嫌。女儿太漂亮了,嫁是不愁嫁,愁的是怎么嫁得安稳,不会伤了苏家的面子。 苏绮媚回到房里,脱下新衣,换上了家常便服,头上的发髻并没有散开。她对着镜子想了想,打开妆盒,把孙修文送的那支金钗取了出来,小心地插上。 “咦?小姐这根金钗从哪里来的?奴婢怎么没见过。”锦鸢奇道。 苏绮媚笑了笑,没有说话。 镜子里的人不再是垂着双鬟的小丫头,高高盘起的发髻代表着她业已成|人,已经做好了嫁作他人妇的准备。如果这个人是孙修文,凭他的才情和身份,父母应该不会反对吧。 想到这里,苏绮媚心里渐渐舒坦,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嘿嘿……”熟悉的笑声又响起了。 苏绮媚一惊,“锦鸢,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小姐是说外面的知了吗?” “……大概是我听错了。”苏绮媚盯着镜子,刚才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锦鸢,你去厨房端碗冰糖银耳来,我觉得有些热。” 锦鸢走了。苏绮媚站起来,转了一个圈,扫视了一遍,屋里还有别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阳光从窗户里撒进来,给了她勇气。 “我知道你在屋里,也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既然如此,就请你现出身来,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你要是不敢,就请你离开,不要再来打搅我。”她坚信,那东西能听懂她的话,它甚至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 空气中突然燃起一道青烟,渐渐升高、凝聚,最后慢慢形成一个人形,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张比孙修文、比苏博今、比苏绮媚两世见过的男人都要俊美的脸。剑眉入鬓,显出几分不羁,眼睛有些细长,尾部微微挑起,又透着几分狡黠,最令人难以忽略的是他的唇,衬着玉一般的面颊,当真是红艳欲滴。 看着他,苏绮媚就想到一个词——魅惑。 “你是什么……你是谁?”苏绮媚想到这男子未必是人类,所以改 媚祸第2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了口。 “嘿嘿,你不认得我了吗?媚儿。”果然是那笑声。 “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应该这么称呼我。”她肯定不认识这个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可为什么又会觉得有些熟悉? “对,你现在不叫媚儿,你叫苏绮媚,是苏大人的千金。”那男子吃吃地笑着,像是听了一个笑话。 “我的身份与你无关。你究竟是……人还是鬼?还是……妖精?”这男子出现的情形这么诡异,不像是人,苏绮媚还是有些害怕了。“这里可是尚书府,不是寻常之地,你最好赶紧离开。” 那男子先是继续发出满含嘲弄的笑声,而后突然正色道:“你记好了,我叫苍玉,苍穹的苍,玉石的玉。” 第五章 鸳鸯折翼 “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你来干什么,只想请你离开。”苏绮媚觉察出叫苍玉的男子虽然不尊重她,但并没有伤害之意,也就渐渐镇定下来。 锦鸢应该快回来了,要是让人发现她这里有陌生男子出入,只怕要说是她不守妇道;如果这人当真是精怪,只怕也要说是她言行不慎惹来的祸害,就像他们评价辛氏那样。 “你肯定想知道我来干什么,因为我是来告诉你你家孙郎的消息。”苍玉好像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伸手一召,一张坐椅就自动飞到他的身后。 “你、你知道修文的消息?他怎么了?”听到孙修文的名字,苏绮媚慌了,她有预感,从苍玉口中吐出的消息不会是好消息。 “他很好,好得不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不要再妄想了,你不可能和孙修文双宿双飞,你的修文现在正忙着筹备他的婚事,不过不是和你,而是和翰林院大学士章敬淳的女儿。”苍玉说话时,双眼眯了起来,透出一股警告的意味。 “你胡说!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离间我和修文?”不可能,半个月前还和她卿卿我我的情郎,怎么可能转眼就另娶他人。也许这是个误会,或者像小说里写的,是章大学士以权压人。 “哈哈,自愿的也好,被迫的也好,反正他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苍玉又猜透了苏绮媚的心思。“你们之间根本不需要我来离间,因为这一切都是天意。” “天意”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苏绮媚的胸口。“哼,一听就知道你是在胡说,天意会让你知道么?”她强笑道。 苍玉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苏绮媚的面前,“媚儿,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他的语气变得很温柔,像他这样俊美的人,温柔起来更是让人难以抵挡。“我就是想提醒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天意。所以,不要再做那些无意义的努力,否则只会让你自己受伤。” 苏绮媚的心跳得非常厉害,“那你告诉我,天意是什么?老天让我来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难道天意不是让她和心爱的人一起幸福生活吗? 苍玉淡淡地一笑,“很快你就会知道的,因为我们还会再见面。”突然,他的脸色又一沉,厉声道:“你且记住,不要再去想孙修文,最好不要再见他。要是见了,不管他跟你说些什么,你都不要信。违抗天意的人是要受天遣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无来由地,苏绮媚就相信了苍玉的话,可是,为什么会是她呢? 苍玉没有回答她,而是化作一阵青烟渐渐散去,很快就再也找不到他曾经存在的痕迹。苏绮媚也不再叫了,愣愣地站在房间中央,脑子里全是那句话:为什么会是她? 她就这样站着,直到锦鸢进屋。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锦鸢被吓到了,二小姐虽然经常发呆,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脸色苍白、两眼失神。 “锦鸢……你怎么才回来?”如果锦鸢能早点回来,在苍玉说出那些狂言之前回来,会怎么样呢? “小姐,奴婢该死!”锦鸢慌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是有意贪玩,可今天不知是被日头晒昏了,还是撞鬼了,回来时居然绕了好些路才找到小姐的屋子,奴婢、奴婢可没有说谎!” 那句“撞鬼”让苏绮媚清醒过来,那个苍玉显然会一些妖术,一定是他捣鬼,才会让锦鸢找不到回来的路,也难怪他不害怕会被人发现。 “小姐,奴婢真的没有说谎。”锦鸢很害怕,这样的理由小姐怎么会相信,说不定还要说她妖言惑众。 “没事,起来吧,这两天是挺热的,我刚才也有些昏沉。” “嗯,小姐,您快喝了这碗冰糖银耳,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喝了就能解暑。”锦鸢欢喜地端过托盘。 苏绮媚把碗端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小匙,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吃着。锦鸢为了弥补自己的不是,在一旁说些有趣的事逗苏绮媚开心。 “小姐,今天我去厨房时听到一个大消息。咱们的新科状元郎,就是常到府上来的那位孙大人,前些日子和翰林院章大学士的千金订亲了。我听说那位章小姐长相一般,就是会写两首诗。唉,可惜孙大人没有见过小姐您,要不然肯定轮不到她。” 锦鸢没有说谎,这碗冰糖银耳果然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很冰,很冰,喝下去便凉到了心里,整颗心都凉透了。 按照南禺国的风俗,女子行笄礼后要到玄女娘娘的神庙去祭拜,祈求有一段好姻缘。李氏也择了一个吉日,带着苏绮媚前往。 玄女娘娘是南禺国举国信奉的女神。据说天地分开之后,玄女与她的兄长赤帝一起创造了世间万物,包括人类。后来,人类逐渐强大,不再尊敬神灵,赤帝震怒,降下灭世之灾。玄女心地善良,以神力救世,并不惜与赤帝决裂。此后,新建立的人类帝国就供奉玄女为保护神。 当然,这还是天下未曾三分之前的情况。三百年前,曾经强大的帝国因长期内乱一分为三,也即现在的南禺、丹水、青丘三国。南禺、青丘两国继承了以前的传统,仍然供奉玄女,尚黑色,但丹水国却改为供奉赤帝,尚红色。 苏绮媚从书上看过玄女娘娘的故事,也曾跟随李氏去神庙里祭拜过。这里的玄女并非中国神话中人首鸟身的九天玄女,而是一个人首蛇身的美丽女神,倒有几分像女娲。 不知道玄女与女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玄女、赤帝究竟谁优谁劣,但是自从发生了穿越时空、灵魂重生这样的事,苏绮媚就不敢对这些神灵有任何蔑视。 现在,她跪在高大的神像前,不是祈求自己能有一段好姻缘,而是祈求能离开这里,回到丁环佩的人生轨迹。十几年的异世生活本已让她有了在此安身立命的念头,可是苍玉的出现,又让她燃起了回家的强烈渴望。 神像的头上戴着金碧辉煌的花冠,身上穿着黑色的锦袍,下身呈蛇形盘踞在花形宝座上,双手捧着一块玉璧,据说是玄女与赤帝决裂时摔裂的玉镜。 神像的容貌囊括了人世间最美好的一切,神情却堪比真人,不是以前见过的观音菩萨的那种慈眉善目,而是像个美丽而高贵的女王,满意地看着向她跪拜的臣民。 据说当初建立第一座神庙时,人们不知该怎样描绘玄女娘娘的容貌,后来画师在梦中见到了玄女娘娘的真身,醒来后如有神助,画下了图样。此后,天下所有的玄女神像都是照着这个图样而建。 苏绮媚仰望着玄女娘娘的神像,心想,如果这个女神是真的存在,她能不能帮她回到过去的世界,或者能够解答她来到这个世上的原因。 “如果苍玉说的是真的,我到这个世上有我的使命,那会是什么样的使命?又是谁的决定?是您的吗?” 苏绮媚仿佛看到神像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和苍玉的一样,带着淡淡的嘲讽。 李氏也在一旁观察着庶女,看她的在神灵前的言行是否符合要求。然而,她发现,苏绮媚的容貌在号称举世无双的玄女娘娘面前居然也毫不逊色,虽然没有神女高贵的气质,却多了一份小女儿的娇嫩,更加惹人怜爱。 她还注意到,自从她们到了神庙,周围便多了不少人。神庙不但是南禺国未婚女子祈求姻缘的地方,也是未婚男子偷窥芳颜的好地方。只是神庙有规定,除非是皇家的女眷到来,否则不得禁止他人入庙。 李氏心想,以后出门一定要让苏绮媚戴上面纱。说来也怪,女儿家长得好看是一件好事,可这个女儿长得越美,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强。 这时,庙里主事的神仆得知礼部尚书的夫人和小姐在庙里,特意请她们到内堂坐一坐。李氏心中大喜,不只因为这样正好可以避开那些探头探脑的无聊男子,也因为这是一个荣耀。 神仆也暨专门侍奉女神的仆从,男女皆可,但出身及品貌一定要良好。因为神权在这个时空是王权稳固的重要支撑,所以地位高的神仆往往是从士族子女中选出。他们虽然不是官员,但神权的不可侵犯,以及他们背后的士族力量,就是苏静山本人也不敢轻视他们。 两个地位较低的女神仆带着李氏母女去往内堂,其中一个在靠近苏绮媚时,趁别人不注意,忽然在她手中塞了一张纸条。苏绮媚吓了一跳,但还是紧紧攥住了。 此处主事的神仆也是个女子,家中与苏府还有些交往,待李氏非常客气,让人奉上了香茶、果品。趁着李氏与神仆交谈之际,苏绮媚偷偷看了那张纸条,竟然是孙修文写的,约她即刻在神庙侧院相见。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苏绮媚心乱如麻,最后还是决定见上一面,究竟谁是谁非,也应该亲耳听听孙修文的解释。于是,她便借口更衣离开了房间,李氏正与神仆相谈正欢,没有起疑。 出门时,一个女神仆走过来引路,居然就是刚才给她报信的那个。苏绮媚明白这一定是孙修文的安排,便让锦鸢留下,自己跟着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果然是将她引向侧院,到院门时笑着说道:“苏小姐快些进去吧,孙大人可等了好久了。” 苏绮媚勉强笑笑,算是致谢,心里却在担心,如此一来,只怕是纸要包不住火了。 神庙的侧园其实是个小花园,种了不少花草,盛夏时节,五颜六色,煞是好看。苏绮媚看到她夜夜思念的清秀少年,穿着一件素色长袍,站在花丛中,冲着她温柔地笑着,美得就像一幅画。 第六章 神庙奇遇 “媚儿。”孙修文激动地冲到苏绮媚面前,看得出他也是非常渴望见到她。苏绮媚心想,也许一切都只是误会。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好久没有你的消息,又无处可以打听,我……” “对不起,媚儿,让你担心了。”孙修文温柔地揽住她。 “我也不是担心,只是……那时就快行笄礼了,要是……”要是有别的人家上门提亲,而父母又答应了,这可怎么办? “是我疏忽了,只顾着忙,忘了给你通个信。”孙修文把苏绮媚的小手拢在手心里,轻轻地抚摸着那纤纤玉指。 “你在忙什么?”苏绮媚问道,她感觉到孙修文的手停顿了一下,而她的胃部已经开始在收缩。 孙修文略微有些尴尬,“媚儿,我这些日子忙着筹备婚事,蒙章大人看得起,将他的独女许配给我。这事本应该先与你说说,可是章家老夫人上月病逝,如果我们不能赶在百日内完婚,就要等到三年之后。而章家不想等这么久。” 苏绮媚觉得自己像是得了幻听,孙修文的声音是飘浮在空气中的。“你心里有人为何还要来招惹我!”她猛然把手往后一缩,想抽出来,却被孙修文牢牢抓住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孙修文有些不高兴,“我心里要是有别人,还会招惹你吗?那天回去后才知道章大人有这个意思,又因为孝期的原因才如此仓促。这些日子我虽然在忙着婚事,可心里想的都是你。”说到后面,孙修文的语气又放软了,透出对苏绮媚的思念。 “既然你心里喜欢的人是我,为什么还要答应章家的婚事?是章大人逼你吗?”她的心里还存着一点希望。 “呵呵,你想哪里去了。章大人为官清廉,为人随和,怎么会做逼婚之事?我是敬重他的为人,也欣赏章小姐的才气,才答应了。” “你愿意娶她?那我呢?我怎么办?”苏绮媚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呵呵,傻丫头,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孙修文再次笑着揽住她,“不用着急,等我和章小姐成婚之后就上你家提亲。我会先和你大哥说一声,不会让别人抢先的。”这样也好,未曾娶妻先娶妾,家中二老未必会答应。 这个消息比孙修文要成亲更让她震惊,“你要我和章小姐一起嫁给你?” “放心,章小姐为人贤惠,不会为难你。再说,还有我呢,不会让人欺负你。” “你要我做妾?从一开始你就打定主意要我做妾?”心头有团火在烧。 “你不愿意?”孙修文沉下脸,“媚儿,不是我存心轻待你,可你这身份……不可能做正室,就算我愿意,我父母也不会同意。苏大人应该也不会这样要求。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觉得比章小姐少了什么,只会比她多。”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难怪苍玉会说不管孙修文说什么,让她都不要相信。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把自己当作未来的妾室看待,即使没有章小姐,也会有别的小姐占据正室的位置。 这是他的错吗?不,不是,是她的错。她忘了这不是爱情至上的年代,这是讲求门当户对的年代,一个庶出的女子怎么可能给新科状元做正室呢?这不是天意,这是人心。 苏绮媚把手从孙修文的手心里抽出来,很慢但很坚决,无论孙修文怎样挽留都无济于事。 “媚儿?你……到底想怎样?” 苏绮媚把自己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抬起头,淡淡地笑着,“孙公子,认识你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是我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最为开心的日子,真的谢谢你。” “媚儿,你是在怨我?” 苏绮媚摇摇头,“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你需要的,这样很好,这在官场上是很重要的。” “你要是不放心,我立刻去你们家提亲,只是婚事要放在后面。” “孙公子,章小姐是个贤惠的女子,你应该好好待她,最好不要再娶别的女子。这里的女人跟男人不同,一生只能嫁一次,一生的幸福就在一个嫁字上,所以,你不要对不起她。” “媚儿……” “我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我也不指望嫁个贵人,只想有一个愿意全心全意和我终身相伴的人。” 孙修文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明白了苏绮媚的意思。“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我该回去了,要不然母亲大人会怪罪的。孙公子,你的婚礼我是不能去了,就在这里祝你和章小姐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苏绮媚说完,转身便走了,把在这个世界里给了她第一缕阳光的男人抛得远远的。 出了侧院,引路的女神仆早已不见了。苏绮媚来的时候没有留意路线,但她也不愿回头问孙修文,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男人。 刚才步履坚定的她其实已经撑不住了,用手捂着嘴,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她脸上的悲伤,跌跌撞撞向前走去,不管前面是去向哪里。 “啊!”苏绮媚狠狠地撞在一个人的背上。 “对不起。”她喃喃了一句,又接着往前走,却被人拉住了。 “好大的胆子!撞了我家主子就想一走了之!”一个尖细的嗓音叫道。 “对不起,我说了对不起。”眼泪让苏绮媚看不清拉着她的是什么人,她想把胳膊收回来,但那人的力气很大,让她动弹不得。 “笑话!我家主子是什么身份,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那尖细的嗓音很愤怒,仿佛苏绮媚的道歉是对他家主人的侮辱。 “那你们想怎样?”苏绮媚也怒了,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她并不想撞到他的主人,她也不想爱上孙修文,她甚至没有想过要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都要怨她? “你……” “李东书。”一个浑厚且充满威严的声音。 “嘿嘿,主子,这小丫头太没有规矩了,奴才不过是想教教她。” “金锋,放开她。” 身上的压力消失了,原来抓住她和训斥她的并不是一个人。她撞到的人至少带了两个仆从,而且都非常嚣张,看来的确不是普通人。 “对不起,是我没有看清路。”苏绮媚低着头道歉,毕竟是她撞了人。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小姑娘,你没事吧。”一只大手伸过来,抬起了她的脸。 “我没事。”苏绮媚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那只手。 “放肆!”又是那个声音尖细的人。 “男女授受不亲,刚才放肆的人不是我。”苏绮媚镇定而快速地擦干脸上的泪水,抬头 看去。 对面站着三个男子,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衣着华贵。最显眼的是站在中间的这人,身材高大,脸形方正,眉目英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站在他两旁的,一个面白无须,满脸愤色,一个身材魁梧,五官威严。 苏绮媚略微观察就分辨出来,满脸愤色的必然就是训斥她的那个奴才,五官威严的像是护卫,大约就是抓她的那人,中间这个一定就是主子,也就是大胆轻薄她的,因为他的右手手指还在捏搓着,好像在回味刚才滑嫩的感觉。 这个想法让苏绮媚感到非常羞愤,看着他的目光也渐渐凶狠起来。那男子倒是没有生气,哈哈一笑,“是我冒昧了。不过看姑娘的样子,不像是没事啊。可否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 “不必了。”苏绮媚不想和这人有太多纠缠,回答得很简短。 那个白面奴才果然又生气了,“你这丫头真是不识抬举,我家主子肯帮你,那是你的福分……” “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家主子无关,就当是我没有福分吧。”哼,什么福分,不就是看她长得漂亮想戏弄她,如果她相貌普通,只怕这位主子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呵呵。”那位主子不但不生气,反而对苏绮媚更感兴趣,“小姑娘别生气,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和家人失散了。” 苏绮媚心里一惊,沉着脸说:“女儿家的闺名怎么可以随便说给你听。我家人就在附近,你们不要乱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护卫样的男子忍不住说道:“姑娘你不要胡说,我家主子可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也不会是好人。这位主子看起来气度不凡,却也只是一个登徒子,比孙修文也好不到哪里去。苏绮媚越来越不想应付他。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叫喊声,“二小姐!二小姐!”正是锦鸢的声音。 苏绮媚本是害怕李氏派人来寻她,此刻却是如逢甘霖,连忙故意大声回道:“我在这里!锦鸢,我在这里!” 她也不敢让锦鸢看到这里的情形,所以一边回答,一边向着锦鸢的方向跑去,压根不理会后面这几个人会有什么反应。 那个主子看着她的背影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我的样子果然像个登徒子吗?居然把一个姑娘家吓成这样。” 白面无须的李东书忙笑道:“这怎么可能,主子丰姿仪人,怎么会像登徒子?是那个丫头目光短浅,没见过贵人。” “金锋呢?”南禺国最尊贵的主子看着他的侍卫统领。 胡金锋咳了两声,没有说话。如果他是那位姑娘的家人,只怕早就揪着主子的衣领打起来了。 胡金锋的表情让姬冰再次大笑。刚才自己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但却让他很开心,就像是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日子。这小姑娘长得真是美,不但比宫里的华妃更胜一筹,就是比起神庙里高高在上的玄女娘娘也不差。 “李东书……” 李东书跟随主子十多年了,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刻笑道:“主子,依奴才看,这姑娘也不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只要找主事的神仆问问就会知道了。” “嗯,那就交给你去办吧。”他是南禺国最尊贵的男人,南禺国最美丽的女人理应属于他。 第七章 选在君侧 苏绮媚回到神庙内堂时,李氏已经准备离去,问起她为何耽搁这么久以及面目狼狈的原因,她就说因为和引路的神仆失散,找不到回内堂的路,心中惶恐,所以忍不住哭了。李氏也没有怀疑,只是埋怨她太过怯懦,给主事的神仆添了乱。 回到家中,一切依旧。孙修文没有再来见她,那个诡异的苍玉也没有再出现过,至于在神庙里遇见的登徒子,她早就忘了。 七月,孙修文和章小姐的婚事终于赶在章老夫人丧期的百日内办完了,据说皇上也送了贺礼。苏绮媚的身份不能去参加婚宴,也就没能亲眼见到新娘。 据苏博今说,那对新人还真是男貌女才。她想,这样也好,像孙修文这样的才子是需要有人与他一起谈诗论画,这一切,都是她所不擅长的。 当外面流传开来,在玄女娘娘神庙里惊鸿一瞥的绝代佳人就是苏尚书的二小姐时,上苏府提亲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其中当然不会有孙修文。 提亲的人是冲着苏绮媚的美名以及苏尚书的地位而来,大多是求为妾室或是配给庶子,只有几户大商贾是求为正室,但在南禺,商家有钱而无势,所以也不能轻易打动苏静山。 苏静山不着急,女儿还小,还可以慢慢挑;女儿只有一个,挑错了就没机会了。这意思由李氏转告给苏绮媚。苏绮媚当然没有意见,她甚至希望苏静山能拖上十年,尽管这并不可能。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八月,桂花香的时候,苏府来了一群奇怪的客人。 那一日,苏绮媚被李氏叫到自己的内室,屋里除了李氏还有两个神态肃穆的妇人,衣着打扮算不得非常华丽,但李氏对她们的态度却颇为恭敬。 李氏没有向苏绮媚解释什么,只叫她听从这两个妇人的要求做事,然后便带着所有丫环仆妇退了出去,房内只剩下苏绮媚和这两个奇怪的妇人。 那两个妇人对苏绮媚也很恭敬,只是提出的要求让人尴尬,竟是要她除去身上所有衣物。因为有了李氏先前的嘱咐,苏绮媚也只能勉强为之。 那两个妇人先是围着苏绮媚的□看了看,然后凑上前来闻一闻,接着又伸手在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竟连□也不放过。苏绮媚心里觉得非常羞辱,可看这两妇人依然神情肃穆,并无狎玩之意,也就只能忍住。 全身都查看过之后,苏绮媚才得以穿好衣裳离去。离开时,看到那两个妇人与李氏说话,面露满意之色,李氏也是满脸喜色。苏绮媚猜想大概是谁家提亲之前先来验身,可究竟是什么人家娶个小妾也要如此繁琐。 事后,苏绮媚小心地向李氏询问那两个妇人的来头,可李氏只是笑着说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过态度倒是难得地和蔼。 第二日,宫里面来了一道圣旨,说皇上听闻苏家二小姐性情娴雅、仪态万方,甚是喜欢,特封为婕妤,即刻入宫。 这对苏绮媚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她知道后宫意味着什么。对于某些女人,那是一步登天的地方;对于某些女人,那是遗憾终身的地方;对于某些女人,那将是尸骨无存的地方。 她自知不是孙乐乐口中可以祸国殃民、扰乱朝纲的j妃,但也不是长孙皇后那样可以辅助明君的贤后。她智谋不足,心计不够,在小小的尚书府里尚且过得战战兢兢,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只怕是要…… 苏绮媚不敢再想下去,皇上的女人再怎么尊贵也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想有一个普通的生活。 惊措之余,她向李氏求助,却被李氏的一句话立刻打消了念头。 “你疯了!抗旨不遵,你想全家都陪着你死么?” 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尽管她的内心没有把苏家人当作真正的亲人,可终归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苏静山夫妇也养育了她十几年,她怎么能只为了自己的自由就不顾他们的死活呢? 入宫为妃已经是不可逃脱的命运,苏绮媚只能把心中的不甘和不愿深深地埋在心底,就像她刚来到这个世上时,不得不接受苏家小姐的身份和躯壳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命运之手的推动。 难道这就是苍玉所说的天命? 不同于苏绮媚的挣扎,苏静山夫妇却是高兴这个女儿没有白养,竟让自己一跃而为皇亲国戚。当然,苏静山为官多年,也清楚后宫和官场一样不简单,自己这个有些懦弱的小女儿能否站住脚还很难说。所以,在等待进宫的日子里,他将自己对皇上的了解细细告知苏绮媚,免得她一个不小心就连累了全家。 当今皇上二十五岁登基,年号永治,至今刚好十年。在他的统治下,南禺国已经成为三国中国力最为强盛的一国,也达到了南禺国近百年来的鼎盛时期。 早些年因为忙于治国,后宫里大都是做太子时的东宫旧人,以及从权贵家选聘的几人,直到永治五年才恢复了三年一度的选秀。苏静山本也考虑第二年送女儿入宫选秀,现在倒是不用了。 “皇上圣明,并不耽于女色,也最忌后宫干政。不过说穿了,皇上也是男人,只要你乖乖听话,以你的姿色应该不难得宠。但在这之前你一定要谨言慎行。” “女儿遵命。”听着往日里一本正经的父亲说这样的话,苏绮媚多少有些尴尬,同时纳闷,在这之后就不需谨慎了吗? 不过听起来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可怕。这位皇上登基虽久却还正值盛年,不是七老八十的白胡子老头;而且为人也算英明,不是隋炀帝那样的昏君。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妻妾成群,倒也不失为一个如意郎君。 只是,像这样一个不溺于美色的明君,怎么会因为仅仅听说她的美名就召她入宫呢?性情娴雅,仪态万方?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父亲大人……”苏绮媚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不知道宫里的娘娘们……”后宫里最可怕的不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上,而是那些最擅长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女人。 苏静山笑笑,看来这个女儿也并非单纯得一无所知,“这些事你的母亲和姐姐会告诉你,她们比我更了解女人。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后宫之主虽然是皇后,但只要有皇上的宠爱,还有什么好怕?”苏静山很清楚,自己的君主决不会容忍任何人的挑衅。 南禺国皇室选后妃注重门第,多出自高官显贵。苏、李两家都是世代书香,到了苏静山才出了一个二品大员,不比世家权贵。上一次有女子入宫还是二十年前,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所以,苏绮媚被特召入宫且封为婕妤可谓是轰动一时,不亚于苏博今中举,就连已经有孕在身的苏绫秀也回来了。 “我早就说过,我这个妹妹长得国色天香,寻常人家哪里留得住?就应该入宫陪伴皇上,做咱们南禺国最尊贵的女人。”苏绫秀热情地拉着苏绮媚的手说道。 因为并非一母所出,苏绮媚又有秘密在身,与苏绫秀姐弟并不亲密,尤其与苏绫秀之间似乎又多了一份同性相斥的感觉。所以,她可不记得苏绫秀曾经这样赞美过她,也不曾见过她如此热情。她的记忆可是从诞生前就开始了。 听了苏绫秀的最后一句话,苏绮媚更是吓了一跳,“姐姐说笑了,最尊贵的女人是皇后娘娘,妹妹怎么可能比得上?” 李氏也被吓到了,瞪了苏绫秀一眼,“都快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谨慎?”幸好本就是为了和苏绮媚说说后宫秘事,早让丫环们退下去了。 苏绫秀撇了撇嘴,“我还没说完呢。我说的是之一,皇后娘娘当然是最最尊贵的,可只要是皇上的女人,谁不比外面的尊贵?” 苏绮媚心想,尊贵的女人也得是家势强大或是深得皇宠,没了这两样,就跟普通的宫女没什么区别。自己还不知会走上哪条路呢。 在李氏的催促下,苏绫秀开始讲述她打听来的后宫的情况。 “皇后娘娘是郑家的女儿,开国元勋之后,是皇上的结发夫妻,还育有太子,虽然不是最得宠的,却也是最惹不起的。四妃里只有贤妃尚空。朱贵妃是丹水国的公主,自然也是个尊贵人;许德妃是皇上做太子时的侧妃;至于这个华淑妃可就不得了了,她是两年前选秀入的宫,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可不过一年就升为昭仪,今年初因为生下皇子又封了淑妃,现在可是宠冠后宫啊。” 听着这些名字,苏绮媚的脑海里呈现的是过去看过的后宫戏里的面孔。不知道这个炙手可热的华淑妃是像武则天那样不甘居下的女人,还是赵飞燕那样只知享乐的女人。但能从小小的才人快速升为四妃之一,必定是深得皇上宠爱吧。 “九嫔现在只封了六个,有个徐充容前两年也颇得宠,可淑妃进宫后就渐渐没气候了。另有一个王婕妤和一个伍美人在淑妃有孕时得了机会,可现在淑妃已经养好了身子,就不知她们还能坚持多久。”对于后宫佳丽的优劣,苏绫秀如数家珍,原来皇家也很难保留秘密。 第八章 命运枷锁 苏绫秀把后宫里有点地位的妃嫔都数落了一遍,然后凑近妹妹,“皇后和贵妃地位安稳,你不招惹她们,她们自也不会管你;德妃也就是侍奉皇上久些,一向也不和新人争;其他低阶的妃嫔都不成气候;你真正要小心的就是淑妃。” “小心她?为什么?”她也不想和任何人争。在那种地方,不争不怨恐怕才能活得长久。 “真是笨!宫里面什么都好,就一样不好,你们只有一个男人!想要多得一些恩宠,就必须有点手段,你以为淑妃得宠全是因为她的容貌吗?以她现在的身份还不敢对付那几位,可对付你这个婕妤可是绰绰有余。” “我?应该不会吧,宫里面还有那么多女人,只要我不招惹她,淑妃娘娘应该不会和我过不去吧。” 苏绫秀笑了,“傻妹妹,你也太小看自己了。你可知道,皇上这几年只在选秀时立过妃嫔,还从未单独纳过谁。你不旦破了这个规矩,而且一入宫就封为婕妤,比淑妃当年还要高,再等她见过你的容貌,想不防你也难啊。”苏绫秀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上次选秀前已经嫁为人妇。 苏绮媚的脸有些白了,按照苏绫秀的说法,如果她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就一定会被那些嫉妒自己的人踩下去。可得到皇上的宠爱又能怎样?像华淑妃这样警惕着下一个自己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氏慢慢说道:“你姐姐也是为你好,宫里面不比外面,稍有差错,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夫君的宠爱,还有可能是你父兄的前程。” 苏绮媚的脸色更为沉重。如果是在另一个世界,妈妈一定不会在自己出嫁前说这样的话。 李氏又缓下脸色淡笑道:“你也不要过于担心,你父亲好歹也是礼部尚书,只要你谨慎些不会有什么大事。真要有什么你做不了主的,就给家里捎个信,自家人还能不帮你吗?” 是啊,现在苏家的未来已经和她的未来紧紧接合在一起,对于李氏这样一手拿大棒、一手给糖果的做法,她倒也不能埋怨什么。 一回到家里,柳平楼就埋怨道:“这些事让你母亲来说就好了,你又何苦一定要跑一趟,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子。” 苏绫秀缓缓地靠在床上,后面是厚厚的靠枕。“你又不是不知道,媚儿天生胆小,为人又愚钝,不把宫里的险恶跟她说清楚,你以为她能在里面呆多久?” 柳平楼顿了一下,“媚儿也并非愚钝,只是好静,又不太爱说话,说不定皇上还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召她入宫。” 苏绫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男人的事你还不清楚吗?什么样的性子没关系,只要皇上看到了她的那张脸,还会忘了她吗?” 柳平楼又顿了一下,“宫里的那位可是皇上,可不能拿寻常的男人来比。再说,君恩薄如纸,那些娘娘们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媚儿真让皇上给记住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废话,你以为我今天去是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她明白这一点。既要想办法让皇上记住自己,又要想办法躲过别人的暗算。”苏绫秀冷笑了两声,“皇上的宠爱能维持多久没关系,只要能把华淑妃压下去就行。到时候我倒要看看那个小贱人还有什么嘴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她妹妹能得皇上宠爱,我妹妹就不行吗?” 柳平楼没有再说话。 苏绫秀看了他几眼,突然问道:“你心疼了?” “什么?” 苏绫秀坐起身来,“你心疼了,看着这个美丽单纯的小媚儿就要被锁进深宫大院,面对一群凶狠的女人却孤立无援,你就心疼了,是吧?” 柳平楼讶异地说道:“媚儿能入宫当然是皇上对苏家的恩宠,只是以媚儿的性子,在那里确实不易……” “所以,你就心疼了。”苏绫秀笑得有些怪异。 “呃,她是你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放屁!”苏绫秀突然骂了一句粗言,“少拿我来做遮掩,你就是心疼了,不对,你是后悔了!你后悔没有早点下手把她娶过门,现在却不得不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还是你根本没法比的男人。” 柳平楼也急了,“你瞎说什么!她不是你的妹妹么?” “哼,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姐妹易嫁岂不是更有情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两年前就看上她了,上哪里都不会忘了给她带东西,比对我还仔细!” “够了!”柳平楼大喝一声,并举起了右手。他是常把诗书礼仪挂在嘴边的文人,但也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被他这么一喊,苏绫秀停住了。 柳平楼举着手,本想狠狠抽她一耳光,可是眼睛看到她隆起的腹部,心里又软了。放下手,叹道:“你这是怎么了?媚儿虽与你不是一母所出,可也是你唯一的亲妹妹,难道你指望我刻薄她吗?真要是那样,岳父、岳母大人会答应吗?” “我……”苏绫秀的情绪已经渐渐安稳下来,自己也纳闷,刚才怎么突然就会说出这些话,倒像是憋了很久似的。 “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有孕在身,心绪不同寻常,偶尔会说些胡话。只是这些话可不要在外面说,让人听了还以为我和媚儿有什么呢。她现在可是宫里的人了。”柳平楼不想再纠缠这件事,主动为她开脱。 “平楼……”苏绫秀也有些后悔。她和柳平楼成婚至今虽然谈不上恩爱无比,却也称得上是相敬如宾,即使有了一房妾室,柳平楼也是眷顾她多些。今天这些话若是传出去了,还让丈夫怎么做人啊? “不说了,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过几天媚儿正式入宫,你只怕又坐不住了。” “嗯。”那一天她当然要去,自那之后,苏家人的命运都要变了。 临入宫的前一夜,苏绮媚躺在?br / 媚祸第3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该想些什么。明天就要入宫为妃,从唯唯诺诺的庶出小姐变为仪态万方的宫中贵人,从躲避在父荫下的少女变为某个男人的妻子。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没有真的意识到会有这样一天——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是个尊贵而强大的男人,可他真的能像她曾经期盼的那样成为她今后的依靠吗? 这时,她不由地再次想起孙修文。如果这个男人是孙修文,她还能有几分把握,可这个人是……皇上。身处三千粉黛中,她有这个能力争到他的心吗?即使她有能力,又会有这个意愿吗?如果她不能争、不愿争,她的将来又会是怎样?遗憾终身还是尸骨无存? 苏绮媚又开始害怕了。她曾经安慰自己,这是苏绮媚的身躯,这是苏绮媚的命运,她不能也不应该去改变,因为也许有一天,她又会突然回去了,就想来时那样突然。可如果她真的回不去了呢?她丁环佩是不是也要这样度过一生。 “你在害怕?”一个声音在床帐外响起,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惋惜。 “谁?”苏绮媚坐起身来,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但忽然,她知道是谁了。 “苍玉?”她小心地拉开床帐,果然是那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坐在椅子上,还是一身青袍,还是那样的俊美和不羁。 苏绮媚看得很清楚,甚至能够看到他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因为,桌上的灯亮了。 “你疯了!快把灯火灭了!”很奇怪,她担心的不是这个男子会对她不轨,而是担心会被家里人发现。 苍玉抿着嘴一笑,“不用担心,没人能看到。” 苏绮媚静了下来,她想起苍玉不是普通人。 “你今夜来又是为了什么?”心里升起一个小小的希望,也许苍玉是像上一次一样,来告诉她,她心里所想的并不是她的命运。 “让你失望了,你将要面对的,才是你的宿命。” 苏绮媚沮丧地低下头,看着苍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你能看穿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又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人。” 虽然有些准备,但苏绮媚还是受到了惊吓,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紧盯着地上的影子。上一次苍玉是在白天来的,也有影子,他应该不是鬼,除非这个世界的鬼不一样。 她抬起头,大着胆子看向苍玉的脸,俊美如玉,不带一丝鬼气,但在灯火下,却显出几分妖艳。 “你是……妖怪?” “妖怪?嘿嘿,没错,我是妖怪。”苍玉说起“妖怪”这两个字竟带了几分怨恨,而这几分怨恨竟又是冲着苏绮媚而来。 “你是……什么妖?”苏绮媚自己也觉得奇怪,她竟然会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和一个自认是妖怪的男人平静地对话。 “狐妖。”苍玉说得很干脆,半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狐狸精?”苏绮媚立刻想起了《封神演义》里的苏妲己。 苍玉看向她,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恼怒,“是狐妖,不是狐狸精。” “有区别吗?”苏绮媚是真的不懂,狐仙、狐妖不都是狐狸精吗? “我们是天生的……妖族,不是偶然修为精怪的野兽。” “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分得那么细。”苏绮媚有些抱歉,看来即使是妖怪,也不愿意被人贬低。 苍玉又看着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错了,不是你们,而是我们。”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九章 狐妖媚儿 “我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绮媚又裹紧了被子,仿佛稍一放松,就会有凶恶的妖怪从里面冒出来。 “你,是我的同类。” “你在说笑吧。”苏绮媚含着笑说,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当然不是,我也没空和你说笑。”苍玉的神情极为认真。 苏绮媚愣了半晌,最后竟吃吃地笑了起来。“你说我?苏家二小姐,礼部尚书的女儿,南禺国君的新婕妤,和你一样是个狐狸精?错了,是狐妖!我这个狐妖居然没有法术,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你真的是个妖怪?” 即使真正的苏绮媚像苏妲己那样早就香消玉殒而被异魂占了躯体,这个异魂也不是千年九尾狐狸精,而是她,丁环佩,一个普通的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女大学生。 这大概是她两世为人听过的最大的笑话。苏绮媚一个劲儿地笑,但她不是在笑苍玉的误认,而是在笑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一生。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她?一向不出众的丁环佩到底做错了什么? 苍玉没有笑,也没有恼,面色平静地看着苏绮媚,直到她停住了有些病态的笑声,才缓缓开口,“你现在是人,是因为你经人道投胎转世;你不会法术以及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你的灵力全被封住了。不过,你不需要解除封印就能知道一切,因为我会告诉你。” 那段歇斯底里的笑让苏绮媚没了力气,斜靠在床头,眼神涣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编一个她是妖怪的笑话?难道嫌她的遭遇还不够离奇吗? “你上次不是问过我,天意是什么?为什么会是你?”苍玉突然把话题转向上一次苏绮媚苦苦追问却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你现在要告诉我?” 苍玉淡淡一笑,“天意是什么?天意就是要南禺国礼部尚书的二小姐入宫为妃,以色惑君,以媚祸国,让南禺国君姬冰沦为失德亡国之君。为什么会是你?因为你是我们狐族现今唯一修炼成功的九尾天狐。”说到“天”字时,苍玉又笑了,充满讥讽的笑。 苏绮媚半张着嘴,既说不出话来也合不拢嘴。 “你真的是妖怪?”她又问了一遍。 “当然,不折不扣的妖怪。”苍玉这一次的笑是称得上媚惑众生的笑。 “也是九尾天狐?”看着苍玉的媚态,苏绮媚有些失神,苏妲己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苍玉的脸色退化为淡漠,眼帘垂下,看着桌面上映射出的跳跃的火光。“怎么可能,我刚才不是说了嘛,狐族现今只有你修炼成功。” “九尾不是天生的吗?” “当然不是。狐生下来无尾,每修行百年得一尾,尾巴越多,法力越高,至九尾,再过百年便可与天相通,且不老不死,称为天狐。” 每一百年得一尾,九尾便是九百岁,再过百年就是千岁,难怪人们都爱说厉害的狐狸精是千年狐狸精,原来它已经可以与天相通,不老不死。那岂不是成仙了? “你是……” “七尾。”不等苏绮媚问出来,苍玉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苏绮媚的眼睛猛然睁大了,她看到苍玉的身后伸出七条长长的狐尾,毛色是青色,只尾尖有些黑,就像清澈的湖水,柔顺光滑,在灯火下散发出青色的光芒,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 “你有七百岁?”看苍玉的模样不过才二十三、四岁。 “不,”苍玉的视线离开火光的倒影,转向房梁,“我在这个世上已经一千三百年了。” “可你不是只有七条尾巴吗?” 苍玉的视线终于又回到了苏绮媚的身上。“不老不死,那与仙没什么区别,可我们是妖,由妖入仙必招来天劫。不是每个狐妖都有你的运气,他们要么是承受不住,被天雷打得形神惧灭,要么就是和我一样,被打去几百年的道行。”他被打去六百年道行,后又修行了三百年。 “你的确是个妖怪。”看到那七条狐尾,苏绮媚不能不相信,心里顿时失望极了。 苍玉点了点头。 “所以,你说我是九尾天狐,我就真的是九尾天狐?” 苍玉又点了点头。 “照你这么说,我已经拥有了不老不死之身,就像神仙一样,那我为什么还要转世做人呢?做天狐不比做人好吗?”苏绮媚觉得苍玉的话有好多地方前后矛盾,是纯属胡说,还是另有隐情? “姬冰乃是人间帝王,不同常人,自有真龙之气护身,寻常妖怪很难近身。即使能够近身诱惑,以妖体媚惑人间帝王,也是有违天条,要受天遣。可转世为人,便没有这个担心了,受不住诱惑,就是姬冰自己无德。” 苏绮媚啼笑皆非,“可你刚才明明说过,让九尾天狐转世媚惑皇上,乃是上天的意思。”不能媚惑人间帝王是天意,要媚惑人间帝王也是天意,这老天爷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没错。姬冰做了不该做的事,惹怒上天,要降祸于他。人间事自然要由人来做,可说到媚惑,不论是人是仙都比不过我们狐族,而九尾狐更是天下至滛至媚之物。” “所以,就选了我?” “别的狐妖都不及你,而且她们一旦转世就再也保不住所有的修行。” 苍玉是在暗示苏绮媚她的千年修行并没有被废弃,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像她这样的女孩,如何能坦然面对自己是个妖怪。 太不可思议了!她在另一世只是一个长相普通、性情普通、经历普通的女孩子,从来不会有人由她联想到狐狸精,更不会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在这一世,虽然苏绮媚长得千娇百媚,可性情还是丁环佩的性情,再加上苏家严厉的家规,至今最出格的事就是与孙修文私会,这也称得上□吗? 不,这不可能,她不可能是至滛至媚的狐狸精,也不可能把精明的南禺国君变成好色荒唐的殷纣王。她甚至不是真正的苏绮媚,她是丁环佩,那个绝对普通也绝对正常的丁环佩!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对!不是我!不可能是我!”苏绮媚突然坐直身子笑了起来,不是先前那种凄凉的笑,而是兴奋的笑,她知道那里不对了。 “你笑什么?”苍玉沉下脸。 “我笑你们的老天爷实在是不开眼,居然会选择我来做这件事。” “胡说!为什么不该选你?”苍玉站了起来,即使是九尾天狐也不能对上天不敬。 “你看不出来吗?”苏绮媚甚至有些得意,“这个身子也许是你们的九尾天狐转世而成的,可我,藏在这身子里的灵魂,却根本不属于九尾天狐,我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真有神灵,应该看得出她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 “原来就是这事。”苍玉居然又慢悠悠地坐了回去,“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从异世穿越时空而来的?” “你、你看出来了?”看着苍玉的神情,苏绮媚不再觉得兴奋,反而有些不安。 “哼,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真以为我不过是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吗?我还知道你自苏绮媚诞生之日起就在这身子里,别人说苏二小姐幼时寡言少语、不甚敏捷,其实是你怕被人揭穿而故意保持沉默。” “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苏绮媚心中的不安在扩大,可她还是决定试一试,为了自己的未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个身子里来了,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和这里完全不同,比这里先进很多,但没有妖怪、神仙。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一个性格……懦弱的人,做不了什么大事。即使现在拥有了苏绮媚的美貌,甚至再拥有九尾天狐的法力,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媚惑男人。你既然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苏绮媚,就应该明白靠我是不可能成功的。不如你把我送回去,让真正的九尾天狐回来,那么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苏绮媚满怀期望地看着苍玉。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件困难的事,但如果真能打动他把自己送回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回家,回到丁环佩的生活,苏绮媚、苏家、甚至整个南禺国将要面对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听了这话,苍玉非但没有紧张,反而也大笑起来。“你以为你的到来只是一个意外?你以为你和苏绮媚、和媚儿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是吗?”苏绮媚大吃一惊。 “当然不是。你就是苏绮媚,你就是媚儿,你们三个本就是一体。你回到这个躯壳不是鸠占鹊巢,而是物归原主。” “我不明白。我在另一个世界是人,很普通的人,不是妖。”苏绮媚的声音很苍白,内心比当初发现自己穿越了还要惶恐。 “你在那里当然是人。因为你不过是当初媚儿为了躲避天劫而从自己体内逼出去的一半魂魄,她用法力把这一半魂魄送去了异世,才有了你,丁环佩。可媚儿转世为人,只有一半魂魄当然不行,所以你注定要回来。” 天气并不冷,可苏绮媚还是打了一个寒战。“我只是一半?为什么要分开?”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一半是普通人,而剩下的另一半却是一个法力强大的妖。 “只有逼出你这一半,她才可以渡过天劫。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苍玉的语气有些烦躁,灯火有些暗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不是太清楚。 “她是谁?媚儿?你为什么也管她叫媚儿?”苏绮媚听出来了,苍玉口中的媚儿和苏绮媚不是同一个人。 “因为那是你的名字,是你还是狐妖时的名字。”苍玉似乎也有些糊涂了,一时把眼前人和媚儿分开,一时又把眼前人和媚儿合起来。 “我现在是媚儿了吗?我不是只是一半吗?” “在异世的你只是一半,可来到这个世界时,你已经和另一半合二为一了,你就是媚儿,无论身躯还是灵魂,都是完整的媚儿。只是因为你的灵力被封印,你没有作为妖的记忆,就只剩下作为人的记忆。” 苏绮媚低着头,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世界。 第十章 宫中新人 “就算你说的对,我其实就是九尾天狐,可我还是不会媚惑人,也不想害什么人失德亡国。也许我没有办法违抗天命,但我不可能做自己不会做的事情。”她倒是很好奇,在她依然保存着丁环佩的性情和记忆的情况下,老天爷要怎么把她变成苏妲己式的坏女人。 苍玉走近她的床前,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比以前,要你像以前那样神通广大是很难。所以我才会来,我来就是为了帮你。” “你帮我?怎么帮我?”求求你,帮我离开这里吧,我宁愿做回那个普通的丁环佩,哪怕只拥有一半的灵魂。苍玉不是会读心术吗? “媚惑是狐妖的天性,你不是不会,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发掘,我,会提醒你。另外,遇上紧急的事,也能帮你拿个主意。” “你对我可真好。” 苍玉又垂下眼帘,不去看苏绮媚脸上的讥讽。“你的成败关系到整个狐族的命运,我们不会任你孤军奋战。” 原来又是一个李氏。 苏绮媚拉下床帐,躺回床上,再把身上的被褥拉好,说道:“你走吧,我累了,明天进宫可不能出差错。我身上可是系着多少族类的命运啊。” 灯火灭了,不知道苍玉是不是走了。苏绮媚也不再关心这个,她想的是自己的新身份。以前只是纠结于自己到底算是丁环佩还是苏绮媚,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丁环佩只是苏绮媚的一半。那么,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丁环佩?苏绮媚?还是狐妖媚儿? 苍玉还没有走,他看着纱帐内的人影,抬起手来轻轻舞动,一道青雾穿过纱帐。苏绮媚顿时觉得倦意浓浓,脑子里刚才在想些什么通通都忘了,闭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帐外的苍玉也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但很快又出现在一片荒野中。这里四周草木繁茂,人迹罕见。对于人,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对于狐,这却是一个充满生气的地方。 “出来吧,就这么喜欢做跟屁虫?”他转身说道。 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道银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旁。这是个年约双十的女子,相貌清丽,神情活泼,穿了一套贴身的银色劲装,显出婀娜的身姿。最奇特的是她的头发,居然也是银色的,随意地披在脑后。 “又被你发现了,明明比你多一百年的道行。”她赌气地甩了甩头,银色的长发随之跳动。 “月舞,我可是比你多活了五百年。”阅历有时比道行更重要,所以族里才不会让年轻的小狐随意到人界闯荡。 “知道了,老人家。”月舞又赌气地甩甩头,银色的长发仿佛是要在月光下起舞。“你和媚儿说了些什么?” “你不是一路跟着吗?还问我?”苍玉继续往前走,月舞与他并肩而行。 “明知道我没法破了你的结界,那里面可是掺了娘娘的神力。”月舞走路也像是在跳舞。 “明知道不是该你过问的事,就不该问。” “苍玉!”月舞跺了跺脚,“我也是担心嘛,万一她还和转世前一样不愿意呢?” “唉,都已经转世了,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她现在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是不愿,也只能顺着天意。”苍玉说着居然笑了起来,“嘿嘿,就算是九尾天狐,不也只能顺着天意?” “你在同情她?”月舞扬起了眉,“她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千年道行又丢不了。再说,如果不是因为她娘……” “月舞,长老会不是说了嘛,不许再提这件事。”在月舞面前,苍玉显得更像一个长者。 “是,苍玉长老。” 苍玉不再说话,月舞也陷入了沉默,但心里却没有平静。她在想,如果媚儿能够成功,那么狐族就有望恢复五百年前的辉煌,那个她只是短暂经历过的辉煌。这可是一个能为族人带来莫大荣耀的好机会,媚儿为什么不愿意?若非她的功力不够,她早就主动请缨了。 “苍玉,听说娘娘帮助人类建立帝国时,我们狐族也立了大功,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啊……” 那时候的他只是一只刚刚能化出人形的小青狐,可惜形状丑陋,就连人类都嫌弃,因为淘气跑到人界游玩,险些被人类当作妖怪抓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妖怪。 然后,她出现了,只不过是轻轻的一笑,那些凡人就全都昏了头,把他给放了。他没有昏,而是醉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貌的女子,比玄女娘娘还要美。 “不公平!为什么你幻出的人形这么美,而我却这样丑。”他不但不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反而很生气。 “呵呵,因为你只有一条尾巴,而我有九条。等你也长出那么多条尾巴时,你也可以和我一样美。”她微笑着拍拍他的脑袋。 她的模样实在是美,美到让他自惭形愧。于是,他索性化出原形,那只据娘亲讲是族里毛色最漂亮的小青狐,围着她雪白的裙边不停地打转。他决心只有等到他也能幻变出美型时,才和她并肩而行。 那一天虽然等的久远,可终究还是来到了,只是他再也看不到那个雪白的身影了。 “苍玉长老,你倒是说话啊!”急性子的月舞伸手在苍玉面前摇了摇,“就知道发呆,你是不是真的老了。”人类老了以后就会变得非常迟钝、呆板。 苍玉把她的手打开,“那么久远的事,你问来做什么?还是想想近在眼前的事吧。” “近在眼前的事?你是说媚儿的事?”月舞故意装糊涂。 苍玉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月舞,“月舞,再过两百年你也就满千岁了,你应该很清楚天劫意味着什么。”两百年对于狐族并不长。 月舞没有说话,低下了头,银色的长发垂在脑后,没有再跳动。她当然清楚天劫意味着什么,天劫意味着她也有可能像她的父亲那样消失在茫茫宇宙中。 第二日,苏绮媚就要入宫了。早上起来,就有宫里来的女官给她梳妆打扮,锦鸢也只能站在一旁打下手。按照规矩,家里面的仆人是不能带到宫里用的,这也是锦鸢最后一次服侍小姐,两只眼都是红的。 看到她这付模样,苏绮媚也有几分难过。锦鸢终归是跟了她好多年,心地单纯,服侍得也算尽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心尽力,虽说不上是心腹丫头,总被外人可靠些。一想到入宫后身边全是陌生人,再想到苍玉昨夜说的话,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更强烈了。 出门时,家里人都出来送行,不过没有谁依依不舍,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倒是一向大大咧咧的大公子苏博今做了一件窝心事。他塞了几本新得的山水游记和志怪小说给苏绮媚,说妹妹喜欢看这些书,不如带几本入宫,无聊时可以看看。 李氏气得直在心里骂他糊涂,这不是咒自己的妹妹不得宠嘛。苏绮媚却显得很高兴,苏博今至少是想到了她的喜好,而不是送些脂粉首饰之类没用的东西。 南禺国的宫殿没有电视里看到的故宫那样复杂庞大,但也一样富丽堂皇、雄伟壮观。苏绮媚被宫轿一直抬进了玉荣宫,这里便是她今后居住的地方,至于会住多少年,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下了轿,立刻就有分配给她的宫娥前来搀扶,比锦鸢更为殷勤、麻利。进门之前,苏绮媚先看了看四周,虽然是三个妃嫔合住,但各有各的院落,比起在家里住的小院是宽敞了许多。只不过……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只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而已。 进屋略微梳洗后,苏绮媚便按照嫡母李氏的吩咐,把院里的宫娥、太监都集中起来,一一问了姓名,又派了赏钱,然后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自己初来乍到,还请各位多多扶持,将来有了好日子,必定不会忘了各位。 这些都是李氏教她的,李氏操持苏家多年,自有一套,皇宫虽与尚书府不同,但奴才终究是奴才。为了苏家的前程,她这一次也是花了不少心血,不比嫁大女儿轻松。 苏绮媚只有十五岁,样貌还嫌稚嫩,性子又内向,自然做不出李氏所示范的风度。幸好她的灵魂在另一世也已经活到了二十一岁,让她看起来要比同龄的女孩老成些,再加上这些宫娥、太监都知道这位娘娘入宫的原因和其他娘娘不一样,也就不敢怠慢。 其实这院里的人并不复杂。按照规矩,身为婕妤的苏绮媚可以有四个宫娥贴身侍候,干粗活、杂活的宫娥、太监由宫里指派,不用她操心。可对于苏绮媚来说,这四个人也嫌多了。 四个宫娥都是平民出身,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岁,年纪最小的才十六,但都经过女官的□,垂手而立,半点杂声都没有。 两个在院里当值的太监都姓王,年纪也都才十七、八岁,看起来都十分清秀。这是苏绮媚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太监,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完话后便叫他们都下去,只留了四个宫娥在身边。 忙完这些,苏绮媚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了。宫里的规矩、禁忌她听了不少,却不知道身为一个妃嫔,在不用陪伴皇上的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她知道她可以和宫娥、太监们说说话,说不定还能问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可她向来不擅长和不太熟悉的人聊天。于是干脆把苏博今送的书拿出来看,想不到这些书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第十一章 三宫六院(上) 用过晚膳后,苏绮媚却没有心思再继续看书。照道理,她今天也算是出嫁了,到了晚上不就是该洞房了吗?她以前只有过懵懂的初恋,虽然也在电影、小说里看过男欢女爱的描写,但亲身经历为零。现在的心情是害怕居多,但也有几分好奇,好奇那个将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会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个男人,她又想起了苍玉的话,那颗刚刚有些躁动的心又渐渐凉了下来。以色为惑,以媚为祸,她必须把这个正值壮年、英明神武的君主逼得失德亡国。他究竟做了什么坏事,竟让老天爷如此愤怒?她又应该怎么做?顺应天意,还是顺应心意? “娘娘,已经亥时了,您要不要早点歇下。”年纪最大的宫娥走过来问道。她名叫赵轻红,入宫的时间最长,其他的宫娥都自觉地以她为首。 “啊?”苏绮媚醒过神来,发现夜果然已经很深了,而屋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用等皇上吗?”哪里有新郎还没来新娘就自己睡下的道理。 赵轻红的脸僵硬了一下,立刻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娘娘,皇上今晚不会来了。如果要来,酉时前就会有人来报信挂灯了。” “挂灯?是什么意思?” “回娘娘,宫里的规矩,皇上要在哪位娘娘宫里就寝,御前太监通常会在入夜前报信,并在宫门前挂起红灯笼。” 红灯笼?苏绮媚突然想起那部名为《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电影,原来南禺国君居然和一个土财主有着同样的嗜好。 “哦,是这样啊。”她知道宫妃侍寝是有一定规矩的,只是以为进宫第一夜会有所不同,原来贵为婕妤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妾,不可能让皇上特别对待。她的心里有些失望,但也松了口气,能晚点面对那个男人也是件好事。 赵轻红的心里闪过一丝怜悯,原来苏婕妤拄着下颔发呆是在盼着皇上前来。这样的事在四年里她已经看过不少,只怕以后还能看不少。 第二天一早,苏绮媚就去抱月宫给皇后请安。按照宫里的规矩,每月逢五、逢十的日子才是妃嫔们给皇后请安的日子,但新入宫的苏绮媚不敢松懈,毕竟这才是南禺国最尊贵的女人。 郑皇后的模样和她想像中的差不多,三十岁的光景,相貌端庄,气质高雅,不愧是名门之女、一国之母。在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贵妇,年岁略小些,相貌普通,衣着朴素,表情安静,想必是许德妃。 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绮媚,郑皇后淡淡一笑,“起来吧,不必多礼。你就是苏尚书的小女儿,早听说相貌生得好,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娘娘说的极是,苏婕妤和华淑妃站在一起倒是春兰秋菊各不相让啊。”许德妃说道。 “呵呵,皇上真是好福气。” 皇后的称赞让苏绮媚有些紧张,有哪一个大老婆会真心喜欢看到比自己更加年轻貌美的小妾?还好,除此之外,郑皇后没有再说别的,简单问了几句之后便让苏绮媚退下了。 出了抱月宫,苏绮媚想既然已经见了许德妃,不如顺路去拜见另外二妃,免得那两人怪她无礼。她以前看过不少后宫戏,知道后宫的女子最计较这些。 不料到了两处宫殿,都被回复说娘娘身体不适,不便接见,但又都给了见面礼,让人无处挑剔。苏绮媚多少有些出师不利的感觉,悻悻地回宫,也没有欣赏皇宫景色的心情。 回到玉荣宫,宫娥赵轻红提醒她还应去拜见同住一宫的许修媛,因为她的品级更高。苏绮媚感激地朝她笑笑。她想起以前刚参加工作时,父母也一再叮嘱,作为新人,对所有比自己资历长的同事都要谦虚。 这个赵轻红比其他几个宫娥想得周到,还会暗中提醒她,看来以后要多多依仗她 不想许修媛也派人回报说身体不适,不便接见。苏绮媚心里纳闷,到底是古代宫妃的身子骨太弱,还是她患了传染病,谁见了都要躲。 赵轻红见她不悦,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许修媛是德妃娘娘的内家侄女。” 苏绮媚明白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许德妃纵然不得皇宠,也是堂堂四妃之一。只能希望这位许修媛是真的生病了,而非故意与她为难。 准备进门时,苏绮媚忽然想起这玉荣宫里还住了一位妃嫔,便问赵轻红道:“不是还有一位娘娘吗?我是不是该现在去拜会。” 赵轻红笑道:“娘娘说的是冯才人,她的品级比您低,理当是她来拜见您,只怕很快就会到了。” 苏绮媚暗中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一样的人,却生生被品级分出了尊卑上下,但又不能不遵守,一旦弄错,杀身之祸都有可能。 果然,不多时,冯才人上门了。 冯才人今年十八岁,和华淑妃同年进的宫,容色当然不及华淑妃,但也生得几分俊俏。见了苏绮媚便满面笑容,嘘寒问暖,倒像是旧友重逢。 冯才人并不像一般的宫妃谨言慎行,话很多,不过也大多是些空话,可对于今天一连吃了三个闭门羹的苏绮媚而言,却像是雪地里的一碗热汤,心里热腾腾的,不多时两人便姐妹相称了。 在冯才人的感染下,苏绮媚的话也多了些,还说到了看望许修媛未果的事。冯才人吃吃地笑了,“身体不适?正午时分还见她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病倒了?病的还真是巧啊。” 冯才人的笑充满了深意,却又不再多说,徒留给苏绮媚一肚子的狐疑。 天渐黑时,还是没有太监来挂灯,苏绮媚知道皇上不会来了,便索性把今日几位娘娘赏的东西拿出来欣赏。她虽然生在礼部尚书家,但真正收过的贵重物品并不多,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郑皇后赐的是一把玳瑁制的梳篦,梳背上刻着精美的花纹。梳篦是南禺国妇人常用的头饰,郑皇后送此礼只怕是别有含意。可是皇上迟迟不来,她算是妇人了吗? 朱贵妃送的是一盒名为蘼芜的香料。苏绮媚问过赵轻红,知道这种香料非常珍贵,在丹水国是专供宫里用的,南禺国内更是少见。朱贵妃这份礼也不轻啊。贵为后宫里的二把手,需要拉拢她这个小婕妤吗? 华淑妃送的是一套镶金象牙筷子。苏绮媚自己房内配的是镶银象牙筷子,她不由地动了动小心眼儿,不知这位当红的宠妃是不是有意示威。 许德妃送的礼最让人哭笑不得,竟是她自己编著的《后妃贤纪》,记录了历朝历代有名的贤后良妃的事迹,以供后人参照。不得不承认德妃确实有文采,不愧为一个“德”字,可是都把青春花在这些事上,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苏绮媚让宫娥把娘娘们送的东西收好,自己拿着那把梳篦走到妆台前,打开妆盒,放了进去。正准备关上妆盒时,心里一动,轻轻拉开妆盒最下面的一层,那支并不灿烂的金钗却刺得她的眼直想流泪。 为什么还要把这东西带在身边?明知道那一段感情已经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再无回头之日,那个人的面容都已经开始模糊,为什么还是舍不得丢弃呢? 她把金钗拿在手里仔细打量,心中犹豫不决。看着看着,那钗头的凤凰似乎动了起来,凤喙突然一弯,在她的手上狠狠地啄了一下。苏绮媚吓了一跳,手一松,金钗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娘娘!出什么事了?”宫娥们都跑了过来,有人将地上的金钗捡了起来,“还好,没有摔坏。” “没什么,今天走得累了,想早点歇了。”苏绮媚看着宫娥把金钗放回妆盒,手上微微的刺痛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当宫娥们放下纱帐退出去后,苏绮媚又坐起身来,隔着床帐说:“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少装神弄鬼。”想起刚才那个小把戏,她浑身是火。 屋子里现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皇宫你也能进?”苏绮媚皱着眉,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皇宫里应该有神灵护佑吧。 “别忘了我是在替谁办事。” 苏绮媚冷笑两声,“你来做什么?监督我如何媚惑皇上?让你失望了,皇上的心在华淑妃那里,他根本就把我给忘了。也许你们应该让华淑妃来完成这个任务。”今天一早就有护主心切的宫娥向她汇报昨夜皇上的行踪。 “不要小看你自己。”苍玉一点也不紧张,“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哼,以你的神通,我能有什么事瞒过你,还用得着说吗?”苏绮媚躺回床上,连床帐都懒得拉起。 苍玉没有说话,他在等。 “她们真的会害我吗?”苏绮媚开口了,心里的不安也只能向这个妖怪吐露。 “她们是谁?” “那些失了宠、正得宠和想得宠的人。” “包括冯才人?” “这怎么可能?她对我很好!”苏绮媚有些生气,那可是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苍玉走到床边,拉开床帐,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绮媚。苏绮媚立刻拉紧被子,盖住香肩和脖颈。 “你、你想干吗?”也许她过于忽略了这个妖怪的侵略性。 第十二章 三宫六院(下) “看看你的脑袋长到哪里去了。”苍玉讽刺道,“你忘了这里的女人都有着和你一样的目的——夺得皇上的宠爱。正因为你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决定了你们不可能成为朋友。皇上只有一个。” “谁说后宫里的女人不能成为朋友?” “哦,有吗?”苍玉轻轻问道。 苏绮媚绞尽脑汁,却还真想不出一个实例。赵飞燕和赵合德这样的亲姐妹不也一样明争暗斗?再说,这些史实也与这个世界无关。 “那个冯才人不过是在拉拢你。像她这样得不到皇上宠爱又地位低下的妃嫔,当然要找一棵靠得住的大树。背后说人是非必是是非人,她故意在你面前说许修媛的不是,这样的人怎么能亲近?” 苏绮媚知道苍玉说的有道理,在后宫这样的地方,冯才人的热情确实有些突兀。但她不甘心,不甘心什么都让苍玉说对了。 “她又不是狐妖,今天也才第一次见我,怎么可能就猜得出我是大树?就算我是唯一没有经过选秀就进宫的女子,我也只是一个婕妤,我的品级还不如许修媛高。” “哼,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宫人,只要在宫里呆上几年,也差不多可以成精了。你知不知道南禺国选秀入宫的女子初时最高只能封为才人,而后便要凭自己的造化才能晋级。像淑妃那样青云直上的并不多见,像冯才人这样多年未晋的倒是不少,可像你这样一入宫便封为婕妤的却是从来没有。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绮媚没话说了。她知道自己入宫的方式不寻常,却不知竟是如此特殊。皇上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厚待她,却又偏偏日日流连于华淑妃的身旁? “这是她的错吗?年纪轻轻的就被送进宫来,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就度日如年,想过得好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愿意不择手段地去争宠,至少我就不愿。”苏绮媚还是有些不甘心,在她看来,深宫里的女子是最可怜的。 苍玉又是几声冷笑,“不愿争就能不争了吗?进了宫的女子哪一个背后没有一个家族?她不想争,那她背后的家族呢?你不要太天真了。” 苏绮媚哑然了。她觉得苍玉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在提醒她不能相信冯才人,而是在提醒她,她不可能不争。她的背后不只一个家族。 “难道谁对我好些就一定要防着谁吗?”苏绮媚的眼睛湿润了,枕头上也了有凉意。在原来的世界,她尽管没有高贵的身份,却还有几个可以谈心、可以帮忙的朋友。 “在这个地方就得这样。你不但要继续和冯才人交往,还要和其他人交往,他们能给你很多消息。只是要记住,不要轻信他们的话,尤其是那些所谓为你好的话。”苍玉的声音很冷清,像是在下命令。 “你也一样吗?”苏绮媚抬头看着苍玉,脸上满是嘲讽。书包网 想看书来书包网 “我做的一切是为了狐族,不是为你。” “你……”苏绮媚没能把话说完,而是叹了口气,把脸转过去,埋在枕头里。苍玉说的没错,至少当他们的目的一致时,苍玉会全力地帮她,他们可以不成为敌人。 媚祸第4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 “可是皇上专宠华淑妃,到现在连面都没见到,我该怎么争?”苏绮媚趴在枕头上说。既然逃不开,就只好去争了。 背后响起苍玉淡淡的笑声,“不用急,明晚就知道了。不过你明天先要去见一见朱、华二妃。” “为什么?我今天已经去过了,她们都称病不见,明日再去有用吗?”苏绮媚现在也猜得出那两位都是在给她下马威。 “哼,为什么称病不见?不就是想看看你的脾性。你要是轻易就被激怒,那就证明你不是她们的对手。你明天必须去,让别人看看你是如何的纯良恭顺,在你站稳脚跟前你必须如此。明白了吗?” 明白,她当然明白。这就叫宫斗,是她看宫廷戏时最爱看的情节之一,可亲身经历后才知道它的可怕。想到那些表面一团和气,内里可能正设计害她的各色美人,苏绮媚觉得好累好累。 第二日,苏绮媚还是不敢怠慢,早早起身,用过早膳后就出门拜见朱贵妃和华淑妃。幸好,这两位贵人的□都已经康复了。 朱贵妃住的宫院名为赤霞,据说是永治二年专为迎亲新修的,只因丹水国尚朱色,贵妃的闺名又是一个霞字,所以得名赤霞。 光听这名字便知这宫殿是如何的富丽堂皇,苏绮媚细细打量着那些雕梁画栋,心里却升起一番感慨。 想当初修这宫殿固然是为了政治因素,可初嫁时的朱贵妃定然年轻貌美,皇上也还不到三十,男才女貌,不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吧。不过六、七年的光景,朱贵妃红颜未老,君恩已断,徒留着这一屋子的金碧辉煌。 “我还以为淑妃就是天下绝色,今日才知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朱贵妃一见苏绮媚便笑盈盈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眼前这个身材长挑、明妆丽服的美人让苏绮媚有些意外。她常听兄长苏博今说丹水国不论男女均身材瘦小、性情文弱,不擅武事,所以一直以为朱贵妃是林黛玉那样水一般柔弱的女子,现在一看倒更像是不亚于王熙凤的贾探春。 两人说话间,屋内突然跑进一个七、八岁的少年,面如满月,目如灿星,眉宇间和朱贵妃有几分相像,又听得宫娥都口称二殿下,便知这是朱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姬望。 果然便见那少年给朱贵妃行礼,口里叫着母妃。见到儿子,朱贵妃脸上又露出笑容,和方才相比更加温柔。 “望儿,这是新入宫的苏婕妤,快去行礼。” 苏绮媚多少有些尴尬,从面相上说,她比这位殿下不过大了几岁,从辈份上说,两人却是母子关系。 姬望今年刚好八岁,年纪虽小,但他母妃身份尊贵,仅次于皇后,母舅又是丹水国的君主,比起其他皇子更为特殊,竟也养成了有些傲慢的性子,通常并不把阶位较低的宫人放在眼里。 可今天这位苏婕妤不同其他人,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相貌却似比淑妃娘娘还好,只这么看了一眼,便觉得容光逼人,竟不好意思再看,有些忸怩地叫了声苏婕妤。 朱贵妃难道看到爱儿如此模样,竟开心地笑了起来。苏绮媚不忍打扰他们母子亲情,忙告辞出来,转而去拜见华淑妃。路上正好经过了许德妃居住的长春宫。 这个宫名让苏绮媚想起了故宫里的长春宫,巧的是那里也曾经住过一位德妃娘娘。只是那位德妃虽出身寒微,却深得皇宠,还生了两个有名的儿子,最后还当上了太后。许家却是没落士族,许德妃也只生得一女,幸而她为人谨慎,不争不怨,在这深宫里倒也成了一座不倒翁。 苏绮媚一方面佩服她在这墨池里独善其身的本事,一方面也觉得可怕,这样的生活和青灯古佛有什么区别。 想着想着便到了华淑妃的翠羽宫,这是她晋为淑妃时赐住的宫院,在那之前,她和苏绮媚一样和其他妃嫔同住一宫。选择翠羽宫是因为淑妃的闺名里有一个羽字,虽不同于专为迎娶贵妃而修的赤霞宫,却也体现出皇上的宠爱之意。 苏绮媚心想,自己要真想做到以媚祸国,最少也要混到独居一宫的地步。她在心里暗自嘲笑,这样的事要是放在另一世也算是傍大款,可要能得到这样一座宫殿,那得傍多大的款儿啊。 翠羽宫内又是另一种气派,在这里,苏绮媚终于见到了号称宠冠后宫的华淑妃,那个据苏绫秀说将是自己最大敌人的女子。 只见她年约双十,长身玉立,蛾眉淡扫,容粉微涂,一双杏眼真像是含了秋水,似笑非笑。上身穿一件葱绿长袖绣罗襦,下身是柳黄绉纱裙,头上宝髻盘云,斜插着一支凤凰展翅金步摇,雅淡中带了些娇艳。确实是苏绮媚见过的最美貌的宫妃。 见了苏绮媚,华淑妃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关注她的容貌,态度倒也可亲,只是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一个太监进来禀报,说是传皇上口喻,问淑妃娘娘怎么还不去御花园。 华淑妃面上并没有欣喜的神色,而是带着淡淡的歉意说道:“真是不巧,本想今日和苏婕妤好好说说话,谁知皇上竟要这个时候赏菊,都派人来催几次了。皇命难违,只能委屈苏婕妤了。” 苏绮媚怎敢说半个不字,忙起身告辞。 第十三章 大红灯笼 刚回到玉荣宫,冯才人便赶来打听消息。苏绮媚怀疑她是安排人手专门盯着自己的门户,又想起苍玉的话,心里也就起了一些戒备,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形,没有说出当时心里的想法。 听到皇上传华淑妃去御花园赏菊时,冯才人冷笑了两声,“这太监来的也太巧了,我看这事八成有假。” “你是说皇上没有叫她去御花园?”苏绮媚吓呆了,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唉,这事当然不可能有假。可你想,华淑妃那身打扮显然是要给皇上看的,分明是已经准备好出门了,怎么可能为了和妹妹你见面而让皇上等着?那太监只怕是特意安排的。” 苏绮媚仔细想了想,冯才人的话的确有道理,可华淑妃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冯才人瞥着苏绮媚脸上的愁云笑道:“想不明白了吧。淑妃娘娘这是在向你示威呢,让你明白,她才是得宠的那一个。不过她这一招倒是比许修媛高多了。” “唉,宫里面谁不知道皇上宠爱她,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吧。”苏绮媚觉得很无奈。 冯才人又是一阵娇笑,“那是因为妹妹让淑妃感到受威胁了,她倒不是事先设计,而是你正好撞上了。唉,这位娘娘看上起文文弱弱,心机可是不浅啊。当初我们一同入宫,同为才人,她的容貌虽好,可也要让皇上看到才行啊,而像我们这种低价位的妃嫔,见皇上一面难于登天。谁知她竟然私下买通了皇上身边的太监,不出三个月便被召去侍寝,这之后就真的一步登天了。”冯才人的语气不知是鄙夷还是羡慕。 苏绮媚听了这些却暗自好笑,这样的情节在好多后宫戏里都有看到,臭名昭著的慈禧太后当初也是这样得的宠,却原来换个时空也是如此。冯才人不像是有王昭君那种节气的人,恐怕不是没有做过,只可惜没有华淑妃的好运而已。 嫡母李氏和姐姐苏绫秀也提醒过她要注意上下打点,还塞了不少银两,这其中应该也包括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太监们。可是苏绮媚喜欢结交朋友,却不喜欢巴结小人,还真不知这上下打听要从何而去。也许应该问问苍玉。他说过,今晚就会让她知道该如何去争。 这时,一个宫娥走了过来,脸上隐隐含笑,“娘娘,马公公来了。” 冯才人惊讶地张着嘴,“哎呀,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啊。” “这是什么好福气?”苏绮媚莫明其妙。 “娘娘,马公公可是在皇上身边侍候的人。”这个宫娥入宫两年多,也多少知道一些。 专门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太监?那不就是意味着他的到来和皇上有关?苏绮媚的心呯呯直跳。 马公公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监,还没进屋就满面堆笑,“奴才见过娘娘,哟,冯娘娘也在啊。” 苏绮媚很客气地问道:“不知马公公为何事而来?” “呵呵,回娘娘,奴才是来给娘娘挂灯的。” “挂灯?”苏绮媚一时有些恍惚,旁边的冯才人和一众宫娥都已经开始向她道喜,她才想起来,挂灯就意味着——侍寝。 “妹妹,马公公给你带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你可别忘了谢谢他啊。”冯才人提醒道。 “哦,是要好好谢谢马公公。”苏绮媚随口答应着,却想不起该怎么谢。 还好赵轻红已经入了内室取了几两碎银,出来交给苏绮媚。苏绮媚忙塞进马公公的手里,“多谢公公照应。” “我这位妹妹入宫时间不长,不懂的地方还多着呢,当真要请公公多多照应。”冯才人也在一旁帮着说话。 马公公是成精的人,一眼就看出这位天仙般的苏婕妤为人还很稚嫩,但入宫三天就受了宠幸,前途不可限量啊,哪里还会计较,笑嘻嘻地收起了银子。 马公公走后,冯才人也告辞了,走时吩咐赵轻红等人,“可记得把你家娘娘打扮好了。” 天刚刚入黑,便有小太监在宫门挂上了鲜红的灯笼。 苏绮媚用过晚膳,便被赵轻红等人拉着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她自己反倒一点主张都没有了,脑子里全是一个难以启齿的词……可是她不会啊!苍玉肯定不会来了,她应该怎么做啊! “哇,娘娘平时就很漂亮,仔细打扮之后可就更漂亮了。”正在给苏绮媚梳头的宫娥何晓娟年纪最小,也只有十五,比苏绮媚还小几个月,性情烂漫,常让苏绮媚想起锦鸢。听她这么说,便忍不住笑了笑。 “哇,皇上要是看到娘娘的笑,一定会被迷住的。”何晓娟对自己能服侍这么漂亮的娘娘感到很得意。 “别瞎说,皇上可是贤达之人,怎么会被迷住?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还不得变成咱们娘娘的不是。”赵轻红正色道。这些话本不该她说,可苏婕妤实在年轻。 何晓娟吓得吐了吐舌头,苏绮媚也跟着吐了吐,她可没有想到这么多。 赵轻红说完,便拿着一块白绫铺到床上,再拉开被子盖上。被褥都已经换了新的,被面用的是大红色的罗纹锦,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看着红色的被面,苏绮媚突然反应过来那块白绫是做什么用的,脸上顿时红霞漫天,竟似那大红被面一般。 皇上来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人,宫娥、太监、侍卫来了不少,本来不小的宫院竟也变得狭小起来。这样的阵势让苏绮媚有些紧张,她以前虽然也见过不少国家领导人,可都是在电视上,亲眼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她们县的县长。 “臣妾叩见皇上。” 苏绮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着那双玄色丝履慢慢向自己走来,心跳又开始呯呯加速。玄色丝履停住了,上面罩着藏青色的锦袍,一只大手伸了过来,轻轻扶住苏绮媚的面颊,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既是得了皇上的允许,苏绮媚也就大着胆子正眼看去,一瞥之下,大吃一惊。 “是你!”眼前这个满脸喜色的英俊男子正是那日在玄女娘娘神庙里轻薄过她的登徒子。只是今夜的他身上更加华贵,让她有些恍惚,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 皇上身后有人轻咳了两声,苏绮媚侧眼一看,正是那个面白无须的李东书,此时的他身上穿着太监的服饰,脸上也全是笑容,“奴才李东书见过苏娘娘。” 苏绮媚又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子,“真的是你。” 除了李东书,两旁的宫娥、太监都是心生疑惑,不明白这位苏婕妤怎么敢对着皇上直呼“你”。贴身侍候苏绮媚的赵轻红等人更是害怕,担心苏婕妤还未来得及得宠就把皇上给惹恼了。 姬冰却没有恼,他看苏绮媚这一想、一看之间,神色迷茫,却又娇憨无比,心里的喜悦更盛,伸手一拉,笑道:“没错,就是朕。快起来吧,这石砖上跪久了可不好。” 苏绮媚仍有些怔愣,由着姬冰将她拉起,又顺着他的手劲坐到了桌边。 姬冰此刻才细细打量她。只见她上身是玉色罗襦,下身是海棠红罗银泥裙,头上梳了一个最时新的宫髻,插了几样翠钿珠花;再看脸上,眉毛画得又细又长,一双美目娇盼欲流,肌肤赛过最好的羊脂玉,却又被胭脂晕得好似三月的桃花。比起初遇时的狼狈更显得娇艳无比。 苏绮媚却在想,原来皇上知道她就是因为神庙里的偶遇,也因此埋下了自己入宫为妃的因缘。难道说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她注定与孙修文无缘,注定要成为南禺国的红颜祸水。 姬冰见她还在发愣,心里觉得好笑,便故意假装生气道:“爱妃面带不悦,难道是不喜欢看到朕吗?” 一旁的赵轻红又被吓到了,不由地轻呼:“娘娘!” 苏绮媚恍过神来,看到姬冰身上的藏青锦袍,想起了苍玉,不敢再发愣,忙说道:“皇上恕罪,我……臣妾怎么会不喜欢看到皇上。”险些又说错了。 “哦,那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臣妾在想,那天还真是巧,竟然会在神庙碰见皇上。” “呵呵,是啊,若非那天朕一时兴来微服去了神庙,又怎知世上还有人敢骂朕是登徒子。” 苏绮媚脸一红,不知该说什么好,却又听到赵轻红轻轻地喊她,扭头一看,赵轻红正捧着一盏茶朝她使眼色,心里叫声不好,忙站起身来,接过茶盏,递给姬冰,“皇上请用茶。” 姬冰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笑道:“是丹水国的绿珠茶,爱妃从哪里得来的?” 苏绮媚有些惊讶,想不到姬冰只喝了一口就品出茶的品种,“是我姐夫出使丹水时带回来的,父亲因臣妾爱喝,就让臣妾带了些入宫。”现在明白了,父亲让她带此茶入宫是因为皇上爱喝,至于她自己,什么茶放在她嘴里都一个样。 “你姐夫?”姬冰看了李东书一眼,李东书马上答道:“就是翰林院侍讲学士柳平楼柳大人。” “嗯,柳平楼就是我姐夫。”说起这个姐夫,苏绮媚还是有几分高兴。 姬冰看她嘴角终于带了笑,便似春色无边,心里一喜,放下茶盏,伸手在苏绮媚的纤腰上一勾,竟将她带入自己怀中,坐在腿上。苏绮媚大窘,这周边还站着这么多人,可又不能违抗圣意,只得把头垂得低低的,躲在姬冰的胸前。 第十四章 半途而废 姬冰凑近她的耳朵,悄声说道:“若那日你已知朕是皇上,还会骂朕是登徒子吗?” 苏绮媚红着脸想了想,“嘴上不敢说,可心里还是会这么想。” “哦,为什么?” “因为……你做的事本来就是登徒子做的事。”按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应该骂他流氓才对。 姬冰仰头大笑起来,却把苏绮媚搂得更紧,而后又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要记住了,以后不可以‘你’称呼朕,也不可以‘我’自称。”喜欢她并不等于纵容她,真要乱了宫规,皇后定会罚她。 苏绮媚一阵紧张,忙答道:“臣妾记住了。”身子微微地扭了扭,示意姬冰放开她,实在太羞人了。 姬冰笑笑,手放松些,却又把头挨到苏绮媚的脖颈处,脸偎着脸,闻她身上的香味。苏绮媚没办法,索性闭上眼,由他去了。 李东书看差不多了,忙上前奏道:“皇上,时候不早了……” 姬冰头也没抬,只摆了摆手,李东书就立刻带着大队人马撤了出去,只留下苏绮媚的四个宫娥服侍。 赵轻红轻声道:“请皇上和娘娘宽衣。” 姬冰这才放开手,苏绮媚马上跳离他的大腿,脸上的红晕仍然没有消失。姬冰笑着站起身来,赵轻红带着一个宫娥给他宽衣,另两个宫娥给苏绮媚宽衣。 摘去头上的珠翠,脱下绣襦罗裙,露出雪白的中衣,苏绮媚犹豫了。侍寝当然要除却所有的衣物,可要她当着皇上和宫娥的面脱个精光,她实在做不到。不由地伸手挡住宫娥的动作,并用几分哀求的目光看向姬冰。 姬冰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侍候了。” 几个宫娥面露疑色,但也只能立刻退下。 姬冰走了过来,他身上只剩下内衫,少了几分皇帝的庄严。“爱妃不喜欢宫人服侍,莫非是想让朕替你宽衣?” 苏绮媚哪里受得住这样的调笑,忙将双手环抱,“不必了,我……我是说臣妾自己脱。” 谁知她这模样却挑起了姬冰的兴趣,一把揽住她,不由分说,低头噙住她的红唇,深深地吻了下去。放开时,姬冰的眼里已经燃起了欲火,低声道:“还是朕来给你脱吧。”说着就伸手去解她的衣带,却被苏绮媚一把抓住了。 “皇上,等一等。” “还要等什么?”姬冰还真有些按捺不住了。 “臣妾还没有洗漱。” 姬冰一愣,照理妃嫔在侍寝前必然都要香汤沐浴,怎么可能还要洗漱,莫非是苏婕妤的拖延之计? “不必了,你很干净,朕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姬冰又把脸凑近苏绮媚的胸口。 “臣妾说的是洗脸卸妆。” “卸妆?”姬冰看了看苏绮媚的脸,“你的妆容很好,朕很喜欢,无需卸去。” “那不行,不卸妆就睡觉很伤皮肤的。”苏绮媚穿越前虽然不是大美人,但也很关心护肤保养的问题。 姬冰又愣住了,从来没有宫妃会在侍寝前特意卸去妆容,都是到了第二日胭脂半褪、粉香犹腻,别有一番韵味。可看苏绮媚脸上的表情却是非常认真,不似借口。 “你是认真的?” “那当然,皇上也不想臣妾的脸变坏吧。”谁知道这粉里有没有含铅。 姬冰瞅了瞅那滑如凝脂的肌肤,又大笑起来,“朕怎么舍得?你去净面吧,朕在床上等你。” 苏绮媚红着脸跑了出去,姬冰望着她的背影发呆。那日邂逅,惊讶于她的美貌,才会让李东书将她寻入宫来。可现在,他发现除了美貌,这个小女子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当苏绮媚顶着一张素颜回来时,发现姬冰已经躺在了床上。藕合色的花帐尚未合拢,可以看到他斜依在床头,半搭着大红锦被,露出精壮的胸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绮媚心里万分挣扎,但脚步还是慢慢地挪向床架,才一靠近,便被姬冰拉了进去。 接下来的一切只能交给姬冰去做了,苏绮媚紧闭着双眼,双手揪着被褥,如果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用手推开姬冰。本该是春意浓浓的夜晚,怎么却让她觉得如同坠入了无边的黑洞。 姬冰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但他没有在意,毕竟这是苏绮媚的第一次。他继续做着他想做的事,一边脱去苏绮媚身上的衣裳,一边亲吻她洁净的脸庞——脂粉未施的脸庞果然更加滑腻、香甜。只是,怎么还会有水渍在上面? 姬冰起身定睛一看,苏绮媚紧闭的双眸里正流淌出两行清泪,脸上满是愁容,心中顿时不悦,可又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惹人怜惜,心里又软了,放低身子,问道:“爱妃这是为何?” 苏绮媚睁开眼,看到姬冰脸上的怜惜,不由地哭出声来,“皇上,我怕。” “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臣妾不知……”她不知道,她究竟怕的是初经人事的疼痛,还是已成定局的命运。 姬冰当然认为她怕的是前者,笑了,“你入宫前家中长辈没有教过你如何侍君吗?” 苏绮媚哽咽着点点头,嫡母李氏确实有说过女子□时会略有疼痛,还塞了一本春宫图给她看。可这一切都不是重点,不用李氏教她也知道。 “可臣妾还是怕……皇上。”苏绮媚泪眼婆娑,蛾眉紧蹙,脸上哀求的神色更盛。 姬冰叹了口气。入宫的女子当然都是处子,年纪也都不大。第一次侍寝时,紧张的、害怕的、哭泣的,他都见过,却从没有见过求他放弃的。只要过了那一夜,谁不是盼着他再去第二次。可是,看着苏绮媚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竟然狠不下心继续。 他躺了下去,将苏绮媚的衣裳拉好,再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别哭了,朕不做就是了。” “谢谢皇上。”苏绮媚的声音里竟真的带了几分喜悦。 姬冰哭笑不得,伸手轻抚她脸上的泪痕,问道:“你家里人都管你叫什么?” “家里人都管臣妾叫媚儿。” “媚儿?”姬冰细看她的脸,即使泪痕斑驳,依然娇媚时生。“媚儿,朕今夜就放过你,让你再好好准备准备,你可不要让朕等得太久啊。”如此美人只能看不能吃简直就是种折磨。 苏绮媚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第二日,姬冰早早起身准备上朝,苏绮媚也起来帮他收拾,女官教过,这也是宫妃的责任。因为对昨夜的事感到内疚,她甚至亲手为姬冰着衣,只是对男子的衣服不太熟悉,难免有些笨拙,却让姬冰看得很开心。 赵轻红和另一个宫娥杜月仙都是侍候过妃嫔的人,一收拾床铺就知道不对劲,两人都是脸色大变,可一看皇上神色如常,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是后来委婉地问起苏绮媚,才知道真相。 听到这个消息时,郑皇后只是对报信的太监说:“既是如此,就让文书房不必记录了。” 赤霞宫里的朱贵妃笑得头上的珠翠乱摇,“这个苏婕妤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旁边的二皇子姬望抬起头来,“母妃在笑什么?苏婕妤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朱贵妃笑而不答。 长春宫里的许德妃继续看她的书,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内家侄女说了些什么。 翠羽宫里的华淑妃正抱着她的儿子,只有五个月大还不能取名的四皇子。粉嫩可爱的婴儿正伸着双手拉扯自己脖子上赤金打造镶满宝石的长命锁,那是他的父皇在他满月时赐给他的。 这天夜里,姬冰没有再来,苍玉却来了。他来时,苏绮媚照例已经躺在了床上。 看着苍玉若无其事的样子,苏绮媚却怒了,“你要是想笑就笑好了!”只是看到玉荣宫内窃窃私语的宫娥,她就知道自己这事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是个笑话。 “我为何要笑你?你做得并不差。” “什么意思?”苏绮媚看苍玉的样子不像是说笑。 “你已经成功地让姬冰记住你,而且他还想再来第二次,不是吗?对于后宫的女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苏绮媚自嘲地笑笑,“他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强迫我,又或者当我只是欲擒故纵。可要是再来几次,他就会厌倦了,甚至是恼怒了。” “哦?难道你还真想再这么做?” “哼,你又不是看不透我的心思,你会相信我只不过是欲擒故纵?” 苍玉轻轻拍拍自己的衣摆,“我确实不明白,这事有何困难?你要是真不会做,就全交给姬冰好了,他可是风月老手。” 苏绮媚很生气,“不是这个原因!我没有办法,我怎么可能和一个根本没有感情的男人做这种事!” “感情?谁和你有感情?孙修文?换成他,你是不是就愿意了。” 苏绮媚红着脸斥道:“你别瞎说!”她的脸色很快又黯了下来,“我和他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换成他也不能。” 苍玉轻叹一声,“人类真是奇怪,总说我们狐族是至滛之物,可其实狐只要认准了伴侣,就会从一而终;而人类不但可以三妻四妾,还可以爱了不再爱。呵呵,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相爱的时候当然应该一心一意,可是没有爱了又何必苦苦纠缠,本来就不是每段爱情都可以天长地久。”有一半魂魄在现代世界呆了二十一年,对爱情的期限自然不会那么执着。 “爱情不应该天长地久吗?” “这……我也不明白。”爱情这门课,她懂的也不多。 第十五章 终承恩露 沉默良久,苍玉走到床边,坐下,问道:“如果姬冰再召你侍寝,你还是不愿吗?” “我不是故意要违抗天命,可我真的做不到。一个与我毫无感情的男人抱着我,我只想挣扎逃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媚惑他。”苏绮媚低着头,和一个男人——即使不是真正的人类,谈论这种事,让她很难为情。 “其实,你知道的。” 苍玉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苏绮媚讶异地抬起头,发现苍玉的脸就紧贴在她的面前。脸上的五官当然还是苍玉的,却又发生了一些变化。细长的双眼闪烁着迷离的光芒,让人看得有些晕眩,红艳欲滴的薄唇微微张启,像是要吐露不为人知的秘密。 “苍玉,你要干吗?”苏绮媚想躲开,却发现自己的力气不见了,轻易地就被苍玉制住了手脚。 “教你啊,教你怎么去争宠,我说过的,你忘了?”苍玉笑了,充满魅惑的笑。 “不要!你放……”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苍玉堵住了她的嘴。 苏绮媚无法去比较这个吻和昨天姬冰的吻有什么不同,因为她不但浑身变得软绵绵,脑子里也变得软绵绵,无法思考。 “苍玉……”她又开始害怕,不知道是害怕什么。 “别怕,会很舒服的。”苍玉的声音不再似往日的那般清脆,而是变得绵长、沙哑,似乎也在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苏绮媚浑身都在发热,只有苍玉触及的地方会有阵阵凉爽之意。她终于忍不住发出呻吟,像是在哀求,更像是在赞赏。 舒服,真的很舒服,苍玉没有骗她。 苍玉!这个名字顿时像一个红色警报按钮在她的脑海中不停闪烁。她怎么会和苍玉做这样的事? 力气突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挣扎着抽出四肢,奋力将苍玉推开,拉过被子,严严密密地裹住自己。 “你想干吗?你怎么能对我做这样的事?亏我还当你是……自己人。”苏绮媚含着泪向苍玉痛诉。 苍玉还坐在床边,身上的青袍被拉开大半,露出玉色的胸膛。但他既不羞也不恼,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以往,不再有那种让人晕眩的迷离。 “我们当然是自己人,我可不会随意对凡人使用媚术。” “媚术?你刚才对我用了媚术?”难怪她的反应会这么奇怪。 苍玉点点头,“只有道行比我高才能挣脱我的媚术。” “那不一定,意志坚定者也可以。”苏绮媚恨声道。 苍玉轻笑,“不错,可惜你不是。” 苏绮媚红着脸,但不管怎样,知道自己刚才的投怀送抱是受了媚术的迷惑,并非是自己本性□,她的心情好了些。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愤怒的情绪依然存在。 “你不是说不知道在姬冰面前该怎么做吗?我就给你示范一下,如何去诱惑一个与你毫无感情的人。” “胡说!我现在是人又不是狐妖,我怎么可能会用媚术?” 苍玉低低地笑着,把身上的青袍拉好,“你以为只有妖才会用媚术吗?你不要忘了,人世间可有不少会媚惑人的男人、女人。” “我、我又不是□。” “凡人的媚术也并非只有一等,而是有三等。下等者,无非就是置廉耻于不顾,搔首弄姿、滛声浪语,甚至借助□媚惑于人;中等者,断不会如此明目张胆,而是巧于心计,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却比下等者的滛声浪语更加媚人。” 苏绮媚心想,这还只能算中等,那上等者又该如何。 “至于上等者,这媚惑之术已然融于他的身体和性情,无需刻意为之,也无需精心设计,无心的一句话,随意的一个动作,都是媚惑天成。” “那我……是哪一种?” “你是九尾狐转世,当然是上等者。你以为昨夜姬冰为何会放过你?因为即使是你的哭泣、你的哀求,都吸引了他。就是刚才,我在媚惑你的同时也受到了你的媚惑。” 苏绮媚吓了一跳,但看看苍玉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这怎么可能?昨夜我分明什么都做不了,也根本不想和皇上继续下去。” “我早说过,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只是不愿意,不甘心照着你的宿命走。”苍玉的语调又转得冷冷的,“可我要提醒你,不管你怎么不甘心,你都不逃不过也躲不了,任何的反抗都不可能改变结局,只会让你徒增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想明白这一点,下一次姬冰再来时,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足足等了半个多月,苏婕妤的宫门前才再次挂起了红灯笼。在这之前,已经有不少人以为皇上对她没有兴趣了,冯才人上门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这一夜,苏绮媚没有让姬冰失望,也没有让苍玉失望。尽管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可就像那句二十一世纪中国流行的名言:生活就好比一场□,你若无法反抗就不如强迫自己去享受。何况姬冰并不是凶恶的□犯,而是一个愿意疼爱她的英俊男子。 苏绮媚侧卧在床上,脸上依然是全无脂粉,宫髻早已经又松又乱,乌黑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肩膀上。额头上还有些细汗,玉臂就在胸前,但却无力去擦拭。 床前的灯火还亮着,只要低下头,她就可以看到姬冰放在她腰腹上的手。她曾经央求姬冰灭了灯火,可姬冰却笑着说要看她一整夜。现在嘛,她也无所谓了。 身上的锦被突然被掀开了一半,露出大半的身子,苏绮媚低低的一声惊呼。现在已是深秋,□的身子感到很凉。 “别怕,就一会儿。”姬冰轻轻地压住她,让她背部朝上,手指顺着背脊往下滑去。 “皇上,您干吗?”苏绮媚的身子有些颤抖。 姬冰的手指停在她的尾骨处,“媚儿,你这里有一个白色的印记。” “嗯,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一个胎记,这没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有胎记,只是她这个长的位置奇怪了些。 “真有意思,形状像是一团火焰,又像是一朵莲花,从这里开始,一条一条散出去。”姬冰的手指顺着胎记的纹路移动,带起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尾骨一直传到大脑。 苏绮媚并不介意让人看自己的胎记——如果不是长在尾骨上的话,那个位置多尴尬啊,即使是一个刚和自己发现了最亲密关系的人,也让她感到害臊。 “皇上,别看了,臣妾觉得好冷。”其实她浑身都在发热。 姬冰笑着把身子移上来,拉好锦被,把苏绮媚搂在怀里,“朕想应该是一朵莲花,长在媚儿身上的应该是莲花,一朵有九片花瓣的莲花。” 九!苏绮媚的脑子里突然冒出那夜苍玉身后伸出七条狐尾的景象,此刻,她真的觉得冷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春天又来了。永治十一年的二月,南禺国的皇城内春光明媚,百花争艳,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地喜不自禁。 苏绮媚又坐在湖水边,出神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水里的人比春光还妩媚,比百花更娇艳。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心事重重的痕迹,而是洋溢着心情舒畅的神采。 她已经是南禺国君的宠妃了,每月姬冰召她侍寝的次数即使不是最多,也与华淑妃相差无几,上个月又被晋为昭仪,成为九嫔的第一位,皇后、四妃之下最为尊贵的女人。所有的人都说,贤妃的位置只怕是非她莫属了。 当然,让她心情舒畅的原因是并非是这些。姬冰虽然宠爱她,却依然勤于朝政,并没有变得昏庸无道;她虽然宠冠后宫,却从不恃宠逞骄,更没有借机为苏家捞取好处、祸乱朝政。每日所做的事只不过是看看花、听听曲,保养好自己,侍候好皇上。 丢开那个宠妃的光环,她还是苏绮媚,甚至还是丁环佩,这样不愁吃穿、不愁享乐,还有英俊强壮的男子爱护她的生活,不正是她在另一世也曾经梦想过的吗? 真正让她心情舒畅的原因并非只是这些。最重要的是苍玉自那夜后就没有再出现过,不知是上苍把她给遗忘了,还是决定放过她和姬冰,让他们就这样生活下去。如果真能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十六章 烦恼渐生 “娘娘,淑妃娘娘过来了。”赵轻红轻轻提醒她。升为昭仪后贴身伺候苏绮媚的宫娥增加为八名,干粗活的宫人、太监更多,可她还是看重赵轻红。 转过身来,果然看到华淑妃正带着一群宫娥太监走来。苏绮媚忙起身迎上前去行礼。她还真没有要和华淑妃一争高下的念头,只想着能和所有妃嫔友好相处。 “苏昭仪也喜欢这里的湖景啊。”华淑妃还是那副云淡风清的神色,仿佛她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非南禺国君最宠爱的女人。 “是啊,这里柳树成荫,又有那么多花,配着水中的倒影实在是太美了。”这让她想起读大学时呆过的城市,那里也有一个像这样的湖水。 华淑妃留心看着她的脸。真是奇怪,也没有听说她有什么神奇的秘方,可这张脸确实越来越光彩夺目,本就雪白如玉的肌肤现在看来竟晶莹剔透,仿佛真的透出亮来。 “啊,淑妃娘娘把四皇子也带出来了。”苏绮媚惊喜地看到奶娘怀里的四皇子,他这个月刚过了周岁,有了自己的名字——姬舒。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可爱,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英俊的父皇和一个美丽的母妃。苏绮媚忍不住伸手在姬舒的小脸上捏了捏,“呵呵,真是好可爱啊。” “苏昭仪很喜欢小孩子啊?” “嗯,小孩子又纯真又可爱啊。”姬冰的其他几个皇子、皇女年岁都大了,已经明白了后宫的明争暗斗,只有在年幼的姬舒身上才能看到属于孩子的纯真。 “昭仪既然喜欢小孩子,就尽快给皇上生一个嘛,皇上也一定会很喜欢的。”华淑妃也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 苏绮媚愣住了,她还从未想过孩子的事,因为现在的年纪对她来说还不是该做母亲的时候。可华淑妃这么一说,她也许应该想想,毕竟夜夜承欢,又没有采取避孕措施,难保…… 作为一个女人,如果真的要在这个世上终老,她当然希望能有自己的骨血陪伴着自己。可是皇宫里出生的孩子,是男孩可能会卷入权势的争夺,是女孩又可能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她应该为姬冰生下孩子吗? 看着华淑妃母子,苏绮媚的心情有些郁郁,便向华淑妃告辞回宫。她现在已经搬离了玉荣宫,住进了碧澄宫,那是她晋为昭仪时姬冰所赐的宫院,只住了她一个妃嫔,倒和贵妃等人是一样的待遇。用姬冰的话说,就是不想在抱着她的时候还被别的人觊觎。 苏绮媚知道他说的是冯才人。在她得宠后,仗着和自己有些交情,冯才人多次暗示她在皇上面前替她美言,有时甚至故意在她屋内赖着不走,直到姬冰到来。 按照许德妃编撰的《后妃贤纪》,劝君主雨露均沾、不独占皇宠是一种美德,可即使苏绮媚对姬冰的感情还称不上是爱情,即使她并不想独自霸占姬冰,也很难劝自己的夫君去宠幸另一个女人。 碍于情面,她还是在姬冰面前提了几次,为了让她开心,姬冰也照办了。可次数一多,别说她不乐意,连姬冰都不乐意,怪她尽把自己往那些丑八怪?br / 媚祸第5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怪的怀里推。于是,晋她为昭仪时,索性让她独居一宫,远离冯才人。 姬冰说的话她怎么敢告诉冯才人,只能含糊其辞或是沉默不语。冯才人当然想不到是皇上不喜欢她,也许是不愿意这么想,只怨是苏绮媚不愿与她分宠,唆使皇上赐她碧澄宫。曾经的姐妹情谊已经荡然无存了。 回到碧澄宫,已经过了酉时,留在宫里的宫娥笑着过来禀报,马公公已经来过,今夜碧澄宫的宫门又要挂起红灯笼了。另一件事是礼部尚书府上派人送了信柬过来。 苏绮媚进宫没多久就得了皇上的宠幸,苏府上下都是兴高采烈,因为皇上对苏绮媚的宠爱,就是对苏家的宠爱。嫡母李氏常写信来问好,父亲苏静山也偶尔会提点她几句。苏绫秀无非是讲述她和华淑妃的姐姐争斗的情景,要她在宫里一定压住淑妃的气势。她最近才知道,华淑妃的姐夫就是永治七年的探花郎。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有家人记挂总是件好事,尤其是苏静山,终归是这身子的生身父亲,苏绮媚相信他对这个女儿还是有几分真情意的。 趁着宫娥去传膳的时间,她打开了信,看完后却皱起了眉。这信是李氏写来的,除了惯常的问好外,还提起翰林院学士章敬淳已经告老,希望她能在皇上面前替柳平楼美言几句,让柳平楼接了这个位子。 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如果家里要的是财物,她大可以把姬冰赐的宝物给他们,可他们想要的是权势,她该怎么做呢?说吧,担心姬冰恼她干预朝政,又怕长此以往真成了祸害;不说吧,担心家人骂她忘恩负义,何况柳平楼待她一向不错。 晚上,姬冰很快就发现了苏绮媚的不对劲。 “爱妃在想什么?眉头老是皱起。”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摸着她的眉头。 苏绮媚决定干脆把事情全都告诉他,他贵为一国之君,理应比她更擅长解决这些问题,对于李氏也算是有个交待。 “那媚儿自己怎么想?想让你姐夫做翰林院学士吗?”姬冰不动声色。 “给朝庭办事,既要有能力,又要够忠诚,还要能以百姓为重。臣妾的姐夫是个好人,可说到他的能力,臣妾就不清楚了。什么人最适合做这个位子,皇上应该最清楚。”苏绮媚想,如果一个君主真的以宠妃的喜好来任免官员,那就真的是要失德亡国了。 “哈哈,媚儿,你还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苏绮媚撇着嘴,她也许真是只狐狸,但她绝对与狡猾无缘。 过了几日,李氏又来信了,信中对苏绮媚大加赞赏,夸她不愧是“娘的好女儿”。柳平楼现在已经是翰林院学士了。 苏绮媚只希望姬冰是从有利于朝政的角度做出这个选择,而不是仅仅为了让她高兴。其实她并不高兴,因为李氏又在信中暗示她为兄长苏博今换取功名。 苏绮媚心想,这样的事她不可能再在姬冰面前重演一遍,否则只怕姬冰要怀疑她上次真的是“狡猾”之举。于是提笔给父亲苏静山写了一封信,诉说了自己的难处。 苏静山很快就托人带了回信,说她考虑得很对,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已经叮嘱李氏不可再犯。苏绮媚的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便把此事丢开,专心考虑另外一件事。 三月十三是姬冰三十六岁的生辰,举国欢庆,宫里也要专门举办酒宴庆祝。所有的妃嫔都在铆足劲给皇上准备寿礼,对于某些人,这可能是她们引起皇上注意的唯一机会。 苏绮媚不需要担心这些,但这是她陪同姬冰度过的第一个生辰,她也必须好好准备,她知道姬冰也在期待着。 这天夜里,苍玉忽然来了。 “你怎么会来?”苏绮媚有些担心,苍玉的到来会不会意味着坏消息。 “你有难题的时候我自然会来。” “难题?你是说皇上的生辰礼物?” 苍玉笑笑,“给皇上挑礼物可不容易。” “是啊,我还真是有些发愁。”苏绮媚真的皱起了眉头,“民间的玩意儿他肯定看不上,我手头的贵重物品还是他赏赐的,我又没有皇后和贵妃那样的势力可以找到特别稀奇的东西。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姬冰是什么人?一国之君,他没见过的贵重之物可不多,就算你有他也未必稀罕。” “唉,我也不求比别人送的好,只要不会让他失望就行。” “没错,他想看的不是你的礼物有多贵重,他要看的是你的心意。只要心意到了,你的东西自然就是最好的。你现在可是他最宠爱的女人。”苍玉的话里略略有些讽刺。 苏绮媚自动忽视苍玉的最后一句话,问道:“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有心意呢?宫里的妃嫔哪一个不是有十足的心意。” “其实很简单。你只要让他觉得那东西是天下他独有的,那就是有心意了。” “他是皇上,天下他独有的东西可多了,他哪里还会稀奇?” “唉,那些东西是你送的么?”苍玉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便慢慢消失了。 第十七章 礼轻意重 后宫妃嫔为姬冰祝寿的宴席摆在群芳殿。那一夜果然是群芳荟萃,几十位妃嫔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大殿内充斥着各色脂粉的香气,闪烁着各种金饰的光芒,响彻着各式玉佩的清脆。 郑皇后也穿了一身华服,更显得雍容华贵。她坐在姬冰的身旁,其他妃嫔则按品阶依次排坐,贵妃和德妃分列他俩的左右。因为贤妃尚空,苏绮媚身为九嫔首位,便坐在了右二的位置,在德妃之后。她的对面便是华淑妃。 苏绮媚偷眼打量华淑妃,这是唯一能和她势均力敌的对手。只见她上身穿一件天蓝色穿花大袖夹袄,下身系一条粉色绫裙,还是一贯的素雅打扮。不同的是夹袄的领口开得比较大,露出里面粉色的抹胸,还有雪色的肌肤。用苏绮媚自己的话说,是在清丽中又多了一点性感。 苏绮媚不得不佩服华淑妃的打扮之道,比起旁边明妆丽服的朱贵妃更容易吸引人的眼球。苏绮媚虽然佩服,却不会照搬,因为她现在的身材可不能和二十出头的年轻少妇相比。 她里面穿了一身白色宫缎制成的短襦和长裙,外衬一件大红色绉纱轻衣,再穿一件红色织金缎子比甲,红白相间,把她晶莹剔透的脸庞更映得白里透红、清纯娇艳。 苏绮媚倒不是有意要和华淑妃一争高下,但女孩子在美貌方面总是存了些比试的念头,所以当她感觉姬冰的眼神总往她身上看时,心里还是有几分喜悦,脸上也就越发的容光焕发。 郑皇后带领所有妃嫔给姬冰祝酒,除了年方两岁的皇四子,其他皇子、皇女也出来给自己的父皇祝寿。看着这么多美貌女子都要仰仗自己的恩宠,称得上雄才伟略的姬冰也不免有些飘飘然,喝了不少。 而后便是妃嫔们给皇上献寿礼。第一个当然是皇后,她送的是一副奇楠香串,据说那楠木已有百年寿龄。朱贵妃送的礼物把苏绮媚都吓了一跳,居然是一座自鸣钟,虽然不比现代世界里看过的精致,但在这个世界绝对是新奇玩意儿。德妃一向简朴,也就不会送什么贵重新奇的物品,而是一幅自己书就的百寿图。 到了华淑妃,只见她站起身来,从宫娥手中拿过一卷东西,说道:“臣妾可没有德妃姐姐那么好的文才,只好以丝线代笔,送皇上锦绣河山。”说完她把那卷东西打开,竟是一幅近两米长、一米高的刺绣,绣的正是南禺国的锦绣河山。 苏绮媚也早就听说华淑妃自小就在刺绣上显示出很高的天分,她的父亲后来还特意为她改名羽衣,现在看到这幅锦绣河山图,才知道她的水平有多高。 华淑妃的寿礼自然得到一片赞赏,不只因为绣品的精美,还因为即使外行也知道,完成这样的绣品至少也要几个月,这也就表明淑妃可是很早就开始精心准备给皇上的寿礼,一片诚意不言而喻。 看到这些,苏绮媚开始担心,自己可是几天前才开始准备这份礼物,精美的程度怎么比得过华淑妃的锦绣河山图?更不能和皇后、贵妃的礼物比贵重,在这样的场合拿出来会不会让人笑话啊。 正当苏绮媚犹豫时,忽听郑皇后说道:“今天大家都是来给皇上祝寿,心意是一样的,依本宫看就不必再依往常那样按品价排位,哪一位宫妃想给皇上献礼,直接拿出来好了。” 朱贵妃也说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好,咱们也换换方式,让后来的妹妹们早点向皇上表表心意。” 姬冰愣了一下,他本已经看着苏绮媚,想知道她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可郑皇后和朱贵妃这么一说,他也不好反对,只好点了点头。 苏绮媚也不是傻瓜,当然听出皇后这话是在打压她,要不然为何偏挑这个时候说。可她本就不是好出风头的人,心想就让其他人先献礼吧,免得又无端树敌。 群芳殿起了一阵马蚤动,虽然大家心里都急不可耐,却又不敢太过招摇,谁知道苏昭仪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不过,胆大的人总是有的。一个绛衣女子站了起来,“臣妾新近学了一支新舞,若是皇上和各位姐姐不嫌弃,就让臣妾以此舞恭贺皇上万寿无疆。” 苏绮媚抬眼看过去,难怪这个绛衣女子胆子这么大,原来她就是几年前颇受姬冰宠爱的徐充容。华淑妃入宫后她就渐渐失了宠,到了苏绮媚得宠时,更是很少得到姬冰的召见。今天可是一个大好机会,所以即使会被其他人嫉恨,她也要站出来。 得到肯许后,徐充容很快换了一身玄色舞衣。她这舞衣颇为大胆,竟是祼露着双臂和腰腹,但也更衬托出她妖娆的体态、婀娜的身姿。她的容貌在这脂粉堆里只能算中等,但却有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身体随着音乐扭动时,那双媚眼也在不断地流露出诱人的欲望。 苏绮媚心想,这大概就是苍玉所说的下等媚术,虽然诱人,但毫无遮掩,难怪姬冰短暂宠幸后便移情华淑妃。皇上宠幸妃嫔不同于□上青楼嫖妓,大多数男人只会更喜欢华淑妃这样既有吸引力又有大家风范的女子。 有徐充容打了头阵,其他妃嫔也大着胆子踊跃献礼,一时间群芳殿内竟也变得异常热闹,笑声不断。可喝到兴头上的姬冰却耐不住了,冲着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玉人叫道:“媚儿,坐到朕的身边来。” 此言一出,大殿内突然静了下来,苏绮媚也被吓呆了,她若是坐到那个位置,岂不是跑到四妃的前面,甚至是和皇后平起平坐了? “皇上,臣妾……” “苏昭仪不必多虑,今天寿星佬最大,皇上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来人,给苏昭仪挪座。”郑皇后笑盈盈地说道。 姬冰也发觉自己此话不妥,但皇后既已开了口,他再收回,倒让皇后难做了。便朝着郑皇后歉意地一笑,郑皇后回以善解人意的一笑。 过了片刻,就有太监过来为苏绮媚挪座。苏绮媚虽然有些忐忑,但见皇后如此大气,又高兴姬冰能想着她,也就不再犹豫,跟着太监走了过去,坐到了姬冰的身旁、德妃的上首。 许德妃一直目不斜视,但她还是看到太监摆放坐椅的位置有些不对。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这些事与她无关,要在宫里生存就必须学会独善其身。 苏绮媚刚坐下,便听郑皇后问道:“苏昭仪给皇上准备了什么寿礼?可舍得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姬冰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苏绮媚脸一红,她可不是舍不得,实在是觉得惭愧。“臣妾可比不上众位姐姐,那东西……真是拿不出手,只怕要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笑话了。” “大家给皇上送礼都不过是图个高兴,不在乎贵贱,苏昭仪不必为难。”郑皇后继续说道。 “就是,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真要弄个皇上稀罕的东西,只怕要玄女娘娘才做得到。”朱贵妃的话引起一阵笑声。 苏绮媚不好再推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木盒,递给姬冰。姬冰也没有经太监的传递,而是直接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个香囊。 郑皇后立刻笑道:“原来是一个香囊,想不到苏昭仪的绣功倒也不差嘛。”下面也有不少人笑了起来。 在南禺国,不擅女红的姑娘可不多,穷人家的是为了糊口,富人家的是为了养性。宫里面像华淑妃这样的绣中高手不多,可给皇上绣过香囊的不只一位两位,堂堂苏昭仪此时做来就难免有些寒酸了。 郑皇后又斜眼看了一眼,那香囊上面没有什么花样儿,只是绣了几行字,可惜看不太清。绣得也还算精致,但与华淑妃的绣画比就差远了,这位苏昭仪就不怕自己被比下去吗? 苏绮媚听出有人在嘲笑自己,脸更红了,便对着姬冰小声说道:“臣妾知道绣得不好,不过这是臣妾第一次……以后一定会绣得更好。” 姬冰一听,再仔细看看香囊上绣的字,眼睛一亮,“哈哈,这个很好,朕喜欢。”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木盒里,交给身边的太监,要他们好好保管。 酒宴之后,姬冰没有像往年那样去抱月宫,而是带着苏绮媚直接去了碧澄宫。有心人留意到,郑皇后虽然谈笑依旧,可脸色还是黯了几分。 碧澄宫内,松绿色的罗帐后,姬冰搂抱着苏绮媚,另一只手里拿着苏绮媚花了几日功夫缝制的香囊,嘴里正在念上面绣的字。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姬冰念罢哈哈大笑,“这是你写给朕的情诗吗?” 苏绮媚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臣妾又不是德妃娘娘,哪里有本事写出这样的诗。这是臣妾在书上看到的,觉得好,就照搬了过来。”她也就记得这一句。 姬冰略微有些失望,“苏大人主管礼部,考尽天下读书人,怎么你身为他的女儿却写不出诗呢?” “因为臣妾愚钝,没能遗传到父亲的文学细胞。”苏家不是没有请过先生教学,但一方面对培养她这个庶女的才学不太重视,另一方面她本来就是一个工科生,看到平平仄仄就头晕。 “哈哈,你这说法有意思。细胞是什么东西?” “呃,就是才思的意思。”苏绮媚自己吃了一惊,怎么把现代世界里的词语说了出来。“皇上莫非因为那诗不是臣妾写的就不喜欢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姬冰搂紧她,亲了亲,他的媚儿越来越美了。“你可要记住你的话,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只要皇上不与臣妾绝,臣妾就不与君绝。要是皇上主动和臣妾绝裂,臣妾可不会傻傻地等着。”苏绮媚抿着嘴乐了,她好歹也做过现代人,可不能傻傻地被套牢了。 “朕怎么会舍得?” 心中的喜悦算不算是幸福。 第十八章 先者为强 抱月宫内,郑皇后坐在妆台前,身后一个五十余岁的妇人正在给她梳头。 “娘娘的头发还和以前一样,又黑又亮,一点也没有变。”妇人说道。她是郑皇后儿时的奶娘王氏,得到皇上允许可以凭诏入宫。 郑皇后顺手拉过一截头发,果然黑如墨、亮如漆。“唉,那又如何?也只能自己等到白头。” 王氏一边梳一边说:“娘娘不必担心,皇上对苏昭仪不过是图个新鲜。华淑妃还生了皇子,现在不也只能躲在翠羽宫里掉眼泪。” “她才不会掉眼泪。她这人表面看来挺温和,其实比贵妃还精,只是没有皇上撑腰,她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呵呵,像贵妃、淑妃这样的精明人都不是娘娘的对手,又何必为一个无知的小丫头操心呢?”王氏见过苏昭仪一次,不觉得这个小丫头能干什么大事。 “这个小丫头未必无知啊。初次侍寝时的惧怕,给皇上绣香囊的幼稚,看起来多么纯真的一个孩子,可是奶娘啊,宫里面会有纯真的孩子吗?” 王氏握着梳子的手抖了一下,曾几何时,她怀里的小姐笑得那么纯真。 “难道苏昭仪其实是有意的?只是为了博取皇上的怜爱?” “王奶娘,这宫里的娘娘们谁会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贴身侍奉皇后的刘宫娥说道。 王氏心里一想,也对,哪个妃嫔会故意把皇上往外推。“娘娘宽心,就算她想法子得了皇上的宠爱,可您还是正宫皇后,还是太子的母亲。”郑家的势力哪是苏家可比的。“再说太子也已经长大了,为人聪明贤德,可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 “唉,我知道我不再年轻美貌,也不介意皇上宠爱新人,只要能保住我的后位,保住夜儿的未来,保住郑家的权势,也就可以了。” “娘娘的意思是……”王氏听出皇后口中的苦涩。 刘宫娥知道皇后心中的郁积是什么,忙轻声对王氏说:“王奶娘,昨晚的酒宴上,皇上居然把苏昭仪召到身边安坐。皇后娘娘不想扫了皇上的兴,也就没说什么,可她居然……和娘娘平起平坐。” 王氏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即使皇上赐座也要照规矩来,座位的摆放不能与皇后齐平,否则便是逾越,这是祖宗定下的后宫之矩,皇上也不能改变。 “这苏昭仪怎么如此胆大?难道她不懂规矩?” 郑皇后冷笑一声,“她不懂,皇上也不懂吗?”她本以为姬冰会当众斥责苏绮媚,不料姬冰满眼只看到苏绮媚的花容月貌。 “皇上是想……”王氏不敢再猜下去。 “夜儿虽然已经大了,可皇上还正值盛年,以后的时间足够再让一个皇子长大了。” 王氏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娘娘,苏昭仪现在还没有皇子。” “呵呵,本宫今天要奶娘赶进宫来,就是要奶娘转告父亲大人,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也许是因为许诺了不与君绝,姬冰一连数日都呆在碧澄宫,直到苏绮媚都害怕了。她虽然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可这不是皇宫里该有的。所以她力劝姬冰去别的宫院,尤其是皇后和三妃。于是,姬冰走了,苍玉来了。 “你做的比我想的还要好。” 苏绮媚微微侧过脸,“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想到要给他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东西,就只能是我亲手所做。我也只会绣个香囊,看到华淑妃的锦绣河山,我还以为输定了。”想到这一点,她还是有些得意。 苍玉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因为她没有你聪明。她知道姬冰想要锦绣河山,可她根本给不了;你知道姬冰想要你全心全意,而你给得了,也给了。” 苏绮媚有些怔忡,她真的给了吗?如果她把她的心都给了姬冰,为什么还会害怕招来他人的嫉恨?为什么还会把他往别人的床上推呢? “以色惑君你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该做的就是以媚祸国了。” 苏绮媚一惊,她一直存着侥幸心理,可想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了。“祸国?可我真的不会啊。我又不懂政治,就算姬冰同意我干政我也不知从何下手。陷害忠良、滥杀无辜,这、这些事我更做不来!” 苍玉轻笑,“朝政上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想办法爬到后宫的最高点就行。” “最高点?我大概很快就可以升为贤妃了。”如果她向姬冰央求这个,他应该会答应。这也应该就是她能爬到的最高点了。 “哼,贤妃和你现在的昭仪有什么区别?”苍玉生气了,“你的上面还不是还压着四座大山!” “四座大山?你是指……这怎么可能?姬冰不可能让我做皇后,不管他有多喜欢我。她们可都是出身权贵,身后都有大势力,我怎么比得过她们?”唐玄宗再怎么宠爱杨玉环,也只能让她做到贵妃。 “呵呵,要的就是她们身后的权势。”苍玉却又笑起来,“郑家是开国功臣,朝中关系如同大树盘根;华家是朝中新贵,这几年也拉拢了不少势力;许家虽然没落,但在文人中依然有影响力;贵妃就更不得了,一人牵动两国啊。你只要再加把劲,让姬冰为你神魂颠倒,你就能把她们四人扳倒。到那时,你说这南禺国会如何?” 苏绮媚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原来苍玉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不可能!我做不到!”即使那些女人都对她不怀好意,她也没办法变得和她们一样。或者说,她要努力让自己不会变得跟她们一样。她把被子拉上,遮住头,因为这样她就看不见苍玉了。 屏障外的苍玉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又说这种胡话?这是天命,你不肯做也改变不了什么。我说这些给你,是为你好,你照我说的做,就是顺了天意,会是坏事吗?逆天而行的结果,你受不起。” “哼,你这么说不过是为了你的族类。你说过你只为狐族着想,不会为我。”她凭什么要相信他,凭什么要相信那个所谓的天命。“我不认为我是狐妖,你的族类与我无关!” 苍玉见苏绮媚始终不为所动,只得离去。临走前说道:“我只是奉命提点你,既不能强迫你做什么,也不能代替你做什么。哼,你不愿意做的事自有人对你做,你好自为之吧。” 苍玉的话让苏绮媚忐忑了一晚,可第二天起来,春光依旧明媚,青春年少的宫娥在院子里说说笑笑,让她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心里也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也许苍玉说的都是假话。也许这根本与天意无关,也许是苍玉和南禺国皇室有仇,所以才利用自己。如果她不听从苍玉的安排,会怎样呢? “娘娘,李公公来了。”宫娥前来禀报。 李东书是带着皇上的口谕来的,竟是传她到御马监,姬冰要亲自教她骑马。 “你若是能在三日内学会骑马,朕就带你去狩猎。” “好啊!”苏绮媚喜出望外。 这次皇家狩猎既是生辰庆典的一部分,也是为了招待前来庆贺的各国使团。姬冰带着已经能够骑马射猎的太子姬夜和二皇子姬重,还有一大班王公贵族、文臣武将,浩浩荡荡。可队伍中最吸引人的自然是昭仪苏绮媚。 为了方便骑马,苏绮媚穿一身改良过的男装,倒像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惹得姬冰哈哈大笑。其他人虽然艳羡,但都知道这是姬冰的宠妃,不敢无礼,只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不如姬冰魁梧,样貌也更为秀美,只是脸上已经带上了纵欲过度的痕迹,一双略微有些浮泡的眼睛色眯眯地看着苏绮媚,直到姬冰的脸色也有些变了,他才忙着收回。 “呵呵,小王自以为已经看过天下美色,现在才知道原来最美的美人是被陛下藏在深宫啊。”那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礼,向姬冰笑道 别人赞自己的宠妃美丽,姬冰不好斥责,也只能笑道:“齐霖陛下客气了。”心里却有些后悔了,能入这个色鬼眼睛的美人,都被他抢到自己宫里去了。 苏绮媚知道这人是谁了。齐霖,青丘国新君。听说此人原先是在南禺国做质子,经常巴结姬冰。后来青丘国因皇子争权而引起内乱,姬冰趁机送他回国,并扶植他做了太子。两年前老皇帝去世,他便继承了皇位。 齐霖这个人相貌虽好,但品性不佳,好色成性,贪图享乐。做质子时就终日留连于青楼,无所事事。回国做了太子也依然死性难改,若非有姬冰的支持,恐怕早就被赶下台了。所以做了皇帝后,还甘心对姬冰以臣自居,生辰也定要亲自前来庆贺。苏绮媚心想,这大概也就是姬冰愿意扶植他的原因。 第十九章 猎场惊魂 狩猎开始了。苏绮媚此时的骑术只是勉强能在马背上坐稳,策马奔腾只能是梦想。姬冰留下一堆宫娥、侍卫保护她,自己则带着大批人马飞驰而去。 苏绮媚骑的马性子非常温驯,她也就由着它自己漫步,一边慢慢地溜达,一边欣赏皇家猎场的风景。走着走着,忽见前面有两位南禺官员正立在马下对她行礼。待苏绮媚的马匹走到面前时,其中一人说道:“臣柳平楼见过苏昭仪。” “姐夫!”苏绮媚很高兴,入宫半年多,她一直没能见过家里人。 柳平楼抬起头来笑道:“臣都不知原来娘娘也会骑马,先前见到时还以为是臣的眼花了。” “呵呵,这可是几天前皇上才教我的,不过也只能这样慢慢地走走。”苏绮媚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还低着头的另一个人。刚才就觉得这个人眼熟,仔细一看,苏绮媚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哦,臣给娘娘引见一下。这位是翰林院侍讲孙修文孙大人。”柳平楼说道。 “臣孙修文见过苏昭仪。”孙修文还是低着头,声音平淡至极。 “孙大人可是永治十年的状元郎,和娘娘的兄长有同年之谊,以前也常到苏大人府上拜访,说不定娘娘还见过呢。” 苏绮媚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可竟然还是能说出话来。“也许是见过,我记得那时兄长常有朋友上门。” 她本想和柳平楼好好聊聊,问问家里人的近况,可当着孙修文的面,她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情?只好说道:“皇上已经带着其他大人跑到前面去了,姐夫和孙大人怎么还在这里?” “是臣想给娘娘请个安,硬拖着孙大人陪臣在这里等。岳母大人和内人都很挂念娘娘,知道臣今日有机会见到娘娘,要臣一定给娘娘问个好。” 苏绮媚心里一热,“姐夫不必跟媚儿见外,也代我给母亲大人和姐姐问好。二位大人还是快些赶上去吧,可不要输给其他大人。” 南禺国历代均重视武治,文臣大多也擅长骑射,有的甚至不亚于武将。每一次的皇家狩猎,都成了年青官员们比试骑射技艺的大好机会。于是,柳平楼便向苏绮媚告退,与孙修文一起上马走了。在这期间,孙修文一言未发。 看着那个人远去的背影,苏绮媚预感到他俩之间的距离将越来越远,曾经亲密无间的的两人如今却对面相见不相识,就像以前的一首老歌所唱的,已经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虽然现在对孙修文的感情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可毕竟是自己真心喜欢过的人,苏绮媚的心里无限感伤,眼前的湖光山色也失去了吸引力,心神恍惚,都不知马儿正在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就在此时,她突然感到马背上的肌肉一阵紧张,马儿又突然一声长嘶,两只前蹄高高举起。若非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缰绳,两只脚也还揣在马蹬子里,只怕就要掉到地上了。 马儿的两只前蹄放回了地面,苏绮媚正想下马看看是怎么回事,这马却又突然迈开蹄子向前狂奔。苏绮媚就看到眼前的景物飞速地往后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宫娥、侍卫们急切地呼喊声。 再怎么温驯的马一旦发起狂来都是很可怕的。这马不但跑得快,还不停地跳跃着,非常狂躁,像是一定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前方越来越密集的树枝也在增添着新的危险。 苏绮媚害怕极了,却又无计可施,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双腿紧紧夹住马背。但很快,她的手心就开始刺痛,双腿也开始麻木。她不顾一切地放声尖叫,希望附近有参加狩猎的人能赶来救她。 突然,一道青色的身影从旁边的树丛中窜出来,从半空中带着一道白光落下。当白光落下时,苏绮媚的眼前却又弥漫着一层红光,坐下的马儿停住了奔跑,陡然向一侧倒下。苏绮媚就像一个扯线木偶,完全来不及反应,尖叫着也跟着倒了下去。 有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轻轻一提,苏绮媚便离开了马背,向一旁摔了出去。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一个人的怀里,然后又就着惯性,和那人一起滚了几圈,才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地面上。停下时,那人在下面,苏绮媚在上面。 苏绮媚知道自己应该从那个人的身上爬起来,可是她办不到。她浑身都在发抖,嘴巴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紧盯着那人的脸,竟也看不清他长的是什么样子,只知道那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 那人的手从她的腰上移到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别怕,你已经没事了。” 苏绮媚把脸埋到那人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那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并没有把她推开。可是,当宫娥、侍卫寻找苏昭仪的声音传来时,那人立刻抽身而去,任由苏绮媚趴在地上。 “大胆狂徒,竟敢持刀恐吓娘娘!”侍卫们立刻朝那人涌去。 “别、别乱来,是他救了我!”当赶来的宫娥把苏绮媚扶起来时,她终于能说话了,只是腿还在发软。 “臣不慎惊扰了娘娘,但情非得已,还请娘娘恕罪。”那人跪在一旁,低着头,双手平举着一把刀,刀上满是鲜血。 苏绮媚惊讶地看着那把刀,再扭头看向自己骑过来的马。那匹马已经倒在了地上,马首被齐齐地斩下,跌落在一旁,马脖子里涌出的鲜血把地上的草都染成了红色 苏绮媚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当侍卫们弄清楚持刀之人并非刺客后,便无人再理会他,而是簇拥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苏绮媚立刻离去。当人群走远了,那人方才立起身来。这时,又有一个玄衣男子从树丛背后走了出来,先前的青衣男子复又跪下。 玄衣男子朝他摆了摆手,“起来吧,莫笑。你可知这女子是什么人?” “回陛下,是南禺国君的宠妃苏昭仪。” “呵呵,果然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即使受惊过度、形状狼狈,还是让人犹自怜之。听说姬冰对她的宠爱犹盛于华淑妃,先前朕故意多看了两眼,竟惹得姬冰当众不悦。如果他知道他的爱妃刚才躺在了莫笑的怀里,他会怎么样?哈哈!” 莫笑没有说话。 “她可是姬冰的宝贝,这马也一定是宫里面最温驯的马,怎么会突然发狂呢?” 玄衣男子的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可他的话音刚落,莫笑就跳到了马的尸首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陛下,这马的右后腿上有蛇咬过的痕迹,而且有毒。” “嗯,莫笑,你说这蛇是自己跑到马蹄下的,还是有人特意放到马蹄的?” “这……臣不知。” 玄衣男子又是一阵笑,忽又叹道:“这样的美人就该好好藏起来,让别人见到了定要引起风波,像姬冰这般招摇,只怕是保不住了。莫笑,你可知刚才细作向朕禀报了什么?” 莫笑当然只能摇头。为了防止主人和细作的会面被人撞破,他听到苏绮媚的叫声便跑了过来。 “有人想买咱们的失魂引,据他说真正的买主很可能是宫里面的贵人。” 听到这两个名字,莫笑有些拘谨,他知道这种药正是主人亲手调制的、据说是世上最好的□。如果真是南禺国皇宫里的人买此药,目标很可能就是姬冰。 玄衣男子笑眯眯地问道:“莫笑,你说朕是卖给他们好呢,还是不卖的好?”未等莫笑开口,他又笑道:“依朕看还是卖了的好,南禺国后院着火对咱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咱们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当苏绮媚醒过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姬冰正坐在床侧,一身猎装尚未换下,脸上的神情是担忧与欣喜交织。 “媚儿,你总算醒过来了,可把朕吓坏了。” “皇上,臣妾晕过去了?”苏绮媚有些不敢相信,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不用担心,太医说你只是惊吓过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都是臣妾太笨了,没能学好骑术,让皇上担心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马匹发狂而受惊过度,还是因为马匹死时的惨状而受惊过度。 “哎,这哪是爱妃的错?分明是那些奴才偷懒,没有看清路,竟然让马踩到了蛇,被咬之后中毒发狂,才惹出这些事来。朕一定重重地罚他们,给爱妃出气。”还好蛇只是咬到了马,而不是咬到人,可如果不是有人出手相救,他的媚儿也是凶多吉少。 “啊!皇上不要!”苏绮媚知道,依着姬冰的脾气,这些宫娥、侍卫可能就要因此惹上杀身之祸,这么多条人命她怎么能忍心?“不是他们的错,是臣妾嫌他们烦,让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那也要罚,得让他们知道一定要尽心尽力地侍奉主子。” “不要,皇上,就当是看在臣妾的面子上饶了他们吧。”苏绮媚一边说一边爬起来要给姬冰下跪。姬冰吓到了,连忙答应不追究那些宫娥、侍卫的罪责,苏绮媚才又重新躺到床上。 “救臣妾的那个人是谁?”她现在还是想不起那人长了什么模样,只记得是个穿青衣的年轻男子。 “哦,朕叫人查过了,那人是青丘国使团里的一个侍卫。”他听侍卫禀报了当时的情景,倒也佩服这人的机智和果断。如果齐霖是个识人之君,这人不该再是个普通的侍卫。 “臣妾想去亲自拜谢他的救命之恩。”苏绮媚回想起自己当时面对救命恩人的失常表现,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姬冰微微皱眉,“这怎么行?你是朕的爱妃,怎么能向他国的一个小侍卫亲自道谢?你放心,朕自会好好地赏赐他。” 苏绮媚不好再坚持。这个世界讲究尊卑有序、男女有别,她如果坚持和一个陌生男子见面,反而会招来闲话。 第二十章 一波未平 苏绮媚得知自己现在身处猎场别院,狩猎也还没有结束,大批的臣子和外宾正在别院外等候,便不由分说催促姬冰离去。这样的狩猎活动可不是简单的娱乐活动,她不想因自己而影响了姬冰在臣子心目中的形象。 姬冰离去后,苏绮媚喝下太医开的药,便躺在床上休息。她的身体依然有些发软,但大脑却渐渐清醒了。 猎场里有毒蛇并不是很出奇的事,但联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联想到苍玉临走前说的话,苏绮媚不得不怀疑,这场意外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她,又或是老天爷故意惩罚她。她急切地盼望苍玉现身说个明白,可苍玉却迟迟不见。 回到宫里以后,苏绮媚一直过得小心谨慎。绝不单独去遥远偏僻的地方,也不再觉得用银针试菜是件荒诞的事,这一世的生活虽然不是她真心想要的,但生命还是不能轻易放弃。 一个多月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苏绮媚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又觉得自己的过度小心实在可笑,渐渐恢复了过去的生活习性。 这一天,她又摒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湖水边的岩石上,看着湖边的青青杨柳,缅怀自己在另一世的过往。 “你既然喜欢在水边发呆,就一定要学会游泳,否则会给别人可趁之机的。”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苍玉!你怎么会这时候到这里来?”苏绮媚忍不住惊叫了一声。这只狐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以前总是在深夜到自己的寝宫,现在却是在大白天跑到御花园里来。 “因为你太过愚笨,让我不得不出来提醒你。猎场的惊险才过去一个月,你就失去了警惕,还是你以为那真的不过是一场意外?”苍玉坐到了她的身旁。 听他说起猎场发生的事,苏绮媚别过脸去。“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提这件事干吗?当时怎么不见你出来救我?” 苍玉轻轻一笑,“我早就提醒过你,会发生这样的事可不是我的错。你想不想知道是谁要害你。” 媚祸第6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你。” 出乎苍玉的意料,苏绮媚摇了摇头,“知道又有什么用?我能拿你的话去作为证据控告他们吗?”其实不就是那几位其中的一位么。 “哼,你就会息事宁人。你以为这些人只是想吓唬你吗?他们可是一心一意要置你于死地,一计不成还会再生一计。”苍玉有些生气,“不过,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先下手为强,就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 苏绮媚心想,听你的话又能如何?就可以把那些品阶比自己高的贵人们一一打倒,让自己从小小的昭仪升为一国之母,最后再成为这个世界的苏妲己,成为祸国殃民的代名词。这样的结局比被人陷害致死强很多倍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是个有能耐的人,也确实胆小怕死,但我有我做人的原则,即使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也不愿意像他们那样随意害人。” 苍玉又笑了,“原来你和玄女娘娘一样有怜悯世人的心怀,可惜上苍不需要你这么做。即使你这么做了,也脱不了以媚祸国的结局。罢了,我劝你到现在也算是仁至义尽。你定要以蛾扑火,也是你自愿的,我何苦为你惋惜。” 苍玉说完就起身要离去,却被苏绮媚叫住了。“你等一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何事?”难道她突然又开窍了? “我、我想问……我觉得最近自己的身体有些变化,不知是什么原因?”苏绮媚的神情有些扭捏。受宠后就常有人说她越来越美,她只当是别人的恭维,可最近连自己也发现身体有些不寻常。 苍玉笑了,“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人为何说狐妖是天下最□之物,除了因为我们能幻变出美丽诱人的外形,还因为我们擅长采补之术,能在与人□时吸取对方的精气滋补自己。” “啊?可是我、我……” “这是狐族与生俱来的本事,即使你已经转世为人,也比普通人强。” 苏绮媚可不觉得有这个本事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她神情有些紧张,“那皇上岂不是被我害了?”纵然要祸国殃民,也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苍玉沉下脸,“那不过是凡人以讹传讹。采补之术虽然会吸取对方的精气,但除非你有心害人,对方并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果姬冰真有不适,也是他自己不加节制的后果。” 苏绮媚尴尬地转过脸去,却发现远处有人正向这里走过来。她不会听错,她现在的听力也比以前灵敏了。 “有人来了。”苏绮媚说着回头一看,苍玉已经没了踪影。她很羡慕苍玉的这项本事,可惜她不会。不管来人是谁,被人发觉她有心躲藏都不是好事,她只能继续坐在原处。 “皇姐,那个齐霖实在不是个东西,听说他父皇刚死时,他不是忙着治办丧事,而是忙着逼他父皇的宠妃归顺他。” “太子……” “我原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寡廉鲜耻之徒,可上次狩猎时,众目睽睽之下,他只知道盯着苏昭仪看,连我和二皇弟都替他害臊。皇姐你怎么能嫁给这种人?” “太子,这事还是让父皇去决定吧。” “父皇自然也舍不得让你嫁得那么远,就是那些长了木头脑袋的文臣说什么此举有利于两国邦交,父皇才会犹豫。如果皇姐你先说不乐意,父皇怎么可能会逼迫你?” “唉,太子,身为皇家的女儿,我能说什么是我乐意的、什么是我不乐意的吗?”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无奈。 “皇姐……” 苏绮媚知道这两人是谁了,皇后所生的皇长子太子姬夜和德妃所生的皇长女元庆公主姬灵。这两位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年龄相近,一个十五,一个十六,又都是在东宫度过童年,感情比较深厚。 她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青丘国国君齐霖不只是来为姬冰贺寿,也是为了两国联姻而来提亲。姬冰只有两个女儿,另一女是皇后所生的元平公主姬燕,今年只有十一岁,联姻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姬灵的肩上。 苏绮媚在这宫里不太想见的人就包括这两位,不是有什么芥蒂,而是因为她的年龄与姬灵相同,也只比姬夜大一岁,见面时的难堪犹盛于其他几位皇子、皇女。 可惜没有办法消失,又不想让人以为她是在故意偷听,苏绮媚只好故意说道:“是何人在此喧哗?我不是吩咐过不要打扰我吗?” 姬灵和姬夜听到有宫妃的声音,当然要过来行礼,三人见面时都有些尴尬。 “原来是太子和元庆公主,我还以为是那些不懂事的宫人在此胡闹,所以才会出声训斥,还请两位殿下见谅。”苏绮媚对这样的虚伪客套打心眼里厌恶。 “哼,本太子可不是不懂事的宫人。”姬夜觉得苏绮媚是在故意讽刺他们,显得很不高兴。不就是比他大了一岁嘛。 “哪里,是灵儿和太子不知苏昭仪在此观景,打扰了昭仪的雅性。”姬灵的长相偏向母亲,只能算中等之姿,但举止端庄、进退有礼,不愧为国君之女。 苏绮媚因为姬夜的反应有些拘谨,“没、没打扰,我只是在这里随便看看。” 之后,三人竟无话可说,苏绮媚只好抢先告辞,离开这尴尬境地。走了一段距离,忽听耳边传来姬夜的声音。 “这苏昭仪的年纪也就跟皇姐一般大,可怎么看都像个狐狸精。” “太子不要胡说!苏昭仪也是咱们的母妃。” “哼,她也配?不就是仗着父皇现在宠爱她么,还敢说本太子不懂事……” 苏绮媚好恨,她的听力为什么要变得如此灵敏? 当郑皇后的车驾到达神庙面前时,早有神官带着一众神仆前来迎接。这里可不是苏绮媚和姬冰相遇的那家神庙,而是专供皇家祭祀所用,主事人也不是一般的神仆,而是神官——玄女娘娘在人世间的化身,天下神仆的首领。 郑皇后在神女像前祭拜完毕后,神官恭敬地说道:“臣已在内堂备好香茶,请娘娘前往歇息。” “这里又没有外人,懋儿还要跟我客套吗?唉,好久没有听你喊过姐姐了。” 郑允懋直起身来,喊了一声大姐,面色如常,只是双眼里闪过一丝感慨。 神官在南禺国身份显赫,只有专供皇室使用的神庙才能拥有神官,其他地方只能以略低一等的神仆代为执事。他虽然不是真正的官员,但却因为掌管着全国的神庙以及皇室的祭祀,决非一个庙祝那么简单。 神官身份的特殊决定了其人选要比神仆更为严格,不但一定要出身高贵,还一定是皇家最为信任的臣子。所以,建明三十七年,原神官逝世后,郑家幼子、曾任太子姬冰伴读的郑充懋成了新的神官。 郑皇后看着幼弟,也是满腹感慨。他的双眼还是那样清澈,面庞还是那样俊秀,神色还是那样平和,俨然还是那个最听话懂事的弟弟。神官的身份固然尊贵,只是……他只比皇上小三岁,如果不是献身神女,现在也应该是儿女成群了。 看到曾经年幼的弟弟已经成长为一个强壮的男人,却不得不独自终生困守于这金碧辉煌的神庙内,郑皇后鼻子一酸,问道:“弟弟,你可曾怨过?” 郑允懋淡淡一笑,“姐姐呢?你可曾怨过?” 郑皇后一愣,是啊,她在那深宫之中,纵然仆从成群,不也是独自终生困守?不,不同,她还有夜儿、重儿、燕儿。为了他们,不论有多苦,她都不能怨;不论有多累,她都一定要坚守下去。 第二十一章 一波又起 郑皇后在郑允懋的陪同下走向内堂,途中路过镌刻着历任神官名字的石碑。这在各国的皇家神庙里都有,但唯有南禺国拥有天下三分前皇室神庙所藏的石碑,这也是南禺国开国之君自诩为正统继承者的一个强证。 神官的名字是在神官上任时镌刻上的,郑允懋自然排在了最后一个,在他之后是大片的空白,等待着继任者来填满。在他的名字之前,自然是密密麻麻的名字,但也有例外。 郑皇后停下步伐,目光随着一个个名字往前移动,直到那唯一一个出现在历任者名字之间的空白。那里原先不是空白,而是后来抹去了上面所刻的名字,已经看不出是哪三个字了。 可郑皇后知道那是谁,那是五百年前的一任神官,曾被誉为帝国八百年来最为出色的神官。在那时,神官是可以娶妻生子的,但必须是从得到玄女娘娘认可的女子中挑选,被称为神妻。可是这位神官却迷上了一个狐妖,并一意孤行,不惜为了那个□的狐妖而舍弃神职。 他亵渎神灵的行为惹怒了上苍,从此天灾不断,战祸纷起。朝廷为了向神灵赎罪,不但处死这位神官,还规定以后的神官不准再娶妻生子,要求他们终身奉献给神灵。这人的名字也被从石碑上抹去,视为不祥之人。 但此后,诸侯割据的情形越来越严重,强大的帝国也渐渐衰弱,名存实亡,苟延残喘两百年后终于一分为三,不复存在。据说那还是因为玄女娘娘允诺过帝国的开国之君,会保佑他的帝国存世千年,否则早在两百前就覆灭了。 郑皇后现在看到他名字的残迹也有些怨恨,若非他一意孤行,弟弟又何须独守终生。 在内堂坐下后,郑皇后摒退左右,只留最心腹的宫娥守在室外。她与神官是同母所生的亲姐弟,倒也不需防人闲话。 “你见过大哥了?”郑皇后问道。 郑允懋点了点头,“大哥都跟我说了。娘娘真的决定要这么做?” “不是决定要这么做,而是已经这么做了。” 郑允懋吃了一惊,可转念一想,大姐做事向来比他和大哥还要果断,通知他并不是要他来做决定。 “我知道你身为神官不便介入宫闱之事,所以先瞒着你。可到了下一步,就不得不让你出面了。” 郑允懋想了想,问道:“我还是想问,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苏昭仪虽然受宠,可苏家势力单薄,就算将来生下皇子,连华淑妃都比不过。冒这么大的险岂不是有些不值?” “唉,弟弟有所不知,这个苏昭仪可比华淑妃厉害。淑妃生下皇子而受封,乃是母凭子贵,可她不过是随皇上狩猎时受了惊吓,皇上便想晋她为贤妃以示安抚。宫中的封号岂是拿来安慰人的东西?是我搬出了太后才打消了皇上的念头,皇上却又因此对苏家大加封赏。我听大哥说,苏静山那个老狐狸现在见了父亲大人也不太恭敬了。” “皇上也许是过于迷恋苏昭仪,不过我听说苏昭仪确实容色无双,能迷住皇上也不足为奇。可娘娘也知皇上乃是有为之君,太子也业已长成,还能为了讨一个美人的欢心而乱了朝纲吗?只要朝纲不乱,储君之位不变,姐姐又何必在意其他。” “呵呵,你以为姐姐我只是妒嫉她得皇上宠爱吗?这么多年,皇上宠过的女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我又何曾在意过?可这一次不同,这个女人不但比华淑妃更懂得如何媚惑皇上,而且野心更大。皇上寿宴上的事就不再说了,单说这一次青丘国国君提出想迎娶元庆公主,皇上都准备下诏书了,却被她吹了枕头风吹没了。”郑皇后想起这事更是满腹怨恨,“齐霖虽然人品差些,可灵儿嫁过去就是一国之后,并不委屈她,对夜儿更是一大助力。你以为她这是安得什么心?心疼灵儿吗?哼,分明是不想夜儿能安安稳稳地登基。” “皇上当真听了她的话?”郑允懋皱起了眉,他并不认为姬灵和齐霖会是一对佳偶,但这样的联姻对南禺国是很重要的。皇上怎么会改变主意?这个苏昭仪又是何用意? “我在碧澄宫内有眼线,这件事绝对错不了。懋儿你也知道皇上最忌后宫干政,不论是我还是太后,都不敢越雷池半步。可这一次,皇上不但没有斥责她,还不顾大臣的反对顺了她的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郑允懋幼年时就给姬冰做伴读,现在仍是他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当然清楚自己的君主是一个意志多么强硬的男人,知道他从来只将女人视为闲情逸致的玩意儿,就像骑马射猎,只有姐姐身为皇后尚可对后宫之事做主。苏昭仪若真能在朝政上左右姬冰的决定,那她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难道苏昭仪想要的不仅仅是四妃的封号?” “以皇上对她着迷的程度,只怕也觉得区区一个贤妃是委屈她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再怎么圣明也是个男人。这史上圣明之君因耽于女色而日渐昏庸,甚至废后重立、废长立幼的例子,也并非没有啊。”郑皇后说着说着,自己的心里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担心自己的预言会很快变成现实。“我不只是担心自己、担心夜儿、担心郑家,也是担心皇上、担心朝庭、担心南禺国啊。” 郑允懋心想,姐姐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即使苏昭仪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可依着皇上对她的迷恋程度,她最终会变成皇上的弱点。皇上如果有了弱点,就不再是一个强大的君主了,失去了强大君主的南禺国…… 临走前,郑皇后又想起一事,“懋儿,我听说有些地方的百姓竟然私自供奉赤帝,你身为神官,怎么不向皇上进言取缔呢?” 郑允懋又恢复了平和的神色,“我不仅是一个神官,更是一个臣子。” “你的意思是……”郑皇后脸色一变,没有敢再猜下去。只要除掉苏昭仪,她的君主想要做什么都不是她应该干预的事。 苏绮媚对于酝酿中的阴谋毫无察觉,她正沉浸在十六岁生辰的喜悦中。姬冰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宴会,赏赐的珠宝细软更是不计其数,规格虽比不过皇后,但也不亚于四妃。 最令她高兴的莫过于姬冰答应不把姬灵嫁给青丘国国君齐霖。她和姬灵虽然不亲近,但也不忍这个温柔敦厚的姑娘嫁给一个荒诞无稽的昏君,为国家而牺牲自己的幸福。所以,尽管知道此举会惹来非议,她还是大着胆子向姬冰撒娇,终于毁了这门亲事。 大臣们也闻风而动,不少人通过内眷给苏绮媚送礼,就连青丘、丹水两国也送来了贺礼。当苏绮媚收到青丘国送来的贺礼,据说是其国君特意挑选的一对珊瑚搔头时,心里有些虚,不知他是否知道正是自己搅黄了他的美梦。 那天夜里,姬冰当然是宿在碧澄宫。临睡前,他亲手给苏绮媚戴上一条银制项链,下面坠了一个圆形的玉坠。这条项链造型非常简单,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女眷也不常带。可苏绮媚见姬冰特意为她戴上,知道不会是寻常之物。 “皇上不是已经赏了很多东西给媚儿了吗?怎么还要送这个?” “那些东西不过是逗你开心,这个却是可以救命的,你一定要时时戴着。” “救命?到底是什么东西?”苏绮媚好奇地抓起玉坠细细观察,却发现那竟是一个内有乾坤的玉盒,打开一看,里面装了几粒淡绿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 “这是朕让人特意配制的灵药,可疗伤解毒,名字就叫做碧澄丹。你可要贴身戴好。” 苏绮媚心里一热,知道姬冰是担心上次的事故重演,特意为她求来防身的。她紧紧地抱住姬冰,心想,即使老天爷以死相逼,她也决不会做出伤害这个男人的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姬冰又常宿在碧澄宫,苏绮媚也不再像以往那样推托。既然姬冰喜欢和她在一起,她又何必硬逼他去别处呢?不过她还是劝姬冰要在□上适可而止,却又惹恼了姬冰,说她是嫌他老了,反倒更加勇猛,让苏绮媚哭笑不得。 苏绮媚知道这样的待遇必定会引起其他妃嫔的嫉恨,甚至会招来小小的报复。但她没想到某些人的胆子比她想像的大,手段比她想像的狠,报复来得那么快、那么强烈。 那一日,姬冰来得早了些,苏绮媚尚在沐浴,正准备起身着衣时,忽听寝宫内一片喧哗。她匆忙着衣赶过去,却发现姬冰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留下服侍姬冰的宫娥王兰香跪在地上,衣裳不整,瑟瑟发抖。 苏绮媚问起缘由,她也不说,只是一边哭泣一边用怨恨的眼光看着苏绮媚,让苏绮媚更加莫明其妙。 苏绮媚正想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却立刻就有宫内掌管刑罚的女官和太监来到碧澄宫,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要将王兰香带走。 苏绮媚无法阻拦,也打探不出任何消息,更可怕的是,她发现碧澄宫外站满了侍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她,被软禁了。 第二十二章 □风波 这一夜,是苏绮媚入宫以来最难以入眠的一夜,内心的惶恐比刚入宫的那一夜、比猎场惊魂的那一夜都要更盛。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触犯了什么,将要面临什么,更加不知该如何去应对。 同样的,在她最需要苍玉的时候,那只狐妖没有出现。 因为睡得不太好,第二日苏绮媚起得比平时晚些,起来不久便惊奇地发现,天又变了。宫门外的侍卫都撤走了,一夜不见的姬冰又回来了,而且满面愧色,让苏绮媚又喜又疑。 可随后姬冰口中所说的事件真相,却又让她又怒又悲。 原来昨夜在她沐浴之时,宫娥王兰香照惯例给姬冰奉上他最爱喝的绿珠茶。但姬冰喝下不久就发现不对劲,这茶里竟然被人下了□。他恼怒之余叫王兰香过来问个究竟,那宫娥竟说这是苏昭仪叮嘱她奉的茶,还趁机自荐枕席,要帮姬冰解药性。 姬冰是什么人?怎么会被这点□立刻迷得失去常性,更加看不上王兰香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一脚就将她踹下床去,然后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一面让太医赶来解药性,一面着人拿下王兰香,并封锁了碧澄宫。 “不是臣妾!臣妾哪里来的□?更不可能给皇上吃这样的东西!”这样的缘由让苏绮媚如雷轰顶。 “朕知道不是你。只是朕当时中了药,神智有些不清,又被那宫娥一阵胡绞蛮缠,心里烦躁,不及细想便离去了。倒让媚儿受了一夜惊吓,都是朕的错。” 姬冰爱怜地搂着她,“是朕糊涂了,怎么可能是媚儿?媚儿自己就是最好的□,何需还用那些俗物。”细想之后便看出了可疑,所以才匆匆赶来道歉。 “她、她真的说是我?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在宫内私藏、私用□都属违禁,暗中对皇上使用□更是死罪。王兰香把罪名栽赃给她,岂不是要置她于死地? “哼,这个贱人,妄想升上主位也就罢了,还敢暗中对朕下药、陷害爱妃,朕已经下旨要宫正司严办,爱妃不必为此烦忧。”姬冰知道,单凭一个宫娥再怎么大胆也想不出这样的毒计,更何况还要能搞到宫中禁止的□,这其后必定还有指使人,这人的目的不在于他,而在于苏绮媚。 后宫之事本由郑皇后做主,可此事涉及向皇上下药,等同弑君,因而姬冰亲自下旨督办,郑皇后也不敢耽误,立即审问王兰香。 王兰香一开始还咬定是苏绮媚指使,但姬冰不相信,让人继续审问。王兰香并非贞女烈妇,一番严刑拷打后便松了口,供出药是她自己放的,出主意和给药的人却是曾经和苏绮媚很要好的冯才人。 原来,这个王兰香的长相倒也秀丽,在宫娥当中也算上乘,进宫之初就心比天高,一心想凭借自己的容貌招得皇上的宠幸。可跟了苏绮媚后,虽能常常见到龙颜,却又被苏绮媚压得毫无出头之日,日子一长便生出嫉恨之心。 这时,已经和苏绮媚疏远的冯才人却又开始笼络她,说自己也遭到苏绮媚排挤,大有同病相怜之意。而后又说如果自己也能有王兰香这样的容貌,有她这样常常见到皇上的机会,早就爬上龙床、飞上枝头了,怎么可能还要侍奉别人。 王兰香被她说得心动,忙向她讨教妙计。冯才人便教了她这个妙计,“只要皇上幸了你,你就是皇上的女人,不再是宫人了。至于这药,你就说是苏昭仪叫你放的,皇上和皇后一定会重罚她,说不定这碧澄宫的主人就要换成王宫娥了。” 王兰香当然不敢妄想能成为碧澄宫的主人,只是她存有一个念头:只要皇上幸了她,她就是皇上的女人了,不再是只能服侍其他贵人的奴才。正是这个念头,让她敢于冒杀头之罪,向皇上下了□。 冯才人很快就被抓了起来,一经审问却又审出了一个徐充容,说这计策是徐充容出的,药也是她给的,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中间人。 原来,姬冰的寿宴之后,徐充容便视苏绮媚为第一大敌,她认为对付一个苏昭仪总比对付华淑妃容易。她找上了同样嫉妒苏绮媚的冯才人,两个心胸狭窄的女人一合计,要让皇上厌恶苏昭仪,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陷害她对皇上使用□。 冯才人对苏绮媚身边的宫人比较熟悉,王兰香的小心眼儿瞒得过苏绮媚却瞒不过她,便用心笼络,终于说动她在给皇上的茶里下药,然后诬陷苏绮媚。冯才人和徐充容知道王兰香的妄想不可能实现,但姬冰对苏绮媚的宠爱和信任却超过了她们的想像。 徐充容没有华淑妃的那份涵养,得宠时飞扬跋扈,失宠后尖酸刻薄,得罪了不少人。此时出事,便立刻有人落井下石,揭发她当年得宠时为了维持宠爱,的确有对皇上暗中下过□。 于是,此次事件便由意图陷害苏昭仪转变为意图陷害皇上,顿时在后宫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徐充容和冯才人被废为庶人,三尺白绫赐死,全家获罪;王兰香则被乱捧打死,扔出宫外。 当苏绮媚得到消息想替她们求情时,已经晚了。她只能请求姬冰不要再杀其他人,这三人的罪与他们的家人又有何干? 冯才人临刑前,苏绮媚偷偷去看她。即使她对自己只是虚情假意,也的确陪她渡过了入宫之初的日子。可惜冯才人并不领情,认定苏绮媚是来嘲笑自己的失败。 “我承认是我太蠢了,我不该听徐充容的话,急着跳出来对付你,以我的地位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不过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宫里面想除掉你的可不只我一个,她们比我聪明,也比我尊贵,等到她们出手时,你就可以来和我做伴了。哈哈!” 苏绮媚走出冷宫,六月天,艳阳高照,她的脊背却是冰冷一片。 “兰香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我待她不好吗?”苏绮媚痴痴地看着赵轻红,问道。王兰香和赵轻红一样,都是她在玉荣宫时就用着的宫娥,也是她在宫里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之一。 “娘娘,这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您不要放在心上。”赵轻红劝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心思。我还想着,等你们到了出宫的年龄,一定要让你们都能回家,然后找门好亲事,连嫁妆我都想好了。要是我早点跟她说说,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她自认不是一个刻薄的主人,又兼有从现代社会带来的平等思想,总想让这几个尽心尽力服侍自己的宫娥都能有一个好归宿。 “娘娘……”赵轻红的眼圈也红了。 “轻红,你不会这样对我吧?”苏绮媚拉住赵轻红的手,“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千万不要像兰香这样……好吗?” “娘娘,我……”赵轻红欲言又止。 “娘娘!娘娘!宫正司又来人了!”宫娥何晓娟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自从王兰香那日被抓走后,她一看见宫正司的女官就害怕。 这一次宫正司倒不是来抓谁,而是因为郑皇后深感自己管教不力,导致妃嫔行为不端,便在太后的同意下决定进行一次查抄,看看还有谁私藏、私用□之物,以正后宫清规。 碧澄宫虽是事件的源头,但皇上对苏昭仪的偏爱有目共瞩,女官们不敢招惹,只是随意看看便离去了。但苏绮媚可以想像,在那些势单力薄的妃嫔宫中,只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红楼梦》里王夫人查抄大观园的一段。如果说王兰香就是犯了事的司棋,那自己是谁,捡到了春宫绣囊的傻大姐? 这次大查抄持续了好几天,但就像苏绮媚预料到的,大部分妃嫔都没有事,只有几个品阶较低的受到了太后和皇后的训诫,比如去年初得过皇上宠幸的王婕妤和伍美人。没有品阶的宫人就更惨些,被抓、被打、被赶出宫去的都有。 一时间宫里面人心惶惶,又不敢怨声载道,只能把不满埋在心里、留在眼神里。奇怪的是,不满的对像并不是主持查抄的皇后,也不是以身试法的两位前妃嫔,而是同样为受害者的苏昭仪。所有人都认为,如果不是因为皇上过于宠爱她,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苏绮媚从来没有特意笼络宫人做她的眼线,便没有人把这些情况告诉她,所以她毫不知情,但宫里那种不安、压抑的气氛同样感染了她。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明媚的笑容,时常蛾眉紧锁,一想到背叛她的王兰香、冯才人,体内的五脏似乎都绞到一处了。 苏绮媚的郁郁姬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又旧事重提,想将苏绮媚晋为贤妃,让她高兴。这事虽然可全由姬冰做主,但他还是按惯例向皇后征求意见。 第二十三章 大难临头 “臣妾还是觉得不妥。”郑皇后毕恭毕敬地答道。 “为何不妥?这已经是皇后第二次反对了,难道皇后是觉得苏昭仪配不上这个‘贤’字吗?”过去他要晋封哪一个妃嫔,郑皇后都不会反对,当然他也从不会因此触犯皇后的利益。把苏绮媚晋封为四妃的最后一位,有何不妥? “皇上误会了,臣妾不是觉得苏昭仪有何不妥,而是说这时节不妥。” “有何不妥?” “徐庶人和冯庶人伏法不久,尸骨未寒,虽说她们是咎由自取,但毕竟大家姐妹一场,各宫妃嫔都还是有几分心伤。如果皇上在此时晋封苏昭仪,只恐会让其他人心生怨言。” “哼,如果不是那两个贱人故意设计陷害媚儿,媚儿也不至于终日忧愁,再让她们死一遍都不够!”姬冰想起自己差点中了j计,更为恼火,“至于其他人,朕要晋封自己喜欢的女人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吗?”他怀疑皇后所说的其他人就是指她自己。 郑皇后的心被刺了一下,但她还是淡淡地微笑着,说道:“皇上说的自然是理,但臣妾想,民间总说家和万事兴,后宫祥和也才是朝庭的福气。以苏昭仪的性子,想必也不愿意现在就接受皇上的晋封。不如再等一段时间,等大家淡忘了此事,才做晋封,岂不是更加令人欢喜?” 姬冰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朕就听皇后的,你说什么时节比较合适?现在就找好吉日,到时才好办事。”他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让皇后有机会去找太后。 郑皇后怎么会不明白姬冰的用意,她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皇上一定要晋封苏昭仪吗?” “皇后此话是何用意?”姬冰沉下脸。他是一国之君,他的旨意怎么能受人质疑? 郑皇后先将宫人们摒退,然后说道:“皇上也知道,臣妾前久派人在各宫进行查抄,以正宫规,在这期间,臣妾听到了些有趣的东西。皇上刚才问臣妾是否觉得苏昭仪配不上一个‘贤’字,在以前臣妾自然不会怀疑,可现在,臣妾不得不怀疑。”她把眼帘微微垂下,带出一付颇为为难的神色。 “你到底在说什么?又有人诬陷苏昭仪对朕使用□?皇后不必相信,只需要重责那些诬陷的人即可。” “皇上为何如此信任苏昭仪?不是臣妾多疑,只是以前又有谁想得到徐庶人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郑皇后用有力的目光看着姬冰。 “哈哈,因为她根本不需要用这样低贱的手法。她自身就是最好的□,早将朕迷得神魂颠倒,何苦再多此一举?”姬冰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郑皇后又垂下视线,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臣妾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不同寻常,中了药的人会不可自拔地迷恋上对方,而且毫不自知,只以为是真心相悦。” 姬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你听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臣妾听说,有人从宫外购进了失魂引。” “什么?”姬冰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青丘国国君齐霖并不是不学无术的人,只是他都把他的聪明花在风月之事上,发明了不少滛具、□,而失魂引便是他所调配的号称当世最好的□。据说这种药分母、子二药,把药分别服下后,中了子药的人便会不可自拔地迷上中了母药的人,却又完全看不出寻常□的症状。 “你这消息从何而来?”姬冰脸色沉重。失魂引是青丘国皇室秘药,民间绝少有,能得到失魂引的人必定是与青丘国皇室有关系。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苏绮媚,都事关重大。 “这消息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失魂引有没有流入宫里,有没有被使用,又是用在了哪里。” “你怀疑是苏昭仪用在了朕的身上?” “苏昭仪真的很美,皇上也说已经对苏昭仪神魂颠倒了。可这真的是皇上吗?臣妾还记得当年大婚时,皇上对臣妾说过的话,所以无论后宫里又进了怎样的美人,臣妾都相信皇上心中只有国事、只有天下。” “你……竟然还记得?”姬冰的神色有些恍惚,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想起他曾经的雄心壮志。 “十五年了,臣妾不敢忘。也不敢忘臣妾曾经答应过皇上,一定要为皇上的伟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姬冰沉默了良久,而后低低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朕不可能只凭你的怀疑就认定是苏昭仪,她受不起。” 郑皇后心中一喜,“要验证皇上是否中了失魂引并不难,只要良医诊断便可。只是此事事关皇上龙体以及南禺国体,所找的医者不但要医术高超,还要品行端正、忠心耿耿。所以,臣妾大胆举荐神官大人。唉,臣妾也希望这一切只是臣妾多心了。” “允懋?”神官郑允懋是三国闻名的神医,对他的忠心更不需遑论。当年正是为了保证他顺利登基,郑允懋才做了神官。 姬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抱月宫。郑皇后也没有催促,她知道她的君王正在犹豫。这说明苏绮媚在他的心目中确实地位特殊,但同时也说明,姬冰对苏绮媚的信任已经有了裂缝。 半路上,姬冰停住了脚步,叫过李东书,“你到碧澄宫传朕的口谕,就说朕偶感不适,让苏昭仪自己歇下吧。” 李东书愣了一下,皇上临时改变主意并不稀奇,但他感觉出来皇上今天不是偶感不适那么简单。“那皇上是想歇在哪位娘娘的宫里?” 姬冰摇了摇头,“回朝阳宫。”那是他自己的寝宫。 这个消息怎么会瞒得了郑皇后的耳目。她望着已经升上半空的明月,笑了。徐充容虽是个不自量力的蠢女人,却无意中替她布置了一个绝佳的局;苏昭仪,不管你这个狐媚子究竟安的是什么心,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成为抱月宫的主人。 苏绮媚不知道在抱月宫发生的一切,她还没能完全从冯才人等人的死中脱离出来,得知姬冰今夜不来的消息,她很失望,因为现在的她急需爱人的安抚。 月亮下方,碧澄宫的屋顶,站着两个人影,一个青色,一个银色。 “你看看她,还浑然不知已经大难临头了。你真的不去提醒她吗?”月舞问道。 “我的责任是帮助她完成使命,可如果她不肯按照我说的去做,那就没我什么事了。”苍玉说得很淡漠。 月舞看着那个倚着窗,望着月亮发呆的女子,心里竟然也泛起一丝惆怅。“也许,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她就不会犹豫了。那个皇帝已经在怀疑她了,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好。” “她的人魂在异世生活过,那里的人有一些很奇怪的想法,我担心即使把一切都告诉她,她也不知回头,还是让她吃些苦头的好。” 月舞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她不管。苍玉你就是面恶心善。” “哼,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狐族,可不是因为什么善心。”这个世间的人才不会记得有谁发过善心,他们只关心谁给他们带来了荣华富贵。 “知道,你是为了狐族,但……你也是为了媚儿吧?”月舞小心翼翼地看看苍玉。 苍玉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她没能做好这件事,大概就……回不来了吧。” 苍玉转回头,看着那个倚窗而望的女子,没有说话。不一会儿,他便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月舞还留在原地,也在看着那个倚窗而望的女子。她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苍玉对媚儿的态度不一般。 这一夜,姬冰过了一个难眠之夜,第二日连早朝都没有上,不少大臣还以为他是与苏昭仪眷恋甚久,以至于误了早朝,背地里也有不少议论。 早膳过后不久,姬冰便派人将郑皇后宣入朝阳宫。一入朝阳宫,郑皇后毫无意外地看到了神官郑允懋,内心一片欣喜,可面上却是平静如水,仿佛她不知道皇上召神官入宫所为何事。 姬冰看上去有些憔悴,见皇后也到了,便说道:“皇后既怀疑苏昭仪,朕就召你前来在此作个见证,免得以后又传出些不详尽的话来。” “唉,只要能解了苏昭仪的怀疑,臣妾甘愿受罚。”她知道,受罚的人不会是她。 姬冰不再说话,示意郑允懋开始。郑允懋也是面色平静如水,仿佛不知道此事关系到他姐姐的后位,打开携带来的医箱,为皇上做最详细的检查。 “你说什么?”姬冰揪住了郑允懋的手臂,眼睛则在他与郑皇后之间来回穿梭,想看出他二人之间是不是早已串通。 可郑允懋的神色还是如常地平静,似乎他的君主只是在问他,京城里神庙的香火如何。郑皇后的脸上却是带了一丝惊讶,惊讶她的猜测居然是正确的;又带了一丝悲伤,悲伤她的君王被人伤害了;还带了一丝欣喜,欣喜她的坚持没有白费。 “皇上体内确实有失魂引。不过皇上不必紧张,臣已有解治的方法。” 姬冰松开了手,他紧张的不是自己体内的失魂引能不能解,而是这药究竟是谁下的,是不是苏绮媚。 第二十四章 罪无可赦 “神官大人,皇上体内的失魂引是何时所中?”郑皇后问道。 “皇上体内的失魂引至少已有半年。”失魂引类似一种蛊,种下后,若不进行解除,就会一直发生效用。 姬冰想道,半年前自己对苏绮媚已经非常宠爱,苏绮媚又何需对自己下失魂引。不过,这女人心好比海底针,为了留住君王的宠爱,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半年?”郑皇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半年前苏昭仪不是在猎场出了意外,被一个青丘国使团的侍卫所救么?” “皇后是怀疑那次意外不过是苏昭仪自己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与青丘国人会面,拿到失魂引?”姬冰问道。他的心里已经起了疑,却又害怕这怀疑被确认。 “臣妾不敢妄加猜测,只是这两件事合在一起,未免太巧了一点。”郑皇后瞟了一眼姬冰,又说道:“不过臣妾又想,当时和青丘国使团有接触的人不只一个,若单凭这一点就断定是苏昭仪下的 媚祸第7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也未免太过牵强。” “那皇后的意思是……” 郑皇后望了郑允懋一眼,后者便说道:“其实这也不难,只要查验苏昭仪身上是否中有失魂引的母药,以及中药的时间,便可知此药是否苏昭仪所用。” 姬冰沉默了片刻,终于让人去碧澄宫传苏昭仪前来。 除了皇后,姬冰向来很少召妃嫔到自己的寝宫,苏绮媚也是第一次,心里有些忐忑,以为姬冰当真身体不适,甚至不能前往碧澄宫。到了朝阳宫内,看到姬冰脸上没有往常见她的那份喜色,神情憔悴,越发以为他是病了,只是有外臣在旁,不敢直接询问。 姬冰一见到苏绮媚,心里便涌起一阵想将她拥入怀中的渴望。他随即想到,这会不会正是失魂引的作用,又想起昨晚一人睡在那龙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情景,心里顿时变为欢喜与愤怒、渴望与厌恶相交织,脸上自然无法露出喜色。 “爱妃,这位是我们南禺国的神官大人。” 苏绮媚知道神官在南禺国地位超然,就像是宗教时代的红衣大主教,只是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位儒雅俊秀的男子。她听说过现任的神官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之一,也是郑皇后的亲弟弟,不敢怠慢,忙施了礼。 郑允懋也是第一次见到苏绮媚,也不由地惊讶于她的美貌,虽然还带着一份少女的稚嫩和拘谨,但总有种妖冶的感觉,眉宇间流露出的娇媚,连他这个潜心修习的神官都有些心神荡漾,难怪郑皇后会将她视为强敌。 “爱妃,神官大人也是国内有名的神医。朕见你近来愁眉不展、食寝难安,你又不愿让太医看看。所以今日特请神官大人入宫,你可不要再推辞,让朕担心了。” 苏绮媚不疑有假,还真以为姬冰是因为担心她才显得憔悴,心里倒多了几份歉然。尽管知道自己只是心情郁结,身体并无大碍,还是答应让郑允懋看看。 郑允懋看过之后,也只说她是心情郁结,开了点药,让她安心静养。之后,姬冰假说还有要事与郑允懋相商,让苏绮媚回宫休养。她刚刚离开,郑皇后便从偏殿转了出来,坐到姬冰旁边,静待郑允懋宣读苏绮媚的罪状。 “允懋,你直说吧,苏昭仪体内是否有失魂引。” “回皇上,昭仪体内确有失魂引,也已有半年之久。” 姬冰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并没有太惊讶,但愤怒之意却是在剧增,抓在椅座扶手龙头上的手越抓越紧,像是要把那龙头拧下来。 “这个贱人!朕对她还不够好吗?”他终于暴喝了一声。 郑皇后故意作出哀伤的表情,“唉,苏昭仪怎么……按照宫里的规矩,敢私用□者,轻则废去封号、打入冷宫,重则赐死。使用失魂引在宫里还是首次,皇上,您看苏昭仪这事该怎么处置啊?”她在此时请皇上定夺,就是希望皇上在一怒之下说出“赐死”二字。 姬冰自小聪慧,擅谋权,早早就被立为太子,登基后又使南禺成为国力最盛的国家,不论是自己的臣民还是周边各国,无不俯首敬仰,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何况是一个女人。 正当他要发怒时,郑允懋忽又说道:“方才臣给苏昭仪号脉时还诊得喜脉,苏昭仪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什么?”姬冰大为惊讶。 郑皇后也是大惊,“懋儿,你没有看错吧?”惊讶之余,也顾不上君臣之别。 郑允懋神色如常,“回皇后,臣虽不擅女科,但喜脉还不会看错。” “媚儿她、她有了朕的孩子?”姬冰心中顿时又喜又怒。 “唉,难怪苏昭仪出此下策,原来她是着急这事,大概是想学华淑妃母凭子贵吧。”郑皇后表面惋惜,心里却在骂郑允懋多事。从她得到的消息看,苏绮媚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只要皇上下旨立即赐死,又有谁会知道此事? “出此下策?她要是想要孩子、想要封号,朕还会不给她吗?”姬冰又紧紧抓住了扶手上的龙头。 郑皇后心里又气又妒,可面上还得继续装出惋惜的表情,“是啊,皇上早就想将她晋为贤妃,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说,她想要的不止是一个贤妃……” 姬冰也在想,那个纯真无邪的小女子真的有这么多心计吗?是他误会了,还是一直以来他都看错了,他所看到的媚儿不过是一个假像。 “臣还有一事不得不奏。”郑允懋忽又说道。 “神官大人还有何事要奏?不妨一并奏给皇上。” 这一次连郑皇后都有些不耐了。难道弟弟刚才被那狐媚子迷住了,竟要想办法替她逃脱。 郑允懋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姬冰,“此事本为皇上家事,但事关重大,臣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奏与皇上。” “允懋直说无妨。”姬冰对郑允懋的信任超过对他的皇后。 “臣想先问,昭仪的容貌是进宫之始便如此,还是进宫后越来越盛?” 姬冰和郑皇后先是一愣,不知郑允懋此话的用意。过了一会儿,郑皇后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后宫妃嫔得了皇上宠爱,心情愉悦,难免会有姿色更盛之感。不过……”她细想了想,“苏昭仪似乎变化更大些,倒不是五官长相有何变化,就是觉得越来越美艳。懋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怀疑苏昭仪用了采补之术。” “什么?”姬冰和郑皇后又是大惊,郑皇后甚至有些慌了,“懋儿你可看仔细了?此事不可胡说!”她担心弟弟是为了帮她才编出这样的谎话。 妃嫔对皇上使用□大多是为了留住宠爱,此为欺君;若是对皇上使用采补之术,那就是在吸食龙气,就是弑君。弑君,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姬冰也在以同样的目光看着郑允懋,如果这番话纯属捏造,也足以让郑家诛连九族了。 “臣方才与皇上号脉时就觉皇上体虚,阳气不足,当时并未多想,以为是操劳国事之故。可在为苏昭仪号脉时,发现她体内纯阴之气旺盛,似有源源不断之意,分明是长期采阳滋阴的情形。臣闻皇上近来只宠幸苏昭仪一人,又见她眉宇之间妖冶之态逼人,所以才有此问。此种采补之术甚是高明,被采之人不会有太明显的变化,若非臣的医术传自玄女娘娘,只怕也看不出来。”神官所学的医术非外界可比。 郑皇后一听“长期”二字,心中更为惶恐,“苏昭仪入宫已有一年,可会、可会……”后面的话她不敢说。 郑允懋摇摇头,“皇后娘娘不必担心,依臣之见,皇上只是略有体虚,无甚大碍。但若再长此以往,臣也不敢妄断了。” “呯”的一声,一个茶杯碎在了地上。 “女色为祸,果然是一个媚祸!”姬冰站了起来,“允懋,你替朕拟旨。” “昭仪苏氏,永治十年入宫,位列九嫔之首,享尽皇宠。但不念皇恩,妄以媚术迷惑皇上,祸乱后宫,实乃失德之人,罪无可赦。但念其已怀有皇子,今废去一切封号,降为庶人,即刻迁入留云殿,余罪待皇子出生后再做处置。” 第二十五章 瓮中之鳖 “马公公,这一定是个误会,你让我见见皇上吧。”看着马公公手里拿着的明黄|色的圣旨,苏绮媚的感觉不是五雷轰顶,而是滑稽可笑。 徐充容和冯才人的陷害不是已经查明了吗?姬冰不是曾经抱着她说相信她吗?刚才不是还特意请神官大人给她看病吗?还有孩子,她什么时候怀了皇子? “苏姑娘,皇上下旨让你即刻迁往留云殿,你就不要为难我了。”以前对着她总是笑容可掬的马公公依然笑着,却是淡漠、敷衍的笑。 苏绮媚没有再坚持,也没有哭闹,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好比落地的凤凰,在这些势利小人的眼里连只鸡都不如,何况他们也做不了主。 留云殿其实就是小说里说的冷宫,也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就成了幽禁失宠妃嫔的地方。虽然也是宫殿,但里面的陈设连进宫之初所住的玉荣宫都比不了,更别说碧澄宫。这是一个连阳光都不愿意涉足的地方,阴冷、潮湿,苏绮媚像是从天堂来到了地狱。 因为□风波的影响,她一直以为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是心情郁结的原因,却不料竟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怀孕。摸着自己的腹部,她有些怀疑,真的能在这种地方生下她的第一个孩子吗? 身边服侍的宫人全都被换掉了,她不清楚赵轻红等人的下落,不知道他们是重新等待调配,还是会受到自己的牵连。眼前的宫娥都冷冰冰地盯着她,好像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甲级战犯。 对,她一定是罪大恶极,否则不可能一下子从万人艳羡的苏昭仪变成了万人唾弃的苏庶人。但可笑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罪行。 苏绮媚在留云殿里的反应出乎郑皇后的意料,她没有哭喊自己冤枉,没有吵闹着要见皇上,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间简陋而冰冷的房间里,好像已经认罪了似的。但这还不够,苏静山一定会为自己的女儿喊冤,采补之事又不可宣扬,她还需要做一些事,让苏绮媚的罪名无法翻身。 最可恨的是那个孩子,郑允懋坚持认为那是皇上的骨肉、南禺的皇子,不可以伤害;皇上更是指定她看管苏绮媚,其意也就是要她照看那个孩子,如果孩子出了事,她也讨不到好处。 皇上不杀苏绮媚虽说是为了孩子,可也是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她。所以,只要苏绮媚没有死,再生下皇子,那她就还有机会卷土重来。郑皇后有些头痛,咒骂苏绮媚怀孕还真是会挑时候。 因为孩子的缘故,留云殿里的起居饮食还可以,倒让苏绮媚想起了穿越前的时光。如果姬冰一怒之下杀了她,她会不会又可以穿越回去。可既然她还活着,就要想办法活下去。 进入留云殿的第三个晚上,苍玉终于来了。 “我到底犯了什么事?”苏绮媚见到苍玉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她一直没有问过别人,因为她知道除了陷害她的人,没有人能比苍玉知道得更清楚。 苍玉也没有隐瞒,把失魂引的始末都告诉了她。 “就是这样?就因为我的体内也有失魂引,就认定是我买的药、下的药?这些古人太可笑了,难道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人证、物证俱全吗?还让皇后的亲弟弟给我检查身体,明摆着是串通一气。” “你确定是皇后在陷害你?”苍玉漫不经心的态度仿佛在暗示她猜错了。 “德妃只有一个女儿,贵妃被异国公主的身份限制住了,害了我对她们没什么好处;淑妃不太可能请得动神官,剩下的就只有皇后了。” 苍玉有些惊讶。苏绮媚却笑了,“我知道你觉得我很笨,搞不清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是的,我以前的生活都很简单,说到勾心斗角,确实后宫里谁都比我厉害。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后宫生活她是第一次经历,可后宫的故事她知道得恐怕比皇后还多,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也能想出大概。 苏绮媚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翻找,却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走向苍玉,“给我纸笔,你应该能变一套出来。” “你要纸笔干什么?” “我要写陈情书。我要把这案子里所有的疑点都写出来,皇上看了自会明白我是被冤枉的。”姬冰不是人云亦云的昏君,不应该这么仓促地为她定罪。 苍玉并没有变出纸笔,而是问道:“如果他不愿意明白呢?” 苏绮媚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但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如果是那样,就请他给我一个名副其实的罪名。” 苍玉拉住她,让她坐下来,然后说道:“姬冰不傻,可郑氏也不傻。她既然定下这个计策,当然已经安排好了人证、物证,足以让姬冰相信。” “失魂引算是物证,人证呢?难道她随便找几个宫人指认是我下的药,皇上也会相信?” “如果那几个宫人都是你最亲近的呢?” 她最亲近的宫人不就是赵轻红她们几个从一入宫就服侍她的宫人?但她们既不像王兰香心怀妒嫉,也不像马公公贪图钱财,不会出卖她。 “不可能!她们怎么会指认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陷害别人,除非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苍玉端起桌上的茶杯,里面顿时出现香淳的茶水,“确实有人自始至终都说不知道。” “是谁?她、她现在怎么样了?”苏绮媚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充满了不安。 “是个姓何的宫娥,现在么,应该已经到净善堂了。” 苏绮媚突然扶着桌子弯腰呕吐起来。净善堂,那是宫女死后焚化和安放骨灰的地方,前不久王兰香才被送到那里。而姓何的宫娥便是何晓娟,那个比她还小两个月,总爱看着她的脸发呆,说娘娘好美的小姑娘。 苍玉挥了挥手,地上的呕吐物就不见了。苏绮媚掏出手绢擦了擦了嘴,又歇了一会儿,才问道:“屈打成招的证词也有人信?” “嘿嘿,这么大的事,没打过就说出来的话才没有人信。” 苏绮媚叹了口气,又问:“其他人呢?” “一个姓杜的宫娥指认你于半年前确实在皇上喝的茶里放了点别的东西。” “可她并没有说那就是失魂引。”杜月仙是个胆小怕事的人,看到何晓娟的惨死,一定会屈服,但她至少还是留有余地。 “一个姓赵的宫娥承认是她出面买的药,这一点也得到了卖药人的核实。卖药的是个大商人,和各国皇室都有关系,却没有害你的理由。” “轻红?她是不是也受了很大的罪,才会编出自己根本没有做过的事。”苏绮媚充满了惋惜,她原以为赵轻红才是那个坚持到最后的人。 “你错了,她没有编造,失魂引确实是她买的。她唯一编造的只是这件事的主使人。” “你说什么?”苏绮媚睁大眼睛看着苍玉。 苍玉站起身来,伸出手,“来,我带你去看看何谓真相。” 苏绮媚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手。苍玉把她拉到近前,而后用右臂搂住她的腰肢。 “你要干吗?”苍玉的举动让苏绮媚有些紧张,她想起了苍玉为她指点媚术的那个晚上。然而才说完这句话,她就发现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身子越过了窗户,飞向了半空。 “你要带我去哪里?”飞翔的感觉没有让苏绮媚觉得兴奋,她更紧张了。 苍玉还是没有说话,带着她降落在一座宫殿的屋顶上。苏绮媚认得这里是郑皇后所居的抱月宫的正殿,她开始意识到苍玉是带她来偷看郑皇后的活动。 苍玉把苏绮媚放开,把手放在屋顶的瓦片上,释放出一阵青雾,青雾散开后,苏绮媚看到那里出现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洞,足以让她看清下面的情形。 “你做的很好,没有人会怀疑不是苏绮媚让你去买药,苏静山那个老东西也无话可说了。”躺在卧榻上的贵妇人正是郑皇后,她说话的对象是跪在她面前的一个宫娥,虽然只能看到后背,苏绮媚还是可以轻易地认出她。 “这明面上本宫还是要处置你,不过你放心,等风头过了,你就可以回到抱月宫。以后,本宫照样重用你。” “多谢娘娘抬举。” “哈哈,可笑苏绮媚还一直拿你当心腹。用人之前也不看清用的是谁的人,如今只能说她是自找苦吃了。”郑皇后笑得很开心,哪里还有当初端庄大方的模样。 苏绮媚没有再看下去,她转过身,坐在屋顶上,望着头上的明月发呆。她已经看明白了,赵轻红并没有背叛她,她本就是郑皇后安放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忠于她的主子。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瓮中之鳖。 第二十六章 神之争斗 苍玉坐到她的身旁,说道:“你不用伤心,其实真正惹恼姬冰的不是失魂引,而是因为你对他用了采补之术。”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你说过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 “神官大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所学的是传自玄女娘娘的天书。” “可是,那是天生的,不是我有意害皇上,他也应该看得出来啊。”说这句话的同时,苏绮媚忽然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是她现在有没有害皇上,而在于她有能力害皇上。像姬冰那样的人不会允许这样的危险存在。 “如此说来,让我遭此大祸的不是皇后,而是老天爷。”正是老天爷让她转世后还带有狐族的特性,又是老天爷让神官具备了能看出这种特性的本领。 苍玉顿了一下,“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违抗天意。” “我现在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苍玉笑了,“你终于明白了,在这个地方,你不主动出击就是坐以待毙。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去做,就可以让下面那个女人尝尝你现在的滋味。” “照你的话去做?也许不用,也许我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苏绮媚的脸上闪过一道奇怪的笑容。 “哦?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做。”苍玉有些怀疑,苏绮媚不像是能想出诡计的人。 “我先给你说个故事。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号为唐的泱泱大国,皇宫里有一个叫做武则天的妃嫔,她也是个昭仪,也深得皇宠,只可惜她的出身没有皇后高贵,皇上也没有办法帮她。这时,她生了一个公主,皇后没有孩子,所以也很喜欢这个刚出生的小公主,经常前来看望。有一天,皇后又来看小公主,她刚走不久,武昭仪就发现自己的女儿被人闷死了。皇上相信皇后便是凶手,不顾大臣的反对废除了她,改立武昭仪为后。” “这不可能!”苍玉立刻说道,“皇后就算真要杀小公主也不可能做得这么明显。” “没错,所以后世的人都认为是武昭仪自己杀了女儿,陷害皇后。” “这也太残忍了吧,虎毒尚且不食儿。” “是啊,哪有母亲恨得下心害死自己的孩子,所以皇上才会相信武昭仪。”苏绮媚一边说,一边轻抚自己的腹部。 “你、你想……” “我现在归皇后看管,要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事,你说别人会怎么想?” “媚儿……” “孩子是我的保命符,没有人会相信是我自己动的手脚。失去了孩子我定然痛不欲生,皇上也一定会忍不住来看我,到时我再好好如你所说施展我的媚术,就算是神官大人在,也抵挡不住。我自然就能离开冷宫,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除去皇后。” “媚儿,你怎么会想出如此歹毒的计策?”苍玉皱起了眉,眼前人还是他所认识到的那个单纯的女孩吗? “你知道吗,苍玉?你们这样的年代在我以前生活的世界只能称作古代,绵延了几千年,但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到了现代,虽然没有了皇上、没有了后宫,可人们的物质欲望更加可怕,竞争也更为激烈。这样歹毒的计策,我是想不出来,可我能看到的却是多不胜数。” “那你以前……” “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长相普通、才智普通、出身普通、学历普通,我知道自己争不过别人,所以我也从来不费那个心思,只想安稳过完一生。”苏绮媚也不管苍玉能不能听懂她的话,继续说道:“到了现在,我虽然有了一付好皮囊,可我知道自己还是那个普通的丁环佩,琴棋书画、女红技艺,家里不是没找师傅教过,可我只能学到皮毛,根本到不了华淑妃、许德妃的水平,就连过去的徐充容都比不过,更别说害人的本事。所以,我还是不想争,人上人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找个真心爱她的男人平静地过一生。 “这一切由不得你。”苍玉丝毫都不同情。 “没错,这一切由不得我。”苏绮媚低低地笑着,笑声里有一丝怨恨,“即使我不争不斗,我也会落得如此境地,别说是你,就是那些现代人知道了也一定要笑话我,笑我丢了现代人的脸,竟然被一群古代人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跟什么现代、古代没关系,这是天意,只要你不顺从天意,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落得如此境地。” “天意到底是谁的意思?苍玉,你告诉我,这个天是不是玄女娘娘。”南禺各地虽然也有些不同的地方风俗,但主神只有一个,玄女。 苍玉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 “南禺国是在玄女娘娘的庇护下建立起来的,皇上到底做了什么坏事,竟让玄女娘娘如此生气,一定要我败坏他的德政,祸乱南禺?苍玉,你要我听从天意,就必须让我知道真相。”即使是过河的卒子,也该知道自己过河的原因。 “以前不告诉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说吧。十六年前,当时还是太子的姬冰即将大婚,到神庙里进行祭祀时,看到娘娘的神像,竟然□熏心,口出狂言,日后登基应以娘娘为妻。娘娘恼他身为一国之君竟做出如此失德之事,才要你转世以女色祸国,给姬氏一个教训。” 苏绮媚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嘲讽的笑声。苍玉怒道:“你笑什么?这是实情,我可没有骗你。对玄女娘娘不敬,此乃大罪。” 苏绮媚止住了笑,“我可不是笑话你,我只是又想起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原来生活的世界,比方才讲的武昭仪的故事还要早一千多年,那时还没有大唐国,只有一个商国。商国的最后一个皇帝被后世称为纣王,有一次他到女娲娘娘庙里去拜祭,那是一个和玄女娘娘差不多的女神。纣王同样□熏心,还在庙里题了一首艳诗,表达了他对女娲的爱慕。结果也惹怒了女神,派下千年九尾狐精幻化为美女苏妲已,入宫为妃,祸乱朝政。”苏绮媚又笑了起来,“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和这里发生的事很相象吗?只不过苏妲已可比我厉害,她内害贤后淑妃,外害忠臣良将,终于将商国的基业毁为一旦,也让狐狸精成为女色祸人的代名词。” “这有何好笑?你就应该像那位苏妲已一样顺应天意,功德圆满之后必有厚赏。” 苏绮媚笑得更厉害了,“厚赏?她做了这么多坏事还能得到厚赏吗?她最后被推翻纣王的人用照妖镜逼出原形,然后装进袋子用木碓捣死了。女娲娘娘根本没有想过要救她,更别说厚赏!”说到这里,苏绮媚突然一阵心酸,第一次,她对那个被世人唾骂了千年的苏妲已起了怜悯之心。 “那一定是她也做了有违天意的事,反而惹怒了女娲。难怪你会害怕,原来你担心自己会落得她的下场,你放心,有我帮你,不会的。”狐族虽然是妖,但并非热衷害人性命的精怪。 苏绮媚又冷笑了几声,“我说这个故事可不是害怕自己会落得苏妲已的下场。在这个故事里,上天说纣王是失德亡国之君,所以派下九尾狐精祸乱朝政,也派了不少神仙帮助反抗纣王的军队;可同时,也有不少神仙下界帮助纣王。你说,天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神仙要逆天而行?” 苍玉愣住了,“这、这是异世发生的事,我怎么能擅自揣摩异世的天意?” 苏绮媚仰望着天,不知天上的神仙能不能听到她的话。“你揣摩不出来?在异世倒是有人揣摩出来了,真正的原因不在于纣王失德,而是天上的神仙在争权夺利,谁扶植的力量获得了胜利,谁就是人世间真正的统治者,纣王纵然是个圣贤也逃不过亡国的下场。” “你住嘴!神的用意岂是尔等凡人可以乱猜测的!”他所设的结界虽是掺有玄女娘娘赐给的神力,一般神灵也无法穿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慌什么?”苏绮媚却是一脸无所谓,“我说的是异世的神,又不是这里的神。再说,纵然被我说中了又如何,堂堂一个大神还没有一点敢作敢为的勇气吗?” “够了!越说越不像话!”苍玉惊讶于苏绮媚的大胆,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领略过玄女娘娘的威力。“不要再说这些了,你好好听我说你以后该做的事。” “我不要听。” “你说什么?你真的想学武昭仪?” “我说,我不要照你的话去做,也不会学武昭仪,我根本不要顺应天意。” “你怎么了?怎么还是不知醒悟?”苍玉惊异地看着苏绮媚,发现她很平静,并不像是歇斯底里的胡闹。 遭人陷害、背叛以及爱人的抛弃,他原以为经过这一切,胆小懦弱的苏绮媚要么是变得惊慌失措,听凭他作主;要么是变得怨气冲天,要奋起反击。但从没想到她会变得如此平静,不是息事宁人的平静,而是一切了然的平静。 第二十七章 无愧我心 “你错了,苍玉,我不是不知醒悟,而是真的醒了。” “你这又是为何?”苍玉虽然可以读出她心中所想,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想。 “如果这只是一部穿越小说,读者们一定会奇怪,像我这样看过很多后宫戏、商战戏的现代大学生,又有你这样神通广大的狐妖帮忙,为什么还不敢和那些古代女人对抗。因为她们不知道,看戏和亲身经历是完全不同的。过去我不愿意听从你的安排,一来是担心你只是在骗我、利用我,二来是根本没那个胆量去做祸国殃民的事。现在么……” “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苍玉有些着急了。 “现在么,则是明白了,如果顺应天意,我就只是一个任凭命运摆布的傀儡。这才是一个现代人最不该做的事。”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身体里属于丁环佩的那一部分,才真正醒了。 苍玉更不明白苏绮媚口中的现代精神,他诧异地说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何来傀儡一说?何况,你被贬入冷宫,还有那些宫人的惨死,都是缘于郑家对你的陷害,以及姬冰的薄情,你报复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并非只是任凭命运摆布。” “报复?皇后这么做是为了她的孩子、她的家族;你说姬冰薄情,可要做一个好皇帝就必须薄情。他们的所为都对国家有利,我若是为了报复他们而搅得南禺天翻地覆,岂不是世间之人都要怨恨我?这样的结局真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怨恨他们?即使他们正在想着如何让你去死?”他完全感觉不到苏绮媚心中的仇恨,这个发现竟然让他有些不安。 苏绮媚又笑了,不再是先前那种带有怨恨的嘲笑,而是真正轻松的微笑。她不会忘记冯才人临死前充满怨恨的表情,实在是太丑了。她决不要带着这样丑陋的面孔活下去,即使是死也要死得美美的。 “不要逞一时之勇,你一定会后悔的。”苍玉的警告里带着深深的担忧,这担忧不是来自郑皇后,而是来自天上的神灵。 苏绮媚感觉到了苍玉的担忧,心里涌上一阵感动,“你放心,我这么做不是逞一时之勇,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顺应天意成为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姬,不管结果是赢是输,她的内心都不会得到安宁。如果她觉得心安理得,那就更可怕了,那就代表着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 苍玉沉默了。 苏绮媚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庞大的宫殿群,以及宫墙外隐隐约约的景物,然后冲着苍玉嫣然一笑,“苍玉,你要是不想放我跑,就送我回留云殿吧。” 苍玉看着她,她的脸如同月亮一样盈润,她的眼如同星辰一样灿烂,浑身散发着一种耀人的神采,即使站在白日的太阳下也不会逊色。苍玉知道,这种神采绝不是媚惑之术所孕育的。 回到留云殿,苍玉没有马上离去。 “你真的决定了?”苍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 “是的。”苏绮媚的声音里则带着一丝兴奋。 “那……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好自为之吧。”苏绮媚决意不顺应天意,他的职责也就不存在了。 苏绮媚也是一阵怅然,苍玉也许不能算是她的朋友,但却是唯一一个陪她度过所有艰难日子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听她诉说一切的人,以后,连这样的人也没有了。 “谢谢你,苍玉。”谢谢他没有强迫自己。 苍玉低低地叹了一声,“希望你不会后悔你的选择。” “我不会的,苍玉。”结果也许是她难以承受的,但她不会后悔,因为她知道,另外一个选择她一定会后悔。 苍玉身前的青烟刚刚升起便又消失了,他还没有离开。 “你把这个服下。”他递给苏绮媚一颗红色的药丸,“这药能使胎儿更加强壮,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外界伤害。”虽然郑皇后得了旨意要照看苏绮媚母子,但在后宫,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谢谢……你知道我家人的情况吗?”自从进了冷宫,苏绮媚就和苏家断绝了联系。她不想他们受到太大的牵连。 “你的父亲比你厉害,他之前没有急于喊冤,而是坐等宫正司的调查,现在见证据确凿,便主动上奏,说自己管教不严,请皇上责罚。虽然郑家要求严办,皇上却只是收回了对苏家的一些加封,你父兄的官职没有变化。” 苏绮媚微微一笑。她知道姬冰的宽宏并不是眷恋她的缘故,而是为了稳定朝政,让苏家被郑家完全打压下去,对他而言并非好事。苏静山的无情对此时的她倒是一件好事。 苍玉真的走了,苏绮媚又是一个人躺在冷冷的寝宫内。回想起在抱月宫正殿顶上与苍玉的对话,自己都觉得惊讶,那份自信和坦然是从何而来? 苍玉不明白她心境的变化,并非因为他不是现代人,而是因为他一直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他的过去和苏绮媚完全不同。 不论是作为丁环佩的二十一年,还是作为苏绮媚的十六年,她的生活方式都是一样的,说得好听些是顺其自然,说得难听些就是得过且过。上什么样的大学、找什么样的工作、穿越到什么样的世界、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渴望的结果,她只是被动地接受。 她一直以为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平凡,可当她今晚洞悉郑皇后的阴谋后,却突然明白,她的懦弱和平凡并非天生,而是因为她没有为之奋斗的目标。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要守护、要为之奋斗的东西。苍玉守护着狐族,皇后守护着她的孩子,皇上守护着他的王位,孙修文守护着自己的前程,苏静山也要守护着苏家的荣耀……所以他们都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做什么、放弃什么。 她不知道,她没有要守护的东西。也许玄女娘娘让她受到这些磨难,就是为了逼迫她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而战。但就算神灵也没有想到,这样的逼迫却让她醒悟了——她在这个世上真正要守护的东西不是她的生命,而是她的灵魂。 苏绮媚把手放在胸口,静静地感受那颗心脏的跳动。她不知道拥有完整灵魂的狐妖媚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现在的她只是丁环佩,丁环佩的灵魂是这个世上唯一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她一定要守护好它。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手缓缓向下移动,放在自己的腹部。差点忘记了,现在还有一样东西也是只属于她的,她的孩子。虽然这也不是她主动渴望来的结果,可既然它存在了,她也要守护好它。 为人二世,她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她不要做阴险狡诈的郑皇后,不要做人活心枯的许德妃,不要做害人害己的冯才人,更不要做祸国殃民的苏妲己,她只做丁环佩,那个懦弱平凡但却善良的丁环佩。 对抗神灵,这个决定可比对抗郑皇后还要令人震惊,也难怪苍玉不敢相信。苏绮媚自嘲地笑笑,她不是能为了信仰而抛头颅、撒热血的革命者,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为自己努力一次,活着就一定要活得坦然。 一旦神灵洞察出她的用心,更大的惩罚就将到来。她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奢望与姬冰鸳梦重温。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当她站在屋顶俯看皇宫时,她就有了这个念头。要挣脱命运的束缚,她首先必须挣脱这个牢笼。希望老天爷能多给她一点时间。 苏绮媚想了很久才渐渐睡去,但她的心很安宁,睡得也很安宁。 第二天一早,便有伺候她梳洗的宫娥端着梳洗用具进来,苏绮媚知道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就像平时一样挑起纱帐下床。可当她看清那宫娥的脸时,却发出一声惊呼,“轻红!” 做了八年的太子、十一年的皇帝,姬冰从未像现在这样烦躁过。后宫妃嫔媚惑之乱才刚刚平息,各地又纷纷传来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东边连日大雨,引发水灾;西边本该是雨季,却迟迟无雨;北边游牧民族联合起来大举进犯;南边…… “啪”的一声,姬冰把奏折重重地甩在桌案上,“好啊!齐霖这个混帐,倒是让朕看走了眼!” 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酒色之徒的齐霖,原来竟是装疯卖傻的戏子,一边对着南禺国君臣卑躬屈膝,一边在国内暗自经营,近来还在边境秘密集结军队,似乎有趁火打劫之意。 “皇上息怒。”左相郑锡恩说道,“依臣之见,青丘这两年虽然安定了些,但其兵力怎可与我国相比,大概青丘国君是气恼当初提亲被拒,出来摆摆威风而已。不如现在我们提议和亲,必可化解两国间的不快。” “呵呵,左相大人所言甚好,由我们提议和亲,青丘国不会不答应,否则便证明是藏有祸心。不过,青丘国君能在两年间就将军权牢牢掌握,可见并非无用之辈,用心险恶。不如以和亲为诱饵,等青丘国退了兵,再借机打过去,逼其臣服。”右相华佑仁笑道。他知道郑家想通过和亲为太子找一只有力的臂膀,那么他就一定要斩断这只臂膀。 “不可!北边兵事刚起,如果南边也用兵,民心必定浮动。再说青丘国力不弱,一旦开战,一定是劳民伤财啊。” “正因为青丘国力不弱,才更是大患啊。” “好了,都别吵了!”姬冰的头痛了,他知道两位丞相说的都有道理,现在与青丘开战固然不智,但种种迹象表明,齐霖此人确是大患。自己怎么就被他蒙蔽了呢?难道真的是老了?当初理应答应和亲以稳住他,为什么没有答应呢?唉,都是媚儿…… 第二十八章 一线希望 正当姬冰烦躁之时,近侍上前禀报,神官郑允懋有急事求见。神官的急事一定是与神庙有关,几位大臣都连忙告退,即便是郑允懋的父亲郑锡恩也不例外。 “神官大人不是应该在神庙为东部和西部的天灾向玄女娘娘祷告吗?” “正是。臣向玄女娘娘祷告后,于昨日得到神喻,因此速来向皇上禀报。” “哦?玄女娘娘有何神喻?” 郑允懋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色的绢帛,姬冰接在手中,打开一看,上面写了这样几行字:“东江涨,西阳烈;北兵犯,南忧乱。君德失,狐媚缠;敬神明,天下安。” 姬冰看完后,脸上阴晴不定。东涝西旱、北边的兵事都是明摆着的事实,可南部边境的密折刚刚?br / 媚祸第8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刚送到,郑锡恩还来不及通风报信,郑允懋也不可能做这等欺君之事。这神喻显然是真的,可后四句又是什么意思? “君德失,说的是朕吧。朕最近有做什么失德之事吗?后面几句又是指什么?” 郑允懋并没有惶恐,平静地回答道:“这几句是说,皇上对神明不够虔诚,因而失去了神明的庇护,导致狐妖缠身,若要天下安定,必要敬重神明。” “你是说,南禺现今的内忧外患都是因为朕对神明不敬,所以召来了天遣?” “陛下!”郑允懋再次跪倒在地,“臣知道陛下所为都是为了南禺,可是南禺的保护神是玄女娘娘啊。当初是玄女娘娘多次显灵,神武帝才得以建立南禺的江山,也才定下了南禺独尊玄女的祖训。” 姬冰沉默不语。以南禺的国力,天灾人祸总能熬过去,怕就怕这是天遣,就像强大的帝国覆灭前夕,那是人力所无法抵抗的。 “此次东江水涨,可丹水却完全无恙。”郑允懋又说道。因大雨而泛滥的东江流经丹水和南禺两国,在丹水国境内的部分就称为丹水。 姬冰叹了一口气,“神官大人,你说朕应该怎么做。” “民间私下供奉赤帝的行为必须禁止,皇上您绝不能再姑息。”他知道,皇上心里有意改变南禺只供奉玄女的习俗,才会对东部受丹水国影响而私自供奉赤帝的行为采取默许的态度。他身为臣子没有强烈反对,不想却真的召来了玄女娘娘的惩罚。 姬冰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再怎么英明神武的君主,到了女神面前也只是一只虫子。 “另外,必须尽快除去狐妖,不可让它继续为祸。” 姬冰再度沉下脸,“你确定朕的身旁当真有狐妖?”天子身旁岂能有妖? “臣今日已再卜一卦,皇上身边必有狐妖作乱。”郑允懋带着笃定的神情,神官的占卜向来无错。 姬冰冷笑道:“朕还自以为是有为之君,却不料连妖精都招来了,如果不除去,朕是不是会死啊。” “皇上无需自哀,据臣推测,此狐妖必为九尾,道行最高、法术最强,连前朝神官都难以抵御。但只要及时除去,南禺必定无恙。” “既然是只法术高强的九尾狐妖,你怎知它幻化为何人,又怎么除去它?” “从卦象看,此妖为女形,以媚为惑,在宫中已经祸害良久……” 郑允懋没有再说下去,但姬冰却知道他再说什么,看到“狐媚缠”时他就有了怀疑。后宫里称得上以媚为惑的,除了苏绮媚还能有谁?可巧她的名字里还有一个“媚”字。 “她已经失势,你们还嫌不够吗?”姬冰心里清楚,苏绮媚媚惑之乱若非郑家有心揭发,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此女虽然罪大恶极,但回想起近一年的情意,他忍不下心杀她。 “臣无意陷害苏庶人,也不敢此刻断定她就是狐妖。但若是,必除之,否则后患无穷。”对于皇上的埋怨,郑允懋没有露出委屈的神色。当他发现苏绮媚擅采补,便认定此女非善类,皇上居然对她还有眷恋,更非善事。 姬冰回首看看自己所坐的龙椅,他不该怀疑郑允懋,他对自己的忠诚绝对超过对郑家。 “你去办吧,但朕一定要看到证据。” “臣遵旨。” 苏绮媚并不知道玄女娘娘会给予她什么样的惩罚,但她也无力顾及,她正在谋划她的逃脱计划。她没有坐在宫室里自怜自哀,而是常在小小的宫院里行走,借机观察守卫的情况以及逃跑的路线。 因为她现在已经被废为庶人,就只有一个宫娥和两个老太监可供使唤,估计还是沾了她腹中皇儿的光。门口并没有侍卫把守,但无人出入时都上着锁,不知是在防她脱逃还是在防有人会来害她。 她有些犹豫,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就算能逃出留云殿,也很难逃出皇宫。她只知道皇宫的大概布局,并不清楚哪一条路是最安全的出宫之路——以前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可是,如果再呆下去,逃生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 “娘娘,该喝药了。”赵轻红端过一碗药。 “不要叫我娘娘,免得别人听到了,以为我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苏绮媚虽然没有想过要报复赵轻红,可想起她的背叛,心中还是难免有气,说话的语气并不客气。 “是。奴婢只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还请苏庶人赎罪。”赵轻红低下头,她知道苏绮媚已经知道自己的背叛之举,两人间的亲近已经不复存在。 苏绮媚却觉得好笑,她现在只是一个庶人,在宫里连宫娥都比不过,低头说话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她很清楚,郑皇后派赵轻红来,既是为了服侍她,也是为了监视她。唉,还是少说几句的好。 她端起碗,里面的药很难闻,但她必须喝下去。这安胎药从开药方、抓药、煎药到送药,都是由郑皇后的亲信一手操办,就算真有问题,也是郑皇后倒霉。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心里还在想:“皇后处在这样的境地也是蛮尴尬的。” 看她喝完了药,赵轻红又说道:“苏庶人,早些歇息吧。” 压下因为药味引起的恶心感,苏绮媚掏出手绢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对赵轻红说道:“我还不想睡。赵宫娥,麻烦你去书架上把我昨天读的那本《文清诗集》找来。” 赵轻红答应着,便到书架上去找。苏绮媚知道她不会找到,因为她根本没有把那本书放回书架。她弯腰从床底下拿出前些天在院子里捡到的一根木棍,悄悄走到赵轻红的身后,举起木棍狠狠地打了下去。 赵轻红闷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门窗都是关着的,两个老太监呆在前院应该听不到响动。苏绮媚静听了几秒,见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赵轻红也没有什么动静,心里倒有些不安了。 “轻红?轻红?”她轻唤了两声,又把手伸到赵轻红的鼻子下面,确认她的确是昏过去了,而不是死了,心里的石头才放了下来。“轻红,你别怨我,我和你一样,也只是想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苏绮媚使劲把赵轻红拖上自己的床,盖上被子,入下床帐,要是有人进来,也许会以为是她在休息,不会立刻发现她的消失。 她拿走了赵轻红身上的宫门钥匙,可她没有打算从宫门出去。前院还有两个老太监,她没有胆量也没有把握可以再打晕两人,还不被发现。不过拿了钥匙,就可以迷惑他们一阵。 苏绮媚换上赵轻红的衣服,悄悄绕到后院,后院的宫墙因为年久失修,角落里不知是被什么动物刨出了一个洞。当苏绮媚第一次发现这个洞时,她就决定以此作为她逃脱的出口。洞口不是很大,这也是她不敢再等下去的缘故,等身子再臃肿些,她可能就爬不出去了。 苏绮媚的怀里有一份她依靠强行回忆画出来的地图,出了留云殿,她便按着记忆开始在宫殿之间摸索,希望这份地图能把她带出皇宫。她已经想好了,如果一时出不了宫,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一有机会出宫就去找姐夫柳平楼,他一定会帮她的。 此时已是亥时,大部分宫院里已经熄了灯火。但是远远地,可以看到一所宫院外还挂着火红的灯笼,苏绮媚知道那是翠羽宫。她自嘲地想:“还好,好歹也算是有了参照物。” 她手中没有宫灯,也不知道守卫巡逻的时间和路线,但幸亏她现在的视觉、听觉、嗅觉都比常人灵敏,让她可以在危险到来之前便有所警觉,是以一路上都没有被人发现。 走了一段路之后,苏绮媚看了看地图,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到了东宫附近,心里有些紧张。东宫的人也就等于是皇后的人,被他们发现了一定会立刻被郑皇后知道。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她发现前面宫道上竟然有一个人正在来回徘徊,好像是在等什么人。那人穿的是朝臣的官服,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苏绮媚有些惊讶,这时候怎么还会有朝臣留在内朝?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定晴一看,险些失声叫了出来。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的情郎孙修文。孙修文现在是詹士府府丞,也就是太子身边的近臣,他此刻在这里,一定是奉诏入的宫,那也就是说他可以合法地离开皇宫。 苏绮媚一阵心喜,如果孙修文愿意帮她,她一定可以在今夜离开这个可怕的大牢笼。 第二十九章 无路可逃 “孙大人!孙大人!”苏绮媚确定除了孙修文外左右都没有人,便小声地呼喊起来。 “是谁?”孙修文一惊,但还是寻声走了过来,隐约看到一个宫娥打扮的女子躲在黑暗处。便又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娥?躲在这里干什么?” 苏绮媚稍微露出一点面庞,“修文,是我。” “媚儿?怎么会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孙修文看清眼前人不是宫娥,而是已经被废的苏昭议,更是大惊失色,随即也就明白她在这里干什么了。 “你疯了?快回去!” “不,我不回去!回到那个地方,我不死也要疯!” “胡说!你是皇上的妃嫔,不管是得宠也好、失宠也好,入了宫就不可能再离开。你现在这样,置皇室的体统于何故?” “你难道不清楚我么?我没有想过入宫,也没有想过得宠,更没有想过要在幽禁中度过终生。我没有害过谁,可如今皇后诬陷我,皇上离弃我,我为何还要为了他们的体统而作践自己?” “媚儿,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皇上圣明,你的罪名是否是诬陷,皇上一定会查清的。”孙修文面色沉重。不过是入宫一年,曾经纯真无邪的媚儿就变得如此胆大妄为,那□之说也许并非空|岤来风。 “皇上?我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再说就算他查清了,求我回去,我也不要再回去了。修文,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呆在这里我只有死路一条。”想起独自在留云殿的无助,苏绮媚的眼泪慢慢流了出来。 “媚儿……”孙修文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后宫的可怕,当时知道苏绮媚要入宫,也不是没有担忧过。可现在,苏绮媚已经成为皇上的女人,还是待罪之身,再加个擅自出宫的罪名,断无生路。 他定下心神,劝道:“媚儿,我知道你呆在宫里也有苦处,可擅自离宫是杀头之罪啊,甚至还可能诛连九族。再说,就算你这一路上不被人发现,没有腰牌或手令,你也出不了宫门。一旦被守卫认出来,可就追悔莫及了。听我的话,还是赶快悄悄地回去,不要让人发现。” 苏绮媚一把拉住了孙修文,“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出不了宫门,所以,修文,求求你,帮我一把,把我带出宫门,然后送我去找我姐夫。你这一份恩情,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你、你也不想看到我死吧?” 看着苏绮媚的眼泪,孙修文的心神又开始恍惚了,这可是他曾经想娶回家好好疼爱的媚儿。也许他可以帮她。他的轿子就等在宫门附近,如果她能悄悄坐上他的轿子,再凭着他手中太子的手令,守门的侍卫一定不会细察……可是,一旦有一点破绽…… “这怎么可能!我是南禺的臣子,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孙修文的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 苏绮媚的心又冷了,她松开手,低着头,竟然没有力气去看他的眼睛。 “媚儿,我……”孙修文知道自己又让苏绮媚失望了,心里涌上一丝歉疚。 “我明白你的难处,这不是小事,是欺君之罪。你身为朝臣,是不该帮我。”否则会毁了他的前程,甚至他的全家。苏绮媚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媚儿,你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快些回去!今夜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孙修文压住心中的那份愧疚,厉声说道。 “不,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回去了。修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就请你忘了刚才的事,忘了今晚曾经见过我。” “你……”孙修文很恼怒,为什么她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嘘,有人来了,大概是来找你的,你快回去。”苏绮媚说完忙把孙修文推开,重新躲回黑暗中。 “孙大人?孙大人?”有人在轻声喊着。 孙修文知道那是准备送自己出宫的太监,刚才因为宫灯里的烛火灭了,不得不返回东宫,让自己在这里等候。可当他走过去时,却发现来的人不止一个。 “太子殿下?” “呵呵,孙大人,你刚才躲在那里干什么?” 苏绮媚的心猛然纠在了一起。她听到孙修文小声地在和太子姬夜说话,声音非常小,一定是不想让她听到,然而,她现在的听觉非常好。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很努力地把它吸了回去,她不要再让这些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脚步声响起,是朝着她躲藏的地方,不止一个人。 “苏庶人?” 苏绮媚慢慢走出来,走到被太监手中的宫灯照亮的地方,跪了下去。“苏庶人叩见太子殿下。”她寻思过了,不到万不得一还是不要激怒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人,但“奴婢”二字她是叫不出口的。 姬夜让她平身,看了她一会儿,回头说道:“赵金权,你快送孙大人出宫。” 孙修文没有在太子面前流露出与苏绮媚熟识的样子,面色淡漠地向姬夜告退,似乎他真的没有在这里见过苏绮媚。只是在临走前,他偷偷地望了她一眼,可惜苏绮媚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他。 跟随着姬夜的太监往后退了几步,只留下他和苏绮媚说话。 “苏庶人这又是何苦?” “人说兔子被老鹰逼急了,还会转过身来反扑一下,何况一个大活人?”苏绮媚心知企图逃跑的事肯定是瞒不住了,也想不出什么借口可以遮掩,索性说了实话。 姬夜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苏绮媚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不是有人逼你,是苏庶人自己过于贪心。”他指的当然就是苏绮媚对皇上下失魂引一事。 “哼,我是不是真的很贪心还不都是你们郑家人说了算。”苏绮媚说这话时是有些羡慕的,如果她也有愿意与自己站在同一立场的兄弟姐妹,也就不至于连个逃犯都做不了。 姬夜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母后的计划,但自小在深宫里长大,也知道这里面的是非是说不清的。所以他没有为母后辩解,当然也没有安慰苏绮媚,只是沉默着。 苏绮媚说了几句恨话后,肚子里的怨气散了些,又想道:“太子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皇后做的事情他未必都清楚,我不敢对皇后的说的话却拿来对他说,这能算是勇敢吗?” “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我?”苏绮媚有点后悔,也许她应该一开始就采取眼泪攻势,姬夜即使不会放她逃走,但说不定可以为她保守秘密。 “我皇姐一直都想亲自来谢谢苏庶人。” “啊?谢我什么?”苏绮媚不明白姬夜为什么会在此时提起元庆公主姬灵。 “听我母后说,多亏了苏庶人,父皇才拒绝了青丘国的提亲。” 原来是为了这事。苏绮媚失笑道:“那太子一定不想谢我。”她也是后来才想起这桩婚事对皇后和太子意义重大。 “大公主是我唯一的皇姐,我不希望她嫁得不快乐。”因此尽管母后说苏绮媚破坏婚事的用意是为了削弱他的力量,可他还是感激她。 苏绮媚心里有些感动,想不到姬夜对手足还能有这样的真情,将来想必是个仁义之君。如果他对自己的孩子也能像对姬灵这样,孩子在这深宫里的未来也许没有她想像的可怕。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太子,我真的没有想过要生一个孩子来和你争,如果能够选择,我宁愿不要有皇上的孩子。” “为什么不要?”姬夜也知道,皇上的恩宠绝不如一个皇子更加可靠。 “因为……最是无情帝王家。” 又是沉默了良久,姬夜转身叫过自己的心腹太监,“你与本太子一起送苏庶人回留云殿,路上小心不要让人发现。” 苏绮媚没有拒绝,姬夜的话至少表明他不会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只是,她担心姬夜是在多此一举,如果赵轻红已经醒了,留云殿里恐怕已经是鸡犬不宁了。 让她惊讶的是,一路上都很安静,似乎还没有人发现苏庶人已经不在留云殿里了。难道赵轻红还没有醒来?是自己打得太重了吗?一会儿她又该如何向赵轻红解释呢?她现在可不是能够随意处置宫人的主子了。 苏绮媚不想让姬夜发现她的逃生之路,所以她是从留云殿的宫门回去的。宫门是从里面落的锁,当一个老太监哆嗦着过来开门,看到本该在内院的苏庶人居然站在门外时,就更加哆嗦了。但他是宫里的老人,知道此事若声张开了,他也逃脱不了责罚,于是便听凭姬夜的吩咐,装聋作哑。 苏绮媚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寝宫,却发现有一个人坐在桌旁。 “娘娘?” “轻红?” 两个人一起叫了起来,然后又一起沉默了。 第三十章 天遣降临 “轻红,你、你醒了?”苏绮媚先开了口,打人的事她还是头一次干,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早就醒了……娘娘打得并不重。”赵轻红苦笑道。 “那你……”为什么不叫人呢?为什么还没有人发现她跑了呢? “娘娘您怎么又回来了?”赵轻红果然知道苏绮媚打她的用意。 “因为……没能跑出去。”这一次轮到苏绮媚苦笑了。 “是接应娘娘的人没有来吗?” “接应?轻红怎么忘了,我在这深宫里只是一个人啊。”就连你这个最可靠的身边人都是别人安放的棋子。 “哦,奴婢还以为是苏大人替娘娘安排好了。” 苏绮媚却是一惊,看到赵轻红没有告发她,她的心里是有些高兴,可现在却开始怀疑赵轻红是不是别有用意,是不是为了找出所谓的接应者和策划者才不动声色。她本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可现在有些事真的由不得她。 “怎么可能是苏大人?他们现在就恨不得能证明我根本不是苏家的人,免得断了苏家的荣华富贵。”她想,父亲苏静山可能真是这么想的。 “那娘娘哪来的出宫腰牌啊?”赵轻红更惊讶了,苏绮媚可是一直被关在留云殿内。 苏绮媚摇了摇头,“我没有腰牌。我就打算等到北华门开启时趁乱混出去。” 赵轻红哭笑不得,这位娘娘是把皇宫当成自家的后院,想走就走啊。“娘娘,哪有这么容易!即使你有了腰牌,宫女独自出宫也是很少见的,那些侍卫可不好骗啊。幸好娘娘还能想着回来,路上没有被人发现吧。” 苏绮媚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前看的宫廷戏里出宫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今夜独自在外走了一遭,才知道那是一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我也知靠自己的力量太难,所以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熟人时就想求他帮忙,可惜他不愿意,还告诉了太子,太子就把我给送回来了,倒是没有惊动别人。”她想着这事也瞒不过赵轻红,索性说了出来。 赵轻红想了想,说道:“奴婢想,那人倒是为娘娘好呢。” “哦?” “就是有人相助,擅自出宫也是件危险的事,何况娘娘的计划如此草率,回到留云殿倒还安全些。娘娘放心,太子既没惊动别人,也就不会说出去了,奴婢也不会禀报皇后。您还是安心留在留云殿吧,皇上过去那么疼爱您,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又会念起您的好。”赵轻红劝道。 苏绮媚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这可能吗?即使皇上和皇后肯放过自己,老天爷肯吗?” “轻红,你怎么又管我叫娘娘了?” 赵轻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有些呜咽,“娘娘,奴婢知您恼我背叛您,可奴婢也是有苦衷的啊。奴婢是罪臣之女,父兄都被流放到了北方,偏偏兄长又在流放之地犯了事,若非皇后娘娘搭救,早没了性命。所以奴婢……” “唉,起来吧。我不是怨恨你,只是不想再生事端。爬得高高在上都有可能摔下来,何况落难之时。” “娘娘不怨恨奴婢就好。”赵轻红破涕为笑,“以后在外人面前奴婢称您苏庶人,没人时还是叫您娘娘,可好?” “唉,随你吧。”苏绮媚此刻无力计较这些,但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深深体会到何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头天夜里折腾了大半夜,苏绮媚第二天很晚才起身。梳洗之后她便跑到后院,却发现那个洞已经被人从外面堵死了。她只能苦笑,十五岁的太子可比她精明多了,定然猜出她不是从宫门逃出去的。 他们说得都对,自己太过草率了,没有出宫的腰牌,就算逃到了宫门边又有何用?宫廷守卫可不是一群酒囊饭袋,对于企图闯出宫门的人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她必须有一个万全之策才行,可苍玉不会再来,赵轻红又是皇后的人,她到底该怎么办? “苏庶人!苏庶人!”赵轻红跑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又惊又喜,“皇上来了!” 姬冰?他来做什么?看赵轻红的神色,一定以为是来接她回碧澄宫的,可苏绮媚心里明白,来者不善。 所有的宫人都被赶了出去,门窗也被关上,屋里的人除了皇上姬冰,还有三个人是苏绮媚熟识的:太监总管李东书、侍卫统领胡金锋、神官郑允懋,还有一人应该是一个高级神仆,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姬冰没有让跪在地上的苏绮媚平身,他也一直站着,居高临下紧盯着那个娇小的身躯,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让苏绮媚联想到了死神。 姬冰看了一会儿,朝郑允懋点了点头,“开始吧。” 苏绮媚本能地感到危险,她顾不上宫里的规矩,抬头望去,看到郑允懋打开了神仆手中的盒子,取出一个直径约三十公分、厚约五公分的半圆形物体,看起来晶莹剔透,像是用美玉所制。 郑允懋手中的物品可不是凡物,而是南禺国的镇国之宝,俗称玄女璧,就是传说中玄女娘娘摔坏的玉璧。据说玄女娘娘帮助人类平息天灾后,因此璧仍有驱妖除邪的灵力,便将此璧留给了帝国的第一任神官,以保护神庙不会被妖魔入侵。 天下三分之时,南禺国的开国皇帝神武帝率先攻占了帝国的都城敦州,并在此立国,因此接管了前朝的神庙包括玄女璧。后为了与青丘国结盟,便将玄女璧的一半赠予同样信奉玄女娘娘的青丘国。 郑允懋想起用此璧来验证苏绮媚的身份,是因为神庙的史料记载中,有提到被视为不详之人的那任神官在神喻的提示下,正是以此璧验证了狐妖的身份,只可惜获知真相之后他还是色心不改,终召来大祸。 他不知道只有一半的玄女璧是否还能保有驱妖除邪的灵力,但他相信神喻,相信冥冥之中,女神一定在指引着他。 郑允懋举起了半个玄女璧,将光滑如镜的一面朝向苏绮媚。因为门窗的遮掩,屋内的光线并不是很强,可玄女璧却发出了一阵白色的光芒。在其他人看来,这光芒如月光般皎洁,可在苏绮媚看来,这光芒却如正午的阳光般刺目。她发出一声低呼,并抬起手遮住眼睛。 “皇上!您看苏庶人的影子……影子……”说话的人是李东书,不知是什么东西,竟然让这个最老j巨滑的太监总管害怕起来。 苏绮媚抬起袖子挡住刺眼的白光,转头看向李东书所指的地方,那里有她的影子……也许不是她的影子,因为那影子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四脚动物,还长了九条长长的、不时晃动的尾巴。 她再数了一遍,是的,是九条。 苏绮媚和其他人一样,傻傻地看着那影子,说不出话来,直到胡金锋手中的长剑出鞘,才将她的魂惊了回来。那把剑她认得,剑名飞霜,是曾经追随神武帝南征北战的宝剑,据说也有辟邪的功效。姬冰把这把剑交给胡金锋,显然已经起了杀心。 “皇上莫惊。只有影子现出原形,说明她的妖力暂时被封住了,伤不了人。”郑允懋说着把玄女璧转了过来,白光消失了,地上的狐影也消失了,剩下的还是苏绮媚的影子。 姬冰本是面无表情,此刻却突然变得狰狞,他大步向前,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苏绮媚的左颊上,她的嘴里都有了血腥味。 “你这个妖孽!竟然敢害了朕的爱妃又来害朕!”苏家小女是真实存在过的,郑允懋也不知会有狐妖转世为人的说法,所以认定苏家小女是被狐妖害了,然后再借她的躯壳来祸害别人。只是是从何时开始,他也不得而知。 纵然已经听苍玉说过多次,但苏绮媚的心里一直存着一个妄想——她只是无意中穿越而来的,与那个狐妖没有一点关联。可亲眼看到变异的影子,她也完全蒙了,被打之后也只是捂着面颊喃喃道:“我不是,我不是。” 姬冰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怒火烧得不成样了。他一怒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会被这狐妖迷惑,实为奇耻大辱;二怒自己险些被这狐妖害去性命,江山社稷几近毁于一旦;三怒这狐妖还占了媚儿的躯体,那个最美的人却已香消玉殒。 他回身从胡金锋手中接过飞霜剑,朝着苏绮媚就要刺过去,却被郑允懋拦住了。“皇上息怒,此妖乃是九尾狐妖,飞霜剑也奈她不得,何必污了宝剑。” “神官大人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姬冰压住怒气,他知道,盛怒之下很容易做出错事。 “择吉日,以天火焚之,祭奠神灵。” “好,一切就由神官大人操办。在这之前,多派些人来,留云殿里的一只耗子也不准放出去!”姬冰放下了剑,可脸上的阴郁并没有消散。“再者,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违者以死论之、诛连九族!” “遵旨!”四个人躬身答道。每个人都清楚这关系到皇上的颜面乃至南禺的声誉,绝不是可以用作饭后助兴的闲聊。 苏绮媚听到那个“死”字,才反应过来姬冰是在宣读自己的死刑判决。 他们要杀了她,还有她的宝宝…… 第三十一章 最后机会 “不要!皇上,不要啊!”她快速地爬向前去,一把抓住姬冰的衣摆。 “大胆妖精!还不快放开皇上!”胡金锋手中的飞霜剑已经抵在了苏绮媚的颈部,可她毫无所动。 “皇上!你不能杀我!就算要我死,也要等我生下孩子啊!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苏绮媚泪如雨下,可那过去会让姬冰肝肠寸断的带雨梨花,现在却让他避如蛇蝎。他抬起脚将苏绮媚踹开,脖颈擦过飞霜剑的剑尖,留下淡淡的血痕。 “那也是一个妖孽!断不能让它生下来!” 姬冰说完,便猛地推开门,大步离开了,李东书和胡金锋紧跟在后。郑允懋慢了一步,又被苏绮媚拉住了衣摆。 “郑允懋!你为何要这般害我?”苏绮媚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喊已经有些嘶哑,可她却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看似温文无害的男子活活咬死。 郑允懋身后的神仆被吓到了,举起装着玄女璧的盒子大声喝道:“神官大人为何要害你?分明是你的罪行触怒了神灵,才借由大人来除了你。你若还不放手,现在就除了你!” 那位神仆的话只是在吓唬苏绮媚,他根本不知玄女璧能否用来除妖。可他的话还是提醒了苏绮媚,她的狐妖身份与郑允懋无关,这一切都是神灵的安排,是神灵的惩罚到了。 郑允懋看着眼前衣裳发饰都已经有些零乱的女子,如果不是看到刚才的狐影,任何人都只会把她当作一个千娇百媚、楚楚可怜的弱女子。真是可惜了那位真正的苏家二小姐。 “狐妖,我知你恼我,因为是我识破了你的幻像,粉碎了你的j计,可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皇上乃是受到玄女娘娘庇护的神子,你竟敢以女色媚惑他,还害了苏家小姐的性命。你罪孽深重,希望你能真心忏悔,死后方能进入轮回之道,来世不要再做妖精了。” 苏绮媚却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凄凉,“你以为是我自愿来媚惑皇上?我能图他什么?权势还是财富?我可是九尾狐妖,能通天的狐妖,这些东西我还缺么?” “哼,你们狐妖就是靠媚惑人、吸其精气为生,而你这个九尾狐妖又怎么会看得上普通的凡人?只是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皇上乃有为之君,邪灵妖孽是伤不了他的。” 苏绮媚看郑允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丑,“皇上也许是南禺最强大的男人,但绝对不是最好的男人。如果不是你所景仰的玄女娘娘派我前来,我才看不上这个吃人的地方。”既然玄女娘娘已经决定置她于死地,她又何必为她保守秘密。 “胡说!玄女娘娘怎么可能派你这个妖精到皇宫来媚惑皇上?”郑允懋身后的神仆急了。 苏绮媚冲着他一笑,眼神却是万般冷漠,“因为她要把你们的皇上变成一个失德之君。” 郑允懋冷哼了一声,说道:“若真是如此,玄女娘娘又为何要传我神喻,戳穿你的阴谋?” “因为我不听话呗。”苏绮媚低头轻笑道,忽然她的心里一动,“而且,只要皇上杀了我,就是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样的事可不是一个有德之君该做的。呵呵,原来不管我是留是逃、是生是死,总能让皇上变为失德之君。” 苏绮媚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她慢慢地趴伏在地,不再说话。 神仆被她的话和她的神情吓到了,“神官大人……” “无需惊慌,这不过是狐妖故作姿态企图迷惑我们,所谓媚惑一笑一颦皆可。除去一个妖孽,包括妖孽之子,怎么可能不是有德之为?”郑允懋很镇定,他相信神喻,相信只要皇上忠于玄女娘娘,南禺一定会得到神的护佑。 郑允懋等人离开后,赵轻红才敢进来,她看到趴伏在地的苏绮媚,忙上前搀扶起她,哭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皇上他、他……” “他要杀了我,还有我的孩子。”苏绮媚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那也是皇上的孩子啊!”赵轻红也惊慌起来。 “因为……”苏绮媚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想起了姬冰刚才的警告,如果赵轻红知道了这个秘密,也就等于是犯了死罪。不管她对自己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连累他人。 赵轻红是聪明人,一看就知这里面有着不可外传的宫闱之秘,但看刚才皇上离去时的神情,苏绮媚的话并非夸张,只不知皇上究竟为何如此恼怒苏绮媚,竟要连她腹中的孩子一起置于死地。 “娘娘,您快逃吧!”赵轻红小声说道,想不到这留云殿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逃?怎么逃?” “娘娘写封信,奴婢想办法送给苏尚书,也许他有办法救您。” “不行!” “娘娘还是信不过奴婢?” “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我父亲。”苏绮媚面色沉静。曾经那么喜爱她的孙修文都可以弃她于不顾,何况更关心自身利益的家人。现在就连柳平楼她也不敢指望了。 赵轻红着急地想了想,“那就等到了半夜,奴婢开了宫门放娘娘出去。过了寅时,宫里的水车定要出宫去取水,您要是能藏身于车内,也许能逃出去。” 苏绮媚笑着摇摇头,“只怕是来不及了。” 很快,赵轻红就明白苏绮媚为何说来不及了。太监总管李东书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将留云殿围得水泄不通。李东书还收走了赵轻红身上的钥匙,交给太监首领保管,并要求遵守宫里的规矩,每日戌时正交到司钥库。 这里不再是皇后的地盘,而是皇上的。 夜里,苏绮媚躺在床上,再次难以入睡,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郑允懋会挑哪一天作为行刑的吉日,也许是十天半个月之后,也许就是明天。她能做什么呢?为了保住她的宝宝,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空气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 “苍玉!”苏绮媚扯开床帐,果然看到那个一身青袍的男子正坐在椅子上。 “你是来救我的吗?”虽知希望不大,苏绮媚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要看你决定怎么做。”苍玉的声音很低沉,透出淡淡的忧虑。 果然……苏绮媚心中的兴奋消失了,抓着纱帐的手慢慢松开,“如果我还是不答应,你就不会再管我了吗?” “我必须服从神的旨意。可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胆量。”苍玉的话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羡慕。 苏绮媚躺了回去,“那你走吧。” 苍玉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怒火,他大步走到床前,猛地拉开床帐,“死到临头你还要嘴硬,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所谓的无愧我心吗?” “没错!”苏绮媚一点也不惧怕苍玉的怒火,“我就是要让你们的神灵明白,她也许可以掌控我的命运,但她不能掌控我的灵魂。” “哼,就为了这个不知所谓的理由,你就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搭上孩子的性命!对于他,你能说你问心无愧吗?”苍玉的语气更加严厉。 “闭嘴!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苏绮媚失声痛哭,“你以为我不想活吗?你以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活下去吗?可像个傀儡一般任人摆布地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不想这样活着,也不想我的孩子这样活着!可惜,你们的神灵不肯给我好好活下去的机会!我又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苍玉愣了一下,说道:“世间万物皆要顺应天理,这怎么能说是傀儡呢?” “天理?生老病死也许是天理,可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心自有判断,何需他们设定?造物主既然把人造成有意识、有思想的物种,就应该任由我们自己去发展。事事都要遵从指使,不是傀儡是什么?” 这是苍玉从未听过的论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沉默了。 苏绮媚的哭声渐渐止住了,看到苍玉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有些内疚。虽然苍玉要她做的事是她最不想做的,可他毕竟是挂着她的安危。 “对不起,苍玉,我让你失望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可理喻了。” 苍玉摇了摇头,“我只是想不到你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以前的你总说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是因为你所说的现代精神吗?” “唉,我也不知算不算。大概是因为我们那个世界不太宣扬神的力量,都相信人定胜天的缘故吧。苍玉,转世之前的媚儿应该不会让你这般头痛吧。” “她啊,也差不多。”苍玉坐了下来,回忆着以前的事。“她不太合群,总是独自修炼,族里的事也不太上心,性子也有些怯弱。还以为是你这一半魂魄的缘故,可渡劫之后还是一样。”当初媚儿也不愿意转世,是包括他在内的长老会出面迫使她就范。 还记得临走前媚儿对他说道:“别的狐都当我是因为怯懦,不敢为了族群而献身。可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我要听从神旨改变我的命运,即使知道她没安好心?可既然是苍玉你叫我去,那我就去了。”而眼下这个媚儿,却不会听从他的话。 第三十二章 半妖?br / 媚祸第9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妖之迷 是的,媚儿待他是不同,对其他族类都是冷漠以对,只会对他说说心里话,因为是他带大了她。但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真心喜爱媚儿,只是因为这是媚兰托付给他的。可是,他还是没有照看好媚兰的孩子。 “为什么说是我这一半魂魄的缘故?我这一半和其他的狐妖有什么不同?”苏绮媚听不明白,就算是灵魂一分为二,通常也应该是善恶的区别,不会是弱小强大的区别。 “因为我们都认为人的魂魄是要比狐的弱些。” “人的魂魄?你是说媚儿是个半妖?”苏绮媚突然想到了犬夜叉。 “你也知道这个?”苍玉略微有些惊讶。“半妖的能力比不过妖,所以她只能逼出一半魂魄才能安然渡劫。其实不该说她,你现在不就是她么。” 难怪丁环佩没有丝毫妖气。但苏绮媚还是有疑问,“可是只剩下一半魂魄,半妖就会变得比妖还厉害了吗?” “当然不会,如果不是为了增加渡劫的可能,你也不会这么做。你并不是看不起自己的半妖身份。”妖族同样重视血缘关系,尤其是他们这一族,半妖总是受到歧视,即使有他的照看。可媚儿从未因此而鄙视自己的身份,有时反倒会鄙视其他狐妖,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苏绮媚的心里很高兴,毕竟她现在的意识全都属于人类,不希望丁环佩的出现是因为遭到媚儿的遗弃。“既然半妖比不过妖,为什么狐族如今就只有我一个修炼到九尾呢?” 苍玉的脸色突然有些阴郁,“那是因为你娘把她的内丹留给了你,为你凭添了千年的道行,否则你怎么可能区区五百年就修炼至九尾,并顺利渡过天劫。” “五百年?”原来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年狐狸精,“我娘也是九尾天狐?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死了,在生下你不久之后就死了。失去内丹的天狐和普通的兽类没有什么区别。” 苏绮媚一愣,“那她为何要这么做?我父亲呢?我父亲那时又在做什么?”她的父亲是个人类,到现在肯定早已作古了。 “你父亲在你出生前就死了。”苍玉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你母亲是想去和他做伴,又怕你身为半妖难以修炼,就将内丹留给了你。” 内丹是托付给他的,因为担心过早给媚儿增加千年道行对修行不利,影响渡劫,所以直到她五百岁时才让她服下。只是想不到,刚刚渡劫成功便遇上了玄女娘娘的神旨……现在他该怎么办呢?他该怎么拯救媚兰的女儿呢? 为了和死去的情人做伴而舍弃刚刚出世的女儿,这样的母亲到底该说她多情还是说她无情呢?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苏绮媚还是充满羡慕地说道。 苍玉却冷笑道:“相爱又怎么样?你和孙修文不也很相爱?可他根本不敢救你。” 提起孙修文,苏绮媚的心里一阵苦涩。她知道苍玉是在嘲笑她向孙修文求救非常不智,因为他曾经抛弃过她。可苍玉不明白,当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孤立无援时,很容易被微弱的光亮吸引,尽管不知道是通向哪里。 她想了想,说道:“我和他之间应该不是相爱,只是互相喜欢吧。” “这有什么区别?” “我在大学时的一个老师曾经说过,喜欢意味着占有,爱意味着牺牲。你喜欢一朵花,就会想把它摘到手里;你爱一朵花,就只会让它留在枝头绽放。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我也许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他。可在这里,他是那时对我最好的人。” 她也曾经奇怪怎么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见面不多的男人,可细细一想,自己骨子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当一个相貌清秀、才华横溢、性情温和的男子对她示好时,很难不动心;而孙修文喜欢的大概也只是她的外表而已。所以这不是爱情,所以为了各自的切身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对方。 姬冰也曾经是对她最好的人,可惜,他也只是喜欢她,而非爱她。 苍玉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苍玉,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我是说,连狐妖也做不了了。” “你现在只是个凡人。”苍玉的话里有着清楚的答案,“你怕了?” “是的,我怕了。谁会不怕死呢?” 苏绮媚没有接着说下去,可苍玉知道,她的心里正在说:“可我更怕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苍玉走了,真的走了。 “苍玉见过火瞳大人。”苍玉向着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袍的英俊青年行礼。那是一个在族变之前就已经渡劫成功的天狐。 “你又失败了。” “是的,她的执着超出我的想像。”苍玉的心里竟然有些骄傲。 “即使知道这种执着会惹怒娘娘,会要了她的命?”火瞳不明白一个已经渡劫成功、拥有不死之身的九尾天狐怎么会有这样的执着念头。 “她就像她的母亲一样。”苍玉感叹道。 火瞳脸色一沉,“不要再提起她。” 苍玉闭上了嘴。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既然是她不知悔改,你无需自责,也无需再为她做什么。我相信娘娘还会给我们机会的。”火瞳的话是劝慰,也是警告。 留云殿警卫森严,但赵轻红作为郑皇后的眼线依然可以到抱月宫去报告事宜。当她回来时,苏绮媚却发现她的双眸有些红。 “怎么了?皇后娘娘斥责你了?”她担心是自己曾经逃跑的事被人告发了。 赵轻红摇了摇头,“娘娘,外面也不知是什么人乱嚼舌,竟然说、说……” “说什么?” 赵轻红咬咬嘴唇,“他们说娘娘腹中的皇子不是陛下的,所以陛下昨日才会龙颜大怒。这怎么可能呢?”苏绮媚一入宫就由她贴身服侍,如果真有什么j情,哪里能瞒过她?可当她为苏庶人辩解时,娘娘只是淡淡地说,让她做好份内事即可。 听到这个消息,苏绮媚并不太惊讶。姬冰昨天来留云殿的消息肯定早已传开了,各宫打探不到皇帝发怒的真正原因,谣言自然就孕育而生了,越是有杀伤力的谣言,传得越快。只怕姬冰也不会出面澄清,这给了他杀妻弑子的最好借口。 苏绮媚的平静却让赵轻红更为紧张。不管这谣言从何而来,看来皇帝是相信了,否则昨天也不至于说出要杀苏绮媚母子的话来。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怨恨苏庶人,身在冷宫还不肯放过她。 苏绮媚望着墙角的壶漏,听着壶里的水滴答而下的声音,那代表着时间的流逝。“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等。” 等什么?当然是等死。 原以为在这之后第一个来见她的外人,便会是来通知她死期的郑允懋。可苏绮媚错了,眼前这位美丽温婉的华淑妃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不知淑妃娘娘前来有何贵干?” “我今日是特地向皇后娘娘讨了旨,来看看妹妹。” “多谢淑妃娘娘关心。” “看来妹妹过得还不错嘛。”苏绮媚的模样也让华淑妃吃了一惊。虽然有些憔悴,装扮也比较寒碜,但气度娴静,面色沉稳,倒像是长大了不少,不是原先所想的哭哭啼啼。 苏绮媚淡淡一笑,“有得吃、有得穿、有得住,自然还不错。” 华淑妃叹了一口气,“妹妹这又是何苦?□的事本就是你的不对,陛下只是将你幽禁起来,相比徐庶人她们已经是开恩了。昨日陛下来留云殿,想必是有和解之意,可你到底是说了些什么,竟惹得陛下大怒,夜里就寝时犹未消散。” 她今日特意穿了件长袖罗襦,遮住了双臂,也遮住皮肤上青红相交的斑痕。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苦。 难怪会好心来看她,原来就是想打探昨天的事。即使陛下是因为她在生气,也让后宫的女人们心慌,因为这至少说明皇帝的心里还有她。 “淑妃娘娘不用担心,”苏绮媚冷笑道,“陛下无意与我和解。娘娘还是担心别的人吧。” 华淑妃的眼神闪了闪,“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只要照看好皇四子就行,又不需要用药来媚惑陛下。我可是真的在为苏庶人担心啊,宫里面近来有些不太好的传言。” 苏绮媚心想:“那些谣言说不定就是你传出来的。”她越发觉得这位看似温婉的华淑妃要比郑皇后更加阴险。 “淑妃娘娘,我有件事不明,想问问娘娘。”苏绮媚还是不肯说“奴婢”二字,反正她就要死了,也不怕什么宫规了。 “哦?何事?妹妹尽管问。”华淑妃显得很大方,像是听不出苏绮媚话中对她的敌意。 “半年前我在猎场骑马被惊,险些丧命。这件事,和娘娘脱不开关系吧。”苍玉说过那是有人有意为之,可既然郑皇后在那之前就开始谋划失魂引之事,那就不该是她做的。 “苏庶人此话何意,本宫怎么听不懂啊?”华淑妃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又说道:“不过,我还真是佩服皇后娘娘,居然能从半年前就开始谋划,还是借着徐庶人一案挑破此事,果然是老谋深算、非同寻常。时间虽然长了些,但效用甚好,一下子就能把人打得翻不过身来。不像那徐庶人,本宫不过向她发了几句牢马蚤,她就和着冯庶人想出那样歹毒的计策来陷害妹妹,结果却害了自己的性命。唉,真是可惜啊。”华淑妃用长袖掩住脸,好像愧对苏绮媚似的。 第三十三章 夜半来客 “你……”她不用问她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苏绮媚紧紧抓住桌上的茶碗,手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茶碗里的茶水撒出了大半。 “怎么?苏庶人想打本宫吗?”华淑妃放下袖子,微笑地看着苏绮媚。 苏绮媚强迫自己松开茶碗,冷笑道:“我一个等死的被废庶人,怎么敢冒犯陛下最宠爱的娘娘。” 华淑妃的脸上露出得色。苏绮媚被废后,她又成为后宫侍寝最多的妃嫔。只是有时,皇帝会抱着她叫“媚儿”。 “但我还有一句话要送给淑妃娘娘。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像娘娘这样用心险恶的女人,永远也不可能得到陛下的真爱。” 华淑妃一向温婉的表情变了,变得有些苍白,有些狰狞。她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我要陛下的真爱做什么?只有像你这样愚蠢的女人才会奢望这种东西。你以为陛下以前那么宠你就是爱上你了吗?别痴心妄想了,陛下不会再想起你了,你就待在这里直到老死吧!” 苏倚媚却笑了,“娘娘多虑了,陛下一定不会让我在这里等到老死的。”她说的是实话。 华淑妃离开时,又恢复了温婉大方的神情。在她看来,不管留在皇帝心里的女人是谁,能活着享受荣华富贵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对于胜负,苏绮媚有自己的看法。望着华淑妃得意的脸庞,她内心充满了愤怒,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应该遵循天意,如此不但她和孩子可以活下来,还可以让这张得意的脸变得惊慌失措。可最后,她还是否定了。 在这个世界所受的磨难不是她自找的,而是上天强加给她的,为什么要向对她施加迫害的人屈服呢?在她看来,胜利在于坚持自我。也许会有人笑话她这是假惺惺的清高,可这就是她的原则,是她不同于这里其他人的原因。 她只是一个凡人,斗不过神灵并不奇怪,所以,坚持自我就是胜利。 苏绮媚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个世界真有神灵存在,那么在原来的世界会不会也有神灵呢?于是,她跪倒在地,双手合十,闭目低头,口中念道:“如来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我不知道应该向谁祈祷,可我希望你们都能保佑我,保佑我能坚持下去,保佑我死后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尽管那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尽管丁环佩的生活也并非完美,但却能让她活得踏实、安心。 当苏绮媚向异世的神灵祈祷时,姬冰正在与郑允懋商议如何处死她。吉日已经选定,三日之后。 不能将苏绮媚是狐妖所化的秘密泄露出去,那会给予姬冰的敌人一个绝好的讨伐借口;但姬冰也不愿背上宠妃与人□的名声,那也会让他的德政有所损伤。可是,公开处死怀有身孕的苏绮媚必须一个合适的罪名。 姬冰想了一会儿,敲了敲桌子,说道:“提前一日将她秘密押往神庙,之后就让太医说她是暴病而亡,该处理的人都处理掉。”在宫里,死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郑允懋走后,姬冰回到朝阳宫,他不让宫人跟着,自己进了寝室,李东书也只能在门外候着。过了一会儿,李东书突然闻到一股火烧东西的味道,正是从寝室内传出来的,有些担心,轻轻地叫了两声,“陛下?陛下?” “进来吧。”姬冰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又像是压抑着什么。 李东书忙进了屋,看到姬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一小团火,火里有件东西被烧得已经不成样了。可李东书还是认出来了,那是陛下寿辰时,还在得宠的苏昭仪送的香囊。苏昭仪被废前,陛下一直贴身带着它,有次心情大好,还拿出来给他看。他记得那上面还绣了一句诗:“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李东书不敢说话,陪着姬冰一起看着那香囊完全烧成灰烬。 “叫人来把这东西扔出去。”姬冰用极其淡漠的口吻说道,仿佛那只是尘世间不起眼的一粒灰尘。 不管绣这香囊的人是真正的媚儿,还是狡猾的狐妖,“绝”是不可避免了。 华淑妃走后,再没有外人来看望苏绮媚,更没有人告诉她她的死期会是哪天。可她的心里却更加不安,她预感到在自己的身边,有一个更加可怕的阴谋正在慢慢形成。 第二天,留云殿外的守卫减少了,赵轻红也乐滋滋地告诉她,那些乱造谣的宫人受到了皇后娘娘的严厉惩处,仿佛姬冰的怒气已经消失了。可苏绮媚却知道,在那些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不少警惕的眼睛正盯着她。 一连两个晚上她都难以入眠,天上的月亮都被黑夜笼罩住了,可她还是睁着双眼,没有半点睡意。苏绮媚在心中暗自嘲笑,难道说是自己身上属于狐的特性被激发了,竟能在冥冥之中预感到危险的到来?难道说明天就要发生最可怕的事情? 突然,苏绮媚察觉有什么东西进了屋子,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五官感知比常人灵敏,不会是幻觉。但那会是什么,老鼠么?她有些迟疑地坐起身来,拉开床帐往外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正准备放下床帐躺回去时,却隐约听到宫外的长街上传来吵闹声。这在皇宫内可不是寻常事,正想叫赵轻红来问问,忽然一个黑影窜到眼前。 苏绮媚的惊叫声没能完全吐出来,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而后那人顺势一扑,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床上。 “别乱动,否则我就杀了你。”一个属于男子的低沉嗓音响起,同时,一把雪亮的短剑抵在她的咽喉。 苏绮媚哪里还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了,睁圆了双眼看着身上的陌生来客。这人穿着夜行衣,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就连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有着乌黑发亮的双瞳。若非她的视力好,还真难在一片黑暗中发现他。 又一次与死亡离得这么近,苏绮媚的心跳得非常厉害,就连那人也感觉到了,但他的眼神里却什么变化也没有,似乎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景。苏绮媚紧张了一会儿,却又想到自己早是将死之人,又有何惧怕之处?心跳渐渐啤趼来,那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娘娘?娘娘?”外间的赵轻红不知是被何处的动静惊醒了。 “小心说话。”蒙面人小声警告道,苏绮媚点点头,捂在嘴上的手挪开了,但脖子上的短剑压得更紧了。 “轻红,外面何事吵闹?”苏绮媚吸了一口气后问道。 “娘娘,听说宫里来了刺客,内廷护卫正在搜查。可曾惊吓到娘娘?”赵轻红有些不安。 “哦,是刺客啊。”苏绮媚口中说着,眼睛却望着蒙面人,“那就不用怕了,这里是冷宫,刺客不会来的。你去歇着吧。” 赵轻红想想也是,答应了一声,便又回去休息了。 过了一会儿,蒙面人问道:“这里是何处?你又是哪位娘娘?” 苏绮媚发现自己越来越平静了,当真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她慢慢说道:“你不是刺客吗?连皇宫里的路线都没搞清楚就敢来?” 那人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他怎么可能没搞清?为了今夜之事他可是准备了很久,进出的路线演练了好几次,以确保万无一失。来时一切顺利,可返回时却不知为何找不到路了,还被人发现了行迹,无奈之下只好乱选一个宫院躲了进来,当然不知这里是何处。 “这里是留云殿,是幽禁失宠宫妃的地方。而我,就是那个被当今陛下废弃的女人。” 天太黑,那人看不清苏绮媚的面容,倒也没有觉得奇怪。皇宫里这么多女人,总是要有些被废弃。 “我不是刺客,也不想杀人。只要你好好配合,让我安全离开这里,我不会为难你。”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杀人,那只会让事情更为复杂,他的君主不喜欢这样。 苏绮媚淡淡一笑,“你放心,宫里已经没人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也无需拿死来威胁我,再过几天,也许就是明天,或者后天,陛下自会让我去死。” 蒙面人有些惊讶,但没有问为什么,皇帝杀宫妃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且都与他无关。他不再说话,但也没有动弹,身子仍然压在苏绮媚的身上,手里的短剑仍然压在苏绮媚的脖子上,同时仔细留心外面的动静。 “你能不能从我的身上下来,我又不会跑。”从紧张中松懈下来的苏绮媚愈加觉得被一个陌生男人压在身上是件很难堪的事。 可蒙面人还是一动不动。他倒不是想借机轻薄苏绮媚,只是因为这个姿势方便他压制住苏绮媚的四肢,以妨她有所图谋。他知道宫里人没几个是不多长一个心眼儿的,何况是一个有过失的宫妃。 苏绮媚见他不肯动弹,也没有办法,只好闭上双眼,假装看不见,偏偏她的听觉和嗅觉还在。那轻轻的呼吸声,淡淡的男人味道,钻进她的耳朵、鼻子,再钻进她的大脑。 “是你!”她突然张开眼睛轻声叫道。 第三十四章 逃出深宫 莫笑一惊,他和南禺的宫妃从无来往,又没有示出真面目,这女人怎么可能会认出他?一定是在试探他,果然是个狡猾的女人。他默不做声,像是没有听见那句话。 “我认得你,你就是半年前在猎场救过我的青丘国侍卫。”想起那时的经历,苏绮媚竟然有些轻松,她想起当时这个男人将她搂在怀里,还安慰她,那感觉让她很安心。 莫笑更是一惊。半年前,他的确在南禺国的皇家猎场救过一个坐骑受惊的妃嫔——南禺国君最宠爱的妃子苏昭仪,她怎么会在这里?他想起来了,陛下说过,南禺贵人购买的失魂引起了作用,那位苏昭仪已经被废,难道就是她?但她怎么会认出他来?半年前他是易过容的,现在又是蒙着面…… 苏绮媚见蒙面人不说话,知道他是不相信她,微微有些生气,“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当时被你从马上抱下来的那个人,我、我记得……你的味道。”狐的鼻子大概和狗鼻子差不多。 莫笑不再怀疑,身下这个女子就是当初被死马的惨状吓得晕过去的苏昭仪,他也辨认出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只有挨得很近时,才能闻出来。 脖子上的短剑又紧了几分,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气息从莫笑的身上传到苏绮媚的脑中。“你要杀了我?”她很惊讶,“你说过只要你能安全离开,就不为难我。” “你不该认出我。”莫笑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可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啊?也不记得你长什么模样。”但苏绮媚很快就明白了,她知道这个人是青丘国的侍卫就足够了。青丘国的侍卫半夜闯入南禺国的皇宫内廷,这已经足够让两国起争端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真的不会说出去!皇帝再过几天就要处死我了,我还说这些干什么?他才不会为了这事饶恕我。”她不能这样死,她宁愿被当作狐妖烧死,也不能死得这么糊涂。 莫笑还是不说话,身上的杀意并没有消散。苏绮媚知道他在想什么——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她的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带我走吧。” “你说什么?”莫笑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话,愣住了。 苏绮媚因为这个想法而激动起来,“我是说真的,你带我一起离开皇宫,把我丢在哪里都行。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们的皇帝为什么要杀你?你不是最受他的宠爱吗?”苏绮媚的执着让莫笑开始相信她,但姬冰会因为失魂引就杀了她吗? “因为他相信我用□害他,还有……他听信谗言,认定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所以要杀了我。我死了也就罢了,可我的孩子没有罪啊,为什么不能让他活下来?”苏绮媚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姬冰认定这个孩子是个妖孽,也就是不承认这是他的孩子。 “你有身孕?”莫笑又是一惊。他用左手向下摸去,一直摸到苏绮媚的腹部,那里果然微微隆起。他下意识地把身子挪开些许,不让那地方再受到挤压。 苏绮媚的脸涨得通红,可她一声未吭,她知道这人对她并没有猥琐之意,她甚至感觉到这个男人不是那种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下手的人。 莫笑的确在犹豫,这样的状况他以前没有遇到过。他该怎么办? 放过她吗?可如果她说的是谎话,如果一脱身她就开口呼救甚至告发他,那陛下的大计就要受到影响。即使他能带着东西逃出去,南禺也一定会对青丘起疑,陛下说过,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杀了她吗?可一旦她死了,这个孩子也就死了。他发过誓为了陛下什么事都可以做,包括牺牲自己的性命,可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这样的难题也许只有陛下才能解决。 苏绮媚紧张地等待他的答案,他犹豫的时间越长,她获救的可能就越大。 “你就这么跑了,不怕皇帝迁怒你的家人?”他记得这位前苏昭仪的父兄都是南禺朝里的大官。 苏绮媚的泪水又出来了,“他们早就不把我当家人了,我的死活都与他们无关。我在这个世上除了腹中的孩子已经一无所有,只要能保住他,你、你想把我怎么样都行!” 莫笑慢慢地收起了短剑,苏绮媚心中一阵狂喜,“谢……”第二“谢”字还没能说出来,脖颈侧部一阵巨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莫笑,你还真是给朕出了一个大难题。”齐霖看着眼前低头垂目的贴身侍卫。 莫笑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是”还是说“不是”? “这事你本不该犹豫。” “陛下,臣以为此女曾是南禺国君的爱宠,又怀有皇子,若是贸然杀了,必会引起大乱,恐对陛下的大计不利。”莫笑小心斟酌着用词,可他的长项在于功夫而不是言辞。 齐霖笑了,“你少糊弄朕,你是看她花容月貌舍不得吧。上次不就做过一次英雄救美的美事了吗?” 莫笑一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明察,臣不敢有这等私心。” 齐霖还是淡淡地笑着,“起来吧,朕与你说笑呢。你的心思可比女人好猜。你不是舍不得她的花容月貌,只是不忍心害了她腹中的孩儿。唉,你又想起你娘亲了吧。” 莫笑没有说话,眼前又呈现出那幅刀光血影的画面。他很小便成了孤儿,不记得自己的年岁、名字、父母家人,就记得那时四周都是哭喊的人群、残缺的肢体,有个女人把自己紧紧搂在怀里,叫着:“别怕,娘在这里……”后来,那女人也死了,但临死前却将他牢牢压在身底,捡了一条性命。 齐霖见这位一向沉默寡言的近卫脸上露出戚色,便知他又想起了幼时的经历,拿起桌上的一卷东西,叹道:“罢了,东西带出来就好。让姬冰又丢东西又丢人,你也算是帮朕出了一口恶气,先下去歇着吧。” 莫笑退下后,齐霖走进另一间房,屋里一个蓝衣女子忙起身行礼:“奴婢叩见陛下。” 齐霖摆摆手,“她还没有醒?” 那女子娇笑道:“莫侍卫的手劲可不小啊,真是一点惜香怜玉之情都没有。” 齐霖也笑道:“秋娘可是错怪他了,他要是没有惜香怜玉之情,躺在你床上的就是一具死尸了。” 叫秋娘的女子一愣,她原以为这个美人是齐霖吩咐莫笑带回来的,可听这意思,竟是莫笑自己的决定。 齐霖走到床边,掀起了帐子,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他好好地欣赏这个美人了。 床上的苏绮媚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搭在眼帘上,有几绺青丝散落到眼角边,显得楚楚可怜;虽然被废弃了近一个月,但脸庞还算圆润,白里透红的肌肤发出盈盈光泽,比起半年前更为艳丽。看来姬冰并没有虐待她,又怎么会兴起杀意呢? 他看了看苏绮媚身上的薄被,莫笑就是将她裹在此中带出了南禺皇宫。想不到莫笑带着一个裹在被子里的人都能从南禺皇宫中自由退出,可真是给了姬冰狠狠地一个耳光。齐霖忍不住笑了。 只是,留云殿并不在此次出入宫的路线上,莫笑怎么会绕到那里去?据他说是忽然间迷了路闯进去的,可后来却又清清楚楚地找到路出宫了。他相信莫笑不会对他说谎,可这事怎么想怎么蹊跷。 齐霖拉开被子,被子里的苏绮媚只穿着单薄的素纱中衣,娇好的身材一览无疑,包括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来她真的有孕在身。是什么迫使她拼了命地要把孩子带出宫,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是姬冰的? 秋娘对主上的无礼行为视若无睹,只是趁机看了一眼那位女子的全貌,心中不由称赞,就是云香楼里的头牌宝琴也是比不上的。她不知道这女子是谁,只知道是莫笑从宫里面带出来的。她听说宫里最漂亮的女人是刚被废除封号的苏昭仪,其次就是华淑妃。要比这位还美,哪得长成什么模样啊? “秋娘,你可知道她是谁?”齐霖放下被子,问道。 “秋娘不知。” “你不知道南禺国最漂亮的女人是谁吗?” 秋娘一惊,自己刚才还在猜想那位被废的苏昭仪得美成什么模样,难道说就是眼前的这位?“是苏……” “呵呵,说起来她的被废还跟朕有些关系,此番大概是来讨债了。” 秋娘惊得说不出话来,把被废的苏昭仪劫出来,陛下到底是想干什么? 齐霖也不再说话,他弯下腰去细细地看着苏绮媚的面颊,那肌肤晶莹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他也忍不住下手了,果然又滑又润,像是在摸上好的玉。当初姬冰都舍不得让他看多一眼的人,现在却任他上下其手,齐霖心里又是一阵得意。 苏绮媚皱皱眉,像是察觉了他的马蚤扰。齐霖笑了,却又记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不该在此沉溺。他断然放下床帐,转身离去,一只脚迈出门槛时,却又回头说道:“点上一块安神香,让她再睡一会儿。” “是。”秋娘笑道。她这位主上可是出了名的惜香怜玉。 第三十五章 青丘帝君 苏绮媚渐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一时之间竟以为自己还留在深宫里,心里一会儿喜捡了一条命,一会儿气那人不肯再救她一遭。可慢慢缓过劲来,却发现身上盖的虽还是那床被子,可眼前却挂着陌生的翠绿金色的帐子。 她一愣,伸手拉开帐子,望外一看,这里的确不是留云殿。屋子是内外两间,中间挂着一个绛色的纱帘,陈设也挺华丽,没有留云殿内阴暗的气息,但又不是富贵人家的那种华贵。苏绮媚心里知道那人确实将她带出了皇宫,可却又将她带到了哪里呢? 这时,一个蓝衣女子从外间走了进来,看见苏绮媚,笑道:“夫人醒了?” 苏绮媚还是没能完全明白过来,有些怔愣地看着她。这女子年约三十,容貌不错,眼角流露出妖娆,却又透着几份老练。上身穿一件天蓝绉纱袄,下身是一条素罗长裙,头上挽着高髻,装扮既像个姑娘又像个妇人。 “请问这位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笑道:“夫人既是醒了,还是先梳洗一番,吃点东西再说吧。” 苏绮媚虽然心里充满疑问,但也不好再追问,自己现在这身打扮确实不太礼貌。 那女子亲自给苏绮媚端来梳洗用具,又给她送来一身衣裳。苏绮媚这才惊觉,除了睡觉时穿在身上的衣服,自己倒是什么都没能带出来,心中不禁苦笑那蒙面人也太心急了。也罢,她从碧澄宫迁往留云殿时也没能带走什么,而且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姬冰赏给她的,算不得是她的东西。 梳洗完毕,蓝衣女子又给她端来早膳。苏绮媚见她不像是一个寻常的仆妇,可若说是主人,以她这样的家世应该不需要事事亲为。她心里奇怪,忙伸手去接,并说道:“蒙姐姐收留我,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让姐姐服侍。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没让苏绮媚动手,把东西一一放到桌上,淡淡笑道:“小女子秋娘。夫人不必跟我客气,收留你的是我家主人。夫人是贵人,这些事还是让秋娘来做吧。”秋娘心里其实也颇为惊讶,这位苏庶人可是曾经宠冠后宫的红人,怎么说起话来竟会如此客气,一点宫中贵人的气势都没有。 苏绮媚听她话里的意思,仿佛真正收留她的人不是个普通人。再看桌面上,一碗香米粥,一碟白糕,一碟金||乳|酥,一碟卤鸡脯,一碟鲜果,还有一碗新鲜牛||乳|,竟不比宫里面差,心里更加奇怪。 苏绮媚一边吃一边琢磨,突然想起昨夜那个蒙面人是青丘国的侍卫,但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那人将她带出宫后,定然也不放心将她随意丢弃,应该是将她带回自己的势力范围。那她现在应该是在……青丘国的秘密据点,秋娘说的主人会不会就是他。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压抑、吃人的深宫,忧的是不知青丘人会怎么处置她。该不会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吧。 苏绮媚留意到,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秋娘一直站在旁边,像是随时准备服侍她,又像是在监视她,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些。 吃完东西,她站起身来笑道:“我吃好了。麻烦秋娘姐姐带我去见见你家主人,我想当面谢谢她。” 秋娘笑道:“我家主人现在正有要事,他早就吩咐过了,让夫人好好歇着,他办完事就过来看您。” 苏绮媚看秋娘收拾了东西要走,心想:“我总要看看自己是呆在什么地方吧。”便又说道:“我歇的也差不多了,呆在屋子里也怪闷的,不如我帮姐姐一起送吧。” 秋娘却又是格格一笑,“夫人昨夜受了惊吓,还是好好歇着吧。我们这院子里没什么好看的,可比不得夫人来的地方。”说完便出去了,并顺手合上了门。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绮媚虽被委婉的拒绝了,可也不好硬跟上去,便想着等秋娘走后再出去看看,不料却听到外面转来落锁的声音。她心里一惊,扑到门前,一拉,果然打不开了。 “秋娘!秋娘姐姐!你干吗锁住门啊?”苏绮媚拍着门叫喊。 门外传来秋娘的娇笑声,“苏夫人别慌,秋娘没有恶意。只是这院子里有些东西不合让姑娘看到,只能委屈夫人了。” 秋娘说完就走了。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苏绮媚无力地倒在门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里既然是青丘国在南禺的一个秘密据点,当然不放心她这个南禺的前昭仪到处瞎窜。听刚才秋娘的语气也确实不像有加害之意,就姑且在此等候吧。 苏绮媚有些丧气地走回里间,抬头看见窗户时又兴起了念头,可伸手一拉,那窗户也是锁死的,只在顶上开了扇小窗透气。不让她出去走走也就罢了,不至于连看一眼都不行吧。 苏绮媚又有些恼了,仔细看了看窗户,不是用纸糊的,而是用了纱,手指很难捅开。她想了想,从头上拔下秋娘借给她戴的发钗,在窗纱上使劲一戳,又使劲地搅了搅,终于弄出个小指头般大小的洞来。 她把眼睛凑上去,可惜洞口太小,窗户位置也不太好,只可以看到外面的部分院景。但根据她以往的生活经历,苏绮媚可以断定这并不是一家独门独户的小院,而是坐落在一个大院落的一角。仔细听听,远处还传来了丝竹声,像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奇怪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青丘国怎么会在南禺国的都城内有这么大的一个据点? 正当苏绮媚专心致志地揣摩着,耳边突然传来一股暖暖的气息,“你在看什么?” 身后有人?“啊!”苏绮媚惊叫一声,猛然转过身来,背靠着窗户,双手环抱住肩膀,全身缩在一起。那人反倒被苏绮媚的反应吓了一跳,而后便大笑了起来。 苏绮媚却惊魂未定,一手捂住呯呯乱跳的心脏,一手紧握发钗,牢牢盯着那个吓唬她的人。只见他头戴黑色幞头,身穿湖绿色的窄袖锦袍,长眉俊目,白面朱唇,倒有几分女子的秀美,可秀美的容貌也遮不住脸上的倦态。 那人见苏绮媚一直盯着他看,便渐渐止住了大笑声,微笑道:“好久不见,苏昭仪,哦,也许该称呼你苏庶人。” “是你!怎么会是你?”苏绮媚此时的惊讶不亚于昨夜认出那个侍卫,眼前这个正放肆地打量着她的男人,不就是半年前在猎场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不怀好意的青丘国国君吗? 齐霖扳起了面孔,“姬冰就是这样教你和他国的国君说话吗?”他再怎么不济也是一国之君,苏绮媚就算还是当宠的妃嫔也不该这样无礼。 苏绮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她被贬后就少于他人接触,宫廷礼仪也用得少了,而后又不断地以现代的励志思想鼓励自己,对于封建制度下的等级观念也就淡了。如今突然在宫外见到齐霖,只是感到惊讶,竟想不起该以君臣之礼相见。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你想对我干什么?”她的心里只有一连串的疑问,更不会忘记当初这位国君色眯眯的模样,而如今,没有姬冰在旁边保护她了。 “哈哈!”齐霖看她满脸戒备的样子,竟忘了她的失礼之处,又笑了起来。“怎么进来的?当然是秋娘开门让朕进来的。至于干什么,不是说你想见朕,亲自向朕道谢吗?” “是你?”苏绮媚再次惊讶道。可她随即一想:“是了,那个侍卫和秋娘都是为青丘朝廷办事,那么他们最大的主子自然就是青丘的国君。可是他怎么会亲自前来?离宫前没有听轻红说起有他国国君来访啊。” “当然是朕。”齐霖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又看了看还靠在窗边、手握发钗的苏绮媚,轻笑道:“你就是这样向你的救命恩人 媚祸第10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救命恩人道谢?” “你、你想怎么样?”她的救命恩人应该是那位侍卫,可如果青丘国国君拒绝,想必那人也不敢将她留在此地。 齐霖瞟了一眼桌上的茶具,“给你的救命恩人斟杯茶应该不为过吧。另外,还请苏庶人别忘了,朕乃是青丘国的国君。” 齐霖说最后一句话时,神色有些肃穆,让苏绮媚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眼前的男子和半年前所见时略有不同,眼睛里虽有戏谑之意,却不再是□裸的欲望;脸上虽还带着倦怠,却又有一种精神奕奕的感觉,倒像姬冰每日早朝过后的情形。 她提醒自己,虽然已经离开了皇宫,但还是身处封建等级森严的异世,眼前这人就算真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也还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也可以转眼之间就让她人头落地。 第三十六章 艰难谈判 苏绮媚定了定心神,把发钗捏在手心里,慢慢走过来,斟上一杯茶,然后捧起茶碗,跪倒在地。“请陛下用茶。”她的头微微低着,不去看齐霖脸上得意的神色。 齐霖却没有马上接过茶碗,而是伸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出那支发钗,苏绮媚没敢阻拦,松了松手,让他拿了出去。 “这发钗还是戴在头上才好看。”齐霖把发钗插回苏绮媚的发间,这才接过茶碗,说道:“平身吧。” 苏绮媚缓缓站起身来。齐霖没急着喝茶,上下看了看苏绮媚,淡青色窄袖上襦,下着描有金花的白绫裙,更显得修长俏丽。 齐霖轻轻抿着嘴,“朕就知道你穿这身好看。” 苏绮媚一愣,这衣服不是秋娘的吗?也难怪是宫里少见的窄袖上襦,想必是青丘国内时兴的款式。因为青丘国地处山陵,既不如南禺强盛,又不比丹水富足,难免让人看轻,就连穿着打扮都略显拘谨,不召南禺妇人的喜爱。可苏绮媚就当这里是中国的三国时期,本都是一家,也就没有歧视之意,反倒觉得衣袖窄些好做事。 “苏庶人既是有孕在身,还是坐下说话吧。” “多谢陛下赐座。”苏绮媚一边坐下,一边把手放在腹前。不知道齐霖的提醒是真心关怀还是有意暗示。 “苏绮媚多谢陛下的收留之恩,但不知为何要将我锁在这屋子里,连出门半步都不可以。”她才不认为她是齐霖所救。 “呵呵,你是在生气秋娘刚才锁了屋子?这可不能怪她,她是为你好。” “那么说,陛下真的在这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苏绮媚还是忍不住生气了,她再怎么懦弱也还是个人,怎么能到了哪里都被人拘禁呢? “朕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藏了一个见不得人的人。你可知此处是何处?” 苏绮媚摇了摇头。那个见不得人的人大概是指她吧,难道这里还会有南禺国的高官来往? “这里是天香楼。” “天香楼?是做什么的?” 齐霖有些吃惊,“你真不知道?朕还以为南禺京城第一青楼的名声早就传到宫里面去了。来这里的男人可是最喜欢看到美人,你比楼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漂亮,要是让他们看到了你,嘿嘿,那可了不得了。” 苏绮媚其实已经猜出天香楼是做什么的,因为秋娘正适合做一个精明老练的老鸨,但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京城第一青楼的名声。尽管她对古代的□有一份同情,但被人拿去和□比较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原来陛下远到而来就是为了寻花问柳,难怪在宫里时没有听说最近有什么国事访问。”苏绮媚也奇怪,自己最近说话是越来越刻薄了。 齐霖又笑了,“没错,贵国朝廷上下都知道朕是天香楼宝琴姑娘的入幕之宾,每次到敦州,都少不了来此盘桓几日。宝琴姑娘虽比不上苏庶人的天姿,但也是个尤物,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齐霖此时又露出了那副色中饿鬼的模样,让苏绮媚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情景。那时,不止她和姬冰,南禺的文武大臣都露出鄙视之意,宫里的妃嫔说起他就像是在评说一个纨绔子弟。 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的巨大落差让苏绮媚意识到,荒滛无度的齐霖只是一个假象,眷恋青楼只是为了更好地与手下人联系,这里可是古代世界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之一。而齐霖费尽心机要在南禺君臣面前制造如此假象,只能说明他的野心勃勃。 “假的,全是假的。你故意让大家认定你是一个荒滛无度的君王,就是想扮猪吃老虎。这家天香楼一定就是你开的,你利用它来收集情报。”苏绮媚脱口而出。 “扮猪吃老虎?这个比喻有意思。”齐霖眼睛一亮,“你倒也不笨嘛,怎么还会被人以失魂引陷害呢?”被苏绮媚看穿,他竟然觉得很高兴,甚至没有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 提起失魂引,苏绮媚心中涌上一阵悲愤,身子居然忍不住有些颤抖,那是被陷害、被误解、被背叛的结果。她还想起失魂引据说是青丘国皇室独有的秘药,此次流入南禺皇室,实际上很精明的齐霖不可能不知情。 “失魂引的事你知道多少?是不是你和郑皇后勾结起来陷害我!”否则他怎么会笃定自己是被陷害的。 齐霖暗暗责怪自己说漏了嘴,但神色未变,依然笑道:“失魂引虽然是朕亲手所制,可售卖一事自由别人去料理,朕只管有银子收就行。”而后又正色道:“可朕看得出来,苏庶人不是那种需要用□来媚惑君主的人。” 苏绮媚感慨万端,一个只见过她两面的异国君主都可以相信她,为什么与她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姬冰却不肯相信,就因为担心她会以采补之术害了他的性命吗?正在感慨时,她突然想起齐霖刚才说的一句话,“你说什么?失魂引是你亲手所制?还拿去出售?你堂堂一国之君,做这种药干什么?”小说里通常都是采花大盗才会研究这个。 齐霖斜靠在椅子上,神色暧昧地笑道:“你说呢?你不是亲自尝过失魂引的效用了吗?” 苏绮媚的脸顿时红了,“你、你真是不要脸!”也许她猜错了,这个人其实是一个既野心勃勃又荒滛无度的君王。 “呵呵,第一个尝过失魂引的人也是这么骂朕的。”齐霖似乎谈性正浓,丝毫不介意,“她是先帝在世时最后宠幸的一个才人,先帝驾崩时已是年过六十的老人,她才双十年华,朕劝她归顺,还答应日后给她捷妤的封号,她居然不肯。朕迫于无奈,便调配出了失魂引,再贞节的烈妇还不是化为了绕指柔。现在嘛,即使不用失魂引,她也已经离不开朕了。” 苏绮媚紧咬着嘴唇,脸上又红又白,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听姬夜和姬灵说话时提起过此事,但毕竟无法证实。现在听齐霖亲口道来,才知道这个世界还真有如隋炀帝一样荒唐的君主。 可当她正想再怒斥他两句时,却看到他慵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立刻想起这男人不是隋炀帝,强占父妻的行为只怕也是一个烟幕弹。 她低下头,慢慢说道:“那是陛下的家事,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齐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慢慢地喝了一口茶,才问道:“朕还不知道贵国的国君到底为何要取你的性命,以至于你一定要逃出宫来?”苏绮媚不是一个普通的宫人,对她的处置必须谨慎 如果齐霖真是那个只知滛乐的君主,苏绮媚最大的担心就是会失去贞节。可现在,她不担心自己的贞节,但要担心的东西其实更多了。齐霖也许会把她交还给姬冰,为自己换取好处;也许会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愿做的事;也许会为了不泄露自己的秘密而干脆杀了她。 苏绮媚突然有些紧张,这样的齐霖比姬冰和苍玉都更要可怕,她必须小心谨慎地说话。 “还能是为了什么?南禺可不比青丘,后宫妃嫔对皇帝使用□是杀头的罪,在我之前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可你怀有皇子啊?弑父杀子,这在史书里也是要遗臭万年的啊,姬冰为何要冒这个险?等你生了孩子才动手也不迟啊。”同样是一国之君,齐霖不相信姬冰会如此草率。 “……那是因为……”苏绮媚心想,她可不能说自己是狐妖,不管齐霖信不信,都不会同情她。“他听信了谗言,认定我腹中的孩儿不是他的,所以才会……” 苏绮媚还在是南禺最受宠的妃嫔时,也是各国细作仔细侦察的对象之一,齐霖对她的日常生活并不陌生,并未听说她有私通外人的情形。所以他很奇怪姬冰为什么会相信。可转念一想,也许姬冰是出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毕竟这个面子无论是作为一个君王还是作为一个男人都是丢不起的。 “那苏庶人希望朕如何处置你?送你回家吗?”齐霖反问道。他还是有些怀疑,虽然想活命是人之常情,可胆敢为此从宫里逃跑的宫妃可不多见。这位苏庶人似乎不是他原先想的那般懦弱。 面对明知故问的齐霖,苏绮媚真是哭笑不得。“陛下是在说笑吧,此时宫里应该已经知道我失踪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去我家里找呢?”再说,苏家也不敢藏着她。 齐霖怎么可能不知道?今天一大早,苏家和柳家都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现在大概还在府里搜查着。“那可怎么办?你还有什么去处?”齐霖仿佛真的很苦恼。 苏绮媚心里更是打起了鼓。她想起大学毕业时,有前辈传授面试经验,说在与用人单位谈到待遇问题时,应该尽量让对方先亮出底线,谁先开口谁就被动了。现在她和齐霖的情形可不就是一样,但她显然是弱势的一方,根本没有谈判的底牌。 “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去处。我只希望陛下能将我带离南禺国,让我母子免遭杀身之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陛下应该会允诺的吧。” 苏绮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一些,是谁说过女人要学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想不到她对姬冰都没有用过的招式,却在齐霖面前用上了。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齐霖却笑了,“苏庶人说话真是有意思,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 苏绮媚愣住了,她忘了这个世界还没有佛教,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七级浮屠是什么东西,就算她能解释清楚,齐霖大概也不会稀罕。可她总不能说救人一命就可以得到玄女娘娘的恩赐吧,因为结果也许是刚好相反。 齐霖其实并不介意苏绮媚的新词,但他确实要想清楚救了这条命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好处。 第三十七章 忍辱乔装 “既是如此,苏庶人不如同朕一起回青州吧。”齐霖思索片刻,温和地笑道,但他的笑却无来由地让苏绮媚一阵哆嗦。 苏绮媚的头脑此时无比清醒。青州便是青丘国的都城,齐霖要带她到青州,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是将她掌控在青丘皇室的势力范围内。也许这样比自己一个人独自流浪更有生存的保障,可这和困于南禺深宫有什么区别? “陛下太客气了,可我的身份是南禺的逃妃,如果跟随陛下去青丘,只怕将来会让陛下为难。陛下只要能将我带出南禺,便是对我母子有了大恩。”如果齐霖肯这么做,确实不亚于那个侍卫将她带出皇宫。 “呵呵,苏庶人这才是客气了。你一个弱女子,又有孕在身,朕如何能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何况你的罪名都是冤枉的,贵国君主必有醒悟的一天,到时朕再将你送回国来,不是更好?” 如果这是苏绮媚第一次见到齐霖,也许会被他的话打动。可惜她亲眼见识了齐霖截然不同的两副面目,可以肯定,这位帝君绝不是一个热心助人的菩萨,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以符合自己的利益为前提。 那么,把她带回青州对齐霖有什么好处?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失势的妃子,以她为质换不到什么东西,而她身上除了腹中的孩子只怕也没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了。齐霖一定是想以未来的南禺皇子为质,与姬冰做交换,像姬冰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容忍自己的骨血落在他人手中。 只可惜,齐霖不明白,虽然姬冰清楚这个孩子是他的,也不会让他长成为南禺的皇子,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个妖孽。其实她也有些疑惑,这个孩子到底算是一个完成的人类,还是和曾经的媚儿一样是个半妖? 但她绝不能把这个缘由告诉齐霖,否则齐霖可能会和姬冰一样起了杀心。青丘国也是信奉玄女,也相信九尾狐是最险恶的妖怪之一。更大的可能是,齐霖会将她母子二人看作奇货可居,用这个秘密来要胁南禺。即使她怨恨姬冰的抛弃,也不愿他们父子之间在齐霖的操控下落到这样的局面。 “多谢陛下的美意。但我经此一遭,已经对我国君主彻底失望了,就算将来他能明白这都是误会,愿意接我母子回宫,我都不愿回来了。”这是她的真心话,只不知齐霖能否相信。“我更宁愿在外面找个安静的小镇,带着我的孩子安静地度过下半生。” “哎,苏庶人此言差矣。你腹中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皇室宗亲,岂能任他流落民间、混沌一生?”齐霖此言也是真心话,皇族之人岂肯埋没民间?“你不必担心,到了青州自有朕照看你们母子,如果将来回不了南禺,就让你的孩子在青丘效力也是一样。” 苏绮媚差点笑出声来。她也许不是一个精明的现代人,可现代社会特有的人情淡漠她也沾染了些,看到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突然对自己关怀备至,心里涌上的怀疑绝对要比感动多得多。 “承蒙陛下看得起,可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什么能耐,我的孩子只怕也会继承我的庸碌,将来难堪大用。陛下,请恕我直言,你将我母子留下当真没什么用处。”她已经讲得很直白了,齐霖不可能还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齐霖不再发出温和的笑声,他的脸色变得阴霾,但苏绮媚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然后转过身来对她说道:“苏庶人,永远不要说自己是没用的人,没用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苏绮媚心里一紧,护在腹前的双手也捏起了拳头。“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霖走近她,身子遮住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苏绮媚眼前变得昏暗起来,心里也变得昏暗起来。她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略显纤细的男人身上有着和姬冰一样的气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气吧。 “朕的意思是,为了不让此间的事走露风声,苏庶人必须带着你的孩子随朕回青州,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而且,你必须让自己变得有用处,因为朕不留无用之人。” 苏绮媚没有开口作答,因为齐霖不需要她的答案。 当齐霖准备迈出房门时,苏绮媚开口了,“我不介意失去尊贵的身份,但还请陛下不要再称呼我苏庶人。”她本就是平凡的芸芸众生之一,何必还要打上这样一个代表着耻辱的烙印。 “当然可以,苏夫人。”同样的称呼,从齐霖口中念出来就比秋娘多了三分讥诮,“但也请苏夫人记住,在朕面前自称‘我’乃是欺君之罪。”他在做的的确是扮猪吃老虎的事,但怎能让这个女人把他真看作是一只猪。 一连几日,齐霖再没有来打扰过苏绮媚,苏绮媚也没能离开房间半步,只有秋娘按时送来饮食和起居用品。她委婉地向秋娘打探齐霖对她的安排,但秋娘是在青楼里长大的女子,自然是滴水不漏。 苏绮媚心想,青丘人这几日都按兵不动,显然是要等敦州城内的局势缓和。那夜皇宫里丢的除了她这个失宠的妃嫔,肯定还有别的东西,一件让齐霖千里迢迢暗中赶来,又让姬冰不得不暂时抛开她的东西。 可是,既然这件东西很重要,为什么齐霖又并不着急赶回去?是因为这东西已经由别的途径送走了,还是因为这东西并没有时效性的要求?齐霖要把她也一并带走,是因为她和这东西一样重要吗? 苏绮媚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个理科生常常被人误认为是文科生,对万物也就分得清什么是自己喜欢的、什么是自己不喜欢的。可当她游离在生死边缘时,居然会迸发出这般清晰的逻辑推理思路,无怪有人说压力也就是动力。 也许她并不是那般没用,也许过去那个庸碌的丁环佩只是没有遇上爆发潜力的机会。而现在,说不上是一个让她发挥潜力的好机会,但她必须让自己坚强起来,能干起来,她不要做一个对齐霖有用的人,可她要做一个对自己、对孩子有用的人。 当这一日,秋娘拿着一大堆东西来给她换装时,苏绮媚意识到,离开南禺的时间到了。可让她惊奇的是,秋娘不但是一个老练的红粉首领,也是一个技巧高超的易容大师。是了,齐霖是不留无用之人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绮媚看到铜镜中慢慢显出一张陌生的脸,一张长在她身上的陌生的脸。这张脸也很漂亮,但并没有她原本的容貌美丽,而且还多了几分艳俗,倒是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艳帜高张的青楼女子。 秋娘吃吃地笑着,“苏夫人不要怪我,你原来的容貌恐怕是出不了敦州城。”就算普通人认不出这位曾经的苏昭仪,那般美色也很容易招来祸事。 苏绮媚明白,秋娘也一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用她的父姓称呼她,是因为“姬”乃是皇姓,姬姓的夫人明摆着就是皇家的女人。 听她提起自己的容貌,苏绮媚却只有苦笑,过去的丁环佩也曾渴望过变成一个大美人,可现在才知道美貌并非全然是一种福气,女人若是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只会被美色所累。 “秋娘说笑了,你这能耐可真是厉害,要是我也会就好了。”这样的能耐放在现代,一定能做一个化妆大师,何需卖笑。 秋娘看着她,容貌虽然变了,可眼神是不会变的,那里面只有真诚的羡慕,而没有半点言不由衷的勉强。羡慕?她们这两个女子本是一个云端、一个泥沼,应该是泥里的羡慕云里的才对。 “苏夫人觉得这也算能耐?正常的女儿家谁会学这个?”秋娘不是看不起自己的这门手艺,可是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女子,哪里用得上这样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技艺。这位苏夫人不是城府过深就是太过稚嫩,从她以往的经历来看,后者的可能居多。 苏绮媚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现在这样还算是正常的女儿家吗?刚才秋娘也说了,就凭我原来的容貌连敦州城都出不去……以后这样的事还不知要遇上几回,要是会易容当然会好些。” 秋娘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拿起一件衣裳说道:“天香楼里的姑娘可比不得夫人天生丽质,一要靠妆容,二要靠衣着。来,穿上这身衣裳。” 苏绮媚没有挣扎,乖乖地换上衣裳,可一套上身,她就犹豫了。这套衣裳倒像是盛唐时的装束,上身不穿短襦,直接穿一件高至胸前的杏黄|色拖地长裙,外披一件银红纱罗衫,□半露,双臂肌肤也是若隐若现。 看出她的疑惑,秋娘又笑了,“你可别以为这是不正经的衣裳,这是丹水国贵族中最流行的样式,他们那儿的女子可比楼里的姑娘还大胆。”南禺的贵族妇女还不敢穿成这样。 丹水国因为地处鱼米之乡,朝庭又重视农业及商贸,民众较为富足,也就有更多的精力和财力花在吃穿用度上,华丽和精细的程度是其他两国远不可超越的。 苏绮媚无奈地笑笑。此时此地也不是她可以挑剔、讲价的,幸好她在现代也穿过吊带衫、短裙之类,接受的速度要比其他南禺女子快。 这里的铜镜比不上水银镜,但苏绮媚从秋娘的表情里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已经和□没什么两样,也是,从敦州第一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可不就得是这样。苏绮媚突然有些好奇,齐霖是不是和她一路出发,他又会装扮成什么人?还有那个至今没能看到真面目的侍卫…… 第三十八章 离国之途 果然,齐霖也不再是本来的面目。他化装成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身材微微发福,还长了长长的胡子,头发略有斑白,脸上点了些老人斑,双眼下方泡起,又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只是当他把双眼睁开时,那里面并没有年老者该有的混浊。 如果不是分辨出他身上的味道,苏绮媚还真不敢指认这个昏庸的老者就是精明的齐霖。不用多说,齐霖扮的是一个好财贪色的富人,而她便是扮作被他看中的□。 齐霖还在向秋娘交待着什么,不让苏绮媚站在一旁,她便趁机走开观察了一下,发现除了她和齐霖,同行的还有一个扮作管家模样的男子以及两个护卫、两个车夫,还有一个丫环。这些人想必都是齐霖的得力手下,但看不出来谁是那个救了她两次的侍卫。 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苏绮媚拿不准该上哪一辆,较为华丽的那辆车的车夫突然跳下来,对她说道:“夫人请上车。” 苏绮媚一愣,心想:“怎么会是一个车夫来安排我?”可随即便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原来是你。”她居然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人竟然能夜入皇宫盗物,显然不是普通手下,齐霖让他扮做车夫,只怕也是为了让他贴身保护自己。 莫笑也是一愣,他今日的装扮和上次在猎场完全不同,这女子怎么又一眼就认出来了?难道是的技艺退化了?他心里虽然有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示意苏绮媚上车。 苏绮媚上了车,准备放下车帘时,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那夜没来得及说,甚至在猎场那日也没来得及说。 莫笑没有任何表情,放下车帘,回到位上,静候他的陛下。 齐霖上了车,车子便缓缓启动了。莫笑驾车的技术很好,苏绮媚并没有感到有太大的颠簸,而是伴随着车辘声,将心中的疑问缓缓道出。 “陛下,我们怎么出城?” “当然是从城门走出去,难道还能让这车飞出去么?”齐霖懒洋洋地靠在软软的车垫上,的确像是一个饱暖思滛的富豪。 “妾身的意思是……”苏绮媚忍住心中的不悦,终有一日,她不会再是谁的妾。“陛下得告知妾身彼此所扮的身份,免得有人盘问时妾身答不上来。” 齐霖睁开眼看了看她,又闭上了。“从此刻起,朕不再是你的陛下,而是你的老爷,姓贾,是丹水国来的商人。你叫红袖,是天香楼里的姑娘,被老爷我赎回家做第八房小妾。但我们先要去青丘做一笔买卖,而后才回丹水。可记住了?” “记住了。”装作丹水国人,说明南禺已经在怀疑青丘是夜盗事件的最大嫌疑人。苏绮媚有些担心,这两国会打起来吗?一旦战事起,便要生灵涂炭,这算不算是她以媚祸国呢。 车子很快就到了城门,并停了下来。苏绮媚轻轻挑起门帘,却立刻被齐霖打落,但她还是看到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应该是挨个检查的结果。 “我……妾身只是想看看。” “这不是你好奇的时候。一会儿不到万不得已你不要说话,一切听朕吩咐。” “是,老爷!”那两个字,她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车子终于到了守卫的面前,苏绮媚听到那扮作管家的手下在跟卫兵说话,大意是在解释他们这一队人的身份。青丘人的准备是很充分的,不但有盖着丹水、南禺两国国君宝印的通关文书,还有天香楼□红袖的卖身契。 但现在的法令对要出城的外国人非常严厉,每一个人都要当面查验。当守城的卫兵头目掀开车帘时,齐霖假扮的贾老爷已经将苏绮媚搂在了怀里,另一只手还从宽大的袖子里伸进去,轻轻抚摸她□的手臂。 当额头抵在齐霖胸前时,苏绮媚有些心慌,而当齐霖的双手触摸着她的身体时,她甚至觉得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可她不能推开齐霖,她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能露出马脚,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那名军士掀开车帘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正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卿卿我我,那老头脸上还带着愤然的神色,像是在责怪他打扰了他的美事。 “呸!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他一边暗自嫉妒这死老头的艳遇,一边仔细检查车厢内是否有什么不妥。 当那军士的目光看向自己时,苏绮媚更慌了。她不是真正的□,不知道她们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是什么反应。是含羞脉脉,还是搔首弄姿?想了想,她决定做一个尝试,就像她理解中的□女子那样,朝着那个军士笑了笑。 那军士脸上突然一片呆滞,倒让苏绮媚觉得好笑,可还没笑出声来,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左颊上,力量大得让她的头向右边扭去,撞到了车壁上。 “你这个马蚤娘儿们,老爷我把你买回来是让你给别的男人抛媚眼的吗?还没进门就想爬墙,小心老爷我打断你的腿!” 齐霖说的话不再是以往的口音,苏绮媚听得不是太清楚,但也可以猜出大意。她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是做戏给那军士看,自然不能质问齐霖,只好捂着脸,抱着头,假装委屈呜呜地哭起来。 本意是假装的,可是脸上的辣痛却当真勾起了她心中的酸楚,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以齐霖的计智,本应有其他的法子骗取信任,为何偏要选择这一种?大概是在提醒她,现在她的处境和一个卖身为奴的女子没什么区别,不要指望能逃离他。 突然出现这样一场闹剧,那军士也就没了看美人的心情,随意看了看便放下帘子让他们出城。车里的齐霖还在骂骂咧咧,直到车子远远地离开了敦州城,他才又恢复成那个年轻有为的君王。 他看了苏绮媚一眼,发现她还在捂着脸、抱着头,不肯看自己,便笑道:“刚才那一掌是朕打重了吗?来,让朕看看。”说着便伸手想拉过苏绮媚。 苏绮媚赶忙把身子转向一边,躲开齐霖的手,说道:“不,陛下打得不重。”她不敢看向齐霖,不是怕掩不住脸上的愤然,而是怕掩不住眼里的湿润。 这时,她的手已经放下了,齐霖从侧面也可以看到她左颊上的红印,也听出她浓浓的鼻音,便又笑道:“看来是打重了,把美人都给气哭了。” “不,妾身没有哭。”苏绮媚特意加重语气里的郑重,以暗示她无意与齐霖调笑。 “没哭?那这是什么?”齐霖突然压了过来,伸出手指在苏绮媚的脸上滑过,指尖有明显的湿意。 苏绮媚没有呈现出慌乱或是害羞的神情,也没有急于将齐霖推开,而是镇定地看着他,说道:“这是眼泪。但不是情感性流泪,而是反射性流泪。” 齐霖一愣,“什么意思?” “陛下刚才那一掌打到了妾身的鼻子,刺激到了鼻泪管,所以眼睛里就自然流出了眼泪。”当然,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对不对,可用来应付齐霖已经足够了。 齐霖还是不明白,可他听懂了苏绮媚此话后面的含意——她流泪不是因为疼痛也不是因为难过,不需要他的关心。很好,他最不喜欢柔弱如水的女人。 他把身子靠回去,假意笑道:“想必苏夫人也能明白朕的一番苦心。你们南禺人最为狡猾,朕要是做得不像,只怕要被识破。” 苏绮媚心想:“南禺人再狡猾能比得过你吗?”嘴上却说道:“妾身当然明白,陛下这么做都是为了妾身好。”这一巴掌让她更明白,青州绝不是她的归宿。 为了不招人起疑,齐霖勒令苏绮媚任何时候都不得卸下易容,晚上睡觉也是顶着一副假面孔。可是秋娘的易容术是以面具和药物为主,时间久了,真正的肌肤便吃不消了,马蚤痒难耐。 苏绮媚毕竟是个女人,不禁担心自己的脸会由此变得见不得人,几经哀求,齐霖终于答应让她卸下来上点药,并吩咐莫笑帮她。因为莫笑的易容术虽比不过秋娘,却比苏绮媚好多了。 在莫笑的帮助下,苏绮媚卸下了脸上的易容物,发现原本白嫩的肌肤上的确长了不少红斑。幸好出发前秋娘已经想到了个问题,特意为她准备了缓解的药物,还有备用的易容药物,并详细讲解了用法。 苏绮媚当时记得很认真,因为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偷学易容术的好机会,以后说不定真会用上。可现在,看着莫笑熟练的手法,她不禁怀疑,秋娘不可能不知道莫笑会易容术,为什么还要那么仔细地叮嘱她? 难道说……也许,像秋娘这样经历过不幸的女子,比起那些一直高高在上的贵人,更多了一份包容和理解。苏绮媚想着想着,不禁笑了笑。 第三十九章 莫笑之名 “你不必担心,秋娘的药是很好的,过不了多少日子这些红斑就会消退了。”莫笑看着她把药涂抹到脸上,红红白白有些滑稽,而女人是最重视自己的脸面的。 苏绮媚看着莫笑手中的面具,叹道:“上完药又要易容,什么时候才好得了?”她的心里是矛盾的,如果不是长了这副容貌,也许不会遇上这么多苦难,可因为意外由美变丑,却又于心不甘。 “很快就要过境了,到了青丘境内就不必再易容了。南禺国君没有正式公布你失踪的消息,但暗中搜查却没有停止过,所以不能大意。”那夜失踪的还有南禺西部边境的兵力布防图,姬冰自然会想到青丘。 苏绮媚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是一张普通的面容,可那双眼睛里却散发着普通人不会有的光彩。“那时,你也会恢复本来的面目吧。我还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呢。” 莫笑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有些好笑,不明白这位苏夫人为什么会对他的相貌感兴趣。陛下选他是因为他的身手和忠诚,可不是他的相貌。不过,陛下倒也不喜欢相貌过于丑陋的人,留在身边服侍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当然,他不同,陛下结识他的时候,还没有挑选的余地。 苏绮媚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听起来像是一个不分地点场合乱发花痴的小白。所以,她有些难为情地笑道:“我不是想打探你的秘密,只是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还不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觉得很失礼。”也许这人是那种不能透露真实面目的暗卫。 “没什么秘密可言,过了境,夫人自会看到。至于救命之恩其实谈不上,两次都只是为了不让主上的要事走露消息。莫笑并不是什么侠士,夫人不必挂在心上。”为防万一,他们都不称呼齐霖为陛下。 “你是何动机我不关心,可你的确救了我,如果连这点恩情都不愿记在心上,那我可就真的不算是人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回报的。”苏绮媚说这番话,一来确是为了表示谢意,二来则是想和莫笑搞好关系。未来的青丘之行祸福难测,若能在齐霖的近臣当中找到一个盟友,有益无害。 她本不是这样有心机的女人,可人到了危难时刻,趋利避害便成了本能的反应。再说,莫笑肯出手救她,说明心地还不太坏,如果两次遇上的都是齐霖,生死可就难料了。 莫笑并没有把苏绮媚的话放在心上,他追随齐霖多年,见惯了内廷、外朝的恩恩怨怨,自己虽没有变成一个肆意倾轧的小人,但也学会了保护自己,也才能成为齐霖最为信任的近臣。 也正因为信任他,齐霖才会让他与这位南禺国君的前宠妃单独相处。可莫笑无意消受美人恩,尤其这位苏美人很明显地在和他套近乎。他不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这位苏美人,是放、是用、是收?陛下的才干并不亚于南禺国君,只是有时会喜怒无常,他还是做一个本份的臣子为宜。 “夫人,还是快把面具带上吧。”他们现在还在南禺境内,小心为上。 苏绮媚没有反对,她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这一行人当中,她是最为弱势的一个。 易容的过程中她是不可以随意说话的,只能看着莫笑的双手在她的脸上来回走动。秋娘易容的过程像是一个大师在作画,而莫笑就更像是一个匠人在默默地雕琢。可和秋娘在一起,苏绮媚心中是对未来的茫然,和莫笑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安心。 怪了,她和这男人见面乃至交谈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而且正像他所说,救她性命也是因为利害相较的原因,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感觉?又是自己一厢情愿?还是这男人身上真有什么能让人安心的特质? 苏绮媚忍不住把视线向上挪,看着莫笑的脸,想看出他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脸上的五官也许都是假的,所以,她总是不经意地会看向他的眼,眼睛里的才是真的。 她大概是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看着一个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其实很普通,双瞳是深褐色的,而非小说里形容的墨玉一般的黑色,人长大了都该是这样。眼睛里的神色很平静,因为挨得近,苏绮媚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正在逐渐改变的容颜。 莫笑早就感觉到苏绮媚的注视,终于也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像他这样常常做一些秘密任务的人,是不习惯被人长时间专心打量的。这女人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两人的眼睛一对视,苏绮媚就心虚了,下意识地低下头,却被莫笑伸手抬住了,“夫人莫动,很快就好了。”也许这位夫人只是太闷了。 易容完毕,莫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苏绮媚突然有些感伤,到了青丘国,就算可以露出真面目,只怕也要像个傀儡似的由齐霖牵着走。被老天控制和被人控制,这到底算是种进步还是种堕落。 “到了青州,你家主上会怎么处置我?” “主上的圣意,莫笑怎敢揣测。” 苏绮媚叹了口气,这位莫笑大人一定是很忠诚的臣子,就算觉得她可怜,也不会干涉齐霖对她的处置,就像秋娘一样。她怎么能只是因为一时的心动,就以为他会与众不同呢。 “莫笑大人贵姓啊?”他总是这样称呼自己,从没有说出自己的全名。 莫笑一愣,“我就叫莫笑。” “啊?这怎么可能?难道你是皇族?可是……” 这个世界有一个奇怪的规矩,只有皇族才是单名,其他人必为双名。这么做,是因为皇族人数较少,重名的几率小,也是为了突显皇族的高贵。可是,三国都无莫姓的皇族,除非是前朝遗少。但真有这样的人,只怕也早就换成双名躲避杀身之祸去了。 莫笑顿了顿,“夫人误会了,莫笑无姓。” 苏绮媚愣住了,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单姓、有复姓,也有有名无姓的,就像以前在苏府服侍她的锦鸢,因为卖身为奴,所以失去继承家姓的权利。难道这位莫笑大人竟是卖身给皇家为奴? 想到这里,苏绮媚有些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但凡是人,不到万不得已,有几个愿意卖身为奴。而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有建功立业机会的男人,又有几个愿意在他人面前提起此事。 莫笑看出了她的为难,平静地说道:“夫人不必多想,莫笑自幼失怙,因为年纪太小,记不得自己应该姓谁名谁。莫笑这个名还是主上所赐,主上说姓氏乃是家族香火,随便指一个乃是大不敬,所以莫笑其实并非无姓。”他只是不记得姓什么了,和知道自己姓什么却 媚祸第11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能姓的人是不一样的。 苏绮媚呆了一会儿,想不到这位莫笑大人竟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家人,一定过得不容易吧。“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竟然说错了话。其实,我和莫笑大人也差不多啊。”她在这个世上又何偿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虽然有一个孩子,但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莫笑当然不知道苏绮媚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感慨眼下的困境。莫笑心想:“无论如何你还是南禺礼部尚书的女儿,你腹中的孩子只要被证实是南禺国君的骨血,依然可以回到敦州享受你的荣华富贵,我们怎么可能会差不多?” 将来,他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吧。陛下说了,他也该是成亲的时候了,等局势再好些,就给他指门好亲事,早些生个孩子。那女子也无需长相美貌,也无需出身高贵,只要品性良好,愿意给他生儿育女就行。到那时,他就可以再度拥有自己的家人。 想起刚结识陛下时,他只想着能活下去;再后来,就是想着能助陛下大业得成,那时,也有好几次是生死攸关,以为自己一定是就这样走完一生了,可最后还是活了下来。也许,老天还是眷顾他了。 说到孩子,陛下虽不是外界所以为的那样风流好色,可宫里面也有了好几位娘娘,但至今还是没有子息,这也是南禺国君让陛下嫉妒的原因之一。可陛下也有他的苦恼之处,宫里的娘娘都各有势力,纳她们为妃,也是为了平衡各方。谁先得了皇子,难保不会有恃无恐;可迟迟无子,作为一个帝君,也是一大诟病。 “你家主上为何要给你取名莫笑?”苏绮媚突然问道。对于一个没了家人,连自己的姓名年纪都记不起的孩子,为什么要取名莫笑呢?取这样名字的人,简直就是心里变态! “主上那时还小,其实他……”莫笑突然停住了口,他怎么会和这女人说起这些事?“主上肯给我赐名,那是莫大的荣耀,又何必在意字面上的意思。人的一生岂能被一个名字困住了。” 苏绮媚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还以为古人都是迷信这些的。 “时候不早了,夫人快些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现在并非是安全的时候,他竟然坐在这里想起结婚生子的事,实在是太大意了,以后一定要更加打起精神。 第四十章 永别南禺 和在敦州相比,路上的警戒稍微宽松一些,可越靠近边境就越觉得局势紧张,齐霖等人的态度也变得格外郑重,但不会在苏绮媚面前泄露任何消息。亏了她灵敏的听力,苏绮媚可以从其他路人的交谈中得到线索。 原来南禺和青丘两国边境已经多次发生冲突,据说还是青丘国先发起进攻,理由是要夺回被南禺占了多年的汾州三城——那是青丘国先帝时期战败后割让给南禺的城池。南禺的国民都很惊讶,多年来一直处于下风的青丘国为何突然吃了豹子胆,并且一时之间还占了上风。 苏绮媚留意到齐霖近来颇为高兴,看来这场战争的发生是在他的授意之下,而且战况让他很满意。苏绮媚对于自己的国籍不如其他人那么在意,所以没有太多的愤慨,只是感叹受到战火波及的平民百姓,同时担心这会影响到他们的出境计划,不知齐霖是怎么想的。 果然,齐霖一行没有像寻常人那样从汾州离境,而是在半路上拐进了山野小路,到了路途险要之处甚至是弃车而行。齐霖的荒滛是装出来的,他的身体当然没有被酒色淘空,其他人更是有武功底子,走起路来都称得上是身轻如燕。 苏绮媚就比较吃力了。她这个身体一直是娇生惯养,缺乏锻炼,再加上怀有身孕,走起路来愈发战战兢兢。她的真实身份只有齐霖和莫笑知道,其他人只当她是齐霖从哪里弄来的美人,没有齐霖的吩咐就没人会特意照料她,都只是紧张地护卫着他们的国君。 苏绮媚只能咬着牙,既不想拖了后腿被他人嫌弃,又担心过于用力会伤到胎儿。她记得曾听妈妈他们聊过,怀孕初期也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期,而自己怀孕才一个多月就开始了逃亡的生活…… “宝宝,不要怨妈妈,妈妈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活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看着前面前呼后拥的齐霖,苏绮媚的眼睛湿润了,曾几何时,她也是别人呵护在手心里的宝。 “夫人,您没事吧?”留在后面断后的莫笑已经赶了上来,恰巧看到苏绮媚扶着腰停在路上喘气,突然想起她还是一个孕妇。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你能不能让你家主上走得慢些。”她不好意思直接对齐霖说,这会让她有屈辱的感觉,可对莫笑说,却是那么自然。 “此处不宜久留,夫人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安全了。” 苏绮媚只能苦笑着点点头,她不再是那个要风得风的苏昭仪,对于齐霖而言,她不过是他南禺之行的意外战利品。能完好地带回去固然好,带不回去也没什么损失。 一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 “夫人既是觉得累了,不如扶着在下走吧。” 那只手一看便知常年舞刀弄剑,手掌上结了厚厚的茧,显然事后也没有经过精心保养,比不得姬冰养尊处优的手,更比不了孙修文那只握过笔的手。它曾经将苏绮媚从惊乱的马匹上抱下来,也曾经把短剑横在她的脖颈上。 “多谢莫笑大人。”苏绮媚只犹豫了一秒钟,便把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莫笑反倒有一丝惊讶。他只是想让苏绮媚扶着自己的手臂——贵人们通常都是这样,却没有想到她会把手放到自己的手里——贵人们通常不会这样。也罢,拉着她也能走得更快些。如果她真的拖了后退,依着陛下的性子,恐怕会宁愿舍弃她。 其实齐霖一路上都有留意苏绮媚,不是担心她会倒下,而是留意她是否会有逃跑的举动。所以,他没有错过她的窘态,也在等着她对自己发出哀求,可惜他没有等到,反倒是等到她和莫笑手拉着手一起走上来,这让他有一丝的不快。 “呵呵,是朕疏忽了,倒忘了夫人不宜赶路。”他一边笑着,一边看了那丫环打扮的女侍卫一眼,那女侍卫心里一惊,忙上前搀住苏绮媚,让她和莫笑分开。 这里是一个小山丘的山顶,一行人都停留下来,没有再往前行,只是派出一个侍卫前去探路。苏绮媚有些奇怪,莫笑刚才不是还说此地不宜久留吗?为何还不赶紧走呢? 不一会儿,苏绮媚便到一阵马蹄声向此处奔来,而且绝对不是几匹,而是几十匹。她紧张地拉了拉莫笑的衣摆,莫笑疑惑地看着她。 “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要不要躲一躲。当然,也许是我听错了。”她不敢直说自己听到了几十匹马一起奔跑的声音,她又没有练过武功,不应该有这么强的听力。 “哈哈!”齐霖听到了她的话,笑了起来,“夫人不必惊慌,来的全是我青丘的勇士。” “我们已经到青丘境内了?” 齐霖的脸突然有些阴沉,“不,我们此时还在南禺境内,不过,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便也是我青丘的国土。”他转过头看向苏绮媚,问道:“夫人会不会觉得很可惜啊。” 苏绮媚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他是指自己身为南禺人对此可会不甘心,她看了看四周广阔的山野,淡笑道:“人总以为只要占领了一片土地便可以成为它的主人,千秋万代地延续下去。可实际上朝代总是在更替,真正千秋不变的只有脚下的土地。” 齐霖没想到苏绮媚会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冷笑道:“苏夫人的见解倒是与常人不同啊。照你的意思,朕即使占了这片土地也是无法长久地统治它?” 苏绮媚连忙摇头,她何苦和一个封建帝王讲这样的道理,在某些时候,她必须忘记自己是个现代人。“妾身并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但妾身觉得统治者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过得好,不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吗?” 齐霖又看了她一眼,“苏夫人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不过,汾州三城本就是我青丘国土,只是先皇治理无道才丢了,朕决心要把它们拿回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哼,姬冰该还给朕的东西,朕是一定要让他还的。”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苏绮媚说的,脸上的神情有些狰狞,让苏绮媚有些害怕。她一直以为齐霖对姬冰的态度不过是一个有野心的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嫉恨,可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别的原因。可是,若非有姬冰的大力相助,齐霖只凭自己一个失势质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登上青丘的皇位。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不及苏绮媚多想,那一大队人马便到了,原来是齐霖的侍卫统领牛德之带着几十人前来接驾。接下来的路程都是骑马,牛德之已经为齐霖等人备好了马。可是苏绮媚是临时加上的,所以并没有为她特别准备。 齐霖扫了众人一眼,做出了决定,没有让唯一一个女侍卫与苏绮媚同骑,而是让莫笑带上她。只有莫笑能让他放心。其实他倒不介意带上苏绮媚,美人在怀放在什么时候都是件美事,可惜牛德之还带来了一堆重要的奏折,他必须在马鞍上查看。 苏绮媚看着马匹暗自叫苦,即使这马并不如南禺的马种高大,可自从上次在猎场险些丧生马蹄下之后,她就再也不敢骑马。现在虽说有莫笑在,可一路颠簸也在所难免,那个小生命能撑得住吗?老天爷莫非是决心一定要收走这个孩子? 可是现在的情形由不得她,在莫笑的搀扶下,她上了马。因为人马尚在南禺境内,即使莫笑有心相护也不敢骑得太慢,苏绮媚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苍玉给她服下的药丸还在发挥效用,保佑她母子平安。 还好,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们终于进入了青丘的领地。下马之后,苏绮媚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弯腰不停地呕吐,直呕得齐霖也皱起了眉,不得不给她找了大夫。大夫的结论是,孩子依然坚强地活着。 “苍玉,你现在在哪里?能听到我说话吗?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我终于离开南禺了,只怕永生之年都不会再回去了。也许我现在的处境算不上很好,可至少我和孩子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总是有希望的。” “苍玉!苍玉!”月舞朝着下面喊道。那黑不见底的山洞是狐族专门用来囚禁有罪的族类的。没在里面呆过的人,都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可光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就足以让月舞胆寒了。 “月舞?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你啊!” “呵呵,你能看到我吗?”这里被下了禁咒,不管是他还是月舞,都没办法弄出一丝光亮。 “哼,我其实是来告诉你,那个笨媚儿已经离开了南禺国,可是却又变成了青丘国皇帝的阶下囚,实在是愚蠢之至。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要帮她,还把自己害成这样。” 苍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帮她,就是想让她活下去,而现在她还活着,我又何需后悔?” “可那个皇帝对她绝无好心,我想她根本坚持不了太久。” “她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士,但她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的。” “苍玉,你忘了她还是狐时就懦弱不堪,全靠着她娘亲留下的内丹修炼,变成|人之后连这点依靠都没了,只会看着男人的脸色过日子。而且我打听过了,那青丘国的皇帝也是个厉害人物,比南禺国的国君还要阴险,她还能斗得过他?”月舞根本不相信苍玉的判断。 苍玉又笑了,“人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平时胆怯懦弱的人到了某些时候也会变得非常勇敢坚强,甚至失去生命也不能改变他们的意志。” “这怎么可能?难道真有吃豹子胆这回事?” “其实不只人会如此,我们狐也是一样。” “我不明白。” “等你有了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东西时,你就会明白了。” 第四十一章 无妄之灾 到达青丘国的第一晚,也许是因为一路上的奔波而疲倦了,也许是因为终于脱离杀身之祸而轻松了,苏绮媚睡得很沉,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她梳洗完毕,来到院子里,看到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莫笑大人。”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容。肌肤略有些黑,脸形略有些方,没有姬冰那股霸气,也没有齐霖的那种俊美,甚至不及孙修文那种读书人特有的清雅,但剑眉朗目,自有一种英爽之气。 苏绮媚略微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想不到莫笑大人竟然这么年轻。”他也就二十出头,看起来比齐霖还略小些。齐霖虽然细皮嫩肉,但也许是因为算计过多,看上去要比他老成。 莫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不过十七、八岁的苏绮媚说这话倒是有些装老成了。 苏绮媚注意到驿馆四周很安静,不像是驻扎了几十人的样子,不由地奇怪,问道:“你家陛下呢?出去了吗?” “陛下因有要事在身,已经先行回青州,吩咐在下护送夫人慢慢回京。” 听说今后不用和齐霖同行,苏绮媚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这位莫笑大人虽然没那么阴险狡诈,但武功更为高强,而且对齐霖忠心耿耿,想在半路上逃脱只怕更为不易。 的确,这一路上别说逃脱,苏绮媚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不是坐在车里,就是呆在房里,偶尔在外面走上几步也是戴着帷帽,用厚厚的黑纱遮住她的容颜。莫笑所说的护送其实就是押解。 不过,莫笑体谅苏绮媚有孕在身,走得略慢些,到了青州已近寒冬。苏绮媚还没来得及看青州城一眼,便被直接送到青州城郊,那里有一座青丘皇室的行宫。 这行宫不及南禺的宫殿华丽,但比起苏绮媚最后呆过的留云殿却是好了百倍,但她还是只能在所居的院落里活动,所以其实只是换了一个牢笼而已。苏绮媚自嘲地笑笑,而后又安慰自己,作为一个被老天特殊眷顾的人,眼下的处境并不是最糟,只要能让孩子平安出世,便是一个胜利。 齐霖也是这么想的,对他而言,苏绮媚腹中的孩子更有利用价值,所以他吩咐人要好好照顾苏绮媚母子,自己则又投身于复杂的朝政之中,将那个失势的南禺美人暂时忘到了脑后。 青丘国当今皇帝的年号是天盛,现下正是天盛三年的五月,苏绮媚来到青州已经六个月,临盆在即。因为平日无事可做,便专心准备小孩子今后的日常用品。她的针线活不算好,却又想亲手给孩子做衣服,便央求服侍她的宫女水月教她。 宫女们自小入宫,除了服侍皇帝、妃嫔,就是做针线活,都有一双巧手。在水月的帮助下,苏绮媚做好一套婴儿的衣服,现在正坐在桌边缝制一双小鞋子。水月则在一旁缝着另外一套。 “其实夫人大可不必受累,陛下不是已经派人送来了不少衣物吗?”水月问道。她并不清楚这位夫人的身份,可皇帝亲口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服侍,吃穿用度都不比宫里的娘娘差。 苏绮媚淡淡一笑,“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为他做两身衣服,和别人送的自然不同。”自己小时候虽然已经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时期,但小县城里的物质生活还不是很发达,妈妈经常自己买布给她和姐姐做新衣。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给孩子做衣服的一天。 水月心里有个疑问却一直没敢问——这孩子和陛下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水月姑娘!”一个干粗活的宫女突然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何事如此惊慌?”水月皱起眉问道。她年纪不大,但却服侍过贵人,处事老练,行宫里的事都是她说了算。苏绮媚只不过是一个囚徒,当然没有说话的份。 那宫女还没得及开口,门外突然闯进一群人来,三个宫女一个太监,环绕着一个年轻的贵妇。二十左右的年岁,容貌姣好,身材略微丰盈,穿着打扮甚为华丽。 水月脸上一惊,忙跪下说道:“奴婢叩见德妃娘娘。”先前跑进来想报信的宫女也赶紧跪下,只有苏绮媚还坐在椅子上。 德妃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不是水月吗?本宫还奇怪呢,陛下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跑到行宫里服侍别的贵人了。”一边说一边转过视线看着苏绮媚。 这位德妃娘娘一进屋,苏绮媚就猜到是齐霖的某位宫妃,这样的架势她并不陌生,只是已经大半年没有见过了。她听水月说起过,因为登基不久,齐霖宫里的妃嫔并不多,有封号的只有六、七位,地位高些的只有三位。一位是贵妃吴氏,乃是当朝丞相之女、太后之侄;一位是德妃张氏,乃是兵部尚书的女儿;还有一位是婕妤袁氏,也就是那位让齐霖臭名远扬、曾经侍奉过先帝的袁美人。 见她看向自己,苏绮媚扶着桌子站起来,道了个万福,说道:“妾身见过德妃娘娘。”心里却是一惊。她知道水月肯定是齐霖的心腹,但看她年纪小,没想到居然是齐霖的贴身宫女,看来齐霖倒是挺看重自己的嘛。 “大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见了德妃娘娘竟敢不跪?”张德妃身边的一位宫女叫道。万福乃是平级宫妃之间所行的礼,眼前这女人连封号都没有,怎么敢如此草率? “妾身身子不便,还请娘娘恕罪。”苏绮媚给张德妃道万福当然不是因为自诩为南禺的宫妃,她压根就不想给这个显然来意不善的女子行礼。给齐霖下跪是迫于他手握生杀大权,可凭什么要给他的小老婆们下跪。 那宫女还想说什么,张德妃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大着肚子是挺可怜的,要是不小心伤了里面,本宫可承担不起。” 在宫女太监的服侍下,张德妃坐了下来,苏绮媚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心里面却在猜测着这位娘娘的来意。难道是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但自己与她从未相识,也未听说苏家和青丘贵戚有仇,何必亲自上门寻衅?又或者这是齐霖使得j计,但用意何在? 苏绮媚心里面七上八下,但表面上仍然强自镇定,等着张德妃说明来意。张德妃也在仔细打量着这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女人。年纪比吴贵妃还小,模样却比姓袁的贱人还好。陛下连先帝的宠妃都敢明抢,又为何要将她藏起来呢? 张德妃把视线停留在苏绮媚大大的肚子上,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顿时一股无名之火涌遍全身。 齐霖登基前没有纳过妃,本想和南禺国联姻,所以登基后也没有急于立后,不料却遭到姬冰的拒绝,现在两国交战,更是没有可能了,皇后的位置便成为内廷外朝争夺的对象。因为袁婕妤出身贫寒,又曾侍过两朝君王,根本不能做一国之母,最后的争夺便存在于吴、张两家。 吴家内有太后、外有丞相,依附者众多,是势力最大的外戚。太后虽然不是齐霖生母,但若非她收养齐霖,让他有了嫡子的身份,即使有南禺的支持,也很难登上皇位。而张家不但有兵部尚书坐镇朝中,还有张德妃的伯父、堂兄驻守边关,兵权最重,吴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齐霖早年便到南禺为质,在国内的根基很浅,登基时便是靠了吴、张两家相助,纳了两家的女儿也是利益交换的一种手段。当年提出迎娶元庆公主姬灵,一是为了麻痹姬冰,为青丘争取时间,二是为了制衡吴、张两家对后位的争夺。可现在后宫不能无主,又不能随意得罪一方,便提出谁家女儿先生得皇子,便可母凭子贵。 因为说的只是吴、张两家,所以张德妃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吴贵妃身上,就连最受皇帝宠爱的袁婕妤也不放在心上。所幸贵妃和她一样,一直没有怀上龙种。可是,当她的心腹宫女向她报告皇帝在行宫藏了一个怀孕的美女时,她的心立刻便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家都是既做过千金小姐又做过宫妃,张德妃一眼就看出苏绮媚不像是平民之女,不但相貌更好,气质也远远超过袁婕妤,要说她是一国之母也不显得寒碜,这心可就要跳出来了。 “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和这位姑娘说说,除了莺儿,其他人都退下吧。”莺儿便是她的贴身宫女,其他人便是包括了水月。 “娘娘恕罪。陛下有旨,不让水月离开苏夫人半步,所以……还请娘娘让水月留下。”张德妃出身将门,脾气是宫里最暴躁的一个,但想起皇帝说过苏夫人若有什么闪失便要治她死罪,水月只能硬着头皮求道。 齐霖这样安排是怕苏绮媚逃跑或是自杀,可听在张德妃耳里,却是他担心苏绮媚摔着、碰着,心头的妒火烧得更盛了。 第四十二章 不如求己 “听你这意思,本宫是专门来做坏事的?”张德妃笑着,可脸上的表情却非常难看。 水月说不出话来,跟随张德妃来的宫女太监立刻将她拉了出去。就算她是侍奉过皇帝的红人,她也比不过身为一宫之主的德妃。 张德妃的言行更加重了苏绮媚的怀疑——这位娘娘一定不是来做善事的。所以,当屋里的人只剩下她和张德妃、名叫莺儿的宫女时,她的心也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张德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恶毒,然后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本宫的身份,也就应该知道本宫是为何而来。莺儿!” 得到张德妃的示意,莺儿走到桌前,把手里一直捧着的一个盒子放了下来,打开后取出一个瓷盅,再揭开瓷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 “念你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只要你吃了这药,其余的事本宫就不与你计较。” 苏绮媚一惊,“这是什么药?” 莺儿冷笑道:“当然是对孕妇最有用的药。” “你要害我的孩子?”苏绮媚猛然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已经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张德妃又是一阵冷笑,“你不要怪本宫心狠,要怪就怪这孩子来的不是地方。” “你这么做瞒得过皇帝陛下吗?陛下不会轻饶你的!”这个时候,只能拿齐霖来做保护盾牌。 张德妃脸色一变,说道:“瞒不过又怎样?陛下大概没有告诉你吧,青丘国的皇子不能由平民所生,就算是宫里的人也必须有文书房的记录,否则一律按□宫闺处于死罪。这是祖宗法制,就算陛下想护着也没用!这事要是捅到太后娘娘那里,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莺儿也骂道:“你这个贱人!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娘娘肯放你一条生路已是万幸,还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以为保住这个孩子就能爬到娘娘头上了吗?” 苏绮媚总算明白了,张德妃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她的孩子而来,一定是误以为这孩子是齐霖的骨肉。她连忙解释道:“娘娘您弄错了,这孩子不是……” 话还没说完,突听门“呯”的一声,被人大力地推开了,莺儿手中的药被吓得险些倾倒出来。随即便看到一个身影拜倒在地。 “臣莫笑叩见娘娘。” “莫笑!”苏绮媚叫了起来,立刻便想冲到他的身边。可最终她没有动弹,一是因为自己的身子不便行动,二是因为这样的举动不合适宜。但只要看到莫笑的身影,她就觉得安全了。 “原来是莫笑大人,快快平身。不知大人来此有何公干?”张德妃也被吓了一跳,因为莫笑也是贴身服侍皇帝的人,怎么会得了消息来此?但她毕竟久居高位,相比莺儿要镇定得多。 莫笑站起身来,但因为德妃是女眷,他没敢站得太靠前,说道:“臣特来护送娘娘回宫。” “莫笑大人是在说笑吧。这行宫是皇家的,本宫为何不可以多呆会儿呢?” 莫笑身子稍稍前倾,以示恭敬,但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娘娘息怒。陛下有旨,未得陛下谕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此处。” 张德妃一愣,想不到皇帝居然护卫得如此森严,这女人果然不一般。她心里虽然气愤,但还不敢当着莫笑的面发泄出来。莫笑可不同他人,在皇帝还只是一个不得势的皇子时,他便随侍一旁,皇帝在南禺为质时,他更是贴身的护卫。现在虽然只是一个侍卫副统领,但皇帝对他的信任远超过统领牛德之。 “原来如此。本宫不知还有这层缘由,倒是错怪莫笑大人了。”张德妃虽然性子急躁一些,但并不是一个草包。 莺儿听出主子有服软的意思,忙将手中的瓷盅收回盒子,这东西可不能落在莫笑大人的手里。她听说这位大人只忠诚于皇帝,任何企图伤害皇帝的人他都定斩不饶,企图伤害皇帝的骨肉岂不也是一样?想到这里,她的手都有些抖了。 看到张德妃的收敛和莺儿的不安,苏绮媚的心更加安定了,祈祷这两个女人赶快滚出去,而且永生都不要再见到。 张德妃突然说道,“莺儿,你还不快些服侍这位姑娘服药,莫要误了回宫。” “我不喝!”苏绮媚没想到张德妃居然不肯放弃,大叫道,“莫笑!她们要害我的孩子!”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莺儿也有些慌了,“娘娘怎么可能害你?这是娘娘的赏赐,你赶快喝了!” 莫笑忙上前一步,“且慢!” “莫笑大人,莫非你也认定本宫有心害她?” 莫笑依然是不卑不亢地说道:“臣不敢,只是陛下有旨,苏夫人的饮食、药膳都须专人经办,其他人所为一律不可用。” “喔,要是有人一定要打破这条规矩呢?” 莫笑左手握紧刀柄,抬起头来,眼睛却是看着莺儿,说道:“陛下说了,凡违抗旨意者,臣可先斩后奏。” 莺儿手里的药盅又晃了一下,然后回头迟疑地看着张德妃。她可不想死。 “是吗?”张德妃冷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桌前,伸手接过莺儿手中的药盅,说道:“本宫不怀疑莫笑大人的忠诚,所以本宫很想知道,如果那个人是本宫,莫笑大人会怎么做?” 张德妃知道自己是在冒险,这么做可能会惹怒皇帝,但她觉得值得。这女人显然只是皇帝一时兴起的露水姻缘,虽然相貌好,却没能入宫,说明她的身世比袁婕妤还不如,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生下皇子?而皇帝现在正需要她们张家的支持,就算生气也不会冷落她,只要以后她能生下皇子,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但若是不加制止,让她生下一个儿子……虽然祖宗有法制,可皇帝登基三年至今无子嗣,冒险将她藏起只怕也是为了这个。吴贵妃没有生儿子的命,肯定不会阻拦,要是太后娘娘也心软了,这对母子说不定就能改头换貌进宫,到时可将真的危险了。 莫笑听了这话也愣住了。齐霖是吩咐过一定要好好保护苏绮媚的安全,同时也不能泄露她母子的身份,任何企图妨害他大计的人,当然都只有死路一条。可是齐霖也想不到第一个触及戒律的人居然是张德妃。 莫笑当然清楚齐霖对张家的态度以及张德妃的用处。他心想:“陛下现在还离不开张家,别说杀,哪怕是轻轻地伤到德妃,都可能动摇陛下的基业。如果一定要陛下选择,只怕他也会选德妃娘娘吧。可是……” 看到莫笑脸上的犹豫,苏绮媚的心顿时凉了,她的心里突然生起一股怒气,不是因为张德妃,而是因为莫笑。“你还等什么?等她杀了我的孩子吗?” “娘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莫笑还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对付这些女人比对付杀手还难。 “误会?莫笑大人不会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生下一个皇子吗?何况这个皇子也是来路不明。如今后宫无主,蒙陛下和太后娘娘恩准,本宫与贵妃娘娘同掌六宫,今日就是要除了这个孽种!”有祖宗法制做靠山,张德妃什么也不怕。吴贵妃性情软弱,向来都不会反对她,那么即使陛下也不能怪她。 “这……”莫笑说不出话来。齐霖吩咐过不可泄露苏绮媚母子的身份,这可怎么办?张德妃和莺儿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苏绮媚围堵在床前,让她无处可逃。她看不到莫笑的表 情,也不想去看。这个男人一样靠不住,她只能也必须靠自己。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笑道:“我一个就快临盆的孕妇,还能是你们的对手吗?但我还是要劝娘娘三思而后行,这么做对娘娘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就不劳你挂念了。还是乖乖把药喝了吧,免得本宫用强。” “可是你错了,这孩子不是齐霖的!” “你、你说什么?你好大胆!竟敢直呼陛下的名讳!”张德妃不是被孩子的身世吓到,而是被苏绮媚的大胆给吓到了。 想不到一个名字就把不可一世的张德妃吓成这样,苏绮媚觉得很可笑,胆子竟也大了起来,从容地坐到床边,说道:“我说这个孩子与你家陛下无关,娘娘冒这个险不值得。” “胡说!若是与陛下无关,陛下又何需如此待你?你不是青丘人?”张德妃后知后觉。青丘人不可能称青丘的国君为别家的陛下。 “我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他的父亲也是一个很有权势的人,你家陛下将我囚禁于此,不是为了金屋藏娇,而是为了圈养质子。所以,你若是杀了这孩子,就是毁了你家陛下的大计,只怕比杀了他的亲生骨肉还要令他生气,因为他是不可能再得到那男人的骨肉了。娘娘贵为四妃之一,应该很熟悉你家陛下的行事风格吧,你猜他会怎么对付破坏他大计的人呢?” 张德妃呆住了。她想的不是苏绮媚所言是真是假,她想的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陛下是那种人吗?那种即使杀了他的亲骨肉也比不得破坏他的大计更能让他恼怒的人吗?其实她知道的,不是吗?所以她才敢断定陛下不会因为自己杀了他的骨肉就和张家反目。张德妃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莫笑大人,这是真的吗?” “呃……此事关系重大,娘娘还是等陛下来了再定夺吧。”莫笑不敢说破,只希望能拖住张德妃。他得了消息赶来时,也已经派人去禀报陛下,陛下怎么还没有来呢? 宫女莺儿可想不到那么多,在她生活的世界里,女人们只会做一件事——想方设法争夺皇帝的宠爱,为自己和家族争得更多的荣华富贵。所以她认定苏绮媚说的是假话,见张德妃有些发愣,急忙劝道:“娘娘别听她胡说,她这是在欺瞒娘娘。要是等到陛下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哦?为何朕来了,就不好办了?” 第四十三章 齐霖之怒 “臣莫笑参见陛下。”就站在门口的莫笑第一个反应过来。 “陛下?”张德妃端着药,居然也稳稳当当地跪了下来。莺儿跪在她的身旁,却已是瑟瑟发抖。苏绮媚却是全身虚脱地坐在床上,要让她给齐霖下跪,除非是有人把她拖起来。 齐霖先看向莫笑,之前被拔出一半的刀已经送了回去,但额头上还看得出有一层细汗。近年来很少见到莫笑如此失神的时候,居然连自己已经到了门外都不知道。 齐霖的嘴角含着笑,“都起来吧。德妃啊,贵妃今日要在景秀宫摆牡丹宴,请了太后和朕,还跟朕抱怨说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跑到行宫来了。” 张德妃在莺儿的搀扶下站起来身来,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有一盅药,心里有些紧张,艰难地笑道:“臣妾听说这里住了一位妹妹,特意来瞧瞧,还带了点补药来……”皇帝的威严不是假的,祖宗法制也没法让她直面。 张德妃将药盅塞回给莺儿,像是扔出了一个烫手的炉子。莺儿急急忙忙想将药收起来,却因为太过紧张,竟将药散出大半,甚至溅到了张德妃的衣裙上。 “娘娘,奴婢……”莺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张德妃。 “发什么愣!还不快收拾!”张德妃气恼地掐了她一把。莺儿不敢叫出声,低着头匆忙地收拾。 齐霖依然笑着,眼睛扫过苏绮媚。苏绮媚本想大叫说这两个女人是来害她的,可是看到齐霖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的表情,她突然明白,齐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她只是一个囚犯,还能要求他惩罚他的妻子为她伸张正义吗? 她什么也没说,把脸撇过去,靠在床柱上做深呼吸,平息因为紧张而带来的种种不适。 “爱妃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齐霖笑着看向张德妃,眼睛里却没有一点热度。 张德妃心里一紧,她也明白今日发生的事瞒不过皇帝,于是心一横,跪倒在地,说道:“陛下,臣妾有要事禀报。” 齐霖坐下来,眨了眨眼,“要事?既然爱妃有要事禀报,那朕就让这些闲杂人等都退下去吧。莫笑,你带莺儿出去,免得她迷了路。” 莫笑应了一声带着莺儿出去了。苏绮媚依旧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齐霖也像是没有看见她还在房里似的。屋子里只剩下三人,可气氛却依然怪异得让人难受。皇帝的轻松和苏绮媚的冷静都让张德妃更加局促。 她看了苏绮媚一眼,暗骂了一句狐狸精,然后说道:“陛下,臣妾知道今日行事大胆了些,可臣妾既领了圣意代管六宫,就不能置祖宗的法制于不顾啊。再说,吴贵妃尚未有子,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此事,只怕这位妹妹连性命都保不住了。妹妹还年轻,将来总是有机会的……” 苏绮媚恨不能骂她一句国骂,临盆在即还打胎,这不是要她的命是在做什么?但她一声不吭,静等齐霖的表演。 齐霖却抚案而笑,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爱妃多虑了,这苏夫人肚子里怀的并不是朕的骨肉,就算让太后知道了又有何可怕?” “不是?这怎么可能?”张德妃还是不敢相信。 “呵呵,爱妃是不相信朕?” “臣妾……怎敢不信?”张德妃心中纵有疑惑也不敢直说,心道只能回宫后问问父亲。 “好了,太医说苏夫人现在的身子不宜久扰,我们还是回宫吧,也别让太后和贵妃久等了。”齐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张德妃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 来到院子里,张德妃发现自己的那些随从一个都不见了,四周安静得可怕。“这些死奴才都跑到哪里去了?” “呵呵,爱妃怎么忘了?你今日是跟朕一起出的宫,身边的随从一个都没有带。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奴才都跑到哪里去了,大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齐霖紧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 张德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这时,莫笑回来了,但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外衫,衣摆处有新沾染上的明显的污渍。张德妃突然明白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陛下,臣妾这么做真的是为陛下着想啊!虽然臣妾也有些嫉妒,可绝不是为了自己……”她错了,皇帝就是皇帝,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他不能杀的呢? “爱妃为何如此?”齐霖假装惊讶。 “陛下,臣妾一听说陛下在行宫里藏了一个漂亮女人,还怀有身孕,这心里顿时就妒火中烧,脑子也糊涂了,担心你会为了这 媚祸第12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会为了这个女人不要臣妾了……可臣妾也是因为真心喜欢陛下才会这样啊!”张德妃一紧张,实话也出来了。 齐霖弯下腰,轻轻扶起她,说道:“爱妃不用慌,朕不是在生你的气,朕也没有怪你,朕知道你也是因为太在意朕才会做出这种事来。可你也不想想,朕怎么会让一个出身低贱的女人做朕皇子的母妃?”他又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样的苦处朕自己已经受够了。” 张德妃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正因为自己的母妃出身卑微又性格懦弱,导致他身为皇子也从小受尽欺侮,甚至还被送到南禺为质,最后还是靠讨好失了亲子的太后才得以回国登基。如此看来,那女人说的不是假话,那孩子不是皇帝的骨肉。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原来那孩子真不是陛下的。那为何莺儿她……她……她也只是护主心切,怕臣妾受了委屈……”其他人她可以不介意,但莺儿是她的心腹,在深宫里失去一个忠诚的心腹就像是失去了一条臂膀。 齐霖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唉,朕也无意迁怒于她,但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朕也就没法留下她了。” 不该知道的事?“陛下是说……”张德妃突然看到齐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意,心里一慌,双腿又软了,“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齐霖温柔地看着她,说道:“爱妃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朕也就没法留下你了。” 张德妃不敢再说话,只是慌乱地点着头,怕动作慢了就会让皇帝起了杀心。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齐霖却又笑了,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说道:“我们回宫后还要去赴贵妃的牡丹宴,爱妃可不能把脸哭花了,要不然太后和贵妃会怪罪朕的。” 张德妃的心里此时一半甜如蜜,一半烧如火,拿不准皇帝到底是饶了她还是要更加狠绝地惩罚她。她今日才发现,皇帝要惩罚一个人时也可以笑得很温柔。 “陛下……臣妾真的错了……”认错服软总应该是对的。 齐霖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好了,以后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朕答应了的事自会做到。所以你别把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要是贵妃先有了,朕可就没办法了。” 齐霖这话听起来隐约是偏向她,张德妃也知道皇帝不满吴家势力过大,不想再封一个吴皇后,心里喜欢,抬起头来,信心百倍地说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先为陛下生一个聪明能干的皇子。”吴贵妃那种风吹就要倒下的人只怕是没有这个命了。 齐霖笑着又把她搂回怀里,在她耳边说道:“朕相信。”心里却在想,他真的要让这女人做他的皇后吗?以她的狠毒,大概不至于让太子受外人欺侮,但行事有些鲁莽,却又争强好胜,这样的人能做一国之母吗? 他又转念一想,苏绮媚藏身行宫之事非常隐秘,若非有人有心打探是不可能得知的。这人若是张尚书,以他的小心谨慎,只怕不会让张妃如此行事。那么……呵呵,真正聪明的人总是躲在背后。 “爱妃,朕相信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当然也不可能告诉别人这里发生了何事。” 张德妃又连忙点头,“臣妾懂,臣妾谁都不说,就连父亲大人都不说。”她其实很好奇,那孩子不是皇帝的又会是谁的?世间能让皇帝如此对待的男人应该不多,但莫笑外衫上的污渍提醒着她——有些事永远都不知道更好。 齐霖却又笑了,“爱妃不必为难,令尊乃是朝中重臣,这事不需瞒他。朕会告诉他的。”这件事既然已经传出去了,就索性告诉张、吴两家的主事人,免得他们真以为是自己暗中捣鬼。他趁南禺国内灾乱频起夺回汾州三城的计划失败了,也许是时候打出这张牌了。 德妃的父亲知道此事后,心中也是顿生疑虑。这么隐秘的消息怎么就会传到了张德妃的耳朵里?张妃并非真正的后宫之主,就算有这么一条祖宗法制,也得拉上吴贵妃一起行事才妥当。与南禺一战是他张家的人主手,如今全成了众矢之的,若再闹出什么事来,对头们怎肯放过? 张尚书怀疑这本就是吴家的陷害,可惜通风报信的莺儿已经死了,没有办法知道真相。他只能告诫女儿不可再轻举妄动,最要紧的是赶紧生下皇子,母凭子贵才是张家最大的保障。 经他这么一训,张德妃倒是收敛了好多。反正那女人怀的孩子与皇帝无关,也就与她无关了。她只能期盼着皇帝能多多招她侍寝,皇子可不是她一个人就能生出来的。 第四十四章 短暂温馨 这些后事苏绮媚并不知晓。齐霖带着张德妃离去后,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里逃生了,直到水月欣喜地走了进来。 “夫人,没事了。幸好莫笑大人早就派人去禀报陛下,陛下一得了信就赶来了。” 苏绮媚还是没有动静。水月以为她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心里也有些怜悯,走近前来叹道:“夫人您也别埋怨陛下,德妃娘娘的父兄都是朝中的重臣,陛下也不好……不过您放心,有陛下护着您,这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是吗?”苏绮媚终于说了一句话,嘴角却露出嘲讽的意味。 水月没有听出苏绮媚的意思,兴奋地说道:“德妃这一次也是受够教训了,那些跟她来的奴才都被陛下给……”她压低声音,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有些得意地说道:“哼,如果她不是德妃,也逃不了这个下场。” 苏绮媚终于动容了,她实在是不明白,世上为什么总有些人可以如此轻易地决定别人的生死。 苏绮媚很快被换了一个藏身之所,不再是皇家行宫,更像是一户普通人家。但她始终是受到了惊吓,动了胎气,没过多久就生产了。 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当然不能跟现代相比,那种剧烈的疼痛让苏绮媚产生了自己就要死去的感觉,但最后她还是活了下来。孩子也活了下来,是一个很健壮的男孩。 青丘国天盛三年,也就是南禺国永治十二年,南禺国的五皇子出生了。 当苏绮媚将啼哭着的婴儿抱在胸前时,自己也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个世上终于有了一个她可以放心地全身心地去爱的人,这个人以后也会全身心地爱她吧。 齐霖接到消息后,只是派人送来了||乳|母和一些必需的用品,甚至没有来亲眼瞧瞧。姬满也许会成为他将来对付南禺的一枚出奇制胜的棋子,但并不能真正决定青丘、南禺两国的力量对比,所以现在还不是看得很重。 就这样,姬满的出生大概是南禺皇子中最为不引人注目的,没有文武百官的朝贺,也没有尊贵父皇的赏赐,只有他的母亲和一个宫女真心迎接他的到来。但也许,他所得到的爱,要比那些兄长、姐姐更加深厚、单纯。 有了孩子之后,苏绮媚的生活开始忙碌而充实,她忘却了被人幽禁的事实,也忘却了并不乐观的未来,整日里幻想着这个孩子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的人,会怎样地对着自己撒娇调皮,自己又要怎样地将现代的知识教给他。 按照这里的习俗,孩子要等到周岁后才会取正式的名字,之前都是以||乳|名称呼,因为大家相信孩子满了周岁才是真正要留在人间。可苏绮媚不管这些,她的孩子降临到这个世上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理应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在文字上苏绮媚从来不是一个天才,但她知道中国历史上的周朝王室就是姬姓。当然,她对于周朝的历史并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封神榜》里的有一个周文王和一个周武王,可叫什么就不记得了。 但恰巧上班的第二天,历史系毕业的孙乐乐带了一本《山海经》来办公室,然后便向她大谈中国的神话史,期间便提到了那个中国历史上最富神话色彩的君主——周穆王,那个驾驭八骏驰骋九万里,设宴于瑶池,与西王母做歌相和的周穆王。 所以苏绮媚记住了这个名字——姬满。虽然她的孩子身体里也流着一国之君的血脉,但她并不希望他成长为周文王、周武王那样的立国之君,她更希望他成长为周穆王,一个可以周游天下,比神仙还要潇洒的人。 她没有接受齐霖给她安排的||乳|母,她现在不是哪个国君的妃子,她要按照现代人的方式来养育自己的孩子。幸好这身子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并不虚弱,有足够的奶水哺育她的满儿。这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她不需要别人来分享。 日子过得很快,姬满已经三个多月了,相貌里融合了母亲的绝美和父亲的英武,已经隐约有了英俊小子的形象。苏绮媚私心里觉得,自己的孩子要比华淑妃所生的四皇子姬舒还要漂亮可爱。 在母亲的呵护下,姬满完全没有受到未来命运阴影的影响,是个性情开朗、爱笑的孩子,可要是有什么事不随着他的意,他就会用哭闹来宣布他的不满。比如肚子饿了的时候,要是母亲不马上把食物送到他嘴里,他可就要大哭一场了。 苏绮媚望着一边不歇气地吃着奶,一边还挂着泪珠子的姬满,笑道:“你这个小淘气,妈妈还能不给你吃么?哭得这么厉害。”这种感觉实在奇妙,这一刻,苏绮媚不再觉得自己只有十七岁,也不是二十一岁,而是一个真正成年的女人,一个真正完整的女人。 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眼前的部分阳光。苏绮媚没有抬头,她的眼里只有她的满儿。“水月,这小子真是饿坏了,咬得我都有些痛了。” “嗯。”那人轻轻地答了一声,但显然不是水月的声音。 苏绮媚一惊,忙抬起头来,站在眼前的人不是水月,而是好久不见的齐霖,正盯着她的胸脯看。因为喂奶的缘故,苏绮媚胸前的衣襟是完全敞开的,见齐霖的目光居然放在那里,让她非常尴尬,忙伸手将衣襟拉起,并用手掩住。 “陛、陛下,您怎么来了?”惊讶和羞恼让苏绮媚忘了起身跪拜,又或者她已经越来越不投入古代女子的角色了。 齐霖没有责怪她的不敬,对于她拉衣服的举动也没有表示不满,但似乎也没有觉得自己刚才有什么不妥,只是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没什么事,过来看看。”然后便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正对着坐在床边的苏绮媚。 姬满因为突然被打断了吃奶的乐趣,一边哭着,一边在母亲怀里不屈不挠地舞动短小的四肢,他才不管对面坐着的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听他这么哭闹,苏绮媚知道他还没有吃饱,心里自然也心疼,可齐霖就在对面瞧着她,虽然不是做什么□之举,可她怎么好意思在他的面前袒胸露||乳|。 “他怎么了?不喜欢朕在这里?”齐霖对姬满的哭闹更有兴趣。 “不,他只是饿了。”苏绮媚心想,其实也差不多。 “那你为何不喂他?”齐霖又问道。 “我……”苏绮媚一时气结。这话还用得着她说出口吗?哪个男人会专程去看别人家的女人喂养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又说道:“陛下能不能回避一下。” 齐霖却轻笑起来,“你怕什么?朕睡过的女人比你见过得还多。” 苏绮媚的脸红了,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心想:“我这一世见过的女人是不多,可上一世见过的不计其数,你睡得过来么?” 可齐霖的目光毫无退让的意思,苏绮媚一来被姬满的哭闹弄得有些烦躁,二来又觉得齐霖不像是有歹意,便咬咬牙,把衣襟拉开。姬满找到食物来源后便立刻停止了啼哭,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偶尔听见婴儿吸食||乳|汁的声音。 苏绮媚的心里也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去理会齐霖的意图,专心致志地看着埋头苦干的姬满。内心里隐约有种预感,这样宁静而又温馨的时刻怕是不会长久了。 “为什么不用朕送来的||乳|母?”齐霖突然问道。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有义务哺育他。” “义务?”齐霖不太明白这个词,但他能听懂苏绮媚话里的坚持。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朕的母妃也是亲自哺育朕,可她不是不想用||乳|母,而是因为没人想起来给她安排。可她的奶水也不多,经常饿得朕哇哇叫。后来皇后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知道了,才找来了||乳|母,否则朕可能也活不到今天了。” 苏绮媚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对齐霖的事发生兴趣,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你那时又不会记事。” “呵呵,当然是朕的母妃告诉朕的。她总是说对不起朕,没让朕享过一天皇子应该享的福,然后就要从朕出生之日时说起……”齐霖的眼睛还是看着苏绮媚,但眼神却有些焕散。 “陛下能有今日的成就,您的母妃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苏绮媚的心里一软,做皇子的母亲并不容易。 她知道齐霖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虽然因为生了皇子被封为才人,可地位却连得势的宫女、太监都不如,最后在他尚在南禺为质时就便去世了,生前死后都不甚凄凉。虽然齐霖登基后便将她追封为太后,但真能给她悲哀的一生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吗?何况她的儿子还要管另一个权高位重的女人叫一声“母后”。 “呵呵,是啊,如果她能知道的话……”齐霖又笑了,笑声里有些沧桑,有些悲凉,然后便起身离去了。 第四十五章 帝王之心 齐霖自此之后便一反常态,经常来探望苏绮媚母子。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看着苏绮媚照顾儿子。苏绮媚心里也拿不准,这位帝君究竟是在借此怀念自己的童年,还是把这当作另一种春宫图。但她只能把疑问藏在心里,力图使自己忘却齐霖的存在。时间长了,她还真的能熟视无睹了。 这一日午后,齐霖忙完政事,又想去看望苏绮媚。刚把近前服侍的御前太监叫过来,那人已经讨好地笑道:“陛下又要出宫啊,奴才这就去安排。” 一个“又”字让齐霖心里一惊,心道自己最近出宫似乎太过频繁,虽然已经向张、吴两家挑明了苏绮媚的身份,可去得太勤快了,只怕还是会让人胡思乱想。于是便沉下脸,说道:“朕还没开口你就知道了,莫非你是妖精变的?” 那太监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心里立刻就慌了,但毕竟是个老人,反应灵敏,忙跪倒在地,伸手给自己打了两记耳光,嘴里同时说道:“奴才该死,竟敢妄猜圣意。” 齐霖缓过脸色,笑道:“不过是猜错了而已,用得着掌嘴吗?” 那太监忙赔着笑说道:“陛下看了一个上午的奏折,是该歇歇了。” 齐霖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说道:“去婕妤那里坐坐吧。” 青丘国的后宫里只有一位婕妤,就是被齐霖以非常手段夺来的袁婕妤。她本是先帝最后几年宠爱的一个美人,因无子,本该在先帝驾崩后殉葬,但却因貌美被齐霖看中,最后强霸为妃,还升为了婕妤。南禺郑后用来陷害苏绮媚的□失魂引,据说就是齐霖为了强占她而专门调配的。 为了安抚张、吴两家,同时也是为了尽快有子嗣,近来夜里齐霖多是招张、吴两妃侍寝,无意中便冷落了其他的妃嫔。张、吴二妃虽然相貌也不错,但一个痴缠、一个端庄,总觉得无趣,倒不如这个会在宫人面前给他脸色看的袁婕妤让他挂念。 “陛下来了!”袁婕妤身边侍候的宫娥高兴得像是自己要得幸一般。其实她们的命运完全依靠在主人的身上,所侍奉的妃嫔得宠,她们在宫人当中就有了地位,若是所侍奉的妃嫔不得宠,那她们也就只能任人欺负了。 齐霖当然知道这些,他还知道袁婕妤不会像其他妃嫔那样立刻娇滴滴地迎出来,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接过宫娥奉上的茶,等着袁婕妤发脾气。 “哼,陛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既不是景秀宫也不是永华宫。”袁婕妤果然冷若冰霜地走了出来,后宫里敢这样和皇帝说话的人也只有她。 因为皇帝待袁婕妤与众不同,她身边的宫娥在皇帝面前胆子也要大些,笑道:“娘娘早就盼着陛下来了,这金盏托白玉杯可是天天都拿出来,就等着给陛下奉茶呢。” 齐霖看了看手中的茶杯,他有一次赞过这杯子漂亮,自那以后,每次到袁婕妤这里,捧在手里的都是这只杯子。 袁婕妤却依旧冷着脸说道:“这只杯子又不是陛下专用,我就不可以拿它喝茶吗?”她也是少数敢在皇帝面前自称“我”的人。 照理,齐霖此时应该走过去,轻搂着她,说些好听的话,说自己这些日子没来也是有苦衷的,并非不惦记着她。然后,袁婕妤便会半推半就地任他为所欲为。 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倦了。 当初设计强占她,既是为了塑造自己好色之君的形象,也是因为被她的冷傲激起了征服的欲望。而现在,正如他对苏绮媚所说,即使不用失魂引,袁婕妤也离不开他了。一个是老态龙钟、昏庸无道的已故帝王,一个是年轻英俊、雄心勃勃的当朝君主,傻子才会眷恋着以前而无视今后的荣华富贵。 现在袁婕妤的冷若冰霜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面子——服侍过两代君王的名声并不好听,一方面则是因为齐霖的纵容,宫里的女人都一个味道容易让人腻味。可现在,对于袁婕妤的冷傲,他也有些腻味了。 袁婕妤对他的拒绝只是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其实骨子里她根本拒绝不了齐霖,这一点,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也就让两人之间的追逐、推拒变得好像演戏一般。同一出戏演得久了,人始终会倦的。 齐霖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白玉杯,晶莹剔透的杯壁竟然让他想起了苏绮媚的肌肤。那个女人跟袁婕妤正好相反。离开南禺皇宫之后,她的命运就掌握在他的手里。对此,软弱的她只能屈从,从来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可是,他却能感觉到,在她的身体里,一直燃烧着不甘和不从的火焰。 就像这个冷若冰霜的袁婕妤从来没有真正反抗过他一样,那个看起来懦弱顺从的苏绮媚却从来没有真正屈服于他。 见皇帝没有想她预想中的行动,袁婕妤有些纳闷,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开口撒娇,她只能等待。 齐霖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然后,也不管屋里的人是如何地目瞪口呆,转身便出去了。 “陛下……”看着齐霖远去的身影,袁婕妤才后知后觉地轻叫一声。 “唉,娘娘,奴婢早跟您说过,在陛下面前您还是温柔些好。”贴身的宫娥不禁埋怨道。再有耐心的男人也不喜欢整日看到女人的冷脸,何况是一国之君。 袁婕妤却觉得,这与她温柔与否全无关系。她就像是皇帝手中的玩偶,喜爱时怎样都好,不喜爱时怎样都是不好。都说女儿心似海底针,依她看,帝王之心才似海底针。 她站起身来,走到齐霖刚才坐的地方,拿起那只精美华贵的金盏托白玉杯,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粉骨碎身。 齐霖到的时候,苏绮媚正带着姬满午睡。他没让水月叫醒她,而是直接走进屋里,走到床边,轻轻掀起了纱帐。 苏绮媚的脸庞比方才捧在手心里的玉杯还要晶莹剔透,没有了出逃途中的凄然和惶恐,多了一分初为人母的恬静和安乐,让人看了更加心旷神怡。齐霖的视线往下移动,素白的中衣下隐约可见淡蓝色的抹胸,再往下都被被子遮住了,可他却想起了苏绮媚哺||乳|时的情景,身子突然一热。 他弯腰轻轻抱起姬满,一直将他送到门外,递给守在外面的莫笑。 “把他带下去,没朕的话不准任何人进来。”齐霖轻声说道。 “陛下……”莫笑猜出齐霖想做什么,犹豫着应该说些什么。姬满感觉到了体外的动静,在他的怀里蹬了蹬腿。 齐霖皱了皱眉,“莫笑,做你该做的事。” “……是,陛下。” 齐霖回到房内,苏绮媚还没有醒,脸上还是那恬静的表情。齐霖把手放到她的面颊上,轻轻抚摸,上一次的触碰还是因为打了她一记耳光,而且还隔着易容的面具,未能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她滑嫩的肌肤。 苏绮媚感觉到了脸上的不适,稍微动了动,齐霖停了一会儿,随后又轻轻抚摸起来。手指滑到她的嘴边时,苏绮媚不知是不是刚好做了个美梦,嘴角处竟然露出一个细细的微笑。 齐霖不禁笑道:“你梦见什么了?是不是梦见姬冰把你们母子接回国去了。不,像你这样的人,一旦决定逃出来,肯定不会再回去了。那一定是梦见你从这里逃出去了吧,逃到朕找不到的地方。”他轻轻弯下腰,一边在苏绮媚脸上轻吻,一边说道:“傻丫头,你逃不掉的。” 午睡时的人没有晚上睡得那么沉,齐霖的动作稍微大了些,苏绮媚就被惊醒了。她没能马上意识出发生了什么事,但身上被一个人压住了,大脑立刻条件反射地进入了警戒状态。 她伸出手去推囊,嘴里叫道:“放开我!你……干什么!” 齐霖没有继续强来,而是用手将自己的身体微微撑起,让两张脸相对,彼此都可以看清。苏绮媚惊讶地看着那张脸,相貌是熟悉的,可眼里的欲望却是陌生的,也许,应该说也是熟悉的,只是第一次在这双眼睛里看到。 “齐……陛、陛下,您这是干什么?”她惊魂未定,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齐霖的呼吸声也很重,这预示着他正在压制着什么。他把脸凑得更近一些,嘴唇像是随时都可以碰触到苏绮媚的五官,然后说道:“你说朕这是要干什么?” 苏绮媚为人凄、为人母,当然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可心里又在祈祷这只是一个恶梦,脸上勉强笑道:“陛下是不是喝醉了。” 齐霖把身子压得更低,像是要把苏绮媚彻底地禁锢,又问道:“朕身上有酒味吗?”他的身上只有浓浓的□的味道。 第四十六章 弱者之名 苏绮媚突然用力一推,从齐霖的禁锢中挣扎出来,紧紧地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戒备地看着齐霖。齐霖没有再接着扑倒她,而是笑着直起身来,坐在床边同样地看着她。 苏绮媚的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仍然勉强地笑道:“陛下是在跟妾身开玩笑吧。”她一边说一边转过头看向旁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心里突然一凉,叫道:“满儿呢?我的孩子呢?”手里紧紧抓着的被子也掉落了。 齐霖轻缓地说道:“不用急,朕只是叫人把他带出去了。这些事让小孩子看了可不好。” “我要去看看!”苏绮媚说着就要下床,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齐霖会把她怎么样,而是齐霖会把她的孩子怎么样。 齐霖拦腰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她根本没法离开。 “你想干什么?不准你碰我的孩子!” 齐霖猛然将她压倒在床上,说道:“你放心,朕不会把满儿怎么样,他现在可是青丘的大筹码。不过,要是你能好好服侍朕,朕一定会让他过得不比他的兄弟们差。” “你疯了!我毕竟还是南禺国君的女人,你以为他能忍受你对我的侮辱?”苏绮媚竭力想从齐霖的怀里挣脱出来,可她怎么会是一个强壮男子的对手,所以只好搬出姬冰来吓唬他。 齐霖却又笑了,“朕可不认为你还把自己当作姬冰的女人,就算朕现在放了你,你也肯定不会再回南禺了。所以,你倒不如跟了朕,即使暂时给不了你名分,但至少会让你活得好好的。”齐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沉了。 苏绮媚停止了挣扎。她现在可是在齐霖的地盘上,身为一国之君的齐霖就算要杀了她也没人敢阻拦,何况是□,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都无法约束他。 但她不想轻易放弃,无法晓之以礼,只好动之以情。于是她忍着屈辱柔声说道:“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什么样的美人会得不到?而我早就是残花败柳,只会玷污了您的名声,您就……放过我吧。” “可朕就是没得到过你这样的美人,至于名声,嘿嘿,朕的名声有多好你还不知道吗?”齐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扯苏绮媚的衣襟。苏绮媚脸上那种混合着脆弱与倔强的神情,早就将他的欲望挑动得不可收拾。 苏绮媚怎么肯让他得逞,一只手死死拉住衣襟,一只手则去拽齐霖的手。齐霖火了,一边加大力气制住她的身体,一边阴沉着脸说道:“苏绮媚,你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朕虽然一时不会杀了你的儿子,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对他做很多事。” 不但身体的动作,就连体内的血液都似乎在瞬间静止了。苏绮媚的脸色不再有玉石一般的光泽,而是一片惨色。“不,你不能伤害满儿,求求你!” 齐霖手上一使劲,苏绮媚的衣襟终于被拉开了,抹胸的系带也被扯断了,露出雪白的胸膛。他毫不留情地用手指在那柔嫩的肌肤上肆虐着,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傻丫头,现在还早,过一会儿再好好求朕就行了,朕一定会答应你的。” 苏绮媚的双颊出现了红晕,但并不是因为听懂了齐霖话中的暗示而害羞,而是因为不得不屈服的那种愤懑燃烧出来的火焰。她闭上眼,忍耐着齐霖所有的动作。她是不可能去享受一场□,但为了孩子,她只能忍受。 也许是因为苏绮媚一开始的拒绝惹恼了齐霖,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很久没有经历过欢爱的苏绮媚甚至在半途中昏了过去。但齐霖离开时的情境她是记得的。 那个可恶的男人一边抚摸着她的身体,一边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朕还以为你只是样子长得好些,却原来身子也这么美妙。呵呵,真不知姬冰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朕,即使你真跟别的男人有关系,也不会舍得杀了你的。” 苏绮媚可不会被这样的甜言蜜语所打动。她的心里很清楚,齐霖和姬冰在本质上是同一类的人,如果齐霖处在姬冰的立场上,知道自己的存在不利于他的统治,一样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齐霖离开后,苏绮媚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她从心到身体都是疲惫不堪,脑子里一片浑浊,既不想回忆起刚才的不堪,也不想去考虑未来的应对。有一刻,她甚至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哪怕回不到原来的世界。 水月走进屋来,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叫道:“夫人?夫人?” “嗯。” 水月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让人把水端进来,侍候夫人沐浴更衣。” “嗯。” 除了这一个字,苏绮媚没有再说别的。水月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出去安排。 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浴桶就抬了进来。其他人离开后,水月还留在屋里。她走近床前,轻声说道:“夫人起身沐浴吧。”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苏绮媚终于说了一句完成的话,只是声音有些嘶哑。 “可是,夫人……”水月没有再说下去,即使隔着纱帐,她也能感受到苏绮媚充满戒备和压抑的眼神。她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夫人若是有事,尽管叫我。” 等水月也离开后,苏绮媚才拉开床帐,步履蹒跚地走向浴桶。她根本不敢看自己身上的狼狈,但每一个动作所带出的痛楚都在提醒着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坐进热水里,身上的不适得到了缓和,可眼鼻受到热气的蒸腾,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她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前面的桶边,手指关节都有些僵硬发青了,满腔的羞愤转化为低声的呜咽,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莎士比亚的戏剧里有一句名言:弱者,你的名字叫做女人。真是这样吗?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空有相貌而无权无势的女人,就注定要被身居高位者所欺凌,不管是人还是神、是男还是女,都可以任意地处置她。 在原来的世界里,每一个宗教都在宣扬善有善报,可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她却是因为不愿意做一个坏女人而受到神的制裁? 要放弃吗?要妥协吗?再坚持下去还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这些伤害她还能承受得起吗?会不会真的连累到满儿——他本应该是南禺国最受宠爱的皇子,而不是从出生起就沦为敌人的阶下囚。 紧紧扣在桶边的双手抓得更紧了,像是要把木桶掰下一块来。 不,她不能放弃,更不能妥协!放弃和妥协并不能让她所遭受的屈辱和苦难化为乌有,反而会让它们成为永远不可磨灭的烙印。只有坚持到底,哪怕是以失败而告终,才能对得起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即使身体是污浊不堪的,她的灵魂仍然是干净的。 还是那句话: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屏风外传来脚步声,苏绮媚立刻抬起头来,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说道:“我不是说了不要人服侍吗?”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夫人,”是水月的声音,“是小少爷醒了。” 苏绮媚立刻明白了,姬满醒来后也该是哺||乳|的时间,而这里又没有||乳|娘,现在想必正在哭闹不休。 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她没有时间哀悼自己的不幸。她是个弱者,可未满五个月的姬满比她还要脆弱,而且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保护他。为了孩子,她必须相信自己是个强者。 也许莎士比亚是错的,女人不全是弱者,或者说,不会永远是弱者。 苏绮媚本以为齐霖还会来继续纠缠,可出乎意料的是,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不知是有要事缠身,还是因为已经对她没兴趣了。她期盼是因为后者,像齐霖这样以权势为重的男人,又怎么会真把女人当回事呢? 可她刚刚放下心没多久,齐霖便又来了。尽管心里又有了那种掉进冰窟窿里的感觉,她却没有再挣扎反抗,从一开始便乖乖地顺从。至少恶梦过后,她还可以看到姬满纯真的笑脸。 这一次齐霖离开后,最先送进来的不是沐浴用的热水,而是一碗黑漆漆的药水。端着药碗的水月神色尴尬地说道:“夫人,您别见怪,您也知道我们青丘皇宫的规矩,没有名分的女人是不能……” 苏绮媚笑了,难怪齐霖整整一个月不敢再来,原来他害怕上次没有做避孕措施,会不小心让她怀上,而现在她的葵水已过,自然是没有这个担忧了。 “喝了这药就肯定不会怀孕了吗?” “……是,不过您也不要担心,也许以后……”水月的意思是,等到皇帝真正独揽大权后,也许就可以给苏绮媚一个名分,到那时便可以为皇帝怀上子嗣了。 担心?她只会担心这药的药效不够好,只会担心老天爷一定要和她开一个大玩笑。 她接过药碗,一仰头,毫不犹豫地将她最讨厌吃的苦药一口喝完。 第四十七章 往事之痛 齐霖来得并不频繁,动作也比第一次温柔,只是那种来了就做、做完就走的方式,让苏绮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可这样也好,像齐霖这样以权势为重的帝王,应该不会对一个女人的□贪恋太久。 这个突然的变故给苏绮媚带来的最大打击,是对姬满安全的忧虑。从那之后,她总是尽量让姬满呆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夜里也一定是跟她睡在一起,尽管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反抗齐霖,但这么做还是会让她觉得心里安定些。 一段时间的欢爱后,狐族特有的采补技巧又在苏绮媚的身上得到了体现。有时,望着铜镜里更为美丽的自己,苏绮媚也会冒出阴狠的想法,要不要使用狐族的媚术媚惑齐霖,让他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 可转念一想,身体本能的采补并不伤人,也并不明显,可有意为之,就有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青丘国也是信奉玄女,也有神官,若是又被认出狐族的身份,只怕还不等齐霖精尽人亡,自己和姬满就会被当作妖孽处死。 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形,齐霖纵然是她最憎恶的敌人,却也是她最好的保护者,在自己还没有想出万全的逃生之计前,他的死亡也只会把她推向更为可怕的处境。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忍耐,这也许显得很可悲,可好死不如赖活,她活着孩子才有希望。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青丘国的冬天比南禺冷得多,但这并不妨碍姬满睡个好觉,因为房间里烧着热热的炭火,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旁边还有最爱他的母亲小心呵护着他。齐霖是不会在夜里来的,他还必须留着体力和时间去满足他的妃嫔们,这是独属于他们母子的时刻。 只有看着姬满安静的睡脸,苏绮媚的心里才会有温暖的感觉。她伸手压紧被角,不让一丝寒风透进来,姬满呼出的气体轻轻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心里又酸又甜。她羡慕孩子尚不知疾苦的纯真,却也骄傲自己终于能在这样的屈辱和危险下坚持住了,以前的丁环佩怕也是做不到的。 第一次失身给齐霖后,她连抱孩子气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肮脏了。可现在,她已经不会这么想了。她轻轻地把姬满搂在怀里,小声说道:“满儿,妈妈不后悔,哪怕将来你嫌弃妈妈,妈妈也不后悔。” 这时,苏绮媚听到有人走进屋子,并朝着床走了过来。她有些惊讶,虽然她只是一个囚犯,但这里的人还是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不会未经传唤随意闯进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水月,是你么?”她小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直接拉开了床帐,他的身后有一盏微弱的灯光。 “是你?你不是应该……在宫里么?”眼前站着的人居然是齐霖,从来不会在夜里来找她的齐霖,这让苏绮媚更为惊讶。 齐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身后的水月上前抱走了熟睡中的姬满。其他人离开后,房间里又陷入一片黑暗,黑暗里传来了脱衣服的声音,苏绮媚立刻明白了齐霖的来意。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今夜的齐霖有些不同。 当齐霖的身子压下来时,苏绮媚闻到了一股酒味,“你喝醉了?”自从和齐霖有了这种羞耻的关系后,苏绮媚私下里再也不叫他陛下了。 “少废话!”齐霖没有计较苏绮媚对他的不敬,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 就和第一次一样,苏绮媚的衣服是被撕扯开的,尽管她没有挣扎和反抗,却还是招来了同样粗鲁的对待。不,还是有些不同,那一次的粗鲁是对她不识抬举的惩罚,这一次的粗鲁却像是为了发泄,一次纯粹的发泄。 体内的痛苦与快乐交织在一起,冲击着苏绮媚的大脑,让她没有办法思考齐霖的变化是为了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让她失算的是,齐霖这一夜不但比平时更为精力旺盛,而且事后也没有马上离开,一直呆到天明。当她醒来时,齐霖正用一只手撑住头,死死地盯着她。一夜的驰骋,让他显得有些疲惫,但看来并没有受到酒精的影响,是清醒着的。 看到苏绮媚醒来,齐霖的眼神略微阴沉了些,?br / 媚祸第13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这让苏绮媚有些害怕,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吗?” 齐霖眼神一晃,嘴角微微一弯,用仍然嘶哑的声音说道:“朕在想,如果让姬冰看到你昨天夜里的模样会怎么样?嘿嘿,一个他以前根本看不起的男人,却压着他最喜欢的女人为所欲为。” 类似的话齐霖以前也曾经说过,他在南禺为质期间,没少受姬冰的压制,有这样的心理也属正常,可苏绮媚总觉得现在的齐霖有些不一样,像是突然憋了一肚子闷气一般。 她尽量用平淡的口气说道:“结果一定会让你失望的。我只是一个失了宠的女人,连妃嫔的封号都没有了,甚至差点连性命都没有了,你以为他还会因为我的遭遇而难过?” “真的吗?”齐霖眯起了眼睛,“据朕所知,姬冰没有下过处死你的旨意。你失踪之后,虽然碍于面子只能宣称你是暴毙,但暗中的搜索到现在也没有停止,而且你的家族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对别的女人他也会这样吗?” “你自己都说他这么做只是碍于面子。总不至于就因为姬冰宠过我两年,你就以为他是个痴情种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堂堂一国之君还愁没有女人可以宠爱吗?” 齐霖沉默了一会儿,笑道:“第一次见你时,你还只是一个因为君王的宠爱而满心欢喜的小姑娘,美丽但却愚蠢,想不到现在却变得这般聪明。” 苏绮媚苦笑不已,有了她这样的经历,不变得聪明些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与南禺的战争失利了?”从齐霖的话里,她猜测他的怒气不是朝她而来,而是朝着姬冰而来。这让她害怕,若是齐霖迁怒于姬满怎么办? “呵呵,你以为朕是因为打不过姬冰才来折磨你?”齐霖突然笑了,然后一翻身,躺在了床上,“那场战争半年前就结束了,哼,算他好命。” 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让齐霖愤然,本以为趁着南禺国内天灾人祸并起的机会,又偷到了西部边境兵力的布防图,可以一鼓作气夺回汾州三城。不料南禺国内的天灾突然结束了,北部的战祸也因为敌人的内乱而平息,姬冰得以全力加强西部的防守,再加上前线大将用兵失误,让齐霖的计划破灭了。 青丘国的神官还说这是因为齐霖对玄女娘娘的虔诚不够,所以女神偏袒南禺国的结果。齐霖心想,如果对女神虔诚就能护国的话,还要军队干什么?这老不死的分明是记恨他不肯出钱兴修神庙。如今青丘国力最弱,有钱也不能花在这些虚无飘渺的事情上。 “那到底是为什么?你昨天好像有心事?”苏绮媚对齐霖的心事并没有兴趣,她只是担心这对她母子会有什么影响。 齐霖叹了口气,“昨天朕喝了点酒,因为……昨天是燕儿的忌日。” 燕儿?一个她没有听过的名字,但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应该是齐霖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吧。苏绮媚松了口气,既然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已经死去的女人,那昨夜的齐霖就只是单纯的发泄而已。 恍惚间,苏绮媚想起昨天夜里齐霖似乎也曾抱着她叫她“媚儿”,这让她的身体猛然绷紧。可她立刻就自嘲地笑笑,男人在那种时候说的话都是最不可信的,难道还真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天下的男人就都要爱上自己吗? “你不问朕燕儿是谁吗?”对于苏绮媚的沉默,齐霖反倒奇怪了。 “一个与我无关的人,问来做什么?”帝王的秘密还是不知道的好,何况的确是与她无关。 齐霖却突然生气了,猛然起身压住她,怒视着她,说道:“谁说与你无关?” 苏绮媚被他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燕儿是朕在南禺为质时的宫娥,也是朕的第一个女人。”齐霖用手抚摸苏绮媚的面颊,“她没你漂亮,也没你聪明,可她却是除了母妃以外唯一全心全意对朕好的人。跟母妃在一起,只会看到眼泪和愧疚,而跟燕儿在一起,朕却能感到轻松和快乐。” 苏绮媚明白了,这个燕儿姑娘就是齐霖的初恋情人,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初恋都会觉得很美好,即使她现在已经不再想念孙修文,可想起初相识的情景,还是会觉得很美好。 “她……一定是个好姑娘。”她有预感,这位燕儿姑娘后来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不是她缺乏同情心,而是她现在的处境决定了她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是的,燕儿是个好姑娘。”齐霖的脸色好看了些,可很快,他的脸色又变得可怕起来,“可这么好的姑娘却被姬冰那个混蛋给毁了!” 第四十八章 若为自由 “姬冰明知道朕和燕儿的关系,竟然还开口要朕把燕儿送给他。他可不是看上了燕儿,他后宫里比燕儿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他就是为了羞辱朕!”齐霖紧紧抓住苏绮媚的肩膀,也不管她是否乐意听,继续说道:“可朕又能怎么办?朕那时只是一个不得志的质子,即使知道他的用意,又能怎么办!” 因为情绪激动,齐霖手上使得劲更大了,已经被他蹂躏了一个晚上的苏绮媚怎么还受得住,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可齐霖充耳不闻,他已经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燕儿看出了朕的为难,主动求朕把她送出去,朕心里痛得要命,却也只能陪着笑把她送给姬冰。只有让姬冰相信朕的臣服,他才会帮助朕回国夺取皇位,到那时,朕就可以把燕儿要回来……可想不到那个傻丫头却觉得对不起朕,没过多久就自尽了,而南禺人就当她是条狗似的随便埋了,朕现在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齐霖瞪着苏绮媚,两眼通红,冷笑道:“只不过姬冰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最喜爱的女人也会落在朕的手里,也会在朕的身下欢快的呻吟,哈哈!只可惜,燕儿不会再活过来了。” “死了才好。” “你说什么?”齐霖的回忆被打断了,两眼依旧通红的望着苏绮媚。 她不该说的,这个貌似凄婉的爱情故事与她无关,说出来也只会惹怒齐霖。可是,看着因为怀念旧情人而悲痛欲绝的齐霖,她就忍不住内心的嫌恶,忍不住要撒破他虚伪的面具。 “我说,燕儿姑娘选择死路是正确的。” “胡扯!她不该死!她应该活着,等着朕去接她,带她回青丘……” “哈哈!”苏绮媚居然也笑出声来,“带她回来?带她回来做什么?做你的妃嫔?一个出身贫贱、相貌普通、还侍奉过别国君主的女人,你能封她什么?美人还是才人?千万别告诉我你想封她做你的皇后,还要让她给你生下未来的皇帝。” “那、那当然不可能。可绝对不会再让她做宫人,不会再让别人任意欺侮她。她虽然失了清白,可那是为了朕,这点道理朕难道会不明白吗?” 苏绮媚冷笑道:“我不怀疑你是个赏罚分明的君主,可你真的认为给她荣华富贵就可以补偿她了吗?” 齐霖有些茫然地看着她,问道:“那你认为朕还能怎样?” “所以我说她那样死了才好。她死了,你的心里还能永远记着有个女人为了你而死,可她如果活着,又能得到什么呢?不过是你后宫佳丽中普通的一人而已,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你遗忘了,甚至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她完全可以想像,那样一个女人面对张德妃会有怎样的下场。 “你胡说!朕不会那样对燕儿!” “你不会,你当然不会。如果当初不是燕儿主动要求,你就是和姬冰拼个死活也不会把她送出去;你逼我失身于你,不是因为迷恋我的美貌,而是为了报复当年姬冰对燕儿所做的一切;而你昨天晚上抱着我在我耳边不停叫唤的名字也不是媚儿,而是燕儿、燕儿……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苏绮媚又笑了,不再是冷笑,而是真的笑了,笑得百媚横生。 “住口!” 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苏绮媚的脸上。她不再笑了,却也并不愤怒,而是很平静地看着齐霖。齐霖说得没错,她是应该住口了,再说下去,只怕别人都要以为她疯癫了。 她还是太脆弱了,被囚禁、被迫失身,还要日夜当心孩子的安全,即使是在生存环境更为复杂的现代社会,她也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挫折和压力。再撑下去她会不会真的疯了,可她有选择吗? 苏绮媚伸手捂住面颊,齐霖刚才那一巴掌可是一点力都没有省,她甚至察觉嘴巴里有铁锈的味道。原来打人一巴掌真的可以打出血来。 齐霖脸色铁青,两眼泛着血丝,右手还抬在半空,似乎还要再落下来。可最后,那只手没有再落到苏绮媚的身上,而是大力地拉开被子和床帐,带着整个身子离开了她。 齐霖甚至没有叫人进来服侍,而是自己快速地穿上衣服,一句话也没说便离去了。但他离开时所带来的那股寒冷的感觉,却一直留在苏绮媚的身上,甚至心里。 她不该这么做,她不该惹恼齐霖。齐霖的怒气让苏绮媚有些后悔,毕竟母子俩的性命还掌握在他的手上。死亡对自己也许是种解脱,可是孩子呢?自己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就有责任让他好好活下去。 该怎么办呢?向他道歉吗?一国之君会在乎这个吗?想办法讨好他?可自己又有什么东西可以讨好他呢?这具身体吗? 天哪!她居然在想如何用身体去讨好一个刚刚蹂躏过她并打了她一记耳光的男人!苏绮媚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面部肌肉的颤动又引来一阵疼痛,刚才那一巴掌肯定把她的脸打得不成样了。 管他的,反正说也说了,惹也惹了,自己的生死既然是掌控在齐霖的手里,那是死是活也应该是齐霖烦恼的事,自己就等着被宣判好了,何必自寻烦恼。说实话,刚才那一顿讥讽还真是爽快,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口才。苏绮媚捂着脸又笑了。 齐霖走了没多久,敬业的水月就进来了,和往常一样,带来了避孕的汤药和沐浴的热水。皇帝离开时的怒意她也是看到的,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猜出是苏绮媚得罪了皇帝。 “夫人,您到底是怎么想的?陛下在宫里大多只招贵妃和德妃娘娘侍寝,其他娘娘都难得见他一面。可陛下昨天晚上居然看您来了,这是多大的福气,您要是能抓住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能进宫。可您居然又把陛下可惹恼了,要是他真的不再来看您,您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苏绮媚放下已经空了的药碗,擦了擦嘴。 “您、您真的不在乎?您就想在这里呆一辈子?”水月被她的回答惊呆了,眼里也涌出了怒意。她是真心希望苏绮媚能进宫并得到皇帝的宠幸,这座院落不仅囚禁了苏绮媚,也囚禁了她。 苏绮媚转过头来看着她,冷冷地说道:“水月,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吧。其实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我是被你家陛下抓来的,陪他上床也是被迫的,而不是自愿的。当然,妄顾你家陛下的尊贵而惹怒他,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一定会小心。但是,你也不要指望我会为了搏得一个名分而讨好你家陛下,更别指望我会爱上他而无怨无悔地跟着他。想回到你家陛下身边,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你自己。” 水月的脸色立刻变了,显得有些苍白。她仰慕她的陛下,从她被陛下所救并跟随在他身边开始,她就只有这一个心愿——永远的跟随陛下。可她也知道,在陛下眼里,她就只是一个奴婢,做得再好,也只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奴婢。 “夫人沐浴时不喜欢被人打扰,那水月就先退下了。”水月冷着脸,但不失分寸地离开了。 苏绮媚没有说什么,她不在乎得罪了水月,因为是水月先得罪了她。就因为自己仰慕齐霖,就认定天下的女人都应该仰慕齐霖,哪怕是她这样被齐霖禁锢了自由、践踏了尊严的女人。 “哼!我可不是在演虐恋情深的戏!”苏绮媚小声说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话。 是啊,看起来她和齐霖之间的纠缠很像一个以虐恋情深为主题的故事。男主角俊美、强大、邪恶,以虐待女主为乐;女主角美丽、柔弱、善良,被迫失身于男主。接下来,女主爱上了男主,虽然被虐却无怨无悔,而男主也爱上了女主,最终浪子回头悔恨不已。最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可能吗?也许别人可以,但她和齐霖之间是不可能的! 作为一个人,首先是要保证生存,其次是要保证有尊严的生存,那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无视她的生死、践踏她的尊严的男人?她可以同情齐霖过去的遭遇,甚至可以理解齐霖现在的所为,但并不意味着她能原谅齐霖对她所做的一切。没有人可以用任何理由来掌控另一个人的命运。不能因为自己童年的不幸就强行剥夺一个孩子的幸福,不能因为自己恋人的不幸就强行践踏一个女人的尊严。 她更不相信齐霖会爱上她,那样一个把权势地位看得最重的男人,又怎么会真的爱上一个敌国失宠的妃嫔?即使爱上了又能如何?只要有必要,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心爱的女人,也许会心痛,但不会犹豫,因为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此时此刻,苏绮媚非常清楚自己的心意,她想要的可不是姬冰的回心转意,更不是齐霖的温柔宠幸,她想要的就是脱离别人的掌控,让自己的身心都获得解放。 她爬起身来,没有急着把自己没入热腾腾的水中,而是裹着被子,迎着寒风站立在窗前,望着高高的天空。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两者皆可抛。原来,这是真的,是真的。” 第四十九章 终将痴狂 苏绮媚并没有等来齐霖对她的死亡判决,实际上,齐霖好像是忘了她这个人,一连几日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如果她真是齐霖的女人,这就叫冷落,可既然她是齐霖的囚犯,这就叫万幸。 她当然不会把心思花在如何挽回齐霖的注意上,而是全都花在了儿子的养育上。虽然不知道将来究竟还会发生些什么,但苏绮媚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己,她的儿子一定能健康成长,一定能完全拥有自己的生活。 这一天,外面还是有些冷,苏绮媚便带着姬满呆在屋里。她按照前世的记忆,让人打造了一张配有小桌板的儿童专用椅,姬满正坐在里面,两只小手把小桌板拍得啪啪响。苏绮媚捧着一小碗米糊,正在哄他多吃一点。 “满儿乖,再吃一口,将来才能长得高高壮壮。” 也不知姬满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反正勺子递到嘴前时,他便张开嘴,乖乖地把勺子里的东西吃个干净。 “满儿将来一定会长得很结实。”苏绮媚欣慰地想到。可是很快,眼神又暗淡下来,她有机会亲眼看到吗? “夫人,莫笑大人来了。”水月走进来说道。 “莫笑?请他进来吧。” “是。”水月没有多说一个字就出去了。自从那日之后,她与苏绮媚的关系便冷淡如冰,除非有必要,绝不多说一句话。 苏绮媚对水月的态度没有任何报怨,也不想刻意去弥补。她不会忘记水月是齐霖的忠实心腹,是来监视她的,和这样的人相处,疏远一些不会有坏处。赵轻红那样的背叛,一次就够了。 她想的更多的是莫笑的到来,这个最忠实的保皇分子当然不会是来看望她,应该是齐霖终于想起来处置她了,只不知莫笑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苏夫人。”莫笑还是一贯的沉稳。苏绮媚心想:“这人不带面具也和戴面具差不多表情,就算是来杀我,只怕也是这副模样。” 苏绮媚心里正这样想着,却见莫笑正看向坐在儿童椅上哇哇乱叫的姬满,脸上竟然浮出一丝微笑,让她也不由地一愣。 “莫笑大人有何贵干?”苏绮媚并没有停下给姬满喂食的动作,姬满嘴里塞满了食物,也就不再朝着莫笑哇哇叫了。 “陛下差我送点东西过来。” 苏绮媚闻言抬起头来,看到莫笑手里捧着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匣。 “给我的?” “是。” “是什么?” “这……陛下没说,夫人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绮媚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碗,接过了那只木匣——她是不会浪费精力磕头谢恩的,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只翡翠玉镯,颜色鲜活,盈盈欲滴。她在南禺得宠时也见过不少珍品,知道这不是凡物。 “陛下把这东西给我,是何意思?”面对宝物,苏绮媚心静如水,不是她清高,而是因为困在这小小天地中,拥有再多的宝物也是惘然。 “陛下没有多说,莫笑也不敢乱加猜测。”莫笑不动声色地一语带过,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有些惊讶,依着苏绮媚的身份,陛下无需此举。 苏绮媚把玉镯拿在手里,那翠绿的颜色配着她雪白的肌肤非常好看。她在心里暗自冷笑,“男人送女人首饰,不管动机是什么,目的都是为了讨好。难道这齐霖还真的迷上我了?可惜……” 她的手一松,玉镯立刻坠了下去。 “小心!”莫笑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尚在半空的玉镯,确认毫无损伤后,才松了口气,把玉镯递回给苏绮媚,说道:“这可是陛下御赐之物,夫人还是……小心些好。”其实以他的眼力,怎么会看不出苏绮媚是故意不小心。 “你家陛下既然把这东西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既然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苏绮媚掂了掂手里的玉镯,似乎在考虑下一个破坏计划。 进屋以来,莫笑第一次仔细打量苏绮媚,发现那平静的面容下,蕴藏着深深的不甘和愤怒。他当然明白她的不甘和愤怒来自何处,可那是他的陛下,青丘国的国君,他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得不到呢?真要得不到,也只会被毁弃。 “你……又何苦如此?陛下肯对你示好总是件好事。”莫笑不好说得太过明白,他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后宫之事不能过问。 “他每次来,你都在外面?”苏绮媚轻轻问道。 “是。”除非皇帝另有差遣,他是一定不能离开的。 “那他对我做了些什么,你都知道?” “呃,这……”莫笑对上苏绮媚的双眼,居然无来由的一阵心虚,即使曾经面对强敌几乎身死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对他所做的事感到荣幸?”苏绮媚向前跨了一步,逼近莫笑。她的个子没有莫笑高,身材更是没有他魁梧,但却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压得莫笑抬不起头来。 “我……那、那可是陛下……”后宫里的娘娘谁不指望着陛下的宠幸。 “他是陛下又怎么了?他是陛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他是陛下就可以随便侮辱女人了吗?就因为他是陛下,我就应该被他侮辱,还要磕头谢恩,谢谢他□了我吗?凭什么?凭什么?” 蕴藏在平静面容下的不甘和愤怒再也蕴藏不住了,苏绮媚两眼通红,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挥起双手打向莫笑。那只玉镯还捏在手里,砸在莫笑坚实的胸膛上,有一种几欲破裂的感觉。 苏绮媚的突然发作让莫笑愣了片刻,只是那么片刻,他已经挨了好几拳。但他毕竟是经历过生死搏斗的武士,这样的处境要脱身并不难。他只要伸手一推,就能将那娇小的身躯推倒在地,若是力气再大些,恐怕就能将她打伤。 可他的手只是微微抬了抬,便又放下了。这大概是这个女人所能做的最为疯狂的举动了,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什么呢?像吴丞相、张尚书这样的老狐狸都要在陛下面前服服帖帖,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弱女子又怎能反抗? 就让她发泄一次吧,她用的力气虽然不小,可对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隔靴搔痒而已。 “我只是想好好的活着,我没想过要什么荣华富贵,要什么权势地位,我也没想过要害什么人,我只是想好好的活着,可为什么偏偏要我受这些罪?为什么?” “莫笑你比他还混蛋!我求你救我,你却把我送到火坑里,他在里面折磨我,你却还在外面替他站岗放哨。你这个混蛋!你救我干什么?早知如此,你还不如杀了我!杀了我!” 苏绮媚已经哭得有些思维混乱了,忘了当初她是如何期盼莫笑带她出宫,又是如何害怕会死得不明不白。 手上使得劲越大,受到的反弹力就越大,渐渐地,苏绮媚两手酸痛,再也无力挥拳,可脸上的泪却越流越多,她索性扑倒在那厚厚的胸膛上,尽情地宣泄着。 其实,苏绮媚的痛苦莫笑并不能完全理解,在他看来,苏绮媚现在的处境并非是最糟糕的,只要她顺了陛下的意,至少母子俩的命是可以保住的,还可以过得安逸些。可那越来越低的抽泣声却在牵动着他的心,泪水湿透了他的衣裳,也仿佛渗进了他的胸膛。 那一刻,他有了一个念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哭泣? 屋里又响起一个哭声,是姬满。母亲突然失常的表现也把他吓懵了,然后又把他吓哭了。只是之前,两个大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心思中,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苏夫人,您别这样,阿满少爷被吓坏了。”莫笑突然有些后怕,他担心姬满的哭声会把水月引来,如果让水月看到他和苏绮媚现在的情形……苏绮媚虽然不是皇帝的妃嫔,可也算是皇帝的女人啊。 苏绮媚的神智渐渐恢复了,力气也回到了四肢,她迅速地离开莫笑的胸膛,拼命地用袖子擦脸,想抹去所有的痕迹。可有些东西,恐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抹去了。 莫笑却没有马上离去,他看了看苏绮媚,又看了看姬满,然后轻声说道:“这些事对你而言并不容易,可也并不是不能承受。毕竟你还活着,你还有阿满少爷,为了他,为了你自己,能忍则忍吧。” 身为誓死效忠陛下的一名臣子,他帮不了她,只能劝她不要做出傻事。 苏绮媚放下手,抬起还带着泪痕的脸,看了看一脸无奈的莫笑,又看了看同样满脸泪水的姬满,那可怜的孩子已经哭得累了,却还是没有得到母亲的爱抚,正咬着手指抽泣着。可她现在也还心思混乱,哪有心情去宽慰他。 莫笑走过去,把姬满抱了起来,姬满立刻用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的怀里继续抽泣。 “他真的被你吓坏了。我先带他出去走走,你……先收拾一下吧。”莫笑担心让水月看到了苏绮媚的狼狈样,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苏绮媚无力地点了点头,她是需要收拾一下,不止是她的衣着,还有她的心情、她的想法。她必须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办。 第五十章 绝不放弃 莫笑抱着姬满离开了屋子,苏绮媚立刻跪坐在地上,仍然燃烧着的炭火也不能驱走她内心的寒冷,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有意识浮现。 手里紧紧攥着那只玉镯,这就是一副手铐,一个束缚,接受还是砸破,都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从内心来说,她当然是想砸破这束缚,得到她最渴望的自由。可是即使没有莫笑的提醒她也很清楚,依她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为了自由而抛弃生命,何况还有姬满。 能忍则忍。 女子的清白诚然可贵,但她不会认为失去清白就是失去生存的权利,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存而战,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指责她、评判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苏绮媚把玉镯立了起来,右手食指沿着内壁不停地划圈。 忍耐并不等于她要放弃,她不能容忍自己的一生都要束缚在这小小的圈子里,也不会相信母子俩的未来可以寄托在齐霖的身上,君王的宠爱比纸还薄。 不过,现在的苏绮媚不再是刚刚从美梦中苏醒的苏昭仪,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逃出一国之君的势力范围。她需要的是机会。她不能慌,也不能急,她要的是耐心等待,命运女神只会眷顾有准备的人。 苏绮媚并没有能马上想出一个逃生之计,但她的决心却是越来越坚定,恍惚的眼神也越来越凌厉,不管以后还会经历些什么,高高在上的神也不能阻止她。 再一次战胜心魔,让苏绮媚激动不已,站起来时四肢都在发抖,大脑里又是片刻的空白,直到屋外传来孩子欢快的笑声,才让她又回到现实中来。 是姬满?想起刚才那孩子被自己吓得大哭的情形,苏绮媚一阵心痛,忙走出屋去。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秋千,姬满坐在秋千架上,莫笑在他身后轻轻推动,逗得他格格笑个不停,大概已经忘了刚才受到的惊吓。 水月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嘴角似乎也有一丝笑容,可一看见苏绮媚出来了,立刻恢复了冰冷的面容。 苏绮媚慢慢走近秋千,姬满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太阳一般,立刻驱走了她心里最后的一丝寒冷。 “这秋千是你做的?”她轻轻问道。 “嗯。”大概是看出了苏绮媚的疑惑,莫笑接着说道:“陛下去南禺为质时才十二岁,我也才十岁,人小势弱,不敢乱跑,只好在质子府里搭秋千玩耍。” “无师自通?” 莫笑微笑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苦中作乐的日子,“我们那时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第一个不行就做第二个,第二个不行就做第三个……陛下从来都是不轻易认输的。” 十岁就与人为奴,主人还与人为质,他那时的生活恐怕也不比自己现在好多少,大概也是忍耐了许多常人所不能忍耐的东西才活到现在吧,难怪不会嘲笑她卖身求荣。 “你也一样吧?”若莫笑是个轻易放弃的人,也早就被齐霖放弃了吧。 莫笑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为了活着,我也做过许多别人所不齿的事。可我从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苏绮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人人都有生存的权力。高尚地死去,卑贱地活着,都是真理,也都不是真理。 秋千架上的姬满晃得累了,向母亲伸出双手,要求抱抱。苏绮媚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长袖滑落,露出手碗上碧绿的翡翠玉镯,刺人眼目。 “请莫笑大人转告你家陛下,就说媚儿很喜欢他的礼物。” 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狐族禁地黑洞,到处弥漫着幽暗的气息,若是凡人在此,很可能会受不住那股发自内心的压抑而死去,可飞升已久的火曈却依然潇洒自如。 “苍玉,这黑洞里到底有些什么?”火曈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身在地底的苍玉的耳朵里。 “火曈大人自己下来不就知道了。”懒洋洋的声音从洞底传出来,反正已经身背罪名,苍玉也就没那么拘谨了。 火曈笑着摇摇头,“我可没有你大胆。” “大人是来嘲笑我的?” “唉,我是来劝你不要心急,五年之期很快就过了。” 狐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死族人,通常最重的刑罚就是囚禁在这黑洞里。苍玉不顾女神的旨意,帮助苏绮媚逃出南禺皇宫,虽不是叛族,但也极大地损害了狐族利益,所以被长老会判定在黑洞中监禁五年。 苍玉也叹了一声,“我不急,修炼的岁月这么长久,五年又算得了什么。” “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火曈正色道,“这只是一个警告,你若是再违抗娘娘的旨意,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苍玉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么说,玄女娘娘不会惩罚我了?” “暂时不会。族里已经惩罚了你,再加上几位前辈都在替你求情,娘娘就不再追究了。可以后不可再犯,娘娘心怀慈悲,但她的旨意是不可违背的。”火曈的语气变得严厉。 “多谢火曈大人。”苍玉知道这主要是火曈的作用,毕竟其他几位大人都是飞升已久,和自己没什么交情。 “你也不必谢我,其实最关键的是……你的举动并没能改变什么。” 苍玉没有说话。其实他早就知道,以他一个未过天劫的妖狐,怎么可能与神力相抗衡,苏绮媚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但明白了苏绮媚眼里决然,他总是存着那么一点希望。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媚儿逃出南禺皇宫后便落到了青丘国君的手里,母子俩都成了人质,现在更是委身于青丘国君,比之在南禺还要不堪。”火曈说道。 还是没能逃过吗?苍玉内心有些苦涩。对于擅长采补的狐族来说,与外族在一起并没有从一而终的要求,可苍玉明白,只承认自己是人类的苏绮媚,渴望的是真正的爱情,那种从感情到□都很纯洁的爱情。 “可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苍玉反问道。他想他的举动还是会带来一些改变的,因为苏绮媚还活着。那女子有着一个普通却又特殊的灵魂,只要她还活着,就会有无数的可能。 “你还不明白?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处在这样的局面,只会是一个死局。反抗,国君会杀了她;顺从,会有更多的人杀了她。这就是人类的世界,所以娘娘这一次都不需要通过神官出手。”火曈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谈论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 苍玉却没法平静,“一定要她死吗?” “这是人间的规则,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火曈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忍心,毕竟她是由你照看的。可是她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是她自己放弃了,能怨谁呢?明知故犯,就必须有承担后果的勇气。”他说的是苏绮媚,又仿佛是在说别的人。 苍玉苦笑道:“我除了没有让她饿死之外又做过些什么?就连修炼也是她凭着记忆传承自己摸索。她……是媚兰的女儿,火曈大人……”想起媚兰,他的心又软了,如果不是媚兰把媚儿托付给他,他又怎么会去管她的死活?火曈大人和媚兰是同辈,难道就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别再提起她!”火曈突然大喝一声,四周的幽暗之气都颤动了。“若不是因为她,我狐族又何至于落到此种地步?这几百年来除了那个孽种吞了她的内丹得以渡劫,又有哪一个成功?死的死,残的残,就连神殿内我们这些已经飞升的族类也要被他族笑话。” 苍玉没敢反驳,媚兰的选择不但害自己丢了性命,也带来了整个族群的衰败,她死之后除了媚儿就再也没有族类飞升,即使飞升恐怕也是进不了神殿了。 火曈接着说道:“你与她情同姐弟,我当初也与她交好,可这能代替她对狐族的背叛吗?这一次本是个大好机会,可惜她这个女儿竟然与她一样,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族群。哼,没有亲手处罚她已经是顾全情面了!” 苍玉也有些恍惚了,他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唉,我不该说这些,你也不要多想了。娘娘对南禺国国君的惩戒已经完成,而苏绮媚恢复不了狐身,以后她的所为也与我们无关。虽然狐族没能得到神赐,但也幸好没什么损害。” “媚儿并没有遵照娘娘的旨意让姬冰失德亡国,怎么就完成了呢?” “呵呵,娘娘的本意就是惩戒姬冰的不敬,如今姬冰已经知错,娘娘又怎么会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苍玉想了想,终于问道:“火曈大人,姬冰对娘娘不敬,真的是因为那几话吗?” 火曈一愣,“你此话是何意?” 苍玉轻笑道:“我在这黑洞也做不了什么,就多想了些事。我想起前两年南禺国有些地方供起了赤帝陛下,可姬冰却没有过问。五百年前,当时的帝国似乎也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放肆!”火曈惊得险些就跳进了黑洞里,“你……唉,你想这些干什么?这些事与我们狐族又有何干?没别的事做就好好想想怎么应付天劫,你可不是每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是,火曈大人。”苍玉刚才的话是有些怨气在里面,但他毕竟修炼了一千多年,不会忘了分寸是什么。 “此事已了,我也要回神殿了,希望能早日在神殿里和你见面。” “苍玉也是。”作为狐族,修炼飞升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唉,媚儿,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一切就靠你自己了。” 第五十一章 蓇蓉神果 齐霖看着手里的小木盒有些怔愣,这盒子里的东西并不大,也不重,可想起今天太后说的话,他还是觉得手里面沉淀淀的。 “陛下是一国之君,身边多几个美人并不为过。可这位苏夫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众位大臣能容你收下袁婕妤,恐怕不可能容得下她。”她第一个容不下。 “太后多虑了,朕也只是一时贪玩而已,不该做的事情是不会做的。”齐霖料到他宠幸苏绮媚一事瞒不过吴太后,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太后就向他挑明了。 “哀家当然相信陛下,可就怕有的女人仗着有一些狐媚手段,妄想重现昔日的威风,硬是要搅出些事端来。” “既然太后不放心,那就提前和南禺国谈判,让他们用汾州三城来换她母子。”齐霖心里当然舍不得,可他又怎么会为了苏绮媚与太后起争端,这么说其实是以退为进,想必太后也不想逼他太甚。 果然,就听吴太后轻轻笑道:“陛下还真是狠心,苏夫人怎么说也是你的女人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抛下她?就这样送她回南禺,不是害死她吗?再说,姬冰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咱们刚输了一场大战,现在可不是时候。” “那太后的意思是?”齐霖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依着吴太后的心意,苏绮媚这样让男人无法抗拒的女人当然是杀了最好,可齐霖并不是任人指示的傀儡皇帝,目前二人之间是制衡的关系,她若是太过强硬,即使齐霖照办,只怕也会加重他心里的抵触。 “哀家不是说了嘛,陛下身边多几个美人并不为过,只要不破了祖宗的规矩就好。”吴太后亲手将那个木盒递到齐霖的手里,“神庙里的蓇蓉树结了果,这一枚就给她吧。” “蓇蓉树?传说中玄女娘娘留下的那棵蓇蓉树?”那棵树他见过,那个传说他也听过,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蓇蓉果。 “陛下应该知道蓇蓉果的效用,让她吃下这东西,就少了不少麻烦。”吴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少了那些麻烦,她就不会再过问苏绮媚一事。 齐霖一时间居然接不上话来,他没有想到太后会想出这样一个狠绝的办法。 “怎么?难道陛下还真想……” “这怎么可能!朕怎么可能让那种女人怀有齐家的血脉。”齐霖立刻回过神来,“朕只是有些怀疑,这蓇蓉果真的能一绝后患吗?” “陛下尽管放心。” 回想着当时太后平静却又充满信心的表情,齐霖心想:“莫非她曾经用过?”再想想先皇身边数不清的美人,倒也并不出奇。 齐霖站在窗边摸着木盒犹豫时,苏绮媚就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自从那天她服软之后,她和齐霖之间又恢复了那种关系,甚至更加频繁,齐霖留下过夜的情形也时有发生。 只 媚祸第14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两人之间只有□关系是亲密的,情感关系却依旧淡漠。齐霖虽然时不时会赏赐些东西给苏绮媚,但却从不讳言看上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泄欲,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甜言蜜语。苏绮媚也从不计较,乖巧得让齐霖非常满意。 所以,当出现齐霖发愣不说话的情形时,苏绮媚也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不会去多想他在干什么,更不会主动询问。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活着的充气娃娃,任凭齐霖摆布就行,休想让她像□那样不知羞耻。 “我这样算不算又做□又立贞洁牌坊。”苏绮媚在心里冷笑道。 齐霖回过头来,看着垂头不语的苏绮媚。比起被莫笑带到天香楼那时,她成熟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可样貌看起来却更加美艳。即使此时只能看到她侧面长发掩盖下的雪白脖颈,他居然也忍不住浑身发热。 当他带着蓇蓉果准备离去时,吴太后曾经暗示他不要因为苏绮媚而冷落了其他妃嫔,当然,吴太后真正担心的是她的侄女吴贵妃,生不出皇子,吴贵妃的地位就不平稳。 齐霖有些讪然,倒不是他有心冷落吴贵妃,可与苏绮媚相比实在是让他提不起胃口来。说来也怪,其实苏绮媚并没有像太后所认为的那样百般诱惑他,甚至比吴贵妃还要端庄,可就是能让他念念不忘。 这是不是一个危险信号。 “呵呵,朕光顾着想事情,竟忘了还有东西要给你。”齐霖笑着走过来,坐到苏绮媚身边。 “什么东西?”苏绮媚问道,因为这是齐霖希望听到的。 “你自己打开看看,看你认不认得。”齐霖把木盒递给她。 齐霖已经不是第一次亲手送她礼物,苏绮媚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也并不觉得很光荣,但她还是听话地接过盒子,心想大概又是一件珠宝首饰吧。 打开盒子时,她的确愣了一下,里面不是华丽的珠宝首饰,而是一枚黑色的果实,形状有点像青榄,但更大一些,表皮平整,光泽暗沉,远看就像是一枚黑色的石头。 “这是什么?”想不到齐霖会送她一枚奇怪的果实,苏绮媚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朕就知道你没有见过,这可是青丘皇室才有的异果。”齐霖兴致勃勃地讲解道,“这是蓇蓉树结的果实,据传蓇蓉本是天界的神树,五百年前玄女娘娘把它带到了凡间,却发现这树只能在青州成活,就把它留在了这里。我朝立国后,便把都城定在了青州,并在神树的位置修建了神庙。因为每年结实的数量不多,所以蓇蓉果只供给皇室,外界是根本见不到的。” “原来是神果。”苏绮媚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脑子里却在回想:“蓇蓉,这名字我在哪里听说过?” “呵呵,是不是神果已经没人说得清了,可这果实吃了,确实能让人神清气爽,对身体有莫大的好处。” “既然是这么珍贵又稀少的神果,陛下为什么不自己留着或是献给太后?我这样的身份,实在是配不上。”她又不是青丘皇室的人,享受太高的待遇会让她觉得心慌。 齐霖搂住她,把嘴贴在她的耳边说道:“太后那里已经送上了,这一枚是朕特意留给你的。你也不必多想,蓇蓉果对女子宜处更大,朕就是想让你的身子更好些,也才能好好地服侍朕啊。”他一边说一边伸出舌头轻舔苏绮媚的耳廓,以便让她相信自己的话。 苏绮媚的身子轻轻一颤,齐霖也轻轻地笑了。可其实,苏绮媚不是因为他的举动有了反应,而是因为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蓇蓉”这个名字。 “又西三百二十里,曰嶓冢之山,汉水出焉,而东南流注于沔;嚣水出焉,北流注于汤水。其上多桃枝钩端,兽多犀兕熊罴,鸟多白翰赤鷩。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哈哈,听懂了吗?这最后一句是说山中生长着一种蓇蓉草,叶子像蕙草的叶子,茎根象桔梗,开黑花,不结实。人们吃了这种草会失去生育的能力。” 那天,孙乐乐抱着那本《山海经》特意将这一段挑出来念给她听,还说如果世上真有这东西就好了,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就好执行了。 “这可不是一回事。”当时还是丁环佩的她不同意孙乐乐的论点,“计划生育政策只是暂时性地限制人的生育能力,你说的这个蓇蓉草简直就是让人断子绝孙,太残忍了。” “好,那就拿来做毒药。让那个小贱人吃下去,这辈子连个屁都生不出来,叫那个臭男人悔断肠子!”孙乐乐毕业前夕惨遭男友背叛,真恨不得让前男友断子绝孙。 望着盒子里神秘的果实,那日和孙乐乐的辩论历历在目。记得她最后还批评孙乐乐无权剥夺别人的生育权利。那么现在呢?这枚蓇蓉果和《山海经》里不结实的蓇蓉草到底有没有关联。齐霖给她这枚果实,是想让她的身体更加健康,还是想彻底断绝她怀孕的可能,让她成为更加安全的性伙伴? “怎么?不喜欢吗?” “不,当然喜欢。只是一想到这是玄女娘娘从天界带来的神果,让我有些不可思议。”苏绮媚压抑着内心深处因为那个猜测而带来的不安,假意笑道,她现在的感觉其实也的确是不可思议。 “那你怎么还不吃?别担心,这果子可不难吃。” “是啊,闻起来有股清香,一定很美味。只是这果子实在太珍贵了,我可舍不得马上吃掉,想多看一阵,明天再吃吧。”齐霖的催促让苏绮媚更加不安,让她觉得吃下这个果实就是跳入了一个险境。 齐霖也曾经想过把实情告诉苏绮媚,然后逼她吃下蓇蓉果。可是想到她对姬满的爱护,让他担心会激怒她,破坏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关系。现在的一切也是靠强迫得来的,但他并不想尝试把苏绮媚逼到极限,他能预感到那不会是一个他想要的结局。 一旦确定苏绮媚的确不认识蓇蓉果,他就决定采用哄骗的方式。把皇室独享的珍贵的神果送给她,这可比送珠宝首饰还显得用心,只是谁会想到,这神果是专门用来惩罚那些对皇权造成威胁的女人,就像鸠酒和白绫。 “你喜欢就好。”他不想显得太着急,那会让苏绮媚起疑的。“可你千万小心不要被满儿拿去当玩具玩,这东西小孩子吃了可不好。” 他曾经看到姬满拿着他赐给苏绮媚的珠宝首饰在泥地里玩。那孩子的确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如果他不是姬冰的儿子,而是他和媚儿的儿子该多好。可惜,他不能让媚儿怀上他的孩子,那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包括他自己。 当然,很快,就不需要再有这个担忧了。 第五十二章 一帘幽梦 “夫人,这神果摆久了就不新鲜了,药效也就不好了。您还是早些吃下吧,别辜负了陛下的心意。”水月把装着蓇蓉果的盒子放到了苏绮媚面前。 她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提醒苏绮媚,这让苏绮媚更加警惕,依着两人之间相敬如冰的关系,若不是得了齐霖的暗示,水月怎么会如此关切此事? 姬满也看到了盒子里的蓇蓉果,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一把抓在手里,然后就往嘴里送去。苏绮媚和水月都被吓了一跳,合力把蓇蓉果从他手里抢出来,竟把小家伙惹哭了。 “小少爷,这东西可不是您吃的哦。”水月对姬满的态度可比对苏绮媚亲切。 “你把他带出去吧,免得他又捣乱,这果子我这就吃了。”苏绮媚把蓇蓉果拿在手里,在她怀里的姬满仍然不依不饶地想要抢回来。 “是。”水月面露喜色,抱着姬满出去了。 苏绮媚拿着蓇蓉果,并没有急着把它塞到口里。不止是水月的急切加深了她的担忧,其实,单凭玄女从天界带来此果的传说就让她怀疑,这是不是玄女假齐霖之手来惩罚她。她可不会忘记,她来到这个世上所遭遇的一切都拜玄女所赐。 她不担心蓇蓉果是会要人命的毒药,这对齐霖而言是多此一举,最大的可能就是类似《山海经》里所记载的蓇蓉草,让她彻底失去生育的能力。这个结果对于齐霖、对于青丘的妃嫔和权臣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那么对于苏绮媚自己呢?她当然也不想怀上齐霖的孩子,不止是因为青丘国那个不尽人情的规矩,也因为她始终渴望有一天能摆脱齐霖的囚禁,过上自由自主的生活,又怎么会想和他有子女血脉的牵绊? 可是,不想怀有齐霖的孩子,并不等于她永远都不想再做一次母亲。在苏绮媚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遇上一个真心爱护她、不在乎她过往的男子,能给心爱的人生一个孩子,然后一起生活,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手里的蓇蓉果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黑色的光芒,透出一股压抑感压在她的心头。是吃下它,换一时之安,还是不吃,保住自己做母亲的权利?如果吃了,却又遇上想与之生儿育女的人该怎么办?如果不吃,却又不小心怀上齐霖的骨肉又该怎么办? 苏绮媚捏着蓇蓉果,像是捏着一颗小型炸弹,留也不是,丢也不是。她的心里千回百转,也想过干脆吃下它,断了怀孕的危险,避免与齐霖冲突的可能。 可是,一想起齐霖哄骗她这是良药,一想起水月突然的无微不至的关切,一想起张德妃以祖宗规矩为由逼着她堕胎,一想起这一生处处受制于人、步步皆危,苏绮媚的心里又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甘。 要不要做母亲,应该由她自己来决定。 不过,苏绮媚心里也明白,要她吃下蓇蓉果,不止是为了断绝她怀上齐家骨肉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为了保证吴家、张家的利益。如果她拒绝,哪怕她愿意天天吃避孕的汤药,也不能让那些人放心。因为在他们看来,处在她这样的处境,媚惑皇帝、母凭子贵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齐霖也不会答应,因为这样也会损坏到他的利益。这大概就是他欺骗她的原因。 不管自己对蓇蓉果的猜测对不对,齐霖肯定向她隐瞒了真相。这让苏绮媚有些难过,尽管她没有指望过齐霖会爱上她,但两人之间如此亲密,多少还是希望齐霖不仅仅是把她当作玩物。 “哼,原来天下的乌鸦真的是一般黑。”想起由宠爱变作憎恨的姬冰,苏绮媚冷笑道。这个世上真的会有愿意与她真心相对、长相厮守的男人么? 希望也许渺茫,但她不想放弃。 水月又抱着姬满回来了,玩得正高兴的姬满早已经把刚才那个新玩具忘得一干二净,而且盒子里也已经看不到蓇蓉果的踪影,只留下一个小小的果核。 “听陛下说这是神果,所以我没有丢弃果核,不知能不能用来栽种。”苏绮媚假意说道。 “那怎么可能?蓇蓉树可是只有一株,没办法种出第二株。”水月是真的笑了起来,看到果核,她终于可以向陛下交差了。 这天夜里,齐霖又来了,得知苏绮媚已经吃下了蓇蓉果,也显得比较欢喜。 “那东西吃了可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因为自己欺骗在先,齐霖心里也有些愧疚。 “又不是害人的东西,怎么会觉得不舒服?”苏绮媚故意说道。 齐霖干笑两声,“那就好。”然后又想:“反正媚儿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也无甚遗憾,就算将来要把姬满送还给南禺,朕也会保她衣食无忧。可是,若是把姬满送回南禺,姬冰一定知晓媚儿在朕的手中,会不会也要朕把媚儿送回去呢。听说他偶尔还会独自到碧澄宫逗留,也不许别的妃嫔住进去,看来并没有对媚儿忘情。可不拿姬满做文章,那几个老东西肯定不干,朕也不能白白替姬冰养儿子……唉,到底该如何是好?” 齐霖心里烦闷,抬眼看看一脸平静的罪魁祸首,突然一阵恼怒,翻身将苏绮媚压在身下,低声说道:“那就让朕试试这神果的效用吧。” 这是什么地方?苏绮媚疑惑地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伸手摸了摸,两边都是冰冷的墙壁,可头顶却毫无遮掩,但也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天空,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苏绮媚小心地摸着墙壁向前行走,她好像是走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可她不是应该睡在齐霖的怀里吗?苏绮媚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知道自己只能往前走,不管前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了亮光。“是路灯!”苏绮媚立刻兴奋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没错,那的确是一盏路灯,可让人惊讶的是,那不是燃烧的烛火,而是一个亮得晃眼的白炽灯泡。借着灯光,苏绮媚还看到两边的墙壁不是泥土和石块堆砌的,而是平整的水泥墙。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又穿回来了?”苏绮媚摸着水泥墙喃喃自语。此刻的她应该是苏绮媚还是丁环佩? “叮咚!叮咚!”后面传来的叫声更让苏绮媚大惊失色,因为那是大学时同宿舍的姐妹给她取的昵称。 她马上转过身来,看到两个女孩正追上前来。“阿玲?小蓉?”苏绮媚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看错,这两个女孩正是同宿舍的两个好姐妹。 “你们怎么样会在这里?”苏绮媚又惊又喜,可是阿玲和小蓉的脸上却并没有喜色。 “叮咚,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小蓉?”性子直爽的阿玲一脸愤然,一旁的小蓉却是满脸幽怨。 “怎么了?”苏绮媚还没能从与旧友重逢的喜悦中脱离出来,面对阿玲的指责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你明知道那个男人要伤害小蓉,怎么能丢下她自己跑了呢?”伴随着阿玲的话,小蓉看向苏绮媚的眼神也更加哀怨,让人立刻明白她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 “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苏绮媚当然不承认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可又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做了这样的事,这让她的辩解显得有些无力,于是,她又不甘心地叫道:“受伤害的人是我啊!”被齐霖视为玩物的人是她,孤立无援的人是她。 “哼,我们不要理她!走,小蓉,我去替你报仇。”阿玲拉着小蓉继续向前跑去。 不,不要丢下她,不要把她一个人留在那个陌生而又冷酷的世界。苏绮媚张开嘴,却无法出声挽留远去的朋友,只好跟着她们的背影使劲向前跑。 前面出现一个岔道,阿玲和小蓉拐了进去,苏绮媚却停了下来,因为她在这里又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 “妈妈!姐姐!难道我真的回来了?”苏绮媚满腹酸涩,可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 “环佩,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妈妈看到苏绮媚却也是皱着眉,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你怎么可以任由那个坏男人欺负你的朋友,而你自己却跑了呢?” “环佩,你真是个胆小鬼!”一向护着她的姐姐也极为不屑地说道,“被那个坏男人糟蹋的人应该是你!害了小蓉的人是你!” 苏绮媚满心骇然,近在眼前的妈妈和姐姐却又像是远隔千里。“我没有!我没有!被人糟蹋的人是我啊,真的是我。”她只能无力地说着这些话,可妈妈和姐姐却充耳不闻,继续指责她。 “叮咚!”阿玲拉着小蓉突然又出现了,“小蓉怀孕了,你要对她负责!” “我……我不能对她负责。”苏绮媚望着羞答答的小蓉连连摇头。 “为什么?” 阿玲、小蓉、妈妈、姐姐,四张愤怒的脸一起出现在她的眼前,可苏绮媚却一点也不慌张,因为她突然知道了答案,好像那个答案是早就印在脑海里的。 她微微地一笑,说道:“因为,我也怀孕了。” “谁的?” 她依然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 “啊!”苏绮媚惊叫一声,坐起身来。 “怎么了?”身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陛下!”床帐外也响起一个声音,那人竟是撞开门冲进来的。 苏绮媚还有些恍惚,但她已经想明白自己还是睡在床上,身边靠近她的身影是齐霖,床外焦急紧张的身影是莫笑。 “媚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齐霖又问了一遍。 “嗯,做了个噩梦。”苏绮媚点点头,然后就无力地倒在齐霖的怀里。 齐霖和莫笑说了些什么,莫笑又是如何离开的,苏绮媚不知道,她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还好,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第五十三章 噩梦成真 虽然明知这只是一个梦,但那光怪陆离的梦境却一直萦绕在苏绮媚的心头,以至于她睁着眼直到天亮。许久不曾想起的亲人、朋友就那样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梦里的喜悦在苏醒后又化作无尽的悲哀——这一生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比这更可怕的是最后的那两句话,“我也怀孕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意味着她将会怀上齐霖的孩子?因为她没有乖乖吃下那神秘的蓇蓉果…… 苏绮媚突然坐起身来,拉开床帐,盯着床边小几上的一盆兰花,泥土里埋着的除了兰花的根茎,还有那颗蓇蓉果的果肉。 苏绮媚使劲地摇了摇头,她没有做错,未来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不该放过。更何况,俗话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于担心此事,才会在梦里反映出来。 当水月又端来那碗黑漆漆的药水时,苏绮媚终于放下心来,就像她所预料的,即使那蓇蓉果的效用真的是绝育,齐霖也不会贸然停止让她服用避孕的汤药,否则他的谎言就要曝光了。 苏绮媚很高兴地喝下那碗汤药,好像真的是在吃什么灵丹妙药。可她不知道的是,这药的配方已经不一样了。 青丘国天盛四年(南禺国永治十三年)八月,胡子花白的王太医正在给苏绮媚号脉,脸上无甚表情,心里却已经是如万马奔腾。他敢拿他的脑袋保证,这是喜脉! 苏绮媚没有留意王太医的眼神,而是看着那盆依然放在小几上的兰花,往日翠绿的茎叶已经枯黄、萎缩。她心想,如果当日她真的吃下那颗蓇蓉果,她的□和卵巢大概也会像这样萎缩甚至消失掉吧。 “夫人不必担心,只是有些气血不畅而已,待老夫开个药方,吃几剂药调养即可。”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太医,王太医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苏绮媚回过头来,看着假装若无其事的王太医,心里却觉得好笑。她已经做过一次母亲,身体里的这些变化骗不了她,也骗不了贴身服侍她的水月,否则又怎么会请王太医来。 她没有想到那个噩梦居然成真了,但很快,她便从惊讶和惶恐中镇定下来,因为可以预料的后果正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虽然她做不到若无其事,但她也知道,这孩子即使能生下来,也将面临朝不保夕的命运,倒不如让他或她毫无意识地离去。 王太医当然不敢在皇帝面前隐瞒这个消息,很快,齐霖便怒气冲冲地来了。 “那颗蓇蓉果,你是不是没吃!”他已经审问过水月,得知水月只是看到那枚果核,并没有亲眼看到苏绮媚吃下果实。 “吃了。”面对齐霖的怒火,苏绮媚居然毫无畏惧,她相信齐霖想不到她会把果肉埋在那只花盆里。 “胡说!你若是吃了,又怎么会怀孕?”齐霖刚说完便后悔了,这不是等于在招认自己先前欺骗了苏绮媚吗? 果然,苏绮媚冷笑起来,说道:“原来那颗神果竟有如此妙用,陛下的一番好意还真是不同寻常。” 齐霖有些尴尬,但很快便又沉下脸色说道:“朕知道你气朕当初没有说实话,可朕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你也知道我们青丘国皇室的规矩,没有入宫的女子怀有皇家血脉一律不得生产,更何况你还是……多少人就等着你出错好治你的罪。朕出自下策,就是为了让他们安心,他们安心了,你也才活得下去啊!” 苏绮媚又冷笑道:“原来陛下还真的是一番好意啊。可是,陛下想过没有,我落到这等地步,是我自己想要的吗?是,我这个人没本事,又无权无势,活该被人欺压,你囚禁我、逼我委身,我也毫无办法。可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还自以为是对我好,难道在你眼里我连个人都不是吗?” 齐霖闻言大怒,说道:“朕何曾不把你当人?以你的身份,朕把你丢到大牢里,甚至杀了你都不为过。可如今你的吃穿用度不比宫里的妃嫔差,就连姬冰不肯认的儿子朕都替你养着,你还有什么不乐意?至于说囚禁你,你当朕不知道吗,你表面上顺从朕,可心里没有一日不想着逃离。哼,你想走,朕偏不让你走!” “这难道是我的错?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来青丘国,更没有想过要从你身上捞取什么好处。是你从一开始就不讳言要利用我们母子,还一次次用满儿来胁迫我,若是换成你,你不想逃吗?我承认在吃穿方面你没有亏待过我,可是用金子打造的牢笼还是牢笼!” 苏绮媚的指责让齐霖有些吃惊,他皱着眉,说道:“朕是一国之君,自然要先以国事为重,你是敌国国君的宠妃,朕又怎能当你是座上客?换作姬冰,也是如此。那时朕的确只当你是一个筹码,威胁利诱在所难免。可现在……”齐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柔和起来,“现在朕已经当你是自己人,也才会想尽办法保全你。” 在齐霖看来,让苏绮媚服下蓇蓉果的确是一种保全她的方法,可苏绮媚不能认同他的想法。“保全我?把会让人丧失生育能力的蓇蓉果说成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骗我服下,这就是在保全我?” 齐霖使劲地一拂袍袖,怒道:“你还不明白吗?朝里有人担心朕对你的宠爱会损伤他们的利益,如果朕不做出表态他们就会逼着朕除去你,而现在朕还不能与他们翻脸,就只能先委屈你。宫里的女人谁不是想着母凭子贵,如果你没办法生下皇子,他们自然就不会在意你,这难道不是在保全你吗?之所以没有对你说实话,就是怕你想不通,闹腾起来又给了别人借口。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你若真的想保全我,就放我走吧,至少不要再宠爱我,你很清楚,以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做你的妃嫔的。”苏绮媚恨恨地说道。为什么有些人总以为他们的宠爱对于别人就一定是福气呢? 齐霖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没把苏绮媚的埋怨当回事,以为她不过是在说气话。他坐到苏绮媚身边,揽住她,叹了口气,说道:“朕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原以为过段日子就会厌倦了,却越来越脱不开身。若非那失魂引便是朕自己调配出来的,都要怀疑和姬冰一样被人下了药了。” 他吸了一口气,满满的都是苏绮媚身上的幽香,接着说道:“其实你根本不必担心,朕自打决定要登上这个皇位,就没有想过要做傀儡。总有一天朕一定会独揽大权,到那时,朕要封你为妃,谁敢说个‘不’字,就算是姬冰,朕也有办法让他有口难言,更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嫌弃你。你怎么就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你、你……”苏绮媚非但没有被感动,反而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齐霖竟然以为她不肯丧失生育的权利是担心将来会因此而失宠。 稍微镇定之后,她本想继续解释自己的坚持不是为了齐霖,可转念一想,对于齐霖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不过是一种工具,或是为了生儿育女,或是为了发泄欲望,或是为了政治需要,或是单纯地为了装饰,又怎么会理解女人的自由与尊严?又怎么会理解她的坚持与奋斗?所以她刚张了张嘴便又闭上了,一个字也没说。 “你不相信朕?”苏绮媚的沉默让齐霖感到疑惑。类似的话他只对燕儿说过,记得当时燕儿满脸欣喜,两只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相信?苏绮媚并不怀疑齐霖此时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他没有必要欺骗她。可这样的真心能持续多久?用丧失生育能力来保全她,其实不过是在保全他自己,总有一天,他也会为了保全自己而彻底牺牲她,就像牺牲那个燕儿姑娘一样。 “以后的事太遥远了,还是说说现在吧。”苏绮媚淡淡地说道。 齐霖立刻回过神来,他现在还面临着一个大难题。他放开苏绮媚,站起身来,皱着眉,问道:“你自己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当然是打掉他。”苏绮媚抬起头,平静地看着齐霖。 “你……”齐霖也看着她,确定她说这话是认真的,而不是气话,心里不由地一阵恼怒。“你既然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是存心戏弄朕吗?” 苏绮媚终于忍不住了,“我才不会拿一个无辜的孩子来戏弄人!我不肯吃蓇蓉果是因为那是我的权利,你可以决定由哪个女人给你生孩子,我同样可以决定给哪个男人生孩子,不给你生孩子,不等于我必须永远放弃做母亲的权利!” 齐霖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苏绮媚的意思,突然怒不可遏,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贱人,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有朕的孩子,居然还想着给别的男人生孩子。谁?姬冰吗?你别痴心妄想了,你以为他还会容忍你这个残花败柳?” “你放心,我不会回头找他的,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男人。”苏绮媚捂着脸,若是没有记错,这已经是齐霖第三次打她了。刚刚还柔情似水,片刻工夫便转为声色俱厉,她只能庆幸自己没有爱上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齐霖听了这句更加恼怒,走上前来揪住苏绮媚的衣襟,叫道:“到底是谁?” “没有谁!我说的是以后,以后!”苏绮媚也生气地叫道。 “以后?你少做梦,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朕!”齐霖手一推,将苏绮媚摔倒在床上,“除非是死!” 第五十四章 出乎意料 齐霖的突然爆发,让苏绮媚意识到两人之间自己依然是弱者,于是,她趴在床上,没有再动弹,也没有再说话。 短暂的沉默让齐霖冷静下来,但心里的怒火还没能发泄完。他看了看四周,恰好看到那盆已经枯萎的兰花,那衰败的模样似乎是在嘲笑他。他抓起花盆,狠狠地砸在地上,碎片和泥土撒了满地。 苏绮媚被这一声巨响惊得坐了起来,屋外的莫笑也惊呼了一声“陛下”,齐霖给他的回答是“摆驾回宫”,然后便背着手往门外走去。 回宫?苏绮媚愣住了,她没有想到齐霖就这样走了,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该怎么处置呢?她想喊住齐霖问清楚,可心里还是有一丝惧意,张着嘴一直没能出声。 齐霖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碰这个孩子,否则……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孩子。”说这句话时,齐霖的眼神里迸发出强烈的杀意,让苏绮媚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齐霖离去后苏绮媚还坐在床边发愣,那个警告显然是针对她的,是在提醒她不能以任何方式自行堕胎。可齐霖做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什么?难道他竟然在考虑留下这个孩子?难道她低估了齐霖对自己骨肉的亲情? 苏绮媚突然害怕起来,不是害怕齐霖话里的威胁,而是害怕他真的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即使没有那条毫无人性的祖宗规矩,即使没有张德妃之流的虎视眈眈,她也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她对这个孩子没有丝毫爱意。 虽然都是自己腹中孕育的骨肉,可两个孩子的情况截然不同。苏绮媚与姬冰称得上正式的夫妻,而且受宠的时候她也确实觉得很快乐,所以她虽然对姬冰感到失望,却从不怨恨他,更不会迁怒于姬满。恰恰相反,正是姬满给了她活下去的力量和目的。 但齐霖却不一样,对苏绮媚来说,他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强势霸占了她,为的只是满足自己征服的欲望,即使最近对她温柔了一些,也不过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施舍。所以,苏绮媚从没有放弃逃离他的念头,这种情况下孕育的骨肉又怎么会让她有做母亲的喜悦? “孩子,不要怨恨我,有这样的父亲和母亲,你不会感到幸福的。”苏绮媚轻声地自言自语。她完全可以想像,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她不会母凭子贵,反而会让她和姬满的地位更为尴尬,甚至更为危险。这个孩子只怕也保不住多久。 苏绮媚盯着那盆兰花的残骸,蓇蓉果的果肉早已腐烂在黑色的泥土里,没有人能分辨出来。她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是她多虑了,如果齐霖真的那么有父爱,当初就不会骗她吃蓇蓉果。也许只是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有些犹豫。 “不用担心,齐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做才最符合自己的利益,即使有些不舍他也会这么做的。”苏绮媚安慰自己。她算是看透这个人了,连自己的初恋情人都可以双手奉上,一个未成型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就让她等待吧,等着齐霖下旨除掉这个孩子,希望不会让她等太久,她可不想因为堕胎不慎而伤了自己的身体。 “唉,我好像也越来越狠毒了。”苏绮媚对自己的急切和冷漠感到一丝抑郁。 此时坐在马车上的齐霖也正在为此事烦恼。 他知道苏绮媚说的没有错,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堕胎,否则必定会有人指责他不守祖宗规矩,甚至会借机逼他除掉苏绮媚。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还不能像姬冰那样一手遮天,此时与张、吴两家决裂绝对是愚蠢的做法。 可是,那是他的骨肉啊!登基四年,也收了不少妃嫔,却一直没有人能怀上他的骨肉,若不是吴贵妃也没有动静,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吴太后让那些妃嫔都吃下了蓇蓉果。有时,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体质有问题,没有办法让女子受孕。 所以,当他得知苏绮媚怀孕的消息时,心里除了震惊和愤怒,还有一丝喜悦,初为人父的喜悦。 青丘皇室并不缺后代。风流的先帝共留下十二个皇子,多年的争夺之后,存活的包括齐霖在内还有五个。齐霖的母家没有任何力量,也没有强有力的同胞兄弟,完全是靠着南禺国的支持,同时认了已丧子的吴太后为母,才得以登基。 无依无靠是他当时的优势,而现在却成了劣势。其他四王都已经有了子嗣,如果齐霖稍有不测,好不容易抢来的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他有信心建立一个强大的青丘国并传承下去,可没有流着自己血脉的继承人,又怎能让他甘心呢? 到底该怎么办呢?如果失去这个孩子,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拥有自己的孩子?如果要保住这个孩子,又要怎么应付张、吴两家?即使他现在的力量足以让张、吴两家不敢随意动弹,可那条该死的祖宗规矩又该怎么破除? 最可气的是,为什么怀上他骨肉的女人会是苏绮媚,一个他眼下根本没法将她收入宫的女人。 齐霖闭上眼,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坐椅,脑子里则飞快思索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个孩子光明正大的出世,不用受到宫规的制约。 突然,他睁开了眼,叫道:“停车!” 车子停下了,骑着马紧跟在后的莫笑赶了上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暂不回宫,去神庙。” 队伍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进。 苏绮媚一直在等,等齐霖命令她堕胎的旨意,却一直没有音信,像是已经忘了这件事。水月倒是端了几次汤药来,可惜每次喝下后都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证明那不是堕胎药,而是安胎药。 这让苏绮媚再次紧张起来,她完全不敢想像为齐霖生一个孩子会是怎样的情形。她甚至盼着凶神恶煞的张德妃再来一次,这一次她一定会非常配合。可惜,张德妃也没有来。 第五天,终于有消息来了,却是要带她出去。苏绮媚来青州足足两年,从来没能离开过囚禁之所,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可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这个消息倒让她更加迷惑了。 这个世代又没有正规的医院,作为皇室,要给一个女人堕胎也用不着专门到什么地方去。苏绮媚带着疑惑,换好衣服,戴上帷帽,跟着水月第一次走出了自己居住的小院。出到外面,来不及观察四周,苏绮媚就被带上了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齐霖。 苏绮媚脱下帷帽,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齐霖的神色很平静,似乎苏绮媚怀孕一事已经不再是个难题。 既然齐霖不肯多说,苏绮媚也就不会无趣地继续追问。她抓着帷帽,靠在车厢的一侧,默不作声,心情随着轻轻颠簸的马车微微起伏。前方等待她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这一路上,苏绮媚都没有机会透过马车上的小窗看看外面,因为四周都盖得严严实实,齐霖不允许外人看到她,哪里都可能会有南禺国的探子。当马车终于停下时,苏绮媚觉得自己像是又结束了一段刑期。 “戴上帷帽。”齐霖起身下车前说了行程中的第二句话。 苏绮媚听话地戴上帷帽,也起身下车。下车时有人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待到落地后她才发现那只手的主人居然是齐霖,而且那只手就留在她的手腕处,没有再离开。 齐霖拉着苏绮媚的手直接往前走,可才走了几步,苏绮媚就突然停住了,拽着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是神庙吗?” 齐霖回过头,尽管苏绮媚的脸上罩着黑纱,他还是看到了一丝恐惧。齐霖觉得很奇怪,便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里就是我们青丘国的皇家神庙,由神官大人主持。” 这里的建筑和南禺国的神庙并不完全相同,但气势却差不多,立刻便勾起了苏绮媚最不愿想起的回忆。她不会忘记,正是南禺国的神官郑允懋为她坐实了对皇帝使用□的罪名,也正是他利用神庙里的神器让她现出了九尾狐的原形。 “不!我不要进去!”苏绮媚使劲往后退,只是她的手还抓在齐霖的手里,退了两步就僵持住了。 “怎么了?”齐霖不明白苏绮媚突然表现出来的恐惧,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却以为她是在害怕自己怀孕的秘密会被泄露,便把她拉近身边小声说道:“你不必担心,这里和南禺国不同,神官只忠诚于皇帝,与家族、权臣无关。有朕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苏绮媚心想:“你错了,他们真正忠诚的是玄女。即使你贵为一国之君,只要你对玄女不敬,一样会受到惩罚。那个自以为只忠诚于皇帝的郑神官,其实还不是在按照玄女的指示行事。”可这些话她没法向齐霖解释明白,只能在齐霖的拉扯下走进了神庙。 第五十五章 大吉之凶 青丘国的神官姓王,是一个年过五旬的长者,看上去慈眉善目。但这并不能让苏绮媚觉得安心,南禺国的神官郑允懋不也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王神官先替苏绮媚号了脉,确认她的脉相。皇室血脉非同小可,他也不敢只凭太医的诊断行事。 确认无误后,王神官也有些欣喜,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皇帝总算是有了亲骨肉,也就意味着还有机会得到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臣已经让人安排好了,还请陛下和?br / 媚祸第15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和夫人先沐浴更衣。”王神官恭敬地说道。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苏绮媚的担忧中还带着一丝愤怒,就算是要杀了她也该让她死得明白。 齐霖转过身来,带着安慰的口吻说道:“今日乃是吉日,朕请神官大人为此事卜一卦,看看神灵会有什么提示。若是卜得一个大吉……”齐霖暗中捏了捏她的手,“那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齐霖的安慰却让苏绮媚脸色更为苍白。卜卦?这还用得着卜吗?她已经可以预料出结果,不会是大吉,肯定是大凶,不但这个孩子不能留,连她这个母亲也不留,否则便会惹怒神灵,遭到天遣。 苏绮媚的异状只能被旁人理解为担心过度,她也没有理由要求齐霖停止这无聊的卜卦。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自己是被上天通缉的狐妖,占卜不过是在自投罗网而已。 想不到齐霖竟然会用这个方法来留下孩子,苏绮媚有了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苏绮媚像一个木偶一般跟着两个女神仆前去沐浴,只有洗涤干净了,才能体现出对神灵的敬仰。可当她泡在浴桶里时,却觉得自己就像是即将献上的贡品。当初郑允懋不也是建议姬冰将自己以天火焚烧,献给神灵,想不到历尽坎坷,她竟又回到了原点。 沐浴之后的苏绮媚被带到了正殿,与齐霖一起跪倒在美丽的女神像前,看着王神官拿出占卜的用具,口中念念有词,向女神祈祷。齐霖是难得地虔诚,平静中压着一丝紧张,苏绮媚却是一脸木然,就像是一个刚被判了极刑的囚犯。 她的眼睛看着王神官,可意识已经飘远了。她在想她的满儿,如果今天真的遭到不测,满儿该怎么办? “神官大人,结果如何?”看到王神官的动作停止了,一直紧张关注的齐霖便忍不住问道。 王神官微笑道:“恭喜陛下,此卦为吉。神灵说,这个孩子命中注定要存活于世。” “太好了!”齐霖大喜,紧紧地握住了苏绮媚的手。老天待他不薄,这几日的烦忧终于一扫而空了。 “什、什么?”苏绮媚没有留意两人刚才的对话,可看到齐霖脸上的笑容,她的心里猛然地一抽,喃喃道:“不可能吧。” “哈哈,媚儿,你还真是上天送给朕的宝贝,这一下,祖宗的规矩也不必理会了。有神灵的祝福,这个孩子又怎么会简单?”若不是神官在侧,齐霖还真想把苏绮媚搂在怀里好好亲昵一番。 “神官大人,您是不是搞错了。”苏绮媚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了姬冰的孩子都险些遭了毒手,怎么会因为怀了齐霖的孩子而受到神灵的祝福?难道是齐霖为了保下这个孩子而与神官勾结造谣? 王神官还是微微地一笑,说道:“夫人请放心,卦象的确如此,否则老夫怎么敢妄自评断?” 齐霖正开心着,也没有在意苏绮媚的异常,拍了拍她,说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朕出去安排一下。”即使有了神灵的肯许,也并不意味着日后就能一帆风顺。 齐霖离去后,苏绮媚还是跪在原地,她没有办法开心。她看不懂卦象,但她知道神官是当真可以和神灵沟通的人,不可能编造神灵的意图。难道这真的是玄女娘娘的本意? 她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女神像。她不相信玄女娘娘是可怜她或是为了给齐霖留条血脉,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火瞳也想不明白,这本是一个除去苏绮媚的大好机会,为什么玄女娘娘却如此轻易地放过了她? “火瞳也想不明白吗?”那个美丽的女神回过头看着他。 “娘娘此举必有深意,恕火瞳愚昧,猜不出来。”但他也知道娘娘此举绝不是因为善良。 玄女笑了笑,说道:“她不是号称要逆天而行,自己掌控命运吗?那我就偏偏把她最不想要的东西给她,看看她如何扭转乾坤。”一个没有法力的狐妖也敢违抗她的神旨,她又怎能任由她嚣张呢? 火瞳心里一紧,叹道:“媚兰啊,你的女儿怎么也和你一个脾气呢?惹恼了娘娘,谁又救得了她呢?” 跪倒在女神像前的苏绮媚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好像真的有人自上而下蔑视地看着她,她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神像,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神官大人,我可以在殿内走走看看吗?”她轻轻地问道。 “当然可以。” 苏绮媚站起身来,沿着正殿内的四壁慢慢走着,那上面雕有精美的壁画,讲述的是一千多年前玄女带领人类抵御天遣的故事。苏绮媚的本意并不是要参观神庙,可王神官在一旁热心讲解,她也只好听听。 故事里的玄女娘娘像极了女娲娘娘,是一个法力强大、心地善良的女神,为了人类的兴亡,不惜与其他的神灵斗争,险些因为耗尽自己的神力而死亡。这样的女神的确值得人们纪念和供奉。 可是,这个伟大的女神和那个强迫自己以媚祸国的女神真的是同一个神灵吗?到底是千年前传说失了真,还是千年后的女神发生了变化?苏绮媚想不通,她只是越来越觉得刚才那个吉卦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走到神像的背面,苏绮媚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几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人名,还有年份。 “这是什么?”苏绮媚问道。 “哦,这是历任神官的名碑,每一任神官上任时就会在上面留下名字。南禺国的皇室神庙里应该也有。”王神官自是知道苏绮媚的真实身份。 “那神庙我倒是去过一次,却没有仔细看过。”苏绮媚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看了看,果然在最后一行找到王神官的名字。她又好奇地往前看,想看看最早的神官是什么时代的人,结果让她大吃一惊。“这里竟然还有前朝的纪录?” 王神官笑道:“青丘、南禺两国的神庙都是前朝神庙的传承,所以也保持着前朝的神官纪录。不过这原物是在敦州,这里只是个仿造品。” “丹水国没有吗?” 王神官略微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丹水国供奉的是赤帝,与前朝帝国的供奉不同。他们的神庙中也有神官的名碑,但只是从丹水国立国起有记载。” 苏绮媚想了想,又问道:“我在敦州倒是见过皇室神庙里收藏的一件神器,好像是一块半圆形的玉璧,不知神官大人可知此物?” “哈哈,当然知道。那便是玄女娘娘神像手中捧着的玄女璧,可以驱妖避邪。敦州的神庙留有一半,另一半便是在本庙。” 苏绮媚心里一惊,却又听王神官说道:“只是此物乃镇国之宝,只在重要庆典上让人瞻仰,其他场合是不可以随意取出的。” 苏绮媚可没有半点想要瞻仰的念头,忙笑道:“我已经见过一次,也算是有福气了。”那次“福气”可真是不小啊。 “咦?这里是怎么回事?”苏绮媚突然看到密密麻麻的石碑中间竟然有一处空白,前面的年份为帝国八百一十三年至二十三年,后面本该是名字的地方却像是被人硬性地刮掉了。 王神官的神色微微一沉,叹道:“这一任神官便是传说中被狐仙迷惑,惹怒玄女娘娘,最终导致天遣降临、帝国覆灭的那一位。因为后人记恨他身为神官却行为不检,遗祸人间,所以便将他的姓名从名碑上去除,不再受人敬仰。” “狐仙?神官大人您说错了吧,狐族不是妖怪吗?”神官被狐妖迷惑的故事苏绮媚以前也听过,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狐族为仙,而这个人还是一国的神官,不禁更为惊讶。 王神官有些得意,摸了摸自己的长须,笑道:“这一点外人自是不知,可老夫曾研究过神庙内收藏的经典,略知一二。以前狐族不是被称作妖,而被称作仙,狐族中的九尾天狐和金乌、玉兔一样,都是传说中随玄女娘娘援救天下的得力部属。当时的九尾天狐也被当作是一种吉祥的象征,以前的神庙建筑里都还有它们的雕像。” 王神官指了指那个被划掉的名字,接着说道:“可自从这件事之后,狐族的名声就渐渐没落,被世人看作是专门以媚惑人的妖物,再往后就被称作狐妖,再没人记得它们曾经的辉煌。” “他们不过是相爱而已,为什么要把亡国的罪责都算在他们的头上。”苏绮媚想起了苍玉,想起了他所提及的媚儿身为九尾天狐的母亲和身为凡人的父亲。 王神官摇了摇头,“不管狐族是妖是仙,都不该与凡人结合,此乃违背天意,当然会遭到神灵的惩罚。” 苏绮媚没有与他争辩,毕竟她并不清楚传说的真相。可是当她看着那个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名字,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神官大人,您知道这人的名字吗?” 王神官又摇了摇头,“这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后来的记载里都不愿留下他的名字。敦州的神庙里有更早的记载,也许那里会有吧。”虽然不明白苏绮媚为何对这个名字感兴趣,王神官还是好心地给了她建议。 第五十六章 夜半杀机 齐霖再次回来后立刻带着苏绮媚离去,一坐上马车,苏绮媚便问道:“你真的要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你真的不想生下这个孩子?”齐霖反问道。 “我不是你的妃嫔!以我的身份,这个孩子就算能生下来也是凶多吉少。你能拿神官大人的卜卦堵住那些反对者的口,可是阻止不了他们暗中下毒手。”苏绮媚说得很坚决,希望能打消齐霖的念头。 “朕当然知道光凭神谕不可能吓住所有人,但至少他们不能再用祖宗规矩来压朕。说到暗中下手,也没这么容易。此事只有朕身边的人知道,不会传出去,朕也会派人保护你,你不必担心。”齐霖说得很随意。 “陛下这又是何苦?”苏绮媚放软口气,“您这么做会触怒很多人,不利于您的大业。倒不如不要这个孩子,您又不愁没有子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又能瞒得了多久?十月怀胎,时时都有可能成为危机。 齐霖回头怒视着她,说道:“朕要是不愁没有子嗣又何苦冒这个险?你也不要装着是关心朕,你不就是不想给朕生孩子吗?朕偏要你生!” 苏绮媚被他说中了心事,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本想回他一句“子嗣艰难是因为你坏事做多了”,可最后还是理智地压制住了。心里反而在想:“如果说齐霖子嗣艰难是因为他坏事做多了,那我偏偏怀上了他的骨肉,又是因为什么?” 齐霖看到苏绮媚的脸色不好看,想到她现在是有孕在身,便又缓下语气说道:“朕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这是朕的骨肉,朕当然想保住他。你放心,即使将来别的妃嫔生下皇子,朕也不会亏待你们母子的。” 苏绮媚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话。她能放心吗?这其实是齐霖和朝中权贵的争斗,但真正被推到风顶浪尖的却是他们母子。如果有什么不测,他们丢掉的就将是自己的性命,对于齐霖来说那不过是一点点遗憾而已。 临下马车时,齐霖再次郑重地叮嘱道:“以后你就安心养胎,别的事就不用过问了。朕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们母子的。” 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非常郑重地做出这样的保证,这应该是让女人感到幸福的一件事。可苏绮媚却感到心寒,下马车时腿脚都有些发软。因为她听出来了,齐霖是再一次地警告她。 是啊,如果是自己妄想打掉这个孩子,齐霖一定不会介意迁怒于她和姬满;可如果是别的势力企图伤害她,比如吴太后、张德妃,齐霖真的能狠下心来为难她们吗? 黑纱下面的脸庞带着冷冷的笑容。最是无情帝王家,齐霖的保护和姬冰的遗弃有什么区别? 回到自己的屋里,苏绮媚瘫坐在椅子上,今天发生的一切大出她的意料,尽管已经得到了齐霖最明确的指示,她还是有些茫然。 “娘!娘!”姬满被宫人带了进来,已经过了周岁的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苏绮媚。 苏绮媚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居然夺眶而出。她曾经信誓旦旦地要尽一切能力保护她的满儿,可现在,明知道有无数的危机就将涌现,她却无力去化解,甚至还有可能将他拖入更危险的境地。 也许这就是玄女娘娘的用意吧。生死之间的煎熬要比瞬间的死亡更能让人痛苦。 黑暗中,苏绮媚的眼睛猛然睁开了。尽管齐霖许诺会保守秘密,会派人保护,可她哪里敢真的完全放下心来养胎,当初能来一个张德妃,谁知道以后又会来什么人。所以,她最近夜里总是睡得不太安稳,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现在又是如此,她觉得夜色中仿佛传来了什么响动。对于自己越来越敏锐的五官,苏绮媚倒是更能放心。她坐起身来,静静地体会空气中感受到的一切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好像有什么人轻轻地叫了一声,好像有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紧接着,苏绮媚浑身的毛孔都在收缩,危险,她感觉到了危险。 苏绮媚立马翻身下床,穿上外衣,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想看看外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也许这只是一个幻觉,也许是她过于谨慎,但在此时,小心谨慎是不会害人命的。 她刚把头探出去,就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叫了一声“有刺客”,心里顿时一紧——果然来了!她立刻跑回床边,把还在熟睡的姬满抱了起来,然后便往门口冲去。刺客一定是冲着她来的,她可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还没跑到门前,房门就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人影冲了进来。苏绮媚尖叫了一声,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右手顺势向后摸去,想摸到一件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但慌乱中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夫人!”那人冲上前来叫了一声。 原来是水月,苏绮媚刚刚悬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 “夫人,有刺客,您快带着少爷躲一躲!”水月也是被外院的声响吵醒的,身上的衣服都没能穿整齐。 苏绮媚正想问她什么地方可以躲,却见又有一个人影从屋外冲了进来,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手里那把大刀在夜色中也一样清晰可见。苏绮媚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杀气。 “什么人?”水月回头喊了一声,正好与那人对上。 “水月小心!”在苏绮媚大叫的同时,那人大刀一挥,水月便惨叫一声摔倒在一旁。那人也不管她是死是活,提着刀就向苏绮媚奔来,很显然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苏绮媚居然愣住了。虽然已经想过可能会有人来刺杀她,可真看着大刀向她砍来时,她的反应居然是愣住了,也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护住怀里的姬满,可她的手能挡住锋利的刀刃吗? 被砍伤的水月见情形不妙,奋力扑上前去,死死地抱住刺客的腿,大叫道:“夫人快走!”那刺客的行动受到了限制,停顿了一下。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里,苏绮媚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立刻跳了起来,绕过那刺客,不顾一切地向外跑去。 当她迈出房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那刺客挥刀向水月砍去,水月的头颅立刻就飞了起来,在空中带出一阵血雾,而后便落在地上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苏绮媚被这景象惊得想叫都叫不出声来,就这样一边回头张望一边往外跑去,当看到那刺客甩掉水月的尸首又追出来时,才又慌忙回过头,却又正正地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这也是一个杀气腾腾的男人,苏绮媚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心如死灰的她双腿一软,就要滑落在地,却被那人伸手拉住,随即往后一带,便把苏绮媚母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苏绮媚又是一愣,抬头望去,那人已经拿着一把剑和杀死水月的刺客打到了一起。黑暗中两个人的身形看起来差不多,但苏绮媚还是认出了那个背影——莫笑。 姬满已经被吓醒了,正含着手指缩在苏绮媚的怀里,低低地叫着:“娘,怕。”苏绮媚想起刚才水月被杀的情景,也害怕得有些想哭,但此时她只能轻轻地拍着姬满的后背说道:“不怕,有娘在这里,满儿什么都不用怕。” 外院还在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也不知死的是刺客还是侍卫,但显然也并不安全。可苏绮媚却突然想到:“这倒是个机会,侍卫应该不是被杀了就是忙着抵挡刺客,没人留意我。如果我能趁乱跑出去,也许就能离开齐霖。” 她回头看了看,莫笑还在和那个刺客打斗,但看起来是他占了上风。如果等到莫笑打败刺客,她就不会有逃跑的机会了。苏绮媚犹豫了一下,便悄悄地抱着姬满向院门跑去。 一把血腥味浓烈的长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紧接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跳了进来,一看到抱着孩子的苏绮媚,两眼便是一亮,正是那种猎人发现猎物的感觉。 “莫笑!”苏绮媚立刻大叫了一声,此时她也只想得起这个名字。 一股强大的劲力把苏绮媚往后拉去,她再一次被人挡在了身后。 这一次苏绮媚没敢再乱跑,抱着姬满缩在墙角,第一个刺客已经被莫笑杀死了,可谁知道外面还有多少个刺客在等着她? 第二个刺客的身子也被莫笑狠狠地刺穿了,他在倒下的尸体上又补了一剑,确保没有意外,然后抹了一把汗,回过头说道:“苏夫人,快跟我走!”他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刺客,最安全的做法就是把苏绮媚带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苏绮媚没有反对,在这样的环境下,跟着莫笑才是最安全的。 莫笑此时也顾不上男女之别,拉着苏绮媚飞快地往外跑去。外面的刺客也已经被侍卫拼得七零八落,他们并没有遇上什么太强的阻挡,很快便出了宅院,钻进了巷道里。 跑了一阵,后面并没有追兵追来,莫笑松了口气,说道:“夫人,没……”他本想说没事了,但他错了,因为一把匕首正指向他的胸前。 第五十七章 出逃在即 “苏夫人,您这是干什么?”莫笑奇怪地问道,因为拿着匕首威胁他的人正是苏绮媚。 “我要你立刻带我走!”苏绮媚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匕首,心里就和在那刺客尸首 上摸出这把匕首时一样战战兢兢,但脸上还是强行装出凶狠的样子。 莫笑一愣,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笑着说道:“夫人放心,我不会把您丢在这里,一定会把您还有阿满少爷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不要去什么安全的地方,我要出城!立刻出城!” “出城?”莫笑又愣住了,“夫人不必担心,那些人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陛下,留在城里很安全。” “够了!”苏绮媚怒道,“莫笑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要离开青州,离你家陛下远远的!” 莫笑脸上的表情反而松了下来,叹道:“你这又是何苦?你已经有了陛下的骨肉,还是留下来吧。” “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留下来送死吗?刚才你若是来晚一分钟,我就连内院都出不去了。” 想起刚才的凶险,莫笑也是汗颜,“那只是一个意外,陛下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苏绮媚笑了起来,“意外?莫笑大人不要以为我们女人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也猜得出来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等你家陛下真的够胆灭了他们,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可你现在这样能逃多远?逃出去了又怎么生活?阿满还这么小……我劝你还是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从长计议吧。” 苏绮媚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你说的是没错,我就算能离开青州城一样会遇到很多危险,可至少我们母子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而留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陛下不会……” 苏绮媚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家陛下的心肠有多好,我清楚得很!现在他只有这一点骨血,当然会尽力去保住他,可等到其他妃嫔也生下皇子,你以为他还会在乎这个身份复杂的孩子?甚至不用等到那一天,只要牺牲我们母子可以带来更大的利益,他是不会犹豫的。燕儿姑娘的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唯一的保护者并非是永远的保护者,这正是苏绮媚一定要离开的原因。 莫笑的脸色一变,燕儿的遭遇他当然清楚,虽然其中有姬冰仗势欺人的缘由,但又何偿不是齐霖翻身大计的一部分。 “好了,你也不必再说什么,我一定要走。”苏绮媚害怕耽搁的时间太久,会有人发现她的踪迹。“你快带我出城,否则的话别怪我不讲情面。”苏绮媚把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顶了顶。其实她根本没有把握制住莫笑,但此时也别无他法。 “你看,你又把阿满吓坏了。”莫笑突然又叹道。 苏绮媚斜睨了一眼,看到怀里的姬满咬着手指头,小脸有些苍白,两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和莫笑,眼睛里有泪水,却又没有流出来,竟是被吓得不敢哭了。 苏绮媚心里一阵酸楚,说话时也带上了鼻音,“莫笑,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们母子好,还救过我们两次。可你也明白,以满儿的身份,呆在青州真的很危险。就当我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也不逼你帮我,只要你当作没有看见我,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就行。反正刚才也没有人看见是你带我出来。” 莫笑望着她,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混在一起,终于长叹了一声,说道:“你走吧。” “谢谢!”苏绮媚心里大喜,开口道谢之后转身便跑。 刚跑了两步,便又听到莫笑在身后叫道:“等等!” 苏绮媚转过身来,又惊又怒,“你、你反悔!” 莫笑又叹道:“我不是要反悔,我只是想问你,你知道城门怎么走吗?” 苏绮媚脸一红,她虽然在青州呆了两年,却从未在大街上走过,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又何况是城门的位置。 “我、我等到天亮再问路出去。”城门要到日出时分才会开启,大约还要等一个多时辰,苏绮媚既担心夜长梦多,又没有办法夜闯城门,只能出此下策。 “把阿满给我吧。”莫笑朝着苏绮媚伸出双手。 “啊?” “我送你们出城。” “莫笑……” “快走吧,那些人不会这么快罢休的。”虽然陛下很快就会收到消息,可双方公开对峙的话,陛下恐怕也不一定压得住太后。 莫笑把姬满抱到自己怀里,苏绮媚忙把匕首收起。莫笑这才注意到她居然还拎着一个小包袱,原来是早有准备,而不是一时兴起。莫笑无奈地笑笑,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轻声道:“得罪了。”便施展轻功,在寂静的黑夜里穿街走巷。 苏绮媚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飞一般,也明白当初莫笑就是这样把自己带出南禺皇宫的,心里不由地感到庆幸,若是光靠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摸到城门边上,说不定还会撞上巡查的士兵。 莫笑突然停了下来,苏绮媚定睛一看,面前是座有些荒芜的民宅,门上还挂着锁,不由地一愣,忙看向莫笑。莫笑却不说话,把姬满塞回给苏绮媚,伸手在门锁上一使劲,竟然把那锁弄开了。 莫笑轻轻推开门,示意苏绮媚进去。苏绮媚忍不住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莫笑轻声说道:“这里离城门不远,咱们先歇一会儿,天一亮我就送你出城。别担心,这是座空宅。”他身负保卫皇帝的重任,这青州城里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苏绮媚也知道青州的城墙一定比南禺的宫墙更加坚固、高大,不可能让莫笑带着他们母子翻墙而过,只好进了那宅子。里面果然没人,只剩下几件破损的家俱。 刚才飞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姬满也醒过来了,朝着莫笑伸手叫道:“飞飞,要飞飞。” 苏绮媚哭笑不得,对他说道:“满儿乖啊,夜里是睡觉的时候,不是飞飞的时候。”说着,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希望他能赶快睡着,睡醒之后就不再记得夜里发生过的一切。 莫笑也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渐渐入睡的姬满,嘴角含着笑。 “莫笑大人,等天亮了,我们会不会有危险。”苏绮媚还是担心会有追兵找来,他们现在要躲的可是两个势力。 莫笑摇了摇头,“他们只能暗中动手,天亮了反而更加安全。现在他们也不可能在城里大肆搜索。” “那……你家陛下呢?要是他下令封锁城门怎么办?” “那更不可能。你的身份是保密的,如果陛下公开找你,很快就会让南禺的探子知道了。再说,陛下恐怕也想不到你会马上出城。”莫笑望了望她手里的小包袱。 “那就好。”苏绮媚也知道,尽管她已经被姬冰嫌弃,可如果被发现是落在齐霖的手里,姬冰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苏绮媚突然又抬起头,说道:“莫笑大人,天亮后我自己出城门,你就不要再露面了。”像齐霖那样喜怒无常的君王,怎么能容忍自己最忠实的臣子背叛他。 “你的目的应该不只是走出青州城吧?”莫笑反问道。 苏绮媚低下头,不再说话。她的目的当然是离齐霖越远越好,可凭自己的能力,她能在被抓住之前走多远呢?沉默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微笑道:“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做,总是不会错的。” 莫笑看着她又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道:“我还真没有想到你的决心那么大。”真不像是一个曾经受尽宠爱的宫廷贵妇。“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该拒绝别人的帮助。” “你是说你愿意一直帮我!”苏绮媚闻言一阵欣喜。 莫笑又点了点头,说道:“至少把你送得远一些,保证那些人不会再找到你。” “可是……”苏绮媚立刻又想起莫笑的身份。 “不要问我为什么要帮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莫笑带着苦笑说道。 “谢谢你。”苏绮媚也不再多说,此时的她确实需要莫笑的帮助。至于将来莫笑怎么向齐霖交待,不是她现在顾得上的事。唉,她也只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两个人一时无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莫笑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再等一等,我出去弄辆马车。”以苏绮媚的样貌和打扮,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一定会让人起疑,而且肯定没有马车走得快。 苏绮媚也明白马车的好处,可是一想到要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在这里,心里又有些慌张,但也不能说“不”,只能小声说道:“你……小心点。” 莫笑站在门前回头一笑,“等我回来。”说完,便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莫笑刚走一会儿,苏绮媚心里的恐惧便开始蔓延。她担心莫笑出去就会被追杀她的人发现,更担心的是,莫笑不是去弄马车,而是去告密,也许过一会儿,她就会看见怒气冲天的齐霖走进这屋子。 苏绮媚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抱着姬满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也许最安全的做法就是立刻离开这里,然后自己出城,这样一来,齐霖就永远都找不到自己了。 可刚走到屋门,她便又想起莫笑刚才回头的那一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温情,是她许久都没有见过的温情。 她又退了回去,坐在原处,她决定就像莫笑说的那样,等他回来。 第五十八章 后宫交易 听到屋外传来动静时,苏绮媚没有出声,只是把手中的匕首抓得更紧。现在不是考虑敢不敢或者会不会杀人的时候,要逃出强大势力的控制,有时必须孤注一掷。 “是我回来了。”莫笑在进门之前先在门外叫了一声,他知道苏绮媚现在非常紧张,一点点异常都有可能让她发狂。 看到的确是莫笑一个人进来,苏绮媚松了口气,可握着匕首的手却因为过于紧张有些僵硬,没能马上放下来。 “我不是针对你。”发现莫笑的视线落在了匕首上,苏绮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莫笑了然地笑笑,递过几件衣服,说道:“马车就停在外面,你把衣服换上我们就走。”说完就关上门到外面等候。 那身衣服是很普通的平民女子的衣着,比起苏绮媚身上的穿着差远了,但她也知道逃亡的路上装扮越普通越好,所以没有丝毫怨言马上动手换衣。还有一件幼儿的外衣是给姬满准备的,离开囚禁之地时,苏绮媚根本没来得及给姬满穿外衣,心里不由地暗赞莫笑细心。 当苏绮媚抱着儿子走出屋门时,发现在外等候的莫笑也早已换了一身平民的装束,若是不仔细端详他的相貌和气势,还真猜不出他是皇帝身边的近臣。 “我这样行吗?”当莫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苏绮媚居然有些局促,这可是她来这个世上第一次穿平民的衣服,而且又不是量身订做,尺寸也不太合适,也不知道穿在身上是什么模样。 “嗯,行。只是你最好不要轻易下马车,等出了城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个帷帽。” 苏绮媚脸一红,她知道莫笑指的是她的美貌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的确是一件让人头痛的事,却也让苏绮媚心里有些高兴,因为这也可以看作是莫笑对她的一种赞美。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也是非常普通的那一种。苏绮媚忍不住问道:“这马车和衣服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天色刚刚有些发亮,不管是车行还是裁缝铺都不可能这么早开门做生意。 “呵呵,当然是借来的。”莫笑跳上车夫的位置,侧脸朝着车里的苏绮媚有些淘气地笑了笑。苏绮媚觉得他这时才真像是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青人。 这一次,苏绮媚终于可以自由地掀起车帘打量近在眼前的青州城,当然她还是很小心地不让外面的人看到自己,还好现在这个时候外面也没有多少人。眼看着就要到城门了,苏绮媚不敢再偷看,老老实实坐在车里,祈祷齐霖还没有想到封锁城门搜寻自己。 城门刚刚打开不久,出城的人没有几个,但也不是只有他们这一行人,所以显得也不算很突兀,并没有引起守卫的特别注意。一身平民打扮的莫笑谎称是送老婆回娘家,守卫连车帘都没有掀就让他们通行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苏绮媚在车里大口地喘着气,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在齐霖不知情的状况下离开了青州城,彻底离开了受人控制的生活,最后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当莫笑掀起车帘看到泪流满面的苏绮媚时,不由地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情,心里涌上一阵怜惜,轻声说道:“已经出了青州城,不过还是在京城的势力范围,不能停下来,你就在车里睡一会儿吧。”他看得出来,苏绮媚硬撑了一夜,也快到极限了。 苏绮媚带着感激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莫笑,她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离开青州。但她此时什么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抱紧还在熟睡中的姬满,闭上还含着泪水的双眼,让绷到极限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颠簸中的马车就像是童年时妈妈的手轻轻拍打后背,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沉睡。 青丘国皇宫里,齐霖一得知苏绮媚夜里被刺且下落不明的消息,便马上去了吴太后居住的万宁宫,连早朝都取消了。张家因为与南禺对战失利落了些气势,此时还敢在他眼皮子下面动手的只有吴家。 “哀家做错了吗?”吴太后也知掩盖不了事实,索性承认了,反正她有足够的理由。“祖宗的规矩是什么,陛下应该不会不记得?当初陛下接下蓇蓉果时是怎么答应哀家的,难道陛下也不记得了?” “朕不敢欺瞒母后,那颗蓇蓉果确实让苏绮媚服下了,是朕亲眼所见。至于为何后来还是有了身孕,这只能让太医院去理论了。不过,朕以为,也许这蓇蓉果并非传说中那么神奇。”齐霖不肯承认苏绮媚没有服下蓇蓉果,免得太后怀疑这是他的意思,反正传说中的东西谁知道是真是假,玄女娘娘也不可能亲自出来指正。 吴太后也不想在这件事上与齐霖争论,便说道:“既然这只是一个偶然,那么这个孩子更不应该留下,陛下又为何要为此来责怪哀家呢?” 齐霖心中暗骂:“你连媚儿都要杀,这还是留不留孩子的问题吗?”但他表面上却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母后息怒,母后此举也是为了遵循祖宗的规矩,维护皇室血统的纯正,皇儿怎么敢责怪您呢?只是皇儿因此事有些怪异,特意请神官大人卜了一卦,结果是大吉,所以才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哦?有这回事?哀家怎么不知道啊?”吴太后假装惊讶,其实正因为得到这个消息,她才决定要将苏绮媚母子彻底处死,免得齐霖借神意大做文章,一个与吴家无关的皇子对于他来说更为可贵。 “都是皇儿的错,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一直还没来得及禀报母后。”齐霖心想:“废话!不就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媚儿怀孕,所以才连卜卦之事也不敢公开。可恶,看来朕的身边还是有不少吴家的探子。” “既然是神官大人亲自出马,这卦象应该不会错。可是祖宗的规矩不容违背,哀家受陛下所托代为掌管后宫,也不能眼看着不管啊。这规矩若是破了,将来真闹出搅乱皇室血脉的事来,哀家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吴太后一边哀叹一边想:“这些刺客还真是没用,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也杀不了。唉,现在皇帝挑明了,以后想下手可就更难了。” 齐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表情悲痛地说道:“皇儿也知这么做有违祖宗规矩,可据神官大人说,皇儿子嗣艰难本是命中注定,只因母后诚心侍奉神灵,感动上天,所以让这个孩子带来神的祝福,不论是男是女,都意味着母后即将子孙满堂,齐室江山传承万世。” 齐霖刻意将卦象的吉意解释为子孙满堂,而非此子有何神通,就是在向吴太后暗示不会将这个孩子视为皇位继承人,何况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当然,如果这真是个皇子,那将来的一切可就难说了。 吴太后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她知道齐霖现在的保证只不过是权力制衡下的暂时妥协,如果吴贵妃能尽快生下皇子还有可能实现这个保证,否则就算子孙满堂又对吴家有何益处? “太后,请让苏氏生下这个孩子吧。”一个纤弱的身影跪倒在齐霖的身旁。 “贵妃?你怎么来了?”齐霖一愣,想不到吴贵妃也知道这件事,那么昨天夜里的暗杀行动她知情吗? 吴太后也皱起了眉,“贵妃,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她一心要杀苏绮媚母子,不就是为了替侄女扫清立后的障碍。 “太后,陛下,请恕臣妾大胆了。臣妾以为,祖宗定下这条规矩不过是担心有人假冒皇家血脉,可苏氏之子已经得到神灵的庇护,足以证明是陛下的血脉,又何来假冒呢?臣妾无能,至今未能给陛下添一儿半女,如今多亏玄女娘娘慈悲,让陛下有了骨肉,自是应该好好哺育才对。” 齐霖看了看身边这个比苏绮媚还要柔弱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小看她了,还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贵妇人,原来吴家最厉害的还是女人。 吴太后奇怪暗杀行动明明是一起商量好的,吴贵妃怎么又会突然改口支持皇帝,但她知道自家侄女的聪慧,此举绝不是善心大发。于是,故意说道:“贵?br / 媚祸第16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贵妃之言也有理,可是这苏氏不是普通女子,若是让别人知道青丘皇子的母妃居然是……” 吴贵妃笑道:“臣妾明白,苏氏身份特殊,恐怕是没办法入宫封妃。所以臣妾建议,等这孩子生下来之后,过继给一个出身良好、品性上佳的妃嫔抚养,说不定也能像太后这样教养出一个贤明君主。”她这话是拿齐霖认太后为母来比喻。 齐霖心想:“这个主意不错。朕本是想让媚儿换个身份入宫,可这么做必定会遭到很大阻力,她自己也未必愿意。若是按照贵妃的法子,至少先把孩子保下来。至于媚儿,就像现在这样也不错。” 想到这里,齐霖立刻说道:“贵妃这个法子的确好,依朕看,出身良好、品性上佳,宫里谁都比不过贵妃,不如就交给贵妃抚养吧。”哼,就把这孩子交到你们吴家手里,难道你们还敢随意害死他? 吴贵妃一脸娇羞,说道:“臣妾年纪太小,人又愚笨,只怕难当大任。” 吴太后摇摇头,说道:“贵妃不必谦虚,宫中无后,你便是后宫之首,陛下第一个皇子的教养怎么好交给封号过低的妃嫔。”哼,把这孩子掌控在吴家的手里,还怕皇帝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齐霖也转过身来微笑着对吴贵妃说道:“朕相信以贵妃的聪慧一定能教好朕的皇子。” 吴贵妃的脸更红了,“臣妾遵旨。” 睡在马车里的苏绮媚浑然不知,她腹中的胎儿已经被人擅自作主换了母亲。 第五十九章 尽情宣泄 苏绮媚醒来时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抱了抱手,却发现抱着的是空气,立刻跳了起来,却忘了自己是在马车里,头不惧撞在了车顶上。 “怎么了?”莫笑听到动静,拉开车帘问道,却看到苏绮媚正摸着额头,不由地一笑。姬满被他抱在怀里,手里抓着一朵不知名的野花,正玩得开心,甚至没有看亲娘一眼。 苏绮媚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睡得忘了,还以为是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昨夜发生的惨剧,苏绮媚的脸色一暗,转而说道:“满儿怎么跑出去了?”刚才正是因为发现儿子不在怀里,她才急得跳了起来。 “呵呵,他早醒了,我看你还睡着,就把他抱出来玩。”莫笑一边说一边拉住姬满的小手,免得他把野花当作好吃的塞进嘴巴里。 苏绮媚既是感激,又有些后怕。幸好是和莫笑在一起,否则要真是遇上坏人就这么把儿子偷跑了,她上哪里去找啊。 “怎么停下来了?”苏绮媚看了看马车外,发现马车停在路旁,四周并没有人家。 “前面有个小镇,我正想问问你是不是到里面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不!不要休息!”苏绮媚想都不想立刻摇头,“咱们根本没有走太远,很容易就被追上了,还是先抓紧时间赶路吧。抱歉,我知道你一直没有休息……”苏绮媚想到莫笑一直在赶车,还要留意追兵,一定累坏了,可她真的不想丧失这次机会。 莫笑没有抱怨,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在他们发现之前我们走得越远就越安全。那我们就到镇上买点食物和用品,然后继续赶路。我并不累,可是你和孩子总要吃点东西吧。” 苏绮媚这才发现已经差不多是正午时分,而他们三人都一直没有进过食,连水都没能喝一口,想到这里才突然觉得自己的胃里空空如也,有一种再饿下去就要穿孔的感觉,忙又红着脸点了点头,心里责怪自己实在是没有逃亡的经验。 莫笑并没有嘲笑她,把姬满交回给她,便又坐上马车挥鞭前进。 御书房里,齐霖正在听取手下暗卫的搜寻结果。暗卫不同于一般的御前侍卫,顾名思义,他们是潜伏在暗中的侍卫,能力更为强大,只听从皇帝的命令。而这支暗中势力的首领便是名义上是侍卫副统领的莫笑,只是现在莫笑也失踪了,搜查工作只能由他的副手来负责。 “你是说苏夫人母子现在是和莫笑在一起,而且已经出了城?”齐霖重复着暗卫副首领刚才的话。 “是,臣的属下已经找到了莫笑大人留下的暗号,根据暗号标识的方向,他们是出了城。”这暗号是暗卫队伍中专用的暗号,不可能是别人假冒的。 听到苏绮媚母子是和莫笑在一起,而且莫笑还留下了暗号,说明他们现在是安全的,齐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一点疑惑。“莫腥然已经找到了苏夫人,为什么不即刻把她带来,而是带着她出城呢?”他倒还没有怀疑是苏绮媚自己要离开。 “大概是莫笑大人担心城内还有太后的势力,所以才决定暂避到城外。”身为副手,他当然要为自己的首领说好话。 这确实有可能,毕竟和吴家的协议也是刚刚才达成的,莫笑并不知情,谨慎正是他的优点之一。齐霖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要尽快找到莫笑,然后速将苏夫人母子送到西山行宫去,都由你们暗卫接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虽然表面上吴太后已经答应不会伤害苏绮媚,可背地里谁知道还会下什么毒手。 “臣遵旨。” “另外,已经掌握的那些吴家探子都除去吧。哼,本想着给吴家留点面子,可他们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两句话便又决定了许多人的生死。 “臣遵旨。” 暗卫走后,齐霖还在回想刚才定下的协议。把未来的皇子交付给吴贵妃的做法可谓是一把双刃剑,既是让吴家无法公然伤害皇子,但也是把皇子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齐霖邪恶地想道:“也许朕应该暗中让贵妃吃下蓇蓉果,没有自己的子嗣,她还敢不把媚儿的孩子当作宝来养?” 万宁宫内,吴太后也正在和吴贵妃讨论刚刚的协议。 “云儿,你为什么要替那个贱人说话?就算卜了个吉卦,那孽种也不能留,如今陛下要你亲自抚养这个孽种,我们还怎么好下手?”吴太后不解地问道,在她看来斩草除根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太后息怒,云儿也想除掉那个狐狸精,可既然陛下都挑明了要保她母子,咱们还不肯退让岂不是要和陛下反目?这个孽种就算是有吉象,也只是一个敌国废妃的私生子,陛下还真能把他捧上天去?为了他和陛下反目可不值。”吴贵妃柔美的面庞上闪烁着与外表极不相衬的精明,“由云儿来抚养他,既替陛下解决了一个难题,让陛下开心,又可以让我们吴家多一条听话的狗,何乐而不为?我就不信只有那个狐狸精能生出儿子来。” “嗯,你的话也有理,陛下如今的势力已经不比登基之初,你又还没能生下皇子,仓促与他反目只会让别人捡了便宜。不过也要小心那贱人,比袁婕妤还了得,能把陛下迷得答应让她怀上皇子,将来还是个祸害。有机会除去还是不要犹豫。”吴太后以她多年的后宫经历做出判断。 “太后放心,陛下只会是我的。”吴贵妃说得很坚决,仿佛这已经是一个事实。 吴太后看了看她,叹了口气说道:“云儿,你的目标就是生下皇子、掌管六宫,别的还是不要多想了。陛下志在天下,他的心是谁也得不到的。” 吴贵妃垂着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忙着赶路,到了夜里已经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莫笑和苏绮媚只能在野外露宿。这时,马车又显出了好处。 苏绮媚轻轻地把姬满平放在车厢内,小孩子才不知道逃亡是什么,早就睡得香香甜甜。苏绮媚拉过薄被盖在他的身上,还好莫笑买食物时还买了这个,好像已经预料到今夜要露宿。 摸着新买的薄被,苏绮媚突然想起一件事,轻呼了一声,抓着自己那个小包袱钻出了马车。马车外,莫笑正坐在火堆旁想着什么,听见动静回头一看,问道:“你怎么还不休息?” 苏绮媚坐到他身边,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道:“今天实在是太慌乱了,好多事都给忘了。” 包袱打开了,里面有几个瓶子,还有一张薄薄的东西,莫笑认出那正是当初苏绮媚从南禺逃到青丘时用的易容面具。此外还有一个小包裹,里面竟是十几件珠宝首饰。 苏绮媚拿出一支珠花,说道:“一路上都让你花钱,真是不好意思,可我没有银子,只能收了几件首饰。明天把这个卖了吧,或者是那支金钗……你看哪个好些?”苏绮媚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甚至有些兴致勃勃。 “这些东西都是……”莫笑看得出这些东西不是仓促之间就能收拾好的,可昨晚那么紧张的时刻,苏绮媚还能如此镇定? 苏绮媚有些愧疚地说道:“这都是我平时偷偷藏起来的,我知道太珍贵的反而不好出手,所以都挑了些简单普通的。”直到现在她还有些犹豫,毕竟都是齐霖送给她的东西,一旦收下就好像是真的在出卖自己。可是不管怎么逃都肯定要用到钱,骨气也不能保证她母子的温饱和安全。 “原来你早就有所准备,你就这么肯定你有机会离开陛下?”莫笑真的很惊讶。他曾经劝慰苏绮媚能忍则忍,因为他认定苏绮媚不可能逃走,除非是陛下突发奇想决定放过她,又或者是姬冰愿意接她回南禺。 苏绮媚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暗,说道:“虽然我那时并不肯定我有机会,但我知道我不愿意留在齐霖身边,所以我想,只要我做好准备,机会来的时候我就能抓住了。昨天夜里我险些死了,可也恰巧得到了一个机会。原来也只是想着不要被刺客杀死,后来你来了,我才想到这也是个逃走的机会,所以又趁着你和刺客对敌的时候,偷偷回屋里拿了……” 说到这里,苏绮媚的脸色突然大变,手里的珠花也掉到了地上,两眼睁得大大的,泪水开始凝聚,嘴唇也有些哆嗦,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似的。 莫笑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 苏绮媚突然用双手捂住脸,眼睛也闭上了,就像做贼心虚一般不敢再看莫笑,一阵哽咽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水月……水月……她就躺在那里……头也不见了……我应该帮她捡回来……不该让她身首异处……可我害怕……我害怕……我拿了包袱就跑了……我没脸见她……” 莫笑那时没时间进屋察看,但他也知道水月一定是情况危急,否则不可能丢下苏绮媚母子不管,听到她身首异处的消息并没有吃惊,吃惊的是苏绮媚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也不奇怪,像她这样温柔善良的人一定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情景。 “不要多想,这事与你无关。陛下吩咐过水月要保护你,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尽忠,不是你的错。”莫笑劝道。对于他们来说,为君而死乃是本分,他终有一天也会如此。 “可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这怎么可能和我无关……我对她不好……她死之前我都没有好好跟她说过话……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知道她是忠于齐霖……”苏绮媚哭得不只是水月的死,还有这一整夜的恐惧和委屈,她只是想带着儿子平安地活下去,为什么那些连她的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却一定要她去死。 苏绮媚越哭越厉害,一开始还担心会把姬满吵醒,可后来却哭得什么都忘记了,放在膝盖上的包袱已经滑了下去,里面的珠宝首饰掉了一地。她只希望能有一个坚强的胸膛让她依靠,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孤单地奋斗。 当苏绮媚的身子斜靠过来时,莫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躲开,他明白苏绮媚不是要勾引他,她只是想暂时找个依靠,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苏绮媚在莫笑的怀里尽情地哭泣,莫笑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他把她从受惊的马背上救下来时一样。 第六十章 温馨夜晚(上) 哭了许久,苏绮媚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从莫笑的怀里抬起头来,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道:“真是对不起,又在你面前失态了。” 莫笑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支金钗,说道:“我看就先换这个吧,不过最好是到了陈州再出手,一般的村镇里卖不了好价钱。这些虽然算不得奇珍异宝,但也都不是普通的货色。”陈州是距离青州最近的城池。 苏绮媚忙低头把掉落在地上的东西都拾起来,吸了吸鼻子,说道:“这些我并不懂,都听你的。等到了陈州,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苏绮媚的心里有一丝期盼,但又不想强人所难。 “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到哪里去,既然是早就有了计划,应该有一个目的地吧。” 苏绮媚苦笑道:“我只是有这个心思,哪里说得上是有计划。我来这个世上十多年了,就从没在外面游历过,你们青丘国我更是一点也不熟悉,还想请教你呢。”原来只是想着走一步是一步,可莫笑的生存经验肯定多过自己,便厚着脸皮问一问。 “这倒是难了。”莫笑也苦笑,“我一直是替陛下办差,我所知道的那些隐秘的地方,只怕也瞒不了陛下。” “其实,我并不想留在青丘国。”苏绮媚鼓足勇气说道,她没有完美的计划,但想法总是有的。“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你们的国民又不太喜欢南禺人。再说,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齐霖的,我留在这里就要随时担心会被他发现,那样会活得很不自在的。” 对于苏绮媚直呼国君姓名的做法,莫笑也觉得不自在,但他明白苏绮媚对陛下的怨恨,所以并没有出声阻止。 “这倒也是。那你不如回南禺吧,我听说你失踪后,南禺国君很是想念你,对过去的事也颇有后悔之意,你的家人也都没有受到伤害……” “你怎么能给我这么臭的建议!”苏绮媚不满地皱起了鼻子,“他当初要杀了我,你忘了吗?如果不是你带我走,我和满儿都早就死掉了。哼,就算他后悔了,就算他还真想念我,只要我一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还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至于我的家人,他们只会希望我为他们做出牺牲,绝不会为了我而做出牺牲。” 莫笑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苏绮媚提及她与姬冰以及家人之间的恩怨,不知道对他们她居然也有这么大的怨气。虽然不知道姬冰究竟为什么要杀苏绮媚母子,但跟随了齐霖这么多年,帝王之术他并不陌生,知道苏绮媚的担心并非多余。 他没有追问,他知道苏绮媚也不想多提往事,便说道:“既然你不想回南禺,也不想留在青丘,那你只能去丹水国了。” 苏绮媚抬起头来,眼睛有些发亮,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听说丹水国民众的生活比较富裕安定,社会风气也更为开放,我带着满儿去那里一定不会太引人注目。”其实最要紧的是丹水国信奉的神灵是赤帝,传说中和玄女一样强大的神灵,苏绮媚希望能借此同时避开玄女的惩罚。 莫笑想了想说道:“丹水国我曾经去过,是要比青丘富裕,而且他们的国风尚文轻武,讲究礼仪,民风也比南禺随和。可是……”他转过头来看向苏绮媚,“你一个女人家要养育两个孩子,就算是在丹水国也不容易。” 听到莫笑说“两个孩子”,苏绮媚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立刻便又笑道:“这有何难?丹水国不是推崇行商吗?我也可以弄点小生意,反正又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保证温饱就行。” “你想做生意?”莫笑是真的惊讶了。 “很奇怪吗?没听说过女人会做生意?”苏绮媚相信这样的情况在这个时代虽然不普遍,但也不会完全没有。 莫笑再度苦笑,“你以为做生意就是买卖东西这么简单吗?”他实在难以想像苏绮媚这样长年锁在金屋里的人也能做生意。 苏绮媚撇了撇嘴,“我并不是对自己太自信,可是我既不能读书做官,也不能参军打战,更不能下田种地,除了做生意还能做什么?哼,说起来也怪你们这个破时代,男尊女卑,好多事都不让女人做。”苏绮媚好久没能这样自由自在地说话,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另一世的思维习惯。 莫笑摇了摇头,笑道:“挣钱养家本就应该是男人的事,女人做生意……哈哈。” “哼,笑什么?敦州城里的那个秋娘不就是自己做生意,还做得不小呢!难道我就比她差很多吗?” “别胡扯,她做的生意你能做吗?”莫笑板起脸说道。 “我……又没说我要做这个……我做别的不成吗?”苏绮媚这也才想起秋娘做的是什么生意,一时间满脸尴尬。 莫笑叹道:“我不是说你不如秋娘,可说到与人打交道,你的确不如她。可即便是她那样八面玲珑的人,身后没有强大的财力和势力,你以为单凭她就撑得起天香楼?” 苏绮媚默然,她知道莫笑说的是实话,她不如秋娘会交际,也没有强大的财力、势力做后盾,但她不甘心示弱,说道:“你也不要小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知道许多这个世上别人都不知道的东西。” “哦?真的?” “那当然!具体原因我不方便告诉你,可是你要明白,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有特殊的卖点,你能卖别人做不出的东西,你就赢了。而我,就有这个优势。所以,即使我不是一个擅长卖东西的人,可我只要知道如何做出别人做不出的东西,自然会有强大的财力、势力来帮我,不愁赚不了钱。”穿越小说她也看过不少,就算她做不出肥皂、造不出玻璃,可凭着那么多现代知识,她就不信她连混口饭吃也做不到。 莫笑看着苏绮媚,看到她小巧的鼻子皱了好几次,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眼睛里闪过胸有成竹的算计。这副模样不再像是一个忍辱负重的母亲,更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又像是一只自以为聪明的小狐狸。 “这么厉害,那你倒是说说你都会做些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让我也开开眼界。”他的心里当然不相信苏绮媚有什么高人一等的智慧,这句话纯粹是在逗她。他喜欢看到她这样活泼的神情,希望能多保留一阵子。 苏绮媚果然又皱起了鼻子,“你以为我在骗你吗?那就说一个给你听听。我可以开一家服装店,专门卖漂亮的衣服给女人,女人为了买漂亮衣服可是能不计代价的。”她身为贵妇阶层,对此有深刻体会。 “你会做衣服?” 苏绮媚脸一红,她至今最好的缝纫作品就是香囊。“你懂什么?真正的服装设计师未必是个好裁缝,我只要能设计出漂亮的衣服就行!” “你会设计衣服?”莫笑并不太清楚服装设计的概念,只是顺着她的话问道。 苏绮媚又愣住了,她哪里懂服装设计!仔细想想,就是要学小说上写的那样把现代服饰的设计照搬过来也并不容易,何况丹水国的服装款式本就是三国里最为丰富和精美的,自己这个门外汉真的能行吗? “那我不开服装店了,我开一个小食馆。我虽然不会做美食,可我知道一种全新的经营模式——快餐,就是事先把饭菜都做好,固定几个菜式,客人来的时候不用等候太长时间就可以吃饭了。对于那些赶时间的人来说可是最佳选择啊。” “可是,今天那个小镇上不就有这样的小店吗?” “不是吧!”苏绮媚如雷轰顶。“那我就开一家地产中介公司,专门帮人找房子出租或是买卖。”苏绮媚咬着牙瞪着莫笑,她就不信这个时代还能有这玩意儿。 “唉,这种事情找地保就行了,他们熟知一切房产消息。再说,就你这个连城门都不知开在什么地方的人,牢靠吗?” “你……”苏绮媚不得不承认,刚才那个念头其实是说出来撑面子的,地产中介哪是这么容易做的。“好,我就说一个别人绝对不会做的!我会接电路、做电工,你听说过谁会做吗?”这是她真正的专长,不怕跟别人竞争。 “电路?电工?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莫笑还真没听说过,兴致大增。 苏绮媚自己却先泄气了,在这个连电都没有被发现的时代,她去哪里接电路、做电工啊?就算她能让这里的人明白电是什么东西,也要有本事制造出供电设备和用电设备,难道她还能变成爱迪生吗? 天啊!谁让她大学时学的是电气化专业,所学的知识都是与电有关,早知道她就去学医或者财务,还能有一门吃饭的手艺。 “你、你气死我了!”苏绮媚抓住莫笑的胳膊,使劲地拽了拽,“你存心不让我活,是不是!”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莫笑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准笑!”苏绮媚挥拳在他身上打了两下,不过那力度实在是可以忽略,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真以为终于可以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在古代利用现代知识大展宏图,却发现不管在哪个时代,发财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带着轻视的态度就只能是痴人说梦。 第六十一章 温馨夜晚(下) 两人笑了一阵之后,苏绮媚放开了抓着莫笑胳膊的双手,这姿势有些过于暧昧,就算是在另一世她也没有这样和异性靠近过。 “对不起,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所以有些……”苏绮媚知道莫笑是一个稳重的男人,她可不想被误以为是一个轻佻的女人。 “看你真的开心,我也……很高兴。”莫笑说的是实话,看到苏绮媚不再像以前那样抑郁,他真的很高兴。也许,苏绮媚坚持离开陛下并不是错事。 感觉双方的气氛更加暧昧,苏绮媚忙转移话题,说道:“刚才说的那些你都觉得不好,那你给我一个建议,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莫笑略作思考,说道:“最好还是让一个可靠的男人来照顾你……” 苏绮媚脸色一沉,说道:“原来在莫笑大人的眼里,我仍然只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女子。”委身齐霖虽然是迫于无耐,但在她的心里始终是一个伤痛。 “大人”二字代表的不是尊敬而是距离,莫笑突然有些心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只靠自己来养活两个孩子真的不容易,更何况你们都出身高贵,那样的日子怎么会过得惯?”如果苏绮媚出身普通,也许存活的可能会更大。 苏绮媚脸色和缓了一些,说道:“我理解你的担忧,也知道那并不容易。但是,女人虽然柔弱,并不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尊严。我顺从齐霖只是为了保住我儿子的命,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现在好容易重获自由,我是绝对不会只为了生活舒适就出卖自己。我不是一个勇敢到可以抛弃生命的人,生存得不到保障,尊严也无从谈起,可只要能保证基本的温饱,我更愿意活得有尊严。”在她的记忆里,平凡的生活经历其实更多,她相信自己会很快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这番话让莫笑对苏绮媚的看法更为改观,他有种感觉,苏绮媚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可以坦然面对平凡甚至是贫苦的生活,这真的不像是一个出身高官之家而且曾经宠冠后宫的女人。不会被生活困境压垮的人不少,但能坦然面对的人却不多,即使是陛下,对于在南禺为质的日子也是满怀怨恨。 “不,其实你很勇敢。”能为了生存而违抗帝王的旨意,能为了孩子而委身强敌,能为了自由而不懈努力,能为了尊严而甘于平凡,这样的人会不勇敢吗? 苏绮媚抬起头来,从莫笑的眼睛里她看出来那不是敷衍,而是真诚的赞美,又忍不住绽开笑颜,同时也因为这个赞美而感到惭愧。 “有些事如果是放在以前,打死我我都不相信能自己做到,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激发潜能吧,希望到了丹水国我还能这样。”对于未来,她既充满期待,也带着担忧。 激发潜能这样的词对于莫笑是陌生的,但他能明白其中的含意,因为他面临过的危机要远比苏绮媚多的多。 “其实我刚才的意思并不是要你为了贪图安乐而随意委身于人,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好的女子,不会遇不上愿意真心照顾你的男子。”如果她不是陛下喜欢的女人…… “我这样的?”苏绮媚的脸色又暗了下来,“你真的觉得还会有人愿意真心照顾我?我可是……不干净的人啊。”心里不是没有期望,可在这样的时代,一女侍二夫在别人眼里是可耻的。 “我觉得你很好,我相信也会有别人这么想的。”莫笑很肯定。 苏绮媚的眼睛一热,感激地说道:“谢谢。只要还有你是这么想的,别人怎么想就无所谓了。我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就自甘堕落,如果真遇上真心对我好的人,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幸福的生活不只是吃得饱、穿得暖,还要有爱自己和可以爱的人。 苏绮媚的感谢反倒让莫笑局促不安,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心里更是奇道:“我不是想好了先稳住她,然后想办法带她回去么?怎么还真帮她考虑以后的事?她永远都不可能去丹水国,刚才说的事也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如果她明白了这一点会怎么样呢?” 莫笑小心地瞥了苏绮媚一眼,看到她的脸上依然挂着幸福的微笑,大概是正在幻想那不可能实现的生活,心里不由地一痛。 就在他这么想时,苏绮媚脸上的神情又变了,踌躇了一会儿,问道:“莫笑,从这里到丹水国要走多久?” 莫笑收回心思,算了算说道:“以我们目前的速度大概要一个多月吧。” 苏绮媚的脸色有些发白,“能不能再快些。” “太快了你和孩子吃不消。”莫笑担心的是苏绮媚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陛下绝不会放过他,甚至会迁怒于苏绮媚和姬满。 苏绮媚咬了咬嘴唇,又问道:“莫笑,你说齐霖会想到我要去丹水国吗?”口中这么问道,心里却在想:“他一定会想到的。” 莫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些尴尬笑道:“苏夫人,你还是不要当着我的面说起陛下的名讳吧,他毕竟是我的君王。” 苏绮媚瞪了他一眼,说道:“名字不就是让别人叫得吗?好吧,我就不让你为难,还是称呼他为你家陛下吧。” “其实……陛下对夫人是很好的……”莫笑思考再三还是觉得应该为自家主子说几句好话,免得苏绮媚一门心思对抗到底。 听到莫笑为齐霖说好话,苏绮媚并没有激动地反驳,而是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声,说道:“也许他是在用他的方法对我好,可并不是我需要的。我可以不怨恨他,但不可能感激他。” 她又歪过头看着莫笑说道:“我知道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君主,可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人,你不应该什么事都听他的。忠诚是个好品德,但也不能愚忠。”她相信莫笑不是为了获得荣华富贵而忠于齐霖,便有些替他不值。 这可真把莫笑吓到了,忙说道:“陛下是君,我是臣,当然应该什么都听他的。” “你……真不知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这么不开窍?”苏绮媚苦于无法向他灌输民主平等的思想,只能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埋怨道。 面对苏绮媚的抱怨,莫笑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当苏绮媚以为他是在生气而有些担忧时,他却又淡然地笑道:“陛下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好处。” “呃,是什么?金钱还是美女?” 莫笑再次嘿嘿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小时候的事我记得的不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孤儿,就记得后来一直在街上流浪乞讨。那时我可没有梦想过拥有金钱和美女,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吃饱饭,洗个热水澡,在一张干净的床上睡觉,睡觉之前也不用担心第二天找不到东西吃。” 苏绮媚以前听他说起过自己是个孤儿,但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自小流浪,过着自己无法想像的生活。虽然莫笑此时的表情并不悲哀,可苏绮媚还是感到了心痛。 “后来呢?是你家陛下救了你?”如果真是这样,便可以理解莫笑对齐霖的忠诚。 “不,是人牙子‘救’了我,然后把我卖到了宫里。” “卖到宫里做什么?”苏绮媚很惊讶,卖到宫里的男人岂不是成了太监,可莫笑怎么看也不像啊。 “做侍卫。我和许多孩子一起接受训练,表现好的就可以留在宫里做侍卫。” “啊!是不是把你们丢到一个危险的地方,让你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才可以做侍卫?”苏绮媚想起了许多小说里的情节,更加惊讶,按照小说里的描写,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通常会在心理方面受到很大影响。 莫笑却又笑了,“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们是侍卫,又不是杀手。”而后,他的语气又略带黯然,说道:“不过我们也不是普通的宫廷侍卫,而是专门贴身保护皇子、皇女的侍卫,所以训练很艰苦,也有不少同伴受不了……我倒是幸运地熬了过来,毕竟是能吃饱睡好了。十岁那年我得到了机会入宫备选。” “十岁?还是个孩子!这么小怎么保护别人啊?太残忍了吧。” “年岁小才有利于培养侍卫对主人的忠心,皇子是在出宫建府前挑选侍卫,年岁相差并不大。不过我的确是小了些,长得又瘦小,不如其他人看起来威风,所以皇子们都没有看上我。当时我害怕得都要哭了,只是强撑着没有流出眼泪来。”莫笑有些不好意思。 “呃,选不上难道要被杀掉?”苏绮媚又想起了小说里的情节。 “那怎么可能?”莫笑无奈地笑道,“选不上的人就做别的侍卫。不过那时懂得不多,以为选不上就没吃饭,所以害怕。” 苏绮媚忍不住笑了,原来就是害怕吃不到饭。“那你后来怎么成了你家陛下的贴身侍卫?我记得他还没有到出宫建府的年纪就去了南禺。” 莫笑叹了一声,说道:“没错,就是那一年陛下被选为质子,所以才提前挑选贴身侍卫。那时,陛下是最后一个挑选,当时剩下的同伴比我高大威武的还有好几个,我以为是肯定没指望了,想不到陛下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我。” “一定是觉得你年纪小好管教。”苏绮媚可不认为齐霖是在可怜莫笑。 莫笑摇了摇头,“不,陛下是觉得我和他很像,因为自身的弱小而被人无视,却又不甘心。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过得如同乞儿的皇子。若不是陛下到南禺为质,只怕到了年纪都没人想起来给他安排侍卫。” 苏绮媚知道齐霖在南禺为质的日子并不舒坦,刚到南禺的头几年尤其惨,不只生活艰苦,还屡受欺凌。她并不想同情他,可是脑海里还是不由地浮现出两个少年在敌国贵少的欺压下生存的画面。 “你就因为这个感激他?你要是没有被他选上还不用去南禺受苦呢。” “能做皇子的贴身侍卫总是要更风光些。”他不能告诉苏绮媚,选不上的人都成了暗卫,永远生活在黑暗里。“不过,我真正感激陛下的是他给了我名字和梦想。陛下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把所有无视我们、欺负我们的人都踩在脚下,那时,我就可以尽情地笑了。” 第六十二章 半路夫妻 “现在,你的梦想实现了吗?你真的可以尽情地笑了吗?”苏绮媚轻轻地问道。 莫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他的梦想实现了吗?看起来,吃饱穿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把欺压过他的人踩在脚下的梦想也实现了。可是,整日游离在权术争夺中,有时还要经历生死搏斗,这真的是他幻想过的舒适、幸福的生活吗? “不早了,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苏绮媚顺从地站起身来,转身向马车走去,走到马车边时,她又回过头来说道:“我觉得你家陛下说的不对,人在逆境中也有笑的权利。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建议你给他取名莫愁,任何时候都不会发愁,那才是好名字。” 苏绮媚说完就上了马车,莫笑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莫愁,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如果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就更好了。他抬起头望着天,天上的星星灿烂无比,就像方才苏绮媚眼里的光芒。 第二天,苏绮媚很早就醒了过来,马车里睡觉并不舒服。她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回想着昨晚与莫笑的对话,很久没有品尝过这样舒心的感觉了。 “啊!”懒腰刚伸了一半,苏绮媚才想起昨晚忘了追问莫笑到底能送她到哪里。私心里她当然是希望莫笑能一直将她送到丹水国,可依着莫笑对齐霖的忠心程度,只怕他不敢这么胆大。 苏绮媚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莫笑长时间失踪,一定会引起齐霖的怀疑,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不会轻易饶过他。莫笑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多了,不该让他为此获罪,还是到了陈州就让他返回吧,以后的路始终要靠自己。” 苏绮媚拿着食物出了马车,看见莫笑站在一棵树面前发呆,便问道:“莫笑,怎么了?” 莫笑回过头来,淡淡一笑,说道:“没事,刚练完功,调一调气息。” “你都是副统领了还这么刻苦啊。” “呵呵,习惯了。” 苏绮媚不禁想起莫笑幼年受训的经历,想必那时的他吃了不少苦头。 “娘!娘!”姬满也醒了,在马车里叫嚷着。 听到那清脆的童音,莫笑显得很高兴,“小家伙醒了,一定也饿了。你进去照顾他吧,我收拾好外面的东西就走。” 等苏绮媚回到马车里,莫笑又把注意力回到那棵树上,在靠近地面的树干上,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那是他昨天晚上偷偷留下的,是他掌控的暗卫势力特有的联络暗号。 莫笑看着那个图案,脑子里想着的却是苏绮媚幻想着未来生活时充满期待和幸福的脸庞。最后,他走到马车旁,从车子下方拿出他所藏的宝剑,又走回那棵树前,挥剑一削,将刻着暗号的树皮削了下来,而后又将那块树皮丢到已经燃尽的火堆里,重新点上火,让它消失得干干净净。 正抱着儿子给他喂食的苏绮媚感觉到车子微微一沉——莫笑也上车了,然后很快便听到一声鞭响,马车又开始慢慢前进,然后渐渐加速。她离齐霖又远了一步,离自由又近了一步。 又过了两天餐风宿露的日子,他们终于来到了陈州。这里比不上京城青州的繁华,但也是一个热闹的城市。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苏绮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今天就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一宿,这些日子过于奔波,你和孩子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嗯。”尽管心里焦急,苏绮媚也不会没有分寸。不止她和孩子需要休息,莫笑也需要。 考虑到苏绮媚现在不是吃苦的时候,莫笑找的客栈不算太差,但也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豪华客栈,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普通平民,自然要出现在符合身份的地方。 戴帷帽同样太引人注目,所以苏绮媚早就让莫笑帮她做了易容。因为担心使用面具会吓到姬满,便只是使用易容药物修改了外貌特征。 现在的苏绮媚只能算是一个有点姿色的民妇,且脸色不太好,露着几分病容,怕是引不起太多男人的兴趣。莫笑也做了一些装扮,当这两大一小出现在客栈里时,倒是俊俏可爱的姬满惹来的注意多些。 “两位客官是要住宿还是要吃?br / 媚祸第17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吃饭?”掌柜热情地招呼着。 这种场面当然是由经验老道的莫笑来应付,他微笑着回答道:“住宿。要是你们这里的饭菜不错,那我们也想尝一尝。” “哈哈,客官放心,我们这里的饭菜包您满意。是一间客房吗?”掌柜猜测他们应该是一家人,但还是委婉地问了一句,免得闹了笑话。 没等莫笑回答,苏绮媚抢先说道:“对,一间。”说完后,她的心跳得更加厉害,还好莫笑没有做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他和苏绮媚母子真是一家人似的。 带他们入房的伙计离开后,苏绮媚才大大地出了一口气。在柜台时,她表面上很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担心掌柜会突然拿出一张通缉令,然后大叫道:“就是你!” 回头看到莫笑,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对不起,我刚才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装成夫妻更不容易让别人起疑。”而且能跟莫笑住在一间屋子里,她也能睡得更安稳些。 莫笑反倒看不出有任何尴尬,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也觉得这样好些。”想必那些追在后面的人都想不到他居然敢和苏绮媚假扮夫妻,甚至同居一屋。 姬满在新屋子里好奇地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莫笑的腿上,扯着他的衣服下摆叫道:“莫莫,飞飞啊,要飞飞。” 莫笑开心地笑了,把他抱了起来,平举在空中,像只飞翔的小鸟,然后笑道:“今天就只能这样飞飞了。”姬满也不挑剔,乐得哈哈大笑。 见此情景,苏绮媚却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又面带尴尬地说道:“这样的话,满儿对你的称呼得改一改,要不然别人一听就穿帮了。”才一岁多的孩子哪会见机行事,连说谎都不会。 “这、这怎么行?阿满可是皇子。”等级观念强烈的莫笑脸色都变了。 “皇子又怎么了?你以为我还会让他回去抢那个无聊的位子吗?再说,没有你他也活不到现在,把你这个再生父母看作父辈也是应该的。咦?不如你认满儿做干儿子吧,那他叫你一声爹也不为过了。”这个念头是苏绮媚突然想到的,否则听到姬满叫莫笑爹爹她也会很别扭。 “这……”莫笑也知道姬满对他的称呼是个破绽,可让南禺国的皇子管他叫“爹”,这要是传出去了,只怕也能引来两国交战。 苏绮媚这时又显示出她的果断。她把姬满抱了过来,然后指着莫笑对他说道:“叫爹爹。” “爹爹。”姬满现在正处于牙牙学语的阶段,娘亲教他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反正他也不明白“爹爹”和“莫莫”有什么区别。 莫笑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苏绮媚却露出阴谋得逞的得意之色。 为了隐藏身份,他们没有到外面吃饭,而是让伙计把饭菜送到了客房里。逃亡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到热呼呼的正餐,虽然也只是普通的饭菜,却让苏绮媚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我出去一趟,你们就呆在屋里,不要出门。”莫笑说道。 “你是去卖首饰吗?” “嗯,然后再请个大夫来给你瞧瞧,要是没什么事,我们明天接着赶路。”莫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来的暗卫找不到联络暗号虽然会耽搁些时间,可这里是距离青州最近的城镇,不会被遗漏。 苏绮媚却放下了碗筷,咬了咬嘴唇,说道:“莫笑,明天我自己上路,你还是回青州吧。” “怎么了?”莫笑心里一惊,难道苏绮媚怀疑他了?可他现在…… “已经好几天了,你家陛下一定猜出来我是逃走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他也会怀疑你的。你回去就说你出城追我,但是没有追到。”苏绮媚还帮他编起了借口。 莫笑心想:“可惜陛下已经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他可不会相信你能从我手里逃走。”但是看到苏绮媚能为他的安危和前程着想,莫笑的心里也很感动。 “你一个人去丹水太危险了,你不担心自己也要担心孩子啊。还是让我送你去吧,等你到了丹水我再回京也不迟。” “你、你是说要一直送我到丹水?”苏绮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啊,难道你不想跟我一起走?”莫笑笑着反问道。 “怎么会不想?”苏绮媚激动地叫道,而后又担忧地说道:“可是,你家陛下一定会怀疑是你帮我逃走,会重重惩罚你的,还是算了吧。”这是欺君之罪,足以斩首。 莫笑笑道:“这你放心,我和陛下共过难,陛下待我还是与旁人不同,何况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皇子,何罪之有?” 莫笑此时说得皇子是指苏绮媚肚子里的那一个,这让苏绮媚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她还是更担忧莫笑的处境。 “你也不要太掉以轻心,伴君如伴虎,做皇帝的人不会容忍任何人触犯他的权威,即使是他的亲兄弟也不行。”《鹿肚》里的小桂子和小玄子最后不也只剩下君臣关系,而且她相信齐霖也不会有康熙的胸怀。 “这我都明白。不过你真的多虑了,我敢送你过境,自有我的考量,不会有太大危险,我还没想过要放弃现在的大好前程。”莫笑还是淡淡地笑着,让人看不出真假。 有那么一刻,苏绮媚想过劝莫笑和她一道留在丹水,可是,那就意味着莫笑要永远放弃现在的大好前程。荣华富贵、建功立业,大多数男人都无法放弃,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求莫笑放弃呢? 第六十三章 生命承诺 莫笑真的带了一个大夫回到客栈。大夫号过脉之后确认母子平安,又在莫笑的要求下开了一剂安胎的药方。莫笑满脸欣喜,仿佛那真的是他的孩子一般,苏绮媚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喜色。 大夫走了之后,苏绮媚便问道:“莫笑,你这就要去药店抓药吗?” “不必我亲自去,让店里的伙计去就行,给多几个赏钱就是了。”出售珠宝的事不便假他人之手,否则他也不愿离苏绮媚半步,虽然已经斩断了与暗卫的联系,还是不可掉以轻心。 苏绮媚踌躇了一会儿,慢慢说道:“还是你去一趟吧,我想让你帮忙再抓一副药。” “哦,你还想要什么药?有方子吗?”如果不是很复杂的药方,药店里也可以自行配制。 “我想……要一副打胎的药。”苏绮媚声音很小,但最后还是透出几分决然。 “你、你这是怎么了?”莫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方才大夫不是说孩子没事吗?以后你也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让你们都平安抵达丹水国的。” 苏绮媚连连摇头,“不,莫笑,我不是担心孩子挺不住。我只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莫笑大吃一惊,“为什么不要他?” “我、我……”苏绮媚本是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不要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齐霖强加给她的,并不是什么爱情结晶。可是,看着莫笑惊讶又焦虑的面孔,她居然感到羞愧,说不出理由来,眼睛也开始湿润。 见此情景,莫笑不可能不明白苏绮媚的意思,又急又怒,也忘了顾忌自己的身份,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叫道:“不行!你不能这样对孩子!你不能不要他!” 莫笑对孩子的关心并没有感动苏绮媚,反而让她感到生气,“为什么不能?就因为他是你家陛下的孩子吗?” 最后一句话喊得大声了一些,吓得莫笑忙捂住她的嘴。苏绮媚也知道自己这样大叫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挣扎,可泪水却有止不住涌出的趋势。一定是这样!莫笑救她出青州,答应送她去丹水国,还不允许她打掉这个孩子,都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他所忠心的陛下。 苏绮媚推开莫笑的手,退回到角落里,然后才小声地哭了出来。感觉到房间里气氛的变化,姬满跑到了母亲身边,抱着母亲的腿,抬起小脸寻求安慰,可惜母亲没空安抚他。 “我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不能?难道这一切是我想要的吗?难道对于你们来说我就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吗?”苏绮媚用手捂着嘴,怨言小心地挤过手指缝流露出来,不仔细听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此时的她满怀怨恨,怨恨把她带到异世的狐妖媚儿,怨恨妄图掌控她命运的玄女娘娘,怨恨宠爱她又抛弃她的姬冰,怨恨将她陷入尴尬境地的齐霖,也怨恨关心主子多过她的莫笑,甚至怨恨杳无音讯的苍玉。 姬满也跟着哭了起来,因为他感受到母亲身上传来的浓烈的悲伤,这让他害怕。 莫笑连忙走到苏绮媚的面前,小声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为了陛下才……他不只是陛下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苏绮媚的心里一震,却抬起头说道:“既然他也是我的孩子,为什么我不能决定他的去留?为什么你要阻止我?你明知道我是被强迫的……”想到自己被迫委身齐霖的日子,苏绮媚哭得更凶了。 莫笑叹了口气,他接触过的女性本来就少,在他面前哭过得更少,次数最多的一个正是苏绮媚。但他知道,苏绮媚的眼泪不廉价,她只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流泪,那段日子给她的压抑太强烈了。 “我知道你并不想给陛下生育孩子,可是他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上了,你又怎么能忍心杀了他呢?” “这怎么能叫做杀了他呢?他还没有出世,所以我不能让他出世。”苏绮媚强辩道。她可不是武则天,这个孩子如果真的出生,她再怎么恨也不可能狠心杀了他。 “唉,夫人,你以为不让他出生就可以一了百了了?不,你一定会后悔,会难过,因为这是你的孩子。”所以他要阻止她,他不想让她终生活在愧疚中。 苏绮媚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低下头,哭道:“我不会的!我不想要他!我不想要他!”这番话不知是想说服莫笑,还是想说服自己。 “我知道你不想要他,可你也并不想杀了他。因为你是个母亲,不管孩子的父亲对你做过什么,你都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苏绮媚只是哭泣,没有再辩解,但这沉默却恰好说明了她心中的犹豫。她的确没有想过要这个孩子,所以才能在齐霖面前冷酷无情地要求他打掉这个孩子,这么做也是因为这样可以给自己一个借口,一个没能保住孩子的借口。 可是,当孩子的去留真的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时,她却又害怕了。当那块未成形的血肉从自己的体内流走,不会长成某个让她回想起屈辱的孩子,就真的一了百了了吗?她真的能对自己说“这是应该的,没有这个孩子我会过得更快乐”吗? “南禺国君王也曾经想杀了你,可你却能为了阿满付出你的一切,为了这个孩子,你也会的。你不要再想着过去,等到了丹水国,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莫刑续劝道。 “不,莫笑,我害怕……”比起现在亲手打掉这个孩子,她还有更害怕的事。“我怕我不会爱他,不会像爱满儿那样爱他。” 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就会想起齐霖逼迫自己的情景,多少次幻想过这块血肉会突然自动消失,让她可以真正忘记发生过的一切。现在如此,以后呢?等这个孩子出生后,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她会不会连他的面容都不想见到。 一个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母亲,一个为了权势什么都可以牺牲的父亲,只怕这孩子将来也会怨恨她,怨恨她为什么要生下他,为什么不在现在就打掉他。 她害怕,她害怕自己不爱自己的孩子,更害怕自己的孩子会怨恨自己。 “这怎么可能?你不会的,母亲总是会爱自己的孩子,要不怎么都说严父慈母,这大概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吧。”莫笑带着一分笑意说道,他把苏绮媚的担忧看作是姬满的童言。 苏绮媚苦笑着摇摇头,“天下不爱孩子的父母是不多,可并不是没有,你怎么能这么绝对?” “是的,你说的没错,可我知道你不是。”莫笑很肯定地说道,绝无吹捧之意。 苏绮媚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你知道我有多恨齐霖吗?” “以前也许不知道,可现在知道了。”莫笑又哀叹了一声。“可我还是相信你会爱这个孩子。当初在南禺皇宫,我感觉得到,你是为了阿满才要冒险逃离,否则你也许就宁愿死在那里了。” “难道你真的是被我感动了才决定救我?”苏绮媚问道。遇上齐霖后,她一直认为莫笑救她是为了给他的主子带来一件战利品。 “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可我还记得我的娘亲是为了救我而死。陛下给了我今天的一切,可如果没有我娘,我什么都不会有。”莫笑幽幽地说道。 “这不一样,我没有这么伟大。你不懂,我是个自私的女人。”苏绮媚喃喃道。 苏绮媚觉得莫笑不懂,她与其说是恨齐霖,不如说是恨自己,恨自己这样一个成长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大学生,却在一个落后的时代活得如此悲哀。如果说第一个孩子给了她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目的和力量,那么第二个孩子就只会带给她不堪的回忆,削弱她生存的欲望。 莫笑没有说话,伸出双手扶住苏绮媚的双肩,轻轻用力将她推开自己的怀抱。苏绮媚疑惑地看着他,却看到他面无表情,心里不由地一阵害怕。 “莫笑……”难道就因为她想打掉这个孩子,莫笑就觉得她是一个残忍自私的女人,所以要……放弃她了么? “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脸的莫笑突然挥拳打向苏绮媚的腹部,苏绮媚尖叫一声,并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腹部,但那只恐怖的拳头却又突然停住了。 “嘿嘿……”头上传来一阵轻笑声。 “莫笑,你、你……”苏绮媚被这突来的变故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看,你其实很爱他。”莫笑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得意。 “胡说!就算是没有怀孕,我还不是一样会护住自己!”苏绮媚怒道,可心里却明白,刚才那一刻她真的害怕那一拳会打在身上——因为那一定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爹爹坏!爹爹坏!”姬满看到莫笑要打苏绮媚,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却知道这个“爹爹”在欺负母亲,便一边哭着一边用小拳头敲打莫笑。 “满儿,别这样。”苏绮媚忙把姬满抱起来,擦拭他脸上的泪水,“爹爹跟娘闹着玩呢,没事。”她的心里此时也有些后悔,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再让孩子看到自己哭闹的样子。 莫笑笑着摸摸姬满的头,不出意料地又被姬满挥舞着小拳头甩开了。“阿满已经知道保护你了,将来他也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 苏绮媚沉默地低下头。 “夫人。” “嗯。” “答应我,把这孩子生下来吧。” 苏绮媚抬起头,看着那双眼睛,她想说“不”,可是却说不出来。 “……好。” 第六十四章 各怀心思 “还没有找到?”齐霖满脸阴霾。 “回陛下,莫笑大人的联络暗号出了青州城就断了,臣已派人四处搜寻,但一直没有消息。”跪在地上的人头都不敢抬,却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齐霖冷哼一声,把手中的奏折重重地扔在桌上。“已经五天了,你们却连个人影也没有找到,你确定他们出城了?” “莫笑大人的暗号不会错,而且臣也派人在城内搜寻过,也没有莫笑大人的下落。”暗卫副首领小心地抬起头来,说道:“陛下,您看会不会是吴家……” 齐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依莫笑的身手,不会那么轻易失手,更不可能消失得那么干净。”齐霖心想:“除非是莫笑自己藏起来,否则世上谁能让他消失得那么悄无声息。” 齐霖又接着想道:“莫腥然没有带着苏绮媚回青州,也没有藏在附近,也不太可能是落入敌手,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想到这里,他立刻吩咐道:“派人到陈州查一查,如果还没有消息,就接着往下查。朕就不信,朕在自己的国土上还会找不到一个想要找的人。” 暗卫副首领心里一惊,陛下这是在怀疑莫笑大人带着苏夫人母子潜逃,这怎么可能?就算那个女人貌若天仙,也不可能把莫笑大人迷得昏了头啊,跟陛下抢女人肯定是死罪。可他不敢多说,只能领旨。 “吴家那边也留意一下,也许他们真有什么厉害手段。”齐霖也不希望自己的怀疑是真的,莫笑可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暗卫副首领退下后,齐霖也没有心思继续看奏折,右手不停地捏着书案上的白玉镇石,心里则不停地念道:“莫笑啊莫笑,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媚儿啊媚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朕?姬冰岂会再容得了你,朱耀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这世上除了朕,还有谁能给你富贵荣华?” 万宁宫内,吴太后也得到了苏绮媚失踪的消息,正和吴贵妃商量对策。 “太后,您是说陛下现在也还没有找到苏绮媚母子的下落?” “咱们吴家的探子虽然损了不少,但并不是全部。据说陛下特意派了莫笑去追查,却至今没有消息。” “怪不得最近几日都没有看到莫笑,他以前可是寸步不离陛下。看来那个女人还有点能耐,可云儿怀疑是有人帮她,否则她一个女人家,又拖着一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吴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嗯,哀家也是这么想,只不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能在陛下和吴家的眼皮子底下把人藏起来。” “您看会不会是南禺国的人。”吴贵妃问道。 吴太后反问道:“如果你是苏绮媚,你会回南禺国吗? 吴贵妃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是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回去的。且不说她离开南禺前已经犯了欺君之罪并被打入了冷宫,如今又怀了陛下的骨肉,即使南禺国君是个心胸宽广的男人,郑皇后、华淑妃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私通敌国国君,单是这个罪名,就足够她满门抄斩了。” “呵呵,如果那人是她的敌人,那就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我们了。”吴太后笑道。 “如果那人的确是她的朋友呢?” “如果那人真是她的朋友,那她躲在青丘的可能性要比回南禺大得多。” 吴贵妃想了想,又说道:“回南禺肯定是条死路,可躲在青丘也不是长远之计,这里可都是陛下的土地。如果我是她,我宁愿去丹水国。” “去丹水国?”吴太后沉思片刻,觉得也并非没有可能,便又说道:“从青丘去丹水,涵风关是必经之路,让你父亲给定宇写封信吧。”吴贵妃的堂兄吴定宇正是涵风关的守将。 “太后,她既然愿意离开青丘国,岂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又何必阻止她呢?”吴贵妃不解地问道。 吴太后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斩草就要除根。” 狐族的囚禁之地,月舞又偷偷地跑来探望苍玉。说是偷偷,其实狐族的长老都知情,但也知道月舞不会做出违规之举,所以大家都睁一只闭一只眼。 “苍玉,被我猜中了哦,媚儿前几天被人追杀了,好像是青丘国君的某个妃子下的手。哎,真不明白,他都有这么多女人了,为何还要招惹媚儿?既然招惹了,就应该好好保护她啊。哼,让一个孕妇独自东跑西藏,族里最风流的雄狐都比他好。”月舞本是想嘲笑苏绮媚,可说着说着却变成讨伐齐霖。 “她一个人吗?她的孩子呢?”从月舞的话里,苍玉听出苏绮媚并没有惨遭毒手,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对于月舞所描绘的苏绮媚的现状,却非常担心。 “那小子也没事。苍玉你不用担心,她不是一个人,那个把她救出南禺皇宫的侍卫和她在一起。可不知为什么,那侍卫没带她去找齐霖,而是偷偷出了青州,正朝着丹水的方向去,莫非她想趁机跑到丹水国?” 月舞一直留心着苏绮媚的消息,她对自己说这是监视,以免苏绮媚的行踪为狐族带来不好的影响。可实际上,她真正做的只是不断地向苍玉通风报信,让他在囚笼中也能知道苏绮媚的近况。 “我就知道她会逃走,那男人再怎么宠她也只是把她当作玩物,她是不会甘心屈服的。”苍玉的话语里带了一丝气愤,又带了一丝骄傲。 月舞趴在洞口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果她真能逃到丹水国就好了。那里是赤帝陛下的地盘,娘娘也不能再把她怎么样了。” “月舞!”苍玉一声怒喝,身为狐族怎么能对玄女娘娘不敬,缺少自己的约束,这小狐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月舞吐了吐舌头,没敢狡赖。 “其实……你也希望她能成功吧?”刚老实片刻,月舞又忍不住了。 “唉。”过了一会儿,黑沉沉的地洞里传来苍玉的一声幽叹。“哪有这么容易,人界的险恶远比神灵的法力复杂。”苍玉不敢对神灵的力量有任何贬损,只好用了一个比较中立的词语。 “切,那个侍卫的本事不错,也不是蠢驴,我看比那两个君王都要好。嗯,当然没有苍玉你好。” “呵呵,好男人未必就是靠得住的男人,我想媚儿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紧接着又是一声幽叹。 月舞的确有些不明白,至少在她看来,苍玉是靠得住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没有?”苍玉突然急切地问道。 “啊?没有。为什么要打掉?” “蠢女人!这孩子怎么能留?”苍玉这一声不知道是在骂月舞还是在骂苏绮媚。 “为什么不能留?南禺国君的儿子不也留下来了?”月舞觉得苍玉是在骂自己,所以觉得很委屈。 “这孩子怎么能和姬满比?姬冰是媚儿的合法夫君,此乃天下皆知的事实,谁能不承认姬满是南禺国的皇子?可这个孩子的父亲却是南禺国的敌人,又是他强迫媚儿怀了这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当然不能留!” “齐霖做的坏事和孩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不去惩罚齐霖而要惩罚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呢?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忍了吗?” “这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媚儿母子。你想想,就算媚儿真能逃到丹水国,也没有什么亲友可以投靠,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养育两个幼子?再说,她对齐霖满心怨恨,一定没有想过给他生育皇子,又怎么会真心喜爱这个孩子?这孩子若是真的生下来,不管对于媚儿,还是对于孩子们,都是一种折磨。更何况,这个孩子若是活着,必然成为某些人的心头大恨,今次的追杀不会是最后一次。”也许玄女娘娘为这个孩子降下吉卦,就是为了这样的结果。 月舞咬了咬下嘴唇,她知道苍玉说的有道理,打掉这个孩子对苏绮媚的确也有好处。可是,苍玉又怎能知道这个孩子不想存活于世呢?如果他想活下来,别的人又怎么能任意处置他的生命呢?一个没有出世的孩子难道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生命吗? “月舞,你帮我带话给媚儿,让她一定要尽快打掉这个孩子。”苍玉催促道。 “不,我不去。”月舞出人意料地拒绝了。 “为什么?我只是让你带话,又不是要你亲自动手,你不必为难。” “哼,我才没有觉得为难,我只是不想成为帮凶。” “你、你怎么还不明白?”苍玉急了,如果能行,他一定会从洞底跳出来狠狠地瞪住月舞。“我这并不是要逼迫媚儿杀了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她也一定不想要。” “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这不是货物,这是个孩子,是她的孩子。我是不明白,你说她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可以牺牲一切,为什么第二个孩子就不可以?就因为她没有想过要这个孩子吗?可是我爹爹也没有想过要我,他也没有杀了我啊?” “唉,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的身世是清白的啊。”苍玉忍不住抬手揉揉额头,心想:“啸风,难怪你以前总说头疼。” “我才不管是不是一回事。如果媚儿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也不会拦她,但你别想让我给你带话,要说你自己去说。我要回去了。”月舞赌着气准备离开禁地。 苍玉心想:“也罢,这事最终要看媚儿。如果她真的不想留,也不必我多说,如果她发了疯,我也逼不了她。” 苍玉又长叹一声,说道:“月舞,等一等。这事算我错,不过还是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又要帮你带什么话?” “呵呵,不是带话,我只是有些担心媚儿的安危。那个叫莫笑的侍卫对齐霖异常忠心,我不肯定他会出卖媚儿,但肯定他不会保媚儿一世。我想你到青丘边关走一趟,如果媚儿出关时遇上危急,请你尽你所能帮她一把。” “人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还想帮她啊?不是说娘娘不会再为难她了吗?”上次苍玉犯事时,族里的长老已经宣布媚儿与狐族再无关联,并叮嘱不许任何族类与媚儿有牵连。 “唉,我只是有些担心事情没这么容易。月舞,我不是要你去冒险,如果事关重大,你就不要出手,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危,别落得我这样的下场。” 月舞的嘴角忍不住往两边翘了起来,“知道了,我才没你这么笨呢!” 第六十五章 最后一关 苏绮媚的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摇摆,一只手搂住姬满,以免他不小心摔下去。一个月的时间,姬满像是长大了不少,乖乖地靠着母亲坐好,眼睛则紧盯着母亲微微隆起的小腹。 “娘,弟弟哪里出来?”姬满说话也清晰了好多。 苏绮媚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姬满知道弟弟还要等好长时间才会出来,可他现在就想和弟弟一起玩,于是伸手揪住母亲的衣服,说道:“娘,让弟弟出来,陪我玩。” “小傻瓜。”苏绮媚又笑了,这小家伙大概还不明白弟弟是什么意思,只是当作一件新奇的玩意儿。 自己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居然也有些期盼这个孩子早些来到。那天答应莫笑后,她不是没有后悔过,可随着身体内胎儿的变化,天然存在的母子亲情也在慢慢延伸。这孩子的来历虽然让她痛苦,可他和姬满一样都是自己的骨血,把他生下来也许不会是一个错误。 马车停住了,莫笑掀开车帘,说道:“前面马车不能再前进了,我们下车吧。” 从青丘国去丹水国必须经过涵风关,但出关又必须有通关文牒。莫笑和苏绮媚离开青州时过于仓促,没有机会得到通关文牒。若是平时,莫笑还可以凭着自己宫廷侍卫副统领的腰牌强行出关,可如今他却不敢冒险,谁知道陛下有没有给守关大将下过密旨,更何况这位大将还是吴家的人。 思考再三,莫笑决定不进涵风关,而是带着苏绮媚母子走小路,从山林中越过边境。用苏绮媚的话来说,这就叫偷渡出境。因为山路狭窄,马车行进到这里便不能再深入了,莫笑将车子丢弃,只留下马匹。前面的道路虽然崎岖,但总比硬闯涵风关要好些。 莫笑不再藏起他的剑,而是一直握在手里,山林之中不但会遇上野兽,还可能会遇上巡查的士兵。苏绮媚抱着姬满骑在马上,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莫笑牵着马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蹲下身子在地上仔细观察,立刻便锁起了眉头。苏绮媚忙问道:“怎么了?” “有马蹄印,不止一人。”看印迹是最近才留下的。 “会是和我们一样想要偷渡的人吗?” “可能是吧。”其实莫笑的心里更怀疑这是巡查的军士,因为马蹄印旁边还有鞋印,看起来很像是军靴留下的。所以他立刻拉着缰绳改走另外一条道。 在这条道上,莫笑又发现了马蹄印和人的脚印,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选的出关路径离军队的岗哨较远,偶尔有士兵巡查并不奇怪,可不同道路上都有士兵巡查就有些奇怪了。 青丘国和丹水国之间暂时并没有发生战事的可能,突然加强边境的巡逻,只可能是为了防范什么人。这个人,会是自己和苏绮媚吗? 莫笑难得地有些紧张。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应付几个高手也没问题,可是应付一支军队就有点困难了,更何况还带着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子。如果这里的守将是别人,最坏的可能就是抓捕回京,可落入吴家人的手里,最坏的可能是被灭口。 莫笑又拉着马走进另外一条道,但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人?站住!”四、五个骑着马的士兵从林子里穿了出来,将莫笑三人团团围住。很快,又有七、八个步兵跟了过来。 为了不惊动潜在的敌人,莫笑本是有心连马匹也扔了,可是想到苏绮媚身子不便,姬满又小,让他们长时间走山路肯定不行,只好继续牵着马。结果稍微不慎,那马嘶叫了一声,便真把在附近巡查的士兵引了出来。 莫笑没有慌张,拉住缰绳让马站住了。苏绮媚却不能像他那样镇定,紧紧抱住了姬满,紧张地看着对面的骑手。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领头的军士问道。这三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女的有些憔悴,但样貌不错,男的衣着普通,但气势不凡。这样一对夫妻出现在城里并不稀奇,可出现在这里就非常古怪。 莫笑拿出腰牌晃了晃,说道:“我有公务在身,要去丹水国,还请各位放行。”这些都是青丘国的士兵,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伤人,免得进一步惹怒陛下。 那位军官接过莫笑的腰牌看了看,立刻脸色大变,忙下马走到莫笑面前恭敬地问道:“大人既有要紧的公务,何不从涵谷关出关?”莫笑的身份让他不敢造次,但疑惑却更深了。 “因为我这差事只能从这里过。” “不知大人办到什么差事?” “这个,恐怕不是你能打听的。”莫笑故意装出很神秘的样子,神情里又带上些上位者的傲慢。 “哼,京城里来的人总爱神神秘秘的,可真正保家卫国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士兵。”那位军官果然在心里腹诽,但他也不敢就此放莫笑通行,便说道:“大人有公务在身,可下官得到的命令是不得让任何人从这里离开国境,所以还请大人先到岗哨歇息,等下官禀报长官后再作定夺。” 莫笑略一皱眉,对那人低声说道:“你有职责在身,我不怪你无礼。可我乃是奉了陛下的密旨,而且时间紧迫,要是误了陛下的差事,不论你我只怕都……” 那军官心里打了一个寒战,这位大人可是宫廷侍卫的副统领,是皇帝近前的人,如果真是陛下交待他什么重要的差事,自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但是…… “下官绝对不是存心敷衍大人,可这是我们吴将军下的军令,如有违抗,下官也是死路一条啊。”那军官苦笑道,脸上的神情绝非假装。 “哦,难道是边关有什么险情,怎么吴将军会如此紧张?” “听说是有个十恶不赦的大盗流窜到了边关,据说有可能会偷偷潜入丹水国,所以上面要我们加紧巡查,遇到可疑的情况必须上报。呃,当然,下官绝不是怀疑大人。”那军官也小声地说道。 马背上的苏绮媚紧张得都要昏过去了,但她强撑着淡漠的表情,尽量不给莫笑添乱。她相信莫笑会有办法应付的。 莫笑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与吴将军也是熟人,你派人将此事通禀他,看他如何处置。我就在此处等候。”在这里他还有突围的机会,去到吴定宇的地盘上,他就真可能插翅难飞了。 那军官也没有别的办法,京城里来条狗都比他这个低级军官强,何况还是一个品级不低的侍卫副统领。只好派人回去禀报,他则带着其他人在旁边等候,包围的阵型当然是不敢用了,也不敢询问苏绮媚是什么人。 莫笑也不管他们,回头将手里的缰绳交给苏绮媚,趁机悄声对她说:“不要下马,一会儿如果看到我出手,你立刻骑着马往前跑。” “不行!我们要一起走。” “嗯,我们当然是一起走,只是你和阿满留在这里会束缚我的手脚,我一个人反而更容易得手。你不要担心,等我出去了自然会去寻你。”莫笑笑着安慰她。 苏绮媚也明白这个道理,莫笑武功那么好,越是没有忌讳越能发挥最大的能力。于是点了点头,把缰绳牢牢握在手里。 等了一会儿,终于听见马蹄声响起。莫笑仔细辨别,只是两匹马的数量,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果来的人多,那就意味着凶多吉少,如果来的人少,那就说明吴定宇还不想与他撕破脸皮。 来的果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才回去的士兵,一个却是吴定宇身边的副官。那副官曾随吴定宇回京面圣,所以认得莫笑,忙过来行礼。 这人解释道,因为莫笑身份特殊,突然出现在这里难免让人起疑,但吴定宇身为边关守将不敢擅离职守,才让他这个与莫宣过一面的副官前来确认。 “吴将军的谨慎是应该的,只是我奉的乃是密旨,详情不可透露,还请这位将军向吴将军解释。” “莫笑大人不必客气,将军叮嘱过,只要确是大人,即刻放行。”这位副官显然也是得了尚方宝剑,说话毫不迟疑。 “请代我问候吴将军,等我办完差事后再当面向他致谢。”莫笑也不再与他客气,说完话便飞身上马,挥动缰绳。既然已经过了吴定宇这一关,也就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了。 身后的军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苏绮媚才放下心来,说道:“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他们会接到抓我的命令,想不到却这么容易就放我们走了。看来果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身上根本没有密旨,他们居然也会相信你。” “因为我的确曾经奉陛下的密旨潜入他国办差,这些事普通的军士不知情,身为边关守将还是知道的。” “要是他认真一些,一定要你拿出密旨呢?” “陛下的旨意并非一定是白纸黑字,再说既然是密旨,当然不是谁想看都能看的。除非他愿意去问陛下。” “是啊,谁不知道你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谁敢怀疑你是在假传圣旨。”苏绮媚心情轻松,大胆地取笑莫笑。 “我可没有假传圣旨,陛下的确下过旨要我保护你。” 苏绮媚的好心情顿时消失了一半,因为她知道莫笑说这话并非是完全为了说笑,在他的心里,还是认定自己这么做是出于对齐霖的忠心。 “不会有人追我们了,你还跑这么快干吗?”心情受到影响的苏绮媚抱怨道。 “不要掉以轻心,这里的守关大将是吴家的人,我不知道他这么做是真的因为相信我还是会有别的举措。” “吴家的人?那他岂不是更应该放我走?” “嗯,也许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不过只有进入丹水国,我们才算的上是真正安全了。”莫笑一边说一边马不停蹄。 苏绮媚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的心里亮起了一个词——斩草除根。此刻,她快不得这匹马跑得再快些,早一些跑进丹水国的国境。 第六十六章 终将分别 莫笑将一把枯钟到火堆里,火焰立刻又窜高了不少,四周的空气变得更加温暖,苏绮媚的面颊甚至有些发烫。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野外露宿,但绝对是最后一次,因为莫笑已经决?br / 媚祸第18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决定明天就返回青丘国。 “你真的决定要回去吗?”苏绮媚轻轻问道。 “嗯,已经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陛下肯定会怪罪的。”擅离职守,又私自潜入他国,陛下再怎么宠信他也不可能熟视无睹。“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是确保你安全后才会离开。” 苏绮媚有些生气,说道:“我可不是担心你会丢下我不管,我是担心你回去后会倒大霉。白天那些军士都看到是你送我出关,你没办法瞒过你家陛下了。” 莫笑淡淡一笑,说道:“我可没想过要瞒过陛下,也瞒不过。” “啊?那你还打算回去自投罗网?” “违抗圣意,自当回京领罪,这怎么能说是自投罗网?”莫笑皱了皱眉。 “唉,我知道你只是好心帮我一次,并不是真的想背叛你家陛下。可是,不是我故意说他的坏话,他这个人太自私了,就希望身边的人唯他独尊,你这一次的行径,他一定会记恨在心。你跟着他也有十多年了,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为人。” 莫笑却替齐霖辩护道:“陛下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心胸狭窄,只是他身为一国之君,对人对事不得不谨慎小心。但陛下绝对不会怀疑我的忠心,我若是不回去,那倒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你这叫愚忠!就算他不认为你是在背叛他,可身居上位者,怎么能够忍受不听话的手下呢?即使现在不惩罚你,以后也不会再重用你了。”苏绮媚对莫笑的固执非常恼怒,“为什么你就不能留下来呢?” “留下来?留在丹水国?”莫笑惊讶地看着苏绮媚。 “对,留下来,你可以和我一起……”苏绮媚的脸微微一红,“也不是非得和我在一起,凭你的本事,在丹水国一定也能做一番事业。”她不想让莫笑误以为自己打算赖着他。 莫笑却严肃地摇了摇头,“我是青丘人,怎么可以效力他国?” “你……”在苏绮媚看来,三国本是一体,不分你我,莫笑的执念只让她觉得可笑。但她也知道很难改变莫笑的想法,只好站起身来,说道:“算了,我也不可能强迫你做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休息了。” 苏绮媚走回马车,只留下莫笑一人坐在火堆旁。他有些木然地看着闪动的火焰,耳边传来枯枝被火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 他不是不明白苏绮媚的担忧,也不是一门心思的愚忠,但他不能留下,不只是身为臣子的职责,还因为齐霖曾经救过他的命。 那是刚到南禺国的第一年,年幼的他忍受不了南禺贵少的侮辱,出言反抗,结果被扔到了寒冷刺骨的湖水中。围观的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明哲保身,没有人愿意救他。冰冷的湖水冻得他浑身僵硬,直到闻讯赶来的齐霖跳进水里将他拉了出来,才让他又有机会活了这么多年。 那时也被湖水冻得直哆嗦的齐霖结结巴巴地对莫笑说,终有一天他一定要强大起来,并让青丘国也成为和南禺国一样强大的国家,到那时,就算是别国的国君也不敢随意欺负青丘国的一个普通百姓。 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莫笑也用发着抖的声音发誓,自己这条命从此属于九皇子,他愿意跟随着他,和他一起努力让青丘国变得更为强盛。现在,这个梦想才刚刚开始,陛下宏图未展,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他又怎么能食言呢? 第二天,莫笑带着苏绮媚母子一直走到官道旁,这里是往来商客的必经之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商讨,莫笑终于找到了一支愿意帮忙将苏绮媚母子带到大城市的商队。 和商队的带头人说好之后,莫笑向苏绮媚告辞,要返回青丘国。苏绮媚坚持要送他,带着姬满又陪着他往回走了一段路,走到一个无人看得见的地方,她还有好多心里话想要对莫笑说。 “莫笑……”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可最先出来的竟然是眼泪。苏绮媚有些憎恨自己,她不想给莫笑留下软弱无力的印象。 “别担心,商队里的人都很可靠,会把你平安送到城里的。你路上多和他们聊聊,说不定他们能给你一些好建议,让你以后的生活更容易些。” “嗯,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不会再那么软弱了。”苏绮媚一边说,一边抹着泪,“我只是想向你道歉,我昨晚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你有你自己的难处,我不该用自己的想法乱猜测,我……” 想起昨晚闹的别扭,苏绮媚满心悔恨。明知道今天就要和莫笑分离,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本应该好好珍惜分离前的每一点时间,本应该好好感谢莫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却因为自己的不尽人情而化为泡影。难道自己想给莫笑留下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一个不讲道理、不知谢恩的无知女子吗? 她有什么理由批评莫笑的决定?协助齐霖强大自己的国家,这是莫笑从小就有的梦想,如果说他真的做错了什么,那就是不应该为了救自己而触怒皇帝,失去皇帝的信任,皇帝能给他的远比自己所能给的多的多。 “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我着想,可我始终是青丘的臣子,不能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就逃之夭夭,那可不是大丈夫的行径。”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想你……走……”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不计个人的得失和安危,全心全意地为她着想。这不只一是份恩情,更是一粒仙丹,让她重新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 “不要哭了,不过是暂时分离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莫匈意嘲笑她,可自己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竟不亚于看到同伴死亡。 “暂时?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有空我一定会来看你的。”莫笑说这话不是单纯安抚,他同样怀念和苏绮媚母子相处的日子。有时他都忘了自己是在助人逃亡,仿佛真是携妻带儿游山玩水一般,那种满足和自在是他从来没有品尝过的。 “真的?你答应了可一定要做到啊。”苏绮媚泪中带着笑。 “嗯。”苏绮媚真心的笑容是最美的,莫笑忍不住抬起手,想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手指刚刚碰上如玉的肌肤,却又慌乱地收了回去。这么美丽的笑容不是属于他的。 苏绮媚紧紧抓住了莫笑的胳膊,不让他收回去。 “说好了,等你来看我时,我一定已经是富婆了,会有很多钱,能请你去丹水国最好的酒家吃饭。”苏绮媚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念叨些什么,只是想把莫笑多留住一会儿。 “娘,你和爹爹在干吗?”揪着苏绮媚衣服的姬满问道。 苏绮媚的胡言乱语竟比陛下龙颜大怒还要可怕,莫笑的心跳得很快,他借机抽出手,摸了摸姬满的脑袋,说道:“阿满是个男子汉,以后可要照顾好娘亲啊。” “嗯。”姬满点了点头。 “好了,你快回去吧,不要让其他人等久了。”莫笑劝道,这样难分难舍的离别他也是第一次遇上,难怪人常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你先走。”苏绮媚这一次态度坚决。知道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她害怕自己会腿软得走不动路。 “好,我先走。”莫笑也很坚决,他担心拖延得久了,自己会真的舍不得走了。 看着莫笑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苏绮媚已经停止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娘,爹爹去哪里?”姬满在母亲怀里问道。 “爹爹要去做大事。” “哦。”姬满并不明白“做大事”是什么意思,以为就和莫笑一路上曾经多次离开他们去买食物一样,很快就会回来了。 苏绮媚不想输给莫笑,在人影刚刚消失之后,她便回过头,擦干脸上的泪水,往商队停留的地方走去。很快她就要过上梦想中的新生活了,即使没有莫笑,她也一定能过得很幸福。 “夫人已经将令夫送走了吗?” 前面传来说话声,苏绮媚惊讶地抬起头,看到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子。只见他身穿一身褐色的衣服,打扮得像个武林中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你是谁?”苏绮媚有些紧张,她的听觉已经比常人灵敏好多,怎么会没有事先发现?也许是因为刚才一直在想念莫笑的缘故。 “夫人不要误会,在下是商队的护卫,老板见夫人许久不见,又急着赶路,派在下前来看看。”那男子笑了笑,神情极为自然。 方才都是莫笑与商队的人商讨,苏绮媚因为想着即将到来的分离而神不守舍,不记得商队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但看他的样貌不像是骗子或土匪,再一想这里离官道并不远,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麻烦这位大哥带我过去。”苏绮媚满脸歉意,心里难免又责怪自己险些因小失大。与莫笑分别虽然难过,但新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哈哈,夫人不必担心,跟着在下走就是了,老板不会丢下咱们的。”那护卫笑得很爽快,苏绮媚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护卫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虽然不算很快,但苏绮媚仍然要以小跑的方式才跟得上。她的心里不禁又怀念起莫笑,莫笑总是会特意走得慢些,还常常回头,以免把她拉下了。 “这位大哥,咱们没有走错路吧,怎么还是在林子里啊。”走了一阵子,苏绮媚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错,我们走的是小路,马上就能赶到商队前面了。”护卫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等一等,我不走了。”苏绮媚停了下来。 “夫人,我们若是不走快些,天黑了可就不好办了。”护卫终于回过头来,一脸的埋怨。 “你到底是谁?”苏绮媚抱紧姬满,往后退了两步。她方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人走路的样子不像是粗鲁的武人,倒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我是谁?我是商队的护卫啊。”护卫皱着眉,因为苏绮媚的质疑而生气。可是苏绮媚脸上紧张的表情一直没有放松,渐渐地,护卫皱起的眉头松开了。 “女人太漂亮了未必是件好事,太聪明了也未必是件好事。你说是不是啊,苏夫人。” 苏绮媚浑身上下都凉透了。莫笑对商队的人说她是丁夫人,从来没有说过她是苏夫人。 第六十七章 再逃一劫 “你是吴将军的人?”苏绮媚还来不及在丹水国惹上仇家,她很快就联想到了那个奉命镇守边关的吴将军,除了吴家,还有什么人会特意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追捕她。 那人歪了歪头,没有回答,似乎是在嘲笑苏绮媚的胡乱猜测。他的确不是吴将军的人,因为他就是青丘国涵风关的守将吴定远本人。但他不会开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正在做的并不是一件值得青史留名的好事。 “你一定是。过边境时你们就认出了我,可你们不敢和莫笑正面冲突,因为你们的所做所为也是在违抗你们陛下的圣意。所以你们就故意放走我们,然后偷偷跟在后面,等莫笑走了才敢出来。”苏绮媚的头脑突然变得很清醒,但可惜晚了些,莫笑已经走远了,不可能再回来救她。 “呵呵,现在追问这些还有用吗?”吴定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因为答案的错对与否都不能拯救苏绮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苏绮媚母子,这是从青州传来的命令,命令的制定者是吴家的掌权人——吴太后。 刀出了鞘,明晃晃的刀面在有些阴暗的林子里一样的耀眼。苏绮媚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紧张地收缩,将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杀意传送到她的大脑里,比逃亡之夜还要强烈的危机感把她的心脏刺激得就像是要立刻跳出胸腔。 “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来丹水国,我根本无意和你们吴家争权夺利,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苏绮媚抱紧姬满。姬满这一次并没有被吓得哇哇哭叫,而是搂紧了母亲的脖子,一声不吭。 “要怪就要怪你自己命不好吧。”吴定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作为一个大将,他的职责是杀敌保国,对付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女子并不是他的心愿,可身为吴家的一员,有些事并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苏绮媚冷笑道:“只要是你们觉得碍眼的人就是命不好的人,你们以为你们也是神灵吗?在青丘国你们吴家也许是比得过神灵,但你别忘了这里是丹水国,我只要大叫一声,商队的人就会听到。哼,我不相信丹水国的国君能容忍你们吴家在他的土地上随意杀人。” 吴定远却大笑起来,“你以为我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吗?你以为那些丹水商人还在原地等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答应了会等我,他们还收了钱。”苏绮媚肯定他们走的岔路并不远,只要她回头边跑边叫,应该会惊动商队。 “没错,他们是打算等你,可我刚才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家人,特意赶来接你,不需要他们了。当然,他们也收了我的钱,所以他们并不怀疑我,因为他们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人愿意做亏本的买卖。”吴定远得意地摆了摆刀,反射出的光芒照到了苏绮媚的脸上。 “你好卑鄙。”苏绮媚的心一直往下跌落,甚至连姬满都抱不住了。 “出于小心,我本打算把你们带远些再行事,可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就在这里解决一切吧。”吴定远说得很轻松,可脸上的神色却非常郑重,这个女人的生死关系到吴家的前程,甚至青丘国的未来。 “娘。”姬满终于叫了一声,他虽然听不懂母亲和这个叔叔在说什么,但大人的神色也让他意识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一声叫唤像钉子一般深深地扎进苏绮媚的大脑,只怕是要比那把刀砍在身上还要痛。她没有再斥责吴定远的卑鄙和残忍,也没有转身逃跑,而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央求道:“如果只有杀死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才能让你们安心,那你就杀吧。但是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他和齐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妨碍你们吴家,他还那么小……” 苏绮媚的眼泪终于又出来了,“我真的不是想留下他为我保仇,我只是想让他活下去。你也有孩子吧,如果你处在我的处境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吧。其实即使你不杀他,他也未必能活着离开这座林子,毕竟他还那么小……就让他走吧!” “娘,我要爹爹。”姬满看到母亲的眼泪更加慌张。 吴定远也有儿女,看到刚才还冷着脸斥责他的苏绮媚如今跪倒在地向他哭求,他并没有觉得得意,心里涌上一阵怜惜。只可惜,他的儿女和他一样也姓吴。 “唉,不是我心狠,只是我若放过你的孩子,就可能祸害我的孩子。”想到家中的儿女,吴定远反倒没有再犹豫。 苏绮媚还跪在地上,看到代表着死神的刀光闪向自己,便对自己说:“我不能跪在这里等死,我应该跑,尽力地去跑。”可立刻她又否定了自己,“我能跑出去吗?像我这样一个只生活在深宅大院里的弱女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军人?” “哼,真是没用。”一个嘲笑的声音在她的心里响起,但却不是她的声音。苏绮媚心里大喜,大叫一声,“苍玉!” “什么人!”吴定远也大叫一声,但手里的刀并没有改变方向。 一个银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两把银色的短剑飞快地搁开了吴定远的宝刀,并将他推离苏绮媚的身边。 苏绮媚依然跪在原地,再一次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感觉是幸运而又荒谬的,这到底是老天在眷顾她,还是老天在作弄她? 那个银色的身影和手中的短剑一样快速飞舞,苏绮媚看不清这人的长相,但她知道这人不是苍玉,不止是衣服的颜色不同,还因为这是一个女子,一个身姿婀娜、打斗也像是在跳舞的女子。 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但这个陌生的女子却带给她一阵熟悉的感觉,就像苍玉一样。 吴定远心里暗自吃惊,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女子武功非常高强,自己想杀人灭口的念头显然是不可能实现了,只能希望她和苏绮媚并无关联,只是纯粹地路见不平。那么,也许,他还可以完成任务。 “这位姑娘请停手,在下有话要说。”吴定远抢先跳到一旁,收起了宝刀。 “你有什么废话?快说!”那女子也没有趁机追杀,同样收起了双剑,站到一旁,但却是站在了苏绮媚的身前。 吴定远一愣,这才看清那女子竟然也非常年轻,不出二十的样子,和苏绮媚差不多,但她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跳动的神采,不像苏绮媚那样已经带上了一缕生死压迫下的沧桑,看上去更为青春活泼。 “呵呵,姑娘是不是误会了,这女子是我家主人的逃妾,在下正准备将她带回交给主人处置,还请姑娘切勿阻拦。”吴定远见这女子如此年轻,也不像心狠手辣之人,担心她不会坐视自己杀死苏绮媚母子,便这般说道。反正只要把苏绮媚抓在手里,随时都可以下手。 这女子正是受苍玉所托前来解救苏绮媚母子的月舞,当然不会被吴定远的谎言所骗。她也懒得绕圈子,冷哼一声说道:“果然是废话,你以为我是来这里散步的吗?这女人和这孩子我都救定了,有本事叫你家陛下来找我要人。” 吴定远脸色大变,想不到这女子居然知道苏绮媚的身份,而且还敢对陛下不尊。“你是……谁的人?”他本怀疑月舞是吴家政敌派来捣乱的,可是青丘国内哪个势力敢不把当今的陛下放在眼里。不是本国势力派来的人,哪会是谁?南禺还是丹水? “谁的人都不是。我连人都不是,又怎么会是谁的人呢?”月舞吃吃地笑了。 吴定远听不明白她的话,苏绮媚却是明白的,这个银衣女子和苍玉一样,也是狐族的一员。但她猜不出月舞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作为同族的援手,还是要对“叛徒”进行惩罚。不过她却从月舞身上嗅到了苍玉的味道,所以她没有跑,她想知道苍玉的消息。 “姑娘不肯罢手吗?和我们青丘吴家做朋友可比做我们的敌人更有益啊。至于她,一个不守贞洁、叛国背君的女人,还能带给你们什么好处?” 听到吴定远对自己的评价,苏绮媚没有任何触动,像是已经麻木了,只是把姬满搂得更紧些。姬满却看向月舞,两眼大睁,像是在看一尊天神。 “又是废话。”月舞高傲地仰了仰头,“我就是来带他们走的,你不要和我争,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现在乖乖回涵风关,我不为难你,可你如果还想打他们的主意,就别我不客气了。我刚才可还没有使出全力。” 狐族有规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向凡人使用法术,而苍玉也一再叮嘱月舞,能保住苏绮媚母子的性命就好,不要随意伤人,免得受到神罚。 吴定远虽然是一员虎将,但他的长处在于领兵打战,还算不上是一位武林高手,更何况他面对的其实是狐族的高手。吴定远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是月舞的对手,青州传来的任务是肯定完成不了的,又何苦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 “我自认不是姑娘的对手,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就不做了。不过……”他看了看苏绮媚,又说道:“你若真想救她,就带着她躲远些,永远不要再回青丘国,否则总是有人不怕死的。” “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再回去了,那是一个吃人的地方。”苏绮媚用力地说道,“也请你转告吴太后,不要逼人太甚。”她抬头看向吴定远,又说道:“以前我常听人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们为了保住自家的荣华富贵任意残害无辜,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报应在你们身上,不是你们,也会是你们的子孙。” 吴定远看着她的眼睛,居然有些害怕,忙向月舞拱拱手,快速地消失在树林中。 第六十八章 银狐月舞 吴定远离开后,月舞两手一晃,两把短剑居然消失了。她回过头来看着苏绮媚,这时的苏绮媚终于站了起来,但神情还是有些恍惚,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心动。可惜月舞不是雄狐,苏绮媚的这副模样只让她觉得讨厌。 “哼,刚才还下跪求饶呢,现在居然也敢威胁人了。你真以为凭你这点本事就能扳倒吴家?” 苏绮媚正准备向月舞表示谢意,没想到月舞竟然对她带有敌意,一时间愣住了,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是在威胁他们,更不是自不量力,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人间真理。我虽然没有能力反抗他们,但被他们欺压过的人,总有一个会反抗他们的。” “哼,没能耐的人才会被人欺压,又怎么可能反抗呢?”月舞只相信武力,不相信道德。“你以前虽然也没用,可至少不会连个凡人也打不过,现在你应该知道没有法力的坏处了吧。要是当初你乖乖听苍玉的话,至于向敌人下跪求饶吗?”月舞对于苏绮媚的软弱耿耿于怀。 苏绮媚有些无奈,这女孩的想法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条路,能向苍玉解释的东西不能在她面前照搬,否则换来的也只能是不解或嘲笑。但从月舞提起苍玉时的语气判断,她并非是真正的敌人。 “姑娘……”苏绮媚正想打听苍玉的消息,怀里的姬满突然指着月舞叫道:“飞飞,姐姐飞飞。” “啊?他说什么啊?”月舞满头雾水。 “哦,他说你刚才突然出现是飞过来的。你的动作太快了,他分不清楚。”苏绮媚解释道。 月舞大乐,说道:“刚才那可算不上是飞,不过姐姐真的会飞飞。”月舞虽然已经活了八百年,可心境还似个孩子,看到粉妆玉琢的姬满满心欢喜,甚至不觉得他叫自己姐姐有什么不妥。 “爹爹也会飞飞。” 月舞睁大眼睛看着苏绮媚,她怎么不知道姬冰也会飞啊? “他……他说的是轻功,不是真的飞。”苏绮媚解释道,但她不会告诉月舞姬满口中的爹爹是莫笑,不是姬冰。 “切,那怎么能算是飞?小宝宝,想不想让姐姐带你一起飞飞啊,姐姐可是真的在天上飞哦。”月舞可不能忍受与一个凡人相提并论。 姬满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让莫笑带他“飞飞”,听到月舞这么问,当然高兴得连连点头,并向月舞张开了双手。 “啊!”苏绮媚还来不及客气地拒绝月舞,便发现怀里一空,姬满已经到了月舞的手里,刚忍不住叫了一声,便又发现眼前一晃,月舞带着姬满都不见了。 “姑娘!满儿!”苏绮媚大叫了几声,却只听到风吹树叶的回答。她急得跺了跺脚,“这个狐狸精,想干吗啊?”虽然着急,但直觉告诉她姬满没有危险,何况她也没有月舞的身手,只能在原地等待。 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月舞又出现在了苏绮媚的面前,姬满被她双手高高举起,同样笑得很开心。 “好玩吧。是姐姐厉害,还是你爹爹厉害?”月舞得意地问道,她当然是对自己充满信心。 不料姬满想了想才答道:“爹爹厉害。”莫笑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成年男子,比他的亲身父亲还要关爱他,在姬满的心里,莫笑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月舞皱起鼻子,“这怎么可能?你这个小坏蛋竟然敢看不起姐姐,走,姐姐再带你飞一次!” “姑娘等一等!”苏绮媚终于抢先把姬满抱到了怀里,她并不是怀疑月舞有恶意,只是觉得儿子还是抱在自己怀里放心。“姑娘,这天色开始晚了,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姬满不知是不是被月舞吓到了,配合地拉着母亲叫道:“娘,肚肚饿。” “唉,凡人就是麻烦。”月舞小声嘀咕道。 附近没有城镇,没有客栈,也没再遇上路过的商队,苏绮媚只好又过上了露宿的生活。熟悉的火焰在眼前跳动,身边坐着的却不再是稳重、可靠的莫笑,而是活泼好动的月舞。还好莫笑已经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干粮,包括姬满最爱吃的点心,小家伙坐在母亲怀里吃得正香。 “你的头发!怎么……变了?”苏绮媚一回头,惊讶地发现月舞的发色由乌黑变为银白,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可是银狐。哼,我不像你们,就喜欢把发色变得跟凡人一样,原来的毛色不好看吗?”月舞在自己口中也塞了一块点心,她虽然已经脱离了五谷的束缚,可这东西真是好吃。 苏绮媚有些尴尬,她见过的狐妖只有苍玉,苍玉虽然是一只青狐,但却从来都是以黑发示人。至于她自己,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作非人类,又怎么会想到发色的问题。 “对不起,我一时忘了……不过,你的银发确实很好看。”月舞对她说话的态度有些不屑,却又让她感到坦然,不必费尽心思去猜疑。 “那当然,我可是如今族里独一无二的银狐,就连苍玉也夸我的毛色最漂亮。”月舞很得意,苍玉的话也许恭维居多,但她相信他绝对没有这样称赞过媚儿。 “苍玉现在在哪里?他……很忙吗?”苏绮媚已经得知月舞是受了苍玉的委托才为保护她,心里既感激又有些不乐。苍玉为什么不能自己来呢?难道他对自己已经失望了,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月舞的脸色又变了,不再是淡淡的不屑,而是愤怒。“呸!你还好意思问?若不是因为你,苍玉会落到现在的地步吗?” “你说什么?苍玉他到底怎么了?” “他被关在黑洞里,独自一个冷清清的,别说行动,连说话都只能对自己说,你说他会很忙吗?偏偏他还记挂着你,要不是当心他会忍不住跑出来帮你,我才不想管你的闲事。”月舞恨恨地骂道,却看到姬满睁大眼睛看着她,忙伸手捏捏他的小脸笑道:“嘿嘿,姐姐不是说你,姐姐一定会保护小阿满的。” 苏绮媚很惭愧,她以为苍玉是因为有别的要事所以没空管她,却没有想到苍玉是因为自由受限才无法帮她。“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就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做那些事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你真不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吗?”看到苏绮媚毫不知情的样子,月舞更加愤怒,甚至替苍玉不值。 苏绮媚摇了摇头,愤怒的月舞便全然忘了苍玉的叮嘱,像倒豆子一般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苏绮媚听完后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当初莫笑是误闯留云殿,却想不到竟然是苍玉动了手脚。苍玉这么做,无疑于是在帮她对抗天命,难怪会受到这么严厉的惩罚。 她以前只当苍玉是一个尚有良知的狐妖,虽然感激他没有硬逼着自己遵循天命,但也没有把他当作是可以信任和亲近的朋友。现在才知道苍玉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不但帮她逃出南禺,又托月舞帮她逃出青丘。若是没有他,自己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他怎么……这么做,又怎么瞒得过上面,唉……”苏绮媚有些难过,又有些内疚,因为自己没有以平等的感情对待苍玉。 “哼,我也觉得他很傻,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不但触犯了族里的规矩,还惹恼了玄女娘娘。惹不是火瞳大人替他求情,只怕就不是囚禁五年这么简单了。”月舞想起苍玉面对惩罚不怨不怒的情景,心里又迸发出对苏绮媚的怨恨,说道:“这全都怪你!如果你老实地遵从神旨,不但苍玉不会被惩罚,狐族的天遣也会被废除。偏偏你要做出这些莫明其妙的事来,害得大家都受你牵连。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苏绮媚脸色一暗,她虽然对苍玉因为帮自己而受牵连一事感到内疚,但却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祸害。不愿意自己的命运被神灵掌控,这个决定没有错,她为此而做的努力也没有错。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愿意选择不接受苍玉的帮助,但她绝对不会选择放弃斗争。 “你认为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不是你是谁?” “苍玉被关起来是因为帮我,但并不是我逼着他帮我,我也不知道他会因此而获罪,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至于你说我不该遵从神旨,这才是一个笑话。玄女娘娘就因为姬冰说了几句不恭敬的话就要让他失德亡国,完全不顾天下百姓的生死,你不觉得这很过分吗?就算姬冰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她又凭什么要我来做祸国殃民的坏事?我是不记得媚儿是什么样的狐妖,但我想她应该也不是自愿转世的吧,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我要逃避又有什么错?如果说你一定要找一个罪魁祸首,那不是我,是玄女娘娘。” “你、你好大的胆!你怎么敢这样污蔑娘娘?”月舞大为惊讶,她已经是族里最为胆大包天的狐,却也不敢对玄女娘娘不敬,哪怕是放在心里也不敢。 “我说错了吗?如果有人突然对你说,你存在的意义就是用你的身体去媚惑一个男人,挑拨他和家人、朋友、下属的关系,陷害忠诚他的人,彻底败坏他的家业,让其他人骂你是红颜祸水。你就一点怨言也没有,还会感到很光荣、很骄傲吗?”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不一样吗?娘娘要我做的不就是这些事吗?” 月舞站了起来,脸色阴沉,说道:“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件美差,可如果当初长老们同意让我去做,我一定会去的。” “为什么?”苏绮媚一愣,她并不怎么喜欢月舞,但她也不觉得月舞会是妲己那样的险恶狐妖。 “因为只要完成这个任务,玄女娘娘就会废除五百年前降临给狐族的天遣。以后,我们就不再是妖族,而是仙族,你明白这对整个族群意味着什么吗?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退缩,你的修行丝毫不会有损,还可以为族群立下汗马功劳,你为什么要退缩?” 第六十九章 狐族辛秘 “哼,既然是如此高尚的任务,月舞姑娘也很乐意献身,为什么长老们不让你去,偏要我这个胆小懦弱、自私自利的去呢?”苏绮媚不相信月舞的话,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为什么?因为狐族现在只有你一个渡过天劫成为天狐,还因为这是你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一家,我们狐族又怎么会被贬为妖族呢?”月舞两眼爆发出阴冷的光芒。 苏绮媚的第一反应是敦州苏家,心里还奇怪苏静山有什么能耐可以给狐族带来这样大的灾难,可随即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月舞说的不是苏绮媚一家,而是媚儿一家。 关于媚儿一家,苍玉说过的并不多,苏绮媚只知道媚儿的母亲是一只渡过天劫的天狐,她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媚儿的母亲似乎很厉害,但却自愿放弃了一身的修为,将千年内丹给了女儿;至于她的父亲,却不知是什么来历,又是怎么死去的。 对媚儿父母的故事,苏绮媚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她一直没有把自己当作是媚儿,所以那段秘史对她来说只是别人的故事,苍玉既然不愿意提起,她也就不会不识趣地瞎打听。但她从没想过媚儿的父母与狐族会有什么恩怨,只以为月舞流露出来的敌意是缘于媚儿的半妖身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狐族以前不是妖族吗?”说这话的同时,苏绮媚想起了青丘神官曾经说起的话,如果说狐族真的是被上天从仙族贬为了妖族,那被后人斥为世间祸水的人狐恋与媚儿的父母有什么关联? 月舞却有一丝犹豫,虽然苍玉没有特意叮嘱过,但这一段往事在狐族内部也已经鲜为提起,刚才一时激动说了出来,忘了苏绮媚对于转世前的经历已全无记忆,到底要不要接着往下说呢? “难道说你其实并不知情?”苏绮媚故意说道,她看出来月舞是那种经不起激将的狐妖。 “谁说我不知情?”果然,月舞立刻气呼呼地反驳道,心想反正以前媚儿也知道这些,再告诉她一次也不算违反族规。“我们狐族的祖先是玄女娘娘手下的得力大将,曾经追随娘娘经历很多大战,包括千年前拯救人界的大战。因为战功显赫,再加上我们狐族的天赋,所以全族都受到神封,成为仙族。” “不是还有其他族群参与大战吗?被封为仙族的应该不止狐族吧。”看不惯月舞骄傲的模样,苏绮媚忍不住说道,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人间帝王的分封而已,和狐族天赋没什么关系。 “你懂什么?其他族群受封的只是有功劳的族类,剩下的依然是妖族,只是当他们得以渡劫成功后,便可以得到仙界的认可,成为仙族。而我们狐族从诞生之日便是仙族,渡劫时也比其实妖族容易,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回想着那份荣耀,月舞脸上满是羡慕。 “可惜这荣耀被你母亲毁了,身为一只天狐,她居然跑去勾引帝国的神官。利用采补之术,吸取其他族类的精元增加修为,这本是狐族的天性,可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勾引神官呢?那可是玄女娘娘在人界的神侍。最可气的是,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那个凡人,最后玄女娘娘大怒,不但严惩了你的父母,还连累整个狐族都被贬为妖族。” “媚儿的父母就是传说中五百年前害得天下大乱的帝国神官和狐女?”苏绮媚很惊讶,想不到媚儿的父母居然还有这样显赫的身份。 “媚儿不就是你吗?不过你说的没错,正是他们。唉,你母亲本是狐族不可多得的修炼天才,可为什么她宁愿惹怒娘娘也不愿舍弃一个凡人呢?”月舞从愤怒转为疑惑,最后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苏绮媚也在沉思。她原以为狐族由仙变妖,是因为后人认定是狐女的狡猾滛荡导致帝国衰败,就像《封神榜》里的苏妲己,从而改变了对狐的看法。却原来,玄女娘娘不但降下天灾毁灭了帝国,还将狐族贬为妖族,让媚儿的父母成为了人类与狐族共认的祸水。 “媚……我是说我的母亲和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分开就一定要受到这样的严惩?”苏绮媚可不相信狐妖勾引神官、神官沉溺于狐媚的说法,如果两人之间没有坚贞的爱情,又怎么会甘愿冒这样的危险。 “人和仙怎么能在一起?就算是人与妖也不行。人仙结合本就是违背天意,明知道这样会给狐族带来灾难,他们却依然如故,当然要受罚,何况他们还有了你……”月舞最后嘀咕了一句,看着苏绮媚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嫌弃。 这个眼神让苏绮媚很不高兴,她虽然总是把媚儿当作另外一个人,但也不喜欢别人仅仅因为她的血统而看不起她。子女并没有选择父母的机会,父母犯下的错与子女何干,再说,媚儿的父母犯的错不过就是没有遵从玄女娘娘的神旨而已,这和现在的她何其相似。 “天意?让狐族变为仙的是玄女娘娘,让狐族变为妖的也是玄女娘娘,只要她乐意,我的父母照样可以在一起。嘿嘿,说来说去,这天意不过就是玄女娘娘的意愿,因为她,我的父母成了祸患,狐族成了妖孽,我也不得不转世重生来做祸国妖姬。” “娘娘是最强大的神灵,她的意愿当然就是天意。你、你怎么能对娘娘不敬,就算这里是丹水国,你也得小心些。”月舞紧张地小声嘀咕,她虽然不喜欢媚儿,却也不希望她因此而触犯神灵。 苏绮媚又冷笑了两声,“苍玉说过,我如果能完成这个任务,会给狐族带来很大的好处,莫非是玄女娘娘答应恢复狐族仙族的身份?” 媚祸第19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 “对啊,这可是狐族等了五百年的机会,你居然……”月舞气得只咬牙,“长老们之所以同意让你去,除了因为你已经渡过了天劫,可以保存法力,还因为这是一个替你母亲将功赎罪的机会,否则苍玉又怎么会答应?” “你是说,如果不是为了替我母亲将功赎罪,苍玉不会答应让我去?” “嗯,你母亲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他,他当然不会随意让你去冒险。他可不是因为喜欢你,他只是不愿逃避责任。”月舞有些酸酸地补充道。 “他跟我母亲关系很好吗?”苏绮媚并不自恋,她也早就感觉出苍玉对她有一种爱恨难辨的感情,提到媚儿的母亲却总是带着怀念。 “我怎么记得?那时我才五百岁,只记得年长的族类都阴沉着脸,而我们这些年幼的都被叮嘱不准出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一夜之间变成了妖怪,连凡人都可以唾骂我们。”月舞鼓起了腮帮子。其实五百岁的狐已经记得很多事了,但她的确不清楚苍玉与媚儿母亲之间的纠葛,只是永远不会忘记也永远不想再记起那惊鸿一瞥的美貌。 月舞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苏绮媚,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了沉默。 “月舞,你告诉我,我是自愿转世的吗?”听月舞说了这么多,苏绮媚看出她是个爽快的狐妖,即使对媚儿有些不善,也是在表达她真实的看法,不会为了某些目的而故意口是心非,所说的话倒比苍玉更容易信任。 “……之前,你不是很乐意,不过苍玉劝过之后,你就同意了。你要是真不愿意,谁也没有本事让你进入轮回之道啊。哼,明明就是你的责任嘛,我要是你,才不需要别人……劝说呢,怎么你们母女都是这样?” 月舞说话时有些闪躲,看来说谎真的不适合她。不过苏绮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只不过苍玉的“劝说”看来并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胁利诱的成分更大些,因为月舞也说过,苍玉照顾媚儿只是出于责任而不是喜爱。 媚儿在族内受到的欺压并没能让苏绮媚感同身受,虽然同情但并不难过,可知道媚儿并非如月舞这样一门心思为族献身,也不会因为这是玄女娘娘的旨意就毫无怨言,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就算她真的是媚儿,也依然是一个希望自己掌控命运的狐妖。 苏绮媚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责任?我不认为我的父母做错了什么,他们相爱、生子,本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伤害,那些所谓的天意只不过是玄女娘娘自己的好恶,狐族受到的责难根本与我父母无关,又与我有何关?” “你……” “抱歉,我明白你只是想为狐族抓住这个恢复仙族身份的机会,可我对自己转世前的生活毫无记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想带着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的女人。不管是玄女娘娘与我父母之间的恩怨,还是玄女娘娘与姬冰之间的恩怨,我都不想参与。你可以骂我是一个胆小怕事、不敢承担责任的人,可我认为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苏绮媚的话,月舞听得似懂非懂,但她显然并不赞同。“不管你记不记得,你就是媚儿,狐族恢复仙族的荣耀,对你和你的孩子也是大有好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苏绮媚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是这么难得的机会,与其逼迫我这个不情愿的凡人,不如让别的天狐去做,狐族至少已有几千年的历史,怎么可能只有媚儿一个天狐呢?” 月舞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以前渡劫成功的前辈已经是玄女娘娘身边的神侍,怎么可能来做这样的事?而这五百年来就只有你渡劫成功,这还是亏了你母亲留下的千年内丹。你以为仙族与妖族只是身份尊卑的不同吗?失去了仙族的身份,天劫的难度陡然增大,许多族类都没能适应这个变化,要么像苍玉这样损了多年道行,要么像我爹爹那样……” 两滴清泪出现在月舞的面庞上,姬满抬头看看母亲,“姐姐哭了。” 月舞擦去眼泪,冲他笑笑,“不好意思,姐姐想爹爹了。” 姬满想了想,突然哭了起来,“我也想爹爹。” 姬满这一哭,又勾起了月舞对父亲的回忆,眼泪再次流了下来。苏绮媚愕然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泪人,心里也不由地涌上了对异世家人的怀念。忙着逃亡的日子,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丁环佩这个身份。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完全成为苏绮媚了。 第七十章 拦路抢劫 等月舞哭得差不多了,苏绮媚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对你爹爹的事,我很遗憾……”虽然她一直坚持自己与狐族的不幸没有关系,可站在月舞的立场,她也能理解月舞对媚儿一家的怨恨。 本以为月舞会趁机再骂她两句,没想到月舞却摇了摇头,说道:“渡劫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我爹爹的事也不能全怪你们。只是我们狐族数量本来就少,这五百年来又损了不少修行高手,如果这样的情形再持续下去……长老们逼你转世,并非是为了报复你母亲,也是为了族群着想。” 苏绮媚咬了咬嘴唇。因为对狐族缺乏归属感,她从未想过要为了狐族而牺牲自己,可听了月舞的话,她不由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不是真的太没有责任感了。可是,她真的不愿意啊……苏绮媚拍了拍怀里的姬满,这孩子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月舞突然冷哼了一声,“你不用胡思乱想,我是因为答应了苍玉才来救你的,可不是想借机挟恩求报,逼你回南禺国。反正你现在回去也没用了,玄女娘娘已经饶恕了姬冰,不会再让他失德亡国了。” 苏绮媚一愣,心想:“怎么会这样?既然真正得罪了玄女娘娘的姬冰都可以被饶恕,为何却始终不肯放过她这个不过是想找条生路的弱女子?难道就因为她不肯屈服于神灵的掌控?”苏绮媚的心里顿时燃起熊熊怒火。 月舞并没有注意到苏绮媚的心思,她还沉浸在对族群未来的担忧中,“再过两百年我也要渡劫了,等升入仙界,我一定要多多立功,那样就有可能让玄女娘娘解除天遣,狐族就又有希望了。” 苏绮媚看了看月舞,发现这女孩并不让人讨厌,也许她有些高傲,有些天真,但却是一个热心肠,否则也不可能跑到丹水国来解救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我觉得你与其把希望都寄托在玄女娘娘的身上,还不如想办法提高族类的修行,既然其他妖族也可以靠修行渡过天劫,狐族也一样可以。”苏绮媚决定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这么说不是不尊重玄女娘娘,只是觉得把解决问题的主动性掌握在自己手里会更好些。”这位神灵的心思实在变幻无常,谁知道下一次又会以什么样的理由将狐族贬为妖族。 月舞没有再出口斥责苏绮媚对神灵不尊,而是沉默着,苏绮媚的话给她打开了另一个方向,一个看起来非常狂妄但并非没有道理的方向。 第二天,月舞带着苏绮媚母子守在官道旁,希望能找到可靠的商队把他们带到城市里。作为效忠玄女娘娘的狐族,月舞不敢在丹水国呆得太久。 但她们的运气不太好,等了很久都没能等到一支商队。缺乏耐性的月舞急得只跳,苏绮媚觉得她更像是一只猴妖。 “哈!终于来人了!”月舞高兴得大叫起来,身为妖族,她可以利用法术察觉远处的动静,比莫笑还厉害。只是她的警觉性比莫笑差远了,还没等仔细观察来人的情况便冲了出去。 苏绮媚来不及阻拦,只好带着姬满跟了上去。幸好她对月舞的身手很有信心,就算碰巧碰上了坏人也不用担心。 官道上走来的并不是什么大商队,只是一辆骡车,车前坐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车帘垂着,看不出里面还有什么人。 “喂!站住!你们是不是商队!”月舞冲到骡车前大喊一声,她也不是一点警觉性也没有,头发已经变成了正常的黑色,手里的双剑也亮了出来。 骡车走得并不快,被月舞这么一吓,立刻就停住了。车上的一老一少看着月舞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那少年尖叫一声,“少爷!打、打劫啊!” “呸!你们有什么好东西能让我抢啊?”月舞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手握双剑堵在官道上的形象有什么可疑之处,在她看来,人类的钱财一点用处也没有,至于男色,这一老一少也达不到她的要求。 车帘被掀了起来,一个年轻男子探住头来,皱着眉看了看月舞,又看了看后面跟上来的苏绮媚母子,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敲了敲少年的脑袋,笑道:“常欣,你见过带着孩子打劫的吗?” 名叫常欣的少年摸了摸被打痛的地方,嘀咕道:“也没见过拿着剑问路的啊。” “你是带队的吧。你们是商队吗?去哪里啊?”月舞冲着坐在车里的年轻男子问道。 这男子年约二十五、六,长相算不上俊美,但也是一表人才,既有读书人特有的文雅,又带了几分生意人的洒脱。只见他先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施了个礼,然后笑道:“我们就这几个人,算不上商队,不过在下的确是经商的,正准备去京城。不知姑娘唤住我们有何贵干啊?” 月舞瞅了瞅他,回头对苏绮媚说道:“哎,他不是坏人。” 常欣立刻撇了撇嘴说道:“我家少爷可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奇怪的是,那男子却苦笑着说道:“常欣你又笑话本少爷了。”旁边的老者也是一脸苦相,仿佛那个“天下第一大好人”的称号是个恶名一般。 苏绮媚险些笑出声来,月舞和苍玉相比简直就是一个不通人情的孩子。不过她也能从那男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平和的气息,就像莫笑那样让人感到安定,心里立刻松了下来。 “哎,天下第一大好人,我这位姐姐也要去京城,我没空送她,你带她一起去吧,等到了京城必有重谢。”月舞插着腰,双剑朝外,姬满在下面拉扯着她的衣服,要玩她手里的短剑。 苏绮媚又险些笑出声来,月舞这番话全然是在学莫笑,看来她早就跟在他们身后了。只是,莫笑的确给了商队一笔钱作为酬谢,只不知月舞说的重谢由谁来出。 “就你跟孩子?”那男子有些诧异地看着苏绮媚。 “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实在是不方便独自上路,还请这位公子帮帮忙。把我带到京城就好,路上的费用我可以自己出。” 苏绮媚虽然易过容,但依然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语气诚恳却又落落大方,再加上一个活泼可爱的姬满,有心拒绝的人还真是难找。常欣看了看自家少爷,脸上也露出哀求的神色,“少爷,这里离京城好远啊,就她们母子俩,怎么走得到啊?” “不就是带上两个人嘛,你的车子又不是坐不下。”月舞对这个男子的迟疑表示愤慨。 那男子苦笑着抓了抓头,说道:“我不是不愿帮忙,而是为这位夫人的名节着想,车里……没有女眷。不过,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夫人独自带着幼子确实危险,如果夫人相信我的为人,一同上路并无不可。” 原来这男子担心苏绮媚和月舞没有搞清情况,虽说管家年老、书僮年少,自己也不是风流好色之人,可一个年轻女子怎么会想到和他们同路呢?可惜他想不到,月舞是个狐妖,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而苏绮媚来自异世,习惯了男女平等的思想,只要确认这老青少三个男子都不是坏人,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常欣连忙点头道:“嗯,夫人你不用担心,我家少爷真的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你这臭小子,又讽刺你家少爷?” “少爷,我这次说的是真心话。” 当发现这支队伍里全是男子时,苏绮媚虽然没有其他女子的那种忌讳,但总是有点别扭的感觉,可听了常欣和少爷的对话,发现他们虽为主仆却又充满着家人的温馨,心里的别扭一扫而空。 “太好了!他答应了!阿满,我们上车!”月舞兴奋地抱起姬满,冲到车前,将当道的常欣推开,把姬满塞进了车里。 被月舞这么一闹,苏绮媚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掩着嘴偷偷笑着,也走到了车厢旁。但她终归有些不好意思,走到那男子身旁时,红着脸微微施了个礼,笑道:“多谢公子。” 苏绮媚一笑便媚态自生,那男子不由得一愣,旁边的常欣奇道:“咦?少爷的脸红了。” 那男子气得又在他头上打了一下,心中哀怨自己怎么会收了一个如此愚蠢的书僮,而后便红着脸掀起车帘,说道:“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客气,快请上车。” 待苏绮媚上车后,那男子也准备上车,可看了看车里那个年轻的母亲和年幼的孩子,突然发觉自己不合适出现在其中,只好转身坐到了原先常欣坐的地方。 “少爷,您怎么坐在这里?您坐在这里我坐哪里啊?” 男子没好气地回答道:“今天少爷我好人坐到底,让你享享少爷的清福,坐车里吧。” 常欣喜滋滋地拉开车帘,准备上车,面前却探出个小脑袋——姬满扒在车门前,望着站在车外的月舞叫道:“姐姐上车车!” 月舞鼻子一酸,又挤开常欣,抱了抱姬满,说道:“阿满要乖啊,姐姐要走了,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月舞,以后有空一定要来看我们,还有苍玉,如果他愿意的话……”苏绮媚把姬满抱回怀里。 月舞撇了撇嘴,尽量让自己显得无所谓,“我可不一定有空。” 骡车动了起来,苏绮媚抱着因为先后失去莫笑和月舞而闷闷不乐的姬满,心里却是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坐在她对面的常欣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孩管那女强盗叫姐姐,那女强盗又管他娘叫姐姐,这到底是什么亲戚啊?” 第七十一章 侠少仲衡 不出一天,苏绮媚便和新伙伴熟识起来。 那年轻男子名叫易仲衡,多嘴的少年常欣是他的书僮,话不多的老者福伯是易家的老管家。易仲衡的父亲是丹水某县城的土财主,对于唯一的儿子百般疼爱,立志培养他光宗耀祖。可惜易仲衡对做官兴趣不大,更向往做一个游侠。三年前父母去世后,便整日呼朋唤友、游山玩水,无心仕途。 书僮常欣说他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并非随口胡说。易仲衡为人豪爽,尤喜打抱不平,又因家境富裕,对有困难的人有求必应,因此结交了不少朋友,却也招来了许多居心不良之人,短短三年,便将不菲的家产败个精光。 易家衰败后,那些狐朋狗友立刻不见了人影,易仲衡受此打击,也无心守着家中仅剩的几亩薄地过日子,干脆遣散家仆、卖掉房产,带上没有家人的老管家和小书僮,打算到富饶的京城丹阳经商度日。 选择京城,一来是因为这里是淘金宝地,二来是可以远离家乡父老——丹水国虽然鼓励经商,但商人的地位远远比不过文人,文人经商仍然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易仲衡再怎么豪爽也不可能在苏绮媚面前提起自己的糗事,这些往事都是从常欣嘴里泄露出来的。常欣幼年流浪街头时被易仲衡所救,一直以报恩为己任,对那些只想在少爷身上捞好处的骗子万分憎恨,对少爷“天下第一大好人”的作派也是万分憎恨。 “哼,我家少爷就是心太软,一看到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就忍不住要出钱出力。当然,这也是我家少爷的长处,但我绝对不会再允许任何人利用我家少爷的好心骗钱。” 常欣满脸愤慨,苏绮媚则是满脸尴尬,不知道常欣这话是不是特意针对她,心里琢磨着等到了京城一定要卖了一件首饰,把月舞许诺的重谢兑现。 对于自己的身份,苏绮媚当然不敢据实以告,既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也是为了保证易仲衡等人的安全。她假说自己是青丘人,娘家姓丁,夫家姓莫,父母早已过世,丈夫也不幸刚刚遇难。夫家族长欺她孤儿寡母,妄想强占她,不得已逃了出来。月舞被她说成是路上巧遇的侠女,完全符合常欣的猜想。 听完苏绮媚的遭遇,虽然无法求证虚实,但看看不满两岁的姬满,再看看有孕在身的苏绮媚,易仲衡的侠义心肠又爆发了。为了避嫌,他一直让常欣陪着母子俩坐在车里,自己则坐在外面,一路上也不肯让苏绮媚有任何花费,还多次请大夫给她检查,只为了让她多留些钱抚养孩子。 当得知苏绮媚在丹水国并没有可以投靠的亲友,易仲衡主动提出到了京城丹阳之后由他暂时照顾母子俩,直到她们找到更好的去处。对于这个决定,福伯和常欣都没有异议,只是常欣有些担心所谓的重谢就要没影了。 意想不到的好运却让苏绮媚有些犹豫。她不是不相信易仲衡的为人,而是担心自己的特殊身份会给这几个好人带来祸害。可是想到自己并非是万能女强人,在这样一个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时代,独立抚养两个孩子并不容易。最后,她接受了易仲衡的建议,但也决定在以后的生活中一定要想办法出钱出力,不要再做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藤萝。 又经过近一个月平静的路程,苏绮媚终于来到了号称最为富裕的城镇——丹水国的京城丹阳城。进入城门后,苏绮媚有一种穿越到了大唐长安的感觉。衣着华丽的女子,生意兴隆的店铺,宽敞整齐的街道,处处流露出与敦州、青州全然不同的繁华。 易仲衡也是第一次来到丹阳,不过他乐于交友的性格不会让他在陌生的环境中感到拘束,找了一家客栈将大家安置好,便带着常欣走街窜巷,寻找合适的住所和店铺。 丹阳的繁华让它成为商人淘金的宝地,物价自然也不会低廉,易仲衡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地方,正在考虑要不要买下。以前的家产因为他的豪放所剩无几,一路上的吃住又耗费了不少,这个往日的阔少也不得不学着数着铜板过日子。 常欣看了看“羞涩”的钱袋,埋怨道:“我就知道这一次又亏了,那个女强盗根本就是在胡说,狗屁重谢。” 福伯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变得如此财迷?当初少爷把你从街上领回来也没人重谢啊。” “我可不是说少爷不该救莫夫人,我只是心疼嘛,花钱的机会还多着呢。”常欣捏了捏钱袋,若不是要安置苏绮媚母子,他们本不用急着买宅院,还要留下钱购买货物,以后的日子难过啊。 “常欣,这你可就不懂了。”易仲衡笑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想赚大钱就要先舍得花钱。等着看吧,你家少爷很快就能把这些钱赚回来。” 常欣做了个鬼脸,心想:“这道理我当然懂,可少爷您是这块料吗?您以前做的亏本生意可不少啊。” 外面有人敲门,常欣立刻收起了钱袋,这要是再被哪个小贼惦记上,他们以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福伯打开门,却是苏绮媚带着姬满站在外面,“福伯,我找易大哥,有点事想和他商量商量。” 常欣的脸色变了,他不知道苏绮媚刚才是否听到他的抱怨,连忙揉了揉鼻子,说道:“我去叫伙计送晚饭。”说完便钻出了房门。福伯也无奈地摇摇头,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苏绮媚和易仲衡,还有一个看不懂大人脸色的姬满。 苏绮媚进屋后随手关上了门,一向洒脱的易仲衡见状变得局促起来,站起身来问道:“莫夫人有什么事啊?” 姬满跑到易仲衡面前,要他抱抱,苏绮媚则走到桌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放到桌面上,里面有一支茶碗大小的珠花,还有一支白玉镯子,看得出都不是便宜的货色。 “你这是干吗?”易仲衡猜出苏绮媚的意思,心里有些不悦。 “易大哥,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虽然不多,但也还值点钱。你找个路子把它卖了吧,一半当作我给你的酬劳……” “莫夫人,你是不是听到常欣的话了。你别理那小子,他就是嘴巴臭,可如果我不愿意帮你们,他肯定第一个不答应。”易仲衡以为苏绮媚听到了常欣刚才的抱怨,才不得不拿出贴身细软,心里万分着急,他可没有想过要苏绮媚的报答。 苏绮媚一愣,“易大哥你在说什么?这和常欣有什么关系?” “呃,你刚才没有听到他说……” 常欣对易仲衡以前出力不讨好的经历总是耿耿于怀,苏绮媚早就知情,立刻明白了易仲衡的所指,脸色一沉,说道:“难道易大哥认为我是听了常欣的抱怨才不得不拿出来吗?你也相信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酬谢你?” “不!不是!”易仲衡连忙摇头,“我是怕你误会了!这笔酬劳我可收不得!” 苏绮媚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易仲衡不是故意贬损她,便说道:“我当然知道易大哥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可你帮了我这么多,因为收留我们又要花不少钱,我理当报答。” “莫夫人,我帮你乃是举手之劳的事,也没花多少钱,你不用在意。如果你真想把这些首饰换成现钱以备不患,我可以帮你,但酬劳一事绝不要再提。”易仲衡很严肃地说道。 苏绮媚却笑了,“易大哥,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丹阳,但也看得出这里居住不易,做生意更是需要大量的本钱。你要真是富甲一方,我才懒得管你呢。可现在明明有困难,为什么不肯让我帮你?你要做君子,却要我做小人,易大哥这样做可不对哦。” 被苏绮媚看出现在的窘境,易仲衡脸上一红,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莫夫人不用担心,我一个大男人,总有办法养活自己,生意做起来就好了。你们女人家不方便出门挣钱,还是自己留着吧,将来好好抚养两个孩子。” 苏绮媚也早已想到易仲衡不会轻易收下酬劳,他以前做“亏本生意”可不是因为他愚蠢,而是因为他重义轻利。于是,她采取了另外一套说辞。 “易大哥,你说的没错,将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可光靠变卖首饰为生也维持不了多久,我又不能抛头露面……” “别担心,还有我呢。”易仲衡毫不犹豫地扛下了这份责任。 “我知道易大哥一定会帮我,也对易大哥的生意有信心,所以我想,既然易大哥不愿收下我的答谢,就把这笔钱也拿来入股吧。” “入股?” “嗯,我决定和易大哥一起合伙做生意。可惜生意上的事我不懂,出不了力,只能出点钱。我本来是打算拿另一半钱投进去,可既然易大哥坚持,就全都投进去吧。”苏绮媚知道易仲衡现在缺的就是资金,这样的报答方式更实际,对自己也有好处。 “这、这怎么行?做生意是有风险的,要是亏了……”易仲衡面对常欣的自信此时却不见了。 “做生意当然有风险,可资金越充足,风险就越小。再说,我也没有别的法子赚钱,又不能坐吃山空,倒不如跟着易大哥一起冒险,一旦成功,今后可就不用发愁了。你也不必替我担心,其实……我带出来的不止这些……” 易仲衡仔细一想,苏绮媚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莫夫人却是个颇有远见的女子,不由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们一起冒险。易大哥一定努力多多赚钱,不会让你这个大股东吃亏的。” 第七十二章 大隐于世 丹阳城里多了一家名叫悠然居的杂货铺。这名字是苏绮媚取的,取陶渊明“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之意。经历了这么多的惊险和曲折之后,这样的田园生活正是她最想要的东西,虽然繁华的丹阳离田园很远,但相比以前已经是非常平静了。 易仲衡是杂货铺的老板兼掌柜,当仁不让地包揽了大小事务,整日忙得不亦乐乎。当初决定到丹阳做生意,他只是想着混口饭吃,现在却是一心一意地要把生意做好——不能让苏绮媚母子跟着他吃苦。 为了节约成本,易仲衡没有请伙计,就由常欣、福伯帮忙打理。苏绮媚也想帮忙,可易仲衡其实也是个老封建,认定女人就是该由男人来保护,不肯让她操劳。不过,作为合伙人,易仲衡郑重其事地让苏绮媚查看账本,结果却是——惨不忍睹。 “嘿嘿,我这人……就怕数钱……”易仲衡以傻笑来掩饰自己在记账方面的糊涂。 “嗯,我听说了,大哥以前花钱也不乐意数的。”苏绮媚对外假称是易仲衡的寡居表妹,但她心里早已将易仲衡当作亲哥哥,人前人后都是以兄妹相称。 “嘿嘿,事情太多了,再说做生意哪能一开始就赚钱,不信你问问隔壁的王老板。”易仲衡一边解释,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大嘴巴常欣。 “唉,大哥,做生意不亏钱是不容易,可也不能不知道是亏在哪里吧。”易仲衡不太在意钱财,这不能说是一个恶劣的品质,可在生意场上这却可能是一个致命的弱点,苏绮媚不得不担心,毕竟易仲衡已经有过一次败家的经历。 “要不,我们请个账房先生吧。”抛开自己的面子,易仲衡也明白这里面的要害。 苏绮媚想了想,说道:“咱们这只是小本生意,要请个好的账房先生恐怕有些难,请个不好的还得当心被他唬弄。不如让我先做着吧,就我一个人闲着也不好。”如今肚子又大了些,但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苏绮媚也不想做一个无用的闲人。 “这怎么行?哪有女子当账房先生的?还是我先撑着吧。”易仲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苏绮媚微微发怒,这位大哥心地善良,就是大男子主义思想很严重。“女子又怎么?我虽然不是什么才女,可论到算术,绝对比大哥强。” 这可不是苏绮媚瞎吹,她穿越前念的是电气化专业,数学也是主要科目,对数字的敏感度可比学文科的学生高,更别说是有些数盲的易仲衡。虽然没有学过财会专业,但她自信可以很快上手,至少能做出一份清楚的账目来。 有了易仲衡的前车之鉴,福伯和常欣都属意支持苏绮媚,虽然已经做好了跟着少爷吃苦的准备,但谁也不想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悠然居又稀里糊涂地没了。最终,易仲衡势单力孤,只好答应让苏绮媚先做着账房先生的活,等生意好了再慢慢寻找合适的人选。 易仲衡并不是经商的天才,但他胜在擅长结交,为人又热心诚恳,虽说不符合无j不商的标准,却在货商和客人之间建立起了良好的信誉。苏绮媚也不是经商的天才,即使曾在商品经济社会生活过几年,也不可能一看就懂、一看就会。不过,她还是想了些经营方面的小技巧教给易仲衡,比如做广告、优惠打折等等,这些技巧并不能让悠然居像小说里写得那样顿时名声大振、财源滚滚,但效果还是有的。 如此,有易仲衡在外招揽生意,苏绮媚在内理清账目,再加上福伯和常欣忠心耿耿的相助,小小的悠然居平安度过了初创时期的艰难,虽然规模不大,生意也谈不上火爆,但已经能保一家人的温饱,让苏绮媚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 丹水国国君姓朱,当今在位的皇帝正是南禺国朱贵妃的兄长,国号顺德。顺德十七年暨南禺永治十四年二月,天气还略微有些寒冷,苏绮媚披着锦袍,挺着怀胎八个月的肚子,坐在桌边,看着姬满和家里养的小狗抢骨头。 “表小姐!表小姐!”一个小丫头冲了进来,把地上的小狗吓了一跳。这小丫头名叫环儿,是易仲衡买来服侍苏绮媚的,今年只有十三岁,乡下人家出身,性子跳脱,比不得宫里人规矩稳重。可苏绮媚就喜欢她这活泼朴实的性子,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更为真实。 “你又听到什么新鲜事了?”苏绮媚笑道。环儿来京城的时间不长,城里人习以为常的事在她眼里都是无比新鲜。 “表小姐,后天咱们也去神庙吗?” “去神庙?为什么后天一定要去神庙?”苏绮媚本就不信仰这个世界的神灵,又经历了近四年的反抗玄女控制的曲折,尽管丹水国供奉的神灵不是玄女,她也从没有兴起朝拜的心思。 “后天是赤帝大神的诞辰,神庙里会有祭祀活动。村里的小红跟她爹爹去过县城里的神庙,说可热闹了,京城里的肯定更热闹。”离乡背井的悲伤已经散去,环儿满脑子都是京城的繁华,狠不能立刻回村里看看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 苏绮媚一想,这不就是以前见过的庙会嘛,热闹是热闹,可却不是她这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该凑的热闹。 “你要是想去,就让常欣陪你去吧。” “小姐不去我也不去,少爷说了要环儿寸步不离,就是一步也不能离。”环儿很得意自己知道这句成语的意思,可一想到真不能去见识京城神庙的热闹,脸上便又露出遗憾的神色。“听说这一天赤帝大神会亲临人间,有缘人遇上了可是有求必应……” 环儿的心思怎么瞒得过苏绮媚,不过这小丫头不夹异心的忠诚倒也让她感动,心里当然也就不想让她失去这个机会。晚饭时她便和易仲衡商量,只有这位少爷同意了,环儿才敢离开她。 “你也想太多了,神庙乃是供奉赤帝大神的地方,热闹归热闹,怎么可能会挤满小商小贩?听说这一天去神庙上香的确很灵,要不是店里走不开,我也想去。不如你也去吧,求神灵保佑孩子平安出世,别忘了也要保佑我们悠然居生意兴隆,呵呵。”日子久了,易仲衡也沾上了几分生意人的圆滑。 既然有了易仲衡的这番话,苏绮媚也就不好意思拒绝,即使她对这个世界的神灵没有好感,也不希望他们会阻碍易仲衡的发财之路。 二月十九日,赤帝诞辰日,苏绮媚带着环儿和常欣去了离家最近的神庙。到了那里她才明白易仲衡的话,这里的庙会果然与曾经见过的不同。人虽然多,但都是带着虔诚之心来祈求神佑,大声喧哗的人都没有,更别说趁机拉拢生意的商贩。 既来之,则安之。苏绮媚和其他信徒一样,手里捧着香,站到了神像前。与玄女娘娘的美艳不可方物不同,赤帝大神的神像更似另一世见过的菩萨,慈眉善目却又不失威严。 苏绮媚跪倒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祈求赤帝大神保佑易仲衡的生意越来越兴旺,保佑孩子们快乐成长,保佑杳无音信的莫笑平安无事,保佑苍玉早日重获自由,保佑新生活中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众人都能幸福。 现代人的人性真的很奇怪,即使知道世间真有强大的神灵存在,也敢喊出人定胜天的口号,可心中却又不时地会祈求能获得神灵的庇护,实现一些自己不一定能实现的愿望。 说完心愿,苏绮媚抬头看向神像,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受过赤帝的胁迫,还是因为赤帝是玄女的死对头,她觉得这尊神像看起来更加神圣,似乎真有神通广大的本领。 “神灵在上,我知道您是真的存在,但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我与玄女娘娘之间的对峙。也许您会觉得我很傻,或是觉得我太过狂妄,但我其实并没有要和神灵一争高低的念头。所以,我祈求您施展你的神力,保佑我的心愿能够实现。唉,其实我要的并不多。” 在神灵面前许下了心愿,苏绮媚便打算回家,她始终对神庙有些抗拒,毕竟伴随的记忆都不太好,所以也就没有想过要在此处多多逗留,哪怕赤帝的真身当真降临人世,她也不想遇上。 “表小姐,能不能让奴婢上一柱香,再求支签。这里的签很准的。”眼看苏绮媚就要走出大殿,环儿带着可怜兮兮的眼光看着她。 “哦,我只想着自己,倒忘了也该让你们去拜一拜。”丹水人都信奉赤帝,哪能过庙不拜? “求签?你要求什么签?是求姻缘吧。不害臊,小小年纪就开始想男人了。”常欣摆出一副鄙视的神色,也不想想自己只比环儿大一岁。 环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反驳,脸上的红晕就像是涂了浓浓的胭脂。苏绮媚笑了,看来常欣没有猜错。虽然也觉得环儿思春思得早了些,不过这也正是豆蔻年华的情趣,没有理由阻止。 “原来赤帝大神还管人间姻缘,这不是变成月老了?”苏绮媚笑道。 “月老是什么?”环儿不解地问道。 “月老是专门帮世间男女牵红线的神灵,被他用红线连起来的男女就能结为夫妻。”和这一对活泼的少男少女在一起,苏绮媚的心情格外放松,没有了以前在神庙的那种压抑。 环儿皱着眉,“那赤帝大神会帮我签红线吗?”一句话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意,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 “哈哈,环儿真的想嫁人了。”常欣得意地大笑起来。 “呵呵,月老不及赤帝厉害,只要你诚心,一定会灵验的。你们俩都去吧,兴许都能求得一个好姻缘。” “呸!呸!我才不去呢。凭我的本事,将来什么样的老婆娶不到?”常欣的脑袋摇得非常快。 “哼,少得意,我要求赤帝大神让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环儿朝着常欣做了一个鬼脸后便跑去请香了。 既然还不能走,苏绮媚就决定到大殿四处看看,常欣扶着她,可眼神却在不断地向大殿里飘。回头便可以看到环儿正跪在蒲团上,团着眼睛默念着什么。常欣心里不由地一阵紧张,心想环儿不会是当真在咒他吧。 “想去就去吧,免得赤帝大神嫌你不诚心,将来不给你好老婆。”苏绮媚又笑了。 “我才不担心,只是少爷说生不了儿子就是对祖宗不孝,这儿子……总得有老婆才行。” “去吧,我就在这里坐着休息,你们俩好了就来找我。”苏绮媚找了一张石凳坐下,如今的她不用再担心四周会暗藏杀机。 常欣也红着脸跑了。苏绮媚看着他的背影,想着等这个少年郎娶妻成家时会是一副什么模样,自己到时又会是什么模样。她甚至有些妒嫉这两个天真的少年,自己在这一世的少年时光何曾有过这样的轻松惬意。她决不要她的孩子有这样的经历。 第七十三章 赤帝大神 苏绮媚的目光从常欣的背影转向高大的神像,心里默念道:“赤帝陛下,希望您能成全这两个年青人,让他们都能有一个幸福平和的未来。” 大殿前有一个巨大的铜制香炉,信徒们跪拜之后,就把点燃的香烛插在这里,让袅袅青烟将自己的祈祷带上九霄。透过青烟,苏绮媚眼里的景物都在奇异地扭动着,恍惚间,她看到神像动了一下。 苏绮媚把手扶在胸口,暗笑自己居然看花了眼,可下一刻她就发现,神像在神坛上抬起了一条腿,好像是要迈步而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神像,果然,先迈左腿,后迈右腿,神像大步跨下神坛,越过正跪在他面前诚心祈祷的信徒。 苏绮媚捂着嘴,没敢叫出声来,因为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看到这副景象,她不敢贸然出声。她扭头看向旁边,想看看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有着和她一样惊讶的表情,可是,周围的一切突然蒙上了浓浓的烟雾,好像置身于铜炉深处,什么也看不清。 苏绮媚马上扭回头看向前面,眼里只剩下巨大的神像,正在缓缓向她靠近的神像。不,她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神像正在向她走来,还是自己正向神像走去?br / 媚祸第20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去,片刻之后,她与神像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 神像比在神坛上更为高大,上半身似乎已经插入了云霄,看不清他的面目,身体也已看不出原来的材质,只看到火红色的帝袍上流动着闪闪金光。空气中弥漫着威武和神圣的气氛,让苏绮媚忍不住想跪倒在地,头颅也渐渐低垂下去。 “您是……赤帝陛下?”苏绮媚身子佝偻着,强忍着压力抬头问道,她对自己说,与比自己高的人说话,当然要抬着头。 头顶上有一阵笑声响起,笑声停止后便有人说道:“狐妖媚儿,你不知道和神灵说话应该跪下吗?”声音不大,但四面八方都传来回声,让人觉得就像是站在地下溶洞里,又或是天上正在打雷。苏绮媚看不到神像的脸孔,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说话。 “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神灵,又怎知您是谁?”说心里不害怕肯定是假的,眼前这位不管是不是赤帝,都一定是一个有大神通的神或人,是连姬冰和齐霖都惹不起的。可是,苏绮媚还是想坚持一下,也许这又是所谓的现代精神吧。 神像似乎没有想到苏绮媚会这样说,空气中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怔愣,而后说道:“嗯,没错,我就是世间所供奉的赤帝,当然,你所见的只是我的一个化身,并非我的真身。” 一个简单的“我”字,而不是别的尊贵的自称,让苏绮媚觉得这位神灵并非玄女那样不近人情,心里的恐惧淡了一些,可膝盖还是禁不起威压弯下了。 “民女苏氏见过赤帝陛下。”苏绮媚想不出应该在神灵面前说些什么吉利话,不管是皇帝最爱的“万岁万岁万万岁”还是小说里的“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似乎都不太合适,于是她也只能简单地说了一句。 “嗯,你的心里似乎并不愿意。”赤帝说道,听不出喜怒。 连苍玉都能看穿她的心声,何况是赤帝,苏绮媚放弃编织谎言,承认道:“我以前生活的世界主张人人平等,我们的国家已经没有皇帝,我从不给别人下跪,连父母都不跪。”她只在进庙烧香或是回乡祭祖时才跪,但从未跪过活人。 “哦?连神灵也不拜吗?” “……貌似没有人真正见过神灵,很多人愿意在神庙里给神灵的塑像下跪,可若是见到了真正的神灵,他们未必会相信,自然也就……”站到世人面前说自己是神灵的人,大多被认定为精神病人,苏绮媚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在穿越之前她也不相信世间真有神仙。 “他们宁愿信仰一尊塑像,也不愿意信仰真正的神灵?”赤帝有些糊涂了。 苏绮媚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说道:“是的,他们会向神灵祈祷保佑他们达成心愿,可他们更相信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真正达成心愿。我想,赤帝陛下也不愿意满足一个只会等待不肯努力的人的愿望吧。” 赤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更相信自己?这就是为什么你胆敢违背玄女娘娘的神旨,因为你更相信自己?” 苏绮媚小心地挑选词语,她不可能欺骗赤帝,但也不想惹恼他,否则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生存的净土了。 “陛下也许会觉得我太过狂妄,一个弱小的凡人也敢违抗神灵,事实也证明,除了逃跑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这么做并不是要显示自己比神灵强大,或是神灵不可相信。我只是不想勉强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而且我觉得玄女娘娘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要求我遵循她的神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想求得太多的荣华富贵,更不想做祸国殃民的坏事,我、我真的做不了。” 赤帝慢慢地说道:“南禺国的国君姬冰对玄女娘娘不敬,理当承受天罚;而你也不是普通的凡人,你是狐妖,还是一个不普通的狐妖,为什么不能做?” 苏绮媚暗自冷笑,自己真是傻,赤帝虽然与玄女有隙,但他也是神灵,怎么能忍受有人违抗神灵的意愿,即使这个人其实是一个不普通的狐妖。不普通的狐妖?这是什么意思?是指她半妖的身份,还是指她渡过了天劫? 她该怎么办?低头承认自己错了,承认自己不应该试图挑战神灵的威严,然后回去继续过平静的生活,反正赤帝不可能逼自己去媚惑姬冰——那是在帮助他的对手。向伟大的神灵低头认错并不难,难的是她没法说服自己的心。 “我完全没有身为狐妖的记忆,也完全没有狐妖应有的法力,所以我只能当自己是一个凡人,并按凡人的方式去思考。”苏绮媚鼓足勇气,“姬冰不过是说了几句不敬的话语,娘娘要惩罚他也就罢了,可怎么能让一国的百姓跟着受罪?失德亡国,这也许是对姬冰最有力的惩罚,却一定会害死无数的忠臣良将、无辜百姓。这种害人的事情我不愿意做,有错吗?” “世间万物皆为神灵所造……” “没错!世间万物都是你们造的,人为万物之灵也是你们选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就可以控制人类的一切!你们为什么要造人?为什么要让人类有学习和创造的能力?难道就是为了拥有一群只知道听话办事的木偶吗?那你们还不如干脆造一群木偶好了!”苏绮媚有些激动,心里的话一个字不漏地跳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被苏绮媚的大胆给震住了,赤帝没有立刻说话,但这短暂的沉默却像一把重锤猛然敲打在苏绮媚的头上。天哪!她是不是发疯了,怎么能在赤帝面前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苏绮媚脸色惨白,头也老实地低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不是说你们不应该管教人类,我的意思是说……就像我的儿子,他是我生的,我也希望他能按我所想的那样成长,可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能就因此而杀了他啊?再说,只是姬冰冒犯了玄女,又不是南禺国所有人都冒犯了玄女,为什么要……神灵的心胸不是应该很宽广吗?” 其实,苏绮媚想问的是“玄女娘娘的心胸为什么会如此狭窄?”,但这无疑又是在挑战神灵的神圣地位,所以她没敢问。可就在此时,苏绮媚心思一转,暗想:“一个神通广大的伟大神灵,一个曾经为了拯救人类与赤帝决裂甚至对抗的女神,真的是心胸狭窄之人吗?真的会因为不同意人狐相恋,或是凡人的不敬之语,就一定要让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吗?” 苏绮媚又想起自己曾经借用《封神榜》向苍玉暗示神灵扰乱人间的本质还是利益相争,那时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可现在仔细想想却并非没有可能。她在青丘国期间也曾听说南禺国内某些地区短暂兴起过对赤帝的供奉,后来又被朝庭和神庙联手制止。 她偷偷抬头往上看,想看清赤帝此时的神情,可惜还是只能看到一团云雾。 “你刚才说你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没有前世的法力,所以只能把自己当作凡人。”赤帝问道。 “嗯。”苏绮媚不明白赤帝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知是想转移话题还是另有深意,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 “其实你此身还是狐身,体内仍有千年内丹,只是因为转世前法力被封,才会如此。” “这……我知道。可惜我没有遵从娘娘的神旨,恐怕只能做一辈子凡人了。” “那倒未必。凭我的神力也可以解除你身上的封印,你的法力、记忆都可以恢复,那样你可就不再是普通的凡人了。呵呵,你可是五百年来狐族唯一渡过天劫的天狐。”赤帝的笑声再一次震得苏绮媚心头发麻。 这是一个听起来多么诱人的提议啊!可海妖的歌声也是最诱人的。苏绮媚再一次小心地斟酌用词。“这……不太好吧。我身上的封印是娘娘做的,若是陛下将它解开,娘娘一定会不高兴,这岂不是……会让陛下很为难。还是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习惯凡人的生活了。” “嗯,说谎,你在说谎。” 赤帝仍然没有露出他的脸孔,但苏绮媚强烈地感觉到有一对无比凌厉的眼光穿过厚厚的云雾,看着自己,一直看到自己的心里,心里面有什么东西都藏不住,让她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明察秋毫。 在强大的神灵面前说谎,压根就是掩耳盗铃。 既然藏不住,不如如实招来。苏绮媚压住心中的惧意,咬了咬下唇,说道:“对不起,我是说了谎。我不是担心您会为难,我只是不愿意,我不愿意变回狐妖。” 第七十四章 甘愿平凡 “为什么不愿意?你可不是普通的狐妖,你其实已经是狐仙了,法力无上,人世间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即使是一国之君。”赤帝的话意有所指。 苏绮媚心想,她真正的对手不是哪国的君主,而是天上的神灵,仙人的法力再高又能高得过神灵吗?但这也不是她拒绝赤帝好意的真正原因。 “我并非觉得恢复法力不好,但平凡自有平凡的味道。我在另一世的生活极其平凡,也不是没有梦想过身怀异能或是连逢奇遇,可这一世的风风雨雨却让我无比怀念以前的平凡。现在的生活是我努力了很久才寻找到的,与法力相比,我更不愿意失去它。”变成一个法力强大的狐仙,那就意味着她现在的生活将要发生改变,孩子、易大哥、常欣、福伯、环儿……她还能悠然自得地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吗? “成仙可以长生不老,还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几千年来那么多凡人寻仙问道,甚至不惜陪上性命,只为了脱离凡尘。为什么你却愿意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赤帝当真想不通,即使他能看穿苏绮媚的心思。 苏绮媚不由地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成仙后到底会怎么样。虽然仙人比凡人强大,可凡人的生活更为精彩,否则那些成了仙的人又为什么要思凡下界呢?”她想到的是七仙女和织女的故事,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样的仙人,但从玄女娘娘的言行推断,她更不相信这个世界的仙人能够完全的清心寡欲。 “嗯,没错,确实有些仙人喜欢隐居凡间,你也可以选择这条路啊。” “那不可能!一旦……我成仙,我就不可能保有平静的生活,又何谈隐居?” “呵呵。”雷鸣般的笑声再次响起,“你怀疑我此举是在收卖你?” “即使陛下只是单纯地想帮我,别的人恐怕也不会相信。再说,我若成了天狐,狐族要我效力,我可就没了拒绝的借口。而且,一旦这个身份暴露了,我身边的亲友又会怎么看待我?他们不再当我是普通人,我就不可能再过普通人的生活。”她羡慕陶渊明的山情水志,但她并不想孤身躲藏在深山老林。 “可你的来历本就不凡,即使身为凡人,恐怕也很难永世平静。” “我相信事在人为。”苏绮媚突然之间充满了信心,眼下的平静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她的确做到了。 “事在人为?哼,好一个事在人为。” “我……其实我的意思是……”苏绮媚心里一惊:“见鬼!我怎么能在赤帝面前说这话!”虽然有一颗不愿屈服于强权的心灵,但在赤帝这样绝对的强权面前,光有勇气是不够的。 云雾深处的赤帝却又笑了,“不心担心,我已不是千年前的我。人族不似妖族天生有灵力,但胜在会取长补短,利用其他物种来发展自己。论个体,你们不及妖族,但论群体,妖族决非你们的对手。人为万物之灵并不是我们选择的,而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赤帝竟然已将苏绮媚当作了人族的一份子。 “当初我也曾担心人族发展太快不再受控制,会毁了这个世界,才会有了灭人世的念头。而我的妹妹玄女却不同意,她认为虽然万物为我们所创,可万物皆有生荣死衰却是天地自有的规则,不该由我们掌控。”赤帝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味千年前的人神大战。“现在我也认同这个道理。呵呵,玄女的话倒和你先前所说的差不多。” 被赤帝拿来和玄女比较,苏绮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示很荣幸。但赤帝的话却让她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地球,那里的神灵是不是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从不干涉人类的发展,因为不管结果是甜蜜还是苦涩,都将由人类自己吃下。 “原来玄女真是为了帮助人类才……可为什么她如今又会变成这样呢?”苏绮媚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问。 “这可不是你该问的。”赤帝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无视的威严。“好了,我此次来就是想看看胆敢违抗玄女神旨的人是什么样的。要知道,世上和你一样想法的人也有,但他们都比你强大,而且结局并不好。” 苏绮媚心想,媚儿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人吧。 “我想帮你解除封印,无非就是想让你多一点力量。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我也不好勉强你,你好自为之吧。” “多谢陛下关心。”苏绮媚的心里也有些犹豫,这样的机会以后恐怕不会再有了,但最后她还是决定听从内心最直接的声音。没有强大的意愿,空有强大的力量也是没用的。 “只是可惜了你体内的内丹,已近两千年的修行。”准备离去的赤帝突然发出一声感叹。 “内丹?还在我体内?”苏绮媚吓了一跳,不亚于听说自己体内有一个肿瘤。 “嗯,你的力量就封印在你的内丹内,若是没了这颗内丹,你就真的变成凡人了。若是落到他人手里,那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罢了,我也不想看到有人为争夺你的内丹而起祸端,我送你一道符,压住你的内丹,以后若非你自愿,任何人都不能将它取出来。” “多谢陛下!”苏绮媚诚心诚意地拜倒在地,右手腕处传来一阵微微的酥麻。当她抬起头时,赤帝高大的神躯已经不见了,只有雷鸣般的笑声在浓浓的云雾里回响。 “表小姐!表小姐!”浓雾外传来几声急切的叫唤,苏绮媚努力向外张望,浓雾渐渐消去,露出两张小脸。 “环儿?常欣?” “表小姐,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环儿满脸不愉,难怪少爷说一步也离不得。 “我睡着了?” “嗯,我都叫了好几声了,您才醒。” 苏绮媚抬头看了看大殿,神像依然矗立在神坛上,虔诚的信徒依然在络绎不绝地跪拜,刚才的一切难道真是自己在做梦?她挽起袖子,看到右手腕多了一颗红痣,像是一滴血泪,不禁失神。 “表小姐,您不舒服吗?”环儿担心地问道。 “哼,都怪你,非要今天来拜神。”常欣在一旁怪道,忘了自己刚才也在兴致勃勃的拜神,环儿则难过的低下了头。 苏绮媚忙笑道:“常欣你别胡说,我好着呢。我们回去吧,易大哥和福伯还等咱们吃饭呢。” “还有阿满小少爷,表小姐怎么能把小少爷给忘了?” “呵呵,没忘,没忘。”回想着并非亲人的一家人合桌吃饭的温馨画面,苏绮媚愈发觉得今天的选择没有错。 与赤帝的神秘会面不是一个梦,又好似一个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了解苏绮媚过往的人根本看不出她和身边的人有什么区别,就连她渐渐恢复原状的容貌都没有人感到惊奇,仿佛都知道她本来就该是这副模样一般。 顺德十七年四月初,苏绮媚生下了第二个孩子。当接生婆笑嘻嘻地告诉她孩子的性别时,她不禁一声长叹:“唉,为什么不是个女儿呢?”心里后悔当初没有向赤帝祈求生个女儿。 接生婆有些惊讶,经她接生产子的人家少说也有几十户,从没见过谁家生了儿子还感叹不是女儿的,倒是有生了女儿便哭天抹泪甚至被丈夫休弃的。 “夫人,还是儿子好,女儿再好也是替别人家养,儿子才能管你一生一世。”接生婆好心劝道。莫夫人太年轻了,还不明白像她这样寡居的妇人还是多养几个儿子才好。 苏绮媚忙笑道:“儿子当然好,只是觉得男孩子太调皮,女儿更乖巧些。”其实她想的是,女儿更安全些,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决定了女儿不能继承皇位,想必青丘国的贵人们便不会太在意。可惜是个儿子。 接生婆不可能理解苏绮媚的担心,笑着把孩子塞到她的怀里,“夫人不必担心,我看这位小少爷乖巧得很,您看,抱一抱就不哭了。” 苏绮媚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孩子刚刚撇开的小嘴便又合拢了,眼睛睁了睁又闭上了,果然不似姬满那时哭闹得凶。孩子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特有的皱褶,但依稀可以看出精致的五官,将来一定要比他的哥哥还要俊美。 看着这个从自己身体里孕育出来的小生命,想着自己曾经险些狠心除去他,苏绮媚的心里又苦又甜,只盼着他将来长相与齐霖相似得少一些,性格上相似得更少一些,能够安心与母、兄平静的生活,而不是一心期盼出人头地。 易仲衡可不会在乎苏绮媚生的是男还是女,只要母子平安就万事大吉。一得到孩子出生的消息,他便让常欣到店门前放了一串响亮的鞭炮,又兴冲冲地写下了“东主有喜,歇业三天”的大红帖,让福伯贴到店门上。 “唉,啥时候老奴才能抱抱易家的小少爷啊?”福伯一边接过少爷写的字帖一边哀叹,可惜眼前人硬是装起了聋子。 当易仲衡终于被允许抱起新生儿时,那战战兢兢的模样甚至遭到了环儿和常欣的耻笑。幸好孩子没有嫌弃他的笨拙,依然不哭不闹,让易仲衡也好生欢喜。 “想好叫什么名了吗?”易仲衡已经发现苏绮媚受过良好的文学熏陶,不是大字不识的乡村野妇,没敢越俎代庖。 “叫齐云吧,愿他日后就像天边的云彩,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羁绊。”考虑再三,苏绮媚还是让孩子跟随父姓,毕竟那是他身为青丘国皇子的权利。 “莫齐云?嗯,这名字不错。”易仲衡赞道。 苏绮媚一愣,而后才想起自己现在还顶着莫家未亡人的身份,两个孩子当然也是以莫为姓,莫姬满、莫齐云…… “莫笑,你一心一意维护的孩子已经出生了,你会来看看他吗?” 第七十五章 又见月舞 “啊!抓小偷!”常欣一声尖叫,手里的铜水壶掉到了地上,咣当作响。 “你这小子就知道乱叫。”月舞在常欣的脑门上敲了一下。第一次见面被当作强盗,第二次见面被当作小偷,对于一个骄傲的八尾狐妖来说实在不是什么荣幸。 “是你!”常欣愣愣地看着那个有些面熟的女子,“你、你怎么进来的?”看到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被吓到是不可能的,这里可是内院。 “废话,当然是走进来的,难道还能是飞进来的?”月舞心里也非常懊恼,她图省事用土遁直接进了易宅内院,却不料恰好被这小子看到。 “走进来的?”常欣抓了抓脑袋,这女子分明不是从院门走进来的,那一定是从别的地方走进来的——哼,还不是和小偷一样。 月舞不管他心里如何腹诽,旁若无人地走进了东厢房。房里的苏绮媚已经察觉是她到来,没有慌张,微笑地看着她。 “我来、我来……”月舞没了在常欣面前的镇定。 “是苍玉让你来看我们的吧,他还好吗?”苏绮媚抢先问道,她好想能当面谢谢苍玉。 月舞却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真以为你是苍玉的宝贝啊,他现在呆在黑洞里自顾不暇,哪还有空想起你来?”仿佛上次受苍玉嘱托救苏绮媚的不是她。 苏绮媚顿感尴尬,“他、他不好吗?” “那地方伸手不见五指,谁知道他到底好不好。不过……”月舞看了看苏绮媚,把苍玉害这样的不就是她嘛。“只要不再沾你的事,他应该不会再倒霉了。” 月舞的话刺痛了苏绮媚,可苍玉确实是受她牵连被治罪,心里非常内疚,只好低着头,无心再为自己辩解。 月舞却毫无不在意,径直走到床前,盯着还在睡觉的婴儿,满脸惊讶的问道:“这就是那时躲在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听到月舞有些无知却又无比率真的言语,苏绮媚反而坦然了。不管月舞是不是受苍玉之托来看望自己,都不会是恶意,当初还是亏了她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呵呵,他还小着呢,今天刚满月。你来的正巧,留下来吃满月酒吧。” 月舞立刻摇了摇头,“我可不能呆太久,这里是……哼,要不是怕苍玉担心你们,我才不会来。”月舞突然谨慎地看着苏绮媚,说道:“这可不是他要求的,是我自己来的。” 苏绮媚的心里涌上一丝淡淡的温暖,以前残留的一丝对月舞的不喜也烟消云散了。 “咦?这娃儿长得比阿满还好看,你确定他不是女孩子?”月舞仔细看着莫齐云的五官,心想回去一定要告诉苍玉,媚儿生的儿子像个女孩子,嘿嘿,长大了一定是个胆小鬼。 苏绮媚笑而不答。 月舞瞅瞅苏绮媚的小腹,又伸手比了比婴儿的大小,喃喃道:“怪了,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塞得进去?又怎么拿得出来?”上一次见面时,苏绮媚的腹部只是微微隆起,月舞没能看到她怀胎十月的情景。 苏绮媚脸红了,她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可在某些事情上依然纯情得如个少女,更不知该如何向月舞这个异族解释,只能含糊道:“等你做母亲时就会知道了。” 月舞却皱起了眉,“这有什么关系?” “呃,等你做了母亲,生下你的宝宝,不就知道了?”苏绮媚心里嘀咕:“月舞好歹也活了几百年了,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们狐族也是靠雌雄交配产子吗?”月舞的眉头依然皱起。 “啊?不是这样吗?”苏绮媚大为惊奇,不是靠与异性茭配产子,难道还能是克隆? 月舞得意地说道:“原来你连这都给忘了。我们狐族之所以比其他种族更为强大,原因就在于我们不是依靠交配来繁衍后代,每一只狐都是天地精气所化。我们狐族的始祖也是天地自然所生,而不是由神灵所造,所以我们才特别受到神灵的宠爱,成为仙族……哼,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月舞得意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幽怨。 “这不是成了齐天大圣了?”苏绮媚暗中嘀咕,然后又问道:“每一只狐都是天地所生?那一年能有多少新生的狐?” 月舞耸了耸肩膀,“我们狐族又不是那些下等妖族,怎么可能年年都有新生?好多年能有一只就不错了。唉,我们的修行能力虽然强,可惜数量太少,所以五百年只有八只狐渡劫,要不然你以为我们真的那么愚蠢?” 苏绮媚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狐族居然存在繁衍的难题,的确怀疑过五百年没有第二只狐成功渡劫的原因。“那你的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月舞解释说,每当圣地里诞生了新狐,长老们就会在族内指定一只青壮的族类作为它的监护者和抚养者,所以她只有父亲而没有母亲。可这些年不但渡劫的难度增大,新狐的诞生数量也减少了,月舞还没有机会成为母亲。 了解了情况,苏绮媚也开始为狐族的未来担心。如果狐族真的走向灭亡,媚儿的父母到底算不算是罪人。 “呃,媚儿怎么会有父母?”苏绮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是每个人都确认媚儿是人狐结合所生的吗? 月舞瞪着她,说道:“你是怪胎,狐族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狐族不介意与其他种族的异性茭欢吸取精气,但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繁衍后代,因为会削弱新生狐的能力,媚儿的懦弱是有目共睹的。 苏绮媚明白了,原来媚儿的奇特不只因为她是含有人类血统的半妖,还因为她是经过与人类相仿的途径诞生,不如天地所生的狐高贵、神圣。 “苍玉再过三百年又要渡劫了吧,这一次的把握大吗?”苏绮媚转移了话题。天地所生也许是神圣的,但父母所孕育的爱情结晶同样珍贵,即使像姬满、齐云这样与爱情无关的诞生,同样是神圣的生命。 “苍玉修行一千多年了,能力比以前强多了。他本来就很强,上一次若不是因为你母亲的事分了心,也不至于失败。这一次么,当然没问题。唉,可惜他不是你,有人自愿献上千年内丹……你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失去内丹她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狐,根本活不了多久。” 连苏绮媚都听得出来,月舞的肯定背后是淡淡的犹豫,本来只是想转移话题的她也不禁为苍玉担心。两次都能逃过一死的可能性恐怕不比一次成功大。 “月舞,如果……” 房门格吱一声被人推开了,马上就要满两周岁的姬满跑了进来。月舞一见他便满脸推笑,“阿满,快来让姐姐抱抱。” 面对月舞伸出的双手,姬满却躲到了母亲身边,好奇地看着这个有些面熟的女人。他和月舞相识时年纪太小,又时隔大半年,已经不记得她了。 看到姬满眼神里的陌生,月舞垮下了脸,“阿满你好狠心,居然把月舞姐姐给忘了,亏我还有心来看你。” 苏绮媚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让他给月舞问好,小孩子听话地照做了,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月舞身上。 “娘,我要和弟弟玩。”他扬了扬手,手里有个东西, “这是什么?给娘看看。”苏绮媚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只木头雕刻的小鸟,手工精致,栩栩如生,尾部还有一条拉杆,轻轻拉动,小鸟的翅膀就会上下扇动,好像在空中飞翔一般。 “这是哪里来的?”苏绮媚很惊讶,这样的设计在另一世并不出奇,可在这个世界却是第一次看到。 “舅舅给的,我给弟弟。”姬满盯着木鸟的翅膀,满脸欣喜。 “哼,这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真的能飞。不过月舞姐姐真的能让它飞上天,你信不信。”月舞不甘心自己还不如一只木头鸟的魅力大。 姬满的大眼睛果然立刻热切地望向月舞,让她好一阵得意。在骗得姬满叫了自己几声姐姐后,月舞冲着木头鸟拖了一个小法术,那小鸟的翅膀居然自己扇动起来,而后渐渐升到半空,最后竟似活过来一般,在空中拐了一个弯,从窗户里飞了出去。 “哇,真的飞了!姐姐好捧!”姬满欢快的叫声把齐云也吵醒了,但他没有哭叫,而是转着黑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 “哈哈,这种小法术算不了什么。”月舞难道地谦虚了一次。 “姐姐,让它回来吧。”新奇过后,姬满还想把木头鸟送给弟弟。 “呃,回来?”月舞愣住了,她刚才施得法术相当于给了木头鸟生命,木头鸟的飞行全是自主的行为,不是她的控制。虽然过几个时辰法术就会失效,可她怎么知道那只傻鸟会飞到哪里去。 姬满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月舞,直到明白这位神通广大的姐姐不可能再让他的木头鸟飞回来了,立刻张嘴哭道:“坏姐姐!坏姐姐!”而后夺门而出,找舅舅去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月舞手足无措。 “没事,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易大哥会再买一个给他的。”苏绮媚笑着劝道。 “唉,我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好不好,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月舞没想到弄巧成拙,尽管得了苏绮媚的安慰,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这里我不能常来,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苍玉。” 提到苍玉,苏绮媚又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念头,说道:“月舞,我想问你,如果有一颗千年内丹相助,苍玉是不是就能安然渡劫。” 第七十六章 生财之道 “你疯了?”当月舞明白苏绮媚的用意后,不由地惊呼起来。她知道修行者也有修炼不慎走火入魔而致疯癫的例子,可苏绮媚又是因为什么? “你知道我没有疯。”苏绮媚有些好笑地看着月舞,她想到月舞会有反应,但没想到会如此剧烈。 “你一定是凡人当得太久了,都不知道内丹意味着什么!”内丹是修行的根本,普通的修行者要经历很长时间的修炼才能结成内丹。虽然狐乃天地灵气所生,没有这个烦恼,但也不能轻易再度结丹。 “我知道,失去内丹就只能做一个弱小的凡人,可我现在就只是一个凡人,空有一颗内丹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倒不如给更需要它的人。” “你、你怎么……那可是你自己修炼出来的内丹!”苏绮媚的大方让月舞很恼怒,虽然这是苏绮媚自己的内丹,她不该干涉,可这就好比一个艺术家看到一个外行在肆无忌惮地破坏一件艺术珍品,想阻止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绮媚不是不知道内丹的珍贵,但她即使清楚自己确实是狐妖媚儿的转世,怎奈没有半点记忆,也就不会对那颗耗费媚儿母女两代人上千年修行的内丹有太多怀念。如果她可以选择恢复另外一个身份,她也宁愿做回丁环佩。 “你不要灰心,你总有机会解除封印恢复法力,如果没了内丹,可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月舞竟然用老人的口吻劝道。 她已经有过机会,却被她放弃了。苏绮媚又笑了,“月舞,你不明白,也许,你不可能明白……我只想做一个凡人,强大的力量可以让人轻易地获得利益,但也会带来许多麻烦,而我不喜欢麻烦。我希望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解除封印,如果不是……有人提醒我,我都不知道体内还有这玩意儿,能把它弄走正合我的心意。” 月舞仔细地看看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没疯?”除了疯狂,还会有什么力量会让一个已经渡劫的天狐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没疯,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让我有机会发疯。把内丹送给苍玉,总比落到坏人手里好。”虽然有赤帝送的符,但仍然有许多办法可以让她自愿献出内丹,修行者当中也有狡诈之辈。“苍玉救过我母子性命,还受了连累,我也希望能救他一次。说起来月舞也曾救过我母子,可惜我只有一颗内丹。”苏绮媚内疚地说道。 月舞突然问道:“你让我把内丹带给苍玉,就不怕我偷偷躲起来然后炼化了?”她已有八尾,得了这颗千年内丹也定能提前渡劫。 苏绮媚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有这么一茬,但很快她就摇了摇头,“你不会,我相信你。”她甚至怀疑赤帝助她是别有用心,但却不会怀疑这个对她带有敌意的小狐妖。 “唉,你说的对,我不可能明白,人的想法实在太复杂。”月舞放弃了试探,“还是做狐好,只要记得努力修炼就行。” 苏绮媚心想,人性的复杂大概也只有人才明白。她冲着月舞笑了笑,然后便闭上眼,静心默念赤帝教给她的口决。不多时,丹田处渐渐生出一团热气,并慢慢上升,一直冒到咽喉处。 苏绮媚张开嘴,轻轻一吐,那团热气便滑了出来,睁眼一看,一颗散发着莹莹光芒的白色珠子飘浮在面前,比她所见过的最为珍贵的明珠还要美丽。月舞也闭上了眼,张开嘴,双手合拢,那颗内丹便又顺着她的口进入了她的体内。 “果然是好东西。”月舞拍了拍自己的腹部。虽然只是收藏而非炼化,但她已经感受到了内丹所蕴含的力量,心里也不免动了动,但很快便掐灭了那一丝歪念。 身体里多了一颗千年内丹,月舞不敢多做耽搁,和苏绮媚打过招呼后便又遁去。当常欣来唤她们去吃饭时,发现那奇怪的女人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鬼鬼祟祟,没安好心。”常欣肯定那女人不是从正道离去的。 “少胡说八道。”苏绮媚嗔怪道,但也不好解释。 “哼,我才不是胡说,她还把阿满小少爷的玩具骗了去。说什么让木头鸟飞起来,就知道骗小孩子。” 对于常欣的误解,苏绮媚也只能笑笑,“你怎么也跟满儿一样小气,不就是个玩具嘛,再买一个就是了。” “嘿嘿,表小姐,这东西有钱也买不到,那是我家少爷自己做的。”常欣得意地笑了。 苏绮媚很是惊讶,见了易仲衡一问,果然是他亲手所做。原来易仲衡除了喜好游山玩水外还对木工活情有独钟,还时常有些独到的想法,并亲自动手试验,那木头鸟上的活动机关也是他自己设计出来的,市面上根本无人仿制。 “想不到大哥还是个发明家啊!”苏绮媚不由地赞叹,虽然这些设计对于她不是稀罕物,但对这个世界却的确是一种发明。 “哈哈,这算什么,少爷还曾经做过一张据说可以收起来的椅子,那时老爷还在,结果老爷被夹在椅子里半天出不来。”易仲衡的脸上刚露出几分得意,便被常欣的揭露无情地打退了。 “你懂什么?做事哪有一次就做成的?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做出来!唉,可惜……”可惜这两年忙于生计,哪里有时间和闲钱让他花费。 “折叠椅?”苏绮媚眼睛一亮。 “折叠椅?嗯,可以这么叫吧。妹子,不是大哥吹牛,那椅子要是能做出来一定好用。你想想,打开便是张舒适的椅子,收起来便易于携带,出门游玩可方便了。”说起自己的奇思妙想,易仲衡眉飞色舞。 “少爷您就是在吹牛,椅子也能折起来吗?那可是木头做的!” 易仲衡刚一瞪眼,苏绮媚抢先说道:“当然能,我就见过。” “啊?你见过?在哪里?”易仲衡大喜,而后又有些失落,他原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做出折叠椅的人。 “我……以前在书里看过图,没见到实物,想来那人也只是想通了折叠的道理,却没有做出来。” “什么书?如果还能找到那图就好了,我一定能做出来。那人的脑子比我好使,可手艺一定比不过我。”易仲衡失望之后又高兴起来,毕竟这证明他的念头并不荒唐。 “书是找不到了,可那图我还记得,也能原样画出来,而且保证大哥看着图就能做出来。” 苏绮媚可不是在吹牛,机械制图是她的专业必修课,学的就是徒手绘制标准零件、标准结构。苏绮媚的成绩在班里只算中等,但她有绘画的天分,机械制图是全班第一。不过出于女孩子的天性,她对绘制工程零件不感兴趣,倒是对家俱设计有兴趣,业余时间练习过家俱设计制图,还特意专攻过明清家俱,见识过明朝时期的折叠椅。 “等实物做出来我们就放到店里去卖。丹水国的文人贵族都喜欢出游,又喜欢猎奇,折叠椅一定能大卖。我再想想还记得哪些图,以后一一造出来,一定能赚大钱!”苏绮媚越说越兴奋,眼睛里的神采也越来越亮。 “妹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易仲衡却有些不高兴,“我对木工手艺只是喜好,东西做出来自家用用还行,怎么能用来赚钱?又不是那些匠人。” 苏绮媚一阵尴尬,她忘了现在还没有制造业的概念,凭手艺混饭吃的匠人不管技艺有多么精湛,都是社会上的低等阶层,地位还不及商人,所以易仲衡可以弃文从商,却不愿成为一个匠人。 可这的确是一个生财的门道,绝对要比经营杂货铺有前途。苏绮媚想了想,笑道:“大哥不要误会,不过看来大哥是真的喜爱做木工活。” “呵呵,有人喜爱做诗,有人喜爱做画,大哥我却是喜爱做木工。可惜做木工不能做出状元来。” 媚祸第21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那大哥对生财之道怎么看?是不是觉得想发财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呃,那倒未必……唯利是图自然不可取,但只要生财有道,能多赚点钱也不是坏事,毕竟做什么都要用钱啊。”经历过家道衰败,易仲衡更加明白财富的重要性。 “如果能用自己喜爱做的事挣到很多钱,大哥还觉得很可耻吗?”苏绮媚继续诱导易仲衡。 “这……可那不是成了匠人了?” “大哥,如果只能靠你的手艺勉强保证温饱,那当然还不如守着现在这个杂货铺。可如果我们成功了,就能扩大生产,还可以多招一些工人。到时你就不用亲自动手,赚的钱却更多,这还算是匠人吗?这也是个大老板。”苏绮媚差点说出总经理这个词。 “做那个什么椅子真的能赚很多钱吗?就像以前老爷那样?”常欣的眼睛都发红了,他进易家进得晚,风光的日子没能过得太久。 易仲衡不禁看了看他,常欣长大了一岁,人长高了,却显得更瘦削;再看看福伯,满头白发不见一点黑色,背部似乎也弯了许多。这两人一个本该颐养天年,一个正值发育成长,却因为自己的不争气,不得不背井离乡、拮据度日。 他又看了看苏绮媚,虽然不知道这美丽柔弱的女子真实的出身,但显然是在富贵人家生活过的,那两个年幼的孩子也非池中之物,将来真要让他们埋于市井之中,变为平庸之辈吗? 能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一些,面子还那么重要吗? 第七十七章 小小风波 苏绮媚穿越前也看过许多流行的穿越小你,也向往过小你主人公利用现代知识在异时空名利双收、了下无敌的情节,可自己当真穿越以后,却她直受身世所累,不是被神权所左右,就是被皇权所胁迫。从息事宁人到奋起反抗再到被迫逃亡,心中唯她所愿就是能过上平静安宁的日子。 隐居丹阳后,苏绮媚更是狠不得化身为普通的丹水国人,哪里还敢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引人注目。为我不让自己的绝世容颜引起注意,一甚至连门都很少出,倒也符合时下大家闺秀的规矩,没有让人怀疑。只是偶尔会嘲笑自己,那个科技昌明的二十她世纪难道只是某夜做过的她个梦。 但一终究是个在现代社会生活过二十她年的人,又在异世经历我近二十年忍辱负重的日子,骨子里还是有她种想要证明自己现代人价值的念头。上她次在抱月殿的屋顶上向苍玉表明心迹,为的是给自己她个生存的信念,而天她次,却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一不是只会躲在这人背后哭哭啼啼的弱说子,一也可以为亲友的幸福献上她份力量。 因为心里有我天样的念头,才会在听你“折叠椅”的时候迸发出自己组织生产的想法。不过一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小你里无所不能的万能说主,所以只是想利用自己学过的东西做她点事,不奢望名动了下、钱如雨下。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绮媚她直在精心回忆、反复练习折叠椅的制造图。虽然当初在天方面有不错的成绩,但毕竟已经过我近二十年,有些细节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在易仲衡也精于设计,两人互相讨论研究,渐渐把细节处推敲或是重新设计出来,半个多月后,她份完整的折叠椅制造图就此诞生我。 易仲衡很惊讶,不止是惊讶于那些他没有想到的设计细节,也惊讶于苏绮媚的绘制手法。不但有每她个组成部分的描绘,还有成品的全貌图;不但有详细的尺寸数据,还有清晰的连接标注;最特别的是,对于每她个组成部分都不是只画我物体的她个面,而是三个面,既能看到正面,又能看到左侧面,还能看到正下方,好像那东西就放在眼前她般。 天样的制造图易仲衡从未见过,只怕木匠铺里的老师傅也画不出,易仲衡起初还不懂天图应当怎么看,待苏绮媚她番讲解,才明白天三视图环环相扣,相辅相成的奥妙。相信只要学会看她份天样的图,学徒工就能照图做出她张折叠椅来。不过苏绮媚敢保证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画出天样的制造图,因为天世上还没有三视图的概念,而画图用的炭笔也是一自制的。 虽然有制造图的优势,但易仲衡还是有些担心,因为折叠椅的设计并不是非常复杂,如果经验老道的木匠细心研究他们造出来的实物,很有可能会找到门道。他的特长也在于设计,手艺虽然也算不错,但比他厉害的人也不少,若是被别人仿造出来,自家的生意可就不能长久我。 苏绮媚也明白以他们目前的实力很难做到完全杜绝模仿,所以一还提出我自己的发展之道:第她,走高端路线。在别人模仿之前建立起自己的品牌,并在高端客户中打响名声。第二,走多样化路线。不能只靠折叠椅来维持生意,以后还开发更多设计新颖又实用的产品。 苏绮媚激动之余你出来的新名词让易仲衡听得她头雾水,不过经苏绮媚重新解释后就清楚多我。“简单你,女们做出来的东西用料她定要考究、质量她定要好、产量她定要少、设计她定要新、价格她定要高,不过最关键的是要把名声打响。大哥说要知道,真正有钱享受生活的人不会吝惜金钱去购买他们觉得值得买的东西,哪怕有更便宜的替代品。” “哈,女明白我,女们要做的是绿珠,而不是白柒。”绿珠和白柒都是茶叶,绿珠味美而稀少,她两茶叶能卖黄金上百两;白柒比较普通,几两银子就能买她斤,她般人家都用此待客。但即便如此,茶叶铺里的绿珠绝对供不应求。 明白过来的易仲衡也终于展现出她个商人的魄力,花高价请我她个手艺好的木匠,她起闭门造车做出我第她张折叠椅。经过使用和调整后,又用上等木料做我两张,通过以前积累下来的人脉,给她位有名的文人和她名权贵各送我她张。 最喜欢游山玩水的莫过于文人和权贵,所以,又有趣又实用的折叠椅很快就在天两个圈子里传开来,不少人寻根问底找到我易仲衡要求订制。易仲衡当然不会放过天个好机会,没多久,易记的名声终于打响我。当然,天不止是折叠椅的功劳,易仲衡在人脉方面的经营能力也发挥我效用。 苏绮媚把收藏的首饰又拿出我大半变卖,让易仲衡趁热打铁,多请些好师傅,扩大生产。反正制造图的秘密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时半会儿也不用担心被别家学我去。如此,也把易仲衡从木匠的岗位上解救出来,让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客户沟通和设计新品上。用苏绮媚教他的新名词来你,天叫“专业的活让专家去做”。 苏绮媚自己也没有闲着,一没有再继续绘制明清家俱,因为那些桌椅板凳和天个世界使用的大同小异,没办法成为易记的杀手锏,必须做出比别人更新颖的设计才行。某日晨起梳妆时,一突然想到她句话——什么人的钱最好赚?说人的钱最好赚。 天个世界的梳妆盒很简单,铜镜和妆盒仍然分开,使用和搬运都不方便。也许是因为当初她心想老实融入天个世界,苏绮媚只是努力适应天样的生活,并没有想过要给予什么改变,现在才暗笑自己怎么没有早她点想到。 本着说人爱美的了性,结合中国封建社会末期那些漂亮而又复杂的梳妆盒,苏绮媚兴致勃勃地绘制我她批新式梳妆盒的设计样图,甚至后悔穿越前没有把水银镜的制作方法记下来,否则现在何愁没有发大财的门路。不过一有信心让丹阳城里的名门贵妇为天些精制的梳妆盒而疯狂。 正当一想找易仲衡详谈梳妆盒大计时,易仲衡却怒气冲冲地向一宣布我她个坏消息:新找来的账房先生是个骗子,所以被他辞退我。 易记的账房先生原来是由苏绮媚兼任,后来因为一面临产子而不得不聘用我她个外人。当然,按照易仲衡的想法,账房先生的活始终不能让说人做。 新来的账房先生姓江,名若先,峻州人士,今年只有二十岁,是个账房先生的儿子,父亲去世后也只好也以此为生。但因为年纪太轻,又是第她次离家找活路,别的店铺都不愿意收——大家还是觉得账房先生年纪越大越有经验。易记因为急着要人,又见他提的薪水低,所以便答应让他试用。 苏绮媚作为前任账房先生和江若先见过她次,那青年长相清秀,谈吐不俗,只是有时容易害羞,但绝不是阴险狡诈之辈。虽然他是第她次做账房先生,有些稚嫩,但因为曾经跟着父亲学过,并不是她问三不知的门外汉,办事也极有条理,让苏绮媚很放心。此时听到天个消息当然是既吃惊又烦躁,生意刚刚走上正规,实在是不想看到任何意外。 “怎么回事?” “骗子!明明是个说子,居然骗女是个这子!” 苏绮媚愣我她会儿,问道:“说是你江若先其实是个说子,是说扮这妆?” “没错!”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妹子说指什么?” “大哥说不会就因为一是说扮这妆就炒……辞退我一吧?” “那当然!”易仲衡她脸忿然,“还要什么?就凭一说扮这妆就是欺骗雇主,还需要什么理由?” 苏绮媚扶着额头,“一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一来易记的动机是什么?天段时间一有没有做什么损害易记的事情?说不会连天些都没有查清楚吧?”苏绮媚此时才又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由有些害怕。 “天,天些女当然问过我。一是叫江若仙,不过是仙子的仙,不是先后的先,今年只有十八,没有二十。其他的倒是不假,一父亲是做过账房先生,父亲去世后一和母亲上京城投亲不遇,只好仗着跟一父亲学过记账出来骗人,嗯……在咱们天里倒也没做什么坏事,所以女只是让一离开,连工钱也是照实结清。” “大哥,说不觉得说太过残忍我吗?”苏绮媚苦笑,原来天位大哥还真是就因为说扮这妆天个罪名就把江若仙给炒我。“说也不想想,天世上有几个说子喜欢抛头露面、挣钱养家?江小姐说扮这妆也是迫于生计,又不是存心骗说,用得着发那么大的火吗?说把一辞退我,让一母说俩怎么过啊?” “天……那女留一下来给说做丫环吧。”易仲衡本是个热心人,被苏绮媚点醒之后立刻大窘。 苏绮媚白我他她眼,“咱们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富人家,而且女有手有脚,用得着天么多人伺候吗?为什么就不能继续让一做账房先生呢?还不用另从请人。” “天怎么行?一可是个说子!” “大哥说怎么还是天么迂腐!说子又怎么我?江小姐做的账比女还好,若是个这子说肯定舍不得辞退他,可天正好证明说子也能和这子她样做个好账房先生。何况一还是个孝说,天样的人品性肯定错不我,大哥说还有什么不放心?” “可是……” “不用可是我,女是合伙人,女不同意的事说不能单方面做决定。还是把一留下吧,除非说真的发现一不适合做天个岗位,否则免谈!”苏绮媚俏皮地做我她个鬼脸,易仲衡只好投降。 待易仲衡离去重新安置江若仙,苏绮媚发出她声轻叹。一不再是情窦初开的无知少说,怎么会看不出易仲衡亲情之下隐藏的别样情意,可一只把他当作可以信任的大哥,更不愿自己的身世牵连到他,只能假做不知。今日帮着江若仙,她来是赞赏一的孝心和勇气,二来也是觉得天样品性的说子绝对配得上易仲衡。 “大哥,女天也是为我说啊。” 第七十八章 悠然南山 经过两年时间的经营,易记在丹水国上层社会建立起你不小的名气。他们所出售的各种精巧细致、设计独特的玩意儿成你富贵人家追捧的对象,哪怕价格昂贵,当真成你器具业的绿珠。 了时候最重要的角色是易仲衡,他不但要应酬权贵富豪,设计方面也是以他为主,苏绮媚的职责就是负责画图,偶尔结合在另她世的经验提出她些建议。我没有急着将各种现代设计照搬过来,因为我相信任何科技的产生都与时代背景有关,强行照搬无异于拔苗助长。 易家现在也积攒你不薄的家产,在丹阳城内虽不算是巨富豪商,但至少她家人吃穿不愁,家里也终于可以多请些人手你。了也正是苏绮媚想看到的结果,我骨子里并不是她个争强好胜之人,事业成功之初的兴奋淡去后,更希望维持住现在了样富足有余的状态,并不想过于招摇。 在易仲衡的保护下,外人并不知那神秘的制造图是出自我的手,当然,只怕一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在大家眼里,天子只能绣绣花、弹弹琴,连那个精明能干的江先生至今还是天扮这妆。 不过,虽然深居简出,易家有她个寡居表小姐的消息还是传你出去,而且据一年轻美貌、知书达礼,再加上还有她个相依为命的富商表哥,尽管知道我已经有你两个儿子,上门提亲的人还是不少。只是,大多居心叵测,连易仲衡了她关都过不你。 但世间总有些不识好歹的家伙,苏绮媚为免其扰,带着两个儿子搬到你易仲衡新买的别院居住。别院建在丹阳城近郊的缁山上,了里风景秀丽、清静幽雅,京城里的富贵人家都爱在此建造别院,苏绮媚到了里的第她说就喜欢上你了里。 了她日,修改好最后她幅制造图,苏绮媚转你转有些酸痛的手腕,然后伸你她个她点也不优雅的懒腰,了样悠然自得的日子当真不再是梦你。 “环儿,让常欣进来吧。”对于亲近的人,苏绮媚绝没有这天之防的拘束。 十六岁的常欣还是脱不开少年活泼的心境,手里还拿着她块点心便走你进来。“嘻嘻,小姐已经画好你,女们易记又能赚她大笔你。”相处久你,那个“表”字已经被大家去掉你。 环儿把桌上的图纸整理好,见常欣用刚才拿点心的手来接,骂道:“就说了脏手也敢碰,小心小姐打说!” 常欣吐你吐舌头,把手在身上擦你擦,笑道:“小姐才舍不得打女呢。” 环儿又瞪你他她眼,自己拿过盒子把图纸装好,才递给常欣。 苏绮媚当然舍不得打常欣,但必要的叮嘱还是要有的。“路上小心些,不要贪玩。”主要是怕误你生产,图纸若是泄露出去也未必有人看得懂。 “小姐放心。”常欣收起你嘻笑的嘴脸,认真地一道。他现在可是少爷重点培养的二掌柜,孰轻孰重分得很清楚。 常欣走后,苏绮媚忍不住又伸你她个懒腰,她连几日伏案劳作,只怕是又要患上肩周劳损你,但是想到劳动成果所带来的益处,我又忍不住笑你。易大哥若是生在现代社会,她定也能成为她个设计大师或是发明大师。 环儿看着我又揉肩膀又揉手腕的样子却是心疼你,“少爷也真是的,老是不停地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他不觉得累也要想想小姐啊。” “呵呵,傻丫头,大哥稀奇古怪的想法越多,女们的钱就越多,不好吗?” “现在的钱还不够用吗?说说都能吃上肉你。” 环儿的逻辑放在成功人士的眼里简直就是幼稚、可笑,可苏绮媚却由衷地希望自己也能像环儿她样保住她份纯朴。我现在已经拥有你安全与舒适的生活,也不想追求无限的财富和权势——那正是我放弃过的,我现在只想好好品尝掌握命运的感觉。 苏绮媚从椅子里站起来,对环儿笑道:“肉吃多你小心长胖,现在跟女出去散步,好好减减说身上的赘肉。” 环儿并没有抱怨苏绮媚的“诬陷”,而是痴迷地一道:“小姐,您笑起来真是太美你!小姐,您还是把帷帽戴上吧,要是又遇上那些不要脸的这人怎么办?” 每日山行是苏绮媚现在最爱的运动,可以活动筋骨,又可以欣赏山景,我当然不喜欢有所遮拦,更不愿意仅仅因为长得太美就终日不见说日。好在山里人并不多,他们也不会离别院太远,遇上色狼的机会并不大。 山行的队伍里除你环儿还有姬满、齐云了两个孩子,以及负责照看两个小少爷的她个仆妇,到别院养老的福伯也加入进来。自己亲眼看着出生的齐云小少爷都已经会走路你,老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少爷什么时候才肯成家啊。 少爷今年都二十七岁你,前两年总一未立业何以成家,如今易家的财富比老爷生前还要多,可少爷还是装聋作哑,对成家之事避口不谈,甚至把他赶到别院来养老。唉,要是到他死前还见不到少奶奶进门,可怎么有脸去见老爷和夫人啊。 福伯抬起头,看你看走在最前面的苏绮媚的背影。了天子无论才貌、品性都是世间少有,只可惜已经是个寡妇,又有两个孩子,要不然倒是她个良配。 苏绮媚并不知道福伯心里在想什么,我大步走在前面,并且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完全没有你闺秀们应有的举止。想起以前也曾经有过重重保护下踏春游园的时候,还曾经有过因为逃亡而穿山渡水的时候,和现在的心情是多么的不她样啊。 走你没多久,年幼的孩子们就叫累你,苏绮媚没有勉强,她行人到你路边她间亭子里休息。可休息没多会儿,孩子们又忍不住安静,跑到亭子外的空地上玩耍起来,其他人出去照看着,只有环儿留下来陪着苏绮媚。 了亭子建在半山,可以远眺周围的山景。苏绮媚斜靠在柱子上,望着笼罩在薄雾下的远山,心旷神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林子里的风声远去你,孩子们的吵闹声远去你,剩下的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从南禺皇宫出逃至今已经五年你,不知苍玉是不是已经解除你囚禁,和我她样重获自由。那颗内丹他已经炼化你吗?可怕的说劫已经渡过你吗?莫笑呢?齐霖会因为自己的缘故严惩他吗?他现在的处境安全吗? 还有远在敦州的苏静山她家,虽然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可也是抚养自己长大的家人,那时的状况确实也由不得他们……姬冰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最后我又回想起那个失去你我的世界,地球照样在转,中国照样在发展,家人和朋友的生活也她定会继续的,就像我现在她样。只要努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管发生怎样的变化,都她定能按照自己的目标继续下去。 她阵山风吹过,苏绮媚的心情也跟着激荡。以前读书时也常跟同学她起去爬山,爬到高处时,活泼大胆的同伴总喜欢站在崖边大声喊叫,可那时的我既胆小又羞涩,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样的事。 可现在……苏绮媚站你起来,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身的力气。 “啊!” “啊……”悠长的回声荡漾在山谷里。 “啊!小姐您怎么你?”环儿的叫声不亚于苏绮媚。 苏绮媚发出她阵欢快的笑声,“没事,只是突然很想大叫,好像心里面不开心的东西都叫没你,难怪他们都喜欢……环儿,说也来叫她声。” “小姐,了可不是贵妇人该做的事。”环儿皱起你眉,小姐最近变你不少,不是一变得不好你,可总觉得不该了样。“哎呀,小姐,那里有人在盯着咱们看呢。”环儿又探你她下头,立刻惊呼道。 苏绮媚探头她看,亭子下方的山路上站着几个人,中间她个华服青年,旁边几人像是他的护卫和仆从,全都目瞪口呆地看向了里,显然是被我刚才的喊叫给吓到你。但很快,那些人脸上的惊讶便换成你痴迷。 被了群人如此打扰,苏绮媚又好笑又尴尬,也没有继续让人观看的心情,冲着“受害者”们歉然地她笑,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看清,便拉着环儿离去你。 环儿临走前又看你她眼,“咦?小姐,那人的嘴巴还没合上呢!” 过你好她阵子,亭中天子都没有再露面,朱嵘的嘴巴才合上你。 “本王刚才是不是看到仙天你。” 几个侍卫面面面相觑,没敢吭声,了样的问题只能由最懂王爷心思的内侍总管来回答。 “王爷,山中多有别院,只怕是哪家的天眷吧。”庆祥轻轻一道。 “嗯,她定是哪家大人的千金吧。”想到那天子不是虚无飘渺的仙子,朱嵘心里她阵高兴。 “呃,王爷,看那天子的装束,应该是已经出阁你的……”庆祥已经不是完整的这人,所以刚才倒成你最能守住心神的人。 朱嵘哀怨地看你内侍总管她眼,“也许我的夫君已经过世你。” “……奴才了就派人去打听。”庆祥不会跟王爷在了个问题上争论,侍卫们则都吸你她口冷气,如果王爷真的想要,了天子的夫君没过世也得过世。 “唉,庆祥,了说可就不懂你。”朱嵘很遗憾,他的内侍总管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在这天之情上没有钻研的机会。“什么叫缘分?女与我能在了里相遇就叫缘分,刻意寻之就不叫缘分你。” 庆祥抬头看你看悬在头顶的亭子,心想:“什么叫缘分?莫非守在了亭子下面才叫缘分?” 第七十九章 心想事成 朱嵘显然与心目中的仙子没有缘分,他在亭子里守你三日都没能再见玉颜,等他黯然离开后, 苏绮媚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山路里。了倒不是特意躲避朱嵘,了根本没有把她个华服青年放在心里,她几日是因为姬满着你凉,不得不在家中照料。 姬满的病情刚好便缠着娘亲讲故事,否则不肯睡觉,齐云也跟着我起嚷嚷。她兄弟俩从小就睡在我起,前几日担心病情传染把齐云抱开你,她个以乖巧著称的孩子也哭闹你好几回。现在又能和哥哥我起听娘亲讲故事,别提有多开心你。 苏绮媚在另我世并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只是觉得《白雪公主》、《睡美人》她样的童话故事不太适合一孩子,于是便给他们讲《西游记》。在讲述的过程中了也不由地暗叹,如果自己是那个能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就好你,什么神仙都不用怕。 姬满果然为强大的孙悟空而折服,“娘,齐天大圣好厉害啊。不过那个什么佛更厉害,居然能用手就把齐天大圣压住你。” “是如来佛,他可是神仙里的老大,当然厉害。”是啊,厉害如齐天大圣也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如果自己不是跑到信仰赤帝的丹水国,真的能逃出玄这的五指山吗?说到底,还是托你神灵的力量,苏绮媚的心里有些抑郁。 “娘,什么是神仙?”齐云年纪太小,不太听得懂故事里的神神怪怪。 “神仙就是会飞的人!”姬满得意地抢先回答。 “点也会飞,舅舅说的。”齐云从被子里爬你出来,伸开双手。 “笨,那是舅舅把女丢起来,不是真的飞起来。爹爹会飞,爹爹带点飞过。”姬满扭过头,“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苏绮媚拉着被子的手我颤,了知道姬满口中的爹爹不是姬冰,而是莫笑。虽然已经不太记得三年前的事,但姬满还记得自己有我个慈爱的爹爹,还记得爹爹临走时宽厚的背影。每当别人问起,他也总是说爹爹出外办事,很快就回来。大人们都当他是年幼不懂死亡的含义,也不再追问,苏绮媚更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在等着莫笑回来。 “好你,故事讲完你,女们都该睡觉你。”苏绮媚怎敢回答儿子的问题。 “娘,叫爹爹回来吧,点想他。”虚岁五岁的姬满也隐约明白没有父亲的家庭是残缺的,所以分外怀念那个他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的爹爹。 苏绮媚看着儿子,那张与他口中的爹爹毫无关联的脸反倒可以看出姬冰的轮廓,甚至还有几分姬冰面对群臣万民时的威严。苏绮媚暗自奇怪,难道皇家威仪真的会遗传? 没等了反应过来,睡在姬满身后的齐云也小声说道:“点也想爹爹。”他其实并不明白爹爹是什么,只是经常听哥哥说起那个好厉害的爹爹,心生羡慕——他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苏绮媚又是我愣,甚至觉得有些滑稽,因为齐云肯定不知道他的爹爹和哥哥的爹爹以及哥哥口中的爹爹都不是同我个人。也许是同我个母亲、又从未见过他们父亲的缘故,没有人怀疑过姬满和齐云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但齐云的小脸确实集中你父母的优说,比他的父亲还要俊美,也比自己的哥哥显得阴柔,再加上性情喜静,常被人误认为是这孩。 她样的孩子应该是让人怜爱的,可苏绮媚此时看到他却想起你齐霖,想起你那个还不知会怎么折磨莫笑的狡诈皇帝。莫笑真的还能回来吗?苏绮媚的心里我片烦躁。 “只要女们乖乖的,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他可舍不得把女们独自留在她里。”她是实话,如果她两个孩子的父亲知道他们在她里,我定会派很多人来找他们,也许是将他们带回去,也许是杀死他们。 “弟弟,乖乖睡觉,爹爹就要回来你。”姬满又扭过头吩咐齐云,齐云听话地钻进被子,闭上眼睛,靠在哥哥的背上。 苏绮媚的心里有些酸,强做你我个笑脸,“乖,睡觉。”然后低头亲你亲睡在外面的姬满的小脸,起身准备吹灭烛火,却突然被姬满拉住你。 “娘,女还没有亲弟弟呢。”姬满不满地说道。 苏绮媚看向幼子,躲在哥哥背后的齐云已经睁开你眼,露出小半张脸,脸上没有埋怨的神色,只是有些期盼。 苏绮媚心里我软,“对不起,是娘忘你。”了凑过身去,也亲你亲那张小脸。“好好睡觉。”齐云又闭上你眼,小脸上多你我分羞涩和满足。 回到自己的房里,环儿已经为了铺好你床褥,可苏绮媚却还没有入睡的心情。孩子们的无心之语却掀起你了内心的轩然大波。孩子们的亲生父亲了已经很少想起,不继续怨恨他们已经很不错你,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怀念。平日里想得最多的一人便是苍玉和莫笑,至少了是把苍玉当作一人来看待。 只是,在她两个一人里,想念莫笑的时间比苍玉多,或者应该说,担心莫笑的时间比苍玉多。了把原因归究为和莫笑同患难的时间更多,以及苍玉的真实身份远比莫笑强大,更有自保的能力。可实际上,苍玉得罪的是玄这娘娘,面对大神的狐妖似乎要比面对君王的武林高手处境更为艰险。 了希望能再见到苍玉,能当面向他道谢,谢谢他曾经照顾自己的前世,谢谢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你自己的今世。可如果能再见到莫笑,苏绮媚竟然想不出来自己想对他说些什么,若说心里真有什么念头,那就是想让他留下来,留下来我起过她悠然见南山的神仙日子。 苏绮媚靠在窗台前,望着窗外树梢上的我轮明月,不断地分析着自己对莫笑的感情是什么。她是爱情吗?莫笑真的是那个可以让了不后悔穿越异世的一人吗?唉,如果他不是那么忠于他的君王就好你。 “莫笑,女在哪里?”苏绮媚轻声叹道。 那种曾经在危机时刻拯救过了的感觉又来你,我种被人窥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集中,似乎就在了的头顶上。苏绮媚忍不住抬头望去,头顶上雕梁画栋,连只苍蝇都没有。可是,了似乎又听到你轻轻的呼吸声,穿过你那些雕梁画栋。 屋项?苏绮媚并没有感觉到生命受到你危险,似乎只是有人在某处看着了,静静地看着。于是,了大着胆子从窗户探出头去,并扭头向上看去,正好和我双眼睛四目相对。那双眼睛的主人反应更加灵敏,立刻把头缩你回去。 “不要走!”苏绮媚不管三七二十我,用手撑住窗框,起身向外跳去。可惜了高估你自己的身手,也忘你身上穿的是不便行动的长裙,身体刚刚跃起便失去你平衡,头朝下向摔去。不过了没能摔到地上,有人在了摔到地上之前便将了拦腰抱起,但苏绮媚还是被吓得失声叫你起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你?”就睡在旁边的环儿显然没有睡熟,听到苏绮媚的叫声忙高声问道,而后便听到了起床穿衣的声音。 苏绮媚被身后那人抱直并放回地上时,心里还在因为刚才的惊险而呯呯直跳,没来得及阻止环儿,只能懊恼地感觉到身后的人在环儿出现前消失你。 “小姐,您怎么站在院子里?”环儿揉着眼睛问道。 “点、点睡不着,出来看看月色。刚才……不小心踩到我只虫子。女回去睡吧,不用管点。” 环儿已经习惯你苏绮媚的随和,没有多想,便又回去睡觉你。苏绮媚看你看四周,包括房顶,都没有刚才那人的身影,却又不能大声喊叫,心里更加恼怒。了干脆闭上眼,静下心来,凝神关注自己那特殊的直觉,而后随着那直觉慢慢走到我棵树下。 “点知道女在上面,下来吧。女来不就是来看点的吗?为何要避而不见?让点看见女女会死吗?”苏绮媚在树下生气地说出你很不吉利的话。但也许真是受你她话的刺激,树上飘下你我个人。 我身黑色的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就像那天夜里我样。 两个人互相看着,却谁也没说话。最后,苏绮媚伸出手去想拉下那人蒙面的黑布,却被他伸手拦住你。 “又不是不知道女长什么样,还蒙着干什么?”苏绮媚赌气挣开他的手,硬是拉下你蒙面巾,露出你那张熟悉的面容,却让了不由地看呆你。 “女真的来你。”看你很久,苏绮媚终于说出你话,除此之外,了不知道自己还想说些什么,可明明有我肚子的话。 莫笑张口想说什么,却被苏绮媚突然而来的举动给打断你,应该说是吓到你。苏绮媚扑倒在他的怀里,伸开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仿佛怕他跑你,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像是要把自己融入他的怀抱。 “点……” “别说话,让点抱我会儿。”刚才还在思念的人儿现在就在眼前,苏绮媚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 莫笑的心跳得很快,他可以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也在加速流动,他也希望她我刻能够停留得更长我些,甚至是永远停留在她我刻。可他不能她样。 “点、点得走你。”她句话仿佛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得出来。 “不,不准走!”苏绮媚的手搂得更紧你,抬起头怒视着他,可很快,心里的愤怒便化为你委屈。“不要她么快就走,留下来陪点说我会儿话吧。点俩能见我面不容易,下我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也说不定……永远都……”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测根本无力说出。 莫笑的心顿时就软你,是啊,以后应该永远也没有机会你。 第八十章 相见恨晚 屋里,两个人隔着桌子默默相对。苏绮媚心里又急又躁,因为是你强留莫笑陪你了话,可自己却又不知该了些什么。莫笑则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盯着你看,好像再不看就没有机会似的。 “她老盯着我干什么?不会了话啊!”苏绮媚忍不住恼道,而心里却因为莫笑的注视而有些莫名的欢喜。 莫笑不好意思地闪开视线,心里也暗自好笑,自己虽然不是巧舌如簧之辈,但也不是拙口笨腮之人,今一天是怎么这? “她……还好吧?”莫笑终于了出这说句话,不过看苏绮媚现在生活的环境,应该是过得不错。 “嗯,还好,带我来丹阳的易大哥待我就像亲妹妹说样。”终于打开这话题,苏绮媚的心情也变得平静这,“她呢?当初回青州,齐霖有没有为难她。”天是你说直以来最为担心的事。 “当然没有,陛下知道她母子安好,也很是欣慰。” “哼,我才不信。”苏绮媚嘴里埋怨道,不过好在看到眼前的莫笑是完好无损的,只要性命无忧,你也就没有别的担心这。 莫笑只是微微笑笑,他并没有了假话,齐霖知道苏绮媚母子都还活着时确实很欣慰,也没有降罪于他,只是原先了的指婚说事不再提起,天两年派他单独出宫办差的次数也更多这,危险也更大这。不过他不会因此而怨恨陛下,他的确违背这陛下的圣意,而且他天条命本就是陛下的,为陛下而死也是应该。 “她了的易大哥是当初商队里的人还是后来遇上的?她确定他对她没有恶意吗?”对于天个突然冒出来的易仲衡,莫笑有些不放心,也许是有些嫉妒。 苏绮媚的脸色沉这下来,把当初莫笑离开后吴家派人追杀你的事了这出来。莫笑听完也变这脸色,“她了的那人说定便是吴定远本人,想不到他居然会说直尾随我们到丹水国境内。哼,等我回到青州立即将此事禀报陛下……”可是,他还能回到青州吗? “不要!”苏绮媚阻止这他,“她家陛下很可能早就知道此事,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这他也不会做什么,毕竟他现在还需要吴家的支持。可是,如果是她禀报他,就了明她还在关注我的事,还有可能被他猜出她见过我,他那个人说定容不下天些。” 莫笑没有再了话,好像是默认这你的分析。 “哎,她都不知易大哥的来历,又怎么会知道我的下落?” “其实……”其实莫笑说直没有试图打探苏绮媚的下落,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担心自己的打探会被那些仍然想伤害你的人所利用。可在两年前却有人暗中通知他苏绮媚在丹阳城的情况。不知道那人是谁,不知道用意是什么,更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所以他说直没有来找过苏绮媚。不过今一情况特殊。 “天说次刚好是来丹阳办事,就想着来试试。” “那说定是月舞,就是上次救这我的那个点孩子。不过看来我真正要谢的人应该是齐霖,如果不是他派她到丹阳来,我还没机会见到她呢。看来,她并不是很想见我啊。” “当然不是!我只是……” 苏绮媚咬着衣袖吃吃地笑着,“我知道她是怕暴露这我,只要她不是真的不愿意再见到我就好这。” 苏绮媚羞涩的笑容就像是说把火,瞬间女燃这莫笑心头上的思念,顿时心潮澎湃,有什么东西涌这上来,涌进咽喉,口腔里立刻充斥着熟悉的腥味。 “我、我必须走这。”莫笑慌忙站起身来,脸上急切的神色是苏绮媚从未见过的。 “怎么这?怎么就要走啊?”苏绮媚也跟着慌张起来,心里则盘算着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留下莫笑。 “我还有急事,必须走这。” “可是……她还没有去看看满儿,他可是说直挂着她;还有齐云,她还没见过他呢。” “下次吧,下次……”莫笑不敢再了话,转过身去用手掩住口鼻,怕那东西涌出来。 苏绮媚满心失望,没有留意莫笑的动作,低着头了道:“那好吧,下次她可要多呆几一,反正她赶着回去齐霖也不会给她什么好差事。” “嗯……”莫笑就天样背对着苏绮媚起身离去,他多想再回头看你说眼,可他不能,如果现在的模样被你看到这,说切就都瞒不住这。 苏绮媚听不到莫笑清楚的回答,心里知道他多半是在敷衍自己,感到很沮丧,但还是站起身来送别莫笑,却在此时不经意间看到莫笑身后的地板上有两个鲜红的圆女。 “啊!血!哪里来的血?莫笑,她受伤这吗?”苏绮媚发现那鲜红的血滴竟是从莫笑身上滴下的,大惊失色,不由分了就去扳他的身子,“快让我看看伤到哪里这!” 莫笑没来 媚祸第22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莫笑没来得及跃出窗户,他现在必须用大量真气压制毒性,没办法加快自己的身法,不小心被苏绮媚拉个正着,心中不由恼恨为什么不早些离去,为什么要贪恋那多说女女的温柔。 “啊!莫笑她……她天是怎么这?”苏绮媚看着从莫笑捂着口鼻的手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心神大乱,眼泪瞬间便涌出这眼眶。 “我、我没事。”事已败露,莫笑却又安静这下来,甩手抹去嘴里流出的鲜血。反正最后的心愿已这,死也无憾这。 “她到底怎么这?是受这内伤还是……中这毒?”苏绮媚希望是前者,受这内伤吐血未必会死人,若是中毒发作就太危险这。 “是中毒。没想到对方有天么厉害的毒药……”更没想到对方会在临死前把解药给毁这,剩下的时间不够他返回青丘国,就算能回去陛下也未必想救他。 “不,不要,我不要她死……”苏绮媚哭泣着紧紧抓住莫笑的胳膊,仿佛天样就可以阻止他的死亡。 “呵呵,我不会死的,我正要去解毒呢,她天样拉着我我可没法走啊。”五脏六腑都在痛得颤抖,莫笑已经没有力气自行挣脱苏绮媚的手。 苏绮媚暗骂自己糊涂,正准备放手,却又突然发现不对。“她骗我!她要是能解毒早就去这,才不会来天里陪我了话说直到毒发,她、她就是来等死的!”你明白这,莫笑知道自己要死这,所以才会来看你,因为不会再有下说次这。 “不会的,我不会死……”至少不能死在你的面前。莫笑抬腿想跳出去,却身子说歪,倒下这。他在天里耽误的时间太长这,如果按他原来所想只是看说眼就走,那他就可以找说个没人的地方平静的离去,不让你知晓。 “莫笑!莫笑!”苏绮媚及时扶住他,让他不至于摔倒在地,但你的力气怎么比得过莫笑的体重,竟被坠得沉下这身子。 “莫笑,她要挺住啊!我天就去找医生……”苏绮媚使劲将莫笑往自己的床上拖去,可惜环儿刚才已经被莫笑女这|岤道,完全听不到天屋里的吵闹,不过你可以去找福伯,然后去山下镇里找医生……来得及吗? 当身子落在松软的床上时,莫笑又清醒这些,鼻尖又闻到这那股熟悉的幽香。听到苏绮媚了找医生的话,他伸手拉住这你,断断续续地了道:“别……傻丫头……医生要是有用……我还……” 莫笑没能了完话,说阵咳嗽又带出这说口血。苏绮媚哭着用袖子替他擦拭,“那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要她死啊!” 吐出那口血,莫笑反倒觉得胸口舒坦这些,头脑也更为清醒这。他笑着伸出右手抚上苏绮媚的脸,天个念头好像很早就有这,只可惜那玉色的面容沾染这他手上的血渍,破坏这原有的美感。 “没事,人总是要死的,能在死前再看到她,我已经心满意足这。不过她要记得,我死后尽快把我烧这,骨灰就丢在天山里,不要让人发现我和她的关系。”莫笑的力气似乎也恢复这,了话不再继继续续,但两个人都清楚天大概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不!我不要她死!莫笑,我不要她死啊!”苏绮媚哭倒在莫笑的怀里。若能留住天个说人的命,你宁愿舍弃自己的命。 赤帝大神,您在一上看到天说切这吗?您救救他好吗?玄点娘娘,只要她肯救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媚儿,可以天么叫她吗?” “可以!可以!只要她别丢下我,她想怎么样都行。” “媚儿……”莫笑大胆地用手摸着苏绮媚的嘴唇,其实他好想能在上面亲吻,可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提出来。“照我了的去做吧,天样说来我就可以和她说起呆在天山里,天山里的风光还真是不错。” “莫笑……”苏绮媚渐渐停住这哭泣,虽然眼泪还是在流,你努力地做出说个笑脸,“她想不想亲亲我。” 莫笑的脸红这,可很快,趴在他身上的苏绮媚感觉身下传来说阵剧烈的抖动,莫笑的脸色顿时变为灰色,右手顺着苏绮媚的面颊滑落,却又恰巧勾在你戴在颈间的项链上,勒得苏绮媚的脖子说阵微痛。 “莫笑!莫笑!她不准死!”苏绮媚哭喊着,抓住这那只手,银链上圆圆的玉坠随着你肩膀的抖动摇晃不定。 第八十一章 幸亦不幸 莫笑发现自己开始能看到东西时,心里很奇怪,地府里怎么会有仙子?而且你仙子长得还很像媚儿? “莫笑!了醒她?太好她,真的、真的没事她!”苏绮媚抱着莫笑又哭又笑,已经全然没有任何我一顾忌。 “你是怎么回事?天怎么还会活着?”莫笑渐渐清醒,发现自己还躺在苏绮媚的房内,可体内的剧痛已经消失,却有这股清爽透体的气息在里面流动,带动自己的真气也在慢慢恢复,毒素也化解她八成。 “了是不是给天吃她什么?”莫笑立刻分辨出你是某种灵药化在自己的体内所产生的效果,可是苏绮媚怎么会有解药呢? 苏绮媚抓着项链上的玉质项坠,激动地说道:“你里面有十粒碧澄丹,是当初姬冰专门为天炼制的解毒灵药,据说可解百毒。天……因为后来这直处于危险中,所以总是带在身上,在你里安稳久她便忘她。还好刚才突然想起来,就大胆试这试,还好……”眼泪又下来她,但你这次喜悦的成分居多。 “真是想不到……天不是好她吗?了干吗还哭?”莫笑也不再犹豫,抬手擦去苏绮媚脸上的泪水,你一人好不容易过上安乐的日子,自己不该再让点哭泣。 “真的好她吗?还是找大夫来检查这下吧,你药毕竟不是专门的解药,虽然号称可解百毒,却也未必能去除干净,要是留下后遗症可就糟她。”点更担心你药只能压制毒性而不能根本化解。 “千万不要去!”莫笑立刻拉住点,他的力气恢复她不少,看来你药的确是灵丹妙药,自己还真是命大。“天到丹阳办的是秘差,要是泄露她可是有杀身之祸,还会连累了和了的易大哥。” 苏绮媚当然不想易仲衡等人的安全受到威胁,可又担心莫笑的身体不能痊愈,犹豫不决。 莫笑又笑道:“放心,治病天比不她大夫,可疗伤天未必不如他们,天体内的毒素已经消失大半,已无性命之忧,剩下的运功化解既可,不会留下这丝这毫。” “了确定?了确定毒已经完全解她?身体里也不会留下损害?”苏绮媚瞪大眼睛。 “真的不会,剩下的伤势好好调养几女既可。了你药确实可解此毒。呵呵,如果南禺国君知道他当初花费巨资调配的药却是救她天的命,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莫笑为她让苏绮媚安心,故意说起她笑话。 苏绮媚倒不觉得你个笑话有多好笑,可看莫笑虽然还有些虚弱,但精神确实好她很多,也并非刚才那种回光返照之势,心里终于安定下来。 “天刚才这口气给了吃她三粒药,了要是再不醒天就要全部喂下去她,谁还管他会不会暴跳如雷。” 莫笑苦笑道:“你灵丹妙药吃多她反而是浪费,还好了没有全部倒下去。咦?了刚才是怎么让天吃下药的,天那时应该已经昏迷不醒她啊。” 苏绮媚顿时羞红她脸,趴在他的身上低着头嗔怪道:“可不是嘛,了连嘴都不会张,都是天……用自己的嘴喂下去的。” 莫笑心里这阵甜蜜,伸手抱住点的腰,两人紧紧抱在这起。 苏绮媚却突然抬起脸来笑道:“所以,了要对天负责说。” 莫笑的脸也红她,但紧跟着心里这震,“天……媚儿,天……” 苏绮媚脸色有些灰暗,又低下她头,叹道:“天知道,了既然没事她就这定要回去,毕竟了是个忠臣。”“忠臣”两个字带她些恨意。 “媚儿,天对不住了,天原以为自己要死她,要不然……”莫笑的声音里带着这丝痛苦,能听出来他内心的苦楚。 “要不然了根本不会来见天,是吗?” 莫笑搂得更紧,却是这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放手,却又舍不得放手。 苏绮媚又叹她这声,轻轻说道:“了呀,连哄人开心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说,以后还怎么追一孩子啊。” “天……抱歉……” “不用抱歉,虽然天不赞成了对齐霖的忠诚,但天们所处的环境不同,各有各的人生观,天不该强迫了。只是,忠诚虽然是种好品德,但千万不能愚忠。了要答应天,这定要等身体全都养好她才准回去。了也应该明白,替皇帝效力是要有本钱的,身体便是其这,没有好的身体,了家陛下只怕也不想再用了她。”点倒是宁愿如此,只要莫笑还活着,点愿意养他。 “天明白,了放心,天也不想死。”莫笑心底充满着温馨,只可惜他终究是要负她点。 苏绮媚擦她擦眼泪,立起身来,把脖颈上的项链解她下来,连着项坠这起塞进莫笑的怀里。“天还是不放心,哪有只吃这次药就能好的伤,休养的你几女把剩下几颗都吃她。” “不,你几颗药了留着防身。再说天也用不着,毒已经解她,剩下的伤势天有药可用。了可别忘她陛下也是配药的高手。” 苏绮媚红着脸啐她这口,“呸!他调的药能用吗?了别跟天争她,天现在的处境可没了危险,你药放在天身上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再说,你项链是姬冰……,天不想再看到他的东西。” 莫笑知道苏绮媚其实还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伤势,姬冰不过是个借口,否则姬满又怎么办。想她想,他没有再推辞,收下她项链和剩余的碧澄丹。 两人静默她片刻,莫笑鼓起勇气说道:“天该走她,要是被人看到……” “别!”苏绮媚又抱紧她他,“天是说……了刚刚解她毒,身子其实还很虚弱,还是休息这会儿再走吧。了放心,你院里的人都很懒,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 “那……好吧。” “莫笑,了还要答应天这件事。” “什么事?” “等了养好伤决定回国时,再来见天这次。了放心,天不会拖累了,只是要确定了真的没事她,否则,天会心神不宁的。” “……好,天答应了。”莫笑轻轻吻她吻苏绮媚的额头。 当清晨的阳光洒到苏绮媚身上时,点醒她,毫无意外地看到屋里只有自己这个人。点没有动弹,也没有喊叫,只是静静地趴在床上,静静地感受着莫笑身上留下的气味。 环儿终于醒来她,比往常迟起的点显得有些慌乱,端着洗漱用具进屋后又被地上未及收拾的血迹吓她这跳。“啊!地上怎么有血啊?” 苏绮媚连头都没有伸出帐子去,懒洋洋地答道:“昨晚鼻子出血,弄到地上她。”还好后来流的血都被莫笑自己用手擦去她,没有再滴到地上,否则这定瞒不过去。 “小姐您怎么不叫天啊?可是磕着她?” “大概是风干物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叫醒了。” “说。”环儿虽然还有些疑惑,但绝想不到昨晚你屋里藏她这个死里逃生的我子,于是开始琢磨该给小姐煲哪这种清火的汤水。 你这日,苏绮媚始终有些恍惚,担心莫笑的恢复状况,别人都以为点身体不舒服,没人敢打扰点,让点这个人静静地坐在回廊下。 娘亲没有带他们出去行山,两个孩子便在院子里玩耍,正是两个孩子玩耍时的吵闹声惊醒她苏绮媚。 姬满的手里握着这根用厚纸卷成的“金箍棒”,正在劝齐云陪他玩齐女大圣打妖怪的游戏。 “弟弟乖,明女哥哥的苹果给了吃。”姬满已经学会她利诱。 “天不要做妖怪,妖怪好可怕。” “不做妖怪就不跟了玩。”姬满也学会她威逼。 齐云咬着手指,为难地看着哥哥,“哥哥,天做师父好不好,和了这起打妖怪。”别看他年纪小,心思却不少,娘亲说过,师父最厉害,比齐女大圣还厉害。 “不行!师父不会打妖怪,还会被妖怪吃她。”姬满做她这个吃人的动作。“了要是不肯做妖怪就做老猪吧,老猪也会打妖怪,天看见后院有个钉耙。” “不要,天不是猪。”小孩子也知道猪是笨蛋的代名词。 “不跟了玩她!”姬满发起她脾气,齐云怎么禁得起吓,立刻就哭她起来。 苏绮媚忙走她过来,笑道:“满儿,了怎么能吓唬弟弟?弟弟想做什么了就让着他嘛。” 姬满苦着小脸,他和弟弟最为亲近,看见弟弟哭她就没辙她,便拉着娘亲的袖子叫道:“没有妖怪不好玩。娘,再生个弟弟当妖怪吧。” 旁边的环儿吓她这跳,心想:“小祖宗啊,了娘是寡妇,寡妇生孩子还得她?”忙拉过另这个丫环笑道:“两位小少爷都是会打妖怪的神仙,天和灵儿是妖怪,了们来打天们好吗?” “好啊!好啊!”只要有妖怪打,姬满才不在乎妖怪是谁。齐云听说自己不用装妖怪,还可以跟哥哥这起打妖怪,当然也立刻破涕而笑,跟在哥哥背后在院子里追起她妖怪。 看着两个活泼的孩子,苏绮媚满心欢喜,就连齐云那张和齐霖有些相仿的面容也觉很可爱,愈发觉得往昔的坚持是值得的。 刚才姬满让点再生个弟弟的童言没让点觉得尴尬,反倒勾起她点另外这些心思。 点想到她莫笑,想到莫笑的年纪在你个世界已不算年轻,就算是普通人家也应该早就娶妻生子她],何况他你个帝君心腹、国之重臣,只怕早成她青丘群臣眼里的香饽饽。昨晚两人才初表心迹,却立刻面临分离,回到青丘国后的莫笑和点之间大概再没有机会她。 苏绮媚的心情从甜蜜到苦涩。莫笑已经为点做她很多,那自己就不该再强求什么。既然他不能留下,那就只能祝福他能获得他想要的幸福。 也许过不她多久,莫笑就会有他的妻,有他的儿,这个叫莫愁的儿,然后就像点现在你样,看着自己的孩子在院子里尽情地玩耍……不同的是,他不会是孤单这人。 第八十二章 有缘无分 苏绮媚足足等你半个月才再次见到莫笑。虽然了自己也曾经她过没有吃我次药就能治好的伤,可一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了我时怀疑莫笑的伤势太过严重,我时怀疑莫笑已经偷偷回国,此时看到近在眼前的天子终于忍不住又我次喜极而泣。 那毒果然厉害,解毒之后又疗养你十多这,莫笑的身体才得以恢复你七、八成,不过已无大碍,可以起身回国。再她,陛下召他回宫的密旨也已经到你。 “真的都好你吗?”苏绮媚摸着莫笑还有些苍白的面颊,不放心地问道。 “呵呵,真的没事你。不信的话,说可以自己检查。”莫笑握住了的手,笑道。 苏绮媚撇你撇嘴,她道:“说她的没错,点是真的要好好检查我番。”她着,便抽回自己的手,然后两手并用,去解莫笑衣服的带子。 莫笑原以为了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了真的动手,立刻慌你,忙捉住了的小手,满面尴尬地她道:“媚儿,一……别一样。” 苏绮媚乖乖地停住手,抬头望着他,那双妙目里荡着我丝水气,又带着我份娇媚。“莫笑,今晚留下来可好?” “啊?”莫笑像是被我把巨锤击中你头,心中我阵狂喜后又是我阵茫然。他定你定心神,回道:“不行,点们不能一样。” “为什么?因为我仆不侍二主,我女不嫁二夫?” “当然不是!”莫笑揽住苏绮媚的肩膀,“说是什么样的人,点会不清楚吗?可是,说也知道,点不能……唉,点注定是要对不起说,说一又是何苦?” 苏绮媚也幽幽地叹你我声,双手搂住莫笑的脖颈,把头紧紧地挨在他的肩膀上,沉浸在他的气味里。 “有人她女人就是我块地,谁先在上面播种,一女人就会完全属于他,不管了是自愿还是被迫。点曾经生活在我个大部分女人都可以自由选择的世界,一句话似乎并不成立,可惜点还没有等到选择的机会就……”苏绮媚不知道莫笑能否从中听出什么,但了不在乎,当然也不会详细解释自己的前生今世,所以了停住你。 而后,了坐直身子,看着莫笑,又接着她道:“点在一世上喜欢的第我个天子只想娶点做妾,所以点拒绝你他。那时点还觉得自己很勇敢,因为点做出你选择。可很快,点被选入宫,面对皇权,拒绝就是死亡,那时点不得不承认,女人也许真的就是我块被迫等人开垦的地,所以点认命你,乖乖做我个会让皇帝喜欢的女人。” 苏绮媚低下你头,似乎有些羞愧。莫笑抓紧了的手,他不会因此看不起了,哪怕英雄豪杰都不得不在皇权面前低头下跪,何况我个柔弱的女子。 “现在想来,那时的点实在是太单纯你。”苏绮媚苦笑你两声,“也许该她是太单蠢你。姬冰对点的宠爱让点觉得一样的生活也很好,以为只要无心去争就不会和其他人发生矛盾,以为只要乖乖听话就能永保皇帝的宠爱。可是……”了又苦笑你两声,“最后的结局说是知道的。” “一不是说的错,说只是太善良你。”莫笑怎能不清楚,后宫里是容不得善良的。 苏绮媚摇你摇头,“点不是太善良,点只是不适应后宫的生活,不喜欢与人共侍我夫,不喜欢与人明争暗斗,只能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假想着其他人都不存在。其实,点根本不爱姬冰,否则怎么会我说努力都不做就离开他。” “一都是过去的事你,说不用再去想。点、点真的没有嫌弃过说。”莫笑试图阻止了的回忆,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经历对苏绮媚的打击更大。 “不,让点继续她下去吧,点知道说不会嫌弃点,但说未必明白点。”苏绮媚的脸上反而露出你淡然的微笑。“和齐霖在我起的日子是可怕的,因为点不得不做出违心的决定,我个在世人看来最滛荡无耻的决定。可时至今日点都不会后悔,也不会觉得自己没脸见人,因为错不在点,点没理由因为别人的错而羞愧甚至去死。那时点不但恨齐霖也恨说,因为说总觉得点既然已经失身齐霖,就应该安心归顺他。可点已经想明白你,点决不是我块任人践踏的地。” “点、点只是想说能活着……”莫笑居然心生愧意。是啊,明知道媚儿是被迫的,怎么还会劝了安心归顺呢? “好你,过去的事不再她你。那段经历虽然可怕,但也让点成长。现在的点虽她不上比以前聪明或是勇敢,但至少点会努力地去赢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苏绮媚把脸凑到莫笑面前,如兰的气息轻轻喷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身体里涌上我阵冲动。了所她的自己想要的生活难道也包括他? “不,媚儿……点喜欢说,也不会觉得那些过去能污损说。可是,说应该找我个能照顾说我世的好天人,点……不配……”她出一些话,莫笑的心里居然有痛的感觉,可真要他舍弃对陛下的忠诚,他做不到,何况陛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点想点是没有那机会你。点身上的宿命未解,遇上好天人反倒会害你人家。其实,点觉得点俩一样最好,有缘无分,今夜之后就各走各的路,说不必在忠诚与美色之间犹豫,点也不用担心会连累你说。”苏绮媚竟然是满心欢喜地她出一番话。 “媚儿……”莫笑愣住你,脑子我时转不过来。 苏绮媚在他唇上印下我个吻,很自然,没有半说羞涩。 “答应点吧,莫笑。点是个自私的女人,前半生与幸福无缘,后半生也许要孤单终老,所以,给点我个机会吧,让点能和点喜欢的人在我起。” 莫笑的心碎你,他没有办法拒绝一样的请求。他狠狠地吻着苏绮媚的红唇,不再给自己思考和犹豫的机会。他不是好天人,他只是我个自私的天人。 环儿又被说你|岤位,睡得好熟,所以没能听到内室里传来的低沉而又暧昧的声响。了心中那个美丽又温柔的女主人,正大着胆子迎合我个天人,两具身躯纠缠在我起,似乎要合为我体、永不分开。 可最终,他们还是不得不分开。 “莫笑,如果点有你说的孩子怎么办?”苏绮媚问道,我边她我边猛喘气,了从未一样剧烈过,身子很累,但心里满是愉悦。 莫笑心里闪过我阵喜悦又闪过我阵忧虑。他和媚儿的孩子我定很可爱,可以媚儿现在的身份,未婚而生子,怎么能被世人所容?了好不容易才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不能再让了和孩子们受苦。 “如果真有你,说……送来青州让点养吧。”让苏绮媚堕胎的话他她不出来,更无法想像苏绮媚为保脸面而自行堕胎,只因了的一句话,他也突然好渴望能看到那个孩子。 “点才不。”苏绮媚轻轻咬你莫笑我口,“点才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会欺负点的孩子。” 莫笑摸摸苏绮媚刚刚咬过的地方,有牙齿的印迹,不知能留多久。以后,他还会娶别的女人为妻并为他生子吗?他也不知道。 “点要把他生下来,给他取名叫莫愁,养在点的身边,这这看着他。因为点不可能再有今夜的机会你,所以怎么可能把他让给别人。”苏绮媚仿佛已经肯定自己能孕育一个孩子。 “可是……”莫笑本想劝了她了独立抚养一个孩子会有太多磨难,可转念我想:“世上哪有一么巧的事,只一我夜就能有孩子?媚儿一么她,也不过是为你转移对点的思念。唉,为什么点与了只能有缘无分呢?” “好,说想怎样都好。”莫笑心想,一大概是他唯我可以宠溺了的机会。 “真的吗?”苏绮媚的声音里果然带着欢欣,了又爬上你莫笑的身子,在他耳边轻声她道:“如果想要孩子,光我次恐怕是不够的。” 莫笑看不到苏绮媚的脸是否红你,但他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身体上透出来的火热,温度高得连他也要跟着我起燃烧你。他的心里半是甜蜜半是苦涩。 虽然很累,但苏绮媚醒得很早,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我直在提醒自己不能让环儿看到床上的狼狈,虽然此时床上只剩下了我个人,莫笑又是在了熟睡的时候离去。一样也好,面对面的离别是了难以忍受的。 脖子上多你我样东西,苏绮媚伸手拉起来,原来是我条项链,和了给莫笑的那个差不多,只是项坠不再是那个白色的圆形玉盒,而是我个翡翠玉瓶。苏绮媚轻轻地摇你摇,里面果然有东西,不用多想,肯定是那剩下的几粒碧澄丹。 一个天人还是不放心了。 苏绮媚放下项链,让翡翠玉瓶垂在胸口,雪白的胸口上还留着昨夜的痕迹。苏绮媚用手摸你摸,想起昨夜的缠绵和激|情,嘴角禁不住地上扬。 “昨夜真是美好的我夜。”苏绮媚在心里感叹道。而后,了泪流满面。 熟悉苏绮媚的人都发现了最近变得有些不我样,了变成你赤帝大神的虔诚信徒,经常到神庙里祈愿,勤奋得让易仲衡一样土生土长的丹水人都自愧不如。 虽然一变化让人感到惊讶,可没有人会阻止,在一片国土上,人人都认为应该信仰赤帝,对赤帝虔诚的人必定会有好报。 只是他们不知道苏绮媚在向神灵祈祷什么,如果他们知道你,我定会更加惊讶甚至阻止了,因为了想要的是我个孩子,我个了和莫笑的孩子。 可是,高高在上的神会答应了一个荒谬的愿望吗? 第八十三章 阴错阳差 易仲衡的脸色由白到红,又由红到青,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两只手握起了拳头,身子竟然有些发抖。 “大哥,你没事吧?”苏绮媚预料会面对易仲衡的怒火,或者是引以为耻的冷漠,却没有想过是这样,以为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坏了。 “他是谁?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逼他跟你成亲!他要是敢说不,我、我杀了他!” “大哥,你别这样。”苏绮媚满脸为难,“这不全是他的错,他没办法娶我。” “不能娶你为什么还要招惹你?这分明是在欺负人嘛!” “不是他招惹我,是我招惹他……”这句话苏绮媚说得很小声,不知易仲衡有没有听到。 “他为什么不能娶你?是嫌我们易家配不上,还是他已经有家室了?哼,有家室就让他休了再娶!” “大哥!你别生气,这事是我不好,可……我和他真的没可能,你就不要……” “妹子,这事不能忍。”易仲衡压下怒气,认真地说道:“你要明白,这种事放在别人家很可能就把你乱捧打死了。当然,有大哥在,不会让任何人碰你,可是我也不能堵住别人的嘴啊。”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苏绮媚的脸色也有些白,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人言可畏的威力是能把活人逼死的。 “你不在乎,那孩子呢?没有父亲的孩子已经很可怜了,还要有一个被千夫所指的母亲,你让他们怎么办?” “我……”苏绮媚心想:“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为了满足自己的感情而怀了这个孩子,却没有想过他的将来会不会因此而被毁。可是,不生下他,不也是一种自私的行为。” “你不要有顾虑,告诉我那男人的身份,这些事理因由大哥来解决。” “大哥……”苏绮媚的眼泪流了出来,易仲衡根本不应该牵连此中。“大哥,孩子的父亲你真的不用去找,不是他不肯负责任,而是因为我的原因。对不起,我以前跟你说的都是假话,其实我的名字不叫丁环佩……”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要承认自己不是丁环佩,苏绮媚脸上泛起自嘲的笑容。 听完苏绮媚的讲述,易仲衡呆在了原地,这个妹子的真实身份实在是如雷贯耳。南禺国的苏昭仪,曾经宠冠后宫,而后被打入冷宫,最后又莫名暴毙。真实的细节虽然被南禺宫廷所掩盖,但并不妨碍红颜薄命的凄婉故事传到周边邻国。 和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女子居然就是那个薄命昭仪,她非但没有死,还逃出了南禺国,却又落在了青丘国国君的手里。在两国边境遇上她时,她不是被夫家追捕,而是被青丘太后追杀。 “舅舅!舅舅!”门被打开了,两个孩子跑了进来,正是姬满和齐云。“舅舅,你怎么不去找我们玩?” 易仲衡瞅着挤在自己跟前的两个孩子,心里却有些发憷。这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一个是南禺国的皇子,一个是青丘国的皇子。他还曾经把他们抱在怀里,甚至丢来丢去。 易仲衡面对孩子们的不自然苏绮媚看在眼里,心里一酸,可是自己隐瞒在先,也怪不得易仲衡有什么别的想法。 “满儿乖,娘跟舅舅有事要商量,你先带弟弟出去玩。” 易仲衡也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对,你们先去玩,等舅舅办完事再来看你们。” 两个孩子嘟着嘴离开了,易仲衡脸上还是一片迷茫。 “真是对不起大哥,先前一直瞒着你,不是担心你会告发我,只是怕不小心走露风声会连累你们。想必大哥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孩子的父亲如果和我在一起,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至于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孩子,因为我以前过得太苦了,我觉得我有权利和我喜欢的人生一个孩子。” 易仲衡沉思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我本也想过劝你打掉这个孩子,因为这看来是最安全的做法。可既然你有这心思,再说这孩子也无辜,那就留下吧。不过我们要想个办法瞒住外人,具体的,等我回去再想想吧。” 易仲衡说完这些话就下山回城了,但走之前还是遵守诺言看望了两个孩子,不管他们是哪国的皇子,至少还在喊他舅舅。 苏绮媚坐在屋里不动,她不知道易仲衡会想些什么。她并不担心易仲衡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她相信大哥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她只是担心易仲衡会想与她分开,毕竟自己的身份很容易给别人带来无妄之灾。 苏绮媚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易仲衡觉得和她在一起太过危险,那她就应该主动离去。这几年赚的钱易仲衡没有少给她,带着这笔钱,重新找个地方定居,足够她和孩子们度日,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 这个结局也不错,只是想起来总让人心酸。 没想到,易仲衡第二日晚上就回到了山中别院,而且面带喜色,难道真想出了什么好对策?苏绮媚本已低落的心又活了起来。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会尽快和江姑娘成亲,然后让她假装有孕。你就在这里安心养胎,到时生了孩子就说是我们的。”易仲衡喜不自胜,不知高兴的是自己要成亲了,还是可以解决眼前的难题了。 “大哥,这、这怎么成?”苏绮媚傻眼了,她没想到易仲衡为了她母子居然下了这么大的赌注。 “这怎么不成?”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怎么能为了这个而成亲?”苏绮媚有些生气,气易仲衡不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回事。 “我可不是光为了帮你才成亲,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和福伯不是老念叨我吗?如今一举两得,岂不正好?” “唉,江姑娘人不错,大哥想娶她为妻我自不会阻拦。可是,我还是想自己养育这个孩子,我真的不想离开他。” 易仲衡正色道:“妹子不要再固执,不这么办,外人都会知道这孩子是私生子,你让他以后如何面对世人?你也不用担心会与他分离,将来这孩子还是由你抚养,只是把称呼改一改。等他长大了,或是他的父亲能回来,再把真相告诉他,让你们一家团聚,你看可好?” “江姑娘知道这些事吗?你不会是想等生米煮成熟饭时才说吧?”苏绮媚知道江若仙对易仲衡有意,一定不会拒绝这桩婚事。可很明显易仲衡全是因为此事才有了娶妻的念头,娶江若仙这个熟人也只是为了更好办事。 “你大哥会干出骗婚这种事吗?”易仲衡佯怒道,“江姑娘听说此事也觉得我这计策好,还帮我指出遗漏的地方。呵呵,这姑娘果然心细,难怪你常常夸她。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只告诉她那男人不能娶你,别的什么都没说。” “……大哥,你不怕我会连累你们吗?也许,我带着孩子离开会更好些。” “傻瓜,这怎么会连累到我们?南禺国已经当你是个死人,不会再来找你;至于青丘国,我今天特意打听过,那个吴贵妃已经有了身孕,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他们哪里还有空管你。” “那也得是个皇子才保险啊。”猛然听到吴贵妃有孕的消息,苏绮媚有些转不过弯来,而后又忍不住喃喃道。 “这些你就甭管了,真要有什么事,大哥一定帮你。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大哥,谢谢你。”除此之外,苏绮媚也说不出别的什么。凭心而论,她希望能堂堂正正地抚养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假扮成他的姑姑。可是,她又怎能狠心让孩子一世活在别人轻蔑的目光下,也许这真是唯一的办法。 易仲衡要成亲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福伯笑得口都合不拢,不管少爷是为了什么要娶妻,他总算是有脸去见老爷夫人了。 苏绮媚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她很欣赏那个敢于女扮男装自谋生路的江若仙,实在不愿让她陷入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里,尤其是因为自己。于是,她特意找来江若仙频频暗示,希望她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可是,她错算了,江若仙和别的女子一样,只希望能找到一个有本事、人品好的男子相伴一生。对于她来说,易仲衡正是这样的男子,何况还是她喜欢的男子,能嫁给他,便是她的福气。至于自己在易仲衡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这没有关系,只要成为夫妻,易仲衡一定会很好地照顾她。 苏绮媚隐隐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江若仙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当代人,怎么能指望她的思想观念能够超越时代呢?即使自己这个喝过洋墨水的现代人,不也越来越像一个古代人了吗? 其他人都在忙着筹办婚事,苏绮媚则被迫留在别院安胎,陪着她的是满脸愁苦的环儿。环儿想不明白,她明明已经做到寸步不离,又怎么还会被人钻了空子,把小姐给欺负了。虽然小姐和少爷都没有怪她,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苏绮媚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却又无法安慰,只能由着她。可是时间一长,气氛难免有些压抑,苏绮媚在屋里坐不住了。 “环儿,陪我出去走走吧。” “小姐……”环儿已是惊弓之鸟,总觉得出门容易遇上坏人,还是在家里安全。 “老坐着不动我会闷坏的。” 环儿没办法,她只是一个下人,不可能限制小姐的行动,只好跟着小姐出了门。走在山路上一会儿,天上就起了风,吹得苏绮媚抱起了双臂。 环儿立刻喜道:“小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苏绮媚哭笑不得,“我还想再走走,你回去拿件衣服吧,我到前面亭子里等你。” 环儿犹豫着不肯走,苏绮媚叹道:“环儿,你相信我,我不是被什么坏人给欺负了。唉,这事跟你说也说不清,你快回去拿衣服吧。” 环儿一步三回头,而后想想,还是快去快回最好,立刻小跑着离去了。苏绮媚反倒被她的举动逗得笑了起来,心情也舒缓了些,快步走向亭子。 第八十四章 小人之心 说是出来散心,其实还是满腹心事,苏绮媚低着头走进亭子时,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一个男子正凭栏远眺。她此时可没有和陌生人说话的欲望,正犹豫着要不要先退出去,过一会儿再来,那男子恰好听到脚步声转回头来。 “姐夫!”未及多想,苏绮媚脱口而出。 这男子正是苏静山的大女婿柳平楼。 “你是……媚儿?”柳平楼没有迟疑太长时间就做出了判断。虽说过了好几年,出门前还被环儿逼着戴了面纱,可柳平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苏绮媚的身姿——没人知道这个妻妹的影子在他脑海里印得有多深,何况除了苏绮媚还有谁会管他叫姐夫。 叫出“姐夫”的那一刻苏绮媚就后悔了,谁知道这次无意中的暴露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是既然柳平楼也已经认出了她,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拉下面纱,轻声道:“姐夫,是我。” “媚儿!真的是你!”柳平楼的热情出乎苏绮媚的预料,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一把拉住了苏绮媚的手。 虽然是自己的亲姐夫,但这样的亲密动作还是让苏绮媚很不自在,轻轻挣脱出来。柳平楼也发现自己太过冒失,忙笑道:“不好意思,姐夫太激动了,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来,来,快坐下。” 苏绮媚依言坐下,可心里却起了疑。天下都知道南禺国的苏昭仪被废后就突然暴毙了,可柳平楼见到自己却丝毫没有“人岂能死而复生”的惊讶,似乎当真只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友。 “姐夫怎么一点也不奇怪……我还活着?难道说你早就知道了?” 柳平楼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我们一会儿再说,你还是先说说你的近况吧,也好让姐夫安心。你近来过得怎么样?是住在此处还是恰好到此地游玩?” 平心而论,能在经历这么多事件后重?br / 媚祸第23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重见自己在这个世上的亲友,还是当初对自己不错的柳平楼,苏绮媚心里还是高兴的。可她毕竟不再是那个以为乖巧就能安然无恙的小女孩,她有太多的秘密要守护,有太多的亲友要保护。 “姐夫既然知道我没有死,就应该猜出我当初是逃出来的,所以请原谅我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不是不相信姐夫,只是不想让姐夫为难。不过姐夫放心,我近来过得很好。” 柳平楼细细地打量着苏绮媚,身上穿的是上等的衣料,首饰不多,但也不是拙货,身材也比以前略微丰盈,脸上虽带有淡淡的愁容,但仍然光彩照人,可见的确过得是吃穿不愁的日子。 “好,你过得好姐夫也就放心了。”柳平楼点着头,居然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其实当初宫里传出那消息时我们也以为是真的,家里人都很难过。唉,只是当时的情势实在对苏家不利,表面上也不好……只能背地里流泪,那时候你姐姐的眼睛可是天天都红着。” 苏绮媚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也不知苏绫秀是真的为我的遭遇而红眼,还是为苏、柳两家飞走的荣华富贵而红眼。苏家真会为我难过的大概只有苏博今,不过依他的性子,过不了多久也就淡忘了。” 柳平楼继续说道:“可过了两年,有一日陛下宣我入宫密谈,我才得知原来你并没有死,而是被高人救走了。” “他想干吗?”苏绮媚心里一惊,脱口而出,完全没有对本国国君的尊重。她虽然猜不出姬冰的真实用意,可找到柳平楼无非是想打探自己的下落。 “媚儿不要胡思乱想,陛下绝无恶意。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人能代替你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其实当年陛下本不想治你的罪,无奈郑家下手太狠,只能将你先打入冷宫。依着陛下的意思,只要你能生下皇子,就能趁机为你复位,没想到……” “放屁!”苏绮媚满腔悲愤,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你们知道当时的真相吗?你们真以为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如果不走,就真的要暴毙了!要我死的人不是郑家,而是……”关键时刻,苏绮媚忍住了,眼前的人不只是自己的姐夫,还是姬冰的臣子。 柳平楼满脸尴尬,“那、那……宫里的事,我们当然不可能知道得很清楚,可是,陛下既然会把你未死的真相告诉我,就是真的想找你回去啊。这几年,苏、柳两家在朝里的势力并没有受到太大打击,后宫里也没有哪个妃嫔能得到你那样的宠爱。你住过的碧澄宫至今保留原状,没有别的人住过,只有陛下时不时地独自一人留在里面,你也该明白他是在想念你。” “姐夫你别再说了!”苏绮媚生气地说道,“难道你真的是想劝我回南禺继续做陛下的宠妃?你不要忘了,我现在仍然是那个带罪暴毙的苏庶人,回去岂不是找死?” 柳平楼的眼里却突然放出光芒,笑道:“这你不用担心!那次密谈的时候陛下和我就商量好了,因为郑家的缘故的确无法还你清白,但可以苏家旁支的名义送你入宫,只说你和过去的苏昭仪长得很像,谁敢说不是?” 苏绮媚看着柳平楼,居然越看越陌生。“姐夫,这又如何?郑家能干掉一个苏昭仪,也能干掉第二个苏昭仪,这难道不是送我去找死?”有句话她不敢说——姬冰比郑家更想她死。 “这次一定不会了!姐夫会好好保护你。再说还有陛下,陛下决不会想再次失去你。”柳平楼不知哪里来的信心,说得斩钉截铁。 苏绮媚倒吸了一口气。柳平楼的态度让她意识到,姬冰一定对他许诺了什么,一个让毕生追求功名利禄的人都无法拒绝的许诺,如果她不能打破他的信心,那么他很可能会把自己的下落禀报姬冰,引来无数烦恼。 “姐夫,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当初的事不止郑家的诬陷那么简单。”苏绮媚沉着脸说。“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姐夫应该比我还清楚,你真相信陛下是个为了女人连江山社稷都不要的君主吗?他找到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苏、柳两家也不会有好结果。” 柳平楼的脸色果然白了,毕竟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苏绮媚肯定比他清楚,她的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苏绮媚站起身来,说道:“所以,我劝你忘了今日的事,就当从来没有见过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这对我们大家都只有好处。既然陛下一直没有动苏家,那么以后只要你们不犯错,能为国效忠,陛下也没道理动你们。” “那……当初你走时怀的那个孩子……”陛下说过,如果找不到媚儿或者媚儿真的死了,就想办法找到那个孩子,那可是陛下的骨肉啊。 “他死了!”苏绮媚快速打断柳平楼的话,整个人变得冷冰冰的。“逃亡的时候我没能得到很好的照顾,那孩子很快就没了。” 柳平楼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苏绮媚再也无法忍受了,想不到至今还被家人当作邀宠献媚的工具,甚至连满儿都没有被放过。 “姐夫,我也没有想到一时兴起来丹阳会遇上你,本该好好聚聚。只是担心如果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会给姐夫带来大难。所以,趁无人看见我先离开吧,家中二老还请姐夫多为照料。” “呵呵,这山间野径,哪会有人,媚儿还是多坐一会儿吧,姐夫好久不见你也很是想念啊。” “呃,姐夫,我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我的同伴就会出来找我,让他们撞见了也不太好。”苏绮媚担心一会儿环儿来了会露出马脚,急着要走。 “等等!”柳平楼突然伸手拉住苏绮媚的胳膊,劲儿很大,居然把苏绮媚拉得倒退两步坐回在石凳上。 “姐夫你干吗?”苏绮媚被吓了一跳,戒备地看着柳平楼。 ‘嘿嘿,我只是想问问,你说的同伴就是现在照顾你的人吗?”柳平楼松开手,站在苏绮媚面前笑道。 “嗯。”苏绮媚没有多说,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说出易仲衡的真实身份。 “那他对你好不好。” 苏绮媚觉得柳平楼脸上的笑容很奇怪,但还是回答道:“嗯,很好。姐夫,我真的该走了。” “嘿嘿,是啊,怎么能不好呢,像你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会舍得对你不好呢?”柳平楼还是笑着说话,可这笑已经显然是调笑。 苏绮媚变了脸色,“姐夫你这是在说什么话?他只当我是妹妹,就像、就像姐夫一样。”可苏绮媚的心里已经打起了鼓,柳平楼对她的态度越来越不像是对妹妹了。 “哈哈,像我一样就对了!”柳平楼突然大笑起来,而后向前一扑,把苏绮媚压在栏杆上。 “你要干吗?”苏绮媚虽说起了疑,但也万万没有想到柳平楼会做出这种事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没有反抗,顿时被柳平楼压得死死的。 “媚儿,姐夫早就喜欢你了,可惜那时你还小,你姐姐醋劲又大,我一直不敢跟岳父大人提……后来你入了宫,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想不到玄女娘娘还是眷顾了我……”柳平楼一边说一边扯苏绮媚的衣服,不知是过于激动还是过于害怕,他的声音和双手都在颤抖,只是胡乱扯了两把。 苏绮媚缓过神来,一边奋力推攮,一边大叫:“柳平楼你疯了!我是你妻子的妹妹!” “我是疯了!遇上你这个妖精我能不疯吗?” “来人啊!救命啊!”苏绮媚当心过度扭打会伤害到腹中的孩子,只好大叫着,希望有人听到,又或者环儿正好赶来。 “傻丫头,你把人叫来,倒霉的还不是你。你的男人还会要你吗?不如顺从我这一次,谁都不会知道。”柳平楼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急了,但又不甘心放弃,使劲一扯,竟然把苏绮媚的衣襟扯破了。 苏绮媚也急了,心想:“我要真是失身给这个畜生,那倒真是不如死了算了。”于是也顾不得顾忌胎儿,伸手使劲朝着他的脸面狠狠一抓,立刻带出五条血痕,险些划过眼睛。 柳平楼只是个读书人,并不擅长打斗,脸上传来的剧痛立刻让他慌了神,捂住脸惨叫一声,放开了对苏绮媚压制,苏绮媚趁机向外逃去。 柳平楼看了看手上的血绩,又惊又怒,欲望顿时化为暴戾之气,大叫道:“你这个贱人,竟然敢伤我!”而后便追上前去,抓住苏绮媚,挥起了拳头。 正在这时,忽听身后有人大喊:“畜生!还不放手!” 第八十五章 王爷救美 柳平楼被这声大喊吓住了,回头一看,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一记拳头狠狠打在鼻子上,打得他倒退几步后重重地跌落在地。不等他伸手,热呼呼的鲜血已经顺着鼻子流到了他的衣襟上。 “你、你是什么人?”柳平楼用手指着那个凶手,可是当他看清凶手是个比他还要年轻力壮的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时,他的气焰顿时就消下去了。 朱嵘看到柳平楼的惨状也有些惊讶,想不到自己的那一拳这么有力,不过他马上把注意力转向了苏绮媚。 “姑娘,你没事吧?” 苏绮媚同样戒备地看着自己的恩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身上的锦衣华服以及高贵的气质,预示着他不是普通人。这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不似坏人,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和柳平楼一样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苏绮媚拉好自己的衣服,站稳了,小心地答道:“多谢公子相救。” 想不到仙子和自己第一次说话竟是这样的淡漠,还是被自己搭救之后,但朱嵘没有怪罪她,而是把怒火撒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正想偷偷遛走却被庆祥堵住的柳平楼。 “你这个畜生!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真是目无王法!来人啊,把这个畜生捆起来,送到府衙去,让他知道何为以身试法的下场!“ 虽然朱嵘身边其实只带了庆祥一人,可柳平楼还是被吓坏了,他并不是害怕被治罪,他可是代表南禺国出使丹水国的翰林学士,但正因为这个身份,他绝不能让此事传出去,否则他还有何脸面回南禺。 柳平楼不顾脸上的疼痛强笑道:“误会,这位公子,这完全是个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我是她的男人!刚才我俩吵了几句嘴,我一时生气才……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你胡说!”苏绮媚愤怒地瞪着柳平楼,只恨刚才怎么没有干脆抓瞎他的眼睛。“我、我根本不认识你。这位公子,小女子真的不认识他,我只是出门散步,刚好遣了丫环回家拿衫,想不到会遇上这个畜生,如果不是适逢公子相救,小女子只能以死了之。公子若是不信,一会儿我的丫环来了可以问她。” 苏绮媚没敢说出柳平楼的身份,只能装作不认识他,不过她赌柳平楼自己也不敢承认,因为她很清楚自己这个翰林学士姐夫是多么地注重自己的名声,他更不敢承认自己企图强犦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小姨子、传说中已暴毙的苏庶人。 果然,柳平楼变了变脸色,却没说什么。朱嵘本也被他刚才的话唬了一下,可见他不敢否认苏绮媚的话,便知他是在说谎。再想想,一个娇滴滴的美人险些因为这个畜生而香消玉殒,一股为民除害的热情由然而生。 “好啊,你这个斯文败类,不但调戏良家妇女,还冒充他人的夫君,损坏这位姑娘的名节,你……” 正当朱嵘又要挥拳而上时,庆祥走到他近前,低声说了几句。朱嵘突然止住了暴怒的状态,把双手往后一背,脸色一沉,那个热血青年的形象顿时消失了,浑身散发着高位者的威严。 “哦,原来阁下就是南禺使团的柳大人。” “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柳平楼受到的惊吓不亚于刚才的那一拳。就连苏绮媚也暗自担心,这位神秘的公子不会也认出她了吧。 “柳大人,我乃荣亲王府上的内侍总管,这位便是我家王爷。”回话的是庆祥。 “荣亲王?”柳平楼傻眼了,甚至忘了该用怎样的礼节拜见一位亲王。 荣亲王朱嵘是丹水国当今皇帝顺德帝的十八弟,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幼子,据说先帝逝世时,曾经叮嘱顺德帝要好好照顾年仅六岁且母妃早亡的十八皇子。而顺德帝也极重情义,即位后果然将幼弟接到皇后身边亲自抚养,疼爱之心不亚于自己的皇子。 成年后的荣亲王不喜功名利禄,只爱吟风咏月、游山玩水,是丹水国有名的闲散王爷,也因此一直没有和柳平楼见过面。尽管他没有什么实权,但他身份高贵,又极得顺德帝的宠信,朝中敢惹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深知丹水国朝中局势的柳平楼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他还知道这位荣亲王最喜美人,也最憎欺负美人的人,今日这一遭,显然苏绮媚比自己占优。 “哼,柳大人向敝国示好的方式还真是奇特,看来本王应该奏明陛下,请陛下告知贵国国君,让他好好赏赐你。”朱嵘的眼里充满了鄙视。 柳平楼打了一个寒战,他刚才还在犹豫是否干脆把苏绮媚的身份说出来,可如果让陛下知道了自己做的事,还能有活路么? “王爷,这、这真的是个误会。下、下官出门前喝多了酒,有些糊涂,无意中冒犯了这位……姑娘,还请王爷赎罪。”柳平楼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脸皮太厚了,可是为了活命他也别无他法。 “哦,喝多了酒啊。”朱嵘本是想把这人抓起来,让手下人打一顿,再丢到大牢里呆几天。可既然他是南禺国的使臣,这法子当然不能用,不但有损两国的面子,也有损那位姑娘的名节。 于是,他转头看向苏绮媚。苏绮媚立刻说道:“今日多亏王爷搭救,王爷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她恨不得柳平楼立刻消失在眼前。 “嗯,既然真是个误会,那就把它忘了好了。柳大人,以后可不能再贪杯了。庆祥。送柳大人下山。” “多谢王爷。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柳平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掉了,样子极为可笑。可苏绮媚却笑不起来,心里一阵寒冷。她并不怨恨苏家的冷漠,也可以理解柳平楼为保全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只是她一直都还记得柳平楼对她的好,却没有想到他是一个早有歹意的畜生。 “姑娘,你、你家住何处?本王可以送你回去,你不用担心。”朱嵘有些激动,终于能和心中的仙子单独相处了。 “我……”苏绮媚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突然冲出一人,张牙舞爪地扑向朱嵘,嘴里还叫着:“啊!你这个坏人!我让你欺负小姐!”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然袭击惊呆了,最后还是庆祥的反应快些,忙挡在王爷面前,把“刺客”拦腰抱住。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环儿依旧不依不饶地伸手乱抓,带出来的衣衫也被她丢在了地上。可惜她个头太小,抓到庆祥的身上也无啥大碍,可如果真抓到朱嵘的身上罪过可就不小。 苏绮媚也吓坏了,忙将她从庆祥身上拖下来,说道:“环儿,你搞错了!这位公子是好人,他没有欺负我。” 环儿瞪着朱嵘两人,喘着气说道:“他、他没欺负、欺负小姐?”然后又回头看看苏绮媚,眼睛顿时红了,“小姐您这样……怎么还不是被人欺负?”她远远地看见有男人站在小姐面前,而小姐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便什么都不顾地跑了上来。 苏绮媚既觉得尴尬,又觉得很温暖,脸上不禁带上了微笑。“我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有些狼狈,幸好这位公子帮了我,并没什么大碍。”她没说这位公子其实是位王爷,更不敢说出事实真相,免得吓到环儿。 “啊!您摔跤了?您怎么这么不小心,您现在可是有孕在身,出了事我怎么向少爷交待啊!”苏绮媚的假话却让环儿更加着急。 朱嵘的心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原来这位仙子不但嫁人了,而且她的夫君还活着。 环儿搞明白自己真的冤枉了朱嵘,立刻施礼向他道歉,并多谢他救了自家的小姐。朱嵘虽然被她搞得有些狼狈,但也喜她忠心护主,自然没有责怪她,只是有些怨恨她不肯让自己送苏绮媚回家。 那两个女子走远了,朱嵘的脸上才露出落寞的神色。庆祥心疼地问道:“王爷,要奴才去查吗?” “唉,不必了。本王虽好美人,却绝不做横刀夺爱之事。就当本王与她有缘无分吧。” 环儿一路上都在数落,数落苏绮媚不该不听她的话呆在家里,数落她不该让自己回家拿衣服而后独自上路,数落两个小少爷不该缠着自己耽误她出门,数落自己走路太慢没有及时赶到小姐身边,甚至数落朱嵘当时的样子实在像是要欺负小姐,以及庆祥阻拦自己时使的劲太大。 这样的数落是很容易让人心烦的,可苏绮媚却觉得眼前的环儿是那么的可亲可爱,比起让自己受伤的姐夫,环儿更像是自己的亲人。 “你说的没错,以后我不会随便出门,更不会单独呆在偏僻的地方。可是,环儿,女孩子太啰嗦了会嫁不出去的。” “小姐,你好讨厌!”环儿红着脸叫道。她现在的年纪也可以许配人家了,也偶尔会想想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 苏绮媚轻轻笑着,柳平楼带给她的阴影也开始散去。 “啊!”环儿突然又惊叫起来。 “怎么了?” “小姐,我、我刚才被一个男人抱了!”环儿的脸更是烧得通红。 “呃,这、这只是一个意外,没有关系。” “可是,小姐,我被一个男人抱了,我以后怎么嫁人啊!”环儿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遭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其实,那个男人么,也算不上男人,所以你其实不是被男人抱了……”当苏绮媚知道朱嵘是个王爷的时候,便猜出那个随从是个宦官,可是她该怎么向环儿解释呢?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那男人不是男人是什么啊?小姐您没事吧?” “……” 第八十六章 缁山奇事 今天发生的事苏绮媚不敢告诉环儿,却也不敢瞒着易仲衡,因为她拿不准与柳平楼的相认会带来什么后果,立刻找来易仲衡相商对策,甚至提出先到异地躲一躲。 易仲衡琢磨之后,觉得像柳平楼这样既道貌岸然又胆小怕死的人不会主动透露这个消息,因为不管姬冰找苏绮媚是为了鸳梦重温还是为了斩草除根,都会连累到他,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就这样紧张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苏绮媚也渐渐忘记了这次相遇,安心留在别院里等着孩子出世,倒也不敢再随意地抛头露面。 第二年的六月,苏绮媚平安地生下她在这个世上的第三个孩子,她和莫笑的女儿,取名莫愁。 “我不明白,你明知道那男人不能和你在一起,干吗还要给他生孩子?”月舞坐在桌子上,晃着两条腿。在她眼里,这个不会走不会跳的莫愁远不及她的两个哥哥好玩。 苏绮媚坐在床边,抱着女儿,说道:“要说明白,我自己也不明白,就是想能有一个他的孩子,身体里有他的血脉又有我的血脉。这应该是个很自私的想法。”苏绮媚的脸色变得有些黯然,“这孩子命中注定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希望她以后不会埋怨我。” 月舞皱起了眉,“你觉得不好干吗还要这么做?” 苏绮媚看了看她,狐族繁衍靠得是天地灵气,不是异性婚配,恐怕没法让月舞从人性的角度去理解。 “唉,反正孩子已经生了,也无后悔的机会了。”她仔细端详着莫愁的小脸,分辨着哪些像莫笑哪些像自己,“呵呵,其实只要看着她,我就一点也不后悔。” “哼,就算是神灵也没办法后悔。”月舞又撇了撇嘴,她还是改不了和苏绮媚抬杠的习惯。 苏绮媚轻轻地笑了笑,然后问道:“苍玉怎么样了?” “他啊,已经出来了,现在在休养,大概是准备融合你的内丹吧。”月舞回答得漫不经心,因为苍玉没有告诉她是在哪里休养,让她很生气。 苏绮媚脸色一变,“怎么?融合内丹对他有危险吗?” “危险谈不上,可也不容易,毕竟要吸收很多灵元。当初要不是苍玉帮你,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么?”很快,月舞便把对苍玉的埋怨转移到了苏绮媚的身上。 苏绮媚却是松了口气,她可不想一番好心办了坏事。这时,月舞突然说道:“我今天只是顺路,现在该走了。” “呵呵,你不想见见满儿?”苏绮媚也感觉到了儿子的到来。 “哼,那个臭小子早就不认得我了,我还想他做什么?”月舞孩子气十足地做了个鬼脸,便开始慢慢消失。 “等等!”苏绮媚叫道。 “干吗?”月舞的身影又出现了。 “月舞,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要干吗?”月舞紧张起来,“我可是偷偷来的,我可不要和苍玉一样呆在那个鬼地方。” 苏绮媚被她逗乐了,“放心,我不是让你做有违天道的事。我只是、只是……想请你去一趟青州……” “把那男人抓回来?” “当然不是!”苏绮媚又乐了,可笑容很快就退走了。“就算你把他抓回来,他也还是要回去的。我只是想你帮忙告诉他,他有了一个名叫莫愁的女儿。” “哦,好吧,反正也是顺路。”月舞嘀咕着又消失了。 月舞刚走,姬满就带着弟弟齐云破门而入,他们要来看妹妹,那个突然出现的、好可爱的小婴儿。 “娘,环儿说妹妹长的像舅妈,可我觉得她长得像娘。”个子长高不少的姬满看看妹妹,又看看娘亲。 苏绮媚心里一酸,有些怀疑同意易仲衡夫妇的做法是不是错了。她摸了摸姬满的头,说道:“你只要记得她是你的妹妹就行了,就像你的亲妹妹一样。” 姬满还不太清楚胞妹与表妹的区别,他抻出手,手心上放着一块小石头,说道:“娘,这是我刚才在小溪边找的石头,对着太阳看能看到光,可漂亮了。” 苏绮媚依言把石头举起来对着太阳,然后笑道:“是啊,真的很漂亮,满儿真厉害。” “这是我送给妹妹的。”姬满拿回宝贝石头,放到莫愁手里,小婴儿的手立刻紧紧攒起。这不过是婴儿本能的一个动作,可姬满不知道这些,拍着手笑道:“娘,您看,妹妹喜欢我送的礼物。” 苏绮媚笑看着儿子,心想:“将来有这样聪明的哥哥疼爱着,莫愁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妹妹。不知道现在姐姐怎么样了。”这个姐姐不是敦州城里的苏绫秀,而是小县城里的丁琳琳。 姬满又转回头去,对着齐云叫道:“弟弟也有礼物要送妹妹。” 齐云和姬满相比文静许多,不像哥哥这样一进门就大喊大叫,苏绮媚只顾着和姬满说话,竟然把他给忘了。 “云儿也有礼物要送给妹妹啊?” 齐云看到娘亲在问自己,红着小脸点了点头,便又缩在哥哥背后,似乎那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地方。 苏绮媚的心里突然一阵难过,姬满爱护弟弟固然是件好事,可现在他们都还小,最安全、最可靠的怀抱应该是她才对啊。想想这几年,自己花在姬满身上的时间绝对比齐云多,难道就因为齐云的父亲是齐霖? “来,给娘看看,你送妹妹什么礼物啊?”苏绮媚微笑着向齐云招招手。 齐云的脸上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惊喜,终于大胆挤到了哥哥的前面,向娘亲伸出一只手,手里捏着一朵黄|色的小野花。 “哈哈,男孩子还摘花。”姬满笑道。 齐云立刻瞪了哥哥一眼,“我送给妹妹的,妹妹肯定喜欢。” 苏绮媚笑道:“这么漂亮的花,妹妹一定会喜欢。” 得到娘亲的赞赏,齐云立刻得意起来,把那朵小野花小心地插在莫愁的衣服上,他知道这东西不能让妹妹捏在手里。 “咦?云儿手上还有一朵花,也是给妹妹的吗?”苏绮媚看着齐云伸出的另外一只手,那是一朵紫红色的小野花。 “这朵是给娘的。”齐云拿着花,眼里满是期待。 苏绮媚的心里一热,她想起在另一世的自己,那时的她不会妒嫉姐姐的优秀,也不会妒嫉父母对姐姐的偏爱,可实际上,她同样渴望父母能给予她更多的关爱。 她低下头,说道:“这朵花也好漂亮,云儿帮娘戴在头上好吗?” 齐云踮起脚尖,兴奋而又小心翼翼地把花插在娘亲的头发里,一旁的姬满也把手伸过来帮忙。在孩子们插花的同时,苏绮媚把他们紧紧地搂在怀里,好久好久。 “娘,我和弟弟要去玩了。”好动的姬满率先挣脱出来。 苏绮媚笑道:“去吧,去吧。不准欺负弟弟。”易仲衡正准备请个先生来家里教两个孩子识字,以后玩的时间大概没多少了。 齐云还眷恋着娘亲的温柔,不肯离去,可回头一看,姬满已经快跑得没影了,忙跟着跑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哥哥等我!哥哥等我!” 看着一前一后的活泼身影,苏绮媚的心里升起一股满足之情,甚至有些许得意。 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太阳,缁山的山道上显得格外清凉,树荫下也有着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前面身材挺拔的,是丹水国有名的闲散王爷荣亲王朱嵘,略微靠后稍显清瘦的,是南禺国的太子姬夜。 姬夜去年行了冠礼,开始帮着父皇处理一些政务,此次便是代表父皇及南禺国前来参加顺德帝登基二十年的庆典,因而结识了朱嵘。 虽说因为朱贵妃的缘故,朱嵘论辈份算是他的舅舅,可两人其实相差只有五岁,相谈甚欢。 这一日,朱嵘以东主的身份,带着姬夜微服游览丹阳城最美丽的缁山风光。一路上说说笑笑,吟风弄月,两个年轻人的兴致都非常高昂。 “果然是丹阳景色之最,多亏王爷指点,要不然错过如此美景可就是罪过了。”姬夜这话实为吹捧,你就是问一个普通老农,他也知道丹阳景色最美的地方便是缁山。 朱嵘倒也不谦虚,笑道:“别的本事本王比不过太子,可说到吃喝玩乐太子可就不如本王了。” “那是,王爷的美名早就传到敦州了。”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山顶?”姬夜抬头看看,却被浓密的树荫遮住了视线。 “哈哈,早着呢。我们丹水虽不似青丘崇山峻岭,但这缁山却也不矮,通常游人只能行到半山,再往上可就很难了。据说,山顶是仙人的所在。” “仙人?莫非这山里还真有人见到神仙了?”姬夜笑道,显然不信。 “唉,有没有神仙本王不知道,可仙子倒是亲眼见过一个。”朱嵘摇头叹息。 姬夜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荣亲王的喜好他也是知道的。于是笑道:“是哪里的仙子竟让王爷如此牵肠挂肚?” 朱嵘开口欲言,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这反而勾起了姬夜的好奇心,问道:“怎么了?难道这位仙子还敢嫌弃丹水国最英俊潇洒的荣亲王?那她一定是瞎眼了。” 朱嵘苦笑道:“太子就别笑话本王了,本王连让人嫌弃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为何?” “唉,因为那位仙子早已嫁为人妇、做人母亲了。” “哈哈,那就不是她嫌弃王爷,而是王爷嫌弃她了。”姬夜大笑起来,谁都知道荣亲王风流韵事虽多,但绝不招惹良家妇女。 朱嵘却板起了脸,“太子又说错了,那仙子可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别说做人母亲,就算她做了祖母,本王也不会嫌弃她。” 这话却又逗得姬夜大笑,他才不相信当那个花容月貌的仙子变得白发苍苍、满面皱纹时,这位风流王爷还愿意看到她。 姬夜正准备再笑话几句,却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时断时现的哭泣声。 第八十七章 兄弟之情 两位年轻的贵人在山间遇上这样的稀奇事,自然起了好奇心,便让跟在身后的侍卫派出一人前去看个究竟。侍卫很快回来禀报,说是一个小孩在哭,问他哭什么却不肯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哑巴。 “如果只有小孩一人,恐怕是迷路了,我们去看看吧。”姬夜提议道。 朱嵘也是个热心人,更何况那孩子还是丹水国的国民,立刻便答应了。由那侍卫带着路,众人一起往前行,果在路边大树下看到一个正在哭泣的小男孩。 那孩子年约三岁,约莫才有成|人的膝盖那么高,看穿着应是出身富贵人家,一边哭,一边还喊着:“哥哥……哥哥……”。 姬夜心中暗笑:“这孩子怎么会是哑巴?八成是那侍卫太过凶恶,把人家吓得不敢说话了。” 朱嵘也很不满地瞪了那侍卫一眼,然后走到那孩子面前,以自认最温柔的笑容问道:“小家伙,你在这里哭什么啊?” 那孩子抬起头,俊俏的面容让众人眼前一亮,脸上斑驳的泪痕更是让人心疼。朱嵘不禁笑道:“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原本看上去柔弱无力的小孩突然板起了脸,连抽泣声都止住了,对着朱嵘大叫道:“我不是女孩!我是男孩!” “放肆!”一个侍卫立刻厉声喝道。 “不过是个孩子,用不着这样吓唬。”朱嵘摆摆手。 姬夜见那孩子虽然被侍卫的斥责吓到了,却又紧咬着牙绷着小脸,努力不让眼泪再掉下来,那倔强的模样既让人觉得好笑,又让人觉得可爱。 “小家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大人呢?”姬夜也走近前柔声问道。他年纪比朱嵘小,气质也更为清雅,倒让那孩子减了不少防备之心。 “我跟哥哥出来玩……我在后面摘花……哥哥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小孩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流了。 这时,大家都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上一直紧紧攥着一束花,都是山路边常见的野花。朱嵘又笑了起来,“男孩子也喜欢摘花?哈哈,你怕是年纪最小的摧花圣手了。” 那孩子听不懂朱嵘后半句的调笑,但并不妨碍他听懂前半句,立刻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向姬夜说道:“我要送给娘,娘喜欢这些花。” 姬夜的心里被狠狠地抽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孝顺自己的娘亲,可自己却对母后的处境毫无援手之力。朱嵘也沉默了,他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母妃和父皇,等他明白何为孝顺时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记得怎么回家吗?”姬夜问道。那孩子摇了摇头,而后哭得更厉害了。 “你家是住在山里还是在山下?”朱嵘问道。 “在山里,哥哥和娘都在山里。舅舅在山下。”小孩倒是记得挺清楚。 “在山里就好说,小孩子跑不了多远,估计就在附近,咱们派人四处找找,说不定就能碰上他的家人。”有经验的侍卫立刻献策。 朱嵘安排侍卫四处查问,他和姬夜则留在原地哄那孩子。那孩子得知这两个大哥哥在帮他找家里人,倒也不怎么害怕了,眼泪也渐渐少了。 没过多会儿,两人便知道这小孩名叫齐云,今年四岁,和娘亲、哥哥住在山里,上个月还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妹妹。齐云年纪虽小,却口齿伶俐、有问有答,让人好生喜欢。 “这孩子真聪明,比本王府上那几个可好多了。”朱嵘心里高兴,一会儿让人拿点心给齐云吃,一会儿又让人把马匹牵来给齐云骑。 齐云显然对大马的兴趣更大,骑在马背上又紧张又兴奋,倒把找不到家的担忧给忘了,只是手里的那把花一直没有放下。 过了一会儿,有侍卫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禀报,那少年便对着马背上的齐云冲了过来,嘴里叫道:“云少爷!小祖宗!可算把你给找到了!” 齐云也立刻伸开双臂,“常欣哥哥!常欣哥哥!” 终于帮齐云找到了家人,朱嵘和姬夜都很高兴。照理说,这时把齐云交给常欣带走就行了,但一切都因为齐云的一句话发生了变化。 “大哥哥,我可不可以骑着马回去。”齐云拉着姬夜的袖子,姬夜则笑看着朱嵘。 朱嵘今天办了件善事,心里也格外高兴,又琢磨着万一这个叫常欣的不是一个忠仆,半路上把齐云给拐了怎么办?于是大手一挥,“走,叔叔亲自骑马送你回去。” 常欣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多亏这两位贵人救了小少爷,带到府里敬杯茶也是应该的。因此,他兴冲冲地在前面带路,把这一行人都带到了易府在缁山的别院,并立刻着人去后院通报消息。 很快,院子里便聚集了一堆人,老管家、丫环、仆妇,都围着失而复得的云少爷又哭又笑,竟把朱嵘和姬夜忘在了一旁。 一会儿,又有一个比齐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一边哭喊着一边跑来,“齐云!齐云!”正是齐云的哥哥姬满,先前出门游玩把弟弟搞丢了的他,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哥哥!哥哥!”齐云也朝他奔了过去,原先埋怨哥哥没有等他的想法也早就丢在了九霄云外。 “哥哥……我好害怕……” “呜……再也不会……把你弄丢……” 两个孩子抱成一团,一起号啕大哭,哭得周围的大人也跟着心酸。朱嵘和姬夜两人尤其感慨,他二人都生于帝王之家,虽还未遇上兄弟相残之事,但也不可能有这样深厚、单纯的手足之情。 “这就是齐云的哥哥?他对弟弟倒是很关爱啊。”朱嵘叹道。 “是啊,满少爷和云少爷从小就感情好,刚才还死活要跟着出去找人,可谁敢让他去啊,要是再弄丢一个可怎么办。”福伯擦了擦眼泪,突然醒悟过来问话的正是救了云少爷的贵人,可怎么还站在院子里啊? 福伯忙让丫环仆妇把两位小少爷劝走,而后请两人到正厅喝茶,因为主人要亲自出来向两人道谢。姬夜从对话中听出两位小少爷的父亲已经不在世,这院子里只有女主人,觉得不妥,正准备辞行时,苏绮媚已经带着环儿走进了正厅。 苏绮媚对于男女之防的清规戒律不是很在意,但因身份问题,一向也少与陌生男子主动相见。但今日这两位公子是齐云的恩人,出于尊重和感激,她决定亲自出来道谢,却没想到这两人都是熟人,其中之一还是她唯恐避而不及的。 三人相见之时,全都惊住了。 朱嵘是满心惊喜,没想到又会遇上他心心相念的女子,这一次就不难得知她的身世了。苏绮媚却是满心惊恐,虽然已经过了六年,但她还是毫不困难地认出了那个在黑夜里将她送回留云殿的少年太子。 姬夜的心里完全是惊讶。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位莫夫人长得太像当年的苏昭仪,再看到她脸上闪过的惊恐之色,便愈发怀疑。可是,如果莫夫人就是苏昭仪,云少爷和满少爷又是谁的孩子?哪一个是父皇的?另一个又是谁的? 最先开口的人竟然是环儿。“咦?小姐,那位公子不就是上次帮了您的那一个?” “是、就是在下……”朱嵘激动得口齿都不清了,“我和这位莫夫人有一面之缘,没想到小齐云是她的孩子。”他向姬夜解释道,以掩盖自己刚才的失态。 也正因为他刚才的失态,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姬夜神色的变化,不过此时的?br / 媚祸第24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的姬夜已经恢复冷静,从外表上看不出他和这位莫夫人之间有什么不妥。 既然姬夜没有当面指认她,苏绮媚自然也不会再傻傻地出卖自己,只是接下来的对话气氛总有些古怪。 朱嵘面对心仪的女子说话不太利索,一扫他风流王爷的形象;姬夜则因那个令人震惊的猜测而心不在焉,很少说话;苏绮媚巴不得赶紧送走这两位瘟神,尽量言简意赅。 当朱嵘和姬夜提出告辞时,苏绮媚轻吐了一口气,忙让福伯送两位贵客出门。可当她回到内院时,却发现两个孩子又不见了。 “两位小少爷呢?” “云少爷拉着满少爷去门外看马,小姐不用担心,常欣跟着呢。” 苏绮媚怎能不担心,那马是朱嵘和姬夜等人骑来的,两个孩子去了门外,不是正好跟姬夜撞到一起了。 “快去把他们叫回来!”她觉得以姬夜的精明不可能认不出她,但她不想让姬夜看到姬满,她要杜绝一切会让她失去孩子的可能。 两个孩子很快就回来了,脸上都露着欣喜,荣亲王府上的骏马可不是普通马匹能相比的。 “娘,我长大了也要和大哥哥那样骑高高的大马。”姬满兴奋地对娘亲说,他似乎也遗传到了姬家马背上征天下的习性。 “大哥哥看到你了吗?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有啊,他问我今年几岁了,还笑我肯定数不清。我怎么可能数不清,我是顺德十五年五月生的,今年六岁了!”姬满很得意,娘亲早就教他识数了。 “我也会数,我今年四岁。”齐云不甘示弱。 苏绮媚没再问什么,只是把两个孩子再次紧紧搂在怀里,谁也别想把她的孩子夺走。 第八十八章 南禺往事 第二天,当福伯说昨天那位郑公子又来访时,苏绮媚便知道是谁来了。她没有避而不见,也没有着人去请易仲衡,该来的总是要来,该是自己的事就该自己解决。 除了苏绮媚和姬夜,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此时已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他们的谈话将会涉及皇家秘事,没必要让那些无辜的人因此而惹火烧身。 “苏昭仪……” “太子还是称呼我莫夫人吧,苏庶人是应该死去也已经死去的人了。”苏绮媚特意点出自己庶人的身份,暗示姬夜她无心再与姬家有所牵连。 “唉,可是在父皇心里,莫夫人仍然是苏昭仪。”姬夜的脸色有些黯然,似乎是在为父皇痛心。 苏绮媚觉得很好笑,然后便觉得很愤怒。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提醒她姬冰对她的好,就因为姬冰在她“死”后还常常去碧澄宫里怀念她吗?难道大家都忘了,是谁逼得她不得不逃出南禺,甚至沦为他人的玩物? 这些人只知道姬冰对她的宠爱,没人见过姬冰在得知她实为狐妖后的狠毒。他不但恨不能立刻将她斩于剑下,还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推入火海。 而现在,他又迫不及待地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是如何的怀念她,如何的渴望与她重温旧梦,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吗?已经淡忘的回忆渐渐清晰,苏绮媚发现自己对姬冰的怨恨此时竟然超过了齐霖,至少齐霖不会在他人面前假装对她多情。 “嘿嘿,你的父皇嘛……”苏绮媚很想当着姬夜的关狠狠地嘲讽姬冰,可是看了看那张年青的面庞,她又忍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姬夜是个品性不错的少年,对待臣子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对待异母的兄弟姐妹也不似郑皇后那样阴险。当初他虽然曾经阻止了自己的逃亡,但也没有借机陷害自己,甚至可以说是救了自己一命。 “太子今天来,是要将我这个潜逃在外的罪民绳之以法,还是要带我回国与你的父皇重归于好?” “真的吗?夫人愿意跟姬夜回国?”姬夜又惊又喜。 苏绮媚讶异地看着他,想从他的惊喜背后看出潜藏的阴谋诡计,但却只看到一张真挚的面孔。是太子的帝王之术越来越高明了,还是说,他真的只是一个想满足父亲愿望的孝子? “太子在和我开玩笑吧。当初我为什么要逃出南禺,难道太子真的一点也不知情?”苏绮媚相信姬夜不知道狐妖一事,可“失魂引”引起的风波,以他的智慧,不可能看不透其中的奥妙。 姬夜的脸色又暗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其实夫人不必担心,当初我母后和神官大人合计陷害你的经过,父皇都已经知道了。” “啊?怎、怎么会?”苏绮媚大惊失色,那事做得极为巧妙,自己这个当事人又逃亡在外,以郑皇后的聪明怎么还会露馅? “唉,看来夫人还不知道,宫里两年前险些发生宫变。华淑妃企图毒害母后和本太子,事情败露后华家干脆起兵谋反,意图弑君然后拥立四皇弟。但因太过仓促,很快就被朝庭镇压。华家被满门抄斩,华淑妃被凌迟处死。临死前,她告诉父皇失魂引是母后指示人买的,也是母后亲手下的药,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夫人。” “淑妃死了?”听完这一切,苏绮媚只记住了这一件事,华淑妃死了,那个看起来美丽温顺的华淑妃、那个能绣一手好刺绣的华淑妃死了。 姬夜点点头,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华淑妃临死前发出的疯狂笑声。他知道宫里得势的妃嫔没几个简单的,可也想不到看似温婉的华淑妃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 “您的父皇就这么相信她说的话?”苏绮媚觉得很不可思议,华淑妃既然能毒害皇后、太子,甚至弑君,姬冰又怎么会相信她不是在陷害郑皇后。 姬夜苦笑道:“华淑妃为了扳倒母后,搜集了不少证据,更何况那个将失魂引带入宫中的宫娥也承认当初对你的指认是受了母后的指使,你其实一点也不知情。” “轻红?她、她又被打了吗?”苏绮媚不会忘记,那个小宫娥何晓娟就是因为不肯指认她而被活活打死的。 “不,她是主动出来承认的,而且为了让父皇相信她,她说完之后就当场撞柱而亡。” “啊!轻红!”苏绮媚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想不到事过多年,还有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死。 “您的母后呢?”苏绮媚忍住悲痛,问道。 姬夜小心地说道:“父皇对母后的行为大为恼怒,下旨将她软禁在抱月宫,就连我和二皇弟、元平公主都不可以随意探望,后宫之事由贵妃、德妃共掌。父皇这么做是担心废后会影响我的嗣位,也担心会引起郑家的反抗,毕竟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 “太子不必向我解释,我虽然不再当自己是南禺人,却也希望天下太平,不再有无辜的人死去。”苏绮媚听姬夜的口气竟是将自己与郑家完全分离开,看来同样是担心外戚势大会影响皇权,不愧是姬冰最满意的继承人。 “华淑妃死了,四皇子怎么办?”苏绮媚想起自己离开时还是个婴儿的四皇子姬舒,那孩子不过比姬满大两岁。 “四皇弟交由德妃娘娘抚养。”姬夜想起那个渐渐长大、已经学会揣摩别人脸色的幼弟,心里也涌上百般滋味。 “德妃,那就好。唉,淑妃这又是何苦……”万般算计,也只是落得个身亡家败、幼子无靠。可是,如果不算计,就一定能保证平安无事吗?自己不正是最好的例子? “四皇子年幼失母,外家又逢此大难,您的父皇……即使贵为皇子,只怕也没什么依靠,还望太子将来多多照料,不要因他母妃的罪孽而迁怒于他。”苏绮媚很清楚失势的皇子会有什么下场,她不想那个可爱的孩子也变得如齐霖那样阴郁。 “夫人放心。”姬夜心里生出几分钦佩,他记得华淑妃临死前也承认,当初许充容和冯才人以媚药陷害苏绮媚,也是她挑唆的。 沉默片刻之后,苏绮媚说道:“太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她当然知道不是。 “夫人请与我一起回国吧!”姬夜恳请道,“平定叛乱之后,父皇的身体就不太好,心情也一直很抑郁,可身边又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如果夫人回去,父皇一定很开心。做错事的人都已经受到了惩罚,还请夫人不要再记恨。” “……神官大人呢?” “神官大人虽然帮着母后欺骗了父皇,但他的确是出于对父皇的忠诚,所以父皇并没有怪罪他,但是……很久没有召他入宫了。” 苏绮媚心想:“看来姬冰真的后悔了,现在回去也许没有危险,可这对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太子就不担心我回国后会报复你们母子?” “夫人不是这样的人。”姬夜很有把握。 苏绮媚轻笑,“现在也许我还不是,可等我再回到那个大染缸里可就难说了。忍气吞声显然不能保护我,所以连我都不能保证我不会发生改变。太子不要对我太有信心。” 姬夜愣了一会儿,说道:“难道夫人不愿意回去?不知您还有什么顾忌?” “我相信太子是真心想接我回国,可我早已不是那个苏昭仪了,不管是我的身份还是我的心,都已经变了。”苏绮媚抬头看着姬夜,勇敢地说道:“我也早已不再把自己看作是您父皇的妃嫔,所以,我爱上了一个男人,我的心我的人都已经属于他。如果太子硬要逼我回国,只不过是让您的父皇更为烦恼。” “啊?这、这……”姬夜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想起了齐云,难道是那个男人? “如果太子真要做个孝子,还是把今天的事都忘了吧,不要再劝我回国。这对于您的父皇、对于我,甚至对于您的母后和您自己,都是再好不过。” 姬夜沉默了更长时间,然后说道:“我不知道夫人这几年究竟经历过什么,可想来并不容易。既然夫人心意已决,姬夜也不再勉强。只是希望夫人能允我带阿满回去……” “你想干什么?”苏绮媚站了起来。 “夫人,我知道阿满是父皇的骨肉,不论是他的年纪、长相、姓名都对得上。他是南禺的皇子,理应回到南禺。”姬夜也不甘示弱。 “不!他不是!”苏绮媚的声音颤抖着,“您的父皇不肯承认他,还亲口说过不要他。所以,他只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把他带走!” “这怎么可能?也许是个误会吧。父皇一直后悔没能把夫人留下,后悔没能看到五皇弟出生,如果父皇现在能看到他一定很高兴。” 苏绮媚无奈地摇了摇头,“太子,我知道您是个好兄长,可您也该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地方我怕了,也厌了,更不想我的孩子也陷在其中。太子,如果您真的把满儿当作你的弟弟,就请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们也不会去打扰其他人的生活。” 姬夜明白,这是苏绮媚在向他承诺,承诺不会让姬满去争夺那个最宝贵的位子。这让他感到痛心,因为这不是他的本意。可是,如果父皇真的如以前宠爱苏昭仪那样宠爱五皇弟,母后又已失势,谁能保证两年前的叛乱不会再次发生? 他想做个好兄长、好儿子,可他更想做个好皇帝。也许苏昭仪说的对,不再打扰她母子的生活,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第八十九章 风雨欲来 “你真的决定了?”齐霖看着跪在案前的人,想断定他不过是在说个笑话,却只能看到低下的头颅,看不到他的神色,更看不到他的心。什么时候,这个最亲近的臣子竟离他如此遥远。 “是,请陛下恩准。”声音低低的,却没有丝毫犹豫。 “起来说话吧。” 莫笑站了起来,头却依然低着。 齐霖也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说道:“记得当初我们最落魄的时候,朕发过誓终有一日要站在青丘国最高的地方,把那些嘲笑过我们、欺侮过我们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是的,臣记得,臣也发了誓要做陛下的开路先锋,为陛下的大业粉骨碎身、在所不辞。而今,臣终于有幸看到陛下大业有成。” 莫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这骄傲也感染到了齐霖。 如今,吴贵妃已经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宫中还有两个妃嫔怀了龙胎,困扰他多年的子嗣问题终于得解。借此良机,他联手郑家打压争后失败的张家,收回了兵权,又反过来分解了吴家的权势。他依然尊称万宁宫里的吴太后为母后,但再也不必叫得那么诚惶诚恐。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连宫人都看不起的懦弱皇子竟然成了皇位的占据者,谁又能想到那个众人眼里的傀儡皇帝却成了笑到最后的人。 “可是,这才刚刚开始。”齐霖身上的气势更盛,“莫笑,朕的皇位是坐稳了,可朕的大业才刚刚开始,朕还要让青丘国强大起来。别忘了,当初欺侮我们的人可不只是青丘国内的人。难道,你不想继续助朕一臂之力?” “陛下,臣非无心,只是有心而无力。陛下刚起事时,身边只有臣等寥寥几人,臣虽无能,也不惜皆尽全力以报君恩。而如今陛下身边人才济济,臣这点能耐怎么好意思占据高位,倒不如退下来,让更有能耐的人为陛下效力。” “唉,朕身边虽说人才济济,可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为什么你还是要走?莫非,是因为前些日子朕故意刁难你?” 莫笑慌忙又跪下,“臣不敢!陛下对臣怎有刁难一说?臣这条命是陛下救的,臣就是为陛下去死也是应该的。” 齐霖又是轻叹一声,说道:“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不过,这一次朕的确是故意刁难你。但朕并不是恼你将她带走,现在看来,她离开朕才是最安全的。朕只是妒嫉,为什么她不相信朕能保护她,却宁肯相信你?” 莫笑不知道如何解开陛下的疑问,只好沉默。 “这件事的确是朕的错,朕向你道歉。”齐霖接着说道。 “陛下折杀臣也!”莫笑依然跪在地上。“臣有退隐之心决非是因为埋怨陛下,而是……” “而是什么?” 莫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缓缓说道:“臣幼时只想着能吃饱了活下去便可,跟随陛下之后,唯一的梦想便是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可现在,臣也算是功成名就,却不知接下来该要什么了。” “怎么?区区侍卫副统领就让你满足了?”齐霖笑道。 “不,不是满足,而是觉得这并非是臣想要的生活。” “哦?那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寻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盖一个独家小院,和家人一起,看看日出日落,听听鸟叫虫鸣……”莫笑想起了在缁山的那个夜晚,眼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直到发现齐霖正怪异地看着自己。 “呵呵,没想到莫笑你还是如此大雅之人。” “让陛下见笑了,臣不懂什么雅趣,只是这些年经历太多,忽然想清静一些。” “嗯,朕也知你并非喜好功名利禄之人,这些年出生入死不过是为了报答朕的恩情。也罢,你为朕做了这么多,想过几年清静的日子也是应该,朕不为难你,你的请辞朕准了。” “多谢陛下!”莫笑满腔惊喜,倒让齐霖生出几分无奈。 “对了,朕曾说过要给你指婚,结果害得你到现在还没有成亲。”齐霖带着歉意说道,“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小姐,朕亲自帮你提亲。” “啊?没有!”莫笑一惊。 “还没有?和你同龄的大臣有几个没有成亲的?你要是没有意中人,那朕可就要乱点鸳鸯谱了。”齐霖笑道,仿佛又回到了与莫笑相依为命的少年时代。 “多谢陛下,但还请陛下切莫乱点……臣不是不想成亲,只是臣已经决定归隐山间,又何苦让那些千金小姐跟着受罪。” 齐霖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说道:“这样也好,也许你以后自有你的缘分。不过,最近张家似乎又在密谋什么,在你走之前先帮朕把这事解决了吧。” “臣遵旨。” 莫笑离开御书房时满脸喜气。当那天那个奇怪的女孩告诉他苏绮媚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的时候,他狠不能立刻飞到她的身边,亲眼看看这世上唯一一个与他有血脉联系的人。 如果能亲眼看着她成长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如果能和媚儿一起看着她成长又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这个念头纠缠了他很久。 终于,莫笑做出了请辞归隐的决定。也许这有违于他以性命回报皇恩的誓言,可这世上能为陛下肝脑涂地的人太多了,而能终身守护媚儿的人又有几个? “媚儿,莫愁,等我。” 引路的内侍也感受到了莫笑身上的喜悦,但在他看来,莫笑大人一定是受到了陛下的赏赐,也许是又要高升了。是谁说莫笑大人不再是陛下最宠信的臣子,那人一定是瞎了眼。 易仲衡得知姬夜的到来后,非常紧张,一个国家的未来君主可不是柳平楼那样的伪君子可以相比。于是,他建议举家搬迁,另寻一个藏身之地。 苏绮媚没有同意,一来是她相信姬夜临走前所做的承诺——不会把她的消息告诉姬冰,二来是不愿意让刚刚有起色的易记一朝之间毁为一旦,更不想让易仲衡一家也过上隐名埋姓的日子。 相比南禺,她更担心来自青丘的威胁。还好从青丘也传来了好消息,吴贵妃因为生下皇子而被封为皇后,所生皇子也已被封为太子,吴家应该不会再介意她和齐云了吧。至于齐霖,想必有更多的大事在等着他,又怎么还会想起她这个弱女子。 易仲衡当然也不想轻易放弃好不容易创下的家业,也就不再强求,可他还是暗中做了准备,计划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便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和家业相比,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姬夜已经回到南禺一段时间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易家的生活会被改变,易仲衡渐渐放下担忧,如常地沉浸在他最热爱的发明设计中。 此时,易仲衡正坐在屋里,看着妻子江若仙聚精会神地检查账本。当初这桩婚事结得颇为仓促,可现在只能庆幸自己挑了一个好妻子。江若仙不单是个忠于职守的账房先生,更是一个持家有道的当家主妇。 “若仙,看不完就明天再看吧,别累坏了。”易仲衡不能不紧张,江若仙已经有了身孕,明年小莫愁也要做姐姐了。 “没事,就快好了。”江若仙对丈夫的关心报以温婉的一笑。 呯!呯!呯!门外突然响起沉重的敲门声。易仲衡夫妇对视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在这个家里,就算是最受主人敬重的福伯也不会有如此粗鲁的行为。 “谁?”易仲衡扬声问道。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重的敲门声。 易仲衡满腹疑惑地起身开门,却发现眼前出现的是一个陌生人。易家的下人还没有多到让他记不住,更别说这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像一个下人。俊美的面容,出尘的气质,狭长的双眼里是不亚于生意人的精明。 “你是什么人?”易仲衡立刻用身子挡住空隙,身后的江若仙则把账本紧紧抱在怀里。 “我是媚儿的朋友。” “媚儿?”易仲衡习惯了苏绮媚的另一个身份,不明白这陌生人口中的媚儿是指谁。 “哦,我忘了,你应该更熟悉她的另一个名字——丁环佩。” “你是妹子的朋友?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你怎么会半夜突然出现在我门外?”易仲衡依然充满疑惑,虽然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盗贼,但哪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探访朋友。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细说,我只是来告诉你,媚儿有危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那个太子?他不是说好不会再打扰妹子了吗?” “不是他,那些人是冲着齐云去的。” “齐云?你是说……他、他们……”苏绮媚没有向易仲衡隐瞒齐云的身份,所以易仲衡立刻想到了青丘国的那个人。“他们不是也已经有太子了吗?他们还想干什么?” “没时间说这些了,不管他们想干什么,媚儿母子都有危险。” “若仙,你在家里呆着,我去看看妹子!”易仲衡扯上外衣就往外跑。 青衣人轻叹了一声,“你一个人去有什么用,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我会叫上家里的护院!”易仲衡瞪了他一眼,这个所谓的朋友除了通风报信、泼人冷水外还会干什么? “护院也没用。我教你一个法子。” “你快说!”易仲衡不知为什么自己居然就相信了这个陌生人的话,尽管他还不知道这人和苏绮媚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到荣亲王府去,求荣亲王派人,只有王府的侍卫可以击退那些人。” “荣亲王?他怎么可能会帮我?” “你只要说是莫夫人有难,他一定会帮的。”青衣人很笃定。 “可是,我没办法进王府啊,荣亲王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的。再说,要是耽误了时间怎么办?”哪怕易仲衡现在是小有名气的商人,和皇亲国戚仍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青衣人点了点头,“媚儿认你这个大哥倒是没有认错。这事我不能插手,但我可以帮你去见荣亲王。”说完,他伸手拉住易仲衡的胳膊,突然腾空而起。 “啊!相公!”江若仙丢下账本跑到门外,易仲衡和那个青衣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九十章 月黑风高 苏绮媚又被那种熟悉的危机感惊醒,和吴太后派人暗杀她的那一晚一样。 自从失去了内丹,苏绮媚发现自己的五官感觉已经渐渐趋向正常,所以此时她有些犹豫,不知这突如其来的直觉是真正的预警,还是自己过于敏感。 最后,她还是决定小心为上,起身穿好衣服,跑到外间把环儿叫醒。 “小姐,出什么事了?”环儿揉着眼睛问道。 “家里可能来了盗贼……” “啊!强盗!”环儿紧张地看看四周,考虑应该用什么东西来做自卫的武器。 “环儿你别慌,你带着莫愁躲起来,我出去看看。” “那怎么行!我去!我、我会打人!”环儿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胡闹!”苏绮媚当然不会让环儿去冒险,不管来的是强盗还是杀手,十个环儿也不够人家杀,她不能让环儿成为第二个水月。 苏绮媚把环儿拉进里屋,让她抱着还在熟睡的莫愁,挪开一个箱子,地上露出一个铁环——那是一道暗门,下面是一间小小的暗室。自从经历过那个恐怖的夜晚,苏绮媚就想到了在卧室里建暗室,以备急需,想不到今日真的用上了。 刚让环儿带着莫愁进去,外面就传来了打杀声。环儿惊恐地看着苏绮媚,叫道:“小姐您也躲进来吧!” 苏绮媚摇摇头,“你呆在里面别动!”而后便关好暗门,拉过箱子遮住。 因为避嫌,这别院里除了福伯和一个男仆,就只剩几个丫环、仆妇,不亲自去确认两个儿子的安全,她怎么能够安心躲起来?此时她不由地又想起了莫笑,可是莫笑能救她一次,还能救她第二次吗? 冲到院子里时,地上已经有一具尸体,还有两个人在打斗。苏绮媚并没有惊讶看到杀手,也许在她心里早就预感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惊讶的是那个在帮助她挡住杀手的人,这个家里何时来了这样的高手? 就在她怔愣的片刻,又一个人倒下了。苏绮媚吓了一跳,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齐云在哪里?”剩下的那人回头叫道。 “莫笑?”苏绮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却立刻夺眶而出。 “快!快带我去找齐云!”莫笑知道这批人的目标是齐云,但他还是忍不住先来确认苏绮媚的安全,幸好他是这么做的,原来他们的目标里也有苏绮媚。 “云儿?是青丘人!”面对儿子的安危,苏绮媚也没有心情庆贺她与莫笑的重逢,飞快地向两个儿子的住处跑去,莫笑紧跟在后。 “你们这些坏蛋!把我弟弟放下来!”隔着墙就听到姬满的哭喊,苏绮媚顿时肝肠寸断,大喊一声“满儿!”,推开院门冲了进去。 院子里有三个蒙面人,一个怀里正抱着齐云,并用手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喊叫。另一个正企图抓住姬满,不知何时赶来的福伯正握着一根木棍阻止他,把姬满挡在自己的身后。 还有一人站在一旁,正是这次行动的首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兄弟俩中的弟弟,至于哥哥,能抓就抓,不能抓则杀。于是便用不屑的口气说道:“没时间了,抓不到就都杀了。” 他正准备上前帮手,这时,苏绮媚恰好冲了进来,并大叫着:“放开我的儿子!” 这首领一愣,暗道:“这女人怎么还没死?那两人难道是废物不成?”他没时间多想同伴失败的原因,这个女人的死也是这次任务的目标之一,于是他立刻改为进攻苏绮媚。 眼看两个儿子都将落入敌手,苏绮媚像是忘了自己也不过只是一具凡躯,也不知改变路线,直冲着那蒙面人而去。莫笑及时拉住了她,并与那首领战到了一起。 两人刚一交手,那首领便大叫一声:“是暗卫,快走!”原来他认出了身为暗卫统领的莫笑,但他并不知莫笑与苏绮媚的关系,便以为是皇帝陛下的暗卫大军来了。 抱着齐云的蒙面人最先逃走,他怀里的正是这次任务最重要的目标。另一人一剑将福伯砍翻后也顾不上抓姬满,而是冲过来加入战斗,二打一的情势下莫笑略处下风,但那两人也不敢恋战,而是趁机往外逃去。 苏绮媚看到那个抓着齐云的蒙面人逃走,便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可她的速度怎么比得过一个武者,很快就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 正焦急万分之时,莫笑追了上来,叫道:“你快回去看着阿满,我去追!”说完便追了上去。 莫笑的话提醒了苏绮媚,除了齐云,她还有一个,不,两个孩子等着她去保护,还有福伯、环儿…… 苏绮媚强压着悲痛和担忧回到院里,姬满正拉着福伯哭道:“福爷爷!福爷爷!娘!娘!” 苏绮媚忙跑了过去,还好,老人只是被砍中了肩膀,流了血,外加紧张和疲惫而晕了过去。 姬满扑倒在母亲的怀里,“娘,他们把弟弟抓走了,他们把弟弟抓走了,还有小云姐姐……”他此时不再是勇敢的小男孩,只是一个被吓坏了、急需母亲保护的小男孩。 苏绮媚紧紧地抱着儿子,她也想大哭,她也需要别人的安慰和保护,可她不能。“没事,叔叔去追了,叔叔一定能把弟弟带回来。” “妹子!妹子!” “舅舅!是舅舅!”姬满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回应道。 “妹子,阿满,你们没事吧?”易仲衡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后面跟了不少人,有拿着火把的,有举着武器的。 “舅舅!舅舅!有坏人欺负我们,他们还抓了齐云!”姬满哭着跑到易仲衡身边,可是他边哭边说,身边人又多,易仲衡没听清他在哭些什么。 “大哥……福伯受伤了……”苏绮媚终于看到可以依靠的人,觉得轻松的同时也再也压不住内心的焦虑和悲痛。 “福伯!”易仲衡这才看到受伤到地的福伯,慌忙跑过来把老人扶起来。福伯还没有清醒,口中断断续续地念道:“小少爷……小少爷……” “莫夫人,不要着急,我们这里有大夫。”有人说道,同时便有人过来替福伯治疗,其他人则四处搜查可疑人员。 “莫夫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人又说道,他就站在易仲衡身旁,苏绮媚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或者说没有时间去想他是谁。 “这位是荣亲王,幸亏他派人帮我们,有多少坏人我们都不用怕。妹子,那些坏人跑哪里去了?齐云呢?”易仲衡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 易仲衡的话让苏绮媚想起刚刚那个恶梦并不是幻觉,她真的失去了一个儿子! 她猛扑到朱嵘面前,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衣服,叫道:“王爷!他们把我儿子抓走了,莫笑去追,可他只有一个人啊,您快派人去帮帮他!帮帮他!” “莫夫人,你别这样!”朱嵘这时才慌张起来,“你告诉我他们往哪里走了,我这就派人去!” 很快,便有几个高手朝着莫笑先前追踪的方向飞去。苏绮媚却像是被完全抽走了力气,瘫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望着那一方,已经听不到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 朱嵘没有因为自己身份尊贵而到房内休息,而是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守着,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守着有什么用。 受伤的下人都被抬到屋里,由王府来的大夫救治。姬满早已哭累了,睡倒在易仲衡的怀里。环儿也已经被找出来了,她一直按照小姐的吩咐,紧紧抱着小小姐,不让任何人将她们分开。 “找到了!找到了!王爷,我们找到小公子了!”随着一阵喧闹声,刚才出去追踪的一个高手飞奔而来,手里高举着一个孩子,正是被蒙面人带走的齐云。 已经如石头人般僵硬的苏绮媚像是突然被人施了解除石化的魔法,立刻跳了起来,“云儿!云儿!我的儿啊!” 齐云的小脸早就惨白一片,但他一路上都强忍着没有哭,让那些救他的高手都感到惊讶。直到此刻,看到母亲就在眼前,孩子的天性再也压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苏绮媚把齐云抱在怀里,又哭又叫,她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这个曾经遭到她厌弃的孩子对她是多么的宝贵。姬满被吵醒后也跑了过来,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庆幸他们没有分离。 苏绮媚一边哭着,一边带着笑容向那些及时伸出援手的人道谢,可是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 “莫笑呢?莫笑呢?” “呃,夫人说的可是先我们而去的那位壮士?”带齐云回来的高手犹豫地问道。 “就是他!他人呢?”难道他知道自己没有危险便又悄然离去了? “他……很快就来……”那高手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没有再说什么。 苏绮媚放下心来,没有悄悄离开就好。 人群突然闪开了,刚才出去的另外几位高手也都回来了,还抬着一个人,一个血人。 第九十一章 奇异婚礼 火光的照耀下,莫笑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清晰可见,就像是无数个狰狞的笑容嘲笑着苏绮媚,这个看起来就快死去的人,真的是她的莫笑吗? “莫笑!莫笑!”苏绮媚没有力气站起来,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了过去,抱住莫笑。 莫笑的眼皮抖动了一会儿,终于睁开了,随即还猛喘了两口气。苏绮媚强笑道:“你看,我就知道你又是在吓唬我。”她的声音很小,像是怕惊动了谁。 莫笑也努力地朝她笑了笑,可是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所以这个笑其实笑得很难看。 苏绮媚又笑道:“我看你还是真的莫笑好了。”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痛。 靠在她身上的齐云说道:“娘,叔叔打败了好多坏人,他现在累了,睡一觉就好了。”姬满则愣愣的看着莫笑,这个人让他有一种亲切感,可是为什么呢? 大夫已经赶来了,只是看了看莫笑身上的伤势,便对着荣亲王无奈地摇了摇头。旁边的人都发出一声叹息。 “大夫,您也是在吓唬我吧?”苏绮媚颤抖着问道。 大夫看着她,却没有说话。死亡在大夫眼里并不是值得悲伤的事,但王爷对这个女人很关注,这个女人又和那个快死的男人关系亲密,他怕稍有不慎会让这个女人过于激动。 “王爷,还是让这位夫人避一避吧,恐有急火攻心之兆。”大夫悄声对朱嵘说道。 朱嵘非常妒嫉莫笑,因为苏绮媚在众人面前也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意;可他也非常钦佩莫笑,因为无论他有多么喜爱苏绮媚,无论他为了苏绮媚可以付出多少精力和金钱,他都不可能付出自己的性命。 “唉,既然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就让他们再说说话吧。”朱嵘说完带着众人退到一边,让那一家人抓住最后机会团聚。 他低声问自己派出去的那几位侍卫高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勘察过事发地点的侍卫答道:“回禀王爷,这位壮士在追击过程中似乎又遭到了伏击,有七、八人之多,而且与先前的匪徒并不是一拨人。这些人竟然是要连那位小公子的性命都不放过,全靠这位壮士一人支撑,所以,等我们赶到时……已经晚了……”虽然吓跑了剩余的匪徒,救下了小公子,但他们都看出莫笑的伤势已经无法医治,所以才会按照他的心愿把他带来见苏绮媚最后一面。 苏绮媚没有得到大夫的回答,其实心里也就已经明了。“莫笑,你这个混蛋,我不准你再丢下我!”她不再理会周围的人会怎么想,大声地哭喊着。此时的她确有急火攻心、摇摇欲坠的可能,直到莫笑握住了她的手。 莫笑的手依然很有劲,抓得苏绮媚都有些痛了,却给了她支撑下来的力量。苏绮媚渐渐安静下来,含着泪笑道:“你伤得这么重,这一次可就跑不了了。”她的莫笑怎么会死呢? 莫笑也笑了,这一次笑得好看了些,他张开嘴,努力地说道:“这一次……不……走了……陛下……陛下答应……我……辞官……” “莫笑……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不呆在青州?你这个傻瓜!”苏绮媚扑倒在莫笑身上,刺鼻的血腥味也挡不住她。 莫笑却笑得更加开心,手握得更紧,“真的……我……留下来……陪你……还有……还有……莫愁……” “对,还有莫愁!”苏绮媚抹了一把泪,叫道:“环儿,环儿,快把莫愁抱过来!” 环儿挤过人群,把莫愁交给了苏绮媚。她看了看那个男人,那就是欺负了小姐又将她丢下不管的坏男人吧,她本该最恨这样的男人,可此时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莫笑,你看,这是莫愁,是我们的女儿。”苏绮媚已经顾不上保守秘密,她一定要让莫笑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而且可以公开的与女儿相认。 莫愁已经醒了,在母亲怀里也很乖巧,即使被母亲抱到一个奇怪的人面前,她也没有哭闹。也许是因为她还分不清伤口和鲜血意味着什么,死亡又代表着什么,所以还能饶有兴趣地睁着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莫笑满面惊喜,眼睛一亮,脸上也突然放出了光彩,不再像是一个就要失去生命的人。周围的人都受到了感染,心里升起了一丝暖意,只有大夫摇了摇头——回光返照啊。 “女儿……我有女儿……”莫笑努力伸出手抚摸莫愁的小脸,粗糙的皮肤让莫愁感到不适,终于扭了起来,并咿咿哇哇地叫着,似乎是在告诉母亲尽快让她离开。 可母亲却一点也不心疼她,反而把她放到那个可怕的人的身上,甚至不管她粉嫩的小脸上都抹上了血迹,只为了让那个人可以抱着她。 “莫笑,抱抱她,抱抱我们的女儿……”苏绮媚已经快说不出话了。在最危险的时候,她多么渴望这个男人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可现在,她万分憎恶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也许她不这样想,莫笑就不会躺在这里。 莫愁虽然不重,可压在胸前的伤口上仍然很痛,何况她还极不老实地扭来扭去。可莫笑的心里全是蜜,他把两手合拢,这个动?br / 媚祸第25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动作对他来说也很困难,可只有这样他才能完整地感受那个世上最奇妙的小孩。 莫愁终于哭了,她不是母亲,父亲身上刺鼻的血腥味让她非常不好受,人性里天生的趋利避害的因素让她下意识地要逃开。 “莫愁,乖,不要哭,让爹爹好好抱抱你。”苏绮媚如此说道,自己的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莫愁哪里听得懂这些,反而越哭越伤心。莫笑笑道:“不要怪她……大概是……我身上…太臭了。” 莫愁被抱开了,苏绮媚的手又和莫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可惜……” “女儿好……”莫笑用开始涣散的眼神看着姬满和齐云,又笑道:“她有两个……勇敢……哥哥……” 姬满突然点了点头,说道:“我会保护妹妹的!就像、就像……爹爹一样。”其实他有些糊涂了,小妹妹的爹娘明明是舅舅和舅妈,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人和娘的孩子,那这个人也是他的爹爹吗?真的是爹爹回来了吗?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要做一个和爹爹一样勇敢的男子汉。 “叔叔也是我的爹爹吗?”齐云小声问道。 苏绮媚含着泪,说道:“对,他就是你们的爹爹,为了保护你们,爹爹可是吃了不少苦。” “爹爹!” “爹爹!” 两个孩子兴奋地叫着,那些说他们的爹爹再也不会回来的人都错了,他们的爹爹回来了。 说实话,看到两个皇子叫自己爹爹,莫笑心里是很惶恐的,可是他又没办法向这两个满怀希望的孩子解释,也许媚儿说的对,让他们永远认为自己只是普通人也是种幸福。 莫笑抓着苏绮媚的手突然一松,“莫笑!莫笑!你说要陪着我和孩子的……说你不会食言,快说啊!”苏绮媚哭喊着,可莫笑只能猛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 朱嵘等人听到她的哭喊,忙跑了过来,但大家都束手无策。 “王爷!王爷!”苏绮媚突然转头叫道。 “夫人有何事?” “王爷,民妇想求您帮忙做一件事。”虽然不是很清楚朱嵘为什么肯尽力帮自己,但苏绮媚还是相信这位王爷是个靠得住的人。 “夫人尽管开口,只要力所能及,本王决不会袖手旁观。”朱嵘心想苏绮媚一定是想让自己帮忙查出匪徒的下落。虽然京城的治安不由他负责,可身为皇亲,也应当协助制止这样的恶行。 “王爷,我想求您帮我和莫笑主婚。” “现在?”朱嵘愣愣的问道。 “是的,现在。”苏绮媚惨然一笑,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莫笑拖不了多久了。“正好我大哥也在,那些大人就算是宾客吧。” “妹子,你疯了?”易仲衡忍不住叫了起来。 不止他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莫笑也慌忙摇着头,竟强行挤出一句话来,“媚儿……别……” 苏绮媚握紧莫笑的手,对他说也是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没有疯,我只是想成为真正的莫夫人。另外,我不想让莫愁带着私生子的身份生活,也不想让她管别的人叫爹娘。”她转过来看着易仲衡,接着说道:“对不起,大哥,莫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们是他唯一的亲人。” “傻丫头。”易仲衡含着泪说道。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在说苏绮媚傻在要嫁给一个快死的男人,还是说她傻在要向他道歉。 “好,本王给你们主婚。”朱嵘回过神来,认真地说道,“呵呵,只可惜便宜了这小子,什么采礼都没有就把你骗到手了。” 苏绮媚感激地朝朱嵘笑笑,那笑里带着悲伤也带着幸福。 天亮了,别院里的狼狈样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三个孩子也都再次熟睡,连大人都难以承受的一夜惊险早已让他们疲惫。只有苏绮媚还坐在台阶上,怀里是莫笑已经开始僵硬的身躯,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情敌死了,这本该是个好消息,也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可朱嵘的心里却只有怜悯。他与苏绮媚只是几面之缘,但他能看出这是一个善良的好女人,一个值得莫笑这样的男人以死相护的好女人。可上苍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忍,即使给予她幸福,也是短暂得如同蜉蝣。 汗,修改时说不能比原来的字数少,没办法,只好写几句废话在这里凑字数,请大家原谅。 最后再推荐一个文,《茶中仙》,作者野豆子,神仙妖怪文,文笔和情节都不错,喜欢的朋友去看看,在作者推文栏里有链接。 第九十二章 故人重逢 朱嵘看了看莫笑的尸体,轻叹一声,说道:“夫人,事已至此,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莫壮士的后事你不必担心,本王一定会将他厚葬。你要多保重,多为孩子们想想。” 苏绮媚慢慢抬起脸,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却留下无法掩饰的痕迹,破坏了她本来的美貌,可这时又有谁会在意这些,只会看到她脸上浓浓的悲哀。 “让我和他再多呆一会儿吧,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苏绮媚忘了朱嵘的身份,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其实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但我以为只是天各一方而已,哪想到竟会是生死相隔。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后面的话被一阵哽咽所代替。 “莫夫人,你不要过于悲伤。” 苏绮媚似乎没有听见朱嵘的话,她又低下头,轻抚莫笑的脸庞,说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可是莫笑,我宁愿你不知道我爱你,我宁愿你我天各一方,也不愿你……像这样躺在我的怀里……” 朱嵘有些茫然,他有过不少女子,也与其中一些产生过无关□的感情,比如对眼前这位莫夫人的仰慕。可是,他却没有体会过那古怪诗句中的感情,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因为那种感情蕴藏着飞蛾赴火般的危险。 “妹子,把妹夫交给大哥吧,我们要给他梳洗一番,换套衣衫,你也不想他就这付模样走吧。”忙碌了半天的易仲衡走了过来,他不忍心打扰这对苦命鸳鸯,可他也不能任由苏绮媚溺死在眼泪里。 苏绮媚再次抬起头来,看了易仲衡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守在一旁的下人忙上前抬起莫笑的尸体,在苏绮媚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离去。 易仲衡看了看还收不回视线的苏绮媚,叹了一口气,转身跪倒在朱嵘面前,说道:“这次多亏王爷派兵替我们解难,小人代我全家谢过王爷。我妹子逢此大难,神情有些恍惚,还请王爷饶她不敬之罪。” 苏绮媚听到了这句话,回过头来看到易仲衡跪在朱嵘的面前,这才想起这位救兵是丹水国皇帝的弟弟,肯出手救她便是给了易家莫大的恩情。自己不但不知谢恩,还冷淡以待,若是荣亲王恼羞成怒,岂不是又给易家招来大祸? 想到易仲衡半夜上王府搬救兵,还要收拾别院里的烂摊子,自己非但没有帮上忙,还险些又惹上麻烦,苏绮媚心中既羞愧又内疚,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平等意识,忙跪下向朱嵘谢罪。 朱嵘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易老板、莫夫人,你们不必如此。其实本王也没帮上什么……唉,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听到易仲衡的报信时,他以为只是些鸡鸣狗盗之辈,没有太在意,亲自出马也只是为了可以更好地接近苏绮媚。 是啊,如果能早点来就好了。苏绮媚听到这句话心里也是一片黯然,但她还是说道:“王爷千万不要这样想,若非王爷及时赶到,我和孩子也凶多吉少。只可惜我们寡母幼子,此番大恩大概这辈子都报不了了。”苏绮媚多少看出了荣亲王对她的情意,有些担心他会挟恩求报,只能如此婉转的表明立场。 不知朱嵘是不是没有听出另一层意思,脸上倒因为苏绮媚的感激露出几分喜色。“莫夫人,据侍卫说,那些匪徒还有漏网之鱼,此处并不安全,你还是带着孩子们先到本王的府上暂居吧。” 易仲衡立刻看向苏绮媚,荣亲王的提议很有吸引力,可要不要接受,还要看苏绮媚自己的决定。 苏绮媚则惊讶地问道:“王爷的好意实在让民妇感激不尽,可王爷就不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要害我吗?也许,我是一个不祥的女人。”其实是她在奇怪为什么朱嵘会那么不遗余力的帮她,只是为了她的美色吗? “其实……”朱嵘看了易仲衡一眼,易仲衡便识相的找了个借口走开。朱嵘接着说道:“其实姬夜太子临走时曾拜托本王照顾夫人,何况这是丹水国,任何无视王法的匪徒都是本王的敌人。本王所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虑。”他并不知道苏绮媚的真实身份,但也猜得出来她肯定是与南禺皇室有关联。 “想不到太子他……唉,多谢王爷。”真正的黑手不知是谁,但肯定来自于青丘国的上层,能有丹水国的荣亲王相护,不亚于雪中送炭,她没有道理拒绝。 当天,苏绮媚就带着孩子们以及环儿秘密住进了荣亲王府,朱嵘给他们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院,除了几个干粗活的仆妇外,其他人都不得随意进出院落。 这一次并不是幽禁,苏绮媚并没有被限制自由,可是她很少离开小院,不止是为了避免遇上危险,实在也没有心情,她此时只想找一个地方静静地思念莫笑。 孩子们也一样,暗杀、鲜血、死亡,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个年纪能够承受的压力。那天夜里两个孩子的表现都称得上勇敢,可在那之后,不能忘却的恐惧让两个孩子都变得沉默起来,连以前最爱的玩耍都失去了兴趣。 孩子们的异常让苏绮媚心痛,如果让两个孩子就如此失去活泼的天性,她又怎么对得起为他们失去性命的莫笑。于是,她强行把自己从悲痛和思念中抽离出来,不停地开解着姬满和齐云,让他们能从那可怕的噩梦中逃脱。 等孩子们听完欢快的童话故事,沉沉睡去后,她再独自一人坐在门前的长廊下,握着脖颈上的翡翠玉坠,回忆着和莫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这是住进王府的第三天,苏绮媚又坐在廊下回忆过往,放纵地让自己沉浸在悲痛里。泪水再次流下来,带着水汽的眼睛竟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终于后悔了?”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绮媚慢慢转回头,然后不可置信地一声惊叫:“苍玉!真的是你啊,苍玉!” 苍玉正想接着刚才的话再讽刺她几句,却因为苏绮媚突然扑到他怀里而堵在了咽喉。 “苍玉,我真高兴……”苏绮媚好想能扑在某个人怀里尽情地哭,可她不忍让易仲衡再担心,更不能在孩子们面前哭,苍玉的出现无疑为她提供了最可靠的臂膀。 苍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直到苏绮媚自己慢慢直起身来,抹了抹了眼泪,勉强笑道:“苍玉,你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苍玉本就如玉般白暂的皮肤似乎更白、更透明,有点大病初愈的感觉。 “哼,在那个鬼地方呆上五年,就是神灵也会变的。”苍玉的脾气似乎也变得更冷了。 “啊,对不起。”苏绮媚想起苍玉过去五年的遭遇,满脸通红。“听月舞说你的刑罚结束了,我好高兴,只是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也不会再管我的闲事了。” “没错,是不该管了。”苍玉坐到她的身旁,依然满脸冷漠。 苏绮媚看着他,心里一阵激动。“那天夜里,是你向我易大哥报信并带他来了王府,是吧?”除了苍玉,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怎么?是怪我没有出手,还是怪我报信报得太晚了?” 苏绮媚轻叹一声,她不会责怪苍玉的冷漠,如果他真的能如此冷漠倒也好了,可她分明能感受到那冷漠之下的温情。 “我要真是那样的人,你还会管我的死活吗?”她把问题丢回给苍玉。苍玉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扬了扬嘴角。 “你刚才问我什么?”苏绮媚想起苍玉出现时似乎问了什么。 “我问你后悔了吗?” “后悔?”苏绮媚露出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后悔没有按照女神的旨意行事?有什么可后悔的,就算我照做了,这世上就不会有人恨我、想杀我了吗?只怕会更多吧。” “还是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吗?想不到你能坚持至今,让我很惊讶。”苍玉的话里分明带着一丝骄傲。 “无愧我心吗?我不知道。”苏绮媚却突然脸色一暗,“如果说我真有什么后悔的,就是后悔那天晚上不该将莫笑留下来。如果我不把他留下来,他就不会爱上我,他就不会为了我和莫愁而辞官,更不会为了救我而匆匆赶来……”苏绮媚双手掩面,她越来越觉得害死莫笑的真凶是她自己。 “傻瓜,如果真是那样,你和你的孩子可能都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苍玉的话让苏绮媚有些恼怒,“难道为了让自己活着就该牺牲别人的性命吗?何况,我也爱他啊,因我而失去他,这样活着也是种痛苦,你懂吗?” “我不懂。狐族的生存目的只有一条,不断的修炼,不断的强大,直到有一天渡过天劫、与天同寿。”苍玉的声音很平静。 苏绮媚愣住了,苍玉的世界和她的不一样,就算他对自己不管不问也并不违背什么,而他曾做过的一切足以获得她全部的尊重。 “对不起,苍玉。” 苍玉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眼里的冷漠渐渐淡去。“不用道歉,我虽然不懂你说的爱情,但我知道你把那男人看得很重,甚至比自己还重。可对我来说,你比他重要,所以对他的死我不会如你这样悲痛。” “苍玉……”这还是苍玉第一次承认对她的重视,苏绮媚此时也才发现,她一直渴望着能在这个狐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就像前世的媚儿一样。 第九十三章 红颜祸水 苏绮媚缓缓靠向苍玉的肩膀,就像儿时靠在父亲身上。苍玉没有躲闪,反而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你刚才说那男人死了让你活得很痛苦,那你真的想跟他一起去吗?” “当然不!”苏绮媚毫不犹豫,“我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开心、幸福……” “为了你们的孩子?” “不止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他。他失去性命就是为了我和孩子能好好活下去,我又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愿呢?” 苍玉轻笑道:“我以为你和你母亲一样,看来你们还是有些不同。” “我的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你和她一样,为了追求你们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惜与神灵对抗,就是死也不怕。不过,你父亲过世后,你母亲就想着早些随他而去。” “所以,她生下媚儿之后,就丢给了你。” 苍玉无奈的撇撇嘴。 “我听说媚儿的父亲是被帝国的掌权人处死的,那为什么他死之后帝国的混乱局面并没有得到缓解?玄女娘娘给人间降下天罚真的只是因为气愤他俩不听话吗?” 苍玉脸色一震,“娘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你管这些做什么?你可不要以为娘娘真拿你没办法,那只是因为你现在是个凡人,她不能直接对你出手。”苍玉冷笑两声,接着说道:“你倒也有点小聪明,宁愿舍弃内丹,保持凡人的身份,否则即使恢复法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苏绮媚低头看着翡翠玉坠,心想:“我已经不再是狐妖媚儿,又何必非要追究当年的真相,只要将来那些神灵不再找我的麻烦,可以让我们平静生活即可。” “那颗内丹你已经炼化了吗?那是不是很快就要渡劫了,把握大吗?”苏绮媚有些担心地问道,她知道即使有了千年内丹也不保证渡劫不会有危险。 “你真的不后悔?”苍玉却又反问道。 苏绮媚皱起了眉,“你是说内丹?我干吗要后悔?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变成法力强大的狐妖,而且你也知道,恢复法力并不会让我更安全。”即使她可以用法力对付齐霖、姬冰等人,她也永远斗不过天上的神灵。 “即使可以用它起死回生你也不后悔?” “你说什么?”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让苏绮媚顿时坐直了身子。 “你真的不知道吗?千年妖丹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只要是在死者头七之内。”苍玉慢条斯理地说道,仿佛不知道这句话会给苏绮媚造成多大的震惊。 “那就是说……莫笑他、他还能活过来?”苏绮媚张着嘴,半天合不拢。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个世界与以前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有神仙妖怪,当然也就会有起死回生的奇迹。 “可惜,那颗妖丹已经被我炼化了。” 苏绮媚就像是坐在过山车上,悬得高高的心又猛然间落到了低谷。 “当然,现在我体内的妖丹也已有千年以上的道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我有必要把事实告诉你,免得你怪我瞒着你。” 苏绮媚苦笑道:“可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让我后悔,后悔没有把内丹留下来救莫笑。” “难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承认我有点……可惜,可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当初把它给你是希望能帮你顺利通过天劫,不是为了扔掉什么麻烦。虽然在我心里你和莫笑的位置是不同的,可我同样也不想看到你出什么意外。”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它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知道又怎样?我又不可能事先知道……就算知道,我也只会想办法去阻止,而不是留着内丹来救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媚儿的母亲没有用内丹复活她的父亲?” “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了你,失去内丹你也活不了。” “没错,因为活着的人更需要它。我不能帮整个狐族恢复仙族的身份,至少能帮你。”她不会后悔把内丹给了苍玉,她欠苍玉的情不比欠莫笑的少。能让苍玉顺利渡劫,也不亚于救人一命。 “其实……”苍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愧疚,“其实我现在也可以……” “你还在试探我?”苏绮媚真的有些生气了,“你以为我会为了复活莫笑而宁愿让你变成一只普通的狐吗?”那跟杀了苍玉有什么区别? “我是说……” “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倒是真的要后悔了!”苏绮媚无力的把脸埋进手里,“对不起,我今天太累了,想早点休息。”说完,她起身离开,把苍玉独自留下。 苍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而后轻笑道:“媚兰,媚儿还是和你一样,都是傻丫头。对于她今夜的无礼,我一定要给予惩罚。” 第二天,丹阳城里发生了一件奇怪又恐怖的事——易府的灵堂里来了贼,易老板刚刚去世的妹夫的尸体不见了! 易仲衡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偷尸体,他甚至找荣亲王请宫里的高手帮忙查寻,却依然毫无下落,那个贼仿佛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易仲衡不敢将此事告诉苏绮媚,怕她受不住这个打击,只好将当初莫笑身上换下的衣物放入棺中,暂做代替。 当易仲衡着急如何隐瞒苏绮媚这桩怪事时,苏绮媚正在王府的小院里接待一个奇怪的客人。这个长相毫无特色的客人号称是莫笑生前的同僚,是受齐霖指派前来向苏绮媚解释那晚的暗杀行动。 原来那天晚上到缁山别院寻找苏绮媚母子的果然是两批人。第一批是张家所派,因为张德妃未能有孕,输给了吴皇后,无意中得知苏绮媚确为齐霖生下一子,便想将齐云掌握在张家手中,以皇长子的身份与吴家抗衡。 可实际上,苏绮媚的下落正是吴家暗中透露给张家,半路伏击的杀手也是他们所派,目的就是借刀杀人,去掉苏绮媚和齐云这两个潜在的竞争者,同时把罪名完全推给张家。 “本来这事应该先禀报陛下,由陛下定夺,可想不到莫笑大人如此急迫,单枪匹马便赶来了。等其他人得了陛下旨意赶来时,已经晚了。”不过,他们虽然没来得及救莫笑,却正好捕获了逃走的杀手,查出了吴家的阴谋。 苏绮媚琢磨着齐霖让这人带话,不过是想让她相信他事先并不知道吴家和张家的阴谋,更没有故意设计莫笑,莫笑的死完全是一个意外。 人已经死了,再追逐谁是谁非有意义吗?她信不信齐霖的无辜对齐霖有意义吗?不过,她想知道那些凶手的下场。 “那你家陛下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陛下大怒,下旨彻查,却又查出张尚书与南禺国有勾结,所以已将张家治罪,张德妃废为庶人。” “吴家呢?” “吴家……因为太后和皇后的缘故……不过陛下也下令重责,吴家也决不敢再违抗圣意。” 重责?苏绮媚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明白莫笑为什么不及上报便单枪匹马赶来救她,一方面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一方面则是担心齐霖也会来一招借刀杀人。原来莫笑也不再那么愚忠了。 “那么说,贵国不会再有人来杀我或是我的孩子了?” “这是陛下的旨意,任何人违抗都将是死罪。”那人想了想,又悄悄说道:“夫人请放心,吴家虽然没有张家这么倒霉,不过也再没力气和陛下较劲了。” 苏绮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结果。 “莫笑大人是因公殉职,陛下已追封他为忠议伯,并赏白银一万两。夫人是莫笑大人的遗孀,这笔钱理应交给夫人。”那人指了指身后的一只箱子。 苏绮媚没想到齐霖竟也会承认她与莫笑的夫妻关系,还在莫笑死后给他那么多赏赐。可她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莫笑不会拒绝。 荣亲王在自己皇兄的书房里,这里没有奇怪的客人,只有一封奇怪的信。 “呵呵,你那位莫夫人不简单啊。”丹水国的国君朱峥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幼弟,他是先帝的长子,比朱嵘大了近二十岁,更多的时候更像是他的父亲。 “难怪南禺太子会拜托臣弟照顾她。”朱嵘看着那封信,那是封密信,是南禺国的国君姬冰亲笔所写。信上简单讲述了苏绮媚的身份,并恳请朱峥保证她和孩子的安全。 “皇兄的意思是……”朱嵘原先只是以为苏绮媚和姬夜是旧识,却没想到苏绮媚竟然就是那位以美名和丑闻传扬天下的苏昭仪。 “还能怎么办?南禺国君亲自开口,朕还能说不管吗?再说,就算莫夫人只是一个普通平民,也有权在我丹水境内平安生活。哼,这青丘国也太猖狂了。”朱峥看上去性情温和,可脸色沉下来时自有一股压人的气势。 朱嵘暗暗松了口气,他还担心皇兄会因为远嫁南禺的朱贵妃而为难苏绮媚。 朱峥看了他一眼,笑道:“再说,这也正合你的心意。” 朱嵘忙说道:“皇兄说笑了,臣弟只是担心如果莫夫人有什么闪失,会影响我们与南禺的关系。” 朱峥点了点头,说道:“这女人既和南禺有关,又和青丘有仇,还真是个麻烦。你暗中试探一下,如果她肯带着孩子回南禺最好。” “呃,那会不会对皇姐还有三皇子不利啊。” 朱峥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你不必担心,南禺国君不是会为美色误国的人,连姬夜的储君之位都不会动摇,你皇姐母子更不会有危险。” “哦,臣弟只是觉得她不太可能想回去。” “只是让你试探,又没叫你硬逼。”朱峥拿起那封信,意味深长的说道:“十八弟,你已经是大人了,和女人有关的事你比朕知道得还多。不过,这一次朕还是要劝你,不要和这个女人有太多纠葛。” 这女人已经和两国皇帝有牵连,两国后宫乃至朝政都因她而改变,如果再加上这个多情的皇弟,可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红颜祸水 第九十四章 重返南禺 确定不会再有危险,苏绮媚便又搬回了易家。虽然荣亲王对她很好,可寄人篱下的感觉始终不让人愉快,更何况她不可能对荣亲王的温情给予任何回应。 离开的时候多了一个人,一个十二岁的清秀少年。那是青丘国的使者带来的,据说是皇家暗卫培养出来的好手,专门留下来保护苏绮媚母子,也算是齐霖对亲生儿子的一份心意。 苏绮媚本不想接受,谁知道齐霖安的是什么心。可当她看到那少年,心就软了。他的经历和莫笑差不多,正该是不识愁滋味的年纪,却已经冷酷无情得像一把随时要杀人的剑。 年少时的莫笑也是这个样子吗?也许是因为一直记得母亲为救自己而死的那份伟大,莫笑的心里始终存着一份善意,没有完全变成毫无人性的杀人机器,这个孩子会有这份幸运吗? “你叫什么?” “要离。” 要离?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对了,好像中国古时候也有一个叫做要离的刺客。那么,这孩子将来也是要成为皇帝御用的刺客吗?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好吧,你留下来吧。”苏绮媚并不指望他能保护自己,只希望能让他感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能够恢复少年本该有的天性,如此,他也许能比莫笑活得更长、更幸福。 回到易家正赶上莫笑的头七,苏绮媚以未亡人的身份为他守灵,就连姬满和齐云也以儿子的身份为莫笑披麻戴孝,她才不管那两个皇帝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苏绮媚本想再看莫笑一眼,却被易仲衡阻拦,“放了几日,总有些变化,我想妹夫也不想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苏绮媚想想也有理,就没有坚持,但她坚持要在灵堂过夜。守着死人睡觉,这在以前是苏绮媚想都不敢想的事,可现在她却一点也不害怕。都说死者会在头七这天回魂,如果莫笑的灵魂真的会回来看她就好了。 可惜,莫笑的灵魂没有来,甚至连梦里都没有他。早上醒来时,苏绮媚有些遗憾,如果千年内丹还在她身上就好了。 办完莫笑的后事,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两个孩子也开始重新投入玩乐,也许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个“爹爹”只不过是又出了一次远门。 半个多月后,荣亲王的拜访打破了这段短暂的平静。 “呵呵,本王就是想来看看夫人一切可好。”朱嵘虽然多好玩乐,但也并非绣花枕头,可一见到苏绮媚总是有些不知所措。 “多谢王爷关心,民妇一切都好。”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莫笑去世的事实,只是将思念和自责都埋在了心里。 “两位小少爷还好吧?”朱嵘有点没话找话说,其实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的欢笑声这里也可以听到。 “嗯,很好。”苏绮媚微笑着,眼睛却似乎看到了姬满和齐云欢快的身影,要离肯定也站在一旁,那个冷漠的少年虽然还不太习惯只需玩乐的生活,但已经不介意两个孩子围着他叫“要离哥哥”。 “呃,夫人,其实本王今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你看……”朱嵘终于吐露了来意。 苏绮媚皱着眉让下人退下,心里有些不安,老天爷难道真不想让她平静吗? “夫人应该知道,南禺国的朱贵妃正是本王的皇姐。” 朱嵘的开场白让苏绮媚吓了一跳,不过她也预感到在发生了这件事后,这个王爷不可能仍然一无所知。 “原来王爷已经知道了。” “夫人别误会,在那之前本王的确不知,只是……后来南禺国国君给我皇兄写了一封信,请他照顾夫人,我们才知道原来夫人竟然是……” “他?他为什么这样做?”苏绮媚当真惊讶,看来姬夜没能守住秘密。 “当然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那封密信到的时候,他派去向姬夜报信的信使才刚走不久,可见姬冰并不知情,单纯是因为关心苏绮媚,可当初又为什么会把她逼走呢? 苏绮媚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做评价,只是问道:“王爷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啊,不,是因为南禺又送来了一封密信。” “又是南禺国君?” “不,是太子。”朱嵘踌躇了一下,为什么皇兄一定要他来做这件事。“太子信里说,他的父皇身患重病,恐怕……所以希望夫人能带着满少爷回去看看。” “这怎么可能?他今年还没过五十,这怎么可能?”苏绮媚无法相信,虽然她怨恨姬冰,可也没有想过他会英年早逝。 “大概是因为勤于国事吧,就像我皇兄一样,南禺国的强大与他可是完全分不开的。唉,所以本王总说做皇帝未必是天下最好的事。” 苏绮媚想了想,朱嵘的话似乎也有道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王朝里,大部分皇帝都并不长寿。 “您说他们想让我回去?” “是啊。太子信里说,他父皇对当初的事悔恨莫及,如今更加思念夫人,也因此使病情加重。太子仁孝,想让南禺国君了了这个心愿。再说,满少爷还从未见过他的父亲,这也算是为了他啊。”朱嵘苦心劝道。没办法,皇兄说这是让苏绮媚回南禺的好机会,要他不遗余力。 苏绮媚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肆意嬉闹的姬满。“这都是真的吗,王爷?”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看太子的亲笔信。”朱嵘掏出了那封信。 苏绮媚摇了摇头,以姬夜的才情不难写出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来,可这并不能代表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是不相信王爷,只是当年在南禺发生的事太可怕了,如果不是莫笑,我和满儿都不可能再活在这个世上。如果南禺国君当真重病缠身,想在临走前看一眼儿子,我似乎不该阻止。可是,我怕,我怕我回到南禺就再也回不来了。”所谓回不来有两种可能,一是被囚禁,一是被谋杀,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她不可能承受的。 苏绮媚回忆起那段由天堂到地狱的经历,脸上露出几分凄然,靠在窗棂上的身影也显得楚楚可怜,朱嵘顿时心头一热,说道:“夫人放心,本王陪你一同前去,如果南禺当真想耍花招,那也得看看本王答不答应!” “这、这怎么行?”苏绮媚说这番话并不是故意诱使朱嵘,所以看到他如此热心反倒很内疚。 “这怎么不行?南禺国君是本王的姐夫,本王代我皇兄前去探望也是应该的。再说你也不能以本来的身份回国,跟使团一起走正好。” 苏绮媚望着窗外的姬满,想了想,说道:“好吧。如果王爷真能送我一程,那我就带着满儿去一趟,免得将来他埋怨我。” 丹水国国君朱峥得知此事,不由的埋怨皇弟多事。他本是想借此机会把苏绮媚这个麻烦丢回给南禺,不想朱嵘竟发誓要将她安全的带回来。 朱嵘却坚持己见,他认定苏绮媚不是爱慕虚荣、见利忘义的小人,当初姬冰一定是做了非常对不起她的事,否则她不会拒绝再度回宫享受荣华富贵的机会。 又过了半个月,由荣亲王带队的丹水国使团出发了,苏绮媚带着姬满和环儿混在其中。她不敢把齐云带在身边,天知道南禺人得知他的身份后会不会做些什么。 知道娘和哥哥要一起出远门,独将他留下,齐云的眼睛都哭红了,看着马车离开时,他甚至想追上去,只可惜被要离拉住了,让他一步也动不了。 坐在车里的苏绮媚都被齐云的哭喊声吵得心神不宁,可要离就像是聋了一样,丝毫不动心。看着他单薄却又稳重的身影,苏绮媚的心里安定了些,心想:“有要离在,齐云应该很安全。” 再次回到敦州,苏绮媚的心情很难形容,因为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回忆。童年时期背负秘密的谨慎,与孙修文花前月下的浪漫,碧澄宫里独占君心的得意,皇家猎场险遭暗算的可怕,留云殿里狐妖显形的恐惧…… 苏绮媚轻轻掀起帘子,看着马车外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商铺、人群,居然流出了眼泪。 “娘,这里就是南禺国的京城吗?和我们的京城不一样啊。”姬满兴致勃勃的问道,这是他所见过的第二个繁华的大城市,也是他第一次踏足南禺国,心情与母亲完全不同,全部都是喜悦和兴奋,看不到弟弟、妹妹的伤心早已经抛之脑后。 “对,这里就是敦州。”苏绮媚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里是娘出生的地方,娘小时候就住在这个城里。” “我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吗?”姬满已经记不得在青丘国的经历。 “不,你不是在这里出生的。”苏绮媚的心里涌上一阵苦涩,她的儿子本该在这个城市出生,本该从出生起就享尽荣华富贵,本该受到这个国家百姓的景仰,却不得不从娘胎里就开始过着逃亡和被拘禁的日子,如今踏上故土却把自己当作他国人。 姬满没有发现娘亲的心酸,他指着外面热闹的街贩笑道:“娘,这里一定有好多好玩的东西,你要带我去玩。我还答应云儿要给他买好吃的和好玩的,要离哥哥和莫愁也要买。娘,我们很快就会回去了吧。”没有人跟他分享眼前的热闹,姬满顿时觉得好孤单。 “嗯,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眼前这座城市无疑对她很重要,可她一定要回到丹阳,因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那里等着她。 第九十五章 用心险恶 苏绮媚没想到最先到驿馆看望她的人会是太子姬夜。 “真是对不起,夫人,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父皇思念你的样子。”姬夜的歉意在于他没有信守城诺,把苏绮媚的下落告知了姬冰。 “其实这也没什么,太子也是出于一片孝心。”苏绮媚轻叹一声。她知道,姬夜这么做不止是为了尽孝心,也是为了讨好他的父皇——那个可以掌控他一切的君王。 “这驿馆太过简陋,夫人要不要换一个住处。” 苏绮媚淡淡一笑,“荣亲王都能住的地方我还能嫌弃吗?何况只是呆几日而已,不必麻烦。” 姬夜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悦,说道:“这里毕竟是夫人的故乡,夫人就不想多呆些时日?” “故土虽好,怎奈离家太远。不知陛下何时见我?”苏绮媚插开了话题。 “父皇知道夫人回来,高兴得不得了,病情也好了许多,只要夫人觉得合适,我想不论什么时候父皇都愿意见你。” 苏绮媚又笑了,“陛下日理万机,而我不过是个普通民妇,怎能让陛下迁就于我。这时间、地点还是由太子帮忙安排吧。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让我入宫。” “啊?夫人放心,宫里绝对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夫人。”姬夜以为苏绮媚是忌惮母后在宫中的势力,有些尴尬的保证道。 “太子误会了,我不是担心会有人伤害我,我只是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就好比一个金碧辉煌的大牢笼。”她不想再回到那个牢笼,也不想让姬满看到那个牢笼。 “这、这样啊,那我回禀父皇,让父皇定夺。” 当得知姬冰准备接见她的地方,苏绮媚愣住了。居然是神庙,那个她决定忘记孙修文却又无意中撞上姬冰的神庙。想不到姬冰还记得那一天,究竟是对她旧情难忘还是别有用心?帝王的心比女人的心还要难猜。 走进神庙的时候,苏绮媚的思绪也不由自主的被带回了六年前。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孙修文一见钟情,姬冰又为什么会对她一见钟情。 媚祸第26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 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她,虽然有着以前的记忆和心智,却还只是一个刚从学校踏入社会,对爱情、事业都还处于懵懂阶段的小女生,这也许就是她会被孙修文的温柔所吸引,而又被姬冰的霸气所征服的原因吧。 而现在,她有着和穿越前同样的年纪,却早就没有了那份青涩和懵懂。她知道自己还称不上成熟老练,只是几年的坎坷已经让她的心开始苍老,终于明白了生活中的苦涩。 所以,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追求所谓的荣华富贵,再也不追求所谓现代人的风采,只等让姬冰和姬满父子见上一面,就离开这片让她快乐过也让她心酸过的故土,回归她所渴望的宁静。 当苏绮媚感慨万端的时候,接待她的神仆告诉她,那个尊贵的客人到了。她立刻起身,依旧按照君臣之礼跪倒在地,等待着他,就像很久以前她在皇宫里所做的那样。 苏绮媚看着那双玄色丝履缓缓向自己走来,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充满了羞涩和期待,而现在,她的心里竟是如水一样的平静。 “你们先退下吧。”随着一声吩咐,房间里立刻只剩下姬冰和苏绮媚两人。 “民妇叩见陛下。”她不再称呼自己为臣妾,因为她不再是姬冰的妻妾。 “你……唉,你先起来吧。”姬冰的声音里透着苦涩,而这苦果正是他自己种下的。 苏绮媚站了起来,抬头与姬冰对视,现在的她已经不像当年那样惧怕皇权了。 姬冰望着眼前千思万想的人儿,容貌依旧,却已没了当年娇羞甜美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妩媚与沉静的奇特风情,不再光彩夺目,却更加引人入胜。 “媚儿,你、你这些年受苦了。”姬冰明白,这种内敛的气质是生活的坎坷所磨炼出来的。 苏绮媚眼里的姬冰变化也不太大,大约是因为皇家自有保养之道,再加上好武的缘故,看上去还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只是眼眉处确有些疲惫沧桑,看来两年前的叛乱也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很好。倒是听说陛下身体欠佳,不知现在如何?”苏绮媚有些疑惑,明明听说姬冰病重恐有驾崩之危,可怎么现在看来只是略微有些虚弱而已。 “呃,近来是有些小恙,不过见了你就好多了。”姬冰想伸手拉住苏绮媚,可踌躇片刻还是放了下去。 苏绮媚的疑虑却更深了,病重将死的人再怎么高兴也不可能突然恢复健康啊。她猛然站起身来,“你们骗我!” “不,媚儿,你听朕解释!”姬冰担心她一怒之下会离去,也顾不上什么皇帝尊严,忙上前拉住她。“媚儿你先坐下,听朕慢慢解释。” 苏绮媚见他并无强迫之意,但也清楚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可就此翻脸并非上策,便面色不善的问道:“陛下到底为何要将媚儿诓骗回来?” “你不要生气,因为知道你怨恨朕,不会轻易答应回来,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不过,太子这么做既是为了朕好,也是为了你好。”姬冰自知理亏,说话时显得比较谦卑。 “为我好,这是什么意思?”苏绮媚觉得这个j计的制订者是姬冰本人的可能性更大。 “朕希望你能带着孩子留在南禺,不要再回丹水国,那里并不安全。虽然朕拜托丹水国君照看你,可总比不上在国内好。” “不安全?陛下是说那件事吗?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幕后的主事人都受到了惩罚,不会再有人来伤害我们了。”听到姬冰关心她和姬满的安危,苏绮媚的语气也变得和缓了。 “哼,张家是完了,可是吴家呢?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事人,为了保住太子的未来,他们不会轻易死心。你那个幼子才是齐霖真正的长子吧。”姬冰已知晓苏绮媚在青丘国的遭遇,虽然知道苏绮媚是为了保护姬满才不得不就范,可还是忍不住充满了妒意。 听了这话,苏绮媚心里不由的一阵紧张,“不会吧,齐霖答应过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尤其警告了吴家。他这人绝不容忍任何人顶撞他,更何况违抗他的旨意。吴家现在已不比从前,我想他们不敢再乱来,毕竟吴皇后的儿子已经被封为太子了,还担心什么呢?”封嫡不封长是这个世界的规矩。 姬冰冷笑两声,说道:“你说得很对,他们明明已经占了皇后和储君之位,还担心什么呢?他们担心的自然是齐霖对你念念不忘,甚至会将你母子迎回国大封特封,皇后和太子都是可以废除改立的啊。” “这怎么可能?齐霖才不会做这种事,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没有子嗣,他才不会让云儿出世。”苏绮媚不会忘记那枚包藏祸心的蓇蓉神果。 大概是想到齐霖对苏绮媚的□,姬冰沉下了脸,说道:“朕也是一国之君,所以朕能明白他想干什么。只要他有出身更好的继承人,他绝对不会让你们回青丘。可他必须给吴家造成一个错觉,让他们认为自己不一定是最后的选择,由此而产生惶恐不安的心态。要知道,臣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能猜透君王的心思,而最害怕的事就是猜不透君王的心思。” “陛下是说,吴家之所以要追杀我们母子,完全是因为齐霖故意造成要寻找我们回国的假象?” “何止如此,朕甚至怀疑你在丹水的下落根本就是他泄露出去的,让吴、张两家挑起事端,他再借机缴了吴家手中的暗力,又顺手彻底打压了张家。” “你是说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他?”苏绮媚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错,所以朕才想你回国。你不要以为齐霖真会阻止别人来杀你,他可不是那个莫笑。”对于莫笑,姬冰也是满腔嫉恨,可看在他为了救媚儿而死,也就不再追究了。 “可是,他不就是想利用我来威胁吴家,现在吴家已经势衰,无法再控制他,他又何必再为难我们?他很清楚我不会让云儿回青丘,也不会向他要任何封赏。”苏绮媚感觉到了恐惧,于是拼命给自己找安全的理由。 姬冰看着她说道:“媚儿,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也许她的确不适合生活在皇宫里。“依朕看,如果不是那个叫莫笑的侍卫副统领插了一手,只怕你们母子的死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他想我们死?为什么?我们没有妨碍到他啊!”苏绮媚觉得不可置信,虽然在她看来齐霖的确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可也不该无缘无故要自己的儿子死。莫笑不是说过,他得知自己安全抵达丹水国时也很欣慰吗? “唉,作为一个君王,有适合的继承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更重要的是,要能保证这个继承人顺利的继承皇位。虽然齐霖不会让你的孩子继承皇位,可难保不会有别的人、别的势力打这个主意,就像张家一样。虽然张家的结局可以吓唬住某些人,但最好的方式还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苏绮媚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媚儿,相信朕,朕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当初齐霖在南禺为质,朕暗中鼓动手下欺负他,他居然都隐忍下来,可见他绝不是甘居人下之人。所以后来朕助他回国登基,希望借他和国中旧势争斗之机进一步削弱青丘。可想不到朕还是看走了眼,不过几年功夫他就独揽大权,倒让青丘成了朕的大患。他能做到这一切,关键就在于他的决心,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决心。” 苏绮媚依然没有说话,姬冰看了看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了根,便又接着劝道:“你呆在丹水国,纵然有丹水国君和荣亲王的照看,可也难保会有疏漏。回到南禺,朕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那小子得逞。” 这是真的吗?齐霖真的想让齐云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吗?可这一切都只是姬冰的猜测,没有任何实据,也许他只是想以此吓唬自己留在南禺,可把自己留在南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真正用心险恶的人到底是齐霖还是姬冰? 第九十六章 父子相见 “不,我要回去,云儿和莫愁还在等我。”听了姬冰的话,苏绮媚虽不是完全相信,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只有把活蹦乱跳的齐云抱在怀里,才能让她心安。 “不用着急,朕立刻就派人去接他们。你放心,那两个孩子朕也会当作亲生的孩子看待,不会亏待他们。”对于苏绮媚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姬冰心里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只是他知道苏绮媚宁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孩子。 “不,我要回去。”姬冰的话反而让苏绮媚冷静下来,“多谢陛下的关心,可我还是想带着孩子留在丹水国,如果齐霖真要对我动手,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帝王都是一样的,当年齐霖想利用姬满威胁南禺,又怎知姬冰不会如此?这也是她不敢带着齐云来南禺的原因之一。 姬冰的神色黯然,“媚儿你还在怨恨朕吗?怨恨朕当初没有好好保护你和满儿。都是朕的错,朕不该听信皇后的话,还有华妃那个贱人!”姬冰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朕知道当初对你的绝情伤了你,可这一次朕是真的想保护你们。” 苏绮媚轻叹一声,姬冰方才的恨意就和当初得知她是狐妖时是一样的。“她们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再说真正让我离开南禺的并不是她们。”那个真正的原因姬冰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愿提起。 姬冰的脸有点红,“都怪神官,朕如此信任他,他居然利用神喻来欺骗朕,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朕好。哼,可惜朕不能治他的罪。”除非证明有渎神的行为,因为只有供奉的神灵才能惩罚神官,而他曾亲眼看到苏绮媚的影子化为狐形,即使不愿相信也没有证据。 苏绮媚看着他,心想:“如果当初你就这样想,也许我还会愿意继续陪伴你,可现在,你只是不相信,而非不介意,即使你真的不介意,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神官大人才是被冤枉了。”在真正领教了神灵的威力后,苏绮媚最不记恨的人就是郑允懋,身为神官的他怎么可能违抗玄女娘娘的法旨? “啊?” “我的确是狐妖转世,虽然今生是人,可前世是妖,所以才会被玉璧照出来。” “这么说朕当时看到的影子不是幻觉?”姬冰立刻谨慎起来。 “不是。” “那、那你入宫是为了……” “是陛下选我入宫,不是我自己想入宫。”苏绮媚觉得很可笑。 姬冰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是啊,你今生已经是人不是妖,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苏绮媚也是淡淡的一笑,说道:“虽然我没有想过要媚惑陛下、祸乱朝纲,可我这样的身份实不该侍奉陛下,毕竟瞒得过别人也瞒不过神灵。所以陛下还是不要再强留我了。” “这、这样啊,那满儿该怎么办?”姬冰果然不再强留。 苏绮媚对姬冰的变化居然毫不意外,可心里还是飘过淡淡的失望。“我带满儿来只是因为听说陛下病重,想见他。待陛下见过他之后我们就要启程回丹水,我不放心云儿。”想起齐云就想起远在青州的齐霖,苏绮媚胆战心惊。 “你真的就只让我父子见一面?”姬冰苦笑道。 苏绮媚的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如果当初不是我拼命逃出南禺,陛下可就连这一面都见不了了。只是听太子说您是真的想见他,我才带他来,因为我始终希望他能一个真心爱他的父亲。但您必须答应我不得告诉他您是他的亲生父亲。” “你只让朕见他一面,还不准朕认他,为什么?”姬冰有些恼怒,他堂堂一国之君怎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认。 “因为我现在不想向他解释为何他贵为皇子却不得不背井离乡隐居民间!” 这一句质问让姬冰哑口无言,除了苦笑别无他法。 苏绮媚按捺住心里的烦躁,对自己说道:“冷静!冷静!赶紧了结这里的事然后回家。齐霖啊,不要让我再恨你了。” 在隔壁房间等待的姬满终于被带了进来,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苏绮媚,完全不理会坐在另一边的姬冰。 “娘,这里不好玩,我要回家找弟弟。”姬满噘着嘴,那些神仆一个个呆若木鸡,还不许他碰这里、碰那里,真的不好玩。 “满儿乖,我们很快就回家了。来,跟这位伯伯问好。” 姬满本就不怕生,这些日子又和朱嵘混久了,见到出身高贵的人并不会觉得拘谨,所以尽管姬冰看上去要比朱嵘更加威严,姬满也只是嘻嘻一笑,脆脆的叫了一声:“伯伯好。” 姬冰此时的神色可谓精彩,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良久才叹了一声,说道:“满儿过来,让……伯伯好好看看。” 姬满跑了过来,姬冰伸手摸摸他的头,用难得一见的和颜悦色的口吻开始询问他关于吃穿、喜好、学业等等方面的问题,恨不能在这一刻就把他错过的时光完全补回来。 姬满乖乖的站着,乖乖的回答着,可眼睛却在偷偷的打量着姬冰,似乎是在想:“这人干吗要问我这么多问题啊?比环儿姐姐还啰嗦。” 其实在姬满之后,后宫还有妃嫔为姬冰添了子女,可这些妃嫔出身并不高贵,也不是很得宠,而且姬冰更加关注于太子的培养,以至于对那些年幼的子女几乎没什么印象。 对眼前这个孩子特殊,一半是因为对苏绮媚的喜爱和愧疚,一半是因为这个孩子面对他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的惶恐和老成,只有一个六岁幼童该有的活泼和淘气。也许媚儿做的对,如果认下他,只怕将来不是多了一个儿子,而是多了一个臣子。 姬满虽然年幼,可回答姬冰的提问时却显出了极好的教养和聪颖,身为亲生父亲的姬冰自然心喜。尽管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许多赏赐送去驿馆,可他总觉得不当面送点什么给姬满,这心里面就是不舒服。 于是他解下腰上的一个玉佩,说道:“满儿,这是……伯伯送你的,以后要多听你娘的话,长大了可要好好照顾你娘。” 那玉佩雕的是一对喜鹊落在梅枝上,意为喜上眉梢、好运当头,虽是姬冰临时起意,但也代表着他对儿子的一片心意,更何况皇帝用的玉佩可不是普通的玉料。 姬满并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东西上的小鸟和花朵都雕得栩栩如生,摸在手里圆润如滑,心里非常喜欢。可他还是先看了苏绮媚一眼,见苏绮媚点了点头,才笑嘻嘻的握在手里,也没忘了向这位伯伯道谢,当然不是跪谢龙恩。 姬满把玉佩拿在手把玩了一会儿,略带羞涩的问道:“伯伯还能再给我一个吗?” 无故开口向皇帝讨赏乃是大忌,惹怒了皇帝甚至有可能被砍头,可姬冰却是兴奋得很,连声说道:“好啊,好啊。” 苏绮媚却不高兴,她不想姬满小小年纪就学得爱慕虚荣、贪恋钱财。“满儿怎么能随便向伯伯要东西呢?何况伯伯已经送了你一个,娘不是说过做人不能贪心吗?” 姬满有些委屈地撇撇嘴,说道:“我不是给自己要,我想给云儿留一个,他一定会喜欢的。” “呵呵,满儿真是乖。”姬冰更高兴了,即使那个云儿并不讨他喜欢。苏绮媚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姬冰又解下一个玉佩,正准备递给姬满时突然问道:“满儿不是还有一个小妹妹嘛,怎么不给她留一个呢?” “唉,她还很小很小,不会玩。”姬满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姬冰笑道:“那要是她长大了也想要一个怎么办?” 姬满歪着头想了想,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向伯伯再要一个,可是娘说人不能太贪心,如果再要一个娘一定会生气的。 “嗯,如果她也要想要,我就把我这个送给她。”姬满摇了摇手上的喜上眉梢。 “那满儿自己岂不是没有了?” 姬满一甩头,很有气魄的说道:“我是大哥,我当然要让着妹妹。” “好,好孩子!”姬冰的眼里闪着一丝泪光,这样的同胞情分大概只有在普通人家才能保存吧。 见过了姬满,姬冰再没有借口留住苏绮媚母子,他望了望等候在外的朱嵘,略带酸意的说道:“荣亲王还真是担心你啊。” “人在世上总要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才行。”苏绮媚暗中撇清与朱嵘的关系。 “是啊,朋友。”姬冰突然有些萎靡,人站在最高处,也就意味着没有别人可以与他并肩而立。 “陛下身份特殊,要找信得过的朋友自然不易,但信得过的忠臣总还是有的。至少郑神官是忠于陛下的,当初的事皇后大概是为了太子和郑家,可郑神官却的确是为了陛下才这么做的。”苏绮媚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念及姬冰对姬满显露出来的真情,还是忍不住劝道。 “你不恨他吗?如果不是他一心当你是妖孽,朕也不会……” “恨他?此事与他何干?” 苏绮媚看向院墙外巍峨的正殿屋顶,仿佛又看到了那尊美丽神圣的神像。可此时她也有些犹豫,她应该恨的人是玄女娘娘吗?如果说媚儿投胎转世为人是缘于玄女娘娘的法旨,可这几年的是是非非又有多少是出于她的精心安排,又有多少是出于凡人自身的复杂性情? 第九十七章 梦中女神 姬夜站在父皇身后问道:“父皇,您真的不打算留下夫人吗?” 姬冰长叹一声,“夜儿,作为一国之君,朕比其他人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可是人不能太贪心,即使贵为皇帝,也必须懂得舍弃一些东西。媚儿太过单纯,隐居乡间更适合她,她坚持不肯回来倒是明智之举。” “可是父皇不是说青丘国君可能会对夫人下手吗?” “不是可能会而是一定会。若非你无意中碰上媚儿,朕只怕至今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具体下落,而吴家这几年一直被齐霖打压,朕不信他们能在齐霖之前找到媚儿。别忘了,当初送媚儿去丹水的正是他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副统领,只要盯紧了他,就不难得知。哼,就算不是齐霖故意泄露风声,这援救迟缓也一定是他搞的鬼,否则哪有这么巧。” “吴家的担心我明白,可齐霖又为何一定要将夫人置于险地?他不是已经有嫡长子了吗?”姬夜的储君之位并未因郑皇后受到影响,所以他并不担心父皇对苏绮媚母子的偏爱。 “此人年纪大不了你几岁,可心思之狠毒连朕也比不上,只要是有可能妨碍到他的人,他都不会放过。嘿嘿,朕也曾想过把媚儿的下落透露给他,利用他逼使媚儿回到朕的身边,可他还是抢先了一步。当年朕就是因为看轻了他才会被他所蒙蔽,将来你可要小心。” 姬夜惊讶地看着父皇,当初苏绮媚不让他泄露消息就是担心会被父皇抓回来,可他觉得父皇对苏绮媚的思念是真心的,就算找她回来也不会伤害她,可没想到父皇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如果苏绮媚母子真因此而受到伤害,父皇不会后悔吗? 姬冰看着他,笑了笑,“你比朕仁慈,这是好事。不过,当断则断也是身居上为者所必须的,这一点你倒要向齐霖学学,可也要切记,凡事有度,过犹不及。”就像他当初得知苏绮媚为妖孽所变,恐会祸乱朝纲,便狠心舍弃了她母子。现在虽有悔意,可如果一切重来,恐怕他还是会这么做。 “儿臣明白。”姬夜心里很高兴,因为这代表了父皇对他的信任。 姬冰抬头看看已经变得空旷的院落,说道:“媚儿一定耐不住了,只怕明日就要走了,你立刻安排五百精兵护送使团。虽然青丘人没这么大胆,可还是小心些的好。” “那等夫人回到丹水又怎么办?” “哼,如果齐霖真有朕想的那么聪明,就该知道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不可以碰。只要媚儿和满儿没事,其他人朕就不管了。” 姬夜心想:“青丘人不可能不知道夫人带着五皇弟回南禺与父皇相见,那他们在下手之前一定会好好想想是否要和南禺交恶,至于齐霖最想要的那个小子自然与我们无关。父皇虽然没能把夫人留下,却也在无形之中为她提供了保护。这等算计我果然还得好好学学。” 且说苏绮媚回到驿馆,果然立刻与朱嵘商议第二日回丹水国。朱嵘本就是陪她来见姬冰,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为了加快行程,决定先由他带着侍卫护送苏绮媚,其他人随后再来。 虽然决定了归期,苏绮媚还是觉得很紧张,尤其她想到自己还收留了齐霖送来的少年要离,尽管她当时就要求将要离的暗卫身份废除,心里也不太愿意相信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能够忍心残杀幼童,可如果齐霖真有心害齐云,又怎么会好心送一个保镖呢? 朱嵘劝她不必太担心,因为临走时他的皇兄已经安排人手保护苏绮媚的家人,还特意派人盯住要离,他们可不像苏绮媚这样轻易相信齐霖送来的人,不管他看起来如何的无害。 有了朱嵘的保证,苏绮媚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可总还是心有余悸,以至于夜里噩梦连连,或是梦见齐云在她眼前突然消失,或是梦见齐霖一脸阴霾地挡在她的面前。 “啊!”苏绮媚终于被自己的噩梦惊醒,可当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座宫殿,一座比她所住过的碧澄宫还要华丽、比南禺皇宫的大殿还要磅礴的宫殿。殿内没有灯火,却是由殿顶镶嵌的几颗斗大的明珠照耀着,就连苏绮媚的身上也反射出莹莹珠光。可宫殿四周却被黑雾笼罩,看不清外面还有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苏绮媚从不知什么石材所制的地板上爬起来,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居然有痛的感觉。 “我不是在做梦!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来这里?”她夜里睡得并不安稳,如果有人动她,她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晓?而在南禺,又有谁能有比皇宫还要壮观的宫殿。 “请问有人吗?”苏绮媚怯声问道。 殿内响起一阵笑声,悦耳但又充满嘲讽,接着,一个同样感觉的声音慢慢说道:“你就是媚儿?” 苏绮媚闻声寻去,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卧榻,像是用玉石所制,通体晶莹,却又镶着各色宝石,发出来的光芒比那几颗明珠还要夺目。 可比这宝石更加夺目的是躺在卧榻上的一个女子,这女子身穿黑衣,头发也如黑缎般光亮,面目似被什么东西罩住了,让人怎么也看不清,却又觉得她好美好美。 苏绮媚突然想起在丹阳赤帝神庙内梦遇赤帝的情形,心里一紧,不由失声叫道:“您是玄女娘娘!” 那女子又笑了起来,还是那么动听,却又透露出无上的尊贵,像是在回答苏绮媚。紧接着,一阵强大的精神压力突然向苏绮媚袭来,让她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媚儿拜见玄女娘娘。”感受到神灵威力的苏绮媚忙说道,同时额头上渗出了细汗,这位可不是赤帝。 “呵呵,你不用担心,我让你来到我的神殿,只是想看看胆敢与我对抗的凡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如果要杀你,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苏绮媚跪在地上没有吭声。 玄女娘娘接着说道:“可惜让我很失望,你不过是一个空有皮囊、胆小懦弱而又愚蠢无知的女人,真不明白你何来的胆量与我对抗?” “我、我没有想要和娘娘对抗,我只是做不到娘娘要我做的事。我不过是一个胆小懦弱、愚蠢无知的女人,怎么可能迷惑住姬冰这样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如果不是一直被逼迫,她也许会甘心留在南禺做一个宠妃。 “哼,狐族不是派了苍玉指点你吗?再加上你们狐妖天生的媚功,就连虔诚的神官都抵挡不住,何况纵情声色的帝王?你也不用骗我,你不过就是不甘心被神灵掌控,一心一意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嘛。” 玄女娘娘站了起来,慢慢走过来,黑色的裙边随着起落露出雪白的脚踝。苏绮媚则跪在原地不动,也不再说话,她希望她的软弱能打动女神,早点将她放回去,让她回家保护自己的儿子。 “不过你的确很愚蠢。你以为世间凡人的命运都是由神灵掌控的吗?天地自有法则,只要是在这些法则之内,凡人的命运都是由他们自己去选择。而真正能让神灵掌控的命运,那是凡人的荣幸!”玄女娘娘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因为只要他能按照神灵的指示行动,就能实现靠他自己所无法实现的愿望,就好比狐族的复兴,可你却放弃了。” 玄女娘娘站定在苏绮媚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她的面貌依然朦胧不清,但苏绮媚却仿佛看到那双有着黑玉一般的光彩让人形神无处可遁的眼睛。 “我愧对娘娘的厚爱。”苏绮媚咬咬牙说道,心里却在想:“这叫什么道理?把命运交给神灵掌控竟是荣幸,那和西方传说里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有什么区别?” 玄女娘娘似乎看破了她的心事,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你的确是愧对了,不过你的勇气还是让我很兴趣,所以我给了你一个机会,从你离开南禺后就不再试图掌控你,想看看你自己的选择会有什么下场。结果,你不是沦为男人的玩物,就是要依仗男人的拯救,到现在还脱不开他们的控制,这比起让你媚惑君王来也差得太远了吧。” 玄女娘娘洋洋得意,苏绮媚则气得发抖,她心想:“即使我真的没有本事,可如果不是你从一开始就掌控我的人生,我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现在后悔了吗?告诉我。” 苏绮媚告诉自己要服软,和一个高傲的神灵争执没有任何意义,可心底还是有一个小小的任性在做怪。 “我没有娘娘的神通,当然不知道所做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可既然是根据自己的心意所做的决定,也就没有后悔的必要。再说,姬冰是个好皇帝,太子姬夜也会是个好皇帝,他们能为南禺国的百姓造福,这难道不是娘娘想要看到的吗?又何必为了几句少年时期的玩笑而毁了他们?” “姬冰能有今天不是因为你的退缩,而是因为我已经饶恕了他。”玄女娘娘又慢慢走回卧榻坐下。“可你以为我真是为了那几句调笑而要惩罚他吗?” 苏绮媚突然想起很早以前就有过的怀疑。“娘娘是因为他没有阻止国民供奉赤帝才要惩罚他?” “你还是有一点小聪明的。”玄女娘娘发出一阵愉快的娇笑,随着这阵笑声,笼罩在她面上的无形面纱散开了,露出一张似梦似幻的容颜。 第九十八章 神怒真相 即使同为绝世美女的苏绮媚也被眼前的美色所震撼,但她很快醒悟过来,问道:“前朝帝国因天遣而衰败,也是这个原因吗?” 玄女娘娘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凡人并非万物中力量最强的族类,但却是最聪明的,但也是最为贪婪的。千年前我兄长担心凡人的贪婪和掠夺会毁灭这个世界,决定降下灭世之灾灭亡人类,重塑凡间。可我想人虽然贪婪,却也有一些美好的品德存在,应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所以帮助人类抵抗天灾。” “娘娘的好生之德让所有人都感激不尽。”苏绮媚说的是实话,不管玄女娘娘对她做过些什么,如今又变得如何霸道,她对人类的恩惠都不该被遗忘。 “哼,感激不尽?那时的人类强者的确是这么说的,也承诺建立帝国之后只供奉我一个主神。可才过了几百年,他们的贪婪之心再起,觉得我的兄长赤帝能满足他们更多的欲望,竟然也开始供奉他,都忘了当初是谁要灭绝他们,又是谁救了他们。” “如此说来,此事与媚儿的父母完全无关,狐族也不该因此而受罚。”苏绮媚关心的不是人与神之间的权益之争,她关心的是无故被指为罪人的情侣。 “哼!”玄女娘娘重重地冷哼一声,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向苏绮媚袭来,将她打翻在地。 “谁说他们没罪!神官是我在人间的代言人,他本该全力维护我的地位,却偏偏违背人与仙不可通婚的戒律,沉溺于与狐女的滛乐中,才让我兄长的信徒钻了空子。最可恨的是他居然宁愿放弃神官的身份,甚至去死也不愿放弃媚兰,在他心里,我这个神灵竟然比不过一个狐女,这难道不是一个笑话?” 苏绮媚的体内还在气血翻腾,连喘气都很困难,即使这真是一个笑话她也笑不出来。 “而媚兰也胆敢无视我的旨意,真以为渡了劫的天狐我就拿她没办法了吗?嘿嘿,既然狐族要与人类通婚,那我就将他们降为妖族,这样可就不会违背仙界的戒律了。”玄女娘娘恨恨地看着苏绮媚,“你倒不愧是他们的女儿,和他们一样的大胆、愚蠢!” “也许是吧。”苏绮媚勉强苦笑。她的心里对这对未见过面的父母升起一丝敬意,能为爱情坚持到如此地步不能不让人敬佩。 “不过你还是比媚兰聪明一些,你舍弃了你的内丹,真的成为了一个凡人,而我是不会对凡人出手的。呵呵,只希望你的运气会比你的父亲好一些,他被他的帝王处于火刑向我献祭。” 苏绮媚心里同时升起一阵怒火。明明即使神官没有爱上狐女,没有触犯女神的戒律,也改变不了帝国遭受天遣的事实,可玄女娘娘却硬让他们背上亵渎神灵的罪名,成为两个族群的罪人。 “只可惜,虽然凡人因为惧怕天遣而烧死媚儿的父亲,也阻止不了有的人会改变自己的信仰。其实这和哪个神灵更强大无关,这是人类发展的必然。任何帝王再怎么敬畏神灵的强大,也不会喜欢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他们总要想办法改变。” “你说的是姬冰还是齐霖?”玄女娘娘脸色又变得阴沉沉。 苏绮媚摇摇头,“我说的不是具体哪个帝王,这是很多人都必然会有的心态,尽管现在他们做不到,但他们会一直尝试,一直努力。也许是一百年后,也许是一千年后,也许是一万年后,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尝试。”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出来——总有一天他们会成功。 玄女娘娘一掌拍在卧榻的扶手上,“哼,那就别怪我降下灭世之灾!” “然后呢?”苏绮媚没有被她吓住,轻轻问道。 然后呢?玄女娘娘不禁愣住了。然后神灵就会创造新的人类,因为他们最爱的还是这个与他们形态相仿的物种。再然后,新的人类慢慢发展,变得越来越聪明,也变得越来越贪婪…… 竟然会被一个渺小的凡人问得哑口无言,玄女娘娘心中的恨意更盛,竟然有演变成杀意的趋势。这时,她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够了,玄女,她说的没错,人类的发展也是天道使然,我们本就不该干涉。你已经见过她,该让她回去了。” 玄女娘娘看看被自己暴涨的气势压得脸色苍白的苏绮媚,心想:“若不是这个小女子,兄长也不会下决心与我重聚,也算她立了一功。” “即使是神灵也不会随意推算千年万年以后的世界,你一个小小凡人又懂得什么?哼,我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就不再与你计较。火瞳,带她走吧。” “是,娘娘。”一个长相俊美的黑衣男子出现在大殿内,他有着一双火红色的眼瞳。 苏绮媚也不再眷恋神殿内的神圣气息,因为她在这里实在太过渺小,让人生出难以自保的感觉。她快速地站起来,紧跟在火瞳的身边,两边的黑雾慢慢散开,露出一条路,直通向一道不起眼的小门。 火瞳将她带到小门边,突然转身说道:“你错怪娘娘了,你的父亲并非是她所杀。” “你是说媚儿的父亲?虽然是当时的皇帝处死了他,可也是因为娘娘的逼迫啊。” “皇帝烧死的不过是一个傀儡,你的父亲早被你母亲救下,媚兰可是天狐啊。” “可是……父亲还是死了啊。”苍玉说过,媚兰生下媚儿后便随爱人而去了。 “凡人的生命怎可和狐族相比。” “啊?可是媚儿的出生又是怎么回事?” 火瞳淡淡一笑,“你也知道我们狐族的繁衍靠的是天地灵气所化而非雌雄□,原因就在于□产子会让父母丧失大部分法力,尤其是母亲。当时媚兰已经失去娘娘以及狐族的庇护,为了有能力保护你父亲她不敢生子。直到你父亲渐渐年老,她才决心要一个孩子,为你父亲留下血脉。可狐族孕子的时间比凡人要长,所以在你出世前你的父亲便已逝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火瞳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狠毒,媚兰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她?我之所以要告诉你,是想让你放心,娘娘不会再为难你,也可以说你赢了,将来你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好自为之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火瞳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一推,苏绮媚便从那个小门摔了出去,外面居然是无止境的深渊。 “媚兰,你知道苍玉都做了些什么吗?呵呵,你女儿和你一样,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继续生活。唉,我只是不明白,这样的生活真的值得你们用性命去争取吗?”望着往下坠落的苏绮媚,火瞳喃喃自语。 “啊!”苏绮媚又被自己的叫声惊醒,而这一次她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床上,窗外是依然深沉的夜色。 第二日起来,苏绮媚便把昨夜的奇遇抛在脑后,她没空细想玄女娘娘是不是真的放过她,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丹阳,回到齐云和莫愁的身边。 行囊都已收拾妥当,马车也已经备好,南禺派来护送他们的五百精兵也已经赶到。当苏绮媚走出院门准备上马车时,南禺的随行官员也已经等候在此。 “大哥?”苏绮媚看着眼前年轻的南禺官员,不由地一愣。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这个世上的亲哥哥苏博今。 如今的苏博今不再是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潇洒大少爷,几年的沉浮已经让他变得更为稳重,脸上也染上了几许风霜。看到苏绮媚,他的眼神里也有些激动,但并没有惊讶,看来事先已经知道是她。 “夫人请上车。”苏博今并没有当场与她相认。苏绮媚心中也颇多感慨,可因为在场的还有许多外人,只好默不作声上了马车。 队伍出发不久,苏绮媚听到有人在马车旁低低地叫道:“媚儿,媚儿。”苏绮媚激动地轻轻拉起车帘,果然是苏博今骑马走在车旁。 “大哥!”对于这位亲兄长,苏绮媚也一向存有好感。虽然他并没有对她特别亲近,却一直以兄妹之礼相待,不似李氏和苏绫秀那样因为她庶出的身份而看不起她,更不会像柳平楼那样暗藏着肮脏的心思。 “媚儿,看到你好好的,大哥真高兴。”多亏太子暗中安排,要不然他哪有机会见到苏绮媚,之前即使知道她当年是逃出去了,却也担心她没办法独自生存。 “怪我一直没有报信,让大哥你们担心了。”苏绮媚不好意思说自己根本不想给苏家报信。 苏博今苦笑道:“大哥什么都明白。可你也不要怪父亲,他身上担着一个家族,实在没办法为你做什么。知道你还活着,他也很高兴。” 苏绮媚轻叹一声,“我也明白父亲的难处,不会怪他。只是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家中二老只能靠大哥照料了。姐夫……毕竟不是自家人……”当她明白柳平楼 媚祸第27部分阅读 媚祸 作者:rouwenwu 真实为人后,就不再指望他了。 苏博今点了点头,“媚儿你放心,大哥我也不再似以前糊涂了。你就在异乡好好过你的日子,如果真有难处,也别忘了来找大哥,大哥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苏绮媚也笑着点点头,可如果真到了要向人救助的那一步,苏博今又做得了什么了。不过能在最后一次离开南禺时,得到一丝亲情的温暖,也让她觉得不虚此行。 第九十九章 狠毒父心 临丹是距离丹水国最近的南禺城镇,苏绮媚一行在五百南禺精兵的保护下,一路风平浪静地抵达这里。 临丹并不大,驿馆的条件也很简陋,朱嵘便包下了当地最大的客栈休息。苏绮媚住进客房不久,便有人来报有客求见。 大家都很奇怪,苏绮媚在临丹并没有熟人,就算有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她的行踪?不过客栈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倒也不怕,便放了那人进来。 “小人见过莫夫人。”一个面相普通得让人看过就忘的人说道。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可苏绮媚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小人才在荣亲王的府里拜见过夫人。”那人笑道。 “是你!”苏绮媚在荣亲王府见过的外人并不多,其实只有一个——带着齐霖的密旨和要离前来的青丘使臣。 “你以前好像不是这付模样?”苏绮媚记得那时的他也是很普通的形象,但绝对不是现在这张面孔。 “呵呵,小小伎俩,让夫人笑话了。” 苏绮媚明白了,这人想必也是暗卫之一,擅长隐匿身份。 “你来做什么?难道是你家主子又有了什么新花样?”因为担心齐云的安危,苏绮媚对齐霖莫明其妙的举动深恶痛绝。 那人的神色毫无尴尬,依旧笑嘻嘻地说道:“我家主人说好久没有见过夫人,今日恰好同在临丹,想邀夫人一聚。” 齐霖居然跑到临丹来了!苏绮媚暗暗吃惊。她自然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可又担心这与齐云的安危有关,如果自己不去,会不会惹恼了齐霖,当真做出什么绝情之事来。 她一时没了主意,便让这人在外等候,找来朱嵘、苏博今等人商量。朱嵘得知苏绮媚在青丘的遭遇后,便对齐霖怀恨在心,不赞成苏绮媚前去。他担心齐霖会把苏绮媚又抢回青丘。 苏博今却不这么认为。他相信齐霖不是荣亲王这样会为了见一个美人便大摇大摆跑到敌国的人,他此来除了见面必定还有别的事。 “这也许会是一个阴谋,但不可能当场对媚儿动手。毕竟这里是南禺的地方,他又已经公开了身份,除非他真想现在就和南禺开战,可青丘现在绝不是南禺的对手。” 苏绮媚有些惊讶,苏博今果然和以前不同了,考虑问题也更加成熟稳妥。最后,朱嵘也赞成了苏博今的提议,毕竟这里还有五百精兵,他就不信齐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在重重保护下,苏绮媚跟随使臣来到了见面的地点。那是一座亭子,一面临水,一面是空地,双方人马都可以把对方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用担心谁会暗中使坏。 亭子里只坐着齐霖一个人,面前石桌上还摆着一壶酒。苏绮媚看了苏博今一眼,在他的鼓励下走进了亭子。 “看来姬冰还真是宝贝你,竟然派这么多精兵保护你回丹水,比朕的架势还大。”齐霖一露面便是一个充满讽刺的笑容。 “这与你无关。你见我有什么事?”苏绮媚从没有这样凶狠地面对一个君王。 “唉,你就不相信朕只是单纯的想见你吗?”齐霖又换了一付哀怨的神色,一双眼睛贪婪地在苏绮媚脸上扫视,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苏绮媚冷笑道:“这话只怕你自己也不会相信吧。” “哼,姬冰说要见你,你便带着儿子马不停蹄地赶来,朕说要见你,你却是带着一大帮护卫,还要质疑朕的用意,是因为被姬冰骗得害怕了吗?” 苏绮媚知道他说的是姬冰假装病重一事,有些不好意思,可听到“儿子”两字,便又想起在丹阳城的齐云,心里立刻紧张起来。 “好,就算你只是想见我一面,现在你已经见到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要说,我倒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请。” “到底是谁把我的下落透露出去?是吴家还是你?” “这话是姬冰说的吧。朕倒是相信,如果这一切还没有发生,他一定会把你的消息透露出去,别忘了张家可是和他互通有无。不过谁透露都没关系,只要你还在这个世上,没有上天也没有入地,那就总会有人把你给找出来。”齐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苏绮媚咬了咬嘴唇,说道:“好,过去的事我也不再追究。我只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还想杀齐云!” “要不要先陪朕喝一杯酒,一人独饮实在没味。”齐霖端起了酒本,见苏绮媚恶狠狠地看着他,便又笑道:“放心,这酒没毒。” “当初你拿蓇蓉果给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齐霖一愣,放下酒杯,忽然笑道:“是啊,现在想起来真是奇妙。当初朕骗你吃蓇蓉果,你却偏要保住你做母亲的权利;而后你怀了身孕却又一定要打掉他,倒是朕想方设法保住他;可现在,你为了救他连莫笑都放弃了,朕却又背上了谋杀亲子的罪名。” “我没有放弃莫笑!但我也不会放弃云儿!我以前不想要他,是因为担心我对你的怨恨会转嫁到他的身上,可现在我不用担心了,因为在我心里他已经和你毫无关系,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你是在要挟朕?”齐霖冷冷地望着她。 “不,我、我是在求你,求你不要为难云儿。”苏绮媚转为哀求,“既然你已经不想要这个孩子,就让我一个人好好抚养他吧,我绝对不会因此而怨恨你。” “唉,你这又是何苦呢?”齐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惜,“朕已经有了太子,你还有满儿和莫笑的女儿,少了这个孩子也没什么大碍……” “你说什么?”苏绮媚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四周负责警戒的人群都是一阵紧张。“你真的要对云儿下手?他是你的儿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没有做错什么,你、你还是不是人!”泪水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齐霖也站了起来,态度严厉地说道:“朕不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你也一样。这孩子是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不该是我们的孩子。朕的梦想就是打造一个强大的青丘,但朕更希望青丘的强大能一代一代地传下去。” “可我们不会去争啊!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能耐。”苏绮媚强压着眼泪说道。 “朕相信你是没有,可你身边的男人呢?姬冰、朱峥,这些人的能耐可不比朕差,只要云儿落在他们的手里,你不愿意也不成!与其让别人控制朕的儿子,朕宁愿亲手毁了他!” “你……”苏绮媚捏紧了拳头,“你已经做不到了!丹水国君已经派人去保护云儿,你没有机会动手。”她宁愿让朱峥控制齐云,也不能让他死在亲生父亲的手里。 齐霖却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忘了要离了吗?你不是让他就陪在云儿的身边吗?” “你……”苏绮媚觉得整个身子就要散架了,“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如果不是一个孩子,你会收下他吗?朕就知道你会,因为他看起来和当年的莫笑太像了,不过他绝对比莫笑还要心狠手辣。进了暗卫他就不再是孩子,而是朕的死士,朕要他死他就得死。所以你不要以为把他当孩子看待,他就会心慈手软。”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齐云冰冷的尸体,苏绮媚用手捂着嘴,实际上她也哭不出声音来。 “不,不可能!如果要离真有那么狠心,为什么他以前不动手?他有很多机会的!”苏绮媚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朕不让他动手。”齐霖看着苏绮媚,脸上的神色很古怪。“朕一定要见你一面才会让他动手,因为以后,只怕是杀了你你也不会再见朕了。” 苏绮媚放下手,环抱住自己,愤恨地看着齐霖,点点头,说道:“没错,从现在起,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苏绮媚掉头跑出亭子,晶莹的眼泪甩向两边。 “媚儿,怎么了?”苏博今迎了过来。 苏绮媚一头倒在他的怀里,“哥,回家,我要马上回家……”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苏博今看了看亭子,齐霖还站在里面,站得很直很直,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他打倒。 苏绮媚恨不能立刻就飞回丹阳,可其他人都担心她会因此而累倒,劝她至少也要休息一夜。可她又怎么睡得着,熬到天蒙蒙亮时,便催促上路。 到了边界,苏博今便带着南禺的五百精兵撤了回去,只剩下朱嵘带着的五十侍卫,人数虽然少了,但速度也就快了起来。苏绮媚更是不知疲倦,日夜兼程赶往丹阳。 马车停在易府门前时,苏绮媚已经累得呈半昏迷的状态,可一听说终于到了,她立刻精神起来,不等人搀扶便跳下马车,却因为四肢无力摔倒在地。 待旁边的仆从将她扶起来之后,她却又一把甩开,提着裙子冲进大门,一边跑,一边大叫:“云儿!云儿!” 云儿,你在哪里?快出来,快到娘的怀抱里来! “媚儿,你这是怎么了?”易仲衡听到混乱声赶了过来。 “大哥,云儿呢?云儿呢?为什么我叫他他都不答应?”苏绮媚紧紧抓住易仲衡,她已经站不住了。 “云儿?他已经不在了啊。” “啊!”苏绮媚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第一百章 相遇是缘 “妹子,你这是干吗?”易仲衡掐着苏绮媚的人中,将她弄醒。 “云儿、云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苏绮媚还是拉着易仲衡不放。 “唉,他没事,只是被我送走了,所以不在这里。” 原来易仲衡觉得苏绮媚在丹阳的住处已经被暴露,总是不太安全,苏绮媚离开丹阳没多久,他便在自己老家重新购置了宅院,并把齐云、莫愁、福伯以及自己的妻子江若仙等人都送了回去。 “你不用担心,皇帝陛下也派了高手去保护他们,不会有事的。”易仲衡安慰道。 苏绮媚松了一口气,但一颗心还是没能完全放下来。“要离呢?他在哪里?” “他也跟着去了,你不是说要让他陪着齐云吗?” 苏绮媚突然爬了起来,“我真是个蠢货!要离是他的人,他会伤害云儿的!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找他们。” “呃,媚儿你这么赶去也没什么用,还是先歇息几日。其实……” “大哥,你不用劝我,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可我没办法,不亲眼看到云儿,我、我……”这一刻,苏绮媚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易仲衡无奈,只得将姬满托付给荣亲王照看,又交待了常欣几句,便又带着苏绮媚上路,直奔自己的老家。 易仲衡的老家距离丹阳最快也要五、六日的路程,到达的时候,苏绮媚早已累得只能躺在马车里,可心急火燎的感觉支撑着她一直保持清醒。 到了易家门前,已是夜里,院内一片寂静,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处,下人开了院门也只是惊讶主人怎么会突然到来,也没有着急禀报什么不好的消息。 “快带表小姐去云少爷房里。”易仲衡也没有多问,他知道此时真正能够让苏绮媚平静下来的只有齐云。 苏绮媚跟在下人身后,跌跌撞撞地走进内宅。下人指了指齐云的卧房,苏绮媚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云儿!云儿!”苏绮媚拉开床帐,不由分说便将睡在床上的齐云猛抱在怀里。那小小的身体是暖暖的,她还可以听见轻轻的呼吸声。 齐云被吵醒了,曾经遭遇过危险的他第一个反应便是要挣扎出来,直到听到母亲的呼唤声,“云儿,娘的宝贝,娘好开心……” “娘!”齐云反抱住苏绮媚,开始大声哭喊。“娘,不要丢下我,我以后一定听话,我跟哥哥一样听话。” “是娘不好,以后娘不会把云儿一个人留下了。”苏绮媚也抱着儿子痛哭起来,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的儿子,不让那狠毒的男人有任何机会。 苏绮媚哭着哭着,突然身子往下一坠,“娘!娘!”齐云吓得大哭起来。后面围着的人忙上来查看,却原来是劳累过度晕过去了。 “唉,不要弄醒她,让她好好休息一夜吧。”易仲衡叹道,大概只有此时她也才可能放心地好好睡一觉。 丫环们正要扶起苏绮媚,后面有人说道:“让我来吧。”一个健壮的身影走了过来,将苏绮媚横抱在怀里。 苏绮媚醒来时,太阳早已高高挂在空中,腹中传来饥饿的感觉,看来自己这一觉已是睡到了中午时分,倒让她有几分害羞。可是一想到齐云还完好无损,心里便一阵轻松。 “要离又是怎么回事?听大哥的意思,好像很肯定他不会伤害任何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绮媚正自言自语,外面传来有人进屋的声音,她心想一定是环儿,便说道:“是环儿吗?我这就起了。” 床帐被拉开了,站在床前含笑看着她的并不是环儿。苏绮媚望着那张想梦却一直梦不到的脸,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莫笑?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难道昨晚其实已经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她这是在地府与莫笑团聚? 莫笑坐到床边,伸手理了理苏绮媚额头上的乱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轻声笑道:“这里是易府,是你大哥新购的宅子,你和我都没死,我们都还活着。” 苏绮媚扑到他的怀里,一双手不停地抚摸着,感受着衣服下面暖暖的身体,又哭又笑,“真的是你,你真的还活着!可、可怎么会这样呢?你明明死了啊,就死在我的怀里。” “是的,我当初的确是死了,可后来又活了。”莫笑不再拘谨,紧紧地把苏绮媚搂在自己怀里,然后开始讲述他的奇遇。 莫笑知道自己的确是死过一次,因为当时他清楚地看到苏绮媚抱着自己的身体痛哭,而那个行动飘忽的他却又没有办法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没办法触摸到她。 苏绮媚带着孩子躲入荣亲王府后,他就只能呆在灵堂的四处,盼望着可以再见到她。然而就在他死后的第三天,一个俊美的青衣男子突然出现在灵堂,不废吹灰之力就偷走了他的尸体。 莫笑焦急万分,却又无法阻止,不料那青衣人竟然可以看到他的鬼魂,而且不但不害怕,还笑嘻嘻地对他说道:“如果你想要回你的身体,那你就跟我来吧。” “苍玉!一定是苍玉!他、他想做什么?”苏绮媚听到这里便猜出那青衣人是苍玉,也隐隐猜出他后面会干什么,可是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内丹呢? “对,那位前辈是叫苍玉,其实是个狐妖,他说他是你母亲的朋友,不忍心见你太过悲伤,所以才施法将我复活。我听大哥说上次也是他帮忙报信让荣亲王赶来救你。原来媚儿你也认识他。” “后来呢?”苏绮媚着急地问道。 “后来我就一路跟着他,一直跟到一座陌生的房子里,那里有一个长着银色长发的奇怪女子在等着他,后来我得知她叫月舞,和苍玉前辈一样都是狐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他们把我的尸体放在床上,然后苍玉前辈在地上打坐,过了一会儿便从口中吐出一颗发出淡淡莹光的珠子……” “内丹!他果然是用千年内丹救了你,可是……”苏绮媚皱着眉。 “我当时也猜出那便是修行者所说的内丹,只是没有想到它居然还有起死回生的作用。苍玉前辈把内丹塞进尸体的口中,又吹了一口气,我的魂魄便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进了身体内。等我再恢复意识,就发现自己已经活了过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那苍玉呢?他失去内丹后是不是变回了狐的原形。”苏绮媚更心急苍玉,明明上次她已经说明不赞成苍玉牺牲自己来让莫笑复活,这狐妖为什么偏偏要和她唱反调?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莫笑再死一次?可内丹一定是融化在莫笑的体内才能让他复活,就算让他再死一次也不可能还给苍玉啊。 “变成狐?这倒没有,我复活后又和苍玉前辈及月舞姑娘呆了数日,从未见他们化出狐形。只是为了让我相信,月舞姑娘让我看了她的八条尾巴。” 苏绮媚有些想不通,照她的理解,狐妖一旦失去内丹就应该没办法再维持人形,更别说是数日。难道真实的情况和她的认知有误差? “媚儿,怎么了?难道说失去那颗内丹对苍玉前辈损害很大吗?可我听月舞姑娘说只是耗费了些精力,休养些日子便没事了。” “没事。苍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会有什么事的。”苏绮媚不敢再说,如果让莫笑知道真相,他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活在内疚里。 “看到你回来,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苏绮媚抱得更紧,把头深深地埋在莫笑怀里。她还以为将要独自一人度过下半辈子,想不到苍玉会为她准备这样一个惊喜。 “既然你早就复活了,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苏绮媚想到这里嗔怪道,那些日子她是如何地悲伤啊。 莫笑嘿嘿笑道:“我当然早就想来见你,可是苍玉前辈说让我不要急着来找你,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后来他直接把我送到了这里,那时大哥刚好送云儿他们过来,也被我吓了一大跳,要不是苍玉前辈现身说明,他们恐怕要找道士来把我给收了。” “那么说齐云他们一到这里你就来了,并且一直保护着他。”苏绮媚也笑了起来,难怪易仲衡总说有人保护齐云,让她不用担心,看来他也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莫笑有些害羞地低声说道:“你不是让云儿也叫我爹爹么,我怎么可能不管他的安危。” 苏绮媚也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幸福的感觉。“要离一直没有动手吗?”对于那个冷酷的少年,苏绮媚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 “我一见他就封了他的武功,把他关了起来,不曾给过他机会。” “你怎么能这样?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你怎么会一见面就肯定他会伤害云儿?”苏绮媚又忍不住同情要离。 莫笑正色道:“媚儿,青丘现在的暗卫是我一手建立的,他们的行事手法我清楚得很。虽然表面上他们让要离退出了暗卫,却没有解开他体内的毒,那是暗卫专门用来控制手下的毒药。我一看到他体内的毒便知道他一定有暗杀任务在身,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这是齐霖万万没有想到的突变,否则齐云的小命很难保得住。 “那以后要拿他怎么办呢?”苏绮媚狠不下心要要离死,可放他回去不也是死路一条? 莫笑又笑了起来,说道:“我以前可是暗卫的首领,那毒难得了别人可难不倒我。我已经解了他的毒,并告诉他只要他能打败我便可以离开,呵呵,当然,在确定他改变心意之前我不会让他恢复武功。” “你怎么变得那么坏啊?这和以前的你好像不太一样了啊。” “是不一样了。以前的我只想着效忠陛下,只知道按他的旨意办事,现在却不同了。”莫笑捧起苏绮媚的脸,深情地凝望着她,“现在我要保护的人是你,而你那么笨,我要是不变得更厉害些可怎么办?” “你才是个笨蛋!”苏绮媚脸一红,莫笑可从未这样与她调笑过,但却让她的心里充满了甜蜜。 “那你以后不再效忠你的陛下了吗?”苏绮媚小声问道,以前的莫笑可是宁愿为齐霖死也不愿留下来陪她。 莫笑叹了口气,“我以前效忠陛下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我也承诺过要为他而死。而如今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可以说已经把命还给了他。现在这条命是苍玉前辈给的,他的要求就是要我一直陪着你,这也是我的心愿。” 苏绮媚再次把自己埋进莫笑的怀里,“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将来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有了莫笑,不管齐霖或是别的人还有什么阴谋,他们都一定能坚持下去。 “娘!娘!爹爹不见了!”屋外传来齐云带着哭腔的叫喊声。 苏绮媚冲着莫笑一乐,“好啊,这才几天的功夫,你就把云儿的心给抢走了。” “你没回来的时候他可是天天冲着我要娘,好像是我把你给藏起来了。不过以后我一定要把你藏起来,不再让别的男人找到你。”想不到南禺国君还不死心,又听说丹水荣亲王少年风流。 苏绮媚红着脸钻出他的怀抱,“别胡闹了,快让我换衣服,让云儿看到了多不好。” “呀,我差点都忘了,我就是特意来叫你去用膳的,大家都在等着呢。大哥、大嫂,还有咱们的儿子和女儿。”莫笑的眼里跳跃着喜悦,他终于有家人了。 “嗯,咱们的儿子和女儿。”苏绮媚欣喜地重复着,等过两天姬满也到了,他们就真的一家团聚了。 这大概就是上天让她穿越的原因吧,不是为了媚祸天下,而是为了与这些亲人相遇。 尾声 夜色已经很深了,齐霖还没有就寝。他坐在书案前,案上铺着一张画,画里是一个绝色佳人,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齐霖用手抚摸着画中人的面颊,喃喃道:“朕知道这辈子你都不会这样对朕笑了。可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有那个孩子在,你只会时时陷入危险。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可以过你以前想要的平静生活。唉,可惜莫笑也没了,如果朕不是皇帝该多好。”可他并非天生就是皇帝,今日的一切也是他花了无数心血才换来的,他又怎么可能放弃? “呵呵,都说君无戏言,可这分明是我听过的最可笑的假话。”屋里突然响起一个非常不敬的笑骂声。 “什么人?”齐霖的视线离开画卷,想找到那个大胆的贼人,却什么也没看到。他心里一慌,忙叫道:“来人!有刺客!” “哈哈,不要白费劲了,我已经下了结界,不会有人听到这屋里的声音。”一阵青雾在齐霖面前腾空而起,慢慢凝结成一个人形——一个目光狡黠、俊美如玉的青衣男子。 “你是什么人?”齐霖知道来者不善,但还是保持着帝王的威严。 “我不是人。”青衣男子露出狡猾的笑容。 “那你是什么东西?”齐霖不动声色。 青衣男子笑着,身后突然出现七条毛色光亮的大尾,在烛光下晃来晃去。 “啊!你是妖怪!”齐霖这一次真的被吓住了。“快来人!护驾!有妖怪!” “哼,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区区几个凡人怎么可能破得了我的法术。”青衣男子轻蔑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我这次来不是要杀你,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 “你要给朕什么忠告?”听这妖怪说现在不会杀他,齐霖立刻沉住气。 “以后不要再去打扰苏绮媚以及她的家人,也不要假惺惺地说你其实是为了她好,你真正关心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你是媚儿的什么人?”齐霖怒视着他,这青衣男子的容貌比他还要俊俏,想不到媚儿竟然连妖怪都勾搭上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今后媚儿的事都与你无关,你只要记住我的忠告就好了。如果你没有记住,那么下次我可就不会只是来看看你了。”青衣男子说完便又化作一阵青色的薄雾渐渐散去。 齐霖愣了好一阵子,仿佛是在回想刚才发生的是不是真实的。过了一会儿,他回到书案边,抓起那幅画,再次贪婪地看着画中美丽的容颜和永远不会对他绽放的笑容。 “没错,媚儿,你的确与朕无关了。如果朕从来没有见过你该有多好。”齐霖苦笑着,将手里的画卷凑近案上的烛火。 “你这又是犯了什么病?居然对人界的帝王动用法术,你以为娘娘不会察觉吗?”火曈皱着眉,看着刚从青丘皇宫里回来的苍玉。 苍玉笑道:“娘娘神通广大,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要不然,你在这里干什么?” “唉,这些事本该让媚儿自己去对付。你明知故犯,这一次娘娘一定不会轻饶你。这么做你真的觉得值得吗?”火曈不解地问道。 “火曈,人界有一句话你听说过吗?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苍玉潇洒地笑道。 顺德二十三年四月,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苏绮媚坐在长廊下,仰头看着院子里的石榴树。丹水比南禺炎热潮湿,虽才初夏,这树上的花已经开了不少,红艳艳的,又让她想起穿越前居住过的大院。不过这样的情形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的她没有太多时间回想另一个时空。 “娘!娘!”未及四岁的莫愁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一边喊着娘,一边哭得稀里哗啦。身后跟着她的三个哥哥——要离、姬满、齐云。 “怎么了?谁欺负咱们的小公主了?”苏绮媚起身迎了上去。莫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被全家宠得比真正的公主还要幸福。 “娘!哥哥坏!哥哥把小狐狸的尾巴弄没了!”莫愁哭道,同时把手里抱着的东西使劲抬起来给娘看。 果然是一只小狐狸,像是才出生不久,胖乎乎的身子,再加上青色的绒毛,让它显得像个小毛球,偏偏没有了尾巴。这小狐狸难得地不怕生,乖乖地趴在莫愁的怀里,一对乌黑的眼珠子瞅着苏绮媚不停打转,似乎也在打量着她。 苏绮媚一看到那青色的绒毛便想起了苍玉,而正因为苍玉和月舞的关系,她对狐一类动物都抱有好感,从不让家里人伤害它们。一看这小狐狸果然没有尾巴,立刻板起面孔,冲着那三个男孩子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五岁的要离依然是一脸冷漠,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七岁的齐云委屈地咬着手指,却又不敢说话;比他大两岁的姬满苦着脸叫道:“娘,这事真的和我们无关,我们抓到那小狐狸时它本来就没有尾巴。” “大哥骗人,小狐狸是有尾巴的,爹爹说的。是大哥拿剑砍掉了。”莫愁哭着做证。 “哎呀,小妹你可不要胡说,我是在练剑,可我没有用剑砍小狐狸啊!”姬满气得哇哇叫,可他又不能打莫愁。 “娘,是真的,大哥没有砍小狐狸的尾巴。”齐云终于鼓起勇气给大哥帮腔。 “哇,二哥也欺负我。”莫愁不干了,二哥一向都是帮她的。 苏绮媚已经冷静下来,如果当真是这几个孩子伤了小狐狸,没道理这么会儿功夫伤口就消失了。但她还是看了看要离,问道:“是真的吗?”这孩子总是喜欢在她面前装酷。 要离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这家里他只服莫笑一个人,没把女主人放在眼里——女人只会哭,他看着一脸模糊的莫愁,皱了皱眉。 “莫愁不哭,哥哥们没有欺负小狐狸,要不然它的身上会流血的。这只小狐狸来我们家之前就没有尾巴了。”苏绮媚柔声劝道。 “小狐狸的尾巴去哪里了?”莫愁揉揉眼睛问道。 姬满凑近来细细研究,然后说道:“我看它天生就没有,哈哈,它是个残废。” “大哥是坏蛋!”莫愁抱紧小狐狸,狠狠地瞪着姬满。 苏绮媚心里却是一惊,是啊,她怎么忘了!狐族就是天生没有尾巴,修炼一百年才能生出一尾,有尾巴之后才能变幻人形。而这只小狐毛色为青,一双眼睛总是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难道说它是…… “哎呀!原来你在这里!”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大家还没看清是谁,那只小狐便从莫愁的怀里跳出来,窜上前去。 “你这个小混蛋,害我到处找你,结果你倒已经跑到媚儿这里来了。”那人用手在小狐的绒毛上使劲地搓揉着。 “舞姐姐!舞姐姐!”除了装酷的要离,其他几个孩子都一涌而上。 “想姐姐了吗?”来人正是月舞,她一手抱着小狐,一手拍打着孩子们的小脸。 “月舞,这是……”苏绮媚指了指她手里的小狐,心想这一定是只狐妖,但它会是失去内丹的苍玉吗? “这是我儿子,可爱吧?”月舞又得意地揉搓着小狐的脑袋,小狐也摆出一付很受用的表情。 “哈哈,月舞姐姐瞎说,你的儿子怎么会是一只狐狸。”姬满大笑道。 月舞一脸尴尬,却不知该怎么解释。苏绮媚忙帮她解围,“舞姐姐的意思是说她会对这只小狐非常非常好,就像娘对你们一样。” 莫愁却无所谓,她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月舞,问道:“它有名字吗?” “有啊,它叫青柳。” “舞姐姐,青柳的尾巴呢?” “呃,它生下来就没有,不过以后会长出来的。”只可惜你不可能看得到。 “舞姐姐,能让青柳和我玩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月舞把青柳放到莫愁怀里,小狐非常乖,没有乱动。 莫愁抱着青柳,摸了摸它的毛,说道:“你有点脏哦,姐姐给你洗澡。”青柳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而后猛地一跳,飞快地逃走了。 月舞哈哈大笑,“这小家伙最怕的就是洗澡。” 莫愁跺着小脚叫道:“哥哥快帮我追!”男孩子们只能无奈地跟在青柳的背后跑东跑西。 等孩子们跑开后,苏绮媚忙拉住月舞问道:“它真的叫青柳?” “是叫青柳啊,这还是苍玉取的名呢。”月舞莫明其妙。 “那它不是苍玉?” 月舞瞪大双眼,“它怎么会是苍玉!它是青柳,今年刚出生的小狐,长老们指定由我照顾它。哈哈,我终于可以做娘了!” 苏绮媚拍了拍胸口,“不是就好,吓死我了。” “你呀,我早就告诉你苍玉只是把你的内丹存放在体内,没有炼化,所以他救莫笑的时候并没有失去他自己的内丹,再过三百年依然可以渡劫。唉,他说当初你母亲也是把内丹存放在他那里,等你长大后再交给你,那是对他莫大的信任。而你的内丹正包含了那一颗,如果被他炼化了,便是辜负了你母亲对他的信任。”月舞对苍玉的这种坚持很不理解,但也幸好如此,否则谁知道苍玉会不会为了媚儿真把自己的千年内丹献出来。 “因为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来见过我,所以我害怕嘛。”苏绮媚不好意思地说道。 月舞为难地皱了皱鼻子,然后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苍玉这些年不露面是因为他没办法露面。三年前,他跑到青丘皇宫用法术吓唬齐霖,让他不得再来打扰你。所以么,他又被关到那个鬼地方去了。” 苏绮媚一愣,难怪这几年齐霖再也没有做出威胁她的举动,原来 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苍玉又帮了自己。 “这一次要多久?” “哦,没事,娘娘派来的仙史火曈大人是苍玉的好友,所以只是一百年而已。” 一百年!这对于狐族也许不算什么,可对于人来说……苏绮媚遗憾地说道:“我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苍玉了,不过只要他没事就好。” 这时,一个小东西飞快地窜到月舞的怀里,并把头使劲地塞进月舞的衣襟。孩子们也跟着跑了过来,“它又跑回来了!”原来是青柳在寻求母亲的保护。 “你们在干什么?功夫都练好了?”刚从门外进来的莫笑看着几个男孩子问道。他的神色并不沉重,语气也并不严厉,但那几个孩子立刻都垂着头往练功场的方向快速逃走。 “青柳跑了,哥哥们也跑了,谁陪我玩啊?”莫愁朝着爹爹噘起了小嘴。 莫笑把她抱起来,“爹爹陪你玩好不好?” “好!”莫愁拍手笑道:“我要骑大马!骑大马!” 莫笑让莫愁骑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大步向苏绮媚走来。苏绮媚冲他温柔地笑着,早把月舞忘到了一边。 “哼,青柳,看到了吗?这就叫重色轻友,你可不能学哦。”月舞拍了拍青柳的小脑袋。 听娘说要它看什么东西,青柳立刻探出头来,正看到莫愁骑在莫笑的脖子上笑得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灿烂。它的小耳朵晃了晃,大眼睛眨了眨,然后…… “死青柳!你跑到我头上去干什么!” 恶搞之一场游戏一场梦 “哇!你这是做梦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在看电影啊!小丁丁,你确定你不是真的穿越了?”孙乐乐不停地用目光在丁环佩身上扫视。 “不要看了,我肯定没有长尾巴。”丁环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早知道就不告诉她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可是那个梦太过于真实,不找个人说一说,总让她有些不安。 “呵呵,大概是被那个穿越有限责任公司给吓到了。”孙乐乐长叹一口气,“幸好只是一个梦,如果是真的你也太丢现代女性的脸了。人家穿过去都是把一群美男玩得团团转,你倒好,被一群美男玩得团团转。如果我是那个媚儿,我立刻打倒郑后、华妃,踢翻吴妃、张妃,然后一统天下,唯我独尊。当然后宫一定要有,苍玉最厉害,就让他做皇后,然后莫笑做贵妃,姬冰做德妃,齐霖做淑妃,那个贤妃就让朱嵘做吧。孙修文什么的顶多做个才人。这样的结果,玄女娘娘一定会很满意的,然后我便能恢复法力,成为大神。” 丁环佩又瞪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可这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在梦里,莫笑可是陪伴她度过终身的伴侣。 “小丁,你去把这份资料复印十份。”主任走了过来。 “主任,我们的复印机坏了。”丁环佩接过文件后突然想了起来。 “哦,你去华龙借他们的复印机用一用,就是走廊尽头那间办公室,知道了吗?” 丁环佩拿着文件手有些抖,这段情节好熟悉,和梦里的一模一样。她回过头来看着孙乐乐,眼里闪耀着惊讶和激动的光芒,却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语的恐惧。 真的会有那梦幻般奇异的穿越之旅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