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之桃李满天下》 分卷阅读1 『童养媳之桃李满天下/作者:郁雨竹』 『内容简介: 黎宝璐痴笨三年,一朝清醒过来,家却已不家,祖父与父母皆死于海难之中。为了生存,祖母将她送作童养媳,她都已经做好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凄凄惨惨戚戚的心理准备...』 正文 1.第1章 清醒 “诺,你就在这儿坐着等我回来,可不许乱跑。” 黎宝璐顺着堂姐的手指看去,身子顿了一下就老老实实地坐到她指定的石头上,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黎荷满意了,转身就跑去跟自个的小伙伴们汇合,好不容易能休息半天,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个蠢笨的堂妹身上。 而被留下的黎宝璐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就移开了目光。 她撑着下巴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发呆,并不像一般孩子一样喜欢往外跑。 好不容易清醒片刻,她最想的还是好好与这一世的父母相处相处,可碰巧他们与祖父出海去了,祖母也去了菜园,所以现在家中没有一个喜欢她与她喜欢的人,与其去看他们的冷眼与鄙夷,不如静静地坐在这儿等祖父母和父母回家。 只是不知道等他们回来时她是否还清醒,只希望不要再陷入前世记忆的漩涡中。 黎宝璐想着,上下眼皮就有些打架,意识慢慢的模糊起来,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前世任教的那个小山村…… 再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满眼带笑的祖母,黎宝璐一喜,她竟然还是清醒的! 黎宝璐下意识的冲祖母万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万氏很高兴,牵了她的小手夸道:“我们家宝璐真厉害啊,都认得祖母了吗?” 黎宝璐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的笑。 她已经三岁多将近四岁了,早就认人了,可那是在她清醒的状况下,据说她不清醒时整个人好似丢了三魂,就是个傻子,人叫不会应,连吃饭都不能自主的那种。 这也是她一直不敢开口说话的原因,因为她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傻子。 而最近她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黎宝璐想,或许是因为她前世的记忆快要“播放”完了吧? 可记忆里她才二十四岁,按照那个世界的人均寿命来说实在是太短了,黎宝璐隐约猜出自己前世并不是正常死亡。 对于能够看见自己前世一生的记忆,黎宝璐是既惶恐又兴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能摸出一些规律了。 她知道自己距离彻底清醒不远了,所以她需要慢慢的“恢复”,不再做一个“傻子”。 万氏看到孙女脸上灿烂的笑容,心中熨帖,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盛,忍不住弯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我们家宝璐越来越聪明了,以后看见人要多笑笑知道吗?” 她也知道宝璐未必听得懂,因此直接牵了她的手往回走,边走边柔声教她,“以后太阳大了就不要坐在门口,要回家去坐,多喝水……” 黎宝璐仰着小脑袋认真的听着,半响才点了一下头。 万氏却惊喜不已,激动的抱住宝璐道:“宝璐,你是真的变聪明了是吗?” 见万氏满眼的期盼,黎宝璐没敢点头,更不敢摇头,半响才故作疑惑的歪头看她。 万氏却眼睛一亮,笃定孙女这是要开窍了。 要知道宝璐之前呆呆笨笨的,与她说话时她从不会有反应,就是把饭喂到她嘴边还得把嘴巴撬开塞进嘴里才行,要不是丈夫笃定宝璐脑子没问题,她只怕也早就绝 分卷阅读2 望了。 万氏满心欢喜,拉着宝璐快走两步,决定与家人共享这个好消息。 结果她才踏进大门,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然后便响起震天的哭声,好像是一群人突然痛哭起来。 万氏眉心一皱,不由停下脚步往后看,一个妇人面色惨白的从村外往村里奔,大叫道:“出事了,出事了!海里起风浪,出海的人回来了!” 万氏面色大变,渔民出海遇风浪回岸是常事,若是人船都平安,大家应该是欢欢喜喜的…… 这次出海丈夫和长子长媳都出去了,万氏心中一突,扔下宝璐就跑出去一把扯住那妇人,急声问道:“王嫂子,我当家的和大儿子大儿媳可在回来的人里?” 王嫂子被她拽得踉跄了两步,看清楚是万氏,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出去的人只回来了陈二郎和吴大郎……” 黎家的顶梁柱便是黎博和黎康,这父子俩一起出事,黎家就算是倒了。 万氏面色惨白,身子不由往后一倒,手撑在墙上才稳住身子,她强笑道:“他们说不定是被冲散了……” 王嫂子摇头道:“再不可能的,”她同情的看着她道:“弟妹要是不信就到海边问问陈二郎和吴大郎吧,大家现在都围在海边呢,我还得去通知别的人家就不耽搁了。” 万氏捂着胸口,只觉得心被人用刀子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大海中遇到风浪能活下来的几率十不存一,在决定吃打渔这碗饭时她就有了心理准备,可那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儿媳呀! 黎宝璐也浑身发冷,面色惨白的看向大海的方向,心绪翻滚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万氏回头看见,悲呼一声,“宝璐!” 万氏抱着孙女悲从中来,若丈夫和长子长媳都出事了,那宝璐怎么办? 黎宝璐一昏立即被卷入前世的记忆中,但这一次她却没再安心的隐身看“电影”,而是猛烈挣扎起来,想要从记忆中苏醒。 因为她的挣扎,记忆播放速度加快,睡梦中的黎宝璐只觉得大脑好像要爆炸开来,而现实中的黎宝璐也正抱着小脑袋在床上打滚。 万氏心力交瘁的抱紧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滚到床下去,更是伤上加伤。 “娘,这是爹以前给宝璐开的宁神汤,您喂她试试看。”黎鸿端了药进来,看了一眼满头大汗一直挣扎的侄女,叹息道:“看来宝璐也不是全无意识,听见大哥大嫂出事反应竟如此剧烈。” 黎鸿小心的看了母亲一眼,刺探道:“娘,爹和大哥大嫂的丧事要办,可大海茫茫,根本找不到尸首……” “给他们做个衣冠冢吧,”万氏红着眼睛道:“总要把他们的魂魄引回来,不至于在外面做了孤魂野鬼。” “那要备两副棺材,还是三副?” 万氏沉吟了一下道:“备三副吧,把你嫂子与大哥的棺木葬在一起。” 黎鸿苦恼道:“可我手上的银钱有些不凑手……” 万氏随手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一把钥匙给他,“这是家里的银钱,我要看着宝璐,你父亲和大哥大嫂的丧事就全倚靠你了。” 黎鸿双手接过钥匙,认真的道:“娘放心,我肯定会办好的。” 万氏挥手让他出去,将宝璐抱进怀里,脸贴着她的脸低声喃语,“宝璐,你可要平平安安的,你爹娘在天上一定会保佑你的。” 黎宝璐抱着头在床上翻滚,痛得眼角滚出眼泪,万氏看得心痛如绞,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方圆十里的村庄里只有她丈夫黎博一个大夫,现在他出事,她根本找不到人给宝璐看看脑袋,只希望老天爷能保佑她平安无事。 分卷阅读3 黎宝璐猛的睁开眼睛,惊惧的看向四周,等看到房中熟悉的摆设时她心中不由一安,梦中直面死亡的恐惧才消散了不少。 这是今生,并不是前世。 黎宝璐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现在还只是个三岁的娃娃,很安全! 念头闪过,眼角却撇到了窗外挂的白布。 黎宝璐身子一僵,晕倒前的记忆瞬时回放,她脸上不由一白,“爹,娘……” 黎宝璐着急的起身,却因为久躺而身体僵直,身子一翻就不小心从床上摔下去。 万氏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到摔在地上的小人一慌,急忙上前把小孩抱起来,着急的问道:“宝璐,伤着哪儿没有?……” 说罢着急的去摸黎宝璐的额头和手脚,黎宝璐却用小手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窗外的白布问道,“祖母,爹爹和娘亲呢?” 万氏心跳漏跳了两下,然后才惊疑不定的眨眼问道:“宝璐,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黎宝璐眼里含着泪,问道:“祖母,祖父和我爹娘呢?” 万氏又惊又喜,一把抱住宝璐欣慰的道:“真的是祖先保佑,我家宝璐真的会说话了!” 她又哭又笑的抱着宝璐道:“这下你祖父和你爹娘可以安心了……” 万氏说到这儿悲伤又起,忍不住哽咽道:“宝璐,你爹爹和娘亲,”万氏咬了一下舌头,转了话音强笑道:“你爹爹和娘亲跟着你祖父去了天上,在上面看着你呢,以后你可要乖乖的,不然你爹爹和娘亲可是要生气的,祖父也要生气的。” 黎宝璐面色惨白,明白脑中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象,也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万氏见她脸色不好,生怕她又给吓出个好歹来,忙抱了她哄道:“宝璐别怕,你不是还有祖母吗,你二叔也会一直疼爱你的,你爹娘也并没有离开你,他们就在天上看着你呢……” 万氏说着,强忍了悲痛把人抱到院子里,指着天上明媚的太阳哄她道:“你看,你爹娘和祖父都住在太阳上呢,他们会一直在上面看着你的,等到了晚上他们就会变成星星……” 万氏轻声哄着她道:“我们家宝璐要乖乖的,长大以后就能看见爹爹和娘亲了……” 黎宝璐抬头看着太阳,阳光直射进眼底,眼睛一阵恍惚酸疼,眼泪就忍不住哗哗的往下流。感受到背后有力却慈爱的抚摸,黎宝璐就咬住嘴唇轻声道:“祖母,我会乖乖听话的。” 2.第2章 丧事 一直表现得很坚强的万氏闻言忍不住泪如雨下,将黎宝璐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祖孙俩在院子里哭,很快就引来了二叔一家人。 黎鸿和梅氏见黎宝璐不仅会说话,脸上的呆气也去了三分,心中不由惊奇。 要知道黎宝璐自出生后就是个呆子,也就父母和大哥大嫂一片慈心非要养着她,觉得她会变正常。 黎鸿上前认真打量她片刻后才从母亲手里抱过她,安慰万氏道:“娘,此乃不幸中的大幸,宝璐经此一事不仅会说话,还开窍了。连父亲都拿不准的病症,她能好可见是受了先祖眷顾,就算大哥大嫂去了,也还有我呢,我会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的。” 又道:“这事得告诉父亲和大哥大嫂一声,让他们也走得安心些。” 黎家全家被流放到琼州,算是家道中落,已将丧礼一简再简,但因黎博和黎康夫妻死于海难,万氏就坚持停灵七天以招魂,因此就算黎宝璐昏睡了五天也依然赶得上他们的丧礼。 此时,黎家的堂屋里就摆放了三具棺木。 黎鸿将黎宝璐抱进堂屋, 分卷阅读4 让她跪在正中间的蒲团上,轻声教她,“宝璐,上面是你祖父和爹娘,来,给他们磕个头。” 黎宝璐抬眼愣愣的看着上面的三具棺木和灵位。 这一世最疼爱,也最包容她的三个人竟然连尸首都没有吗? 万氏看她呆呆的,就上前抱住她,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磕头,边磕边道:“你祖父与你父母还未走呢,现在你给他们磕头他们还看得见,他们见你安好也就安心了。” 黎宝璐嘴唇微动,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两世她都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前世她死时父母虽健在,却因为工作原因很久没见面了,更别说承欢膝下了。 她都还是个让父母担忧的大孩子呢。 而这一世,父母更是只有她一个孩子,日子过得虽艰难些,对她却是千依百顺。她虽然浑浑噩噩,却也偶有清醒的时候,清醒的时候看着这一对年轻的父母笨拙的照顾她,她不是不感动的。 所以她努力的想要清醒过来,不叫他们伤心难过。 可他们还没等她接收完前世的记忆清醒过来,还没等她长大就离开了。 这一刻,黎宝璐深切体会到了何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痛无奈。 黎宝璐抬头深深地看了牌位两眼,然后挣脱开祖母的怀抱,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万氏看了欣慰不已,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们家宝璐长大了!” 她转头对黎鸿道:“既然宝璐懂事了,那就让她给你大哥大嫂摔盆打幡吧。他们就宝璐这一根血脉,由宝璐来送他们,他们也高兴。” 黎鸿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跪在蒲团上的宝璐,低声反对道:“娘,宝璐才会开口说话,年纪又小,这些事未必懂,还是让钧哥儿来吧。” 钧哥儿是黎鸿的儿子,也是黎家目前唯一的男丁,年长黎宝璐两岁,本来是要由他捧着伯父的灵牌出灵的。 跪在脚下的黎宝璐仰起头看向二叔,艰难却坚决的道:“二叔,我,来,捧灵!” 黎宝璐刚开口说话,说得又慢又模糊,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听到黎宝璐忤逆他,黎鸿微微有些不悦,但见母亲面露欣慰,他只能压下不满。 二婶梅氏却很高兴,主动上前道:“那我现在就去准备宝璐的丧服,再教她出殡的规矩。娘放心,后日出殡前我一定把她教好,保证不出错。” “她的规矩我来教,你去准备丧服吧。”虽然宝璐看着变聪明了一些,但她年纪毕竟小,学不好不免受打击,不如她来教,多耐心一些,总能把她教好。 黎宝璐说话上虽还有些困难,接受新知识却很快,毕竟她已经记起了前世所有的记忆,身体里相当于住了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灵魂,所以万氏教她的礼仪规矩她很快就学会了。 万氏既高兴又伤怀,宝璐这么聪明,她也能更放心一些,可惜丈夫和长子长媳都没看到。 黎宝璐一边为父母守灵,一边学规矩,除了与祖母交流,几乎不与其他人说话,便是二叔蹲下来逗她,宝璐也没抬眼看她。 她知道,二叔并不喜欢她,以前她“笨拙”的时候,二叔常背着人冷眼看她,一点也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她不相信父母死了,她变聪明了一些二叔就改变了对她的态度,他做这些不过是给祖母看的。 就和当初在父母面前哄她一样,是做给父母看的。 宝璐对黎鸿的抗拒别人看不出来,万氏却感觉出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次子一眼,上前抱了宝璐道:“好孩子,今天晚上就守到这儿吧 分卷阅读5 ,你年纪还小,保重身体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道了。” “你晚上警醒一些,别让灯灭了,你父亲和大哥大嫂就指着灯照明方向回家呢。”万氏照例嘱咐了黎鸿一句。 黎鸿忙应下,保证道:“娘放心。” 黎宝璐就靠在祖母的怀里抬头去看那盏招魂灯,客死他乡的人需要招魂回乡,而祖父和父母因为死在大海中,连尸首也没有,所以也点了一盏招魂灯。 据说这灯需要七天不灭才行,这是倒数第二天了,过了今天和明天,他们的魂魄就会循着这盏灯回来,然后跟着棺木去坟地,这才算有始有终,可以到地府去投胎。 如果是在前世,她一定不会相信,甚至觉得是封建迷信,可经历了死亡——重生,黎宝璐再不敢坚定的否认。 何况这涉及到了自己最亲近的三个人。 黎宝璐趴在祖母的怀里道:“祖母,我想看着灯。” 万氏就轻拍她的后背道:“你二叔会看着的,你是小孩子,听大人的话就好,你看你大姐姐和大哥哥不是都去睡觉了吗?” 黎宝璐立时恹恹的,躺在床上也不说话。 万氏却转头认真的问她,“宝璐,你告诉祖母,你是不是不喜欢二叔?” 黎宝璐一愣,继而低头不语。 “为什么不喜欢二叔?”万氏放轻了声音问道。 黎宝璐却没回答,翻了身用屁股对着她。 万氏便叹息一声不再问。 宝璐稚子之心,最辨好恶,若二郎没对她表现出恶意,宝璐是不会对他那么反感的。 何况这几天万氏也已隐隐察觉到次子的改变,不过因为突失至亲,悲伤过度不愿意深究罢了。 可宝璐以后还要仰仗二郎过日子,这孩子脾气这样硬,以后可怎么与她二叔相处? 万氏满腹忧心,看着窗外的灯一夜未眠。 黎宝璐也没睡多少,她一直在脑海中想着这一世的父母和祖父。 因为清醒的时候少,她对他们的记忆并不是很多,但凡是有他们的记忆就都很温馨。 那对年轻的夫妻为了让她过得好一些,总是努力的干活存钱,她是黎家最蠢笨的孩子,却是过得最幸福的。 每年都有新衣服穿,每隔四五天就能吃一顿肉,每天都有一颗糖,就算是家里唯一的男孩黎钧,他也只能穿用他姐姐的衣服改过的衣裳,只能通过照顾她从父母手里交换来一颗糖…… 他们不认为她会一直蠢笨,所以即使她听不懂不会给出反应,他们也依然坚持教她自己吃饭,洗脸,穿衣服…… 而祖父,黎宝璐能在黎家过得那么好还有一半是因为作为一家之主的前御医祖父断言她并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还没开窍,等时机到她自然会开窍懂事。 那个经常把她抱在怀里认草药的老人也永远的离开了她。 眼泪悄悄地从她紧闭着的眼角边上滑下,落到枕头上立即渗透不见。 黎宝璐就这么半睡半醒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鸡才打鸣就爬起来要与祖母一起去灵堂。 看着眼睛红肿的孙女,万氏轻叹一声,牵了她的小手去灵堂。 一进门黎宝璐就去瞄招魂灯,看见灯油即将燃尽,火焰缩成黄豆般大小,立即扯住祖母急声道:“灯,灯!” 万氏蹙了蹙眉,扫了灵堂一眼没看见黎鸿,这才快步上前给招魂灯添油,看见本来已变小的火焰重新高涨起来祖孙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分卷阅读6 宝璐拈了香跪在蒲团上,小声的道:“祖父,爹,娘,你们看见灯就回来吧,回来看看宝璐,宝璐已经清醒过来了,以后也只会越来越聪明。” 祖孙俩才在蒲团上跪下黎鸿就急匆匆赶来了,他急忙解释道:“我去了趟茅厕,娘,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这才五更呢,你们再去睡一会儿吧。” 又去哄宝璐,“宝璐,你困不困?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 黎宝璐看了面沉如水的祖母一眼,摇头道:“不去了。” 顿了顿,估计是觉得语气太过僵硬,又补充道:“不困。” 万氏是有些不高兴,毕竟黎鸿一看就是从房间里出来的。 她并不要求次子整夜不睡的守着灵堂,他就是想这么做她还心疼他的身体呢。 可灵堂一侧就铺有地铺,人可以在那里休息,毕竟灵堂是不能离人的。 刚才若不是她们来,谁知道招魂灯会不会灭? 3.第3章 打算 “既然醒了就去请人把墓穴挖好,明天就要出殡了。”万氏纵然心中生气也不好这时候发出来,只淡淡的吩咐道。 黎鸿知道母亲生气了,心一冷,低下头去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堂上的棺木就转身退下。 万氏就拉了宝璐跪在灵前烧纸钱。 这一整天都没有吊唁的人来,只黎家的人安静的守着灵堂。 黎博是这方圆十里唯一的大夫,还是御医的本事,因此人缘不错,但再不错这里住着的人也都是被流放的罪人及家眷,在这里,人情太薄,黎博的逝世更多的是让人想起以后生病看不上病了。真心实意前来吊唁的也早在前两天来尽了。 如今整个渔村里有近一半的人家在办丧事,宝璐捧着父母的牌位摇摇晃晃的走出黎家时就看到满目的白,她心中一悲,压着眼中的酸意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 由黎鸿和黎宝璐洒下第一捧泥土,请来帮忙的人就起铲将泥土铲下去,不一会儿就起了两个高高的坟堆。 黎康与其妻同葬,两具棺木牢牢地靠在一起。 黎鸿见万氏神情恍惚的看着坟堆,忙上前扶住她道:“娘,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万氏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伸手牵着宝璐一步一步的往回走,逝者已矣,她只有保住生者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宽慰。 黎博和黎康逝世对黎家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黎家的收入几乎都是他们从他们身上来的,黎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一直被父兄护着,所以根本不会干活,更别说挣钱养家了。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们只怕要省吃俭用了,在她找到更好的生活来源前日子不可能像从前过得那么好了。 万氏心里计划着,回到家里才想把黎鸿找来商议,就有人在外面扬声喊道:“黎鸿,里长来了,叫了大家去议事呢,你快来!” 黎鸿一愣,忙看向母亲,这种事一般是父亲或大哥去的…… 万氏沉吟道:“你去吧,快要到缴纳夏税的时候了,里长找来多半是要说这事。” 想到去年新换了一位县令,万氏心中有些不安,手上不由摩挲起宝璐的头发来。 黎宝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去看祖母,满眼疑惑。 “只希望是我多想吧,”万氏揉着她的脑袋道:“距离缴纳夏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理不用那么早通知到村的……” 那些都是惯例了,各家该出多少赋税,该服多少劳役也都是有数的。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 分卷阅读7 ,这里即便只是个县城也是一样的,来了位新县令,行事自然会与前一位不一样,只希望是个公正宽厚的。 万氏在心里暗暗祝祷,但黎鸿回来时难看的脸色就表明了这次里长的到来不是好事。 万氏不由坐直了身子问道:“出了何事?” 梅氏也紧张的看向黎鸿。 黎鸿沉着脸道:“里长说今年的夏税要提前缴纳,还有赋役,”黎鸿声音低了三度,带着恨意道:“按流放罪名加重三成,若要钱赎役得比往年多一倍。” 万氏瞪目,“新县令才上任竟然就敢这样盘剥……” 黎鸿眼中闪过冷意,咬牙道:“他有什么不敢的,这琼州府除了不开化的蛮夷就是我等流放的罪民,难道我们还能逃出琼州府去广州府告他不曾?” 琼州府隶属于广东,由广州府管辖,虽叫府,其实不过县级,而且因为与广东隔着一道海峡,来往极不方便,别说他们这些不得轻易离开流放地的罪犯,便是有资有产的良民也很难过海。 “何况他并不曾盘剥良民,此次加重赋税只针对流放到此的罪民,除此外,周岁以上的孩子也要纳一半丁税,”黎鸿道:“此次过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孩子呢。” 流放到这里的犯人都被固定了活动范围,何况他们是罪籍,无朝廷文书不能赎身,也不能卖身为奴,所以为了减轻缴纳的赋税,孩子多的人家只能把孩子丢到山里去,或是直接溺死。 万氏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胸中压着一团郁气,咬牙道:“如此丧尽天良,他的官必定当得不久。” “可足够逼死我们了。”黎鸿淡淡的道。 万氏厉眼瞪向他,正色道:“我们家有你父亲和大哥留下的资产,七八年总还能支持得住的,何况我们也不会坐吃山空。” “这个世道能有什么活路?”黎鸿心灰意懒的道:“何况我们还是被限制了行动范围的罪民。” 黎鸿眼睛扫过屋里的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黎宝璐就下意识抓紧了万氏的胳膊,刚才二叔扫过她身上的目光让她心脏剧跳,总有种被恶狼盯上的感觉。 万氏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他们严肃的气氛吓到她了,忙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对黎鸿道:“既然令已下,你就准备好赋税的银钱吧,大不了我们下半年我们多辛苦些,总能挣出一条活路来。” 黎鸿起身沉默的看着母亲抱着宝璐离开。 宝璐靠在祖母的肩膀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观察二叔脸上的表情,心不断的往下沉——二叔没有应祖母的话。 要说这个家里谁最了解黎鸿,那非黎宝璐莫属,或许还有她的祖父黎博。 黎鸿嘴很甜,而且很会伪装,在父母面前是孝顺听话的儿子,在兄嫂面前是恭顺的弟弟,在妻儿面前则是稳重可靠的丈夫和父亲。 但他在黎宝璐面前是不伪装的,或许是觉得这个侄女就是个傻子,黎鸿单独面对她时从不掩饰他的厌恶。 黎宝璐清醒的时候有限,但就是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总能看到他原形毕露,所以对这个二叔,黎宝璐实在没什么好感,更别说信心了。 知道周岁以上的孩子也要纳丁税后黎宝璐就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小命来。 黎宝璐仰头看了一眼祖母,知道她就算察觉到黎鸿里外不一也不会想到这层。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万氏察觉到黎宝璐自回到房后就一直有些不安。 黎宝璐:“祖母,万一二叔不要我了怎么办?” 万氏一笑,摸着她的脑袋安抚道:“傻丫头,你是我们家的人,你二叔怎么会不要你呢?” 分卷阅读8 “如果二叔不要我了,祖母会要我吗?”黎宝璐坚持的问道。 万氏点头道:“会的!祖母怎么舍得不要宝璐呢?” 黎宝璐就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祖母在家中的地位不低,黎鸿就算再虚伪也不会明着忤逆祖母的,只要祖母肯留下她,她的小命应该就没问题。 而此时,梅氏和黎鸿也在说黎宝璐。 梅氏掰着手指算道:“宝璐既然好了,那公爹给她配好的那些药就不用再留了吧,卖出去也是一笔钱呢。还有那些补药,都是公爹和大伯进山采的,据说有些药在县里的药铺都没得买呢,这也是一笔收益……” 黎鸿枕着手望着头上的帐子道:“你回头收拾出来,我找着空拿到药铺去出手,补药就不用卖了,留下来说不定以后我们自家能用上。” 梅氏没料到她一说丈夫就答应了,还惊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反而犹豫起来了,“全卖了也不好,毕竟她刚恢复,未必就好全了,不如给她留两天的药?不然母亲知道了要生气的。” “不用留了,”黎鸿淡淡的道:“人都快要没了,再喝药也是浪费。” 梅氏被他冷漠的话语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他。 黎鸿就扭头冲她温柔的一笑,“大哥大嫂底下就只有这么一个血脉,怎么可能不挂心?何况她身上还有痴病,现在看着好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犯,我们不是她父母,她又没有亲生的兄弟,若是犯了病也是在这世间受苦。” 梅氏的心就好像浸在冰水里,懦懦的道:“家里虽艰难,但管她一碗饭吃还是可以的,等她长大了给她找个婆家便是,说不定还能帮衬家里一些呢……” 梅氏满头大汗的想要列举黎宝璐的好处,但那就是个傻子,何况她自来也瞧不起这个傻子,更不喜欢她,此时要找她的优点还真难,只能反复说道:“毕竟是大伯兄和大嫂唯一的血脉。” “若只是一口饭,便是我不吃也会让与她的,可从今年始她每年也要交八钱银子的丁税,她今年才三岁多,要出嫁至少还要等十年,十年就是八两银子,这还是在县太爷不加税的情况下。”黎鸿问道:“你觉得我们家里有这么多钱吗?” 梅氏咬住嘴唇,半响才小声的道:“娘不是把家里的钥匙给你了吗,公中的钱还是能支持几年的……” 黎鸿开箱取钱时并没有避着梅氏,因此她知道黎博和黎康给家里留下了多少钱,只黎康每年给黎家上交的钱不要说养一个宝璐了,便是再养两个也尽够了。 她不能理解丈夫为什么要那样针对黎宝璐,那可是他亲侄女! “只交这些赋税自然够我们坚持几年,可你别忘了我们还得赎役,你总不能让我去服劳役吧,你觉得我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黎鸿冷冷的看着妻子道:“何况打渔种地能有多少收益?以前我们家日子能过得那么好是因为县城里常有人来请父亲去看病,不然我们只怕连温饱都保证不了,看看村里其他人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吧。” 可黎康不会医术不也给家里赚了不少钱吗? 话在梅氏的舌尖转了两圈又咽下,丈夫怎么可能跟大伯哥比呢? 黎康大冬日下都能扛着渔网出海,黎鸿却连春日下地都要歇上三饷。 黎鸿淡淡地看了梅氏一眼,道:“明日你就跟娘去赶海,家里的事不用你管,这事也不与你相干,你只要把娘绊在外头的时间长一些就行。” 4.第4章 遗弃 黎宝璐看到二婶挎着篮子出门,立时晃晃悠悠的跟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她,“二婶,我要去陪祖母。” 梅氏看到黎宝璐就心虚的别开眼,僵着脸哄她道:“宝璐乖,你祖母在海边拾海货呢,不然晚上没饭吃,你跟着姐姐哥哥们在家玩好不好?” 分卷阅读9 她才不要跟黎荷和黎钧玩呢,黎宝璐叫道:“二婶,你就让我去吧,我会乖乖听话的,就坐在地上等你们。” 梅氏连连摇头,手无意识的搓着篮子僵笑道:“不行,海边风大,你年纪太小,跑去海边吹风要生病的。” 黎宝璐扫了一眼她手上的动作,心中更生疑,梅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要这样心虚? 这两天梅氏对她也太好了些,一日三餐凡是黎钧有的她都有,甚至黎钧没有的她也有,伙食虽然比不上以前父母在时,却要比黎荷和妞妞要好很多。 梅氏从不是大方的人,一开始黎宝璐还以为她是怜惜她年幼失怙,还是无意中发现梅氏在躲着她后黎宝璐才觉得不对,仔细观察下来不难发现梅氏面对她时的愧疚和心虚。 她做了什么会让她对自己那么心虚? 黎宝璐烦躁起来,偏她是个小孩,她说的话祖母只当孩子话,并不会多当真,不然她也不会这样被动了。 见宝璐脸上的表情不太好,梅氏又心虚又同情,就从怀里掏出一节甘草给她,哄道:“这段甘草给你,很好吃的,你乖乖留在家里玩,晚上我们回来给你做好吃的鱼。” 宝璐沉默的接过甘草,半响才道:“二婶,你跟祖母说我想她了好不好?” 梅氏艰难的道了一声“好”,转身快步离开。 宝璐捏着甘草耷拉着脑袋回屋,黎钧跑出去玩了,黎荷带她最小的妹妹妞妞出去散步了,整个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却也无聊。 宝璐坐了一会儿就跳下床跑到柜子前把母亲以前给她准备好的小背包翻出来。 渔村的女孩子每人都有一个小背包,专门用来装一些小东西的。 黎宝璐虽是个傻子,黎康夫妇却坚决的相信她会变正常,因此别的孩子有的他们全都提早预备下,这个小背包也是。 黎宝璐翻出祖母的剪刀装进去,又摸出了火石,想了想悄悄地溜到祖父的药房里捡了几包药粉放进去,又去厨房里摸了两个野菜馍塞到包里…… 宝璐坐在地板上清点小背包里的东西,确定已收集到目前能收到的所有保命的东西后才心满意足的将包扣好,拎着包藏进了衣柜里。 就当是防患于未然吧,哪怕是自己小人之心,也总比什么准备都不做的好。 黎宝璐蹲在地上才把小包塞进衣柜,后面就响起一道声音,“你在干嘛?” 黎宝璐唬了一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去,就见黎鸿逆着光站在门口,脸上表情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黎宝璐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上升起,一股危机感笼罩在心头,她努力表现出天真无邪的表情,睁着大大的眼睛开心的叫道:“二叔,你回来啦?” 黎宝璐正好蹲在衣柜的阴影里,因此黎鸿没发现她的僵硬,何况对方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也实在让他提不起防备重视的心。 黎鸿从门口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宝璐在找什么?” 黎宝璐大大方方的把衣柜打开,指着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炫耀的道:“漂亮的衣服,祖母说是我娘给我做的。” 黎鸿扫了一眼就有些失望,里面都是小女孩的东西,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了什么东西。 可要说大哥和大嫂没给宝璐留下私房钱他是一点也不信,那钱多半是在母亲手里,想到自己是母亲唯一的儿子了,那些钱迟早会是自己的。 这么一想,黎鸿一点儿也不着急了,还露出笑容哄黎宝璐道:“宝璐想不想爹娘?” 黎宝璐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他,黎鸿就笑着把她抱起来,道:“二叔带你去见爹娘好吗?他们那 分卷阅读10 儿有好吃的,见到他们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会过得很幸福的。” 事到临头,黎宝璐反而镇定了下来,她一把抱住黎鸿的脖子,高兴的问道:“二叔也要跟我一起去见爹娘吗?” 黎鸿笑脸一僵,道:“不,只有宝璐才能见到爹娘。” 宝璐情绪有些失落的问道:“祖母也不行吗?” 黎鸿笑着摇头,“不行,因为爹娘只不放心宝璐呀,所以他们要把宝璐带在身边。好了,二叔这就带你去见你爹娘。” 黎宝璐则摇头道:“不,我要等祖母回来,让祖母带我去。” 黎鸿脸色微沉,眼睛眯起来看她,显得很凶,他道:“你祖母没空带你去,宝璐要听话,不然二叔要生气了。” “那我要把我的包背上,”黎宝璐指着才放进去的包包道,“我还要自己走。” 黎鸿只觉得黎宝璐太过麻烦,然而黎家正好在村中央,她嚷一声肯定有人听到,而他抱着昏睡的她往外走也会后患无穷…… 权衡了一下利弊,黎鸿到底是把人放下让她自己往外走。 黎宝璐将小背包背在身上,迈着小短腿不紧不慢的走着,只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一会儿若是能碰到人就更好了,即使不能向对方求救,起码也要通过对方通知到祖母。 黎宝璐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然而他们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 黎宝璐:“……”运气差成这样,难怪会被地震砸死。 黎鸿:“……”早知道路上没人,他何必费时间跟个小孩磨蹭?直接打晕了扛出去不是更快? 黎宝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前面的山林,指出黎鸿的错误,“爹娘的墓不在这里,在那边。” 黎鸿挑了挑眉,诧异黎宝璐只走过一回竟然就记住方向了,“这也有路过去,而且更快。” 黎鸿不等黎宝璐再开口说话,直接把人抱起来就往山里走。 黎宝璐在喊与不喊中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沉默。 已经出村了,这时候她就是喊破喉咙也未必有人听到,反而会激怒黎鸿,万一他恼得打晕她怎么办? 此时黎宝璐已经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了,联想起前两天他说的话,只希望他是想要遗弃她,而不是直接掐死她或是溺死她。 黎宝璐乖巧的趴在黎鸿的肩膀上,努力记下他走过的路线,黎宝璐是很识时务,但不代表她会屈服,生命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恼怒屈辱只在脸上浮现片刻就被她压下去了。 她现在没有能力说不,但总有一天她能做自己的主。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对象还是自个的亲侄女,哪怕黎鸿心再狠,心理素质再强,此时也手心冒汗,紧张不已,因此他并没有留意到安静得过分的黎宝璐。 黎鸿抱着她闷头走了好长一段路,等他稍稍冷静下来时周围已尽是高大的林木,茂密的树叶遮天蔽日,人站在树下几乎看不到亮光。 黎鸿自觉这个地方足够安全了,这才把黎宝璐放下。 黎宝璐站在地上,抬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黎鸿近乎狼狈的移开视线,手捏捏了拳头,对着小小的孩子到底下不去手。 但想到九死一生的劳役,黎鸿到底狠下心来,咬牙握住了黎宝璐的脖子…… 黎宝璐手脚发冷,却抬头对黎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奶声奶气的叫道:“二叔,我要尿尿!” 黎鸿才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一半,他起身看了看四周,见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一两声虫鸣,一 分卷阅读11 个念头从心间划过,他再低头看看黎宝璐和自己的手,半响才道:“好,二叔去给你找地方,你先在这儿等着二叔,二叔不来你就不要随便乱走知道吗?” 黎宝璐乖巧的点头,还道:“二叔要快一点呀。” 黎鸿胡乱点头,丢下宝璐就快步往来时的路走去。 这里距离林子出口已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了,别说一个三岁多的小孩,便是大人也有可能在这里迷路。 黎鸿下不了手掐死黎宝璐,那便将她丢在这里吧。 黎宝璐却等黎鸿一走就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一下就跌坐在地上了。 差一点就死了,可吓死她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背着小背包就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一般三岁多的小孩别说迷路了,独身待在这里只怕吓都吓死了,可谁让她不小心梦到了前世,恢复了记忆呢,那跟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六岁的大人有什么区别? 她之前一直趴在黎鸿的肩膀上看后面的路,循着进来的路出去并不难,难的是她如何躲过山林里的毒虫毒蛇和猛兽。 来的时候不见这些东西,不代表出去的时候不会碰到,古代的山林和现代的可不一样,看这密密麻麻不透风的树木便知道了,而且她还小胳膊小腿,一脚迈出去也就黎鸿一步的五分之一,天黑之前她肯定走不出去。 5.第5章 捅破 万氏捏着一只大龙虾丢进背篓里,转头见梅氏还在那里磨蹭,不由皱眉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动作再不快些天就要黑了。” 梅氏提着篮子的手就一抖。 万氏没留意,继续边找东西边教训道:“几个孩子都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做饭呢,宝璐才好了些,钧哥儿不抵事儿,也不知道她在家怕不怕……” 梅氏脸色更白,她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婆母,又看看黎康夫妇葬身的大海,想到大嫂待她一向和善,大伯哥也总是接济他们二房…… 她是嫌弃宝璐蠢笨,嫌弃她是个拖油瓶,可不代表她就想抛弃她,那毕竟是大房唯一的血脉。 梅氏咬咬牙,疾步上前“扑腾”一声跪在万氏面前。 “你做什么?”万氏唬了一跳,倒退两步瞪着她。 梅氏抖着手抓住她的裤脚,惨白着脸道:“娘,你救救宝璐吧,相公他,他……” 梅氏满眼焦急,但那龌蹉的事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万氏却已经脸色大变,一直潜藏在她心底的担忧一下冒头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她一把推开梅氏的手,丢下背篓就朝家里跑。 梅氏就坐倒在地大哭起来,她知道自己完了。 黎鸿要知道她出卖了她还不知道怎么揍她呢,而婆母也会怪她,这一来她在家里就里外不是人了。 可即便如此,心里虽悲,却并不后悔。 万氏喘着气跑回家,推开门就大叫道:“宝璐,宝璐!” 屋里一丝声响也没有,万氏手脚发冷,跌跌撞撞的推开她与宝璐的房间,却见衣柜门开着,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宝璐从不会出门玩,最多在大门口坐着等她回家,此时她不在家里又在哪里呢? 万氏心急如焚,转身就朝村里跑,才出大门就跟黎鸿撞上了。 看到次子,万氏眼睛冲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把宝璐带去哪儿了?” 黎鸿一愣,眼底闪过惊慌,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娘说什么呢,宝璐怎么了?” 分卷阅读12 万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把宝璐带出去了,怎么没把她带回来,她呢?” “宝璐不是在家吗,我何时带她出去了?”黎鸿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母亲。 智子莫若母,万氏一看便知他说谎了,诈他道:“路上有人看见了,你说,你把宝璐带到哪儿去了?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敢把她独自一人丢在外面?” 黎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显出难过的神色来,低声道:“宝璐吵着要爹娘,我看她实在哭得厉害就抱她去墓地了,她看到坟墓果然不哭了,我见她乖巧,我又肚子疼,就让她在原地等我,我好去解个手,谁知我出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黎鸿悲伤的看着母亲道:“我回来就是找人去找她的,娘,我怕你受不住这个消息,这才一开始没敢告诉你。” 万氏身子晃了两下,心绪翻涌之下只觉心头一痛,她压下喉头的腥甜,满目通红的瞪着黎鸿看了片刻,这才伸手推开他,跑去找人帮忙寻人。 黎鸿有些心虚,却绷住了脸,他知道他这套说辞母亲会怀疑,但只要没有证据,总有一天他能讨巧卖乖的把这事揭过去。 其实他有更好的说辞的,之前他以为他抱着宝璐出去无人看见,只要挨到晚上回来找不到宝璐时推说她是自己走出去丢了就行。 这里一面临海,两面临山,人走出去找不到回家的路很正常,更何况宝璐原先还是个傻子,只可惜他还没扫干净尾巴母亲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黎鸿眉头一皱,母亲不是被梅氏绊住脚步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黎鸿正思索着,万氏已经叫来了几个人,一把冲上来抓住他的手问,“你是在哪里丢的宝璐?带我们去找。” 黎鸿立时没有思索的功夫,装出满脸悲伤着急的模样,带着大家去墓地。 大家就以墓地为圆心向外扩散找,自然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万氏立即就知道黎鸿怕是没说实话,宝璐向来乖巧,不会乱走,就是走也走不出多远,大家这样密集的寻找都找不到只怕人并不在这里。 但现在知道宝璐去向的唯有黎鸿一人,眼见着天色渐黑,万氏越发焦急起来,这山林之中危险得很,到了晚上更甚,若是再找不到宝璐她只怕就危险了。 万氏紧紧地抓住黎鸿的手,把他拽到黎康夫妇的墓前,对着他哭道:“鸿儿,我们对不起你大哥大嫂,宝璐可是他们唯一的血脉啊,若是我连这一根血脉都保不住,我还活着干什么呢?” 黎鸿脸色很难看,抱住母亲道:“娘,这事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宝璐独自一人留在这里的,大哥大嫂要怪也是怪我。” “你真是把宝璐留在了这里吗?”万氏盯着他尖锐的问道:“你再仔细想想,说不定是丢在了其他地方。” 黎鸿看着她沉默不已。 万氏道:“鸿儿,你和你大哥兄弟情深,你大哥从小就让着你,凡是你喜欢的,你想要的,你大哥拼了全力也会给你弄来。我们全家被判流放,从京城到琼州路途遥远,你身子弱受不住,在路上就病了,你爹开了药方却苦于没有药,还是你大哥给押送的衙役磕头让他们多停留了两天,又容情让他上山采药,为了给你采药你大哥限些从山上摔下来……” “到了这里,你爹身体不好,头两年全靠你大哥打拼我们才能在这安居,为了给你娶媳妇,你大哥没日没夜的出海,若不是为了你……” “若不是为了我大哥也不会二十七八才娶了大嫂,也不会亏了身体生出一个傻子来,”黎鸿推开母亲,满脸怨气的道:“什么都是为了我,你们都觉得他比我好,觉得我无能,既如此他的女儿为何还要叫我来养?他带着一起走不就好了?” “畜生!”万氏气得打了他一巴掌,怒道:“他是你亲兄长,宝璐是你亲侄女,你怎能如此?” 分卷阅读13 “何况什么叫你来养?你大哥大嫂给家里留的钱别说养一个宝璐,便是养三个也搓搓有余,你有志气,有骨气,那为何还要用你父兄留下的钱?” 黎鸿眼睛通红,恨恨地盯着母亲,咬着唇一言不发。 万氏心中万分失望,眼睛却凌厉的盯着他问道:“我再问你,你到底把宝璐丢在哪儿了?” 黎鸿扭过头去不说话。 万氏气急,窗户纸既已点破,她就没想去补,直接捶打他骂道:“丧尽天良的东西,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再不说我便告诉里长去。” 黎鸿冷笑,“这方圆百里每年溺死的孩子有多少?你觉得里长会管?” “里长不管那是因为溺死孩子的是他们父母或祖父母,但你不过是宝璐的叔叔,你害了宝璐就是图财害命,我要告你,你觉得里长是管还是不管?” 黎鸿咬牙,满眼通红的道:“我也是你儿子,为了一个孙女要害亲生的儿子和三个孙子孙女,娘,你下得去手吗?还是只大哥是你儿子,我是你大街上捡来的?” 万氏气得晃了两下身子,发狠道:“你若是再不说,你看我狠不狠得下心!” 说罢推开黎鸿就要往外奔,黎鸿忙把人拉住,却不敢做得太过,没见来帮忙找人都远远看着这边吗? 他们压低了声音外人听不到,但他再做其他动作这事只怕就瞒不住了。 黎鸿计算了一下时间,又见天色快黑了,便是此时告诉他们,只怕也找不到宝璐,便是找到估计也成了一具尸体。 他当时特意把人往深山里带,一个孩子独自待在那里面,就是不吓死也会被野兽叼去的。 而此时,黎宝璐小同学没被吓死,却是快渴死了。 她的背包太小,装了那些东西后就装不进水了,而当时黎鸿行动太快,她压根没来得及拿水壶。 黎鸿一走,她就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了,防虫的药粉随身带着,手里再拽一包以备不时之需。 认路倒是不难,因为黎鸿走过留下了痕迹,宝璐同学这点辨认能力还是有的。 但她小胳膊小腿,人还矮,经过一些茂密的草地时干脆被草给淹埋了,这不是一个好的体验,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等走了大半的路程,天也黑了,肚子也饿了,她掏出包里的野菜馍馍来啃,然后悲催的发现她忘了带最重要的一样生存必备——水! 黎宝璐觉得嗓子冒烟,嘴里鼓鼓的含着野菜馍馍,左右张望了一下,觉得在这原始森林里找到小河/小溪/水坑无异于登天,她只能把目光放在那些树叶/树杆上。 黎宝璐使劲儿的咽下嘴里的食物,围着几棵较大的枝叶转悠了一下,最后拿出神农尝百草的勇气小心翼翼的扯下一片肥大的叶子,然后从切口那里吸食汁液。 一股青涩奇怪的味道在舌头上炸开,黎宝璐眨巴眨巴嘴,犹豫了一下,还是眼一闭,继续去啃那叶子…… 为了活着,她也是够拼的! 6.第6章 找到 天色渐暗,黎宝璐在继续走和停下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爬也要爬出去。 就算她对这个时代知之甚少,也知道夜里山林危险。 留下来有遇上毒虫猛兽的危险,继续走有迷路的可能,毕竟夜里看不见,许多痕迹都被黑夜淹没了。 两者都有可能把小命丢了,但她愿意一赌,赌祖母不会放弃她,也赌自己的能力。 黎宝璐趁着天还未完全黑找了干树枝做火把,将火石掏出来小心翼翼的点亮火把,小小的人儿就举着比她短不了多少的火把 分卷阅读14 照着痕迹艰难的前行…… 万氏就着火把的亮光看清前面的山林,一颗心不断的向下坠落,直沉到谷底。 这是附近最茂密,也最险恶的一片山林,因为时有猛兽出没,冬日里打柴大家都不来。 黎鸿把一个三岁多的小孩扔在里面,别说已有一天的功夫,便是一转身都有可能出事。 万氏心中又痛又怒,再不顾忌儿子的面子,转身就甩了他一巴掌,然后抢过一人手上的火把冲进林子里。 跟着来找人的村民们都沉默,还是前面的一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万氏,低声劝道:“婶子,孩子只怕不成了,山里危险,你还应该多顾念自己一些才是……” 万氏闻言又悲又痛,忍不住哀嚎出声,“宝璐,宝璐——” “老天爷,你不公啊,我黎家救死扶伤,从未做过亏心事,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收啊……”万氏哭倒在地,心痛得直不起腰来。 众人闻言动容,看向黎鸿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起来。 寻找的地方从墓地换到了这儿,众人又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黎鸿不愿意养侄女,所以把人丢到山里来了。 这心够狠,让孩子死了都不得一个全尸。 可这地界溺死孩子实属平常事,没办法,大家生了养不起,只能溺死。 这事要是父母做,大家最多觉得他们家日子够艰难,可若是叔叔做,难免觉得这人品格不好。 当然,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流放到此的罪犯或是罪犯之后,谈不上什么好人,但坏人也是有底线的。 何况黎家在村子里的人缘的确不错。 大家都知道黎家被流放至此并不是本身犯事,而是因为救人而得罪了宫里的贵妃娘娘,且黎博医者父母心,凡是村子里的人生病找上门去,就算是拿不出诊金也会帮忙开药方,有时候甚至还会支助一些草药。 黎康更不必说,为人爽朗大气,又仗义,村里有近一半的青年跟着他混,只可惜上次出海,跟他关系好的也都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不然也不会容许黎鸿这么欺负黎康的遗孤。 在场的人中虽然没有与黎康深交的,但肯来帮忙找人都是念对方一点好的,见万氏悲痛成那样,再一想黎宝璐不过三岁稚儿,黎鸿竟下得去手,要知道黎宝璐可是被黎康夫妇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着养这么大的,全村就找不出比她更可爱的孩子了。 若真是养不起孩子他们也就不说了,关键是谁都知道黎康及其妻能干,不定给黎家留下了多少财产呢,黎宝璐一个孩子能用多少? 便是心狠一些的人,克扣一些吃的穿的,把人养到十三四岁嫁出去便是,何苦要害了她性命? 还是长兄留下的唯一血脉。 不少人都觉得黎鸿此人不可深交。 万氏更是咬得嘴唇都是血,悔恨没教好孩子,到头来反害了自己的孙女。 她抬头看了一眼如同怪兽张开大嘴的黑乎乎山林,拳头一握,恨恨地回头瞪了儿子一眼,推开拦住自己的人就往里去…… “婶子!”青年拦在她前面。 万氏却收起了脸上的悲痛,淡淡的道:“我年纪大了,也就这几年的活头了,可死后我有什么面目去见阿康和他媳妇?还不如现在追上宝璐,她活着我没能护着她,到了阴曹地府我总能给她开条道。” 说罢推开青年的手,举着火把一步一步的往林子里去。 众人皆沉默的看着她的背影。 黎鸿脸色铁青,看着母亲 分卷阅读15 赴死一般走向山林,心中气恨,难道我就不是你儿子? 为了一个已死的孙女把他的脸皮剥开当众踩在地上,她可有想过他的处境? 黎鸿心底残存的愧疚在这一刻也消失殆尽了,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步一步往山林里去,即使知道这一去就再回不来,他也没出手拦住。 这是流放之地,黎鸿在心里提醒自己,得罪里当朝宠妃,他们一家想要再回到京城或家乡无异于痴人说梦,既如此他又何必再在意那虚无缥缈的名声? 在这里可没有良善之人,自己便恶一些又如何? 人善被人欺,也只有他恶一些方能震慑他人。 黎鸿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他却忘了恶人也有不屑为之的事。 而黎鸿杀侄女在前,坐视母亲赴死在后,可谓不义不悌不孝,众人虽不欲惹事,却也隐隐开始排挤他来。 万氏进到林子里去了,大家知道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进去的,想到日子难捱,且又摊上这么一个儿子,说不上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因此谁都没再拦着,只是举着火把静静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 万氏看着前面黑洞洞的森林,她高举着火把也只能看到身前五步,宝璐那么小,心里还不定怎么害怕呢。 万氏一抹眼泪,支起腰就往里走,边走边念叨:“宝璐,祖母来陪你了,你别怕,别怕……” 而宝璐也正举着火光渐弱的火把艰难的往外腾,她刚才听到祖母喊她的声音了,但只响了两声就听不到动静了,她怀疑是自己起了幻觉。 在喊了两声“祖母”不见回应后宝璐更确定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幻觉,她不由有些失望,整个小人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她虽然还能看到路上的痕迹,但并不知道距离出山还有多长的距离,而且时间越长人越疲惫,也容易出错,她现在完全靠意志力支撑着。 除了身周的一圈光晕外,目光所及之地都是黑暗,一些树木在火光的映衬下还形似鬼怪,要不是黎宝璐心智够坚定,即便不疯也会慌乱的走错路。 好在她前世今生都没做过亏心事,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不必害怕。 黎宝璐听到簌簌的声音时还以为遇上了猛兽,脸色不由一白,身子一矮,直接蹲在了地上,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吹灭火把就隐约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黎宝璐眼睛一亮,那是祖母的声音! 她顾不得分辨现实还是幻觉,直接蹦起来大喊道:“祖母!” 黑暗中的声音一下消失,整片树林都静谧了三秒,然后黎宝璐就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呼唤,“宝璐?宝璐——” 黎宝璐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的感觉袭来,她感觉清醒了不少,此时依然能听到祖母的呼唤,她便知道这不是幻觉,她高兴的应和,:“祖母,我在这儿呢!” 万氏几乎要高兴疯了,她举着火把冲着声音就跑去。 树林里树木横生,灌木又多,宝璐干脆站定不停的叫着“祖母,我在这里”给万氏确定方位。 万氏直在林子里穿梭了半刻钟才看到举着火把的小宝璐,她眼睛一亮,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 万氏把宝璐按在怀里,眼泪不断的落下砸在她的肩膀上,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万氏对她低声承诺道:“好孩子,咱不怕,祖母以后定能护着你!” 黎宝璐抱着万氏的脖子,嘟着嘴抱怨道:“二叔说带我去找爹和娘,走了好远的地方,后来二叔说他要去尿尿,让我在原地等着,但他一转眼就不见了,我等了好久他都不来,我只好自己出来了。” 与其等祖母来问,不如她先主动交代了。 分卷阅读16 万氏心中一恨,嘱咐道:“以后别信你二叔的话,知道吗?” 说完才觉得怪异,上下打量了一下宝璐诧异道:“宝璐,这火把你是哪儿来的?” “我自己做的,”黎宝璐将小背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祖母看,骄傲道:“我还会做许多东西呢。” 万氏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宝璐才清醒没多久,家里又没做过火把,她怎么会做? 而且还提前在小背包里准备上这些东西,她可不认为黎鸿会给她准备这些。 “天黑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很害怕,然后就做了火把,我好像看到爹和娘亲了,他们带着我出来,可是我还是好害怕,周围都黑黑的……” 万氏心中大恸,抬头四望,问道:“你爹娘在这里?” 宝璐摇头,“他们走了,祖母一叫我他们就消失了。” 万氏流着泪抱紧宝璐,喃喃道:“你爹娘这是放心不下你呢,康儿,你放心,娘一定会安排好宝璐的,这是你的血脉,说什么都要给你保住了……” 这样一来宝璐的怪异之处也有了解释,万氏满眼慈爱的看着她,说不定这孩子能变聪明也是康儿和他媳妇干的,不然怎么他们一死宝璐就变聪慧了呢? 万氏自己找到了解释就不再纠结于此,抱了宝璐就往外走。 7.第7章 好奇 众人并没有离开,都举着火把望着这片不知吞噬了多少生命又养育了多少生命的山林。 生活的重担,背负的罪孽全都压在他们的身上,若无意外这些会继续留给他们的子孙,直到将罪孽洗净,由罪民变成良民,可到那时候又有多少人有资本离开这个地方呢? 被流放至此,除非遇上大赦,不然他们是走不出去的。 要结束这种痛苦很容易,人死万事消,但要踏出这一步太难了。 人总会止不住的想,只要活着总有希望,人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这一刻,眼睁睁的看着万氏赴死,不少人心里觉得其实死亡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如果人死可以投胎,说不定他们能更快的开始新一段人生。 就在人心浮动之际,黑乎乎的山林边沿出现了一点亮光并迅速的向他们靠近,点渐渐变成了团,大家这才发现那是个火把。 众人:“……”所以您老是临时决定不死了? 还未等众人腹诽完,大家就看清了火把下的万氏怀里正抱着一团东西,大家一静,两个比较机灵的率先举了火把窜上去接过她怀里的孩子,见黎宝璐紧闭着眼睛,不由紧张的问道:“孩子没事吧?” 宝璐累了一天,躺在祖母的怀里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响,她不由睁开眼睛,满脸懵懂的看着抱她的青年。 “没事,只是被吓着了。”万氏轻轻地拍了拍宝璐的后背,哄她道:“好孩子别害怕,这是方叔叔和刘叔叔。” 众人看着完好无伤的黎宝璐都惊奇不已,这片山林最是危险,大人都不敢轻易进山,结果黎宝璐在里面呆了一天竟然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万氏满脸欣慰的看着宝璐道:“这是她父母在保佑她呢。” 她若有所指的看向脸色难看的黎鸿,道:“宝璐是由神明护着的孩子,不是随便能被害的。” 众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黎鸿,眼中都带着不屑,不过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大家并不打算多插手。 既然人已经找到,大家自然是各回各家。 黎鸿虽和万氏撕破了脸皮,但真要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也不可能,所以他沉默 分卷阅读17 的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火把,万氏则是紧紧地抱住宝璐,生怕黎鸿再对她不利。 整个黎家都沉浸在一片阴霾中,万氏抱着宝璐直接回房,黎鸿则阴沉着脸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梅氏,阴寒的问道:“你今天都干了什么?” 梅氏抿了抿嘴角,搓着手低头站在一旁,分明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黎鸿眼中闪过寒意就疾步上前两步,才扬起手身后的门就“嚯”的打开。 万氏看也不看梅氏,只对黎鸿冷笑道:“要教妻回屋去教,别在这里伤我的眼,以为你们一个唱了白脸,再一个唱红脸我就不计较了吗?” “这事要说不与你媳妇相干我是再不信的,这两日就是她给我找活干,今日更是百般阻挠我回来,”万氏冷笑道:“若不然我也不能那么快发现这事。” 万氏厌恶的看了眼梅氏,咬牙道:“好好的人都叫你带坏了。”一副黎鸿娶了媳妇才变坏的态度。 梅氏眼睛通红,捏着衣角不说话。 黎鸿心中正生疑就听母亲道:“家里的银钱呢?之前因为我昏昏沉沉的这才把钥匙给了你,我现在好了,你把箱子和钥匙重新搬我屋里吧。” 黎鸿愕然的看着母亲,钱到了他手里就没想过再还回去,但还没等他说话,万氏就已经又转身回屋了,还“砰”的一声将门关起来。 黎鸿这下再没心思追究梅氏的责任了,只拢着眉头想,母亲是有什么底牌敢和他要财政大权? 黎宝璐也很好奇,她瞪大了眼睛问,“祖母,二叔会把钱给你吗?” “不会,”万氏揉着她的脑袋道:“钱到了他手里他怎么舍得给回来?祖母也没真的想要到。” 黎宝璐就更迷惑了。 万氏就抱了她低声道:“孩子,你二婶不是什么好人,她小气,自私,也懒惰,但她再不好她也还念着一份情义,这次若不是她,祖母也不可能知道你二叔那么丧心病狂。” 万氏眼睛通红,伤心的道:“你二婶都知道顾念你父母的好,都怜惜你这个侄女,你二叔却……你们才是有血缘的一家人啊。” 黎宝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祖母。 最伤心的时候已过,万氏此时也不过是心里难受罢了,倒不像之前那样气得吐血,所以她很快收起眼泪,继续低声教她,“你二叔连你都忍得下手去害,又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去赴死,能指望他对你二婶多好?你二婶为了我们冒险,我却不能坐视她被你二叔欺辱,我骂她反而是救了她一命,她肯定也知道这点,所以才一声不吭的应下这个罪名。” “可这个名声传出去到底不好……”便是在前世那样开放的年代,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也足够当事人受的。 万氏却不在意道:“我们黎家哪还有什么名声?何况这里住的都是罪民,也没什么名声可在乎的,你二婶以后是要跟你二叔过一辈子的,真实惠才是实惠。” 不然以黎鸿现在的心性,要是知道梅氏出卖了他,梅氏就算不死也会生不如死的。 “好了,你二婶的事不必我们操心了,她是个聪明人,我给她搭了桥,她会自己走过去的,祖母担心的是你。”万氏满腹愁绪,“我可拿你怎么办啊。” 她自然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养活宝璐,但宝璐要长大出嫁起码还要十年。 今天气火攻心她就一连咽了好几口血,她不得不防身后的事。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但直觉告诉她没几年了。 如果她也死了,那宝璐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到时候黎鸿是宝璐的监护人,他要做什么谁还能拦着他? 长子的这根血脉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不单是为了宝璐和长子长媳,也是为了黎家的血脉。 分卷阅读18 黎鸿长成这样,也不知道钧哥儿会不会歪,丈夫一辈子行正坐直,到头来却连一滴好血都没留下吗? 万氏不愿意他们这一支就此断了传承,宝璐虽然不是最好的人选,但以当下的情况看宝璐至少还心正。 而为医者最要紧的便是医德,其他的都要靠后。 万氏想得清楚更要为宝璐计划起未来,她想得清楚,头一件便是宝璐要平安长大,第二件才是人品要佳,第三才是让她学她祖父的那一身本事。 可现在的情况别说第二第三,便是第一件就很难保证了。 万氏抱着宝璐躺在床上愁白了头发。 黎家重归平静,两边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但变化还是有的。 比如,万氏不再去赶海,而是每天都守着宝璐,或是带着她到村里走动认识更多的人,或是带她去海边教她认各种海产品。 黎荷和黎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父亲阴沉,母亲惶然,他们也收敛了不少,不再每天都出去玩,而是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而最小的妞妞就更天真懵懂了,她才一岁多,连话都不会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生活简单得很。 黎宝璐有时候看着妞妞就好像看到了之前的自己。 黎宝璐才感叹完妞妞人小幸福,黎鸿就放下筷子道:“家中艰难,再过半月就要纳夏税了,我想把妞妞送去做童养媳。” 梅氏手中的筷子落地,一把将妞妞抱进怀里,面色通红的瞪着黎鸿道:“你疯了,妞妞可是你亲生的女儿!” 万氏捏着筷子的手青筋暴突,目光生寒的道:“你也不用看我和宝璐,真要把妞妞舍出去不是宝璐的错,而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心够狠,我们家里有多少银钱我心中有数,就算县太爷增加赋税也尽够了,说到底还是你既没本事又自私,要拿自个的闺女去挣命。” 说罢扔下手中的筷子,冷笑道:“你不用逼我,宝璐自有我安排,家里谁也别想插手她的事。” 万氏是疼爱宝璐,但在这之前她最爱的还是憨态可掬的妞妞,毕竟宝璐连自理都不能,万氏对她更多的是怜惜和责任。 而妞妞白白胖胖的一团,又憨态可掬,想要让人不喜欢实在是太难了。 黎鸿在饭桌上提起童养媳一事,与其说是给妞妞找的婆家,不如是给宝璐找的,这是用妞妞逼万氏在两者中选一个。 黎宝璐好奇的抬头看对面脸色铁青的二叔,很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 她知道二叔不喜欢她,可谁会喜欢一个傻子呢? 但也没必要恨到要杀她吧? 之前还以为是为了逃避赋税,这倒还情有可原,毕竟是为了利益,可看他现在的态度,倒不仅仅是为了利益,更像是与她有仇,二叔不愿意在家里看见她! 可是为什么呢? 她才三岁,记忆中并没有很得罪他的事。 8.第8章 请求 黎鸿是无论如何都容不下黎宝璐的,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只是单纯的因为想省那点丁税银,那后来就是因为黎宝璐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心中刺,不除不快了! 黎宝璐那双眼睛长得太像大哥黎康了,盯着他看的时候总会让他产生一种黎康在注视他的感觉,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从小父母就更看重大哥,可不论哪方面他都自认不比大哥弱,他是没有学医的天赋,但大哥不也学不会吗? 所以为什么父亲总会用一种“你为何如此愚钝”的眼神看他? 分卷阅读19 而流放之后更甚,大哥已经能当家里一半的主,他说句话父母却从不过耳,大哥更是用一副教训后辈的嘴脸与他说话,他到底是哪里不如他了? 父亲和兄嫂皆亡于海难,黎鸿一开始也是伤心的,但伤心过后便是一阵放松。 家里能压制他的全死了,今后天高任鸟飞,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虽然依旧被束缚在琼州府,但他手里有钱,能做的事便很多,所以他第一件事就是找伤心过度的母亲,从她手里接过了家中的财政大权。 黎鸿雄心壮志,悲伤被压到了最低,看着昏睡在床上的傻侄女,他虽然不喜欢她,但就算是为长兄留一根血脉他也会将人抚养长大的。 等成年后找个人家嫁出去,他就算全了与长兄的兄弟之情,可谁知道黎宝璐竟然变聪明了,一双眼睛有神起来竟跟大哥有七八分相似。 黎鸿最讨厌黎宝璐睁着那双大眼睛看他,这总会让他产生一种大哥没死,而是通过傻侄女又活了过来。 本来他再厌恶也只当看不见这人便是,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新来的县太爷剥削太过,不仅要加赋税,连满周岁的孩童都要纳一半丁税,仔细一算,家里平白比往年多了一倍的赋税。 父亲和大哥留下再多的钱也经不住这样花,而且他要做的事需要的花销不少,各处打点让利都要钱,身上一下捉襟见肘起来。 各种理由结合起来就让他做出了这个决定,更何况母亲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撕破了他的脸皮,既然彼此间已经挑明,黎鸿自然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总之这个家是留不下宝璐的。 钱虽然都在他身上,但他依然焦急,因为父兄死后他是户主,到时候衙役下来收夏税,家里有宝璐这个人却没有交她的丁税,受到惩罚的是他这个户主,所以他必须在衙役来之前将宝璐送走。 既然杀不了她,那就送她去做童养媳,到时候她是生是死俱与他无关。 黎鸿眼睛深沉的看向母亲,道:“那是户好人家,并不是像我们这样的罪民,而是良民,宝璐能嫁到他家是宝璐的福气,母亲还是想想再做决定吧。” 黎鸿看了一眼宝璐,语气平淡的威胁道:“母亲总不能时时看着宝璐,她毕竟是要长大成人的。” 万氏脸色难看,流放过来的犯人及其家眷都是罪籍,除非遇上****,不然要脱离罪籍只有一种办法。 男的从军,建功立业至少做到八品武官才能由罪籍转为军籍,但这是拿命在拼,百人中未必会有一人成功。 女的嫁人,嫁给良民后从夫籍,生下的孩子是良籍,自己也能离开流放之地。 但这点更难。 良家子弟,便是再穷也不会娶个罪籍女子,不穷的更多是喜欢到这挑年轻漂亮的流放官眷做妾,这更加的不堪,有点底线的人家是宁愿把女儿嫁给同是罪民的人家也不会让她们去做妾的。 所以黎鸿能找到的良家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家,也不知道为的什么要娶童养媳。 万氏说什么也不会把宝璐给他的,但她又能护着宝璐多久呢? 正如黎鸿威胁的,她总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宝璐身边,总有眼睛不到的时候。 到时黎鸿抱了就走,她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为了宝璐就杀了黎鸿吗? 而且她也不能眼看着黎鸿把妞妞给坑了。 万氏看着宝璐思索良久,最后咬咬牙道:“宝璐,祖母明儿带你出门,你今天早点睡。” 黎宝璐察觉到万氏神色不对,忐忑的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去个很远的地方。” 分卷阅读20 黎宝璐心中更加不安了。 说是很远的地方,其实离他们所在的渔村也不过二十多里,宝璐脚程慢,万氏抱着她用了近三个时辰才到。 他们在天未明时出发,太阳接近中天时就看到了一个小渔村。 这是一个比他们那个渔村更小的村落,从半山腰上往下看只有零星十几户人家,彼此间的距离较远,村子离海边很近,出门往外走不多远就是海滩。 这时代的人并不喜欢将房子做在靠海的地方,因为会有各种自然灾害威胁到人的生命安全,但这个小渔村的人似乎不在乎这一点。 从她收集来的信息看,这一片也都是流放的罪犯聚集地,所以祖母是带她来见谁? 总不至于黎家在流放地还有亲朋故旧吧? 念头闪过,万氏已经背着她继续下山了,目标明确的朝着其中一栋院子而去。 黎宝璐只能看到青砖砌成的高墙,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山腰上居高临下看到的房子布局,这才发现这栋院子的主建筑正好被几棵树挡住了视线,她只能看到这里有栋院子,并没有看到里面的具体布局。 只是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主人家的设计。 万氏把宝璐放到地上,紧张的按了按胸前的包袱。 宝璐看出她的紧张,不由伸手牵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万氏握住孙女的手,看了她一眼后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去敲响面前的门。 门后立时响起一道警惕的声音,“谁?” 万氏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应门,反而有些无措起来。 “祖母。”宝璐摇了摇万氏的手,万氏才艰涩的道:“是秦夫人吗,妾身是黎博家的,还请您开个门。” 几乎是万氏话音一落门就从里打开了,黎宝璐一抬头就看到了门里站着的女人,一下就愣住了。 脸若银盆,嘴角含笑,虽只身着灰色布衣,但腰板挺直,黎宝璐一见她就觉亲切,防备心一下降到了最低。 黎宝璐心中一凛,她自家知道自家事,因为多了一世记忆,又是突然恢复神智,故一直小心翼翼以免露出马脚,便是对着最亲近的祖母,黎宝璐也怀有一定的警觉。 但看着这人,黎宝璐有瞬间是全无戒备的。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看她,显然对有这样特质的人很感兴趣。 何子佩第一眼就看到了黎宝璐,小小白白的一团,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只这一眼就让何子佩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她抬头对万氏微笑道:“原来是黎夫人,快快请进,一别五年,您身子可还硬朗?” 万氏莫名的心中一松,脸上也露出真切的笑容来,“还好,不知道秦先生和秦娘子的身体可好,上次我当家的回去让我给秦娘子制丸药,却一直不得空送来。” “黎大夫给的丸药还剩一些,她吃着好了不少,这次便是你不来我们也要请黎大夫再过来的,看看她的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万氏苦涩的道:“只怕要对不起夫人了,我当家的,”万氏哽咽了一下,强笑道:“他出海遇到了风浪没能回来,秦娘子以后得找别的大夫看了。” 何子佩面色一变,嘴巴微张,半响才低声道:“是我的不是了……” 万氏轻轻摇头。 何子佩就看向她牵着的小女孩,沉吟片刻道:“黎大夫虽逝世了,却与我秦家有恩,夫人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只管说来,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她只在五年前小姑 分卷阅读21 子生产时见过万氏一面,后来一直是黎大夫给他们家看病,万氏轻易不上门的,这次来必定不止为送药,何况哪有送药带着一个孩子的? 何子佩敬重黎博的为人,只要能帮她必定不会吝惜。 万氏却是真的有些张不开口,但扭头看看宝璐,她还是鼓足了勇气道:“妾身这次前来的确有事要求秦先生和秦夫人,”她把宝璐拉到身前,对何子佩道:“她是我孙女,此次海难她爹娘都在其中,本来便是她爹娘死了,她也还有个叔叔,总能长大成人。” “妾身也不怕夫人耻笑,是我教子无方,如今家里没有这孩子的容身之处,只能将她托付在外处,”万氏道:“她年纪与府上的表公子相当,夫人若是看得上眼就把她留下来做个童养媳,若是府上对表公子已有了安排,您就只当妾身这次来是送药的。” 何子佩惊愕得瞪大了眼睛,半响才低头去看倚在万氏腿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显然也很吃惊,正瞪大了眼睛去看她祖母,眼睛里含着泪水,显然是不舍。 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何子佩心中不由一软,本来要出口的拒绝也顿了一下,半响才道:“此事重大,我并不能做主,夫人若不急今晚就留下吧,等我与家人商议过后再给你答复。” 万氏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心中喜不自胜。 这次来她只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若是这条路走不通,她只能另想它法。 9.第9章 商议 黎宝璐有些接不上祖母的脑电波,祖母跋山涉水的带她来这儿就是给人做童养媳的? 而且她还得担心当不上这童养媳? 黎宝璐迷迷糊糊的跟着祖母被何子佩安排在客房里,路过第二进的院子时才回过神来。 秦家的宅子很大! 黎家是个大四合院,正面五间大房,左右两侧又各有两间厢房,黎宝璐觉得黎家已经够大了,没想到秦家比黎家还要大,因为它是三进的大宅院。 这家即使也是流放的罪犯那日子也不会过得差,黎宝璐隐约明白了什么。 事实证明黎宝璐想的还是太肤浅了,祖孙俩刚坐下万氏就给她教学。 “宝璐,秦家家风清正,又是世代书香,本来祖母是没有这个妄想的,但时间紧迫,祖母实在是找不到比秦家更好的人选了。”万氏叹气道:“你若是有幸能进秦家,一定要乖巧听话,也要与秦夫人学好本事,这样才能福泽子孙后代……” 秦家家风好,宝璐和他们家表公子定亲那万氏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宝璐好奇的问,“祖母,他们为什么会被流放?” 自家祖父是因为在宫中得罪了不能得罪的贵人,这才被贬流放,那身份地位比他们更盛的秦家呢? 万氏叹气道:“和我们家一样得罪了贵人,这才遭人陷害至此的。” “总不会是同一个贵人吧?” 万氏面沉如水的点头。 黎宝璐惊悚了,那样便是她从良可以离开琼州府了,那她敢离开吗? “所以我们两家有共同的利益,”万氏道:“而且你祖父与父亲于秦家有恩。” 万氏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孙女前因后果,便是她听不懂也不要紧,先记下,以后说不定有用呢。 “秦先生一家刚到琼州府时正好遇到了土匪,押送他们的衙役丢下他们独自逃命去了,正好碰到你爹带着村里的壮小伙门打猎,你爹带着人惊走了土匪这才保下秦先生一家的性命。” “秦先生的妹妹受了惊吓难产,也是你爹赶回去请了我和你爹过来接生,说起来那位顾小公 分卷阅读22 子还是我亲自接生下来的呢。”万氏看着宝璐笑道:“虽然有些瘦弱,但听你祖父说他长得很俊,比他舅舅还要俊呢,要知道秦先生可是京都出了名的美男子啊。” 黎宝璐:“……”祖母,她才三岁呢! “而且,秦娘子和顾小公子是良籍。我虽不知秦娘子为何要跟着秦先生来这流放之地,但罪不及出嫁女是朝廷律令,她已出嫁,秦家的事就不与她相干了,因此顾小公子也是良籍,宝璐,秦家若能同意这门婚事,那你嫁给顾小公子后也是良籍,你也能跟着他离开琼州府,他父亲家族都在京城,肯定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 既然他父亲家族都在京城,他娘为什么会带着他来这里? 黎宝璐直觉不对,但祖母阅历头脑都在那里,她既然不提,她只好把问题憋住,并在心里一再的告诉自己——你才三岁,你才三岁! 秦家是万氏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家了,毕竟双方称得上知根知底。 早在京都时黎博就与秦家有来往。 没办法,作为太医院院判,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家就喜欢私下请他帮忙看病,而秦家自然也在有权有势之列。 而到了流放之地后,两家走动得更加密切,除了黎家是秦家的救命恩人这个原因外,还因为他们有同一个敌人,他们的三观都维持在一个平面上,黎博和秦先生是忘年交,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万氏熟知秦家众人的秉性,把宝璐交给他们她放九十九个心,便是立时死了,眼睛也差不多能闭上了。 和万氏一样,秦家对黎家的了解也不浅。 黎太医常来他们家他们看病,交流的多了何子佩也知道黎家的情况。 万氏提的亲事她第一感觉是拒绝,但细想之后却有三分愿意了。 如今朝中局势险恶,对他们非常的不利,他们不一定有命回去,既然如此就要早为小姑子和外甥做打算了。 何子佩思索着,抬头便看见半靠在窗边发呆的秦文茵,她不由幽幽一叹,心中又更愿意了两分。 秦信芳牵着外甥小顾景云回来时抬头就对上了目光炯炯的妻子。 秦信芳和顾景云同时觉得脊背一紧,秦信芳故作镇定的放开顾景云的手,硬着头皮与何子佩笑道,“娘子这是特意来接的为夫吗?” 何子佩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对顾景云笑道:“景云,我们家来了个小客人,你去找她玩好不好?” 顾景云的小脸皱起来,小大人一样扬着眉道:“我不喜欢跟小孩子玩。” 何子佩失笑,“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呢,她是我们家的客人,你是主人,便得好好的招待人家尽到主人的义务,快去吧,小妹妹在客房呢。” 顾景云听说是个女孩,微微有些雀跃的心一下就冷却了,他最讨厌哭哭闹闹的小姑娘了。 但见舅母目含威胁的看着他,他只能忍辱负重的往客房去。 秦信芳好笑的看着壮士一般前进的外甥,正要打趣两句就被妻子的眼刀一扫,他立即收起脸上的笑容,揣着手严肃的与妻子去花厅,路上问道:“什么客人,怎么还带了小孩?” 他们家在流放之地认识的人少,能够交往的就更少了,秦信芳实在想不出谁会带个孩子来做客。 “是黎太医的夫人带着她孙女来的,”何子佩声音微低的道:“黎太医遇上海难,其长子和长媳也在其中。” 秦信芳一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肃然道:“我们竟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黎家并没有找回尸首,你若是有心就去海边祭奠一番吧。” 秦信芳有些伤怀,点头道:“黎夫人此时找上门来 分卷阅读23 必定有困难,你将她请来花厅吧,能帮的我们就帮她。” “她已经与我说了,”何子佩抬头看丈夫,道:“她想与我们家结亲。” “谁跟谁?”话一出他立即反应过来,蹙眉道:“她孙女与景云?” 何子佩点头,“我看过那孩子了,白白胖胖,眼睛圆溜溜的,不仅身体健康,看着还很聪明。” 秦信芳则蹙眉道:“我们家从不兴定娃娃亲。” “不是娃娃亲,”何子佩瞥了他一眼道,“黎夫人是想把她孙女留在我们家做童养媳。” 秦信芳闻言一怒,涨红了脸道:“简直胡闹,黎兄刚逝世她怎么就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 只有穷到养不起孩子的人家才会把女孩送去当童养媳,童养媳没有嫁妆,吃喝住和各种花销都在婆家,这样的女子能在夫家过得多好? “你能想到的黎夫人想不到吗?”何子佩嗔怪的瞟了他一眼,道:“我看黎夫人并不是贪爱钱财之人,听她的意思黎家次子似乎并不愿抚养侄女。” 何子佩叹息道:“这里是流放之地,没有宗族约束,黎二郎不愿意抚养侄女有的是办法抛弃她。” 何子佩声音低了几度道:“我看黎夫人的身体好些不太好,脸色苍白,我给她开门时她的手脚都是打颤的。” 秦信芳诧异的看向何子佩,“你想定下这门亲事?”不然妻子不会为她辩解这么多。 何子佩沉着脸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意思,但事关重大总得问过你和文茵的意见。” “为什么?”孩子易夭折,他们这样的人家为了不让孩子背上克亲的恶名,如无必要绝不会过早的给孩子定亲,更别说养童养媳了。 以后景云回到京都,只他娶的是童养媳一条就够人笑话他的了。 何子佩在这件事上却比秦信芳更冷静,她问道:“你确定我们能回到京都吗?” 秦信芳沉默。 何子佩继续道:“你确定文茵和景云若是回到京城他们能活下去吗?” “骏德,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了,当初文茵怀着身孕,拖着病躯也要跟着我们来琼州府,不就是因为她在京城一定活不长吗?你别忘了,景云他姓顾,他要是回到京城,顾氏那样背信弃义的家族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安排景云的前程?”何子佩眼中闪过寒光,道:“即使这里缺吃少喝,各种不便,但景云是被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身上更流着我秦氏的血脉,凭什么要看人眼色,仰人鼻息的活着?” “但景云这样的身份想要娶一个好妻子实在是太难了,我们不求对方的家世,只要人品才能出众就行,但小户人家之中有多少家可以教养出这样的闺秀?”何子佩霸气的道:“既如此不如由我们来教,童养媳又怎么样?只要我们给她尊重,她也自尊自爱便不会比别人差,不就是没有娘家吗,我们秦氏做她的娘家!” 秦信芳沉默。 “大哥,就照大嫂说的办吧。”秦文茵扶着门框虚弱的道。 秦信芳立刻起身去扶她,恼道:“才好了一些你怎么又出来吹风了?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何子佩也忙给她倒了一杯茶,伸手去摸她的手,入手冰冷,便有些担忧道:“你有事叫一声便是,何苦跑出来?” “屋里呆久了闷就想出来走走,正巧就听到了大哥大嫂在说话,”秦文茵微笑道:“大哥,我觉得嫂子说得对,除非太子登基为我们秦家平反,不然景云一辈子也别想娶到好人家的闺女。顾怀瑾那样的人能给我儿找什么好媳妇?与其等以后景云回到京城后被顾家拿捏亲事,还不如我们现在就把一切都定下。” “童养媳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大哥大嫂亲自教养她,还愁景云没有贤妻吗?”秦文茵眼睛晶亮的道。 分卷阅读24 10.第10章 同意 秦信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景云毕竟是顾怀瑾的儿子,论血缘比我们还近一层,只要还有些脑子就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吧?” 秦文茵冷笑,尖刻的道:“那大哥觉得他是有脑子的人吗?” 想到顾家在秦家获罪后做的那些事,秦信芳沉默不语。 秦文茵尚且如此态度,何子佩更不屑道:“你别小看这世间的蠢货,没有他们做不来的蠢事,只有你想不到的。顾氏家风如此,我是怎么也不放心一手养大的孩子孤身一人回京的,给他培养个厉害的媳妇,就算他有朝一日要回去,身边好歹有个陪伴的人。” 秦信芳看着两个坚持的女人,头疼道:“你就知道黎家这小姑娘是个厉害的了?” 何子佩自信道:“我养的女孩我能不知道吗?她就是柿子捏的,我也能让她变成璞玉。” 秦文茵连连点头,在这一点上她无比的相信何子佩。 秦信芳踱步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点头应下,“这样也好,家里多一个孩子,景云就不会寂寞了。只不知他们是否能相处得好。” 说到这点家里的三个大人全都头疼起来,村里虽然只有十几户人家,但孩子却不少,与顾景云同龄的也有四五个,但哪个都与他处不来,每次独自出门不是被人欺负便是欺负人家。 而此时,话题中央的两个孩子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对视着,黎宝璐觉得自己内里是大人了,前世又是当老师的,就算眼前的孩子一脸桀骜,她也得把他教好,说不得他们以后还要在一起过日子呢,那更得刷好感度了。 所以黎宝璐扬起笑脸高兴的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顾景云居高临下的注视她片刻,高傲的道:“我何时说过要做你朋友了?不要自作多情,还有,你来我家做客不该你先报上姓名来吗?” 黎宝璐毫不在意他的语气,继续高兴的自我介绍道:“我姓黎,叫宝璐,你以后就叫我宝璐吧。” 顾景云上下打量她,最后撇嘴道:“《九章?涉江》中言:被明月兮佩宝璐。然而我上下打量并不觉得你像美玉,倒有些像狗尾巴草,这个名字谁给你取的?”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这到底哪来的熊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挖苦人了! 她嘟了嘟嘴道:“是我爹取的,在我爹娘的眼里我就是美玉,世间无人可比。” 她骄傲的斜睇他一眼,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顾景云脸色立时有些难看,但很快又挺直了胸膛道:“我名景云,是我舅舅给我取的。” 他鄙视的看了眼黎宝璐,问道:“你知道出处吗?” 黎宝璐恨得牙痒痒,但她还真不知道出处,但她同样理直气壮,“我还没读过书呢。” 顾景云满意了,摇头晃脑的道:“景云二字出自《七谏?谬谏》:虎啸而谷风至兮,龙举而景云往。” 黎宝璐反复读了两下,就道:“你舅舅希望你做神龙身边的彩云。” 她偏头想了一下恍然叫道:“我知道了,你舅舅想让你去当宰相。” 顾景云鄙视她道:“本朝中的宰相一职早被革除,如今只有内阁辅政,其后是尚书,哪来的宰相给我当?而且我舅舅本意也不是此。” 他抬了下巴骄傲的道:“我舅舅希望我能拨开一切云雾,如彩云一般绚烂快乐!”驱散生命中所有的阴霾,让光亮照满他的人生。 顾景云想到当初偷听到的话,情绪有些低落。 这个名字寓意很好,然而跟眼前的孩子一点也不搭怎么办? 分卷阅读25 黎宝璐本来正想拿什么话驳他的名字,突然见他低下脑袋情绪低落起来,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孩子嘴巴再毒那也是个孩子,她一个有前世记忆的老妖精何必跟他计较呢?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黎宝璐大方的决定原谅他,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笑道:“既然介绍了名字,那我们一起来玩吧。” 顾景云蹙着眉头看她的小手,不情愿的问道:“玩什么?” “你想玩什么,我都能陪你。” 顾景云不屑道:“你们小孩除了玩泥巴便是玩捉迷藏,我才不要玩呢,可惜你不识字,不然我们可以玩诗词接龙。” 黎宝璐:“……”你真的是五岁的孩子吗?还是你跟我一样多了一世的记忆? 黎宝璐瞪着大眼睛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扫视他。 顾景云以为她是生气了,心下立时有些忐忑,权衡了一下让步道:“那我们就玩捉迷藏吧,我是哥哥总要照顾一下你。” 一副非常勉强的样子,但眼睛却闪闪发亮起来。 黎宝璐看了失笑,明明是他想玩。 顾景云对秦宅熟悉无比,所以占有先天优势,但他并没有玩过捉迷藏,只见过别人玩,所以只有一些纸上谈兵的经验,后天不足。 黎宝璐却拥有前世的记忆,捉迷藏不论是在哪个时代都很受孩子吗欢迎,所以她的玩龄从三岁一直到十五岁,经验不要太多。 因此就算顾景云发挥先天优势很快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着,黎宝璐也很快把人找出来了。 而轮到黎宝璐藏,顾景云找的时候他差点疯掉,家里就这么大,又限定除客房外的所有房间都不能进,那黎宝璐到底藏哪儿去了? 黎宝璐就藏在他捂着眼睛数数的后面,她看着小男孩急匆匆的跑出去又急匆匆的跑回来,一双好看的眉毛狠狠地皱着,似乎非常不高兴的环顾整个秦宅。 黎宝璐心中冷笑,叫你用我的名字挖苦我,这次让你找到地老天荒。 小景云站在院子里蹙眉思考,将能够藏人的地方都想了一遍,又把自己找过的地方排除掉,最后他的目光放在了这个院子上。 他思索着围了院子走一圈,翻了两个地方就踱步朝黎宝璐藏身的地方去。 黎宝璐抬头与站在她面前的顾景云大眼瞪小眼,心中泪流满面,这就是典型的得意不过三秒吗? 顾景云却觉得黎宝璐也不是很蠢嘛,总算不是特别嫌弃她了,“不错,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藏身在这里的。” 如果黎宝璐再年长几岁,又是个男孩,也像他一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聪明的话他说不定会第一时间想到这点,但黎宝璐是个女孩,还只有三岁,外表一看就蠢,这样的人捉迷藏不应该尽量跑远一点躲起来吗? 第一次捉迷藏顾景云有些失算,不过他并不起气馁,反而激起了斗志,一双眼睛因此都闪闪发亮起来。 秦信芳和何子佩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双眼发亮的外甥,一向小大人一样不苟言笑的孩子此时正浑身发光的与他身前的小女孩道:“我们再来玩一次,这次还是你藏我找,不限定条件了,任何房间你都能进,看我能不能找到你。” 黎宝璐严肃的摇头道:“这样不好,未经大人许可怎样随便乱闯房间呢?”最后就算顾景云和大人们说是他的主意,她也会被讨厌的。 而且她是客人,乱闯主人家的房间本来就不礼貌。 顾景云却霸道的道:“我是主人,我说可以就可以,你照我的话做就是,这次我看你藏在什么地 分卷阅读26 方!” 秦信芳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鲜活的外甥,一时有些愣怔,何子佩却很欣慰的低声与丈夫道:“看来他们相处得不错,孩子果然就应该跟孩子玩才对。” 秦信芳微微的点头,踏步上前。 正在争执的两个孩子听到脚步声都扭过头来,黎宝璐是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顾景云却是跑上前嘟嘴道:“舅舅,舅母,我要跟宝璐妹妹玩捉迷藏,可是她胆子小,不敢跑进房间里躲起来,您现在就告诉她我们可以用家里的房间好不好?” 秦信芳抬头敲了一下他脑袋,含笑道:“你妹妹如此是知礼,怎能说她胆小呢?” 说罢微笑着抬头看向黎宝璐,见她白白胖胖,圆眼睛圆脸,连身子都是偏圆的,心中更加满意,正要抬手与她打招呼,黎宝璐却已经斟酌好了对方的称呼,见他看向她,就抬头冲他笑道:“秦叔叔,何阿姨。” 秦信芳就被自个的口水给呛着了,看着跟前的两个小豆丁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的辈分好像差了。 秦信芳与黎博是忘年交,早五年前就亲切的黎兄,秦贤弟的叫开了,每次黎博来给他们家的人把脉看病,顾景云都是叫黎博做黎世伯。 但黎宝璐是黎博的孙女,按说他也该是她祖父辈。 秦信芳有些郁闷,外甥定亲后好友变成了自己的叔叔辈怎么办? 何子佩瞟了丈夫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难得见他吃瘪,高兴起来,拉了宝璐的手笑道:“叫什么叔叔阿姨?还是跟着景云叫我们舅舅,舅母吧。” 黎宝璐张大了嘴巴,所以他们的亲事算成了? 祖母不是说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吗? 她还以为秦家要犹豫很久呢,谁知道不到一个时辰就定下了! 黎宝璐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小声的叫道:“舅舅,舅母。” 何子佩高兴起来,将小人抱起来问道:“你祖母呢?” 11.第11章 嫁妆 万氏在睡觉。 她昨天晚上思虑过度,根本睡不着,一大早又背着黎宝璐走了将近三个时辰的路,与何子佩交谈过后心事放下了一半。 不管对方应或不应,她都开口走出了最艰难的一步,剩下的便是听天由命了。 所以万氏一放松就在客房里睡着了。 本来黎宝璐也是要睡的,结果她还没睡着就听到了脚步声,一出来就迎面碰上一脸严肃,故作大人的顾景云。 对方一脸“我是主人,所以我赏脸来招待你”的表情,让黎宝璐想开口回屋睡觉都不行。 而且她也想通过顾景云了解一下秦家的情况,毕竟这是祖母万般思量后给她找的庇护之所。 可惜她还没开口打听了,对方就从各个方面鄙视了她一顿,于是黎宝璐果断忘记正事。 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毕竟她才三岁嘛,孩子都是健忘的。 至于她有前世记忆这件事被她选择性的遗忘了。 虽然在与顾景云的交锋中她略处下风,但应对何子佩时还是彬彬有礼的,所以她请三人在外室坐下,自己蹬蹬的跑回内室叫醒祖母。 何子佩见她小大人一样正儿八经的请他们坐着稍候,心中不由好笑。 秦信芳眼中也闪过笑意,还特意扭头瞥了外甥一眼,和他们家景云一样总是爱假装大人。 但顾景云扮着大人时是过于严肃,失了孩子的天真,黎宝璐却蠢萌蠢萌的, 分卷阅读27 不仅何子佩,便是秦信芳也对她多喜了几分。 “祖母,”黎宝璐推了推万氏,凑到她耳边低声叫了两声。 万氏艰难的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疼,头晕目眩,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冲着宝璐挤出一抹笑问,“宝璐怎么了?” “秦舅舅和秦舅母来了。” 万氏瞬间清醒过来,她没想到秦信芳会回来得这么早,一般人下地不应该等太阳落山了才回家吗? 万氏整理了一下仪容,正想拉了宝璐出去突觉不对,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叫他们舅舅,舅母?” 秦信芳与丈夫是忘年交,即便不让宝璐叫他世伯,也该让宝璐叫他爷爷吧? “是秦舅母让我这么叫的,”宝璐道:“秦舅母说要跟着景云哥哥一起叫。” 万氏眼睛顿时亮得惊人,抓住黎宝璐的手微微用力,激动道:“他们这是答应了!” 万氏拉着宝璐高兴的出去,两边这才重新见礼。 秦信芳倒是很想称万氏为嫂夫人,不过看了眼屋里的两个小豆丁他还是改口道:“黎夫人的打算内子已与我说过了,两个孩子年龄相当,我并无意见,舍妹也答应了。只是定亲是大事,就算宝璐是做童养媳,我秦家也不会委屈了她,所以夫人不如先把她带回去,我们选了好日子再带礼上门提亲,到时候再把她接过来。” 万氏怜惜的看了宝璐一眼,摇头道:“先生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时间紧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近日就定下吧,若是能把日子定在明天那就更好了。” 秦信芳心中不悦,脸上却依然微笑道:“夫人放心,便是你带着宝璐回去了,我与内子也会很快定下时间上门的。” 以为万氏是怕他们出尔反尔。 万氏稍楞,继而反应过来,她苦涩的道:“先生误会了,并不是我急着把孙女往外推……”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怕先生笑话,家有逆子,我实在是不放心宝璐待在家里……” 秦信芳蹙眉,就是何子佩也皱起了眉头。 他们家只这一个外甥,而且有可能这一代只有这根流着秦家血的独苗,因此对他百般宠爱。 本来让他娶童养媳已是有些委屈了,若是定亲再弄得如此仓促,那就太对不起他了。 万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抹了抹眼泪,起身回到内室,捧出一个小包袱来。 “先生和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不愿意委屈了两个孩子,我倒是不反对定亲礼大办,但不能在黎家。”万氏摩挲着手上的包袱道:“在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若先生和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便罢了,若是同意,那就顺便把亲事定下,我给宝璐的嫁妆都准备好了。” 说罢打开那个小包袱,里面是一对手镯,几锭银子和四本书。 秦信芳和何子佩看到底下的书不由坐直了身体,满脸严肃起来。 万氏怅然的摸着那四本书道:“这是我黎家历代祖先书写的医书,外子能年纪轻轻坐上院判的位置,这四本书居功至伟,现在便让它们给宝璐陪嫁吧。” “夫人有儿子孙子,为何要交给一个三岁稚儿?”还是一个注定要出嫁的女孩。 别说是黎家这种家族技艺类的东西,便是秦家这样的书香世家,有些书,有些东西也是只给男孩看,而不许女孩接触的。 因为不管女孩学得再好,她出嫁后便是别人家的人了。 而万氏竟然舍得弃子孙而选择黎宝璐,秦信芳佩服她的抉择,但同时也很好奇。 万氏却没有这么复杂的考量,她道:“黎鸿没有学医的天赋,钧哥儿三岁时就被他祖父带在身边认过草药,也没有天赋,这医书留给他们 分卷阅读28 也是落灰,还有可能保不住,还不如给了宝璐。” 万氏郑重的对秦信芳道:“所以我还有一件事要求先生。” “夫人但说无妨。” “若以后宝璐长大成人,我黎家还在,那便让她抄录一套给黎家送去,到时候是传承下去,还是变卖掉就看他们自己了。”万氏叹息道:“黎家几辈先祖的努力不能只寄托在黎鸿及其子孙身上。” 这套医书是她和丈夫费尽千辛万苦,一路躲躲藏藏带到琼州府来的,为此他们一路上带的钱财几乎都贿赂了衙役。 对于万氏来说,是否由黎家子弟继承这套医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把这套医书传承下去,不管继承者的是谁。 经由黎鸿遗弃宝璐一事,万氏对他不再信任,自然也不敢把这套医书交由他继承。 秦信芳是丈夫的忘年交,两人这几年来往密切,她将医书带上便是打定了主意将书给对方保管,不管他是否同意这门亲事。 万氏的开明让秦信芳惊讶,他立时明白万氏坚决要快速的给两个孩子定亲并不是怕他们这边变卦,而是她那次子的确不堪到让她不能把宝璐带回去,以至于连这样的传家宝都不敢留给他。 再珍贵的手镯都是死物,秦信芳和何子佩都不在意,可书却是无尽的财宝,特别是像这种家族自己整理书写的传家之书,里面可都是世间难得的医学知识,是黎家几辈人的智慧结晶。 黎宝璐的这份陪嫁的确够“雄厚”。 秦信芳并不是固执己见的人,领悟到了万氏着急的真正原因后他就答应了明日定亲,黎宝璐不用回黎家了。 这就是童养媳的好处了,礼可以是最简的,规矩是可以随意变通的。 虽然定亲礼简单了一些,但秦信芳依然郑重其事的拿出一张纸来写黎宝璐的嫁妆单子,并在上面签名。 他与万氏保证道:“这份单子一式三份,我拿一份,景云拿一份,宝璐拿一份,等她长大一些这套书我会亲自交给她。” 万氏就规规矩矩的与秦先生行了个礼,秦信芳忙避开,道:“我们两家既要定亲,那我便是夫人的晚辈,夫人对我行礼岂不是折煞我?” “这是先生与夫人该得的,”万氏红着眼眶道:“这些医书是我黎家先祖的心血,别说只是一福礼,便是大礼你们也受得。” 三个大人愉快的定下了两个小孩的婚事,而一边旁听的两个小孩早已经懵逼了。 顾景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要有媳妇了! 顾景云扭头看向黎宝璐,见她一脸呆滞,立时嫌弃的撇撇嘴,不过想到她已父母双亡,人又还算不是非常蠢笨的份上他便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黎宝璐却正盯着包袱里的银锭在发呆。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祖母藏有这么多钱,既然祖母有钱,那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出来当童养媳呢? 他们可以自己交自个的丁税,大不了脱离二叔自己过呗。 黎宝璐内心火热起来。 她愿意听从祖母的意思去做童养媳,但那是在他们别无他选的情况下。 二叔为了那点丁税容不下她,与其被他随便找个人家送走或是被他遗弃,还不如听祖母的呢。 可祖母有钱啊! 他们有钱可以自己交丁税,为什么还要做童养媳? 别以为她年纪小就想糊弄她,虽然她统共没见过几次银子,但包袱里那四锭银子她还是认识的,每一个都有十两! 四十两足够她与祖母相依为命的长大成人了! 分卷阅读29 黎宝璐眼巴巴的看着祖母,不知道她脑袋里怎么想的,竟然在有这么多钱的前提下送她出来当童养媳,还把所有的钱都给她做了陪嫁! 黎宝璐伤心得不能自已,所以就抿了嘴不说话,落在顾景云的眼里便是觉得她也震惊两人要做夫妻,而在秦信芳和何子佩看来,这孩子仰头瞪大眼睛的样子蠢萌蠢萌的,一看就是没听懂他们说的话。 12.第12章 定亲 两家说定婚事,万氏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一整日都很高兴。抬头却看见宝璐恹恹的坐在一边,好像有无限的心事。 万氏好笑的上前将人抱上床,柔声问道:“是不是和景云哥哥吵架了?我见你一直有些不开心,晚饭都没吃多少呢。” 黎宝璐抬头看向祖母,问道:“祖母,我们有这么多钱为什么还要来秦家?我们不可以自己过日子吗,只有你和我。” 万氏闻言心中一痛,眼中酸涩的看着黎宝璐,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是把她按在胸前,喃喃低语道:“傻孩子,祖母也舍不得离开你,但这是无奈之举,能跟顾景云定亲,获得秦家庇护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可我现在就想知道,”黎宝璐固执的道:“祖母,我不想离开你,我们和秦舅舅说一声,带了银子回去自个过吧,我们也不跟二叔一块儿过了。” 万氏闻言苦笑,“若是可以,便是再苦再累祖母也愿意抚养你长大,但不行!” 万氏犹豫了一下道:“我说了你也未必听得懂,但你既然要听,祖母便讲与你听,你先记着,等你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 秦家和顾家都是大户人家,让宝璐提早接触一些人情世故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们是流放的罪人,一罪名对一户主,三代之后方能从罪籍上脱离,也才能搬离我们现在所住的罪村,但无朝廷允许,同样不能离开琼州府。” “你祖父在时他就是我们家的户主,本来下一个户主该是你爹,你二叔依附你爹生存,可惜……”万氏怅然的叹息一声,继续道:“所以不仅你,就是我都离不开你二叔,赋税劳役都得通过他向朝廷缴纳,我们的权利与义务都是通过你二叔才能得到。” “即便我们能与你二叔井水不犯河水,只需在赋税劳役时上缴银两,我们祖孙俩在罪村也活不下去。”万氏叹息道:“孩子,琼州府除了土著和一些不得不到此的商人外就全都是流放的罪民和其后人,这些人中固然有跟你祖父一样是被冤枉至此的,但太少了。” “他们本性便坏,何况还生存在这不争便会死的流放之地?我们祖孙俩太弱,别的不说,搬出去后家里只要多来几波小贼或地痞,我们再多的资产也会被搜刮走的。” 还有一点万氏没告诉黎宝璐,她们祖孙俩真要提出单过,那些钱她们根本带不走,黎鸿又不是傻子。 当时她悲痛过度,所以黎鸿一提她就把家里放银子的钥匙给他了,因为他是她儿子呀! 虽然有些懒惰,有些自命不凡,可这些在她看来并不是不能改的毛病,所以她当时信任他,倚重他,谁知道他的心那么狠呢? 她拿出来给宝璐做嫁妆的那些钱是丈夫特意给她的私房钱。 黎博对于妻子跟着自己到流放之地来受苦受罪一直愧疚不已,所以每次出诊都会截留一部分钱给万氏做私房钱,每积存到一定数额就给她换成大锭的银子,那样好藏一些。 反正他每次出诊能拿到多少诊金只有他自己知道,家里的钱也一直是他与妻子管着的,并不担心儿子儿媳知道他给万氏留了私产。 黎博此举是为以防万一,毕竟儿子再孝顺他也有自个的小家,有时候难免顾及不上万氏,可谁知道他与长子长媳遇难后这些钱就成了万氏和宝璐存身的根本。 黎鸿并不知道她母亲手里有这么大一份财产,不然肯定不会放她带着宝璐出门的。 分卷阅读30 万氏把整锭的钱交给秦信芳做宝璐的嫁妆,碎银却装在荷包里交给了宝璐,她道:“本来是想明日再给你的,但今天既然说到这儿便一并给了你吧。秦家虽好,但你是童养媳,总有不方便开口的时候,这些碎银你藏好,以后说不定会用到。” 黎宝璐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荷包,她没想到在这流放之地生存这么艰难,也没想到祖母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她红着眼睛把荷包塞进万氏的怀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道:“祖母,你拿回去买肉吃,你要健健康康的看着宝璐长大,要经常来看我,不然我会伤心的。” 她知道万氏的身体不好了,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的把她送走的。 万氏正要笑着拒绝,一低头就对上了黎宝璐满含泪水的眼睛,她一怔,嘴巴微动,最后还是接住了荷包,“好孩子,那祖母与你一人一半好不好?” 黎宝璐要摇头,万氏就笑道:“你要是不要,那祖母也不要,明儿还是交给你秦舅舅做你的嫁妆。” 黎宝璐这才不摇头。 万氏就把荷包扯开,从里面倒出一半的碎银,随便找个袋子装了,那个荷包依然交给黎宝璐收好,“这些钱轻易不要花,得用在要紧时候,知道吗?”担心这孩子拿钱去买零食之类的东西。 黎宝璐却不是真的孩子,闻言认真的点头。 解了心中疑惑,黎宝璐又是小孩身体,几乎是一躺下就睡着了,万氏就倚在床边看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到底是康儿的骨肉,刚才就跟康儿小时候一样,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 万氏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万氏急着回家,秦家就是有意大办定亲礼也来不及了,所以秦信芳只好拿了钱去找村里的王屠户买了半只猪做酒席,请了全村人来吃。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秦信芳给他外甥买了个童养媳,还是个罪民之后的童养媳。 众人嗤笑,就有人不客气的问秦信芳,“秦大人是打算一辈子扎根琼州吗?竟然在这种地方给小外甥找媳妇。” 秦信芳笑眯眯的道:“我倒觉得琼州府很不错,风景秀丽,气候温暖,长久在此居住也不错。” 那人就嗤笑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爱说这些虚话,若不是被流放至此,我不信你们还会来。” 秦信芳就慢悠悠的瞥了他一眼,道:“若时间充裕,我还真会来,毕竟我不同阁下,我长久居于一地,难免对青山绿水向往。” “你骂我!”那人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跳起来。 谁都知道他是在青山绿水中当土匪的! 秦信芳拱手笑道:“不敢,不敢!” 顾景云见那边闹哄哄的,好似要打起来,立时冷哼一声,踱步上前道:“里长要来了,舅舅你不去迎接吗?” 故作严肃的童声成功制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斗殴事件,前土匪大当家张大锤想到秦信芳和里长友好的关系,他只好把怒火往肚里咽,恶狠狠的坐在椅子上瞪着秦信芳,又转头去瞪那个矮墩墩的臭小子。 顾景云好似没看到他的目光,转身慢悠悠的走到他未婚妻,比他矮了一个头的黎宝璐身边。 秦信芳已经笑眯眯的起身去迎接本地最大的官——里长大人了。 黎宝璐慢慢的合上张开的嘴巴,扭头问顾景云,“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友好。” 顾景云面无表情的点头,“这里只有十九户人家,彼此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那为什么还要请他们来吃酒席?”黎宝璐瞪大了眼睛问,一般这种喜事不应该请的是关系好的人家或是亲戚吗? 分卷阅读31 顾景云却惊奇的反问黎宝璐,“还能不请他们吗?” 在他有限的记忆里,谁家有大事好像都是全村人一起请的,就连过年时大家也都要凑在一起吃一顿,虽然总是会发生吵架斗殴等突发事件,但…… 顾景云瞪着大眼睛问,“这不是习俗吗?难道你们罪村不这样?” 黎宝璐挎着肩膀无奈道:“谁告诉你这是习俗的?谁会制定这么奇葩的习俗啊,我们罪村不这样。” 顾景云就问,“你们在第几个罪村?” “五!”黎宝璐在来前万氏教她背了地址,以防以后有事要找她时找不到,其实他们的地址真的很好背。 也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字,琼州府里所有流放犯人所居的村落都称为罪村,按数字排列,据说现在已经排到了十九。 而犯人第三代后的子孙则可以选择离开罪村到向善村去居住,那里面住的都是流放犯人的后人,也是用数字排列。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留在原地,等整个罪村的罪民都到了第三代后,罪村就可以改名了。 衙门对这些人的限制不严,他们也可以跟里长申请改其他村名,但不知大家是懒,还是习惯了这样的名字,在改名时大家都会自觉地去顺着向善村的数字往下。 所以他们只要记数字就行了,不愁找不到回家的路。 比如顾景云,他要是跑到外面去玩忘了回家的路,只要随便拉一个问罪村一村在哪儿就行,简单好记得不得了。 顾景云蹙眉道:“或许是各个村的习俗都不一样?” “可能吧。”黎宝璐除了接受这个解释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黎宝璐看向狼吞虎咽的孩子一桌,捅了捅顾景云问道:“你的好伙伴们在哪里?我们要不要去跟他们说话?” “没有,”顾景云面无表情的道:“你只要跟我说话就行,不用理其他小孩。”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何子佩转头见两个小孩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就好笑的上前道:“还不快去吃饭,一会儿我们就要见礼了。” 13.第13章 同居 黎宝璐和顾景云跪在秦信芳和何子佩面前,一起恭敬地向两人敬茶。 看着仰着小脑袋的两个孩子,秦信芳与何子佩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快速的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秦信芳与何子佩掏出一对玉佩与他们戴上。 “这是你们外祖母的陪嫁,你们舅舅向我提亲时的定亲礼,如今转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相敬相爱,白头偕老。”何子佩细心的给黎宝璐系上。 顾景云一脸严肃的应下了。 黎宝璐也忙着点头,眼睛不住的去瞟那玉佩,那可是传说中的羊脂玉,没想到有一天会挂在她的小肥腰上。 万氏看得热泪盈眶,秦家如此重视宝璐,她走得更放心了。 万氏出门时根本没与黎鸿打招呼,多少有些担忧家里,所以亲事一定她就决定回家去。 黎宝璐没料到这么快就要与祖母分别,愣愣的抓着玉佩回不过神来。 万氏就摸着她的小脸嘱咐道:“宝璐,你要照顾好自己,乖乖的听你秦舅舅和秦舅母的话,好好与景云相处,知道吗?” 黎宝璐抖了抖嘴唇,问道:“祖母,你会来看我吗?” “会的,五村和一村相距不远,祖母会经常来看你的,你要好好的,不然祖母可不来的。”万氏也满心不舍,但她知道早晚都要分别,长痛还不如短痛。 想罢,她把黎宝璐推到何子佩的怀里,转身就走。 分卷阅读32 黎宝璐跟着小跑了两步,看见祖母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彻底的不见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何子佩见她哭得满脸是泪,偏偏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心疼不已,马上把人抱进怀里哄道:“宝璐乖,舅母带你去玩好玩的好不好?” 秦信芳也有些手足无措,转身拿了本书出来哄她,“宝璐乖,舅舅教你读书好不好?” 顾景云一脸嫌弃,但还是慢悠悠的回屋拿了自己最爱的一套组装木马给她,一脸纠结的道:“借给你玩。” 何子佩劈手抢过塞进黎宝璐的怀里,教训外甥道:“你也忒小气了,直接就给妹妹吧,回头你想要再让你舅舅给你做一套便是。” 顾景云没想到一向疼爱他的舅母会抢他的东西,而且他竟然败给了才来他家一天的小孩,楞过后立时眉毛倒竖,冲上去抢过自己的木马套装,大声叫道:“我不借你了!”转身就跑。 何子佩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语气里却满是宠爱。 秦信芳和何子佩怕黎宝璐哭得更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们不要哥哥的,回头我们也给你做一套好不好?” 黎宝璐抽噎着看看秦信芳,再看看何子佩,小心的点了一下头。 秦家的人对她都很友好,除了没见过的未来婆婆秦娘子,不过她能同意顾景云跟她这个孤女定亲,秦家的人品又摆在这里,想来她也很不错。 以后她的一生估计都要在此度过了,黎宝璐并不想惹他们厌烦,所以她依然忍不住抽噎,声音却慢慢的低了下来。 顾景云赌气的跑回自己的书房,气嘟嘟的把组装好的木马全拆开了,看着零件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他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哼,有本事你自己组装啊,想玩现成的,门儿都没有。” 何子佩见他气性这么大,而黎宝璐脾气这么好,性子这么乖巧,立刻担忧起来,“以后我们家景云会不会欺负宝璐?” 秦信芳扬扬眉头。 何子佩就继续道:“本来我担心宝璐突然离家离开祖母会不安,所以想陪着她睡一段时间,可刚才我问她,她说她能自己睡,在家时她就是自己睡的。” “我看不如就让她和景云住一间吧,两个孩子年纪还小,这点倒是不用避讳,趁着年纪小,让他们多相处相处,培养好感情,免得长大以后不和睦。” 秦信芳看向坐在地上专心翻着《三字经》的黎宝璐,点头道:“好,将景云的房间用屏风隔成两间,一人睡一边。” 他知道妻子是在担心黎宝璐的将来。 这个时代对女子颇多束缚,尤其这还是在流放之地,而黎宝璐不仅是罪民出身,更是童养媳,她的身份注定低景云好几阶,妻子是想两个小孩多相处培养感情,以后景云对黎宝璐好些。 可他并不这么认为。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两天,对方也只是个三岁的小女孩,但秦信芳却从她身上看出了很多特质。 这小孩聪慧且宽容,聪慧且不说,宽容却是秦信芳最欣赏的,这意味着她能包容下景云的坏脾气。 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他家的景云天资聪颖,别说是在这穷乡僻壤,便是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天资好虽好,却太过目中无人,而且脾气坏,心思阴郁,如果他们还在京城,秦家依然是以前的秦家,他能出生在顾家,这些都不算什么缺点。 因为有他这个做舅舅的庇护,也有顾家做后盾。 但现在秦家倒了,顾氏休了他母亲,他是在琼州出生长大的,那些缺点立时就变成了催命的符咒。 从发现这孩子性格不好时他就想方设法的去纠正,为 分卷阅读33 此还特意给好友写信让他把寄存在他那里的书都送来,就指着他多书后能够心胸开阔,走出心魔。 谁知道这孩子翻的书越来越多,几乎到了智多近妖的地步,性格里的睚眦必报却也变本加厉了。 村子里的小孩排挤他不过是因为他与众不同,不合群,他就挑拨得村里的小孩们互相斗殴,差点打出伤残来…… 秦信芳之所以那么快就同意下这门婚事还因为那天看到景云竟愿意跟宝璐玩捉迷藏这样幼稚的游戏。 他希望景云能与宝璐多接触,不求他能跟宝璐一样心胸开阔,只要他不那么偏激就行。 夫妻俩一个为了小两口以后的感情生活,一个为了顾景云的性格养成私自拿了主意。 两个小孩却是等中午要午休时才得知这一噩耗。 顾景云瞪大了眼睛,觉得舅舅舅母在黎宝璐来了后果然不再疼自己了,气恨得转头去瞪黎宝璐。 亏得他还怜惜她父母双亡对她那么好,结果她却是来跟自己抢东西。 黎宝璐也瞪大了眼睛,她身上怀揣着前世这么大的秘密,还想着晚上独处时能有清净的时候呢,结果她竟然要跟一个小屁孩住一屋? 两个小孩都不怎么开心,然而秦信芳与何子佩态度坚决,根本不给两人反驳的机会,直接把他们送回房间,指着屋里相距不远的两张小床道:“床已经给你们整理好了,宝璐睡里面那张,景云睡外面那张,今天来不及了,明儿让你们舅舅去山里砍树回来给你们装个屏风。” 顾景云严肃的与舅母道:“舅母,男女有别,就算我跟她定亲了也不能住在一起。” “你才五岁,你宝璐妹妹更是只有三岁,哪里有别了?都是小屁孩,赶紧去洗脸上床睡觉,下午要带着你宝璐妹妹去给你娘敬茶。”又道:“你娘身体不好,正在喝药,你可别吵着她,免得她思虑过重又不好了。” 顾景云这才紧闭上嘴巴,但依然满脸的不甘愿。 顾景云都闭嘴了,刚刚加入秦氏一家的黎宝璐就更不敢开口反驳了,但两个小孩都很不甘愿,互相看对方都不顺眼就是了。 秦信芳却很满意,外甥虽然有各种缺点,但孝顺却是最大的优点,他希望黎宝璐能够影响景云,让他开发出更多的优点来。 黎宝璐能不能影响顾景云还未可知,顾景云却是影响到了黎宝璐,因为黎宝璐同学乖巧的爬上床扯过被子盖过肚子准备睡觉时,顾景云却是慢腾腾的从一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盘腿坐在床上就看起来。 黎宝璐不由扭头去看他的封面——《荀子》! 黎宝璐:“……” 如果没记错睡在她对面的小孩今年才五岁吧,为什么感觉他是二十五岁? 这么厉害让她这个多了一世记忆的小孩怎么办? 黎宝璐觉得自己就算要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因此又爬起来去抓刚才秦信芳塞给她的《三字经》。 没办法,她不识字啊! 亏得她多了前世的记忆,虽然字体不一,但连蒙带猜也能读懂许多,通过此道认字速度还是挺快的,就是记过就忘,下次把字单拎出来让她认她又不认得了。 黎宝璐感觉好忧伤,似乎自己才是真的小孩,床对面的那个才是多了一世记忆的人吧? 顾景云已经沉浸在书本里,根本没发现自己影响了舍友,他向来自律,又有规划。 什么时候看书,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都是定得死死的,就算今天发生意外,屋里多了一个人,他也克制了心里的不舒服照着计划来了。。 而人一旦沉浸到书里,外界的事自然就影响不到他了,心中的不高兴也 分卷阅读34 慢慢的淡了。 黎宝璐还在满头大汗的对着《三字经》认字,顾景云就收起了书放在枕头边,身子躺下,拉过被子盖到胸口,不到三息就睡熟了。 黎宝璐愣愣的看着小声打鼾的顾景云,摸了摸脑袋,最后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是有多蠢啊,便是要奋发图强也不急在这一时,她才三岁,有的是时间。 黎宝璐看了眼熟睡的顾景云,收好了书也躺下睡觉了。 14.第14章 调教 秦文茵是真的病了,躺在床上下不来,她的病不能见风,因此对着她床的窗户闭得紧紧的,但又不能把门窗全关了,免得人本没大事,反而被闷坏了。 所以门口是开的,让空气流通,里面却隔了一道大屏风,将从门口冲进来的风挡住,缓一缓才轻柔的流转进内室。 可即便如此,黎宝璐一进门还是觉得闷,一股药味充斥着鼻尖。 她常被祖父带在身边,药味常能闻到,但那些药只是晒制,所以是药香,秦文茵的屋里药味却浓郁,实在不好闻。 顾景云也皱紧了眉头,满心忧虑的去看她母亲。 大热的天,黎宝璐要露着脚丫子睡才舒服,秦文茵却盖上了薄被,被子拉到了脖子处,眼睛紧闭,脸色苍白。 黎宝璐有些明白为什么儿子定亲这么大的事她也不出现了,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吧。 何子佩看到两个孩子进来便低声哄他们道:“你们娘刚吃了药睡着了,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等晚一点再来与她问安。” 顾景云看了一眼母亲苍白的脸色转身便走,黎宝璐忙跟上。 顾景云越走越快,脸色也越来越沉,黎宝璐小跑着跟上他,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顾景云生气的道:“我没生气!” “你的嘴角都抿直了,还敢说没生气,”黎宝璐跟在他后面小跑着,叫道:“我还小,你停下来说话嘛。” 顾景云停下,嘴抿得更直,不高兴的回头瞪她,“谁让你跟着我的?” “我祖母让的,”黎宝璐一点也不害臊的道:“祖母说以后我就是你媳妇了,要跟紧你,不要把你弄丢了。” 顾景云就冲她翻了一个白眼,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忙在他旁边的草坪上坐下,虽然她身体好,但也经不住这么跑,会累死人的——她才三岁呢! 顾景云却比她还不如,不过是快走了一段,此时就要张开嘴来呼吸,胸膛起伏不定。 黎宝璐好像没看到他的身体状况,继续状似天真的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顾景云盯着脚下的青草不说话。 而就在黎宝璐以为他不会回答她时,他幽幽的道:“你祖父死了!” 黎宝璐眨眨眼。 “我母亲的病一直是你祖父看的,舅舅和舅母说是你祖父救了我们母子。”顾景云道:“她生我时难产,产后大出血,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崩没了,你祖父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救回来的,这些年她的药一直不断,十天里有七天不能出门吹风,但就是这样,舅舅也说亏得遇上了你祖父,不然全琼州府的好大夫来了也没用。” 顾景云看向黎宝璐道:“你祖父是妇科圣手,在宫中时主要负责的是后宫嫔妃的病症,就算琼州府缺医少药,他依然救活了我母亲。可他现在不在了,我娘她还能活多久?” 黎宝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在她有限的记忆力,她知道祖父每隔十天就要出一次门,每次在外住一晚,应该来的 分卷阅读35 就是秦家。 祖父的医术她是知道的,琼州府的那些官员和大地主都爱请他去看病,黎家的家产就是这么积累下来的,连他都不能根治的病症,让琼州府的那些大夫来看只怕更凶险。 所以她刚做童养媳,她的未来婆婆就有可能要挂吗? 运气也太不好了吧? 两个孩子都有些沉默。 半响黎宝璐才道:“我祖父给你们留的药方呢?” “我娘的身体一直在好转,药方每隔一段时间就变化一次,我们不能总吃一张药方,”顾景云说到这儿,眼睛闪闪发亮的看向黎宝璐,道:“所以我有件事要求你。” 黎宝璐歪着头看他。 “你祖母不是把黎家的家传医书都给你了吗,你借给我看吧。” 黎宝璐满眼无奈的看他,“没问题,但你还这么小,现在看医书还来得及吗?”临时抱佛脚也没这么抱的,你现在才五岁呢,得学多少年才有她祖父的本事? 何况学医并不是看了医书就行,还得融会贯通,还得有足够多的病症经验。 她祖父可是在皇宫里呆过的妇科圣手,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才有今日的医术,顾景云才五岁竟然就想接他的班了。 黎宝璐怀疑顾景云,顾景云却更鄙视黎宝璐等一众凡人的智商,他自傲的道:“别人不行,我未必不行。”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狂到底是跟谁学的? “书在秦舅舅那里。”黎宝璐道。 顾景云起身道:“书是你的,只要你同意就行。” 那是黎宝璐的嫁妆,只要她同意了,舅舅自然不会反对。 顾景云拉了黎宝璐去书房找书,秦舅舅正坐握着笔坐在书桌前,眉头紧皱,看见两个孩子跑进来,便随意的挥手道:“今儿不上课,你随便找本书去看,有空就教教宝璐认字。” “舅舅,我要看黎家的医书。”顾景云抬着小脸严肃的道。 秦信芳蹙眉看了外甥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手里拉着的宝璐,半响才叹息的点头道:“好吧,不过以后不许你再哄骗宝璐了,她还是孩子呢!” 显然认为外甥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了阅读权。 黎宝璐囧囧有神的替他申辩道:“我是自愿给景云哥哥看的。” 秦信芳看着宝璐的眼神更同情了,这孩子被人卖了还给他数钱呢,真是个可怜孩子。 黎宝璐满头黑线的看着秦舅舅脸上毫不掩饰的同情,决定闭嘴。 顾景云一点也不介意被误解,接过舅舅手里的书转身就走,黎宝璐再次迈着小短腿跟上。 秦信芳看着外甥埋头在前面快走,小小的宝璐则小跑着在后面赶,莫名的为宝璐的将来担忧起来。 他是想让宝璐影响景云,把景云教好来,可是现在好像景云对宝璐的影响更大怎么办? 两个小孩回到他们的房间,顾景云从第一本医书找起,他只看符合秦文茵的病症,其他的全都略过不看,所以书翻得飞快,在每一页上停留的时间都不超过五息,若是看到符合的症状就在那一页夹上一个书签,以便第二次仔细阅读。 但黎宝璐还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别说顾景云才五岁,便是前世她二十五岁时翻书也没这么快啊。 五秒的时间就把一页的内容大致读过并作出准确的判断翻过…… 此时,黎宝璐有些相信顾景云说的话了,他的确聪明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感觉压力好大怎么办? 分卷阅读36 若无意外他俩要在一块儿过一辈子的。 上辈子一直是三好学生的黎宝璐此时觉得自己的智商堪忧,明明她以前觉得自己挺聪明的。 看看严肃的抿着嘴快速阅读的顾景云,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三字经》,黎宝璐决定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认字吧,若是连字都认不全,一切都枉谈。 黎宝璐很快就沉浸到书本中去,结合前世的记忆对着《三字经》一个字一个字的认。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到不时的翻书声。 何子佩从窗外往里探望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静谧的画面,她面容一柔,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她家景云是个好读书的,没想到娶了个小媳妇也爱读书。 看俩人看得认真,何子佩便没有打扰他们,转身去准备晚饭。 秦文茵傍晚时苏醒了一会儿,何子佩快速的领着两个孩子进屋给她磕头敬茶,算是把礼全了,然后便把两个孩子赶出去,自己盯着秦文茵吃药。 顾景云心情更不好了,他转头对黎宝璐道:“娘的身体更不好了,明明前几天她能下床走路了的,往日还能请你祖父来看看……” 黎宝璐也无言。 顾景云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对黎宝璐冷笑道:“舅舅和舅母以为我小不懂,什么都瞒着我,但我又不是傻子,只看娘亲的脸色便知道了,何况往日他们俩恨不得把我捆在娘亲的屋里陪她,今儿却一个劲儿的往外赶我……以后你不要做这种欲盖弥彰的蠢事,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黎宝璐:“……”孩子,你才五岁! 她虚弱的替秦信芳夫妻说好话,“舅舅和舅母也是为你好。” 顾景云冷哼道:“能真的瞒过我才是真的为我好,然而他们瞒过了吗?” 黎宝璐摇头。 “所以他们还是应该告诉我,免得我还多加猜忌,我只知道母亲身体不好了,却并不知道有多不好,这不是让我忧心,烦心吗?以后你不准学他们。” 黎宝璐严肃的点头,“我不学他们,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告诉你,但尊重是相互的,你也得告诉我!” 顾景云鄙视她,“我说了你听得懂吗?” 黎宝璐认真的道:“便是听不懂你也可以教我啊,便是最后也教不懂,而我只要知道出了何事便好,就如你所说,总比让人担惊受怕的好。” 黎宝璐怕说服不了他,最后又威胁道:“你要是不告诉我,以后我的事我也不告诉你。” 又道:“你就想着舅舅和舅母不告诉你实情,那你告诉过他们实情吗?比如你知道,”黎宝璐犹豫了一下,还是叫秦文茵做娘,“娘亲的身体不好了,你担忧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读不好书。” 顾景云沉默。 黎宝璐就小声的道:“我们今天去与舅舅拿书,他肯定知道你为何要看医书,但为什么他就不开口问呢?” “因为你从不开口说,”黎宝璐道:“你们都好奇怪,有话便说,为何要如此扭捏?”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道:“因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但你懂了吗,”黎宝璐不客气的问道:“比如娘亲的病情!” 顾景云沉默,半响才傲娇的哼了一声,快步往花厅去了。 黎宝璐无奈的跟在他身后,还要她什么事都要与他坦白呢,他自己都这样了! 好在对方虽聪明,年龄却小,她不信多了一世记忆的她调教不来,怎么说也是要一辈子一块儿生活的 分卷阅读37 人,岂能不调教好? 15.第15章 理想 顾景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严肃的与黎宝璐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谁要做。” 黎宝璐也不管他有什么事,转身便回房。 顾景云松了一口气,转身去舅舅的书房,远远的就看到里面亮着灯。 顾景云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推开了书房门。 坐在书桌后的秦信芳抬起头,看见外甥一脸严肃的站着,不由挑眉问道:“何事?” 这小子不是刚拿走黎家的医书吗,照他的习惯,他要是没细读完是不会再进书房的,还是他外甥已经逆天到半天就能细读完五本医书了? 秦信芳心肝乱颤,顾景云却板着小脸抬头看他,严肃的道:“舅舅,我来是想问问你母亲的病情的。” 秦信芳诧异。 顾景云却心内一松,感觉提出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艰难,他脸上表情放松了不少,“母亲如今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秦信芳张嘴就要问他为怎么想起要问这个,但又想到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提起此事,不由丢开这个问题,同样严肃的与他探讨起秦文茵的病情。 秦文茵看着病得很重,其实并不凶险,主要是她前两天出房门在外头呆得久了一点,加上解决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她心情难免激动,晚上就没睡好,综合作用下第二天就没能起床。 但万氏给他们送来了黎博之前为秦文茵做的药丸,只要好好调理就能恢复。 秦信芳担心的是以后怎么办。 妹妹的病情总有好坏的时候,他们总不能一直用黎博开的前药方,这些药丸总有吃完的时候。 而秦信芳并不信任琼州府的大夫,没办法,他们之前用的一直是御医,突然让他们找一群甚至没经过系统教育的大夫看病…… 秦信芳怕他们治坏了自家妹妹,所以他正斟酌着写信回京,把黎博之前留下的脉案及药方寄回去让好友帮忙找太医开方。 虽然来往时间长,也会有偏差,但太医出手总会让人感觉可靠一些。 外甥好容易坦诚布公的找他,秦信芳就一股脑的将实情全都告诉他,末了道:“我知道你看那些医书是为了你母亲,但医术与其他本事不同,要想成为黎博那样的御医,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要各种医学资源及足够多的治病经验。” 秦信芳道:“你是聪明,但你未必在医术上有天赋,何况你只读黎家的四本医书……”秦信芳摇头笑道:“难道黎博能当上太医院院判就只靠他黎家的那本医书吗?” 顾景云脸红。 秦信芳就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我之所以将书给你不是让你学成医术,那非一日之功,只是让你对你母亲的病知道的更深些。况且,知道些医学上的知识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两个时辰之前顾景云还雄心勃勃的想要成为大楚最厉害的大夫,听了舅舅的话虽然不至于心灰意懒,但总是有些受打击。 他是为了母亲才要学医,而如果医术不能速成还有什么意义呢? 等他学成他娘早就不在了,那他学医术来干什么? 他又不要做那些悬壶济世的大夫。 “景云,人的精力有限,所以一生只能专注于一事,比如黎博,他医术卓越,其中又擅妇科;比如我,只擅经史子集,在这四类书里考我,我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很少有人难住我,但其他的就不行了。”秦信芳注视着他道:“你现在也该想想以后要擅哪一事了。本来这应该等你年满十二岁后再选择的,但你小小年纪已阅百书,实在没必要拘泥于年龄。” 分卷阅读38 这小子太聪明,学的太杂,再不加以引导,以后只怕要伤仲永了。 顾景云皱着小脸。 秦信芳见了就哈哈笑道:“好了,这是人生大事,不是一时能决定的,我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思考,一年后你再告诉舅舅你想学什么。” 他想学什么,他要学什么? 顾景云带着这个问题回屋了。 秦信芳在后面摸着胡子看他离开,满意得不得了。 何子佩就偷偷地从书房后出来,感叹道:“景云竟然会开诚布公的问我们,可见真是成长了。” 秦信芳笑眯眯的恭维她道:“是你定的亲事好。” 外甥打小就聪明,刚会说话时还叽叽喳喳的,每天都是十万个为什么,让他们既喜欢的同时又无限的烦恼——总是回答不上外甥的问题怎么办? 但自从这小子开始认字后性格就变了,他先是翻箱倒柜,机缘巧合之下翻出了他们的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然后又耳濡目染的从他们这里知道了些非他这般年纪应该知道的事,这孩子就更早熟了。 谁会想着去防备一个三岁小儿呢? 所以他们并没有将顾景云翻拆出来的信当回事,谈论时局及京中顾家时也从不避讳他。 还是黎博最先看出不对提醒了他,他们这才发现顾景云聪明早熟得可怕,智多近妖! 如果是在京城,秦家没有获罪,他说不定能培养出个少年状元外甥。 可惜,这种局势下他的绝对聪明就成了他的苦难。 在这里,他没有师友,没有同道,甚至连书籍都没有多少,内心的空虚是可怕的,他们被禁锢在这一方天地里动弹不得。 流放,不仅禁锢了他们身体上的自由,还斩去了灵魂的寄托。所以常有砍头杀身,流放灭心的说法。 秦信芳一直努力的想要回到京城,不为自己和妻子,只为景云这个孩子! 他和妻子这一生已算是活够了,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活着不过是熬日子,死了却是解放。 可文茵和景云在一天,他们就不能死。 他们死了,他们母女也没了活路! 秦信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扭头与妻子郑重的道:“明日我开始给两个孩子上课,宝璐那里你留意些。我们就算给他们铺好了路,也要他们有本事走得稳,走得远才好。” 何子佩严肃的点头,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不会让她落后太多。” 秦信芳就叹息道:“追上景云是别想了,只要不比一般人差就行了。” 秦信芳说这话心有戚戚,以前他坚信努力比天赋要重要得多,但见识过外甥后他觉得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外甥两年就能翻完半个书房的书,他能吗? 想想外甥五岁时干的事,再想想他在干嘛?秦信芳立时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一种怀疑。 也只有这种时候,秦信芳对顾怀瑾不是那么恨,因为他的智商还不错,这才能和他惊才绝艳的妹妹生出这么一个多智的外甥。 秦信芳和何子佩商量着两个孩子的教育大计,回到屋的顾景云却还没想出自己以后要专攻哪一途。 一抬头就看到里面小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他立时不爽,上前拿手指戳着她的脸,一直把人戳醒才作罢。 醒过来的黎宝璐揉了揉眼睛做起来,迷迷蒙蒙的看着顾景云,一点脾气都没有的样子。 分卷阅读39 顾景云满意了,转身坐回自己的小床,问:“你以后想干什么?” “舅舅让我选一途专攻,可我觉得我天赋异禀,聪明绝顶,什么都能学会,只学一样也太过狭隘了。” 对面的黎宝璐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半眯,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了。 顾景云就气得蹦下床扯住她肥嘟嘟的脸就捏,似乎感觉还不错,还多扯了两下。 黎宝璐就眼泪汪汪的看他,道:“我听到了,不就是理想吗?” 她可是经历过高中上课,站着能睡觉,睡觉能听课的特训,顾景云的话虽然没过心,但过耳了,短暂的几秒钟里还没忘。 她睁着泪眼问顾景云,“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吗?”顾景云低头沉思,然后面目狰狞起来,“我的理想就是给舅舅平反,带着母亲会京把顾家踩在脚底下碾了又碾。” 黎宝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 顾景云眼中闪着寒光,小小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一头怪兽,脸上不住的冷笑道:“让他们也一一尝受母亲受过的苦。” 黎宝璐就挠了挠脑袋,说不出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来,她不是当事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见顾景云眼神凶戾,想到他的性格,她只能无奈的提醒道:“顾家很有权势吗?” 顾景云冷哼一声。 “那你得很努力才行啊,至少权势不能输他们,不然别说报仇了,连替舅舅平反都难。” 顾景云低头沉思,半响才道:“难道我要当官?可是做官得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压在顾家头上?何况顾家还是勋贵。” 黎宝璐老实的摇头,她连他们在哪一朝哪一代都不知道,如何得知前路? 顾景云也没想问黎宝璐要主意,有了思路他就撑了下巴自己想。 半响才觉得四周安静得过分,抬起头来看黎宝璐又睡过去了,卷着身体正趴在一边呼呼大睡。 顾景云嫌弃的皱皱眉,但看在她给他提了意见的份上,顾景云还是扯过小被子给她盖好了,临了又捏了捏她的脸,这才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16.第16章 开蒙 过了一个晚上顾景云依然没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才能为舅舅平反并力压顾氏一家人,但这不妨碍他确定相应的目标。 首先,他得要有权势! 权势的获得方式就那么几种,一是科举,挣得官身,一步一步往上挪,虽然慢,却保险;二是从军,军功向来是晋身的最好途径之一,若是能握住兵权就更加美妙了,但顾景云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略过了,因为他身体素质摆在那里,除非他能回娘胎里重新再生一次,不然这辈子是别想从军了;三是从龙之功,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比不上这第三种方法,然而于他来说也是鸡肋,因为没有皇族会跑到这鸟都不拉屎的流放之地来,而他也没有接触皇族的机会。 回京城? 只怕他前脚才进城,后脚顾家就能把他干掉。 顾景云虽然才五岁,却不会小看能把母亲逼得怀孕在身也要冒险跟着舅舅流放的顾家。 所以算来算去,还是科举最靠谱,要科举就要努力读书! 其次,他要有人脉。 顾家那边的资源他不用想了,秦家被流放后亲友故旧也都各有选择,现在还算舅舅人脉的没几个了,所以他得自己经营起一片人脉网。 最后,他要有钱。 这最后一点是黎宝璐同学友情提供的。 分卷阅读40 听了顾景云同学的平反复仇计划后,黎宝璐同学复杂了一下就积极参与其中了,并提出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建议。 “钱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物之一,”黎宝璐严肃的与顾景云同学道:“简单的,你吃喝穿住行要钱,买书和笔墨纸砚要钱,参加科举要钱,交友要钱,更别说为舅舅平反了。” “复杂的,若是科举与人脉这前两点都走不动,我们还能用钱砸,”黎宝璐简单粗暴的道:“这世上的东西除了投胎和理想不能用钱买,其他的都能花钱买到,只要你有足够多的钱。” 顾景云怀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她可比他还小! 黎宝璐板着小脸道:“这是我真确的体验,听我的没错,把这一点也列进去。” 从没有为钱发愁过的顾景云勉为其难的添上了第三项,但他从未往心里去,这不过是看在黎宝璐是他的密谋同伙的面子上。 没错,此事还属于两个孩子的密谋阶段,是属于他们共同的秘密! 黎宝璐因为与顾景云有了这个秘密,两个小孩的友情在飞速发展中,此时顾景云已经不介意黎宝璐睡在他的房里,翻他的书了,但依然严禁黎宝璐动他的书桌和笔墨,而这正是黎宝璐的下一个目标。 秦信芳拎了一壶茶进来就看到两个小家伙又头挨着头在一块儿说悄悄话了,不由摇头失笑。以前还觉得景云太早熟,整日像个大人一样严肃,但现在看景云也像个孩子了,以前多半是因为没有玩伴的关系。 秦信芳希望外甥能够越来越开朗,但文化知识也要学好,所以他只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就踱步走到讲桌前,轻咳一声将两个孩子的交流打断,看着他们严肃的道:“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顾景云和黎宝璐立即正襟危坐的挺直腰背。 秦信芳满意了,先是检查了一下黎宝璐写的字,不出意外,上面就是一团墨,他也不介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鼓励道:“你现在还小,拿不稳笔,不用着急,景云也是满五岁后才用毛笔练字的。” 黎宝璐一脸不相信的扭头看顾景云。 他的面前就放着他写的字,爽利挺秀,已初具均匀瘦硬的风格,这绝不是刚开始习字的人能写得出来的。 秦信芳就拿出一个盒子的柳枝与她,笑道:“你现在还小,先用柳枝沾水练习,平时也可拿毛笔练练,但时间不宜过长,不然伤了手就得不偿失了,景云以前也是这么练过来的。” 应该说秦家的子弟都是这样学习的。 自会说话就教背《三字经》与《千字文》,再大一些就教他们认字,拿了柳条或其他木枝沾水练字,不仅节省纸张笔墨,还能很好的保护幼儿的手腕。 因为要练好毛笔字,腕力至关重要,顾景云够聪明和刻苦了吧,但秦信芳也压着让他年满五岁才能长时间握笔。 但人聪明好似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字也一样。 顾景云拿毛笔才半年功夫,写出来的字已初具根骨了,让秦信芳惊喜不已。 交代了黎宝璐用柳枝练字,又教她念了几句《三字经》,就让她到一旁学习去了,剩下的教学时间都是顾景云的。 顾景云过目不忘,又能够举一反三,因此早早把四书粗略学过一遍了,按照教学计划,秦信芳该教他五经的,但考虑外甥年纪还小,秦信芳就将此事压后,将《史书》拿出来与他粗略的讲解,《史书》过后还有《春秋》,《汉书》,《后汉书》等,总之先用历史故事顶上,但人年纪再大一些,他再深入的讲解四书五经,又再深入研读一下各个朝代的史书,加之还有算学,礼乐,天文,地志等学科,就算顾景云再聪明,没个十年八年的休想把这些学透。 有一个聪明且野心勃勃的外甥,秦信芳的教学任务很重,加上黎宝璐连字都不认识,这不免让他 分卷阅读41 有些忽略对方。 黎宝璐乐得逍遥自在,自己把《三字经》翻了又翻,把里面的字认了大概,就自己抓着柳枝沾水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写累了就撑着下巴仰头听秦信芳给顾景云讲的历史故事,虽然她多半时候听不懂其中的文言对白,但有顾景云与秦信芳的一问一答,她也能猜个大概。 何况大部分时候秦信芳都会让顾景云翻译一遍,她想听不懂都难。 可是跟着这两个人学习,黎宝璐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好歹前世她也上过大学,还做过三年支教吧,为什么来了这里衬得自己文盲一样? 文盲黎宝璐的信心受到致命的攻击,下课时就垂着脑袋跟顾景云往外走。 顾景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不用伤心,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我又不嫌弃你。” “……”黎宝璐问:“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你脑门上写着呢。”顾景云转身往后院去,他肚子饿了,想吃饭。 黎宝璐追上他,道:“这样可恨又可气的话在我们一家人面前说说就行,出去了可不能这么拉仇恨,大家会讨厌你的。” 顾景云鄙视她,“他们与我无亲无故,我为什么要友好的开解他们?” 所以你刚才不是在鄙视我的智商,也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聪明,而是在开解我吗? 黎宝璐的好脾气差点维持不住,她鼓着眼睛瞪他。 顾景云一点不受影响,还招呼她道:“快点吧,再磨蹭饭菜就凉了,你已经够笨的了,身体可不能再不好。” 黎宝璐就决定一会儿要把菜全都吃光,一点儿也不给他留。 何子佩早把饭菜做好了,而留了他们写作业自己早退的先生秦信芳也坐在桌子边上,看见两个孩子进来就点了点水盆,“赶紧洗手吃饭。” 大人在场,黎宝璐到底没机会把所有菜都吃了,但桌上的饭菜大部分还是进了她肚子。 秦信芳与何子佩讲究养生,而且他们的胃口也不是很好,吃一小碗饭就放下筷子了。 更不用说顾景云,吃的那是猫食,数着米粒一样放嘴里,跟黎宝璐完全不同画风。 黎宝璐打小就能吃,祖父和父母在时,凡是喂到她嘴里的东西她都能嚼巴嚼巴咽下去,所以她就算是个傻子,那也是个白胖白胖的傻子。 而自祖父和父母去世后,她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每天不是粥就是野菜馍馍,就算黎宝璐不挑食,胃口也还是差了不少,所以直接瘦了不少。 虽然她瘦了,但在全是瘦子的秦家她依然是胖子,此时桌上有鱼有肉,还有新鲜蔬菜,关键是菜还做得很好吃,见大家都只吃那么一点,秉持不浪费原则,黎宝璐直接把桌上的菜扫干净了。 顾景云瞪大了眼睛看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秦信芳与何子佩也很惊讶,惊讶过后就是惊喜,高兴的笑道:“好,好,能吃是福,宝璐真是好样的。” 何子佩更是把人抱进怀里揉搓了一下,兴致满满的道:“你喜欢吃舅母做的菜,晚上舅母再给你多做一些。” 秦信芳则扭头教外甥,“景云也努力多吃一点,不然妹妹要比你还高,比你还壮实了。” 顾景云慢慢的合上嘴巴,淡淡的道:“这是妹妹的天赋,羡慕是羡慕不来的。” 黎宝璐:“……”好想揍人怎么办? 秦信芳眼底闪过笑意,正想说话,何子佩就一巴掌拍在外甥的头上,维护宝璐道:“乱说些什么?宝璐年纪小,正在长身体呢,可不得多吃一些?何况她身子弱,是该多补补。” 分卷阅读42 顾景云看着圆滚滚的黎宝璐没说话。 黎宝璐理直气壮地瞪回去,她的身体的确比以前弱了,怎么,有意见? 顾景云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17.第17章 海边 午休过后是自由安排时间,整个下午都是他们的! 顾景云掏了书出来还要看书,黎宝璐就上前拖了他往外走,“你别总是看书,对眼睛不好,我们出去玩吧。” 顾景云很生气,用力的要挣脱黎宝璐的手,“小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排了?放开!” 但顾景云脸红脖子粗也没能挣脱黎宝璐的小魔手,他有些愕然的瞪着拽着他的小手。 黎宝璐却很坚决的把他往外拖,“我祖父说运动身体才能变好,身体好才能做想做的事,你看你都弱成什么样了?” 吃饭像猫啃一样,都还没有她三分之一的食量大呢,这让她很不好意思盛饭好不好? 总感觉自己是饭桶,浪费了很多粮食一样。 顾景云蹙眉用力站着不动,黎宝璐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人拖动两步,不由气呼呼的掐腰瞪他,“你还说要科举呢,身体这么弱怎么考?” 顾景云冷哼一声,甩开手往外走,走了两步见她还瞪着眼站在原处,就不悦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出去玩?” 黎宝璐眼中闪过惊喜,立即蹦起来往后跑,高兴的叫道:“我去拿篮子,我们一起去海边赶海!” 秦信芳倚在窗边看两个小孩手拉着手走远,回头对何子佩笑道:“还真得给景云找个小伙伴,以前我们怎么要求这小子都不愿意出去走。” 何子佩也看着两小的背影微笑。 但背影无限美好的俩人相处得并不多愉快,当然,这愉快暂时只属于顾景云。 因为黎宝璐自觉是个大人,看着顾景云就跟看着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耐心无限。所以不管顾景云是否在闹情绪她都开开心心的哄着。 这让顾景云心里很怪异。 因为智商高且早熟,他在孩子在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只有他鄙视人的,还没孩子把他当孩子哄的,更何况黎宝璐还是比他小的小孩。 这种体验实在是不美好。 所以顾景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挣脱开了黎宝璐肉呼呼的小手,自己大步往前走。 他才不是喜欢那肉呼呼的感觉呢。 黎宝璐挎着小篮子快步追上去,兴致勃勃的问道:“你去过海边吗?你们这儿的海好玩吗?水浪冲上来的东西多不多?” “不知道!”顾景云严肃的道:“我从未赶海过,不过海边风景不错,日出与日落时分最是好看。” 黎宝璐眨眨眼,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你没赶海过,那舅舅和舅母呢?” 顾景云不确定的道:“舅舅在海边捡过贝壳,这个算不算?” 黎宝璐:“……舅舅他们也不出海打渔吗?” 顾景云无语的看着她,“你觉得舅舅像是会打渔的人吗?自我记事起他就在海边学泅水,现在已能游出百米左右,在附近戏水是没问题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 顾景云骄傲的睥睨,“十个月!” 哼,有什么了不起,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记事了呢! 不过,“四年多才能游出百米左右吗? 分卷阅读43 ”秦舅舅的体育成绩这是有多差啊。 顾景云轻咳一声,替舅舅辩解道:“我们家的生计又不从这上面来,何苦要去学打渔?” “那我们家的生计从哪儿来?” 黎博还是大夫呢,时常有县城的接诊生意,就这他都得出海去打渔,就为了预防哪一天没人请他去看病后也能有一条活路。 她来了秦家三天,秦文茵也就不说了,病得出不了屋,但秦信芳与何子佩也从不出门干活。 何子佩在家只负责一家一日三餐的饮食,再泡泡茶,看看书,画个画,下个棋,一天也就过去了。 秦信芳早上就教他们读书识字,中午在后院井口边上打水洗衣服,下午就和何子佩一起泡茶,看书,画画,下棋,日子不要过得太美妙。 她心里早奇怪了,日子如此悠闲,那他们家的生活来源是什么? 顾景云道:“京城那边寄些银子来,舅舅再写几幅字,一年的花销就出来了,何必要出海去受那个苦?还有可能一去不回。” “我们家在京城还有亲戚给我们寄银子吗?” “不是亲戚,是舅舅的同窗好友,”顾景云解释道:“陆师叔和万师叔皆师于外祖,是舅舅的同门师弟,我们刚到琼州府没多久陆师叔就派了人来打点,给我们送了些银子,这些年陆师叔和万师叔每年都会叫人送银子来,不然你以为我们家的日子为什么能那么好过?” 又道:“便是京城送的银子滞后,我们手上一时不凑手,舅舅也可以写副字交给里长拿到琼州府去换钱,一百两里我们总能拿到四十两。” 黎宝璐张大了嘴巴,“舅舅的字这么值钱啊!” 顾景云骄傲道:“这算什么,舅母说若是在京城,舅舅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在琼州府只卖得一二百两还是因为琼州贫穷,读书人少的缘故呢。” 黎宝璐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回去我就把舅舅的草稿收好来,等我们回了京城就一千两一张卖出去!” 顾景云:“……”他不知道他的小未婚妻原来还是个财迷。 临近罪村一村的海滩比较小,但被水浪冲上来的海产品可比五村的丰富多了,而且因为捡的人少,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东西。 黎宝璐双脚踏上海滩,刚刚张开双臂深呼吸了一下,正要感叹海的蔚蓝与宽阔,一波水浪就打上来然后快速的退去,留下一只翻倒在地,怎么努力都翻不过身的大螃蟹! 黎宝璐所有的感叹瞬间退散,她眼疾手快的捏住大螃蟹就往篮子里扔…… 顾景云见她双眼亮晶晶的,好像看见了稀世宝物,心中不由一阵好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背道:“你喜欢玩这个?那边有更多。” 黎宝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几只大螃蟹正四仰八叉的在沙滩上艰难的挣扎,她欢呼一声就冲上去。 顾景云只能跟上去。 水浪退去,在海滩上留下了许多生物,黎宝璐捡得不亦说乎。 前世她也去过海边,但记忆里的海滩上全是人潮,浪潮退后倒也有东西留下,但大多是垃圾,这样多的海产品随便捡她还是第一次捡,关键是还没人跟她抢。 海滩上也有赶海的小孩和大人,但大家都是冲着鱼去的,对螃蟹视而不见。 黎宝璐还在礁石上发现了几只大龙虾,兴高采烈地放进篮子里,见顾景云无聊的坐在沙滩上,忙对他招手,“你来帮我找好不好?” 顾景云懒洋洋的道:“你自己玩吧。” 黎宝璐就拎了篮子坐在他对面,盯着他的眼睛好奇的问,“你不喜欢吃螃蟹和大龙虾吗?” 分卷阅读44 “我身体弱,舅母不给我吃这些,你还是孩子,舅母肯定也不给你吃多少,你捡再多也是浪费,还不如放他们回大海,等它们养得再肥一些再吃。” 黎宝璐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看看篮子里的大螃蟹和大龙虾,龙虾只有三个,而且个头还挺大,并不用放走。 黎宝璐就挑拣了一下,最后放走了两只比较小一点的螃蟹,看着它们进水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些忧伤,“其实这些螃蟹都够大了,或许我们可以拿海水回去养着,想吃了就让舅母做。” 她是真的爱吃海鲜,前世那些东西都太贵,也就去海边旅游那会儿可以敞开了肚皮吃。 现在好容易看到天然无污染又是免费的食材,她当然开心加贪心了,恨不得一口就把它们全都吃掉。 顾景云没有她的口腹之欲,颇有些无奈的道:“这些东西海边到处都是,你要想吃到时候再捡便是。” 又道:“你想捡到海鱼或许有些难,但螃蟹,贝壳龙虾等物却是应有尽有的。” 黎宝璐不服气的指着沙滩上拼死蹦跶的海鱼道:“海鱼也有很多呀,我为什么捡不到?” 顾景云淡淡的道:“因为你太弱了,抢不过人家。” 顾景云话音才落,黎宝璐才刚指的海鱼就被一小孩捡起来,还没来得及放进水桶里,斜刺里就冲出一人,直接夺过他手里的鱼就跑。 黎宝璐愣愣的看着,那小孩却是反应迅速的弯腰抄起一块石头就砸过去,同时大叫一声,几个小孩就冲着那抢鱼的孩子去了…… 眼见着一场血案就要发生,黎宝璐不由紧张的拽住顾景云的手臂,着急的问道:“怎么办?怎么阻止他们?” 他们手上可都拿着石头呢。 顾景云嘴角挂着冷笑,不在意的拍了拍她的小手,“怕什么,他们离我们远着呢,而且这事不与我们相干,打不到我们身上来。” 黎宝璐这才发现顾景云不同一般的冷漠,她有些怔怔的看看他,又看看一起滚在一起打架的孩子们,这才发现不对劲。 海滩上的孩子都是三五成群,而他们都来了这么久了,有偷偷瞄他们的,也有光明正大鄙视嘲笑他们的,却无一人靠近他们,更没人找顾景云玩。 难道顾景云在这里没有小伙伴吗? 18.第18章 欺负 顾景云对小孩打架没兴趣,所以拍拍屁股起身拉了黎宝璐就走。 黎宝璐压下心中的疑惑,提着篮子乖巧的跟着顾景云远离战圈。 顾景云见了心中满意,小妞子虽然蠢了点,胖了点,贪吃好财了点,好在听话,于他来说,听话就是最好的品质。 顾景云拉着自己的小未婚妻无视海滩上其他孩子的目光直接朝她最喜欢的大螃蟹和大龙虾去。 路过一丛软趴趴的海带时黎宝璐挣开顾景云的手抓起海带就放篮子里,她抬头对顾景云灿烂的笑道:“这个可以煮汤,凉拌也好吃。” 顾景云:………不知道现在反悔退婚还来不来得及 黎宝璐才放好海带就又发现了一个海参,立时惊叫起来,小跑着过去捡起来,赞叹:“今天运气好好呀!”完全把后面打群架的孩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顾景云板着小脸在前面走,面无表情的道:“别大惊小怪的,赶上大潮的时候这种东西多的是。” 黎宝璐就蹙眉问道:“为什么这边冲上来的东西这么多?我们村就没有这么多,大家要好辛苦才能找到一桶。”而在这里,她年纪如此小,才转悠了多长时间,挑挑拣拣的篮子竟然就满了。 如果罪村五村也有这样天然像聚宝盆一样的海滩,或许 分卷阅读45 祖父他们就不会赶着出海了…… 顾景云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但左不过那几种原因,或许是我们村的海里鱼更多,或许是我们的浪更急更高,也或许是因为我们这边儿人少,所以就显得我们这里海滩上的东西多。” 张大锤挎着大鱼篓过来,闻言挑了下眉头,大巴掌拍了拍顾景云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不亏是读过书的,知道的就是多,你说的都对,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出了这片海,从外面往里面看,这片海就是个半葫芦口,咱村正好在这出口处,海浪冲过来进了那口子浪就更急,浪潮来得急,退的也急,而且还远,自然就留下许多行动缓慢的海产品。” “如今风不高,浪不急,你且看浪潮最大时,又恰逢鱼肥时节,海滩上全是潮水冲上来的东西,”张大锤自得道:“我们一村便是不出海,只靠赶海便饿不死了,哈哈哈……” 黎宝璐见顾景云脸色发白,不由上前两步挡在他跟前,仰着小脑袋看张大锤,问道:“张大叔也不出海吗?” 张大锤低着头与小姑娘对视了一下,又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顾景云,笑眯眯的道:“自然是要出海的,俺没有你舅舅的好人缘,可没人给俺寄银子,不出海可养不活孩子。” “那张大叔可得赶紧去捡鱼了,你看他们都捡了好多。”黎宝璐指着他背后一群满载而归的大孩子道。 张大锤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胖脸,惋惜道:“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小姑娘,以后你在秦家要是受不了了就到张大叔家来,我家有八个孩子,六个是男孩,随便你选。” 说罢鄙视的瞥了眼身体瘦弱,摇摇欲坠的顾景云道:“随便哪一个都比你这小相公好。” 黎宝璐见他一个大人如此欺负一个小孩子,心中不悦,就不客气的问道:“他们也会背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画得了美人,写得一笔好字吗?” 张大锤一噎,道:“这些能当饭吃吗?他们会打渔,会赶海,还会帮你打架!” 黎宝璐严肃的点头,“自然,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张大锤:……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讨厌吗? 顾景云铁青的脸色好看了些,但依然苍白,他倔强的抬头直直的与张大锤对视,分毫不让。 张大锤无趣的撇撇嘴,状似无意的道:“太过倔强就惹人厌了,小子,可别学你舅舅成了讨人厌的人。” 说罢转身哼着小曲儿走了。 黎宝璐忙转身扶住身子摇晃的顾景云,担忧的问道:“景云哥哥,你没事吧?” 张大锤手劲儿太大了,她在一边看着都胆战心惊的。 顾景云摇了摇头,伸手揉了一下被张大锤拍的肩膀,冷冷的道:“我们回去吧。” 黎宝璐连连点头,见小孩的脸色都惨白了,一时有些后悔缠着他出来赶海,其实让他多走动锻炼身体在秦家就可以…… 顾景云却看着那些在海滩上挖海产品及追赶打闹的人若有所思,半响才转头与黎宝璐认真的道:“你说的对,身体好才能做许多我们想做的事。” 顾景云见她拖着小篮子,就伸手帮她一起抬,两个孩子一起努力把东西给抬回了家。 见顾景云竟然亲手抬着篮子,家里的大人都惊诧不已,再一次认真的打量黎宝璐。 这个孩子才来四天,景云却已经改变了这么多。 秦舅舅更是吃醋不已,每次要带外甥去海边都要他哄了又哄,别说让他帮忙抬东西了,看见在海滩上挣扎的东西他都一脸嫌弃的逼远,那爱干净的模样与他母亲一模一样。 可原来爱干净也分对象吗? 才进门黎宝璐就咋 分卷阅读46 呼的叫道:“舅舅,舅母,我们回来了,快出来呀,我们找了好多好吃的东西!” 何子佩瞥了眼吃醋的丈夫,抿嘴一笑,扬高声音应了一声才走出去。 走近了才看到小篮子里的东西,何子佩满脸无奈,“宝璐,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 宝璐得意的道:“这可都是好东西,舅母,晚上我们就吃大龙虾和螃蟹吧,海带可以拿来打汤,其他的泡好了做凉拌。”她吸了吸口水道:“我们家有茱萸吗,拿茱萸来炒,可好吃了。” 顾景云白了她一眼,道:“再吃就更成大胖子了。” 何子佩也好笑,点了点她的脸颊道:“我们宝璐竟然知道拿茱萸与螃蟹龙虾炒,可见以后厨艺会很好。” 黎宝璐立即闭紧嘴巴,她忘了她只有三岁了。 何子佩以为她是害羞了,并不在意,转头看顾景云时不由眉头一皱,心疼的问道:“怎么脸色这么白?可是吹风受寒了?” 顾景云沉静的摇头,道:“我无事,舅母,我先回去看书了。” 黎宝璐就忍不住开口告状道:“景云哥哥被张大叔欺负了,他可坏了,景云哥哥那么小,他那么大,竟然大巴掌就拍景云哥哥的肩膀,差点把景云哥哥给拍倒。” 何子佩不悦的蹙眉,秦信芳也走了出来,皱眉拉过顾景云,轻柔的捏了捏他的肩膀问:“疼吗?” 顾景云脸色微红,暗暗瞪了黎宝璐一眼后摇头。 黎宝璐无视他,直接代他回答,“可疼可疼了,景云哥哥脸都疼得白了。” 正松开手的秦信芳手一顿,伸手将他抱起来就往屋里去,对何子佩道:“去烧些热水,我给他看看。” 顾景云脸都烧了起来,他自会走路后就不喜欢人抱着了,没想到都五岁了竟然还叫舅舅抱进屋。 黎宝璐却不觉得有什么,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进屋。 秦信芳没拦着,顾景云却瞪了她好几眼,黎宝璐全都当看不见。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顾景云不过五岁的小屁孩,家里的大人却把他当大人一样对待,不就因为他太过早熟持重吗? 可小孩就应该有小孩的样子,开开心心的才对,那么早熟干什么呢? 才五岁就跟小大人一样,那到了二十岂不变成了小老头? 她可不要跟个“老头”一起过一辈子,还是正常的人生最美好。 秦信芳无视顾景云的反抗,当着黎宝璐的面把他给剥了,待看到他肩膀上的青印时脸都黑了。 黎宝璐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一下就收了笑脸,心中的怒火怎么也收不住。 顾景云却觉得还好,在羞臊过后就面色平静的让舅舅给他热敷,然后擦药酒。 秦信芳脸色只是冷了一下就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他给外甥揉开了药酒,无视他忍痛扭曲的小脸,拍了拍他受伤的肩膀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记得告诉大人,不许再自己藏着,这次若不是宝璐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 顾景云垂眸不说话。 秦信芳就颇为无奈。 顾景云早就会自理了,洗澡自己洗,穿衣吃饭也都能自己来,所以除非受伤能从外表看出来,否则他们不会知道他是否被欺负。 上次一群大孩子堵住他打了一顿,他一言不发的回家,若不是他后来挑拨得那群孩子又打了一架,还害得好几个孩子头破血流差点没命,家长找上门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家外甥被人揍过。 秦信芳觉得养个孩子好累,再看一旁正襟危坐乖乖巧巧 分卷阅读47 的黎宝璐,他更累了,为什么外甥就不能像宝璐一样? 果然还是女孩比男孩子好呀! 秦信芳心累的揉了揉顾景云的脑袋,“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吃晚饭时再叫你。” 转头对着黎宝璐时则笑眯眯的,“宝璐,你帮着舅舅看好哥哥,不许他看书,也不许他跑出去知道吗?” 他怕呀,他怕外甥转身就去欺负张大锤家的几个小子。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舅舅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景云哥哥的。” 秦信芳笑眯眯的揉着她的脑袋道:“别叫景云哥哥了,以后就叫哥哥吧,这个更亲近些。” 黎宝璐纠结起来,可顾景云不是她亲哥,是她的未婚夫呀,叫哥哥以后改不过来怎么办? 顾景云也一脸嫌弃,“不要,我才不要叫她妹妹呢。” 说罢眼睛更嫌弃的看黎宝璐,勉为其难的道:“你就我云哥哥吧。” 黎宝璐:…… 秦信芳:……外甥,你确定你不是在调情? 顾景云却是满脸严肃,显然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并不像两个心思复杂的人那样龌蹉。 19.第19章 往事 家里的孩子被外人欺负了,秦信芳自然不能这么算了,但他也没说自己要怎么报复回去,只是严令黎宝璐看紧了顾景云,不许他出门。 显然上次顾景云挑起村里孩子大战的事依然让他心有余悸。 那次斗殴差点死了三个小孩,还是秦信芳出面请了黎博来治疗才保住他们的小命,也是那一次之后秦信芳才发现外甥性格上的缺陷。 而顾景云经此一事后扬名一村,不仅小孩,便是大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没办法,这孩子太狠了,又太聪明,得罪了他,家里出事了他们都不知道缘由,这次要不是闹得太严重,大人们揪了孩子们一起审问,他们都不知道幕后推手是顾景云。 偏他们怒气冲冲的找上门时这孩子还一脸平静的道:“人死了吗?死了我便去与他们烧香,让他们在地下好团聚!” 会被流放到此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就是最手无缚鸡之力的秦信芳都是笑里藏刀的人物,但那一刻,大人都被顾景云脸上的冷漠给镇住了,他是真的不在意那几条人命的,于他来说,死了便是死了! 秦信芳也被外甥吓了一跳,自那以后他就开始写信给好友,让他多寄些佛经道文来,好让外甥修身养性。对顾景云的教育生活更加关心,恨不得把人挂在裤腰带上带着。 黎宝璐的到来直接减轻了秦信芳的工作量。 他没想到这个三岁的小娃娃竟然比顾景云还要懂事,这种懂事是建立在世俗所认可的道德观上的,而且顾景云愿意接受黎宝璐,只这一点就值得秦信芳倚重黎宝璐。 为了不让顾景云再做出偏激的事,秦信芳将看守顾景云这一艰巨的任务交给了黎宝璐。 得了吩咐的黎宝璐就撑着下巴认真的看着顾景云。 顾景云正坐在床头发呆,察觉到黎宝璐的目光,眉头不由一蹙,问道:“看什么?” “舅舅说让我看住你,不许你出门找张大叔报复,”黎宝璐双眼亮晶晶的问道:“你这么厉害呀,张大叔这么大块都怕你?” 顾景云嗤笑一声,不屑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何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张大叔一巴掌就把你拍疼了,他要是再用点力你晕过去了怎么办?”凭你有再多的智慧也没用,黎宝璐在心中默默的道:这就是一力降十会来了。 分卷阅读48 顾景云脸上表情一滞,歪着头认真思索起来。 他以前一直被人欺负不就是因为他身体弱打不过他们吗? 他纵然可以事后报复回去,但十次里有九次他们并不知道是他所为,虽然用智商碾压他们很爽,可是只要想到是他先被欺负才打回去就不爽,何况他每次都被揍,怎么避也避不过,要是他身体好一点就好了…… 顾景云惋惜的看着自己的小胳膊。 黎宝璐见他听进去了就松了一口气,她就怕顾景云倚仗自己智商高无所顾忌,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张大锤以大欺小固然可恨,可这里面也有顾景云的原因在,秦舅舅说那三个斗殴差点死去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就是张大锤家的,至今还待在家里养伤呢。 那件事已过去两个多月,但顾景云还是为此吃了亏,还是在看起来最粗笨的张大锤身上,所以黎宝璐才拐弯抹角的劝他不要因为自个智商高就目空一切,人家没脑子有武力,大手直接拍死你,你有再多的智慧也没用。 黎宝璐看了床上的顾景云一眼,心中忧虑,不过顾景云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好了。 好像她的胳膊腿都比他的大呢! 这妥妥就是被人欺负的节奏啊! 到底是自己的未婚夫,黎宝璐觉得她得为了他做点什么,除了监督他锻炼身体,多吃多睡外就是倚仗外力了。 毕竟他的底子摆在那里,只怕再养也好不到哪里去,顶天了比普通人好一点,所以武力方面还得看她呀。 黎宝璐眼睛亮晶晶的,摩拳擦掌的问顾景云,“景云哥哥,这世上有没有武功啊?” 顾景云思绪被她打断倒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学!” 顾景云挑明,道:“我们村共有十九户人家,除了我们家还有三户是犯官,下剩的十五户则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比如张大锤,他以前是土匪,而在做土匪之前是佃农,种地一把好手,我们村地种得最好的就是他。” “他没什么功夫,不过会几招把式,能当上山寨的二把手全靠一身蛮力。”顾景云显然被秦信芳科普过,对村中罪民的身份了如指掌。 黎宝璐的八卦之心被挑起,好奇的问道:“秦舅舅说张大锤家有八个孩子,他媳妇这么能生?” 顾景云无语的道:“你听谁说那八个孩子是他的?”顾景云道:“他没有孩子,都未成亲过呢,那八个都是他拜把子兄弟的孩子。” 顾景云嘴角挂着笑道:“这在村里也不是秘密,张大锤虽当了土匪手上却没有人命,所以朝廷剿匪后他所有兄弟都被砍了,只他被判了流放。山寨里的孩子再无辜也无辜不到哪儿去,何况当时最大的已有十岁,都开始拎着刀下山抢东西了。几个孩子都说张大郎手上其实是有人命的……总之张大锤要是不认下他们,这几个孩子也是要被流放到其他地方的,且因为罪行不一,流放的地域也不一样。” “一个孩子上路只怕还没到地方就死了,所以张大锤干脆与县令说他们都是他的孩子,既然是一家人,自然要流放在一处,县令就以张大锤的罪名量刑把他们全送来琼州府了。”顾景云冷笑,“只可惜便是流放了也改不掉骨子里的血,他们家光孩子就有八个,抱团起来村里谁都不敢惹他们,出去赶海时直接抢现成的东西,压着村里的孩子都要叫他们老大,谁若是不服便揍谁。以后你见着他们躲远一些,我与他们结下了死仇,见面只有战没有和的。” 黎宝璐:……这是一群孩子吗?为什么那么凶残? “除了张大锤会点腿脚功夫外便只有村西的白一堂和村东的花无言了。”顾景云皱眉道:“花无言不是什么好人,舅舅说他是采花大盗,这样的人合该判斩立决才是,只不知他走了谁的门道该判了流放。以后你见了他躲远些。” 分卷阅读49 “至于白一堂,他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却比其他人强一些,他的罪名是偷盗,不过据他说是劫富济贫,”顾景云含了些笑意道:“此人脾性还行,你要想学功夫就找他吧,不过得瞒着舅舅舅母。” 黎宝璐立即肯定顾景云与白一堂相处得还不错,至少是有私交的,不然不会这么评价白一堂,“他能不能飞?” “能,”顾景云枕着手望着头上的帐子道:“借着石头或树枝腾移,快时极快,不过,”顾景云皱眉看向胖墩墩的黎宝璐,犹豫道:“你这么胖只怕飞不起来。” 黎宝璐:“……我这不是胖,是健康!” 顾景云看着她不说话。 黎宝璐就咬了下嘴唇,哼哼道:“我会减肥的。” 顾景云这才满意,奖励般的挪了个位置给她,“过来躺着吧。” 又不能出去,又不能看书,除了说话还能干什么? 不过这是顾景云有史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次,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跟舅舅他们说的都是正事,外面的同龄人不是太蠢就是没有共同话题,有共同话题的一见面就打架,哪里有黎宝璐好。 人虽然小点,但好像不管他说什么她都能听懂,嗯,聪明的这点像他,而且她还乖巧听话,嘴巴还紧,只要保证了不告诉大人她就不会说。 顾景云第一次有了可以说心里话的小伙伴,话匣子一下没刹住。 曾经做过教师的黎宝璐对这种状况最熟悉不过了,只要加以引导一下,孩子的心声就出来了。 所以黎宝璐就侧躺着面向顾景云问,“舅舅说张大叔欺负你是因为他家的大郎被你欺负了?他不是小土匪吗,这么厉害还能被你欺负?” 顾景云不屑道:“他比他养父还不带脑子,说我欺负他却是太高估他自个了。” 黎宝璐蹙眉,并不喜欢顾景云这个语气,好似不是在说人,而是在说一条狗似的。 顾景云还真是在说狗,他道:“他都十四了,别说是在罪村,便是在外面也算是成人了,他却就爱在孩子中称王称霸,带着他家的孩子专门守在海滩上抢人挖到捡到的海货,把村里其他孩子得罪的死死的。” “这些事本不与我相干,我本也不会管,但他出生时就没带脑子,村里其他孩子合谋要教训他,自己不敢出面却算计了我,打算借舅舅的手打压张大锤家的孩子,”顾景云冷笑道:“他们以为我不过是五岁的孩子,被打了也只会哭,不动脑子?” 黎宝璐却心中一凛,忍不住抓了顾景云的手,既然是想借秦舅舅的手除了张大郎,那就不会只是打顾景云一顿,情况只怕比她想的还要凶险。 20.第20章 心悦 顾景云看了眼被黎宝璐抓在小手里的手,心中不由一暖,这些事他从未告诉过别人,便是舅舅和舅母也不说。 一来他不想他们担忧,二来他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不用大人介入,所以就默认了那些孩子的说辞,让大人们都以为他是因为积怨已久突然爆发才设计了他们。 但只有他知道不是。 以前他再讨厌他们也不会害他们性命,因为他只是被抢东西,被推倒在地,或是被拍一下脑袋,被捶一下背,他虽然厌恶他们,却还不至于想要杀他们。 但那一次他们却是在用他的性命在设计舅舅,顾景云从不是善男,既然他们不把他的命当回事,他自然也不会多重视他们的性命。 “他们怎么算计你了?” “舅舅与里长关系不错,荣环与关略使了人到张家几个孩子面前挑拨,让他们认为舅舅要把持村子里的海滩,以后出海赶海都要交一成的收成。” 分卷阅读50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问道:“这么胡扯,他们竟然也相信了?” 顾景云就笑了,“这如何是胡扯?在其他罪村这样的事都是常见的,里长也的确与舅舅提过这事,不过被舅舅劝住了,别说张家的几个孩子又蠢又冲动,便是大人听了只怕也要生疑的。” 顾景云冷笑道:“荣环和关略趁此机会给张大郎献计,说只要报复我一顿,让舅舅看到他们的力量就不敢再与里长勾结了。” 顾景云很少出门,但凡出门也多半有大人跟在身边,所以张大郎想堵住顾景云实在是太难了。 但顾景云的运气就是这么差,那天他不过是心情烦闷,顺脚走出了家门,谁知道一拐弯就被一群孩子给堵住了。 张大郎不是多有智商的人,他本就被挑拨得满心恨意,又一直找不到机会出手,早窝了一肚子火了,见到顾景云时就没把握好分寸,一脚就把顾景云给踢飞了。 好在顾景云不蠢,他飞出去顺势滚了滚,顾不得胸口生闷,爬起来就跑,这彻底激怒了张大郎,大手一挥,他的弟弟们呼啦一下就冲上去要揍顾景云…… 顾景云身体素质摆在那儿,即便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超常发挥了,他也没躲过他们的拳打脚踢。 可他比一般人强在于他一直保持头脑冷静,五岁的孩子不慌不忙,顺着他们殴打的力道滚到了记忆中的石头边,第一次伸手反抗推开了揍他的人,身子一转就钻到了石头缝里。 他来过这儿,曾经因为好奇还特意带着火把钻进去过,他记忆超群,走过一遍就不会忘,所以即使眼下黑乎乎的,他也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这堆石头天然立于此,后面便是小丘陵,连着村口的那座大山,但石头缝的另一道出口却是在小丘陵之后,后半截是人工挖掘的。 顾景云特意研究过这道地道,知道那仅容一小儿经过的石头缝是经年自然形成的,但后面连接的丘陵地道却是人工挖掘的,他不确定张大郎他们是否知道这点,所以几乎是不带停歇的往外爬,一爬出去就迂回跑回村里,害怕被堵住,他还偷偷溜到秦家的后门处,眼见四周无人才翘了石头拿钥匙开了后门进去。 那会儿他全身都疼,那种临近死亡的感受还停留在心间,他深切的认知到如果不是他钻进了石头缝,他一定会被张大郎他们打死的! 被人欺负了不报复回去压根不是顾景云的作为,但他一向恩怨分明,既然要报复那自然要先量好刑。 首要一点便是要弄清缘由,张大郎为什么要揍他! 以前张大郎也欺负他,但那多是一种看不惯和嫉妒的欺负,并不会如此激烈,这一次张大郎是想置他于死地的 荣环和关略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行事并不周密,顾景云用几颗糖就从村里其他孩子那里问出了些端倪,再加上他的推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被他知道得差不多了。 他又不是县令,并不用证据,他只要知道事情因何而起,各人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便成。 那几天顾景云下午根本不看书,关在书房里计划了一下,依然是拿了几颗糖悄悄找了几个多嘴又贪吃的小孩,扮幼稚的跟他们玩了半个下午,没过几天荣环和关略就带着人跟张大郎及其兄弟手下对抗起来了。 顾景云只不过是将他们的计划变了个样还回去了,他告诉与荣环较为亲近的两个小孩,张大郎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了,因此才故意放他走,现在张大郎没动作是要计划收拾他们呢。 转身却告诉与张家较亲近的几个孩子道:打他是荣环和关略的阴谋,要是他被打出个好歹来,他舅舅不会放过张家人的。 大家都知道秦信芳最疼他这个外甥,也知道秦信芳上面有人,里长很给他面子,想要对付一户罪民最容易不过。 顾景云说起这些来眼睛亮晶晶的,黎宝璐却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分卷阅读51 顾景云很满意她的表情,继续道:“荣环和关略毕竟小,沉不住气,加上他们恐惧害怕张大郎,在听说张大郎在计划对付他们时他们就慌了,自然不会再去分辨消息的真伪。” “而张大郎更蠢,荣环他们说什么他信什么,轮到我时,自然也是我传什么话他就信什么,两边的矛盾与怀疑就越来越大,我再在后面轻轻一推他们就打起来了。”顾景云惋惜道:“只可惜张大锤丢三落四,中途回家拿东西正好碰见他们斗殴,不然他们三个必死无疑。” 顾景云是真的惋惜,不过运气也是命,谁叫他们运气好呢? 黎宝璐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冻得她生生打了个寒颤。 顾景云察觉了,松开她握着的手,笑问,“怎么,觉得我很恐怖吗?” 黎宝璐摇头,扯过他的手掰手指,声音沉闷的问道:“你怎么不告诉舅舅和舅母?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帮你出头的,何必要自己生受着?” 顾景云听了嘴角一挑,眼里有了暖意,任由黎宝璐抓着他的手掰着玩,他语带骄傲的道:“只有没本事的孩子才会跟大人告状,我能自己解决的事为何还要劳烦舅舅与舅母呢?” 可那毕竟是人命,但对着顾景云的眼睛,这句话黎宝璐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的命是命,难道顾景云的就不是吗? 是他们先枉顾顾景云的性命的,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凭什么村里的人却一味的指责顾景云心狠手辣? 黎宝璐并不觉得顾景云恐怖,只是觉得这孩子变态了,却是被现实逼的。 她无法想象一个五岁的孩子面对围殴时是如何的恐惧,顾景云心性成熟,智商超群,心理素质过关加上熟知地形才逃了出来,可这几点他只要缺了一条,这世上或许就不再有顾景云这个人了。 黎宝璐每想到此处就觉得心尖一痛,她又怎么会去恐惧他呢? 不过孩子还是应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才好,黎宝璐决定以后要更疼顾景云,起码得把他已变态的心理给扭过来。 黎宝璐不拿异样的目光看他,这让顾景云很高兴。 自出事以后,村里的人看他就像看小怪物,就连舅舅和舅母都满眼歉疚,怜惜和担忧的看着他。 他知道,在他们的心里他是不健全的,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不过是做了他们做过的事罢了。 只不过他比他们更聪明,设计得更周密罢了。 顾景云得意洋洋的问黎宝璐,“你觉得我厉害吗?” 黎宝璐心悦诚服的点头,“厉害!”便是以她的心智也做不到这些啊。 “可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二,”黎宝璐道:“为了这等人却要弄脏你的手不值得。” 见顾景云不以为然,她就道:“你看,明明是他们先欺负的你,你不过是以牙还牙的报复回去,按说该是你占理才对,可你看现在村子里谁把你当无辜?人人都避你如蛇蝎,好像你才是罪魁祸首似的。” “可明明你才是受了最大委屈的,为什么最后罪名还是你背了呢?”黎宝璐慢慢的引导他道:“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想不出既有利于你又能报复回去的法子了吗?” 顾景云就蹙眉道:“他们不理我便不理我,我还乐得清净自在呢。” “这是在罪村,只有十来户人家,舅舅又得势,你当然可以不介意,可到了外面我们也可以这样吗?” 顾景云就皱着眉头思索。 黎宝璐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笑嘻嘻的道:“想事情便想事情,别皱着眉头,万一变小老头了怎么办?” 这孩子才五岁呢,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她 分卷阅读52 可不要嫁一个满额头都是褶子的丈夫。 顾景云就拍开她的手,道:“好像自你来我家后我每天都有想不完的问题,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定亲了。” 顾景云虽是抱怨,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至少现在有人能陪他正常的说话了。 21.第21章 锻炼 黎宝璐踢开被子翻了一个身,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看了对面一眼又闭上,唰的一下再次睁开,对面的小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顾景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微亮,却无晨光,显然时间还早,还没到他们起床的时间。 黎宝璐掀开小被子爬下床,蹬蹬的朝外跑,一出门就看到顾景云正半蹲在地上像猫一样摇来晃去,黎宝璐好奇的问道:“你在干嘛?” 顾景云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黎宝璐,直接双手成爪,冲她“嗷呜”一声。 黎宝璐被逗得哈哈大笑,非常捧场的鼓掌,“好可爱,不过你大早上的不睡觉爬起来就是为了学猫叫?” 顾景云脸一黑,直起身子认真的与她道:“这不是猫,是虎,我在学五禽戏!” 黎宝璐一愣,不由挠了挠脑袋,顾景云就以为她不知何为五禽戏,就解释道:“五禽戏乃神医华佗所创,可健身强体,你不是说我身体弱吗,那我便练五禽戏,一年不成就练五年,五年不行就练十年,总会有效果的。” 黎宝璐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没想到顾景云这么有毅力,小胖丁一撸袖子道:“那我陪你一起练!” 顾景云看了眼她的小胳膊小腿,赞同的道:“也好,你太胖了,若是不运动以后只怕要变成小胖子的。” 黎宝璐:“……” 顾景云是在书房里找到五禽戏的图册的,就照着图册来练。他过目不忘,对于动作的记忆也是一样,做出来的动作标准得像图中所化一样。 相比之下,学他动作的黎宝璐就要差得多,不是肩膀太塌,便是脚放得太低,气得顾景云总是停下动作来纠正他。 “可我就是觉得那样才舒服,”黎宝璐嘟囔道:“大致正确便成了,慢慢纠正嘛,,哪能一下子就学标准的?” “动作不标准怎么会有效果?”顾景云严肃的道:“我也是第一次做动作,我就能做标准。” 黎宝璐立时气呼呼的问,“你是人吗?” 顾景云抬高了下巴道:“你要是认我是神我也没意见,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得把动作做对来,再做错我就拿戒尺打你了哦。” 黎宝璐悲愤的学虎摇头摆尾,猛的回过头冲他“嗷呜”的一声,眼神凶狠得想把他撕掉。 顾景云冷冷地指出她的错误,“头转得太过了,重来!” 黎宝璐两眼是泪的看着他,她要累死了有木有?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黎宝璐就着猛虎的姿势转头去看,就看到秦信芳正站在廊下笑盈盈的看他们。 黎宝璐立即高兴的蹦起来叫道:“舅舅,我们在学五禽戏,你会不会?教我们好不好?” 长辈到底比小孩耐心些,由他来教肯定要比受顾景云磋磨要好很多。 秦信芳揉了揉黎宝璐的小脑袋,笑道:“宝璐跳得很好,动作没错,多学学动物的神韵便可,舅舅并没有什么教你的。” “反倒是景云要重新学习,”秦信芳道:“你只学了其形,并不解其中意,练了并没有多少好处。” 顾景云不服气,“明明我的动作比宝璐的要标准。” 秦信芳笑道:“尽信书不如无书。” 分卷阅读53 他牵了顾景云回屋,边替他擦汗边道:“五禽戏外动内静,动静具备,乃内外兼练的气功功法,但百人练就有百种五禽戏,因为人与人不同,练出来的五禽戏自然也不可能相同。” “你不必非要与书本上的一模一样,大动作不变,细节处则要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比如宝璐刚才练的,你觉得她蹲得太低,但那个角度于她来说却是最好的,她的身体达到极限,身心放松,一呼一吸之间便是锻炼了。”秦信芳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今天出了一身的汗,不能再练,明日舅舅来带你。” 又转头对黎宝璐道:“你今天练得很好,明日就照着这个脸,练的时候只需注意全身放松,意守丹田,呼吸均匀,在脑海中想拿五禽的样子,无务必要做到神形俱似就行了。” 黎宝璐连连点头,她没想到她还有超越顾景云的地方,心里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她决定了,以后要着重发展体育科目,做到力压顾景云,有一天真被顾景云欺负了,她也有镇压对方的能力在。 秦信芳伺候完外甥就又端来一盆水要伺候黎宝璐。 黎宝璐就扭开身,坚持自己洗脸擦手。 秦信芳有些惋惜,外甥很懂事,几乎不用他插手他生活中的事,好容易来了个更小的,结果还是那么懂事,也不知何时才可以让他过一把父亲瘾。 洗漱完毕,秦信芳一左一右的带了两小去用早饭。 何子佩早上煮了粥,蒸了一笼小馒头,桌上炒了一盘小鱼仔和一碟子腌菜。 顾景云看了那碟腌菜好几眼,何子佩见了就笑道:“这是你张大叔早上送来的,说昨儿不小心拍伤了你,送两缸腌菜来赔礼。” 秦信芳满意的点头,“算他还知礼。” 顾景云黎宝璐:打死他们都不相信张大锤是会主动赔礼道歉的人。 但两位大人都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俩小孩也只能不问,不过由此可见秦舅舅的能量。 不吵不闹的让张大锤服软道歉,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顾景云尝到了甜头,眼珠子微转,黎宝璐就在桌子底下踩了踩他的脚,示意他老实点,别总想着出去祸害人。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拿筷子给她夹了一个小馒头,“多吃点。”最好长成一个大胖子。 何子佩和秦信芳不知道外甥的心理活动,见此都很高兴,两个孩子感情好真是再好不过了。 黎宝璐笨拙的夹起小馒头“啊呜”一下就咬了三分之一,不一会儿就一人干掉了三个小馒头和一碗粥,摸摸肚子后她觉得她还能再吃一些。 何子佩满脸的笑意,私下与秦信芳道:“有宝璐在,你们爷俩的胃口也好了许多,今天景云吃了整整一碗粥呢。”平时能吃半碗就不错了。 22.第22章 外交 张大郎得知义父给秦家送了两缸腌菜去,立时恨得牙痒痒,发狠道:“等我好了……” “等你好了也不许去招惹秦家的人。”张大妹接口道,将手上叠好的衣服给他扔在床上,冷着脸道:“你明知秦家与里长关系好,何苦还去招惹他们?” 张大郎皱着眉头看这个义妹。 张大妹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冷冷的道:“你以为义父为什么给秦家送腌菜?全是为了你,你是手上有人命的人,能跟着义父流放在这儿,还是那县太爷心软,念我们从小在匪窝里长大的缘故,换一个人,杀了你都是轻的,所以你消停些吧。” 张大郎大怒,“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吃好喝好!” “那我们吃好喝好了吗?”张大妹一点也不客气的问道:“你把全村的小孩都抢了,也不过是多 分卷阅读54 了那几袋海货,换不来多少粮食,反而把全村的人都得罪了。秦家既不出海也不赶海,这事跟他们什么相干,你怎么就去堵秦家那小病秧子?那病秧子说的并没有错,你这是被人算计了还替人数钱了,你就不能带点脑子?” 张大妹眼圈微红,哽咽道:“义父一人养我们八个本来就艰难,你还一个劲儿的给他找麻烦,是嫌我们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张大郎铁青着脸不说话。 “以后你离秦家那病秧子远一些,他们家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也幸亏他们心胸够宽,不然就凭你做的那些事,别说弄死你,只怕弄死我们八个都不够给那病秧子赔罪的。” 张大郎胸口急剧起伏,眼中闪过红光。 张大妹见了心微堵,知道这人是钻了牛角尖,只怕不会想通了。 张大妹的年纪仅次于张大郎,被判流放时都八岁了。 因为是女孩,她爹担心她在山寨里吃亏,从小就教她看人,什么样的人可以利用,什么样的人可以亲近,什么样的人要远远的避着,甚至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丈夫都教她了。 所以论智商世故,她是张家最强的一个。 在她看来秦家的确算不错的人家了,人家有钱有权——钱从京城源源不断的送来,权在于跟村子里最大的官儿里长交好,可他们却从不仗势欺人,村子里谁家有难了还会伸手帮扶一下。 唯一的独苗苗被堵住殴打,换做别人家,比如他们家,只怕会把对方给生撕了,但秦家只让他们道歉,还负责了他们的医药费。 要她说,让张大郎伤重不治算了,活着尽给他们找麻烦。 但想到他们一路不易,张大郎虽然有各种缺点,对他们几个义弟义妹却是好的,她只能压下心中的想法,尽心尽力的给他熬药。 张大妹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约束好家里人,不许他们再去招惹秦家的病秧子。 但此时,张家最小的两个孩子张二妹和张六郎正拿着棍子埋伏在秦家门外,只等顾景云出来就揍他! 竟然敢抢他们家的腌菜,忘了他们家是什么出身了吗? 从来只有他们抢别人的,还未见过别人抢他们的! 黎宝璐趴在墙壁上认真的看着藏在下面草丛里的人,扭头看了眼坐在石凳上认真看书的顾景云,她抿了抿嘴,扣了墙上的小石子朝他们身上丢去。 俩孩子突然遭受袭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惶的抬头看向墙上的黎宝璐。 黎宝璐冲他们一笑,压低了声音问:“你们在这儿干嘛?” 两个孩子见她没有大喊大叫,心内一松,立即虎着脸凶她道:“不许出声,不然我们揍你。” 果然熊孩子! 黎宝璐伸手拽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两颗糖来惋惜的道:“本来还想给你们糖吃的,但你们这么凶,我就不给你们了。” 两个孩子一怔,看着她手里的糖怎么也移不开眼睛。他们是吃过甜滋滋的糖的,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的亲生父亲还在…… 俩孩子不停的咽口水,眼睛黏在黎宝璐的手上不动了,最后还是年纪较大的张六郎与黎宝璐开口道:“你把糖给我们,以后我们就不揍你了。” 黎宝璐摇头,道:“景云哥哥会保护我的,你们打不着我,而且动不动就打人,是坏孩子,我不跟你们玩。” 不跟你们玩,自然不给你们糖! 张六郎抓狂,吼道:“那个病秧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可能保护你?你给不给,不给我以后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黎宝 分卷阅读55 璐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就把其中一颗给塞自个嘴里了,默默的当着他们的面吃掉。 张六郎和张二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黎宝璐心中冷笑,我一个大人还治不了你们两个小屁孩? 张六郎气得眼睛都红了,却不敢再放狠话,生怕她把另一颗糖也给吃了。 张二妹眼珠子转了转,无师自通的哄黎宝璐,“小妹妹,你长得真漂亮,你能不能把另一颗糖给我吃?” “不可以,不过你要是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我或许会给你。” 张二妹笑道:“我们在这里抓蛐蛐,你喜欢斗蛐蛐吗?我们送你一只好不好?” 黎宝璐摇头,看着她手里的棍子道:“抓蛐蛐要拿那么大的棍子吗?你不说实话,舅舅说撒谎不是好孩子,坏孩子没糖吃!” 张二妹呆呆的道:“我说了实话就有糖吃了吗?” 黎宝璐认真的点头,道:“我说话算话,舅舅说,不守承诺的孩子也不是好孩子,没糖吃。” 张六郎阻止不及,张二妹已经喊道:“我们在这里等病秧子,他一出来我们就打他!” “你们为什么打他?”黎宝璐皱眉,顾景云那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招人恨? 张六郎见秘密被识破,自然也不遮掩了,非常牛气的道:“你们秦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抢了我家的腌菜!” “那腌菜是张大叔主动送来的,可不是我家抢的。” “你胡说,”张六郎瞪着眼睛道:“我爹不会把腌菜给你们的,肯定是你们欺负他了,他才给的。” “是真的,”黎宝璐特真诚的与他们道:“张大叔知道了之前你们打景云哥哥的事,觉得是你们做得不对,这才想准备些东西给我家赔礼道歉,但你们家没什么好东西,只好扛了两缸腌菜来,你不信就回去问张大叔,他送来的时候我舅母是不是还推着不要,是他二话不说放下就走的。” 可不是放下就走吗?他怕待久了会收不住手上的拳头,冲进去找秦信芳打架。 黎宝璐把俩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叹息一声道:“算了,我们两家结怨,说再多你们也不相信。” 她掏出一张帕子包住那颗糖给张二妹扔下去,道:“糖给你,不过帕子你得洗干净了还我。” 张二妹冲上去捡起帕子,展开一看,里面正躺着一颗褐色的糖块,她眼疾手快的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半,这才把剩下的塞进张六郎的嘴里。 张六郎张大了嘴巴,没想到他们说了要埋伏病秧子黎宝璐还会把糖给他们,一时拧着眉思索。 黎宝璐趴在墙头与他们道:“小姐姐说了实话,虽然打人不对,但我依然要信守承诺,糖给你。不过你们可不许再欺负景云哥哥了,不然我不会跟你们一起玩的!” 张二妹犹豫道:“跟你玩有糖吃吗?” 黎宝璐天真的笑道:“我们是朋友的话,我会跟你们分享我的好东西的……” 张二妹和张六郎对视一眼,眼巴巴的看着黎宝璐消失在墙头。 黎宝璐小心翼翼的从木梯上爬下来,与顾景云炫耀道:“我初步交成了两个朋友。” 顾景云讥笑道:“糖块的友谊吗?” 黎宝璐一点儿也不在意的道:“我又不是要跟他们做同享福,共患难的知交好友,我只要我们出门时他们不会给我们找麻烦就行,反正就几颗糖而已。” “那你打算与谁同享福,共患难?” “当然是你啊,”黎宝璐瞪大了眼睛问,“你不跟我同 分卷阅读56 享福,共患难吗?舅母说我们将来要做夫妻呢!” 顾景云嘴角微翘,“不用你患难,你只要跟着我享福便是了,还有,不要与他们走得太近,免得变蠢。” 好容易有一个能听得懂自己说话的同龄人,顾景云不想失去。 黎宝璐抽出自己的《三字经》,认真的道:“我不笨,才两天我就把《三字经》里的字认了三分之二,明天就能认完了。” 顾景云淡淡的道:“我三岁时已将四书都粗略的看了一遍。” 黎宝璐:“……你是人吗?” “谢谢夸奖!”这是顾景云从黎宝璐那里学来的应答,直接把黎宝璐噎了半死。 踱步来考察俩人学习情况的秦信芳怅然的停住脚步,外甥和未来的外甥媳妇脸皮越来越厚了怎么办? 23.第23章 第一步 黎宝璐用一颗糖打开了与张家孩子的外交,从此她的课余时间总有一两刻钟是与张二妹和张六郎的会晤。 在此期间,黎宝璐友情赞助了他们四颗糖,一碗酸梅汤,秉持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张二妹和张六郎送了黎宝璐不少新鲜的蔬菜和一个大椰子! 自觉占了便宜的黎宝璐非常不好意思,于是在某天主动提出教他们认字,并把一脸不情愿的顾景云给拽了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二妹和张六郎看在黎宝璐的面上不揍顾景云了,却也不愿意理他,看见他就跟没看见一样。 顾景云却比他们还要高傲,在他看来,这俩人光长身高不长脑子,虽然比他大三岁,然而那智商就跟婴儿差不多,三人不是在一个物种内,实在没话可说。 但他们是未婚妻宝璐如今唯一的朋友,自认为开明君子的顾景云只能勉为其难的出面,但一脸臭色。 黎宝璐完全不介意他们的状态,先跟顾景云介绍她新认识的两个朋友,“这是二姐姐,这是六哥哥,他们赶海可厉害了,还会进山找野菜,打柴,一天能爬三座山!” 张二妹和张六郎直觉不太对,但依然骄傲的挺足胸膛,用眼神瞥病秧子的小身板。 顾景云个头虽然比他们矮,但目光轻轻地放在他们身上时俩人就好像被神居高临下的睥睨。 这感觉…… 说不出来。 张二妹还没啥,张六郎就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炸起来,他最讨厌病秧子看人的这种眼神了。 黎宝璐就在他跳起来之前抓紧介绍顾景云,“这是景云哥哥,是我未来的相公!” 黎宝璐强调的话总算是张六郎冷静下来,但目光依然凶恶的瞪着顾景云。 黎宝璐继续道:“景云哥哥很厉害,他虽然才五岁,但已经读过四书,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张六郎讥笑问,“他会种地吗?” “不会,”黎宝璐道:“但他知农事,等长大些还能预测天气,你能吗?” 秦舅舅藏书颇丰,那书房里不仅有天文地理,还有农事方面的书籍。 其他的于顾景云来说或许难,看书和理解书本知识于他来说却是很简单,她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都会懂的。 黎宝璐信心满满,直接把三人扯在一块儿道:“孔圣人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们四个人肯定也可以互为老师,景云哥哥学识最好,他可以教我们读书认字,六郎哥哥会挖陷阱打猎,还会赶海,都可以教我们,二姐姐就教我们认野菜好不好?” 秦家在这个村庄里就好似被隔离开一样,秦文茵病得几乎不出门,何子佩 分卷阅读57 与村子里每日出门劳作的妇人也不同,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秦信芳也几乎不出门! 秦家的菜园在最后一进的院子里,又挖有水井,里长每隔几日就会给秦家送来新鲜的蛋肉,就连大米面粉之类的都是里长帮忙采买,可见秦家人有多宅。 顾景云小朋友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难怪小小年纪就变成了宅男。 他以前还会隔三差五的出门逛逛,到山里揪揪树叶,到田里瞄瞄水稻,到海边逗逗贝壳螃蟹…… 可自从他被围堵殴打,差点丧命后他就不再独自出门了,每次都是秦信芳强迫他跟着出门,黎宝璐来了后则换成她打滚耍赖的求外出了。 这样的处境很危险,哪怕是前世人与人之间互相戒备的情况下,大家也会下意识的搞好邻里关系。 更何况是在抱团的古代? 秦家不融入村庄,若双方一直能保持这种平衡的关系还罢,不然就太危险了。 秦家后头有人又怎么样?京城距离琼州府十万八千里,连皇帝都鞭长莫及,更别说其他人了。 靠人不如靠己,黎宝璐决定以身作则率先带领顾景云融入本村孩子中间。 孩子们混成了一团,秦家自然不会再保持物外的状态了。 此事最直接的好处在于,现在黎宝璐拉着顾景云的小手出来散步时,村里的孩子不再一看见他们就跑,或者指着他们议论纷纷,而是能够平常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友好一些的还会冲两人点头笑笑,人际关系直接进了一大步。 顾景云固执的性格已经初见端倪,但耐不住黎宝璐打滚耍赖的本事一流,她几乎是把自个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厚着脸皮在五岁的小孩面前又哭又求,还拿出做梦流泪的梗,这才让顾景云勉为其难的往前走一步,勉强与张六郎和张二妹接触。 黎宝璐知道他虽然是孩子,心防却很重,何况张家的孩子还曾经那样伤害他,他愿意走出这一步还是因为她的面子足够大呢。 所以她分外珍惜这个机会,高度警觉起来,一定不让他们有机会争执,务必让他们都宾至如归,玩了一次下次还想在一块儿玩! 但这是不可能的! 顾景云教张六郎和张二妹写字,简单的一二三四五……十个数字,张六郎和张二妹别说写,认都认不全。 顾景云耐心教了他们三遍,见他们还是只认得前面的“一二三”三个数字而已,直接扔下手中的棍条,直起身子嘲讽的看着他们道:“这么简单的字都学不会,你们还打算学什么?只怕到老死都学不了几个字!” 张二妹羞愧的低下头,张六郎却涨红了脸丢开棍条,怒气冲冲的瞪着顾景云,“病秧子,你不想教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骂我们笨。” 顾景云惊奇的挑眉,“你哪里看得出我拐弯抹角?我明明就是直言明语!难道非要我把‘蠢死了’三个字明确说出来你才听明白吗?” 张六郎口才不行,气得头顶冒烟,一跺脚就要动手揍他。 黎宝璐看见了眼神一冷,冲上去挡在顾景云身前,直接把张六郎推得后退两步,大喝一声道:“别吵了!” 顾景云和张六郎对视一眼,皆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黎宝璐深吸一口气,先指着顾景云训起来,“他们是初学,自然慢些,你当世间人都与你一样是天才?难道他们不是天才就不能读书科举做官了吗?你这一句话就把天下九成的人都给得罪了,除了能逞口舌之快你还得了什么好处?平白被人记恨罢了。” 又道:“我知道你,你并不是恼他笨,不过是觉得他不认真,白费了你的用心而已,是不是?” 不是,顾景云心道:我就是嫌弃他蠢 分卷阅读58 !蠢得浪费他的心血和时间! 但看着黎宝璐眼中的警告和哀求,顾景云只能违心的点头。 这让一直盯着他们看的张六郎和张二妹惊诧起来,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脑袋。 好像顾景云刚开始也挺耐心的,只是他们怎么学也学不会后才发火的,可他们已经很认真的去记那些字了,记的时候感觉挺简单的,但再认却怎么也认不出了,难道是他们还不够用心? 俩人正心存怀疑,黎宝璐转过身来又骂张六郎,“尊师重道便是不读书也该知道的,就因为老师说你笨你就要揍老师,谁敢给你这样的当老师?” “老师骂你你就听着,觉得老师不对你就跟他提意见讲道理嘛,他要是不听才是他的错,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揍人算怎么回事?” 张六郎羞愧的低头,红着脸小声道:“他说话太气人,我又说不过他,可不得揍他?” “你揍了他,便是你再有理也会变没理的,又不是多大事儿!”黎宝璐哼哼道:“总之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景云哥哥我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可你打不过我呀,张六郎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还有,不许再骂景云哥哥是病秧子,以后要叫他小先生!” 张六郎闭紧了嘴巴,用眼神表示反对,张二妹也不再装哑巴,连连摇头道:“不行,他比我们还小呢!” “那就叫景云弟弟吧,”黎宝璐很大方的挥手道:“我家景云是不会介意的。” 顾景云站在黎宝璐身后,很想说自己介意。 他不过是看在黎宝璐的面上出来教他们一次,又不想长久接触,实在没必要叫的这么亲密。 但见她兴致勃勃的,他只能压下到嘴边的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黎宝璐只当听不见,继续道:“字已经学过了,你们先把今天认得的记下,回去自己温习。学习要劳逸结合,我们现在去山脚下挖野菜跟挖陷阱打猎吧。” 张六郎和张二妹精神一振,总算有可以鄙视顾景云的机会了。 张六郎拍着胸脯道:“我挖陷阱的本事是跟我二哥学的,其他几个哥哥都比不上我,十个陷阱里总有一两个能抓到猎物,一会儿进山后你们就看好了吧!” 张二妹也抿嘴笑道:“凡是我们这儿有的野菜我都认识,我家吃的野菜都是我挖的!” 俩人打定主意要大显身手,好让顾景云拜倒在他们的脚下,所以积极的回家拿工具。 黎宝璐和顾景云闲闲的站在路口等他们,等人走远了她才扭头看他,“景云哥哥,别看不起他们,他们虽不识字,却也有我们学不来,学不会的本事,不信你去且看着吧。” 顾景云垂眸思索。 24.第24章 知己 四个孩子在山林里呆了半天,再出来时个个都浑身带泥,脏兮兮的。 张六郎和张二妹时常这种状态,早习惯了,也习惯看彼此这样脏兮兮的模样。 但他们却是第一次看见顾景云这样,之前努力干活时不觉,此时却忍不住偷瞄他,心中忍不住想,呀,原来病秧子也和他们一样的! 顾景云丝毫不觉身上有什么不对,正双眼亮晶晶的抱着一堆野菜。 黎宝璐比顾景云还脏,脸上都是泥,单她却高兴的与张六郎张二妹挥手告别,约定明天下午去看他们今天挖的陷阱。 顾景云这次不再反对,还屈尊降贵的冲张六郎点了点头,算是加入这个约定之中。 果然,玩耍才是孩子们消除误 分卷阅读59 会与隔阂的最好方法,黎宝璐在心里为自己点赞,高兴的与顾景云手拉手回家了。 何子佩却傻眼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两个脏兮兮的小孩,这真是她家孩子,不是走错的? 秦信芳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便高兴的对两个孩子挥手道:“饿了吧?今天里长送来了一只鸡,你们舅母给炖了,赶紧去沐浴换衣服,我们就开饭了。” 顾景云将怀里的野菜递给舅母,邀功般道:“这是我和宝璐挖的,舅母,你煮了吧,晚上我们吃野菜。” 何子佩看着面前只有一大捧的野菜发愁,只有这么点可怎么做呀? “放在鸡汤里烫一烫就能吃了,”黎宝璐吸溜了一下口水,道:“舅母,不然等我洗漱好了再做吧。” 何子佩好笑,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行了,你才多大就想着下厨了,赶紧去洗漱吧,舅母不会糟蹋你们的野菜的。” 顾景云放下心来,牵着黎宝璐的小手往后院去。 何子佩看着俩人的小背影感叹,“有了宝璐后景云的确活泼了好多。” 秦信芳笑眯眯的道:“这不是好事吗?” “是啊,这事应该告诉文茵,也让她高兴一下。” 秦信芳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我们也该与村子里的人多交往交往了,明儿我就找把锄头下地去,再把两个孩子的功课排一排,农事也该成为必修课才好。” 何子佩抽了抽嘴角,瞥了眼四肢不勤的丈夫,点头道:“你做主便好。” 以前是觉得没必要,他们不会种地,也不会打渔,加上也各有谋生的本事,又有京城的亲友作为后盾,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去开垦荒地种植农作物,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打渔,就连偶尔的赶海都是兴致起来了才去的。 而在这里,不同就是最大的罪,秦信芳一直努力平衡秦家与村子的关系,之前还算成功。 秦家虽没有融入罪村,与大家相处却还不错,但他没想到大人们识趣,孩子们却对顾景云这么大的敌意。 围殴与斗殴一事后秦家与罪村的平衡被打破,秦信芳也恼那些孩子欺负自家外甥,所以干脆闭门谢客,秦家独立于罪村之外。 但今日顾景云亮晶晶的眼睛告诉他,只要他们活在这个社会中就不可能完全独立于世外! 秦信芳心里为自己曾经的幼稚自哂,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岁数了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秦信芳给他们加了新科目——种地,那他们的学习时间就减少了,因为一般干农活的最佳时间在早上,而早上一般是他们的上课时间。 偏偏秦信芳给他们加了一门占时如此长的科目,却没有侵占他们下午的自由时间,而是把每天上午的两个时辰学习时间缩短到了一个小时。 不仅目标远大,酷爱学习的顾景云,便是黎宝璐都皱眉了。 但两个孩子都没有出言反对,而是苦着一张小脸回屋,黎宝璐肯定的道:“舅舅一定是故意的,是不是因为我们太聪明了,他怕教不了我们,所以刻意压缩我们的学习时间?” 顾景云拿乌溜溜的眼珠认真的看她,“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开玩笑的了,你连这个都听不出来?” 顾景云认真看着一脸平静说笑话的黎宝璐,面无表情的道:“所以呢,你要减少学习时间,向蠢笨的大道一去不复返吗?”顾景云说到这儿颇为嫌弃的看她,“你不过比一般人聪明那么一点点,再不努力,以后只怕要和世人一样蠢笨了。” 黎宝璐就叹息道:“所以我们只能动用我们下午的自由时间了,本来还想着用下午的功夫走遍天涯海角,游遍山川大海,可现在看来只能抽出一半的时间来学习了。” 分卷阅读60 顾景云:“……” 顾景云无言的看着黎宝璐的短胳膊短腿,很想问她要怎么用每日半天的时间走遍天涯海角,翻过一座山,天黑后回家,第二天下午重复一样的路程吗? 黎宝璐却已经丢开这个话题,翻出一张大纸来写计划表。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与顾景云练五禽戏,然后才是去干农活,黎宝璐将计划表写得很细,就连洗漱用时都严格标明了,中午休息过后的自由时间她抽出一半来读书练字,剩下的才是出门自由行动的时间, 因为要学习的技能有些多,所以黎宝璐每天的安排都不同,最后是先排出了一周的,等实际行动后再做调整。。 站在一旁的顾景云只看到满纸的墨疙瘩,很是不适的皱眉。 他蹙眉看了半响才勉强看出她写的东西,低头思索了一下便道:“我帮你写吧。” 顾景云也会自己做计划,但与黎宝璐的完全不同。 他自觉聪慧,因此每晚临睡前会计划好明日要做的事,将之记在心里,明天按条不紊的执行便是。 便是黎宝璐来了后总有各种意外,他也能尽快调节自己的计划,总之每日要看的书,要练的字不会少便是,就是没完成任务他事后也会补起来。 这点无人教过他,他是无师自通的,五岁的小孩能思能做到这点可见其厉害了,黎宝璐要是没有前世的记忆也不可能做这样的计划表。 然而顾景云比黎宝璐想象的更聪明,看到黎宝璐一下做了七天的计划表,他心里便想,那他能不能将计划表做长点? 比如先确立一个大的目标,然后是中目标,最后才是小目标,而计划也可根据不同的目标计划起详略,执行过程中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变通…… 这样一来,他对时间的掌控肯定会更合理详细,他离自己的目标也会更近。 顾景云心中思索,手上却一心二用的帮黎宝璐誊抄她的计划表,没办法,她的字实在是太难看了,难看到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喜滋滋的把顾景云抄出来的计划表贴在墙上她才发觉不对,她才三岁,做出这样的计划表不会有人把她当妖孽吧? 她略心虚的看向顾景云,小声的道:“景云哥哥,你不问我这东西是跟谁学的吗?” 顾景云蹙眉,问道:“这还有跟人学吗?” 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计划自己明日要做的事为何还要跟别人学? 一向聪明得天怒人怨的顾景云并不觉得这是多高深的本事,不过是他以前没想到要提前计划那么多天的事罢了,现在知道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的事,又不是多大的事。 他是真的不觉得这是多厉害的事。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扬起笑脸高兴的与他道:“这当然不是我想出来的,是跟我祖父学的,他总是把未来几日要做的事都列好,我发现这样很好就学了。” 顾景云不在意的点头,“时间未必卡得准,你这两日留意一下,再调整调整吧。” 如果说黎宝璐是得益于前世的教育,毕竟没有哪个时代的教育会把这种帝王学平常运用到义务教育中。 在家里父母兄长会给她做计划表,在学校里老师会要求他们做计划表,而毕业后她当了支教老师,一人肩挑学校所有课程,负责四个年级的学生,更要做好计划表,为了让学生们的成绩不下滑,还要检查他们的计划表,所以她对这东西熟悉的程度无异于吃饭睡觉,也因此一时没防备,一下就暴露出来了。 如果在她面前的不是顾景云,而是秦信芳或何子佩中的任何一方,她都蒙混不过去。 分卷阅读61 因为他们是知道正常的孩子该是什么样的,自家外甥逆天,那也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虽震撼却不会怀疑什么。 但黎宝璐不是。 何况,计划表这东西在这个时代还真的不普及,连秦信芳此时都没教顾景云呢。 而这世上唯一不会怀疑黎宝璐来历的大概就顾景云一个了,不管她暴露了多少。 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很平常的事,聪明的人都是可以无师自通,一通百通的,因为他就是这样的! 而且他自出生后就在这个小村庄里,接触的便是这些罪村的村民,书上读得再多,他也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世情,更不会知道一般小孩的智商该是怎样的。 罪村的孩子除了他大多都不识字,如果说罪村的孩子走路只能看到脚前三步,那顾景云便是能通过脚下的路推断出遥远的山那边的情况,所以他一直有一种我站高山巅俯视众生的感觉。 偏偏比他站得还要高,看得还要远的舅舅却一个劲儿的让他往下走,别站得抬高,免得高处不胜寒。 他不止一次的表示过他不觉得寒冷,反而还享受这种临风而立的感觉,但舅舅全是一副自豪却又无比担忧的神情看他。 顾景云:…… 顾景云只能渐渐收起自己的心事,轻易不再与舅舅交流这种易发生争执的问题。 但现在来了个跟他年纪差不多,智商也不太差,还不会以长辈的身份说教他的人,顾景云自然把她当知己看待。 既是知己,那便以己度人便是,他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一通百通,自然也认为黎宝璐是这样的人,因此不管她说话多成熟,行事多周密,多不像一个三岁小孩,他全都不怀疑,只当她与他是一样的。 一样的聪明绝顶! 而秦信芳和何子佩为了不引起外甥的反感,也为了他俩培养感情,在俩人独处时几乎不掺和进去。 而黎宝璐在两个大人面前也会下意识的收敛锋芒,不该露不露,也因此,粗心的黎宝璐暴露了这么多依然安然无恙的与顾景云粗壮成长中。 25.第25章 方法 秦家并没有田地,应该说没有可以耕种的田地。 作为流放人员的惩罚之一,开荒作为其中一项重要的劳改政策,秦家也分到了三块不小的荒地,此外还有一座山。 听上去很富有,朝廷对流放人员的待遇还不错,然而在看到那三块荒地后黎宝璐就明白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荒地是名副其实的荒地,从未被开垦过,地里整片整片比她还要高的野草,分布密集的灌木,在这个没有机器,甚至连耕牛都没有的罪村里,想要把荒地开出来…… 黎宝璐只是想了想那劳动量就觉得眼前一黑,而秦信芳还笑眯眯的对俩小孩普及道:“这地开出来便是我们家的了,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但若是离开罪村去向善村或被赦免,那这地便会被衙门收回。而不管我们开荒与否,每年都要缴纳这三块地的赋税,所以这五年来我们都是白交税,为了不让我们的钱再浪费,我们还是把地开出来种上粮食吧!” 顾景云静静地看着舅舅,很想问一句:您会种地吗? 但他知道舅舅是项公舞剑意不在此,所以就算他们都不会种这地也得开出来。 只有黎宝璐还在垂死挣扎,颤颤巍巍的举着小手建议,“舅舅,我们可以在家附近开荒呀,那里的地草不多。”关键是没灌木! 秦信芳摇头道:“开荒的地方是限制好的,只有将自己名下的荒地开完才可以开别的地方,何况我们家附近的地是宅基地,并不能开出来种植庄稼。” 黎宝璐有些失望,还在使劲儿的动脑筋希望能减轻 分卷阅读62 一些劳动量,顾景云就用手指捅了捅她道:“别想了,舅舅主意已定不会更改的,还是老实想想怎么在过年前把荒地开出来吧。” 黎宝璐瞪大眼睛看看俩人的小胳膊小腿,问道:“只有我们俩人吗?那灌木我们可挖不出来。” 顾景云看向舅舅,秦信芳就摸着短胡子笑道:“舅舅当然会会帮你们,大可放心!” 于是,两个小孩手里就被各塞了一把镰刀割草。 黎宝璐先不说,顾景云却是身娇体弱,长这么大干过最重的活儿就是端洗脸水,镰刀一到手里他就怔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 黎宝璐比他强些,做支教时不仅看过乡亲们下地使用各种农具,她还亲身试过,所以率先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割草。 没办法,人太小,劲儿不够大,地上碎石又多,万一刀滑伤手怎么办? 她祖父不在了,这十里八乡可找不出一个好大夫,她不仅自己小心还一个劲儿的提醒顾景云,“速度慢一些,别伤到手,不然写不了字了。” 顾景云拧着眉琢磨半响才学会用镰刀,不过他不像黎宝璐那样顾前顾后,速度反而要快一些。 但两个孩子初次干农活再快也有限,半个时辰后俩人只往前走了三米左右。 而他们每天的劳动时间就为半个时辰。 俩人时间观念都很强,看太阳含羞带怯从山脚下爬到半山腰,他们就收了镰刀要回家。 秦信芳也满头大汗的出来了,半个时辰他才砍去两颗灌木,好像有点少…… 一家三口满头大汗的回家,路上遇到好几个出门下地的村民,他们皆瞪大了眼睛瞧三人。 秦信芳脸皮厚,扛着锄头与他们笑眯眯的打招呼,村民们皆僵着一张脸点头,在他们走过去后却纷纷抬头去看天上的太阳。 嗯,那里的确是东边,今儿太阳没打西边来呀! 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就洗了个战斗澡,然后才用早饭,之后就老老实实地的去上课了。 第一次早上这么大的运动量,两个孩子中午都多吃来了小半碗饭,午睡时睡得特别香。 何子佩见了懊悔,“早知道就该早些拉着景云去开荒了,你瞧吃得又多,睡得又足,身体又活动热乎了,日子一长,身体肯定会变好。” “现在也不迟,”秦信芳握了她的手道:“我今天活动了一下,虽然觉得身乏,但精神却不错,还觉得肩颈处舒服了不少,依我说你也活动些,地里的活儿不用你,你每日早上就跟景云宝璐跳五禽戏吧,晚上临睡前再活动一下就差不多了,坚持下去总有奇效。” 秦信芳说到这里惋惜道:“黎兄早提醒过我,只是我们家人总是大疾小病不断……” 黎博与秦信芳私交不错,早就建议他们适当的运动锻炼身体,但秦文茵连下床都难,更别说运动了,吹一下风就是一场大病,一动起来出的全是虚汗。 而何子佩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以贞静为主,自然不好跳五禽戏。 秦信芳却是因为有些心灰意懒,不想动弹,但现在看着逐渐朝气蓬勃起来的景云和每天精力似乎都用不完的宝璐,他内心也不由激荡起来,感觉年轻了几岁。 秦信芳动了保养身体的念头自然会实施下去,就算何子佩一开始有些抗拒,被丈夫手把手教着,加上一旁的两个孩子都跳得很起劲,特别是宝璐,有时候见她羞臊得不愿意动弹了就学着老虎蹦到她面前冲她“嗷呜”一声,把她一颗心都萌化了。 何子佩也不觉得这些动作不雅了,跟着宝璐就或动或静的跳起来! 秦文茵撑着窗户看,嘴角眼里都不由带了笑意,撑着身体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直到出了一身的汗才罢休,大家都这么努 分卷阅读63 力,她也不能太拖后腿才是。 罪村的村民们就觉得秦家的人好似都吃了仙丹一样亢奋起来,每天他们才扛着锄头下地时秦信芳就领着两个小孩从地里回来了。 你们每天起这么早却只干半个时辰的农活,很浪费时间知道吗? 都三天了,那块荒地的野草竟然才割了不到三分之一,等你们把野草割一遍完后面的又要长出来了,你们知道吗? 秦信芳一家三口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还是张六郎实在看不过眼,在某一天带他们去山里查看前一天挖的陷阱时提起的,他一脸鄙视的看着顾景云和黎宝璐,道:“你们在做白工知道吗?” 顾景云一脸沉静,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黎宝璐却困扰的挠了挠脑袋问:“那怎么办呢?” 张六郎无语的看着她道:“那么小的一块地,你们就不能一天干完吗?一天只干半个时辰,哪年哪月才能把地开出来?” “只要在明年开春之前开出来就好了呀,”黎宝璐理直气壮的道:“反正今年都快入秋了,就是开出来也种不了。” 张六郎:“……哼,读书的人也不过如此,地开出来还要养肥,何况那块地顶了天去就一亩多,给我家半日功夫就理好了,你看你们家都弄了几天了?” 黎宝璐理直气壮地道:“我们还要读书呢,怎么可能一整天都放在地里?” “割完了草还得砍掉灌木,还得把灌木根挖起来,还要把地里的石头全拾出来,然后是锄地松土除草根,等做完了这些还要深锄培肥,你们家光割草就要去半个月的功夫,”张六郎掰着手指算半天也没算出来,却肯定的道:“那你们到开春也未必能开好这块地!” 因为割草是所有程序中最简单的,也是速度最快的,当年他们家开荒时只用两天时间就把名下的十八亩荒地里的野草全割了,这还是因为他们家大多是孩子的缘故,要是大人,速度只会更快。 他们干农活,哪怕外面再大的太阳也挨着,哪里像秦家,每日只在日出之前干半个时辰。 但人家的理由还充分且高大上,人家要读书呀! 但是你能下午也干点正经事吗? 这几日下午他们可有一半的时间跟他们在一块儿玩耍呢,这在张六郎看来就是不干正事,不够勤奋。 “我们这是劳逸结合,”秦家又不指着那亩地养活,当然,这句拉仇恨的话她没敢说出口。 顾景云一直很沉静,回到家就钻到书房里找农事方面的书籍去了。 黎宝璐跟在他屁股后面问,“你要找什么?” “找能快速除草的法子,”顾景云沉着脸道:“我不想我几日的功夫就这么白费。” 张六郎虽然主要语气是讥讽他们懒惰,但草割掉会长出来却是实情,除非他们能快速的除草后进行下一步开荒步骤,不然就只能在割草这一环节徘徊。 黎宝璐挠了挠脑袋问,“书里会写这个?” “不知,找找看。”顾景云找了几本农书就坐在地上看。 黎宝璐只能陪他一起找,她已经认得很多繁体字了,因此阅读速度还不算慢,就找了本书翻看,心里还一边快速的回忆前世的知识。 除草最快的方法? 那当然是除草剂了,可这个时代没有农药,再往前一点,那就是割草,锄草,放火…… 黎宝璐眼睛一亮,同时,顾景云也顿了下手,手指点了点页面上的字道:“用火!” 这是古人开荒的法子,有很多弊端,现在依然有人在用,却变少了。 至少罪村一村的村民就 分卷阅读64 从未用过这个法子。 26.第26章 同意 用火开荒有很多弊端,最大的一点便是易发生火灾,火势一旦控制不住,蔓延开来便是一场森林大火。 秦家能用的只有四人,其中俩人还是孩子,想要把住火势太困难了,即使他们做了防火带。 不错,古人已经会做防火带了,但意外火灾的概率依然很大,为了不葬送自个的性命,连累无辜的人,秦信芳坚决的否定了俩小孩的提议。 于是,聪明绝顶且胆大妄为的顾景云打算单干,当然会拉上唯一同伙黎宝璐。 黎宝璐认真的看了顾景云半响,跟着他去荒地。那样的神情她熟悉无比,不就是熊孩子认定一件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吗? 为了不被抛下,能够时刻监督事态发展,黎宝璐只能答应跟他一起用掉半下午的时间去荒地里继续折腾。 得知顾景云和黎宝璐不去山里挖陷阱套猎物和找野菜,而跑去快速高效的开荒,张六郎果断放弃打猎事业前去围观。 与张六郎兄妹情深,焦不离孟的张二妹欣然同来,于是黎宝璐和顾景云正满头大汗的挥动镰刀时,张六郎和张二妹正站在一旁腰不疼手不酸的指点,“太慢了,你们就不能快一点吗?刀口斜下,贴近地面一些,不要平着,不仅慢还容易割到手。” 顾景云蹙着眉头起身,看了看手中的镰刀,又看看脚下的野草,疑惑的对张六郎道:“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不然你给我试探一下?” 一向聪明自傲的顾景云竟然会求他指点,张六郎飘飘然起来,接过他手里的镰刀自得的道:“那你可看好了!” 顾景云看了一会儿,眉头蹙得更紧,道:“我没看清,你再师范一下。” 正抹了一把汗想把镰刀还给顾景云的张六郎继续蹲下给他做师范。 黎宝璐皱眉看向顾景云,眼里透着不赞同。 顾景云心中冷哼一声,却不再戏弄张六郎,而是接过他手里的镰刀自傲的道:“这么简单,小爷早就学会了。” 张六郎撇嘴道:“那也是我教你的,你该叫我一声先生的。” 顾景云平静的看着他问,“我敢叫,你敢应吗?” 张六郎张张嘴,在顾景云的注视下还是怂了,病秧子阴险狡诈,他要是逼得他叫先生,谁知道事后怎么报复他? 顾景云满意了,蹲下去继续割草。 张六郎看着满眼的野草,再看蹲在地上就完全看不出身影的两个小孩,心中有些触动。 他一直看不起顾景云,因为觉得他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会,走路都会被风吹走的感觉。 别说干农活,他就没见过顾景云拿过重东西,这样的小孩不就是用来嫉妒鄙视的吗? 可现在天之骄子一样的顾景云却蹲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割草,他不是为了来年的收获,甚至不是为了吃饱饭,只是单纯的想要验证书中所说,找出更快速高效的开荒方法。 张六郎理智上觉得这样的人很讨厌,他们还在为生存挣扎的时候,他却能为了这种理由花费许多的时间。 但感情上张六郎却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敬佩的心理。 他咬了咬呀,最后还是拉着张二妹回家,不一会儿再出现时手上就拿了把镰刀,一脸不情愿的看顾景云,“要怎么割?” 顾景云一愣,显然没料到张六郎会有这样的举动。 黎宝璐很高兴,扯了顾景云一下,“你不是画了图纸吗?” 顾景云疑惑的看了黎宝璐一眼,转身对张六郎和张二妹道:“与我 分卷阅读65 来,我给你们画好线,你们照着割就行。” 四个孩子就一起挥舞镰刀,一直到太阳落山,远远的听到村庄里大人们喊孩子的声音才收镰刀回去。 张六郎握着镰刀与顾景云道:“我家明天没活,中午潮退后才去赶海,早上我来帮你们一起割。” 顾景云拒绝了,道:“我们早上只干半个时辰,还要上学读书。” 张六郎烦躁道:“你们读书人真麻烦,这么点活少上两天学就干完了。” 顾景云沉默了一瞬,破天荒的解释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计划已定下,那就轻易不能更改,干农活大可以从别处挤出时间来,但读书习字的时间决不能少。” 黎宝璐插嘴道:“你们跟我们也认了不少字,要不要借两本书回去看?不如明日你们随我们回家,让景云哥哥找两本简单的书给你们。” 张六郎心中震动,手心里一下冒出汗来,不可置信的看向黎宝璐和顾景云,“你们愿意借书给我们看?” 黎宝璐看向顾景云,张六郎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好几口口水。 顾景云淡淡的道:“只要你们爱惜书籍。” 张六郎脸上迸射出巨大的喜悦,欢喜的承诺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弄脏书的。” 张二妹也很高兴,但她的高兴有限,在她看来,女孩子能识字固然好,不能也没什么要紧的。 但男孩不一样,男孩识字就表明多了一门手艺,谋生的手段更多,可供选择的机会也更多。 别看张六郎一脸看不起顾景云的样子,时常讥笑他是病秧子,其实心里对他各种羡慕嫉妒。 因为顾景云识字,他嘴上说得再狠,心里总有些自卑。 也因此顾景云愿意教他识字时,他才会那么快的放下成见,还倾力教他挖陷阱打猎。 在他看来,他们虽然是在交换知识,但顾景云却是吃亏了的。 在这个时代,不是谁都能识字的! 张六郎兴高采烈的回到张家,决定以后对顾景云更好一些,在村里他就罩着他了,不会再让他被别人欺负。 但他一回家就被哥哥们围攻了。 张四郎和张五郎押了他到张大郎床前。 张大郎脸色阴沉的看着他,恨声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你今天跑回家拿镰刀去帮他割草,我还不知道你竟与那病秧子勾结起来了!” 其他兄弟也脸色难看的瞪着张六郎,虽然他们挨打不是顾景云动的手,却是他设计的,到头来他们却还得给他赔礼道歉,这仇是死仇,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不用张大郎出手,其他兄弟就要动手揍张六郎,张六郎忙抱着头喊道:“他在教我认字呢,还要借我书!” 大家的拳头一顿,张六郎立即见缝插针的叫道:“而且病秧子也没我们想的那么坏,他,他上次那样也是因为我们先动的手……” 张六郎说到这儿有些心虚,黎宝璐可是将事情掰扯开来与他辨过,他也知道当时是他们猛进了,未查清就动手,而且这么多人围殴一个五岁的孩子的确很过分。 张六郎是参与人,即使是在外围他也能感知到大哥当时的凶暴。 大哥以前跟着叔伯们下山打劫,连人都杀过的,如果不是顾景云聪明借着石缝溜走了,他当时真有可能会被打死。 张六郎跪在床前,抬头看着张大郎认真道:“大哥,那件事是我们有错在先,现在他也报复回来了,我们两家就算两清了吧!” 张大郎看着巴 分卷阅读66 巴望着他的张六郎,心中冷哼一声,扫了弟弟们一眼问道:“他的确教你读书识字?” 张六郎连连点头,“他还邀请我和二妹明儿去他家玩呢,还愿意把书借给我们。” 张家其他兄弟眼睛全都一亮,不由看向张大郎。 张大郎就敲了敲床,沉吟半响道:“既然这样我们这事就暂时两清了,他既然愿意教你认字,那你就上心点,回头教你几个哥哥,让我们都认几个字。” 张六郎连连点头,开心的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认字的。” “把这事跟义父说一声,也让他高兴高兴。”张大郎看着张六郎的笑脸就心烦,挥手道:“赶紧出去吧,让二妹进来。” 虽然知道老六不会说谎,但顾景云那么聪明,说不定是坑老六的,他粗枝大叶的未必能注意到,还是该问问二妹。 张二妹正跟张大妹说顾景云和黎宝璐的好话,当然重点是黎宝璐的好话。 “宝璐妹妹很大方,她有什么好吃的都愿意给我和六哥一些,就是她让病秧子教我们认字的。”张二妹喜滋滋的道:“今天也是她提起借书的事顾景云才答应借书给我们的。” 张二妹心思敏锐,早就察觉到顾景云和黎宝璐之间的关系,虽然平时顾景云很强势,黎宝璐都要听他的,但有时黎宝璐说话了,顾景云即便是满脸不耐烦也会听。 张大妹惊诧于黎宝璐的影响力,“病秧子竟然会听那个小姑娘的,不是说她是童养媳吗?” 山寨上鱼龙混杂,张大妹从小没少听关于童养媳的悲惨故事。 “是啊,但秦家的人都很疼她,她总有糖吃,顾景云虽然高傲但也会让着她。”张二妹羡慕不已,“大姐,你不是说做童养媳会挨打,吃不饱穿不暖吗?为什么她过得这么好?” 害得她都想去给人当童养媳了。 张大妹若有所思的道:“因为她遇到了好人家。” 张大郎却跟张大妹有不一样的观点,听了张二妹具体描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他便冷笑一声道:“秦家运气倒不错,找了个不错的童养媳。” 在他看来,秦家就是一窝肚里藏奸的阴险小人,竟然买了一个那么深明大义的童养媳,简直就是癞蛤蟆碰巧撞上了白天鹅。 不过,不管是张大郎还是张大妹都不再阻止张六郎张二妹与顾景云来往,他们知道,认字与不认字是天壤之别。 认字后,哪怕是以后这里混不下去了,他们出去可以更快的找到活路。 比如秦信芳,他在罪村的底气这么足,不就是因为就算不种地,不打渔,没有京城的供养也能自己画画,写字来卖吗? 人家一幅画,一张字便是他们几年的收入。 27.第27章 放火 四个孩子努力两天,终于把剩下的荒地按照顾景云的计划分为几块,每一块之间都有一道三米左右的防火带。 黎宝璐觉得野草又密又长,这道小小的防火带未必防得住。 顾景云也说,“这防火带防不住火,只能减缓火势,所以我们得选个点火的好时机。” “怎样才算好时机?” “风小,露水深重之时。”所以顾景云把时间定在了后天的寅时。 张六郎和张二妹满眼茫然,“你怎么知道后天寅时风小?” 至于露水深重,凌晨可不露水深重吗? 顾景云骄傲的抬着下巴道:“我舅舅说的。” 两个孩子锲而不舍的问道,“你舅舅怎 分卷阅读67 么知道的?” “自然是算的。”顾景云自傲道:“我如今年纪还小,算学与玄学都还未精通,不然也能算出来的。” 张六郎和张二妹皆一脸钦佩的模样,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俩人早被顾景云智多近妖的智商收服了。 没办法,一人若只比你强一些你还能嫉妒,可他若强到你抬头仰望也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那便只能臣服了。 虽然顾景云的性格依然很讨厌,但不妨碍张六郎和张二妹钦佩他。 就是黎宝璐都是一脸的佩服。 昨天晚上顾景云去找秦信芳,问何时风小露重,秦信芳没有直接给答案,而是带着俩孩子爬上屋顶观星,然后指点他们如何认星星,如何感受风力,然后计算未来三天的气候。 没有测试风力的精密工具,也没有现代算学,秦信芳只是找了一条丝带拿在手上感受风力,顾景云竟然就能根据秦信芳的指点算出后天凌晨三点多风力最小。 而黎宝璐听了一晚上的星相学,满脑子浆糊,只能听懂两三分。 果然,就算是有了前世的记忆她也不能成为天才,尤其是在顾景云面前。 黎宝璐没发现她竟然从未怀疑过顾景云算错,这让顾景云看她的目光越发温柔。 若不是笃定俩人还是孩子,不可能动情,秦信芳都要觉得自己是横在俩人中间的银河了。 而事实证明顾景云还真没算错。 还未到寅时顾景云就爬起来摇醒黎宝璐,两个小人穿好衣服就手牵着手出门去。 海边一向风大,现如今却是风平浪静,好在此时乃凌晨,凉丝丝的,倒不觉得闷热。 顾景云用棍子挑下门口的灯笼提在手里,另一只手稳稳的牵住黎宝璐,“走吧。” 张六郎和张二妹正倚在自家门口打哈欠,看见俩人过来就低声忧虑的道:“只有我们四个真的可以吗?万一火势蔓延……” “谁说只有我们四个的?”顾景云淡淡的道:“这样的事就不必你担心了,你只要听好我的吩咐就行。” 黎宝璐就回头看了一眼来路,远远的,一盏若隐若现的灯光跟在后面,她不由抿嘴一笑,秦舅舅虽反对他们用火开荒,却从不阻止他们做这方面的研究,自然也会在后面保驾护航。 顾景云显然也早料到这一点,所以很放心大胆的去放火。 多日来的努力总算要见成效,就算顾景云再稳重此时也不由激动,站在第一块荒地前划开打火石点草…… 四颗小脑袋凑在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那束火苗。 火苗接触到草晃动了两下,然后就熄了! ……四个孩子无言的对视一眼,还是张二妹举着小手小声道:“这草还是青的,露水还重,只怕点不燃。” “得找一把干草做引。”黎宝璐建议。 张六郎自告奋勇道:“我去找!” 顾景云呆呆的看着手上的打火石,满满的信心第一次动摇起来,“能点燃吗?” 若是不能,他们这几天的折腾全白费了。 黎宝璐想到前世的森林大火,那时候的树木都是活的,不也燃起来了吗? 所以笃定的点头道:“肯定能。” 顾景云心内这才安定不少。 张六郎很快就搜集来一大把干草,这次由最熟练引火的张二妹动手,火石点燃干草,将干草压在荒草下,蓬勃的火苗弱了三分,但慢慢的,火开始蔓延 分卷阅读68 上荒草,火势渐渐大了起来…… 顾景云松了一口气,将灯笼放在一边,拿了提前准备的树枝守在一边,火势一旦蔓延出他限定的范围或火势稍大他们就用树枝打灭一些。 好在此时无风,露水又重,虽然火势渐大,却一直在控制中,四个孩子拿着树枝那儿打打,这儿敲敲,悠闲的跟着火势往里走。 当火烧完一块荒地,顾景云见火苗快要熄灭时才用干草把火引到下一块荒地上,宁愿火苗熄灭重点也绝不贪快。 站在山岗远远看着的秦信芳暗自点头,觉得自家外甥虽然固执,自负,真到行事时却又稳重谨慎,只凭这一点他便不用担忧他的将来。 一边的张大锤见他面露满意,忍不住撇嘴,秦家的人都一副讨人厌的性子,不就是放火吗,有什么骄傲的? 其他被请来帮忙的村民眼见着火势可控,一片本来荒草丛生的荒地渐渐被烧空,露出本来的泥土,不由都面露喜色。 朝廷支持开荒,良民开出来的荒地头三年都不用纳税,只要你有本事,只要不占山林,荒地想开多少便开多少。 他们是罪民,条件苛刻些,凡开垦出来的荒地都要纳税,但名额外的荒地头三年可减免五成田税。 琼州府山地多,平地少,人均耕种面积本来就少,因此凡有荒地大家都抢着开荒。 罪村也一样,但一村只有十九户,与其他罪村隔了好几个山头,因此面积还算大,未开垦的荒地还有许多。 但大家开荒的步伐都很慢,究其原因就是开荒需要的劳动力太大,付出大于收益。 他们没有耕牛,甚至连大一些的农具都没有,要开荒只能用镰刀锄头,平时又要打理已开荒出来的田地,又要出海打渔,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有多少时间开荒? 他们不是没想过用火开荒,但因为火势不可控,终究没那个胆子下手。 这个时代放火烧山是可判斩刑的,就算他们是无意的也没用,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罪民,罪加一等必死无疑。 可现在顾景云为他们找到了保障用火开荒的方法,不怪大家不激动。 完全不知道自己为罪村的发展贡献了一大力量的顾景云正欣慰的一抹额头上的汗,吩咐三个跟班道:“沿着荒地外围走一圈,将未熄灭的火星全都打灭,里面那些堆在一起还未燃尽的野草拨开,让它们烧尽后扑灭。” 三个跟班齐声应下,拖着树枝去完成任务。 顾景云则捏了一根树枝在一旁写写画画,他觉得还可以再重新规划一下小块荒地的分布,能够更快速的让火烧尽且又保证安全。 黎宝璐拖着树枝欢快的跑来汇报时顾景云已经算出了结果,将计算过程和结果记在脑子里便用树枝一抹,一抬头就对上了黎宝璐花猫一样的小脸。 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去给她擦脸上的黑炭,道:“你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顾景云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看她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黎宝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黑乎乎的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嘟了嘟嘴,不由伸手抹了一下脸,嘟囔道:“你的手都是脏的……” 顾景云看着黎宝璐完全黑乎乎的小脸,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了她的手笑道:“那你看你的手!” 黎宝璐抬起自己的小手一看,立时瞪大了眼睛。 原本白嫩嫩的小胖手变成了黑炭一样的胖蹄子。 “哈哈哈哈……”顾景云指着她的脸忍俊不禁。 黎宝璐就蹦上去两只小手扯住他的脸颊就用力揉了揉,然后机敏的蹦开,看到顾景云脸上两个黑乎乎 分卷阅读69 的小爪印,这才满意的笑起来。 看着得意的冲他扬头的黎宝璐,顾景云一点儿也不生气,将荒地检查过一圈确认没有火星后就上前拉了黎宝璐回家。 张六郎和张二妹连忙蹦上去跟上,不住的偷眼看满脸黑炭的顾景云。 张六郎忍不住手痒,低声问妹妹,“你说我要是也上前糊他一脸他会不会生气?” 张二妹同情的看着六哥道:“你要是有胆子就去试试看好了。” 张六郎想了想,到底没勇气迈出那一步,耷拉着脑袋道:“算了,他都那么黑了,我还是别去刺激他了。” 张二妹失望的撇撇嘴。 “你们回去吧,今儿不用上课了,”顾景云在岔口停下,交代张六郎兄妹道:“下午我们没空出门,你们要是想看书就来我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景云已经能接受他们出入自家了。 张六郎和张二妹高兴起来,拍着胸脯道:“那我们下午去你家找你们玩。” 顾景云微微点头,拉了黎宝璐就回家。 而另一边,秦信芳在四个孩子走远后才带了人下去看他们的成果。 28.第28章 讨好 “哟,顾小公子要去赶海?那可得站远些,今儿浪潮特别大。” 顾景云眨眨眼,不由与宝璐对视一眼,心中警惕起来,但是…… “顾小公子今儿真俊啊,这身衣裳也好看。” “小公子要去赶海不如带上我家那小子,他别的不会,找鱼挖虾却是一把好手。” 每一个在路上碰到的村民都友好亲切的向顾景云同学问好,一开始顾景云和黎宝璐还保持着警惕心,此时也不由麻木了。 黎宝璐甚至怀疑自己睡了一觉后穿越到了异次元,与顾景云建议道:“不如我们现在回去睡一觉,再醒来或许就好了。” 顾景云鄙视的看她一眼,抬着下巴好似巡视领土的君王般往海边去。 不止大人,村里的孩子对顾景云也变了一个态度,以往看见顾景云不是怒目而视便是漠视,现在却巴巴的看着他,想上前又不敢。 黎宝璐彻底懵了,“难道我们睡了一觉后就变成了万人迷?” “你想太多了,”顾景云鄙视她道:“人对人的态度突然改变只有两种原因,一,一方突然发现另一方是大好人,以往的不和皆为误会;二,一方能从另一方身上得到莫大的好处,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去讨好对方。第一种不可能,上次斗殴把全村六岁以上的孩子都牵扯其中,村里的人都恨死我了,没有解除误会一说,”顾景云讥笑道:“而且我也不是好人,所以只能是第二种。” 顾景云目光流转,嘴角不由往上一挑,愉悦的道:“看来他们是看上了我用火开荒的法子呀。” 黎宝璐道:“昨天晚上他们都来帮忙了?那教给他们也没什么。” 顾景云轻哼道:“卖他们一个面子也没什么。” 黎宝璐忍不住扬起笑脸,上前牵住他的手大步向前走。 顾景云满脸嫌弃,却也牵住了黎宝璐的手。 海边聚集了村里三岁以上的孩子,大家都提着木桶或背篓站在边上,只等海潮退下便冲上去捡海产品。 顾景云拉了黎宝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极目远眺,波澜壮阔的大海上一层风浪推着一层风浪向前进,一阵猛烈的海风迎面吹来,人几乎站立不住,顾景云紧紧地拉住黎宝璐,再抬眼看向大海时,只见一层海浪扑面而来,如高楼一般倾泻而下,哗哗的冲上海滩,拍打在礁石上。 分卷阅读70 海水几乎冲到脚下,孩子们发出声声惊呼,目光发亮的看着快速往后退的海水。 这次浪潮如此大,退得又急,肯定留下不少海产品。 等到海潮远远的退去,前来保证孩子安全的大人一吹哨子,孩子们立时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欢呼一声冲向海滩。 顾景云拉着黎宝璐站在石头上只觉得心胸一阔,神清气爽,“宝璐,心胸如海,天下还有何容不下的?” 黎宝璐赞道:“好志气!” 顾景云高傲的抬着下巴。 黎宝璐觉得他这样一点儿也不像有容乃大的大海,反倒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她不由抿了嘴笑。 张二郎踹了张六郎一脚,抬着下巴指向石头上的俩人,“还不快去找你朋友!” 张六郎踌躇着不敢动弹,张二郎恨铁不成钢的踢踢他的屁股道:“真是蠢货,没见大家都巴结他们吗?白瞎了你跟他们屁股后面跑这么久,还不快去?” 张家的人里除了耿直的张大锤就没笨蛋,昨晚上张大锤回家一说村里的人可劲儿的巴结秦信芳想要知道用火开荒的窍门,他们便知道拼关系的时候到了。 他们家人多地少,罪名还不轻,每年要服的劳役要比别家的重,而且他们家在外头可没什么靠山,大赦是不可能有他们的份的。 那些当官流放的人家还能抱着赦免的希望,他们却是早早就打定主意要在此生根发芽了。 既然这样,那田地就不能少。 一村虽然只有十九户人家,但荒地也有限,他们得在别人之前开垦出尽量多的田地才好。 张家可有六兄弟呢,以后分家出去就没多少田地了,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 于是,张六郎与张二妹都派上了用场,他们可是村里唯二与顾景云有交情的人。 被赋予了伟大任务的张六郎和张二妹硬着头皮跑到俩人身边,直接略过顾景云和黎宝璐打招呼,“宝璐,你们今天也来赶海?” “舅舅说这次海潮可能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所以我们就来看热闹来了,”黎宝璐踮起脚尖去看他们高高的背篓,问道:“你们怎么不去捡海货?” 这次海潮很大,退得又急,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没见海滩上的人都抢疯了吗? “我哥哥们去捡了,用不到我们,”张六郎拍着胸脯道:“你们是不是抢不过别人?没关系,我带你们。” 顾景云瞥了他一眼,道:“我不与别人相争。” 张六郎直接走在黎宝璐身边,献殷勤道:“有些海货被埋在沙下,得挖起来才行,我教你怎么看沙下有没有好东西。” 顾景云看张六郎围着黎宝璐打转,而黎宝璐不但不拒绝,还用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的看他,顾景云立时不满,上前一把扯住黎宝璐的手,沉着脸道:“你不是想吃龙虾吗,走,我带你去找。” 张六郎闻言立即兴奋的道:“我知道哪儿有龙虾,它们最喜欢躲在礁石下了,他们不爱找龙虾,肯定没人去要,走,我带你们去。” 顾景云见他抢走黎宝璐的注意力,立即对他怒目而视! 张六郎满头雾水,以前他只要讨好黎宝璐顾景云便高兴了,怎么今天这法子不奏效了? 黎宝璐觉得顾景云现在就像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忍不住牵住他的手安抚道:“我们跟着六郎哥哥去吧,他对海边比我们熟多了。” 顾景云脸色稍霁。 张六郎和张二妹见顾景云一怒一喜,全有 分卷阅读71 些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便不想,只是在前头带路,心里却一阵阵哀叹,天才都好奇怪,喜怒无常的。 一直偷瞄顾景云的孩子们发现张六郎竟然把找到的海货放进黎宝璐背着的小背篓里,心中都暗骂一声“奸诈”。 想起家中大人的嘱咐,孩子们心中再不甘愿也只能挑一些好的海货给顾景云送去。 张家已经开始贿赂,他们总不能落后太多。 不一会儿,顾景云和黎宝璐面前就堆了不少的海货,每一个来的都是直接把东西塞他们手里然后报自家的名号,或许是还对之前斗殴的事心有芥蒂,或是怕顾景云拒绝,大家都是一放下东西报完名号就走,黎宝璐喊都喊不住。 顾景云若有所思的看看地上的海货,鲜活的海鱼还在沙滩上蹦了两下,努力的朝海洋挪去,却又因为身下是沙子动弹不得…… 他抬头对黎宝璐道:“不用叫了,他们既然给,我们收了便是。” “可我们家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那就和大家一样晒干了拿去卖呗,”顾景云不在意的翻了翻面前的海货,道:“我长那么大还未去过琼州府呢。” 一村的村民也有往县里卖鲜海货的,但大多数是把东西晒制好后卖给县城里的商家,毕竟一村离琼州府县城还挺远的,卖新鲜的太过浪费时间。 但秦家从未晒制过海货,东西拿回到秦家,秦信芳和何子佩就与这些还鲜活的海货大眼瞪小眼。 顾景云自顾自的挑出十只大龙虾放在一旁,道:“舅母,中午我们要吃大龙虾,其他的您看着办吧。” “等等,”秦舅舅扯住外甥的后衣领,指着背篓里的东西问:“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舅舅和舅母看着办吧,都是村里的人送的,对了,宝璐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你们可不要做可耻的事哦。” 秦信芳抽了抽嘴角,很想揍外甥怎么办? 既然是乡亲们送的那就不能送回去,免得大家以为秦家在拒绝他们,好容易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秦信芳可不想再次回到冰点。 可他们还真不会处理这些海货,秦信芳只能捏着鼻子去和张大锤请教。 张大锤便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撇着嘴来帮忙,不客气的教育秦信芳道:“秦大人,不是俺说你,你都来琼州府五年多了,却连晒鱼都不会,以后可怎么活呀?” 秦信芳点头表示受教,道:“所以才要请教张兄,这些都要慢慢学起来。” 张大锤立即好奇的问,“莫不是京城不给你送钱了?那可真是太可怜了。”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 秦信芳:“……” 张家孩子:……爹呀,你心里幸灾乐祸就行了,干嘛表现到脸上来? 好在秦信芳大人有大量,并不与张大锤一般见识,所以依然愉快的一教一学。 29.第29章 尊重 顾景云收下孩子们送的海货,村里的大人们心中一松,当天晚上就一起聚到了秦家。 顾景云第一次没有早睡,拉着黎宝璐去教他们如何科学的设置防火带。 除了张大锤满头大汗的听不懂,其他人学了三四遍后就领会了。 “张大叔回去吧,回头把张六郎叫来,我再教他便是。” 张大锤求之不得,起身就走。 此时水稻未收,正是农闲时候,村里人掌握了用火开荒的诀窍后立即投入到垦荒的活动中。 一村附近的荒地很快就被大家分割一空,为了抢荒 分卷阅读72 地大家还差点打起来。 黎宝璐与顾景云扛着小锄头下地的时候就看到附近的荒地都被割出一道道防火带,只等秦舅舅算出风力最小的时刻就能放火烧荒。 黎宝璐当机立断道:“等他们烧荒的时候我们就待在家里别出门了吧。” “为什么?” “空气不好。” 顾景云一想就明白了,“啊,灰尘升空,气体变浊,的确会不舒服。” 顾景云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没关系,到时候我带你去县城,我们不留在家里。” 黎宝璐眼睛一亮,“舅舅要带我们去县城?”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琼州府的县城呢。 顾景云摇头,“不是舅舅,是我,”顾景云强调道:“是我带你去!” “……别闹,舅舅会疯掉的。”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道:“我是认真的,到时候我们带家里晒的海货去卖,顺便给母亲抓药,给你和舅母买些布料来做衣裳。” 这些事顾景云早记在心里了,黎博给母亲的药丸有限,得抓些要紧的药备用,宝璐来家后一件新衣裳都没有,穿的还是从黎家带来的旧衣,舅母也许久没做过衣服了…… 自觉已经是个小男子汉的顾景云自然要为家人操心这些。 黎宝璐却时刻记得他们的年龄,颇为无语的道:“我们年龄太小了,会把拐走的。” 顾景云安抚她道:“别担心,我们是罪民,没人敢冲我们下手,何况到时候村里的孩子都要去,我们跟着他们走就行。” 黎宝璐没想到罪犯的身份还有这层好处,一时无言。 见顾景云打定了主意,她知道多说无益,反正秦舅舅总不会答应这样的事吧? 谁知道秦信芳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还掏出一个钱袋子给顾景云,“这是银子,你要买什么就买,不过你们小胳膊小腿的,要计划好买的东西,毕竟买的东西还要自己带回来。” 顾景云接过钱袋子,稳重的点头道:“舅舅放心,我不会浪费钱的。” 秦信芳欣慰的点头。 黎宝璐疑惑的挠着脑袋问,“难道你不是第一次去县城?”她明明记得他说过他从未出过一村。 顾景云将钱袋子收好,不在意的道:“是第一次呀,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舅舅心好大。”谁家大人敢放一个五岁孩子独自去县城? 还是第一次! 顾景云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找了个时间与张六郎道:“我们最近要去县城,你去不去?” 临了又加了一句,“你们要是去,我可以帮你们带一半的海货进城,条件是你们得帮我们拿东西。” “不去”两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咽下,张六郎眼睛发亮道:“我回去问我大哥!” 张六郎一阵风似的冲回家,“大哥,病秧子约我们进城,要我们帮他扛东西,他愿意帮我们带一半的海货进城!我们答应不答应?” 张大郎眼睛一亮,拍了一下他脑袋道:“真蠢,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答应?赶紧去找他约好时间。” 张六郎转身就跑。 顾景云正在跟舅舅计算放火的最佳时间,好确定他们进城的时间。 “明天下午风力挺小,而且夜间也风小,倒是个好时机。”秦舅舅点了点纸上算出来的结果道。 分卷阅读73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顾景云扭头对黎宝璐道:“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今天晚上就收拾好来。” 秦舅舅笑眯眯的问,“约好了进城的小伙伴吗?” 顾景云抬着下巴道:“已经放出消息了,我愿意替他们带半数的货物进城,他们只要不傻就都会跟着我进城的。” 顾景云所料不错,张六郎喊的声音太大,不少人都听见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全村剩余的十七户人家都知道顾景云想进城,谁帮他拿来回的东西,他便帮谁带一半的海货进城。 要知道顾景云可是良民,良民与罪民带货物进城所缴纳的税是不一样的,良民只需缴纳货物价值的百分之二,罪民却要缴百分之十。 全村闻风而动,张六郎才从自家冲到秦家兴高采烈地告诉顾景云他和他二哥三哥都去县城,其他人家的孩子也冲到了秦家,七嘴八舌的和顾景云道:“我也愿意帮你拿东西,算我家一份吧……” “还有我,还有我,”一个半大的少年涨红了脸道:“我还能背你和你小媳妇,你们这么小,肯定走不长,还得让人背着才好。” 其他孩子纷纷怒视他,觉得他抬回拍马屁了,转身就和顾景云承诺道:“我们也能背你们,还帮你们拎水壶,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干粮……” 被人如此争相讨好,顾景云一点也不开心,他沉着脸道:“行了,我答应你们便是,每家都是一半的海货,谁家也不能多,都回去准备吧,明儿一早我们就启程。” 少年们欢呼一声,高兴的奔回家,这次能少纳好多税,家里又多一笔收入了。 目睹了全程的秦信芳嘴角微抿,叹息道:“苛政猛于虎也,京师,山东与山西一带从未听说过民货进城也需纳税,但出了山东,越往南政务越混乱,百姓生存也越发不易。” “琼州府山高水远,与大陆又隔着一道海峡,剥削更甚,就连菜农进城都要缴税,”秦信芳摇头叹息,“如此下去,我大楚不知还能延续多久。” 顾景云沉着脸不说话,刚才大家虽然都讨好他,颇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架势,但他心里一点儿也不舒服,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不舒服,但在听到秦舅舅的话后他渐渐明白过来,这些愚笨的人虽然很讨厌,但他们一直在努力的生活,没有人有资格如此践踏他们的意志。 那些海货进城本就不用缴税,却因为苛政,因为贪官,他们就要为这本不应该付出的东西拿下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任由他踩。 顾景云虽然瞧不起他们的智商,却尊重他们,尊严是这世上最不容亵渎的东西! 比如他舅舅,比如他舅母,再比如他母亲! 从小装着睡觉他听了不少的秘密,他知道舅舅是因为政治失败被流放,但他并不是全无办法,只要他肯放下尊严,放下自己的理想和坚持,多的是势力接纳他。 但舅舅宁愿流放到琼州也没背叛自己的信念,放下自己的尊严。 舅母不是没办法脱身,别的不说,只要一封和离书便能独善其身,但舅母硬是跟从舅舅来这鸟都不拉屎的琼州府。 母亲乃出嫁之女,顾家是无耻,可要是母亲也跟着顾家一样无耻,那想要留在顾家,留在京城还是很容易的。 小人易活,但他们都选择了做君子。 因为尊严,人活着就要有尊严,就要有理想与坚持! 一村的少年孩子们没尊严吗? 不,他们有,哪怕他们的父母有求于他,他们对他依然没多少好感,最大的让步也不过是路上遇见一脸不情愿的打招呼问好,赶海时挑拣出一两条海鱼送给他算做讨好,却是连一句软话都不会说的那种。 可现在只为了他一句愿意帮他们带半数的海货进城,他们就全冲到他家对他讨好起来。 分卷阅读74 提前进入中二期的孩子一点也不高兴,他迷茫的问道:“舅舅,世道如此不公,他们为何不反抗?换一个皇帝当或许会好呢?历朝历代的开朝皇帝都会施仁政,让百姓休养生息。” 秦信芳无奈的看着外甥道:“可改朝换代都免不了战争,因战争而受苦的人必然比开朝受惠的百姓要多得多。” “那有没有办法不发生战争便换一个皇帝?”顾景云道:“最好一个皇帝当完就换另一个姓氏的皇帝,大家能者居之,这样就能更大程度的避免昏君出现了。有昏君也不怕,只要朝臣有罢免皇帝的权利就行。” 秦信芳好笑不已,揉着他的脑袋道:“好了,此等异想天开的事与我们说说就行,出去外面可不许乱说。” 一旁的黎宝璐则涨红着脸憋住了话,双眼却忍不住发亮的看顾景云,心里一阵激动。 孩子,你思想这么先进你自己知道吗? 一朝一皇帝,一帝一姓,能者居之,朝臣可罢免皇帝,这要是换成总统妥妥的总统制。 可惜我家景云不知道何为总统,但不过就是一称呼而已,皇帝也不差的。 黎宝璐觉得今后要把他给看好来,以免他过早的显露如此先进的思想,要知道先驱者一般都不长命。 30.第30章 敲打 秦信芳把家里晒的海货装进背篓里放好,再次嘱咐跟前的两小孩,“一定要跟紧同村的人,若是走散了直接去衙门,别到处乱走。钱袋子拿好来,若是不见了也别急,到衙门里报家里的地址名号,让他们送你们家来,我们自有重谢。” 顾景云觉得舅舅太过小看自己,不耐烦的道:“我们是有多蠢才会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 “那你现在认得去县城的路吗?” “不认得,”顾景云理直气壮的道:“但过不了多久就认得了。” 顾景云对自己的认路能力还是很自信的,走过一遍自然就认得了。 秦信芳无奈的看着自信满满的外甥,只能去嘱咐张家三兄弟。 张二郎帮着把背篓绑在板车上,对秦信芳拍着胸脯道:“秦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把顾小公子完好无缺的给您带回来。” 村里其他少年也推着板车汇聚而来,纷纷表示会照顾黎宝璐与顾景云俩人,让秦信芳放心。 张三郎把顾景云和黎宝璐抱起来放在板车上,对秦信芳何子佩笑道:“看,如此一来他们连路都不用走了,秦大人这该放心了吧?” 秦信芳微哂,挥手与孩子们告别。 少年们点了一下人数,立即热热闹闹的往村外行去,此时天还未亮,启明星高挂在空中为他们照亮道路。 顾景云和黎宝璐都是第一次离开大人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去,皆兴奋得不得了。 一点也没注意到后面恋恋不舍望着他们的秦信芳。 秦信芳气笑,“两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头都不回一下。” 何子佩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是谁跟我说不必担忧的?还训我别缚住孩子们的脚步。” 秦信芳摸了摸鼻子道:“这怎一样?我可未拦过他们,只是心里有些放不下罢了。” 何子佩轻哼一声,巴巴的看着孩子们消失的方向,忧道:“景云虽聪慧,却又傲又自负,我只怕他在城中惹事。” “你放心,有宝璐在呢,别看那孩子小,却是最细心稳重不过,之前用火开荒的事就是她在一旁不停的提意见,不然我还真怕景云直接一把火将所有的荒草都烧掉呢。” “可她再细心也只有三岁多呀。” 分卷阅读75 何子佩一直把顾景云当亲生儿子一样,怎么可能不担心? 秦信芳知道劝也无用,直接道:“景云和宝璐去县城了,妹妹那里就没人解闷了,今天你多陪陪她吧。” 何子佩的注意力立即被引开,她忙转身回后院,“我给文茵熬了小米粥,差点就给忘了。” 而坐在板车上的顾景云和黎宝璐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兴致勃勃的看着路两旁的风景。 虽然天色昏暗看不出什么,但吹着微风,坐着一摇一晃的板车,俩人就觉得此时的风景世上最美。 少年们显然也觉得此时风景独好,有一个少年干脆扯着嗓子唱起了歌。 唱过一遍后不少人都跟着和声起来,一时间山里全是少年们清越的歌声。 黎宝璐觉得挺好听,就是听不懂歌词,她侧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只能听懂头两个字“丰年”,不由扭头低声问顾景云,“他们在唱什么?” “唱《丰年》,”见黎宝璐满眼茫然,他便解释道:“你还未读过诗经,所以听不懂,这是周颂里的一首,丰年多黍多馀,亦有高廪,万亿及姊。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顾景云看着欢愉的少年们若有所思的道:“快到秋收了,他们在祈求丰收。” “那今年会丰收吗?” 顾景云犹豫了一下道:“应该会吧,没听舅舅说今年有灾。” 两个孩子相视一眼,也愉悦的勾起嘴角。 罪村一村离县城还挺远,以他们的脚程,走到傍晚估计能到,而在此之前他们得先到里长所在向善村一村去盖章放行。 罪民出罪村的范围都得跟里长报备,且需要签章,不然视为逃跑,进出城门都要检查户籍的,若是无章,他们就会被当做逃犯抓起来。 通过此法,朝廷可以牢牢控制住罪民的人身自由,不怕他们偷渡回乡。 因为没有里长的签章,他们连出罪村范围都不可能,而要离开琼州府则需要琼州县衙的签章及同意书了。 车队一进入向善村一村,黎宝璐就看到了前面排得长长的队伍,显然要出罪村范围的人不少。 不过队伍前进的速度还挺快,里长翻开户籍只问对方去哪儿便爽快的盖章,并不细问,简单快捷,平均下来五秒钟能走一个人。 因此长长的队伍很快就缩减完毕,轮到了黎宝璐。 顾景云是良民,他出入并不需要里长的同意,但黎宝璐需要。 才到里长跟前,顾景云就掏出户籍递给里长,指了身旁的黎宝璐道:“她要去县城。” 里长正要盖章,突然又低头看桌子前的俩小孩,惊讶起来,“呀,原来是景云呀。” 左右望望,没看见秦信芳或何子佩,不由蹙眉问:“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小娃娃,你们舅舅舅母呢?” “我们是跟着同村的人去县城的,我舅舅舅母不去。” 里长看着进退有度,毫不怯场的顾景云感叹道:“你舅舅好宽的心呐,也不怕你们两个在城里丢了。” 说罢“咔擦”一声盖在户籍本上交给顾景云,摸了摸黎宝璐的小脑袋道:“进城被盘问时别怕,跟紧同村的人便行。” 黎宝璐点着小脑袋,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里长爷爷。” 里长满意的摸着胡子微笑,觉得官宦人家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他孙子三岁的时候连话都说不清楚呢。 顾景云和黎宝璐手牵着手走到一边,等其他人 分卷阅读76 盖章。 黎宝璐就探头去看他手里的户籍本,小声道:“景云哥哥,给我看一眼吧。” 定亲那天里长到场把她的名字从黎家移到了秦家,但她并没有看到户籍上的名字,所以还从不知道她在古代的户籍是怎样的。 顾景云就展开给她看。 户主是秦信芳,黎宝璐的名字在第三页,与户主的关系是义女。 黎宝璐一愣,就指了关系栏问道:“我不是你媳妇吗?” “你还未嫁给我,因此不能移到我母亲的户籍下,”顾景云瞄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里长,低声道:“你是罪籍,是要纳税的,若是变了良籍他就少了一份提收,所以得等你长大后嫁给我才能把名字记在我名下,由罪籍变良籍。” 黎宝璐忍不住撇嘴,低声道:“那天我看见舅舅给了他银子的,他怎么还贪图这点小钱?” 她不信她一人的提收能有多少钱,一年最多几个铜板,连这都舍不得? 顾景云却道:“能有一点是一点,舅舅说他家也很艰难的,别说几个铜板,便是半个他也舍不得放弃的。” 黎宝璐咋舌,“那京城寄来的东西过了他的手,竟然还能送到我们家?” 顾景云微笑道:“所以才说他人品还过得去,外头寄进来的东西他从不克扣,也因此大家都愿意拿些东西孝敬他,彼此的关系还不错。你看,这么多人要出去,他却从不盘问,只要户籍与人对得上,给得出理由他一律给签章。也因此大家都会互相监督,若有想要私逃的人都会阻拦或报信,以免他受了牵连。” “他若受了牵连,以后只会愈发严格,到最后苦的还是我们自己。”顾景云虽小,这些道理却是从小就听舅舅与舅母提的。 他眼睛深沉的看着黎宝璐道:“所以进城后你要跟紧我,可不要丢了,不然舅舅和舅母要受罪,全罪村的人也会因你而受罪的。” 这是担心黎宝璐丢下他跑了。 黎宝璐一怔,看看自个的小胳膊小腿,抬头看向顾景云问,“我这样怎么跑呢?” 顾景云脸一红,不自在的道:“我可没说你跑,而是让你别丢了。” 明明就是欲盖弥彰,黎宝璐哼哼两声,见他神色中有些不安,便道:“我不会跑的,我还等着你娶了我后直接变良民呢。” 顾景云心内一松,抬着下巴道:“你放心,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的。” 黎宝璐见他安心了便与他道:“你少看些杂书吧,你最近看的都是什么书,竟然会想到我会逃跑?” 顾景云扭过头去不说话,打定主意不认。 最近他看杂记,里面偶有记录某地有童养媳不堪婆家折磨逃走,被抓回去后被沉塘之说,他觉得自家对宝璐很好,宝璐应该不会逃,但又觉得自家对她再好也比不过她亲生父母,他拿不准她是怎么想的,所以只能这样敲打她。 31.第31章 帮助 琼州府虽名为府,其实就是一小县城,隶属于广东。因为与广东隔着一道海峡,交通不便,在此任职的官员很难在长官那里出头,自然,受的控制也很小。 所以在这里,县令就是全琼州府人民的天了。 也因此,县太爷临时增加货物进城税也没人闹个事,更别说跑到广州府那儿去告状了,琼州人民将苦汁咽下,老老实实地的交钱进城。 凡良民进城携带货物的,一律缴纳其价值的百分之五,直接涨了一倍还多,而罪民则要纳百分之二十。 一群兴高采烈排队进城的少年们傻眼了,他们没想到进城税涨了这么多,身上带的钱似乎不太够…… 分卷阅读77 张二郎拳头紧握,低声骂道:“狗官!” 张三郎面色也不好,扬声道:“大家把钱凑一凑,看能不能凑够进城的税,不然被卫兵扣掉货物可就亏大了。” 进城无钱缴税就扣除价值相当的货物,但卫兵们计算时都以最低价格计算货物价值,而且还会多拿,综合下来拿货抵税就亏大发了。 所以不到最后一步没人会用货物抵税。 少年们凑在一起计算自己身上的钱,顾景云坐在板车上扫了一眼他们手里的铜板便心中有数了,心道:这点钱也就够这些货物的一半税,到最后这事多半还要落到我头上。 黎宝璐也凑到顾景云耳边道:“好像只有我们的钱是多的。” 顾景云哼哼两声。 黎宝璐问:“那你要帮吗?” “自然,”顾景云板着小脸教她,“虽然他们依然讨人厌,但在外面我们是一伙儿的,一损全损,为这点钱不值得。” 他抬头看向聚做一堆的少年,等着他们来找他,却没料到一群人全是蠢的,算个账算到现在都没算清。 张二郎等满头大汗的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还缺多少钱,但总在算到一半的时候就出错,而且那么多钱合在了一起,所有的货物也都要重新算…… 在出来前,家里大人都给他们算好了要交的税,钱也是按照那个数多出一部分给的…… 该死的狗官,要不是他,他们何至于如此狼狈? 万一算不出要交的税被人坑了怎么办? 少年们急得都要哭了。 顾景云无语片刻,抬高了声音打断他们嘈杂的计算,“行了,把需要我带进城的货物拿来,这部分税先由我代交,等你们进城卖了东西后再给我。” 对啊,放在顾景云名下他们只需要纳百分之五的税,可是事后要给顾景云多少钱来着? 大人们之前给他们算好给顾景云的那份钱是按照百分之二算的呀…… 顾景云不理会凌乱的众人,盘腿坐在板车上指点江山,“张二,你家的货照之前的价格算也就能卖五两八钱左右,把这包东西也放到我这边,我给你带三两的货,税五便是一百五十文,我先帮你出了,剩余的货税二十便是五百六十文,你少多少与我说,我借给你。” 顾景转头看向张一言,撇了撇嘴道:“你家的货照原先的价格值四两二钱左右,我帮你带二两的货,税五便是……” 顾景云把所有人的帐目都清了一遍,等他算完,大家才手忙脚乱的把自个的钱算清楚,有缺的就找顾景云借钱,不缺的则记下顾景云算好的两个数字便行。 而顾景云身边早堆了一堆货,全是他应承帮忙带进城的货物。 他指了几个人道:“你们便拿着这些海货与我进城,卫兵问起你们就说受雇于我就行,其他人各自拿好自家的货物,记好自己要纳的银钱。” 混乱的队伍这才井井有序起来。 顾景云安排好转身就爬到板车上坐好,抬着下巴道:“走吧,再不走今儿就不用进城了。” 卫兵们看堵在城门口不远处的队伍开始排队进城就互相使了个眼色,这一看就是加税后第一次进城的,准备的银钱必然不足,只不知里面有没有值钱的货物。 顾景云排在第一位,上来便将户籍给卫兵检查。 卫兵眼睛扫过他身后的几辆板车,又见他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安然的坐在板车上等着过检,不由诧异的挑眉,现在的罪民都这么牛气吗? 打开户籍一看才发现此人是良民。 分卷阅读78 卫兵不由皱眉,此人身后几个推车的都是罪村的罪民,每隔两个月就要进城一趟,几年下来他早把人记熟了,这孩子明显是跟他们一伙儿的,怎么可能是良民? 卫兵拿着户籍对着顾景云比对再比对,户籍上只有人物描写,比如顾景云底下就写着圆脸,大眼,宽额,高鼻,身量瘦小。 再一看出生日期卫兵不由抽了抽嘴角,合上户籍问道:“来琼州府做甚?” 顾景云指了身后的板车:“家里晒了些海货,前来销货。” 卫兵扫了一眼板车上的货,指着那几个推车的少年问:“他们又是干什么的?” “是我雇的苦力,”顾景云瞟了他一眼道:“怎么,良民不能雇用罪民吗?” 卫兵心中不悦,冷笑道:“衙门里没这个规定,不过为了预防你们帮罪民逃税,你得说清楚你家都有哪些货物,不然这些货物就视作逃税物品,是要归公的。”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手摸进荷包里抓了一把铜钱。 顾景云却已经开始背板车上的货了,真是笑话,他连税银都算出来了,还记不住自己带了啥货? 卫兵心中冷笑一声,将每一包货物都扯开来检查,黎宝璐眼见着他要把货物扫到地上,忙伸出小手抓住他的,扬起笑脸冲他一笑,道:“大哥哥,天快要黑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城?” 顺势将手里握着的铜板都塞他手里。 卫兵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黎宝璐,将铜板揣袖子里,抬着下巴和板车上倨傲的顾景云道:“小子,学学你妹妹,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手一挥放行了。 张三郎看着忙推着板车进城,顾景云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在村里横着走也就罢了,在外面也这么不可一世。 顾景云顺利进城后,后面的就顺利了许多,只要交上税银,税银与货物价值差不多就放行。 一行人胜利的在城内会师,张二郎看了眼依然端坐在板车上的顾景云一眼,道:“今天晚了,明日再销货,大家先去找住的地方。顾小公子,我们以往都在城隍庙歇脚,你身体弱只怕住不惯,您看……” 顾景云太过不知天高地厚,带着他只怕会惹上麻烦。 顾景云冷笑一声,,正要说话,黎宝璐却在他之前道:“城隍庙边上不远不就有客栈?我们住那里。” 黎宝璐冷冷的看着张二郎道:“张二哥也别怕我们连累了你,刚才若是景云不硬气一些,大家谁也别想进城,我们在城门口停留了将近半个时辰,那些卫兵又不眼瞎。” 要不是顾景云先硬,她再软,他们这趟进城非得脱下一层皮不可,这就是信息落后的弊端了。 张二郎脸色一变,看着坐在板车上的小孩说不出话来。 顾景云见黎宝璐为他抱不平,脸色稍霁,打断她道:“好了,我们走吧。” 转头扬着下巴吩咐张六郎,“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上我的东西跟我去找客栈?” 来之前张六郎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会寸步不离的保护他们的,其他人他不管,张六郎却是要跟着他的。 张六郎看了他二哥三哥一眼,小步挪着上前拎起秦家的货。 32.第32章 互助 张一言转了转眼珠子,也殷勤的上前帮忙,荣环关略设计张大郎揍顾景云的事他也有参与,顾景云挑拨得整个村庄的孩子斗殴时他更是被牵涉其中,还受了不轻的伤。 他自然是恼恨顾景云的,但现在全村的人都有求于顾景云,这次他更是帮大家带了一半的货物进城,省去了不少的税银,只这两点就值得他回报一二,他可做不来张二郎卸磨杀驴的事。 分卷阅读79 何况讨好了顾景云,别的不说,以后进城跟着他就能得到多少好处? 他可是整个罪村范围内唯一一个良民,也只有他才敢才会帮他们带货进城。 张家狡诈,当初明明是他们差点把顾景云打个半死,结果转身就派张六郎和张二妹去讨好顾景云,成为一村十八户人家中唯一与顾景云关系较好的一家。 虽然同姓张,但他们张家与张大锤一家可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们因为同姓且曾为官身,张大郎几个常刻意针对他和他弟弟,要不然他也不会再设计张家孩子时出那么大的力气。 既然张二郎目光短浅,那他不出头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张一言抢着把包袱扛背上,主动在前面领路道:“城隍庙附近共有三家客栈,但都很小,你与宝璐姑娘去住只怕危险,不如也跟我们去城隍庙?” 张一言笑道:“此时天热,晚上用茅草略垫垫地板就行了,并不会着凉,而且我们住在一起出事了也好互相照应。” 顾景云沉思。 在来前舅舅就叮嘱过,村里人为了省钱一般都住城隍庙,为了安全他该紧跟他们,还给他们收拾了一条小毯子带着。 但张二郎说了那样的话,一向骄傲的顾景云又怎么可能还上赶着? 但张一言的话又让他犹豫,外面危险,他可还带着宝璐呢,她那么小,万一被人拐了怎么办? 张一言见了再接再厉道:“到时你便跟着我,我来过县城几次,对这里还算了解,你想去哪儿玩我也能给你指点一二。” 黎宝璐就上前两步牵住顾景云的小手,摇了摇道:“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顾景云当机立断道:“那我们走吧,放了东西后去吃东西。” 本来还团结一致的队伍立即分成两帮,一些人留下站在张二郎的身后,一些人跟着张一言簇拥着顾景云与黎宝璐往城隍庙走。 张六郎挠了挠脑袋,看了二哥一眼,想起大哥的嘱咐,一咬牙便扛着顾景云的行李追上去。 张三郎见状松了一口气,二哥刚才的话过了,顾景云毕竟才帮过他们,这样过河拆桥,便是他都看不过眼,更不要说别人了。 这时候不宜将彼此的关系弄糟,大哥为了让六郎能从顾景云那里学来本事教他们,连之前的死仇都忍了,他们何必为这种小事与顾景云交恶,何况听那童养媳的说法,顾景云如此还是故意为之,是为了让他们顺利进城。 那就更怪不得了。 张三郎正苦着脸想着如何劝说张二郎宽和一些,顾景云已经将他们抛在了脑后,和黎宝璐兴致勃勃逛起两边的小摊。 黎宝璐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集市,顾景云也是第一次,俩人看什么都好奇,几乎走两步就要停一步,这样慢悠悠的,张二郎很快带着人追上来。 他脾气挺大,直接无视前面的众人,带着其他人先往城隍庙去。 跟在他身后的少年皆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顾景云笑笑。 顾景云才帮过他们,众人又都欠着他的钱,不是所有人都能跟张二郎那么理直气壮的。 所以等顾景云和黎宝璐到了城隍庙时就有几个少年挪了一下位置,将一个还不错的角落让给他,“顾小公子,这里干净又安静,茅草是新铺的,你和宝璐姑娘今天晚上就睡这儿吧。” 此时庙里好的位置都被占光了,张一言他们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躺着,货物被集中在一起看守。 顾景云环视庙里一圈,自己的这个位置的确不错,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他也不谦让,直接让张六郎把包袱放上去,拉了黎 分卷阅读80 宝璐盘腿坐下,高傲的对张六郎道:“把你的行李也搬过来,晚上你就睡我们旁边。” 张六郎虽然智商堪忧,但武力值还不错,睡在身边安全。 张六郎见顾景云与他说话了,心内一喜,立即屁颠屁颠的跑去找三哥拿行李。 张三郎把他的小包裹递给他,笑着叮嘱道:“晚上警醒些,在外面过夜别睡得跟死猪似的,你两个朋友年纪都小,你照顾他们一些。” 张六郎连连点头,高兴的跑回到顾景云身边,完全没看到张二郎阴霾不悦的眼神。 张三郎却是假装没看见,转身点了一下货物道:“二哥,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销货吧,争取把这批海货卖个好价钱,还了顾小公子的钱后再买些布料回家,义父好几年不做新衣裳了,大姐和二妹是姑娘,一年总要有一套新衣裳……” 张二郎垂下眼眸,脊背微弯,他瞥向坐在斜对面的顾景云,即使是坐在破庙里,他的头颅依然高仰,即使身下是茅草,他依然挺直了脊背…… 张二郎心中说不出的嫉妒,都是人,凭什么生来就如此的不同? 他讨厌顾景云! 顾景云也不喜欢张二郎就是了,他正在教张六郎,一点也不避讳的道:“你二哥心胸狭隘,见识浅薄,你别和他学,宁愿跟你大哥一样凶狠残暴也别学他。” 张六郎眼皮都不抬的道:“更不能学你目中无人,骄傲自负。” 顾景云冷哼一声。 张六郎就无奈道:“他们是我兄长,你就不能嘴下留德?这次是我二哥不对,但你也太得理不饶人来了。” “我既得理为何要饶他,他求我了吗?”顾景云眼里闪着寒光道:“你要心疼大可以过去找他,别来我这儿待着。” 张六郎却知道他要是过去了,他们的友谊就彻底完了。 按说哥哥当然要比讨人厌的病秧子重要,但张六郎的脚步怎么也挪不动。 黎宝璐收拾好东西,扭过头来见俩人还侧着身子闹便扭,就对张六郎道:“景云哥哥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他了,不然他只让你们还钱,你们还得起吗?” 张六郎张嘴。 黎宝璐继续冷笑道:“别觉得景云哥哥心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二哥单把我和景云哥哥赶走,我们第一次来县城,人生地不熟的,又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你觉得我们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张六郎结舌,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黎宝璐就把他的包袱扔给他,道:“铺床吧,我和景云哥哥都小,晚上嗜睡,只能你警醒些守夜了,” 张六郎默默的铺床。 顾景云脸色稍霁,嘴角这才慢慢挑起。 黎宝璐就推了推他道:“你起来吧,我来帮你铺床位。” 不过是把衣服展开铺在茅草上,简单得很,顾景云主动接过这个任务,“我来,你去一旁玩。” 黎宝璐这才抽空打量这座城隍庙。 这座庙宇虽弃用,却看得出以前规模不小,在这小小的琼州府县城内竟然有三进。 他们现在落脚在第一进,第二进是乞丐的地盘,第三进则还住着四户人家,据说是和衙门租赁的,是最名正言顺的住户。 庙里第一进此时住进了不少人,大部分是跟他们一样带着海货的,都三五成群的凑做一堆,单身的人身上都不带货物。 黎宝璐有些明白为何村里每次进城销货都要吆喝着大家一起走,哪怕是彼此关系不睦也要凑成一堆上路。 分卷阅读81 不是他们关系变好了,而是在外面他们的利益会相同,就得互助。 就好比现在,同来的少年们分成了两帮,但依然互相照应着,彼此休息的地方隔得非常近,一旦出事可以互为呼应。 顾景云笨拙的将衣服铺好,将包袱放在铺好的床位上,这才拉着黎宝璐道:“走吧,我们出去吃晚餐。” 又对张一言道:“我们很快回来,到时候替换你们。” “不用,不用,”张一言摇手道:“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张二郎那边的人先去吃饭,回来就替换我们,你们年纪小,多在城里逛逛也行,反正回来你们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得注意安全,城里拍花子不少,虽说我们这样的人不惧,但总要预防一二。” 顾景云点头,老成的道:“你放心。”拉了黎宝璐和张六郎就出门。 33.第33章 养胖 顾景云到底是孩子,以前连集市都未逛过,只从舅舅与书本上知道集市如何热闹,如今亲眼看见集市上人连着人,摊位接着摊位,不由心情激动,拉着黎宝璐就钻到人群里去。 张六郎因年纪小也少来县城,这次才是第三次,因此目光也黏在摊位上拔不出来,等他再回头找顾景云和黎宝璐时,俩人早逛得没影了。 他脸色一白,忙拨开人群去找,一边高声叫道:“顾景云,宝璐妹妹!” 顾景云站在他身后幽幽地道:“别喊了,转个身头往下低低。” 张六郎转了个身头一低就对上了两个小不点。 “便是人丢了你也该先向四周看看,眼儿也不扫一下便往前冲,本来没丢的也被你弄丢了。”顾景云教训他道。 张六郎挠了挠脑袋,嘟囔道:“我还不是担心你们吗?” 顾景云不理他,左右看了看,道:“我们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张六郎立即道:“我带了干粮,有多的,我分给你一些。” “我不要,”顾景云皱着鼻子道:“那干粮硬得能砸死人,据说县城里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我要去吃。” 张六郎张了张嘴道:“你好有钱!” 顾景云就骄傲的抬了下下巴,倨傲的道:“行了,前面带路吧,我和宝璐请你吃。” “可我不知道哪儿有饭馆,更不知道哪家的饭好吃。”张六郎来县城都是跟着大家直接到商铺里销货,事后逛逛小摊位,吃饭都是啃干粮,最好的一次是义父带着他们在路边摊下了碗馄饨。要问他哪儿有饭馆好菜他还真不知道。 顾景云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了,来前他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尝尝县城饭馆的菜色的,反正他们家又不差这点钱,可如果连地方都找不到还怎么吃啊。 黎宝璐见他眼睛都木了,不由一笑,孩子便是孩子,读再多的书,未经历过也不知道里头的窍门。 黎宝璐四处看了看,就拽了顾景云往旁边的店铺去,直接问门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小哥哥,你知道咱县城最大最好的饭馆在哪儿吗?” 店小二“哟”了一声,低头看三个孩子一眼,见为首的两个气质不俗,衣服虽素净料子却是难得,而且腰间还都挂着玉佩,只这一条就看出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孩子。 至于后头跟着的张六郎被他认为是俩孩子的仆从,眼睛只一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顾景云和黎宝璐身上。 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念头,店小二扬起笑脸热情的与两个孩子道:“小公子和小姐要去天香楼?从这儿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向左拐道弯,走到前门大街顺着往下,您二位只要看到门前竖着两只大貔貅的便是天香楼了。” “那这县城里除了天香楼,还有哪儿的饭菜好吃?”黎宝璐不好意思的冲他一笑,“我和哥哥第一次进城 分卷阅读82 ,对城里不甚熟悉。” 店小二看了下他们的年纪,自以为了然,和善的道:“那小姐和公子可以去一下万福楼,他家的菜色也不错,在咱县城仅此于天香楼。也不难找,天香楼斜对面便是。” 又道:“那一条街上皆是饭馆酒楼,公子小姐若想去别家吃也方便。” 黎宝璐道谢,拉着顾景云就往前门大街去。 张六郎忙在后面跟上,边吭吭哧哧的劝道:“去那种酒楼饭庄里吃饭必定要花费很多钱,我们随便在路边找一摊位便是了。”边摸自己口袋里的铜板,这是临出门前大哥偷偷给他的,让他跟着顾景云时大方些,别丢张家的脸,可这些钱只怕连酒楼里的一碗饭都买不起呢。 黎宝璐见他脸色涨红,知道他的窘迫,便笑道:“没关系,景云哥哥有钱,今儿我们就吃大户。” “大户?”张六郎满眼迷茫。 顾景云便翻了个白眼道:“便是我这样有钱的人,听不懂词儿还不会联系上下句吗?” 他也没听过“大户”这个词,但这个简单得很,不是应该一听就懂吗? 张六郎直接略过顾景云,走在前头带路,“我去过前门大街,我带你们去。” 顾景云便拉了黎宝璐跟上,小声道:“我们先尝一下,若好吃后天回家时我们就给舅舅他们带一些。” 天香楼的确很好认,它占了前门大街最好的位置,楼前熙熙攘攘,进出的人不少。 顾景云拉着黎宝璐站在楼前看了看,果断的拉过她往斜对面的万福楼去。 天香楼大厅里排队吃饭的人已经排了两个长队。 吃个饭而已,尚且不知道味道如何,他独自饿成这样可没闲心花费那么多时间去等,他还要去逛夜市呢。 万福楼人较少,并没有天香楼的喧闹,三人才进门就被店小二热情的迎上来。 小儿看到三个孩子,笑脸微僵,但依然热情的把人往大厅里引,一边还问道:“客官们是要喝茶还是吃饭?” “吃饭,”顾景云在楼梯前停下,指了二楼道:“我想在上面用餐。” 店小二就趁机扫了顾景云的衣着一眼,见他衣着偏素,虽穿的半旧衣裳,料子却不错,而且腰间挂着一枚莹润白玉,一看就成色不错,他不敢怠慢,忙将人往楼上请,笑容满面的道:“可巧楼上靠窗还有个位置,小客官们可以一边用饭一边赏景。” 二楼视野开阔,而且人更少,的确要比大厅好很多。 三人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一扭头就能看到前门大街的街市,热闹无比。 顾景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即使强装稳重,眼睛依然闪闪发亮,兴奋不已。 他心情一好,连带着看店小二也多了两分笑意,“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有几样,价钱几何?若合适便给我们上几道。” 黎宝璐就撑了下巴在一旁看他点菜,顾景云虽然没有经验,但思维缜密,店小二想要糊弄他点贵且不实惠的菜几乎不可能。 在顾景云的火眼金睛下,他们点了万福楼里公认的比较好的四道菜——除了一道豆腐,全是荤的。 菜一端上来,张六郎眼睛都直了,顾景云和黎宝璐也对它们抱了很大希望。 所以三孩子一起出筷子,张六郎眼睛直接一亮,目光黏在菜上就下不来了,实在是太好吃了! 顾景云却是眉头一锁,仔细尝了尝点评道:“只比舅母的手艺略强一些。” 黎宝璐直接摇头,“比我祖母的差远了。” 张六郎忍不住冲他们翻 分卷阅读83 了个白眼,直接把菜扒拉进自己碗里,道:“你们不吃给我吃。” 这么好的菜,他一辈子都没吃过,他们竟然还嫌弃。 黎宝璐和顾景云却不是嫌弃,只是觉得万福楼盛名在外,却只有这点本事,难怪会被天香楼压得动弹不得。 只不知天香楼的菜品又如何。 很有吃货潜质的顾景云直接道:“明天我们就去天香楼吃吃看。”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表示赞同,张六郎直接埋头苦吃,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景云也不问他意见,直接给黎宝璐夹了几筷子菜,道:“快吃吧,不然都被张六郎吃光了。” 顾景云和黎宝璐从小就知道“食不过饱”,所以黎宝璐确认肚子饱了后就只能干看着桌上的菜流口水。 顾景云更是只用了七分饱,他身体不好,不能饿,也不能饱,不然不是浑身无力便是胃胀肚疼,因此桌上的菜最后大部分还是进了张六郎的肚子里,直接把他撑得肚子滚圆。 黎宝璐看了忧心道:“会不会爆掉?” 顾景云瞥了一眼道:“不会,但会坏掉。” 张六郎就拍了拍肚子道:“俺身体好着呢,再吃一桌也不怕,你们以为跟你们似的,吃个菜都跟猫似的。” 说罢顿了顿,指了黎宝璐道:“不对,宝璐妹妹不算,她吃的也不少,难怪这么胖。” 黎宝璐满脸黑线,拉了顾景云转身就走,愤愤道:“我现在正在长身体,这不是胖,这是结实。” 顾景云:“更惨了。” 黎宝璐:…… 张六郎:“哈哈哈哈……” 黎宝璐愤愤然的走在前面,顾景云结了账忙跟上,一边还取笑她道:“就算要减肥也不急在这一时,才吃饱呢,慢点走。” 黎宝璐便叉腰道:“不许再说我胖,我这样明明是可爱。” 胖嘟嘟白嫩嫩的三岁小娃娃当街掐腰凶悍的表示自己不胖,顾景云没感受到凶悍之气,反而觉得好笑不已。 围观的群众见了也会心一笑,还有人和善的接了一句,“是啊,小姑娘白白胖胖的才好看呢,可不用减肥呢。” “能吃是福,谁会说小姑娘胖?” 顾景云眼中就流露出笑意,上前牵住她的手安抚道:“我不说便是了,走,我带你去吃路边的小吃,你不是说想吃糖炒栗子吗?”就是要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呀。 34.第34章 打架 张六郎听说还要吃东西,立时觉得胃鼓鼓的,捂住肚子无力的道:“还吃啊?” 顾景云挑眉,“听说路边小摊上的吃食也有不错的,我打算选些好的尝尝。” 张六郎口水就下来了,心里很想吃,但肚子很撑怎么办? 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叫起来,张六郎面色一变,捂着肚子道:“糟了,我要上茅厕!” 他面色通红的看向顾景云,着急的道:“我要上茅厕,你们怎么办?” 顾景云不在意的挥手道:“你自去便是,难道我们还会把自己弄丢吗?” “那你们不准走远,就在这条街上,”张六郎还记得大人们的叮嘱,一再嘱咐顾景云,“一定不能走太远,不然我会找不到你们的。” 顾景云敷衍的点了下头,张六郎直接略过他看向黎宝璐,坚持道:“宝璐,你可得听话,不准走太远知道吗?” “六郎哥放 分卷阅读84 心,我们就在这一条街上玩。” 张六郎这才呼出一口气,转身冲着茅厕就跑去。 “真啰嗦,”顾景云嘟了嘟嘴,拽了黎宝璐就去逛小摊,“去看看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们给舅舅他们带一些。” 前门大街是县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他们在这里逛已经足够了,不管是黎宝璐还是顾景云都没想过要拐到其他街上。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有竹制的蜻蜓与风车,有精致的发钗,有手工不错的铜镜…… 还有各种茶叶及没见过的吃食。 顾景云先拉黎宝璐去看小孩的玩具,问她:“你喜欢什么?” 黎宝璐反问道:“你呢?” 顾景云眼睛亮晶晶的在摊位上扫视,最后挑了可组装的木马,编得活灵活现的竹蜻蜓,最后要了个小篮子。 黎宝璐就选了架风车。 顾景云这才满意的付钱。 想要的玩具都买到了,顾景云心满意足的拉了黎宝璐去看茶叶。 “舅舅喜欢喝茶,京城给我们送钱的时候都夹着些茶叶,但毕竟少,舅舅再省也不够喝的,我们看看这里有什么好茶叶,给舅舅带一些。” 顾景云拉着黎宝璐直直的往卖茶叶的几个摊子去,眼睛随意的往旁边的摊位一扫,目光在看到旁边一摊位上的玉璧时不由顿了顿。 黎宝璐也看到那块玉璧,清澈碧绿,莹润细腻,即便是她不懂玉也知道是好东西,更何况顾景云? 秦家被流放时身上带的东西很少,但秦文茵却随行带了不少东西,除了书画外便是玉器最多了。 且那些玉器无一不是精品,顾景云从小把玩,又受舅舅舅母教导,怎会认不出这块玉璧? 顾景云拉了黎宝璐上前,指了玉璧问摊主,“可否上手一观?” 摊主眼睛一亮,看到问的是两个孩子时又有些失望,挥手道:“看便看,不过可别弄坏了,这玉可贵着呢,你们赔不起。” 顾景云拿起玉璧,入手即凉,冷意沁入心底,但只在手里握了一下,玉璧便慢慢转暖。 再看玉璧的外表,透澈碧绿,莹润细腻,显然保养得很好,这绝不是一个会将它与其他玉石摆在一处出售的小贩保养的。 顾景云问:“这块玉璧是从哪里来的?” 摊主扫了一眼,道:“从别人手里收来的,小客官若要我就算你便宜一些,这可是好玉,那点店铺里也未必有的。” “哦?” 摊主立即道:“我可没骗你,这玉是从一犯官手上买来的,那些犯官私藏过来的,你觉得能不是好东西?小客官若是买一定不会亏。” 顾景云转了转手中的玉璧不说话,黎宝璐就奶声奶气的道:“大叔骗人,罪村不给货郎进,你怎么收货?” “嘿,我骗你们干嘛,我大姨的侄女儿就嫁进了罪村,是她收了东西转卖给我的,那还有假?”摊主得意洋洋的道:“那犯官上头得罪了人,特意吩咐了要折腾他,他出不来,又受不了苦,这些好东西自然只能便宜卖给其他人了,所以小客官若是想要,此时正是好时机。” 小贩的眼睛也利,看出眼前的两个孩子不差钱,极尽诱惑的道:“小客官也是运气好,正好碰上我这儿有,若不然去店铺里找,找不到这么好的不说,而且还贵!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呀。” 黎宝璐就眨着眼睛问道:“多少钱?” 小贩正要比出“八”,见黎宝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心一虚,就顺势比出了个“六”,一脸肉疼的道:“六两银子,若不 分卷阅读85 是看小姑娘可爱,再没有这个价钱的。” 黎宝璐脸上就展开大大的笑容。 顾景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痛快的掏出六两银子给他。 顾景云将玉璧揣进怀里,拉了黎宝璐就走。 摊主收了钱,喜滋滋的和俩人挥手,“两位客官好走。” “等一等,”一个半大少年急匆匆的跑过来拦住俩人,目光审视的扫了俩人几眼,确定他没见过他们,这才倨傲的抬着下巴道:“是你们从那摊上买了玉璧?” 顾景云牵着黎宝璐的手一紧,面无表情的看向少年,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资格来问我? 少年蹙眉,不悦的道:“我舅舅是县太爷,你说我是谁?赶紧的,把玉璧交出来。” 顾景云将黎宝璐扯到身后,慢吞吞的问道:“所以县太爷的外甥是要当街抢劫我一良民吗?” 少年涨红了脸道:“谁说我要抢你了?我是跟你买的。”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丢在顾景云身上,倨傲的道:“赶紧将玉璧交出来。” 顾景云沉沉的看了一眼滚落在脚边的银子,他虽没称过,这银子也不是整块的,却可以估算出这不过二两左右。 他脸上显出讥笑,道:“你要买,但我却不卖,你待如何?” 少年一怔,没想到这孩子胆儿这么大,他都表明了身份他还敢与他作对。 想到舅舅生辰,他就指着这块玉璧去讨好,若不然他长大后只怕落不到好差事。 少年眼神一沉,恶向胆边生,伸手就推了顾景云一下,恶狠狠的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玉璧都敢偷,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让衙役把你抓进牢里吃牢饭。” 顾景云眼睛微微瞪大,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无耻之人。 黎宝璐已经开始转着脑袋寻找趁手的工具了。 一旁的小贩目瞪口呆,忍不住为两个孩子说话,“这位公子,他们的玉璧是从我摊上买的,我摊上还有许多玉,不如您再挑挑?” 少年恼羞成怒的踢向小贩的摊位,“滚,我看你与这两个小偷是一伙儿的,他们偷了东西就交给你销赃是不是?” 顾景云黎宝璐:…… 小贩:…… 围观的众人:…… 少年,我们都知道有一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你也要做得漂亮些,你拿来跟人孩子买玉璧的银子还在地上呢,转身就说他偷了你的玉璧,这样真的好吗? 少年却自以为找到了个好办法,倨傲的看着顾景云道:“你是交还是不交?” 顾景云深吸一口气,觉得和这样的蠢货多说一句话都是侮辱自己的智商,转身拉了黎宝璐就走。 少年没想到顾景云会这样无视他,血气上涌,脑中一根名为理智的玄瞬间崩断,他气恼的快走两步,一脚就踹向顾景云的后腰。 一直留意他的黎宝璐看到他的动作,面色一变,狠狠的将顾景云扯向一边,少年的脚就落在了顾景云的肩膀上,一下就把他踢飞在地。 顾景云摔到了地上就势一滚,捂着肩膀迅速的爬起来。 经过围殴事件,顾景云已养出了条件反射,第一时间去找最佳的逃亡路线,当眼睛扫过围观的人时他面色一变,急急地去找黎宝璐。 他刚才一直牵着她的手,可她现在人呢? 黎宝璐在顾景云被踢飞时带倒在地,但她摔得不重,第一时间爬起 分卷阅读86 来,估计因为她更小,且又是女孩,少年的眼神就没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站起来的黎宝璐见顾景云就地滚了两圈就爬起来,便知道他伤得不重,立即转身就跑去拿她先前看好的武器——一条扁担! 黎宝璐人小,钻进人群里一下就看不见了,所以顾景云才会慌得面色惨白,惊慌的喊了一声,“宝璐!” 无人应和。 顾景云踉跄一下,几乎站立不住,他带着哭音喊道:“宝璐你在哪儿?” 少年冷笑一声,捏着拳头上前两步道:“再问你一声,这玉璧你是交还是不交?” 顾景云眼睛通红的看向少年,眼中满是恨意。 少年只觉心一寒,察觉到自己竟被一小孩唬住,心中一恼,就要去揍他,突然后脑剧痛,他发蒙的回头去看,一个短手短脚胖嘟嘟的女孩正满脸凶悍的抓着一条扁担。 少年摸着后脑勺怒发冲冠,结果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女孩就抓着扁担如骤雨般朝他脸上打来,当头一棍就打在了他的鼻子上,他只觉鼻子一痛一热,鼻血就冲流而下,他才捂住鼻子,第二棍就打在了他的额头和眼睛上…… 少年嘶吼一声,用手抱住脑袋,正要迎着扁担上前抓住她,谁知女孩第三棍直接直捣黄龙,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大腿根部。 少年惨嚎一声,忍不住捂住下体跪到地上…… 黎宝璐眼里闪过狠色,小手抖了抖,但还是高高举着扁担用力的打响他的后脑…… 少年白眼一翻就躺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黎宝璐丢下扁担上前拉住顾景云就跑,两个小孩挤进人群里钻来钻去,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围观群众:……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没看清,能不能再来一遍? 从黎宝璐第一次用扁担击打少年的后脑勺到她拉着顾景云溜走,前后不过十来息的功夫,围观群众太过震惊,实在没反应过来。 半响才有人小声的道:“这小伙子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 人群一哄而散,围观的人都知道这少年有多无耻,仗着县太爷的势就敢当街抢劫,要是救了他反而被反咬一口怎么办? 大家都是有多远就跑多远,而附近摆摊的小贩们也立即收拾东西离开,全当看不见地上的人。 最后还是闻声而来的衙役将少年抬回县衙,不过当时他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因此衙役连目击证人都找不到。 35.第35章 阴谋 黎宝璐拉着顾景云往城隍庙的方向跑,一步也不敢停,跑了半天,顾景云使劲儿将她拽住,面无表情的问:“你带我去哪儿?” 黎宝璐瞪着眼睛喘气道:“回庙里啊,那坏蛋势力大,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回庙里才最安全。” 顾景云深吸一口气,转身拽着人就往回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现在还小,还是别跟他硬碰硬了,”黎宝璐满头大汗的劝道:“我们先回去,总有机会报复回去的……” “城隍庙在这边。” 黎宝璐:“……” 顾景云见她终于安静了,这才牵着她继续走。 黎宝璐羞愧不已,合着她拽着人白跑半天了,还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 再回去时俩人自然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原路,好在县城的路四通八达,前门大街连通着其他街,顾景云站在前门大街上看了片刻,选了条还算热闹的街拉着黎宝璐就进去。 宝璐满眼迷茫的跟着 分卷阅读87 顾景云在街市里乱转,转过了三条街,走了足有三刻钟,俩人一出巷子就看到了斜对面的城隍庙。 依然找不到方向的黎宝璐微微瞪大眼睛看城隍庙的招牌,想要确认这个城隍庙是不是他们落脚的那个。 顾景云却直接拉了她进门。 她前世虽不是方向感特强的人,但也绝不是路痴,为什么这次却连方向都辨不出来? 黎宝璐还有些迷糊,抬头就看到顾景云正捂着肩膀,脸色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出不一样的苍白。 她瞬间将心中的疑惑丢开,焦急的围着他转,“痛不痛,要不要看大夫?” 顾景云摇头,低声道:“这事不能告诉别人。” 黎宝璐正要问为什么,张三郎就迎了上来,朝他们身后看了好几眼才疑惑的问,“六郎呢,他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顾景云脸色苍白的道:“他吃太多上茅厕去了,我身体不适就先带着宝璐回来了,张三哥去找他回来吧,免得他找不到我们着急。” 黎宝璐就上前一步扶住顾景云的胳膊。 张三郎见顾景云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也不由着急起来,“那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顾景云摇头,淡淡的道:“不用,是老毛病了,我带了药来的。张三哥去接六郎回来吧,他在天香楼附近。” 黎宝璐扶着顾景云回到自己的铺位前坐下,张三郎见他走得还算稳当,这才松了一口气,与众人说一声便急匆匆的去找张六郎。 众人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顾景云和黎宝璐,见他们坐在衣服垫的铺位上收拾行李,目光很快就收了回去。 虽然众人与顾景云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但顾景云高冷,他们也不好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黎宝璐将何子佩给他们收拾的药全都找了出来,有顾景云常吃的补身药丸,有治疗感冒发烧的常备药,也有止血消炎的金疮药,还有一瓶消肿祛瘀的药酒。 都是她祖父黎博亲手制作,太医出品,药效自然没问题。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手上有药就好,她支起两根棍子,那小毯子挂上,直接就隔开了一个空间。 外面的人只以为俩小孩要换衣服睡觉,也没在意,只是觉得他们忒讲究,都落到了这种地步还在意这些。 隔开了一个空间,自然也将外面的火光给挡住了,视线模糊了不少,黎宝璐眨眨眼适应这个亮度后就去扒顾景云的衣服。 顾景云脸色微红,却没有拒绝,而是转过身去让她更方便些。 黎宝璐将他脱光后就隐约看到他肩膀上一道青黑的脚印,她眼睛一酸,心疼的摸了摸问,“疼不疼?” 顾景云老实的道:“疼。” 黎宝璐就用手按了按,问道:“是骨头疼,还是肉疼?” 顾景云倒吸一口气,额头冒着汗珠子,却认真的去感受了片刻道:“不是骨头疼,他力气有限,你又扯了我一下,应该没伤着骨头。” 黎宝璐没说话,边去按他肩膀上的伤边留意他脸上的表情,见他虽皱着眉头,却没到不可忍受的地步。 若是伤了骨头,即便他再沉稳,一个小孩也受不住。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拿过消肿祛瘀的药酒揉开了给他按摩。 顾景云疼得忍不住“嘶嘶”出声,眼泪在眼里转了两圈,硬是被他压着没落下。 黎宝璐边给他揉开边道:“那人太无耻了,县太爷任由这样的亲戚仗势欺人,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分卷阅读88 顾景云咬着牙冷笑,“他要是好,你还能到我家来做童养媳吗?” 是啊,若不是他突然增加赋税,连八岁以下的孩子都要征税,她又怎么会到秦家来? 黎宝璐怔了怔,顾景云却已经眼带寒光的道:“此人不除,只怕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黎宝璐吓了一跳,压着声音问道:“你该不会想把县太爷给杀了吧?” 顾景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倒是想,然而我有这个能耐吗?” 也是。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 顾景云就道:“他在朝为官,总有许多限制,不怕找不到机会。” 黎宝璐的心又提了起来,“可我们一家正是虎落平阳时……” “我知道,”顾景云轻声道:“所以我不会冲动的,你放心。” 黎宝璐就真的放心了,认真的给顾景云揉药酒,她人小力气小,所以几乎要使出浑身力气,顾景云疼得咬住自己的袖子,这才没叫出声来。 黎宝璐低声安慰道:“就快好了,你再忍一忍。” 两个小孩躲在隔开的这个空间里互相安慰,殊不知外头因为他们闹翻了天。 刚走马上任不足三月的县太爷谭谦脸色阴沉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外甥,转身朝捕头发火,“当街伤人,你们竟然什么都没查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捕头脸色羞愧的低下头去认错,心中却很不以为然。 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是纪全强买不成就硬抢,偏对方还是两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捕头都没脸去抓人,县令既然不满,那他自己去抓呗,反正他是一问三不知的。 底下的捕快也觉得很丢脸,关键是围观群众说了,两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六岁,最小的那个也就三四岁,总不能他们这一群大人枉做恶人,满大街的给他抓两个小孩吧? 谭谦察觉到他们的消极怠工,直接就阴谋化了,难不成那两个小孩的身份特殊? 不然他们何至于宁愿得罪他也不愿意去抓俩小孩? 果然,每一个县令上任后都要面对地头蛇的刁难。 谭谦脸色难看,却不是因为外甥被打昏迷,这个外甥在他心里还没那么重的分量。 他在意的是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应知打狗看主人,何况纪全是他外甥? 据说他还报了他的名号,偏那两个小孩竟然还不买账。 谭谦不觉得是那两个小孩不惧他,而是认定他们是从家中大人那里听了什么才如此胆大的无视纪全的身份。 那这琼州府里有多少人不服他? 谭谦要的是绝对的服从,他是琼州的父母官,琼州府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就该都听他的。 子从父,这是圣人都赞同的,偏那些地主乡绅明面上对他恭敬有加,转身却不知如何鄙夷编排他。 谭谦恨得牙痒痒,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发作。 这次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此他也不管捕头捕快们愿不愿意,直接下令让他们搜街,务必把那俩小孩给搜出来。 捕头:“……”只是小孩打架而已,要不要闹得这么大?虽然县令外甥晕的时间有点长,但大夫不是说了没大碍吗,何况错还在他,此时不是应该小事化了吗?怎么反着要把小事闹大? 但县令的命令不敢不听,只能带着一干下属求执行。 分卷阅读89 于是整个县城的街道都乱了起来,衙役们乱窜着找两个小孩,凡是看见八岁以下的孩子都要揪过来看一眼,询问两句觉得不是后才放行。 闹了半晚上,小孩没抓到,反倒抓到了两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这倒是一项功劳,衙役们的埋怨声稍减。 纪全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舅舅给他报仇,还一个劲儿的强调道:“舅舅,被他们抢去的玉璧价值连城,外甥虽不精通玉器,但也看过好的,那玉璧碧绿如一汪湖水,漂亮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好玉。” 他知道舅舅爱财,极尽蛊惑道:“外甥本想把那玉送给您做寿礼的,谁知被那俩小孩给抢去了,”又道:“两个四五岁的小孩,六两银子说拿就拿了,可见他们家底颇丰。” 就是他舅舅的亲儿子,他的表弟都没这么多零花钱。 谭谦眼睛更亮,问道:“你还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吗?” 纪全狠狠地点头,“他们就是化作灰我也认得。” “那就找画师把他们的画像画出来,左不过是那些地主乡绅之子,找出来后按他们一个偷盗的罪民,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而此时,各地主乡绅们正在排查家中的孩子,八岁以下的孩子先被拎出来,然后一个一个的问今儿干什么去了,有谁可以作证…… 在确定当街伤人的不是自家孩子后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鄙夷的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的想,新来的县太爷吃相真难看,他外甥倒是跟他一脉相承,连两个小孩都抢,只不知这次倒霉的是谁家。 各个地主乡绅都暗搓搓的等看是谁倒霉,却发现此事雷声大,后续却没有了! 众乡绅地主:“……”白瞎了他们等这么长时间。 谭谦几乎要呕死,他倒是想借此发挥,但他明察暗访了许久也没在各乡绅地主家找到那俩孩子,难道琼州府还有隐藏的富豪? 谭谦眼中一闪,高声道:“来人,将历年的赋税册子拿来。” 资产雄厚的一般纳税也很可观,在账册上就能把范围给圈出来。 36.第36章 疼 顾景云第二天醒来觉得半边肩膀都是麻的,黎宝璐掀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低声道:“中间的伤更黑了,好在周围的淤血都给揉开了,一会儿我再给你揉一次。我们就别出庙了。” 顾景云目光扫了众人一圈,垂下眼眸道:“把货交给张一言,让他代为售出。” 黎宝璐眨了眨眼问,“不交给六郎哥吗?” “他做不了他家的主,你以后若还想与他来往便不要交给他。”张二郎狡诈,东西给了他回来的钱数未必就对。 纵然他不在乎那点钱,却不代表他容许别人欺瞒他,到时候与张六郎是不再见,还是任由心里的那根刺存在,表面上却若无其事? 顾景云自认做不来那样虚伪的事,也不想宝璐就此失去这一个朋友,那便坦坦荡荡的将东西交给另一人好了。 这是对张一言的信任,也是对他的疏离。 以张一言的智慧,他不会少他的钱,便是少了,以后断了来往便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一言和张三郎都看明白了这一点,因此张三郎心里又苦涩又窃喜,喜于顾景云待六郎果然不一样,苦于顾景云因为二哥而不信任整个张家。 顾景云现在是不亲近张一言,但时间长了,这样的事多来几次,张一言未必不能成为他的亲近之人,到时候六郎还能在他那里占多大的位置? 张一言比张三郎想得更透彻,有一就有二,他不怕顾景云用他,就怕他不用。 因此他接过顾景云的海货时就将胸膛拍得啪啪响,保证道:“顾小公 分卷阅读90 子放心,我一定给你卖出一个好价钱。” 张二郎冷笑一声,推起自家的板车就率先走了。张三郎心中无奈,对顾景云点了点头就追上二哥,不由低声道:“二哥,我们还都要等着顾景云教我们读书识字,何况他聪明,秦家与里长关系又好,以后未必没有求到他的地方,二哥又何必枉做小人?” 张二郎身子一僵,抿着嘴不说话。 张六郎不知几人私下的暗涌,只是高兴的与顾景云黎宝璐道:“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买回来,”他挺着小胸膛道:“我也有钱的。” 顾景云白着脸一笑,不客气的道:“那你便帮我们带两碗混沌回来吧。” 张六郎算了一下口袋里的钱,正好够,便高兴的应下了。 人一走,城隍庙里瞬间就空了下来,整个庙里只剩下两个小孩。 黎宝璐忙拉着顾景云躺下帮他上药。 隔了一晚上,未揉开的淤血再揉开要比之前的疼上好几倍,顾景云满头大汗的忍着疼痛,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黎宝璐怕他咬坏舌头,就团了一团布给他咬住。 昨天晚上光线昏暗看不到,而且她也心疼顾景云,后面下手就轻了些,谁知道淤血就没揉开? 现在要多受好几倍的罪,但她不敢再放轻动作,不然后面再揉开淤血就更困难了。 黎宝璐一边留意顾景云的神色一边用力给他揉搓,隔一段时间便停下让他休息一会儿。 顾景云毕竟身体弱,并不能一下承受这么多。 饶是如此,等黎宝璐彻底将淤血揉开时他也痛得说不出话来了,浑身像浸在水里一样被汗湿了。 黎宝璐不敢让他穿着湿衣服睡觉,忙用大家带来的大锅烧水给他擦洗身体。 幸亏大家计划中就是要留宿两天,为了方便喝到干净的水,大家带了三口锅。 顾景云换好衣服躺在茅草上立即疲惫的昏睡过去了。 黎宝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生怕他发烧或突发别的病症。 好在顾景云除了睡着时有些不安稳外,体表温度一直很正常。 张六郎端了两碗馄饨回来时俩人正倚靠着睡在一起,黎宝璐听到动静立即警醒过来,看到是张六郎才松了一口气。 “六郎哥,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了?” “他们还要给家里添置些东西,我家的事自有我二哥三哥去忙,我没事做就先回来了。”关键是他不放心顾景云与黎宝璐,而且这俩人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 张六郎将馄饨递给黎宝璐,探头看了一眼顾景云,好奇的问:“昨儿我回来时你们就睡着了,我还以为你们睡得很好呢,怎么今儿他还睡?” “他身体不舒服,需要多睡觉。”黎宝璐转身将顾景云摇醒,她知道顾景云一定很困,但人不填饱肚子是没法对抗病魔的,所以再困也要吃饱才能睡。 顾景云的脸色很难看,不过他依然接过黎宝璐递过来的碗,即使没有胃口,他也逼着自己吃下。 他从会喝奶时便吃药,自然知道要养好病得先吃饱饭。 张六郎在一旁见了肉痛不已,“你若是不想吃就别吃了,这家的馄饨可好吃了,你不能尝到它的美味何苦暴殄天物?” 顾景云抬头看了他一眼,赞道:“不错,连暴殄天物这个成语都学会了,不过我今儿再教你一点,食物的存在首先便是填饱肚子,然后才是追求味道,我如今生病,别说摆在我面前的只是一碗馄饨,它便是龙肝凤髓我也没多大胃口,我吃它不过是为了有力气,为了病好得快一点,为了在睡觉时不会因为饥饿而睡不着 分卷阅读91 。” 张六郎求助般的看向黎宝璐,黎宝璐却点头赞同道:“景云哥哥说得不错。” 张六郎就撇了撇嘴,不高兴的道:“我可是特意打听到的,这家的馄饨全县城最好,为了买到这两碗馄饨我排了半天的队呢,而且还把我大哥给我的钱全花了……” 顾景云叹气,没多大诚意的安抚他道:“那等下次来我特意请了你去吃如何?到时我一定好好品尝它的味道。” 说罢吃完馄饨便继续昏睡过去。 张六郎见他这样,不满全都消失,反而担忧的问黎宝璐,“他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还好好的呢。” 黎宝璐强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休息休息就好。” 顾景云说这事不能告诉第三个人,虽然大家在外面很抱团,但那是没有利益纠葛的前提下。 若是大家知道他与县令的外甥起了冲突,只怕有人会用他的消息换好处。 流放到琼州的,便是以前是好人,现在也不会是多好的人了。 顾景云对此深有体会,所以黎宝璐纵然与张六郎相处得不错也没告诉他实话。 顾景云睡得沉沉的,张六郎就压低了声音问黎宝璐,“那你们家要买的东西怎么办?我们明儿一早就要启程了,不可能再有时间采买。” “那便不买了,”黎宝璐很看得开,“总会有机会再来县城的,我们下次再买便是。” 秦家并不缺东西,每年京城都会给他们送些东西来,何况他们缺了什么也会委托里长买,这次她和顾景云来县城说是卖海货和买东西,其实就是来开眼界的。 谁知道眼界没开多少,反而惹了个仇敌呢? 顾景云一觉睡到傍晚,出去销货的伙伴们都大包小包的回来了,看到一脸才睡醒的顾景云都有些惊讶,纷纷问道:“顾小公子今天没出去买东西吗?” 顾景云冷冷的“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问话的人面上有些讪讪,黎宝璐便解释道:“景云哥哥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不出门。”又道:“景云哥哥生病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大哥哥别介意。” 那人仔细一看顾景云的脸色,这才发现他面无血色,急忙问道:“可要紧?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黎宝璐忙摇手道:“我们带有药的。” 张三郎和张一言闻言都围上来,担忧的道:“可严重吗?明天能不能启程?” 此时县城乃是非之地,黎宝璐和顾景云都不愿意多留,因此点头道:“大哥哥们放心,上路还是没问题的,只是要把板车垫得厚些才好。” 张一言便豪爽的道:“这个宝璐妹妹放心,明儿把我们带的衣服都给他垫在下面,保证把板车弄得舒舒服服的。” 黎宝璐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郑重的与他们道谢,大家的脸色好看了不少,觉得顾景云虽高傲,他的小媳妇却挺懂事。 顾景云不想理会大家,但大家却不得不理会他,因为所有人都欠着他的钱呢,现在货卖出去了,自然要把欠账还清。 黎宝璐见顾景云眉头紧锁,不适的蹙着眉头,就忙拦住众人道:“钱的事不急,不如等回到家再还吧。” 黎宝璐面露担忧道:“我们两个孩子身上不宜带过多的铜钱,不如大哥哥们先帮我们保管着。” 众人都没有意见,虽然钱总是要还出去的,但能多在手里留几天也好呀。 而张一言和张三郎心里却不由撇嘴,觉得顾景云的这个小媳妇也不实诚,他们身上连整块的银子都敢带一钱袋,难道还怕带铜板吗? 分卷阅读92 显然是不想他们打扰顾景云休息,且想让他们把人情欠着,路上不得不照应谦让他们。 37.第37章 知己 顾景云他们来时是坐张二郎的板车,回去时却是坐的张一言的。 张一言在板车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茅草,在上面垫上两层衣服,这才让俩人坐上去。 顾景云半趴在板车上,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一村,到家门口时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他也没心情与大家算清欠账,直接冲众人一揖便扶着黎宝璐踉踉跄跄的进门。 大家早看出顾景云身体不对劲儿,也不计较,眼见他进门后才分开各回各家。 秦信芳正蹲在厨房里帮妻子洗菜,听到大门口传来的声音有些诧异,“是景云回来了?” 何子佩也抬头看了一下太阳估算时间,微微蹙眉道:“这次倒早。” 村里人进城回家时间不会差太多,历来是太阳落山后才进村口的,毕竟大家还要赶早市,出城便有些晚。 但俩人不知道因为进城交的税增加,孩子们都不舍得花钱再买别的东西,所以没去早市,而是天蒙蒙亮时就出发等在城门了。 几乎是城门一开他们就出城,因此今天回来得特别早,此时太阳还在山顶上呢,一点想要落下的意思都没有。 秦信芳和何子佩丢下手里的活儿去看头次进城的两小,结果才转弯就看到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顾景云,脸色顿时一变。 “这是怎么了?”秦信芳上前抱住顾景云,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温度正常这才放心一些。 顾景云面不改色的说谎道:“我晕车,舅舅,我想睡觉。” 秦信芳怀疑的打量他,何子佩直接推了他一把,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抱回屋里去。” 秦信芳只好压下心里的怀疑,先把人照顾好。 躺在软绵舒适的床上,顾景云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果然还是家里舒服啊。 何子佩给顾景云熬了蔬菜瘦肉粥,门神一样看着他全吃下去。 秦信芳则把黎宝璐拎到了书房问他们这次县城之行的事。 黎宝璐站在书桌前,老老实实地从上路开始说起,进城税突涨到晚上去天香楼吃饭的事都说了,接下来的事黎宝璐迟疑了两息还是照着顾景云的意思瞒住大人们。 “景云哥哥带我去逛街,但街上人很多,景云哥哥逛了一下就不想走了,”黎宝璐垂着脑袋道:“我们回了庙里后景云哥哥就有些不舒服,晚上也没睡好。” 秦信芳蹙眉看着黎宝璐,问道:“你们没去其他地方,也没出其他事?” 黎宝璐摇头,低着脑袋不说话。 秦信芳以为她是因为没照顾好顾景云而自责,也没起疑,想到外甥身体一向弱,这次进城他又住在城隍庙那样的地方,因此生病倒也有可能。 秦信芳就问,“那看过大夫没有?可开有药方回来?” “没有,景云哥哥说家里有药,不愿意去看病。” 秦信芳就眯了眯眼,心中再次起疑,他认真的看了宝璐半响,见她脑袋一直低着,这才挥手道:“好了,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一会儿吃晚饭的时候舅舅再叫你。” 黎宝璐如释重负的跑回房间,心虚得不得了。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我说谎,我有罪”的神情,便知道舅舅肯定会起疑。 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他们两个打死不认不就行了,舅舅总不会想到他被人揍了吧。 分卷阅读93 顾景云转回头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而秦信芳则坐在书房里那俩孩子到底在县城里闯了什么祸。 以他外甥珍爱生命的性格,他生病了怎么可能不去看病? 他不去必定是忌惮什么,所以秦信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俩孩子在县城里闯祸了。 不过俩孩子显然都不想他们知道,秦信芳敲了敲桌子,最后低笑一声,决定就当这事不存在。 秦信芳装聋作哑,俩小孩这关就算过了。 顾景云的伤好了不少,又舒服的睡了一觉,精神不错,所以开始有时间去收账了。 张一言也乖觉,第二天就亲自拿了钱送来,除了先前借顾景云的,还有替他销货的货款,不多,只一两八百六十五文而已。 顾景云将钱装进钱袋里,对张一言道:“还要劳烦你与众人说一声,就说我这两天都有空,他们若要还钱就趁早来,再过几****就要忙起来了,未必有时间接待他们。” 张一言以为顾景云是在催款,但其实顾景云是真的忙。 他后肩的伤还没好彻底,拿笔时一抽一抽的疼,所以这两天要休息,但过两天伤不那么疼了,他肯定要把这几日缺的功课补回来。 而且他还要带着黎宝璐去拜师。 黎宝璐决定去拜白一堂做师父,正式与他习武。 刚来秦家时她就想拜师习武了,但她又要融入秦家的生活,又要读书识字,又要与村里的小屁孩们打好关系,这件事就被她忘在了脑后。 但这次县城之行直接给了她脑子来一下。 秦家在罪村地位超然,因为有京城的供应,他们并不缺钱少粮,所以生存问题根本不用她操心。 但出了罪村,秦家就什么也不是了。 随便一个县太爷的外甥都能用权势碾压他们。 而权势,这是他们短期内不可能获得的东西,想要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那就只有自身的强大。 除了智慧和知识,那便是武力了。 即便黎宝璐拥有前世的记忆,但在智慧方面她依然甘拜顾景云下风,现在她也就比他多了一世的知识。 但以顾景云的智商和学习速度,赶超她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么问题来了,她能为这个家,这个人以及自己做什么? 除了武力方面的强大她实在想不出别的途径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还说不清呢,所以有时候武力还是很有用的。 而整个秦家身体最棒的就是她了。 秦文茵和顾景云就不说了,三天两头的吃药,秦信芳和何子佩身体也有暗疾,弱得不得了,所以武力担当必须黎宝璐上。 这对前世只跳过学生体操,健美操的黎宝璐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但这小姑娘一向乐观,毕竟她才三岁不是,可塑性强,记性又好,心性也坚强,既然别的孩子能习成功夫,她肯定也可以。 所以夜深人静时,黎宝璐就悄悄的和对面小床上的顾景云商量了,找个时间带了拜师礼上门拜师! 顾景云只沉思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以后他们肯定要经常出门的,他想要把舅舅一家捞出去就免不了与朝廷官员周旋,甚至与朝中权贵打交道,路途危险,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宝璐学了功夫也好,她本来就这么凶了,再凶一点也没什么。 白一堂勉强算是顾景云的忘年交,俩人皆桀骜,白一堂是劫富济贫的盗贼,绿林好汉,心思 分卷阅读94 本就诡谲,他一看顾景云就对胃口,对胃口了就不由多照拂一些。 以前京城的银子晚送时便是白一堂进山打猎接济他们家。 而顾景云的桀骜是天生的,他天生聪明,天生狂傲,一副看不起世间凡人的模样,却意外的喜欢白一堂的潇洒,三岁时还跟他舅舅说,“若人生只是匆匆几十年,反倒不如他潇洒自在,总比那些凡人一直挣脱在世俗名利中的好。” 不巧那句话就让白一堂听见了,亲舅舅秦信芳正要教外甥何为中庸处世之道就被白一堂一阵大笑声给打断了,他直接把小顾景云抱起来大声笑道:“本以为某残生便要在此荒地度过,没料到竟能在此得遇小友,人生有一知己也足够了!” 从那以后白一堂也不想着逃了,反而在村西造了间茅草屋住下,有时候消失几天,再出现时就会给顾景云带些有趣的东西。 怪的是,从小熟读圣贤书的秦信芳竟然不拦着俩人相交,反而听之任之俩人交朋友,但秦信芳还是给外甥解释了一番国人是如何中庸处世的,并告诉他,“世人最推崇此道,行此道之人要比别人走得顺些。” 顾景云就问,“舅舅也希望我成为那样的人吗?” 秦信芳就笑道:“不是舅舅希望你成为怎样的人,而是你想做怎样的人,”秦信芳若有所指的道:“中庸之道可以让你在这世俗中过得好一些,但身舒适是一种快乐,心愉悦也是一种快乐,端看人怎么去选择了。” 秦信芳摸着当时已开始阅读《大学》的外甥道:“只要你快乐就好。” 顾景云理解为:你怎么快乐怎么来! 于是这小破孩彻底不搭理村里的孩子,连大人都爱答不理,因为这些凡人智商都太低,他们太没有共同语言了。 整个一村也就舅舅,舅母和母亲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外人便勉强加一个白一堂。 而白一堂更是只与秦家来往,由此可见他们一大一小的友谊了。 所以顾景云从没想过他带着他的小未婚妻上门拜师会被拒。 38.第38章 拜师 白一堂看着胖墩墩的黎宝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太胖了,肯定飞不起来。” 黎宝璐:“……” 顾景云颇为纠结的看向黎宝璐,不确定是不是要让她减肥。 半响黎宝璐才辩解道:“师父,我这是强壮,不是肥胖,习武不是要有一个好身体吗?” 白一堂掀了掀眼皮道:“我不是你师父,不要乱叫。若是别的功夫也就罢了,就算你根骨不佳我也能勉强教你,但我最擅长的便是轻功。” “你想习我这门武功,除了资质悟性外,自身条件也要好,”白一堂一脸不忍目睹的看着黎宝璐道:“你太胖了,而初学者除了自身体重外还得再加重练习,使身有浮劲儿,当练成之时,起如飞燕掠空,落如蜻蜓点水,着瓦不响,落地无声。” 黎宝璐双眼迸射出惊人的光彩,她还以为顾景云说的轻功是夸大的呢,在她看来古代的轻功不过是奔跑腾跃的迅速灵活些,可现在听白一堂的意思,这竟和前世记忆中影视剧里的差不多了。 本来只是想学了保护家人,现在她却真正的对武学感兴趣起来,她一把拽住白一堂的衣角,巴巴的看着他道:“白大叔,你教我吧,不就是胖吗,我减肥!” 白一堂摇头,“不行,你现在是胖子,以后有可能也是胖子,但我和我的师兄弟们都是清瘦之人。” 黎宝璐刚要说话,白一堂就挥手止住她道:“就算你减肥了,你也不是天生的瘦子,我和我师兄弟们可是怎么吃都不胖的,你天生就不适合习轻功。” 黎宝璐忍不住嘟嘴,“难道就没有胖子会轻功吗?” 分卷阅读95 “有,”白一堂道:“但都是三脚猫功夫,我的徒弟即便不是天资聪颖之人,条件也不能这么差,所以我不收你为徒。而且从我祖师爷开山以来就没收过是胖子的徒弟。” “如果你教出了一个轻功绝顶的胖子徒弟岂不是可以在师伯师叔们面前扬眉吐气?” “很诱惑,但失败的可能性更大,不值得我去冒险。” 顾景云翻了一个白眼,问道:“你这辈子除了收宝璐为徒还能收别的徒弟吗?” 黎宝璐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向白一堂,是啊,这儿可是流放地,白一堂待在这儿除了她会找他习武外还有谁会拜他为师? 白一堂也被噎住了,在这里大家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有力气与他习武? “而且,就算宝璐不堪造就也没人知道她是你徒弟,”顾景云往他心窝上插刀子,“你现在是在罪村,难道你师兄弟他们的消息这么灵通,还能知道你在这儿收了个徒弟?” 他不说谁会知道? 白一堂抿嘴。 顾景云继续道:“教好了,以后我带宝璐出琼州,大可以让她替你扬名,教不好,我们绝口不提你是她师傅,绝不让你丢半分面子。” 白一堂挑眉。 “你愿意让你一身功夫就此沉寂吗?”顾景云蛊惑他道:“岁月悠悠,有一徒弟侍奉左右不好吗?” 白一堂意动,一双眼睛不住的去打量顾景云。 顾景云就摇手笑道:“你别看我,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我纵是有心也无力。” 白一堂好失望,这才勉强把目光放在黎宝璐身上。 黎宝璐努力的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祈求的看着他。 白一堂就叹气道:“好吧,我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你,只是你记得,若是功夫学不好,出去可千万别报我的名号。” 黎宝璐没想到自己让人这么嫌弃,抽了抽嘴角后应下。 白一堂就挥手道:“那你们先回去吧,要拜师得准备不少东西,你们回去与家中大人说一声,回头我选好了日子便正式拜师。” 古代对拜师学艺很重视,尤其白一堂这种出身名门的江湖人对拜师的规矩要求更多。 所以当黎宝璐收到拜师的具体时间时,还知道了白一堂进山了打了一头野猪出来,要办个拜师。 同样不知道拜师规矩,正打算一切暗中进行的顾景云也傻眼了,拜个师父而已,用得着这样大张旗鼓吗? 白一堂还惋惜能请的人太少了,可惜道:“若还是自由身,我收了徒弟不仅要邀请师兄弟们参加,还有绿林好友及各门各派的掌门,可惜了,现在只能请村里的十八户人家和里长。” 黎宝璐顾景云:……说好的低调不张扬,学不好就不认徒弟呢? 秦信芳才知道拜师这件事,悠悠的站在俩孩子身后问:“你们还有多少事是应该告诉我而没有告诉我的?” 黎宝璐和顾景云连忙摇头,小脑袋差点摇掉下来。 何子佩顶住他们的小脑袋,没让他们摇下去,而是问秦信芳,“真要让宝璐去学功夫吗?” 那和她从小受的教育背离太远,她从小读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琴棋书画,以前的闺蜜也有出身武将世家的,但也就学个弓马,功夫什么的,实在是太玄幻了。 秦信芳看了看宝璐,又看看顾景云,最后道:“想学便学吧,不过丑话说前面,功夫你可以学,但我这儿的课程和你舅母教你的东西也同样不能落下。” 顾景云微微蹙眉,觉得舅舅对宝璐要求太过严 分卷阅读96 格了。 黎宝璐却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秦信芳是教她书本上的知识,何子佩教的是人情往来,管理下人等当家主母必须会的事。 比如,回京后见顾家人应当准备什么礼物,顾家都有哪些亲戚,以及如何给世交,亲朋,上司送礼,如何回礼,这些何子佩不交,她还真不懂。 这些都是必须要学的,至于琴棋书画,那就是陶冶情操的东西,可学,可不精通,也可单精,反而要轻松些。 黎宝璐应的痛快,秦信芳却怀疑她一个小娃娃是否能吃得了这个苦,毕竟这学习强度不弱。 他不阻止黎宝璐习武却是猜到他们在县城被人欺负了,不然这俩孩子也不会一回来就折腾着要拜师习武。 他如今能力有限,是不可能在顾景云身边放护卫的,那么谁来保护羸弱的外甥便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这世上除了他们这三个外还有谁会对顾景云绝对的好? 那便是黎宝璐了,他们将来是夫妻,夫妻一体,他可以放心的把顾景云交给她。 至于规矩,他都是犯官了,还在乎什么规矩? 秦信芳安抚何子佩道:“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要人打破。除了那些迂腐酸儒,你见谁行事是真正照着规矩来的?” 秦信芳摸着胡子笑道:“何况,我们家不守规矩的人还少吗?” 何子佩就瞪了他一眼,转身道:“既然你们爷几个都商量好了,何必还拉我来商议?你们要拜便拜吧。” 于是,黎宝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正式拜白一堂为师,她跪在地上向他奉茶,诚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头。 白一堂看了满意,虽然徒弟胖了点,看上去憨了点,好在孝顺听话,慢慢调教未必不可能成材。 39.第39章 习武 白一堂对小徒弟学他的绝顶轻功实在没多少信心,他也知道对方志不在他的轻功上,因此找出了许多武功秘籍来挑选。 有剑法,有拳法,有刀法,也有掌法,这些都是他行走江湖后收集的,一等的功法算不上,二等三等的却有不少。 白一堂直接将武功秘籍堆在黎宝璐面前,问道:“你想学哪种?” 见小徒弟愣神,又解释道:“我的轻功绝学自然也教你,但你这身形……多学几门功夫也好,总有一门适合你,为师总不能让你白拜这个师父。” 黎宝璐忍不住鼓起脸,“师父,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啊,说不定我就能继承你的衣钵呢?” 白一堂看着她胖嘟嘟的体型不说话,不是他对徒弟信心不大,实在是他们一门就没收过胖子。 徒弟看上去是体态微丰,这个年纪胖嘟嘟的孩子更可爱,但他暗中观察过这孩子不少时间,她就属于喝口凉水都胖的那种。 这个体质怎么可能适合练习轻功? 太重了,同样的内力,同样的技巧蹦起来,胖子总会比瘦子矮一截。 不过既然收了徒弟就不能浪费,白一堂主要教的还是他的轻功绝学,但其他的武学也不能白费,上天把徒弟的通天大道堵了,说不定会给她开条小路呢? 所以他拿出了自己收藏的所有秘籍供她挑选。 黎宝璐知道习武和知识一样贵精不贵多,轻功她是必须学的,那轻功之外的武艺呢? 她的主要目的是保护自己和顾景云不被人欺负,那这些硬功就不能丢下。 黎宝璐仔细翻了翻地上的秘籍,犹豫的问道:“师父,哪个秘籍最好?” 分卷阅读97 “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白一堂高深的道:“武功都是可增长的,端看各人的悟性。悟性绝佳之人,即便手上拿的是一本三流武功秘籍,他也能练出绝世武功来。” 黎宝璐就抽了抽嘴角道:“这样扬名立万的机会还是让给别人吧,徒弟就先捡个现成的,师父,你觉得哪本秘籍既好又适合我?” 白一堂就拍了一下她脑袋,瞪眼道:“我怎么知道,你连基础功都没练过呢,我怎么知道你适合哪种功法?” “那您还拿来让我选。”黎宝璐嘟起嘴。 “先让你看一眼,看看对哪种功夫最喜爱,回头我们轮着来练,到最后选个你最擅长的练熟,练透,练精通。”白一堂拍了拍屁股起身,挥手道:“行了,这些秘籍你都捧回去吧,先翻翻,熟悉熟悉,明儿我们就开始习武了。” 黎宝璐眼睛发亮,高兴的问道:“师父,我要学了轻功大概什么时候能飞起来?” 白一堂低头看她,再度叹气道:“七年之后你若是能练下第一层便很好了。” 黎宝璐张嘴结舌,“那么久?” “习武与读书一样,需要持之以恒,读书尚能短时见成效,习武却不一样,需要将基础打牢,经年日久后才有可能成材,一旦松懈便是前功尽弃,”白一堂严肃的看着她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我可不会因为你年纪小便对你网开一面。” 她前世出来工作前不也持之以恒的读了十五年的书吗?中途也未放弃过,不就是七年吗,就小升初的时间,她坚持得了,就是再来一个十五年都没问题。 黎宝璐目光坚毅的保证道:“师父放心,我一定能坚持。” 白一堂这才欣慰的点头,挥手让小豆丁回家去了。 黎宝璐以为她习武的第一课堂是扎马步,毕竟前世的影视剧里都是这么拍的,得先把下盘练好。 她私下里还偷偷的练了一会儿,结果坚持不到五分钟就腿软了。 第二天颇有些悲壮的去找师父,不知道师父知道后又要怎样嫌弃她了。 但白一堂并不让她扎马步,而是教了她一套简单的动作。 黎宝璐眨了眨眼,这套动作是伸展与折叠身体,锻炼各个关节,与前世看到的瑜伽有异曲同工之妙,关键是它比瑜伽简单好记。 黎宝璐两遍就学会了。 白一堂显然没料到小徒弟悟性这么好,学习能力这么强,微微惊喜了一下。 然后小徒弟就问蠢问题了,“师父,我们不先扎马步吗?” 白一堂的惊喜瞬间没了,他看了徒弟半响才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习武要先扎马步?” 黎宝璐有些心虚的道:“话本上不都这么写吗?” 白一堂就不客气的冲她一翻白眼,“没事少看那些话本,全是穷书生们臆造的,你想扎马步,没有两三年的基础功是不可能的。” ……合着扎马步还属于更高深一点的习武办法吗? 白一堂就揉着她的头发解释道:“你现在年纪小,正在长身体,这时候扎马步是不想再长了吗,师父才教你的动作是打开经络,锻炼关节的,你唱练着,身体就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僵直,以后习武事半功倍。” 又道:“硬功等你再长大一些才能练,不过可以先记招式,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底子打好,等过一段时日师父教你内门心法,那才是重中之重呢。” 黎宝璐眼睛再度亮起来,那不就是传说中的气功吗? 黎宝璐年纪太小了,除了打底子,也就可以练内力了。 分卷阅读98 于是,在确定黎宝璐将身体锻炼开后,白一堂正式教她本门的内功心法,说白了,就是气的在体内的行走路径。 黎宝璐一脸懵懂的抬头看向师傅,弱弱的问道:“师父,我又不能内视,我怎么知道气走何路径?而且人怎么可能控制气体呢?” “感觉!” 黎宝璐闭上眼睛努力感觉了一下,半响睁开眼睛后依然懵懂的看着师父。 白一堂微微一笑,摸着她的脑袋道,“不急,你先把心法背熟,再慢慢参透就是。” 笑话,想他天资卓越,练成第一丝气感时也花费了半年时间,在这之前完全懵懂摸索,小徒弟要是这一闭眼的功夫就能练成,他还要不要活了? 白一堂背了手要走,黎宝璐却拦住他,她还有许多问题要请教他呢,内功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她又没见识过,自然要问唯一有经验的师父。 比如:“师傅,当时你是如何炼成第一丝气感时,当时有什么感觉?” 又比如:“气感练成以后你如何控制它照自己的意念行走呢?” 白一堂:“照着秘籍坚持练就练成了,感觉便是浑身一轻,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等你练出气感你就知道了。等你练出气感你自然知道怎样让它照意念行走,此时与你说你也不懂。” 这答案跟不说有什么区别?黎宝璐无奈道:“您不说我自然不懂,您说了我不懂却也有一个思考的方向不是?” 白一堂看了她一眼,半响才道:“感觉,你自己去感受吧。” 黎宝璐:“……” 黎宝璐只能捧着那张白一堂才写下来的内功心法回家。 顾景云瞄了一眼,带着三分嫌弃道:“这字真丑。” “……我师父写的。” “你不要学他,虽然你习武,但文化课也不能落下。”江湖人的文化知识普遍不高,白一堂会写字还算不错的,许多武功都是靠口耳相传。 “问题是我现在文化知识还好,武功却学得不怎么样。” “你师父不是才夸你悟性高吗,教你的动作两天就学会了,昨天晚上我看你练的还不错。” “那只是打开关节的小动作,关键是这个。”黎宝璐将那张内功心法递给他看,叹气道:“我完全不知如何着手啊。” 顾景云看着那张纸微微蹙眉。 晚上,黎宝璐早早的爬上床盘坐好,照着心法口诀默念,渐渐地,意识慢慢模糊起来,黎宝璐的眼皮沉沉的垂下…… 顾景云察觉到她呼吸绵长,微微挑眉,问道:“你练成了?” 室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顾景云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她面前,歪着头观察了她半响,最后伸出一指轻轻的戳了戳她的胸口,黎宝璐摇了一下就慢慢的倒在了床上,倒下时脚还是翘的,整个人像倒下的不倒翁一样。 估计是觉得姿势不舒服,黎宝璐翻了个身四仰八叉的睡着。 顾景云静静的看了她半响,见她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他只能无奈的一叹,看到她摆在桌上的心法口诀,他拿过来琢磨片刻,转身便找出黎家的医书。 医书上有两张图是人体经脉穴道图。 40.第40章 决定 心法口诀说白了就是气的流转经脉穴道口诀,他虽然不知道如何让气照自己所想的流转,但总要弄清楚它要途径的地方。 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习武自然也一样,一向喜欢探究事物本质的顾景 分卷阅读99 云用半个晚上的时间画出了心法口诀中气的流转图,一共四句口诀,便是四幅图。 顾景云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就丢下笔去睡觉。 黎宝璐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踢开被子伸了个懒腰后才察觉不对。 她摸着脑袋迷糊道:“我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 顾景云被吵醒,一脸不悦的翻身对着她,“如果从你呼吸绵长开始算起,那就是打坐大概一刻钟后睡着的。” 黎宝璐颇有些不好意思,保证道:“我今天晚上一定不会再睡着了。” 顾景云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抱着被子坐起来,指着书桌道:“把那四张图记熟,在自己身上找出相应的穴道后再练吧,”顾景云颇为无语的道:“连经脉穴道都不识就开始练能练出什么来?” 黎宝璐拿着那两张纸满眼懵懂,“师父没说那是穴道,他只让我打坐的时候默念口诀……” 口诀中的穴道经脉全是简写,有的还是别称,求的是朗朗上口,对于只听说过百会穴,太阳穴这种常见穴道名称的黎宝璐来说,她真的不知道“巨阙”两字是表示“巨阙穴”,对了,巨阙穴在哪里? 黎宝璐忙翻出顾景云画的图,上面还特体贴的标了注解,原来巨阙穴在体前正中线,脐上六寸处。 黎宝璐照着在自己身上摸索,半响才犹豫的摸着一个点问:“是这里吗?” 顾景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上前扯过她的手点在了一点上,道:“这才是,我看你今天晚上也别急着练了,还是先把要用到的穴道认全了再说吧。” 黎宝璐就捧着那四张图若有所思,“我怎么忘了呢,武林中人打架时最爱点击穴道,气体在经脉中行走冲击的也是穴道,所以人体结构图是必须要学的,除此外,还有各气穴在人体中的作用,击打后会产生的后果……” 黎宝璐在自家的医书里翻了翻,最后翻到针灸篇,眼睛发亮道:“幸亏我祖上给力,我想知道的这上面都记载用。” 黎宝璐看着书桌上的一堆东西,果断的决定道:“我要学医,学我黎家的医术。” 武学说白了就是对人体的锻炼,其中需要应用到医学的许多知识,既然如此何不就干脆学医算了? 难怪前世的影视剧中武林中人都会那么一两手治伤的本事,看看她家的心法口诀,只是四句而已就涉及到了九个穴道,她虽然没整体看过她家的心法口诀,但师父可是说过这四句只是起步,要学全最起码得十五年。 因为天资卓绝的师父就是练了十五年才练全的。 黎宝璐合上医书,目光炯炯的道:“我就从人体结构开始学起!” 顾景云眨眨眼,歪着头问道:“我记得大家学医都是从认药草和其药性开始的。” “可我们家没有药草呀,”黎宝璐理所应当的道:“反正都是基础,先学哪个不一样?” 黎宝璐翻出自己的学习计划表,捏着笔纠结半天,上午秦信芳的课是不能缺的,午休过后的头一个时辰要跟着师父习武,然后要练一个时辰的字,还有半个时辰的课外阅读,这些都是不能压缩的。 黎宝璐将自己的时间计划的很紧,但比起顾景云的来还是松懈了许多,她看看自己的计划表,再看看顾景云的,最后忍痛将课外活动时间给压缩了一半,这才给医学腾出两刻钟来。 但这样的学习强度显然是不够的,她只能机动安排,早上不出去干农活时就把医书拿出来学习,然后把晚上的时间也安排上了。 顾景云看了满意,以往晚上他要看书时,宝璐总是扯他后退,说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只让他背书。 但书看过一遍后他就记住了,再背不仅会厌烦还会浪费时间,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看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书呢 分卷阅读100 。 这下好了,她晚上也要看书了,总不会再烦他了吧? 黎宝璐却止不住的感叹,“明明科目减少了许多,为什么我的时间还总是不够用?而且我还未满四岁呢,实在是太虐了。” 对于小未婚妻时不时的胡言乱语顾景云已经习以为常了,直接去洗漱了。 俩人推开门时,外面天色才亮堂一些,两个孩子照着行程去院子里跳五禽戏,秦信芳与何子佩早在这里了,就连秦文茵都披了衣服坐在栏杆上。 看到两个孩子相携而来都露出愉悦的笑容来。 顾景云看到母亲也很高兴,蹬蹬的跑上前去请安,“娘,你身体好多了吗?” 秦文茵笑着点头,柔声道:“好了许多,可以出门走走了。” 她看向黎宝璐,笑着冲她招手。 黎宝璐忙颠颠的跑到未来婆婆跟前,乖巧的冲她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秦文茵看了心情大好,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蛋道:“宝璐好像又胖了些,可真可爱呀。” 黎宝璐:“……” 顾景云“扑哧”一声笑出来,自从被白一堂嫌弃太胖后黎宝璐一直在努力减肥,她先是少吃,但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根本不耐饿,何况何子佩也不允许她饿着自己,所以节食减肥根本不可能。 宝璐只能加强运动,每天把基础功练上三回,出了一身的汗,但运动多了也饿得快,这两天她把俩人下午的糕点全吃了,饭量直接增加了小半碗,这下人没瘦下来,反而更胖了。 秦信芳听了也好笑,见宝璐满眼泪花的注视秦文茵,他就对这俩孩子招手笑道:“行了,快来跳早操,一会儿我们还要去锄地呢。” 四个人排排站好跳五禽戏,除了黎宝璐,其他四人跳下来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秦文茵围着院子慢慢的走了四五圈,然后转回来看黎宝璐练她师父教她的基本功。 秦信芳看着气不喘,只微微流汗的黎宝璐感叹道:“宝璐的身体可真好啊。” 所以秦信芳决定给宝璐换大一号的小锄头。 除草一事他们讨了巧,但锄地却没法讨巧,因为没有机器,甚至没有耕牛,他们只能一锄头一锄头的往前锄。 好在秦家的农业劳作时间只有每天清晨的半个时辰。 以前黎宝璐拿着锄头锄地是喜欢默读课本,但今天她改记穴道了。 秦信芳半响没听到宝璐默读课本的声音,扭头去看外甥,见他也静静的锄地,心里不知想什么,他忍不住问道:“宝璐,你今儿怎么没念书?” “舅舅,我今天要记人体穴道和经络,不背书了。” “为什么?” 黎宝璐认真的道:“我要学医,习武要用到,等我学成就能给你们看病了。” 秦信芳无语了半响才道:“没人教你,你怎么学?” “自学呗,我有医书呢,不求成为我祖父那样的名医,只要会些基本的病症就是,最要紧的是要熟悉人体的经脉穴道。” 秦信芳抿了抿嘴,半响才认真的与她道:“你要学便要全力以赴,务求做得更好,不得中途放弃。” 他道:“做事最忌半途而废,这是最可不可原谅的,你要读书,还要习武,哪一样都不简单,你可想好了要学医?” 对于秦信芳来说,不管是文艺,武艺还是医艺全都是需要付出全副身心才能学精的知识,黎宝璐本来要习武他还支持,现在再学医,他就有些担心这孩子是心血来潮了。 分卷阅读101 黎宝璐却在认真思索过后严肃的对他承诺道:“舅舅放心,这些于我都是有大用的,而且我自身也对其感兴趣,我必不会半途而废的。” 武艺于她来说是全新的领域,她是真的感兴趣,前世多少人想习这样高深的功夫还没处学呢,她有这个条件要是不好好珍惜会被雷劈的。 至于医书,在这个大夫稀缺的年代,还是自己会一些医术更保险些,何况自家还有三个病秧子。 这套医书是祖母瞒着二叔给她继承的,除了要保存好以后抄录一份还给黎家,她也希望能多学一些,说不定以后能在医书上添上只言片语,好歹不让它的传承断代。 秦信芳见小孩眼里满是坚定,他心中既高兴又忧虑,但还是立即为她打算起来,“你身上虽有黎家传承的四本医书,但那里面皆是精华所在,许多基础的东西并没有。你没有人教导,想要学成医术更难,所以基础万万不能丢,过两日天气凉爽一些了我带你去五村看看,问问你祖母你祖父是否还有别的手记留下,若有,你可拿来参考,我们再去一趟县城,找找看是否有其他医书可观。最好能找到草药图集,你总要认识草药才行。” 黎宝璐眼中迸射出亮光,开心的叫道:“舅舅,我们要去看我祖母?” 顾景云不开心的丢下小锄头,道:“我也去!” 41.第41章 变化 黎宝璐来秦家将近一月了,回想起黎家时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已去世的父母与祖父,最担忧的是祖母,但她是童养媳,在年纪又小且没有能力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和秦舅舅要求回家看看的。 所以当秦信芳提出要带她回黎家找祖父的手记时,黎宝璐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她想祖母了,她迫切的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二叔那样的人品实在是不值得信任。 秦家是把黎家当亲家来走动的。 黎宝璐说是童养媳,但和一般说亲娶进门来的媳妇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年纪小点。 一般童养媳是要用钱买的,但万氏并没有要秦家的钱,反而还给黎宝璐准备了不菲的嫁妆。 就凭这一点,万氏就值得他们尊重。 更何况秦信芳和黎博还是忘年好友,所以秦信芳要去黎家,准备的礼物也不少,完全是按照当下行情走亲家所备的礼。 何子佩做了些点心,又拿钱让里长买了两匹棉布,一只鸡,转天一大早,秦信芳就带着两小往五村去了。 从一村到五村一般将近两个时辰半的路,他们天未亮就出发,却到傍晚才到,因为秦信芳本人的身体就不太好,比万氏还不如。 秦信芳推着从村里借的板车,顾景云和黎宝璐坐在车上,车上还放着他们带的礼物,几乎是走两刻钟就休息一会儿。 到最后顾景云和黎宝璐都看不过眼自己下地行走,但两个孩子年纪小,顾景云的身体又不好,秦信芳可不敢让他们走太久,往往只走了一刻多钟就把人抱上车,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到了五村。 才看到五村的房屋,黎宝璐就高兴的蹦下板车,指了其中的一栋房子道:“那是我家。” 顾景云抬了抬眼皮道:“你家在一村,这儿是你娘家。” 黎宝璐一点也不介意,点了点头就扭头严肃的教育秦信芳,“舅舅,你应该多锻炼一下身体,你还不如我祖母呢,上次我祖母背着我去我婆家只走了三个时辰。” 顾景云听到“我婆家”三字高兴起来,转过头来与黎宝璐一起教训他,“舅舅,要不你每天多跳两遍五禽戏吧,早中晚各一次,久而久之总会有效的。” 秦信芳老脸微红,不过他也知道自个身子不中用,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行,我们先每日跳两遍,有效后再每日跳三遍。好了,上车坐好,我们进村去。 分卷阅读102 ” 太阳渐渐落山,在地里和海里劳作的人刚好收了东西回家,碰见陌生人推着板车往自个村里走不由多看了两眼,良久才认出黎宝璐,指了她与同村人低声道:“那不是黎家的小傻子吗?” “不是说送给人做童养媳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别是傻病又犯了给人送回来了吧?” “黎婶又有的操心了。” “要我说黎鸿的心也够狠,那可是他大哥唯一的血脉呢……” 众人议论纷纷,黎宝璐想要装作不知道都难,她干脆转过头去大方的与他们挥手,“叔叔伯伯们好,你们收工回来了?” 众人一愣,只知道黎家的小傻子病好了,却没想到这么好了,才三岁多就能清晰的说出一连串话来。 “是啊,”一人率先回神,好奇的看了秦信芳一眼玩笑道:“小娘子这是回娘家省亲?” 谁知道黎宝璐就认真的点头,一本正经的指着顾景云道:“是啊,这是我相公,这是我舅舅。” 偏顾景云还一脸严肃的看向那几个大人招呼道:“叔叔伯伯们好。” 几个大人抽了抽嘴角,点头应了一声,但没人趁势与秦信芳说话。 流放到这儿的人都是罪犯,大家对彼此都很戒备。 大家沉默的走着,就快要分别时一人突然上前两步与黎宝璐道:“你回来也好,多看看你祖母,她生病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你呢,就当是为你父亲尽个孝心。” 黎宝璐心中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那人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了。 秦信芳停住脚步,低声问道:“要不要把人追回来问清楚?” 黎宝璐摇头,“那是陈二叔,跟我们家并不多亲近,能与我说这一句话已是难得了。” 陈二郎是跟着黎博出海唯二幸存回来的人之一,但跟黎家的关系并不多亲密。 黎宝璐能记住他是因为祖母曾带着她去问过海难的事,当时陈二郎才醒过来,脸上满是惊惧…… 想到他的话,黎宝璐的心不由下沉,急切的想回家看看。 顾景云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敲了敲板车道:“舅舅你快些。” 秦信芳好笑的看了外甥一眼,加快了脚步。 三人才到黎家门口,黎鸿就听到消息迎出来了,看到坐在板车上活得好好,且脸色红润的侄女,他的眼色俺了一瞬,然后便扬起笑脸,客气的迎上秦信芳。 他知道秦信芳,早在黎家还没获罪,他还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时便知道他了。 但那时秦信芳是高不可攀的太子少师,还是户部副尚书及破格入阁的最年轻阁老。 教他的先生最喜欢提的便是秦信芳曾在书院里就读过一年,好似他年仅二十考中状元是因为在书院里读过那一年书似的。 这人曾是天上的星星被人仰望,此时却和他一样沦落为流放的罪犯。 不过,即使是罪犯,他也比一般的罪犯过得要好得多。 他知道父亲一直给他家的人看病,甚至因为来往密切俩人意外的成了忘年交,但他从不把这段友谊放在心上。 在流放之地,哪有什么友谊? 大家不仅互相戒备,还自身难保,又怎会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比如大哥的那些所谓好友,好兄弟,在大哥死后谁又提过帮忙照顾他唯一的血脉? 得知 分卷阅读103 他想把她送去当童养媳,谁又敢说一句话? 可他没想到母亲会把宝璐送去秦家当童养媳,秦家还真就把人收下了。 黎鸿扫了一眼黎宝璐身边坐着的顾景云,见他身量不足,血气不丰,就知道他是那个三天两头生病,时不时上门请医的孩子,他心中不由暗讽,也就是因为这样秦家才收下宝璐做童养媳吧? 黎鸿面色不动,笑容满面的与秦信芳打招呼,把人往屋里请,他自以为做得不动声色,却不知秦信芳只瞥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 秦信芳心中微叹,难怪黎兄生前总是叹息子孙不肖,晚年唯有长子可倚。 秦信芳把两个孩子抱下板车,让顾景云拜见黎鸿。 顾景云绷着脸一板一眼的对黎鸿行礼,“侄婿见过二叔。” 黎鸿一愣,回过神来忙扶住他道:“贤侄不用客气,”又转头与秦信芳道:“秦先生难得来一趟,快屋里请。” “亲家祖母呢?我们路上听说她身体不适,不知好些没有?” 黎鸿笑脸一僵,继而笑道:“母亲在屋里,她前几日吹了冷风,有些头晕,所以在屋里休息,秦先生稍候,我让内子把母亲请出来。” 梅氏和三个孩子正躲在屋里眼睛发亮的看着秦信芳带来的礼物,听到黎鸿叫,她忙推了三个孩子一下,满脸是笑的迎出去,“我这就去请母亲,你们稍候。” 万氏依然住在她之前的房间里,她病得昏昏沉沉的,看到儿媳进门也只是睁开了一下就闭上。 梅氏轻手轻脚的上前将人扶起来,低声道:“娘,宝璐回来了……” 万氏“嚯”的睁开眼睛,手不由紧紧地掐住梅氏的手。 梅氏就忙低声道:“娘放心,是她婆家的人与她一起回来的,还带了礼物,我看着不像退亲,倒像是省亲。” 万氏松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扶我出去。” 梅氏忙给她喂了一口水,稍稍打量了一下才扶着她出门。 黎宝璐看到被梅氏扶进门的祖母,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才一月未见,万氏比之前瘦弱憔悴了许多。 黎宝璐扑进万氏的怀里,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祖母!” 万氏慈爱的摸了摸黎宝璐肉嘟嘟的小脸,才一个月孙女就胖回来了,显然在秦家过得不错。 “傻孩子,你舅舅和小相公带你回娘家是好事,你哭什么?”她抬头看向秦信芳,含笑道:“亲家莫怪,这孩子还小。” 秦信芳笑呵呵的道:“这是她的孝心,我又怎会怪她?”他瞥了一眼认真打量他们的黎鸿一眼,开门见山的道:“其实这次带宝璐回来省亲,我还有一事相求。” 万氏扶着梅氏的手在上座坐下,含笑问,“不知是何事,只要我们能办的皆会尽力为亲家办的。” 秦信芳就看了顾景云一眼,道:“您也知道,我家孩子身体不太好,以前一直是黎老先生诊治,现今好大夫难求,所以我想自学些医术,加上黎老先生给我留下的配方,多少能为孩子开些药。只是医书难求,不知道黎老先生有没有手记留下,我想借来一观。” 万氏眼中迸射出亮光,看了宝璐一眼后道:“这有何难,他的确留有一些手记,我们留了那些东西也无用,一会儿我收拾出来给你……” “母亲,”黎鸿急急地打断她的话,道:“父亲的东西都收在了一边,前段时间大雨,屋里漏水,东西多有损坏,手记未必还在……” 万氏淡淡的道:“你放心,你父亲的东西我都好好的收着呢,并没有大碍。” 黎鸿脸色一青,不悦的看着万氏。 42.第42章 心愿 分卷阅读104 秦信芳脸上依然是笑呵呵的,他对万氏道:“那我便借去一观,回头抄一份,再将原稿归还。” 万氏点头,想到黎家医术后继有人,她浑身好像充满了力气,扶着梅氏和宝璐就起身,“那我现在就去给你们找。” 秦信芳忙拦着道:“并不着急,如今天色已暗,我们要在此叨扰一晚,明日才走。” 万氏就笑道:“现在找出来你们收好,明日天一亮你们就启程便是,亲家一人带两个孩子,路上肯定走得慢,可不能久待。” 秦信芳老脸一红,不再阻拦。 黎鸿见状眼色一暗,起身就要追去,秦信芳忙一把拉住他,笑呵呵的道:“黎二兄弟稍待,说起来这事是我秦家冒犯,怎么说这也是黎家的手艺,我实不该张这个口,只是还请黎二兄弟念我一片慈心。不过我也不好白占黎二兄弟的好处。” 秦信芳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子塞进他手里,为难的道:“为兄身上也没多少钱,这些只能聊表心意,不过黎二兄弟放心,我抄了手记就会将原稿奉还。” 正要起身的黎鸿身子一顿,就坐回了椅子上。 而万氏一路带着梅氏和黎宝璐进了她的房间,她也不避着梅氏,直接指了柜子上的箱子道:“把那口箱子搬下来。” 梅氏把万氏扶到床边坐下,踩着椅子去拿柜子上的箱子。 箱子很轻,梅氏轻而易举的就搬了下来,将它放在万氏身边。 万氏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一册一册的本子和一垒垒的纸。 万氏拿起一本册子,不舍的道:“这全是你祖父记录的脉案和药方,因为这些病症及开药原理在医书上都有,我也没想给你带上,可你若要看,便拿去吧。” 又指了那些纸道:“这些比较零散的是没整理过的,都按照顺序放着,你若有心,等你长大了就自己整理吧。也好传给后人。” 万氏最后从箱子底下拿出一封信来,叹息一声便要把它塞到枕头底下,黎宝璐却已经看清了信封上的字,“吾兄黎源收”。 黎宝璐忙扯住祖母的手,“祖母,祖父还有兄弟?” 万氏微惊,“你识字?” “秦舅舅让我和景云哥哥一块儿读书,我现在都能把《三字经》背完了。” “好,好,”万氏欣慰的摸着她的小脑袋道:“读书识字是好事,别听外人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混话,你要好好读书,学到的知识才是你自己的。别的不说,读书识字后总能看明白信。” 万氏继续把信塞在枕头底下,解释道:“这是你三爷爷,是你祖父族兄,乃大房嫡出,与你祖父关系最好,这封信是你祖父写给他申明自身冤屈的,只是这信头几年不能送出去,免得给你三爷爷招难,这两年你祖父却又开始犹豫着要不要送,这就耽搁到了现在。” “如今你祖父没了,这信送不送都没什么意义了,不过祖母留着有一份念想罢了。” “三爷爷能洗刷祖父的冤屈吗?” “不能,”万氏握着她的手道:“不过是告诉族里他未做过有损医德的事,希望族里不要将他这一支除名。可如今你祖父死了,子孙后代又回不去,是否除名已经不重要了。” 黎宝璐却从枕头底下将信拽出来,摸了摸那泛黄的信封道:“祖母,把信给我吧,以后等我出了琼州我就给送回去。即便我们这一支不再回乡也应该让族里的人知道祖父没做过那些事,他是个好大夫!” 万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下,一把将宝璐抱进怀里,哽咽道:“好孩子,不怪你祖父如此疼你,也只有你能明白他。” 不是谁都能理解黎博的执念的,这封信 分卷阅读105 他一直想寄出去,却一直没有机会。 夜深人静时,她看着他一遍一遍的将信拿出来看,心几乎跟刀割一样。 他总觉得是他拖累了他们,所以总想让他们过得好一点,但他们何尝不是在拖累他? 万氏擦了擦泪,将那封信重新放回箱子里,道:“你二叔是个多心的,他必要检查过一遍,还是放在这里吧。” 又摸着她的脑袋嘱咐道:“你在秦家要乖巧听话,努力读书,别荒废了时间。你是运气好,更要好好珍惜,你堂姐堂妹不说,便是你堂哥,他只怕也不能认多少字。” 说到这儿,她满腹怨气,“你二叔是个鼠目寸光的,是我与你祖父没教好,最后却苦了你们几个孩子。好在你二婶还没糊涂到底,只要他们几个没坏到根子上,以后你若能帮就帮一些他们。” 黎宝璐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梅氏,在她印象里梅氏一直不怎么好,她父母还在时她便好吃懒做,家里有什么都要争一头,私下对着她时从未有过好脸色,好几次还嘟囔着她是个赔钱货,这样的傻子就应该早点丢掉才对…… 而父母过世后二婶对她也实在称不上好,就连对祖母都没什么好脸色,所以这次回来她很惊诧于祖母对二婶的信任。 万氏没给黎宝璐解释,觉得解释了孙女也未必听得懂,她拉过宝璐让她给梅氏跪下,道:“给你二婶磕个头,她为你受了不少的罪。” 黎宝璐满心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跪下冲着梅氏“砰砰”的磕头。 梅氏扶住黎宝璐,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她捂住嘴唇泣不成声,“只要宝璐能记得二婶这份情就行,以后,以后你兄弟姐妹们有难,你能伸手帮一帮就行。” 梅氏从婆婆那里知道黎宝璐许给了顾景云,而顾景云是良民,他是可以离开流放地的,只凭这一点就值得她继续站在黎宝璐这边。 万氏听了叹息不已,宝璐才三岁,学字也不过才一个月,却已经能认出信封上的字了,不得不说天赋不错。 但黎家的其他孩子却要差得多,以前还可以用勤奋来弥补,现在黎鸿当家,目光短浅的直接把他们勤奋的机会都给掐了。 黎家的孩子自会说话就教着念《三字经》和一些朗朗上口的唐诗,所以除了还小的妞妞外荷姐儿与钧哥儿都认字。 黎博在时,两个孩子每天都必须学习够三个时辰,没有书,他们便默。 黎博,黎康和黎鸿都识字,每个人把自己记住的默下来也能凑够好多本书了,黎博想着孩子们即便不能参加科举,识字也有莫大的好处,别的不说,代代相传,等到第三代时他们就能离开罪村到外面讨生活了。若识字,他们找工作的几率肯定要比文盲要高。 可以说,医书和字是他能留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目前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学医的天赋和兴趣,但只要孩子们识字,医书又能传下,总是子孙的一个机会。 但黎鸿显然不这么想,读书需要很多钱,即便他能教儿女,但纸笔墨砚也需要不少的花销,特别是纸和墨,用一点少一点。 黎鸿舍不得花那些钱,因此最近黎荷姐弟都是用木棍在地上画,这还是在万氏监督的情况下,不然那两孩子只怕早跑出去玩了。 黎鸿也乐得他们出去赶海或帮忙下地干农活。 万氏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心中愧疚不已。 黎家是杏林世家,丈夫这一支虽是旁支,但医术一直领先,有时便是嫡支也多有不如。 只一点,这一支的子嗣不盛,最近五代都是一脉单传,孩子生下来不是夭折,便是好容易长到十三四岁了也总会有意外夭折。 万氏给黎家生了两个儿子,在流放时黎鸿差点就死了,当时万氏和黎博还以为到他们这儿依旧是一代单传下去,谁知道黎鸿熬了过来。 分卷阅读106 也因此他们夫妻俩才更疼他一些。 他们是打破了黎家单脉相传的局面,却也把黎家学医的天赋给丢了。 要知道黎博这一支不管哪代医学天赋都是最好的,黎博本人更是天赋卓绝,从小就吊打族里的同龄人。 可黎康和黎鸿都没有继承他的医学天赋,从小就表示对医学不感兴趣。 到了黎钧这一代,黎博拿了两根药材教他辨识,当下学会了,转身换了两根同样的再叫他认就认不出来了。 所以万氏总觉得黎家子孙不肖怪自己,丈夫的天赋没的说,几个孩子差成这样不就是因为继承了她吗? 但她再自责难过也得尽量安排好后事,让丈夫的衣钵得以传承下去。 黎鸿她已经不指望了,医书留在他手里总有一天会被他拿去换钱,还不如给宝璐呢。 她拉着宝璐的手再一次嘱咐道:“你大哥没有学医的天赋,这些留在家里只怕会被你二叔败光,你拿走,以后等你大哥娶妻生子后你再抄录一份送回来,看看黎家的子孙中有没有学医的天分,若可以,让他们继承你祖父的衣钵。” 万氏也只有这两个心愿,“把医书送回黎家,让黎家子孙继续传承下去;在黎家子孙出现跨不过的困难时伸手帮一帮。” 43.第43章 教诲 黎宝璐一脸严肃的点头应下了,祖母连黎家最宝贵的医书都给她做嫁妆了,不过是要她的两个承诺罢了。 梅氏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向万氏行了个福礼。 万氏对她挥了挥手,叹息道:“钧哥儿他们也是我的孙辈,我怎会不心疼他们?是我不好,没把他们的老子教好。” 梅氏羞愧的低下头,她以前从不觉得丈夫这样不好,他嫉妒兄长得宠,公婆也的确偏心大房,所以她从不劝解,反而很能理解他;他好吃懒做,她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黎家并不会因此就亏待她和她的几个孩子;甚至他自私自利她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对父母兄嫂自私,最后得利的是她和她的孩子们…… 但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公公没了,一向勤恳养家的大房也没了,之前在她眼里正确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作为家庭支柱的黎鸿不仅懒,还更懒了,养家的重担反而落到了她身上,若是只这样她也不会有太大的怨气,毕竟她努力的结果会落在她的子女身上。可黎鸿却连这点奢望都不给他,除了传宗接代的黎钧,两个女儿他都不是很喜欢。 天知道梅氏每日出去干活时有多害怕一回家两个女儿就不见了,而且,自从黎宝璐被他遗弃失败后,黎鸿总是以怀疑的目光看她,有时候气性上来了还会对她动拳脚,觉得他如今在村里被孤立全是她泄露消息造成的…… 以前她不在意的那些性格全变成了致命的缺点,在这种情况下梅氏只能和万氏抱团。 她以前既害怕婆婆又不喜欢她,但如今万氏却成了她的依靠,在这个家里,若是还有一个人能管束黎鸿,那便是万氏了。 万氏却没有她这么乐观,对梅氏挥手道:“你把箱子搬出去给秦先生,我和宝璐说说话。” 说是搬给秦信芳,其实就是给黎鸿检查的。 梅氏抹了一下眼泪,抱着箱子就出去,万氏就拉了宝璐的手低声问:“秦家的人对你好吗?” “好,跟爹娘一样,每天都有白米饭和肉肉吃,起床后要跳五禽戏,然后读书,下午要自学医术。”黎宝璐全捡了好话说,还扯了身上的衣服开心道:“这是舅母给我做的新衣裳,祖母你看好看吗?” 万氏欣慰的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好看,秦先生和秦夫人对你好,以后你也要孝顺他们知道吗?”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 分卷阅读107 万氏转而问起顾景云,秦氏夫妻虽好,但最主要还是看顾景云,毕竟他才是和孙女过一辈子的人。 万氏也不问别的,只问顾景云每日干什么,是否和她玩游戏,见宝璐连顾景云前天多写了两张大字都知道,不有露出放心的笑容。 黎宝璐见屋里没人,便抱着她的胳膊问,“祖母是生病了吗?” “是啊,祖母着了风寒,所以你得离祖母远些,免得给你过了病气。” “那祖母吃药了吗?” 万氏含笑道:“吃了。” 你撒谎,我都没在你身上闻到药味。黎宝璐抖了抖嘴唇,到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宝璐,以后你二婶不给你传话你就别回来了,这次我把你祖父的手记都给你了,”万氏满目慈爱的看着她道:“祖母年纪大了,最见不得离别,所以别回来了。” 宝璐眼泪忍不住落下,紧紧地抱住祖母的胳膊道:“您要赶我走吗?” “傻孩子,祖母这是怕见了你又要分开伤心呢,你知道祖母住在这儿,心里念着就行了。”万氏知道自己没多少日子了,但宝璐重情,她是因为父母双亡和祖父离世晕厥三日才恢复神智的,若她回来得知她也死了,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说到底宝璐的病属于未知,谁知道受了刺激后会不会再变傻? 所以还是等她大一些,对她的感情淡一些后自然而然的知道时才不会很痛。 因为自觉时日无多,万氏要嘱咐的事就很多,她怕黎宝璐年纪小记不住,只能反复的念叨,让她记住娘家的地址,长大后一定要把医书送回黎家;让她努力读书,学习更多的技艺,以后孝顺秦氏夫妇,要与顾景云好好相处…… 黎宝璐觉得她像交代后事一样,心中不由又酸又疼,忍不住高声打断她,“祖母,二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万氏因为风寒头脑昏沉,被宝璐这么一打断就有些想不起自己要说的话了,她叹息一声道:“你二婶也是命苦的,以前多跋扈娇气的一个人,现在全家的重担都落在她身上,偏你二叔还时不时的拿她撒气,宝璐,你得记着你二婶之前对你的好,何况当初若不是她……祖母也不知道你二叔那样丧心病狂。为了这个,你二叔没少折腾她……” 黎宝璐咬牙,眼睛都气红了,她没想到黎鸿会变得如此不堪。 万氏却很看得开,“人遭逢大难后心性大变并不是少事,有的人变得更加坚韧和努力,但也有的人破罐破摔,将自己的缺点无限放大,也是我和你祖父不好,当年流放时你二叔的性子就慢慢变坏,偏我们心疼他少年遭难,又差点死去,所以对他纵容许多,你爹也总是让着他,最后反而让他变本加厉起来。” “宝璐,你不能学你二叔明白吗?”万氏说到这儿严肃起来,身子直挺的道:“人这一生总要遇到许多坎,受许多苦难,但那不是你软弱退缩的借口,它是来锻炼你的,它越强时你便更强,努力的迈过那道坎,迈不过爬也要爬过去,还不行便将坎掰碎了一点一点的搬开……愚公尚能移山,难道你连愚公都比不上吗?” 万氏眼睛凌厉的看着宝璐,“你只有努力了才有克服的机会,若一味的软弱退缩,那你就只能一辈子呆在坎的那边。记住,不管多大都要记住这番话,明白吗?”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眼睛闪亮的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牢记您的教诲。” 万氏欣慰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她去堂屋。 黎鸿刚好检查完箱子里的手记,也发现了那封信,不过他并未在意,他知道这封信,父亲刚到琼州时就写好了,但当时有人盯着他们,把信寄出去就是害了三伯。 后来一直放在手上,这几年盯着他们的人少了,但他们也在这里娶妻生子了,他不知父亲怎么想的,反正这封信一直没寄出去。 于黎鸿来说,这封信寄不寄都一样了, 分卷阅读108 他们流放到琼州这么多年,族里并没有支援过他们,他对家族的归宿感几乎没有。 他只是看着这些手记,想着琼州的大夫很推崇父亲,不知道他把这些手记抄录几份能否从他们手上换些银子,要知道这可是他们黎家家传的医术,他父亲又是御医,他的药方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何况离京城如此遥远,医学条件如此落后的琼州。 几人不知黎鸿心中所想,秦信芳记录好箱子里的东西后后签字画押,表示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必将手记归还。 才从秦信芳手里得了两锭银子的黎鸿痛快的签上了名字。 秦信芳,万氏和黎宝璐都松了一口气,顾景云却冷笑一声,明白为何黎家明明有男丁,万氏却还要把家传的医书偷偷给宝璐做陪嫁。 他要是有这么一个愚蠢的儿子,直接勒死算了。 黎鸿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五岁多的孩子定为愚蠢的蠢货,不然非得吐血不可。 他只是有些福至心灵的想,母亲能留下父亲的手记,那会不会还留下什么东西? 比如首饰和私房钱之类。 他并没有往医书上想,一来书的面积大,他跟着一路逃亡过来并没有看见书的影子;二来,家传医书向来只有医学天赋出众的子嗣或嫡长子知道,黎鸿既不是长子又没有学医天赋,黎博和万氏都没将此事告诉他。 不然他要是知道自家的宝贝被陪送给宝璐做嫁妆一定会气疯的。 44.第44章 支援 梅氏给做了晚饭,只是简单的青菜和米饭,饭里还参了一些米糠,但黎钧和黎荷却双眼发亮的紧盯着碗里的饭,不停的吞咽口水。 黎宝璐看着一愣,“嚯”的转头去瞪黎鸿。 黎家的日子一向过得好,除了黎博出诊有不菲的诊费,还有黎康夫妇出海打渔,下地种田,家里其他的或许会少,但大米绝对不少。 而且听祖母的意思,祖父和她父母留下了不菲的资产,可她才走了一个月,家里竟然已经沦落到要吃掺米糠的米饭了? 而且黎钧黎荷还一副流口水的样子,那平时他们吃什么? 那些钱和东西黎鸿都拿去干什么了? 万氏和梅氏却已经习以为常,平静的拿起碗与秦信芳告饶道:“粗茶淡饭,还请亲家见谅。” “哪里,是我们叨扰了。”秦信芳虽也惊讶,却一点也不显露出来。 老友的赚钱能力他是知道的,别的不说,只要县城有人请他去看病,出诊一次必不会少于二两银子,碰上大方的人家,一锭大银都舍得给,而流放地物价便宜,老友才走了一个月,黎家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秦信芳心中疑虑,却不好插手黎家的事,黎宝璐却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和担忧。 黎鸿把日子过成这样,那祖母怎么办? 黎宝璐快速的扒饭,将饭吃完就扔下道:“我吃饱了,要出去玩。” 一副被宠坏的孩子模样。 顾景云慢条斯理的放下碗,客气的与众人道:“小生也吃饱了,我带妹妹出去走走。” 上前牵住黎宝璐的手,一副乖巧懂事的孩子模样。 黎鸿正要挽留,秦信芳就笑呵呵的挥手道:“去吧,去吧,只是别跑太远,也不许淘气。” 他外甥那娇弱的脾胃哦,能塞下两口已是极限了。 两个小孩手拉着手出门,黎宝璐熟门熟路的跑向祖父的药房。 门没锁,黎宝璐一推门便看到里面空空的架子,她微微一愣 分卷阅读109 ,祖父的药架从未空过,药草大半能从附近山林里采到,其他的也会从药铺里进,他是大夫,总是和傻傻呆呆的她说,做大夫除了一身医术与医德外,就是药草不能缺了。 常见病情需要用到的药必须随取随有,否则常见病耽搁一会儿也能出人命。 他出海前她曾经清醒过片刻,那时她就坐在药房的门槛上,里面药架上全是药,每一样都不多,但每一样都不缺,那些药足够他这个做大夫的用三个月左右,可是现在却一点也没有了,唯有空气中淡淡的药香。 黎宝璐在药房里转了一圈,喃喃低语,“难怪祖母不吃药,原来药全没了。” 祖母跟了祖父一辈子,常见的病都能自己抓一副药,何况祖父还留下了那么多的药方。 黎宝璐脸色有些不好看,捏着拳头暴躁的道:“药都去哪儿了?” 顾景云淡淡的道:“被你二叔卖了吧,他好像很缺钱。” 顾景云想起黎鸿看到舅舅掏出银子时那发亮的眼睛,笃定的道:“你二叔好似急着用钱做什么事。” 黎宝璐蹙紧眉头,心里堵上一口气,她知道找黎鸿也没用,但万氏不能不吃药,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就是在现代,流感都能杀人,何况这里? 顾景云安抚她道:“别急,等回去后我们照着药方给她送些药来便是。关键是先确定好她的病症,找出合适的药方。” 秦家的人常生病,这些常用药家里都备有。 黎宝璐低头,“可祖母不配合……” “可以问你二婶,”顾景云道:“她伺候你祖母,肯定知道你祖母的病症,我们不会把脉,只能从你祖父的病情描写上拿出差不多的药方,好在风寒所用的药都差不多,你别太担心。” 黎宝璐想到现在二婶和祖母的关系,点了点头。 梅氏还真知道万氏的病症,不仅知道,她手里还有药方。 梅氏小跑着回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药方给黎宝璐,低声道:“你祖母一病就找出了这张药方,让你二叔去抓药……”梅氏眼圈一红,声音更低,“只是你二叔一直推脱,我手上也没钱,这才一直耽搁下来,你祖母现在的病也越来越重了……” 黎宝璐脸色一青,咬牙道:“那是他母亲!” 梅氏也心灰意冷,红着眼眶道:“你二叔魔怔了,现在一心想着走通里长和县城的路子出去做生意,家里能换钱的东西他全卖了,不管我和你祖母怎么劝都没用,现在你祖母也放弃了,我只希望你祖母能长寿健康,我们一家也有个依靠。” 说白了,万氏如今便是梅氏的主心骨,所有的主意都需要她来拿,所以她是最不希望万氏出事的人。 她双眼渴望的看着黎宝璐道:“宝璐,二婶知道为难你了,但若能多送几副药来才好,你祖母当时就说了,她的病不重,两三副药下去就差不多了。” 黎宝璐拽紧了药方,青着脸点头,“二婶放心,我一回去就抓药让人送来。” 梅氏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这事压在心底,三人归程时加快了速度,黎宝璐几乎走了一半的路,不让秦信芳推,顾景云也下地走了不少的路程,一行人赶在酉时前回到家。 秦信芳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感慨,“看来要抓紧锻炼身体了,不然想带你们出门都不行。” 他低头问两个孩子,“想好了让谁送药吗?” “让张一言送去吧,”顾景云道:“他既稳重又机灵,动作快的话一天就可来回。” “那今天晚上我们便把药抓好吧,”黎宝璐目光炯炯的看着秦信芳,“舅舅,我们快回家吧。” 孝顺的孩子总是 分卷阅读110 让人心软,秦信芳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好啊。” 伤寒的药是常备药,秦家库房里有不少,而且还全都是黎博送来的。 秦信芳也全都认识这些药,按照药方抓了五副绑好,又偷偷地在一副药里塞了几块银角。 万氏最好身上带些银子防身,否则他们离得这么远,消息又不流通,总是鞭长莫及。 这次他们离开并未给万氏和梅氏留钱,便是知道这钱留下多半也留不住,还不如不留。 他不相信黎鸿还能一副药一副药的拆开检查。 秦信芳心中替老友感到寒心,他才走了多久,次子就如此待他老妻,九泉下还不知道如何不安呢。 顾景云拉着黎宝璐去找张一言,张一言想也不想就答应下了。 他正想与顾景云搞好关系,何况五村也不远,一天就能来回,而且顾景云也不会让他白跑一趟。 顾景云的确不会让他白跑,除了给他准备好来回的吃食,还给了他一角银子防身,道:“麻烦你多帮我看顾些,这药无论如何要进我祖母的嘴里。” 张一言正琢磨他话里的意思,黎宝璐就在一旁补充道:“我二婶是可信任的,东西要是交不到我祖母手里就给我二婶。” 张一言听明白了一下,却不太肯定,等他到了黎家看到黎鸿目光紧盯着他,一再问他是否还有别的东西转交时他才隐隐明白过来。 难怪呢,那老人家明明这么疼爱孙女却还送她去当童养媳,原来是有这样的叔叔。 张一言从小与村里的孩子斗智斗勇,笑眯眯的对黎鸿道:“顾小公子只给了我这五副药,不过却说了,这药吃完了若还没好他再叫我送过来,让老人家别省着。” 黎鸿微微有些失望,看了那些药包一眼,对梅氏挥手道:“还不快去给母亲熬药?” 他转身再对张一言时便有些不客气的问道:“你还有事吗?” 张一言脸色微僵,但片刻过后就笑眯眯的摇头,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家里有什么事可以给顾小公子传个话,黎家小娘子在秦家可得宠了。” 黎鸿知道秦信芳不是善茬,他根本不敢从他身上占便宜,因此只是扯了扯嘴角。 梅氏转身去厨房里给万氏熬药,把剩下的药放在万氏的屋里。 晚上梅氏给万氏打洗脚水时,她就指示梅氏将药包全都拆开,看到中间夹的银角,万氏叹息道:“到底是让亲家看了笑话。” 梅氏却很开心,“有了这些钱,娘的药吃完了我们也能托人从外面买几副回来。” 万氏接过银角,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之前还想活着,活着就能压制黎鸿,让孙子孙女们过得好一点,活着就能看孙子孙女们过得好不好,到了地下对丈夫才能交代。 可这些日子来她也有些心灰意懒,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而如今该嘱咐的也都嘱咐了,知道宝璐过得好,孙子孙女们也有梅氏护着,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万氏将银角收起来,她是不想着再抓药了,这些钱还不如留给梅氏防身。 儿子不肖,到最后儿媳反倒成了可以依靠的人。 万氏冷笑一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中再一次后悔以前对黎鸿的纵容。 45.第45章 转变 黎宝璐收到梅氏叫人传来的话赶回去时万氏已被收殓入棺了,入目皆是白色。 黎宝璐倚在大门口遥望着灵堂里的棺木,一时神思恍惚,身子便往后一倒,顾景云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别怕,还有我呢。” 分卷阅读111 黎宝璐鼻子一酸,泪珠子哗哗的往下掉,她咬住嘴唇堵住哭声,紧紧地拽着顾景云的手臂,“祖母走得安心吗?” 梅氏扭过头去擦了擦眼泪,强笑道:“宝璐放心,你祖母走得很安稳,脸上还带着笑呢。” 于万氏来说死亡并不痛苦,反而是解脱。 宝璐红着眼眶去瞪跪在灵堂里的黎鸿,胸膛起伏了两下,最后还是一个字未说,只是扶着顾景云挺直腰杆进灵堂给祖母磕头。 秦信芳看了万氏的灵牌一眼,叹息一声,带着宝璐和顾景云送棺木去了墓地,顺便祭拜了黎博。 看着黎博简单的墓碑,上面连墓志铭都无,秦信芳胸中好似被石头堵住一样,眼中冒出火来。 他把两个孩子带到跟前,指了黎博的墓道:“我与你祖父是知己好友,他生平所恨便是不能沉冤昭雪,你们要想让他九泉瞑目,让你祖母安心,那便走出去为他平冤吧。” 黎宝璐愣愣的看着黎博的墓碑,顾景云同样严肃着一张脸。 秦信芳回去后便埋头写信,何子佩吓了一跳,问:“你不是不愿意他们牵扯进来吗,怎么……” “他们六年来一直未断过我们的花销,这两年甚至源源不断的朝这边送书,这么大的动静能瞒得过谁?”秦信芳沉着脸道:“何况他们是我的师兄弟,是我的同科同年,又是知交好友,有这些关系在他们早就牵扯其中了,以前我不过是不愿将事情扩大,免得让大楚陷入内斗中,我一人之苦并不算苦。” 秦信芳看向妻子,伸手握住她的,沉声道:“只是连累了你们跟着我一块儿受苦。” 何子佩淡然的笑问,“那今儿怎么又改了主意,难道现在觉得自苦也是苦了吗?” “我看到黎兄的墓碑上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他曾是杏林中最优秀的圣手,假以时日,医正的位置必是他的,多少大夫以他为楷模,如今他死在这里又有谁知,”秦信芳心绪起伏,红着眼眶道:“子孙不肖,他黎家四代祖宗积累的家业一下就毁了……子佩,我只是突然觉得有愧于祖宗,我常想只要将景云安排好就行,他本就是良籍,我平不平反都行,不用为他一个继续掺和在夺嫡一事中,可我却忘了长眠于地下的祖宗,如果我死在琼州,谁还会记得我汝宁秦氏,谁还记得给父亲母亲和祖宗们扫墓上香?我与黎鸿并无不同,全是不肖子弟。” 何子佩泪流满襟,紧紧地回握秦信芳的手,“骏德,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父兄虽人微言轻,却也有同年同科相连,让他们帮你。” 秦信芳捏了捏她的手笑道:“这事你不用管,只要照顾好我们的起居就行,有空便教宝璐弹弹琴,下下棋,以后她要跟着我们回京,那便不能太差。” 何子佩点了点头。 黎宝璐和顾景云抱在一起睡在一张小床上,他们并不知道两个大人做下的决定,只是互相依靠在一起取暖。 顾景云察觉到胸前的睡衣又湿了,他有些手足无措,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别伤心了,你没有祖母还有我呢,我不也没有祖母吗?” 黎宝璐缩着身子躺在他怀里静静地伤心,一点也不想理顾景云。 顾景云隐约知道黎宝璐失去了最后一个疼爱她的血亲,现在,只剩下他与她最亲近了。 顾景云抿了抿嘴道:“你别伤心了,你好歹还有祖父母与父母的疼爱,我除了母亲外,父族那边的亲戚都是恨不得我死的,所以你比我强多了。” “……”黎宝璐闷闷的道:“你还有舅舅和舅母呢,他们可疼你了。” “他们也疼你,所以你别伤心了,你伤心了,他们也要伤心的。”顾景云蹙眉道:“惹人伤心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会惹人厌的。” 黎宝璐愣愣的张大嘴巴看他,这是在安慰她吗?这分明是威胁嘛。 分卷阅读112 顾景云见她不哭了,以为自己说的话奏效了,再接再厉道:“你再哭我也会不喜欢你的,到时候把你赶出去不让你睡我的屋了……” 这熊孩子! 黎宝璐憋红了脸,干脆闭上眼睛大哭起来。 震耳的哭声在耳边响起,顾景云吓了一跳,爬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涨红了脸道:“你,你别哭了,我不赶你就是了……” 黎宝璐继续闭着眼睛哭,她本来就伤心,哭着哭着更伤心了,眼泪一下就没止住的哗哗往下流,臭小子,叫你惹我,我哭给你看! 顾景云见她哭得打嗝,吓得脸色都白了,一边去拍她的背,一边去帮她擦眼泪,使劲儿的强调道:“我刚才都是吓你的,我喜欢你,舅舅舅母也会一直喜欢你的,我们不赶你,你快别哭了……” 黎宝璐勉强收住哭声,却因为哭得太狠不停的抽泣,一下没停住。 顾景云见她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将她拉起来抚背,“你气性也太大了,不过白吓你一句便哭成这样……” 黎宝璐抽泣着不说话。 从书房里急匆匆赶来的秦信芳何子佩直接推门进来,焦急的跑进来问:“宝璐怎么了?可是梦靥了?” 两个大人以为黎宝璐是因为万氏去世做噩梦了,何子佩心疼的抱着黎宝璐安慰,“没事了,有舅母在呢。” 黎宝璐乖巧的躺在她怀里,默认了这个说法。 顾景云见她没趁机告状松了一口气,盘着腿坐到一边。 何子佩抱着黎宝璐安慰了一会儿,看向秦信芳道:“不如今天晚上让她与我们睡吧,这孩子估计是被吓到了。” 宝璐再懂事聪明也才不足四岁,万氏去世对她的打击肯定很大,何子佩想带她睡几晚。 顾景云闻言嘟嘴道:“舅母,我能照顾好她,不用你带。” 黎宝璐也不想睡在秦信芳和何子佩中间,勉为其难的原谅顾景云,伸手去抓住他的,小声道:“舅母,我跟景云哥哥睡,我不会哭了。”只要顾景云不再惹她。 何子佩心疼的摸她的脑袋,这孩子可真懂事。 秦信芳却瞥了外甥一眼,对何子佩道:“宝璐对景云还更熟悉呢,让他们俩睡一块儿吧,我们回去。” 临走前秦信芳警告的看了顾景云一眼,道:“景云,你比宝璐大,可不能欺负妹妹,知道吗?” 顾景云红着脸应下。 等人走后黎宝璐就躺到床上,拉过小被子自己盖上,一点也不理顾景云。 顾景云坐在一旁挠了挠脑袋,最后小心翼翼的躺在她身边,半响才小声道:“我刚才真是吓你的,并不是真的赶你走。” 黎宝璐就哼了一声,顾景云见她理他了,立时松了一口气,往她身边挪了挪道:“我就是不想你为你祖母再伤心,我母亲说哭多了伤身,你年纪还这么小就总是哭,以后怎么了得?” 黎宝璐翻了一个身对着他,道:“可我哭过后觉得好多了,哭太多是不好,但我觉得憋在心里也不好。” 顾景云沉默了一瞬道:“我母亲就从来不哭,不管多苦她都不哭,是不是因为这样她的身体才越发不好?那我要不要也把她惹哭?” 黎宝璐:“……”这孩子的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 顾景云已经开始想惹哭秦文茵的方法,黎宝璐却已经疲惫的睡过去了。 她的年龄小,又熬了两天,本来是伤心的睡不着,刚才一哭将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疲惫涌上来一下就睡着了。 分卷阅读113 顾景云还没想出如何惹母亲大哭就要开始上学了,两小孩很快就察觉到不同了,秦舅舅比以前更加严格,特别是对顾景云,以前他是担心这孩子慧极则伤,所以压着他的学习进度,这次却主动帮他指定合理的学习计划,不再压制他的发展了。 而黎宝璐也被何子佩抓起学习更多的东西,要求同样严格,两个孩子再没多余的心思想别的,每日奔波学习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占去了,余下的时间自然是黎宝璐拉着顾景云去散步玩耍,争取让他的心理也健康发展。 黎宝璐因为还要习武和学医,时间安排得特满,因此没察觉到什么,顾景云却发现舅舅与外界的联系紧密了不少,以往只有外界给他送信,舅舅一年也难得写几回信的,但这近一个月来他便往外寄了五封信,这还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呢? 顾景云想不明白舅舅要做什么,但他却知道自己的学习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因此收敛脾气认真的跟舅舅学习,轻易不出去招惹是非,一时间,一村的孩子竟然相处融洽起来。 顾景云依然每日教张六郎和张二妹识字,张六郎每日回家再把学到的内容教给哥哥们,张大郎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咬牙一跺脚便放弃了继续抢劫盘剥村里的孩子。 与其惹恼顾景云断了学习的机会,还不如少收那些海货呢,虽然会少赚一些钱,但与学习机会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 而村里的孩子看到了顾景云的能量,对他更加讨好了,即便心里依然不喜欢他的人见到他时也是笑眯眯的。 46.第46章 成长 顾景云很满意村中的这个氛围,他不会再被孤立,也可以放心的去任何地方玩,不用再担心被别的小孩堵着揍。 他找到了制约村中孩子的办法,很乐意将自己的教学范围扩大,首先得益的便是对他友好或讨好的人,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讨好他有肉吃! 作为深谙讨好之道的张一言首获最大利益,利用顾景云的良民身份往来于县城和罪村,做起了生意,仅差额税收就赚了不少。 当然,这个不少是相当于罪村的孩子们而言,对于县城里的商人们来说,几两银子的利润他们还不放在眼里。 可对罪村的人来说,一趟几两银子的收益已是巨大的利益,顾景云也凭此积累了第一份资金。 前后两世都是奉公守法好公民的黎宝璐看得心惊胆战,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要是被县衙发现怎么办?” 这可是偷税漏税啊,或许是因为同样的身份,张一言并不会将货物的收购价格定得很低,比他们亲自运货进城纳税后的收益还高些,所以他们就是单纯的在赚偷税的钱。 黎宝璐翻过大楚律法,像顾景云这样的行为轻则仗责罚款,重则流放,到时候被抓到,那可真是一家子都是罪民了。 顾景云却不以为然道:“我们有分寸,并不垄断海货,城门口的卫兵不会发现,即便发现了也与我无关。” “可张一言用的是你的户籍……” “是啊,是张一言在用,”顾景云不在意的道:“但我才五六岁呢,户籍丢了很正常。” “你要把事情推到张一言身上?” “不,是张一言要把事情揽在他身上,”顾景云冷漠的道:“我给他指出这条路时就说好了,出事了他担着,反正他已经流放到琼州来了,再流放又能流放到哪里呢?” 黎宝璐目瞪口呆。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将户籍给他后又包了所有成本却只分红一半?因为他承担了潜在的风险,他的这条命值一半分红。” 黎宝璐沉默半响才问,“你很缺钱吗?” “不缺,但他们缺,”顾景云道:“吃饭,买肉,买笔墨纸砚都需要钱,甚至他们以后还要走通关系尽早到向善村去,他们需要大量的钱,但打渔和种地连 分卷阅读114 他们都养不活,如何存钱?” “我给了他们一条通天的大道,但道上满是荆棘,能不能趟过去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你就不怕他出卖你?”黎宝璐纠结道:“到时候他要是受不住刑罚说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你呢?” “你信吗?” “我信!” “但别人不会信,”顾景云起身在她跟前转了一圈,道:“我今年才五岁多,世间有多少人会相信他的说辞?” 好吧,顾景云的年龄是天然的优势。 “既然不为了赚钱,你为何要主导此事呢?”黎宝璐不觉得顾景云会那么好心的替他们着想。 顾景云闻言笑道:“为了让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找我麻烦啊,你看,我只出了十两银的成本和一张可能遗失的户籍就让他们乖乖的听我的话,你不觉得这个成本很低吗?” 黎宝璐觉得顾景云这孩子太可怜了,为了不挨揍可谓煞费苦心。 顾景云不知道黎宝璐对他的同情,只是愉悦的翘起嘴角。 舅舅说他在这里远离朝堂,因为不知朝中情势如何,许多棋子都不敢用,只能先与旧人联系,慢慢试探出朝中情势后才能布局。 但这里距离京城太远了,什么消息传递到这里都过时了,可见消息的重要性。 就连小小的宝璐都会嘱咐进城的人到衙门的布告墙那里看看最新的消息,可见信息流通有多重要。 上次他们去县城就是因为信息不流通才不知道加税之事,要不是他带了多余的钱去,他们不是被扣掉货物就是返回,白费两天时间。 他是看不上张一言赚的那些钱,却稀罕他带回来的各种消息。 比如,上一次张一言与广州的一个商人搭上了话,他便知道广州知府早在三个月前就因儿子强占他人店铺被革职查办,新换上来一位知府姓涂,因为不喜商人,广州的买办们很是头疼…… 再比如,张一言将他师父打到的猪皮,兔皮卖给县衙的衙役,他便由此得知琼州府的地主乡绅及商人都很不喜现任县令,因为县令大幅度提高了他们所需履行的赋役,众人联合起来压制县令,使得县令在琼州府内举步维艰,在县衙工作的衙役很是抱怨县太爷脾气大,不好伺候…… 当然,这些事顾景云是不会与黎宝璐说的,因为他觉得她的智商用来学习已经很费劲儿了,再来思考这些问题就太勉强了。 但顾景云不说,时间久了黎宝璐也会察觉。 因为他与张一言说话时从不避着黎宝璐,一开始她还能把他们说的事当八卦听,觉得两个小屁孩还挺八卦,小小年纪就爱说这些闲话,她当时还拿出大人的派头教育顾景云不要背后说人闲话,更不要传闲话呢。 谁知…… 随着话题越来越深入,越来越详细,连县太爷当天睡在哪个姨娘房里张一言都能告诉顾景云时,黎宝璐才发觉不对。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情报吗? 她竟然一直当八卦在听! 黎宝璐这才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与顾景云的智商差距,幸亏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不然真是一个小孩可怎么和顾景云相处呀。 黎宝璐觉得在智商上追赶顾景云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力求其他方面远胜于他,免得以后被他压死。 所以黎宝璐对武功与医术下了死力,在八个月后终于练出一丝内力,让头发都快白的白一堂大松一口气。 他生怕自己生平唯一的徒弟是个只会招式的莽妇,要知道在武学的境界上从来只以内力来论,你招式再精妙 分卷阅读115 没有内力支撑有什么用? 八个月了,他精心教导了八个月才练出一丝气劲他容易吗? 白一堂几乎是老泪纵横的捧着黎宝璐,让她循着才练出来的气劲多练了两个周天,一再叮嘱道:“你一定要记得这个感觉,别睡一觉起来又忘了,你年纪再小也没几个八个月等了,人生苦短啊!” 黎宝璐认真的点头,“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日进千里的。” 白一堂对她的大话已经免疫,道:“师父谢谢你,不用日进千里,只要不退步师父就很高兴了。” 谁知道黎宝璐还真是日进千里,内力蹭蹭的稳速往上涨,速度比之曾经天才的白一堂快了许多,很快就超过很早就练出气劲来的顾景云。 白一堂观察许久后总结道:“这是厚积薄发啊。” 黎宝璐没与白一堂解释,其实她天赋不错,只是以前练不出内力便双眼抓瞎,完全不知道如何去控制,现在练出那丝气劲,她几乎一坐下冥想便能入定,入定后就能感受到那丝气劲,再要循着自己早了熟于心的途径运功锻炼就太简单了。 她每天晚上坐定一个时辰,每日清晨早早起床迎着朝阳再入定一个时辰,内力自然是蹭蹭的往上涨。 练出了内力,再要学武功招式就更容易了,她把它们当操来练,几乎一年一套功夫的学,很快就把白一堂压箱底的功夫学拳了。 白一堂瞪眼,黎宝璐便又从第一套开始练,务求将功夫练熟,再挑出一套刀法,一套拳法专练,务求专精。 至于医术,没有人教导,她只能自学,好在罪村中人数不少,方圆二十里内的罪村村民都愿意给她当小白鼠。 没办法,黎博去世后罪村就没大夫了,大家看不起县城的大夫,黎宝璐有个御医祖父,大家对她的信心很足,最关键的是黎宝璐给大家看病不要钱,碰上她有药连药钱都不要。 虽然那些药都是她进山采的,还是她自个炮制的,药效有些不明。 黎宝璐的医术就在大家的“大力支持”下越来越好,至少常见病是没问题的,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找来,她几副药下去就好了。 秦信芳见了高兴不已,在白一堂宣布黎宝璐的武功也可以出师后的第二天他就把两个孩子找来,道:“你们也该离开琼州了。” 47.第47章 师徒 黎宝璐呆呆的问道:“去哪儿?” 顾景云则绷直了脊背,目光炯炯的看着舅舅。 秦信芳见了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的不错,我同意你们出去游历了。” 顾景云眼中迸射出亮光,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黎宝璐也兴奋起来,“我也能去吗?” “当然,”秦信芳看着她笑道:“我可不放心景云一个人出去。”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道:“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启程了。” 黎宝璐迷糊的看着他。 “好了,宝璐去找你舅母一块儿收拾东西吧,过两天你们就走。” 黎宝璐惊诧,“这么急?” “在离开琼州之前景云得想办法参加今年的县试,然后到广州府参加府试与院试,再过不久报名就要截至,所以不能再耽搁了。” 只有过了县试的人才能参加府试,而过了府试才是童生,同理,只有过了府试才能参加院试,由此可见秦信芳有多自信顾景云能考上了。 而黎宝璐也不怀疑顾景云的能力,直接起身道:“那我去和舅母收拾东西了。” 秦信芳见她蹦蹦跳跳的走了,这才从抽屉里拿出两封信 分卷阅读116 给顾景云,“太子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如今太子一系艰难无比,想要依靠他们保我们出去是不可能了。” 顾景云问:“您要另择其主吗?” 秦信芳摇头,“我是太子的老师,为了他我一力顶下所有罪责,不会有人相信我会改投门户的,而且我也不能弃他。” 太子不仅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好友,他们曾经有共同的理想和目标! “那……” “你别急,虽然太子势微,但荣王也没能一手遮天,他可还有好几个兄弟呢,谁都知道荣王恨不得弄死我,能给他添堵的事必定很多人愿意做,你若到了京城,先别急着给我平冤脱罪,免得被人拿住把柄。”秦信芳道:“有心人自然会主动去找你,以你的聪明才智拉拢几派势力与荣王角斗并不难,到时候就是我的机会。” 这是秦信芳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这些年他在琼州,他的同窗好友们没少为他奔走,但当时他为太子顶罪把皇帝得罪的太狠,皇帝几乎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反感。 而太子现在自身难保,他是救不了他的。 权衡不仅是帝王之术,也是臣子反制帝王的方法。 顾景云低头沉思不语,秦信芳以为他是舍不得离开,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是早晚的事,若不是宝璐才学好功夫,早两年我就想让你出去了。如今她武有所成,医术也进步了不少,有她跟着你我才放心啊。不过你也不能欺负她,知道吗?” 顾景云无奈的道:“舅舅见我何时欺负过她?我怕她还来不及呢。” 黎宝璐对外人都坚强得很,唯独对他,只要他欺负她,她便大哭,害得他总是被人以异样眼光看着,再不敢惹她。 秦信芳却觉得外甥很渣,“哪次不是你欺负她,宝璐多不爱哭的一个孩子,每次都被你欺负的哭得眼睛通红。” 顾景云有苦说不出。 这一次离开秦信芳估算的时间是三年,他道:“三年之后,不管能不能把我们捞出去你们都要回来一趟,我有话要交代你们。” 要是成功了自然好,要是不成功那便把秦文茵接出去,他这里也有一部分财产交由顾景云继承。 时间越长,想要脱罪就更加困难,如今已过十四年,京城中还有多少人记得他秦信芳? 不过这些年的经营好歹能让他给景云留下一笔不菲的人脉遗产,这也是景云最缺的东西。 “宝璐去与你师父告别吧,景云跟着一起去,你虽未拜白大侠为师父,却也学了他的功夫,有半师之谊,你该给他磕一个头的。” 顾景云便拉了黎宝璐去见她师父。 白一堂正蹲在院子里硝兔子皮,他不会打渔,更不会种地,打猎便是他的主要生活来源,好在他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类型,所以一年偶尔进山一次就够他很滋润的生活了。 看到自个的徒弟和半徒弟牵着小手过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黎宝璐蹲在他前面看他硝皮,道:“师父,我要出一次远门,你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吗?” “我要剑你能给我带吗?” “只怕驿站不给寄啊。” “你手是拿来当摆设的?” “时间太久了我怕您等不及我亲自给您拿回来。” 白一堂这才抬头看她,“你要去多久?” “舅舅说了最长三年,但从这儿到京城不短,景云哥哥还要考试,怎么的最短也要两年左右吧?” 白一 分卷阅读117 堂点头,磨着兔皮问道,“时间挺长,走了就不回来了?” “不是说了最长三年就回来吗?” 白一堂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嘴上却硬道:“不回来才好呢,免得我为你操碎了心。” 黎宝璐冲他讨好的笑道:“我怎么能不回来呢,我还要给您养老送终呢。” “滚开,本大侠年纪轻轻用得着你养老送终?”他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顾景云,道:“景云,我这徒弟有时候虽笨得很,但对你却好得很,出门在外你可得护着她一点,可别为了什么事就欺负她,别忘了她还有师父在呢。” 顾景云行礼道:“师父放心,宝璐是我的妻子,夫妻一体,我欺负谁也不会欺负她的。” 黎宝璐眼圈微红,感动的看着白一堂。 白一堂就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道:“别做这种小儿女姿态,我江湖儿女最是豪爽大方,不就是出门几年吗?” “你您老还要剑吗?” 白一堂就叹气道:“你弄来我也没地方用,我还是继续用我做的弓箭和弩箭吧。” 铁本来就是管制用品,尤其是在流放之地,家里要买口铁锅都得让里长的手书,得里长上门查证家里没铁锅或是原来的铁锅用不了后才能换,更别说剑这类武器了。 反正黎宝璐学了这么多年剑法与刀法全是用木头代替的,至今还没摸过真正意义上的刀剑。 而他们使用最多的武器则是弓和弩,这两样用木头就能做,黎宝璐跟着白一堂进山打猎时全是用这两样武器。 白一堂一副心灰意冷认真改过的好公民样,转身就偷偷的塞给黎宝璐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黎宝璐:“……” 白一堂低声道:“这是前两年你师父我的战利品,给你防身用,你要记得,出门在外要小心,我们不要去害人,但也不能无防人之心。” “等一下,”黎宝璐捧着匕首问,“前两年是啥时候,我怎么不记得您出过远门?” 自打黎宝璐练出内力,功夫一日千里后白一堂便兴奋的守在她身边不愿出门了,用他的话说便是,他要用全部的心血教出一个绝顶的好徒弟来,到时候好重扬他白一堂的声威。 所以以前总是隔三差五消失三五个月的白一堂扎根在一村了,除了进山打猎和进城卖皮货,他几乎没出过远门。 白一堂就嘿嘿一笑,随意的道:“每年那么多的事师父哪里记得清楚?”他道:“你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多想想自己和顾景云。” “我和景云哥哥怎么了?” “真是傻孩子,”白一堂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们要去京城,别忘了,顾景云的父族可是在那里,别的不说,他爹能同意他娶你吗?而且你们现在年纪还小,不可能立刻拜堂成亲,以他的能耐考了秀才肯定还要考举人,他越走越高,以后不要你了怎么办?所以你得抓紧他知道吗?”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师父道:“师父,您竟然知道这种事,您不是没成亲吗?” 白一堂得意的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师父我从十七岁开始混江湖啥没见过?你听师父的准没错,把顾景云看紧一点,别让他跟女妖精说话。” 黎宝璐乐得哈哈大笑,点头道:“行,您放心,我一定看紧他。” “一看你就没往心里去,以后有的你哭。” 黎宝璐见白一堂满眼的担忧,她便收敛了笑意认真的道:“师父您放心,景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见白一堂满脸的不赞同,她便又道:“即便有一天他不要我了也没什么,徒儿有手有脚,也有脑子,养活自己和师父不难。” 分卷阅读118 白一堂脸色一沉。 黎宝璐就拍了拍他的手道:“师父,您不要觉得我是女孩就吃亏,您把我和景云哥哥当做两个平等独立的个体来看就明白了,只要我们能好聚好散就说不上来谁吃亏,真要细论,那也是舅舅舅母他们吃亏,他们可是精心养了我八年呢,结果我没做成他们媳妇,他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白一堂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算?” 黎宝璐点头。 白一堂歪着头想了想道:“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秦信芳吃亏了。” “本来就是,所以您别担心了,以景云哥哥的骄傲,他是不会瞒着我去跟别的女孩结亲的。” 48.第48章 送别 何子佩也正与顾景云说这个话题,不过她却是叮嘱自家外甥不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眼,要与宝璐同心一力。 她道:“不要觉得宝璐什么都听你的便觉得她性子软,其实她倔强得很,触及了她的底线,便是天王老子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退后一步的。所以你得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否则把媳妇弄丢了,我们可不帮你。” 何子佩最担心的便是外甥仗着自己聪明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聪明人做糊涂事杀伤力可是很大的。 顾景云却满脸无奈,为什么大家看他都一副负心汉的样子?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但见何子佩担忧成这样,他还是压住心里的无奈点头保证道:“您放心,宝璐是你们亲自教出来的儿媳妇,我就是把自个丢了也不会把她丢了的。” 何子佩叹息一声,满目忧虑的放他走了。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转身就去书房拿自己要带的书,走到一半才想起还没到母亲膝下聆听教诲呢,忙又转身回后院。 何子佩正在小姑子房间里,将她嘱咐顾景云的话又与小姑子说了一遍,担忧道:“我自然知道景云是个好孩子,但为我们平冤已成了他的心病,我只怕他为了达到目的……” 秦文茵淡笑道:“嫂子放心,在景云心里,宝璐是和我们一样的,他又怎么会为了亲人又舍弃亲人呢?” “可京城有顾家……” 现在的景云自然不会,可到了京城就会与顾家打交道,那毕竟是他的父族,到时候顾家只要日日挑拨,再多加为难小两口,他们感情再深也会出问题的。 景云和宝璐再稳重聪明,再感情深厚也只是两个十来岁的小孩,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易冲动,感情也最波动。 秦文茵沉默半响才道:“景云与他父亲不一样,嫂子即便是不信他,也该信大哥,他可是大哥一手教养长大的。” 何子佩叹气,就算是担忧也没别的办法,景云肯定是要走的,他总不能一辈子跟他们呆在这罪村里,何况他还有经天纬地之才。 顾景云站在窗外听了半天悄悄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转身就走,回屋看到黎宝璐正一边哼着歌一边给他打包衣服,就问道:“我看上去很像负心薄义的男人吗?” 黎宝璐上下扫描他,面如白玉,姿仪俊美,一双眼睛认真看着她时犹如星光璀璨,比她这个女子还要漂亮,加上面带一分病容,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反正黎宝璐见了他就想挡在他面前保护他,这样的美人就该护在怀里疼爱…… 脑洞开得太大,黎宝璐轻咳一声回神,面上严肃的摇头道:“不像,负心薄义的男人怎么可能长你这样?”你这样的美人应该担心别人负你才对。 顾景云不知她心中所想,还微抬着下巴骄傲的道:“你放心,舅母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他是有多无能才会用自己的妻子去交换利益? 分卷阅读119 黎宝璐不解的眨眨眼,顾景云也没解释,直接抬着下巴指着她包好的包袱问,“就带这么点东西?” 黎宝璐转头看堆满桌子的包袱,无语道:“这还少啊,我还想再减减呢,最好每人就带两套换洗衣服就成。” 顾景云抿嘴不语,半响才道:“我的茶壶茶杯必须带着,日常泡茶要用,还有我的枕头,外头客栈的东西不知道多少人用过,毯子太大就不用带了……我去书房收拾一下,一会把我要带的书和笔墨纸砚给你。” 黎宝璐:“……” 好在顾景云就带了一本辞典和自己的一本册子,剩下的便是最常用的笔墨纸砚了。 黎宝璐挑挑拣拣,最后从十来支笔里挑出了四支,其他依然放进笔筒里,“笔就带四支,路上要是要用到别的再买。” 又将纸淘汰来了一大半,“带一沓应急就行,不够了再买,这些东西外面都有的卖……” 即便减去了很多,最后一打包依然有三个大包,还全都是顾景云的东西。 黎宝璐回屋把自己的包袱拎过来放在他的行李上,瞬间将它们比得更巨大了。 顾景云看着她的小包袱也默然无语,“你里头装了什么?” “两套换洗的衣裳。” “再多装一点吧,”顾景云拢着眉头道:“不然要是下雨了你连换洗的衣服都不够。” “哎呀,”黎宝璐拍手道:“差点忘了,要多带一点油布,不然下雨怎么办?” 黎宝璐目光炯炯的看向顾景云,“要不我们把行李再减减?” 顾景云一凛,立即拒绝,“不行,东西不能再减了。” “但东西都是我背,我才十一岁,你忍心吗?” 顾景云看了看她的小身板,最后道:“到了县城我们就买头驴,再买辆驴车。” “你有钱吗?” 顾景云咬咬牙,道:“我有!” 黎宝璐转身就去厨房收拾了不少的调料品,又把两个锅找来,笑眯眯的对他道:“既然要买车,那就多收拾一点东西。” 顾景云颇为无语的看着她忙碌。 第三天一早全村老幼都来送他们,顾景云名义上可是全村小孩的老师,这些年黎宝璐也没少为大家免费看病,所以每个人都依依不舍的看着俩人。 顾景云一走,孩子们就没有免费的学上了,黎宝璐一走,大家以后就不能免费就医了。 白一堂把自己最满意的一副弓和一副弩给塞进行李里,叮嘱徒弟道:“你现在虽把本门的内功心法都学会了,但你年纪小,比起那些练了二十来年的武功高手还是差得远,所以出门在外要小心,也不可荒废了功夫,每日记得打坐练功。” “师父,以我的功夫现在江湖中能排几等?” 白一堂不甘愿的道:“二等末尾吧,所以你还是要小心再小心。” 黎宝璐乐得见牙不见眼,一等的高手可就那么十来个,她能排上二等,在外头行走应该就没什么可惧怕的了,她又不是去闯荡江湖,她是陪着相公去赶考的小娘子而已。 白一堂看不过眼,打击她道:“不是人不去找麻烦,麻烦便不来找你,你得低调些知道吗?” “知道,师父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我会功夫,充分发扬白猪吃老虎的崇高精神……” “说人话。” “我一定缩着脖子不让麻烦找上门来。” 分卷阅读120 白一堂不满的哼哼两声,继续道:“别让人摸准你的武功路子,先用弓弩,不行再动手,刀剑拳掌你都学过,轮着来,不行再上本门武功,知道吗?” 黎宝璐点头。 白一堂就叹息道:“当年你师父我就是不懂藏拙,一进江湖就锋芒毕露,这才落魄至此,你可不能跟师父学啊。” “师父放心,我一定不学你!” 白一堂心中一堵,瞪着眼看她,黎宝璐没留意,而是频频向后看,问道:“师父还有何嘱咐,没有我就走了。” “没了,”白一堂没好气的道:“走吧,走吧,真是女大不中留,记得别荒废了武功就行。” 本门内功心法是一等功法,只要持续练下去成为一等高手指日可待。 黎宝璐的修炼速度比他还快些,他能在二十六岁时成为名震江湖的白衣飞侠,她只怕比他更快。 说起来这个徒弟收的倒不亏,根骨只中上,资质前期差得他想要自杀,那时候不管怎么教她都练不出气劲,但才练出她就好像开了九窍一样,内力蹭蹭的往上涨。 这样资质优异的好徒弟不能拿出去炫耀真的好憋屈。 白一堂默默不舍的跟徒弟挥手。 秦文茵正拉着儿子叮嘱,“到了京城先去顾家拜访,”她含着浅笑道:“他们毕竟是你祖父母和父亲,该尽的礼节要尽到,别让人抓到把柄。” 顾景云微笑道:“娘放心,我都懂得。” 秦文茵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宝璐,低声道:“把宝璐看好,她脾气直,别让她受欺负。” “娘放心。” 秦文茵瞥了眼正招呼村民的大哥大嫂一眼,轻声与顾景云道:“等宝璐过了十六岁再圆房,以后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姓秦。” “是。”顾景云想也不想的应下。 秦文茵眼一热,放下心来。 何子佩拉住黎宝璐叮嘱她要好好照顾顾景云,一旁的秦信芳满脸无奈,等他终于把人从人群中拉出,正式开始上路后太阳都跳过了山顶。 “我们还要去找里长拿婚书和户籍改签证明,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城。” “早两日我们便把婚书给里长了,他应该弄好了,我们去拿了就走,应该来得及。”顾景云走在板车边,扭头对黎宝璐道:“我们再快一点?” 黎宝璐便加快了脚步。 秦信芳无语的看了眼两手空空的外甥,上前扶住车辕,“宝璐,舅舅来推。” “不用舅舅,我一人就行。”黎宝璐忙拒绝。 顾景云也拦着他道:“舅舅您别插手了,让宝璐自己来,这样更快些。” 顿了顿又道:“您要是累了上板车坐坐也行。” 黎宝璐连连点头,“一点都不重,跟师父上次打的野猪轻多了。” 黎宝璐一身内力没处使,正好在此用上,反正晚上睡觉前打坐半个时辰再睡一晚上就恢复了,而且用空后再打坐内力增长速度明显要快。 平时她除了跟师父打架,便是扛着锄头跑到地里用内力刷刷的锄地,既轻松又能锻炼消耗内力,一举两得。 但从未习过功夫的秦信芳显然不知道这点,他觉得这是外甥在欺负宝璐老实,忍不住对他说教道:“景云,你别总是欺负宝璐……” 顾景云差点抓狂,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会欺负黎宝璐? 明明他对她一直很好,真要 分卷阅读121 论起来,还是宝璐更经常欺负他呢! 黎宝璐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埋头赶路。 49.第49章 婚书 黎宝璐一直放在秦信芳的户籍之下,也属于罪民,只要一日不嫁给顾景云,她就不能放在顾景云的户籍之下,这也是当初秦家与里长说好的。 但罪民不能离开流放之地,黎宝璐要跟着顾景云出去就得开具婚书正式成亲。 在琼州,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出嫁的比比皆是,所以里长并不怀疑,很是痛快的给他们开具了文书。 当然,黎宝璐觉得最重要的是秦信芳给他包了一大包喜糖,外加不少的喜肉喜布。 将文书证明及婚书到县衙去入户,黎宝璐就正式成为顾景云的小妻子了。 不过秦信芳却对俩人耳提面命,“你们年纪还小,律法上虽成了夫妻,但却不能圆房,须得等宝璐年满十六,到时候我们给你们办个隆重的婚礼,正式成亲后再入洞房,明白吗?” 黎宝璐和顾景云全都一脸严肃的应下了,黎宝璐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舅舅放心,我一定看紧景云哥哥不让他乱来。” 顾景云冲她翻了一个白眼。 秦信芳看着没羞没臊的俩小孩叹息一声,觉得他也是白操心,两个孩子明显还没开窍呢。 张一言早早的进城为他们租赁好了房屋,秦信芳跟着在县城里住了一晚就要回去。 “舅舅,我让张一言送您回去。”顾景云看向张一言。 张一言连忙上前道:“秦先生,商队里的挑夫们也要回家,您就坐他们的板车回去吧。” 张一言商队里的人大多是一村的村民,他们刚做完一笔生意,正要多休息几天呢。 秦信芳看了眼顾景云,点头道:“行,让他们送我回去。” 张一言并不跟着他们回去,而是留下来跟顾景云汇报县城的消息,“今年参加县试的人不多,我已打听到一个廪生并没有给人作保,公子拿了东西上门应该可以求保。” “互结的考生找到了吗?” “也已打听好了人,我让人去找过他们,他们也都有意向,只是想要见过公子才能下定决心。” 毕竟互结是要连坐的。 顾景云点头,道:“那就去请人吧,明日在万福楼见一面,再打点些礼品,等见过了考生就去拜访那位廪生。” 凡是要参加县试的考生不仅要写上三代亲属的履历,还要与五名考生互结做保,一旦有一人作弊,那其他四人要连坐,更要得到一名廪生做具保才能参考。 顾景云嫌麻烦,全都交给张一言去做。 黎宝璐问:“互结和具保都易得,那履历怎么写?” 要知道顾景云的父族可是在京城,还有爵位呢,写出来不吓死县令? 最要紧的是,他们这里只怕一参考京城那边就知道了,她可是知道的,顾景云并不想太早暴露在顾家人眼中。 顾景云将自己写好的履历给他看,上面写了秦家太祖,祖父和顾怀瑾秦文茵的履历,但却很简单。 秦家早在前朝时就开始科举做官,前身是个地主,传到秦信芳这一代时已过了十九代,其中出过两位丞相,五位尚书,三品以下的官更是数不胜数,就是现在,秦家旁支在朝任官的依然不少,是真正称得上书香世家。 顾景云当然不会直接写这些,他写的是太祖父出自汝宁秦氏,乃耕读之家……父亲乃秦氏学生,现父母和离,他随母亲户籍长住琼州,父在京。 分卷阅读122 就这么两三句话,可以引出许多好奇,但活动的空间也广。真要老老实实地的把履历具体写出,这张纸只怕都不够填的。 好在在县太爷谭谦的带领下,琼州府的风气空前腐败,只要有钱一切都可以,也因此,这份履历想要通过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履历格式不错,审核的人才不管是否属实呢。 何况,顾景云写的全是真的,只不过省略了许多未写的罢了。 “……谭谦贪财于我们也不是全无好处的。”黎宝璐感叹道。 顾景云冷笑一声,道:“他清廉,我自然也有应对清廉的法子。我并不吝惜我的诚意。” 既然用一点点小财便能做到的事,他又何必去花费心力? 其实顾景云更不喜欢这种人,因为其中充满了不确定,如果只是单纯的考试,他对自己的才华绝对的自信,局面自然掌控在自己手里。 可在谭谦的手下,只要有钱就行,让一切充满了不确定。 “不提那种扫兴的人了,我们去收拾东西吧,这次要在县城住一个月呢。” 黎宝璐点头,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却也不少,但规整起来很容易。 张一言给他们租了个小院子,里面有三间房,顾景云与黎宝璐住了一间,剩下的一间收拾出来做客房。 席子被子都是张一言拉来的,他们离开后这个院子就是张一言进城后的落脚地。 现在他与城门口把守的官差勾结在一起,生意扩大了不少,已经把收购范围扩大到了良民那里,要不是他的身份不能出琼州,只怕他还想把货贩到广州去呢。 不说顾景云,就是黎宝璐都惋惜张一言的才华。 “他要是良民,肯定是一个大奸商,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不难。” 顾景云眉眼不动的道:“他是罪民,这是前提,除非遇赊,否则别想了。” 张家跟秦家不一样,秦家是政治斗争失败替太子背书后流放到琼州的,只要有能力就可以翻案。 张家却是实打实的因为贪污受贿被流放到这里,其中还有强占民田,包揽诉讼等罪责,没有意外,祖孙三代是离不开琼州的。 他把自己的笔墨纸砚拿出来摆在书桌上,扭头对黎宝璐道:“所以以后要教育好儿女,绝不容许他们做出此等违法乱纪之事,免得一人犯错连累子孙后代。” 黎宝璐见他一脸严肃的提以后教育孩子的事,憋着笑应下了。 东西不多,俩人通力合作下很快就搞定了,顾景云这才想起他们似乎还没用午饭,拉了黎宝璐的手道:“走,我们出去外面吃。” “顺便再买点米菜回来,晚上我们自己做饭吃。” 小两口就像老夫老妻一样手牵着手去逛街,他们在村里习惯了,还真没发觉有何不对,等察觉到大家的目光总是似有似无的扫向他们时俩人才松开手。 但顾景云依然紧紧地走在黎宝璐身侧,移动间,俩人的袖子互相摩擦,显得亲密无间,好在大家不再特别注视他们,只把他们当做一同出行的兄妹。 俩人找了家饭馆吃饭,然后就散步一般找到菜市场买了菜和肉,又转弯去买了些米面,这才晃晃悠悠的回家。 张一言拎着礼品回来时黎宝璐把晚餐都做好了,看到桌上摆着鱼肉,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问:“锅碗瓢盆这些都买了?应该从家里带来才对。” “没买,”黎宝璐边给他盛饭边道:“我带了两口小锅路上用,我们只在这住一个月,买那些东西不值得。” 虽然秦家有外援,日子过得比大家好,但也不能那么浪费钱,要知道他们这次出去游历花销可不少,秦舅舅把家里大半的 分卷阅读123 钱都给了他们,为此还托里长卖了好几幅字。 吃的和住的不能省,那便从这些方面省,能省一点是一点。 张一言闻言大家赞同,道:“就该这么着,回头我回村里搜刮些锅碗瓢盆来就够了,不用买。” 他做生意赚的不多,但家里的花销却挺大,他爹娘就不是能吃苦的,这两年已经不出海不种地了,全靠他这门生意养活着呢,所以也并不多富裕。 “礼品给你买来了,照着上等买的,那廪生再贪也该满足了。” 琼州府的秀才少,偌大的县只有七个秀才,每个秀才最多可做保三个考生。 秀才作保可获得一些回礼,但最主要的是可以提携后辈,建立人脉。 秀才只是能免自身徭役而已,并不具备任官资格,上面还有乡试一关,那才是万人过独木桥呢。 谁也不知道现在考童生的后辈会不会超越自己先一步考中举人,只要有一人考中,今日之恩,往后就有了回报。 所以秀才们很乐意给人作保,只要对方有真才实学,且人品不坏,不会连累到自己就行。 而这个廪生一个都没保,可见他的眼界之高。 当然,用张一言的说辞便是死要钱! 这一位虽没有明码标价,但礼品不足,给的银钱少了是绝对不会作保的,同理,只要给得起钱,他并不会在意对方是否有真才实学他都会出具保书。 顾景云办了上等的礼,又拿出五两银子的谢银,他不信对方还会拿着架子拒绝。 张一言想到这个钱就心疼,这可是他半个月的收益呢。 黎宝璐也心疼,“一般人来县城考试,又住又吃又穿又打点也花不了二两银子,咱一张具保就花了五两。” “等我考中了案首就赚回来了。”顾景云安慰她道:“到时候我带你去下广州的馆子,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烤乳猪吗?” 黎宝璐哧溜了一下口水,眼睛亮晶晶的道:“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所以明儿陪我去报名后你就去港口找船吧,到时候成绩一出来我们就启程去广州。” 县试在琼州府考,府试和院试却是要到广州去的。 50.第50章 找船 琼州府的教育事业发展的并不好,前任县令好歹还费尽心机的跟上官抢来两个举人做教谕,到了谭谦上任,他不仅减少了教育支出,还把两位举人教谕气走了,最后聘了两个秀才上任。 学官本也是朝廷委派,但琼州府实在是太偏僻,以前都只能分到末等举人,或是有门路的秀才为教谕,局面在上任县令任期时明明有改善,偏谭谦让一切又回归原点,甚至连以前都不如。 所以琼州府的读书人大幅度减少,全县只有七个秀才,其中六个还是以前积累下来的,只有一个是两年前考上的。 也就是说,琼州府已经有两年不曾有人通过院试了。 在这种教育环境下,琼州府的读书人只能私下抱团,凡是要读书科举的,大家即便没见过面也都听说过,就是没听过本人名字也一定会知道对方师从。。 因为琼州府就只有七个秀才呀,但被请来的四位相公从未见过听说过顾景云,再一问他的师从,得知他是跟着自家舅舅入学的,而且他舅舅的名字也没听过。 四人不由面面相觑,有些不太乐意跟顾景云互结。 也怪他们运气不好,说好一起互结的同伴或是有事,或是他们自己耽误了,这才单了下来,好容易找到四个未互结作保的,却又还差一个。。 分卷阅读124 但他们不认识顾景云,不知道对方人品如何,哪敢轻易互结? 顾景云人精,只扫一眼便知他们的顾虑,道:“县试最要紧的便是四书与五经文,几位学兄应该也做过题目,不如各出一题来考我,若我全对便结对如何?” 四人对视一眼,县试考的不深,主要是默写填空及解析,但范围却很广,四书,五经,诗,赋,礼,子,集,谁知道题目从哪里来? 因此县试好考,却也难考,就看各人的阅读的广度与深度,以及记性。 如果这人能把他们胡乱出的题目都答对,自然是有真本事的,有真本事的人自然不会作弊,那他们还怕什么? 四人精神一振,纷纷转身从书袋里掏出书来找题目。 顾景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些书不应该都倒背如流吗,为什么出题还要翻书? 黎宝璐瞥了顾景云一眼,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妖孽? 果然这才是正常人,而她在正常人中还算学霸,毕竟几位少年拿出来的书她也全背下来了。 顾景云是奔着状元去的,秦信芳早两年就说他教无所教,只让顾景云自己看书解义,四个少年的题目自然更难不到他,他似乎不用思考一样,一人题目才出来他便能解出答案,把四个少年唬的一愣一愣的。 一人忍不住问道:“顾学弟的舅舅也在琼州?不知是否还收学生?” 其余三人精神一振,纷纷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顾景云含笑道:“我舅舅体弱,并不收徒,不过几位若有问题要请教可以上门拜访。” “不知顾学弟的舅舅身居何处?” 顾景云微微抬着下巴道:“罪村一村,你们进了罪村范围一打听便知,家舅姓秦。” 四人一顿,半响才问道:“秦先生怎会住到罪村去?” 顾景云毫不在意的道:“被人构陷流放一村,自然就住在一村。” 四人皆默然不语,那就是罪民了,他们可是读书人,怎可能与罪民来往? 可是他的舅舅很厉害的样子,顾景云那么小就有这样的学识,如果他们也能去请教一二…… 顾景云不管他们心中想什么,直接把互结文书拿出来,点了点道:“几位学兄是否愿意与顾某互结?” 几人对视一眼,虽然对方有个做罪民的舅舅,但如果错过了他,他们未必能再找到互结的书生,后天报名就要截止了呀。 几人一咬牙,拿过文书签上名字,按上手印,一式五份,人手一份。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几人因为秦信芳的身份而不愿意互结。 顾景云收好文书,向四人作揖行礼后告辞。 黎宝璐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你怎么特意提起舅舅?” 要是顾景云不想暴露秦信芳的身份,他就一定有办法瞒过去,何况那四个处事稚嫩的少年? “我们走了舅舅难免寂寞,给他找几个小朋友玩玩,”顾景云不在意的爬上一早雇好的驴车,道:“走吧,我们去找那廪生要具保文书。” 比起互结文书,具保文书更容易,顾景云才把礼品递进去,又拿出一早备好的五两谢银,对方问明他的籍贯便爽快的给他签好具保文书。 顾景云就拿了东西去县礼房报名,张一言早给他打点过,礼房的小吏看了顾景云一眼便给他报上名了,还嘱咐道:“五日后县署会公布座位及考试时间,记得来看。” 顾景云拿到自己的“准考证”,愉悦的走了。 分卷阅读125 黎宝璐正百无聊赖的在县衙门口踢石子,看到顾景云出来连忙蹦起来迎上去,“怎么样,成了吗?” 顾景云含笑点头,“接下来就等考试了,明儿让张一言跟在我身边就行,你去港口找船,一拿到成绩我们就走。” 黎宝璐高兴的点头,她也很想看看琼州外的世界。 顾景云预计要离开三年,在走之前他要把琼州的事安排好。 张一言毕竟是罪籍,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许多事都不方便做,但他的母亲,舅舅舅母,他在乎的所有亲人都留在这里,如果不能确保消息通畅,确保他们安然无虞,他怎么放心的离开? 所以他要做些安排,这些并不需要黎宝璐知道。 黎宝璐不知道顾景云要去做什么,但既然他不想她掺和,她就去做她能做的事呗。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到了琼州码头找船。 琼州府乃是孤岛,跟大陆隔了一道海峡,这道海峡犹如天堑,想要过去只能乘船。除了渔民的船和船工特意开的交通船,只有商船能载人了。 黎宝璐看过渔民和船工的交通船后,再想想顾景云的小身板,果断的去找商船,若是能直接到广州府更好,免得他们还要转道陆路。 车也很颠簸的! 商船有大有小,黎宝璐专找中等以上的问过去。 管事见黎宝璐小小年纪便有些轻忽,问道:“这船是到广州府,但我们船上货物多,搭乘之人须得在半途下船。” 黎宝璐虚心问道:“中途是指哪里?” “广海卫,我们中途要在此补给粮水,你们要坐便上船,一人一两银子。” 这可比张一言说的三百文要贵得多呀。而且广海卫距离广州府也不近哪,黎宝璐计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要赶在四月前到达广州府参加府试有些危险,因此商量道:“您看能不能把我一路送到广州府,我们就两个人,体重也没多少,不会耽误你们运货的,乘船的薪资我们可以多给些。” 管事抽了抽嘴角,他是怕搭俩人少运货吗,蠢货,他是怕这是被这事不好跟主家交代好不好? 货船是不运人的,搭人的收入是他们全船的人分的,主家未必不知,但知与敞开了在主家面前行事不一样好不好。 管事以看蠢货的目光看了黎宝璐一眼,便挥手道:“你们要直达广州,那还是去找交通船吧。” “交通船吃水太浅,容易颠簸,我家小郎君坐不了……”这条船是目前看着最大最豪华的了,安全上也更有保障,因此黎宝璐舍不得放弃,她继续求道:“要不我们多一倍的薪资?” 那就是一人二两了,以琼州的生活水平来说,这几乎是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花销了,有这钱都能雇一条专船了,管事好奇的问她,“你们这是去广州干嘛?” “我家小郎君要参加四月的府试,他身体不太好,我怕他晕船,而贵号的船在琼州府最大,最豪华,最安全……”好话跟不要钱似的砸过去,末了笑呵呵的道:“所以还请管事通融通融,直接送我们到广州府。” 管事骄傲的挺起胸膛,沉吟片刻道:“若是为了府试倒是可以一试,我们主家最爱读书人,你等着,我去找一找我们大掌柜。” 大楚阶级森严,商人不能科举,但做生意都免不了跟官打交道,所以商人们都爱扶持读书人,只要考出来的人念一两分恩情,他们就赚了。 而宝来号更是如此,贺掌柜一听说有个书生想要搭乘他们的船去广州参加府试,想也不想就丢下手中的事与管事出来。 看到站在岸边的小女孩,贺掌柜忍不住一怔,谁家心这么大,送考这么大的事竟叫个小丫鬟来商讨? 到底见过世 分卷阅读126 面,贺掌柜只一怔就迎了上去,笑眯眯的看着黎宝璐问,“小娘子,便是你家主人要去广州赶考?” 黎宝璐连连点头,眼睛发亮的看着贺掌柜问,“不知能否搭乘贵号的船直达广州?” 51.第51章 备考 贺掌柜脸带犹豫,问道:“既要去参加府试何不提前一些时日走,在下认识几位掌柜,他们的船过几日就启程,倒可以为你家主人引见。去参加考试嘛,还是提早一些到达的好。” 黎宝璐摇头道:“我家小公子得拿到县试成绩后再走,全码头我都问过了,只有贵号的船最好,又恰好在那时启程。” 贺掌柜这样历经风雨的人都忍不住脸一黑,合着你家主人连县试都没过呀,他还以为是上届的考试要去参加府试呢。 不过读书人不好得罪,他脸上挤出笑道:“若是你家主人到时候还要去广州府考,只要来码头,我们的船必搭。” 关键是你得考上。 贺掌柜的眼神探究的看向黎宝璐,只见小姑娘面上满是喜色,“那掌柜可有什么凭证给我,万一到时候我们找来您却不在怎么办?” 贺掌柜见她如此自信,似乎笃定自家主人一定能考上一样,想了想让人上船将他的名帖拿来,“这是我宝来号的名帖,你只要带着这帖子来,便是我不在,底下的伙计们也会招呼好的,只是不知你家主人贵姓。” 黎宝璐就拿出怀里早准备好的名帖递给他,“我家主人姓顾,他如今忙着复习,不能亲来拜访大掌柜,还请大掌柜见谅。” 贺掌柜打开名帖一看,上面的字虽稍显稚嫩,却已显峥嵘之态,宝来号是两广地区最大的商号之一,贺掌柜虽然读书不行,但为了附庸风雅以及讨好那些喜爱书画的官员也见识过不少的名家字画,自然看得出这名帖上的字已初具风骨,这让贺掌柜对黎宝璐郑重了两分。 “小姑娘放心,我待会就下令,只要顾公子持帖前来,他们必当上宾对待,至于船资就不必出了,”贺掌柜抬手止住黎宝璐,笑道:“我家东家最惜读书人,顾公子又一心向学,他们虽未见面,兴趣却相投,说不定见面了还能成为朋友呢,我如何敢要东家朋友的船资?” 贺掌柜是真的对顾景云另眼相待起来,三叔常说字如其人,有时候看那些读书人的字,尤其是还未经历过世事打磨的读书人的字特别能看出他们的为人品性。 不管这位顾公子以后会怎样,现在只凭字来说便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样人交好总不会有错。 反正他们的船每年都会免费搭乘考生到广州参考,不仅免费,还包食宿,上岸前还会送出一套笔墨纸砚做礼,这些东西对于贫苦的考生们来说或许是难得,但对宝来号来说不过顺手而来。 考生们念他们的恩情,以后宝来号就多一条门路,不念,以后他们就远着这人便是,只当曾经的事从未发生过。 现在不过白添顾景云一个名字。 贺掌柜转身就吩咐伙计时刻注意县署面前的公告,道:“成绩一下来立即去看,若顾公子榜上有名立即来报。” 只凭他还未考就笃定自己能考上就可看出他的胆气,他最后没考上是狂妄,可要是考上了便是自信。 黎宝璐拿着宝来号的名帖狂奔回家,在书房里找到默写课本的顾景云,急声道:“我好像闯祸了,你说宝来号干嘛这么殷勤?竟然连船资都不要了。” 顾景云接过她手里的名帖翻了翻便丢在书桌上,道:“你能惹什么祸?他们这是做投资,不用理会他们。” “投资?”黎宝璐歪头想了想道:“人脉投资?” 顾景云点头,“你不必疑心,他这次帮了我们,我记在心里,以后我自然会回报他们。”他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她,笑道:“你不是一直念着要把大刀吗,拿了钱去找铁匠打一把吧,有一个月的功夫呢,在走前应该能拿到。 分卷阅读127 ”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接过钱袋道:“不打了,咱这么多行李,再多把大刀怎么扛?我用师父给我的匕首就行。不过钱袋我拿着,以后还是我管钱吧,我们可是要在外头过三年的,钱可不能乱花,穷家富路知道不?” 每年京城给他们寄来的钱也有限,也就是这儿的花销小,每年在吃穿上也就花个十来两银子,剩下的花销便是家里人买笔墨纸的,但这个费用高,整个秦家一年在读书上最起码要花去五十两,所以每年秦家也就能存下七十两,加上气候不好时要买药,截止到他们来前,秦家也就有五百三十八两银子。 这些钱放在琼州是一笔很大的钱,可进入琼州富豪的前五十名内。 可放在外面,这些钱就没有多少了。 秦信芳只留了一百两,剩下的都让顾景云拿走了,钱看着很多,放在一般家庭中,足够一家人活两辈子了。 但这些钱在黎宝璐眼里却很少。 他们出门要住宿,要吃饭,要穿衣,要赶路,顾景云身体不强壮,她也舍不得他住陋室,吃粗粮,穿粗布,用脚赶路,所以花销铁定不少。 顾景云要参加科举,那么交际打点的钱也不能少,他身体还不好,得时刻留出一部分钱做药钱,还得留出一部分来预防意外发生,所以仔细算来他们身上的钱还真的不多。 不用出船资都让她高兴了好一阵,生怕自己省钱给顾景云找出麻烦来,急哄哄的跑回家找他拿主意,她又怎么会拿钱去打刀? 师父说了,在外行走最好是扮猪吃老虎,这样他们才能活得更长久,更滋润,既然这样她还是别打刀具带身上了,行李里还放了一把弓,一把弩呢,它们不中用了还有她藏在小腿上的匕首,大不了抱了顾景云就跑呗。 她的轻功现在可是经过师父验证的。 黎宝璐眼睛闪闪亮的看向顾景云,“我背着你去练轻功吧。” 顾景云耳根子一红,扭过头去道:“这是在县城里,怎么练?你老老实实的在家里打坐,或是在院子里练武,别跑出去了。” 说罢略带慌乱的把桌上的名帖塞进抽屉里,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晚上要吃什么。” 黎宝璐看出他是害羞,便暗笑一声不再提。 顾景云把书都读透了,每日抽出一会儿工夫与张一言议事,剩下的时间便是默书,与黎宝璐下棋,或是打坐练习内功心法。 他身体偏弱,故不能长久练习,用白一堂的话说便是,他的五脏六腑都比一般人的弱些,练气可强劲炼骨,也可强化五脏六腑,但它们的承受力有限,所以所习内功要柔和,还不能过度,否则冲击之下适得其反。 所以顾景云虽比黎宝璐还先练出内力,但增长速度就跟乌龟爬路一样,要多慢有多慢。 好在经过内力调养,又一直跳五禽戏锻炼肢体,又有膳食相补,他的身体好了不少,虽然表面看上去依然羸弱,却并不比一般人差。 这也是秦家三位大人放心让他出门的原因之一。 可或许是他的外表太具备欺骗性,每年又总是生病吃药,黎宝璐一直把他当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呵护。 俩人就这么惬意的过了半个月,到县试的时间时,顾景云就提前一些起床,拎了黎宝璐昨晚上给他准备好的考篮去考场。 黎宝璐和张一言也早早的起床,黎宝璐在厨房里给顾景云熬粥,张一言则雇了一辆驴车来。 “现在早上天气还冷,听说考棚里四处漏风,你先吃点热乎的。”黎宝璐给顾景云端了碗瘦肉蔬菜粥。 张一言就扯了黎宝璐低声道:“他要进考场吃粥不好吧,万一想上茅厕怎么办?” “放心,他速度很快的。”黎宝璐对 分卷阅读128 他的课业很自信。 顾景云对自己更自信,吃了一碗边放下筷子道:“好了,走吧,还得排队检查呢,中午我不想吃肉,你做些清淡的饭食。” 张一言张了张嘴,今天的考试不是要考一天吗?你这样中午就出来真的好吗? 张一言这才发现顾景云的考篮里只有文具没有食物,他立即看向黎宝璐,焦急道:“不是早早打听好了入场要带的食物了吗,你怎么没给准备?” 黎宝璐莫名其妙,“他中午就出来了,何必再准备食物?” 张一言无语的看着黎宝璐,半响才道:“他自信,你怎么也这么狂妄?” 黎宝璐就冲他翻了个白眼,起身送顾景云去考场。 礼房门口已站了不少考生,排成两排进场,有衙役在前面搜检,检查通过才能进场,有不少陪考的家人满怀担忧和期待的在一旁等着。 顾景云看到前面的考试须把外袍都脱去,只着里衣检查,不由脸色微沉。 黎宝璐知道他有些轻微的洁癖,最讨厌陌生人碰触他,立即抱了他的手安慰道:“闭一闭眼就过去了,以后每场考试都这样,你总要适应。” 顾景云深吸一口气,这才压下心中的不满走上前去排队。 衙役对考生们还算客气,但该检查的一点也不手软,轮到顾景云也一样,给他检查的衙役查到考篮时眉头一皱,提醒道:“考试要考一天,你怎么不准备食物?礼房可不包午饭,现在时间还未到,你快叫你家人去买些东西来吧。” 对方好意,顾景云沉郁的脸色不由一松,对他点头道:“我不吃午饭,检查完了吗,不知我可否穿上外袍。” 衙役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扫了他一下,确定没什么疏漏后就挥手道:“好了,进去吧。” 52.第52章 成绩 县试一般都是考基础,出的范围虽广,题目却不深,而且取士也放松,先看字再看内容。 顾景云从五岁能拿笔时就开始练字,八年来一笔柳体已初具风骨,字体刚健俊洁,可见他运笔之强势。 黎宝璐跟他一样习的是柳体,写出来的字却要妍润丰腴得多,这就是字如其人了。 黎宝璐武力强大,内心却柔软,所以运笔时多了分柔情,少了分锋芒。 顾景云身体再羸弱,他的内心却强大许多,秦信芳就常批他锋芒太露,要藏锋,最好能向黎宝璐学习。 此时,他支起笔时便一顿,然后才开始下笔,下笔之后就不再停顿。 别人都是先选了自己熟悉的题目做,不熟悉的过后再回头下笔,但再熟悉,下笔之时也要先思索片刻,顾景云却是扫了一眼题目就开始下笔,一道连着一道借题,根本不用停笔思索。 因此他速度极快,不到两个时辰便把所有的题目都做完了,再检查一遍错别字,见没有错漏后便收拾了东西交卷出场——他已经饿了。 黎宝璐和张一言正撑着下巴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连忙蹦起来迎上去,“怎么样,题目难吗?” “不难,”顾景云将考篮交给张一言,道:“题目很粗浅,头名应该没问题。我肚子饿了,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张一言刚想说在万福楼里吃,一直留意顾景云神色的黎宝璐便道:“回家吃吧,我早上熬了白粥,回去做个小菜就行。” 这么简单? 好歹顺利的考了一场,不应该庆祝庆祝吗? 只是小两口已经亲亲密密的往回走了,张一言只好跟上。 黎宝璐捞了腌菜给顾景云炒了个小菜 分卷阅读129 ,顾景云就着腌菜吃了两碗白粥,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道:“出去散一会儿步,不然我要睡着了。” 黎宝璐看了一下漏斗,正是他平日午睡的时间,但他刚吃饱的确不能睡觉,便拉着他的手一起出去散步了。 年近二十还未娶妻的张一言抹了一把脸,决定不去看他们秀恩爱,转身出去看顾景云刚开的茶馆。 那是顾景云放在琼州府的给他传递消息用的,雇了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打理,却交由他掌控。 没人知道他的罪民身份,若无意外,以后他的商队在明,这个茶馆就在暗了。 成绩在第二天午时过后就放出来了,县试共考四场,隔一天一场,只有前一场过的人才能参加下一场,下一场的座位及进场顺序就是依靠前一场的成绩来定。 黎宝璐仗着身形灵活,榜单一贴出来,脚下一晃就到了跟前,衙役才把榜单贴上去黎宝璐就看到了名居首位的顾景云。 黎宝璐忍不住咧开嘴角,开心的笑了,挤出人群跑回家去通知顾景云,“你得了头名!” 顾景云也忍不住嘴角上翘,嘴上却骄傲的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就是预料之中我也高兴。” 秦信芳说顾景云可以参加乡试了,那童生试和秀才试这种难度的考试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了,何况县试主要考的是阅读的广度和记忆。 顾景云别的不敢说,读的书之多之广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何况他还过目不忘。 因此俩人以为他能一直保持第一名,直到最后一场直取案首,但考完最后一场,最终成绩出来时黎宝璐傻眼了。 顾景云竟然从连续蝉联第一后一下跌到了第三名。 顾景云也看到了名次,不过只微微一挑眉,扫了一眼在他前面的两个名字便心中有数了。 虽然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以谭谦之贪怎么能不插手县试? 好在他也在取中之列,且名次还不算低,不然真该呕死了。 心思敏锐的考生们也都想到了其中关窍,纷纷看向站在榜前的顾景云。 以前他们从未听说过此人,但这几日顾景云的名字却响遍琼州府整个文化界。 如今还有谁不识他? 从第一场考试取了头名开始,他一连蝉联了三场头名,偏偏最后一场考的是最不重要的诗帖诗,他的总成绩一下就从第一名跌到第三名。 通点世事的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何况谭谦的名声实在是不好,贪酷之名响彻整个琼州,三岁小儿都知道。 大家都在等顾景云的反应,十三四岁的少年最是冲动…… 顾景云却只是一笑,便冲大家客气的行了一礼,转身带着气愤的黎宝璐走了。 黎宝璐可一直想着她家小孩能拿第一的,结果却被人鸠占鹊巢了,她愤然道:“谭谦胆子也太大了,好歹遮掩一二,你三场都得头名,总成绩却一下调到了第三,那两个提上来的人,他们前面三场可都在十名开外,就算他们做出来的诗帖诗是诗仙才能做出来的仙诗,总成绩也不可能排在第一第二吧?” 顾景云安抚她道:“这已经算好的了,好歹我还保住了第三名不是?好在府试和院试都在广州府举行,他插不上手。”又道:“此事已成定论,我们不必介怀了,还是收拾了东西赶去广州要紧。” 黎宝璐的心思立刻被转移开,道:“那我一会儿去码头找贺掌柜,问问他们的船何时启程。你不去与同年们聚会吗?” 考试过后大家为了积累人脉都会聚在一起吃吃喝喝,交流一下经验,积累一下感情。 分卷阅读130 顾景云想了一下,便道:“一会儿定有人来请我,到时候露一下面就行。” 顾景云虽骄傲,却知道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易得,唯人才难得,那些人虽然学识比不上他,却总有长于他的优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句话却是从会读书时便会读了,这些年教着村里的孩子读书,他更深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纵然在智商上弱于他,却总会在别的地方优于他,或能力,或性格,所以他并不排斥出席这些交流会。 但前来请人的考生内心却很忐忑,顾景云在众多考生的心中是高冷骄傲的。 年纪最小,成绩却最好,别人考试都觉得时间不够用,一天太过短暂,他却每次都未到午时便交卷出场,让大家想与对个答案都找不到人。 除了家中县城的考生,大部分考生都是住在客栈里,大家学习考试都互相交流,但顾景云不家住县城,但人家也不住在客栈,这样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加上他惯常板着张脸做严肃状,众人即便年纪比他大,看到他也忍不住心里犯怵,觉得这人很高傲,很难相处。 但并没有觉得这样不对,他才华出众,自然有骄傲的资格。 这次出面来请顾景云去赴宴的考生是抽签抽到了红签才被派来的。 他没想能请动顾景云,所以在顾景云同意时一下涨红了脸,泪眼闪动,一脸激动的看着他。 顾景云:…… 不仅这个考生很激动,万福楼里等着开宴的考生们看到顾景云也很激动,纷纷起身与他行礼。 虽然顾景云名义上是得了第三名,但却是众人心目中的第一名,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们总是互相不服气,但那是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 顾景云可是从一开始就碾压他们,消息灵通的甚至已经从批阅试卷的县官那里打听到顾景云的试卷答案了,再想到他所答题花费的时间,便是原先心里不服的,此时也不得不自愧不如。 参加县试的考生多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少年,心思还不算复杂,钦佩便是钦佩,脸上一点也不介意的显露出来。 顾景云挑了一下眉,对他们反倒多了两分好感,酒过三巡后大家纷纷向顾景云请教功课。 顾景云少为人师,加上村里的孩子向来皮实,又被黎宝璐教育的不懂就问,不得不懂装懂,因此他每天都要面对各种问题无数。 此时被同年们请教问题,他就条件反射的一一解答了。 和黎宝璐喜欢将答案掰碎了告诉学生们不一样,他就只点拨一两句,剩下的靠个人领悟,领会了便是他自个的,若是愚笨想不通的那就继续想,他是不可能像老妈子一样伺候着。 但这对考生们来说也是难得了,许多一知半解的知识被顾景云一点拨他们就恍然大悟的明白过来,再看向顾景云时便目光炯炯起来。 此人面上看着高傲,心却是好的,关键是还不藏私! 在琼州府,学历最高的便是县令,他是同进士出身,然后便是县署中的县丞,他是举人出身,但这两位都是官,大家请教不到他们那里,只能向县里的教谕或秀才公们请教。 但他们端着身份不说,解答问题的能力也远远不及顾景云。 这一刻,酒楼里的考生们都意识到了顾景云的能力只怕还在县里那些秀才之上,众人忍不住上前讨好巴结他,将气氛炒得空前热闹。 顾景云却不喝酒,只以茶代酒。 同样被巴结的还有黎宝璐,不过与顾景云的淡定不一样,黎宝璐颇有些受宠若惊。 53.第53章 改变行程 小伙计在第一场放榜看到顾景云的名字后就兴冲冲的跑回来与 分卷阅读131 贺掌柜禀告了。 贺掌柜虽没想到顾景云能考第一,但也不多在意,县试毕竟只是科举开始的一场小考试,而这只是第一场而已,但顾景云蝉联了三场第一,这就不由贺掌柜不重视了。 即使顾景云最后的成绩只有第三名,但那些考生都能看出来的猫腻,久经商场,犹如老油条一样的贺掌柜他会看不出来? 尤其在得知顾景云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不怒不闹后对其更重视了。 此人有才,有心胸,还能屈能伸,最后不成英雄,也肯定会成为枭雄,反正不会是平常人。 这样的人即便不巴结,也绝对不能得罪。 因此黎宝璐再来时,贺掌柜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招待她。 这让黎宝璐颇受宠若惊,虽然顾景云说他们是互惠互利,这是宝来号的投资,他们今日受的这些恩惠以后肯定要还,何况这些恩惠于宝来号来说并不值一提。 但黎宝璐从不这么想,恩惠应该是从受的一方来论,不应该从施与的那方来计较。 一个快要饿死的乞丐躺倒在路边乞讨,一个富人心善给了他一碗粥救了他一命,于富人来说,那碗粥不过是九牛一毛,顺手而为,但对乞丐来说却是救其一命。 以后乞丐有能力还恩,难道就还一碗粥吗? 所以她做不到理所应当的接受贺掌柜的讨好。 贺掌柜也发现了她的不自在,很快切如正题道:“船后天启程,顾公子辰时到港口就好,不知你们可来得及,我们还有一趟船五天后启程,你们也可以坐那趟。但那趟船要先去雷州府,一路上停靠的次数不少。” 宝来号的船只不少,需要收购的货物也不少,同样的,航线也各有不同,黎宝璐看上的这趟船只在广海卫停半天补充食水便启程,算是到广州府最快的船。 但后天就启程,贺掌柜觉得顾景云未必能赶得及,他考试刚结束,不仅要休息,还要应酬,还要收拾行李…… 要搭乘宝来号前去考试的考生不少,但他们大多选择了五天后的那趟船。 谁知黎宝璐却高兴的道:“那我们就坐后天的船走,辰时前我们一定到港口。” 他们的东西就那么点,本来就收拾好的,只要规整就行。 顾景云也出去应酬了半天,回家后就闭门跟黎宝璐一起收拾,所有的东西都放上板车,俩人推着板车就能上船。 启程的当天风和日丽,海浪一波一波的拍打在岸上,顾景云对着天水合一的大海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回头去看家的方向,志得意满的道:“再回来便是要接舅舅他们离开。” 黎宝璐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海的另一边,满心激动,他们就要离开琼州去闯荡世界了,哈哈哈哈,江湖,天下,女侠我来啦! 感觉到身旁人的情绪波动,顾景云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率先往船走去,催促道:“走吧,别让人等了。” 黎宝璐立即颠颠的推着板车跟在他身后。 贺掌柜正在检查货物,确保没有遗漏,因此俩人是被一个小伙计引到船舱里的。 小伙计恭敬的对俩人道:“顾公子,这是您的舱房,您看房里还缺什么告诉小的一声,小的给您准备。” 顾景云扫了一眼房里的东西,指了黎宝璐问道:“她住哪里?” “这个,”小伙计看了眼黎宝璐,有些忐忑的道:“她是顾公子的丫头,按理是该贴身伺候您的,不过她要是想单独住一间也行,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示下。” “不用了,就让她跟我一块儿住吧,”顾景云道:“不过她并不是我的丫头,而是我夫人。” 分卷阅读132 小伙计张大了嘴巴,看看瘦削白皙的顾景云,再看看黑乎乎却一团孩子气的黎宝璐,半响才把嘴巴给合上,有些晕乎乎的转身离开了。 黎宝璐好笑的推了一把顾景云,“看你把人吓的。” 顾景云严肃的道:“把你当丫头使,我怕回去被舅母捶死,赶紧把东西收拾出来放好,我们可是要在船上住好几日的。” 贺掌柜得知黎宝璐是顾景云的媳妇也忍不住掉了一回下巴,他也没想到顾景云那么早就成亲了,而且谁家大人心这么大,竟然就让两个半大的孩子结伴去考试? 就算家里大人抽不开空,也该有个族兄之类的带着吧? 贺掌柜虽然忙,但还是忙里抽闲的来看了看小夫妻俩,表示有什么事只管找他们,交谈一番后对顾景云更加另眼相待。 顾景云面对他时既不轻视,也不气短,反而像朋友交谈一样跟他请教起广州的事,大到广州如今的官员,小到广州有多少坊市,口碑较好的酒楼客栈,有名的美食等,几乎无所不谈,态度算不上谦恭,却也绝不傲慢。 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是伙计在门口晃荡着要汇报事情,他只怕还没留意到时间流逝。 贺掌柜与管事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琼州府竟然能出这也一个人物,实在奇哉。” 管事弯腰道:“要不我们把给他们的礼再重上三分?他们下船后的食宿我们也可以包,若能请回家暂住……” 贺掌柜摇头,“过犹不及,不说那位顾公子,便是他那位小夫人只怕都不爱,还是照原样吧,船到了广州后送他一套笔墨纸砚,留下张贺家的名帖就行。” 管事的应下,俩人这才谈论起公事来。 顾景云则拉着黎宝璐站在甲板上眺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海风吹过衣袍,发出呼呼的声音,他忍不住敲了敲栏杆问,“你说我院试过后我们去哪儿?” “去京城呀,”黎宝璐惊诧的问,“不是一早就定好要去京城吗?” 顾景云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想去京城,我的户籍在琼州,乡试要在广州考,而明年就是大比之年,若是回京城,只怕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南下参加乡试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回了京城能不能再出来都不一定。” 顾景云眼中闪过寒光道:“若我是顾家人,我一定不会让我有出头之机。” 黎宝璐愣愣的问:“那我们去哪儿?” 顾景云沉默,良久才道:“去杭州,浙江布政使何冲是舅母堂兄,我们去会会他。” 黎宝璐心中剧跳,口干舌燥的劝道:“我,我没听舅舅跟舅母提过他,我们还不如去湖南找陈叔叔。” 湖南知府陈同是秦信芳的同窗好友,因为替秦信芳求情,他一贬再贬,最近刚努力的爬上湖南知府的位置,但他跟秦舅舅依然来往密切。 顾景云却笑着揉她的脑袋道:“傻孩子,正是因为不知何冲的态度我们才要去会他,陈叔叔已是我们这边的人,再去见他有什么用呢?” 黎宝璐张了张嘴,顾景云冷静的与她分析道:“舅舅手中有不少人脉,这些人不是没有努力过,可都不能帮舅舅脱罪,显然现有的人脉还不够,我们得找到更多的势力,汇聚更多的力量。” “可你凭什么去说服他?如果连舅母都不能……” “舅母是亲情,那我便诱之以利,总要去见过我才能死心。” 黎宝璐见他满眼坚持,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只好妥协,“可一旦有危险,你就得听我的,我说走你必须得跟着我走。” 顾景云含笑点头,“你放心。” 黎宝璐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一点也不 分卷阅读133 放心。” 54.第54章 多想 广州府是广东的府城,虽然广东属于偏远地区,但因为海贸发展迅速,海运发达,广州府看上去还是挺繁华的。 顾景云和黎宝璐还未上岸就听到鼎沸的喧哗声,船工和苦力们正吆喝着从船上将货物搬下来,岸上牛车,驴车,骡车,马车连成一片,有拉货的,也有拉人的,还有妇人和老人挑着担子在人群间穿梭售卖吃食……热闹得不得了。 贺掌柜将俩人送上岸,奉上一套笔墨纸砚做礼物,然后便指点道:“顾公子可以雇辆驴车进城,前门大街上有不少客栈酒楼,公子可以选一家住下。若有什么难事可以到细柳巷贺家,只说找贺二郎就行。” 顾景云道谢,“等安顿下来再下帖子请贺掌柜一聚。” 贺掌柜笑眯眯的点头应下,只当顾景云说的是客气话。 船工将俩人的板车推出来,上面是他们的行李,还有机灵的伙计先他们一步找来了一辆驴车。 黎宝璐却看着不远处的骡车沉思,摸了摸下巴道:“之前都没留意,现今一看,骡子跟马好像。” 顾景云抬起眼皮瞟了马和骡子一眼,踩着板凳坐上驴车问:“所以?” “我们还是买辆骡车吧,别买驴车了。” 顾景云应了一声,不在意的道:“你做主便好。” 黎宝璐就高兴的爬上驴车坐好。 还有二十八天便到府试,府试过后紧接着便是院试,因此聚在广州府的读书人不少,得知俩人是来赶考的,车夫就殷勤的问道:“公子是要住客栈,还是干脆租个院子来住?” 租院子自然是比较自由,也能省却不少麻烦,但住客栈消息肯定要灵通些,顾景云看着外面繁华喧闹的街道,心中有些彷徨,这里和琼州府不一样。 他虽然很少去县城,但因为有张一言在,他对县城并不陌生,做什么事都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中,但对广州府,他只有从贺掌柜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还有以前张一言从跑商那里收集到的零星信息。 信息的缺乏让他有些不安,因此他只沉默了一下便道:“去住客栈,找个考生多,口碑好,环境中上的客栈。” 车夫立即爽亮的应了一声,他们这样把客人直接送到客栈门口也是有抽成的。 车夫显然经常送考生们去住宿,因此很快就选定了路线,直接把俩人载到一个较为僻静的街上。 黎宝璐还以为他们被骗了,忍不住偏过身子挡住顾景云,预备不对时揍人,毕竟,哪有客栈酒楼这么安静的? 但一下车黎宝璐就知道她多心了,眼睛在街道两边一扫,就发现左右前后全是住宿的客栈,透过半开的窗户还可以看到捧着书在里面走动的书生…… 这一片投宿的大半是要参加考试的书生。 难怪这么安静,因为他们都要看书,连驶过的车都会放慢速度,免得影响考生。 这一刻,黎宝璐才找到要考试的感觉,她砸吧砸吧嘴道:“这才是考试呀。” 忙转身把顾景云服下来,把车后绑着的板车卸下,又把行李一件一件的拿下,客栈的伙计已经迎出来了,目光在顾景云和黎宝璐身上一扫,立即迎着顾景云上去,笑问:“公子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宿?” “住宿。” “可是要参加四月的府考?” 顾景云点头,伙计笑容更盛,帮着将行李往里搬,热情的道:“不知公子是要几间房,我们这儿还有几间上房……” 黎宝璐扛着剩下的行李跟上,截断他的话问,“上房多少钱一晚?都提供什么,除了上房还 分卷阅读134 有什么类型的房?” 伙计瞄了顾景云一眼,见他退后一步让贤,便知道住房的事是这小姑娘做主,忙转移对象笑道:“上房五百文一晚,配有浴桶,热水随便用,还有个小炉灶给您炖东西,木炭也是我们客栈负担,除此外还包早食,不过午食和晚饭则要自己负责。” 眼睛在俩人中间来回看了一下,又道:“上房不仅宽敞,还有一张小榻,姑娘值夜也都能睡,里头还配有这么大的一张书桌,清静典雅,是读书的好地方。”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继续看他。 伙计微微有些失望,但依然笑容满面的道:“除了上房还有中房和下房,下房只有一张床一张被子,若要浴桶热水都得另外付钱,也不包早食,一晚三十文。中房也是有一张床一张被子,也有浴桶热水,包早食,一晚八十文,您看住哪种?” 黎宝璐考虑了一下,又看看一旁站着都清贵矜持的顾景云,道:“我要看看上房和中房。” “好说,您跟我来。”伙计帮忙将行李寄存在柜台上,领了俩人上楼。 黎宝璐背了装钱的褡裢就拉了顾景云跟上。 上房都在三楼,俩人先看了上房才下去看中房。 中房里面只摆了张床,吃饭的椅子,旁边用道帘子隔开,里面是盥洗间,但非常的逼仄,黎宝璐在里头转个身都爬撞到。 而上房简直就是三间中房的面积,里面放了张宽大的床,旁边开了道窗,窗前不远便是一张书桌,桌上还摆了笔筒,笔洗等文具用品…… 床的右前方便摆了道屏风隔开了一间盥洗室,里面摆放了浴桶,木盆等盥洗用具,甚至还备有毛巾皂角等物。 小榻放在书桌的侧面,显然是想房客看书累了可以躺在榻上休息,最妙的是房间中间还有一道大屏风将内外两间隔开,外间便是一间中房大小的面积,拜访了宴客所用的圆桌,极好的保护了房主的隐私,只要房主不把人往内间引,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 难怪一间房要五百文,贵得要死,却也贵得值! 黎宝璐咬咬牙,道:“我们要在这里住到院试结束,这得四十来天呢,你们能不能便宜些。” 伙计立刻笑道:“若客人们住上房超过一月,我们会连你们的晚饭也一起包了的,依然是五百文一晚。” 这就是优惠了。 黎宝璐算了算钱,点头道:“行,我们就住上房。” 伙计就笑逐颜开的领着他们下去办手续。 五百文一晚,四十天便是二十两了,这还不算午餐和其他的消费,黎宝璐深切的觉得钱不经花。 顾景云看她一脸肉痛的模样,不由好笑道:“不如住中房算了。” 黎宝璐摇头,坚决的道:“不行,住得不好你心情肯定不好,免得影响你考试,贵就贵些吧,回头我想想办法挣些钱。” 顾景云又是感动又是无奈,问道:“你还要照顾我,怎么挣钱?” 黎宝璐沉思的想自己能做什么。 顾景云便打击她道:“刺绣,做衣服你都不行,总不能出去扛大包吧?”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黎宝璐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道:“我打络子总行吧?” 黎宝璐的女工中只有打络子得满分,刺绣得五分,做衣服强些,能得七分,但拿出去卖肯定不行。 顾景云忍着笑点头,“行,回头我看书你便在一旁打络子吧。” 伙计惊奇的看着俩人,觉得他们的相处一点也不像公子与丫头,但这黑乎乎的姑娘不是丫头是什么?总不可能是妹妹吧? 分卷阅读135 这位公子也奇怪,明明住得起上房,却不带个书童来,谁家公子出来考试带丫头的? 俩人不知伙计心中所想,黎宝璐虽肉痛却还算痛快的掏出二十两预付了房费,然后便拎着行礼上去了。 顾景云在船上好几天,如今站在地上都觉得房子是摇晃不定的,除了想睡觉还是想睡觉。 黎宝璐见他面色不好,也怕他生病,立即让伙计送热水上来给他洗澡,然后把人按下睡觉后自己才规整行李。 俩人从小睡在一屋,直到黎宝璐七岁后才分房,船上都同床睡了好几天,所以对于又同居一屋一点异样感都没有,很是理所当然的开始铺设东西。 但房间外面就不一样了。 赶考的书生里住客栈的还真没谁带丫头,大部分都是独身一人,其余的都是带书童。 而租了院子住的也多是带书童,偶尔有带了妻子的,单带了个丫头来赶考的绝无仅有。 因此大家都推测刚住了上房的这位多半是个风流成性的。 不要以为读书人不说八卦,读书人说起八卦来更可怕,流传速度杠杠的,顾景云和黎宝璐中午才住进客栈,等到傍晚睡饱推门出去时,谣言已经传遍了整条街道,附近几家客栈的书生们都知道悦来客栈新来个有钱,风流的书生,带了个丫头来赶考,一进屋就不出门了。。 还有人路过门口时听到里面“咚咚”的声音。 收拾行李发出细微声音的黎宝璐:“……” 55.第55章 驳斥 因为身具内力而听力灵敏的某人想要假装没听到那些私底下的议论都不行。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拉着顾景云出客栈。 顾景云耳力虽比不上黎宝璐,但他的眼睛不是瞎的,众人异样的目光他早看到了,尤其在黎宝璐拉他的手时,那些书生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黎宝璐丢下后面隐隐传来的“有辱斯文”之类的声音,拉着顾景云去逛街,“要不要给你买些书?” “然后再扔掉吗?我们的钱这么多?”顾景云四处看了看,道:“找家大的书局找找看是否有历年考生的经义,舅舅说看看别人的所作可以取长补短。” 俩人就晃悠着找到了半条街都是卖书画,笔墨纸砚等各种文化用品地方。 这里的店铺门外还放着一垒一垒的考篮,显然是为了府试准备。 因为临近考试,街上的人很多,大多穿着儒衫,来往并不喧哗,大多压低了声音讨论。 顾景云很喜欢这个氛围,点了头道:“我们找家大一些的书局进去看看。” 买书,尤其是这种刚出不久的书自然要先翻过再决定买不买,顾景云看书的速度很快,这些书又不厚,一本里只收了十个人的经义,他扫过一遍就记下了。 大概是不太认同经义上的观点,他的眉头一直锁着,熟悉他的黎宝璐甚至还察觉到他心中的不屑。 她站在他旁边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放在一旁的书架上,自己也找了感兴趣的书翻。 走过这排书架的书生看到黎宝璐后都有些惊诧的抬眼打量她,有的只好奇的看了两眼便耳朵发红的移开目光,拿了自己想要的书便匆匆离开,也有的人不屑且厌恶的瞪了她一眼,好像她是脏东西一样避开。 黎宝璐:“……” 黎宝璐气性上来,干脆拿了书溜达到那些厌恶避开她的人身边,不远不近就在三步开外,那些人显然给她吓了一跳,脸色涨红的走开,眼里满是怒火。 黎宝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又往前溜达了几步,直接 分卷阅读136 把人逼退出这个书架才罢休,哼,叫你看不起人! 一回头就对上一双眼睛,黎宝璐吓了一跳,往后蹦了一下,落地却半点声响都无。 顾景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很好玩吗?” 黎宝璐道:“你不觉得外面的书生都很奇怪吗?”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道:“你在他们眼里也很奇怪。”他手里拿了一卷东西,牵了她的手往外走,“好了,这里没有我要找的经义,倒是找了一卷好东西,走吧。” 顾景云说的好东西就是一卷过时的朝廷邸报。 邸报一般记载的是朝廷新出的政策,或是各地发生的灾情等事,也有受皇帝表彰的文章,或是内阁及各位大儒对朝政新发表的意见,当然是经过官方认可的意见。 邸报一旬一报,只有各级官员,官学和已离退官员才能得到一份邸报,其中离退官员默认为五品以上,所以邸报在民间并不通行,想要找到实在是艰难。 也没人敢私自刊印邸报发行,顾景云刚才翻到一篇经义,因为论点论据之奇葩,直接把人给气着了,把书往书架里一塞,转身的时候就踢到了书架底下的东西。 书店为了防潮,贴着地板的书架都不会放售卖的新书,而是放从外面回收经过捡点确认价值不高的书。 收回来时是按废品的价格,卖出去也不多贵。 顾景云将检出来的一卷邸报交给掌柜。 掌柜的翻了翻,道:“这是去年和前年的邸报,一份十文钱,这一共是二十三份,一共二百三十文。” 黎宝璐忙掏出钱来结账,顾景云就不经意的问道:“邸报还能卖?我以为都要收藏起来的呢。” 掌柜的瞥了他一眼道:“总有没落之家。” 他接过钱,这才发现黎宝璐是个女娃,忍不住蹙眉道:“怎么带个女人进书店?” 他扫了书店一眼,见不少人都眼带不满的看向这边,就压低了声音道:“公子下次来还是把婢女留在家里吧,把女人带来这里,简直是玷污圣人的地盘。” 不说黎宝璐目瞪口呆,身体僵直,就是顾景云也惊诧的张大嘴巴,半响才迷茫的问道:“女子不能进书店?这是什么说法?” 掌柜的见顾景云是真的茫然懵懂,心情略好,不屑的扫了一眼黎宝璐道:“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这样抛头露面的在外头走成何体统?” 黎宝璐忍了忍,没忍住,歪着头状似天真的看他,“原来是看不起女人,那你娘不是女人?” 她上下扫视掌柜,露出笑容道:“原来你是从男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掌柜的气红了眼,指着黎宝璐怒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顾景云迅速的将邸报卷起来收怀里,果然,耳边听到黎宝璐轻蔑的道:“快别侮辱圣人了,《论语》五岁成学,五岁小儿都知这句话的含义,你直接将‘女子’直译为女人也算一种别样的本领。” “孔圣人的名声都是你们给败坏的,他何曾看不起过女人?他三岁丧父,由母亲教养长大,若是再看不起女子,他也当不起圣人这个称号,周武王时有女大臣,孔圣人尚且赞她‘才难,不期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黎宝璐满脸讥讽的看着掌柜道:“你们自诩儒家后生,却与祖师爷的思想本意背道而驰,我看你们不是儒家书生,而是儒家的仇人吧?” 要论吵架,黎宝璐或许比不上以打嘴仗著称的书生,但她从根本上质疑你,自己学识不精就别怪她。 黎宝璐满脸嘲讽的问:“掌柜的,小女子一直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儒家提倡以孝治天下,这孝有对父亲,自然也有对母亲,可若儒家又看不起女人,将女子踩在脚底下,那对自己的母亲该是 分卷阅读137 何种态度才对呢?再问一句,您母亲要是来了书店,您也指着她的鼻子撵她出去吗?” “好大的脸,”黎宝璐的脸色彻底沉下来,“我要是你娘,早该生下你时就该溺死,从此只留女儿,不养儿子,免得教出来的儿子连自个都看不起!” 掌柜的气得嘴唇发抖,抖着手指头怒道:“你,你,你曲解我的意思,我,我……” 还是一个书生看不过眼,上前拦在三人中间,也不看黎宝璐,直接对顾景云行礼道:“公子且约束一些丫鬟吧,掌柜的纵有不是也受了教训,我等皆知《阳货》中义,只是世人都这么用这句话,这才用溜了口,并不是曲解圣人之言……” 谁都知道《论语?阳货》中‘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孔子笑骂子贡等徒弟,说他们‘你们这些小子和小孩子一样不好教养,’并不是辱骂女子之言,但谁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话就变了味,便是读书人知道其义,听得多了也就忘了本义。 这就跟现代的网络用语差不多,把现有的词语赋予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含义并流行。 但黎宝璐在意的不是这句话的含义,在意的是众人对女子轻蔑的态度,便是现在,书店里的书生们大多是对黎宝璐怒目而视,觉得她抓住一句话小题大做,对于掌柜只是觉得他读书不通而已,并没有觉得他看不起女子有什么不对。 即使是在黎宝璐诘问之后。 黎宝璐看了一眼抓不住重点的书生一眼,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对着掌柜的郑重行礼道歉:“掌柜的,是我的不是,这本不是你的错误,我如何能怪你?” 大家被这神发展激得一懵,这丫鬟刚才还咄咄逼人,怎么现在却服软了? 也有人把目光放到顾景云身上,觉得她多半是怕主人怪罪。 顾景云却面色微沉,将黎宝璐拉到身后,对挡在身前的书生严肃的道:“兄台多礼了,不过这不是我的丫鬟,她是我夫人,其二,圣人言难得,既然自诩为儒家学生,那就该恭敬对待,为何将圣人言当玩笑取笑?其三,夫人所恼不仅是世人滥用圣人言,还因为世人曲解圣人之意。” 顾景云嗟叹道:“圣人传道授业是为让后人继承其遗志,创造大同盛世,但我们拜他为祖师,却与他背道而驰,还用他的言论行此龌蹉之事,顾某愧于师长教诲,更愧于读了这许多年的圣贤书。” 说罢满脸羞愧的拉了黎宝璐就走。 书店里的书生们都觉得心一堵,好似心上压了块石头一样,是啊,圣人言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们却曲解圣人之意,还理直气壮地辩解,这种不忠不孝的行止,他们还有何面目面对祖师爷? 更有的已经思考到,我们学习圣人言是为了获取知识后卖与帝王家,光宗耀祖,庇荫子嗣,但仅此而已吗? 谁不想建功立业,做一个有益百姓,有功社稷,流芳百世的人? 就像孔子一样,可他们只浑浑噩噩的读书,连孔圣人的本意都未去思考分辨,又如何去做这样的人呢? 难道他们就只考取功名后当一官僚光耀门楣就满足了吗? 56.第56章 变化 顾景云拉着黎宝璐走出那半条街后脸上的惋惜痛心就收了起来,他点了点黎宝璐的额头笑问,“吵架的感觉如何?” “心跳加快,面红耳赤,心中有一股愤怒想要寻找出口发泄出来。” “控制住它,”顾景云脸上带着淡笑道:“我们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黎宝璐情绪有些低落,“外面对于女子似乎很看轻,竟然连进书店都遭歧视。” 这一点顾景云也没料到,他只能安慰道:“我看重你,也尊敬你。” 黎宝璐闻言不由一笑,主动牵了他的手道:“这是你说的,可不能跟这些俗人学 分卷阅读138 坏。” 顾景云也愉悦的点头。 “不过我们的认识似乎与世人有所偏差,晚上回去我找人聊聊天,免得下次还被人围观。” 黎宝璐点头,她也发觉了今天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们的人有些多。 因为吵了一架,俩人心情都算不上好,只是逛了半条街就回去了。 坐在客栈里吃饭喝酒的人多了不少,显然是天黑了,书生们也要放松了。 黎宝璐捧过顾景云买的邸报,让小二把她的那份晚饭送到房间,顾景云便独自留了下来。 半天的经历让小两口明白,黎宝璐留在这里不利于顾景云套话。 黎宝璐一走,顾景云的目光在大堂里一扫便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让小二上菜,自己则转身去看旁边墙上题的诗文。 不愧是专门招待考生的客栈,旁边长条桌上就摆放了笔墨,书生可以任取在墙壁上题字。 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诗词,顾景云微微挑眉,心情略好,一旁的书生眼珠子转了转,将手中的笔递给他,笑道:“兄台不如来一首?” 顾景云摇头,淡笑道:“并无所得,何敢献丑。”他抬眼看向书生才题的字,含笑道:“诗还罢,字却是不错,筋骨粗成,经久练习,打磨过后说不定能刊印成帖。” 书生心中剧跳,他最得意的便是一手好字,他的先生也说过只要他能够坚持练字,不丢了这一笔字的风骨,那么二十年后就能出帖,三十年后说不定能成一小家。 要知道一手好字在文化界是很重要的,有的人只凭一手字就能独步文坛。 他既惊诧于顾景云毒辣的眼光,又开心于他的奉承,主动坐到他身边道:“在下惠州赵宁,这次来是参加府试的,兄台看着年纪轻轻竟也能进府考,可见其能,不知出身何处?” 顾景云的年纪的确很小,他看着只有十三岁左右,而在客栈里的书生大多二十岁上下,三十岁左右的来参加府考都还算年轻呢。 没办法,广东的教育整体不高,在中原和江浙看来,两广地区及云贵等地都属于偏远蛮夷之地。 少年天才大多出现在中原,山东及江浙一带,其中山东因为是孔子故里,这样的人更多,但在广东,偶尔出现一个都会被全广东人民围观,顾景云住进来时就有人嘀咕了,大家从未听说过他,广东何时冒出来一个年纪这么小的考生? 竟然能通过县试! 加上顾景云能带丫头来赶考,又住的上房,不免让人心中生疑,觉得他是买通了县官通过的县试。 不过科举作弊之事谁也不敢宣之于口,有证据还罢,若没有,只怕平白连累同一届的考生,那得被人恨死呀。 所以大家都把疑问放心里,此时听到有人去跟顾景云套近乎,纷纷竖起了耳朵。 顾景云微笑道:“在下顾景云,出自琼州,顾某初来乍到,年纪又小,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学兄们见谅。” 赵宁见他懂礼,脸上的笑容更盛,“琼州?我未去过,不知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俩人就这么从吃喝方面说到风俗,再从风俗说到诗词歌赋,最后跳到了子集上去……越说越投契。 赵宁惊讶于顾景云的学识,不论他起什么话题,顾景云都能接上,而且显然比他了解的更深。 附近的人早被俩人的话题吸引,纷纷加入进来,不多会儿顾景云身边就围满了人,不知是谁起了头,大家开始从子集谈论起自己读书时不懂的问题,然后几人凑在一起讨论。 顾景云听了一会儿就捡着一些解答,这下不仅赵宁,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心惊与他的能力。 分卷阅读139 世上的人都说文人相轻,但那只是少部分人,更多的人只要让他看到对方的能力,他还是很服气的。 此时客栈中的书生便是如此,大部分人对顾景云的印象都开始变好,就有个耿直的书生犹豫半响,还是扯了顾景云的衣袖低声劝道:“顾学弟,你不该带着丫头来赶考,便是买个书童也好呀。”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一静。 顾景云挑眉,心说,他应酬了半天,总算有人扯出来了,再没人提他就要主动提起了。。 顾景云面露惊诧的问道:“学兄何出此言?宝,内子并不是丫头,她是顾某人的夫人,难道客栈不给女眷入住吗?” 他脸色微红,半低着头道:“我们第一次出远门,并不知道这些。” 这下围着的人是彻底呆了,目瞪口呆的去打量顾景云。 赵宁迟疑的问道:“顾学弟,敢问你今年贵庚?” 顾景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脸上继续羞涩的道:“周岁十三,虚岁十四。” 赵宁尴尬的一笑,道:“顾学弟成亲真早,是琼州风俗如此吗?” 顾景云摇头,“不是,是顾身体不好,家人又不能陪我出来赶考,因此早早的给我娶妻,这样既能照顾我起居,又能陪伴我。只是琼州地方小,少与外界联系,这次我们出来总有人奇怪的看我们,难道是因为外界少有如此年纪便成绩的人?” 众人尴尬,因为他们也是目光奇怪的人之一。 得知他们不是主仆,而是夫妻,大家的目光瞬间正常了许多,纷纷道:“十二三岁便成亲的也大有人在,不过多在渔民及农户之中,城里的人估计没怎么见过。” 赵宁轻咳一声,道:“大家也没料到顾学弟这么早就成亲了,都以为弟妹是丫鬟,大家习惯了出门带着书童,因此乍看见你带着丫鬟,不免侧目。” 顾景云觉得不只是这个原因,但此时人多,不好深究,因此点头笑过。 众人不仅解答了积压日久的课业,还满足了好奇心,皆满足的离开。 顾景云就拉了赵宁道:“赵学兄,顾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不如随我上楼,我们便吃些宵夜边谈?” 赵宁这才发现顾景云连晚饭都没吃,桌上的饭菜早冷了,他有些愧疚,若不是他拉着人说话也不至于此,因此点头道:“好。” 顾景云就和赵宁相携上楼,黎宝璐早煮好了粥晾在一旁,她刚才在楼梯上瞄了一眼,见他们光顾着说话,桌上的饭菜动也没动,而且以顾景云挑剔的目光,那被人喷过口水的饭菜一定不会再动了。 黎宝璐听到门响,也不起身,直接隔着屏风问道:“要不要再叫伙计送些菜上来?我只给你弄了道腌菜。” “快出来见过赵学兄。”顾景云冲赵宁不好意思的一笑,将黎宝璐叫出来与赵宁见礼。 黎宝璐出来,大大方方的冲赵宁一福,笑吟吟的道:“赵公子请坐,我去让伙计端些酒菜来。” 赵宁低着头回了半礼,局促的道:“弟妹客气了。” 直到黎宝璐出门后他才舒了一口气,顾景云惊奇的看他,“赵学兄,你们怎么好像都很怕内子?” 赵宁轻咳一声,不自在的道:“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怎好过多相处?” 顾景云从小便教村里的孩子念书,男女是混在一起上的,村里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不论男女见了他全都恭恭敬敬地,他还真没觉得男女有什么差。 他意识到外面的世界与舅舅所说的差了很多,他斟酌片刻才道:“话虽如此,但交际来往只要守礼便成,难道就因为男女之别就不说话,不来往了吗?” 分卷阅读140 “倒不至于此,但多加注意是应该的。”赵宁见他懵懂无知,便好笑道:“这样顾学弟才像个十三岁的少年,看来你之前全读书去了。”对世事如此懵懂,难怪进出客栈都牵着妻子的手,他恐怕不知道这举动有多骇人吧。 也是他年纪小,要是再大些,只怕要被人当面训骂了。 顾景云面上有些茫然的道:“但我在琼州从未有过这样的困扰,我与内子从小便是同窗,先生虽也教导我们男女有别,但从未如此严苛,竟连,竟连普通的交际往来都要约束吗?” 赵宁一怔,惊诧的问,“弟妹竟还进学过?” “难道惠州的女子不进学吗?”顾景云道:“一般人家也就算了,家资有限,那些家资丰厚的人家也不进学吗?” “呃,”赵宁噎住,半响才道:“女子读书,才可碍德,因此世人多不教女子读书,如今女子读书的少有了。不仅惠州如此,整个大楚风气都如此,琼州地处海角,又隔着一片海,这些言论可能还未传过去。” 这下换顾景云傻眼了,“可京中不是还有女学吗?” 舅舅和舅母之前就商量过,他们要是回京城读书,宝璐最好也能进女学,不仅可以多交些朋友,也可以涨些见识。 “女学早就取消了,如今纵然还有女子读书识字也多半是家中父兄所教,出来念书的很少了。”赵宁摇头好笑道:“顾学弟的消息落后了许多呀。。” 57.第57章 不适 送走赵宁,顾景云和黎宝璐相视无语的坐在桌边,外面的世界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通过半晚上的交谈,顾景云不仅初步了解了外界的“风俗”,还知道了些朝堂上的基本常识及现状。 秦信芳离开政治中心太久了,琼州又游离大陆之外,即使有好友通信,交换的信息也很少,大部分集中在太子又被皇帝训斥,势力收缩;或是四皇子又得了哪位大臣的支持,兰贵妃给皇帝进了什么谗言;或是某地某时出了什么灾祸,朝廷要派何人赈灾,再就是某人任期将到,我等想要谋求某个职位,询问秦舅舅的意见…… 没有人会特意写信告诉秦信芳各地女学取消,家中女眷出门都必须戴上帷帽这等小事。 但世俗却是这么一点一点改变的,秦信芳何子佩不过流放十四年,外面的世界就变了一个样。 这样他们教导出来的学生与外面的世界也有些格格不入。 大楚男女大防要比前朝要严格得多,应该说,自从程朱理学盛行之后,女子的行为就多受束缚,但远没有如今严重。 何子佩与秦信芳算是自由恋爱,俩人都是清溪书院最优秀的学生,不过一个是女学,一个是男学,俩人互有好感后家长们才提亲的,而当时不少人都是这么结合的,可见当时女学之盛及恋爱之自由。 所以俩人把俩孩子放在一起教学,让他们一起读书写字,一起单独出去游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何况他们还是未婚夫妻呢。 而琼州偏僻,男女之防要比外界轻得多,女子可要下田干活,也可以在外经营生意或接工,但在大陆这边却要严苛得多。 据赵宁所言,幼时他家中姐妹也跟他一起读书识字,但不知从何时起,父母开始约束家中姐妹,他只以为是姐妹们要开始准备嫁人了,并不以为意。 但外面对男女之防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以前惠州一带的女子出门便出去了,约上二三好友就能去轧马路,但不知从何时起,女子出门就必须戴上帷帽,到后来还必须有长辈陪同才能出门…… 以前家中的姐妹出门也有带帷帽的,虽也有遮掩容貌之意,但大多是为了遮掩风尘。 这些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因此赵宁并未觉得不对,但顾景云和黎宝璐不是,他们之前一直生活在一个宽松的环境里,突然掉到了这个严苛的外界,他们一时有些接收不能。 b 分卷阅读141 r 黎宝璐犹豫的问道:“这意味着我不能跟你出门,得呆在屋里缝缝补补?” 顾景云翻了个白眼道:“你坐得住吗?” 呆在个鸟笼子一样的地方不能出门,跟男人说话得垂着头避开……黎宝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摇头。 “我们何必去在乎他人的看法?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顾景云顿了一下又警告道:“以后在外面不要牵我的手了,不然别人要误会你的身份了。” 黎宝璐叹气,“我就想知道是谁取消女学,这样把女孩子往泥里踩的。” “哦,这个我知道,是你我共同的仇人”顾景云含笑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道:“兰贵妃!” 黎宝璐张了张嘴道:“她,她不也是女孩子吗?” “京中最有名的女学便是清溪女学,而清溪书院的山长是皇后堂兄,换言之,女学不过是她打压皇后一系的借口,而且,皇后也出自清溪女学,据说和舅母一样,年轻时冠绝京城,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你想改变这种现状也简单,等太子一系赢了就好。”顾景云既然要打听,自然要把前因后果都问清楚。 说到底,女子地位下降,男女大防增加不过是上位者博弈的后果罢了,只要上位者改变态度,世俗风气随时能转换过来。 熟读历史的顾景云还想到,哪怕让世俗变成女尊男卑也没什么不可,只要出两三任女帝就行。 黎宝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目光炯炯的看着顾景云道:“所以我们的未来都维系在太子身上?”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二皇子成郡王在战场上伤了脸,不可能即位,三皇子至今都未封王爵,舅舅说他软弱无能,生母只是个宫女,也不具备争位条件,五皇子是四皇子荣王一系,六皇子还未及冠,目前看来很有像二皇子靠拢的趋势,”顾景云道:“当初赵嫔生产,你祖父拼死保下他们母子,赵嫔却连为你祖父求一句情都不肯,这样的人不值得合作,算来算去也只有太子合适。” 顾景云叹气,声音低落的道:“可惜太子身体太不好了。” 秦信芳曾是太子少师,为他授课,俩人又年纪相仿,亦师亦友的情况下互相感觉都不错。 顾景云虽未见过太子,但从舅舅那里也知道太子是个心胸宽广,才华横溢之人,他八岁得封太子,从小就是以未来国君的标准在教导,若不是这样,在兰贵妃陷害太子谋反时舅舅就不会一力将罪责抗下。 秦家是跟太子绑在一起的,在没有其他合适继承人的情况下,顾景云只能选择继续给太子在一起。 这在离开琼州前顾景云便想好了的,只不过现在理由又多了一条,为了将来他们生活的自在些,为了他们未来的闺女过得自由些也不能让兰贵妃所出的四皇子登上皇位。 顾景云确定了一下未来的方针目标便丢开了,放松的对黎宝璐道:“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在外面不显得那么亲密就行了。” “你要做狂士吗?”那样不顾世俗的目光。 顾景云不在意的道:“做狂士也没什么不好的,随心所欲,只要有才,谁能说什么?” 黎宝璐一想还真是,立时愉悦起来,“那你好好努力,我便不用担心被关起来了。” “不过可以的话你出门时还是带帷帽吧。” 黎宝璐喜滋滋的问,“你也不想我的容貌被人看去吗?” “不是,你太黑了,该好好养养皮肤了,尤其跟我站在一起时,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我丫鬟,我觉得见着每一个人都要解释一遍你是我夫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黎宝璐:“……” 晚上临睡前黎宝璐就坐在铜镜前半响未动,她不停的摸自个的脸蛋,这哪里是黑,这明明是偏古铜的肤 分卷阅读142 色嘛,因为年纪小,她皮肤细腻,弹性十足,到底哪里差来了? 她以前也很白的好不好,都怪师父,自从她功夫飞速进步后,他便看她不顺眼,每天都拉着她在外面打架,琼州的太阳那么大,即使是在冬天也能晒得人发晕,她晒了大半年,怎么可能不黑? 黎宝璐哀怨的捧着脸不说话。 顾景云将书桌上的东西收好,躺回到床上,见她还捧着脸不说话,便好笑道:“行了,我又不嫌弃你黑,赶紧睡吧,明天我们去把广州逛一圈,总要熟悉一下广州才好。” “你都让我带帷帽了,竟然还敢说没嫌弃我黑,哼,伪君子!” “那你要带帷帽吗?” “不带!” 顾景云耸肩,“看,我也没强逼你一定带上,可见并不是嫌弃你,只是建议你带上,因为这样看上去你我会相配很多,别人就不会一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是我的丫鬟。” 黎宝璐指责道:“你还觉得我配不上你。” 顾景云张了张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舅舅的感叹,“有时候女子是很不可理喻的,即使她是个冷静自持稳重的姑娘。” 顾景云闭上嘴巴,静静地看着黎宝璐,神情间颇有些可怜。 黎宝璐估计也发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轻咳一声挥手道:“行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你,睡觉吧。” 顾景云确认黎宝璐恢复正常,并不是生气后心满意足的躺下睡觉了,看来宝璐要比舅母好些,上次舅母无故生舅舅的气可是一连气了三天,舅舅就在书房里睡了三天,真可怜! 58.第58章 府试 赵宁在顾景云屋里做客半个晚上,第二天与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了顾景云的来历,没过多久客栈里的书生们都知道顾景云的妻子不仅是他的青梅竹马,还是他的同窗。 他虽文采斐然,却对世事不太通,虽孤高却不桀骜,又因为他年纪最小,大家与他相处时都习惯的相让一二。 再看寸步不离他的黎宝璐也没那么不顺眼了,两个孩子背井离乡难免惶恐,依靠紧些也情有可原。 顾景云和黎宝璐的年纪太有欺骗性了,不说黎宝璐才十一岁,就是顾景云也才十三岁。 而且黎宝璐胖嘟嘟的脸上一团孩子气,又梳着双丫髻,更显小了,加上顾景云满脸傲气,大家看着这小两口,实在很难往猥琐的地方想。 大家就这样睁只眼闭只眼的当看不到俩人的失礼之处,到后来顾景云再习惯性的当众拉着黎宝璐的手走时几个大人还会念上两首情诗戏笑一二,不过顾景云并不羞涩,反而还会回以一两句。 日久天长,不少人发现顾景云竟一本书未带,但他们所谈所论他竟然都能接上,最让他们悚然一惊的是顾景云不仅在四书史集上接话,连他们谈起些杂书时都能接口,阅读之广,之丰让人心惊。 他们的年纪是他的两倍,有的更多,却都远远不及他,有人便是心中不服或是嫉妒他,也知道不能得罪他,这样的才华,只要他能活着便总有出头的一天。 基于此,不少人都乐于巴结顾景云,与他处好关系。 赵宁本就对顾景云有好感,看到他的潜力后更加用心经营这段感情,顾景云对他印象也不错,因此整个客栈中与赵宁关系最亲近。 顾景云的名声迅速在考生中传开,不少人借着请教问题的机会来围观顾景云,还有人故意拿了课业为难他,顾景云最不怕的便是这种为难,借着这些将声名远播,就连广州知府都知道今年府试的考生中有个惊才绝艳的学子。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万一京城那边的人知道了怎么办?”不怪黎宝璐担心,顾景云把动静闹得太大了,现在不少人都知道广州府出了个天才。 分卷阅读143 顾景云淡定的道:“广州与京城隔着半个大楚,消息流通滞后,他们怎会知道?我那父亲只怕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又道:“放心吧,只要广州府没人知道我出自京城忠勇侯府,谁会特意把消息传到京城?广东太偏僻了,论文风之盛远远比不上山东及江浙,那两地出的天才更多,我都快十四了,搁广东是个少年天才,拿到山东与江浙一带去论,哼,七八岁的天才一抓一大把。” 这倒是,黎宝璐在客栈里也听过大家说起别的地方的天才,最有名的当属浙江的徐九晏与山东的齐乐康。 徐九晏八岁便取得童生资格,九岁考中秀才,为当届案首,今年十六岁,据说要参加明年的乡试,还未考试,不少人已押他为浙江解元。 齐乐康同样不遑多让,他在十二岁时也考中了秀才,同样是案首,但他最为人称赞的是一手好字。 他今年才十八岁,却已经能从颜体中发展出另一字体,曾有大儒名家看过他写的字后断论他以后必能成一大家。 除了自创的字体,他的一手颜体更是登峰,便是徐九晏的老师严大儒见了都道:“再过十年,无人能出其右。” 要知道严大儒是公认的当代颜体最棒的学者,连他都那么说了,可见齐乐康的厉害之处。 而顾景云现在的名声与这俩人比起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因为他成名太晚了,除了课业扎实,阅读广泛,文采斐然外,大家还没发现他的其他优点。 所以他的名声只在广州府的年轻书生中传名。 黎宝璐放下心来,就悠哉的继续坐在角落里当自己不存在般守着顾景云。 众人不知道这小两口为何要随时随地在一起,就好像分不开一样,话说顾景云出门谈史论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便在房间里等着呗,干嘛一定要当跟屁虫? 顾景云却知道黎宝璐是要保护他的安全,因此对众人的隐晦的劝告全当没听明白,坚持走到哪里都带着黎宝璐。 而黎宝璐是习武之人,她又常跟着师父进山狩猎,只要她想,很快就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存在感,久而久之,书生们根本察觉不到在他们谈史论道,在他们为一篇文章争得面红耳赤,或在他们背地里说某人的坏话时,黎宝璐就坐在角落里,将各人的神情,说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黎宝璐并不想记,奈何记性太好,自己也不免好奇,就不小心给记下了。 晚上听了满耳朵八卦的顾景云:“……” 而就在顾景云名气越来越大时,府试到了。 府试比县试难一点,但于顾景云来说,都差不多,一样的简单,这一次他依然没有藏拙,依然早早的写完检查过后便交卷。 这下连考官们都不由对他侧目,知府更是直接调阅了他的考卷,看完后忍不住拍案叫绝,“没想到我治下还有如此大才。” “就是太傲气了,”副考官摇头道:“每次都只在考房里呆半日,这样自傲,只怕走不远。” 儒家讲究中庸,凭你多大才,这样特立独行都很难能让人有好感。 知府却笑眯眯的摸着胡子道:“有才之人嘛,难免傲些。听说他都未满十四,这样的人才我广州府百年都难出一个。” 副考官便知道知府是想着重培养他,不由沉默。 顾景云的文采自然没得说,答得也全对,字也好看,卷面也干净整齐,但因为他太傲,副考官和几位考官商量了给他个第三就差不多了,也压压他的傲气。 但知府如此说,他们只能把他提到第一来。 成绩一放出来,客栈的掌柜立即捧了黎宝璐交的房资给还了回来,表示他们的住宿他全包了,只希望顾景云走时能给他家客栈题笔字。 黎宝璐算了一下他们的钱 分卷阅读144 ,果断的收了钱袋,对掌柜拍着胸脯道:“掌柜的放心,等院试考过我就让他题。” 掌柜的知道黎宝璐能做顾景云的主,笑眯眯的告辞了。 顾景云就站在黎宝璐身后幽幽的问,“难道爷的字就只值二十两吗?” “现在能值二十两就不错了,”黎宝璐喜滋滋的数钱,道:“你现在题一张字拿出去卖,顶天了能卖一两,那还是为了讨好你买的。我们要在外头呆三年,只出不进,可不得省些钱?这一月来你请客吃酒就花去了十二两,这还不算我们这一月的吃食,过两天我还要去药店买些常备药,这一项就得花不少钱。” 顾景云蹙眉道:“再过段时间琼州那边应该能周旋出一笔银子来……” 黎宝璐摇头,“靠人不如靠己,就是那边能周旋出钱来也让张一言存着,别忘了舅舅他们还在那里呢,母亲的身体一向不好,我们在外面照顾不到,可不得多存钱?真要出事,哪怕是拿钱砸也能砸出一条路来,可要是连钱都没有了……” 顾景云点头,“我明白了,钱你收着吧。” 黎宝璐就把钱收进褡裢里,又把褡裢藏好。 他们把大额的钱换成了银票贴身藏着,但带的零钱也不少,而且不轻,都放在褡裢里由黎宝璐背着。 府试放榜后三天便是院试,所以通过了府试的考生全都呆在客栈里抓紧时间复习,希望能多记一些。 而没有通过府试的考生有的当即退了房回家,大部分则留在了客栈等待院试,好能多得一些消息。 只是他们落榜,不免借酒消愁,客栈里静与闹竟成了泾渭。 顾景云没书可看,干脆就呆在房间里自己下棋玩,并不像往常那样出门找人玩。 他考得太好,此时出去见到的全是落榜的人,不是找恨吗? 赵宁捧了书来找他,看见他悠哉的坐在桌前左右手博弈,不由抽了抽嘴角道:“你倒是悠闲,我都快紧张死了。” “你这次名次也不低,紧张什么?” 赵宁苦笑,“还有上届未过的考生呢,我未必还能榜上有名,所以来找你说说话,你说这三天我该看说明书?” 赵宁捧来了不少经义来,这些都是他在书店买的,有的甚至是家人求人才能买到的经义。 顾景云沉默了一瞬道:“这些你都看过了,再看也无用,这些经义毕竟是别人的,你总不能照搬,不如把四书找出来再看一遍,将里面典故的出处记一遍,再记住含义便行。” 赵宁眼睛一亮,果断抱着怀里的书回屋又换了一堆来,他冲黎宝璐讨好的笑道:“还请弟妹行个方便,给我在屋里找个地方温习功课。” 黎宝璐看了顾景云一眼便指着书桌旁的一张椅子道:“赵大哥若是不介意便坐在那里吧。” 赵宁快速的抢占椅子,拿出书来看,四书早已熟读,但每次读的深度都不一样,含义,典故,字义,背景,影响,谁也不知道会考到哪样。 而他总有不懂之处,他只希望自己有疑问时顾景云能点拨他一二。 顾景云在此从不吝啬,凡有问必有答,赵宁安静,对他影响不大,虽然对面的人不是宝璐会有些不自在,但沉浸到棋局中后也就不介意了。 59.第59章 买车 赵宁一走出考场就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他的书童碧竹忙扶住他,满脸担忧,“公子您没事吧?” 赵宁却双眼发亮,紧紧地抓住碧竹问,“顾公子呢?他可出来了?” 这次考试竟有两题是他这两日复习到的,赵宁看到题目时都快高兴疯了,差点就忍不住掐腰大笑。 分卷阅读145 “顾公子午时前就出来了,现今肯定在客栈。”比较公子的狼狈,羸弱的顾景云看上去要好得多。 赵宁被书童半扶半抱的弄上驴车赶回客栈去。 书童满头大汗的道:“公子,小的给您请给大夫看看吧。” 赵宁灌了半壶水,兴奋的摇头道:“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他还要去找顾景云对答案呢,看大夫多耽误事呀。 这是院试的最后一场考试了,考生们心弦皆一松,少部分人晕倒被家人或下人抬去医馆看大夫了,大部分人哪怕心神俱疲也凑在一起对答案,好确认自己是不是答错了。 而作为府试第一,才华也得到大家统一认可的顾景云,他的试卷就是大家最想要参照的。 所以众人兴冲冲的赶回客栈,第一件事就是上门找顾景云。 伙计忙拦住众人道:“顾公子身体不适,顾夫人送他去医馆了,并不在房中。” 众人一怔,“顾公子身体不适?难道是没考好?” 伙计满头大汗的道:“这倒不是,小的看顾公子面色挺平静的,就是吃了凉的东西有些闹肚子,所以顾夫人押着他去看大夫来了。” 众人面上一松,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失望,还以为顾景云考砸了呢。 顾景云不在,大家只能边讨论边在大堂里等顾景云回来。 有其他客栈的人慕名而来,见顾景云不在后有些失望,听到旁边人在讨论试卷,纷纷加入其中。 到最后悦来客栈里聚了数不清的考生,直接人满为患。 伙计们差点把腿跑断,掌柜的边算账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果然他给顾景云免单是对的,光今天晚上他就能收入不少。 不少考生都是直接下场后来这里的,肚子又饿又渴,总得吃喝吧…… 自觉考得比较好的得有酒助兴,自觉考得差的得用酒消愁…… 还未等来年,顾景云就给他创造了这么多商机,果然免单是免对了。 而此时,顾景云正跟黎宝璐在牛市里挑选代步工具。 牛市虽叫牛市,却不单卖牛,而是卖一切大的牲畜,比如马,驴,骡以及羊。 他们要从广州去杭州,可以走水路转陆路,也可以单走陆路。 仅从舒适度和速度来说,自然是先走水路,再走陆路要好,但顾景云出来一半是为了舅舅他们奔走,一半是为了游学,若是总呆在船上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顾景云决定他们这次走陆路。 那就得有代步工具,总不能让黎宝璐一路推着板车走吧,那得多久才能到杭州? 顾景云是想买驴,马他买不起,更养不起。 一匹好马得要百两银,差一些的也要八十两左右,每日都要有好草料,相当于多养了一个人。 既然决定不要琼州给送钱了,那他们就得节省一些。 相比于马,驴不仅便宜,还好养活。 但黎宝璐看上了骡子。 俩人一时有些僵持不下。 黎宝璐的理由很充分,骡不仅比驴漂亮,且还比驴耐用。马骡力气大,也比较贵,她就不考虑了,但驴骡奔跑速度不错,远非驴能比,而且驴骡也比驴便宜。 顾景云的理由直接而粗暴,“骡子的脾气那么大,你驯服得了吗?用它套车,我怕不是你驾驶它,而是它把我们 分卷阅读146 给甩了。” 黎宝璐就转头与一头驴骡大眼瞪小眼。 驴骡是母驴与公马交配出来的品种,长得像驴,却比驴高大,此时一双大马眼瞪着黎宝璐,烦躁的踢了踢腿,还冲她喷了两口气,比它旁边拴着的马脾气还要大。 马贩子立刻一鞭子抽过来,对俩小孩笑眯眯的道:“你们别看它脾气坏,但干活是没得说,跑得既快又耐用,不论是拿来耕地还是拉车都实用得很,它要是不听话了直管抽,抽多了它就听话了。” 顾景云对黎宝璐冷笑,“你舍得抽它吗?” 黎宝璐摸了摸骡子的脖子,再扭头看一旁丑丑小小的驴,纠结道:“可是驴太丑了,而且又懒,我们用它来拉车,你确定把行李放上去后还能坐我们两个人?” 顾景云沉默片刻,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漂亮且温驯的马上。 黎宝璐也看着马流口水,她师父可是常跟她吹嘘他以前有一匹枣红马,高大雄峻,奔跑速度瞬如闪电,可惜他被抓后那马也被瓜分了,只不知落在了谁的手里。 黎宝璐就一直梦想着能有一匹马。 顾景云见她恨不得扒在马脖子上,抽了抽嘴角道:“算了,那便买骡子吧,到时候若是驯服不了再卖掉买驴。” 马骡是母马和公骡交配后的品种,更肖马,因此价格也更贵,一匹要二十五两,驴骡则要便宜些,黎宝璐跟马贩子讨价还价后只需二十二两。 付了钱,再挑了一辆车,让人改造一下,刚好合适这匹骡。 因为要开始一段时间不短的旅程,黎宝璐还跑去买了一张大大的油布叫人钉在车顶,若是下雨,只需将油布放下就能挡雨,不用怕雨将车打湿。 等天色渐暗时,小两口总算是把他们出行的工具给弄好了,黎宝璐喜滋滋的驾着骡车回客栈。 刚买的骡子还算听话,乖乖的往前跑,但坐在车里的顾景云脸差点青了——被颠的! 黎宝璐毕竟没学过驾车,即便城里的路还算平整也还是颠得顾景云差点吐出来。 黎宝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忙检讨道:“我明天就带着车出城练习,在正式启程前一定把技术学好。” 顾景云青着一张脸慢慢的点头,“前面路口停下吧,我还是慢慢的走回去好了。” “……前面路口就超过客栈了。” 顾景云悲愤的下车,他绝对不承认自己不认路,而是被晃晕了! 顾景云青着一张脸进店,迎面就被客栈里的人山人海吓了一跳。 他耳尖的听见有人在谈论今天做的题目,还看见有的人因为意见不合勃然怒的与人争吵…… 他意识到什么,转身就往外走,拉过正要进客栈的黎宝璐道:“我们从后门进客栈,拿些赏钱给伙计,让他瞒住我们回客栈的事。” 黎宝璐探头往客栈里看了一眼,同样吓了一跳,忙拉着顾景云往后门走,点头道:“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找伙计,你就呆在房里别出来了,我去街上给你买些吃的。” 黎宝璐是女的,只要稍作改装就不会有人认出她来,感谢男女大防,书生们不会盯着性别为女的生物猛瞧。 将顾景云送回房间,让他把门锁好,黎宝璐立即跑街上买了两碗馄饨和几包点心,这才返回客栈逮着一个伙计,让他照顾好她的骡子及瞒住他们回来的消息。 伙计看了一眼手里的一把铜板,拍着胸脯表示,“顾夫人放心,有我在,宵禁之前不会有人想起顾公子的。” 黎宝璐就松一口气,拿了食物回房。 用过晚饭,顾景云听着下面的喧哗呆 分卷阅读147 在屋里,颇有一种任外面风雨满楼,我自煮茶观鹤的闲野舒适感。 黎宝璐捧着一杯热茶舒服的感叹道:“明儿我们早点起床出门吧,要是让人堵在房里怎么办?”到时候这么多人她肯定挤不到顾景云身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顾景云点头,“不过经过今天晚上,大家应该会冷静下来。何况院试成绩三天后便公布了,也不久。” 顾景云想的不错,考生们经过一晚上的激动讨论,第二天都冷静了许多。 没办法,因为大部分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有一部分人干脆睡到了晚上,经过连续三天的考试,大家本来就疲累,昨天晚上又是讨论答案,又是喝酒争辩的,早把精力透支了,今天还能醒过来就不错了。 而顾景云则一大早就陪着黎宝璐出门练车了。 黎宝璐先回牛市请教了一下马贩子,将驾车的注意事项全部记下后才出城。 其实驾车就是与自家骡子的沟通经过,让它行随心动,如臂指使,黎宝璐就算成功了。 骡子的确很不听话,一出城看到广阔的地方撒开脚丫子就要跑,黎宝璐紧紧地扯着缰绳,她也不打它,直接扯住它鼻子上的缰绳狠狠地一压,直接把骡子压得前腿跪地。 骡子扬起脑袋嘶吼,黎宝璐运起内功,两脚分开稳稳的站着,手再用力的往下一压,直接把它脑袋拽下…… 如此往复七八次,骡子知道争不过黎宝璐,这才慢慢听话。 但它依然会时不时的造反,黎宝璐要做的就是与它比耐心和忍耐力,每次它发脾气时都克制住脾气,直接把它压跪在地上,让它动弹不得,让它屈服,久而久之,它便能明白不能乱发脾气了。 60.第60章 请帖 天未亮时黎宝璐就爬起来了,今日是放榜日,她要去看成绩。 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一转身就对上了对面床上眼睛晶亮的顾景云,她吓了一跳,然后才意识到顾景云也没睡好。 黎宝璐抿嘴一笑,她还以为他自信能拿到第一呢,原来也不是不忐忑。 顾景云见黎宝璐已经穿戴好,便懒懒的坐起来靠在枕头上,道:“先吃了东西再去吧,辰时才放榜,你去太早也是枯等。” “我到街上买两个包子带上就行,你再睡一会儿吧。”黎宝璐动作麻利的洗漱好,拿了钱就出门。 她自觉出来已经够早了,谁知道到了礼房前那里已经候了许多人,将公告墙前的位置全占了。 黎宝璐仗着身形灵活挤到了前面,然后便等着放榜。 临近辰时,礼房前已是人山人海,不仅考生及其家人在等着放榜,便是各接待考生的客栈也派了伙计来看榜,礼房旁还一溜站了不少衙役,专等着知府唱榜后送榜,好拿些赏钱。 黎宝璐站在第一排,目光炯炯的看着礼房的大门,颇有一种前世等待高考成绩的心情。 辰时,礼房大门缓缓打开,知府与两位副考官拿着一张红榜走来,这是头榜,为院试前三名,从第三名开始唱起。 知府唱名后才贴榜,黎宝璐提着心紧紧地盯着知府,身边的声音渐渐远她而去,黎宝璐只听得到知府的声音,她捏着拳头全神贯注的瞪着他,直到从他嘴里听到“琼州顾景云”五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些许。 知府唱名完便把红榜交给一旁的衙役,让他们去贴榜,礼房里又送来一张红榜,这是第二张,为第四名到第五十名。 黎宝璐却已经不去关注他们,而是挤到前面看刚贴出来的红榜,将第一名看了又看,确定名字籍贯都是顾景云这才兴奋的一挥拳头,奋力的挤出人群去。 而衙役也已经接了红榜骑了快马去前三名落脚的客栈里报喜信。 分卷阅读148 黎宝璐从侧面挤出去,运气轻功就抄了近路,硬是赶在衙役前奔回客栈。 没办法,衙役要绕城一圈以报喜,她却是哪儿近走哪儿。 黎宝璐蹬蹬的跑上三楼,让呆在客栈里没出门想拦住她打听消息的考生们根本来不及拦人。 大家只觉得他们手刚刚抬起,那人便一阵风似的刮上了三楼。 黎宝璐心里还吐槽呢,没事不去看榜,呆在客栈里干什么,害得她都不敢甩轻功,只能用跑的,生怕把这些书生们吓坏。 黎宝璐冲进房间,兴奋地对屋里的人喊道:“景云,榜出来了,你得了案首!” 屋里的人俱微怔,顾景云片刻后就露出了微笑,赵宁也很快反应过来,起身和顾景云道喜,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忙与顾景云道喜,只是再说话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显然也是惦记着成绩。 黎宝璐这才发现屋里有不少人,她低下头去冲着众人羞涩的一笑,然后拎起屋角的茶壶给众人沏茶,笑道:“照顾不周,还请诸位见谅,一会儿报喜的衙役就来了,我先去准备些赏钱。” 赵宁忙起身道:“弟妹去吧,我们也下去大堂等消息,便不打扰你们了。” 顾景云将人送出房门,关上门后才眼睛晶亮的问道:“你看到榜单了?” 黎宝璐连连点头,“我再三确认过,名字,生辰和籍贯都对。” 顾景云的嘴角这才高高扬起,他对自己的才华自信得很,但考试从来不是只看才华的,在成绩未落定前,一切皆有可能。 黎宝璐拿出五两银子蹬蹬的跑去找掌柜,跟他全换了铜板,以作打赏用。 掌柜的没想到案首还真出在他们客栈,高兴的团团转,看到黎宝璐拿了银子来,便拍着胸脯道:“夫人放心,如今银兑铜板是一两兑一千一到一千二不等,我给您按一千二兑好如何?” “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黎宝璐才拿到铜板,外面就响起了敲锣声,远远地就听到一声报喜声,她便知道是报喜的衙役到了,忙拿了铜板出去打赏。 她将两吊铜板赏给衙役,一吊交给伙计让他们分了,剩下的两吊则叫人散给外面等着的乞丐及百姓。 这是她一早和掌柜打听好的,这赏不是最好的,但也绝对不差。 黎宝璐将钱全散光,这才喜滋滋的要回去找掌柜的定晚上的酒菜,顾景云高中,怎么也要请几个交情比较好的吃一顿。 才转身就被一精壮的中年男子拦住,他迟疑的看了一眼黎宝璐,问:“可是顾公子的夫人?” 黎宝璐笑吟吟的点头,“是啊,大叔何事?” “我家大人想请公子晚上去赴宴,”中年男子又打量了一下黎宝璐,这才将请帖给她,道:“还请公子晚上务必到。” 这话很不客气,黎宝璐接了请帖笑问,“不知贵府大人是哪位?” “顾公子看了请帖自然知道。”中年男子一抱拳,转身便走。 黎宝璐打开请帖,见底下的落款是周公和便了然。 广州知府周毅,字公和,顾景云说他资质平庸,于政事上少有建树,甚至因为看清商人导致广州商业发展受挫,却极看重读书人,于文学上尤为宽容,这也是顾景云较为自信能拿案首的原因之一。 毕竟,若是遇上谭谦那样的主考官,他想要出头还真有些难。 黎宝璐没想到唱榜还未结束,他家的下人就上门来请顾景云了,这份看重未必是好事。 顾景云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将请帖合上,道:“让掌柜的晚 分卷阅读149 上照旧整出一桌酒席,我请赵宁帮我招待,你与我一起去赴宴。” “周公和找你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拉拢或警告,若是拉拢,我自有话回绝他,若是警告,”顾景云脸一沉,“我又有什么值得他警告的?” 黎宝璐担忧的看着他,显然他们想到了同一点上,只怕周公和知道顾景云的来历,与京城忠勇侯府狼狈为奸。 “是祸躲不过,我们只管去,榜单一出,我已是有功名之人,他并不敢明着把我怎样,何况,不是还有你吗?”顾景云对她露出笑容,“要是他真打算做什么,你总能把我带出来吧?” 黎宝璐一凛,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一定能!” 她却想起了那中年男子,当时他的目光,只怕已怀疑她身具功夫了吧? 只希望周公和身边的人都是像中年男子一样学的是硬功。 客栈下面闹哄哄的,不去看榜的考生都呆在大堂处等消息,有高中的,也有落榜的,喜喜悲悲交织在一起,赵宁也已经从自家书童那里知道自己高中第十六名,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大手一挥就打赏了前来报喜的衙役五两的上等喜封,然后兴冲冲的来找顾景云,听到顾景云让他帮忙宴请几个好友便不客气的挥手道:“何必如此麻烦,不如一并交给我,我出钱请大家吃一顿,便算是你我俩人的宴席。” 赵宁家是惠州大地主,一点儿也不缺钱。 顾景云一想便道:“那便算你请他们的,只是要给我留一碗水酒,晚上回来我敬你,这些时日多仰仗你照顾。” 赵宁一说完就后悔了,他纵然不缺钱,但这样大包大揽反倒像是顾景云缺钱一样,但见他一点也不介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忙笑道:“这是应该的,别说一碗,便是整坛留给你也行,只是晚上你要去哪儿?” 顾景云黎宝璐:“……”合着刚才他们的话都是白说了,这人竟然没听! 而此时,刚从礼房回来的知府正在见自家长随,“如何,可见到顾景云了?” “没见到顾景云,但见到了顾景云的夫人。” 周公和一呆,半响才迟疑的问道:“我若没记错,顾景云周岁还未满十四吧,竟然这么早就成亲了?” 广东地区的孩子成亲早,但那是在中下阶层,为了少交点丁税和少一个人的口粮,在中上阶层,男孩一般要到十六七才成亲,女孩也要及笄之后。 顾景云是读书人,又能住在客栈的上房,可见家资不少,又怎会如此早的成亲? 他可还想与他打好关系好,做个媒什么的。 “据说是青梅竹马,家里人担心他在外不能照顾好自己才提早给他娶的,他那媳妇比他还小呢,一团孩子气,不过行事沉稳,小的见她将打赏一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可见是个贤妻。而且,”长随犹豫了一下道:“小的看她步履轻盈,似乎,似乎练过武功。” 61.第61章 出发 这下周毅是真的惊诧起来了,不说书香之家,便是一般的人家谁会让女孩学武功? 江湖儿女听着潇洒自在,但在官家人看来那就是下九流,别说他,就是一般的小地主都看不上他们。 搁宋以前,他们还是游侠,可以择良主而效,由此建功立业,甚至官宦,世家之后都会有人钦慕游侠,但在唐之后,这些人全是以武犯禁之人,到现在,这些江湖人跟朝廷的关系可不怎么和睦。 而除了江湖人外,也就一些武官家庭或世家喜欢让子弟习武了,但那也多是要求男子,谁会让女孩去学这种东西? 周毅若有所思道:“顾景云出自琼州府?” “是。” 分卷阅读150 “琼州虽与广州隔着一道海,却也是广州治下,之前从未听说过其下出了这么一个天才。” 人才也是考核吏治的一大要素之一,琼州前任县令便是因为教化得功,加上资历够,在农桑上也未有错处,这才擢升。 若他治下出了这么一个天才肯定要想办法替他扬名的,为何他从未听说过顾景云此人? 他之所以一直坚持取顾景云为案首就是因为他不仅文采斐然,年纪还小,今日之后,顾景云的名字肯定会慢慢传出去,到时候不少州府肯定知道他广州也出了个少年天才,运作得好,这就是他的一个政绩。 周毅并不是傻子,之前是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从长随那里知道顾景云的小妻子可能会武,不由心中生疑。 琼州是大楚教育水平最低的地方之一,之前他从未怀疑过琼州为何能出顾景云那样的天才,现在…… 周毅摸着胡子道:“琼州多流人,其中不乏罪官,顾景云从未在外提起自己师从何人,只怕那人姓名不能宣之于口。” 其妻既然能跟着流放到琼州的流民习武,他自然就能跟流放到琼州的罪官习文。 周毅心中有些失望,他是真的喜欢顾景云的才华,可他要是为了出头而拜那些流放的罪官为师,可见人品低劣,这样的人再有才华他也看不上。 周毅摇头,倒是有些后悔坚持取他为案首了。 长随见状便红着脸道:“大人,或许是我看错了也未知,我只学过硬功,对江湖上的那些内功不熟……” 要是因此而误了一个学子的前程,那才是罪过。 周毅摇手,“算了,不管他这一身才华从何而来,他若是不改性格,也难走远。本来请他来是想给他些警告,如今看却是没必要了,晚上让官家拦人拒了吧,就说我没空,以后有空了再着人去请。” 顾景云太傲,不仅考生中有人看不惯,便是监考的考官们对他也多有意见,这人虽有才,但也太不谦逊了。 周毅爱他的才华,所以才在放榜后立刻下帖请他,就是为了教导警告他一下,让他懂得谦逊,至少人际世情上不能太差,这样才能走得长远。 但现在突然意识到他的来历有疑,周毅自然不愿意再跟他有牵扯。 黎宝璐和顾景云抱着十分戒备前来,结果连大门都没进,直接就让官家挡回去了。 黎宝璐:“……” 顾景云却是反应迅速,立即冲知府的管家一揖,拉了黎宝璐就走。 等走远了,顾景云嘴角就露出一丝笑意,道:“虽然不知周毅为何请了我来又不见,但他肯定不知道我的身份,这就是好事。” 顾景云最担心的莫过于在自己羽翼未丰时被顾家发现打压,让他没有出头之日。 别的不说,只要顾家给广州府透露个口风,广州府衙就能压着他的学籍不让他参加乡试。 可他只要过了乡试,学籍转到京城就不怕了。 秦家虽败,但外祖教授过那么多学生,舅舅也有学生,同科和好友在京城,顾家根本不能一手遮天,也控制不了他。 顾景云想通后便道:“明天收拾好东西,我们后天就走。” 至于周毅说的改日再请顾景云根本不放在心里,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 俩人的东西不多,黎宝璐只添置了些药品,将东西都放进车里,俩人就能轻松上阵。 众人没想到顾景云这么急着走,纷纷挽留,“顾兄弟不如多留两日,据说明日知府大人要在天香楼宴请今年新晋廪生,到时候往届廪生及州府的举人们都会去。” 分卷阅读151 廪生只取每届的前二十名,他们之中只有顾景云和赵宁符合要求,每个廪生都能带两个人跟着去,他们还想着蹭顾景云的名额呢,谁知道他这么快就走了。 顾景云不知周毅为何反复,但他知道此时让周毅遗忘他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所以他根本不会去赴宴,何况他还急着去杭州。 赵宁见他主意已定,微微失望,只能送俩人上马车。 赵宁见顾景云坐到车里,黎宝璐却坐在车辕上赶车不由抽了抽嘴角,提议道:“顾学弟出门在外总有不便,不如我送你一个仆人随侍?” 顾景云摇头,“我们不爱要人跟着,赵学兄不用再送了,我们这便出城,若再回广州,到时候一定上门拜访。” 明年秋天就是乡试,赵宁打算拼一把,所以已叫人在广州租了院子长住,计划明年乡试过后再回乡。 “那我就不远送了,顾学弟一路保重。” 顾景云点头,放下车帘,坐在车辕上的黎宝璐对赵宁微微点头便驾车离开。 她练了三日,驾车技术纯熟了不少,至少在平坦的地上不会让车太过颠簸了。 出了城顾景云便移坐到车辕上,与黎宝璐并肩而坐,一边吹着风,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 郊外一开始还能看到阡陌农田,到了下午,俩人就只能看到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木了。 此时天气已炎热,但路边因有树荫,又有习习凉风吹过倒也不难受,何况顾景云和黎宝璐都习有内力,冬暖夏凉,不要太方便。 黎宝璐不由感叹道:“内功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东西啊,辛苦当年我练出来了。” 顾景云半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淡淡的道:“太阳快下山了,你还是想想晚上要宿在何处吧。” 黎宝璐笑吟吟的道:“前面的人宿在哪里,我们就在一旁打个盹就行。” 顾景云睁开眼睛看向前面却什么也没看到,“前面有人?” “听动静应该是个车队,”黎宝璐笑道:“广州海贸发达,常往内陆运西洋货,或许我们遇上了一支商队,倒是便宜了我们。” 又走了两刻钟,顾景云总算是看到走在他们前面的车队了,那不是商队,而是镖局,远远的就看到了竖在车队前面的旗子,上书“威远镖局”四字。 黎宝璐“……果然镖局都爱用威远二字。”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没有深问,只是道:“既然是镖局,那他们对这一条路更熟,跟上去吧。” 黎宝璐加快速度跟上,很快就看清了镖局里的车队情况。 六个男镖师手握大刀走在队伍两侧,分别护佑四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三辆驴拉的板车,上面坐满了抱着包袱的人,让黎宝璐诧异的是坐在车辕上一身短装的女子们。 她们一身嫩绿色短装,手上拿着轻剑,头发统一盘在脑后,一脸肃容的看向前方。 黎宝璐看了两眼才肯定的低声道:“是女镖师,不是说现在女子受束缚颇多吗,竟然有女镖师。” 顾景云看了她们一眼道:“官眷跟江湖中的女眷自然不一样。” 俩人看着威远镖局的人时,威远镖局的人也在打量他们,一个镖师不动声色的快走两步走到前面一辆马车中低声道:“大少爷,后面跟上来一辆车,却是两个半大少年驾的车。” “别打草惊蛇,先看看情况,别误伤了好人。” “是。” 62.第62章 遇雨 一行人没有碰上村庄,更没有客栈 分卷阅读152 ,只能野营。好在黎宝璐准备充足,此时天气又炎热,晚上并不冷,所以很好野营。 见前面镖局的人停下宿营,黎宝璐也找了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找了块空草地清理出一片地方。 顾景云则去与镖局的人打招呼。 他们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走,为免误会自然要与对方说明一下。 黎宝璐一边清理晚上要宿营的地方,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顾景云,直到他与镖局的人谈完回到她身边她才收回目光。 黎宝璐的动作并不隐晦,一直打量他们的镖师自然发觉了,等人一走,两个镖师就去前面的马车回话。 接待顾景云的镖师道:“他们要去杭州,与我们并不同路,我观他神色并不是非要跟在我们后面。” 郑奕看向另一人,那人便是一直在观察顾景云与黎宝璐的镖师,他道:“那小公子步履虽轻,却落地踩叶,应该会些武艺,但不精,倒是那小女孩有些蹊跷,我见她步履沉重,不似习武之人,但她目光从未离过那小公子,看样子,该是她保护那小公子才对。大少爷,这俩人年纪都太小,小小年纪便敢出远门,不是无知,便是有大本事之人,我们不得不防。” 郑奕低头沉思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得不防,但去杭州和去京城的官道有重叠之处,至少未来三天我们得走一条路,我们总不能把他们赶走。” “我们可以加快速度,”观察他们的镖师道:“我一路注意他们,发现两个少年赶路并不急,刚才那小姑娘拿出来的东西很齐备,显然他们并不打算吃苦,既如此,我们不如加快行程,他们为免奔波,肯定不会追上来。”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甩人的好法子。 郑奕想了想,便点头道:“叫人埋锅造饭,把明日一早的干粮也做出来,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尽快把人甩下。” 他们这次带往京城的镖价值太高,可容不得一点疏忽。 黎宝璐从附近捡了几块石头搭了两个灶,从行李里掏出两个锅放上去,又掏出两个水囊来淘米洗米。 天气炎热,她打算熬锅粥来吃。 顾景云帮着从附近捡了不少柴禾,确定够晚上烧的后就从车上掏出一把青菜,他问黎宝璐,“你打算晚上做什么?” “青菜粥?” 顾景云静静地看着她。 “好吧,那就分开做,但车上除了青菜就只有鸡蛋,或许我可以在附近找找有没有野鸡或野兔。” “把水囊给我,我去洗菜的时候顺便把水囊装满。”顾景云淡淡的道:“还有,我不要吃大乱炖。” 黎宝璐的厨艺不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要紧的是她总不肯用心做,最爱把各种食材混在一起炖,逼得顾景云都学了一手好厨艺。 他拿着水囊见黎宝璐应得痛快,犹豫了一下道:“算了,还是等我回来再做吧。” “好。” 顾景云:“……你下次记得不要应得这么快,不然我会怀疑你为了不做饭特意把东西乱炖的。” 黎宝璐试图用自己真诚的目光打动他,“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 然而顾景云看也不看她,冷哼一声便走。 镖局那边的人早拿着东西去打水了,所以顾景云根本不用寻找水源,跟着他们往林子里走就行。 一条山溪哗啦啦的从山上流下,溪水清澈,潺潺的流向地面,地上零星分布着几个大坑,清澈的溪水将坑填满,然后溢出,将附近的水草滋养得异常丰美,在将这一片都填满后才慢悠悠的顺着一道口子溢出,流往更远的地方。 分卷阅读153 两广地区多水,尤其现在又是多雨的五月,只要一下雨,山上汇聚的雨水就会往下冲刷,形成一道道山溪,有时雨大还能形成一道道小小的瀑布。 顾景云站在溪边顺着山溪往上看了看,见半山腰处的溪水时不时的因为撞击到石头而径直往下飞溅,沁凉的溪水洒在脸上,燥热的身体顿感一阵清爽。 他忍不住露出微笑,吐出胸中一口郁气,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打水。 镖局的人看到顾景云,冲他点了点头就提着水回车队。 顾景云看着他们提着的木桶若有所思,看来他们准备的还是不够充分,虽然带了两个大水囊,但依然不够打水用。 下次路遇城镇倒是可以买只木桶备用,说不定他们还能在路上洗个热水澡呢。 顾景云拎着两个水囊回去时,黎宝璐已经把他们晚上要睡的帐篷给搭好了,红枣(他们的代步工具骡子)正开心的在一旁啃草啃得不亦说乎。 顾景云将水囊给黎宝璐便从行李里拿出两个鸡蛋与洗好的青菜做菜。 黎宝璐勤奋的给他烧火,被顾景云不耐烦的赶走,“我自己能来,你还是把红枣顾好吧,它今晚不吃饱,明天恐怖不会乖乖听话赶路。” 黎宝璐就提着一把镰刀任劳任怨的去给红枣割草。 不远处留意他们的镖师目瞪口呆,这是……好奇葩的出门行李呀。 骡的草料不应该一开始准备好吗,竟然还要现割! 那少年竟然还拿了青菜和鸡蛋现煮菜,这是把赶路当郊游了吗? 谁出门在外不是带了干粮,路上烧了水泡一下就能吃的,竟然还这么讲究的现煮粥煮菜? 这两个一看就没有出门的经验。 安全警报级别再度下降,虽然如此,郑奕依然不敢懈怠,五更一到就叫人起床开始赶路。 黎宝璐彼时正与顾景云躺在一起睡得香,听到动静便起身拉开帐篷往外一看,见他们收拾东西要走,她就抬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星。 但以天色计时实在不准,她只能把帐篷再拉开一些,借着火光看放在角落里的小沙漏,当看清楚刻度时她忍不住哀嚎一声,这才凌晨三点呀,起那么早是要闹哪样? 黎宝璐拉上帐篷躺下继续睡。 一旁的顾景云打着小鼾睡得正熟,显然外面的动静并没有闹醒他。 镖局的人动作又轻又快,不到一刻钟便开始启程离开。 郑奕掀开车帘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帐篷,脸上不由露出笑意,看来这俩人的确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一个镖师上前低声道:“大少爷,刚才那小姑娘掀开帐篷看了一眼,现在又躺回去了,估计不会再追我们后面了。” 郑奕满意的点头,“走吧,早点到京城早点放心。” 镖局的人一走,黎宝璐就不敢睡实,虽闭着眼睛,耳朵却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因此顾景云一爬起来她就清醒了。 顾景云小心翼翼的拿开黎宝璐的手,一低头就对上了她一双清亮的眼睛,那眼里哪有一丝睡意。 顾景云就把她的手毫不客气的丢开,“既然醒了怎么不起床?” “没醒,只是没睡实而已。”黎宝璐爬起来扭了扭脖子,道:“我觉得在地上睡不舒服,下次我们可以试试在车上睡。” 顾景云没答话,拉开帐篷钻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对面空荡荡的营地,他瞳孔一缩,指着对面问道:“人呢?” “走了,五更一到人就走了,现今已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吧,他们是走路,要赶上去吗? 分卷阅读154 ” 顾景云若有所思道:“不用,我们自走我们的,不用特意去赶。” 黎宝璐打了一个哈欠,就爬出来开始收拾帐篷。 顾景云就地打了一套五禽戏,这才指了锅道:“我今天早上想吃鸡蛋饼。” 这个难不倒黎宝璐,她提起水囊道:“我去打水回来给你洗漱,你先生火,回来就给你做。”说罢几个起跃就消失在顾景云的眼前。 顾景云慢腾腾的捡了些干草,才把火石划开点上活黎宝璐就提着两个水囊回来了。 小两口洗好脸就空出来一个水囊,黎宝璐把昨天晚上烧开凉在一旁的开水倒进水囊,这才用锅烙饼。 这就是镖师们一直不能理解的,赶路,赶路,一个赶字便强调了速度,谁会没事在路上折腾这些? 这时候天气炎热,干粮难放,但烤干的饼,馒头以及烤干的肉都能保留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要用开水泡了就能吃,味道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至于水,别说出门在外,便是在家里,认真将水烧开了再喝的人都少,除了泡茶,谁不是拿了瓢舀水便喝? 像黎宝璐这样提前一个晚上将水烧开,又晾凉了把水装在水囊里,那纯属吃饱了撑的。 等做完这些都费去多少工夫,耽误了多少时间? 反正等黎宝璐和顾景云吃饱喝足,再把东西收拾好放上车开始启程时,本来还只是微亮的天色大亮,天边已经开始出现朝霞,再过不久一个大红圆饼就会从山尖蹦出来…… 黎宝璐和顾景云并不赶时间,俩人优哉游哉的往前走,碰上了城镇就歇一歇,补充一下消耗品,顺便感受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碰上村庄就进去借宿一晚,顺便参观一下当地的氏族祠堂,听一下村里老人说古,聊一聊农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就找一个山青水绿之地野营。 俩人在城里逛过夜市,也在小山村里围着老人听过奇谈故事,更并肩躺在草地上数过星星,看过月亮。 当然,顾景云是认为自己在看天象,推演天气。 在他的预测中,他们成功的避过三场雨,提前在毒太阳炙烤人前买了好几个大西瓜在车上备着。 就在黎宝璐觉得他们可以一路顺畅的到达杭州时,顾景云预测失败,他们被兜头洒下雨水。 豆大的雨滴随着狂风扫在脸上,黎宝璐难受的半闭上眼睛,顾景云要推开车门出来,黎宝璐一边控骡,一边将人往里推去,恼道:“病了我给你下三两黄连,看苦不死你,还不快往里去,嫌我这儿还不够乱吗?” 顾景云咬牙,退回去翻行李,半响才翻出一张油布,忙推开车门给她披在身上。 黎宝璐全身早已湿透,但油布挂在头上好歹能挡去一些雨,她也就没阻止。 她眯着眼睛努力辨别雨中的路,牢牢的抓着缰绳,生怕骡子一个不听使唤就乱跑。 两边都是密林,如今雷电闪烁,她可不敢往树下走,万一没被雨淋死,被雷给劈死了怎么办? 63.第63章 相遇 一阵狂风刮过,将黎宝璐头上的油布刮开,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她忍不住闭上眼睛,耳边听到红枣嘶吼的声音,手中的缰绳被扯了好几下,车颠簸的差点侧翻,听到车里“咚”的一声巨响,黎宝璐脸色难看。 她跳下车,伸手扯住红枣鼻旁的缰绳,摸着它的脖子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它稍稍安静一些。 但她知道,动物怕雷电,要是再不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哪怕是淋雨他们也得停下了。 好在马车上盖了演示的油布,哪怕是停在路中间他们也有个避雨的地方。 分卷阅读155 但…… 黎宝璐看了看已经开始积水的官道,只怕到时候连停车的地儿都没有了。 就在黎宝璐犹豫着是不是要弃车往高处走时,她锐利的眼角发现了树林后一点点光。 在因为下雨而昏暗的天色中那点光尤其明显。 黎宝璐心中一喜,也顾不得其他,扯了红枣就往那走。 绕过一个小树林,转过弯便看清了那发出亮光的地方,那是一座庙。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扯了红枣就赶过去。 庙前的廊下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一旁还栓了十来匹马以及驴。 黎宝璐脚步微顿,脸上就扬起笑容,高兴且大声的与车里的顾景云道:“云哥哥,我们找到了一间庙。” 车里的顾景云面沉入水,闻言微微蹙眉,转身将黎宝璐收在行李里的弩箭拿出来单独打包,就塞在易拿的地方。 黎宝璐很快将车扯到屋檐下,把红枣解放出来拴到一旁,摸着它的脖子安慰了好一会儿,又从车后拿出一捆草贿赂它,这才让它受伤的心灵好转,对她这个主子喷了一下鼻子,表示原谅她了。 顾景云拎着行李下车,见她还磨蹭着只顾安慰骡子,便脸色难看的上前把一件大衣披她身上,道:“还不快进去梳洗换衣服,嫌不够湿冷吗?” 黎宝璐吐吐舌头,捏好衣服单手接过他手中的两个包袱进庙,顾景云便拿了剩下的一个包袱,又从车里将木桶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接水。 木桶是他们路过一座小镇时补给的,可算是给他们帮了大忙。 俩人一进庙,庙里的人就纷纷将目光投在俩人脸上。 见他们都是半大孩子,众人的心都不由一紧。 他们不怕来的是成人,因为在外行走的大多是成人,老弱妇孺,敢在外晃荡,还敢住进荒庙的,多半有所依持,这样的人最不能得罪,也最应该防备小心。 而这俩半大孩子,女孩且不说,那男孩面色苍白,看着就不多健康,但这时没人敢轻看他们。 黎宝璐的目光在庙里一扫,在扫过东角时目光微微一顿,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移开,率先往西北角而去,只有那里还有个空处,其他地方都叫人占了。 这是一座破庙,里头供着地藏王菩萨,佛像有些歪斜,上面被腐蚀得点点斑斑。房梁上蜘蛛网连成一片,似乎已经将整个庙宇都占了去,可见其荒废程度。 这样的地方,一年也难得见人在此歇脚,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此时庙里聚了不少人。 庙东角升起了两个火堆,分男女而坐,几个壮汉坐在外围护着里面的人,他们估计也是刚到没多久,身上颇有些狼狈,但让黎宝璐特别注意到他们的原因是其中有几个人她曾在威远镖局的车队里见过。 若无意外,他们就是威远镖局的人。 但这里已是福建北部,再走一天半就进入浙江了,这些人要去京城,最快的路线应该是走江西那边,怎么会绕到福建来? 庙正中央则是被两个江湖青年所占,他们正盘腿坐在地上分食一只烤鸡,时不时的拿起水囊对饮一口,闻着味都知道里面是酒。 之所以知道他们是江湖中人,不仅因为他们动作洒脱,还因为他们放在身旁的剑,更因为黎宝璐听到俩人正低声议论新一轮的武林大会。 黎宝璐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在地上,原来古代真的有武林大会这种东西啊。 靠近门口的西南角则是两个庄稼汉所占,他们身旁还放着两个大背篓,里面都是沙梨,俩人坐在火堆旁一边烘衣服,一边满脸担忧的看着外面的暴雨。 分卷阅读156 而占了南角,就在他们隔壁不远的则是四个大男人,黎宝璐扫了他们一眼,觉得其中那个年纪最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像是出来游学的世家子弟,而其他三人隐隐以他为尊,也颇为照顾他,像是他的护卫,但看样子却又不像是一般的护卫。 黎宝璐扫过一眼便作罢,将东西放在地上就开始折腾着要换衣服。 把地上的茅草扫开,看到地上一团水渍,她这才知道那两个庄稼汉为何不选这个靠里的位置,而是要选门口那种地方,因为这里漏雨呀! 顾景云也看到了,他稍稍往后一移,目光在庙里一扫便找来三条粗粗的棍子支起来。 他从一个包袱里找出一张毛毯在棍子上一围便围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他状似随意的拿起一个包袱塞进黎宝璐的怀里,道:“快进去换衣服。” 黎宝璐拿了包袱钻进去,顾景云厉眼扫了庙里一圈,大家纷纷收回看过来的目光,老老实实地的垂下眼眸。 郑奕收回目光,低声微叹,“也不知是巧合,还是……” “大少爷,要不我过去打探一下?”与顾景云交谈过的镖师道:“他们没有足够的柴禾,我拿些过去,要真是巧合,说不定我们能请他们帮忙……” 郑奕想了想,便点头道:“好,不可勉强。” 镖师点头,暗暗留意那边的动静,打算等那小女孩换好衣服便过去。 而一旁被围在中间的青年也微微扬起眉毛,他姿态放松的靠在墙上,指了指地上的柴禾冲左手边的青年微微点头,那青年便起身抱了一把扔给顾景云,叫道:“那小子,这点是送你的,自己过来点火。” 顾景云嘴角扬起笑容,起身冲四人揖了一礼,谢道:“多谢兄台。” 但他并没有过去点火,而是继续站在“试衣间”前等黎宝璐。 黎宝璐换好了衣服出来,她伸手摸了摸顾景云的身上,见他只有袖子处湿了一点,放下心来,“一会儿我熬姜汤,你多喝一点。” 顾景云点头。 黎宝璐就把人推进“试衣间”,“快换衣服吧,我来烧火。” 她转过身对四个青年笑一笑,甜甜的道:“多谢四位大哥哥了,只是我这儿没有引火的东西。” 柴禾都给了,四人也不吝啬那点引火的东西,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青年干脆从火堆里挑了一根燃得正旺的柴给她。 黎宝璐就用那堆柴禾快速的烧起火来。 好不容易才想了一个借口的镖师与郑奕:“……” 黎宝璐各种常用药材都备有一些,作为重要药材和食材的生姜,黎宝璐自然也准备了不少。 她直接掏出一大块,从包袱里拿出镰刀就削,很快就把姜削成小小的一片。 将水囊里的水倒进去三碗,直接把锅放在火上烧。 看着将空的水囊,黎宝璐忧虑的看着外面的雨水,那应该是能喝的吧,据说文人雅士们还喜欢专用雨水泡茶喝…… 顾景云一出来就看到小妻子脸上的表情,他抽了抽嘴角,道:“去把木桶拎回来,将水烧开多沸一会儿就行。”顿了顿又解释道:“放心,雨水便是不干净也脏不到哪里去,能喝。” 黎宝璐放下心里,屁颠屁颠的跑去拎木桶。 因为刚经过暴雨,俩人都有些筋疲力尽,谁也不想动弹,所以晚饭便是两把米熬成的粥。 顾景云喝了姜汤,也不介意,直接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白粥便靠在墙上迷迷糊糊的要睡。 黎宝璐身体比他好,吃饱了又收拾了一下,用干茅草在不漏雨的地方铺了一层,然后将毯子铺 分卷阅读157 在茅草上,就拽了顾景云让他睡在毯子上。 庙里的人还看到顾景云从一个大包袱里拿出一个枕头来放在毯子上。 众人:…… 青年诧异的挑眉,没料到这人比他还精细。 而郑奕则是一阵无语,拦住要过去打听的镖师,算了,这俩人真的很像是出门郊游的,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劫镖这样的事的,因为要吃太多苦了。 至于求对方帮忙,郑奕更不抱希望了,真要与他们这趟镖扯上关系是不可能让他们这么优哉游哉的生活的,对方多半不会答应。 黎宝璐打了一个哈欠,将做“试衣间”的棍子往外一移,将几件衣服往上一甩,立时将众人的目光隔开。 她躺在顾景云身旁,手臂搭着他的手臂,困倦的睡了过去。 64.第64章 暗杀 正是众人最困倦,睡得最熟的时候,黎宝璐“嚯”的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同时右手抓住顾景云的肩膀,将还在熟睡中的他扯到身后护起来,几乎是同一刻,外面传来了兵器相击声。 “叮”的一声清脆响,除了靠门睡的两个农夫外,其他人全睁开了眼睛,庙里还响起了女子惊叫的声音,这下所有人都醒了。 顾景云睁开眼睛就看到面沉如水的黎宝璐,手搭下来握住她的,看向外面。 黎宝璐压低了声音道:“五个玄色衣服的人,冲着威远镖局来的,应该是劫镖。” 隔着搭起来的衣服顾景云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黎宝璐却能从缝隙中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人从大门飞跃进来时便直冲镖局的人,而镖局的人虽然慢了一步,却也挡住了他们的攻势。 现在双方战成一团,威远镖局的人既要应敌,又要保护身后的女眷,一时落了下风。 但他们人多,一时还不会落败,黎宝璐便安然的盘腿坐在毯子上,将顾景云半护在身后。 顾景云见她一副时刻要攻击的模样,便看向庙外,此时外面雷声稍歇,但雨势依然很大,这样的天气实在很难出去。 但那些劫镖的人似乎也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只一心跟威远镖局的人死磕,庙中间坐着的两个江湖人虽然握起了剑柄,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顾景云微微蹙眉,拉住黎宝璐道:“他们会不会斩草除根?” 要是会,还不如趁着此时一起反击,他们胜算还大。 黎宝璐摇头,低声道:“不会,押镖被劫是常事,其中很多都是江湖人自己犯下的案子,所以对方不会赶尽杀绝,别人碰到了,除非是热心侠士,不然也很少管。” 顾景云撇撇嘴,嘀咕道:“以武犯禁不外如是,难怪朝廷要禁武。不过,这也是治标不治本。” 黎宝璐点头,她也很不喜欢这样的江湖人。 俩人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时,庙门窗处突然破空声,黎宝璐面色一变,抓起顾景云便快速的向后一跃,一支弩箭“叮”的一声钉在他们刚才坐的位置…… 门窗处齐齐跃进十来个黑衣人,人一进来就冲着他们这边来,未等黎宝璐反应,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四个青年齐齐跃起,俩人向前迎上黑衣人,剩下的俩人齐齐往后撤,准确的说是一人护着另一人往后撤。 黎宝璐在心里骂了一句,果然借宿破庙易出事,尤其是雨后借宿! 她拉着顾景云避开黑衣人的攻势,掠过行李时手一勾就将放着弩箭的包袱抱进怀里…… 新来的黑衣人攻势迅猛,而且明显是要斩草除根,大家显然是不能独善其身的,因此一直作壁上观的江湖人也开始抽出剑,死命的往外突围。 攻打威远镖 分卷阅读158 局的玄衣人一顿,立刻加快攻势,手段凌厉的刺向威远镖局的镖师。 镖师们顿觉透不过气了,不过两息便有俩人负伤,为首的玄衣人嗤嗤笑道:“郑奕,识相的赶紧把镖交出来,不然今晚叫你们有进无出,别忘了,你们身后还有人镖呢。” 玄衣人嘿嘿笑道:“用人镖掩护物镖,这样的事也就你郑奕做得出来,如此罔顾人命,不知传出去以后还有谁会请你们威远镖局押镖。” 郑奕脸色一白,手中攻势加快,一剑将其中一人刺伤…… 但玄衣人的话庙中的人都听了个正着,被他们护在身后的女眷又惊又怒,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指着威远镖局的人怒道:“好啊,原来如此,我们竟是竖起来的靶子,难怪一路上追杀不断,我们还以为是我家惹的仇家,原来竟是你们害的!” 镖师们脸色都很难看,但此时他们不敢分心松懈,只能咬着牙顶着身后的辱骂继续抵挡玄衣人。 女眷们愤惧交加,看向威远镖局的人充满了仇恨与敌视。 黎宝璐脸色也很难看,护着顾景云要往门口走,此时不是他们插不插手的事了,而是他们能不能从这里逃出去。 比起玄衣人,那些黑衣人显然要狠得多,他们几乎是不计自身伤亡的在攻击那四人,而对他们这些无辜的旁观者也无差别攻击,要不是黎宝璐轻功卓绝,早护不住顾景云了。 没看那两个江湖人且战且退的往大门处移动,但还是负伤了吗? 两个睡在大门口不远处的农夫被庙里的突发事件吓得面无人色,直到这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直到一个黑衣人被一剑穿心,他手中的剑被挑飞,正好落在俩人脚边,俩人这才回过神来,惊叫一声,屁滚尿流的爬出大门就往外跑。 黎宝璐此时也刚拉着顾景云左躲右藏的跑到大门口,虽然她很舍不得自家的行李,但跟命比起来,那些都是浮云。 黎宝璐刚要拉着顾景云往外冲,一支箭矢就从外射向最先跑出去的农夫,黎宝璐面色一变,脚下一动,将脚边的一块木头踢出去正好挡在农夫前。 箭矢射穿木头扎进农夫的胸口…… 农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后面的同伴吓了一跳,直接倒在了地上,正要爬起来继续跑,黎宝璐踢出的第二块木头便击打在他的腿窝,“啪”的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黎宝璐冲他吼道:“躺在地上别动,外面的箭射不到你!”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黎宝璐,又看了一眼生死不知的同伴,便趴在雨中嘤嘤的哭,好歹不敢再爬起来乱跑了。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庙外也有埋伏的人了,他们根本就出不去! 庙里的女眷几乎抱头痛哭,两个江湖人和威远镖局的镖师却心一横,不顾一切的往外突围,只要出了庙,往林子里一转,天高任鸟飞,他们能奈何? 他们可不是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夫。 “护着主子出去,”陶悟冲着韦英杰大喊,怒吼一声便跃进黑衣人中,以一人之力抗下四个黑衣人。 武功最弱,从文职的彭育牙一咬,也拦住两个黑衣人,让韦英杰带着主子走。 但彭育武功弱,平时连侍卫都打不过,何况死士一般的黑衣人,才交手他就被砍中了腰腹,但他并不倒下,咬牙坚持缠着俩人。 韦英杰护着身边的青年且战且退。 被护在身后的青年眼睛都血红了,他手中拿着剑也只能护住身周,就在眼前都是漫天血色,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接射中挡在他身前的黑衣人…… 黎宝璐在确定外面有埋伏时就知道她出不去了,要想活着出去,就必须得把庙里的黑衣人全都 分卷阅读159 除掉。 她快速的从包袱里拿出弩,听到陶悟的吼声抬眼间便冲着一个黑衣人射了一箭,她的弩箭是师父特意为她打造的,很是小巧。 射程不远,但短距离杀伤力很大,加上弩箭也很小,那黑衣人竟一时没注意,箭穿透左胸,他只来得及向目标刺出一箭便后事不知了。 黎宝璐杀过兔子,野鸡,也杀过野猪和野鹿,死在她手里的傻狍子也不少,但还真没杀过人。 但她脸色只微白,并没有产生其他不适的感觉。 顾景云帮她抱着剩下的箭,被她抱着在场中乱窜。 她轻功卓绝,常常这边放完一箭脚下一转就到了另一个方向继续放一箭,扰得黑衣人左右难支,几乎吐血,这也让彭育得了喘息之机。 韦英杰眼睛一亮,见黎宝璐左手揽着一人,右手拿着弩箭却还游刃有余,他几乎立刻改了策略,不再往外突围,而是护着青年往里走,一脚踹开彭育,自己边护着主子边提剑迎上。 外有埋伏,不突围便是死,突围了还有三成的活命机会,可现在他们多了一个强援,他们何必去搏那三分的机会? 一支箭又射穿一个黑衣人的肩膀,为首的黑衣人大怒,终于不胜其扰的下令道:“先杀了拿弩箭的。” 四个黑衣人瞬间从各个方向围向黎宝璐,黎宝璐揽住顾景云的手一紧,脚步一错,众人只觉眼前一错,黎宝璐已经揽着顾景云从四人的包围圈中跃了出来,手上的弩箭刷刷的往外射,一轮射完,六支弩箭只射中了两个黑衣人。 不是黎宝璐的箭术不好,而是人家功夫太强。 顾景云在黎宝璐的腰间一敲,示意弩箭不多了。 仇恨别拉得太慢,黎宝璐就把弩塞他手里,自己一矮身从小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带着顾景云飞跃而上,从一个黑衣人身后掠过时匕首狠狠地朝他后腰一送,再一搅,黑衣人忍住痛反应迅速的反剑向后一刺,这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但黎宝璐在搅动之时早就后撤,几乎在他的剑尖到的那一刻她便揽着顾景云后撤,脚步一错再次飞跃离开…… 这等轻功,不仅四个青年看得目瞪口呆,便是黑衣人们都惊诧得差点忘了动作,反倒是两个江湖人,郑奕和玄衣人们惊叫:“白衣飞侠!白一堂是你什么人?” 65.第65章 治伤 黎宝璐不答话,顾景云却在经过玄衣人身边时嗤笑一声,“蠢货!” 声音不大不小,然而在场的除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女眷谁不是身怀武功之人? 想要装作听不到都不行。 玄衣人大怒,其中一个丢下镖师来追俩人,“臭小子,你骂谁?” “自然是谁应就骂谁了,既知道内子是白衣飞侠的后人,你还蠢得来追我们,不是蠢是什么?”顾景云嘲讽道:“不对,蠢的人好歹还有脑子,你有脑子这种东西吗?” “黑衣人一副要杀尽天下人灭口的样子,你们眼里却只看到镖银,那东西在死后也能在地下用吗?”黎宝璐带着玄衣人绕到黑衣人那里,看他被绊住后继续带顾景云往玄衣人那里跑,顾景云继续打开嘲讽模式,“啊,不对,即便你们死了那东西也不会是你们的,黑衣人又不蠢,他们灭口后不会打扫战场吗?那东西最后多半被他们收为己有。我只要想想那个画面,再看看你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就觉得伤眼,实在是太蠢了,蠢得我都看不下去!” 这下连玄衣人首领都受不了顾景云了,往后一跃停下手中的动作,对顾景云怒目而视。 但黎宝璐动作太快,几人只觉得两个人不停的在眼前转圈圈,他们还看不清人,差点头晕。 郑奕也乖觉,在玄衣人首领退后时大吼一声让镖师们退开,对玄衣人抱拳道:“这位小兄弟话虽说得不好听,却有道理,这些人的架势显然是不打算放我们活着离开,而外面还 分卷阅读160 有黑衣人埋伏,几位有把握劫镖后安然而退?” 玄衣人们面面相觑,郑奕继续道:“既如此,我们不如暂时休战,将眼前一难过了再说,几位既然来劫镖那就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地在京城,在进入进城之前,你们多的是机会。” 玄衣人们低头沉思,青年主子立即扬声道:“在场的诸位若能助在下击退强敌,事后回府后必以千金相赠,安以性命起誓。” 不仅玄衣人,便是镖师们心中都一阵火热,他们拼死护镖劫镖,为的不就是钱吗? 黎宝璐这才停下脚步,她淡淡一笑,脆声道:“既如此,那我就先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带着顾景云冲进黑衣人中。 黑衣人们戒备的四散开,显然对黎宝璐的投降心有余悸。 黎宝璐却是径直冲着青年主子去的,韦英杰面色大变,剑一横就要拦住她,黎宝璐却已经一把拉住青年主子向后一跃,抓着他的衣领就绕开了黑衣人的攻击。 顾景云语中带笑道:“我们已替你们护好了人,这下你们可没有后顾之忧了,别忘了庙外还有一群埋伏的人,可要速战速决!” 黑衣人们脸色一变,三人拖住陶悟等人,其余人皆冲着黎宝璐三人而去。 黎宝璐一手抓着一人就跑起来,带着黑衣人在庙里转圈,即使他们前后相攻,她也总能带着人从缝隙里逃出去,而且她专往玄衣人和郑奕那里跑,再跑两圈,跟在她身后的黑衣人就与玄衣人和郑奕等人缠在了一起。 黎宝璐松开青年主子,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可吓死我了。” 李安无语的看着黎宝璐牢牢揽住顾景云的手,虽知道亲疏有别,但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顾景云面沉如水的将弩箭给她,道:“速战速决!” 外面可还有一群黑衣人呢。 此时没有黑衣人能杀到她跟前,但黎宝璐依然不敢松懈,把俩人护在身后便抽空放冷箭。 庙里的人团结一心对付黑衣人,又有她在一旁骚扰,很快就把黑衣人全都拿下了,韦英杰本想留一个活口,谁知道被抓的黑衣人全都咬毒自尽。 韦英杰扯下布巾,见他嘴角带着黑血,便脸色难看的道:“是死士。” 只有死士才会如此不惜命。 黎宝璐扫了众人一眼,拉了顾景云向门口走去,大家的目光立时聚过来。 黎宝璐把顾景云拉到门边,让他靠着墙而站。 门外还有埋伏的黑衣人,众人不明白黎宝璐顾景云为什么要跑到那里去,为了避免被射杀,大家都是避开门窗远远的站着。 疑惑刚闪过,黎宝璐身子一闪就冲出了庙,玄衣人眼睛一闪,才上前一步,顾景云就把手里的弩抬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玄衣人脚步一顿,而就在这一顿之间,韦英杰和陶悟一上前一步拦住他,局势一下紧张起来,几乎同时,庙外传来箭矢的破空声,大家纷纷往外看。 黎宝璐正一手拽着一个人撤回到庙里了。 黎宝璐将人放到地上,未受伤的农夫爬起来去摸另一人,颤着声音叫道:“老三,老三?” 黎宝璐用手指探了一下他的颈动脉,道:“人还活着,箭没伤到要害,不过得止血消炎,不然不用等到天亮就没命了。” 顾景云将他们的包袱拿过来,里面有常备药。 黎宝璐一直学医,但并没有太多的实践经验,除了头疼脑热等常见病,她最多给人接骨治跌打损伤,拔箭这样的大手术她还真没干过,因此手有些出汗。 分卷阅读161 这和杀人不一样,这是在救人。 顾景云则淡然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只要牢记祖父手记中写的就好,一步一步来。” 农夫连连点头,满眼感激的看着俩人道:“姑娘只管治,就算……我三弟也不会怪你的,我们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 农夫并不蠢,他看得出来,这庙里还能惦记他们安危的也只剩这俩人了。 顾景云将火堆移过来,跪坐在一边给黎宝璐打下手,他抬头看了看围拢的众人,面色淡然的指着一边道:“都让开,不许围观,不然人要是死了,多半是被你们憋死的。” 玄衣人一恼,扬眉正要与他算之前的账,黎宝璐就抬头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玄衣人想到黎宝璐那诡异的轻功,一咬牙,转身离开。 他们可不是怕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而是忌惮白一堂。 虽然白一堂被朝廷流放了,但那种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大陆? 他要不想呆在一个地方,谁能拦得住? 黎宝璐将他的湿衣服全脱了,他受伤后又淋了半日的雨,黎宝璐很是忧虑。 好在他们入睡前在锅里烧了水,此时正好拿来消毒。 黎宝璐仔细的给他擦洗伤口,然后将止血药备好,顾景云则将缝合所用的针及桑皮线放在黎宝璐顺手的位置,快速的调好消毒用的盐水…… 俩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准备工作做好。 破庙里才经过厮杀,实在不是动手术的好地方,但他们并没有别的选择。 黎宝璐将箭折断,然后用匕首烤火消毒后将箭头挖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体上做这个手术,以前为了锻炼医术,在把野猪射死后她曾用刀挖箭头,但人与猪是不一样的。 黎宝璐紧张得额头冒汗,顾景云在一旁时不时的给她擦汗,或是递东西。 农夫的运气很好,箭虽然射中了胸口,却没中脏腑这等要害,不然黎宝璐纵然有胆也不敢动手挖箭头。 等箭头一挖出,她便接过顾景云手中的针线快速的缝合起来,这是她最熟练的技术之一,常在野兔身上试验。 缝合术古来有之,最早可追到华佗手记,而到了晋代,更有明确的医书记载,《五十二病方》,《诸病源候论》,《千金方》等都有详细的清创缝合术的记载。 而在黎家留下的医书中,缝合术更是外科常用到的技术,从开始手术到术后恢复俱有详细的记载。 而缝合所用的线也是根据黎家的医书做出来的。 桑皮线是用桑树的根皮,去掉表层黄皮,留那层洁白柔软的长纤维层经锤制加工而成细线。 黎宝璐只折腾了五六次就做成了,后来更是熟能生巧,别的不说,缝合用的桑皮线管够。 这东西不易折断,而且药性平和,有清热解毒和促进伤口愈合的疗效。 说这么多,黎宝璐只是想要表示这趟手术非常成功,止血药一撒下去,不到半刻钟血就止住了。 她将新买的里衣剪成布条,放进锅里煮了一遍,拧干后就将水烤干这才给他绑上伤口。 黎宝璐打开药包捡了一些药给农夫哥哥,嘱咐道:“他现在受不了颠簸,更不能接触脏东西,所以须得雨停了才能走,最好有人来把他抬走,你家远吗,要是不远我们帮你传个话,使人来抬他。” 又道:“只要伤口不发炎就没有大碍,要是发炎就给他敷这种药粉,这是清毒消炎的,只是我这儿没有很多,回头我给你一张方子。这是发 分卷阅读162 烧时喝的药,这是止血的药,要是伤口裂开一定要及时处理,你们不会就去请大夫……” 黎宝璐将注意事项一一叮嘱好,又让他重复了一遍,来回四五遍,直到他完全记住后黎宝璐才把东西给他。 此时,外面天已微亮,韦英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人撤了,只是雨还在下。” 李安看向黎宝璐,起身行礼道:“多谢姑娘及公子的搭救之恩。” 顾景云淡淡的道:“虽然你给我们招惹麻烦这事很让人厌恶,但你们被杀并不是你们的错,你们犯不着为不是自己的错误而道歉。” 李安:“……” 李安轻咳一声,看向黎宝璐,亲切的笑问:“还未知姑娘和公子的名姓,安好记下,以后必定相报。” 黎宝璐闭嘴不语,顾景云继续担当发言人,“萍水相逢,只希望以后不再见面,自然也没有互通名姓的必要。” 李安还要说话,顾景云却直接扭头对黎宝璐道:“他们都受伤了,这是想让你救他们呢,你救还是不救?” 黎宝璐无奈的看着他。 顾景云一叹,道:“是了,医者父母心,你不可能不救,不过我们也不能白救,把你们身上的药都交出来。” 顾景云的语气很不好,因为他们的伤药快用完了,要知道这些药可是宝璐辛辛苦苦进山挖的,晒干后熬制而成,费了多少心血? 结果他一点没用上,全便宜了别人,顾景云很不高兴。 66.第66章 人品 危机一解除,庙里的气氛又重新紧张起来。 威远镖局死了四个镖师,玄衣人也死了两个,他们本就是死仇,何况威远镖局的两个镖师还是因玄衣人而亡,因此一听说外面的黑衣人走了,两边就开始怒目而视,大有再战一场的打算。 两个江湖人也受了重伤,他们是被黑衣人所伤,于他们来说,这简直是无妄之灾,所以即使快要晕过去了,俩人也死死的瞪着四个青年。 就算顾景云说这事不能怪他们,可却不能否认人是他们引来的。 四人中除了李安的伤看不出来,其余三人都受了重伤。 彭育已经晕倒在地生死不知,黎宝璐扫了一眼他的伤口,断定他再不止血只怕活不到半个时辰了。 至于韦英杰和陶悟,黎宝璐把止血药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给彼此上药,她只打理伤重的。 等把几个奄奄一息的重伤患打理好,外面的雨也已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片金光,耀得人眼花。 几方势力也总算是勉强压住了火气坐下来谈判。 李安微笑道:“此事是因我而起,我会尽力负责,你们只要留下姓名地址,我回到家后就让人送钱去。” 眼睛扫过玄衣人,他又体贴的道:“当然,若是不想留下自己的姓名地址也行,只要留下一个能收到钱的地方便可,安说话算话,若不行诺,便叫安天打雷劈。” 时下人重诺,轻易不起誓,起誓便会尽力去完成。 两个江湖人对视一眼,他们已经打理过伤口了,虽然身上开了几个口子,但于姓名无碍,要是能得些银子赔偿也好,行走江湖也是要花销的。 俩人点头,表示接受李安的示好。 李安就看向郑奕,郑奕便抱拳道:“李公子将银子送到广州威远镖局就行,若不然可存入当地万通钱庄广州威远镖局名下,到时候在下可自取。” 李安笑着点头,扭头看向玄衣人。 玄衣人 分卷阅读163 见两方都答应了,他自然只能冷哼一声表示同意,不过他只留了杭州一家客栈的名字,表示把钱送到那里就行。 李安便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黎宝璐和顾景云。 黎宝璐打了一个哈欠,挥手道:“别看我,钱还是免了,只要以后不再相遇就行。” 顾景云睁开眼睛看了李安一眼,道:“便算为了谢你们的赠薪之情吧。” 李安一愣,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他让韦英杰给他们送了些柴禾的事。 半捆柴换了四条命,李安觉得自己的命好贱。 清醒的陶悟和韦英杰也瞪大了眼睛,若不是怕暴露身份,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呵斥顾景云的。 太孙的命难道只值半捆柴? 李安微愣过后便是一笑,对两个半大少年道:“那安就谢过两位了。” 顾景云严肃的点头,扭头与黎宝璐道:“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惶恐的农夫,抬着下巴倨傲的道:“把你兄弟也抬上车吧,我们先送你们回去。” 黎宝璐张嘴就要反对,那人的伤不轻,怎么能坐车? “那些黑衣人显然是要非杀你们不可,只怕他们很快就会返回,把他们留在这里更危险。”顾景云解释道:“抬上车,我们让红枣慢点走。” 顾景云理也不理剩下的人,转身便往外走。 在他看来,这庙里的人除了这两个农夫外,其他人都不无辜,也根本不用他多费心思提醒。 黎宝璐忙提了行李赶上,将车里的东西规制好,这才和农夫哥哥抬着他弟弟上车。 顾景云扯住红枣的缰绳,一个劲儿的安抚它。 农夫有些局促的搓着手道:“公子和姑娘上车坐着,小的在后面跟着跑就行。” 顾景云皱眉,直接命令道:“赶紧上车,难道你还指望小爷去伺候你弟弟不成?” 农夫一愣,立刻爬上车坐好。 顾景云这才满意的坐在车辕上,示意黎宝璐赶车离开。 屋里的三个玄衣人相视一眼,最后还是上前挡在他们身前,青着脸问,“白一堂是你们什么人,他现在何处?” 顾景抬着下巴倨傲的反问,“你们是何人,有何资格问这个问题?” 玄衣人咬牙切齿地道:“十二年前白一堂从我主人那里借走了一样东西,他何时归还?若再不还,到时候我主子少不得来请两位去做做客。” 黎宝璐眉心一跳,师父说得好听是劫富济贫的侠盗,说白了就是个小偷,这是遇上苦主了? 黎宝璐很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毕竟这事是师父有错在先。 顾景云却理直气壮地扫了他们一眼,不屑的道:“原来只是奴才,那就应该让你们主子来问我才是。” 又道:“至于去做客,只要你们有本事,我不介意到你主子家一游。” 玄衣人脸彻底黑了,谁都知道白一堂是侠盗,他的后人要到家里一游,那家里的东西还能齐全吗? 但玄衣人武功虽高,论轻功却是远远比不上黎宝璐的,真逼急了对方,她抓着人一跑,他们怎么抓得住? 当年白一堂之所以能被朝廷缉拿归案,还是因为衙门与他师门的人合作,用药把人药倒的,真要真刀真枪的去抓,谁能抓得住? 玄衣人只能瞪着眼看俩人驾车离开。 他们这次来 分卷阅读164 的人中死了俩人,三人又不同程度的负伤,根本不可能继续打劫威远镖局,只能暗暗的咬着牙离开,打算休整过后再来。 反正威远镖局此行的目的地是京城,这儿离京城还远着呢。 李安也起身道:“我们也走吧。” 顾景云说的不错,那些黑衣人只怕还会回来,现在多半是去组织人手去了,他们得赶紧离开,还得想办法泯与众生,最好谁也发现不了他们。 韦英杰和陶悟闻言立即把彭育抬上自家的马车,与威远镖局的人抱拳过后便快速离开。 人都走光了,郑奕自然也不会留下,他将镖局里死的人就近埋了,做了记号后便要带众人离开。 但被他们护送的女眷却不愿意走了。 昨日那个质问他们的小姑娘青着一张脸道:“我们不要你们威远镖局护送了,你们把我们送进城,找家镖局停下,我们要另外托镖。” 她身后的一个中年妇人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小姐,忍一忍吧,若是……” 小姑娘却是猛的将袖子扯回来,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郑奕道:“我为何要忍?我托镖局护送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可不是来给人当靶子的。” 郑奕脸色难看,却也知道这事是他们理亏,因为那物镖太过贵重,他没敢露出风声,正好有人来托镖要去京城,他才想了用人镖掩护物镖。 本来一切顺利,但他才出广东,正要进入江西就被人堵回来来了,一路堵到了福建来。 “方姑娘放心,我一定给你们找一个信得过的镖局托送,此次托镖的花费由威远镖局负责,算是给诸位赔罪。” 小姑娘讥讽的道:“不必了,我虽穷,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若不是为了省那点钱,我也不至于被人拿来当靶子使,可不敢在这点上省钱了。” 郑奕微恼,却不敢分辨,扭过头去吩咐人将行李装上,立即启程。 小姑娘爬上马车坐好,她身边的奶妈再也忍不住的念叨道:“姑娘何必逞一时之气?您现在是威风了,我们的性命却还捏在他们的手里,他们要是发起狠来灭我们的口,事后说是遇上了山匪,谁能给我们讨公道?” “纵使丢镖要赔钱,但姑娘的命却没了,他们只损一些银钱,是谁吃亏些?” 小姑娘咬牙不语,半响才道:“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若不是那些劫镖的人说破,我还以为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呢……” 她红着眼圈道:“我一个姑娘家哪有什么仇人?算来算去也只有京城的继母会看我不顺眼,这几日惶惶不可终日,到头来却被告知一切都是我多想了,而我不过是一个物事的靶子!人命何其贱,一路跟来的人,不算威远镖局的镖师,那些托镖的人中死了多少个?九泉之下他们找谁说理去。” 小姑娘咬牙道:“郑奕此人心思狠毒,气量狭小,就是我不吵不骂,他对我也不会有多好感,更不会改变初衷,既如此还不如闹开来让他有所顾忌。好在这次在庙里碰到了不少人,那个会飞的小姑娘心肠软,人也好,那少年嘴虽毒,为人也不差,介于此,郑奕就是想灭口也要考虑事情泄露的后果。” 她可是官眷,真敢杀了他,人不知鬼不觉也就算了,现在却偏偏叫人看了去。 庙里的其他人或许不会多管闲事,那两个半大少年却有可能一直关注,她真出事,头一个被疑的就是郑奕。 此时,郑奕正与下属商量托镖的镖局。 他家是开镖局的,却要找镖局托镖,只要想一想郑奕都觉得丢脸,也不知传出去后江湖人会怎样议论威远镖局。 但他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玄衣人将话捅破,他根本安抚不了客人,只能将这个暗亏咽下。 他叹气道:“若能让他们安心,便另外找个镖 分卷阅读165 局托镖吧,这事也是我们的不是。” “大少爷,这趟镖我们赚的本来就少,只收了三分之二的镖银,那我们多押一个物镖有何不可,来之前就说好了,这是拼镖,不少人拼这一个镖的,行镖本来就有危险,接受不了危险,一开始她可以不托拼镖,拿钱出来自己请镖师单押她一个镖呗。” “就是,如今出事了便怪我们,好没道理。这次死得最多的是我们兄弟,我们都还没说呢。” “好了,”郑奕抬手压下大家的声音,道:“这事我知道,大家知道便行,如今人心浮动,没必要吵嚷出来,当务之急是帮他们找到一个可靠的镖局转镖。” 67.第67章 “偶遇” 骡车刚进村就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大家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伸长了脖子看过来,这个村子很小,与官道又隔了好长一段距离,少有人路过这里。 而且坐在车辕上的少年长得也太俊了,让村民们一时看呆了。 一群调皮又好奇的孩子跟在车后又跳又叫,呼啦啦的跟着往村里走。 车里的农夫听到动静撩开车帘爬出来,边呵斥孩子们边给黎宝璐指路,“姑娘,前面左转第三家便是我家了。” 村民们看到坐在车里的农夫,忙扬声问道:“蓝老二,你怎么坐着车回来了,你家老三呢?” 蓝老二眼圈一红,强笑道:“我家老三受伤了,恩公送我们回来的。” 一语才落,骡车已经转弯很快到了蓝家门口。 蓝家的人早听到动静跑出来了,黎宝璐跳下马车,眼疾手快的把顾景云也扶了下来退到一边,所以蓝家人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躺在车里奄奄一息的蓝老三。 蓝家人愣怔过后便是大哭,一个年老的妇人和一个中年妇人手脚麻利的爬到蓝老三身边,想动又不敢碰他的样子,还是蓝老二一再保证蓝老三现在脱离了危险她们才冷静一些。 得知蓝老三不宜移动,蓝家人忙轻轻地将人抬下骡车送回房间。 蓝家两兄弟是打算背着家里的沙梨进城换些钱花用,这样的事他们每年都干两回,已经驾轻就熟了,从没出过事。 谁知道这次半路上会遇到雷暴雨,滞留在了那座破庙里,更没料到只是寻常的歇脚过夜都能碰上暗杀,差点丢掉性命。 看着奄奄一息的蓝老三,蓝家人只觉得惊天霹雳,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蓝家的家境在村里还算不错的,但那也仅仅是能吃饱,逢年过节能割两斤肉,家人无痛无病时他们还能继续积累财富,或许过个十来年他们就能多买地当上富户,甚至小地主了。 可现在蓝老三伤重,不管他最后能不能活下来,蓝家都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这种打击是全面性的,几乎可以让他们的生活水平倒退十年。 因此,他们虽对顾景云黎宝璐感恩戴德,此时也很难挤出一张笑脸来,只能一个劲儿的把人往家里引,把家里最多的沙梨拿出来给他们吃。 蓝老二颇有些脸红,低声让老娘去杀只鸡待客。 蓝老娘犹豫,鸡可以留着给老三补身子,家里的鸡有限,现在杀了一只,以后儿子可就少吃一只。 蓝老二涨红了脸道:“娘,这次要不是他们,老三和我都回不来,别说是一只鸡,便是全部的家当都给得。”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蓝老娘心疼的去杀鸡。 顾景云和黎宝璐却没打算多停留,他们送蓝家兄弟回来已经耽误了半天功夫了,他们可不想在此费更多的时间。 因此黎宝璐只喝了一碗水就想告辞。 顾景云自 分卷阅读166 然也不想多留,只是在出门前问起蓝老二那座庙通往各个方向的路。 蓝老二见拦不住人,为了报恩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俺们这里偏僻,只有两条官道,一条通南北,往南去是进广东境内,据说一路通到了广州府呢,往北则是通往京城,不过这条路沿路要变换方向,连通路上的大县城,弯了不少,因此要去京城和北地的人都不爱走这条道。倒是到浙江,江苏和河北山东做生意的人最爱走这条路。一条通东西,东路就不用说了,就是通向福州的,西路据说要通到湖南去呢,可长着咧。” 一般的农夫只怕连县城的城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但蓝老二因为常跑县城,又爱听过路的商人说话吹牛,因此懂得多些。 “那要是要去京城,走哪条路更便捷?” “那您得先往西走,到了南昌府再往北走就快了,我听过路的商人们说那条路因为每年都要往京城运送粮草,因此路面宽阔平坦,路也不弯,从那儿到京城最快,直比这边要少一小半的时间呢。” 顾景云若有所思的点头,“我们今儿走的那条官道来往的商人很多?” 蓝老二点头,“碰到繁忙时,路上的茶肆能坐满人。” “怎么了?”黎宝璐扭头问他。 顾景云挥挥手,与蓝老二道:“我们还要赶时间,便不多留了。”拉了黎宝璐告辞离开。 蓝老二满脸焦急的挽留,“好歹在此用过午饭才走。” 顾景云摇头道谢,一来他更喜欢吃自己和黎宝璐做的,二来他们要赶时间,不可能在此多做停留。 俩人很快的上车离开,蓝老娘松了一口气,把手里抓的鸡放开,幸亏她动作慢了一点,不然这只鸡就白死了。 “我们急着赶路吗?”黎宝璐满头雾水,他们一路都优哉游哉的走,昨天是因为碰上雷暴雨才死命的赶路去找歇脚的地方的。 “我们要去追韦英杰等人。”顾景云严肃的道。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一个劲儿的拒绝与他们相交吗?” “当然,我要是不拒绝,而是上赶着,那情况就不一样了,”顾景云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偶遇他们。” “他们身份很高,对于我们给舅舅平反很有用处?” 顾景云严肃的点头,“若是我所料不差,那就是大有用处,或者说,舅舅能不能平反,一半要看他的。” 黎宝璐精神一振,兴致勃勃的问,“他们的主子,就那个叫李安的是什么身份?” 黎宝璐嘀咕道:“这名字可真够普通的。” 顾景云就瞥了她一眼无语道:“这名字一定也不普通好吗,当朝太孙便叫这个名字。” 黎宝璐身子一僵,瞪大了眼道:“你怎么知道?不对,难道叫李安就是太孙吗?” 顾景云没回答她第一个问题,舅舅曾是太子之师,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名字,“叫李安的自然不全是太孙,但能叫李安,还一嘴的燕京口音,身边带着三个气度武功都不错的护卫的人却少,何况,”顾景云眼里闪过寒芒,道:“他身边那个彭育,我听到陶悟叫他自清。文华阁大学士彭丹的长子彭自清,为太孙伴读。说起来他的字还出自太子之手呢,可见彭家之势。” 顾景云一直跟着秦信芳处理外面汇聚到琼州的消息,他们乃太子一系,自然要对本系的官员了解一个大概,免得以后误伤。 黎宝璐直觉顾景云不喜欢彭育,问道:“舅舅跟彭家有仇?” “没有,不过是政见不和罢了,”顾景云讥讽的道:“不过有些关系你却要知道,彭丹出自外祖门下,是舅舅的同门师兄,舅舅获罪后他便被太子一系推进内阁取代了舅舅的位置。” 黎宝璐心里“ 分卷阅读167 砰砰”的乱跳,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 顾景云垂下眼眸握住她的手道:“虽然舅舅总说太子不会忘了他,但人走茶凉,舅舅流放了十四年,再多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何况太子身边还有那么多等着出头的人。” “所以我们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太子对舅舅的感情上,皇帝快六十了,太子也已四十出头,他的身体还一直不好,这个天下若不落在皇帝儿子的手里,那便是直接由孙辈继承,”顾景云冲她一笑,“以你的话来说便是我们得想办法刷太孙的好感。” 不过卑躬屈膝的事他不屑做,也不会做,既然不愿意委屈了自己,那便拿出足够的筹码和本事,让对方放下身段。不求平等而交,但求有尊严。 为了将来,顾景云乐意去算计这一切。 他道:“那些要杀李安的黑衣人必定不肯就此罢休,以后他们遇到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多,越接近京城,这种攻击就越猛。他们与我们一样从南而来,却不去南昌北上,更没有求助衙门驻兵,而是偷偷的自己北上,可见他们此行的危险。” “南昌的那条官道对他们来说不安全,而走小道不仅路途难走,安全上更得不到保证,而这里官道商贸发达,便于伪装躲避,他们一定会继续走这条路,他们的伤员比我们更多,就算比我们早走半天,我们也能很快赶上,你加快些脚步走到他们面前,然后再放慢步伐,让他们来追我们……” 这简直就是安排好的“偶遇”嘛,黎宝璐在心里为李安他们念了一声佛,但为了平反大计,黎宝璐拍了一下红枣屁股,叫道:“快走,驾!” 68.第68章 信心 因为大楚支持海贸,因此东南沿海一带的海贸发达,丝绸,瓷器及茶叶等从大楚各地汇聚到广州,福州,宁波等地,交易给那里的洋人或海贸商人,再从他们手里购入香料,宝石,象牙等舶来品,从水陆向西,北等内陆地区销售。 而他们这条官道便是南北陆路上一条重要的贸易线,因为官道通各大城市,而且全都不进海,不管是在这里收购绸缎,瓷器和茶叶,还是把香料宝石售往这里都有得赚。 所以在路上展眼一望总能看到官道上赶路的商队或挑着担子的货郎。 黎宝璐才把骡车赶上官道就看到前面一个货郎正肩挑着一副担子,边走边用带着口音的官话喊,“豆腐花,有甜有咸的豆腐花——” 远远的,前面立即唱起一声应和道:“凉面喽,清清爽爽,好吃过瘾的凉面喽——” 黎宝璐的口水差点就流下来了,她忙扭头去看坐在一旁的顾景云。 顾景云立即将看着货郎担子的目光收回,扭过头去看一旁的风景,但耳朵根却不由发红。 黎宝璐心中好笑,直接道:“天气炎热,我们买些豆腐花和凉面吃吧。” 顾景云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嗯”。 黎宝璐便赶了车上前,对货郎道:“要两碗甜豆花,”黎宝璐将他们随身带的竹筒给他,道:“倒在这里面。” 小贩开心的接过,动作快速的给他们倒好豆花,还殷勤的指着前面道:“你们若不想野宿,那可得快些走,往前有一家茶肆,可在那里歇息片刻,躲过最毒的太阳,再沿着官道走上四十里便能看到一家客栈了,再往下二十里才进城呢,你们今晚一定赶不上。” 黎宝璐给了他钱,真诚的谢道:“多谢大叔指点。” 黎宝璐接了竹筒,将一个塞进顾景云的怀里,打了红枣往前去找卖凉面的货郎。 凉面是提前做好的,只许放料一拌就行,上面还撒了一些肉末。 当然,价格也不低,一碗十二文,比一般卖的六文钱贵了一倍,但官道上不会有人抱怨贵。 在此赶路的人都不缺那个钱,最要紧的是这一路赶路嘴里实在淡出鸟了。 分卷阅读168 黎宝璐顾景云他们准备还算充分,有锅有米有调料,黎宝璐还时不时的猎只兔子野鸡之类的,遇到村庄城镇还会买些蔬菜储备,但就是这样,他们在赶路时也不可能吃得很精细,所以嘴馋得不行。 两个准备充分的小孩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只带了干粮上路的商人了。 凡是碰上挑着担子的货郎都会买买买,有的甚至干脆包圆,让随行的伙计也打一下牙祭。 顾景云看了半路便道:“只这条官道就不知道养活了多少百姓,商贸一事虽贱却于民于国有利。” 黎宝璐惊诧的看向顾景云,好一会儿才毫不掩饰的夸他道:“你真厉害,竟然能看明白这个道理。” 这才是真正的见微知著呀! 顾景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明摆的事,你便是想夸我也找个好些的理由,别拿这种大家都明白的事夸我,我会脸红,羞的!” “你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样?”黎宝璐认真的道:“商贸利于国民,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朝中也有许多大臣不明白的。” 商人及其后代不能参加科举,由此可见这个时代对商人的轻视。 顾景云认真想了想道:“少部分人或许是真不明白,但大部分人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商贸一事不必打压,但也不必特意推行,顺其自然便好,除非有一日天下人口剧增,土地安排不下百姓,或是粮食亩产增多,一人可以养活多人时方可鼓励经商。” “不然,此时鼓励经商,短期内可看到财富增加,国库充盈,但时日一久,粮食产出一低,到时候物价必定飞涨,不仅苦了平民百姓,连国家都有可能动荡不安。” 黎宝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都是人脑,为何你却这么聪明?” 这些道理顾景云说了她便能听明白,那是因为她有前世的记忆,她的前世是站在历史的巨人身上往回看的。 但就是这样,这些道理她也从未主动想过,顾景云不提,她才不会想这些事呢。 她刚才想的是一会到了茶肆她得问问小二有没有冰,拿着冰冻一下豆花,那吃着才爽呢…… 果然,这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区别。 天才顾景云一脸嫌弃的从脑袋上拽下她的手,捧了凉面进车,道:“你是人脑吗,我一直以为是猴子脑。” 天才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毒。 黎宝璐决定不理他。 驾着骡车,吹着徐风,黎宝璐一直不安定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她从来都知道顾景云聪明,表现在书看一遍他就能记住,看两遍他就能完全明白意思,看三遍他就会由一想到二,再看时他就有无限的问题提出,然后自己想办法寻找答案。 和秦舅舅学下棋,在她终于弄明白规则开始磕磕碰碰的从最简单的棋谱下起时,他已经会在棋盘上运用心算,开始布局谋略了。 和秦舅母学琴,她刚会弹宫商角徵羽,顾景云已经能弹成曲子了,要不是她有前一世的记忆让她足够自律,足够聪明的追赶着他,只怕她现在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就连厨艺,黎宝璐都不如顾景云。 除了医术和武功,在顾景云面前她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但就是这样,面对他单枪匹马的出琼州为秦舅舅平反,黎宝璐依然只带了三分的信心。 因为他再聪明,他的年纪和阅历却摆在那里,有的人学习厉害,在别的方面却不怎么样。 但昨天和今天的事让黎宝璐信心倍增,觉得以他的能力为秦舅舅平 分卷阅读169 反也没什么。 他临危不惧,昨晚上那刀剑咻咻的从他们身边划过,她还带着他近距离捅过人,当时他不喊不叫不慌张,把所有的信任都给她,可见他不仅胆子够大,也很有团队精神。 他还有急智,昨天晚上要不是他激得那些玄衣人出手,只怕他们还有一场恶战,而且未必能斗得过那些黑衣人。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猜出李安的身份,当然,现在李安的身份还未确认,但黎宝璐就是下意识的相信他。 不仅能猜出,还能瞬间计划好对他们的态度,一步一步的引他们上钩,再加上今天他长远独到的目光,黎宝璐觉得给秦舅舅平反,继而登上人生巅峰这样的事是有很大几率的。 黎宝璐心中美滋滋的,轻松的驾着马车赶到了茶肆。 红枣却快要累死了,一到茶肆立即撂挑子不干,再不肯往前挪一步。 黎宝璐没办法,总不能让它堵在路中间,只能利诱道:“你赶紧往旁边挪挪,我带你去喝水。” 红枣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喘气,它太累了,不要动弹。 顾景云见黎宝璐在太阳底下满头大汗的跟一头骡子谈判,不由脸色一沉,颇为不善的盯着骡子道:“既然不中用那就宰了卖肉,我们重新买匹马好了。买骡子是为了方便赶路,不是让你去晒太阳充孙子的。” 大热的天,红枣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它从鼻子里喷了两口气出来,脚在地上跺了跺,不情不愿的拉着车挪到了一边。 顾景云就冷哼了一声,对黎宝璐道:“下了车就先来喝些茶水,一会儿再拉它去喝水。” 黎宝璐觉得承诺了红枣不好不履行,正要劝说顾景云,围观了全程的伙计立刻颠颠的跑上来,笑眯眯的道:“两位客观,我们茶肆也有给牲口提供的水和粮草,您看要不要来一些?这大热的天,把牲口拉到河边距离也不短,来回可要出不少汗,遭罪着呢……” 顾景云倨傲的“嗯”了一声,道:“那便给它来一份吧。” 黎宝璐忙打断他的话问,“要多少钱,这粮草也有好坏之分,水也有多寡的区别吧,分别造价几何?” 伙计微微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直接给这头骡子提供最好的服务呢。 伙计报上了价格,黎宝璐便定了个中等的套餐,看过他们提供的水和粮草过后才跟着顾景云进茶肆。 顾景云气嘟嘟的坐在凳子上瞪了黎宝璐一眼,道:“那是牲口,你对它比对自己还好些。” 黎宝璐无奈道:“你也说了那是牲口,难道你还要跟红枣计较这些?好了,赶紧点了茶水吧,再看看他们这儿的饭菜好不好,我们好好吃一顿,再打包些点心路上吃。。” 在此躲避毒太阳的人不少,有商队,也有过路的农夫和货郎。 商队的人大多在茶肆里坐,点了饭菜和茶水,而农夫和货郎们都是直接交两文钱拿一个碗,自己去茶肆门口那里倒茶,拿了碗就出去蹲在树荫底下喝,喝完了再去倒。 两文钱可以无限供应茶水,只是没有桌椅,得自己蹲在树荫底下。 但茶肆的生意依然不错。 黎宝璐和顾景云坐在茶肆里直接呆到申时,顾景云拿了一本书在看,这是他在广州买的杂书,乃一游子的见闻录,文笔虽不怎么样,里面记录的事却很是新奇,还有山川地理的介绍。 黎宝璐直接趴在桌子上睡得香,要不是顾景云摇了一下她,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顾景云扫了正在套车要走的商队一眼,道:“那货郎说过进城前只有一家客栈。” 黎宝璐迷迷糊糊的点头。 顾景云见她还没清 分卷阅读170 醒,就弹了一下她脑门,道:“所以你是打算我们晚上继续露宿吗?我要住客栈,还要洗澡睡床,你看前面的三家商队,你觉得我们在后面走还能住进客栈吗?” 69.第69章 再遇 黎宝璐瞬间清醒,拉了顾景云上车赶路。 他们只有一辆车,那些商队却要顾前顾尾,难免慢些,因此黎宝璐他们很快就赶超所有商队,远远把他们甩在了后面。 而且红枣吃饱喝足也休息过了,此时还是很听话的。 听话的红枣速度杠杠的,让他们赶在日落之前到了那家客栈,拿到了仅剩三间上房的两间。 黎宝璐扛着行李上楼,见小二走了,她才憋不住的问道:“怎么定了两间上房?” 为了顾景云的安全,他们可一直睡一屋。 顾景云从行李里挑出装了她衣服的包袱塞她怀里,道:“先拿过去占位置,一会儿再搬回来。” 见她茫然,他便似笑非笑的道:“我可不想我们明明定了房间却要去下房睡,更不想因此得罪不想得罪的人。” 黎宝璐若有所思的把包袱拎到了隔壁房间,还将衣服拿出来叠好放在床头。 这家客栈就办在官道边,往前不远处就是驿站,但那是官员,官眷或出公务的胥吏才能住的地方。 与驿站的冷清相比,这个客栈实在是太热闹了,赶路的旅人,过路的商人,凡是要进城的大多要留宿于此,没办法。 这条官道沿途少有村庄,上一个城镇离这里又远,想要赶到下一个城镇时间又不够,所以大多会选择在此住宿一晚,少部分人会继续赶路到城门口歇着,等第二天城门一开就进城。 这让客栈里人满为患,几乎是黎宝璐收拾房间的功夫,客栈里唯一的上房也订出去了,不仅上房,连中房都没了,后面再来的人只能选择住大通铺。 大通铺里沿墙砌了两张大炕,正相对,一张就九个铺位,一间房便能睡十八个人。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住进了都得忍着。 黎宝璐到一楼后院晃荡过,瞄了一眼大通铺的情况,咋舌不已。这样的住宿条件别说那样的天之骄子了,就是她也住不了呀,宁愿出去野宿。 她压低了声音问顾景云,“你确定他们会来?” 顾景云道:“不确定,但有备无患。” 俩人下楼用晚饭时,大堂里坐满了人,顾景云微微蹙眉,很想转身就上楼。 他不喜欢人多,尤其是这样鱼龙混杂,喧哗吵闹的场面,站在一边他都觉得耳膜震动,似乎会被人喊破似的。 但要是上了楼,他们就不能知道等的人是否会来了。 顾景云眼睛扫了一圈,没看见空桌子,不由抿嘴,整张脸都严肃的板起来,迎过来的伙计只觉得心肝一颤,不由自主的带了三分讨好的笑道:“公子和姑娘是要用饭吗?” 顾景云沉默的点头。 伙计就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大堂里已经没了位置,公子要是不嫌弃,我在二楼沿栏处给您单设一张桌子?” 顾景云挑眉,问道:“二楼还能设饭桌?” 一楼前厅是大堂,吃饭及招客用的,后院则是大通铺,二楼及三楼则全是住宿区,他可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摆桌子。 伙计就讨好的笑道:“可以设上两三桌。” 那两三桌就摆在楼梯不远处。 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客房都是相对的,但上楼梯的那部分不可能设客房,因此二楼及三 分卷阅读171 楼楼梯处便空了些位置。 店家聪明得很,知道有些人讲究,不愿意坐大堂,在他们有需求时就在二楼三楼单设桌子,不仅能多赚钱,大堂里还能省出几张桌子来,缓解压力。 连黎宝璐都忍不住赞叹,“你家东家好会做生意呐。” 伙计不好意思的一笑,“都是小本生意。” 东家,也就是掌柜的是他堂叔,在这客栈里干活的,从厨子到跑堂伙计全是自家人。 顾景云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位置,往下一看能将大堂的情景全收眼底,而且上面空间要比大堂要好得多,也没那么嘈杂。 他满意的点头,道:“那便设一张吧。” 两小孩昨天晚上担惊受怕,早上就没吃什么东西,中午补充的也差不多消化完了,听伙计报菜名感觉还不错,顾景云便点了四个菜。 饭菜才端上来他就看到了相扶进门的四人,顾景云得意的冲黎宝璐一扬眉。 黎宝璐扭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大堂里的四人,抽了抽嘴角,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伪装技术真的很差,四个全在脸上抹了黑灰,哪怕是沾上些胡子都行纳,不行你们总得把衣服换了吧。 却不知楼下的四人心里也很憋屈。 他们不是不懂伪装的好处,但他们没有可以伪装的东西呀,就连行李都在路上丢了,除了随身带的碎银和银票,他们现在就是光棍四条。 他们想要买东西来着,但这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小镇,且连大一些的村庄都没有。 韦英杰倒是拿了钱想跟过路的商人买些衣服之类的,然而商人们都戒备得很,这四人不仅人高马大,还随身带着刀剑,身上隐隐带着血腥味,商人们又不蠢,即便不躲着他们也不会上赶着帮他们的,凡他们有所求全都婉拒了。 买衣服? 他们就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卖给你们我就没得穿了,伙计的? 那群只能靠两条腿走路的苦力别说换洗的衣服,连件多余的里裤都没有。 所以四人只能拿灰把脸上抹一抹,虽然知道效果不大,但聊胜于无吧。 好歹他们没有之前那么白了不是? 四人虽然有马车,但全都带伤,特别是彭育,一条命去了大半,今天只醒过来一次,喝了水继续晕,现在正烧得人事不知,因此赶路的行程一慢再慢,竟然还赶不上去送人的黎宝璐等人。 四人中,李安便不说了,就是韦英杰三个都是天之骄子出身,何曾吃过这些苦? 大毒日底下苦哈哈的赶路,连口吃的都没有,直接把四人都晒病了,本以为今天晚上也要在林子里露宿,还要戒备随时的追杀偷袭,众人都觉得眼前一暗,还是碰到一个挑担的货郎,听了他的指点才知道往前不远就有家客栈。 当看到前面黑夜中闪着灯光,隐隐传来喧哗人声的客栈时,四人差点感动的哭出来。 等好容易爬进了客栈,掌柜的却说“没房间了!”。 李安等人脸色难看,还是韦英杰扯出一抹笑来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您也看到了,我这兄弟中暑了,他需要个好房间休息一下,不如这样,您帮忙从中说和一下,让人让出一间房来,您放心,多少钱我都补偿。” 说着,韦英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塞掌柜手里。 掌柜的眉眼剧跳,看着手中的银子半响回不过神来。 在二楼边吃边看的黎宝璐都忍不住低声道:“好有钱!” 那锭银子可是十两,十两! 掌柜的心动了,他在心里把上房的客人过了一 分卷阅读172 圈,最后道:“倒是有一对兄妹可能会让你们。” 其他上房都是一间房住了两三人,只有顾景云和黎宝璐是一人占了一间,因此他道:“他们也是今儿傍晚才住进来的,兄妹俩一人一间上房,你们要是想住一间,那我去与他们说说,说不定能给你们让出一间来。” “不过也不一定,那位少年气度不凡,看着不像缺钱的,因此……” “掌柜的放心,便是不成,我们也感激您,”韦英杰立即道:“若是成了,我这儿还有重谢。” 掌柜的点头,目光却有些怀疑的扫了四人一眼,出手这样阔绰,实在不像是商人。 住在他这里的客商,不管生意做得多大都精打细算得很,想要从他们手里多掏一文钱,那是连窗户都没有的事。 韦英杰看到掌柜怀疑的眼神,心中苦笑,他自然知道此举扎眼得很,但他完全没办法。 谁知道这家客栈房源如此紧张,看看大堂着人满为患的,总不能真去睡大通铺吧,不说主子的身份,便是他们身上的伤也是要处理的。 彭育还烧着,需要环境修养。 掌柜的上楼去找顾景云黎宝璐,韦英杰想了想,对陶悟使了一个眼色便跟上,他想,反正已经露财了,今天晚上便是用钱砸也要砸出一间上房来。 韦英杰正在心里想着对策,一抬头就看到了掌柜的满脸堆笑的站在一张桌子前对两个半大的孩子不停的作揖。 看清两个孩子的韦英杰:“……”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要不是人家比他们提前来到,韦英杰几乎要以为这俩人在跟踪他们了。 顾景云正满脸不耐烦的拒绝掌柜的提议,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韦英杰,他似有些疑惑的歪头看了看他,半响才确认似的撇撇嘴,低头继续吃菜。 韦英杰心中苦笑,知道他们又被嫌弃了。 然而俩孩子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何况他们此时还有求于人。 韦英杰上前对俩人作揖行礼,道:“顾公子,黎姑娘别来无恙,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黎宝璐脸上笑眯眯的,态度良好的对他们点头道:“你们也要住在这个客栈呀,吃晚饭了吗?” 韦英杰正要借此倒苦水搏同情,就见顾景云扭头瞪着黎宝璐,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这么笨,不知道他就是想占我们上房的人吗?”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觉得顾景云说她笨时绝对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如此认为! 说好的只是演戏呢。 70.第70章 打探与泄露 韦英杰满脸尴尬,但心里一点也不为怵,换做是他,受他们牵累,说好了永不再相见后再见面他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顾景云说的每次,他还真是来占他们上房的。 从昨晚上的事来看,顾景云虽毒舌,心地却善良,而他的小妻子更是心软,所以韦英杰便满脸为难的看着俩人,眼光时不时的瞟向大堂,低声哀求道:“顾公子,黎姑娘,你们也知道我们的伙伴病得有些重,如今只有大通铺有位置,但那地方根本不适合养伤,还请您二位通融一二,让一间上房来给我们好不好?” 善良的黎宝璐果然面露不忍,顾景云抿了抿嘴,脸上虽带着不悦的神色,但也没一口拒绝。 韦英杰看到他扫了大堂一眼,便不耐烦的抿嘴道:“便让给你们吧,正好,房费我只付了一半,剩下的你们自个付吧。” “那是自然,房费怎敢再让顾公子破费?”韦英杰心中暗笑,果然,少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表示,“顾公子和黎姑娘在客栈里的花销也该算到我这儿才是。” 分卷阅读173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殷勤的对掌柜道:“再上两道贵店的招牌菜,顾公子,若是吃得好再点。” 顾景云轻哼一声,虽没应下,但也没拒绝他献殷勤。 韦英杰就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怕还情,就怕对方不接受,日积月累下恩情愈重,到时候主子的身份暴露,只怕所求不薄。 韦英杰退下,与掌柜的办好入住手续,忙扶着彭育上楼。 李安和陶悟都领悟过顾景云的毒舌,也知道这人不喜与人讲虚礼,因此上楼梯时只冲对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上楼。 陶悟见床上摆着小姑娘的衣服,脸一红,看向韦英杰小声道:“你送过去?” 韦英杰冲他翻了个白眼,道:“凭什么为难的事都是我去做?”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敲门声,韦英杰忙过去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黎宝璐便大松一口气,忙把人迎进来。 黎宝璐一笑,乖巧的道:“我是来收拾行李的。” 李安见只她一人前来,便柔声问道:“顾公子呢?” “他不耐烦听外面吵闹的声音,所以在屋里呢。”其实顾景云是特意躲起来给他们机会打探的。 昨晚上局势混乱,小小的破庙里分了六派,各有各的秘密,因此谁也不敢主动开口打破平衡,打探各自的来历秘密。 其中那对农夫的情况最简单,不过是要进城卖沙梨的农夫。 但其他人却都罩在了雾里,李安他们且不说了,威远镖局私下接的物镖是什么,竟然引得人前来劫镖?那些劫镖的玄衣人似乎上面还有指使人,那人又是谁?那了两个在破庙里歇脚的江湖人也并没有通报姓名,谁知道他们是谁,是否有别的目的。 还有便是顾景云和黎宝璐这对少年夫妻,顾景云的气度姿容摆在那里,若不是身后没有奴仆,又只有一个小妻子跟随,李安等人几乎以为他是哪个世家出来的公子了。 但俩人明明都还是半大孩子,且早早成亲,而且黎宝璐还学了一身的功夫,心虽软,对黑衣人下手时却毫不手软,说捅人就捅人,都不带二话的。 而且还会医术,听那些江湖人士的意思,她还与一个叫白一堂的江湖人物有很大的牵扯。 所以,这俩人到底是什么人? 对着聪明且毒舌的顾景云,不管是李安,还是韦英杰都不敢问出口,但对明显武力值爆表且似乎智商有些不足的黎宝璐,俩人一点压力也没有。 李安悄悄的对韦英杰使了一个眼色,便坐在桌边捂着胸口养伤。 陶悟是武夫,能动手绝不说话,此时就扶着彭育坐在一边紧闭着嘴巴。 彭育一直半昏半醒,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因此也只能闭嘴。 韦英杰只能捏着鼻子站在黎宝璐身边看她动作迅速的收拾床上的衣服,他笑眯眯的问,“黎姑娘,你和顾公子不是成亲了吗,怎么还分房睡?” 嗯,这个话题起得好,可以由此延伸出许多问题。 黎宝璐羞涩的一笑,“我们只是成亲了,因年纪还小,所以要分开住。” 也就是说只是拜堂成亲,不能圆房。 韦英杰表示明白,民间很多人都那么干,但他不理解呀,所以好奇的问道:“那再过几年成亲便是,何必这么急?” “他要出来考试,家里又没有可靠的仆人,只能我随身照顾他,但男女有别,出行不便,反正我们两个的婚约是从小定下的,便是提前成亲也没什么不好。” 韦英杰眼睛一亮,问道:“不知顾公子要参加什么考试 分卷阅读174 ,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 李安也竖起了耳朵。 “考试已经过了,下次再考得到明年呢,不过你们也帮不上忙。” 韦英杰心中有了猜测,笑眯眯的道:“黎姑娘不说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上忙?” “他明年要参加乡试,难道你们竟连朝廷取材考试都能帮忙吗?”黎宝璐一点也不客气的道。 韦英杰呵呵一笑,“这个自然是帮不上,却可以帮顾公子处理一些考试外的事,比如定个客栈,找些书籍或书院的考题什么的。” 见黎宝璐似乎有些意动,韦英杰再接再厉道:“我家公子也是读书人,而且认识不少名师,说不定还能为顾公子引见一二。” 真没想到顾景云还是读书人,还是一个已是秀才的读书人。 韦英杰心中火热起来,这样一来,顾景云就与他们有利益纠葛了,他们可以许对方以前程,只要这小两口帮他们到京城…… 黎宝璐那身轻功,即便不能阻挡黑衣人,她带着人逃命却绝不会有人能追上。 韦英杰看着黎宝璐的眼睛火热火热的,李安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扭头看向黎宝璐。 谁知道以为会高兴的跳起来的黎宝璐却在思索了一会儿摇头,“还是算了,那些大儒云哥哥自会去拜访,你们还要逃命呢,哪里好麻烦你们。” 韦英杰刚想表示不麻烦,黎宝璐就继续道:“而且,你们引见了他未必就会去见。” 韦英杰一呆,问道:“这是为什么,要知道大儒乃良师,多少人想求见却不得其门呢。” “所以这样的人才不值得云哥哥去拜访呀,”黎宝璐道:“他常说,学无止境,这世上那么多的学科知识,而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学全,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未知的知识等着人去探讨!三人中,必有能为我师之人,所以那些人只因为写了些好文章,教了些擅长考试的举子便自诩大儒,不见人,不探讨更深一步的知识,那与他们交谈又能有多少进益?” “有那时间费尽心机的去拜访一个不一定见他的大儒,还不如多看些书,多与其他人探讨学习,其所得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韦英杰和陶悟目瞪口呆。 李安若有所思。 昏昏沉沉的彭育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不悦的看向黎宝璐,“依你那么说,大儒竟比不上普通人了?”他冷哼一声道:“大儒之所以为大儒,那是因为他们学识渊博,可堪为良师,与良师的一席话,胜过读十年书。顾公子如此贬低大儒,莫非与大儒们有仇?” 黎宝璐心中不悦,看向彭育问道:“那人人都与大儒说两席话,那岂不是都读了二十年的书?” 她讥讽道:“那朝廷为何还费心费力的办县学,府学,国学?直接把有名的大儒派下来,轮着与天下人说话,每人说上两席,那每人都读了二十年的书了。” 黎宝璐还夸张的“啊”了一声,赞道:“到时候我大楚就成了全天下最有文化的国度,平均每人都读书二十年往上呢,彭公子大才!” 栽大帽子谁不会栽? 敢给她家景云扣黑锅,活得不耐烦了? 韦英杰没想到黎宝璐嘴巴也这么厉害,见彭育脸色涨得通红,轻咳一声道:“自清的意思是大儒们毕竟读书多,在某些问题上见解独到,与大儒来往自然获益良多,而我们正好认识一位大儒,若顾公子要科举,还是应该拜访一下,若是能拜他为师那就更好了。” 黎宝璐摇头,“我们都有师父,不可能再拜师,至于拜访之事,顺其自然吧,我们要去杭州,又不去京城,要是为了一个大儒就赶去京城也太浪费时间了。我们明年还要参加乡试呢。” 几人咋舌,这口气够狂的,不 分卷阅读175 说一般人,便是太孙,当年为了能给太孙找老师,太子殿下可以三顾茅庐的去请顾大儒,但就是这样顾大儒也没答应做太孙的老师,而是太孙有问题了可以去请教他,但这样的机会也就太孙有。 为了见大儒一面,即便是踏遍千山万水也在所不辞,何况还能单独与大儒面见交谈。 李安惊过后便是低头好笑,说这话的若是个青年或中年人,必定会让他们厌恶。 但黎宝璐还是个半大孩子,顾景云也是个少年,还是个颜值不错的少年。 他们几个都知道他嘴硬心软,也稍稍摸透了他骄傲的性格,这样一来便不让人讨厌了。 李安笑问:“顾公子就这么有信心?” “你是说乡试?”黎宝璐挺起胸膛道:“若是考试公正,他取中前五名并不难。” 李安挑眉,眼中划过亮光,笑道:“若有时间能与顾公子手谈一局就好了。” 黎宝璐摇头,“还是算了,我们要去杭州,与你们不同路,而且你们正被人追杀呢,万一再被人追上怎么办?” 韦英杰抽了抽嘴角,所以才想请你们一路同行,好保护他家主子呀。 你们就是趋利避害好歹也遮掩一下,找找借口吧,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口真的好吗? 话虽如此,但不管是李安,还是韦英杰与陶悟对此都很愉悦,他们现在不怕直来直往的人,就怕心里藏了弯弯绕绕的,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啊。 倒是彭育心中很不悦,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仅狂傲还不会处事,竟然就这样回拒他们。 黎宝璐收拾好衣服,扫了彭育一眼便往外走,对几人挥手道:“行了,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你们赶紧休息吧。” 韦英杰这才发现他们还没问出他们的籍贯等信息,顿时有些苦恼。 李安安慰他,“没关系,来日方长。” 71.第71章 以国士待着 黎宝璐内力深厚,耳力好,门虽然关着,但还是隐约听到了。 韦英杰抽了抽嘴角,低声和主子道:“爷,您小声些,黎姑娘的内力应该不弱……” 同为武功高强的人士,他可是知道耳朵有多灵的。 黎宝璐嘴角带笑的推门进屋,对着坐在桌前下棋的顾景云比了个剪刀手。 顾景云嘴角微翘,继续低头去看他的棋局。 就算不得不投在太孙的势力之下,他也不能贬低了自己的价值和尊严,最起码,决不能比彭育少! 顾景云眼中闪着亮光,“啪”的一声将一颗白字落下,瞬间吞了一片黑子。 小两口晚上躺在一张床上,黎宝璐问道:“彭育是太孙的伴读,你要如何超过他呢?” “父子尚能反目,他不过是太孙的四个伴读之一罢了,”顾景云闭着眼睛低声道:“不着急,来日方长。” 同样觉得来日方长的两伙人第二天便在客栈门口相遇了。 李安笑眯眯的道:“没料到这么巧,看来我们要一块儿上路了。” 顾景云沉默的看着他。 李安便指了自己的马车道:“我的车较宽敞,且也舒适,顾公子不如上车一叙?” 黎宝璐默默地站在顾景云身后,静静地看着李安。 李安便知道俩人为了安全是不会分开的,便指了彭育和陶悟道:“让他俩人去帮你们赶车如何?” 顾景云对黎 分卷阅读176 宝璐微微点头,抬着下巴示意道:“我家红枣脾气大,把人颠出毛病来我可不治。” 陶悟哈哈大笑道:“顾公子放心,一头骡子我还是降服得住的。” 彭育的脸色则很不好看,在他看来,太孙是天下最尊贵的第三人,以后整个江山都是太孙的,他们何必与两个愚民如此虚与委蛇,能够为他们所用,这俩人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韦英杰瞥了彭育一眼,笑眯眯的拍着陶悟的肩膀道:“快去吧,自清伤口还没愈合,驾车小心一些。” 陶悟瞥了一眼彭育,微微点头。 他知道韦英杰是要他照顾彭育的同时还要看好他,免得他坏了主子的事。 他是武夫,读书比不上彭育,也直莽了一些,然而并不蠢。 主子很欣赏顾景云,想要收服他,而彭育看不上顾景云,昨天晚上彭育就很有怨言,今日主子将他们支开就是怕彭育与顾景云言语冲突。 顾景云那小子年纪虽小,他们也只见过两次面,但是人都看得出他骨子里的高傲。 但很奇怪,同样是高傲,陶悟不喜欢彭育,却不讨厌顾景云,甚至看顾景云能把彭育气成那样还隐隐有些开心。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不好,不好,怎么说他们也同生共死过,怎么能这么幸灾乐祸呢? 陶悟憋着笑意扶彭育上车,然后就抹了一把红枣的脖子,跳上骡车跟上前面的马车。 彭育让陶悟将车帘扎起来,靠着车门看着前面的马车,脸色颇有些阴郁。 陶悟一开始还乐滋滋的,看久了不免气闷,想着俩人虽然不对付,但毕竟相交多年,因此劝道:“主子虽没考校过顾景云的功课,但仅凭他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案首来看,他的功课必不弱。而这两次的事你也看到了,他不仅聪明,心地智谋一样不缺,这样的人若能被主子收服就是一助力,你何必如此?” 昨天晚上黎宝璐一走彭育便脸色很不好看的问道:“公子,我们为什么要讨好两个半大的孩子?” 李安含笑道:“他们救了我们。” “那赏赐他们一些东西便是,何必将姿态放得那么低?这些人还不值得公子如此。” 当时李安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寡淡,但还是解释道:“礼贤下士为君之德,顾景云有才,我并不觉得委屈。” 当时韦英杰的脸色就难看之极,悄悄与他传音道:“真是蠢货,公子礼贤下士,心胸宽广,看重人才本是我等之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结果他倒好,反倒教着公子轻贱人才。什么顾景云不配?” “顾景云若是不配,那什么人配?我与你可配?若是不配,难道也要教着公子轻贱我们?” 陶悟是武夫,被家族送到太孙身边做侍卫,若无意外,他们一家以后就跟着太孙混了,作为未来陶家的家主,他自然希望太孙心胸宽广,尊敬他们这些人。 所以听了韦英杰的传音分析后他也很不赞同彭育的话,而且俩人本来就一直有些不对付,因此看他被气,他乐得看戏。 但见他脸色苍白,恹恹的靠坐在车上,他又想起这些日子的共患难来,好歹同生共死过,念着这份情,陶悟还是忍不住劝了劝他。 但彭育并不领情,他冷笑一声道:“天下能读书,会读书的书生何其多,难道就缺他顾景云一人吗?何况他与殿下乃君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一个穷书生凭什么推三阻四的?” 陶悟微微抿嘴,半响才道:“那顾公子知道公子是君,他是臣了吗?” 彭育一噎。 公子的身份是秘密,他们瞒着还来不及,又怎会告诉别人,还是一个陌生人。 陶悟见 分卷阅读177 他被噎住,这才在心里冷哼一声。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书上写的没错,可这世上有几个臣子能做到? 蝼蚁尚且偷生,君真要弄死臣子,烈性有些的就敢把皇帝拉下马。 他和韦英杰更信奉的是“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而这几年,太孙的确对他们不错,所以他们愿意为太孙拼命,不然,俩人之能,想要不着痕迹的在袭击中丢下太孙独善其身根本不是难事。 彭育看不上陶悟这样的莽夫,陶悟也与彭育话不投机,骡车上一下安静了下来。 但前面的马车却正热闹,黎宝璐跪坐在一边,看着俩人俩人下棋,只觉得风刀霜剑,差一点就撩开帘子出去跟韦英杰并排坐在车辕上了。 最后,顾景云以一颗黑棋堵死白棋的路,险胜。 他翘起嘴角道:“承让!” “景云大才,”李安边笑着捡棋盘上的棋子,边问,“此去杭州可是有要紧事?” 顾景云骄傲的冲他抬下巴,斜睇着他,不说话,但态度说明一切,“干你何事?” 李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中好笑,他捏了捏手中的棋子道:“若是我说你们护送我到京城,我许你锦绣前程,你可愿意?” 顾景云微微挑眉,不再骄傲的抬着下巴,而是上上下下的把李安打量了一遍才道:“你倒是直接,不过我喜欢!” 李安心中好笑,正是知道你喜欢开门见山我才这么直接的呀。 顾景云也很直接的道:“可你自身都难保,我为何要信你?要是跟你去了京城却入了贼船怎么办?” 他道:“科举与我来说一点也不难,我迟早会有一副锦绣前程的。” “科举出仕,再慢慢的往上爬,时间太长,你受得了吗?”李安淡淡的道:“何况为官之后并不是有才华就够了,还得有人脉。这些是你的家族不能给你的,我却能。” 顾景云不为所动道:“敌人也很强大,不然不会把你逼到死路,我不想做人手上的刀。” 李安立刻承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主动挪你这把刀,如何动全凭你心意。” “你要是能做到这点现在就不会被人追着砍了。” 李安苦笑。 顾景云脸上就露出适时的好奇,问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的身份……” 黎宝璐就伸出手指捅了捅他,顾景云立即收敛道:“算了,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和内子是要去杭州的。” 李安虽然很想将俩人拉下水,但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只能点头道:“好,我不告诉你,不过我有个请求,我回京也要过杭州,我们这几日同行如何?” “你放心,我们必定小心掩藏行迹,若是真把黑衣人招来了,你们只管自己逃命,不用管我。” 顾景云和黎宝璐就齐齐冲他翻了个白眼。 真要遇上黑衣人,他们真的能袖手旁观吗? 李安见状哈哈大笑,道:“也不白蹭你们的好处,我知道你们旅资有限,等到了杭州我自有重礼相谢,如何?” 顾景云瞄向黎宝璐,黎宝璐微微点头,顾景云便答应了。 李安高兴,笑眯眯的重新摆好棋盘,“我们再来一局如何?” 从这里到杭州,以他们现在慢悠悠的路程骑马还要走五天,足够他继续打动诱拐俩人了,他就不信拿不下两个小屁孩! 72.第72章 耐心 李安是打定主 分卷阅读178 意要跟着俩小孩,顾景云似乎知道甩不脱他们,冲四人翻了个白眼后就把自家的骡车抢了过来。 虽然他不拦着他们跟着,却不会主动与他们混在一起。 李安笑眯眯的,一点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让彭育再一次感叹太孙的好脾气。 陶悟却很不解,“公子,何不挑明了身份,将人争取过来的机率可大大增加。” 李安:“有几成机率?” “怎么说也有八成吧。”陶悟不太确定的道。 韦英杰便替太孙解释道:“广志,如今我们走在刀尖上,容不得一点疏忽,别说是八成,便是九成也不行,除非十成十确定顾景云会投向我们,不然决不能暴露身份。” 彭育提议道:“不如用一假身份。” 他们三人中随便一人的身份拿出来都能让对方高山仰止。 韦英杰噎了一下,见李安脸上笑容微淡,便任劳任怨的继续替他解释道:“顾景云志向高远,必不肯为幕僚。何况公子待人以诚,此乃高德。” 顾景云一看就是真高傲之人,太孙好歹还是君,他投在太孙名下是臣,可他们这几个尚且是人臣,投在他们名下的顶多是个幕僚,顾景云少年成才,才华能力都不缺,他是有多脑缺才会不做君之臣而跑去等臣下幕僚? 李安看着眼中不屑的彭育心中微叹,他和阿爹一直不喜彭阁老,但当年开平一案几乎让太子一系倾覆,还是秦阁老力挽狂澜,主动替阿爹背锅这才消弭了祸事。 但当时阿爹被亲近之人背叛,皇爷爷又疑心他,最亲近的老师又因自己差点被满门抄斩,太子一系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 阿爹身体本来就不好,遭受连番打击后差点一病不起,还是阿娘带着他在床前大哭才把人唤了回来,但就是这样他也没精力去收拢势力。 等他回过神来时彭阁老已经掌握了太子一系的剩余势力,借此博弈进入内阁…… 阿爹不喜欢彭家的钻营,加上心灰意懒,便放任了彭家越俎代庖的经营着太子一系。 彭育是阿娘为他选的伴读,她不想就此放弃希望,因为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不仅丈夫与自己,就是他们的孩子也将万劫不复。 所以他们需要掌控住太子一系的势力。 阿爹身体不好,那便由他来。 而彭家也需要与太子府打好关系,以借此招揽更多人才和势力来投奔,所以两方一接触,彭育便成了他的伴读。 但这么多年了,不管他怎么教导,彭育的眼界都宽广不了,明明有最好的先生,也有最好的教育资源,所接触的人也胸怀阔达,为何他却总是这么鼠目寸光? 偏偏其余三个伴读都是其他势力塞到他身边来的,让他除了彭育就没别的可用之人了。 李安扫了韦英杰和陶悟一眼,轻吁一声,幸亏他满十八后阿爹就给他选了韦英杰和陶悟做亲卫,不然非憋死不可。 而慢悠悠的走在前面的骡车里,顾景云正毫不吝啬的夸赞李安,“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只这一点他便能成为半个贤君。” “你很满意?” “只是满意,接下来就看他看人的眼光了。”说罢撇嘴道:“彭育此人不可深交,让他做伴读,我想知道是他的眼光,还是别人硬塞进去的。” 黎宝璐歪头,轻声道:“我以为他是因为受伤才脸色不好的。” “他看我的目光像是施舍,连这都看不出来吗?”顾景云鄙视她。 黎宝璐静默了半响道:“我没看他自然看不出来。” 分卷阅读179 顾景云满意,却还是教她道:“出门在外还是多看看人的好,可以积累经验。” 顾景云虽然也经常轻蔑的,居高临下的,高傲的看着人,但他通常鄙视的是人的智商,看人的眼里写的是“尔等愚蠢的凡人”,所以他的那种居高临下并不会让人厌烦,只会让人恨不得套他一个麻袋狠揍一顿。 而彭育看人的眼里却明晃晃的写着“尔等贱民”,让看的人心中冒火。 不过那是凡人的思想,顾景云看了就不冒火,反而还很高兴,他愉悦的与宝璐道:“这样愚蠢的人类能在聪明人里生存多久?我敬请期待。” 黎宝璐在心里为彭育默默地点了一根蜡。 顾景云想着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的吊着李安,增加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重量;李安想着谨小慎微,先把顾景云的底摸透后再把人诱拐过来,加上距离杭州还有四五日的路程,所以两方一点也不急。 让俩人想不到的是一直紧追着后的黑衣人竟然一直不曾出现,但不管是李安还是顾景云都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脸色更加凝重。 就在顾景云心里暗戳戳的算着是此时冒险施恩于李安好,还是赶紧带着宝璐先保命好时他们到了广信府。 广信是浙江的大县,再往前走三日就可到杭州。 进城后顾景云便兴致勃勃的坐在车辕上看路两边摆的货物。 每个地方的物产都有不同,而他喜爱这种寻找不同的感觉,目光在扫到一家挂着红布的镖局时目光一顿。 陶悟跳下马车,从后面赶上来问道:“顾公子,今天我们就在广信府歇上一日如何?” “好啊。” 顾景云一口应下却把陶悟噎了一下,他还背了一箩筐的话呢,结果还没机会出口对方就答应了,那些话憋在心里有些难受怎么办? 陶悟只能转身,上了马车后对着韦英杰背了一遍刚才他让自己背的话,这才舒服的透出一口气。 韦英杰好笑的问道:“顾公子答应了?” “你不是听到了吗?”陶悟瞥了他一眼,彼此的耳力都不错,刚才他与顾景云的声音都不低,他不信他没听见。 黎宝璐的目光在街上一扫便找了家看上去比较高大上的客栈住进去。 前后两辆车的人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儿,李安估计也知道他们躲不过黑衣人的眼线,因此都不怎么伪装了,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定好上房,顾景云便招手叫来伙计,问道:“我刚才过来时看到一家镖局门口挂红,是有何喜事吗?” 伙计想了想,便笑道:“公子说的是溯远镖局?那是新开张的,因此门口才挂红。” 顾景云点头,给了他一把铜板做赏钱,然后便上楼回房了,黎宝璐忙拎着行李跟上。 李安等人目光闪了闪,并没有开口询问。 黎宝璐放下行李,见顾景云有些神思不属,她便道:“我一会儿去看看,若是有送到这里的信就拿回来。” 顾景云点头。 黎宝璐就嘱咐他道:“你在客栈小心一点。” 溯远镖局是全国性的大镖局,北至努尔干都司,南至琼州都有他家分行,接的镖也各式各样,业务广泛。 在出来前,顾景云就与琼州的分行签了合同,由溯远镖局为他们与张一言传信。 他们的信可以从全国各地各个分行中送到琼州的分行,而张一言的信则可以选择一条路线,由溯远镖局抄送各分行,以便他们随时能收到琼州的消息。 在定了要去杭州后,顾景云 分卷阅读180 便送了封信给张一言,让他以后寄信用广州到杭州这一条线,而他考中秀才后又寄出一封,让他将这一好消息告诉秦舅舅等人。 现在才过去几天,未必就有信,但顾景云还是想去问问。 黎宝璐放下行李便悄悄的离开了客栈。 陶悟悄悄的溜回客房,低声道:“她走了,看方向就是去溯远镖局。” 彭育疑心,“不会是故布疑阵想要把黑衣人引来吧?公子,不如我们先躲开。” 韦英杰和陶悟也看向李安。 李安沉默了片刻,用扇柄敲了敲手掌道:“不用,我相信我的眼光,再等一等。” 彭育着急,“公子,我们赌不起。” 韦英杰和陶悟对视一眼,也低声劝道:“公子,我们可先躲出去,若无事再回来便是,顾公子不问便罢,说是问起便说我们想看看广信的风土人情……” “是啊,是啊,”彭育苦口婆心的劝道:“公子该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韦英杰和陶悟的脸色忽然一僵,陶悟更是直接开门出去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 门一打开,黎宝璐嫩呼呼的脸出现在眼前,对方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有事吗?” 陶悟噎了个半死,这丫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溯远镖局离这儿可不近,关键是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一点也察觉不到,要不是突然听到隔壁倒茶水和说话的声音…… 73.第73章 做戏 顾景云离开自己的视线到底让黎宝璐不安,尤其是在暗中还有黑衣人的情况下。 所以黎宝璐将轻功运到极致,跑到溯远镖局,直接找了镖头查询。 镖头满脸愕然的看着黎宝璐,再三确认过她手里的铜牌出自溯远镖局后才把一封信拿出来。 黎宝璐只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确定是张一言的信后就飞快的往回赶。 前后不到一刻钟,最后还因轻功运到极致有所感悟,还没等她理清门就响了。 打发走陶悟,黎宝璐就回身去找顾景云。 顾景云已经把信拆开,一目十行的扫完了。 他抬头双眼发亮的看向黎宝璐,冲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黎宝璐恍惚了一下,然后掐了自己一下,让自己从美色中醒过来,“有什么好事吗?” 顾景云压抑不住兴奋的道:“舅母有身孕了!” 黎宝璐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接过他手里的信。 信是两个月前写的,却在前不久才寄出来,看日期正是顾景云开始院试的那天。 看来张一言是怕打扰到顾景云考试。 何子佩彼时已怀孕五个月了,因为是高龄产妇,她的身体又一直不好,秦舅舅和张一言都非常的小心翼翼,甚至花了大价钱到县城请了大夫去看。 黎宝璐是被何子佩一手养大的,情同母女,想到他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由激动起来,她捏着信无措的问道:“我们要回家吗?” 顾景云激动的神色一顿,他想了想,摇头道:“不,我们不回去。” 他忍住心中的轻颤,低声道:“我们回去并没多大用处,你虽学过医术,却没多少实践经验,”他紧紧的攥着拳头道:“我们得给舅母送个大夫去……” 黎宝璐看着他。 顾景云却扭头看向隔壁,低声喃喃,“最好是个擅长妇科和儿科的太医……”b 分卷阅读181 r 他想吊着李安增加砝码,但这在家人面前,这些算计都不值一提。 舅舅和舅母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顾景云只觉得眼眶一热,心里酸酸胀胀的。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不仅是母亲的孩子,也是舅舅和舅母的。 为了他和母亲,他们在流放途中失去了唯一的女儿,要不是舅舅是罪籍,母亲早让他过继到舅舅膝下继姓秦了。 黎宝璐见他眼眶都红了,忙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这是好事呀。” 顾景云反身抱住黎宝璐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热泪一行一行的落入她的肩头,“你不知道,”顾景云哑着声音道:“舅舅和舅母并不是没有孩子,当年流放琼州时我有一个三岁的表姐,母亲因为日夜赶路和伤心忧虑病倒了,彼时非常的凶险,舅舅就求了押送的衙役,当了不少东西才给母亲求了个大夫,因为要照顾母亲,难免疏忽了孩子,表姐当时也不小心淋了雨,舅母给她换了衣服,喝了姜汤后便一心扑在了母亲身上,结果等母亲的情况稳定下来时表姐已经烧得不省人事,不到半个时辰就去了……” “我的出生是用人命换的,”他轻声道:“这个孩子必须保住,舅母必须要看着他长大成人才行,宝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为他们平反,让他们离开琼州!” 顾景云摩挲着手上的信,脸上的表情越发坚韧,他冷声道:“是该挑明身份了,何冲那里暂且搁下,先把李安送回京城再说,而且速度要快。舅母如今有五个月的身孕了,再有四个多月就要生了,她等不及!” 之前顾景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算计,急的是李安,现在却反过来,急的是顾景云了。 黎宝璐立即起身道:“我给你找衣服。” 黎宝璐找了两套颜色鲜艳的衣服,分别与顾景云换上,俩人就一脸喜色,眼眶微红的出门了。 这让一直悄悄注意这边的陶悟一愣,连忙假装碰巧的从拐角处出来,自然的与俩人打招呼,“顾公子和黎姑娘这是要出门?” “不是,是去吃饭,”黎宝璐高兴的道:“李公子他们呢,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用饭?我们请!” 陶悟一愣,虽然俩小孩因为他们承诺的钱财允许他们跟在后头,却很少主动与他们来往,比如,吃饭时绝不同桌,赶路时绝不同车,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被邀请同桌而食。 陶悟扫过俩小孩身上的衣服和脸色,着重在他们的眼睛那里停顿了一下,疑惑的想,难不成是有大喜事? 他笑呵呵的点头道:“好呀,我这就去叫公子。” 陶悟去请李安。 顾景云很是大方的包了一个包厢,这让四人更加确认俩小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李安也直接,选了个位置坐下后就笑眯眯的问,“景云是有何喜事吗?” 顾景云大方的点头,“我舅母有孕,我舅舅要有后了,与我秦家来说,这便是天大的大喜事,因此当浮一大白。” 说罢他将酒满上,眼睛晶亮的端起酒杯冲众人示意一下便仰头饮尽,他丢下酒杯畅快的哈哈大笑道:“苍天果然不负我!” 四人见他两颊飞红,眼睛却越发晶亮,像是天上闪烁的明星一样亮入心底,四人皆是一愣,全都感受到了他的愉悦与激动,甚至隐在其中的悲怆。 黎宝璐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酒,乖巧的坐在一边。 李安愣了一下,他看着对面俊俏的顾景云半响,渐渐的从他稚嫩的脸上看出了些熟悉的影子,以前他从未想过猜测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问:“顾公子出自琼州府?” 顾景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分卷阅读182 俩人虽结伴同行,但都有默契的不问彼此身份,对方会从宝璐身上打探他们的来历情况,却不会主动问他,这是李安第一次主动挑起这个问题。 顾景云放松的倚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安扫了黎宝璐一眼,笑道:“只是突然想起与顾公子相交多日,却还不知道公子籍贯,这个朋友做的有些不称职。而且今日一打量才发现公子与一位故人颇为相熟。” 顾景云有些厌恶的皱眉,他长得像他娘,但肯定也有他爹的影子,同在京城,李安能见的故人是谁? 李安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问,“顾公子的舅舅莫不是曾太子少师,文华阁阁老秦信芳?” 顾景云眼睛如电般盯着李安,眼中满是厉色。 黎宝璐努力让自己的气盛强盛起来,目光如电的瞪着他们。 李安看到他们的表现,愉悦起来,他挑着嘴角道,“你们以为我是谁?” 顾景云露出嘲讽的神情,“你是谁与我们何干?” “当然有,”李安正色道:“我若是路人,说不定会敬仰秦少师,帮忙隐瞒公子之事;我若是顾家一派的人,自然要将你的事告知顾家,以早做准备;而我要是太子一系的人,自然是与你一伙儿的,到时候就少不了互帮互助。” 顾景云撇嘴道:“你身边就跟着三个护卫,能有多大势力?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惧。”他倚靠在椅子上,鄙夷的道:“第一和第三种暂且不说,只说第二种,别忘了,我也是顾家之后,他们能把我怎样?” 看着有恃无恐,恣意肆然的少年,李安心中又是悲伤又是怀念,他低声道:“权势之事,哪是那么简单的,你从小生活在琼州,哪里知道京城之险。” 顾景云一脸的不相信,他道:“如今你既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身份?若是我俩真是一伙儿的,我就继续勉为其难的送你到杭州,若不是,便就此分道扬镳吧。” 李安见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是啊,在这少年的心里,他最大的威胁只怕就是来自顾家的掌控,而现在他并不在京城,顾家便是想做什么也不可能。 他摇头失笑,这孩子再聪明也是在琼州长大的,眼界到底有限,对权势之争的危险也预估不足。 但这些都能培养! 李安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笑道:“我正巧属于第三种,”他挺足了胸膛道:“我单名一个安,字又安。” “嗯,”顾景云歪头看着他,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自我介绍,便问:“出自哪家?” 四人一愣,韦英杰最先反应过来,对李安笑道:“公子,秦先生只怕不好直提公子的名讳。” 普通百姓不会知道皇帝,太子和皇子们的名讳,但为官者就不一样了,家里的大人也会教家中的子弟。 但秦信芳可能是因为流放在琼州,所以没与顾景云介绍过,所以少年并不知道李安的名讳。 顾景云当然不会让他们知道他知道,不然怎么解释他对李安,彭育这两个名字毫无感觉? 即使要加快进程,该做的戏也要做足。 74.第74章 合作 李安表明了身份,顾景云脸上也只是一惊便恢复了淡然,他道:“我有事要在杭州停留,所以也只能把你们送到那里。” 彭育见他冥顽不灵,气道:“顾景云,公子是君,你是臣,如今君有难,凡所召,你敢不从?” 本来慵懒的顾景云挺直了腰背,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般锋利的回视彭育,冷冷的道:“我就不从,你耐我何?” “你!” b 分卷阅读183 r “自清!”李安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扭头对顾景云解释道:“自清莽撞,还望景云见谅。” 顾景云哼了一声,直直地看着李安道:“能送你们到杭州已是仁至义尽来了,别说你只是太孙,便是皇帝也指使不得我。” 李安一愣,感觉到了顾景云的敌意,他略一想就明白了。 秦家是因为皇家才被流放琼州的。 秦信芳是能臣,不说于太子,便是于国都大有用处,却因为皇祖父和阿爹的斗争流放琼州,而顾景云母子会被顾家丢弃也是因此。 虽然对顾景云的态度略有些不悦,但仔细一想便觉得这样的态度才是对的,他叹息一声,道:“你是要去找浙江布政使何冲吗?” 顾景云轻哼一声。 “那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何冲虽是你舅母的堂兄,也受过你舅舅提拔,但当年你舅舅落难他并未伸出援手,这些年他一直拒绝与太子一系来往,反而更亲近四皇子一系,你去了只怕会凶多吉少,还会暴露在顾家面前。” 李安见他紧抿着嘴角,颇为倔强的样子,便柔声道:“你有事还不如告诉我,虽然我只是皇孙,手中却还有些可用之人的。秦先生是我阿爹的老师,又是因我阿爹才如此,但凡能做我决不推辞。” 顾景云眼眶微红,却讥讽的看着他问,“现在倒是殷勤,但之前的十四年你们都去哪儿了?” 李安脸色微红,有些羞愧。 母亲为了不让他两眼抓瞎,将开平一案详细的与他说过,想起七岁那年的腥风血雨,他知道,要是没有秦信芳站出来,太子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涉及到皇位和造反,便是皇孙也是随时可以丢弃的。 他念着秦家的恩情,但还真没想过给在琼州的秦氏以帮助,一来,他们一直被人盯着,很难不着痕迹的做这事;二来,他和阿爹是知道秦先生的朋友一直支援着他们的,他们在琼州起码不会受太多苦…… 但再多的理由,在面对苦主时李安也说不出口,他只能沉默的接受顾景云的怨忿,然后保证道:“景云放心,但我能做,我就决不会食言。” 顾景云低头沉默片刻,道:“条件是送你们去京城?” 李安就笑道:“你们若是不想送便不送,我只是不推荐你们去见何冲。” “好,我送你们去京城,不过我的条件可不少。”顾景云无视彭育的怒目,直接道:“条件我只与你谈,让他们出去。” 李安便对三人微微点头。 “公子不可,万一他要是对你不轨怎么办?”顾景云的身份还没查证过,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就算不是装的,他也姓顾,谁知道他是哪边的人? 韦英杰和陶悟也不支持李安单独留下,因为这不符合亲卫的行为准则。 李安却指着黎宝璐问道:“她可留下?” “她是我的妻子,自然要留下,”顾景云微抬着下巴道:“而且你就真放心与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单独呆在屋里?” 李安一笑,对着三人挥手道:“行了,你们就先在外面等着吧,有黎姑娘在没人敢掳了我们去。” 就是因为有她在才不放心呀。 但见李安坚持,三人只能出去。 韦英杰和陶悟对视一眼,陶悟便把在包厢门口不动,韦英杰则从隔壁包厢纵跃上房,守在外面的屋顶上。 屋里,顾景云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不信任你们,因此我想作为交易还是该把彼此的条件讲清才好。” 李安好奇的问,“难道你以后不支持我阿爹吗?” 分卷阅读184 秦家身上打着太子的标签,除非顾景云与秦家断绝关系,反而回到顾家,不然他就会被归为太子一系。 “皇帝在位四十八年了,据说他现在身体也好得紧,民间传说他还能再活十几二十年呢,所以我对站队争位没多大兴趣,我的最终目标是给我舅舅平反,让他们从琼州活着回京,指望太子登基后平反或大赦,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李安沉默。 顾景云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想跟着太子一系混,但他也不会投到四皇子那边,而且他不介意太子一系给他身上打上这个标签,但他不会特意为太子一系做事,自然也不会投太子一系的好处,他希望两方能合作,明码标价的合作。 李安感觉很好笑,顾景云只是一个少年,没有势力,甚至都还未长大成人,他凭什么能与整个太子一系讲条件呢? 但李安念着秦家的恩情,而且若能为秦信芳平反,于他们太子一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纵容了顾景云的“无理要求”,笑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和宝璐平安把你送回京城,你要给我舅母送一个擅长妇科和儿科的太医,还要负责所需的药材,时限便是我舅母生产前的两个月到孩子周岁。” 李安一怔便点头应道:“没问题,还有呢?” “没有了,”顾景云无视李安的愣怔,淡淡地道:“我说了是等价交易,你们四人的性命换我舅母及她肚子里孩子的命。” 感觉他们的命好廉价,四条换两条。 李安心中好笑,觉得这孩子虽然一脸聪明,却太过君子之风,吃亏了都不知道。 “别以为我吃亏了,”顾景云瞟了他一眼,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的道:“妇人生产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而我舅母的身体并不好,她年纪又大了,太孙若是不想失约,最好找一个最好的太医送过去。” 顾景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道:“至于后续的交易则看具体情况,我舅舅虽离开朝堂十四年,但不少人还是念着他的,何况当年太子一系是以我舅舅为首,太孙若想掌握那些势力,我还是能帮一些忙的。” “条件呢?” “尽最大的努力给我舅舅平反,”顾景云道:“你不能想象琼州的环境有多恶劣,吃住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那里缺医少药,一场风寒之症可能都找不到大夫医治,他们年纪都大了,我不想他们再留在那里。” 李安想了想道:“那便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顾景云扯了扯嘴角,举起手中的茶冲对方微微示意。 一饮而尽后他便没心情继续坐下去了,他起身道:“我不想吃饭了,你们自己吃吧,这顿算我的。” 李安知道他的身份让他受到了冲击,而且顾景云显然不太喜欢他这个太孙,所以也没挽留。 顾景云打开门正要出去,就被人高马大的陶悟挡住了。 陶悟先是越过顾景云看到安然坐在桌边的太孙,这才笑嘻嘻的给俩小孩让路,蠢兮兮的问道:“你们去干嘛,要开始点菜了吗?” 顾景云眼角都欠奉,越过他往外走,“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 黎宝璐跟在后面,路过陶悟身边时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你们点够自己吃的就成,可别浪费哦。” 陶悟满头雾水,“为什么?” “因为这顿是我请!” 黎宝璐丢下这句话便去追顾景云,路上还顺便给他们自己点了几个菜,让伙计把饭菜送到房间。 顾景云板着脸回到屋里,紧抿着嘴角坐在桌边。 分卷阅读185 “你真的不开心啦。” 顾景云情绪有些低落,“要是我们不出现,谁还会记得舅舅?” “其实李安算不错的了,你一直在挑衅他,我都没见他怎么生气。” 顾景云“嗯”了一声,“我知道,放心,我态度会慢慢变好的。”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做戏可真累,比做农活还累。” “我还以为你会说比读书还累呢。” “读书有什么累的?” “算了,当我没说。” 顾景云扭头仔细看了看黎宝璐的脸,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擅长这些,从今天开始你就保持这张冷脸就行,少说话,破绽自然也少。” 黎宝璐点头。 顾景云继续道:“我们得重新定一条路线,尽快把他们送到京城,舅母还有四个多月就生产了,她等不得。” “那就要先摆脱黑衣人的追踪,这个威胁太大,不摆脱我们根本不可能安心赶路。” 75.第75章 摆脱 当天晚上李安过来找顾景云下棋,韦英杰等三人随侍在一旁,黎宝璐则一晃眼从窗户离开,快速的隐入热闹的夜市中…… 李安捏着白棋瞪着窗户半响才落下,问道:“黎姑娘去干嘛?” 顾景云眼也不抬的道:“去想办法送我们上京。” 李安心中虽好奇,却也没再问。 而此时,黎宝璐正换了一身打扮从一家成衣铺里出来,背后装着一个大包袱,她钻到车行,蹲在地上看了半晚上,这才跟着一行人到了城南的一条巷子里。 虽已是深夜,但巷子里却很热闹,下工的苦力回家洗澡,条件好点的吃宵夜,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响,还掺杂着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争吵声。 这是广信府的贫民窟,住在这里的居民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卖力气的苦力,也有耕种的农民,还有小偷盗贼和人贩子,在这里,只要有钱就什么都能做。 黎宝璐一身男装短打,她身形尚小,加上人黑,穿上后谁也看不出她是女的。 黎宝璐晃悠着在巷子里转了几圈,听了不少墙脚这才晃进一户人家。 这院子里住着八个成年男子,他们是农闲进城务工的,临时租了这个院子,只有两间房,四人睡一间。 此时八人正睡得鼾,呼噜打得震天响,黎宝璐在院子里晃了一圈便把八人晒在院子里的破衣服全拿了。 他们统共就一套衣服,每天洗澡的时候都会顺便把衣服搓一下,第二天起床时就干得差不多了。 黎宝璐毫不犹豫的把包袱里的八套新衣服拿出来,换了打满补丁的破烂衣服。 她又从院子里拿了两副扁担和两个箩筐,将所有的东西都堆在院子里的一辆板车上,留下一块碎银便偷偷的溜了。 黎宝璐推着车出了巷子便找了个地方猫着,天还未亮,早市上刚有人声时她就晃悠着进早市里去了。 早市不用交摊位费,也不会有衙役来收他们的税钱,因此早市上除了卖蔬菜水果等各种食物外,还有人卖其他的东西。 他们是来碰运气,而早市上同样有买家来碰运气。 黎宝璐见两个汉子偷偷摸摸的把一辆板车停在巷子口,不停的往外探头,她便推着板车晃悠过去,低声问道:“是什么货?” 对方戒备的看着她,“小兄弟想买什么?” 分卷阅读186 黎宝璐扫了他的摊位一眼,道:“生丝绸缎我都要。” 两个汉子眼睛一亮,打量了她半响才伸出五根手指道:“我们要这个价。” 黎宝璐比较了一下今天从店铺里打听到的价格,点头道:“没问题,但我要看货。” 两个汉子松了一口气,拉着板车退入巷子,打开一个袋子让她看生丝的品质。 黎宝璐哪里会看,不过她却严肃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在将生丝拽在手里搓了搓,半响才点头道:“都是这个质量吗?” “小兄弟放心,在这儿卖出去的就没有不好的,”两个汉子低声道:“要是不放心,全都打开看一遍就是。” 黎宝璐算了一下时间,摇头道:“我信你们,这四袋我全要了。” 两个汉子激动起来,没想到东西那么快就出手了。 两个汉子拿出称,当着黎宝璐的面再称了一遍。 生丝五百文一斤,他们卖给朝廷指定的店铺收购价只有三四百文,但那些店铺转身卖出去就能卖到六百文不止,转手间就赚了一半。 若能运到北方或中原去,价格更高。 生丝在江南不值钱,因为家家户户都种桑养蚕,这些年海贸生意好,出口的绸缎只增不减,但生丝的价格并没有涨。 朝廷把生丝价格定死,蚕农只能把丝卖给指定的店铺,所以不管丝绸多贵都与他们无关。 老实的人只能吃下这个亏,但机灵的人却会把该交的蚕丝卖到店铺后截留一些私下卖给过路的客商。 不仅可以刨除掉税前,价格还高一些。 那些客商也很乐意从蚕农手里收蚕丝,不仅价格便宜,质量也更好。 而像两个汉子这样只能推着板车来早市偷偷卖的便是没有客商的门路,又不愿意便宜让店铺收购的。 黎宝璐将生丝丢到板车上绑好。 两个汉子轮着把银子咬了咬,确定是真的后就低声提醒黎宝璐,“小兄弟早点出城吧,不然后头检查就严了。” “多谢大哥提醒,只是我还想买些绸缎带上。”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便指了巷子深处道:“你要信得过我们便往里去一些,那里有几家背了几匹绸缎来,只是他们不敢露面,你到里面找他们买。” 绸缎比生丝价格高了三倍不止,所以没人敢大批的出手绸缎,都是带了一两匹来看运气。 黎宝璐也不要多,选了六匹颜色不错的便结账快步离开。 她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在城里动转西转,买了不少的水果蔬菜堆在车上和背篓里,将生丝和绸缎都遮掩了起来。 然后才推着东西去牛市租了间院子。 把东西丢在院子里,她晃晃悠悠的回了客栈。 顾景云正捧了一本书在看,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窗口,李安正靠在椅子上睡觉,彭育躺在榻上,韦英杰和陶悟则坐在地上靠着床打呼噜,几乎是黎宝璐飞跃进来的瞬间他们就飞跳起来,一瞬间就护在了李安跟前,等看清是黎宝璐才放松下来。 顾景云丢下手中的书起身便往外走,道:“走吧。” 黎宝璐就低声对俩人道:“你们今天好好休息,我们晚上就走。” 黎宝璐忙了一个晚上,困得很,顾景云同样一个晚上没睡,他也不问黎宝璐准备得怎么样,用了早饭就躺上床。 他拍了拍身侧道:“赶紧睡吧,晚上你可还要受累。” 分卷阅读187 谁也不知道黑衣人躲在哪里,或是有别的消息来源,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并没有躲过黑衣人的视线。 他们现在不动手,可能是有所顾忌,也有可能是还没准备好,不管如何,今天晚上都必须彻底摆脱他们。 顾景云定的计划是二十日内到京城,给李安五天的时间准备,然后便快马加鞭的把太医送到琼州,一个月内就能到琼州,那样舅母还有两个月才生产,两个月的调理时间还是太紧了,可惜他们知道的太迟了。 江南经济发达,因此夜市很热闹,人比白天还要多。 黎宝璐将所有的钱都随身带好,便看着剩下的行李叹气,“我心疼。” 顾景云理都不理她,“快走吧。” 等下楼看到正在后院里兴奋的啃粮草的红枣时更心疼了,但为了顺利逃脱,她只能忍痛丢了红枣。 黎宝璐平白丢了这么多东西,脸色很臭,不仅李安四人,就连顾景云都不敢惹她,乖乖的跟着她往夜市里去。 黎宝璐一路走一路买吃的,好像真的是来逛夜市的,彭育都快要不耐烦了,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被人挤了这半天感觉伤口又裂开了。 他刚要开口询问,却见人挤人间,有一个人走过挡住了他的目光,就这么一错眼间公子便不见了,不仅李安,就连顾景云和黎宝璐都不见了。 彭育面色大变,刚要大叫,韦英杰和陶悟已经脸色铁青的拨开人四处寻找了。 一瞬间,三人脑海中闪过各种猜测,第一种便是顾景云的身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骗局! 韦英杰气得眼睛通红,一道声音就远远的传到耳边,“牛市……” 韦英杰听出这是黎宝璐的声音,他目光一扫,人群中也有几个人和他们一样着急的挤开人群在找人,他目光一闪,面色继续慌张的和陶悟彭育一起拨开人群找人,一边高声叫道:“公子,公子!” 彭育紧捏着拳头道:“我们就不该相信他们!”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陶悟还比较冷静,“我们分开找。” 韦英杰点头,“自清伤重,我与他一起,你从那边找过去。” 话音一落却私自传音与他道:“去牛市,把人甩开。” 陶悟有片刻的愕然,然后便一脸面无表情的转身快速离开,一边走一边高声喊公子。 彭育还想声讨顾景云,韦英杰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走,找公子要紧。” 韦英杰带着彭育在夜市中穿梭,后来加快了速度,绕着市集跑来跑去,直到确认身后不再有人跟着他们时才转向朝牛市去。 彭育在发现韦英杰在绕圈子时就不再开口说话了,但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一到牛市便看到陶悟从一处阴影里出来,引着他们朝一家院子去。 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李安和顾景云黎宝璐,彭育脸色更难看了,一把甩开韦英杰,他觉得自己好委屈,这件事谁都知道,却独独瞒着他,这是在怀疑他的忠诚吗? 韦英杰被他甩开,脸色也不好看,却还是解释道:“我之前也吓了一跳,是黎姑娘后来传音后我才知道的。” 李安笑道:“不仅你们吓了一跳,就是我也吓了一跳,我还是到了地方才知道计划已开始的。自清别气了,既然一开始说好了听他们的,那我们就听凭顾公子黎姑娘安排便是。” 顾景云瞥了彭育一眼,并没有安抚他的意思,微抬着下巴指着板车上的衣服道:“选一套换上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今晚便出城。” 76.第76章 出城 分卷阅读188 李安微微点头,三人这才去拿衣服,彭育心中纵有许多不满,此时也不好再出口,只能脸色奇差的去挑摊在板车上的衣服。 三人看着手上补丁累着补丁,还散发着汗臭味的衣裳目瞪口呆,“穿,穿这样的衣服?” 黎宝璐拿了自己和顾景云的衣服进屋,对他们点头道:“每人两套,先拿一套换上,另一套换洗,你们换下来的衣服及饰品,不是有特殊意义非要留的全都在院子里挖个坑埋了,不许带走。” 她不知道黑衣人是怎么追踪他们的,但前世看的电视剧情还残留在脑海中,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除了钱,他们的行李不也全都丢了吗,想到还孤零零在客栈马厩里的红枣,黎宝璐便十分伤心。 三人眼见着黎宝璐拉着顾景云进屋,他们很不想换,但见李安都面带笑容的挑起了衣服,他们也只能换上。 顾景云和黎宝璐也换了衣服,他们的衣服是从成衣铺买的,黎宝璐依然做男孩打扮,两个人从屋里走出来,她竟比顾景云还英姿飒飒。 黎宝璐盯着顾景云白皙的面庞看了片刻,将一个行李从板车上拿下来,一打开,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黎宝璐不会江湖上那种玄之又玄的易容术,却会简单的化妆术。 同样是师父教她的。 白一堂知道徒弟要出门闯荡后,除了在外行走的一些常识便是教她简单的化妆术了。 因为学习时间过短,黎宝璐不太能保证自己的化妆能力,因此只对五人的脸微调,并利用服侍,发型等进行伪装。 前一世的记忆告诉她,发型和服装可以把一个人完全变样。 顾景云年纪还小,黎宝璐只用妆泥将他的脸色抹黄,让他不那么白,因为这泥遇水就化,因此黎宝璐准备了许多,都放在了背篓底下。 韦英杰等人手一盒,自己给自己抹。 然后黎宝璐便拿出一根绣花针,沾了妆泥在李安的眼角处细细的描画了一下,再拿出一条胡子粘在他嘴唇上,再让他脱了外裳,用一条布从后背缠到胸前,后背处的棉布里平平的塞了不少棉花,外衣一套上,瞬间变成了一个背驼的大叔。 他明明是腰背挺直的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他背驼腰软,加上眼角的皱纹和唇上的胡子,人瞬间老了二十岁。 黎宝璐退后两步看了看,满意的点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和云哥哥的爹,因为要病重的爷爷奶奶赚药钱,你带着我们借债冒险贩卖生丝和绸缎。” 又指了身后的韦英杰三个道:“他们是你兄弟,嗯,理由还要加上一条,要给你兄弟们挣钱娶媳妇,你们一家四个兄弟只有你一个娶上了媳妇。” 李安瞪大了眼睛,吞咽了一下口水道:“这,我家有这么穷吗?” “有,”黎宝璐正色道:“被逼的走私生丝和绸缎的都是穷到了极致,又有两分胆气和魄力的人,不然谁敢离开家乡做这样的生意?” 大楚商业虽比前朝要发达,但愿意出门做生意的依然是极少一部分人,大部分平民百姓都不愿意离开土地,离开家乡。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过村镇,连县城的城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遥远的他乡了。 这是走私,路上不仅有盗匪,还有官兵会搜查针对他们,所以若没有胆气和魄力也没人敢走出来,大部分人会越过越穷,少部分人会累死累活的在土地上寻找突破。 “还有,你们一口标准的官话,所以路上尽量少说话,便是要说也要努力学当地人的口音,哪怕是四不像也不要紧。” 普通百姓很少有人会官话,所以他们学官话时都会带口音,甚至会让人听不懂,这和会官话的却去学说本地语言的口音差不多,宁愿含糊一些,也不能 分卷阅读189 让人听出他们那口标准的官话。 黎宝璐继续给韦英杰等人化妆,直到都把他们变老以后才满意的点头,将妆泥扔给他们道:“把裸露在外的脖子,手全都抹上,那么白,打量人家不知道你们是假的?” 等把这一切做完已到凌晨,城门依然没开,四个大人将东西分好,韦英杰和彭育背了背篓,彭育挑了担子,李安则推板车,顾景云和黎宝璐跟在他身后帮忙。 韦英杰看了看时辰道:“大概还有一个时辰便开城门了,我们走吧,提前去那里等候。” 黎宝璐却摇头道:“我们不走城门,昨晚我们在夜市中消失,他们肯定在城门口守着,我可不敢保证那些人就认不出化过妆的你们。” “不从城门出城,那我们从哪里出?” “城墙!” 四人一脸便秘的跟着黎宝璐晃悠到了东城墙下,这里距离城门口有四五里远,举目望去都看不到城门口上的火把,此时城墙下一片寂静,只有六人仰头看耸立在眼前的城墙。 黎宝璐退后几步,对韦英杰招手,“二叔,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再把我爹给你送过去。” 韦英杰一脸懵逼样,“直接飞过去?” 黎宝璐理所当然的道:“是啊,这城墙就两丈高,不就是运个轻功的功夫?” 所以她实在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非要老实的走城门让人发现。 几人还真没想过可以直接飞过城墙,他们虽然习武,但习武主要是强身健体,然后才是建功立业,关键是这两样都跟飞城墙没必然联系啊。 路造来便是给人走的,城门造来便是给人通行的,城墙造来就是御敌用的,谁会想到去飞自家的城墙? 但黎宝璐不是,她学轻功就是为了飞,在村里时,她能一下从院子里蹦到家门外,那肯定是“咻”的一下就飞出去了,干嘛还要绕弯走路? 所以在两边正式达成合作意向后她就计划好了从这里出城。 广信城地属江南,承平日久,又不是什么关口要塞,因此城墙修的很敷衍,只有两丈高(六米),黎宝璐借个力再蹬两下就出去了。 韦英杰和陶悟武功不弱,她觉得俩人应该没有问题,至于有问题的李安和彭育,她会帮忙运出去的。 但韦英杰和陶悟却红着脸解释道:“我们虽然也学内功,但主要还是偏重外功,这轻功有些不精,黎姑娘……不是,好侄女,你可有准备工具?” 所以就算他们想到了从城门口飞出去的方法也飞不出去,他们轻功不够好呀。 黎宝璐惊奇的道:“你们功夫这么好,竟然飞不出去?” 韦英杰正色道:“黎姑娘轻功卓绝,而我们并不擅长此道。精妙的轻功也属于绝学,除非有传承不然一般人学不到的。” 他家和陶家都是勋贵,武将出身,一身硬功和马上功夫都不错,但真要论内功和轻功,那可够呛。 “难怪那些人看到我使的轻功会那么忌惮,原来轻功也可以傲视群雄吗?”黎宝璐一直以为轻功在武学中只属于扶助技能,因为凡是学内力的都会轻功。 黎宝璐开心起来,便开心的拎起韦英杰的后衣领飞上城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落到外墙,眨眼间又回来。 她动作快,把韦英杰扔过去后就把李安,顾景云和陶悟按照顺序送过去。 至于彭育则被她留下看行李了。 等到她把所有的行李都拆分送出城后她才飞回来把彭育也给运送出去。 彭育觉得她就是故意针对自己,不然怎么就叫他留在了最后? 分卷阅读190 彭育没想错,黎宝璐就是故意针对他。 她不喜欢他,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态度让她很不爽,而且彭家还貌似占了秦家的便宜,她喜欢他才有怪。 出了城,往前走百步便是一条羊肠小道。 黎宝璐早打听好了,指着路道:“顺着往下走,十二里后便能到一个小镇,除非路况实在难走,不然我们都走小路。” 又道:“小路上的客商也不少,虽然大多是走私的,但就是这样才好遮掩身份,没问题就走吧。” 李安歪歪扭扭的推着板车往前走,黎宝璐走在一边不时的指点两句,并不伸手帮忙。 等到天色大亮时,她见顾景云额角冒汗,便把板车上的东西规整了一下,让他坐上去便接过板车往前推。 见黎宝璐小小年纪就把车推得这么溜,李安有些惭愧,忙加快脚步跟在她身边仔细观察她的动作。 韦英杰三人:“……” 彭育见李安脸上都是汗,心疼了,快走两步道:“黎姑……大侄女,你爹也累了,让你爹也坐上去吧,车上的东西我们来背。” 黎宝璐瞥了他一眼,这人虽然讨厌,却难得一心对李安,不过黎宝璐很狠心的拒绝了他,“不行,我爹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却坐在板车上要自个的闺女推,被人看到了会怀疑的。” 彭育指责道:“那他还是你哥呢,凭什么他能做?” 黎宝璐理直气壮的道:“我哥身体不太好,需要充足的消息。” 彭育鼓着眼瞪她。 韦英杰忙快走两步挡在俩人之前,边走边道:“大侄女,你说的对,但你四叔也没错,这里离京城还远着呢,正要一路走回去,即便是抄小路我们也不可能在二十天内赶回去呀。” “你们放心,走路只是一时的,生丝和绸缎有了,驴车还会远吗?” 四人愣愣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走,板车上的顾景云忍不住嘴角微翘,直接靠在身后的麻袋上闭目养神。 77.第77章 受苦 李安摊着手脚坐在泥地上喘气,他自觉拼过命,挨过饿,以为走路这样的苦实在算不得苦,但此时他收回以前天真的想法,这简直比在身上砍两刀还难受啊。 砍了两刀好歹还有人伺候他,可以坐马车休息,不用再劳累。 但走路就不一样了,每日天未亮时他们便从睡梦中被叫醒上路,直走到正午才能停下休息片刻,然后继续走,直走到太阳将将落山才停下扎营准备睡觉。 就连早饭都是边走边解决的,只有午饭和晚饭时可以停下用餐。 要是附近没人,他们还能吃个热的,要是有人,他们就能捧着干硬干硬的馍馍啃,因为黎宝璐说,“走投无路的走私贩卒是不可能有能力和心思弄野鸡野兔炖着吃的,还是老实的啃干粮吧。” 李安就会看着不远处捧着烧火做饭的贩卒看。 黎宝璐解释道:“他们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因此积累了资本,可以享受。” 彭育就不悦的问,“那我们为何非要装作第一次走私的贩卒?” 黎宝璐瞥了他一眼道:“因为我不知道走私出去的生丝和绸缎应该价格几何,我也没有卖家,甚至没有合作日久的伙伴,除非你们能保证在路上不与陌生人说一句话,不然我们就只能做生手。” 彭育抿嘴不语。 黎宝璐将手中的干饼塞嘴里,起身道:“走吧,再走两日到了宁波府就好了。” “生丝和绸缎不该往北运更值钱吗,为 分卷阅读191 何要运起宁波府?”李安虽对生意之事不太懂,却也知道这东西在宁波并不少。 “因为那里有海贸,需远远大于供,所以生丝和绸缎的价格都不低,而且我们急着用钱买车继续北上。” 陶悟立即道:“我这里有钱。” 顾景云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三叔,别忘了你的身份,我们现在是负债累累的贩夫走卒。” “都已经摆脱了他们,买一辆驴车应该也不要紧吧。”五大三粗的陶悟也有些受不了了,实在是走路实在是太累了,比练一天功夫还累。 “小心无大错,”反而是李安安慰他们道:“我倒觉得景云和黎姑娘计划的很好,这样一来除非被官府抓住查问,不然我们的一切来历都没有问题。” 说到这儿他自嘲的一笑,“而这却是不可能的,他们不敢动用官府的力量,所以即便我们被官府捉住记案在册他们也多半不会发现。”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求助官府?要知道您的身份一亮出来那得多少人来保护您?”这个问题黎宝璐早想问了,直接找个府衙或驻军,让他们护送他上京便是。 李安苦笑,“明刀易躲,暗箭难防,求助府衙和驻军是多了保护者,但以他们的能力想要挡住暗杀很困难,何况这次我是奉旨出京,到最后却如此狼狈的求助地方驻军回京……”李安摇了摇头,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的能力会被朝廷和皇帝质疑。 太子一系本来就艰难,他再不争气点,只怕真的会被拆骨入腹了。 顾景云微微挺直腰背,问道:“皇帝已属意四皇子为继承人了吗?” 韦英杰轻咳一声,这少年也太直接了。 陶悟和彭育也瞪大了眼睛看他,在太孙面前说这话,够胆气! 李安却笑着似是而非的道:“帝王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再过两年皇爷爷便至花甲,而四皇叔也过而立了,父弱子强,谁也不知道皇爷爷会怎么想。” 不然他真要非四皇子不可,这些年早废太子立四皇子了。 顾景云就摸着下巴道:“这样一来,适当的示弱未必不可。” 李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顾景云却只说到这儿,扭头对黎宝璐道:“走吧,要快点赶到宁波去。” 晚上,一行人继续苦逼的露宿,李安见大家都去捡木柴和准备晚饭,只有顾景云盘腿坐在草地上沉思,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景云是有何良方应对我现在的困境吗?”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安也发现了顾景云超脱凡人的聪慧,许多事他都是一点就透,且还能举一反三。 “依你所言,皇帝对四皇子并不是全然信任的,既然如此,何不扩大他们之间的缝隙?”顾景云闲适的道:“如果皇帝知道他还未死,四皇子却着急的想要弑兄杀侄,他会如何想?” 顾景云意味深长的道:“皇帝他老了……” “可是……” “您是担心朝臣质疑你的能力吗?”顾景云挑着嘴角笑道,“我是让您向皇帝示弱,却不是向朝臣示弱。” 连虚心请教,“那该如何向皇帝示弱,而不在朝堂上公布呢?” “你知道皇帝会截留哪些送往太子府的信件吗?” 皇帝和太子处于半撕破脸状态,所以太子在皇帝身边必定安排了人,但皇帝也肯定掌控了太子的一些势力。 太子除了通过彭丹与外臣联系,自然也有自己的秘密通道,而有的秘密通道已不是秘密,皇帝可以抄录截留他们的信件,其中就有两条秘密通道他们已确定皇帝知道,但皇帝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知道。 虽然有点绕,但顾景云却很明白 分卷阅读192 的表述出自己的意思,通过这个皇帝知道,他却不知道你们已经知道他知道的通道给太子送密信,“向太子殿下求救,就说你一路遭黑衣人围杀,已身受重伤,身边护卫死伤惨重,求他派人支援。” 顾景云嘴角微挑道:“写得可怜彷徨些,您刚及冠,在皇帝眼里还是孩子,面对生死软弱一些是正常的。” 李安若有所思。 “四皇子是他的儿子,您也是他的孙子!只要撬开了一道裂隙,我们就能掰着撑开一个口子。” 黎宝璐从树林里提了两只野鸡出来,笑道:“我们一会儿炖汤喝。” 不远处几个贩夫骚动了一下,一人便主动上前与黎宝璐搭话,“小兄弟,你这野鸡是在哪里打的?” 黎宝璐憨憨的一笑,指了树林道:“是我叔叔们碰到抓的,他们现在还在里面找呢。” “你叔叔他们还有整个本事呀,”他看着黎宝璐手里的野鸡吞口水,问道:“你们六个只怕也吃不了两只,不如让一只给我们炖汤如何?我拿了东西跟你们换。” 黎宝璐便大方的给一只给他,“不用换,大叔想吃就拿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出门在外你们也不容易,我还是拿东西跟你们换吧。” “就是因为出门在外不容易,大家才更应该互相帮助嘛,不过是一只野鸡,本来就是白得的。”黎宝璐塞进他手里,笑呵呵的道:“大叔只管拿去,我叔叔他们不会介意的。” 那人便扭头对李安笑道:“大兄弟好福气,养了这么个机灵的小子。” 李安对他憨厚的一笑,低头不说话,黎宝璐便用掺着广州话的官话道:“我爹不会说官话,怕你们听不懂我家乡的话,大叔别介意啊。” “不介意,不介意,我们刚出来做生意时也这样,不仅不会说,连官话都听得不太懂,后来在外面跑久就学会了。倒是小兄弟学得挺快,这官话说得挺溜。” 一嘴广州话,连自己都差点听不懂的黎宝璐呵呵一笑,“我爹说我是孩子学语言学得快,这才让我和大哥跟着来走商的。” 那人闻言便打量了一下黎宝璐,低声问道:“小兄弟,你们是第一次出门吧?” 黎宝璐憨厚的点头,“我爷奶病了,家里收成又不好,这才不得已出门。” 那人叹气,“不到逼不得已,谁出来受这个罪?我看你们往东走,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们听说宁波府洋人多,那里的人要大量的生丝,所以我们去宁波。” 那人便摇头道:“宁波的生丝价格是贵,但没人敢收陌生人带的生丝,除非你们有熟人带着。” 黎宝璐一怔。 那人便继续道:“你们要愿意少赚一点,到了金华府便出手了吧,宁波大部分的绸缎都是从金华,台州和绍兴进的,这三地织娘不少,所以需要的生丝也不少。” 黎宝璐问,“大叔你们也是贩生丝?” “这一条路上走的贩卒八成都是贩生丝,我自然也是。” 黎宝璐不好意思的一笑,问:“那你们是要送到哪里去?” “去宁波,我跑过几趟,在那边已有了熟客,不过我出手的生丝都是有定量的,不然就帮你们一把了。” 黎宝璐就问,“那去金华便不用人引路吗?” “不用,金华没有宁波那么排外,你到时候找家大点的店铺出手就行,多少能赚点。” 黎宝璐忙谢过他,等人回来齐全后道:“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我们到了金华府就出手,到时候就买辆驴车。” 分卷阅读193 彭育精神一震,问道:“什么时候到金华府?” 韦英杰眼睛闪闪亮的道:“大概明日中午就能到!” 78.第78章 出手 金华府经济繁茂,比之广州府还要繁华,所以黎宝璐一进城就看得目不转睛,典型的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 就是顾景云也被金华府的热闹吸引了目光,好几次干脆拉着黎宝璐站在一旁看热闹。 倒是李安四个见惯了京城的繁华,并不新奇。 李安三人皆含笑站在一旁等他们看完热闹才走,彭育却忍不住翻了个不屑的白眼,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过他也就敢翻白眼,不敢再向以前一样口出讥讽。 两个孩子心眼太小,他要是嘲讽了黎宝璐,顾景云能用话挤兑死他,偏他还说不过人家;他要是欺负了顾景云更惨,黎宝璐会让他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食物,就连晚上睡觉都可能最晚的,要知道他可是四人中受伤最重的,不但没有伤患优待,竟然还被虐待。 彭育的心拔凉拔凉的,偏公子还一副全凭黎宝璐安排的样子,让他反抗都没机会。 彭育一脸憋屈的跟着俩小孩在街上乱窜,见他们看完了杂耍又去逛店铺,还买了不少小吃塞嘴里…… 等到他两条腿快要逛断时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家小客栈门前。 既然是贫苦百姓,那自然住不起好客栈,而即便是住小客栈他们也依然只能包下八人间的通铺。 明明怀揣巨资却用不出去的彭育:…… “你们在屋里等着,我和宝璐去买些东西。” 见顾景云拉了黎宝璐出门,彭育就松了一口气,摊手摊脚的躺在炕上。 陶悟嘿嘿笑着拍他的胸膛,“自清终于学聪明了。” 搁以前,他早就抱怨了。 彭育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如此?这俩人都太过记仇,打了一个另一个就补上来,武比不人家,文也比不过,我除了能紧闭嘴巴还能干什么” 李安好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不过也该用些心,只看那两个孩子的行事,以后不论是继承家业还是为官都大有用处。” 彭育满脸迷茫,“看他们逛街玩耍有什么用处?” 李安摇头失笑,看向韦英杰。 韦英杰便笑道:“顾公子和黎姑娘的确有许多东西没见过,也的确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但你以为他们走了这一路就是为了看稀奇吗?” 韦英杰严肃了道:“这一路下来,我们跟着他们不仅知道金华府有三个大镖局,还知道织坊和绣坊多集中在城东,但生丝价格最高的却不是那些产出最多的织坊,而是城南那些单个织娘,她们想要生丝却没有门路,所以价格公道且比那些大织坊要高些,弊处就是她们要的少。” “而金华府售往海外的除了精美的绸缎,还有瓷器,茶叶及火腿,”韦英杰又道:“这四样北地的百姓也很喜欢。我想我们下次进的货物便从这四样里出。” 李安点头,“决断之前要知全面,方能做最准之决定,他们尚且是孩子,却有如此考量及智慧,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 彭育起身端正做好,沉思半响才点头认错道:“公子,是我的错,因偏见而失态。” 李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从金华到京城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还有的学呢。” 陶悟连连点头,“我现在只想跟黎姑娘学她那手乔装术,若我们一开始就会这个,何愁不能摆脱追兵?” 分卷阅读194 “那你可还得学黎姑娘乔装的思路才行,不然露了行迹,便是妆化得再好也没用。”黎宝璐可是把他们的身份来历全都安排好,还让他们一路不露行迹的到了金华府。 李安看着他们议论,其实他这一路同样受益良多,他现在知道上中下三等田地在江南的产出,知道百姓每年除了要纳的田税,丁税外还需要交的各种捐赋,从而判断出哪个地方的官是大贪,哪个地方的官是小贪…… 他还知道商贸虽盛,却没有很多百姓愿意背井离乡从商,除了野心勃勃的便是日子过不下去的…… 他甚至还知道了驻军士兵有时候也会参与到走商之中,有人凭此发家,但更多的人是因为没有军饷,逼不得已借此道养家糊口。 这些都是在路上碰到同样抄小道走私的商人那里得知的,那些人甚至称不上商人,因为他们大部分人的身份还是农民或佃农,只是为了赚点钱才在农闲时铤而走险的走私。 一趟来回赚的钱在李安眼里的确是不值一提,他想,如果土地能带给他们足够的收益,他们何必铤而走险去做这样的事? 李安从小便被当做未来储君来教养,他的责任便是这整个天下。 天下的山水是他的土地,天下的百姓是他的子民,阿爹曾教导他,若想做一贤君,便要把自己当做这天下的父亲。 父亲不会与自己的孩子争利,他的愿望是要孩子们都好,所以才不会耽于享乐从而忘了初衷。 李安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否保持初衷,现在他却是希望天下百姓都富裕安康的。 所以他想的是如何让这些走了歧途的百姓回归正常,让他们不必铤而走险也能养家糊口。 李安才有了思绪,顾景云和黎宝璐便回来了,他们不仅带回了食物,还带了一套笔墨回来。 顾景云将信纸交给李安,“将信写下来,我让人去送。” 黎宝璐则通知他们道:“我已经找到了两个买家,不过她们要的货都不多,所以保守估计我们还要在金华府停留两天,时间留得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因为留下的痕迹很多,我们抹除不掉,所以这两天我们尽量少出门,少与外人交流。特别是你们的那嘴官话还没板过来,金华府不同那些羊肠小道,这里即便是一个跑堂的伙计见识也不少,他们肯定听得出你们的口音,所以尽量不少说话。” 顾景云和黎宝璐年纪小,又是在琼州长大的,虽然跟着秦信芳与何子佩学了一嘴标准的官话,但罪村里各个籍贯的人都有,带着口音的官话更是能编成一本书,俩人又聪明,几乎是才听两三遍就能学会了。 所以不管是要装广东人,福建人,浙江人,还是湖广人,他们都手到擒来。 但这四个就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从未接触过这些,四人听着带口音的官话都有些困难,更别提说了,因此一路上只能尽量闭嘴装内向。 好在顾景云善谈,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他与沿途的人交谈时问的问题都瘙在李安的痒处。 这也让李安更喜欢顾景云。 被喜欢的顾景云当然不可能去做送信这样的事,他把信交给黎宝璐,道:“我们离开的那天送去镖局。” “给庐州知府?” 顾景云点头,“这是太子府在皇帝面前已暴露的暗线,东西送进太子府必定会被抄录一份送给皇帝。” 顾景云嘴角微翘,道:“买了车后我们便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路上少停留,这样信件送到京城时我们也到了河北一带,正是最险之时,我就不信,由皇帝出面找他们麻烦,他们还敢明目张胆的追杀我们!” 第二天一行人便带了自家的货物去城南找织娘。 两个预约的织娘验过生丝,微微有些不舍,问道:“就不能再便宜一些?若是价格再低些,我们就多要几斤。” 分卷阅读195 这次的生丝质量很好,要是用心,她们说不定能织出上好的锦,可惜她们手中余钱有限,吃不下太多。 黎宝璐想了想道:“你们要是能给我们介绍几个织娘,那我们就每斤便宜你们二十文如何?” “我们既多要,又给你们介绍织娘,怎么也该多便宜一些,怎么只便宜二十文?”一个织娘转了转眼珠子道:“每斤便宜五十文如何?” 黎宝璐面无表情的收起生丝,正色道:“这位姐姐,这生丝我们进货时便要去了六百文,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就是挣这辛苦钱,你一下砍去五十文,我们就不剩什么了。” 织娘笑道:“不是还赚了一百五十文吗?” 她心中暗撇,一转手就每斤赚一百五十文,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但我们一路上花的食宿费,进城费,甚至还有些过路费还没算呢,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也不少,你看我们家有六口人呢。” 织娘一怔,问道:“你们何必来这么多人,没的浪费钱。” 黎宝璐无奈道:“没办法,路上多匪盗,我们人要是少了只怕连命带货都没有了。” 织娘这才抿嘴不说话,另一个就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道:“姐姐算了,便宜二十文也很好了。” 她瞪了妹妹一眼,扫了小孩身后的四个大块头一眼,低头与黎宝璐道:“行,不过你们得把货送到我家门口。” 黎宝璐拍着胸脯道:“姐姐放心,我爹他们啥都没有,就是力气大,你们只管使唤。” 织娘满意了,打开麻袋仔细挑拣起来。 黎宝璐卖给这两个织娘是七百五十文一斤,卖给她们介绍来的织娘却是八百文一斤。一车及一担一背篓的生丝卖出去,他们就赚了十四两八钱银子。 刨除他们这一路的花销,六人最后赚的也就十三两左右。 李安捧着这点血汗钱叹息,“果然生计艰难。” 他们这一路风餐露宿,结果最后赚的钱还不够他们在珍馐楼里吃一顿,四人突然觉得他们以前好奢侈,心里升起了一股罪恶感怎么办? 黎宝璐和顾景云却很满意,他们从广信到金华也就走了三天多,短短三天便赚了十三两,难怪这么多人跑去经商,跑去走私呢,实在是暴利啊。 黎宝璐目光投向最后一背篓绸缎,道:“这个更值钱,走,我们卖绸缎去。” 绸缎是直接卖到大商号的,他们给的价钱虽偏低,但还算公道,关键是安全,不会出现抢了绸缎就跑这样的事。 黎宝璐选的几匹绸缎都很不错,商号掌柜在看过后面给出每匹六两五钱的价格,一匹就赚了对半还多的钱。 韦英杰看了咋舌,“那我们直接进了绸缎来卖便好,何必还要带占地方的生丝?” “因为我们没钱,没武力,我们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之前他们的绸缎都还是藏在生丝里面的。 要知道绸缎在古代可是硬通货,这东西保存得好,二十年后再拿出来依然精美艳丽,依然老值钱。 大大咧咧的背在身上跟抱着金子过市也没什么差别了,哪怕是盗匪不抢,那些看见的人也会忍不住的。 “所以能做绸缎生意的皆是大商号,你看小道上有谁堂而皇之的把绸缎摆在外头,都是塞在生丝里的。”黎宝璐喜滋滋的数着钱道:“不过这些现在都跟我们没关系了,一会儿我们就去买辆骡车,再进些茶叶和火腿,即刻往京城赶。” 79.第79章 误会 黎宝璐他们买了头马骡,又买了一辆敞篷的大车,把购进的茶叶和火腿用油布密密实实的包好绑在车中间, 分卷阅读196 一行人便爬上骡车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 马骡是所有牲畜中,速度,力气及耐劳度最大的,所以黎宝璐才愿意多花五两也要舍弃驴骡要马骡。 出于对丢在广信府的红枣的心疼,黎宝璐坚持给这头新骡子取名为红枣,以祭奠他们刚刚开始便结束的主仆情。 黎宝璐和韦英杰陶悟轮流着来驾车,除非要吃饭和方便,不然每天只晚上睡觉的那三个多时辰停下。 这样高强度的赶路,不仅红枣瘦了一大圈,他们这群只坐不走的人也瘦了,然而速度是喜人的。 才十天时间他们就从金华府赶到了保定,如果他们保持这个速度赶路,明天傍晚就能到京城。 但不管是顾景云还是李安都提议在保定多留两天。 李安笑道:“你们还是第一次来北方的城市,怎么也要见识见识,不然岂不是白走了?而且我们手中的货也要出手了。” 顾景云则要直接得多,“我们在金华布的局现在应该有结果了,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们总要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才能应对好接下来的事。” 但这种机密事外界是打探不到的,所以顾景云和黎宝璐就闲了下来,反而是韦英杰和陶悟天天往外跑。 他们不仅要打听消息,还要调集护卫前来护送他们进京。 这里是进京的最后一站,一切平安还好,若出现意外,他们得提早做好准备。 他们的势力距离这里很近,调兵遣将很容易,不像在南方那么困难。 黎宝璐闲了下来便拉着顾景云出去考察市场去了。他们从琼州带出来的钱已经不剩多少了,他们接下来要做那么多事,何子佩怀孕他们也要准备些药材,所以他们很缺钱。 既然一路上都是做生意过来的,黎宝璐自然要把这个赚钱的方式发扬光大。 将手中的茶叶和火腿出手,赚了将近一倍的钱后便开始计划着下一单生意。 京城不仅是大楚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那里汇聚了全国各地的商品,保定能比其他地方更有优势的便是它与京城的距离。 所以保定在京城最受欢迎的货物便是时蔬和花卉。 京城人多地少,所以地贵,哪怕是京郊,那田地的价格也是保定的三倍以上。 因为人多,而且有钱有权的人特多,难免爱好风雅,而不管在哪个时代,花卉都是表现风雅的一种方式。 所以保定城多花农,种好了花,移栽进花盆里养好便卖往京城,要是能养出变异花种,找对买家,一株花就能让一家三辈子吃喝不愁。 反正一句话,保定在京城最有名的特产便是花! 但一辆骡车撑死了能装二三十盆,那还是有经验的花农帮忙捆绑才能达到的效果。 为了钱,黎宝璐果断把四个成人都赶下骡车,装好了盆栽便幽幽的往京城去。 李安四人就走在骡车两边,护送着骡车往京城去。 黎宝璐赶着骡车,心里一个劲儿的祈祷,“路上不要发生意外,平平安安的到京城呀……” 顾景云却把黎宝璐的弓弩放在手边,他瞥了一眼车上的盆栽道:“早让你选些便宜的带了,便是最后打碎了也少赔些。” 黎宝璐咬牙道:“到时候让李安赔。” 顾景云点头,“我与他谈。” 话音才落,一阵马蹄声急促的从后面传来,黎宝璐忙驾着骡车避让到一边,路上的车马行人也纷纷避让,看到一行二十几骑的壮汉从后飞奔而过,掀起的灰尘迷了人眼,众人心中不满,却是敢怒 分卷阅读197 不敢言。 谁知道这行人才走不久却又回转挡在众人身前,为首的一双双厉眼扫向他们,凡在场中的成年男子皆被一一叫住抬起头。 李安眼中微闪,也学着一旁的人害怕的微微低头,被叫住时才无措的抬起头来。 那人只扫了他一眼便放过他,继续去找人。 李安这才微微低下头,低头间正好看到那人座下的马鞍,那是京城西山大营的马鞍,由工部改进后户部监制,属西山大营独一无二的马鞍。 是有人私卖马鞍,还是这些人便是西山大营的人? 为首的那人蹙着眉头将众人点查一遍,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不免不悦,鞭子狠狠地在地上一挥,发出“啪”的一声,扬起的灰尘腾腾飞起,微风一吹全糊在黎宝璐脸上了。 她不由微微眯起眼睛,企图用眼睫毛挡住灰尘,一旁的顾景云皱眉,拳头紧了紧,垂下眼眸忍下了。 那人却不会注意一旁的两个小屁孩,手一扬,粗声粗气的道:“我们走。” 一行人快速的离去,但这好像打开了一个奇怪的开关,在那行人走后的两个时辰内又来了三伙人拦住他们查验。 路上的人开始惶惶然的猜测,“莫不是京城出了大事?” “大楚承平日久,天下太平,能出什么大事?” 就有人压低了声音猜到:“该不是要变天了吧,皇帝老爷子岁数可不小了。” 天子脚下,再无知的百姓也比其他地方更具有政治意识,所以脑洞开的不要太大,语言不要太犀利。 “哎呦,那可有的乱了,听说太子爷的身体可不好,皇帝老爷子也不爱他。” “这有什么要紧,他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可是正统,除非皇帝老爷子下旨,不然谁能争过他?” “话可不能这么说,皇帝老爷子不在了,那肯定是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他再名正言顺,也得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 李安听了半响闲话,满脸黑线的道:“谁说百姓多愚?我看他们比我还要聪明……” 韦英杰的眼睛在场中扫了一圈,低声道:“公子慎言,新加入的人里有几个行迹有疑,接应我们的人还没到……” 李安立即闭紧嘴巴紧紧地跟在骡车旁边。 韦英杰就扯了他快走两步,半推半扶的把他推上骡车,正好坐在黎宝璐身侧。 他憨厚的一笑,声音不大不小的道:“大哥,你身体还没好结实呢,跟大侄女坐一段,可别在累着了。”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对黎宝璐露出个祈求的眼神。 黎宝璐瞥了他一眼,屁股往顾景云那边一挪,“爹,往里坐坐,早让您上来一块儿坐了,身体可还好?” 李安装作虚弱的轻咳一声,点头道:“不要紧的。” 人群中几个着灰色衣服的人扫了李安一眼便不再看了。 满脸蜡黄,眼角皱纹横生,看上去四十来岁,形容邋遢,与他们要找的人天差地别。 李安却是有些抱歉的,因为昨天京城的消息转到他们的手上时他就说了,接下来的路虽然还需要俩小孩同行,却不需要他们再对他进行保护了。 因为接下来的凶残程度已经不止一伙黑衣人追杀那么简单了,即便是黎宝璐轻功卓绝,她也不可能有十全的把握保护好自己和顾景云,更遑论多加一个他了。 李安没想到他从金华府寄出的那封信作用如此之大,不仅在皇爷爷和四叔之前撬开一道缝隙,还让皇爷爷接连三天训斥了四叔。 分卷阅读198 当然,这也把他放在了风浪尖,至少四叔在知道他是罪魁祸首后便会不计一切代价的除掉他。 李安自认还没无耻到明知必死还要拖着两个小孩一起死,所以昨日他们就说好,一行人虽然还一起上路,可一旦遇到危险,黎宝璐便只需保护顾景云就行。 而他们这四人,他们当然有接应的人了! 都到家门口了,李安还会干站着让人欺负吗? 既然四叔可以派出大批人马,他当然也要召集大批人马来接应他们了。 本想在保定等到接应的人到了再启程,谁知道那些黑衣人竟然根据那封信的来路查到了金华府,继而查到了保定。 为了不被人包饺子,他们只好赶在今天出城了。 黎宝璐说是为了不浪费一次赚钱的机会买了这些花木,但他却知道,一切都是为了掩护他。 黎宝璐不知道坐在一旁的李安“误会”她了,只觉他的脸色奇怪,以为他是担心,不由安慰他道:“你也别怕,大不了我带你和云哥哥躲到山里去。” 毕竟这车花木要是被波及还要他赔偿呢,总不好把他丢下。 李安更感动了。 顾景云在一旁轻咳一声,瞥了李安一眼,他总觉得李安似乎误会了什么。 80.第80章 风起 京城里风起云涌,本来就复杂的局势因为皇帝接连三天训斥四皇子而变得更加复杂紧张。 四皇子是近十四年来取代太子成为下一代储君的最热门人选,没有之一! 因为他亲娘最得宠,他最得宠! 同样没有之一。 如果皇帝是训斥太子,那朝臣们眉眼都不会抬一下,因为已经习惯了,但这次皇帝训斥的是四皇子,而且起因都不是什么大事。 平国公家的老夫人年前过世,前天平国公世子在酒楼宴请国子监的学子饮酒作乐被御史弹劾,而平国公世子曾是四皇子的伴读,现在更是死心塌地的跟在四皇子身后混。 这事隔往常,这样的折子都不用拿到朝堂上来论,该申斥便申斥,若是四皇子出面御史台打个哈哈就放过了。但这次折子不仅递到了皇帝跟前,皇帝还在朝会上大骂平国公及平国公世子,说他们不忠不孝,不配为人孙,平国公治家不严。 最让朝臣觉得惊悚的是,皇帝骂完平国公一家又转头训斥四皇子,说他治下不严…… 治下不严,这是把平国公世子犯的错盖在了四皇子身上了。 朝臣们一脸“呵呵”。 当年太后薨逝,不到百日四皇子便带着人出京狩猎,被御史抓到后狠狠地参了一顿,是谁以“四皇子年幼不知事”搪塞过去的?是谁过后打击报复的把弹劾的御史下放到地方上做传旨天使的? 真要论不忠不孝,四皇子肯定在平国公世子之上,论教子无方您也排在平国公之上,但这些话朝臣们不敢说出口,也就在心里想想,然后死命的回忆四皇子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竟然让一向宠儿子宠得没边的皇帝对他发火了? 想了又想,查了又查,大部分朝臣表示没有头绪,他们觉得多半是皇帝陛下的更年期到了,因此最近特别烦躁。 个别消息比较灵通的大臣却知道这事是由太孙而起。 年前太孙奉旨出京去福建调查福建总兵来福以良冒功,虚报军户,贪污受贿及吃空饷的事。 谁知太孙玩起了微服私访,直到三个月前太孙才给皇帝上折,不仅参了来福以上罪状,连福建布政使,粮运使也牵涉其中,福建官场大半官员都被波及。 分卷阅读199 当然,皇帝并没有就此问罪福建,因为证据还没送回来呀,太孙也没回京,皇帝和朝臣不可能仅凭太孙的一封折子便砍了福建半数官员的脑袋。 因此一切只能等太孙回来再说。 但太孙却突然失踪了,太子震怒,下令福建,浙江等沿路官府寻找,半个月前跟随太子的护卫尸体被发现…… 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孙遇袭了。 聪明的觉得福建的官员们都好蠢,竟然想玩杀人灭口这个把戏。 这个对象要是别的官员或许还管用,但对太孙有什么用? 太孙没死,他们问罪也是问的之前所犯的罪行,最多不过自己被砍脑袋,家人流放。 太孙死了,那不管他们有罪没罪,最后都是有罪,家人被流放都是轻的,太子一怒,只怕要夷三族。 以为太子势弱,天天被皇帝指着鼻子骂就可以随便欺负? 那是因为跟太子对上的是皇帝最爱的四皇子,搁外人试试看,是自家的孙子重要,还是这些外臣重要? 太孙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帝的亲孙子,是他的血脉,不是别人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知道内情的却猜得出动手的不是福建的官员,而是京里的几位皇子皇孙。 太子体弱,除了一位郡主就只有三个儿子,除了太孙,另两个儿子年纪都太小,一个十二,一个更是才四岁。 太孙要是出事,太子一系起码会失去一半的势力,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和直接废太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何况他们还猜测福建的事应该和京中的皇子皇孙有关。 没见皇帝因此都暴躁了许多吗? 但怪就怪在这里,太孙遇袭失踪的消息传来,皇帝虽生气,却并不多气恼,只是放任太子着令沿路官府查找,但这几天皇帝突然像吃了炮仗一样,眼扫到哪里就炸到哪里,据说连宫里的贵妃都被训斥了。 这下自认知道内情,消息灵通的那伙人也懵了,完全不知道皇帝受了什么刺激。 而消息更加灵通的几人却知道皇帝是物伤其类了。 太孙想办法给太子送了封求救信,信中哀鸿,强烈表示了他想活下去的愿望,他以极长的篇幅动情的写了自己未完成的理想,未尽的孝道,未尽的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他想活着,活着继续欣赏春风秋月,感受夏雨冬雪…… 信被抄送一封送到了皇帝跟前,这封求生欲望强烈,却被现实压迫着生机的信激起了皇帝强烈的共鸣。 李安想活着,皇帝也想活着,他五十八了,再过两年就花甲之年了,历史上能活过六十的皇帝有几个? 他本来就软弱任性,不然也不会想废太子就不顾一切的派兵围了东宫,在朝臣们激烈反对时却又软弱退让,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随着年龄越大,身体越弱,他就越想活着,正如李安所说的,他也有许多未尽之事。 看到这封信,皇帝第一次心疼起这个长孙来,然后就是恼怒和疑心。 他现在还健健康康的活着,老四便为了皇位千里追杀亲侄儿,这样心狠手辣,以后他老了病了,老四是否也会这样对他? 皇帝是疼四皇子,但再宠他疼他也不可能胜过爱自己,所以皇帝才会找借口训斥他,让他收敛一些。 他不介意他跟太子争斗,但他不希望争斗涉及人命。 都是他的儿子,他可不想最后除了登基的那个都死了。 可惜四皇子体会不到他的用心良苦,在接连被训斥了三天后,四皇子感觉 分卷阅读200 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从幼年起他就没受过这样的挫败,而这样的失败不是太子给他的,而是他的侄子! 四皇子尤其不能忍,心想,我杀不了你爹,难道还杀不了你这个兔崽子? 四皇子想的是李安死了,太子一系便失去一大支撑,他少了一个劲敌,而且福建之事也可以不了了之。 他的手段空前凌厉,派出了各路人马前去堵截围杀,务必将人在京城外杀了。 而太子府自然是派出护卫前去寻找保护太孙,两方势力一下就让京城的局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加上旁边还有架桥拨火,想坐拥渔翁之利的,京城的局势更加复杂紧张了。 而御座上的皇帝老爷子在看到自己训斥的结果后气得差点翘胡子,他忍无可忍,叫来御林军统领,沉声道:“你选队人马出京去接应太孙。” 御林军统领万鹏傻眼了,问道:“皇上,太孙此时在何处呢?” 皇帝瞪眼道:“你问朕,朕问谁?你们不会自己找?从南到北就这么几条路,你们一条一条的找过去总能遇到人。” 万鹏满脸是血,却不好说皇帝任性,从南和东到京城的官道共有四条,小道和岔道更是数不胜数…… 他知道推辞也无用,只能低下头去应了一声,出去后抹了一把脸下去安排。 皇帝上下嘴唇一碰就完事了,累的却是他们呀。 而不仅皇帝,四皇子和太子在找太孙,京中的各方势力在观望了几日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出手,派人出去找李安他们,是生是死总要知道,他们也好更早更准确的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所以黎宝璐他们才走到半路就碰到了四伙查验的人,本来预计傍晚能到京城的一行人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二的路程。 黎宝璐一张小脸都黑了。 其他人都低了头不敢看她的脸色,就连顾景云都乖乖的坐在骡车上不动弹。 和他们一样被耽搁时间的有很多,众人跟着一起担惊受怕了一路,起码有了些革命情谊,因此聚起来商议晚上一起过夜。 黎宝璐他们因为有四个壮汉,也是大家拉拢的主要对象。 没办法,从保定到京城的商人很少在路上过夜,这样的变故让他们心中很是不安,加上今天的异常,大家需要抱团壮胆取暖。 黎宝璐思索了片刻便应下了,寻找位置时却是把骡车停在了边上,方便逃命。 其他人也很高兴,在他们看来,扎营时自然是越在中间越安全的。 黎宝璐将车解下,抱了干草让红枣吃,将包了弓弩的行李放在身侧。 顾景云给火堆添柴,热了馒头给她吃,黎宝璐捏着手上的馒头沉声道:“这时候在外面过夜太危险了,我心里总是很不安。” “黎姑娘放心,接应我们的人已经到了。”韦英杰低声道。 黎宝璐的目光在附近的灌木丛及高高的树枝上滑过,沉重的道:“所以才更容易被发现呀。” 韦英杰:“……” “那黎姑娘以为……” 黎宝璐摇头,扯了一片馒头塞嘴里,道:“现在也只有被你们围在中间才安全了,出去更危险,只是我心里总是不安。” 韦英杰沉默着不说话,半响才拉着李安出去,谁也不知道俩人干什么去,反正俩人再回来时已是两刻钟后了,黎宝璐总觉得李安出去一圈回来身体就貌似壮实了一点点。 黎宝璐扭头惋惜的看着顾景云, 分卷阅读201 他们身上并没有可以用来防刀剑的东西。 顾景云扭头对她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另一手将水壶递给她,“我放了蜂蜜泡花茶,你多喝点。” 81.第81章 受伤 几乎是风声有异的一瞬间黎宝璐便翻身抱住顾景云原地滚了两圈,然后快速的跃起,抱着顾景云躲在了车后…… 而比黎宝璐更快的是一把剑,“铛铛”的一下挡在李安面前,在黎宝璐翻身抱住顾景云时便出现挡在了李安面前,速度极快的与悠忽出现的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黎宝璐躲在车后透过花盆的间隙看到对面三十多条人影战在一起的样子,不由心有余悸的吐了吐舌。 这些人的功夫可比之前的黑衣人好多了。 顾景云也看到了对面眼花缭乱的局面,忍不住附到黎宝璐耳边问:“谁会赢?” “现在是李安他们占上风。” 顾景云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躲好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顾景云看不出别人的深浅,却深知黎宝璐能力,这些人身上杀气冲天,手上必定人命无数,只气场来说黎宝璐便输给他们了,更何况他们的功夫也不差,并不在宝璐之下。 要是只有一两个也就罢了,宝璐带着他还能全身而退,这么多人,他们这两只小羔羊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黎宝璐也很有自知之明,拽着顾景云便悄悄地往后撤,企图混入惊慌失措的百姓中往外逃…… 俩人才挪出十来米,黎宝璐便发现一道暗器“咻”的一声往李安那里投去,护在李安跟前的护卫动作迅速的用剑挑开暗器,那黑乎乎的暗器便“咻”的一下朝黎宝璐他们飞来。 黎宝璐微愣,正要举起左手中的弓弩格挡,却眼尖的发现暗器后面有火星闪过,电光火石间黎宝璐面色大变,抓起顾景云便像左侧闪身,以极快的速度飞跃出去后便就地一滚,就在她抱着顾景云滚第二滚时,那暗器“啪”的一声掉在他们方才站的位置,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巨响,黎宝璐将顾景云牢牢地护在身下,爆炸产生的冲击全落在了她身上…… 黎宝璐心中忍不住骂娘,这不是冷兵器时代吗,为什么会有人使用炸药? 躺在黎宝璐身下的顾景云同样面色大变,他顾不得耳朵嗡嗡作响,既急切又小心的推开黎宝璐检查她的身体。 黎宝璐抓住他的手,沉静的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场中李安等人看到那枚暗器的威力后纷纷色变,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黎宝璐只觉得眼前发晕,扭头看见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百姓,不由恨得牙痒痒,使用这样大范围的杀伤类武器,这是不把他们这些平民的生命看在眼里吗? 在她心里,生命一直是平等的,没有谁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顾景云耳鸣好了一些,左右一看,发现无人留意他们,忙起身扶着黎宝璐躲到树下,这里灯光和月光都照射不到,躲在这里,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树底下有两个人。 黎宝璐眩晕好转,看向场中时不由目光生寒,对方完全不顾生死的向李安投掷炸药。 他们对这东西可能也不太熟,留的引线很长,投掷出去后护卫们还有时间将暗器打出去或带着李安转移地方,因此虽险象环生,却还没出事。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投掷过去的炸药未燃的引线越来越短。 黎宝璐一双晶亮的眼睛在树林边上的灌木丛扫来扫去,在对方再一次投掷出炸药时她便一闪身飞跃而上,右脚一记飞起便将炸药踢向树林,啪的一下落在了一丛灌木里,几乎是在落下的瞬间爆炸,而一声爆炸过后便是接连五声的爆炸,一声比一声响…… 黎宝璐才 分卷阅读202 踢开炸药便在空中三百六十度的转身,脚尖在虚无的空中连点两下便飞回顾景云身边,右手抓住他的肩膀就向右飞跃而出…… 他们才飞出那棵树,一个黑衣人便飞身而至,紧追在黎宝璐身后…… 黎宝璐瞥了一眼紧追不舍的人,一咬牙,脚步一错便飞入林中,借着地势在树间腾挪,速度飞快的将紧追在后的人甩开三丈远。 对方微惊,来前他就收到情报,说太孙身边有一轻功卓绝的少女,之前他还半信半疑,毕竟轻功不是一朝一夕能学好的,这小姑娘的年纪摆在这里,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他轻敌了。 想到这里,他将内力聚于掌中向后一挥,反作用力下他速度飞快的撵上去,在他们距离最短的那一瞬间,他将八成内力聚于掌中狠狠地向前拍去…… 黎宝璐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心中警铃大作,她想也不想便将全身内力聚于掌中狠狠地向后一挥,内力对内力,能量碰撞之下空气一阵鼓荡扭曲,气波“砰”的一声向她袭来,黎宝璐脸色苍白,却已无力再阻,便在此时,一直乖乖被她抓在手里的顾景云突然抱住她的腰板着她的身体在空中一转,将她护在了怀里。 气波击打在顾景云的背上,俩人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入林中…… 黎宝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顾景云沉沉的压在她背上一动不动,她伸手往上一摸,入手便是一片湿热,淡淡的血腥味冲入鼻尖。 黎宝璐只觉得心一痛一慌,近乎失措的将身上的人放倒在草地上,颤抖的去摸他的脉象。 手才抓住他的,立即就被一只熟悉的手包裹住,比她的略大,温暖且细腻。 黎宝璐耳边传来轻笑声,“放心,我没事,你忘了,我也是有内力的人,内力外放护体这样的事我还是懂的。” 黎宝璐的泪珠子忍不住一颗一颗往下掉,但她不敢让顾景云知道,只是牢牢地抓着他的手,努力憋着哭声道:“那也要我给你看看。” “黑灯瞎火的,怎么看呢?还是等回去再看吧……” “我是听脉,不用眼睛,用手指就行。”黎宝璐打断他的话,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你再不松开,我可要生气了。” 顾景云立即松开,黎宝璐抓住他的手就把脉。 脉象时沉时弱,却凝滞带哑,这是伤了内脏! 她就知道,就凭顾景云那三星两点的内力怎么可能挡得住那气波? 顾景云显然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低声安慰她道:“没事,回头你多做些心肝脾肺给我补补就行。” “好,到时候你要是不吃我就硬塞。”黎宝璐带着哭音道。 顾景云闻言便沉默,他只是说说,并不是真的想吃那些东西。 黎宝璐将顾景云放在草地上便盘腿而坐恢复内力,她不打算回去找李安了,她已经帮他们炸掉了带着炸药的人,景云还因此受伤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进京买药为顾景云治伤。 而此时,李安正气急败坏的下令让人拦住前去追杀顾景云黎宝璐的杀手,他眼中泛着寒光道:“去救顾公子和黎姑娘,务必使他们安全!” 要是顾景云死在这里,他和阿爹可真的是没脸见秦信芳了。 因为李安的命令,而且黎宝璐毁了他们的神器——炸药,刺客们渐渐显出败像,哪里还顾得去找那两个小孩,正不顾一切的冲向李安要杀了他。 就在他们决战之时,黎宝璐已经恢复了些许内力,她不敢背着顾景云,只能将他抱在怀里,嗯,像公主抱一样。 顾景云被这样抱着颇有些不自在,但他知道现在自个受伤,在宝璐面前是没有发言权的,因此只能忍着。 分卷阅读203 黎宝璐抱着顾景云绕开战场,另选了个方向上官道…… 虽然她内力只恢复了稍许,但轻功的底子在,就算带着顾景云速度也极快,不到半刻钟便追上了之前闹哄哄往京城逃去的百姓。 黎宝璐想了一下,到底没有放慢脚步混在他们之间,而是脚步一转走下官道,隐身在路边的树下,脚尖轻点地面的往前飞去…… 偶尔间,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在地上会倒映出一对人影飞速向前掠去,看到的人多半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树枝被风吹动摇曳的结果…… 黎宝璐便借着树荫掩护自身,飞快的往京城赶去。 在天空中的黑色渐淡,天上有些微的白色出现时黎宝璐终于抱着顾景云到了京城门口! 京城城门要比广信府的城门高得多,几乎有四丈高,城墙上高高的嵌着一块大石头,上书两字“京师”。 黎宝璐只扫了一眼便跑去排队进城,城门口的确很威武,但她现在并没有心情欣赏。 借着淡淡的晨光,黎宝璐见顾景云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衣襟处染着一大片的红色血迹,黎宝璐本来便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顾景云一向体弱,这次还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其他病症。 82.第82章 治伤 守城的卫兵扫了眼黎宝璐怀里的顾景云,上前看了看他的脖子和手确定不是传染病后才放俩人进去。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些争权夺利的皇子皇孙还没有无所顾忌到连城门口都布防控制。 黎宝璐抱着顾景云走进城门,晨曦下的京城已从沉睡中苏醒,站在城门口她都能听到那些巷子深处传来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还有挑菜进城的农人低低的叫卖声……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和目的,黎宝璐一时茫然无措起来。 医馆在哪里,药铺在何处呢? 可以将一路食宿路线安排得妥妥帖帖的黎宝璐此时却心慌无措,她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深吸一口气想要平静下来。 “咳咳,去问那些卖菜的农人和买菜的人,”顾景云一睁眼便看到黎宝璐眼眶发红,茫然无措,便知道自己受伤吓到她了。 顾景云柔声安慰她道:“我觉得好多了,你别怕。” 黎宝璐只点了点头,抱着他大步往有人的地方去,很快就问明了医馆及药铺的地址。 城门口附近的确有医馆,但算不上多好,最好的医馆自然是临近内城的仁心堂,其东家姓傅,据说家里出过好几个御医,名声在京城很好,除此外便是黎家的同心堂,据说黎家也出过御医,而且同心堂在城中各处皆有分馆,那个给他们指路的便指了前面一处道:“你们要是去同心堂那便只需穿过这条街后左转,走过三个路口后再左转,往前走百米便能见到同心堂的招牌了。” “要是去仁心堂,最好还是雇一辆车,从这儿到内城边上可不近,走路得要一个多时辰呢。” 黎宝璐谢过他,抱着顾景云便往同心堂而去,只不知这黎家与祖父有没有关系。 医馆还未开门,黎宝璐直接敲门。 让她惊诧的是门很快打开,迎出来的伙计在看到她怀里的顾景云时脸色稍霁,将人让进去,“在大堂等着,我去叫大夫。” 显然对这种下班时间来问诊的情况习以为常。 黎宝璐抱着顾景云站在大堂上,被伙计匆匆扶出来的大夫看到一个半大女孩抱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微微一愣,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走来,他直接拉过顾景云的手摸了一下脉,微讶的抬头看了黎宝璐一眼,这才转身道:“把人抱到内室来。” 内室 分卷阅读204 里并排放了三张床,黎宝璐将顾景云放到床上,道:“他被掌力拍伤,伤到了内脏,他又向来体弱,大夫,可能调理好他的身体?” 黎茂瞥了她一眼,道:“虽伤及内脏,但并不严重,他的病主要还是在根上,那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只能慢慢调理,我看他的身体已被你们调理得很好了,假以时年,再佐于他练的内力,只怕比普通人还强些,但这次受伤……” 黎茂摇了摇头道:“虽不至于功亏一篑,却也泄了元气,要再调理起来更难,也更得小心,至少这样的伤是不能再有的,不然便是请来名医用处也不大。” 黎宝璐一颗心高高的提起,看着面色苍白的顾景云攥紧了拳头。 黎茂见这小姑娘紧咬着嘴唇便不再刺激她,而是让伙计将他的医箱拿来,开了药方给伙计去熬药便给顾景云针灸。 追袭他们的人内力浑厚,那一掌虽然只使了八成力,却能隔着人把另一人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好在黎宝璐的内力同样深厚,加上反应迅速,先出一掌抵消了大半掌力,又借着反冲力冲出一段距离,那反弹而来的剩余掌力才落在顾景云身上。 而顾景云反应也不慢,他内力虽浅薄,却也有一些,几乎在转身挡在黎宝璐身前时便内力外放护住了自己…… 多种努力下,顾景云的伤才能这么轻,只是震伤了内脏,吐了几口血,并没有大出血,五脏六腑更没有碎掉。 顾景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毕竟那人的功夫的确好,换另一种情景,他们俩人只怕难逃一死。 但这对黎宝璐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她学功夫便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顾景云被放在了第一个位置,多年来,她连他的手指头都没叫伤过,结果这次直接伤了内脏。 亏她之前还沾沾自喜,自觉内力不错,轻功卓绝呢,结果那是没遇到顶尖的高手。 黎宝璐觉得最近自己太懈怠了,本来觉得她又不跑去混江湖,功夫够用就行,可现在看来,景云要做的事简直比江湖仇杀还要危险,敌人太过强大,看来她还是得抓紧时间练武,至少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让他受伤,一定要快点逃,快点逃走。 针灸完,顾景云的脸色便好看了些。 黎茂重新摸了摸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黎宝璐道:“等他醒了喂他喝药,修养到下午再走,尽量不要剧烈的运动,多卧床休息。每三日针灸一次,半个月后看效果,若好便只吃药就行。” 黎宝璐一一记下,虚心请教道:“可要食补或药补?” 黎茂摸着胡子道:“药补虽强,却还是比不上食补温和补益,我看他脾胃较弱,未必能吃下药补,回头我给你写张食材,你回去自己琢磨着做给他吃吧。” 黎宝璐感激的应下,交了医疗费又抓了三天的药后便接过伙计熬药的活计。 此时天色还早,医馆依然关着门,伙计起得太早,正坐在一旁头一点一点的。 黎宝璐就问,“伙计哥哥,才那位大夫好和善,他姓什么?” 伙计清醒了些,打了个哈欠道:“姓黎,我们同心堂的坐堂大夫大多出自本家,除了少数的几人外都姓黎。” “黎?可是常出御医的顺德黎家?” “正是呢,”伙计没料到黎宝璐竟然听过东家的大名,高兴的拍手道:“你竟然知道顺德黎家,是因此才来我同心堂求医的吗?” 她不仅知道黎家,她还是黎家人呢。 黎宝璐心中腹议,面上却笑盈盈的道:“我不敢确定此黎家是彼黎家,不过听人说同心堂的大夫医术很好,卖的药又童叟无欺,这才来的。” “那你可就来对了,放眼整个京城,能明 分卷阅读205 言夜间也接诊的医馆也就只有我同心堂一家,搁别人家,即便不把人打出来也不会给你们好脸色看的。” “这个规定好,这世上总有急症,时间就等同于生命了。” 伙计骄傲的道:“我们黎家老祖宗就是这么想的,因此黎家规矩向来如此,不仅在京城,凡是黎家的分馆,不论何时,凡有人求到门上,不论贫富贵贱一律得接诊,不得以未开馆推诿。” 黎宝璐嘴角也微微上挑露出笑容,不管黎家真实情况如何,只凭这一点就让她对他们印象不错。 她正想继续问黎家,甚至三爷爷黎源的情况就听到内室传来轻轻地一下挪动声,黎宝璐忙丢下伙计跑回内室。 顾景云刚醒过来,只是浑身酥软,竟无力撑起身子,只能稍稍挪动一下手臂。 黎宝璐进来看到他正想办法扑腾,忙上前轻轻按住他道:“别动,大夫说你不能动。” 黎宝璐满脸严肃的道:“你伤了内脏,可要小心些。” 顾景云无奈,“那我也得起身啊……” 端药进来的伙计经验丰富的问道:“公子可是想去方便?我们医馆有专用的夜壶。” 顾景云默然不语,紧紧地抿着嘴巴瞪着伙计手里的夜壶。 黎宝璐知道他有轻微的洁癖,轻咳一声把伙计赶出去,回身道:“我抱你去,到时候我在屏风外等着你。” 顾景云脸色微红,却也默认了。 顾景云脸红便扭的解决完个人问题,对黎宝璐递过来的药想也不想就一仰而尽,喝完才感受到无尽的苦意。 黎宝璐忙手快的给他嘴里塞一颗蜜饯,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些。 “他们可有消息了?”顾景云转移开话题,务求黎宝璐忘掉刚才的事。 “我并未出去打听,他们接应的人不少,离京城又近,应该不会出事,景云哥哥,我们先租个院子住下,等你伤好一些后再联系他吧。” “舅母等不起,你一会儿就去打听消息,最好下午就能与他们联系上,我不管他们有多紧要的事要做,我们的事都必须立即办,五天以后找好的大夫及买好的药材必须南下。”顾景云说起正事时很是强势,他冷着脸道:“还有,我们的身份不能暴露,让他替我们抹掉行迹,在我考中举人前,我们一定不能出现在京城诸人眼中。” 黎宝璐就盯着顾景云的脸看了半响,顾景云长得很像秦文茵和秦信芳,熟悉他们的人看到顾景云一联想就能想到他们,加上他的姓氏,不难让人猜出他的身份。 而不管是顾景云还是黎宝璐,对顾家都没有好印象,在他们羽翼未丰时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样太容易吃亏。 黎宝璐点了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打听,顺便把房子租了。” 顾景云满意的躺下休息了。 俩人觉得要找到李安并不困难,毕竟他是太孙,跟太子一块儿住的,只要找太子府不就行了? 其实李安的消息还真好打听,因为他今早一进城就发生了一件轰动全京城的事,但要想见他就非常困难了,因为他被接进皇宫里去了。 除非黎宝璐有胆子夜探皇宫,不然是见不到李安的。 顾景云的脸色有些不好,问道:“他要长住皇宫?” “至少在伤好之前不可能搬出来的。” 顾景云咬牙,“四皇子怎么会蠢到这个份上,竟然会在城门口动手杀他!” 黎宝璐赞同的点头,“是啊,好蠢!” 看,以前都不怎么理太子太孙的皇帝直接心疼的 分卷阅读206 把太孙接进宫里治疗了,这份殊荣太子府都多少年没享受到了? 83.第83章 云涌 李安特意派了人出去找顾景云和黎宝璐。 顾景云的身份特殊,太子一府的性命都是秦信芳救下的,不管是他还是阿爹都念着这份情。 本来欠的就难还,顾景云再因为他死了,那可真是还不了的情,对于皇室来说,这并不是好事。 所以在没找到顾景云的尸体,而黎宝璐同样失踪的情况下,李安便肯定顾景云没死。 他这才听从属下的建议快速往京城赶去。 就在黎宝璐他们走后不久,李安也被护送着上了官道,但速度没法跟黎宝璐比。 因为这一路上想要杀他的人太多了,几乎走一段就遇到一波埋伏或刺杀,好在增援他们的人也在源源不断的到达。 腥风血雨后,李安终于拼到了京师城门口,此时,众人的心都放下了一半。 因为皇帝老爷子还活着呢,大家暗地里虽斗得你死我活,但面上该有的和气还是要装出来的。 没人会在天子脚下搞刺杀,不然皇帝多少儿子都不够杀的。 所以来到城门底下,众人便觉得危险消除大半,剩下的便是找大夫治伤了。 没看见那些一直紧咬着他们不放才刺客在走近城门后便悄悄后退消失了吗? 但李安他们显然高估了某些人的智商情商,低估了某些人想让李安死的决心。 李安刚被人簇拥着进入城门,一支箭便从一栋楼里急射而来,他身边的护卫根本来不及阻挡,倒是因为武力值低却受伤紧跟在他身边的彭育反应迅速的冲出来挡在太子跟前,那支比一般箭要大两倍,冲击力巨大的弩箭便穿透彭育的肩膀射在了身后李安胸口上…… 俩人同时倒下。 这一变故吓坏了进出城的百姓,也吓坏了护卫们,他们想也不想结成人盾,抬起彭育和李安就跑。 得知消息赶来的御林军统领在半道上拦住他们,一边分派人手去抓刺客,一边护着人往皇宫里去。 因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当时又有护卫情急之下喊了一声“保护太孙”,不到半天功夫,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太孙在城门口遇袭了。 各种猜测皆有,有人说太孙查了贪官,这是贪官打击报复来了,更有人猜测是胡人想要攻打大楚,派人先来杀太孙给下马威…… 总之,半天功夫京城粮价普遍涨了两成,盐价也飞涨,大家开始囤物资以防备有可能的战乱。 皇宫里听到顺天府尹报告的皇帝脸都黑透了,普遍百姓不知道,但朝中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动手的是他的几个儿子? 自相残杀都到家门口了,真是太丢人现眼了! 皇帝只要想到都是自个的儿子孙子,他都没脸再去上朝。 知道儿子们争权夺利是一回事,撕开来晾在大太阳下让人看笑话又是另一回事。 他之前并不觉得争有什么不对,天下至尊只有一个位置,都是他儿子,为什么不能争? 便是他,这个皇位不也是争来的吗? 何况他之前还想把这皇位传给自己最爱,与自己最肖像,遗承了他志愿的老四,可是现在,皇帝气得差点吐血。 他还没死呢,他们几个为了争这个位置就敢堂而皇之的搞刺杀,那等他死了他们是不是要杀得只剩下一个人才罢休? 他要是不死,那是不是连他也要杀? 分卷阅读207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是不喜欢太子,他是想废了太子,甚至还动过斩草除根杀了太子的心思,可他真没想把所有儿子都杀了呀。他生儿子是为了继承血脉,不是拿来杀的。 皇帝觉得这些年他对几个儿子都太好了,尤其是老四,以前皇帝多疼爱这个儿子,现在就有多防备他。 他早流露过以后要将皇位传给他的意思,在宫里也是百般宠幸兰贵妃,甚至还将皇后撇到一边,让兰贵妃掌握宫务。 为了让他更名正言顺,他还帮着他打压太子一系,帮他扶持朝中势力,以便让他继位时有更多的大臣支持。 该给他的,不该给他的都给他了,皇帝自认这个父亲做得不错,可他现在还没死呢,他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杀侄,那接下来是不是要杀了太子,尔后他要是迟迟不死,是不是连他也一块杀? 皇帝本来就多疑,何况还是一个活了一把年纪与大臣们斗智斗勇却少占上风的皇帝? 于是,为了让四皇子受到教训,一向不待见太子府诸人的皇帝直接让御林军统领把受伤的李安与彭育带进皇宫治疗,还把一直荒废不用的东宫收拾出来让李安住进去。 四皇子听说后怒气勃发,正想进宫去找母亲哭诉就被幕僚拉住死求,“殿下,如今您一动不如一静,太孙遇袭,您是最被怀疑的人。” “那又如何,父皇不会信的。”何况这事本来就是他干的。 幕僚当然也知道这事是四皇子干的,却打死都不能认,他低声劝道:“皇上自然是相信您的,但此事重大,皇帝身边太子一系的重臣,时不时的提上一两句,纵然皇帝信任您,也不好太过偏颇,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一句话,皇帝身边的大臣不是吃素的,谁都知道那是您干的,就算皇帝不会承认是您干的,但您要是找死撞上去暴露了一星半点,那就是皇帝也不能全闭上眼睛保您。 太子一系虽被打压却一直稳稳的坐着太子的位置,为什么? 因为江山虽是李家的,却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 要废太子,得经过朝臣们的同意! 十四年了,皇帝连皇后都废不了,更何况太子? 他们一直致力于找出太子的致命点废掉太子,到时候四皇子就能名正言顺的当太子,登基做皇帝了。 废不了太子也不要紧,让皇帝留一份遗旨传位给四皇子,再掌握了兵权和朝中半数的朝臣,不愁登不上皇位。 可现在他们只是在朝中拥有势力,皇帝还没把兵权给他们呢,此时惹恼了陛下对他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因此幕僚死命拉着四皇子,劝住人后又让人给兰贵妃传信,让她务必安抚住皇帝,不能让他疑上自家主子。 不管黑锅扣到谁头上,反正不能让皇帝觉得这事是他家主子干的。 但其他人却不是吃素的。 自个的亲儿子一路被刺杀,太子早憋了一肚子的气了,城门事件一发生他就动起来,务必让大理寺和顺天府尹给他一个交代。 他自己也派了人出去调查找把柄。 而其他皇子则对四皇子恨得咬牙切齿,本来他们追杀李安是暗面上的事,结果四皇子城门口的一箭让一切扯到了明面上来,不仅太子和朝廷的调查力道强了两倍,就是皇帝也开始调查清除京中的势力。 这直接导致他们以前布下的棋子暴露被杀,势力被拔除。 乾清宫里的太监宫女已经换了两拨,连侍卫都被换了好几个,朝中上下一时风声鹤唳起来。 然而最气的却是顾景云。 分卷阅读208 李安被接进宫里,他们不知他生死也联系不上他,舅母可还等着太医和药材救命呢。 顾景云一张脸黑炭似的,浑身冒着冷气,黎宝璐一边找房子一边宽慰他道:“我们可以先找韦英杰和陶悟,由他俩传话,再不行我试试看能不能进宫……” “不行,”顾景云不高兴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以为皇宫是菜市场啊,你老实呆着,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 顾景云黑着脸冷哼道:“先找韦英杰和陶悟,等他们两天,若是没有回复我们直接找太子,让他兑现诺言。” 顾景云很不高兴。 李安欠他的,交易也是跟李安做的,与李安对话于他最有利,他也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但太子不一样,太子身份更贵重,而且太子亏欠的是舅舅,这份情应该由舅舅来讨才是。 现在去找太子,意味着舅舅以后就少了一份倚仗,而且,他没见过太子,也不了解他。 黎宝璐见他不开心,便让他一个人带着,一个人跑出去租了一个独立的院子,又采买了生活用品,这才抱了他住进新家。 第二天她把顾景云抱到同心堂后就溜达着朝内城而去。 韦英杰和陶悟皆出自勋贵,因此家住在内城,要找到他们家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进门找到他们。 84.第84章 打扰 黎宝璐先去镇国将军府韦家。 韦家大门紧闭,两边却立着四个门子,正分坐两边聊天,看到一个小姑娘径直朝他们来,不由起身驱赶,“去,去,去,这不是玩儿的地方。” 黎宝璐停下脚步,道:“我找韦英杰。” “谁?”门子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道:“我们家大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黎宝璐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平静的看着他,另一个门子心中生疑,忙上前拉住同伴,打量了一下黎宝璐,见她神情虽不卑不亢,却只着普通的粗布衣裳,既不是丫头,更不可能是小姐。 他有些拿不准黎宝璐的身份,便问道:“姑娘是哪家的,可有拜帖?要是有我给你送进去。”他若有所指的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不是你想见便立时能见的,得先递拜帖,主人家同意后选定了时间再请你来做客……” “那韦英杰在家吗?”黎宝璐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门子一滞,不由自主的说了实话,“我家大爷虽在家,但此时并没有空,姑娘不如先递拜帖,等我们递进去后再请你来……” 黎宝璐对他含笑点头,“多谢大叔,不过不必了。” 人在家就好,只要进去了就能见到人了。 黎宝璐离开大门,转了半圈找了个好位置便飞跃进去。 镇国将军府五进的大宅子,里面点缀着许多小院子,黎宝璐站在屋顶上沉思片刻,便往第三进的后院去。 韦英杰是韦家嫡长孙,地位仅次于他爹,而他又娶了媳妇,九死一生的回到家中,如果不是陪在长辈身边,那便是陪在他妻子身边。 黎宝璐飞进第三进,逛了几个院子后便找到了倚在窗边跟小妻子谈情说爱的韦英杰。 黎宝璐犹豫了半秒钟,最后还是觉得顾景云交代的任务最重要,因此从屋顶上蹦下来对俩人打招呼,“你们好。” 吓得韦英杰差点拔刀,等看到站在窗外的黎宝璐,他整张脸都黑了。 昨天中午回到家他便睡了一天一夜,今天日上三竿时才起床,因为是在家里,警觉性降低,谁知道只是跟妻子说两句话便有一人从天上突然蹦下来。 分卷阅读209 他还以为是刺客来了呢,差点把手边的茶杯砸出去然后拔刀有木有? 黎宝璐无视他的黑脸,对他招了招手道:“我相公有话要对你说。” 她扭头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韦大奶奶,抱歉道:“这位嫂子,我们要借你相公一用,还请你见谅。” 韦大奶奶愣了一下,看了丈夫一眼便起身笑道:“姑娘客气了,有什么话不如进来说,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韦英杰对妻子微微点头,起身将窗户推到最大,对黎宝璐示意道:“进来吧。” 黎宝璐想了想便一撑窗户跳进去了,要是走门口肯定惊动下人,到时候又是一阵忙乱,还不知道多耽误时间呢。 而退出内室的韦大奶奶则赶紧支使开她的两个贴身丫头,眼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韦大奶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幸亏今日院里留的下人不多,不然那小姑娘突然出现,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流言呢。 韦大奶奶对黎宝璐有些好奇,但她这样的出场方式让韦大奶奶觉得他们多半要说什么机密事,聪明人从不会去打探这种机密事,所以韦大奶奶拿了一个马扎要坐在院子里替他们把风,转身间,她隐隐约约的听到丈夫不悦的道:“你就不能走正门吗,要是吓坏了我夫人怎么办?” “走正门要排队,你以为我有那么多时间吗?云哥哥还在等着我呢。” “对了,你和顾公子可受了伤?那天我们找不到你们,只在林子里发现了些血迹。” “云哥哥被震伤了,现正在养伤,大夫说他不好常移动,所以只能我来找你,”黎宝璐看向韦英杰,认真的道:“我舅母生产在即,我们需要的太医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韦英杰沉默了一下道:“太孙现在皇宫里不好安排……” 黎宝璐静静地看着他,韦英杰便轻咳一声,转声道:“不过只要太孙一声令下,我和陶悟便能把太医找好,到时候我挑选好护卫送他去琼州,你们放心,在你舅母怀孕生产前一定能到达琼州。” “不是生产前,而是怀孕八个月前,”黎宝璐强调道:“太医要给我舅母调养至少两个月。” 韦英杰在黎宝璐的目光迫视下点头,“好,我一定抓紧时间。” “一定要擅长妇科和儿科的御医。” “好,”韦英杰见她眉头紧锁,便道:“你放心,既然殿下答应了你们,那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他和彭育伤得很重吗?”黎宝璐忍不住问道。 韦英杰便叹气,“太孙还好,箭先穿过了自清才射向殿下,殿下衣服里又穿了软甲,那箭虽刺进了胸口,伤口却并不深,但自清……” 彭育伤的是肩膀,不算要害,但那箭太过霸道,直接穿肩而过,让他失血过多,现在虽保住了一条命,但还得修养很长一段时间,加上太医也不能保证伤口不发炎。 算起来,这一次南下彭育最倒霉,每次受伤最重的都是他。 韦英杰偷偷的瞥了一眼黎宝璐,而且路上还总被这对小夫妻虐,真是太可怜了。 黎宝璐也觉得彭育很可怜,主动道:“那帮我和云哥哥与他问声好,有机会我和云哥哥去看他。” “你们要是不去他会更开心的……” 黎宝璐直接忽视掉这句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记得给我们找个好太医,我现在回去准备些药材,人启程时通知我们一声,我把药材送来。”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住哪儿呢?” 黎宝璐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在他眼下,“记下了吗?” 分卷阅读210 韦英杰一点头黎宝璐就把纸收起来。 韦英杰抽了抽嘴角道:“你们也太小心了,殿下都没你们这么谨慎。” “所以你们总是被杀。” 韦英杰:“……” 见黎宝璐要蹦走,韦英杰就幽幽地道:“说到药材我家库房里有些补血益气的好药材,你们要不要?还有老参,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黎宝璐又在他对面坐下,问道:“条件。” “京城现在的局面一半是顾公子让殿下写的那封信造成的,殿下现在不方便,我想问问顾公子下一步如何走最好。” “我帮你转达。” 韦英杰嘴角微翘,“不仅我家库房里有好药,陶家,彭家也有,殿下仁爱,肯定也会给不少好药材,只是他现在宫里,做什么都不方便……” “我帮你问他有什么办法把太孙弄出宫。” 韦英杰满意了,目送黎宝璐飞远才起身出去找妻子。 韦大奶奶正拿着针线在院子里做,看到丈夫出来她的目光便看向他身后,疑惑的问,“那小姑娘呢?” “走了,”韦英杰不在意的道,他拿过妻子手里正在做的帕子,笑道:“这个不错,做好了给我吧。” 韦大奶奶嗔怪道:“这是女子用的帕子,你怎么好用?我另给你找块料子做,上面绣上青松如何?” “好呀,去库房的时候顺便找些药材出来,回头我把单子给你。” “……”一块帕子而已,谁说她要开库房了? 不过韦大奶奶也没分辨,只是问,“是要拿去送人吗?” 韦英杰微微点头,“送给一个顶重要的长辈,所以你精心些。” 韦大奶奶便想到了刚才那小姑娘,不过她没多问,只是微微点头应下。 韦英杰是李安的贴身侍卫,又与他历经生死,所以要见到他并不困难。 当天下午他就在东宫见到了李安。 李安伤的不算重,但那箭正对胸口,那是人体最敏感危险的地方之一,要不是有彭育在前面挡着,即便穿了软甲也会死。 由此可见此次刺杀的势在必得。 也因此,皇帝更加怜惜他,怜惜到他一再“虚弱”的表示自己没事,皇帝却下令让人看住他,绝不许对方下床,还把太医院的半数太医都叫到了东宫候着。 如今满朝文武没人敢小瞧了太子府去。 但过犹不及,韦英杰和李安觉得这种荣宠并不都是利大于弊的。 85.第85章 计策 东宫是太子居所,但皇帝不喜太子,延平五年夏,天降暴雷烧了东宫西侧三间院落,皇帝便借口修缮东宫把太子迁居出去,将荒废的贤亲王府改为太子府。 从此,太子便和诸出宫开府的皇子一样,进出宫门皆有限制。 东宫空了十六年,谁都知道皇帝想把东宫给四皇子,谁知道住进来的下一个主人并不是四皇子,而是太孙李安。 作为“备受荣宠”的对象,李安只觉得如芒刺在背,他现在需要这份荣宠保证太子府的地位,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份荣宠随时都可能失去。 他太了解皇祖父了,那是个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的任性君王。 他不喜欢阿爹就明确的在脸上表现出来,不顾家国稳定的把阿爹迁出东宫,他喜欢四皇叔,便可以当着满朝文武和阿爹的面拉着四皇叔的手 分卷阅读211 称,“可承朕志!” 而兰贵妃与四皇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太重要了,李安不觉得这一下就能扳倒他们,不过是让皇帝疑心四皇子,一时气恼罢了。 等他气过了,只怕还要回头去哄兰贵妃和四皇子,到时候“占了便宜”的他就会首当其冲。 李安可不想感受一番站得越高摔得越疼的惨状,所以他低声吩咐韦英杰道:“我从今日起固辞出宫,过两日皇祖父气消了一些,冷静下来后就会同意我搬出东宫里,你先把一些珍贵药材打包好,等我见过王老太医再说。” 韦英杰低声应下,小声道:“殿下,我向顾公子问计,如今我们虽骑虎难下,但局势于我们却是利大于弊,他一向有急智,说不定能有什么好办法化解。” 李安微笑道:“那孩子人小心大,你去问,他必定会告诉你的。” “殿下,您也说了他人小心大,那您怎么还……”这么喜欢他? 李安放松的倚靠在迎枕上,笑道:“那孩子虽算计颇多,但根本目的并不是为权势,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并不爱权势。权势只是他想要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他的目的还是为他舅舅平反。” 李安叹气道:“就凭他如此重情就值得我尊重他,何况他还才华横溢。” 知道他的身份后顾景云没有依持恩情逼他为秦家平反,而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刷他的好感为他舅舅平分积累资本,这份志气更让他另眼相待。 不然,顾景云要是明言提出让太子府为秦家平反,难道他们还能拒绝吗? 秦信芳本来就是为他阿爹背锅。 可要是答应,太子府现在并没有这个本事。 如今顾景云手里握着四份恩情,一是秦家十四年前对太子府的活命之恩;二是顾景云黎宝璐一路护持之恩;三是昨日的救命之恩;四便是这份不强逼为难他们的情义了。 所以既是为了交易,也是为了还情,李安对他们要求的第一件事非常重视,不仅亲自出面请王老太医,还让人开了太子府的库房,找出一株六百多年的老参让王老太医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便是如何把王太医接出宫,来一出偷天换日,把人换到琼州去。 顾景云贡献了全套计策,他对来看望他的韦英杰道:“你们不是想出宫吗?我这正有一法。” “皇帝任性,你们要是继续在东宫住下去,等他心中对四皇子的气恼消了,只怕你们也要被扫地出门了,还不如在此之前就自个识趣的搬出来呢,再运作一番让他对太子府的怜惜之情久一些。” 韦英杰被口水呛得轻咳一声,顾景云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皇家岂是能如此议论的? 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了嘛,何必要说出来,你没吓到,他这个听的人吓到了呀。 顾景云不理他,继续道:“而皇上对四皇子已生疑,想再无芥蒂是不可能的。父子之情和世间所有感情都一样,一旦有缝隙,再难修补。你们不如在他们父子再情深意重时添上一刀,如何?” “这和送王太医出京,太孙出宫有什么关系?”韦英杰还没忘了他这次来的目的。 “当然有关系,”顾景云微微一笑道:“因为这是同一件事。让太子妃有喜吧。” 韦英杰瞪圆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太孙都二十一了!” “太子妃不过比我舅母年长几岁,既然我舅母能怀孕,她为什么不能?老蚌生珠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在皇家更是喜事。”顾景云道:“太子妃年纪大了,保胎生产皆有危险,身为长子心急出宫侍奉母亲再是合理不过,而王太医既然是妇科圣手,那常驻太子府也再正常不过。” 韦英杰沉默。 顾景云 分卷阅读212 继续道:“皇上再不喜欢太子,太子妃怀的也是他嫡亲的孙子,你说他会不会因此对太子和太子妃和悦三分?借着这个孩子你们可以做许多事。” 可这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太子妃生不出孩子来怎么办?韦英杰手心有些冒汗。 “你们再在一旁推波助澜一番,四皇子会不会特讨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顾景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四皇子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彼时皇帝必定会想到昨日城门刺杀之事,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四皇子?” 当然是恶毒,心胸狭隘,不孝不悌…… “你觉得这个计策如何?”顾景云目光炯炯的看他。 “可太子妃没怀孕,一旦被发现……” 顾景云看向黎宝璐,黎宝璐便轻咳一声道:“有一种药草服用后可使人假孕,脉象上与怀孕并无二致,只要太子妃小心一些,想要瞒过并不难。而去除假孕现象于身体也并无害处。” “这些后宅手段并不是大计,但用得好,用对时候了却有奇效,”顾景云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些手段。” 顾景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个手段,他所能想的便是在朝堂上施力,让人弹劾李安,以他身份不符东宫为由将人弄出来,再将这事栽在四皇子头上。 到时候皇帝肯定更加怜惜李安,李安再固辞,趁机提出要几个太医回家保养身体时把王太医给要了。 但王太医虽是御医,却因擅长妇科一直给后宫的皇后,贵妃等嫔妃看病保胎,要他给李安保养身体便是一个漏洞。 还是在医馆看病时听了些家长里短他才想到这点的。 男子多忽视内宅,认为内宅之事交给妻子便行,但舅舅从小就教他,内宅外事一样大小,不得轻忽。 外事处理得好,盛的是他们这一代,而内宅安乐平顺,得益的是三代。 顾景云出了主意,韦英杰内心纠结矛盾,最后还是拿了黎宝璐写的一张药方走了,直到回到家他才想起来,“这样的药方他们两个小孩怎么会有?” 当然是黎家医书里写的! 黎家世代为医,为了编写出属于自家的医书,先祖们常走村串乡的给人免费看病,以积累经验和脉案药方。 其中有一位先祖就在一个小山村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病例。 一个女子怀胎十二月却迟迟不生,他把脉后发现脉象的确是喜脉,但并没有胎儿的心跳。 他以为女子怀的是死胎,却因身体原因不能将死胎排出体外,他即刻为孕妇针灸,想把体内的死胎排出体外,谁知道一套针灸过后孕妇什么反应都没有。 黎家先祖在那村庄里住了三个月,终于找出了让那女子“怀孕”的原因,也找到了解除这种状态的方式方法。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误食了一株药草,将药草当做野菜吃了引起的。 黎家先祖觉得那株草很有趣,研究过后发现它对治疗肠胃虚弱,发炎等一系列的病症有奇效,虽然没组合出合适的药方,却将此药的来历,药效,见闻等都一一写下,所以黎宝璐才能知道。 不巧的是,她觉得这种药简直是栽赃嫁祸的不二利器,在琼州时就在山里找过,还真找到了几株制成了药膏带着。 想服用的话只需挖一勺用热水冲泡就行,方便快捷,而且饱含蜂蜜的清甜。 不过这药太清奇,黎宝璐问,“太子府会用这条计策吗?” “得他们自己思量,计策已献,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行。”顾景云躺在躺椅上舒服的呼出一口气,道:“距离明年乡试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你帮我去买些书及卷子回来吧。” 86.第86章 王太医 分卷阅读213 王太医是太子一系的人,更准确的说他是皇后的人,故对于李安的吩咐,他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会遵从。 但关键是他要怎么离开皇宫几个月而不被人怀疑呢? 当拿到黎宝璐的那张药方时他惊奇的瞪大了眼睛,“这世上竟有这样的药草?你们从何而知的?” “是秦先生的外甥给的,”韦英杰道:“秦先生博览群书,曾看过这样的医书也不足为奇。” 王太医眼中闪过亮光,“不知记录了这药草的书还在不在,若是在,不知可有幸一观。” 韦英杰见王太医从不情愿到心动,便笑道:“王太医见了顾公子亲口问问便是,他们有些东西要托你带去琼州,肯定要见一面的。” 王太医大喜。 韦英杰向顾景云转达了王太医的愿望,顾景云当时并没有做出回应,只是在人走后问黎宝璐,“你可愿意把黎家的医书给王太医一观?” “愿意呀,”黎宝璐道:“列位先祖和祖父在书中写了不少保胎的方法,王太医看了说不定能更好的给舅母调理身体。” “不介意他学去黎家的医术吗?” 黎宝璐笑道:“我黎家先祖并不是小气之人,只要能促进医学发展,他们不会介意被人学去的。” 万氏把黎家祖传的宝贝给黎宝璐,她不能将之发扬光大,只能尽量不让它们坏在手里。 因此她早就决定,等黎钧长大给他一份,以后等她有能力了再刊印出来,以黎家先祖们的名义发行,她不能将他们的医术发扬光大,只能替他们把医术传扬出去,让他们的心血不至于白费。 顾景云闻言嘴角一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与王太医好好谈一谈。” 有太孙的吩咐虽好,却比不上自己施恩。 没两天太子府便传出喜讯,太子妃时隔十二年后再度怀孕,这下不仅惊动了皇后,连皇帝都派御医去过问。 实在是太子妃年纪大了,谁也没想到她还能怀孕,要知道她亲孙子都三岁了。 这是件喜事,但在太子妃年纪的前提下,这件喜事不免让人小心翼翼。 所以在太孙坚持要回府侍奉母亲时,皇帝并没有再阻拦,很大方的让他走了,并让他带几个太医回去。 除了给他治伤的主治太医,李安只点名要了王太医及他的助手兼儿子小王太医。 李安笑嘻嘻的对皇帝道:“皇爷爷,您就给孙儿一个恩典,把王太医和小王太医送给我吧。” 王太医和小王太医都擅长妇科,李安此举是为何大家心知肚明,皇帝也很喜欢他的孝顺,瞥了他一眼道:“送你是不可能的,小心王太医怪你坏了他的前程,不过在太子妃生产前让他们住进太子府可以,等他们伺候你母亲生产后再回宫吧。” 李安高兴的谢恩,高高兴兴地带着王太医父子俩回太子府。 小王太医留在太子府,以应付宫里来的人,而王太医则带着他的另两个学生前往琼州。 在启程前,太子府,韦家,陶家,甚至彭育都送来了不少药材,王太医还见到了顾景云和黎宝璐。 等王太医从顾景云的书房出来时他便对黎宝璐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黎院使曾是我的上官,于我有提携之恩,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黎院使的后人。” 黎宝璐避开,笑道:“王太医言重了,您若是没真才实学,我祖父也不会提携您的,作为院使,为太医院选拔人才本就是他的责任。” 话虽如此,王太医还是结结实实地给黎宝璐行了一个揖礼,不为其他,只为她 分卷阅读214 肯把黎家的隗宝给他看,便是让他下跪磕头也值得。 黎博的年纪其实比他还要小,但他却能年纪轻轻当上院使,除了黎家在杏林中的声望外,还因为他高超的医术。 黎博是太医院里少有的全能型人才,几乎什么病症他都有不属于专科太医的见解,而在妇科与儿科上,他尤其厉害。 他是杏林中公认的妇科及儿科第一人,宫中经他的手生产的嫔妃及皇子皇女全部存活,当年六皇子一再断绝呼吸,全靠他一手妙术起死回生,甚至惊动了皇帝,让兰贵妃不得不收手留六皇子一条命。 只可惜他救了六皇子,却没能救自己。 听说黎博已逝,王太医唏嘘不已,不过很快他就沉浸在可以一观黎家医书的兴奋中。 王太医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琼州。 顾景云站在窗前看黎宝璐关上大门回来便冷笑道:“我已写信给舅舅,只让他看祖父的手稿。” 黎宝璐一愣,问道:“为什么?” 前儿不是说的是医书吗? “因为我不喜欢他。”顾景云的理由粗暴而直接。 黎宝璐噎了一下才道:“不是医书他不会生气吗?” “我们有说过要把黎家历代先祖写的医书给他看吗?” 黎宝璐摇头。 “祖父的手稿整理后便是一本可以流传百世的医书,给他瞄一眼已是很大的恩惠了。”顾景云不喜欢王太医那双在听到宝璐身份后迸射出亮光的眼睛,所以他才临时改了主意。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就不用告诉宝璐了,他从桌上拿起一把折扇,问道:“我能出门了吗?” “你想去干嘛?” “逛书店,去酒楼吃饭。”顾景云抿了抿嘴道:“我觉得你的厨艺可以再进步一点。” “没关系,不是还有你吗,我更喜欢洗菜切菜。” 顾景云满脸无奈,“那我们要去菜市场?” “不了,还是先去酒楼吧,你还伤着呢,总不能让人说我虐待伤患。” 顾景云休息了六天,期间又针灸了一次,虽然还不能做剧烈运动,但慢慢地走一段路还是没问题的。 而他们租的房子就在一片书院之间,这里全是私人办的书院,学习氛围浓厚,且来往人群简单,安全很有保障。 出了大门便是一条小巷子,走出小巷子便是一条大街。 半条大街都是私人书院,剩下的半条街则是各种书店及卖文具用品的店铺,再往外则是茶楼,饭馆和酒楼了。 黎宝璐和顾景云闲庭散步一般逛了两家书店,买了些他们各自感兴趣的书籍后便溜达着去酒楼用饭。 韦英杰和陶悟骑着马正要拐弯进巷子时眼角随便的一扫便发现了俩人,他忙叫住陶悟,抬头一点道:“亏得我眼尖,不然要错过了。” 俩人打马跑到俩人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俩人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们正要去你们家拜访呢?” 顾景云脚步不停的问,“何事?” “没事,就是闲着无聊找你们说说话。”韦英杰笑眯眯的道:“我们好歹同生共死过,即便交易结束了也是朋友,不必这么冷淡嘛。” 顾景云停下脚步,微微歪头仰视他们,“是朋友你们骑着马看我们走路?” 陶悟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就要跳下马,韦英杰却笑眯眯的道:“我倒是很想把马让给你们,但你不是不能骑吗?”b 分卷阅读215 r 顾景云内脏损伤,自个慢悠悠的走没事,骑上马摇来晃去的就有事了。 陶悟见韦英杰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不动,再看一眼继续晃晃悠悠往前走的顾景云,权衡了一下利弊,立即从马上蹦下来一脸严肃的牵着马走在顾景云和黎宝璐身后。 韦英杰抽了抽嘴角,暗暗瞪了一眼抛弃自己的好友,最后还是跳下马改牵着马走。 黎宝璐便好奇的问他,“你怎么不骑马了?” 韦英杰感叹,“偶尔走路看看风景也不错。” 黎宝璐道:“原来你之前走路都是闭着眼睛吗?” “不,只是觉得今天走路眼睛会特别明亮,不信你看前面,那个一身宝蓝儒衫的小白脸像谁?” 黎宝璐好奇的转头看向前面,半响才找到韦英杰说的那个一身宝蓝儒衫的小白脸,她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最后茫然的问道:“我认识他吗?” 韦英杰一口老血就堵在喉咙里。 陶悟低着头憋笑。 本来在看到那个少年时脸色阴沉的顾景云突然愉悦起来,他淡漠的收回目光,瞥了韦英杰一眼道:“你想换桌吃饭便明说。” “不,”韦英杰立即道:“我跟他不熟,还是跟你们吃吧。” 87.第87章 顾怀瑾 直到走进酒楼,黎宝璐还在迷糊,她一再确认过她和顾景云是真的不认识那少年。 她见过的人不说百分百记得,但肯定会有印象,不会特意去搜索后还一点记忆也没有。 但顾景云显然是知道对方的,黎宝璐忍不住问他,“那人是谁?” 韦英杰笑眯眯的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无视他看好戏的目光,拎了茶壶给自己和宝璐倒了一杯,道:“应该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吧,他与我父亲长得很像。” 韦英杰立即道:“跟顾公子也相像,黎姑娘看不出来吗?” “哪里像?我家景云如美玉,五官皆似我婆母和舅舅,那人哪一点像我家景云?” 顾景云愉悦的嘴角微翘。 韦英杰抽了抽嘴角问,“你敢摸着良心说?” 黎宝璐立即把手放在左胸,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一边的陶悟这才听明白,挠着脑袋道:“那人的确不像顾公子呀,原来是顾公子的兄弟吗?那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韦英杰只觉得胸口中了一箭,暂时说不出话来。 偏黎宝璐还看着他叹息一声,认真的道:“眼神不好也是病,得治,我略通医术,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心口再中一箭,韦英杰咬牙道:“不,是我交友不慎,这双眼睛的确得再亮亮。” 陶悟被韦英杰瞪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嘀咕道:“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实在看不出哪里像嘛……” 黎宝璐瞥了韦英杰一眼,轻哼一声。 顾景云则是直接把菜单拿来点菜,点完了自己想吃的才把菜单给黎宝璐。 黎宝璐扫了一眼菜单点了一道大的便越过韦英杰递给陶悟,“陶大哥多点几个,别客气,你家公子赔了我们货钱,我们现在不差钱。” 韦英杰眼巴巴的看着她,“那我呢?” 黎宝璐道:“你眼神不好,还是让我们帮你点吧,点什么你就吃什么。” 分卷阅读216 “你这是打击报复。” “知道也不要说出口嘛,那样我会更肆无忌惮的,好了,陶大哥我们不用点他的了,他就吃我们爱吃的菜就行。” 陶悟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见韦英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顾景云也不由抿嘴一笑。 饭菜很快上来,四人愉快的用餐。 陶悟满足的道:“还是京城的饭菜好吃呀。” “那是因为你们光逃命去了,”顾景云点着桌上的菜道:“我在广州吃过一道烤乳猪,清香软糯,入口即化,今日这些菜都比不上,还有在延平吃的红烧狮子头,色泽红润,香沁心脾,味道更不必说,延平的尚且如此,何况淮阳一带?可惜我们路上改了路线,没能到扬州一游。” 黎宝璐连连点头,回想一下当时吃到的红烧狮子头,流着口水道:“当时我差点就把舌头吞下去了,可惜我厨艺不精,不然一定要认真的学这道菜。” 韦英杰和陶悟被俩人说得也口水直流,再看桌上的菜也不是很美味了。 陶悟道:“其实京城最好的酒楼是状元楼和珍馐楼,状元楼且不说,珍馐楼却是以美食传扬,里面的厨子多是御厨之后,只可惜一桌好酒席动辄上百两,我等吃不起啊。” 韦英杰和陶悟都出自勋贵之家,在京城也算上层阶级,但就是这样也不敢常到珍馐楼去。 黎宝璐心算了一下,一百两足够他们一家五口在琼州好吃好喝好穿一年了,一年的消费换一顿饭,这顿饭真是有够贵的,吃美食也需要代价啊。 而他们这顿饭六菜两汤,又要了一壶竹叶青,一壶果子酒,加起来也才二两三钱。 果然,大楚的白银还是很值钱的。 黎宝璐拍了拍自个的钱袋子,安心了。 “你们逛过夜市吗?京城晚上还是很热闹的,这条街上因多是读书人,因此晚上多有人摆摊卖些笔墨,书籍和些古物,你们要不要去看看?”韦英杰自荐道:“我读书上虽不行,但对这些东西却还略知一二,不如我给你们参考参考?” 街上的东西有真有假,全靠一双慧眼,韦英杰最喜欢在这条街上淘宝。 黎宝璐想到顾景云这几天都呆在家里养伤,肯定闷坏了,扭头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还好,便点头道:“行,我们逛一逛。” 一行人便下楼去。 楼下正有一群书生在玩诗词接龙,刚才他们进门时看到的少年正站在正中间,满脸倨傲的看着上首的俩人。 俩人被他逼得有点紧,头上冒着细汗,一人支吾了片刻才突然叫道:“晚年唯好静!” 接下来一人一颗斗大的汗珠便滑落下来,半响才道:“静中情味世无双。” “双袖龙钟泪不干,”顾乐康几乎是立刻就接上了诗词,他不满的看了上首的俩人一眼,道:“我们得缩短限制的时间,不然每次都有人拖到最后才出口,不免耽误时间。” “这样吧,上一人说完,下一人须在三息之内将诗词接出,不然视为失败,如何?” 场中一静,半响才有人笑着应和道:“这法子不错,可以一试。” 顾乐康骄傲的抬起下巴,“那这轮便从我开始吧。杜甫《江村》中的‘微躯此外更何求’。” 众人:…… 靠,要不要这么难,以求字开头,一时间头脑空白完全想不起来怎么办? 顾景云扫了围绕在顾乐康身边的人一眼,嘴角微挑,愉悦的出了酒楼。 韦英杰觉得他的好心情很奇妙,道:“顾 分卷阅读217 乐康继承了顾探花的聪明才智,据说他三岁能诗,五岁就拜在了顾大儒门下,那可是太孙想拜而不得的先生。他在九岁时就考中了秀才,听说明年要下场试一试乡试,如果顺利,你们说不定会在会试中相遇。作为长兄,你不担心会输给他吗?” 顾景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问:“会试可以作弊吗?” “原则上不能。” “那这个担忧就不会存在。”顾景云顿了顿道:“他太蠢了,加上他身边那些人的追捧,若再不摔跟头,他就与仲永一样。” “……”韦英杰忍了忍,没忍住,“你不也和他一样狂傲吗,我以为这是你们顾家的传统。” “不,”顾景云道:“我承的是秦家的骄傲。” 黎宝璐轻咳一声解释道:“我家景云虽然骄傲,但并不自负,他的同科都很喜欢他,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像里面那些人一样违心的去恭维他。” “那是因为他头上没戴上忠勇侯府的标签。” “你说的没错,但我会连真心与假意都分不出来吗?何况,诗词接龙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的,那是前人的诗词,又不是我们作出来的,只是看过后背出来,为何要觉得骄傲?” 说得好有道理,但他既没看过,看过也背不出怎么办? 顾景云心情不错,还扭头与韦英杰道:“我还没见过顾探花呢,你知道他时常出现在哪儿吗,我想在离开京城前见一见他。” 韦英杰咽了一下口水问,“需要我帮你约他吗?” 顾景云摇头,“在我来参加会试前,我不希望他知道我。我只是想看一看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韦英杰小心翼翼的道:“听说顾探花最爱去状元楼,那里常举办诗会,他是那里的常客,学子们也爱请教他文章。” 顾景云闻言更加愉悦,“他现在还在翰林院吗?” “是,皇帝让他主持修纂前朝史书。” “哦,真是个荣幸的任务,他修了几年?” 韦英杰发誓他在其中听出了开心,他认真的道:“八九年了吧。” “真是认真啊,”顾景云感叹了一声,轻声道:“若是用一辈子修这一本史书,不知百年后他能否凭此流芳百世。” 韦英杰抽了抽嘴角,这愿望够狠,谁辛苦科举出仕就为了修纂一本前朝史书? 还一辈子就修一本,这真是亲儿子吗? 打听到了顾怀瑾的现状,不管是顾景云还是黎宝璐都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顾景云想,这样无能的父亲配给他实在是太好了,他的活动范围可以再扩大一些。 而黎宝璐则开始猜测公公在朝堂上过得这么惨舅舅到底出了多少力。 顾景云一晚上都很高兴,韦英杰和陶悟则有些心惊胆颤的把俩人送回去。 俩人都觉得有些可怕,顾怀瑾毕竟是顾景云的父亲,听说他仕途不顺,顾景云竟然那么高兴,他们很害怕有木有? 顾景云却还要再确认一下顾怀瑾的情况,他对黎宝璐道:“虽然看上去他无能且无害,但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藏有底牌。兰贵妃与四皇子是最不愿意看到舅舅平反回来的,除他们外便是顾家了,兰贵妃和四皇子那里我们暂且没有办法,顾家这边却要开始留意起来了。” 顾景云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一直都知道顾家的情况。 秦舅舅为了不让他出来后一无所知,所有的事皆不瞒他,因此他知道顾家才休了母亲,不到两个月便为顾怀瑾迎娶了方家的二小姐。 而方二小姐进门便 分卷阅读218 怀孕,后又早产生下顾乐康。 顾乐康只比他小一个月! 秦信芳又不是傻子,只需算一算时间便知道其中有猫腻,这也让他更加气恨,不然探花出身,才华横溢的顾怀瑾也不会在翰林院一呆就是十多年,与他同科所出的状元探花早就做到了三品,比他差的传胪及二甲进士,好的也是京城中的三四品,不好的也经过风浪,做过地方大员,一旦有东风再起的机会,起点绝不比顾怀瑾差。 但顾怀瑾自考中探花后便在翰林院,十多年了,刚开始还能抄录圣旨,记录天子言,旁听政事,到现在每日都是修书修书,连皇帝的声都闻不到,更何况见了。 顾怀瑾再不能从翰林院里出来,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88.第88章 失望 顾景云和黎宝璐特意挑了个时间去状元楼围观顾怀瑾。 顾景云看过顾怀瑾的画像,应该说需要他见到必须认出的人的画像他都见过,虽然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舅舅画的顾怀瑾是十四年前的顾怀瑾,画像上的他目光灼灼,玉树临风,看过画像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可堪造就的青年才俊,即便是舅舅对他心有成见,也并没有丑化他。 今日,顾景云便靠坐在状元楼的二楼包厢里,居高临下的看到了真人。 顾怀瑾不过三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此时他一袭白衣从马车上下来,抬起头来对站在酒楼门前的学子们温润的一笑,脾气温和的被人引进酒楼。 顾景云目光复杂的注视他走进酒楼,这才垂下眼眸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你跟他一点也不像,”黎宝璐诚实道:“除了喜欢穿白衣服这一点。” 顾景云有洁癖,因此喜欢穿皂白色的衣服,黎宝璐每天洗衣服都洗到手疼。 “我们是父子嘛,为了维持这一个相同点,看来我得多穿白衣。” 黎宝璐冲他瞪眼。 顾景云便拉了她起身道:“走,去看看我们的顾探花来状元楼干什么。” 顾怀瑾来状元楼是谈诗作赋的。而且他是探花,又一直在翰林院任职,学识不要太丰富,不仅可以帮这里的学生解答一些问题,还能帮他们批阅文章。 因为顾怀瑾的平易近人,他在状元楼很受欢迎,他来这里从不需要花钱,都有学生抢着为他结账,更有的人准备了不菲的礼物只为得他一句指点。 顾乐康在读书人中如此受欢迎不仅因为他的家世,他的聪明,还因为他有一个好为人师的父亲。 顾景云站在二楼看着顾怀瑾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不少人拿了文章或诗词正在请教他。 顾怀瑾好像一点也不介意周围嘈杂的声音,脾气好好的接过学子的文章,细细的品读后点评一二,有的甚至还能给出指导意见。 看了半天,不仅顾景云,就是黎宝璐也发现了不对,她道:“他很享受。” 顾景云微微歪了歪头,代入了一下,他虽然不反感别人请教他问题,但如果场面如此嘈杂无序他一定会恼的,更何况,为人解答问题有什么享受的? 还不如自己跟自己手谈一局来得有趣。 “他享受被人需要,被人崇敬的感觉!”黎宝璐下结论道。 顾景云闻言一怔,半响才嗤笑一声,眼中闪着寒光道:“愚蠢之极,如果他没有那么对待母亲,他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说罢他转身就下楼,这样一个需要人恭维才能找到自身价值的人他何须如此小心翼翼的去提防? 顾景云悲愤且恼怒,他不再躲藏遮掩,直接挟裹着怒气下楼。 b 分卷阅读219 r 黎宝璐连忙跟上,到了一楼直接把一块银子塞进小二怀里,也来不及找钱,直接追上顾景云,一把握住他的手。 顾怀瑾正好转头看向这边,瞄到顾景云的侧脸及身姿,目光不由微微一顿,再要认真的去看时人已经出了酒楼,而身边的学子还在等他的点评,顾怀瑾忙收起心思,转头对学子一笑,收敛心神看起文章来。 顾景云紧抿嘴角,眼中冒着火,因为恼怒,他的步伐不由加快,手还紧紧地抓着黎宝璐的。 黎宝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即使手被掐得生疼她也未发一言,直陪着他往前走。 顾景云走了半天,怒气渐渐消散,这才感觉到疲累,黎宝璐忙扶住他,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半响顾景云才轻应了一声,让黎宝璐扶着他往前走。 回到家黎宝璐就立即磨了杏仁给他泡茶,顾景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要落山的夕阳道:“其实我宁愿他厉害能干些,即使我们注定是敌人,我也不愿意他如此不堪和愚蠢,那是我的生父啊!” 黎宝璐搬了椅子靠在窗口上歪头看他,她知道他只是要个信得过的人听他说话。 “曾外祖是三朝元老,又曾是四大托孤大臣之一,朝中故旧遍地,后来为了不阻挡舅舅的前程,曾外祖才告老,如今朝中为官超过二十年的皆是曾外祖的门生故旧,那些告老退休的官员多半在曾外祖手下做过,这些都是秦家的人脉!外公虽不出仕,却是松山书院的先生,后来更是当了山长,就连国子监都要聘请外公去做教授,他的学生遍布朝野,更不用说他自己收的十二个弟子,他们哪一个是等闲之辈?”顾景云讥笑道:“他以为舅舅获罪秦家便倒了吗?秦家的底蕴人脉,外公的学生故旧是救不出舅舅来,但想要提拔一人或打压一人却是再简单不过。” 顾景云眼中闪着光芒道:“让他永远呆在翰林院做一五品修撰也不过是舅舅一封信的事。你看,即便舅舅流放到了琼州,依然可以控制他的命运,而他却只能到状元楼那些学子身上找成就感。” 黎宝璐无言。 顾景云却是有些伤心的,不是伤心顾怀瑾对他的绝情,也不是伤心舅舅对父亲的算计,而是伤心于他的父亲竟然这么愚蠢。 这么多年了,难道他都没有看出猫腻吗?竟然还敢在翰林院带着。 前翰林院掌管学士是陈同的父亲,而陈同是舅舅的同窗好友,而现任翰林院掌管学士则是外公的学生,乃寒门出身,他能一直在松山书院读书全赖外公的支援,除此外,还有翰林院侍讲学士,顾怀瑾的顶头上司黄维,他是舅舅的同科,当年上京赶考时与舅舅一见如故,直到殿试结束被授予官职,他一直住在秦家。 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想出人头地,顾怀瑾对自己是多自信? 或是说,他是有多蠢才没发现这一点? 顾景云要是他,为了摆脱秦家的控制只能放弃翰林的职务,要么谋求外放,要么就弃笔从戎。 可十四年了,他竟然还在翰林院做一五品修撰。 顾景云庆幸他的敌人足够弱小后便是复杂的恼恨交加。 难怪舅舅只担心顾家利用身份压他,并不担心顾家的其他手段。 顾景云心里难受了一下便放开了,顾怀瑾于他不过是个有血缘的陌生人,想到琼州即将出生的表弟表妹,他立即振作起来,“等我伤好一点我就去见李安。” “你要帮他夺位吗?” 顾景云轻点了一下头,轻声道:“这是目前来说最快的平反途径。” “可皇帝还活着呢,谁知道太子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赢?” “皇帝都快六十了……”何况事在人为,他不介意鼓动李安起兵逼宫,只要能让太子或李安当皇帝就行,不过这样凶残的事就不要告诉 分卷阅读220 宝璐了。 “那也拿不准,万一他就能活到七八十呢?”黎宝璐觉得寄希望于让皇帝自己死,还不如他们弄死他呢。 比如三天两头的气他吐口血,或是效仿李世民来个玄武门之变什么的也可以呀。 黎宝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顾景云,到底没敢把这么大逆不道的方法告诉他,免得教坏小朋友。 小两口同时沉默,齐齐趴在窗口上看着夕阳落下,月亮慢慢显露出来…… 顾景云还没去找李安,李安便找来了。 他阿爹,太子殿下想见见顾景云。 而且他也想跟顾景云进一步合作,他们接触的这段时间相处得还算愉快,这孩子虽然一副骄傲的模样,却并不自大,且刀子嘴豆腐心,他最喜欢逗他了。 所以他来问顾景云愿不愿意跟他干。 顾景云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想做幕僚。” 李安笑问,“那你想做什么?” “我还没想到,不如我们就暂定为合作关系吧。”顾景云道:“要出仕,我并不需要从龙之功,我可以科举后慢慢的往上爬,我急切的是为我舅舅平反之事,而你要保证太子府的继承地位,这两者是相通的,你只要答应我有能力后立即为我舅舅平反,让他们回京就行。” 李安正色道:“便是你不提我们也会这么做,秦先生是在我们受过。” “那我们就为保证太子府的继承权而努力吧,”顾景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杏仁茶,道:“你们现在最强大的敌人便是皇帝,其次是四皇子……” 顾景云从不觉得四皇子是太子府的最大敌人,虽然让太子府一落千丈的原因是四皇子和兰贵妃的陷害,但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落到这种地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皇帝。 所以他们最大的敌人是皇帝! 是他的偏心,是他的长寿! 顾景云当然不会让人家孙子去杀他爷爷,只是告诉他,他要刷皇帝的好感度,扭转朝臣对皇帝和太子府关系的看法,然后让皇帝对四皇子的芥蒂更深,彻底断了四皇子的路…… 顾景云没有皇权的思想,他不敬畏李安,自然也不会去敬畏他视为敌人的皇帝,因此他的主意大多大胆且冒险,但很新奇,效果是分析时就能看到的。 即使知道那样不对,李安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黎宝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碾核桃和杏仁,顾景云现在不能喝茶,她便碾了核桃杏仁给他煮着当茶喝,营养又健康。 89.第89章 你想做什么 太子府由前贤亲王府修建而成,说是修建,其实也不过将大门和前头的两只石狮子按照规制改一改,以符合太子的身份罢了,与东宫的富丽堂皇自然不能比。 但黎宝璐依然看得目不转睛。 假山,荷塘,青山,曲水,庭轩走廊组合成一片片令人惬意的山水缩景图,就在她以为已经走到尽头时,前面走进月门便又是一幅不同的景色,令人豁然开朗。 李安看出黎宝璐很喜欢,便特意绕了远路,带他们一路欣赏过去。 或穿过屏墙,或绕过一片梅林,黎宝璐总能发现柳暗花明后又一片风格不同的景色。 走了半天,黎宝璐感叹,“你们家可真大啊。” 堪比一个大公园了有木有。 其实生活在古代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地多,随时都可以占一片地方建个公园一样的地方自个住,那个公园还是复古的! 李安笑,“我们才逛了不到四分 分卷阅读221 之一呢,其实景色最好的还是在后院,那里有个小花园,是前贤亲王亲自督造的,虽比不上宫里的御花园,却也争奇斗妍,现在又真是百花盛开之时,你若有兴趣我一会儿让人带你去看。” 黎宝璐摇头,“还是算了,云哥哥下午还要回家吃药呢,不过你可以让人摘些花给我带着,那样我也算赏到花了。” 李安一怔,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好!” 顾景云冷冷的盯着他的手看,李安只觉得手背一冷,他轻咳一声便收回手,转身道:“走吧,我阿爹估计等急了,我们从这儿绕过去就到书房了。” 顾景云的身份得保密,所以太子没在厅堂见他,而是在私密性更好的书房里。 太子正拿着本书端坐在书桌后,眼神无焦的看着前方三寸的地方,待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便抬头看过去,几乎是一眼,他就看到了顾景云。 顾景云与秦信芳长得有三四分像,但更多的是像他母亲,以至于虽紧抿着嘴,脸上也带着三分柔意,让人感觉不到严厉。 太子看着他,脑海中就不由想起十四年前那血雨腥风的一天,想到这孩子自出生起就在流放之地渡过,眼眶不由一红。 顾景云和黎宝璐掀起衣服正要下跪,太子立即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顾景云扯住,微红着眼眶道:“你我师兄弟,何须如此多礼?” 顾景云怔了一下才想起他舅舅还曾是太子少师,虽然不是太子太傅,但也给太子讲过课,当过老师,而他和宝璐都师从舅舅,这样一算,他们还真是师兄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太子的手站稳了。 黎宝璐闻言一乐,也不跪了,夫唱妇随的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去看他们的大师兄,又扭头看看他们的师侄。 李安直觉不好,立即转移开话题道:“阿爹,景云受了伤,还是让他坐下吧。” 太子这才认真的去打量顾景云的脸色,点头道:“是有些苍白,可看过大夫了?宫里给又安的太医还在府上,不如让他们给你看看。” “多谢殿下,我已看过大夫,如今恢复的不错,不用再麻烦太医。”顾景云顿了顿道:“何况云如今身份不便公开,更不可请太医了。” 太子便叹息一声,问道:“你不愿意认回顾家?那将来有何打算呢?” 这个问题太过亲密了些,顾景云有些不适,不由抿了嘴不说话。 一旁的黎宝璐就笑嘻嘻的道:“殿下,不是不认顾家,而是要等云哥哥考中了状元再认,到时候我们也算衣锦还乡了。” 太子这才看到黎宝璐,“这是……” 顾景云一脸严肃的介绍,“这是我夫人。” 太子张大了嘴巴,目光在俩人间来回扫了扫,然后看向他儿子。 李安便知道要糟,他忘了告诉他爹这件事了。 其实这真的不怪他,这俩孩子年纪太小,又没有圆房,平时相处更像兄妹,而不像夫妻,所以他就下意识忽略了他们的关系。 好在太子殿下只是瞥了他儿子一眼,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度讨论,他笑眯眯的看向黎宝璐,以一种看儿媳的目光打量她。 第一眼便注意到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干净且纯净,拥有这样眼睛的人通常都不会是庸碌之辈,太子很满意。 然后才看到黎宝璐的脸,嗯,圆嘟嘟的,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看着很有福气。 然后便是脸色。 太子:…… 太子殿下看看古铜色的小姑娘,再看看白皙如玉的小少年,他觉得俩人的性别似乎有些 分卷阅读222 颠倒。 好在黎宝璐脸色红润,很健康活泼,太子只能笑问,“小姑娘怎么晒得这么黑?” 黎宝璐默默无语的看了太子半响,手指一转指着李安道:“他也黑了。” 李安便笑着解释,“阿爹,不是我们黑了,是景云怎么晒也不会黑。” 太子转头看向儿子,还真是,儿子出去一趟也黑了好几度回来,因为是整个人都黑了,不嫌得突兀,何况大男人谁会在意这个? 所以他还真没发现,这样一来顾景云站在俩人中间就特别显眼了。 顾景云不喜欢这个话题,转移开道:“殿下见云可是有何吩咐?” 太子收敛心神,看着顾景云叹息一声道:“我与你舅舅一别十四年,为了避嫌,我们从不通信,虽从陈同等人那里知道他在琼州还好,但琼州实在险恶,我心难安,所以想问问他在琼州如何。” “舅舅在琼州很好,因有几位叔伯照应,我们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担忧每年的赋税徭役,每日下地劳作之余还能读书下棋,并不多辛苦。” 太子一听却眼眶一红,秦信芳家世显赫,又少年成才,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奉承的,何曾受过那样的苦? 顾景云说不苦,那是因为他没享受过京城的荣华,心苦才是一切的苦的源头。 而流放一刑的狠毒便在此处。 杀头杀身,流放杀心! 李安见父亲伤心,忙上前扶住他,“阿爹,景云此次回来就是想办法为秦先生平反,说不定再过两年您就能见到他了……” 李安安慰着太子,而黎宝璐却看着太子微微泛青的嘴唇和微微抖动的手沉思,为了验证心中所想,黎宝璐主动上前一步扶住他的另一只手臂,乖巧的道:“殿下,你别伤心,我舅舅舅母和母亲在琼州住的可开心了……” 黎宝璐的右手扶住他的胳膊,左手握在他的手腕上,太子驳杂不稳的心跳声便通过手指传递而来…… 黎宝璐心中微沉。 太子喝了杯热水便感觉好多了,他对两个孩子笑笑,道:“本来是想叫了你们来安慰的,没想到却叫你们来安慰我。” 他沉吟片刻道:“你实不必避着顾家,我虽不能为秦家平反,但护住你还是可以的。” “你是顾家二房的嫡长子,身份光明正大,又有太子府护航,不论你在顾家要做什么,我都能给你保障。” 顾景云嘴角一挑,问道:“包括顾家的爵位吗?” 太子一怔,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目光流彩的看向顾景云,朗声道:“只要你去争,我便为你护航!” 争皇位他是暂时争不到,但一个小小的侯爵他却还是可以保证的。 顾景云也一笑,摇头道:“算了,我不喜欢忠勇侯这个爵位。” 太子好奇的问,“那你想要什么爵位?” “我不要爵位,爵位是给后人的庇护,然而我认为子孙后代的能力决定他们的权利,实在没必要为他们多费心思。” “世人多以出仕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为目标,你不想荫子,那为何想要出仕呢?” “我出仕是为了实现抱负,为了实现我自身的价值,与封妻荫子有何关系?他们想要怎样的权利便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尽多大的责任。” 太子便看向黎宝璐,“你不为她挣凤冠霞帔,不怕她怨你吗?” 顾景云骄傲的抬着下巴道:“能给宝璐荣誉是我之幸,但我想她更喜欢自己挣的荣誉。” 分卷阅读223 黎宝璐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目光炯炯的回视太子道:“殿下,诰命这种东西我也能自己挣的。” “而诰命不过是朝廷嘉奖的一种手段,这世上远有比它更有荣誉的称号,实在没必要执着。”顾景云眼中带着傲然,当着两个皇家人毫不掩饰的揭露朝廷的本意,但他并不轻蔑这个制度,显然是认同的 他说,“世上多俗人,他们爱这个荣誉,认为封妻荫子是体现自身价值的重要标准,故诰命及爵位继承制可很好的激励百姓百官。然而我并不是俗人,我只要做了我想做的,达到了我想达到的效果就行。” 太子忍不住轻咳一声,目光惊异的看着俩小孩。 之前儿子便特意跟他提过,说顾景云很傲。 他不以为然,因为秦信芳也很傲,有才之人都有傲气,只要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他并不介意对方的骄傲。 但此时他才知道顾景云的傲与别人的不一样,他并不是骄傲于自己的所知,而是骄傲于自己内心的强大,骄傲于自己亲人的骄傲。 那种傲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好像他站在云端上俯视整个王朝,可他并不轻蔑众生,也不会看不起这个腐朽的王朝,他会保留着骨子里的骄傲去尊重众生和这个王朝。 这样的人不会慕权夺势。 太子不由坐直了身体,将他当成大人一般问道:“那你想做什么,想达到一个怎样的效果呢?” 顾景云一怔,这个问题宝璐也曾经问过他,然而当时前路漫漫,他所求也不过是给舅舅平反,因为没接触过外界,他只能天马行空的臆想。 但现在,顾景云的目光渐渐坚定,他看向太子道:“我想做帝师,我想教化天下万民,让他们不再为自身的愚昧而苦恼。” 太子和李安张大了嘴巴,黎宝璐却低下头去努力的憋着笑意,肩膀忍不住微耸。 90.第90章 约定 半响李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想给皇祖父当老师?” 顾景云默默的看着他,太子觉得儿子太蠢,不忍直视道:“他是想给你当老师。” “这怎么行,我年纪比你还大呢。”李安想也不想就反对。 “辈分与年龄从来都无关。” 李安张了张嘴道:“可,可你如何知道我一定会当上皇帝?” “不能保证,但我是秦家的后人。” 李安抿嘴不语。 顾景云是秦家的后人,天生就与太子府绑在了一起,他们赢了,他自然就有可能成为帝师,他们输了,他即便不死也不可能再出仕,自然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 一切皆成虚妄。 但他还是不愿意让顾景云当他的老师,这孩子年纪太小了有木有,他一直把他弟弟一般看的。 顾景云笑道:“云并不是让太孙现在拜我为师,只是希望等我考进前三甲到翰林院任职后太孙能听我讲课。” “能给皇子皇孙讲课起码要四品的翰林侍讲,即便你考中状元,进翰林也只能是个六品的翰林编修,要熬到四品最少要六年,你父亲当年高中探花,因姿容出色被皇帝破格擢为六品编修,但十六年了,他只往上升了一级。”太子含笑看向他,问道:“你从何而来的自信能早早擢升为侍讲呢?” “事在人为,”顾景云淡淡的道:“只要到时太孙愿意拜我为师。不只是侍讲与太孙的君臣师生关系。” 那是让李安敬茶拜师了。 李安冲他瞪眼。 太子问:“为了想要做帝师?” 分卷阅读224 “我需要这个身份。”顾景云叹息道:“为官者被琐事缠身,汲汲营营只为蝇头小利,远没有教书育人来得有趣,我的志向便是教化万民,但我一人之力到底有限,到时少不得要组织些人手,有帝师的身份,我做什么都方便些。” 老师是这世上最让人敬仰的职业之一,而老师的极致便是帝师了。 这二十多天来与李安等人日夜相处,顾景云发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对李安没有敬畏之心! 正确的说是——他对皇权没有敬畏之心!即便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掌握着自己的生死,他依然无法因此而畏惧他,尊敬他。 这不是一件好事,身为臣子,怎能不敬畏君主? 李安待韦英杰等平易近人,礼贤下士,韦英杰等平日待李安也平常,但看细节就能看出其中的尊卑。 这一路逃亡,他们吃住一样,但吃时,不论是在客栈还是在野外,他们总会等李安开动后他们才会吃;住时,他们总会率先帮李安铺好床铺才轮到自己的;甚至行,不论是骑马还是坐车,或是走路,三人总习惯后退李安半步。 即使是在逃亡时也时刻维持的这半步便是顾景云与他们的距离。 顾景云做不到这点,即使在他观察到并领悟到其中的尊卑时,他依然我行我素的按照自己的意念行事。 他会想宝璐连着赶路会不会累到,却不会去思考天之骄子的李安连续赶路会不会吃不消。 他会担心自己和宝璐总吃干粮对肠胃不好,却不会因此去担心李安的身体。 刺客来时,他先想的是如何不做累赘,跟着宝璐逃出去,然后才想如果李安死了,他们的计划会怎样,却不会像韦英杰他们一样拼死也要保住李安…… 他不惧怕皇权,也不尊敬它! 这是为官者的大忌。 顾景云想,除非他要做权倾天下的佞臣或直接造反,不然他是当不了一个臣子的。 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也为了李氏皇朝的安全,他们还是不做君臣,尽量做师生吧。 他只要这个名誉,并不会以此干涉李安什么。 有了帝师的名誉,他就能保护自己和宝璐,保护他们在乎的人。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告诉太子和李安的,他自觉生命很可贵,还没有活够。 太子和李安听明白了,这孩子不想当官,他就想当老师教书育人,要不是为了给他舅舅平反,他说不定连科举都不想参加(才怪)。 或许之前他还想出仕,满怀抱负,但此时因为知道他们成功后一定会救出秦信芳,这孩子便放下担子开始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了。 他想凭借帝师的身份去更好的教书育人。 教化万民什么的,太子和李安觉得这孩子好中二。 但看他满脸坚决,深有教育孩子经验的太子知道此时不能强硬的板正他,那只会适得其反。 没办法,他儿子年轻时候也很中二呀。 于是太子满脸笑意的拍了拍他的手道:“要想做太孙的老师只进前三甲是不够的,必须得像你舅舅一样是状元才行。” 李安一呆,“咔擦”一声扭头去看父亲,叫道:“阿爹,你怎么能答应,他只比涵儿大一岁!”竟然给他当老师! 顾景云则沉思了片刻就点头,“一言为定,若我能考中状元,殿下就让太孙拜我为师。” 至于李安的意见,俩人忽略不听。 临走前,顾景云甚至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的 分卷阅读225 道:“太孙侄儿,虽然我年纪小,但辈分却比你高一辈的。” 黎宝璐站在后面狂点头,“好侄儿,别伤心,我舅舅也比太子殿下小,不也当了殿下的老师吗?” 可也没差那么多呀,秦先生就比他爹小三岁,勉强算同龄人好不好? 顾景云可是整整比他小了八岁,八岁! 李安纵使悲愤,依然记得叫人抬了好几盆花出来给黎宝璐。 黎宝璐一怔,挠着脑袋道:“摘给我一些插瓶就好,怎么送盆栽呢?” 捧着花的人嘴角一抽,解释道:“姑娘,这可都是名贵花种,府里的花匠精心培育而成的。”这些花可是千金难求,花开了精心养着还来不及,谁还会摘下来插瓶? 顾景云撩开车帘瞥了一眼,不在意的道:“给你便接着吧,回头放在屋里熏熏花香也好。” 黎宝璐点头,便指着马车道:“端上去吧。” 下人闻言抽着嘴角往上端。 李安送的盆栽不少,有两盆牡丹,花期已过,此时长得正盛,只要养得好,明年必能开花。 还有三盆菊花,此时都盛开着,一盆绿的,一盆金黄的,还有一盆则是黄渐变红的。 除此外,还有一盆梅,一盆海棠,海棠此时也正盛开着。 太子府专门派了一辆马车给他们运盆栽,那盆黄渐红的菊花捧过顾景云的马车时被他一拦,他从车窗里随意的伸出手来“啪”的一下就把花给折了,转身就插在了黎宝璐的头上,还靠后欣赏了片刻道:“不错,回头再给你簪另一朵看看。” 黎宝璐顶着足有半个脑袋大的花道:“只要不给我带绿色的就行。” 捧着花的下人心中在滴血,这花阖府只有四盆,是花匠好容易培育出来的变种,还想着重阳时将花摆出来显摆,谁知道今日就送出了一盆。 偏接花的人还不懂爱惜。 花要正盛时剪下才好,可这朵菊花还未完全开放就被摘下,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顾景云并不理会下人们的脸色,转头正要叫车夫离开,便见中途有事离开的李安捧着一个盒子匆匆而来。 李安站在车旁,从车窗将盒子递进去,道:“这是燕窝,我常听黎姑娘说你脾胃弱,燕窝养胃,你拿回去早晚一顿,久吃便能将脾胃养回来,等吃完了我再让人给你送。” 李安觉得这孩子也可怜,父族那样,有家不能回,舅舅一家被抄家流放,身上的钱又不多…… 一路逃亡,李安可是没少听黎宝璐念着要省钱赚钱。 顾景云也不矫情,直接接过盒子,只对他微微点头便放下车帘。 一旁的下人见状立时收敛脸上的神色,恭恭敬敬地且快速有效的把盆栽都搬到车上,到了地方后不仅帮忙摆放好盆栽,还细心的叮嘱黎宝璐要如何照顾好它们,贴心得不得了。 黎宝璐一一记下,转身就把这些花都交给顾景云,“都给你养了,想养成什么样就养成什么样。” 顾景云闻言嘴角一挑。 舅母和母亲都爱养花养草,但琼州没有什么珍稀物种,便是有他们也买不到,买不起。 所以秦家养的花草都寻常,黎宝璐也爱养花,但她的喜爱更多的表现在给花浇水,然后在花开出来时惊叹的去欣赏它的美姿。 反倒是顾景云为了修身养性曾跟着秦舅母认真的学过一段时间花艺。 但没见过实物的顾景云同样认不出它们的品种。 他伸手摸了摸梅树的花枝 分卷阅读226 ,笑道:“好呀,养完这一拨,我们再与太孙要另一拨。” 黎宝璐为太子府的花树默哀。 顾景云见她转身要去做饭,竟不问他其他问题,便不由跟在她身后进厨房,“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跟太子说那些话?” “咦,你想跟我倾诉吗,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顾景云:“……”好没有成就感怎么办? 黎宝璐见他呆呆的站着,便一笑道:“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我都要跟着你的呀,其实我觉得当先生比当官好,我不喜欢当官夫人,我喜欢当师娘。” 顾景云一怔,然后低低的笑开,眼中流光溢彩的注视着她,柔声道:“好,你就当师娘。” 黎宝璐洗了手去捂他的眼睛,“犯规,以后可不许拿这眼神去看别人。” 91.第91章 生疑 黎茂收回手,欣慰的点头笑道:“恢复得不错,不用再开药了,将手上的药吃完,之后只需食补就行,平日也要注意一些,不要受到剧烈的撞击,也不要做剧烈的运动……” 黎茂叮嘱一番便让俩小孩走了。 顾景云站在医馆门口很愉悦的道:“我们多买些菜,晚上回去庆祝一番。” 黎宝璐知道他这几天吃清淡的嘴馋,便点头道:“好呀。” 小两口就站在路边招车,没办法,京城太大了,这里距离菜市场和他们的住处有点远。 路边有牛车,驴车,骡车和马车可供租赁,黎宝璐心算了一下他们手上的钱,很豪气的租了一辆骡车,不到两刻钟俩人就到了临近他们家的菜市场。 撩开帘子,发现今日街上的人特多,路两边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草,其中以菊花最多,争奇斗艳,看得黎宝璐眼睛都快转不开了。 “今日花市怎么这么热闹?”菜市场外围一圈就是专卖花草的地方,平时都只有零星几个摊位,但今日却摆满了摊位,站满了人,还有的人占不到摊位只能把板车拉进巷子里,就着板车摆卖。 “再过七天便是中秋佳节了,”车夫边小心的驾着车往里走,边抽空答道:“姑娘是忘了时间吧,今日花市才开始热闹,再过两天更热闹呢,到时满街都是卖花灯花草的。” 黎宝璐和顾景云一嘴的京话,因此他并没有怀疑俩人不是京城人,只以为俩人是忘了时间。 俩人也的确是忘了时间,竟然快到中秋了,也就是说他们离家已有半年。 顾景云怅然,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沉默不语,也不知道舅舅他们在琼州怎么样了,他娘有没有生病,舅母怀胎是否安全,家里一个常病,一个有身孕,舅舅一个大男人也不知是否能照顾得过来…… 黎宝璐也在想琼州的亲人,她忍不住道:“我想家了。” 顾景云收起脸上的怅惘,淡淡的道:“总会相聚的。” “公子,姑娘,菜市到了!” 黎宝璐率先跳下车子,转身将顾景云扶下车后才付钱。 车夫笑眯眯的问,“姑娘是否要我等着?一会儿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们慢慢走着回去,大叔好走。” 顾景云已经转身去看不远处摆放的菊花了,他扭头对黎宝璐道:“这儿的花倒都还不错,一会儿我们也选一些回去摆在檐下,将我们那院子好好的修饰一番。” 毕竟是俩人第一次独自在外过中秋节,黎宝璐很大方的点头,“没问题。” 顾景云痊愈,又碰上中秋将至,俩孩子很大方的在菜市场游走一圈,买了食材无数,打算今明两天好好的犒劳自己 分卷阅读227 。 因为顾景云是主要掌厨人,所以食材得由他来选,他一身皂白儒衫,明明是个读书人却跑来买菜,让摊贩们看直了眼,有的人甚至为了看他撞到人摔倒在地。 黎宝璐:“……长得太帅了也不是好事,容易引起各种事故。” 顾景云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含着笑意转头拉住她的手,“走吧,这些就够我们吃上两天的了。” 东西太多,黎宝璐雇了一个苦力帮忙挑着,然后去挑花。 顾景云在花市里就没那么显眼了,因为这里也有许多书生在挑花。 花不仅可以送给长辈,情人,朋友,还能送给师长,所以广受学子们的喜爱,越往外走,碰到的书生就越多。 在这里顾景云不显眼,但黎宝璐显眼了。 此时男女大防很严,即使是小户人家的闺女出门也会戴帷帽,黎宝璐不仅不戴帷帽,还大大咧咧的穿着短襟,一身打扮倒是利落,但不像小姐,也不像丫头,反倒像个小厮,可她的确是女孩打扮,最关键的是,她的手还在一个书生的手里! 简直是有伤风化,伤眼啊。 心中大喊着伤眼的书生们偷偷的用眼睛去偷瞄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再去偷瞄顾景云和黎宝璐的脸。 越瞄越叹气,这简直是一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那书生看着白白净净,姿容不俗,为什么要看上那样一个小黑妞呢? 总不会那小黑妞家里很有钱,或是很有势吧? 不知道被富二代了的黎宝璐依然兴致勃勃的挑着盆栽,一边挑一边好奇的问顾景云,“为什么那些人总是偷偷的瞄我们?” 顾景云瞄了一眼他牵着黎宝璐的手,微微笑道:“不用管他们,你别总挑黄色的菊花,也挑些别的颜色,到时候摆出层次来,很漂亮的。” 黎宝璐就嘟嘴咕哝道:“可不是黄色的菊花实在是太贵了……” 顾景云好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没事,要是缺钱了再把花卖出去就是了,到了重阳,菊花更盛,说不定价格更高。” 黎宝璐想了想同意了,多选了好几种菊花,边选边问花农养活他们的方法,这花起码要活过重阳,不然到时候又要买一批,可不得亏死? 因为买的花很多,又是连盆带泥,一个苦力挑不完,黎宝璐便多雇了两个。 三人才把盆栽放好挑起担子,便听到一旁的摊位吵闹起来,不由抬起头伸长了脖子看。 顾景云扫了那边一眼,不在意的道:“走吧,免得被热闹波及。” 人群的中央,一个摊贩拉着一个书生不依不饶的道:“公子,这绿菊可是去年保定花会的魁首,卖出了二百八十两银子的,我这盆只要五十两,您要是嫌贵不要便是,何苦还拦我生意?” 书生涨红了脸道:“你这绿菊并不纯正,二十五两已是高价……” “刘兄这话说的不对,”旁边一个书生摇着扇子风骚的道:“这绿菊刘兄是要送给顾翰林吧,您不选好的却选不纯正的,”书生啧啧两声道:“便是你找不到更好的,这盆就出五十两有何不可?难道顾翰林还不值五十两的绿菊吗?顾翰林您说呢?” 顾怀瑾面上依然温润如水,既不气也不恼,他只是对刘书生笑道:“若是为送我绿菊却是大可不必了,绿菊虽珍稀,然而我最爱的还是金丝菊,花送惜花人,这盆花送我可惜了。” 不仅刘书生感动得红了眼眶,便是旁边围观的人都交首称赞顾怀瑾的大度。 只有一边摇着扇子的风骚青年不屑的撇了撇嘴。 顾景云目光扫过时特意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才牵着黎宝璐离开,挑着担子的三个大汉连忙跟上。 分卷阅读228 顾怀瑾知道今日是被人设计的,因此他心中颇为不耐,脸上依然带了三分笑找借口告辞。 转身间,顾怀瑾再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目光一顿,回头叫自个的长随,“长顺,那人……” 转头间,那道身影却已经淹没在人群中,顾怀瑾皱了皱眉,吩咐长顺,“你带着人沿着这条街往外找,看能不能找到人。” “是。”长顺立刻带了人追去。 风骚青年顺着顾怀瑾的目光看去,眼中沉思,嘴上却吊儿郎当的问道:“哟,顾翰林这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人了?说来让我们大家也乐呵乐呵?” 一向温和的顾怀瑾脸上难得出现怒气,他紧握着拳头,压抑着怒火瞥了青年一眼,淡淡的道:“丛之有这时间管这些闲事,还不如努力读书,以备后面的会试。你老师十九岁就能高中状元,而你如今将近而立却还一事无成,若他在琼州有知还不知会如何伤心呢。” 卫丛目光生寒的盯着他讥笑道:“哟,原来顾公子还记得家师呀,我还以为您都忘了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亲家呢。” 顾怀瑾垂下眼眸,叹息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与你师姑离异并不是我心中所愿。” 说罢,颇为怅惘的转身离开。 卫丛眼中带着恨意的注视他离开,心中嗤笑一声,非他所愿? 顾乐康六月早产,不仅长相肖他,还活蹦乱跳的,当他是三岁小儿吗? 谁家早产儿不是药罐子一样养大? 更何况,顾家是休了师姑,何来的离异? 卫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恨,转身对自个的小厮还恩道:“你跟着顾家的下人去看看他们在找什么人,才刚顾怀瑾的脸色不对。” 还恩应了一声,临走前低声提醒道:“大爷,大奶奶还在家等着您哪,不如您先家去?”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卫丛不耐烦的把人挥退,自个晃晃悠悠的逛起街来,大好的日子谁耐烦回去听教训呀。 长顺带着人来来回回将这条街里外走了三遍,却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找到。 而顾景云早带着一行人走街串巷的走小道回到了家。 黎宝璐有些晕头转向,半响才惊讶的道:“原来我们还能走小道回来。” 而且只花了一刻钟,将近缩短了一半的时间有木有? “每次出门我们都一起,你怎么知道那几条小巷子能通到我们家?” “猜的。” 黎宝璐瞪眼,“那要是巷子不通怎么办?” “转回去重走便是,”顾景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很赶时间吗?” 黎宝璐噎住,转身跑去和三个挑夫搬东西。 92.第92章 护国寺 傍晚,顾景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俩人吃罢饭就搬了躺椅出来在院子里吹着清风,赏着天上的月牙和地上的菊花,惬意无比。 在忠勇侯府里的顾怀瑾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他脸色沉郁的问,“没找到?” “是,小的来回找了好几趟也没看见肖似秦家大爷的少年,二老爷,秦大爷去琼州十四年了,走时他又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怎么会有子嗣遗留在京城?或是秦家的那些旁支后人来了京城也未可知。” 顾怀瑾垂眸,“或许是我多想了,但最近我总有些不安。长得像他的少年未必就是他或秦家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他的。 分卷阅读229 想到那个生在琼州,长在琼州的长子,顾怀瑾内心复杂,但更多的是不安。 以秦信芳的为人,长在他身边的亲子会认他吗? 父子反目,只是想想顾怀瑾就忍不住的心寒,他不想看见那个孩子。 但琼州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秦信芳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和外甥一直生活在那里。 十四年了,再过几年那孩子便长大成人,他就该回来了吧? 顾怀瑾捏了捏拳头,问道:“乐康现在干什么?” “三爷正在二太太那里,明天三爷的书院要去邺山踏青,二太太有些话只怕有些话要嘱咐。” 顾怀瑾微微点头,“他最近的课业怎么样?” 长顺脸上露出笑容,与有荣焉的道:“顾大儒又夸了三爷,说三爷的文章又有了进步,明年下场必能考中。” 顾怀瑾满意的点头,好在乐康像他,又有大儒教导,成就必不在他下,即便他回来,能力不及他弟弟的情况下也只能屈居他下。 以乐康的能力想要压制他应该不难,何况乐康还有顾家和方家的支持。 顾怀瑾稍稍放下心来,道:“虽然未找到,但我确信我并未看错,你派人在状元楼和那条街上守着,一旦看到可疑之人立即查出他的身份及住处。” 长顺躬身应下。 顾景云和黎宝璐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黎宝璐就早早的蹦起来练功,顾景云暂不能跳五禽戏,所以就捧了本书在院子里晨读。 等黎宝璐练完功,他也收起了书本,俩人一起进厨房做早餐。 黎宝璐负责他们早上做的吃食,顾景云则要做些小点心带着路上吃。 他们决定今天去京城最有名的护国寺那里玩。 黎宝璐帮他揉好面粉便去生火做她的早饭,顾景云则细心的捏着面粉,做成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小团子…… 等到小两口吃饱喝足背着小背篓出门时,太阳公公已经整个蹦出山顶,正兴高采烈地普照大地。 黎宝璐租了辆驴车便往护国寺去。 护国寺在京城内的青峰上,因是国寺,所以香火鼎盛,来往上香踏青旅游的香客数不胜数。 俩人的驴车还未到山脚下就走不动了,前面堵的全是车,全是马车! 顾景云撩开帘子,目光在一个个身穿儒衫满脸朝气的书生身上滑过,好奇的问车夫,“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书生?” “中秋将至,可能是各大书院在做什么比赛吧,”车夫见怪不怪的道:“逢年过节,书院都爱搞比赛。且就算书院不组织比赛,那些学生私底下也会组织比赛的。” 顾景云若有所思的点头,拉了黎宝璐道:“前面堵得厉害,我们便在这里下车吧。” 黎宝璐忙背上小背篓下车,和车夫结了账便护着顾景云往山上走。 虽然车堵得厉害,行人也多,但并没有堵,大家都能很有距离的向山上晃荡。 车有车道,人有人道,黎宝璐满意的颔首,这样很好,除非遇上不怕顺天府的纨绔,不然一般人不敢把马车往人行道上开。 被堵在路上的多是前来踏青的学生,他们见一旁的人行道上人走来走去,而他们的车却动也不动一下,立刻气恼的跳下马车,大手一挥道:“走,我们走着上山!” 呼啦一群人便响应的跳下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山上去,一下就把人行道也给堵了。 顾景云忍不住轻笑一声,黎宝璐则感叹道:“年轻真好呀!”b 分卷阅读230 r 顾景云用扇子轻拍她脑袋,“你比他们还小呢。” “身体比他们小,但心却已老。” “你的心理要是有身体一样的年龄我便不会担忧你了,快走吧,一会儿后面的人上来,堵的就是我们了。” 好伤心,竟然说她的心理年龄没有十二岁! 黎宝璐蹦着追上顾景云,提议道:“听说城外的邺山景色更好,那里山连着山,景美人少,明儿我们去那儿吧,护国寺上全是人,我们到底是来看景,还是看人?” “我们是来看佛。”顾景云笑道:“去邺山也行,但这几日不行,京城明日开始有大雨,邺山那边山多,小心滑坡。等雨势过了我们再去。” “太好了,下雨了我们就不用出门了,晚上我们回去再多囤些食物吧,这样连买菜都不用出门了。” 顾景云转身就走。 护国寺吸引这么多学生前来自然不是因为庙里的佛祖,而是因为护国寺放生池边的菊花。 护国寺乃国寺,开国皇帝很大方的大手一挥便把护国寺下的那些农田送给护国寺做了寺田,历代皇帝有样学样,每一代都送点东西,慢慢地,整座青峰及青峰山脚下方圆八里的地都变成了护国寺的。 加上有鼎盛的香火,护国寺便急剧扩展,本来只是半山腰上的一座古刹,如今,护国寺已经扩建成了上下四层。 第一层便在下山腰,知客僧会在这里招待前来借宿及上香的贵人,这里还布置了四个院落,以备留宿的香客所用。 而第二层便在半山腰,既是护国寺的原址,也是现在大雄宝殿所在。 而除了大雄宝殿往左边走去便是一大片桃李园,一眼望不到边,春天来时,这里便灿若银霞,花香扑鼻,是京城豪门贵族游玩相亲的最好选择之一。 再往上第三层第四层则分别供着地藏佛,文殊菩萨等佛陀,偏殿还供了送子观音,一百零八罗汉…… 总之佛家的各个佛都全了。 放生池便在第三层,也就是上山腰处,那里本有一处泉眼,寺里的和尚就着那处泉眼挖了个放生池,在放生池边造了座以供休息的亭子,而剩下的地方便都开做花圃种了菊花和玉兰花。 每年恰逢中秋重阳时,护国寺还会从保定花农的手中购入大量的菊花盆栽以布置此处菊园。 菊花交叠垒成的菊花山,只是看一眼就觉得浓烈得直烧人心。 站在凉亭上望去,入目皆是菊花,有黄的,也有玫红,粉红,甚至黎宝璐还看到了号称价值二百多两的绿菊和价值同样不低的墨菊。 护国寺的第四层便在接近山顶处,而过了第四层往上走便是护国寺最著名的梅园。 梅园是护国寺三个花园中占地面积最广的花园,也是京城中最有名的梅园,至今无园能出其右。 试想一下,山风凛冽处开放着傲骨恣意的梅花,那是多么的有诗情画意。 何况山顶处还修建了一处用茅草堆砌而成的敞轩,冬日寒风凛冽,文人骚客们就顶着寒风坐在里面一边赏梅一边喝茶,想想都打一个寒颤。 黎宝璐此时便站在绿叶荫荫的梅树下低声道:“护国寺太会赚钱了。” 顾景云淡淡的一笑,抚摸着梅树的树干道:“不过是各取所需,护国寺不做,也会有别人做。由它来做总好过别人出手。” 他牵了黎宝璐的手道:“走吧,我们也到菊园去看看,舅舅常训我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京城是大楚文采荟萃之地,人才众多,我很想看看他们的水平。” “京城书院兴盛,国子监早被挤兑得没地站了, 分卷阅读231 据说现在京城最厉害的两所书院是松山书院和清溪书院,”黎宝璐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松山书院是皇家控股,好虽好,约束却也多,清溪书院就是当年舅舅舅母和母亲上的书院。不知道今天站和两大书院的人是否来。” 顾景云嘴角带笑道:“来了,喏,那不就是吗。” 黎宝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俩群穿着不同衣服的少年青年们在对峙,眼睛瞪得大大的瞪视着对方。 顾景云指了身穿月白山水泼墨锦袍的那群人道:“那是清溪书院的,这身校服还真是数十年都不换一下呀。舅舅那儿就有一套,这套校服还是外公设计的呢。” 黎宝璐一囧,感觉外公好装逼,用白色做校服,上面还是山水泼墨画。 顾景云又指了对面一身大红色的学生们道:“那是松山书院的学生,外公从松山书院卸职后山长一职就由黄驸马担任了,长公主酷爱红色,因此松山书院的校服自从外公卸职后就未换过颜色。” 黎宝璐同情的看向那一堆红。 顾景云则兴致勃勃的拉了她的手道:“走,我们去围观。” 93.第93章 裁判 松山书院和清溪书院是老对手了,即使他们曾经拥有同一个山长,因为竞争关系,依然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仇敌。 他们争生源,争赞助,争各种比赛名次,更要争科举的名次,终于什么都争。 以前,松山书院有皇家撑腰,但清溪书院因为男院与女院广受欢迎,所以两方势均力敌。 现在清溪书院的女院被取消,加之兰贵妃不喜清溪书院,所以现在略弱于松山书院。 但清溪书院的底蕴在那里,而且士林中不买兰贵妃帐的比比皆是,所以清溪书院有时也能跳起来压松山书院一头。 十次书院大比中,松山书院要是能拿五次魁首,清溪书院就能拿四次,剩下的一次便是两个书院并列第一。 所以一看两个巨头书院的学生又杠上了,菊园里的人立即兴奋起来,兴高采烈的过来围观。 还有来踏青赏花的小姑娘们戴着帷帽远远的看着,两眼放光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青年才俊。 顾景云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俩人远远坐着围观。 两个书院的学生都看中了菊园中唯一的亭子,因此约好一起做菊花诗,每人一首,交由别人评论,哪方拿到的好最多便由哪一方用亭子。 顾景云觉得他们好幼稚,黎宝璐却感叹,“真是满满的青春气息呀,不过亭子现在不是被人占着吗,他们赢了后要把亭子里的小姑娘们赶走吗?” 顾景云一愣,扭头看了一眼亭子,然后低笑起来,“她们会很乐意让出亭子的。” 他盘腿坐在石头上,笑道:“就让我们来看一看京城才俊们的诗才吧。” 然而他们久久不开始,因为他们找不到可以做评委的人。 现在菊园中的除了他们两个书院的学生便是其他书院的学生,还有一些太太带着自家的女儿在此,两者都不适合做评委。 最后还是一个一身红的少年受不了两边的争吵,直接跳上石头振臂高呼,“诸位有谁愿为裁判?不是京城书院的学生,且有一定鉴赏能力的,裁判需八人以上。” 顾景云挑眉,道:“有趣。” 站在石头上的红衣少年也一眼就看到了顾景云,没办法,他太漂亮了,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便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要不是他们这边闹腾着,这人必成焦点。 他确信自己从未在京城看到过这号人物。 京城说大却也小,这样的人要是在京城他不可 分卷阅读232 能没听说过,而且对方一身儒衫,显然也是读书人。 红衣少年直接蹦下石头走到顾景云跟前,抱拳道:“在下郑旭,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可愿作我们的裁判。” “顾景云,愿。”顾景云依然盘腿坐在石头上对红衣少年点头。 众人见他虽姿容不凡,身上却是普通的皂白布衣,对他如此简略的应答略有不满。 郑旭却并不在意,得到他的回答后又游走在人群中找别的裁判。 但既是读书人,又有鉴赏能力,还不是京城书院学生的人太少了,所以郑旭找了半天也只找出三人,连顾景云也才四个。 诗词一类的评选向来是最难的,因此裁判越多越能保证比赛的公平性,双方之前商定好裁判一定要八人以上的,所以郑旭有些为难起来。 顾景云单手撑着下巴看热闹,黎宝璐就用手指戳了他一下道:“距离午饭时间还有三刻钟,我们说好了要吃护国寺的素斋的。” 顾景云立即收起闲适的态度,一脸严肃的与红衣少年道:“你们不过是为快速的分出胜负,每人一首诗太慢,而且诗有磅礴婉约之分,也有意境与文采之别,不论以哪一项评品都总会有人不服,而且你们还找不到足够的裁判。” “那顾公子以为如何?” “不如弄个简单的比试,诗词接龙,只论急智与文采。”顾景云道:“拿一筒竹签来,涂红其中一支,哪一队抽中了红签便为奇数,余下一队为偶数,按奇偶排好队后以咏菊为题接龙诗词,谁若是五息内接不上,所在的队伍便负一分,以一炷香为限,最后哪一队的负分最少哪一队便赢。” “韵脚如何限定?” “不限韵脚,只要句子一致被我们四个裁判通过就行。” 这倒是个新玩法,而且有趣得很,别的不说,诗词接龙一向需要合作,但奇偶为仇敌,可互相为难,这无疑将难度提高了一个档次。 虽是简单的诗词接龙,却也考验众人的急智及积累。 郑旭问过众人,大家都没有意见,有人便问顾景云,“你们裁判通过的标准是什么?” “其一,它得成诗,其二,它得写菊。” 这个标准够简单,大家都没有问题,摩拳擦掌的等待开始。 郑旭与清溪书院为首的施玮一起找来签筒,并在众人的见证下涂红了一根签字的底部,然后丢进签筒里摇乱,这才开始抓签。 郑旭今日的运气格外的好,才抓到第五支便抓出了红签子。 他挑唇一笑,直接站在第一位,施玮也干脆,选了个队员站在第二位,两个书院争了这么多年,双方都熟的不得了,纷纷都找好了要紧盯的人或排在他下面或插在他上面的站好。 很快,两队人便排成一个圈,顾景云从他们那里拿了纸笔交给黎宝璐,道:“为了不让人怀疑我们的公平性,你将他们作的诗词记下来。” 另一个裁判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便点上香,比试正式开始。 郑旭抿嘴一笑,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 站在他下首的清溪书院才俊沉思片刻便接道:“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 ……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松山书院学生甲张了张嘴,憋了半响支吾道:“菊,菊在……” “时间过,松山书院负一分,下一人继续。”顾景云冷冷的打断他的思路。 分卷阅读233 学生甲苦恼的皱着眉头,眼巴巴的看着众人。 松山书院出现了第一个负分,局势开始空前紧张起来。 轮了三圈后,香逐渐燃尽,顾景云抿了抿嘴,他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几乎在香燃尽的那一刻,顾景云便抬起眼眸道:“时间已到,清溪书院负分八,松山书院负分六,松山书院胜出。” 坐在顾景云身边的裁判正手忙脚乱的统计结果就听到顾景云的宣判,一时有些尴尬。 顾景云转头对与他同坐的裁判们微微点头,道:“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黎宝璐将写好的诗词整理好了同样交给裁判们,笑吟吟的道:“这个是记录,若有疑问可翻看,其中有些句子很有意思,与大家同乐。” 匆忙之下做出的诗句有惊才绝艳的,自然也有文采平平和搞笑的。 因为一开始的要求就不高,所以只要符合他的两个条件,顾景云一律通过,所以此时上面有很多有趣的诗句。 郑旭和施玮见顾景云要走,连忙过来,“顾兄弟,你怎么就要走了,你帮我们主持了一场比赛,我们怎么也要谢你。” 顾景云不在意的摇手道:“我要去吃素斋,你们自己玩吧。” 施玮一笑道:“护国寺的素斋的确很有名,但没有预约是很难吃到大师手艺的,正巧我来时多预订了几桌,不如留下与我们同乐?” 顾景云微微蹙眉,施玮继续笑道:“我还点了护国寺最有名的素鸡和千手佛,味道堪称一绝,护国寺每日只做八份,据说现在排队已经排到了十一月了。” 顾景云立即道:“好。” 慢了一步的郑旭忙道:“可不能让施兄独专,顾兄弟是我请来的,合该我招待才是,我这儿也订了素斋,虽没有素鸡和千手佛,菜色也不错……” 施玮瞥了他一眼道:“郑兄想请顾兄弟事后再请便是,何必非要在今日?顾兄弟已应承我了,郑兄这时候强拉了他去,不是害顾兄弟毁约吗?” 眼见着二人又要吵起来,黎宝璐站在后面用手指捅了捅顾景云,顾景云面无异色的道:“郑公子,若有机会我们过几日再会。” 黎宝璐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动作,因此郑旭和施玮都看到了,俩人这才正视顾景云身后的小黑妞。 郑旭想了想点头道:“既如此顾兄弟不如留下地址,明日我亲上门拜访。” 这次比赛多亏了顾景云,他虽说一共找了四个裁判,但其实顶用的就顾景云一个,何况从这短短的一炷香来看,顾景云能力不弱,也很有才华,这样的人不拉进书院为书院的科举录取率做贡献实在是太浪费了。 只可惜他慢了一步,让清溪书院抢先了,不过没关系,在科举上,松山书院比清溪书院更有优势,顾景云只要不傻就知道该选哪一个书院。 施玮心满意足的请到客人,清溪书院的人一拥而上直接把顾景云和黎宝璐往偏殿里带。 那里就是吃素斋的地方,施玮一共订了两桌,正好占了一个大包厢。 大家都领会到了施玮的意图,顾景云不属于京城任何一个书院,那么他们就可以把人拉到他们书院来,为清溪书院未来的科举录取率贡献一份力量。 94.第94章 再遇 因为顾景云高冷,有的学生不敢与他搭话,就把目标放在了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黑妞身上。 “小姑娘,你这背篓里背的是什么?” “点心和水。” “不止吧,我看到有个小包袱,里面是不是换洗的衣服?”在场的谁出门不带两套以防万一?这倒也没什么不能 分卷阅读234 说的,所以黎宝璐点头。 “那再下面呢?我好像看到了木头。”这位显然眼睛特尖。 黎宝璐挑了挑眉,从背篓里把弓弩给拿出来。 学生们惊讶,“你们拿这东西来干嘛?青峰整座山都属于护国寺,是不得杀生的。” “哦,”黎宝璐淡淡的道:“这东西不是拿来杀畜生的,是拿来杀人的。” 学生们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小姑娘你真有趣,难怪你家公子不带书童小厮却让你一个丫头跟着。” 黎宝璐一脸呆滞,“我就这么像丫头吗?” “你这么黑,不是丫头是什么?”学生们含笑问道。 “她是我夫人。”顾景云在一旁好心的插嘴道。 众人:…… 包厢里安静了半响,大家确认顾景云不是开玩笑后才呵呵的挥着爪子重新和黎宝璐打招呼,“原来是弟妹啊……” 心中泪流满面,他们年纪比他还大,却连个未婚妻都木有,人家就成亲了。 不过大家看黎宝璐还梳着小姑娘的发型,便知道他们只是成亲,并未圆房。 这样的事在大楚并不少见,各种原因都有,其中最普遍的便是冲喜和童养媳,只不知顾景云属于哪一种? 大家虽好奇,却也知道这是别人的隐私,打趣了俩人几句便转移开话题。 如今大楚虽对已婚女子束缚较轻,但他们也不好拿一女子取笑。 黎宝璐浑然不觉大家都顾忌,坐在顾景云身边眼睛发亮的等待上菜。 施玮正向顾景云打探他的来历,家庭情况和师从,最重要的是问他可有意加入到清溪书院这一大家庭来。 顾景云则是趁机了解清溪书院,他从舅舅那里知道的是十几年前的清溪书院,与现在大有不同。 俩人都有意打探,因此相谈甚欢。 知道顾景云是琼州人,施玮又惊又喜,惊的是果然人外有人,琼州在京城人眼中就是蛮夷之地,但一穷山恶水的地方却出了顾景云这样的人才,更何况其他地方? 不知道还藏了多少人杰。 喜的是顾景云从琼州而来,那他肯定没加入任何书院,以他的能力加入清溪书院妥妥的,施玮热情相邀,“顾兄弟可有意在京城读书?我清溪书院是京城第一大书院,连国子监都比不上的,你若有意我可为你引荐我们书院的先生,只需通过考试便能入学。” 黎宝璐从食物中抬起头,“咦,第一书院不是松山书院吗?” 施玮脸色涨红,怒道:“是不是松山书院的那些人说的?弟妹你可不能听他们胡咧咧,我清溪书院自从创办以来便吧啦吧啦……” 清溪书院的学生们全都涨红了脸狠狠地点头,双眼凶狠的盯着黎宝璐道:“弟妹,你才来京城不知道松山书院那些人有多无耻吧啦吧啦……” 黎宝璐:“果然,传说松山书院和清溪书院积怨已久是真的。” 施玮:“胡说,我们清溪书院心胸犹如大海可纳百川,怎会和一区区松山书院计较?” 众学生狂点头,“是啊,是啊。” 顾景云轻笑一声,问道:“做清溪书院的学生要考试,那要做清溪书院的先生呢?” “自然也要考试,”施玮想也不想道:“还须通过山长等人的考核才能在清溪书院任教,如今想进入清溪书院,非举人不可。” 顾景云颔首。 分卷阅读235 “怎么样,顾兄弟想不想入我们清溪书院?” “明年过后与你答案。” 施玮一愣,问道:“为何要明年?” “我要先回广州府参加乡试,自然要明年之后。” 施玮一惊,“你已经是秀才了?” 顾景云点头。 施玮便感叹道:“果然少年多英才,也好,为兄便先预祝顾兄弟马到成功。” 顾景云举起茶杯敬回。 施玮强调道:“顾兄弟,不管你最后加不加入清溪书院都务必要告诉我一声,你要是加入了松山书院,更一定要通知我一声。”下次见面好提防。 顾景云点头应下,“施兄放心,不论我决定如何都会告诉你一声的。” 施玮满意了,同桌的清溪书院学生们也满意了,大家又高高兴兴地吃吃喝喝起来,从人生理想聊到了诗词歌赋,又从诗词歌赋聊到了历史天文,于是有人幸灾乐祸地道:“钦天监昨夜突然造访内阁,通知说京城这几天会有雷暴雨,要内阁通知顺天府检查排水道及检修房屋,城外邺山一带还可能发生滑坡与泥石流,我今早出门时我爹已经带着人往城外去附近乡村通知了。” “咦,邺山?今年长枫书院不就选了去邺山踏青?听说还要狩猎比赛呢。” “哈哈哈哈,所以我才觉得乐啊,这下子长枫书院的人要被困在邺山,只怕整个中秋的宴会他们都没法参加了。” 屋里其他人一听也乐了,纷纷问道:“确定京城会下雷暴雨吗,别钦天监又预告不准。” “不会,不会,这次钦天监监正亲自出面,还与内阁立下了军令状,不然顺天府也不敢这么大动作,若是最后无事,岂不是变成了扰民?监正说此次天象明显,不仅这几日,只怕今年京城一带的雨水都会多。” 本来还乐呵的施玮闻言眉头一皱,“那京城一带的百姓岂不是要受灾?” “这是避免不了的,我爹现在已经下令府里不准再卖禄米,一律积存下来,到时候是卖是捐都方便。” 其他学生闻言暗自记在心里,回去也要告诉家里大人一声,要准备灾后捐的衣物粮食了。 官员们很少吃朝廷发的禄米,只因禄米多半为陈年旧米,大部分官员都会把禄米卖给粮铺,碰上灾年想要捐款捐物时官员们就会把禄米留下捐出去。 顾景云低头抿了一口茶,这便是同窗的好处。 信息流通,他们可以比别人更早的做准备,即使他们拿到的不是第一手信息,却也比别人占据了许多优势。 若能掌握第一手信息呢? 顾景云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沉思不语。 黎宝璐看了看顾景云,又看了看清溪书院的学生们,决定回去后不仅要囤菜,还要囤粮囤药草。 嗯,不知道院子的排水口要不要整理一番…… 一行人说着话很快便忘了时间,还是两个小沙弥端了两盘菊花进来他们才知道已近申时(15点),他们这顿饭吃了一个半时辰。 小沙弥端了菊花来请大家簪花,大家礼让顾景云,不仅因为他是客人,还因为他年纪最小。 顾景云目光在两只木盘上一扫,拈了朵雪白的瑶台玉凤插在黎宝璐头上,笑道:“这朵花配你。” 施玮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秀恩爱,“弟妹也给顾兄弟选一朵?你觉得顾兄弟适合哪种菊花?” 黎宝璐在木盘中挑了挑,最后选了朵红色花瓣上透着一丝金色的红袍金带小心翼翼的插在他头上。 分卷阅读236 红袍金带是近几年才培养出来的品种,因为颜色鲜艳喜庆广受京城人民的喜爱,加上它的名字寓意好,要参加科举的书生们尤其爱它。 但在施玮等人眼中,这朵花有些俗了。 所以众人一愣便笑着打趣道:“看来弟妹是要预祝顾兄弟高中呀。” “不是,”黎宝璐道:“红色和金色都代表阳光和活泼,我希望他的人生充满阳光,每时每刻都快快乐乐的。” 顾景云垂下眼眸沉默片刻,而后抬头对她笑道:“如你所愿。” 众人被俩人闪瞎了眼,再去看顾景云头上的菊花时目光就变了,施玮拍着顾景云的肩膀感叹道:“景云真是幸运啊。” 众人齐齐点头,难怪爬上踏青这样的事也要随身带着小妻子,还真是恩爱啊。 众人被秀得一脸血,正要继续打趣他们,门口就被“砰”的一声撞开,大家一惊,纷纷扭头看向门口。 黎宝璐早已站在了顾景云身边,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脚步轻转,随时准备冲出去。 待看清门外的人时,黎宝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这群书生事儿好多。 她松开顾景云的手站在一边看热闹。 顾景云也看到了门外的顾乐康,忍不住轻轻扬了一下眉头,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异母兄弟,而每一次见他都很嚣张。 他转头去看施玮,果然见他一张笑脸已经沉下,正讥讽的看着门外的人,“哟,好巧呀,长枫书院的兄台们前来是有何指教吗?” 顾乐康上前一步,将踢门的学生遮在身后,他冲施玮揖了一礼道:“施兄见谅,是刘兄鲁莽了,不过他并不是有意的。” 他的目光越过清溪书院的学生看向包厢里面的桌子,笑道,“因天气炎热,大家心头的火气难免大些,加上知客僧一直不肯说包厢里的人是谁,所以刘兄才冲动的撞开门,还请诸位见谅。” 95.第95章 顾乐康 施玮慢条斯理的道:“这是我订下的包厢,我很好奇诸位为何要撞我的门。” “当然是因为天气炎热啦,”一个清溪书院的学生嘲讽的道:“贵书院的学生真是怎么也学不会沉淀呀。” “幸亏知客僧没说我们的身份,要是说了我们事后还得去找知客僧理论,毕竟护国寺保障客人隐私可是公开的。”清溪书院的学生们打扰了兴致,加上来闯门的还是彼此关系不太好的长枫书院。 不错,清溪书院和长枫书院的关系也非常的不友好。 顾乐康被人讥讽,他却不恼不气的站在那里,等清溪书院的人嘲讽完后才道:“此次的确是我等鲁莽,只是我等也订了这个包厢,只是久等不空,大家的火气难免有些不能控制,还请施兄见谅。” 他道歉完,话风又一转道:“不过我看施兄等也吃完了,不知可否将房间让与我们?我们包下的便是申时以后的时间。” 施玮蹙眉,看向被长枫书院挡在后面的知客僧,扬声问道:“寺里的师傅可在?我记得这几个房间都是一订便是一整天的,什么时候还分了时段来?” 护国寺的斋菜很有名,因此要提早愉悦,有的房间是严格规定了消费的时间,但施玮定的这个大间却是一订便是一天的。 只因考虑到大家都是学生,吃饭喝茶时兴致一旦上来了就收不住,一谈就是一天是常有的事。 没想到这才半天功夫就被人赶了。 被挡在后面的知客僧憋红了脸挤进来,连连合什道歉道:“施施主,此次是我们安排不当,还请施主见谅,小僧已让人送了些素点心来,施主们继续休息,小僧这就带了顾施主等离开。” 分卷阅读237 他后面的顾乐康闻言脸色一沉,一直保持的笑容消失不见,目光沉沉的盯着知客僧。 知客僧只觉得脊背一寒,但护国寺有护国寺的规矩,是不能乱的。 之前他就与顾乐康等人明言过,恰逢中秋佳节,寺中的房间都订出去来了,若有空的包厢出来立即安排他们,谁知这些人面上应得好好的,转身却像伺候的小沙弥们打听哪个房间使用的时间最长,二话不说便闯进来…… 最要紧的是顾乐康还敢当着他的面把责任都推到护国寺身上,这是当他是死的吗? 知客僧迎来送往这许多香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顾乐康这样被宠坏的仗势欺人的人他见得多了。 但他一个知客僧既不做官也不做生意,乃是世外之人,他们的家长能耐他何? 知客僧转身笑眯眯的请顾乐康退一步说话。 顾乐康却仰着脖子倨傲的问施玮,“你们要如何才肯把房间让与我们?” 顾乐康奔波了大半天,耐心早就消磨殆尽了,现在已近乎撕破脸皮,那他也懒得假装温和大度,反正长枫书院与清溪书院一直是仇敌,谁不知道谁呀。 施玮闻言轻哼一声,正要高贵冷艳的拒绝他好让他跳脚,顾景云的折扇便轻轻地拍了拍他,施玮到嘴的话便咽了回去,转头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脸上带着淡笑低低的道:“何必与他争一气之长,我们已吃饱喝足,本来就要去菊园赏花不是吗?”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施玮话虽未说出口,神色却坚定无比。 顾景云就低声笑道:“不如换些实惠的,比如我们在护国寺里所有的花销,再比如顾大儒给弟子们出的卷子之类的。” 施玮目光一顿,看向顾景云。 “即便是你们不在意顾大儒出的卷子,拿出来印刷分给书院中的学生也好呀。” 施玮眼中微微发亮。 顾乐康一直仗着自己是顾大儒的亲传弟子各种看不起人,要是顾大儒知道他为了吃一顿饭把他出的试卷送人…… 施玮心中嘿嘿一笑,兴奋起来。 心中有了决断,他便同意高仰了头,好似与顾乐康斗气一般道:“想让我让出房间也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你要都能做到我便立即带人退出,若不能做到,趁早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顾乐康嗤笑一声,倨傲的问,“什么条件?” “第一,我们今日在菊园的消费都由你出。” 顾乐康想也不想的点头,“可以!” “第二,我要你老师顾大儒今年给你出的所有卷子。” 顾乐康蹙眉,看着施玮道:“你是想考中想疯了吧,竟然想投试卷。” “不,不,不,”施玮伸出一根手指摇道:“我不是偷,而是在跟你交易,你要愿意就应下,不愿请转身离开。” 顾乐康扭头看了众人一眼,咬着嘴唇半响不说话。 这是他第一次代书院主持如此重大的活动,绝对不能搞砸。 说起来顾乐康实在是倒霉死了。 京城书院繁盛,因此常举办比赛项目,而每逢节日就更热闹了,学生们不仅要参加勋贵官员们举办的各种宴会,还要代书院参加比赛。 因为人数有限,书院里一般是先生们根据学生们的情况进行选择,但有一个比赛例外,便是每年重阳的登高会。 登高会,除了 分卷阅读238 爬山喝酒外便是作诗唱赋,到时候不仅各书院齐聚青峰,朝中的大臣,甚至皇族都会出现。 谁要是能在登高会上出彩不仅可以才名远播还能在皇族和各位大人面前刷一下好感度,为以后的出仕打下基础。 所以学生们往往要为比赛的名额争破头。 各大书院也有趣,他们并不多重视这个被学生们抢破头的比赛,见大家抢得厉害,干脆大手一挥,在每年重阳节前的中秋节让书院的代表人为书院选出十个参赛选手。 因为中秋节大家都很忙,不仅要跟家人团聚,探亲访友,还要参加各种勋贵官员们举办的宴会,所以大家都习惯于中秋前将人选定下。 而不管是哪个书院的代表人,他们都会直接从各个班级选出几名优秀的学生进行比赛,然后决定比赛选手。 比如郑旭和施玮,他们便是这一届松山书院和清溪书院的代表人,他们之所以带着一群学生上护国寺,不仅是为了踏青赏花,还为了选出比赛选手。 而长枫书院今年的代表人便是年仅十三周岁的顾乐康,这于他来说是大好事,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意外的话。 护国寺人满为患,景色再好他也不稀罕,所以顾乐康一接到这个任务他就往城外找比赛游玩的地方,选来选去觉得邺山最好。 那里不仅地方大,人少,还山美水美,绝对是赋诗谈情的好地方,谁知道他时运如此不济。 他早早准备好了野营需要的东西,更是一大早的到了长枫书院组织大家出城,结果他们刚出城没多远顺天府的人就从后面追来,一边通知他们这几日京城有雨,邺山可能发生泥石流,一边快马加鞭的去通知下面的乡村。 对此,顾乐康是嗤之以鼻的,钦天监的预告何时能精准到何时何地下雨了? 但队伍中胆小怕死的人不少,他们才又往里走两刻钟不到队伍人心就散了。 这要不是他第一次行使书院代表人职责,他早挥袖走了,胆小怯弱,畏首畏尾,他们长枫书院怎么尽是这样的人? 没办法,大部分人不愿意走了,他只能带着人回城,但比赛还得继续吧,再过两天他也要跟着他娘出门参加宴会去了,一直到中秋假结束回书院他都不会有时间的。 然而城里找来找去也就青峰上的护国寺还值得一选,所以他只好带了人又浩浩荡荡的到了护国寺。 知道护国寺的人多,却没料到会多到这地步,他们进寺庙一个时辰了,别说吃饭的地方,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 都申时了,大家还未吃午饭,不说其他人,顾乐康自己都饿烦躁了。 烦躁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机灵,他看了一眼后面注视着他的同窗,一咬牙便应下了,“好,我答应你们。” 反正那些试卷是老师出给他做的,他抄录一份给他便是,老师一向宠他,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更何况那些试卷已经是他的了。 顾乐康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下。 施玮满意了,大手一挥就带了大家离开,呼啦一下便把房间空给顾乐康了。 施玮也不问顾乐康要凭证,俩人是当着众人的面谈条件的,除非顾乐康不要名声了才会耍赖,不然事后肯定得主动把东西奉上。 施玮乐滋滋的拉着顾景云的手道:“顾兄弟真是太机智了,你放心,等顾大儒的试卷到手了我即刻叫人抄录一份送给你。” 他以为顾景云这招就是为了顾大儒出的试卷,毕竟顾大儒的名号太过响亮,他收的弟子只要参加科举就没有不中的。 顾景云也没有拒绝,谢道:“如此我就多谢施兄了。” “好说,好说。” 分卷阅读239 施玮并不是为了那几份试卷,而是为了离间顾乐康和顾大儒的关系,顾乐康要是没了顾大儒的疼宠,他还能那么骄傲跋扈吗? 96.第96章 水灾 顾景云与清溪书院的人结伴下山,到了山脚下就碰到了松山书院的人。 郑旭看见施玮很乐呵,问道:“听说你们与长枫书院的人起了冲突,谁输了?” 施玮道:“你一定是听错了,我们向来友好待人,怎会与人冲突?” 郑旭看不惯他这假惺惺的模样,很不屑的撇了撇嘴,看向顾景云道:“顾兄弟,不知明日可否有空,旭还未拜谢顾兄弟今日之劳。” 顾景云不在意的道:“举手之劳,云在京城并无要事,郑公子何时来都行。” 郑旭满意了,看来施玮也没能把人拉过去嘛,看来松山书院还是很有机会的。 因为知道顾景云要回广州考试,施玮并不着急。虽只相处了半日功夫,但顾景云显然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和郑旭的招揽不过是给他省去了一些打探的时间罢了。 但郑旭不知,他信心满满的要上门劝服顾景云加入松山书院,他是打算第二天就上门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 傍晚时明明还霞光万照,天刚黑时甚至还能看到天边一块小月牙,但才戌时(19点),乌云便将月亮遮住,然后天像打翻的砚台一样墨黑墨黑的。 当然,此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点,因为这是晚上呀,天黑本就正常,现在只是更黑了一点。 而风渐起,却不但没吹去白天被太阳炙烤的感觉,反而更加闷热了,等到风越来越大,开始将树叶吹得哗哗响时大家才发现不对。 想到白天顺天府的通告,京城的百姓们赶紧将晾晒在外面的衣服和粮食都收回屋里,他们刚做完这一切外面就打起了悍雷,天际雷电闪烁,“啪啪”的惊雷声好像每一声都响在心头。 雷声直打了一个时辰,却不下一滴雨,听着雷声睡不着的百姓不免嘀咕老天爷光打雷不下雨,嘟哝了几声慢慢睡去,就在鸡鸣声开始响起时,雷电更响更亮,风大得几乎要将屋顶掀起,天上的雨水就好像倾倒的水帘一样哗啦啦的往下落…… 这样大的雨,年纪小些的人平生未见。 黎宝璐从床上坐起来,顾不得穿外衣,抓起屋里的伞便顶着扫过来的雨水跑到隔壁顾景云的屋里。 顾景云正拥被坐在床上,拢着眉头看着门口,见黎宝璐推门进来他才下床点灯,见她衣服全湿,不由抿了抿嘴。 顾景云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衣服给她,“快换上吧,小心风寒。” 黎宝璐换好衣服出来,就见顾景云正拢着手站在窗前,面色沉沉的看着外面。 黎宝璐走到他身边向外看,窗口紧闭,俩人只能用耳朵听外面的些许动静以判断外面发生的事,风声大作,雨水啪啪的响,不少人家都响起了喝骂声和孩子的哭声,似乎是家里漏雨了。 掺杂着许多的声音中,黎宝璐甚至还能隐约听到房屋倒塌的轰隆声…… 这样的雨,过后必生灾祸,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瘟疫发生。 幸亏昨日傍晚下山后她就拐到菜市场买了许多菜及米面,不然…… 顾景云叹气,“京城将生灾祸,这几日我们尽量不要外出。”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辰正二刻(八点半)才开始慢慢停歇,但就是这样天上的乌云依然没有散去,而是继续乌沉沉的游走在天际,好像准备随时再来一场大雨。 黎宝璐打开门出去,他们家的院子已经积满了水,她小心翼翼的趟着水走到厨房。 分卷阅读240 厨房里的米面蔬菜等都没有受灾,黎宝璐松了一口气,为了以防万一,她将东西都拎回房间放着,这才烧水淘米做饭。 院子里有一口井,黎宝璐平日都是从那里要水,井水也甘甜,但此时井水浑浊不堪,黎宝璐不敢直接用它淘米做饭,便沉淀后烧开晾干取用。 顾景云也挽了裤腿要帮忙,黎宝璐就把人往厨房里推,“你别下来,谁知道这些水里有没有病毒?你就在厨房里做饭菜,我在外面把食材给你准备好。” 想到顾景云预测好几天都要下雨,未来厨房未必能保住,就道:“把面粉拿出来,我们多做些干粮预备着,还有水,也要多烧些。” 小两口趁着雨停的功夫像两只小蜜蜂一样辛苦劳作,顾景云掰着手指算了算,直接做出了五天的干粮,然后把烧开的水倒在木桶里晾干。 而黎宝璐把厨房全交给顾景云,自己拿了棍子去通院子的排水道。 但这在整个城市的排水道都半瘫痪的情况下用处并不大,至少她通了排水道后院子里的水并没有排出去多少。 因为外面整条街都被泡在水里。 黎宝璐刚把通水的棍子扔开,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谁?”黎宝璐握住手中的棍子。 “黎姑娘,小的是李府,奉我家公子之命来给您和顾公子送些东西。” 李府? 黎宝璐反应过来这是指太子府,忙去开门。 门口站了一个车夫和一个下人,看见黎宝璐忙不迭的行了一礼,然后便开始从马车上往屋里搬东西。 下人便搬便解释道:“钦天监说这场雨还有的下,公子担心姑娘和顾公子,因此叫小的送些东西过来。” 送来的东西有美食,还有米面蔬肉,还有水果,甚至还有两篓木炭。 黎宝璐惊叹于李安的体贴,想了想,让人把东西都放在了她住的屋里。 黎宝璐看着一屋子的东西满意道:“这下子我们不用担心饮食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四日,半个京城都被泡在了水里,倒塌了不少房屋,许多鸡鸭死后都被泡在了水里,黎宝璐再不敢用水井里的水。 好在顺天府反应迅速,雨一停,顺天府尹便开始组织衙役救治百姓,疏通水流。 黎宝璐和顾景云即使是坐在家里也能从邻居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发展。 因为人手不足,顺天府尹还从西山大营里借调了不少士兵来救灾,一边排水救人,一边开始征召京城的大夫预防疫病。 大涝过后必有瘟疫,这是基本的常识。 疫病一生,不管是权贵还是贫民都躲不过,因此京城中的有权有钱之人空前的团结,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药的出药,哪怕心里在滴血,他们也要把还未发生的疫病遏制在摇篮里。 就连四皇子让人把此次水灾栽在太子头上,造言说是太子不能让上天满意才降雨以示惩罚的事都没多少人应和。 虽然扳倒太子很重要,但自个和家人的性命也很重要。 因此顺天府尹要借兵救人,兵部尚书大手一挥,救! 顺天府尹要用地方安置灾民,还要朝廷负责灾民的衣食,还得每天给灾民们一碗预防疫病的药,户部尚书一咬牙,半闭着眼睛拨钱拨物。 而京城中的权贵,各级官员,商人也纷纷慷慨解囊,不过三日便秩序井然,灾民不仅得到很好的安置,受灾的房屋也被兵哥哥们整理出来。 凡是在此次水灾中生病的灾民皆被送到城 分卷阅读241 外的医所进行统一隔离治疗。 要是家人担忧病人可派一人跟随照顾。 而治疗无效的病人死亡后则统一由护国寺的僧人进行火葬。 黎宝璐很佩服的道:“这个顺天府尹有大才。” 顾景云含笑点头,“为官者做到他这个份上,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社稷,无愧于百姓了。” 朝廷中的大官们这才留意到这个在顺天府尹位置上干了五年的乔栋梁。 不说李安正暗搓搓的要把这人拉拢到太子一系来,便是四皇子都摩拳擦掌的道:“此人大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实在可惜。” 立即派出自己的心腹去招揽乔栋梁。 李安谨慎一些,他们一直被皇帝的人盯着,不然也不可能将太子一系明面上的势力都交给彭丹。 他们可不敢明目张胆的结交朝臣。 所以李安只给彭丹指示,在朝廷上多帮帮乔栋梁,先刷好感度,等把好感度刷爆了再提站队的事。 这就显得四皇子的动作太过急不可耐了。 这让一直密切关注京城水灾的皇帝很不满,因为他没看到太子府的动静,却看到了四皇子的幕僚使劲儿的往乔栋梁身边凑。 用脚趾头想他都知道四皇子想干嘛。 皇帝心中很不悦。 乔栋梁是他的人,毕竟是首都市长兼公安局局长,这样重要的位置怎么能让别人担任? 乔栋梁出身寒门,一考中进士皇帝便让他在御前行走,又让他到大理寺观摩学习,三年后考核他的能力通过后才把人放到顺天府尹这个位置上的。 因为出身寒门,他又低调,又清廉,因此他至今未婚,他也从不牵涉进太子和四皇子的斗争中,皇帝对这个臣子还是很满意的。 这次水灾的处理让皇帝对他更满意了,所以四皇子此时来撬皇帝的墙脚不免让皇帝很不高兴。 即使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皇帝也很不高兴。 皇帝一不高兴就喜欢给儿子们找事做,于是李安满脸便秘的来找顾景云,道:“皇上要在重阳时出宫与民同乐,他将此事交给我阿爹和四皇叔,景云,你得帮帮我。” 97.第97章 挖坑 这是太子和四皇子第一次共事,太子主要负责出宫的行程及节目,而四皇子负责皇帝的安全。 这对太子府很不利。 皇帝不信任太子由来已久,这次出宫没有危险还好,一旦发生些什么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太子身上。 何况负责安全的还是四皇子,想要栽赃陷害太子不要太容易。 即使四皇子会因保护不力被问罪,那也有他们太子府吸引皇帝的火力,因此这个任务对太子府来说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太子府的幕僚想不出办法推拒,李安只能来找顾景云,他一向有急智,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办法推拒,只能接受,可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景云看了李安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也可以顺水推舟,让四皇子的陷害成真。” 李安脸色一变,目光凌厉的看向顾景云,冷声道:“景云慎言,你要不愿出主意直言便是,何故还要挑拨陷害我们?” 顾景云淡淡的道:“我是否真心你难道不知?我全家性命皆系于太子府,若论世上谁最不希望太子府出事,除了太子府的人,便是我了。” 李安面色稍霁,顾景云继续道:“事情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 分卷阅读242 复杂,事若败,不过是跟四皇子争论是太子府出手陷害四皇子,还是四皇子出手陷害太子府,这样的辩论你们不是常做吗,时间不仅长,最后还都会不了了之。” “事若成,”顾景云一笑,“那更简单了,太子殿下是储君,由他即位名正言顺,你们手上只要有一定的兵权,四皇子根本奈何不了你们。” 这样的大逆不道,让出自皇家,从小生活在厮杀里的李安也很不安。 这人说弑君造反好似在说晚饭一般随意,实在是太猖狂了。 顾景云回视李安半响,突然一笑道:“我与你开玩笑的,当真了吗?我知道太子府自开平一案后就不掌兵权了,此时贸然出手只有死的份儿。” 李安呼出一口气,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这样的话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顾景云便叹气道:“没办法,你突然向我问计,而我实在答不出,只好胡诌一番了。” 李安起身,“我再去问问几位大人,说不定他们有什么好办法。”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微微扭头对顾景云道:“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对再亲的人也该慎言。” 顾景云不在意的点头,“太孙放心,我又不傻,不会在外人面前说的。” 李安苦笑,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吗? 可他们也才相处多久呀,即使利益一致,他也是皇族,当着他的面鼓动他弑君造反,不怕他以后上位了把他灭口吗? 李安心中一边感叹顾景云还是太小,一边往外走。 顾景云目送他离开,脸上淡淡的笑容这才慢慢收起来。 黎宝璐端了一盆水果进来,好奇的问道:“李安怎么就走了,我刚洗好水果呢。” “有急事便走了,”顾景云目光淡淡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惋惜道:“可惜了这个好主意,不过来日方长,只要他将今日的话听进去了就行。” 黎宝璐看他脸上的表情,纠结了片刻还是问道:“你给李安挖坑了?他可是太孙,别最后把你自个给埋了。” “没关系,”顾景云不在意的道:“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再趁着土未埋上时爬出来,关键是现在得先把要埋的人埋了。” 比如宫里那个迟迟不死的皇帝。 皇帝并不知道宫外有一人正致力于把他弄死,给太子和四皇子找了事做后便把禁卫军统领找来,道:“重阳出宫的安全你多用些心,别让不该出现的人插进去。” 禁卫军统领闻言应下,看来皇帝也不是很信任四皇子嘛,之前那么宠四皇子难道全是表象? 果然皇家的人都是变态。 为了四皇子皇帝把太子往泥里踩,现在却又防备四皇子,简直是吃饱了没事干。 四皇子接到任务后的确把目光从乔栋梁身上移开了,开始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准备皇帝出宫事宜。 他不是不想趁机陷害太子,然而他不敢。 父皇最近好像开始疑心他了,他可不敢用刺杀这种挑战他底线的事来挑拨他和太子。 相反,为了把事情办得漂亮点,四皇子决定要把皇帝身边围得跟铁桶似的,绝对不能出丁点事。 顾景云不知自己的挑拨完全落空,此时他正接待前来拜访的郑旭。 现在京城的雨不仅听了,水灾也得到了控制,在京城的水逐渐排尽后又逐渐热闹起来。 这次水灾直接把中秋的一切活动全冲没了,造成了百姓巨大的经济损失,如今京城渐渐恢复生气,即使中秋已过,大家依然热情满满的把家里制作的花灯摆出来,希 分卷阅读243 望能赚回一些。 郑旭这次上门便给顾景云送了两盏漂亮的花灯,还有八盒各色月饼点心。 顾景云很高兴的将郑旭往堂屋引,路过黎宝璐时还对她兴奋的道:“郑公子来了,你去沏杯好茶。” 顾景云的茶是李安送的,的确是上好的茶,他可舍不得给客人用,大部分都是留下给秦舅舅寄去。 秦信芳有多爱茶,从他念叨的频率便能看出。 所以好茶顾景云和黎宝璐一律不舍得用。 此时听顾景云这么说,黎宝璐便抽着嘴角去厨房沏了杯他们从茶铺买来的茶叶。 路过书房时,黎宝璐便进去将今天早上施玮送来的盒子打开,将里面的纸张散开摆在书桌上。 顾景云把她支开就是让她来做这事的,说来也是他们运气好,郑旭上门前的半个时辰,施玮派了个家丁送来一个盒子,里面便是顾乐康送去的试卷誊抄本。 据说大雨一停施玮就亲自上门去和顾乐康讨要,这几天的功夫,誊抄本已经在与施玮交情好的同窗间传开了。 估计施玮也觉得直接复印传播开来针对性太强,若是手抄传播就好找借口多。 他可以解释说他只交给了几个亲朋好友及这次去护国寺的同窗,至于他们又给了几个亲朋好友便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施玮还好,他的传播只在清溪书院内,顾景云却是打算将试卷传到松山书院,甚至是更广的地方的。 郑旭有意拉拢顾景云,顾景云有心算计郑旭,俩人相谈甚欢,很快就从普通的寒暄上升到诗词歌赋和经史子集。 顾景云特意与郑旭争执起来,俩人便转移阵地到书房找史书为自己的论点找论据。 顾景云引着郑旭进入书房,一进门便直奔书桌,在桌上翻了翻,没找到书便皱着眉头道:“奇怪,前儿我明明把书放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有书才怪,他们统共在书店买了没几本书,其中大部分还是史书及杂书。 但郑旭不知呀,还非常热心的上前帮忙找,见他桌上乱糟糟的,便抽了抽嘴角道:“顾兄弟,你这书桌真是有够乱的,也不收拾吗?” 说着伸手帮他把桌上散着的纸张收起,无意识的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收着收着郑旭便不动了,他瞪大了眼睛惊喜的问道:“顾兄弟,你这些题目是何人给你出的?竟很切合这几年的乡试。” 作为明年要参加乡试的松山书院高材生,郑旭每旬都要做题,因此对这些题目熟悉得很,这完全就是照着乡试的题目模拟而出,最妙的是出的很有新意,且又切合如今最热门的几个考官的爱好。 一看就是押题。 只有师长和父兄才会这样尽心尽力,郑旭怀疑顾景云身世也不简单,不然哪来的这些题目? 念头才闪过,顾景云便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纸张淡淡的“哦”了一声,“这是施兄给的,他们跟顾大儒的学生顾乐康做交易换来的,因当时我在场,施兄便给我送了一份。” 郑旭:“……” 顾景云见他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不知该如何放,便道:“你要是喜欢便看一看吧,回头你誊抄一份带走也行。” 郑旭:“……” 郑旭沉默半响才咽了口水道:“你真愿意?” 顾景云迷茫的道:“不就是几套试卷吗,为何不愿?我又不会少块肉。” “那顾乐康和施玮不会怪你吗?” 顾景云便笑道:“顾乐康且不说,愿赌服输,施兄既把东西送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他又不要求我 分卷阅读244 保密,我将他送给自己认为可交的朋友有何不对?” 郑旭点点头,“你说的有理,那我却之不恭了,这就抄录一份。” 郑旭也并不是非顾大儒的试卷不可,然而有总比没有要强。 顾大儒名声很盛,他收了十九个学生,个个都考中了进士,而且成绩都很不错,是当下最有名的老师之一。 当年就连太子都去请他教太孙呢,可见他的能力。 而且郑旭看了一下题目,出的的确是好。 郑旭心中闪过各种念头,抬头见顾景云很不在意的在屋里继续转着找书,心中不由一动,问道:“顾兄弟,我要是把试卷给我亲友观看,你是否介意?” 顾景云愣愣的抬头,反应过来后摇头道:“郑公子抄录了去便是郑公子的了,我为何要介意?” 郑旭更加高兴,兴奋地道:“顾兄弟放心,我不白占你便宜,回头我就把我们书院这一年给我们出的题目给你抄录一份,你也练习一下,回头把写好的文章给我,我帮你给我们先生看看。” 顾景云勾唇一笑道:“如此多谢郑公子了。” “哎呀,还叫什么郑公子,咱俩这交情,你要不介意便叫我郑大哥吧,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 郑旭觉得顾景云很够义气,迅速的将他引为知己。 98.第98章 掉坑 郑旭从顾景云这里抄录了一份试卷回去,因为明年就要参加乡试,加上他也有书院先生出的试卷,因此把做题安排得很紧,每隔两天便做一套试卷,然后拿去给师长批阅。 中间两天的时间便拿来消化试卷的内容。 除非有意隐瞒,不然郑旭手上有许多套试卷的事是瞒不住的,同窗和亲友们看着郑旭的目光都能透出绿光来。 和现代试卷铺天盖地的情况不同,在古代,试卷和手书一类的东西是很难买到的。 不论是试卷还是手书,多是师长为自家学生或子侄花费心血弄的,所以这类东西一向珍贵,轻易不往外传。 连书院之间的试卷都出于半保密状态,更何况私人的? 也正因为难得,大家虽然眼睛都绿了,但也没人提出让郑旭共享。 在现代,大部分知识都能在网上学到,网上学不到也能在书店中找到书籍,但在古代不一样,书籍和知识都是很珍贵的私人物品。 但郑旭大方呀,何况他已征得顾景云的同意,因此一天下学后便拉了几个要好的同窗和朋友,再加上自家的堂哥堂弟,表哥表弟一类的亲戚一起研究试卷。 离开后每人怀里都揣了一份手抄的试卷。 而同窗,好友,亲戚又有同窗,好友,亲戚,这些试卷以极快的速度在学子里中间传开,有的人甚至想起在家乡或外地的兄弟好友等,很大方的抄录了一份给他们送去。 于是,试卷便由京城传到了京城外。 郑旭也早就回过神来,只怕顾乐康是得罪施玮和顾景云了,这俩人是合起手来坑他的。 反正他也很不喜欢顾乐康,乐意在后面推一手。 有清溪书院和松山书院两大巨头的学生代表做推手,未足半月这套试卷便风靡京城,就连没有就读于书院的乡下秀才们都人手一份了。 每天总能批阅到相同题目试卷的举人进士们烦了,还有完没完,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做一份题目来请教他们? 口水都说干了有木有?这份试卷你们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哦,是顾大儒出的题目,不 分卷阅读245 对,顾大儒出的题目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顾大儒是个逼格很高的人,太子亲自上门请他做太孙的老师他都推辞了,逼格比教过皇帝的严太傅还要高,他的东西一向藏得紧,怎么可能让这些模拟题目流出? 这些孩子莫不是被人骗了? 于是关于顾乐康用这些试卷换了一顿护国寺斋菜的事再度被提起。 举人进士和官员们纷纷摇头叹息,顾乐康读书虽聪明,却没想到是个不分轻重的。 顾大儒的一套试卷千金难求,别人都是用人情去买,顾乐康倒好,直接拿来换一顿斋菜,实在是…… 也不知道顾大儒知道后会不会气死。 大家觉得顾乐康这个天才名不副实,而精通于科举之道的人却看出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清溪书院的山长,他笑着弹了弹手上的试卷道:“顾大儒有些名不副实呀。” 这套试卷是不错,全是四书五经中容易考到的内容,最关键的是还结合了近年热门考官人选的喜好,这样的试卷,别说天才,便是成绩一般的考生坚持做一年,只要能把试卷全都背下,在基础还算牢固的情况下想要考中并不难。 但错也错在这,针对性如此强的试卷在诸位先生和山长的眼里却是落了下乘。 他们书院出不来这样的试卷吗? 自然能出,但不会有人在考试一年前就给学生这样的试卷做,更何况以这试卷量来看,顾大儒是去年就开始给顾乐康出这样的试卷做题了。 教书育人,除了教书还要育人。 教书不是让他们把知识背下来,而是要他们去领悟后去思考,总结出自己的东西。 院试三天,乡试九天,会试九天,殿试半天,能考到的东西少之又少,而宇宙广阔,需要他们去学去思考去验证的知识太多太多,作为老师,他们应该教会学生的是如何确立自己的底线原则,如何去对待和解决问题,继而去探究更深奥的知识领域,或是创造出未解的知识。 顾大儒的教学在他们看来落了下乘。 书院是最致力于科举考中率的地方,然而就是这样的地方他们都能想到这些,都能将针对性很强的模拟考放在最后两个月,作为逼格很高,师同父的顾大儒却早早的给一直有天才之称的顾乐康出这样的试卷。 大家不仅怀疑顾大儒的能力与名望,同样怀疑起顾乐康的天才之名。 同时,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当年顾大儒拒绝太子的邀请,到底是不愿意收太孙这个学生呢,还是怕教不了? 要知道,作为皇孙的老师与做别人的老师不一样。 在外面,家长把孩子交给敬茶拜师的老师教导后基本不会过问他们的教学内容与进度,更不会再考察。 因为师同父,甚至在教育上,老师的地位还隐隐高于父亲。 但在皇家不一样,太孙的身份又特殊,他不可能只有一个老师,太子也会时时检查监督…… 所以,顾大儒是真的觉得与太孙没有缘分,所以才拒绝太子的吗? 看着这份试卷,山长和先生们怀疑起来。 大人们的怀疑孩子们并不知道,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顾大儒这些题目出得好,做完以后感觉科举考中的概率又上升了好几个点。 特别是那些小书院和没有书院的秀才们,他们激动地都快要哭了,这份试卷实在是太好了,他们决定了未来一年就做这套试卷。 能和大人们有相同见解的孩子目前只有顾景云一个,手上有一套试卷,他又闲着没事干,便拿了纸来打算做几题练练手。 分卷阅读246 做第一张时没感觉,等做到第二张时,顾景云微微挑了挑眉,然后转身从一堆邸报中准确的找出一张来翻开。 上面赫然是差不多的题目。 这是工部尚书去年十一月上书向皇帝建议疏浚黄河水利的折子,而其下有礼部尚书的驳斥。 俩人为这事连着在邸报上出现了一个多月,据说斗得王不见王,中秋水灾,两家住在一条巷子里,工部尚书住在靠巷口的地方,特意一大早起床赶在礼部尚书出门前出门,足足把巷口堵了小半个时辰才走,气得礼部尚书差点撸袖子下车找他打架,最后因为地面上全是水而作罢。 据说,明年乡试的主考官有可能是礼部尚书,甚至连会试的主考官都是…… 顾景云又翻了翻下面的题目,陆续从邸报中找到了相关话题,无一例外,主张或反对的人都是这次乡试考官的热门人选。 顾景云愉悦的笑起来,敲了敲桌子与黎宝璐道:“顾大儒有些名不副实呀。” “啊?”黎宝璐一手抓着衣服,一手握着针线茫然的看他。 顾景云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今天很开心,我们今晚去逛花市吧。” 黎宝璐嘟嘴,“你不会还想买花吧,我们家里的花够多的了。” 中秋水灾,院子里摆的菊花差点被淹死,因为房间有限,除了太子府送的那几盆珍稀品种,黎宝璐都让它们在院子里淋雨。 好在菊花生命力顽强,明明被泡得奄奄一息了,顾景云整理后出了两天太阳又活了过来,这两天更是有欣欣向荣之势。 但他好像喜欢上了养花,最近时不时的拉着她去逛花市,陆续又买了些盆栽,但不再局限于菊花。 前天要不是她死命拦着,他能花五十八两买一盆兰花。 黎宝璐头一次知道原来养花也这么费钱。 为了不让钱都白费,黎宝璐最近正在猛攻花卉一类的书籍,致力于将花养出珍稀品种,然后分支拿去买。 再怎么样也得把花出去的钱赚回来。 顾景云一看就知道宝璐又在心疼钱了,他不由好笑道:“今晚只看不买,你不是说太子送的那盆绿菊有些恹恹的吗,我去花市上找花农问问。” 黎宝璐这才点头。 晚上小两口就手牵着手甜甜蜜蜜的去逛花市,而被叫到听雪草庐的顾乐康却满心忐忑的低着头站在老师面前。 顾大儒面无表情的翻看着面前的试卷,一张一张的看过后放到一边。 顾乐康见老师一言不发,他心中更为忐忑,心随着老师的动作不断的下沉。 自从拜师后他一直被顾大儒宠着,从未有过这样的紧张和惶恐,都怪施玮,他没想到他这么阴险,竟然把老师给他的题目传得满京城都是。 偏他还是在老师知道后才发觉的,哪怕他比老师提前一点知道也行呀…… 顾乐康额头冒着冷汗,心中既无措又委屈,他也是被施玮坑了的…… 施玮! 顾乐康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正要跪地求原谅,顾大儒便抬起头来冷冷的注视他。 顾乐康才鼓起的勇气一下就泄了,只能继续低着头站着。 顾大儒目光阴鸷盯了他半响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桌上的试卷,他紧了紧拳头,半响才道:“这事不怪你,有心算无心,躲过了这次,也躲不过下次。” 顾乐康感动得眼泪滚下来,“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先生,是学生对不起您。” 99.第99章 识 分卷阅读247 破 顾大儒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他最得意的弟子感激涕零的样子,心中一阵厌烦。 他从不知道一向聪明的顾乐康怎么会蠢笨至此。 但他能怎么样? 怪他,骂他? 于事无补不说还会损害与忠勇侯府的关系,还不如让忠勇侯府欠他这个人情。 顾大儒心里即使呕死,也只能咽下这个亏。 顾乐康跪了半天见老师没动静,不由抬起头看向他。 顾大儒目光沉静,脸色淡淡的道:“起来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三思而行,别再被人算计了。” “先生,”顾乐康涨红了脸,怒气勃勃的道:“都是施玮算计的,此事必不能这么算了。” 那也是你够蠢! 顾大儒面色淡淡的挥手道:“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做意气之争,你回去吧,最近少出门,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来我这里受教。” 他怕最近看见他会气得呕血。 顾乐康却不知,还当顾大儒是心疼他,为他着想,一脸感激的走了。 方氏见儿子平安归来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殷切的问道:“你先生有没有怪你?” “先生非但没怪我,还安慰我,”顾乐康满脸感激的道:“他让我以后做事多加考量,别再叫人算计了去。” “这就好,顾大儒果然明理,”方氏放心的抚摸着儿子的手道:“只是你吃了这么大的亏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方氏看向顾怀瑾,抿嘴道:“相公,那个施玮实在过分,难道这口气我们只能咽下?” “那你想如何?”顾怀瑾淡淡的道:“你儿子拿试卷与人换饭吃,那试卷便是人家的了,人家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你有何理由插手?” “可他分明是挖了坑算计你儿子……” “是啊,大家都知道,然而你又能如何?”顾怀瑾起身,弹了弹衣摆道:“试卷是人家的,给亲朋好友抄录都在情理之中,现在这套试卷流行之广,不知多少人念着施玮的好,你能怎么办?” 可这是你儿子! 方氏委屈的眼圈都红了,不管施玮有多占理,他好歹是欺负了你儿子呀。 但看着神色淡淡的丈夫,方氏到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怀瑾对抿着嘴站在一旁的儿子招手道:“与我去书房,我考校一下你功课。” 顾乐康耷拉着脑袋跟在父亲身后走。 顾怀瑾见他情绪不高,便道:“你也别在这些争斗上花费太多的心思,这些都是微小末计,等到你高中举人,甚至更进一步时,这些算计都不足一提。” 顾乐康心情好了些,跟着顾怀瑾去书房。 顾乐康的功课的确很好,在同龄人中属佼佼者,在顾家更是耀眼的存在。 顾怀瑾生平最得意的两件事,一是他以弱冠之年考中探花,二是生了一个和他一样会读书的儿子。 顾怀瑾正得意,书房外就传来长顺拦人的声音,“刘管事,二老爷正考校三爷功课呢……” “侯爷有急事要见二老爷与三爷,现已在书房等着了。” 顾怀瑾收起脸上的笑容,他爹要见他! 顾怀瑾深吸一口气,起身对顾乐康道:“你祖父要见你,收 分卷阅读248 拾一下我们走吧。” 顾侯爷乃武将,一身征伐之气,坐在书桌后不怒自威,顾怀瑾一进书房便低着头站在一边,比他儿子顾乐康还不自在。 顾侯爷也在翻阅那套试卷,如今这套卷子传得满京城都是,甚至还有书商印刷后打上顾大儒的名号售卖,所以他想拿到这套试卷实在是太容易了。 顾侯爷的脸色很不好,他将卷子丢到顾怀瑾的脸上,沉声问道:“你是探花出身,以你之见,这套卷子如何?” 顾怀瑾自然早就看过这套试卷,因此看也不看便道:“切合乡试,切中要害,乃上品,可贵的是整套试卷十三份全都是如此,可见顾大儒对乐康的看重。” 顾侯爷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恨不得按着儿子暴打一顿,下午幕僚的话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试卷虽切合乡试,但三爷聪慧灵敏,年纪又小,实在不用早早的做此训练,只有无资源的寒门学子才需这样的试卷巩固知识,像三爷,前有侯府支撑,中有长枫书院教学,后有顾大儒教导,大可以将知识融会贯通,做出自己的见解来,这样不管科举考什么,三爷都不惧……” 幕僚的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更难听的话都有,顾乐康三岁能熟读《三字经》,《千字文》,五岁能诗,可以说聪明灵慧不输当年的顾怀瑾。 三十少明经,更别说顾乐康今年才十三岁,在科举一途中,这个年纪还是小孩子,顾大儒这样揠苗助长完全是用顾乐康的前程人生换他的名望。 连幕僚都开始怀疑顾大儒的能力名望,更别说经历过生死,阅历丰富的顾侯爷了。 此时听儿子那么说,顾侯爷直接气得抄起桌上的茶杯冲着顾怀瑾的脑袋就砸过去,怒道:“蠢货,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蠢货!” 茶杯擦着顾怀瑾的脑门飞过去,茶叶和茶水落了他一头一脸。 顾怀瑾颇有些狼狈的看向父亲。 顾侯爷怒气不歇,指着他的鼻子怒道:“跪下!” 顾怀瑾咬了咬牙,他没想到父亲在他儿子面前都这么不给他面子,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不语。 顾乐康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祖父教子,按理他不该留在这儿的,毕竟要给父亲留两分面子,但祖父不发话,顾乐康并不敢出门。 顾侯爷深吸一口气,撇下儿子看向孙子,脸上的怒气稍减,他冲顾乐康招手道:“小三你过来。” 顾乐康挪过去。 顾侯爷叹了一口气,指着地上的试卷问,“这样的试卷你是从何时开始做的?” 顾乐康茫然道:“一直都有做,不过这套是去年的。” 顾侯爷强压住心中的怒气,尽量温和的道:“我听你祖母说你功课繁重,常常要点灯到三更,便是在做这些题目?” 顾乐康点头,嘟了嘟嘴道:“老师说一日不做题便会手生,因此每天都给我布置了作业。” “你老师给你布置这么多作业,书院的作业也能完成吗?” 顾乐康脸上轻松了些,笑道:“书院的课业并不难,也不多,以前只每旬放假前布置一些,因为明年是乡试之年,今年书院的课业才开始变多一些。” “那你习惯吗?” “还行,就是书院的有些作业很费时间,比如上次教我们《九章算术》的先生让我们去青峰山脚下帮护国寺计量田亩,这个作业费了我半个月的时间才做好。” “那你的同窗多久完成的?” 顾乐康顿了顿才小声道:“有三日就完成了的,也有一个月才完成的。” “你老师从不会给你布置这样的作业吗?” 分卷阅读249 顾乐康呆呆的道:“科举又不考这个,老师为何要布置?” 顾侯爷抖了抖嘴唇,看着年幼无知的孙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老师,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也。 要是只教授科举上的东西,他忠勇侯府何必豁出脸去与他联宗,还给出去这么多资源,只为让他收他孙子做学生? 科举是重要,但在顾侯爷心里绝对重要不到这个程度。 想到幕僚说的顾大儒名不副实的话,顾侯爷肠子都悔青了。 再看依然懵懂的儿子,顾侯爷差点流下眼泪来。 他有些颓然的问道:“你老师有说过要如何处理此事吗?” “先生说不必理会,让我这几日少出门,等风声过去了就好了。” 顾侯爷脸上怒气更甚,他眼中冒着寒光,紧握着拳头道:“好,好一个不必理会!除此外还有什么?” 顾乐康察觉不对,小声道:“先生让我这段时间先不上学……” 顾侯爷再也忍不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他目光生寒的看向顾怀瑾,咄咄逼人的问道:“你觉得顾霄此法如何?” 顾怀瑾颤了一颤,犹豫的道:“现在外面流言正盛,乐康躲一躲也好……” 顾侯爷气得胸口起伏,半响才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你一张脸肖似你祖母,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老子的种,老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来。” 顾怀瑾脸色一白。 顾侯爷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骂道:“他顾霄要真为他的弟子好就该带了他趁着重阳将至出去转一圈,让人看一看他有多宠着这个弟子,有多不介意试卷之事。他会告诉世人,一套试卷换一顿斋菜他弟子不赔,世人的耻笑完全无理!” “置之不理,”顾侯爷脸上讥诮的道:“置之不理便是他认同现在世人的议论,他觉得乐康这个弟子就是蠢货,就是有负师恩!” “他要是生气打乐康一顿,哪怕是打得他下不来床也好,我还敬他用心教育乐康,可现在这样,这样听之任之,是做老师之责吗?” 顾侯爷就差跳脚了,“养不教是你之过,但教不严就是师之错,偏你这个蠢货还觉得他对你儿子千好万好?对亲传弟子尚且如此算计……” 顾侯爷长叹一声,“世人误我,名声误我啊,当年我就不该给乐康找这个老师!” 顾怀瑾和顾乐康愣愣的看着顾侯爷,父子俩一脸的懵逼。 100.第100章 点破 顾家是武将出身,顾家先祖跟着太祖皇帝拼了老命才挣了忠勇侯这个爵位。 而且这个爵位是递减的,按照惯例,侯爵四代而斩。 顾家也曾衰落过,为了保住先祖荣光,恩荫子嗣,先祖们一代一代的上战场拼搏。 顾侯爷就是这样的成功例子。 顾侯爷的爹并不是侯爵,当时爵位已经被削到子爵了,公侯伯子男,再传他一代顾家便会被逐出勋贵的圈子,彼时,顾家需要找一个出路。 而顾家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由武转文,科举出仕,由勋贵之家转为书香之家。 可惜,顾侯爷读书不行,他两个庶出的弟弟也没有天赋,那就只剩下上战场拼战功一途了。 所以顾侯爷十六岁时便收拾包袱上战场,后来他两个弟弟到了年纪也被送上战场。 他们运气好,有生之年碰到了鞑靼犯边,可以建功立业;他们运气也不好,顾侯爷两个弟弟都死在了战场上。 分卷阅读250 那是他庶弟,兄弟间感情算不上多亲密,但一起为家族荣誉奋斗二十年,在边关相互依靠取暖,感情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个弟弟阵亡,顾侯爷还是很伤心的,他不想让他的子孙再经历这样的生死离别。 所以在积累战功足够他重新被封为侯爷后便回京任职,同时教育子孙由武转文。 但整个顾家,能读书,会读书的也就二房一支,不论是他的长子和三子,读书都不行,就连他们的儿子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们只能走武途。 但天下承平已久,皇帝在军中又一直提拔自己的心腹,忠勇侯府虽是勋贵,但在军中已经没多少势力了,所以大房和三房的路都很难走。 顾侯爷早看出这点,这才计划着让顾家走文途,十六年前才会使了大力气帮二儿子娶秦文茵。 但他没想到少年成才的二儿子会把一手好牌走成这样,与秦家的政治联姻失败后他本不想再理会二儿子,可谁让顾怀瑾会生呢。 顾家第三代里五个男孩,只有顾乐康会读书,三岁便显出天资,显然继承了顾怀瑾的读书天赋。 所以孙子辈里顾侯爷最看重长孙顾乐庄,最喜欢的却是顾乐康。 因为他把顾家半数的希望放在了顾乐康身上,为了不让孙子被儿子教坏,在顾乐康显示出读书天赋后他便接纳了顾霄,与顾霄联宗,又给出不少资源利益,这才让顾霄收顾乐康为徒。 顾侯爷文化知识不高,年轻时勉强读完了四书五经,他自己读书没问题,但要教孙子制艺策论是不可能的,到现在他都没弄明白制艺是怎么回事。 他儿子倒是探花,但他敢把孙子给他教吗? 顾霄号称大儒,名声在外,多少书香之家哭着求着把孩子给他教,而事实证明他的确厉害,所教的弟子尽皆在科举中脱颖而出,就连太子都亲自出面请他去教太孙。 而他孙子拜师后不仅名声愈盛,成绩也越来越好,顾侯爷一直得意于当初的决定。 但现在,顾侯爷想要敲死自己,怪他,怎么就相信了盛名之下无虚士? 而且顾霄人情练达,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为了盛名这样教孩子。 顾侯爷沉沉的看了孙子半响,良久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以后除了逢一五去给你老师请安,其余时间便不去麻烦你老师了,长枫书院师资雄厚,他们已足以教导你,课余时间便来我这里,跟在我身边服侍。” 顾乐康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的道:“可,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我怎能不去先生身边……” 顾侯爷看着懵懂的孙子叹气,“孩子,有些事须得用心去看,眼睛看到的东西只能信一半。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儿祖父带你去你老师那儿请罪。” 顾乐康抿嘴,但还是躬身退下了。 他有些不高兴,觉得祖父对老师偏见很大,正想着明天要如何调节两位长辈的关系就听到书房里“啪”的一声,他一愣,不由停住了脚步,书房里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乐康是你儿子,你就是这么教他的?” 见顾怀瑾脸上还是一片茫然,顾侯爷心痛无比,他有些颓然的挥手道:“算了,你走吧,以后乐康的事你也不必再管了,他由我亲自来教。” 又是这种表情。 顾怀瑾捏紧了拳头,他就这么让父亲失望,以至于连话都不想与他说? 顾怀瑾抬起头看向父亲,固执的问道:“父亲,您告诉儿子我哪里做错了?” 顾侯爷看着满眼倔强的儿子,一口血梗在胸口,他气笑道:“难道你以为顾霄把你儿子教得 分卷阅读251 很好?你以前在清溪书院时先生也是这样用题海堆你的?顾霄只顾自己的名声,却不顾你儿子的将来,我不懂这些科举上的事,难道你也不懂?要不是我将这份试卷给家里的幕僚看,我还不知其中猫腻,而你,堂堂探花郎竟连这点都看不出……” “这,可,可是乐康的确很优秀……” “是很优秀,在做题上优秀,但为官者是会做题就能做好的吗?你还是探花郎呢,十六年了,你往前挪了一步没有?” 顾怀瑾脸色一白。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在翰林编撰一职上一呆十四年?” “不是因为我手上的书未修完吗?”顾怀瑾抖着嘴唇道。 “翰林院里有多少书?给你十辈子也修不完,难道你要一辈子呆在翰林院做一五品编撰?我告诉你为何你不能挪动一步,因为你休了秦文茵,因为你落井下石坑了秦家!”顾侯爷懒得理会他是否受打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知道秦家三代积累了多少人脉?仅你岳父一代的学生故旧就抵一个书香之家五世的积累,你只看到秦家被流放,你怎么就没看到秦家的底蕴,没看到秦家流放后,作为秦家的女婿将可以继承到的人脉?” “你一个武将之家出身的探花,他一个书香世家的流放阁老要打压你有多难?他都不用亲自出手,只需和他师兄弟,和他同窗,和他的门生们表露些对你的厌恶,你就一辈子翻不了身!” 顾怀瑾软倒在地,咬着嘴唇问道:“难道儿子只能任他宰割?父亲,您就看着儿子被如此欺辱吗?” 他可是探花郎,弱冠之年便考中探花的天才! “你想摆脱他的控制并不是没有办法,然而你办得到吗?” 顾怀瑾眼中迸射出亮光,挺直了脊背道:“父亲您说,哪怕是刀山火海儿子都愿意闯一闯。” 顾侯爷并不感动,他只是看着儿子静静地道:“一个是投笔从戎,到边关去从军,熬到有战事时拼一把,秦家只在文官中有盛名,插手不到军中。而我顾家在军中虽已没落,但人脉还是有一些的。” 顾怀瑾抿嘴,他年过而立,又是文弱书生,上战场是给人练刀吗? “另一个便是谋外放,哪里艰苦便去哪里,虽然会被为难,但只要你做出政绩,我便能为你争取到升迁的机会。” 顾怀瑾心动起来,“那儿子明天就去打听外放的情况。” 顾侯爷挑着嘴唇道:“你别急,想好了再决定去不去。” 顾怀瑾刚从父亲嘴里知道自己被打压的真相,急需途径来显示自己的能力,因此想也不想道:“再难儿子也愿意拼一拼,总要为乐康铺好路子。” 顾侯爷撇了撇嘴,挥手让他退下了。 顾乐康用得着顾怀瑾去铺路吗? 秦信芳虽睚眦必报,但还有风骨,不会波及到孩子,只要乐康不去招惹他们,秦信芳只怕会视而不见乐康,所以只要乐康有能力,他的发展必定比他爹要好,因为没人会压着他。 这也是顾侯爷在顾怀瑾被打压时依然坚持让顾乐康科举出仕的原因之一。 教了孙子教儿子,顾侯爷颇有些吃不消,疲惫的回了正院。 顾夫人赵氏正端坐在桌前,看他进来忙上前帮他更衣,低声问道:“如何了?” “明日我带小三去负荆请罪,你给我准备套暗沉些的衣裳。” 赵氏叹气,问道:“要不要再给小三请个先生?” 顾侯爷摇头,“我亲自带他,他现今都十三了,只怕一般的先生教不好他。” 赵氏自责,“都是我没教好老二,不然何须你如此辛劳。” 分卷阅读252 顾侯爷拍了拍她的手道:“养不教父之过,孩子们没教好是我的错……” 他两个闺女可都很精明,一点也不像他三个儿子,顾侯爷实在没脸怪他媳妇。 “就不能给老二走动走动吗,都十四年了,秦家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顾侯爷苦笑,“只怕秦信芳早忘了老二,只是秦家故旧不肯轻易松手。” 赵氏抿嘴。 “就这样吧,怀瑾他们这一代是没希望了,只能寄希望于乐庄他们这一代,秦信芳不会跟晚辈计较,等乐康考中后就送他外放去,只要不行差踏错,升迁是迟早的事。” 俩人并不知道在京城的另一个角落里,他们的另一个孙子正举着酒杯听施玮等人怎么坑他们最宝贝的孙子的。 秦信芳不会计较,不代表顾景云不计较。 101.第101章 逼迫 施玮是来给顾景云送请帖的,重阳将至,皇帝要在德胜门与民同乐,那里搭建了戏台,周围也建了可供观赏的台子,作为官二代甚至官n代,他们不仅可以订到自己的座位,也能带上一些人。 施玮便想到了顾景云,所以约了二三好友来给顾景云送请帖,来的人都是上次去过护国寺的,因此话题很快就扯到顾乐康身上。 施玮笑嘻嘻的道:“顾大儒现在不发一语,估计是气顾乐康不知轻重,也不知道顾乐康能不能出来参加重阳宴。” 顾景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问道:“常听你们说起顾大儒,不知他住在何处,为人如何?” “你想去拜访他吗?”施玮摇头道:“劝你还是不要去了,顾大儒出名的难见,他的听雪草庐外常年都跪着求学的学生,但甚少有人能见到他。” 顾景云嘴角讥诮的挑起,点头道:“只是好奇,改日去听雪草庐门口看看。” “能不能先好奇一下我家?”施玮笑道:“我跟我娘说新结识了一个漂亮弟弟,她兴奋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问我什么时候能请你上门做客呢。”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不语,漂亮两字于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词。 黎宝璐则插嘴道:“你回去告诉你娘,就说他已经成亲了。” 施玮一呆,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回去告诉他娘。 施太太则笑道:“那就连他媳妇一块请来。” 黎宝璐在家里问顾景云,“你要与京中的官家交际了吗?”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顾景云道:“找理由全推了。” 京城中的官眷见过他娘的人不少,他这张脸太有标志性,一旦出现,再报籍贯,根本瞒不住身份。 他不惧顾家是一回事,此时暴露却又是另一回事。 “那你还去撩拨顾乐康,上次应该躲着他走的。” “哦,”顾景云淡淡的道:“可我就是讨厌他,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要给他找些麻烦。明天我们去听雪草庐转转。” “去看顾乐康的惨状吗?” “不,去看看顾大儒是如何处理这事的,再看看顾家要如何处理这事。” 小两口第二天便雇了辆车跑到听雪草庐门前的一家馄饨摊上。 顾景云咬了一口馄饨,满足的呼出一口热气,“比你包的好吃多了。” 黎宝璐直接当没听见,看着对面的听雪草庐道:“这哪里是草庐,明明是广厦嘛。” “他喜欢草庐这个有读书人气节风骨的词。”b 分卷阅读253 r 黎宝璐感叹,“好虚伪!” “所以李安运气很好,顾大儒当年拒绝了太子,顾乐康运气差点,只是不知当年是谁给他选的这个老师。”顾景云含笑问道:“你说顾大儒知道自己的底子掉了吗?” 黎宝璐:“不知道吧,不然他还能这么安静?” 顾景云哈哈大笑起来,他就喜欢看人犯蠢。 俩人刚吃完一碗馄饨,就看到街头有个老者押着个负荆的少年走来,时不时的还拿手上的荆条抽那少年一下。 顾景云眼神一向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便看出那少年是顾乐康,他挑了挑眉去看他背后拿着荆条的老者。 顾乐康一大早就被顾侯爷从床上拉起来,头发未梳,脸未洗,早饭未吃便被拉着跪在地上抽了一顿。鞭鞭到肉,很快就把里衣给抽破,把后背和手臂抽出了一条一条的血丝。 顾乐康茫然的看着祖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顾侯爷沉默的给他绑上荆条,沉声道:“你要想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便竖起耳朵仔细听。” 听,听什么? 顾乐康茫然的被顾侯爷拉出侯府,押着一路往听雪草庐去。 大早上的,京城的街上人却已经不少,从忠勇侯府到听雪草庐并不远,坐马车只需两刻钟,走路却要一个多时辰,路上出了平民百姓还有不少读书人和小官吏,看到顾侯爷押着顾乐康去负荆请罪,大多数人都说是应该的。 顾乐康茫然的听着大家的议论,原来在他们的心里,他向师父这样负荆请罪是应该的,原来他在他们的心里是如此的不尊师重道…… 顾侯爷押着顾乐康往前走,隔一段路便抽他一鞭,边抽便教他,“你师父宠你爱你,你却不珍惜你师父千辛万苦为你出的试卷,可知错?” 顾乐康咬牙道:“知错!” 顾乐康从侯府一路走到听雪草庐,“砰”的一下跪在地上,红着眼眶看向牌匾,磕头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 草庐内听到下人汇报的顾大儒惊怒交加,待得知是顾侯爷亲自押了人来,立时知道不好,顾乐康只怕把昨天晚上的事都与顾侯爷说了,以顾侯爷的精明肯定能算出他心中气恼。 可就算这样,也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竟用这样的方法逼他。 顾大儒咬牙,却不得不出面,他数十年经营起来的名声不能毁于一旦。 顾大儒忙起身奔出草庐,一脸心疼的把顾乐康扶起来…… 顾景云没心情看他们演师徒情深,看了顾侯爷一眼后便起身离开。 黎宝璐忙结了账追上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顾乐康经此一事要是能看得明白些……”顾景云嗤笑道:“将来成就远在他父亲之上。” “那你生气吗?” 顾景云歪头想了想道:“不生气吧,但很讨厌他就是了。顾家的人并不都像顾怀瑾一样蠢,我们要小心些了,参加完重阳节我们就回广州。” 重阳节至,一大早黎宝璐就换上最好看的一套裙子跟着顾景云出门往德胜门去。 施玮派了马车来接他们,车子还未到德胜门便走不动了,前面堵满了车,旁边人行道上同样挤满了人,因此顾景云和黎宝璐安心的坐在马车上等着它慢慢的往前挪。 黎宝璐拿出一包点心来,“我早有预料,每逢大节必堵车,何况还有一个爱凑热闹的皇帝出现,所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我最爱吃的沙琪玛,要是饿了就先垫肚子。” “你说此次与民同乐能顺利举行吗?”b 分卷阅读254 r “你希望呢?” “我希望能出最大的乱子,但这只是一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取决于四皇子有多蠢,不过我觉得他肯定没蠢到那个份上。” “这样不好,那么多围观的百姓呢,万一发生踩踏事件怎么办?我可不要死得那么惨,都成肉糊糊了。” 顾景云恶心了一下,瞪了她一眼道:“你还在吃东西呢。” “没关系,我胃口好。” 顾景云眯着眼睛道:“我发现自从离家后你口才越来越好了。” 黎宝璐冲他嘿嘿一笑,小声道:“这样才配得上你呀。” 顾景云哼了一声不言。 在俩人把带来的糕点全部消灭后马车终于慢腾腾的挪到了看台前,因为座位有限,施家带来的下人并不多,只留了一个给顾景云他们领路。 施玮安排的座位是在一大帮学子中间,大人们都很开明,知道孩子们不耐烦跟在他们身边,因此把名额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找相熟的要好的人一起订了座位,这样一来,上下两排全是同龄的学子,青春得不得了。 黎宝璐刚被领上去便被热闹的少年们糊了一脸,耳朵差点没聋了。 顾景云也很不适应这种嘈杂,差点转身就走,好在施玮一直留意进口处,看到俩人出现立即迎过来,笑容满满的把人往里拉。 将人拉到一堆学子中间,施玮开心的笑道:“这些人顾兄弟你都见过,先跟他们玩,等我把人接齐了再给你介绍些朋友。” 顾景云微微点头,施玮便把人交给同窗,继续去前面接人。 这上下几排全是施玮他们定的座位,多是清溪书院的学生,巧的是不远处就是松山书院的座位,郑旭一扫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顾景云和黎宝璐,他立即点了几个身高体重的同窗一起过来。 清溪书院的学生们见他们来者不善,纷纷挡在顾景云面前。 黎宝璐看着不由好笑,手指捅了捅他道:“你还成香饽饽了。” 顾景云不在意的道:“不过是少年们的意气之争罢了。不过终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今日不白争。” “我拭目以待。” 顾景云自信的勾起唇角。 和这边的热闹不同,顾乐康把祖父派来的人关在门外,整个人埋在枕头里默默地流泪。 这几天他所有的认知尽皆崩溃。 原来他一直引以为豪的老师并没有用心教导他,而是拿着他顾家的资源用他来赚取名声;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受到的精英教育竟连祖父的幕僚都不认同…… 他的老师并不爱他,更不宠他;他所得意的长处变成了短处,而他自己也成了京城的笑话。 顾乐康哪里还有脸出门? 顾乐康伤心的埋在枕头里哭,来拉人的顾侯爷见状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孩子,你得出门,出门让人看看你过得有多好,不然岂不是白让人看了这么久的笑话?” 顾乐康埋在枕头里不说话,他并不想出去看那些人异样的目光。 102.第102章 点拨 顾乐康紧抿着嘴角跟着祖父入场,拳头紧紧的握起,四周全是嘈杂的声音,他察觉到很多人都在看他,轻笑声不断的传入耳中,他立时涨红了脸,那些人是在取笑他吗? 顾侯爷扭头看向孙子,见他依然倔强的绷直脊背低着头,便叹气道:“你去找同窗们玩吧,脸上笑容多一些,自信一些,没人敢当面取笑你。” 分卷阅读255 当面不敢取笑,所以背后便可以取笑吗? 顾乐康紧抿着嘴角不语,顾乐庄忙拉着他往长枫书院那边走去,低声劝慰他道:“你别多心,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多跟他们说说话就好了。” 顾乐康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的往长枫书院那边去。 似乎是竞争习惯了,三大书院订的位置正好相连,大家看到这几天话题的中心人物出现不由一静。 这种安静让顾乐康更觉难堪,他朝与自己要好的朋友走去,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向跟在他后面巴结奉承他的人竟然转过身去嫁妆没看到他,他甚至能听到他们的嗤笑声,不高不低的议论声传来,“没想到他读书聪明,内里却如此蠢笨,而且还不念师恩,老师如此辛劳的为他设计的试卷竟如此轻易的就送人了……” 顾乐康只觉得面皮一片潮红,自己好似被剥光了被人围观一样。 黎宝璐便站在一旁看到了全程,十三四岁的少年,最是敏感叛逆的时候,有时候一个很小的目光就能刺激得他们改了性情。 她前世是支教老师,见过听过的太多了。 她扭头看向顾景云,顾景云也正看着被孤立嘲笑的顾乐康,一双眸子沉沉,并不见高兴。 黎宝璐就牵了他的手道:“他很可怜不是吗?” “顾侯爷看来也不擅教孩子,此时把他独自放到这儿来不是救他,而是在他的脊背上加上足以压弯他的武器。” “那是因为他太弱了。”若是他,他只会以更骄傲,更自信的姿态去回击,谁人能从心理上打击他? “不是谁的心都与你一样坚强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现在已经朝地狱跨步了。”黎宝璐道:“你看,我们知道顾家不堪,知道顾怀瑾龌龊,甚至还知道他实际上是奸生子,而他一无所知,这不可怜吗?” “可怜,”顾景云点头,“但也很幸福,无知的幸福。” “但他现在要黑化了。”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你心疼他吗?” “不,我只是觉得他选择不了出生,却没人能剥夺他选择的权利,就好比你,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舅舅不一直把选择权放在你手里吗?但他的人生现在是被顾家,甚至是被你操纵的,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做主,只能像牵线木偶一样主人牵一下动一下。” “是很可怜,”顾景云点头,“但我为什么要同情他?” 话虽如此,顾景云的目光还是不断的瞄向顾乐康,见他眼中渐渐阴郁起来,抿着嘴角目光阴沉的看着众人,而周围对他的议论更盛。 顾景云抿了抿嘴角,扭头和黎宝璐辩解道:“我是不想以后我的对手都太蠢。” 说罢朝顾乐康走去。 大家的目光不由集中在顾景云身上,不明白他为何在这时候出面。 虽然顾乐康负荆请罪后顾大儒亲自出面表示谅解了他,但谁都知道这几天顾大儒并没有教授顾乐康,显然师徒间还是隔阂了。 谁都知道顾大儒能力超凡,弟子都在朝任职,虽然此时鼓励顾乐康不免得罪忠勇侯府,但没落的武侯与一个人脉庞大的大儒相比,书生们自然会选择站在大儒这边。 顾景云走到顾乐康面前,讥笑道:“这么生气呀,你不是一直很骄傲吗?” 顾乐康愤恨的瞪着他,他记得他,当时就是他给施玮出的主意,让他拿试卷换了包厢。 顾景云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道:“听说你很聪明,五岁能诗,九岁便考中了秀才,是京城有名的神童,而长枫书院因为有你才能强力追赶清溪书院,所以你才那么傲慢,自负。而现在,你的骄傲就被一套试卷击垮了吗?因为一套试卷你的脑子 分卷阅读256 就成了浆糊,不会动,不会读书了吗?要不然你为什么不再骄傲?” 顾乐康眨眨眼,疑惑的看他。 顾景云不屑的惊叹道:“啊~还是说你的骄傲全是一套试卷堆起来的?” “当然不是,”顾乐康涨红了脸,读书是他的长项,说起这个他最不心虚,顾乐康抬着下巴骄傲的道:“于读书一途你还没资格教训我。” 顾景云嗤笑一声,没有与他相争,只是意有所指的道:“那你如此阴气沉沉的站在这里是为什么?” 顾乐康沉默,没错,他的骄傲是他的聪明才智,与这次的事有何关系? 他是有负师恩,但老师他…… 顾乐康眼中的阴霾渐消,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扫了四周一圈,眼中又带上了骄傲。 “你应该感谢我和施玮,”顾景云看到了他的变化,意有所指的道:“挫折能使人成长,你看,你受了一次挫折就能看到一些以前自己从未发现过的事,比如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你的同窗,甚至你的父母。” 顾景云冲他邪恶的一笑,“这世上充满了欺骗,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你要用心去看,到时你会发现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这里充满了算计和欺骗,哪怕是你的至亲,有可能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顾乐康被他的目光注视着,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顾景云冲他愉悦一笑,“用心感受一下吧,希望我们下次见面前你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事,可不要我再提醒你哦。” 顾乐康把周围人的嘲讽全都丢到了一边,缠着顾景云问道:“你是谁,我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事?” 看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顾乐康,顾景云心中一动,道:“你要是答应在你家人面前替我隐瞒掉我的存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一些。” 顾乐康想也不想的点头,“我答应你!” 顾景云一笑,目光清冷的道:“我也姓顾,顾景云,明年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顾乐康一怔,顾景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道:“我只比你大一个月零五天。” 顾乐康不知为何心中剧跳,脸色渐渐苍白起来,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第一个便是顾景云是他爹的外室子,而且年纪比他还大…… 顾景云转身拉了黎宝璐便朝施玮他们去。 黎宝璐道:“你真是太坏了。” “不是你可怜同情他我才去开解他的吗?” “让他去发现自己亲爱的母亲,敬爱的父亲婚前苟合吗?” “等我回到顾家他就会知道了,与其让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又跑到地狱去,还不如让他去怀疑求证,即使心里苦,等事发时好歹有所准备,是你说的要给他选择的权利。” 顾景云虽然讨厌顾乐康,却并不恨他,他也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太多,他更感兴趣的是顾怀瑾知道自己在最亲近,尊敬他的儿子心目中变得不堪时的表情。 顾景云看了一眼顾乐康道:“我很庆幸我托生在母亲的腹中,父爱,母爱,更多的疼爱我全都收获了,我也很同情他被方氏和顾怀瑾生下来,但至少他还活着,他可以感受到阳光,流水,感受到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但表姐她才三岁,她甚至还懵懂无知……” 顾景云心中一痛,憋着眼中的泪道:“她本可以不用死的,如果不是顾家逼得母亲不得不离开京城,跟着舅舅流放南下……” 舅母不用分心照顾母亲,舅舅不会为了给母亲请大夫而长时间离开,年幼体弱的表姐会成为舅舅和舅母关注的焦点,她饿了累了冷了舅舅和舅母会第一时间知道,不会连她病得快要断气时才发现…… 分卷阅读257 母亲说,他们母子的命是用表姐的命换来的,这笔账要记在他们母子的头上,也要记在顾家的头上。 顾景云心中才软下来的一角瞬间变得坚硬起来,嘲笑算什么?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 黎宝璐的手被他掐得生疼,她忙反手握紧他的手掌,对看过来的郑旭和施玮笑道:“云哥哥身体不好,被吵得头疼,你们先说话,我们坐着休息一会儿。” 郑旭也不跟施玮抢人了,连忙让开位置道:“就在这儿坐下吧,我让人给你们上些糕点,喝杯热水会好受些。” 黎宝璐感激的冲他点点头,牵着顾景云在一边坐下。 顾景云平复了一下心情,手指摩擦着她的手低声问:“疼不疼?” “不疼,但你别再想这些伤心的事了,伤心多了会得心疾的,不就是报复吗,我陪你一起报复回去。” 顾景云一笑,“好啊,那你要如何报复?” 黎宝璐沉思。 顾景云知道她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便笑着转头去看台上,那里是给皇帝和大臣们坐的位置,此时上面还空空如也,等时辰到了皇帝就会出宫一路在禁卫军的保护下到德胜门来与民同乐。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京城虽是天子脚下,但百姓们还真没见过皇帝,所以大家热情高涨,家里老幼齐出,就为了来此一堵皇帝真容,即使隔得远,他们或许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也满足了。 顾景云居高临下的扫着下面的人山人海,心中很是惋惜,今天实在是刺杀的好时机,要是皇帝此时死了,明年的今日他们一家说不定就能在京城相聚了。 真是可惜,李安并不会听从他的建议,只是不知道四皇子愿不愿意以此栽赃太子,或是其他人有没有动手的欲望。 黎宝璐并不知道顾景云正在唯恐天下不乱,她正在想着怎么报复顾家,思来想去她只能找出一个方法,那边是揍对方一顿。 103.第103章 归乡 皇帝带着诸位皇子和大臣们出现在最高看台上,黎宝璐与顾景云低着头跪在地上,直到上面遥遥传来内侍唱起的声音才起身。 顾景云抬起头来看向最高看台,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间身着明黄龙袍的老人。 见对方精神奕奕,满脸笑容的俯视他的臣民,顾景云微微失望,都已经年近花甲了,怎么身体还这么好? 无时无刻不巴望皇帝死的顾景云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黎宝璐却继续瞪大了眼睛看皇帝,半响才附到他耳边道:“皇帝脸上擦了粉。” 顾景云眉头一跳。 “可惜不能近距离察言观色,不然能知道的多些。” 顾景云却露出微笑,道:“总会有机会的。” 这是一次和谐的重阳宴,百姓欢喜,臣子高兴,皇帝也平平安安的完成了与民同乐的项目,不仅是禁卫军们,顺天府的衙役和府尹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目送皇帝入宫后便大手一挥道:“去街上疏散百姓,加强巡逻,以防出现踩踏事件。” 然后巡逻的衙役就在一个巷子里找到了被打晕在地的顾怀瑾及其随从长顺。 衙役们翻出顾怀瑾腰间盘的腰带面色一变,这是勋贵才能佩戴的,手忙脚乱的把人往医馆里一抬,同时戒备起来,生怕有人来破坏重阳宴。 皇帝是回宫了,但德胜门这儿还留着不少大臣和官眷呢,随便哪个出事都能要了他们的命去。 黎宝璐拉着顾景云飞奔,等混到人群后才调皮的吐吐舌头,兴奋地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揍人的滋味如何?” b 分卷阅读258 r 顾景云眼中闪着亮光道:“好极了!”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心里为顾怀瑾点了一根蜡。 她见景云想起死去的小表姐,又是伤心又是自责,生怕他憋出心病来,而她并不能立时报复顾家,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揍顾家人一顿,而在所有顾家人中,最好揍且最该揍的便是顾怀瑾。 皇帝带着皇子们一走,黎宝璐便拉着顾景云和施玮告辞,特意绕道勋贵那边的出口候着。 顾怀瑾并不爱勋贵们混在一起,他有自己的交际圈子,所以皇帝一走,他也退场了。 他还要去跟朋友们喝酒作诗呢。 因为德胜门集聚了大量的百姓,所以马车是进不来的,顾怀瑾只能带着长顺步行出去,等出去后再找自家的马车。 结果人还没走出去,顾怀瑾便觉后颈一疼便没了知觉。 黎宝璐一手扶着一人,面无异色的把人带到巷子深处,手一松俩人就摔在了地上。 黎宝璐对顾景云展开大大的笑容,道:“揍吧。” 顾景云看着顾怀瑾纠结,“他都昏着,不好打呀。” 黎宝璐想了想,就脱了长顺的外衣将顾怀瑾的眼睛蒙上,一脚飞踢在顾怀瑾的肚子上,本来还昏睡的人立即痛呼一声醒来。 顾景云失笑,在低头看到地上的人用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去扒脸上的衣服时却又笑不出来了。 这双手很白,修长温润,只有指节边带了浅浅的茧子,那是长期用笔留下的。 舅舅的手以前也是这样,但后来手掌中的茧子越来越多,除了要带着他们下地熟知农桑之事,家里的工具,桌椅,房子破损后舅舅都要修理。 刚流放到琼州的时候,舅舅也不会这些,只能拿了钱请人修理,但时间长了,一些小东西总不好也请人,所以舅舅慢慢就学着自己修理,那双手也越来越粗,到现在已经看不出那是读书人的手了。 还有舅母,她不仅要给家里人做饭,还要打扫卫生,洗衣服,种菜浇菜…… 顾景云脸上的笑容收起,伸脚便踩在他扒着衣服的手上,甚至因为那手在脸上,顾景云连他的脸都踩了。 黎宝璐眨眨眼,见顾怀瑾要用另一只手去抱顾景云的腿,手中一动,一颗石子击打在他的手腕上…… 顾怀瑾只觉得手腕一疼,整只手都没了知觉。 “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袭击朝廷命官是呜呜呜……” 黎宝璐直接脱了长顺的袜子往他嘴里一塞,噪音立时结束了。 顾景云脚底狠狠地碾着他如白玉一般的手,直把顾怀瑾碾得直接痛晕过去。 十指连心,顾景云踩的不止是他的手,还有他的心。 顾景云收回脚,静静地看了顾怀瑾半响,转身便往外去。 黎宝璐在顾怀瑾腰上添了一脚,这才急急地追上他,看到不远处有巡逻的衙役,黎宝璐忙拉着他装作和路上的少年一样急急地奔跑起来。 顾景云泄了心中怒火,心情很愉悦的跟黎宝璐回家,还教训她道:“这种事可一不可再,我们要从精神上打倒对方,肉体上的折磨只是一时的。” “反正你开心就行。” “……嗯,我很开心。” 俩人像两只小狐狸一样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偷着乐,忠勇侯府却差点翻了天。 顾侯爷面色铁青的守着他儿子清醒,第一句话便是,“看清袭击你的人了吗?” b 分卷阅读259 r 在儿子摇头后又问,“听到声音了吗?” 顾怀瑾继续摇头。 “对方有多少人?” 顾怀瑾继续摇头,“父亲,对方动作很快,我只觉脖子一疼就晕过去了,后来他们又把我踢醒……” “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顾怀瑾茫然的摇头,“我与同僚们一向融洽,最近又一心要谋外放,并没有得罪谁呀?” 顾侯爷看着他的手若有所思的道:“对方至少有两个人,踢你腰腹的是一人,碾踩你手的是另一人,那个踩你手的很恨你,你是翰林,最重要的就是一只手,你这双手要是毁了,你整个人也就毁了。” 顾侯爷苍老的道:“外放的事就算了,敌在暗,我在明,我怕你一出京就会没命。” 顾怀瑾脸色一变,“父亲,会不会是秦家?” 顾侯爷摇头,“秦信芳现在琼州,何况他也不会做这种事,你再仔细想想,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年纪往小的那面想,能做出袭击碾压你的人年龄必定大不到哪里去。” 年龄大的都习惯在别的方面打击他,没必要这么幼稚。 而正因为对方满怀恨意且年轻顾侯爷才担忧。 年轻人总会冲动些,在京城里他还能保证顾怀瑾的性命,要是出了京城,对方一个激动…… 顾侯爷虽然不喜欢老二,但那也是他儿子,他可不想他死。 俩小孩并不知道他们的一次泄愤直接断了顾怀瑾出头的最后一个机会,他们正打包行李准备离开。 李安颇为惋惜的挽留他们,“乡试要到明年秋天,你们大可以等到明年入夏再南下,何必那么急?” “我舅母也要生产了,这次回乡主要是看我舅母和新出生的孩子。” 顾景云本来计划要在外面呆足三年,等考中状元后再回乡,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秦舅母怀孕,顾景云之前受了伤不能立即赶回,现在既养好了伤,又经营了人脉,接下来留在京城也不过是读书,经营与太子府的关系。 但这些都比不上看舅母和新生儿重要。 所以顾景云才要回家一趟,当然在此之前他与李安要了两只信鸽,表示他们可以常联系。 知道顾景云要回乡,施玮和郑旭也来送别,看到同样来送别的太孙尽皆一惊。 他们都见过太孙,但没想到顾景云也能认识太孙。 李安对俩人微微点头,从下属手中拿出一个盒子递给顾景云,道:“这是你们住的院子的房契,以后若再京也有个停留的地方,院子里的花草我会派人给你们打理的。” 顾景云心中微暖,对李安点头笑道:“多谢!” 顾景云又看向施玮和郑旭,抱拳笑道:“施兄和郑大哥不用再送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郑旭和施玮冲他挤眉弄眼,小声道:“顾兄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顾景云知道他们说的是认识李安一事,他只微微一笑并不做解释。 李安不仅送了他们房子,还送了他们一辆马车,要不是黎宝璐坚持,他还想送他们一个车夫,若干护卫呢。 顾景云踩着小凳子上车,黎宝璐坐在车辕上冲着众人挥挥手便一甩缰绳离开。 又不是不回来,一年后他们就又回来了。 比起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来京之路,他们这次南下就要幸福得多了。 分卷阅读260 小两口虽紧着赶回家,有时候不免露宿野外,但在吃上却很讲究,而且少了外人,又不用躲着藏着,黎宝璐许多本领都有了用武之地。 露宿野外时她不仅能打猎,还能找到营养价值挺高的野菜,路过村庄时她还能与村民们买些蔬菜水果和肉食,二十天的行程下来顾景云不但没瘦,隐隐还胖了一些。 让黎宝璐欣慰不已。 顾景云掰着手指在算秦舅母生产的时间,“若是足月生产,我们说不定还能赶上,你速度快些。” “傍晚就能进广州,但未必能找到船入琼州。” 顾景云心中隐隐有些急迫,他不知是感应到有事发生还是纯属归乡心切,他只想快点回到家。 想了想道:“我们去找宝来号的贺掌柜,他肯定有办法。” 104.第104章 宝贝 俩人踏着夕阳的余晖进城,黎宝璐不加停歇的往贺家去。 宝来号是来往于琼州和广州最大的商号,若论谁能最快的帮他们找到离开的船,非宝来号莫属。 黎宝璐拿着贺掌柜送给他们的帖子上门,很快就见到了贺掌柜。 贺掌柜还记得顾景云,实在很难不记得,琼州难出秀才,没想到今年他送的人里不仅出了一个,还是榜首。 所以他一看到当初给顾景云留的帖子立即亲自迎出来了,他不怕顾景云找他,就怕顾景云不找他。 有投资才能有回报。 贺掌柜沉吟道:“我们宝来号三天后才有船往琼州去,不过我还认得几家商号,我叫人问问明儿是否有船去琼州。” 顾景云微微弯腰道:“多谢贺掌柜。” “能帮上顾公子是在下的荣幸,今日天晚了,不如今晚便在贺府歇息吧,我这儿有了消息也好通知。” 更大的情都承了,顾景云也不在意多欠一些,点头应下了。 贺掌柜即刻使人往码头去,明天出不出船,找人在码头上扫一眼就知道了,然后再根据船上门找人,一找一个准。 各商号之间是竞争关系,但也是合作关系,贺掌柜想要随船搭乘几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黎宝璐他们还没睡下就收到了好消息,第二天卯时(五点)出发,这是直达船,且第二天顺风,没有意外的话傍晚就能到琼州。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高兴的道:“那样我们连夜赶路,后日凌晨就能回到家了。” 顾景云却摸着胸口道:“我总有些不安。” 而此时,秦府里何子佩刚用完宵夜要上床就觉得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她摸了摸肚子,靠在迎枕上忍着,以为过一阵就能过去,可疼痛细细密密,而且越来越疼,她毕竟生产过,知道这是快要生了,她又害怕又期待,“骏德,我,我可能快要生了。” 正坐在榻上专心为孩子打磨玩具的秦信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手忙脚乱的站起来,也不知道踩到了哪里,一个跟头从榻上摔下来,连带着榻上的各种木料和玩具也都啪啪的掉在他身上头上。 何子佩目瞪口呆,却见秦信芳动作迅速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狼狈的回头冲她吼道:“你别动,前往别动,我去找王太医,找……” 脚一下绊在门槛上,秦信芳立时骨碌一声滚出门去…… 何子佩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摸了摸肚子低声道:“宝贝,你可要平平安安的呀。” 王太医对秦信芳不忍直视,一边给何子佩把脉,一边赶了他去厨房烧水,他带来的徒弟则动作迅速的 分卷阅读261 做着生产准备。 罪村没有稳婆,孕妇生产时皆是生产过的妇人来帮忙,而秦家现有太医在,秦信芳便没有请外人来。 秦文茵充作稳婆的角色在里面照顾何子佩,王太医则隔了一道帘子指点她。 秦信芳跑到厨房烧水,等到火足够大了又跑回来,满头大汗的对王太医道:“其实不必隔帘子,太医可亲自为内子接生,医者,父母也,我与内子都不是迂腐之人。” 秦信芳是真心实意这么认同的,王太医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最喜欢这样的患者了,因此也不推辞,只是道:“若有需要,下官自然不会拘泥形式,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秦信芳满头大汗的点头,问道:“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太医只管吩咐。” “有,”王太医满脸严肃的道:“大人将烧好的水拿到产房来。” 秦文茵正握着何子佩的手安慰她,“嫂子放心,各种药品我们都充足,又有王太医在,您只要听他吩咐就好。” 何子佩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点头。 王太医的徒弟已经开始熬催产药,补血汤剂和保胎药了,到时候需要那种药便端哪种,虽然会浪费掉用不到的药,却很方便快捷。 除此外,太子府送的那株六百多年的老参也拿了出来,他切下几片用以熬汤,又切了薄薄的几片放在盒子里,若是孕妇危急,或是没有力气可含一片在舌尖。 一切准备妥当,只等何子佩开始生产。 王太医和他的徒弟都知道他们的责任——保住他们母子。 这有可能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不仅对秦家,对太子府的寓意也很重大。 王太医给何子佩调理了两个月,孕妇的身体情况的确好转了许多,但依然危险的很,不仅因为何子佩是高龄产妇,还因为她的身体基础并不好。 不知是因为何子佩的身体原因,还是因为秦家的基因,她以前曾流产过两次,怀孕三次才保住一个女儿,流放后身心俱损,又调理不及时,可以说她的身体称得上千疮百孔。 这种情况下她能怀孕,一半是运气,上天垂怜,一半是因为她和秦信芳都坚持不懈的跳五禽戏,俩人筋骨强健,身体都好了不少,这种情况下才有幸有孕。 但同样的,怀孕后各种身体毛病也爆发了。 在他来前,秦信芳一直是高价请县城的大夫帮她调理身体,成效一般,身体未好转,但也未恶化,要不是他来了,又带来了许多适用及珍贵的药材,何子佩这胎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所以虽然准备充分,但王太医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何子佩只是阵痛,他也守在帘子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留意她的情况。 直到凌晨时分,何子佩才的宫口才开至六指,开始生产起来。 而此时,顾景云和黎宝璐刚刚上船,站在甲板上,顾景云的面色很不好看。 黎宝璐担忧的扶着他问,“是没睡好吗,还是晕船?” 顾景云微微摇头,摸着心口道:“我心有些慌。” 黎宝璐扶着他的手不由一紧,默默地看向琼州的方向,心中暗自祈愿,“希望家里一切都好,顺利平安。” 顾景云也看着琼州的方向,此时,他恨不得生双翅,直接飞回去。 顾景云转身回舱房,盘腿坐在地板上默默地念着《大悲咒》,他并不信佛,只是好奇佛道之别,所以才会看舅舅书房里的佛经,但此时,他也不管世上是否有佛祖与道尊,只想为自己的心愿找个依托。 黎宝璐便也盘腿坐在地上陪他一起念,念完了佛经念道经,把西方佛祖和东方的神仙道尊都拜遍了。 分卷阅读262 两个小孩在海上临时抱佛脚,秦府里,秦信芳也忍不住和秦家的祖先们祈愿,老祖宗们,他媳妇现就在屋里生产,要是不想看他孤苦一生就保佑他媳妇和孩子平平安安吧。 也不知是哪方的祈祷有效了,或是何子佩的身体调理得实在是好,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痛死过去时,王太医在她身上扎了几针,宫口一阵痉挛,何子佩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一滑而下,就听到秦文茵惊喜的声音道:“生了,生了!嫂子,孩子出来了!” 秦文茵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起来,颇有些手忙脚乱,还是王太医的徒弟看不过眼,接过她手里的孩子,快速的剪掉脐带,又拍了孩子的屁股一下,等她哭出声来就清理掉她口鼻中的秽物,然后才给孩子清理身体。 而王太医也给何子佩收针止血了,指点着秦文茵帮她清理身体。 谁也没顾得上通知屋外的秦信芳。 秦信芳几乎要急死了,他只听到妹妹喊生了,之后里面迟迟没有动静,稍后才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心里跟爪子挠似的,忍不住推门进去,一进门就直奔产床去。 “子佩怎么样了?” “嫂子没事,只是累得睡过去了。” 秦信芳松了一口气,忙转身去看他的孩子,见王太医的徒弟已把孩子包起来了,就眼巴巴的盯着红皱皱的孩子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徒弟看了他一眼,木着脸道:“是女孩。” 秦信芳眼中一热,激动的点头道:“好,好,女儿好,女儿好呀。” 面瘫脸徒弟面色稍霁,将怀中的婴儿递给他,“你抱抱吧。” 秦信芳紧张的手都抬不起来了,半响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他的女儿,他的外甥他都抱过,虽然十多年没抱过婴儿了,却还没忘了注意事项。 他把闺女抱在怀里,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轻声叹道:“好孩子,父亲愿减去十年的寿命,只愿你能平安长大。” 面瘫脸徒弟不由动容。 孩子难养,即便是公侯之家,孩子的夭折率也很高,十个里面能存活六个,而在民间更低,有的夫妻生了十个孩子也未必能活下一个。 大部分孩子都夭折在零到三岁间,即便是拥有天下最先进医疗技术,最高明太医,最珍贵药材的皇家也避免不了孩子夭折。 这种伤痛已成习惯,世人多麻木以待,很少有父母愿意折自己的寿保刚出世的孩子。 面瘫徒弟瞄了眼师父,低声对秦信芳道:“先生可留师父长住,孩子百日后筋骨就强了一些。” 秦信芳心中一动,感激的看了眼面瘫徒弟。 105.第105章 家 一下船,黎宝璐和顾景云便谢过船家拉了马车上岸就要走。 马有些晕船,套上马车时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摇头,左摇右摆的走了一会儿才恢复些,小步的跑起来。 因怕城门关门,俩人不敢怠慢直接出了琼州县城,连夜往罪村一村赶去。 天色渐暗,黎宝璐看了眼顾景云,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便驾着马继续走,还道:“你往车里去吧,外面蚊子多。” 顾景云坐在车辕上不动,望着前面黑漆漆的路问,“看得清路吗?” “有月亮呢,而且我是习武之人,看得清!” 顾景云眨了眨眼,就着月光却连马头都看不清,更别说更前面的路了。 不过宝璐习武,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倒是真的。 俩人沉默下来,半响顾景云才低低 分卷阅读263 的问道:“你说舅母会生表弟还是表妹?” “表妹吧,女孩比较可爱。” “我希望是表弟,那样舅舅和舅母就能少些磨难,不过表妹也好,她还有我们给她撑腰呢,不怕她夫家欺她没娘家。”顾景云低低的道:“只要他们平安就好。” 是啊,只要平安就好,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都会很感激的。 黎宝璐扬鞭再度加快速度。 视线在黑夜中受到了很大限制,黎宝璐看不太清路,马车不免颠簸,但一向娇气的顾景云一言不发,紧紧的倚靠在马车上注视着前方,直到视线中出现了灯火,顾景云才绷直了脊背坐起来。 在罪村里,能够大半夜点这么多灯的只有秦府! 马车加快速度,很快就拐上了进村的那口路,村里正要睡下的白一堂眼睛唰的一下睁开,跳起来抓起墙上挂的弓和箭篓就闪身出去…… 白一堂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到村口的大树上,搭弓拉弦,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渐行渐近的马车,待看清车上的俩小孩白一堂才撇了撇嘴,正要收起弓箭下树,眼睛突然转了转,弓上的箭便弯了一下离弦而去…… 黎宝璐正全神贯注的赶着马车,突然听到破风声,她面色一变,来不及多想,转身抱住顾景云就往车下跳,几乎不带停顿的就往旁边树林里跑,一下就没了人影。 徒弟动作太快,让正扬手与他们打招呼的白一堂僵在当场,他尴尬的摸摸鼻子,跳下树枝落在车辕上,驾着马车往村里去。 他只是想试试徒弟的反应能力而已。 察觉到不对,抱了顾景云回身的黎宝璐看到车上的师父不由抽了抽嘴角,“师父,您差点吓死我。” 白一堂掀了掀眼皮道:“出门一趟胆子倒变小了。” 黎宝璐嘟了嘟嘴,但她更着急知道秦家的状况,“师父,我舅母好吗?” “好得很,”白一堂道:“今儿中午才给你们添了个表妹。” 顾景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高兴的拉着黎宝璐的手道:“我们回家。” 黎宝璐约她师父,“师父我们回家吧,徒儿给你带了许多好东西呢。” 白一堂掀了掀眼皮道:“我要睡觉,好东西留着吧,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给我送。” 说罢将缰绳扔她怀里走了。。 黎宝璐眨眨眼,扭头看顾景云,“师父好像吃醋了。” “没关系,明儿我跟你上门去帮他收拾屋子,我们先回去看舅母。”顾景云心急的拉着黎宝璐爬上马车。 秦府里一片安静,大家守着何子佩一天一夜都累得很了,除了怎么看闺女都看不厌烦的秦信芳外都睡熟了。 顾景云也猜到了这个情况,因此让黎宝璐跳进院子开门,他们自己就把马车给弄进家里,然后把门一关,双双跑到主院去看刚出生的宝贝。 看到突然出现的俩小孩,秦信芳吓了一跳,差点就摔在他闺女身上了。 他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眼内室,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顾景云不答,凑上去看小床上的小婴儿,眼睛亮闪闪的问道:“几时出生的?” 待看清小床上的婴儿模样,他不由皱了皱眉道:“怎么这么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胡说什么,”秦信芳瞪他,“小孩子都长这样,你小时候比她还丑呢。” 顾景云不信,看向黎宝璐,“你小时候也那么丑吗?” “不,我 分卷阅读264 小时候特漂亮。”黎宝璐斩钉截铁的道。 秦信芳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调皮,你一出生就记事了?” “是景云哥哥问我的。”黎宝璐捂着额头道。 顾景云也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转移开话题道:“舅母怎么样了?” “她睡着了,你们明儿再来见她吧,”秦信芳见俩人风尘仆仆的,知道他们连夜赶回来肯定也累了,就低声道:“厨房里有热水,也有热的饭菜,你们洗漱一下便吃些东西休息吧,明儿再见过你们母亲和舅母。” 知道舅母和孩子平安,俩人一颗心都放下,也甚觉疲惫,看了婴儿一眼便朝厨房去。 俩人的房间一直有人收拾,也****通风,不拎包都能入住,方便得很。 小两口洗澡完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爬上床睡了。 自顾景云开始心慌时他们便没怎么睡觉了,十来岁的身体熬了一天一夜早累坏了。 小两口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一出门就对上了秦文茵温柔带笑的眼睛。 黎宝璐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跟她打招呼,“娘。” 昨晚饭菜是在顾景云的屋里吃的,俩人习惯性的爬上一张床睡了,黎宝璐醒来才发觉不妥。 这已经不是外面了,顾景云并不用她再贴身保护,所以他们大可不必睡在一屋。 秦文茵却好像没看出她的尴尬,而是笑着冲她招手道:“快来帮忙,你舅母肚子饿了,来给我打下手。” 黎宝璐忙跟着她去厨房。 何子佩已经吃第二顿了,秦文茵从鱼缸里捞了两条鲫鱼,笨手笨脚的杀了鱼后放了盐腌好,转身去拿豆腐,见黎宝璐愣愣的在一旁站着,便笑问,“怎么了,快去生火呀。” “啊?哦。”黎宝璐跑去生火,目光却一直随着秦文茵转。 不过八个多月不见,秦文茵却变了很多。 以前,她三天两头的吃药,就算身体好些也只能在院子里转转,连门都不敢出的,更别说下厨了。 可是现在她面色红润了很多,虽然依然不熟练,却会抓鱼,杀鱼,撸起袖子细心的帮秦舅母炖下奶的菜。 “娘,王太医给您看过身体吗?” “看过了,”秦文茵柔声道:“他说只要好好调理便问题不大,你和景云都不用操心家里,有你舅舅和舅母在呢,你们出门在外才更要尽心些,吃的,用的都别省……” 秦文茵的脾气向来很好,对黎宝璐这个儿媳更是当女儿一样看待的,细细的叮嘱一番后便问起他们这次出行的情况。 黎宝璐就挑了些有趣的见闻与她说了,还有些风俗风景。 秦文茵心向往之,“以前在书院读书时曾与同窗说要游遍名山大川,将沿途风俗见闻记下刊印出本,这才不枉来世间一遭,可惜红尘多束缚,到底不成行。你和景云有此机会,当惜之。”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我们听说西域要浸之不沉的湖水,海里有形如大厦,鼻能喷水的大鱼……景云哥哥说若有机会,该每一个都去看看才好。” 秦文茵看着朝气勃勃的少女,微微点头道:“人生苦短,你们想去便去吧。” “那也得等舅舅平反后再说。” 秦文茵的动作一顿,低声问道:“这事……你们运作得如何了?” “景云哥哥见过了太子和太孙,他现在已有了思绪,娘不必担心,既然已经找到了门路,剩余的不过是时间问题。” 秦文茵暗暗点头,“ 分卷阅读265 那就好。” 可心里依然担忧,她怕的就是一个时间。 妞妞已经出生,总不能让她在琼州长大吧? 要是十多年都平反不了,难道妞妞也要入罪籍,在琼州出嫁吗? 秦文茵看着黎宝璐若有所思起来。 黎宝璐帮着秦文茵快手快脚的做好了鲫鱼豆腐汤,又给家里人做了午饭,这才端着饭菜去大堂。 顾景云已经坐在大堂里与王太医见礼了,见到王太医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多谢王太医照顾家舅母,只是我表妹和舅母身体还稍弱,不知王太医可多能停留几个月?” 王太医扶着顾景云的手便是一僵。 几个月是几个月?他可已经在这儿呆了两个多月了。 王太医忙转头去看秦信芳,谁知秦信芳和他外甥一样厚脸皮,满脸感激的拱着手道:“如此多谢王太医了。” 王太医抽着脸皮想他,他有答应吗? 王太医还想借阅黎博的手书,沉吟了一下道:“我毕竟不好离开太久,不然宫里没法交代,但小姐刚出生,的确还需要观察一段,这样吧,我在这儿呆到小姐满月如何?” “满月还是不保险,留到百日吧。”顾景云道:“彼时您回到京城太子妃肚子也才七个月,正是时候。” “不行,七月的孩子都能成活了,我最多只能留到满月。” 俩人讨价还价,王太医是真的不能多留,他私自离京毕竟是一条欺君大罪,哪里敢多留,俩人讨论到最后,王太医答应留到孩子满月,并会把徒弟留下照顾孩子直到百日。 106.第106章 喜当娘 王太医这次来琼州带了两个弟子,除了面瘫徒弟周白术,还有一个王培,可惜王培运气不好,一到琼州就水土不服,这两个多月一半时间是在床上渡过的,要不是他们的行踪不好泄露,王太医差点叫人把他送回京城了。 太可怜了,本来胖嘟嘟的一青年,才来琼州两个多月就瘦成了竹杠。 所以王太医要留一个徒弟,那必然就是面瘫徒弟周白术了。 秦信芳还记得他对自己的提醒,知道他心地好,所以很欣慰的接受了这个人选。 周白术的主要任务就是给孩子看病,让她健健康康的长大,至于何子佩,她生产时虽艰难了些,但很快就缓过劲儿来,问题并不大。 这个孩子来得艰难,虽是足月生产,却比一般孩子要瘦弱得多,秦信芳夫妇生怕她养不大,因此决定遵从民间风俗,暂不给她取大名,只叫她妞妞,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但大名可以暂时不取,里正那里却是要报备的,这也是朝廷控制罪犯的一种手段。 新生儿可以暂时不上户籍,因为夭折率高,上籍消籍都很麻烦,因此五岁前民间幼儿都可以不上籍,只需报备里正,再由里正将数字报上去就行。 户部有时候统计数字会用到。 但那是对良民,于流放的罪民来说,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税收,多一份额外收入,所以里正对罪村新生儿的控制极严。 秦文茵以前不懂,但在罪村生活了十多年早摸清楚了这点,见大哥煮了红鸡蛋,又拎了酒外出她便拉住他道:“大哥别急。” 她看了一眼小床上紧闭着眼睛睡得正甜的婴儿道:“大哥舍得让妞妞入罪籍?” “只是里正要个名额收税,并没有就立即入籍。” “可他会把数字报上去,”秦文茵低声道:“少则三年,长则五年,妞妞总要入籍的。但那时我们未必就能平反离开琼州。” 分卷阅读266 秦信芳蹙眉,“所以你想如何?” “您多拿些银子和里正走动走动吧,先把孩子瞒下,等过两年要是我们还不能离开就把孩子记在景云和宝璐名下。” 秦信芳心中一动。 “虽然差了辈分,但孩子依然可以姓秦,而且景云已有功名,要是,”秦文茵咬了咬嘴唇道:“要是我们真的出不去,妞妞跟了他们更好。” 妞妞要是入了罪籍,以后上哪儿找一个良民嫁? 对方即使是良民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是谁都有宝璐的好运气的。 但妞妞要是做了景云和宝璐的孩子却不一样了,以景云的能力,进士犹如探囊取物,以后再差她也是个进士的女儿。 而且以景云和宝璐的为人,对她只有好,没有不好的。 秦文茵能想到的,秦信芳自然也想到了,他看了女儿半响,最后拍了拍妹妹的手道:“我知道了,只是这事要跟你嫂子商量一下。” 这是大事,即便他乐意也得何子佩点头。 这是子佩好容易求得的女儿,秦信芳以为妻子会不愿意,谁知道何子佩未听他说完便点头了,“我心里一直担忧这个,却一直想不出好办法来,文茵这个法子好,虽然难瞒天过海,但只要村里的人和里正不揭发,那就可行。” “你,你愿意让女儿叫别人娘?” 何子佩眉眼舒展的道:“只要她过得好,有什么不愿意的?何况宝璐还是我一手养大的,跟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长姐如母,她叫她一声母亲也没什么不可。” 秦信芳略一思索便道:“那我多带些银钱去见里正,许之以利,我们之前交情又还不错,他不会拒绝的。” 何子佩点头。 因为要多准备些东西,秦信芳便决定明天给孩子洗三完便去见里正,带着顾景云去。 景云考中了秀才,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并不知道自己喜当爹娘的顾景云和黎宝璐正用帕子包了口鼻给白一堂收拾房间。 单身汉,尤其是一个江湖人的单身汉房间,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其中的脏乱。 以前黎宝璐还在时,她会隔天来给师父扫扫地,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床铺等,但这次他们一走八个多月,回来时白家的院子比秦府的鸡窝还要脏乱。 有事弟子服其劳,黎宝璐只能捏着鼻子伺候师父,顾景云当然不能眼看着黎宝璐受苦,因此再有洁癖他也青着脸跟着收拾。 白一堂则躺在树间的摇床上晃来荡去,怀里抱着一盒麦氏的点心吃——这也是徒弟孝敬他的。 黎宝璐拆了白一堂的被褥拿回秦家去洗,顾景云有洁癖,将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三遍才愿意停手,此时太阳都快下山了。 黎宝璐邀请白一堂,“师父,你跟我回家吃饭去吧,我家新添了个妹妹,你还没上门喝喜酒呢。” “你们先走,我稍后再来。” 黎宝璐就拎着白一堂的被单回秦家,白一堂则背着弓箭进山去了,等到太阳落山,黎宝璐做好晚饭,正要再次出门邀请师父时,白一堂扛了一头鹿来。 这是琼州坡鹿,黎宝璐认得,似乎在现代还是珍稀的国家保护动物,但在现在,坡鹿在山林中很常见,黎宝璐便跟着白一堂打过好几只。 “给你舅母补身体,”白一堂把鹿交给她,道:“我回去换身衣裳,很快就来。”说罢闪身离开。 黎宝璐想要说的话一句都没出口。 分卷阅读267 她抽了抽嘴角把鹿扛回家,鹿肉的确是好东西,在所有肉类中,鹿肉属于纯阳之物,为补益肾气的绝佳之品,于产妇来说,不仅能通乳生乳,其营养价值还利于产后康复。 黎宝璐一边默念着医书中的相关介绍一边把鹿肉扛回厨房,临时又用鹿肉炖了一道汤。 其实要不是时间不对,她更喜欢烤着吃,嗯,红烧和清炒也很不错。 黎宝璐的口水立时泛滥成灾。 白一堂是黎宝璐的师父,师如父,两家算亲家,所以秦信芳亲自出门来接他。 白一堂一身侠气,王太医颇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秦信芳怎会与这样的人来往。 顾景云在一旁作陪,心思却飞回了内院,宝璐今天下午明显有事避着他,俩人一向亲密无间,也不知她有了什么秘密。 黎宝璐将炖鹿肉端上桌,家里三个女眷坐在一起用饭。 秦文茵先给嫂子倒了一碗,然后便给宝璐倒,柔声道:“你也多用些,补补身子,这几日家里需要碰水的活儿你都不必做了,让我来,要是受了寒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了。” 何子佩闻言一喜,看向黎宝璐,“宝璐,你长大了?” 黎宝璐微红了脸点头,虽然脑海中有一世的记忆,但跟长辈讨论这个还是有些难为情。 “好,好,那是该多吃些。”何子佩又给她碗里添了一勺汤。 黎宝璐颇有些忧伤,其实她更想吃的是肉,但两碗汤下去肚子已经有些小饱了怎么办? 晚上一家人聚在上房里逗清醒的妞妞。 秦文茵小心的抱着妞妞,把她放进黎宝璐的怀里,低声道:“抱抱她,以后说不定你们就是母女了。” “啥?”黎宝璐抱着妞妞怀疑自己幻听了。 秦文茵解释道:“我们决定暂时不把妞妞的存在上报,三年后若事还不成,那就把妞妞记在你和景云的名下。” 黎宝璐满眼迷茫,顾景云却只是一愣便反应了过来,他看了看宝璐怀里的孩子,微微点头道:“也好,保险些。” 一件大事就这么三言两语定下了,黎宝璐憋了半天才道:“可我到明年也才十三,十二怎么可能生孩子?” “傻孩子,”秦文茵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十二三岁生孩子的比比皆是,不过是你没见过罢了。” 黎宝璐觉得这实在是太挑战三观了。 平白多了一个闺女,黎宝璐忍不住亲了妞妞一口,小声道:“那以后她岂不是要叫舅母叫舅婆?” 顾景云白了她一眼,“还没记名呢,你想的也太美了。三年的时间不短了,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秦信芳便趁机问道:“你这次出去有何头绪?” 昨天晚上两个孩子太累,今天又太忙,他一直没来得及询问外面的情况。 顾景云也不避讳,直接道:“皇帝已疑四皇子,我出京时太孙说皇帝正想办法收回西山大营的兵权,相比于太子,四皇子的权势更盛,只要运作得当,让皇帝忌惮防备他不成问题,太子府可夹缝里求生存,处境要比之前皇帝一味偏心四皇子要强得多?” “然后呢?” “然后,”顾景云声音微低,却坚定的道:“然后皇帝驾崩,太子就可即位了。” 秦信芳脸一沉,“帝皇寿命岂是我等凡人能做主的,你要慎言。” 顾景云知道舅舅是怪他将此宣诸于口,处事不严,但这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又有宝璐这个高手在,怕什么? 分卷阅读268 所以他只回答第一个问题,“太子府并不愿兴刀兵之事,但天下大道皆通,总会有办法的。” 秦信芳怒气翻涌,坚持问道:“你的办法是什么?” 顾景云沉默了一下才道:“《黄帝内经》说,百病生于气也。怒气则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情志能乱人气机,我读《黄帝内经》时便想,若有人能控人情志,那岂不是能操纵人的身体?” 秦信芳嘴唇抖了抖,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有些颓然的扶额问道:“你是怎么与太子说的?” “我并未对太子言,只是在走前提议太孙多想法挑拨四皇子争权,皇帝已疑四皇子,此时四皇子只要有动作就都是错。” 而皇帝最爱四皇子,为了这个儿子不仅往死里踩太子,还压着其他皇子给四皇子让路,此时得知四皇子的动作不仅会怒会悲,久而久之还会生出恐和惊…… 皇帝年纪本来就大了,要是时时处于这种忧思过度,惊怒交加的情绪下,他还能活多久? 顾景云就是想让皇帝早死,他死了秦家才有可能翻身,舅舅他们才有可能平反离开。 他做梦都希望皇帝死,自然是每一个主意都要为此服务。 107.第107章 心悦 秦信芳忧虑的叹了一口气,对站在书桌前的黎宝璐道:“宝璐,舅舅最担心的便是景云自持聪明,胆大包天到什么都敢做。他的确聪明,但这世上聪明人何其多,人情练达,权谋世故,他并不比别人强。” “他做的这些事不被人发现还好,一旦被人察觉,你们还能活吗?”秦信芳满眼忧虑,“世上多疑之人不少,宁愿错杀一千不放一个的人更不少。我平生所愿便是你们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健康喜乐。” 平反纵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几个孩子的未来。 景云小小年纪,才出琼州就敢算计皇帝的性命,这是,这是,胆子都能捅破天了呀。 当年他为内阁次辅,又是太子少师都没敢想皇帝去死。 黎宝璐想了想道:“可是舅舅,我们也想你们平平安安,健康喜乐。即便真的失败了,景云哥哥也不会后悔的,可我们要是不去做,景云哥哥却一定会自责悔恨,您愿意他一生都活在苦痛之中吗?” “不是不让你们做,只是不要自持聪明去做这些危险的事。” “可景云哥哥眼里只看得到珠玉,您却非要他在一堆珠玉里找小沙子,这不是为难他吗?” 顾景云的智商胆量摆在那里,他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程度的,秦信芳却非要他往普通人靠拢,这不是为难人吗? 蠢笨之人装聪明人难,但聪明人装蠢笨之人更难。 秦信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好的不学,你非要学景云的狂妄。” 他有些头疼的道:“做人要谦逊知道吗,以后你们这一家子可怎么办呀。” 黎宝璐冲他嘻嘻地笑,“舅舅你就别操心了,景云哥哥有主意得很。” “我就是怕他太有主意呀。” “大不了我们都回来跟你们作伴呗,”黎宝璐不在意的道:“我们一家共进退,共荣辱,共生死。” 黎宝璐顿了顿又郑重的道:“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了,所以不论他要做什么,只要不触及底线,我都会赞同的。” 而谋算皇帝的性命并不在她的底线之下。 秦信芳既无奈又松了一口气。 无奈在于小两口现在是同盟,松气在于他知道宝璐的底线要比景云高得多,有她看着,他好 分卷阅读269 歹能放心些。 此时秦信芳不由庆幸他从小让两个孩子同吃同睡,感情要比他们还亲密些,不然宝璐也管不住景云。 既然不能说服黎宝璐,秦信芳只能暂且退让,“那你们可得小心些,太子虽比皇帝心胸开阔,宽容厚重,但也绝不会容许有人胆大到算计皇室性命的。” “舅舅放心,我会和景云哥哥说的。” 黎宝璐还没找顾景云,顾景云就满府的找她了,见她从舅舅书房里出来,他就站在院子下抬头看她,“舅舅让你劝我?” “是呀,不过我把他劝住了,他不会因为你的胆大包天而罚你的。” 顾景云嘴角一挑,上前牵住她的手边往自己的房间去,边问,“条件呢?” “条件是你得听我的,做什么事之前都得跟我商量,不能触及我的底线。” 顾景云略一想就明白了,宝璐总有些多余的善心,若照着她的底线来,那他有许多的手段就使不出了。 不过扭头对上宝璐目光炯炯的眼睛,顾景云略一沉吟便点头答应了,“好!” 黎宝璐高兴起来,也不觉困倦了,回屋就开始收拾东西搬房间。 顾景云脸一黑,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半响才问道:“干嘛要搬?” “咦,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呀。” 顾景云憋了半天才道:“这不也是你的房间吗?” 黎宝璐回身冲他眨眨眼,这是不想她搬? 可他们又没圆房,住一屋跟住两屋有什么区别? 顾景云垂下眼眸,道:“我想给妞妞做些玩具,把你那个房间腾出来做玩具屋吧,等她会坐会爬了就让她去那里玩。” 黎宝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想要她跟着一块住明说便是,何苦找这些理由? 黎宝璐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放下,转而收拾起软榻,“那我睡软榻上吧。” 顾景云这才满意,晚上一人睡床,一人睡榻,相隔不过五步,他的心重新安宁下来,开始有兴趣的道:“我们得给妞妞准备些礼物,你说准备什么好?” 黎宝璐认真思索起来,记忆中的前世,送孩子礼物除了衣服鞋子便是各种玩具,尤以各种益智游戏为佳,但在这里全没有。 而在这个时代,可以送金银玉器,但这些东西也多是大人收着,小孩又不能玩。 既然是给孩子的礼物,自然要以孩子为主。 “我们去县城买些颜色鲜艳的风车,再买些铃铛和彩线编成的球给她挂在小床上,让她认颜色和听声音,等她再大一些我们就找木匠给她做些积木,让她自己搭建着玩,可以开发大脑,越变越聪明,嗯,还可以买九连环给她拆着玩。” 顾景云郁闷的道:“这些就行了?才那么一点东西。” “这么一点东西就够她玩到五岁的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三岁就能把九连环倒拆着玩?” 她有大人的思维,又是计算又是排除的也到八岁那年才弄懂九连环的所有玩法,顾景云太逆天,不能当一般孩子看。 “我们明年夏末就去琼州,在家里不过半年的功夫,秋闱成绩出来后就去京城,所以这些东西要提前做好。”顾景云沉思片刻道:“把你那间房间和隔壁的房间打通了给妞妞做游戏间吧,锻炼幼儿,除了大脑,还有手脚的灵活度,回头我据此设计一下,叫人把房间另外布置一番,等她会坐会爬了就让她去游戏间玩。” “好呀。”黎宝璐记忆中可有不少好玩的东西,她决定到时候好好建议建议,给妞妞打造出一个城堡来。 分卷阅读270 但临到头黎宝璐才知道她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第二天她还在睡觉时顾景云就爬起来了,黎宝璐知道他起床了,还在她榻前站了好一会儿,但她实在是困倦的睁不开眼睛,她艰难的掀了掀眼皮,最后感受到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立时放心的睡过去了。 等她再醒来时,顾景云已经和秦舅舅去拜访里正回来了。 对于秦舅舅提议的违法乱纪,里正几乎不思考就立刻应下了,不过他没要秦舅舅送去的钱,他只希望他孙子能跟着秦舅舅读几年书,让顾景云指点一下他孙子就行。 秀才公顾景云应下了,表示回家就让人送两本他的读书笔记来。 双方皆大欢喜,里正保证三年内上面不会有人知道妞妞的存在,以后要是想让妞妞上顾景云的户籍他也会帮忙运作。 妞妞的问题解决,秦府一片欢欣,秦文茵决定好好庆祝一番,顺便把村里的人请来吃一顿。 黎宝璐还在屋里睡得天昏地暗,不仅错过了妞妞的洗三,连家里这么重大的事也错过了。 睡饱后爬起来,黎宝璐坐在榻上还有些迷糊,顾景云端了一碗红糖鸡蛋给她,“快去洗漱吃东西,晚上家里要宴客,一会儿你去抱妞妞,顺便照顾一下舅母。” 黎宝璐清醒过来,忙扭头看向窗外,见外面天色大亮,不由瞪大了眼道:“几时了?妞妞洗三了吗?” 顾景云轻笑道:“一早就洗过了,你睡得太香,我不忍叫你,便拿块布把窗口遮住了。”他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问道:“你觉得怎么样,难不难受?” 黎宝璐愣了一下,待看到桌上的红糖鸡蛋才反应过来,微红着脸问,“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顾景云当然不会说是因为难得见黎宝璐睡一次懒觉,而且他尽早站在榻前还隐隐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自己喜欢的人长大了,顾景云心中一片高兴,自然舍不得她累着,见她懒懒的坐在床上,便推了推她道:“起床洗漱吧,你早饭未吃,肚子一定饿了。” 顾景云亲自去厨房给她端了热水来,惹得秦文茵一直用欣慰的目光看他。 既然顾景云已经知道了,黎宝璐也懒得装坚强,有人伺候着当然好,何况这本来就是女孩的虚弱期,他愿意做好男人,黎宝璐当然要支持。 所以黎宝璐很高兴的夸他,“景云哥哥你真好。” 顾景云抿了抿嘴,压住嘴角的笑意道:“快别贫了,热水给你放盥洗室了。” 罪村一村的村民们都知道秦府添丁了,在别家添了个丫头或许没什么,但在秦家这可是大喜事。 所以不管大家私底下是否有矛盾,这一天大家都备了礼物上门。 秦信芳托里正买了半只猪,又有白一堂送的鹿,将这一次喜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因此厨房里自然不能只有秦文茵一人,村里有不少妇人都带了家中的大孩子帮忙。 外面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健康的秦文茵,纷纷偷偷去打量她。 秦文茵虽然很少出现在村民们面前,在罪村里却很有名,毕竟当年她敢以良民的身份带着儿子跟兄长住在罪村,在大家的眼里,她称得上重情重义。 108.第108章 调戏 秦文茵当年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不仅因为她的才华,还因为她的长相。 顾景云长得那么漂亮,大半继承于她,可见她有多漂亮了。 虽然跟着兄长来琼州,但兄嫂从未委屈过她,吃喝不愁,之前还病得起不来身,但自从何子佩有孕后她的精气神一下就回来了,除了面上还带一些病容,几乎看不出她身上的苦难。 分卷阅读271 因为不像其他人一样出去风吹日晒,她虽已过而立之年,却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少妇一样青春靓丽,惹得前来帮忙的妇人不住眼的偷瞄她。 在流放之前她们也见过世面的,但像秦文茵这样优秀的人依然少见,难怪顾景云会长得那么好看。 秦文茵被大家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在厨房里扫了一圈便道:“嫂子们先做着,我去地窖里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出来。” “叫男人们去吧,没得叫你受累。” 秦文茵只一笑,虚应了一声,转身往后院的地窖去,从厨房到后院的地窖只需穿过一丛竹林就行,她也不绕路,直接往丛林去。 花无言正百无聊赖的靠在竹枝上晃荡,一撇眼便看到一抹丽影朝他走来,待看清丽影的容貌,他嘴里的草根便滑落而下,眼都直了。 心中一动,他就忍不住从竹上滑落而下,一下就蹦到了秦文茵面前,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一眨眼间眼中便带了情意,似喜似嗔的看着她低声道:“秦姑娘,我从前只闻姑娘长得漂亮,却没想到这么漂亮,世间所有的花在你面前都瞬间失色,我心甚悦……” 秦文茵面色大变,她冷冷地看了花无言一眼,问道:“你是何人,缘何进了我秦家内院?宴客厅在前面,公子若是来饮宴便往前面去吧。” 说罢绕过他就要走。 花无言哪里舍得她走,脚步一错挡住她道:“秦姑娘且留步,在下花无言,并无意冒犯姑娘,只是见姑娘颜色妍丽,见之忘俗,一时忍不住才拦住姑娘想要多说几句,我……” 秦文茵却是直接看向他背后,招手道:“宝璐快来,这人欺负你婆母,来揍他!” 刚从地窖里找出秦舅舅所说的竹叶青,抱着正往前院去的黎宝璐大惊,运起轻功就飞到秦文茵身前,看到拦住她的是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花无言,黎宝璐二话不说把酒塞进婆婆怀里,拳头一握就冲花无言脸上揍去。 花无言大惊,向后急退,脚尖点在地上跃起在空中来个鸽子翻身,摆脱了黎宝璐就便往前飞去,黎宝璐大怒,追在他后面跑。 花无言便朗声笑道:“好儿媳,你虽学了几年功夫但还不是公公我的对手,还得再学几年呢。” 黎宝璐停在墙头,见他引着她往前院去,眼中不由一冷。 要是她和花无言在前院闹起来,到时候坏的就是秦文茵的名声了,她冷笑一声,不去追花无言,而是转身就往秦府外去。 她是追不上花无言,也没法在人前揍他,但她师父行啊! 黎宝璐跑去跟白一堂告状。 宴席还没开,白一堂正翘着二郎腿在家中院子里的树上乘凉,正昏昏欲睡,就听到一声大吼,“师父,徒儿我被人欺负了!” 白一堂半睡半醒间差点吓得从树上掉下去,他睁开眼睛往下一看便对上徒弟两眼泪汪汪的眼睛。 “师父,花无言欺负我,不仅占我便宜还说我追不上他!” 白一堂面色一冷,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道:“白瞎了你一身的天资,竟连个废物都追不上。” 话是这么说,但花无言敢欺负他徒弟就是不能忍。 白一堂眼睛冰冷的问道:“他在哪儿?” “在我家前院,他以为我不敢闹出来,所以引了我往前院跑,但我又不蠢,我追不上他,跑到前院去不过是让人白看一场戏。” “还不是非常蠢。” 白一堂说罢身子一闪,快速的往秦府前院去。 花无言正人模人样的坐在席上听身边的人说话,他笃定黎宝璐和秦文茵不敢把事情闹出去,所以理直气壮的坐 分卷阅读272 着。 这种大家闺秀他最熟悉不过,宁愿自尽也要把丑事遮住,正得意,一道掌风从侧面攻来,花无言狠狠地在地上一蹬,就着坐的姿势飞跃而出,掌风却如影随形,掌掌冲着他的脸来。 花无言边狼狈的躲避便吼道:“白一堂你疯了?” 虽然未看清人影,但在这罪村能有这本事的除了白一堂还有谁? 果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哼,一道声音冷冷地道:“花无言,我白一堂的徒弟也是你能欺负的?” 花无言心一堵,他什么时候欺负过黎宝璐了? 那就是个干巴巴的小女孩,胸没胸,屁股没屁股的,白送给他他都不会要。 但这句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白一堂改掌为拳,一拳狠狠地揍在了他脸上,直接把他揍得飞出去。 花无言疼得龇牙咧嘴,跳起来正要跑又被白一堂追上往死里打。 他只能便围着院子里的人跑,便叫着为自己辩解,“我并没有欺负你徒弟,她那么小,我怎么能看上她?” 然而这话没人相信,院子里的人纷纷让开,以便让白一堂能更方便的揍花无言。 如果说花无言是江湖中的二流高手,一流的轻功,那白一堂便是顶尖的高手,超一流的轻功。 花无言主打轻功,因为轻功不仅能让他更容易采花,还可以很好的逃命,但白一堂不是。 白一堂是因为所拜的师门轻功最卓绝,他是从小做着大侠梦的,因此除了门派轻功,他还学了许多功夫,拳掌及刀剑枪戟他都会一些。 而且他出来闯荡江湖后很快便打下了玉面郎君的名号,若不是后来他受刺激后只偷不仁不义之人的钱财用以接济贫民,让江湖和官场中的富豪闻风丧胆,他也不会被人改称白衣飞侠,只因他来无影去无踪,即便是功夫高强之人最多也只能看到他白衣的一道闪影。 这些年因为要教导黎宝璐,白一堂的功夫不但没落下还精进了不少,而花无言一直在退步,此时简直是被他压着打。 秦信芳已经从妹妹那里知道发生了何事,一直冷冷地站在上边看着,直到白一堂揍得差不多了才拱手道:“白兄,今日是秦某的喜事,秦府不宜见血,不如你拎了他出去再继续?” 摊倒在地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的花无言闻言面色更白,抬头哀求的看向秦信芳道:“秦先生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黎宝璐从后院拎了修剪花木的剪子跑来,“舅舅这事你别管了,有我和我师父呢。” 看到她手里拎的大剪子,秦信芳额头冒出一滴冷汗,忙问道:“宝璐,你拎着剪子做甚?” “哦,去剪掉些没用的东西。” 说罢上前拎住花无言的后衣领就把人往外拖,她太短,而花无言太长,她也没费力把整个人拎起来,直接把人拖地上往外拉,后背和下体磕在鹅卵石的地面上砰砰作响,有时因她用力过猛还把人磕到了花坛边的石头上。 围观的村民们觉得自己的骨头也开始冒酸,心里不约而同的替花无言觉得疼。 再一看黎宝璐手里的剪子,都很想夹紧双腿。 白一堂跟在后面往外走,一张脸黑成锅底。 他已经隐隐明白过来,花无言调戏的只怕不是徒弟,而是秦文茵。 他徒弟发育完,现在看着完全还是个大孩子,而花无言一向喜欢性感的,最起码胸得有吧。 而在秦家,只有俩人符合这个条件。 何子佩刚生产完,正在屋里做月子,那就只有秦文茵了。 他觉得花无 分卷阅读273 言实在是欠修理,一双眼睛也忍不住往他的双腿间瞄去。 花无言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嘴贱调戏秦文茵了,他真的只是起了色心,当时没想着下手啊。 秦家在罪村是独一份,要是没万全的把握,他哪里敢下手? 花无言巴巴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师徒两,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道:“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你们放过我吧。” 黎宝璐面无表情的打开剪子,认真的对他道:“我是大夫,你放心,就一下而已,止血药和止疼药我都给你备好了,那二两肉就是孽障,留着只会害人害己。” 白一堂劈手抢过她手里的剪子,瞪了她一眼道:“这种事是姑娘家做的吗?给我滚回去。” 花无言松了一口气,白一堂就阴测测的道:“不就是煽人吗,我会!” 花无言心一寒,双股一颤,忍不住失禁了。 他知道,黎宝璐说的有可能是假的,但白一堂说的一定是真的。 “白一,白大侠,我发誓,以后一定不嘴贱,就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白一堂冷笑,剪子一开就要剪下去,顾景云清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等一等。” 白一堂动作一顿,扭头看向他。 顾景云走上来,低头看了眼鼻青脸肿,狼狈不已的花无言道:“今日便算了,毕竟是妞妞洗三,不宜见血,放他走吧。” 花无言巴巴的看向白一堂,白一堂微微蹙眉,但还是收起了剪子,他大松一口气,不敢多留爬起来便跑。 109.第109章 人命 顾景云目视他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才收回目光。 白一堂皱着眉头看他,“顾小子,你想干什么?” “今日不宜见血,过后再说吧。”顾景云淡淡的道:“他逃不掉。” 调戏了他母亲,怎么可能逃得掉? 顾景云牵了黎宝璐的手对白一堂恭敬的道:“师父,宴席要开了,我服侍您进去吧。” 白一堂扫了一眼俩小孩牵在一起的手,大踏步往前院去。 秦信芳已经请村民们入席了,看到白一堂进来,大家纷纷把目光转过来。 白一堂脚步一顿,便面无表情的道:“今日是秦家大喜的日子,景云说不宜见血。” 白一堂便发现村民们皆松了一口气,他不由心中一沉,花无言那样的人渣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关心? 村民们并不是关心花无言,只是忌惮白一堂的武力和秦家的势力,他们今日若能随意决定花无言的生死,以后便也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何况罪村虽近乎与世隔绝,但并不能动用私刑,这是要连坐的,一人犯事,除受害人外,其余人等都要连坐。 阉割这种惨绝人寰的刑罚早被废除了,黎宝璐真剪了花无言,花无言鱼死网破之下,他们全村都要受牵连。 白一堂不懂律法,流放到这儿的犯官却懂,在他们拖着花无言出去那会儿就有人劝说秦信芳得过且过,因此其他人自然也知道了这条与他们利益相关的律法。。 顾景云含笑与大家打过招呼后便拉了黎宝璐回后院,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师父不懂律法你也不懂吗,在村里阉了花无言等于给自个招祸。” “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他?”黎宝璐嘟起嘴巴,嘟囔道:“花无言这样的人阉上十遍都不冤。” 花无言是采花大盗,最喜欢那些漂亮丰腴的姑娘及少妇,他爽完了提起裤子就走,倒是逍遥快活了,被他侵 分卷阅读274 犯的姑娘和少妇却大多含辱自尽,剩下的不是归入佛门,一生青灯古佛相伴,便是担惊受怕的隐瞒事实,一生不安。 搁在二十年前,女子还能争一争,但在时下,女子地位急剧下降,约束颇多,连出门都要戴帷帽,何况被侵犯? 他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最后却只是流放琼州。 他不出手还罢了,此时却敢调戏秦文茵,阉了他还是轻的。 “既然知道阉十遍都是轻的,你为何还要只阉了他?”顾景云眼中闪着寒光道:“斩草须除根,我们秦家在这儿的秘密太多了,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阉了花无言,然后把他刺激得出去告秦家吗? 顾景云还没那么蠢。 他对黎宝璐道:“这事你别管了,有我与师父呢。” 顾景云不可能放过花无言,更不可能给他翻身的机会,而对他来说,世上只有两种人永远翻不了身,一种是没脑子的人(字面上的意思),一种则是死人。 他觉得挖掉花无言的脑子太费劲了,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呢。 当然,这事他们知道就好,没必要让村里的人知道。 因此妞妞的洗三过后,顾景云就请白一堂每日三顿的上门揍花无言。 村里的人见白一堂只是揍他,花无言不仅能跑能跳,有时候还能反击一二便知道他没事,也懒得管。 花无言却苦不堪言,白一堂是打不死他,但每天照三顿打也很痛苦的,而且这种报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决定出去避避,等过段时间再回来,到时候秦家和白一堂的怒火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花无言觉得自己还是会忍不住调戏秦文茵,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花无言便走便叹气,自言自语道:“都怪我当时太不谨慎了,若是能早一步发现黎宝璐那小丫头避开就好了……啧啧,秦姑娘那么漂亮,她以前的相公是怎么舍得休了她的,不过这女人总是一个也厌烦……” 花无言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他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紧紧地瞪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白一堂。 良久他才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道:“是白兄呀,没想到白兄这几年武功精进了这么多,在下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白一堂从腰间抽出软剑,轻笑道:“若是叫你发现我还如何杀你?” 花无言后退半步,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软剑道:“白兄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是杀了我村里人必定能猜到是秦家报复……” 白一堂手中的软剑一抖,不等他说完便朝他的身上的要害攻去…… 徒弟总说打架杀人的时候一定不能废话,不然绝对的局面到最后都有可能被扭转,而白一堂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又谨记徒弟的话,自然没心情跟花无言聊天。 花无言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就动手,一边闪躲一边竭力的叫道:“白兄,白兄,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在罪村一村能杀死我的只有你,若我的死讯被村民们知晓,三岁小儿都知道是你杀的我,为了秦家值得吗?” 白一堂的动作更加凌厉,几招之内便在花无言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 花无言捂住胸口的伤口,见白一堂完全无动于衷,眼中不由闪过厉色,一个鸽子翻身向后跃去,手往袖子里一摸正要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却突觉胸口一疼,他低头一看,剑尖从背后穿胸而过正中心脏,他浑身的力气顿消,手里的暗器掉在地上。 他扭头看向白一堂,血不断的从口中胸中涌出,半响他才茫然的道:“为,为什么,我并没有伤害秦姑娘……” 白一堂面色一冷,“这还不是伤害吗?你可知你伤害过的那些女子到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你当时 分卷阅读275 虽未取她们性命,她们却都是因你而死,而且还是受辱而死!” 花无言用手抓住胸前的软剑,眼中迸射出恨意道:“你不过是被秦家利用的工具,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的,整个罪村,不,是整个琼州,能杀掉我的只有你……” “你说的不错,我能杀掉你。”说罢,手中的软剑一绞,然后猛的抽出,花无言胸中血花绽放,“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他的眼睛圆睁,血还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和胸口处涌出,但人已气绝身亡。 白一堂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将软剑擦干净,然后将帕子扔他脸上,摇头道,“不会有人猜到是我杀了你的,因为没人知道你死了,而明天我依然会去你家里揍你。” 白一堂从附近的找来不少干柴,搭了个大柴床后便把花无言的尸体拎上去,直接火烧。 这是徒弟贡献的后续处理方法。 用徒弟的话说是,破案要循蛛丝马迹寻找证据,既然如此我们就毁尸灭迹,把一切蛛丝马迹全毁了。 白一堂把花无言烧得只剩下一堆灰了,而且这堆灰还和柴灰混在了一起。 白一堂拿出腰间套着的袋子,直接把灰都扫进袋子里,拿到河边全撒了,干净利落,不论是谁来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然,烧火的痕迹留下的,但谁会知道烧的是尸体? 只怪罪村之间相隔太远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即便是起火大家也看不见,日后有人发现这个痕迹也只会以为是进山的猎人或过路的村民为取暖而烧的。 一个武林高手就这么死了,白一堂还有片刻的怅然,然后便宝贝的把软剑套回腰间,喜滋滋的回去跟徒弟她相公复命了。 这把软剑是黎宝璐送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最喜欢的。 不仅方便携带,还很好的隐藏起来,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他以前也有一把软剑,可惜被抓到后就被搜出来了。 白一堂回到罪村时天依然是黑的,但已有公鸡打鸣,他打了一个呵欠合衣在床上睡下,天亮后换了身衣服就继续跑去花无言家门口挑战。 但今天不论他怎么喊花无言都不出现,白一堂怒极直接闯门。 于是不到一刻钟村里的人就都知道花无言为了躲白一堂连夜跑了。 村民们并不奇怪,只是有些人庆幸村里总算是消停了,也有人惋惜没热闹瞧了。 总之没人会觉得花无言死了,因为这种事时有发生。 村里只有两个不拖家带口的人,便是白一堂和花无言,花无言且不说,白一堂都会隔段时间离开罪村一段时间。 以前没收黎宝璐做徒弟时一走七八个月都是常事,谁也不知道他去干嘛。 花无言当然也是一样,不然他不种地也不打渔靠什么为生? 白一堂是进山打猎卖钱,花无言的生存来源却一直没人知道。 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白一堂假装生气的把花家砸了一通便跑到了秦家,对恭敬站起身的顾景云道:“别装样子了,事已经办完了,也照你和宝璐的意思把人毁尸灭迹了。” 顾景云抿嘴,不悦的问道:“宝璐也知道了?” “不知道。” “那您说照宝璐的意思……” “哦,那是我们偶尔谈起杀人时的注意事项提到的,既然杀了人,自然要把处理尸体的方法也想好,照我的意思就丢在山里就行,实在不行就挖个坑埋了,就你们麻烦,非要烧了。” 分卷阅读276 白一堂瞥了他一眼道:“当然,宝璐也就能想到把人烧成灰了,你厉害些,还知道把灰撒进水里。” 顾景云一阵无力,“师父,宝璐是女孩子,以后这样的事不要找她讨论了。” “她又不怕……”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您会付诸实践,她只是就事论事的去假设并寻找方法,并不是在真的要您杀人。” 白一堂不以为意,“难道这次出门宝璐没杀人吗?” 顾景云抿嘴。 “她身上不仅有杀气,还有血腥气,那是见过血才会有的,既然都杀过人了,又何必怕讨论这些?”白一堂道:“有备才能无患,我并不觉得讨论这个有什么不对。” 110.第110章 设计 洗三过后,红红皱皱的妞妞开始变白变漂亮,到她满月时,已经出落得白白嫩嫩了,看得出她长得很像秦信芳,与顾景云有三分相像。 王太医不宜久留,妞妞满月的第二天给何子佩和妞妞请过平安脉后就带着王培离开,而把周白术留下。 顾景云与黎宝璐一路将人送到码头,然后就想在县城里请个木匠回家为妞妞建游戏房,谁知城中的木匠一听要去罪村就全都不乐意了。 即使顾景云拿出秀才的身份,又给了高价也没用。 顾景云一张俊脸黑成锅底。 黎宝璐就安慰他道:“没事,罪村共有十个村子,再往外还有那么多向善村,难道就没有人会木匠活?” “难找,”顾景云垂眸道:“村与村之间距离太大,一个消息传递都得十天半月,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水平如何。” “不是有里正吗,他对各个罪村和向善村的情况都了解,问他便是。” 里正现在跟秦家的关系正密切,这种小事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其实罪村里会做木匠活的还真没几个,向善村里就更少了,他们虽能出去当学徒学手艺,面上也和良民一样,但外人一听他们是向善村里的就都不太乐意要人。”里正翻了翻册子道:“你们要找人,那只能在罪村里找,诺,罪村三村有一个,是因与人斗殴致残被发配到这儿的,之前是木匠,六村也有一个,不过他是祖上是木匠,自己粗略会些……” 整个罪村范围内只能找出三个木匠,而向善村更少,只有两个,还是因为祖上便是木匠,代代流传下来的。 平时的服务对象也只是罪村和向善村的村民,很少向外扩展业务。 “谁的木匠活好点?” “这可不知道,”村长道:“也没人把他们凑到一块儿比过呀,只知道他们会木匠活。” 顾景云:“那雇佣他们要多少钱?” “哪需要什么钱,只要提供木料,再随便给他们些鸡蛋或粮食做酬劳就行,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顾景云沉默片刻便道:“里正,您帮我通知他们吧,让他们到罪村来,就说我请他们做些木工,每日每人给二十文钱,包食宿。” 里正惊讶,“都要请?” 顾景云点头。 “你这是要做什么木工呀,竟然要这么多木匠?” 顾景云含笑道:“给孩子做些东西。” 顾景云要给妞妞造一个三岁前都能玩的游戏屋,当然,那是他所认知的三岁,在黎宝璐看过他的设计稿和说明书后,她觉得游戏屋给孩子玩到十二岁完全没问题。 他请了人将两间房屋打通,中间做了个大大的月亮门,因为光线有些暗,他还让人将两个窗口扩大 分卷阅读277 了一倍。 屋里的玩具全是他一个月来亲自设计的。 妞妞会坐以后就能动手玩些小玩具,既可以提高手的灵活度,也能锻炼大脑,因此顾景云打算给妞妞准备各种类型的积木。 房子,车,甚至牛马都能通过积木搭建而成,黎宝璐第一次看见设计图时还笑着说,“房子和车也就罢了,牛和马怎么用积木拼凑呢?” 顾景云便把分解图给她看,道:“是有些难做,关键在于木块的弯曲度和打磨空间上,稍差一些便组装不起来,因此需要很精细的活计,而且做出来后木块要单独放置,若是与其他木块混杂就合不起来了。” 所以顾景云打算将木块图上颜色,白色的马涂白色,枣红色的马木块则都为枣红色…… 黎宝璐不由惊叹顾景云的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她会玩积木,但要让她设计,她绝对设计不出来。 而游戏屋里还布置了两道滑梯,顾景云道:“本来我是想做两面木栏,让妞妞扶着学走路,但见村里的孩子时时跑到海边的坡上那里往下滑,他们似乎很喜欢这个向下滑的游戏,即使把裤子磨破了也在所不惜。虽然我不太能理解其中的乐趣,但妞妞也是孩子,她或许会喜欢,所以我就把木栏改成滑坡状,到时候让木匠打磨平滑,再涂上润滑物便能让妞妞玩了,免得她出去与那些孩子一样弄得脏兮兮的,这两道我便叫它滑坡。” 黎宝璐佩服得五体投地,“景云哥哥你真厉害!” 顾景云自得的翘了翘嘴角道:“我虽然不知幼儿喜欢玩什么,但村里孩子那么多,观察一番也就懂了,孩子喜欢玩的大抵差不多。” 他指了设计图纸上月亮门后的一个大风车道:“这是照着村里的水车做的,上次我看到有孩子趴在水车上让别的孩子转动,转半圈便跳下,如此往复。” 他抿了抿嘴道:“此举太过危险,但小孩似乎都喜欢玩高高,”比如他,他就很喜欢宝璐抱着他在空中飞来飞去,“所以我在水车上装了座位,到时候可以让妞妞坐在里面,然后大人摇这个水车就能转动。但这个未曾试验过,不一定能行,到时候让木匠里了让他们先做一个小水车试试,可行后再做大的。” 这不是记忆中的过山车吗? 不过这个过山车只走半圈,而且是室内过山车。 “这是栅栏,”顾景云点着设计图上的一个圈圈道:“到时候让木匠以十二生肖做出漂亮的木栅栏,将这一片区域拦起来,然后去掏些海沙回来给她玩,虽然我们这儿离海边近,但三岁以下的孩子还是少去海边为妙,万一遇险怎么办?” 黎宝璐指了另一块空白的区域问,“那这要做什么?” “做厨房和女红房,我观村里的女孩子最爱玩过家家的游戏,在路上随便扫一捧泥就能玩起来,”顾景云面露嫌弃的道:“太脏了,妞妞要玩还是在家里玩吧,我让木匠把锅碗瓢盆都给她做出来,还有女红房也给她做好,以后她想玩来这儿玩就行。” 黎宝璐颇为无语的道:“她一个人怎么玩?” “村里这么多孩子,怎么会没玩伴?”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顾景云不愿意妞妞与村里的孩子们一块儿玩,而是让她一人呆在这游戏屋里。 玩伴在孩子性格养成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黎宝璐却不知道顾景云的确不太想让表妹与外面的那些孩子玩,但他深知朋友的重要性,虽然他不能体会,但那是因为他身边一直有宝璐陪伴,妞妞可没有这样的伙伴。 所以他只能退一步将游戏屋向外人开放了。 “还有一些零星的东西,到时候等木匠来了再决定做不做。” 顾景云收起图纸,拉了黎宝璐问,“你的画学得怎么样了?” 分卷阅读278 黎宝璐挺了挺胸膛道:“舅舅夸我进步颇大。” 这辈子黎宝璐可是琴棋书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琴和棋就不说了,书和画虽稍逊于顾景云,却也一直在进步。 “那样我就放心了。” 黎宝璐戒备的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顾景云在新打通的屋里走了走,指了四面的墙道:“我决定在墙上做壁画,但这样的技艺在琼州是请不到人的,只能我们自己来,我与舅舅都没问题,母亲和舅母身体不适不宜动手,但只我和舅舅工程太过巨大,半年未必能画得出来,所以得你帮忙。” 黎宝璐张了张嘴道:“景云,我不想当你妻子了,我也做你闺女吧。” 顾景云脸一黑,瞪了她一眼道:“瞎说些什么,还不快去列单子,壁画所用的颜料琼州未必能买齐,得提前托贺掌柜从广州买来。” 顾景云将自己的计划与秦舅舅说了,喜滋滋抱着闺女傻乐了一个多月的秦信芳这才回过神来,他貌似还没给闺女准备礼物呢。 看着怀里冲他吐泡泡的闺女,秦信芳瞬间愧疚了,立即道:“你还要看书,明年便要考试了,游戏屋的事交给我吧,壁画我慢慢画,不用你和宝璐操心。” 顾景云不同意,“得早点画完让颜料干透,不然妞妞何时才能用?我们三人一起快些。” 秦信芳抿了抿嘴道:“我一人动作快些三四个月也就完成了。” 顾景云瞥了舅舅一眼,“您是打算不眠不休连续干四个月吗?” 黎宝璐戳了戳他道:“你没发现舅舅是吃醋了吗,他想自己给妞妞画。” 顾景云抿了抿嘴,退一步道:“那舅舅你画两面墙,剩下的两面交给我和宝璐吧,你年纪大了,也不能劳累过度,不然谁来照顾舅母和妞妞。” 黎宝璐见秦信芳涨得脸都红了,便狠狠地戳了一下顾景云的腰,“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秦信芳的气就泄了,狠狠地弹了俩人的额头道:“今晚你们下厨,做不好罚你们打扫房间十天。” 顾景云伸手抓住黎宝璐的手指,严肃的点头,拉着黎宝璐往外走,“快去洗菜做饭,做不好罚你单独打扫房间十天。” 秦舅母眼中闪过笑意,扭头对秦舅舅道:“两个孩子是心疼你,你何必跟他们置气?” 秦信芳嘟嘴道:“这是给我闺女做的。” 何子佩咯咯笑了一阵,然后严肃的道:“这次来的木匠有罪村的也有向善村的,让宝璐避着他们一些,对外,妞妞是景云和宝璐的孩子。” 秦信芳点头,“村里还有废屋,景云打算让他们住在废屋里,木工也在废屋里做,做好后再搬到屋里就好。” 这样可以一边做木工,他们这边也能刷墙开始画壁画。 111.第111章 妄想 刘长福是向善村二村的村民,他祖宗犯了事被流放到这儿,但自他祖父开始便移到了向善村,他们的户籍也早从罪籍换成了良籍。 但他们在外人眼里依然不一样。 他们很难在镇上和县城里找到活计干,即使是码头上的苦工,换他们去做工钱要少一半,还未必能抢到活儿。 他从祖上那里学了一手木匠手艺,但在向善村和罪村,大家生活条件放在那里,请了他去也不过用些粮食或鸡蛋做报酬,很少能挣到钱。 所以在里正找他去罪村一村干活,言明一天能有二十文工钱时他就想也不想答应来了下来。 刘长福兴奋激动的跑回家,兴高采烈地对母亲和妻子道:“里正给我找了个活儿,在罪村一村,估计得去做半个月左右,每天 分卷阅读279 能有二十文钱,还包食宿,你们给我收拾套衣服,明儿我就走。” 刘母惊疑不定,“罪村有这样的好差事?你别是被人骗了。” “是里正介绍的,怎么会被骗?”刘长福道:“而且您当是谁请我们?是咱琼州的秀才爷,他住在罪村一村。” 刘妻眼睛一亮,“可是秦家的那位顾相公?” 刘长福点头,“正是他。” “娘,这差事接得,他可是秀才公,哪用骗我们?”刘妻低声道:“常到我们村来收海鲜的商队不也是秀才公组织的?他从小在罪村长大,对我们这些人与外面那些人不一样。” 刘母也放心下来,“那我给你装些米带上,以防万一。” 刘长福这次没拒绝,要是在秦家吃不饱,他自己私下也能做些。 同一时刻,里正派出去的人陆续将口信传给其他四位木匠,和刘长福一样,他们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了。 在罪村和向善村,想要找到一个零工太难了,好容易出现一个,大家自然是牢牢的抓住。 第二天一早,五个木匠便背了自己的工具从不同的地方同时朝罪村一村而去。 等刘长福赶到一村时,其他四位木匠都到了,他也才知道原来秦家请了这么多木匠,他脸色瞬间涨红,生怕自己被刷下。 其他四位木匠也面面相觑,互相戒备起来。 黎宝璐带了张大妹来,没办法,顾景云和秦信芳去县城见贺掌柜了,家里适合出面的人只有她。 关键是谁也没想到木匠们会来得这么快。 黎宝璐特意梳了个已婚妇人的头发,又穿了件朱红色的十二幅瑶裙,直让她老了三岁不止。 她也没让五人进秦家,暂时把人安排在村尾的废屋里。 村里还有好几栋这样的房屋,全是前人留下来的。 张大妹走在黎宝璐的身侧退后半步,看着像是她的丫头。黎宝璐不由佩服起她的眼色来,就这幅心肠,即使她有前一世的记忆也学不来。 看到黎宝璐端庄持重的走来,五个汉子皆手足无措的站着,嗡嗡的叫了一声:“东家少奶奶。” 黎宝璐对五人微微点头,道:“五位都是我秦家请来的,之前只说要请你们做木工,并未言明要做什么,现在这里我便说一下。” “我们家新添了个宝贝,所以要建个房间专门给她玩,里头的东西几乎全是木工,光凭一人只怕一年也做不出来,所以要请你们五人一起,今儿天已经晚了,你们便先休息,明儿我带你们进府看看,看过图纸后我们再商议谁做哪一部分,怎么做,需要什么东西,没有两三日这些事情是搞不定的。你们也放心,只要不是故意拖延工时,工钱我一文不少你们的。” “工钱便从明日算起,每日二十文,十天一结,食宿由我们秦府包。你们五人暂时住在这宅子里,缺的生活用品我会给你们补上,至于吃的,看见这小姑娘了吗,我会把米菜都交给她,由她做好了给你们送过来,每日三餐,管饱。” 见五人脸上的仓皇消失,隐隐有些期待的看她,黎宝璐才话题一转道:“因为东西是给孩子用的,务必要打磨得光滑精细,还要牢固,今天晚上你们先想好是否能做,若是不能趁早提出,我们好送你们离开,另外再从县城找人。” 刘长福忍不住问道:“不知少奶奶是要做什么东西,提前与我们说我们也好有个底。” “就是一些玩具,”黎宝璐将顾景云设计的滑坡图纸给他们看,“这是其中的一道,孩子要在上面滑行,所以滑道要打磨平滑,整个滑坡要稳固安全,你们可能做?” 这可比做柜子,最床和箱子容易多了,他们做柜子和床时还要雕刻呢,五 分卷阅读280 人想也不想就狠狠地点头。 “这个我们能做,哪里用多少时间,若是有木料,四五天就能做出一个,保证打磨得光光滑滑,一点倒刺也没有。” 黎宝璐微笑道:“这就好,不过这只是其中一样,还有许多的小玩具,而且需要什么木料也需要你们选好我们才好让人去砍,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尽的,今儿你们就先休息吧。” 黎宝璐顿了顿又道:“五位也知道我们这是罪村一村,少有外人来这里,所以孩子们都比较调皮,你们若能少出门便少出去一些,免得那些孩子无法无天捉弄到你们身上来。” 五人心中一凛,自然知道黎宝璐说的不是孩子,而是成人,谁都知道罪村十个村是依据所犯罪行的轻重来分的。 会被分配进一村的,莫不是罪大恶极,差一步就能砍头之人。 五个人保证不乱走,黎宝璐这才带着张大妹离开。 张大妹沉默的走在黎宝璐身后,半响才问:“我是在你家做饭还是在废屋里做?” “在我家吧,废屋里的灶膛许久不用了,未必还能用。” 张大妹沉默的点头。 “你可以把二妹带来帮忙,这样速度快些。” 张大妹摇头,“不用,我一人就行。” “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二妹了,她怎么不来找我玩?” 张大妹严肃着脸道:“我爹要给她说亲了,这段时间正忙着在家养白,我不让她出门。” “二妹都要说人家了,可有了人选?” “有,”张大妹依然面无表情,“是三村的,很俊俏的一个小伙子。” 黎宝璐怅然,“这么快,大家都长大了。” 张大妹抬头看向黎宝璐,有些婴儿肥的脸上还有些细细的绒毛,细腻如玉,她们的脸上已有风霜之色,她眼中却一往从前的纯净。 张大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因为劳作和经久的暴晒,手上不仅有厚厚的茧子,还黑乎乎的,她曾偶尔听到顾景云满脸嫌弃的与黎宝璐说过她太黑,让她在家养白。 当时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 黎宝璐只是偶尔晒太阳,不够白而已便被顾景云叫黑,她们这样的又如何入他的眼? 说到底还是命不好,都是一样的罪民,黎宝璐却能从小摆脱罪籍,不用操心生计和婚事的快乐活着。 张大妹跟着黎宝璐回秦府,确定了她第二天来做饭是时间后便离开了。 张二妹被她关在屋里,她打开房门,看了一眼角落里纺机,见篓里依然是那么多麻丝,不由蹙眉,“你今天没干活?” 张二妹抿着嘴瞪她,“大姐,你放我出去!” “出去给张家招祸吗?”张大妹上前将麻丝一条一条撸好缠在纺机上,面无表情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黎宝璐好说话,顾景云却不是吃素的。” 张二妹愤恨的瞪着她。 “爹和大哥已经给你找好了婆家,那小伙子你也见过,又勤劳又老实,配你绰绰有余……” “那你为什么不去?”张二妹嚷道:“怎么不见你嫁,你比我还大呢。” 张大妹叹息一声,扭头认真的看向张二妹道:“我不嫁是因为我觉得嫁人和不嫁人过的日子是一样的,嫁了人就要伺候公婆,伺候丈夫,一样要下海赶海,出海打渔,照顾一家大小的吃穿,日子一样的苦痛,既然这样还不如就不嫁,那样我有兄弟们撑腰,至少不用出海打渔,还能照顾爹和兄弟们。但你愿意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 分卷阅读281 张二妹愣愣的。 张大妹转回头,继续埋首手中的活计,“我知道你想什么,觉得自己读书识字与别人不一样,但我们村的孩子哪一个不识字?更别说黎宝璐,你拿什么跟她比,人家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的字都是她教的。” 张二妹抿嘴道:“我,我从未想与宝璐妹妹比……” “你想做顾景云的妾,却不想着与黎宝璐比?”张大妹一向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讥笑,“你是太过高估自己,还是已经习惯自欺欺人?” 张二妹眼睛通红,气道:“大姐,我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你要不是我妹妹,我还不说你呢,”张大妹严厉的道:“你忘了大哥当年是怎么差点丢到一条命的?” “我,我又不害他,我是爱慕他。” “他不会稀罕你的爱慕的,”张大妹冷冷的道:“他只会看到你伤害了黎宝璐,他有多看重黎宝璐你不知道?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你能得什么好?” 112.第112章 请求 张二妹咬着嘴唇不语。 “你最好收起那些心思,凭你和六郎与顾景云黎宝璐的交情,他们以后只念三分就够你们受用的了。”张大妹冷着脸道:“现在六郎正跟着张一言跑商,以后说不定就由他接手商队,所以你最好老实些,要是惹得顾景云大怒波及六郎,别怪我不念姐妹情谊。” 张二妹伏在床上痛哭,“你怎么就不念我的好,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惹怒他,说不定他就收了我呢,不仅我能走出琼州,就是你们也能沾光……” 张大妹冷笑,“这种光我不稀得沾,顾景云要是那样的人,你觉得黎宝璐还能一派天真烂漫?外面多的是想做他妻妾的女子,你比她们强哪里?” 我与顾景云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张二妹倔强的咬住嘴唇。 张大妹眼角的余光看见不由一叹,看来二妹的婚事要抓紧了,不然留在家里就是惹祸。 张大妹丢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出去,重新将门落锁后去找张大郎。 张大郎刚从海里回来,正盘腿坐在地上修复破的渔网,看见大妹过来便问道:“秦家的活儿说好了?” “说好了,一日三餐,饭菜都在他们家做,只负责那五个木匠的饭菜,一天二十文。”张大妹盘腿坐在他对面帮忙将渔网撑开。 “这工钱是病秧子的小媳妇开的吧?” 张大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这样叫他,小心叫黎宝璐听见了又揍你。” 张大郎哼了一声,嘀咕道:“一个大男人却叫一个小姑娘保护……”他道:“活儿既然给了你,你就好好干。二十文一天的工钱可不低,就算是在县城,给人做饭一天也才十文左右。” “我知道,”张大妹顿了顿问道:“大哥,二妹的婚事怎么样了?” “男方家没意见,很满意二妹,说定了立冬后嫁过去,到时候也封网了,家里没什么事干,正好操持她的婚事。” “将婚期提前吧,尽快把人嫁出去。” 张大郎不赞同,“离立冬也没多久了,她还能有几天轻省日子?我还想多留她一段呢。” “你知道什么?”张大妹扔了渔网恼道:“你以为我不疼她?只是她痴心不改,我能关得了她一天,难道还能关她一年?” 张大郎抿嘴不语。 “家里六个兄弟,一个都娶不上媳妇,现在就指着六郎跟着商队出去能多挣些钱,四郎和五郎能依靠顾景云往外找些活计做,家里要是没钱怎么给兄弟们娶媳妇?”张大妹几乎落下泪来,“你没看义父为了我们都愁白了头 分卷阅读282 发吗,休渔时他都走远了偷偷下海打渔,不就是为了多攒些银子给你们娶媳妇吗?” 流放地本来就男多女少,一些人家还嫌弃生了女孩浪费粮食将女儿溺死,所以罪村的男子想要娶妻特别艰难。 而这几年因为谭谦扩宽了税收范围,让女婴死亡率特别高,他们一村还好,据说四村和五村七岁以下的女孩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因为这,罪村现在尤其盛行换婚,家里有女儿的,必须得换一个儿媳回来才行,可这样嫁的丈夫和夫家能有多好? 张大锤疼他们,虽然心疼六个义子,但也绝不会让女儿去换婚,所以这次给张二妹挑的夫婿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不仅那小伙子人不错,他父母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是第三代了,再下一代孩子就能搬出罪村去向善村改籍。 而张二妹识字,只要不蠢,以后将这本事交给儿女,就算外面的人会拿异样的目光看向善村的人,但识字这一项就可为他们抵消掉不少负面的看法。 其实张大妹更想给她爹也娶个媳妇,刚来的时候她害怕被抛弃,所以她自私自利,一心只为自己谋划,但这么多年来,看着义父为他们辛劳,大哥虽然各种蛮横不讲理,对她和几个兄弟却是真心的好,她再硬的心也给捂软了。 所以张大妹是真心在为张家谋划的。 张二妹想做妾,她的目标要不是顾景云而是其他人,只要她做妾有过得好的可能性她就能拼尽全力去给她谋划。 但偏偏是顾景云。 顾景云那人在张大妹的眼里就是个神经病,还是个聪明绝顶的神经病,这样的人你狠不过他,聪明不过他,那就只能不去惹他,能躲着他走便躲着 二妹看不清楚,她却看得明明白白,顾景云很在乎黎宝璐,小时候黎宝璐教大家认字,伙伴们调皮,在课堂上喧哗惹她生气,黎宝璐是气过就算,顾景云却能暗暗记在心里,非得一一报复回去替黎宝璐出了气才算。 明明黎宝璐都已经不生气了。 这样的在乎,这样的睚眦必报,张大妹怎敢让顾景云知道张二妹的心思? 只可惜张二妹不能理解她的苦心。 张大郎同意重新去商议婚期,而另一边,张二妹正拿着梭子撬窗口。 她被关了半个月,早已经想过各种逃出去的方式,本来还想劝服大姐放她出去,但今日看来大姐是铁了心了,那她只能自己去想办法了。 张大妹虽把窗口也给关上了,但并没有封死,张二妹用梭子撬了一会儿就撬开了,她忙小心的从窗口爬出去,一落地撒腿就往外跑。 但一跑出去她就茫然了,她要去哪儿呢? 看到秦家袅袅升起的炊烟,张二妹咬了咬牙,撒腿往那边跑。 黎宝璐正在做饭,除了自家的饭,还要做五个木匠的晚饭。 张大妹要明天才上工,但木匠们今天晚上就得吃饭。 黎宝璐煮了一锅米饭,再把白菜剁了和猪肉一块炖,一个饭一个菜,黎宝璐把东西放在篮子里提出去,一边的锅里正用文火炖着花生排骨。 还没走到前院便听到急急地敲门声,黎宝璐叫住要去开门的秦文茵,“娘,你歇着,我去开,顺便把饭菜给木匠们送去。” “那你快些回来,景云和你舅舅还没回家,现在天都快晚了,就剩下我和你舅母在家。” “放心吧娘,我很快就回来了。” 黎宝璐快步走去开门,看到满头大汗的张二妹一愣,“二妹,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急?” “我,我,”张二妹没想到开门的是黎宝璐 分卷阅读283 ,她支吾了半响,回头看渐渐黑沉下来的天色,知道大姐很快就会发现她不见了,她一咬牙拉住黎宝璐的手道:“宝璐妹妹,你救救我,我,我家里人想把我嫁出去,但我不想嫁给那人……” 黎宝璐蹙眉,“是张大叔给你说的亲事?” 张二妹点头,“是我爹和大哥做主说的亲事。” “你不喜欢男方?” 张二妹狠狠地点头,“我不喜欢他。” “那就和大叔说呗,大叔应该不会勉强你的。”黎宝璐放下手中的篮子,转身关门,劝她道:“大叔一向疼你们,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他不会勉强你的。” “可,可不是这个,也会是别人,我爹说我长大了得嫁人,但我不想嫁给那些人。”张二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啊,原来你是有了心上人,”黎宝璐拉着她的手笑问,“快告诉我是谁,要是合适,我帮你跟张大叔说说,说不定就成了呢。” 张二妹眼睛一亮,“扑腾”一声跪下,眼巴巴的仰头看着她道:“宝璐你说真的?你真的能帮我?” 黎宝璐吓了一跳,忙把她往上拉,“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随便跪人,只要你们男未娶女未嫁,双方又钟意我自然会帮忙,不仅是我,我想对方只要人品过得去张大叔也不会挑剔的。” 张二妹闻言脸色一白。 就算天色昏暗,黎宝璐也依然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由蹙眉,“二妹,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难道对方不喜欢你?还是他已婚?” 张二妹抓着黎宝璐的手不由一紧,她咬了咬牙,豁出去道:“我,我喜欢景云!” 黎宝璐雷了个外焦里嫩。 张二妹却觉得后面的话并不是那么难于出口了,她眼泪汪汪的看着黎宝璐道:“宝璐妹妹,我知道我这样对不起你,但我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他,心心念念就是他,我不求跟你平起平坐,你只要收了我做妾就好,我,我给你端茶送水的伺候你。” 黎宝璐只觉得胃中翻涌,好一阵恶心,她瞪大了眼睛看跪在眼前的人。 张二妹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闺蜜,当初接近她和张六郎不过是为了让顾景云融入一村,但她脑子里有上一世的记忆,她是把张二妹和张六郎当学生看的。 而且因为常与他们玩,她对这俩人也尤其尽心,她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学生与好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黎宝璐气极而笑,问:“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张二妹哭道,“那,那我只有去死了,我不愿嫁给别人。” “好!” 张二妹狂喜的抬头,“宝璐你答应了?” “不,我是说我不答应,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会去吊唁的。” 张二妹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张二妹连忙回头去看,就看到拢着手站在后面的顾景云,她眼中迸射出惊喜,甩开黎宝璐的手便爬到他脚下,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袖子,“景云!” 顾景云向后退一步躲开她的手,他嘲讽的看着她,“景云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吗?我记得你们一直是叫我顾先生和顾小公子。” 113.第113章 恋爱 张二妹身子一僵,低声叫了一声“顾小公子”。 顾景云便绕开她走到黎宝璐身边,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皱纹,“为这等人不值得。” 黎宝璐心一酸,委屈涌上心头,眼睛便有些发红,她低头看着面色发白的张二妹,到底有些心软,“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分卷阅读284 ” 张二妹红着眼眶看她,委屈得直掉眼泪,“宝璐,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黎宝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惊奇的看着她道:“是啊,我们曾经是好朋友,然后作为好朋友的你却来抢我的丈夫吗?” 想到之前她说的话,黎宝璐沉下脸来,“从你有这个心思起,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可我喜欢他,我,我就是喜欢他……” “我喜欢金银珠宝,喜欢田地,还喜欢世上独我,舍我其谁的权势,但这天下的金银,天下的田地,天下的权势都能归我吗?”黎宝璐冷冷地看着她道:“并不是喜欢就能得到。” “何况,你的这种喜欢还不道德,”黎宝璐见她冥顽不灵,念着最后一丝情谊道:“我不仅是你的朋友,还曾是你的先生,你喜欢朋友和先生的丈夫不觉羞耻,还用我们之前的情谊逼我接纳你,张二妹,你觉得我就那么蠢,蠢到与你姐妹相称吗?” 张二妹抖了抖嘴唇,扭头看向一旁的顾景云,一眼便看到了顾景云眼中的厌恶和不耐烦。 张二妹如坠冰窟,一下摊倒在地。 顾景云眼中但凡有一丝不忍她都能再争取争取,可她在他眼里只看到了厌恶。 “咳咳,”秦信芳僵硬的扯着缰绳,他也没想打扰几个孩子处理感情问题,但他离家一天了,还没看过闺女呢,再不回去就到闺女睡觉的时间了。 顾景云看了舅舅一眼,俯身拿起篮子,牵了黎宝璐的手道:“走吧。” 拉着黎宝璐去送饭。 秦信芳看了张二妹一眼,拉着马车进院子。 张二妹僵硬着身体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走的走,回的回,在他们的眼里她就好似一只蜉蝣般不值一提。 隐隐的,张二妹听到离去的顾景云问黎宝璐,“那是张六郎的妹妹?” 黎宝璐“嗯”了一声。 “让张大妹把人接回去吧。” 张二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地上,她跟顾景云玩了这么多年,结果他没记住自己,却记住了她姐姐?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已经托贺掌柜买颜料了,下次他再来琼州就能拿到,”顾景云牵着黎宝璐低声讨论今天的事,“等木匠们定了要用的木头,我们请村里的人进山砍。” 废屋里的刘长福等还以为今天晚上不包饭,正打算勒紧裤腰带饿一晚上,反正东家少奶奶说了明日一早有早饭吃。 大家打了井水简单的冲洗了一下,正要上床睡觉就听到门响,五个大汉子全吓了一跳,浑身紧绷的瞪着门口。 黎宝璐敲了敲门,见无人应门,不由出声喊道:“刘大叔,你们在里面吗?” 刘长福回过神来,忙应和道:“在,在呢。”拉了一人跟他去开门。 除了黎宝璐,她身边还站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茭白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像神仙一样的模糊却神圣。 刘长福和伙伴一时看愣了。 黎宝璐心情不好,直接把篮子塞他手里,道:“这是你们的晚饭,刘大叔,你拿进去与大家分食,吃完了便睡觉吧,明天一早就要开始做事了。” 刘长福涨红了脸,抓紧手中的篮子忙不迭的点头,“少奶奶放心,我们绝不会迟了的。” 黎宝璐冲俩人微微点头,拉顾景云便离开。 俩人看着他们的身影伴着月光渐渐消失,不由赞叹,“那就是秀才公吧,竟跟神仙似的。” 分卷阅读285 “是啊,长得这么俊,”刘长福低低的道:“幸亏秦家有权势护得住他……” 俩人关上门回屋,其他三人已经点了火把出来,看到俩人提了一个大篮子进来皆眼睛一亮。 “这是啥?” “是秀才公和少奶奶给我们送来的晚饭,”刘长福打开篮子,看到里面一锅米饭和一大盆的猪肉炖白菜不由愣住,伙食竟如此之好。 其他人也忍不住吞咽口水,忙回屋翻找行李找出自己的碗来。 刘长福也很快回过神来,忙跑去找自己的碗,大家高兴且紧张的争抢起来。 顾景云见黎宝璐走得越来越快,就扯住她道:“月色这样好,何必这么急着回去?我们到海边走走?” “夜晚海风大……” “我穿的够多。” 黎宝璐沉默来了一下便妥协,“好吧。” 顾景云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海边晃悠去,他指着天上的圆月道:“你看,昨天晚上的月亮还只是半边,今天晚上再看却已经圆了,月有阴晴圆缺,人自然也有悲伤离别,何况她还不值得你悲伤。” 黎宝璐郁闷的道:“我是气氛多过悲伤,我没想到,没想到她会这样。” “你对她了解多少?”顾景云淡淡的道:“先不说我们之前离开了一年,便是以前,除了最开始的两年,你与她后面能有多少交集?或许并不是她变了,而是你认识不足。这并不能怪她。” “所以怪我喽?”黎宝璐气愤的道。 顾景云点头道:“没错,你识人不清,不怪你怪谁?但眼界与眼光都需要历练,你年纪小,倒也情有可原。” “好像你年纪不小似的,你不就比我年长两岁吗?” “但我的眼界与眼光却是你不能比的,”顾景云骄傲的挺胸,即便是在妻子面前,他依然不收敛自己的骄傲。 “我俩同进同出,你经历的我皆有经历,凭什么我的眼界就比不上你?” “自然是因为你没有我聪明了。”见妻子要炸毛,他就摸着她的脑袋道:“比如对张二妹,刚才你就不该与她说那么多话,直接让张大妹来把她领回去就行,自有张家会处置她。” 黎宝璐惊奇,“你也没见过张大妹几次,怎么就这么相信她?” “不是相信她,而是知道她的为人。”顾景云淡淡的道:“张家九口人,各有各的性格。张大锤虽为一家之主,但张家的事他真正能做主的不多,现在几乎是张大郎和张大妹在拿主意。你把张二妹交给张大妹,便相当于交给张家的家主处置了。” “张大锤对外凶恶霸道,对几个孩子却是真心疼爱,他或许舍不得张二妹受苦,但张大郎和张大妹都不蠢,张家这么多兄弟姐妹,不可能因为张二妹的愚蠢就断送掉所有人的前程。” “张六郎讲义气,人仗义却也公正,我预定将商队交给他经营,张一言去做其他的事,而张家有六兄弟,他上面还有五个哥哥,除了张大郎还记着当年的事不肯当面向我屈就,其他人都可以进入商队谋生。” 顾景云翘着嘴角道:“所以只要商队还属于我,我们就能握住张家的命脉,你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我不喜欢张大妹,但不可否认她是张家最聪明的人,聪明人往往知道选择什么才是最对的。” 顾景云跟村里人相处的不多,但看其行事便能知其人,他都不用与人相处,只看他们做的事就能推导出他们的性格来。 张大妹是个女子,似乎很没有存在感,但张家兄弟行事间几乎都有她的影子在,这不仅说明她在张家地位高,还说明她的智商在张家兄弟之上。 分卷阅读286 黎宝璐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看了他半响问,“你也是聪明人,那有一天你是不是也会在我与别人之间做选择?” 顾景云奇怪的看她,“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在我和别人之间还用选吗?” 黎宝璐心中涌出一股暖流,捂着心口暗道,要命了,谁说顾景云不会说情话的? 黎宝璐压不住上翘的嘴角,而且今晚的月色实在是太美,茭白的月光照在人身上,硬是将清冷的顾景云衬出暖意来,黎宝璐看着眼神温柔的顾景云,忍不住抱住他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心跳声如雷贯耳,她忙红着脸退开一步,感觉心都要从胸中跳出来了。 顾景云眉眼温柔的注视她,一双手尽皆汗湿,良久他才从那种眩晕感中醒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宝璐红红的脸颊,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软软的,肉肉的,顾景云忍不住用牙齿啃了一下,然后像受惊一样退开…… 他怎么会觉得宝璐就是他呢? 至少他咬自己时不会有这种心跳加快到失去控制的感觉,就好像得了心疾一样。 俩人都有些傻眼,木愣愣的相对而站在月光下,动也不动。 这可急坏了扛着一头野猪的白一堂,他不就是追着这头野猪跑得远了点,回来得晚了一点吗,竟然就被堵在路上了。 要不是扛着野猪,他就从他们头上飞过去了,偏带着这个大东西飞不动,他瞪着眼看两个小屁孩还愣愣的站着,忍不住就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不就是亲了一口吗,都拜堂成亲一年了,要不要这么纯情? 俩人听到咳嗽声,下意识的就伸手抓住对方转身就跑,等跑出一段才反应过来,他们跑什么呀,他们可是合法夫妻! 114.第114章 放手 黎宝璐和顾景云脸红心跳的跑回家,家里大人们已经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了。 看见厨房里特意留给他们的饭菜,俩人脸上更红。 黎宝璐最先反应过来,她偷偷地瞄了顾景云一眼,若无其事地道:“你跑了一天,肚子肯定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吧。” 顾景云虽反应不及黎宝璐,但心理强大,脸上的红色渐渐消退,一本正经的点了下头。 这边气氛暧昧,张家却差点闹翻了天。 张大妹做好晚饭便去开门让二妹出来吃饭,结果就看到大开的窗户,张大妹当时心便一沉,想也不想就跑向秦家。 在秦家门口看到面色苍白坐在地上的张二妹时她便知道自己来晚了。 今天顾景云跟他舅舅进城去了,未必赶回来了。 张大妹抱着一丝希望上前,若是只见过黎宝璐,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知道黎宝璐心软,即便气愤也只会就事论事,不会去害二妹,更不会迁怒张家。 张大妹上前抓住张二妹的肩膀,低声问道:“你刚才见了谁?” 张二妹恍恍惚惚的抬头,见大姐眼神凌厉,满脸严霜的盯着她,她心中积累的羞愤和委屈终于爆发,一把将张大妹推开,吼道:“你是我姐姐,为什么却站在她那边,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妹妹?” 张大妹被她推倒在地,见她状似疯子,一向隐忍的她耐心告罄,直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面无表情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刚才都见了谁?” “我谁都见了,黎宝璐,顾景云,甚至秦先生我都见到了!”张二妹冲着她大吼。 张大妹心下一沉,见她像疯子一样大吼大叫,便起身拉起她往张家拖去。 她知道,事情已经脱离了控制,要是不赶紧做出应 分卷阅读287 对,张家好容易把握住的契机就这样失去。 张大妹比二妹大,干的活儿又比她多,因此很轻易就能把人往家里拖,张二妹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脱,便破罐子破摔的任由她拉着走。 张大郎正沉着脸坐在饭桌旁,底下的二三四五都面面相觑的老实坐着。 张大锤左右看看,挠着脑袋问道:“二妹跑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大家便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忙出去查看,就见张大妹面无表情的把张二妹往家里拖,而张二妹正嘤嘤的哭泣,委屈得不得了。 张大锤就问道:“这是怎么了?二妹,你怎么惹你大姐了?赶紧跟你大姐道歉,大妹,二妹做得不对你教训她便是,怎么把她拖成这样……” “爹,二妹的婚事提前吧,明天你和大哥去三村问问,能不能这几日就成亲,聘礼少一些我们不介意。”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亲家二妹有问题吗?以后她日子还怎么过? 张大锤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看面无表情的张大妹,再看看哭哭啼啼的张二妹,一张脸慢慢的沉下来。 张大锤转身回堂屋坐下,紧了紧拳头看向张二妹,“你做了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事,我啥事都没做,反倒是大姐把我关屋里,不许我出房门一步……”张二妹满脸怨忿的瞪着张大妹。 张大锤闻言气得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转向张大妹,“大妹你来说。” 张二妹便咬了咬嘴唇,倔强的看着他们。 张大妹低声将今天晚上的事说了,最后道:“爹,顾景云那人您也知道,惹到了他他要是不放心上还好,一旦放在心上便睚眦必报……” “不就是二妹喜欢他吗,他要是不喜欢拒绝就是,他难道还能因为别人喜欢他而报复?”张大锤满脸迷茫,“哪有这样的人。” “爹——”张大妹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略显烦躁的道:“关键是顾景云不是一般人,他就是个神经病。他看到的不是二妹喜欢他,而是二妹伤害了黎宝璐。” 张大妹瞥了张二妹一眼,不留情义的道:“他那样的人,别说喜欢他的是二妹,即便是个天仙,不在他心里,他也不会为此感到高兴的。二妹喜欢他是没有错,但错就错在她仗着她的这份喜欢去妄求不属于她的东西。” 张大锤蹙眉,觉得大妹说得太狠,颇有些不赞同的看向她。 “爹别这么看我,我说话虽不好听,却是一心为了兄弟姐妹们着想,现在趁着顾景云还没找上门来,我们赶紧把二妹嫁出去,这是对她最好的办法。” “可无缘无故的,把婚期提前这么多,亲家肯定会究其根底的。”张大锤烦恼道。 “就说大哥看中了个姑娘,急着要娶媳妇,现在还差一些彩礼,就等着他们家的聘礼救急,”张大妹道:“话虽然不好听,也会让二妹在亲家面前矮一头,但只要家里的兄弟在二妹婚后多去三村走动,亲家会改变态度的。” 张大锤想了想便点头,“那明儿一早我跟你大哥去三村。” “我不嫁!”一直安静的张二妹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瞪着张大妹道:“你就是想害我,嫁给罪民能有什么好,一辈子劳心劳力,连饭都吃不饱,生了儿子要用血来养,生了闺女要溺死,真要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嫁?” 张大妹心一寒,静静地看着她。 “二妹你闭嘴,”张大锤吼道:“向你大姐道歉。” 张二妹抿嘴,固执的瞪着他们道:“我不要嫁给罪民!” “你就是罪民,你不嫁给罪民你还想嫁给谁?”张大郎没他爹那么好的脾气,瞪着她道:“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分卷阅读288 “黎宝璐也是罪民,她怎么就能嫁给良民?”张二妹哭道:“爹,哪怕是做妾,我也要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张大锤气得扬起巴掌,看到她倔强抬着脸,这巴掌就怎么也落不下去。 张大妹垂着头坐在一边,见状起身道:“爹,我们先吃饭吧,既然她不想嫁就算了,以后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大妹!”张大郎不赞同的看向她。 张大妹便冷笑道:“她既说我要害她,那我自然要避嫌,以后她的事你们不用问我,不过我看她的事你们也做不了主,既如此不如都撒开手去,以后她有什么造化全凭她自己。” 以为三村的那门婚事是大风吹来的? 那个人选是她费尽心机挑选出来的,又费尽心力的把二妹的名声传到他耳边,谋划了大半年才谋到的婚事。 她为她劳心劳力,对方不念她的好也就罢了,竟然还对她心生怨忿,既然如此,她何必管她? 张大妹一向果断,说丢开手便丢开手 张大妹能彻底切断藕丝,张大锤和张大郎却不行,俩人把张二妹关屋里,第二天便去了三村讨论婚期,用的便是昨天晚上张大妹随口给出的理由。 家里最聪明的就是张大妹,爷俩苦思了一晚上也没别的好借口,只能用这个。 不过这亲家不愧是张大妹千挑万选的,虽然已信了八分,却没有一口应下新婚期,而是表示要与家里人商议一下,明天再给回话。 但当天下午三村就有人到一村来串门。 突然提前婚期,人家怎么也要打听一下。 少了张大妹在后面出谋划策,两个粗心粗肝的大老爷们哪里知道亲家会杀回马枪,回去忐忑的等消息。 三村的人摸过来和一村的打听张家的情况。 村子就这么大,昨儿晚上张二妹又不知收敛的大喊大叫,自然有人听了去,加上人家也不蠢,略一联想便猜了个七八。 见三村的人来打听,有的人秉着不拆人姻缘的理念只作不知,但也有的人多嘴说了几句。 反正张家也并没有与他们打招呼说不准往外说。 不知这一切的张家父子在等消息,而深知其中弯弯绕绕的张大妹却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倚窗而立的张二妹便去秦家做饭。 顾景云带五个木匠看过游戏屋,并将图纸拿出来与他们详细解说过,他们虽未打过这样的物件,但既有图纸,他们便能摸索出来,因此都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五人商议好所需的木材,又分好各自的职责与任务,便拿了各自的图纸去研究。 而顾景云则去请村里的人进山选木材。 张大妹若无其事的来秦家帮工,好似昨晚上的事没发生过一样,但心中的那口气一直提着未曾松懈。 黎宝璐也早忘了张二妹,从昨晚到现在她整个人都浸在蜜里,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想别人? 张大妹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偷看黎宝璐,见她脸上一直带着甜甜的笑,不由又惊又疑,以她对黎宝璐的了解,此时她就算不伤心,也肯定不会开心,怎么反而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张大妹忐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做完晚饭要离开时,从外面回来的顾景云叫住她。 张大妹停住脚步,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顾景云脸上带着笑容,不是冷笑,而是真切的笑容,看上去心情很好,他扫了张大妹一眼,道:“看紧你妹妹,这次我可以不计较,但再有下次你们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张大妹狠 分卷阅读289 狠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好,但总算是一件好事不是? 115.第115章 心动 从前院进第二进时左转有一个小院子,顾景云的书房便在那里,顾景云快要走到院门口时一顿,驻足想了想还是转弯饶进后院。 厨房便在后院,黎宝璐正将最后一道菜起锅,一旁的托盘里已经放了三个菜。 顾景云还没走到门口她便听到了脚步声,转头来看。 顾景云在门口停住脚步,对上宝璐亮晶晶的眼睛,第一次觉得宝璐会功夫也不怎么好。 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便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顾景云一本正经地说着废话,“饭菜做好了?” “好了。”黎宝璐眼尖的瞄见他通红的耳朵尖,忍不住抿嘴一笑,主动招呼他道:“你要不要帮忙把菜端出去?” “好呀。” 顾景云从橱柜里抽出一个托盘,把剩下的菜全放上托盘。俩人便一起端着往饭厅去。 三个大人看到两个孩子并肩款款而来,不由赏心悦目起来。 何子佩更是对抱着闺女的秦信芳笑道:“两个孩子都出落成大人了。” 秦信芳挑了挑眉,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他微微笑道:“年轻很好!” 把饭菜端上桌,顾景云便主动给大家盛汤,秦信芳眉眼不动,何子佩和秦文茵却是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耳尖泛红,面颊微醺,再看黎宝璐,她的脸色也带着薄红,两个大人不由抿嘴一笑。 在场的三人都是从这个岁数过来的,而且他们全部是自由恋爱,自然能察觉到两个孩子中暧昧的气氛。 何子佩与秦文茵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们一直觉得两个孩子之间是亲情已满,爱情,两个孩子只怕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亲情自然要比爱情稳妥,但人生七情,少一种都会是遗憾,而现在两个孩子明显开窍了,且对彼此都有意,即使他们已是夫妻,何子佩和秦文茵依然高兴无比。 但另一个问题不由提上日程,何子佩与秦文茵咬着耳朵道:“该让他们分房睡了。” “可景云把宝璐的房间用来做游戏间了,”秦文茵犹豫道:“那孩子一向倔强,他只怕不会答应。” 秦文茵一直病着,根本管不了他。而且别说她,就是秦信芳亲自出面只怕也玄。 何子佩就叹气,“孩子主意太正也不好呀。” “不管怎样得找他们谈一谈,两个孩子年纪都小。”何子佩低声道:“宝璐那儿我去说,景云就由你大哥去。” 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兴早婚,盖因早婚不仅有伤寿命,孩子也不易存活。 而秦家的孩子在子嗣上向来艰难,秦家人在这一方面就尤为重视。 晚上大家各自回房时何子佩就与丈夫提起这事,秦信芳则摇头笑道:“不必担心,景云博览群书,这些他都懂,他又一向克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克制的顾景云同学此时正紧紧地抱着黎宝璐,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盯着她通红的脸颊看了一会儿,热热的呼吸喷薄在双方的脸上,黎宝璐只觉得心发慌,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 顾景云便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唇,轻轻地啃噬一下,他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新大陆,不断的探索探究。 顾景云半压着黎宝璐,头抵着她的,无奈的叹息,他们太小了,再长大一些就好了。 顾景云克制住心中的情意,起身拽过小被子给她盖在肚子上,低声道:“快睡吧,明日商队回来你去查账。” 分卷阅读290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抱着被子连连点头。 顾景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榻上的黎宝璐却在翻了两个身后便沉沉的睡过去。 听到隔壁传来的轻轻鼾声,顾景云气得喷出一口气,真是小没良心,他在这里计划他们的未来,她倒是无忧无虑。 黎宝璐在鸡鸣第二遍时便从床上爬起来,先飞上屋顶打坐了半个时辰才跳下来打了一套拳,一套掌才神清气爽的去洗漱。 顾景云正捧着一本书在晨光下阅读,黎宝璐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便发现他的书隔老半天才翻一页,她挠了挠脑袋道:“我要去厨房做早饭,你要不要去?” 顾景云立即收书,起身道:“好啊。” 早饭是俩人做好了端上来的,秦信芳看见俩人这么黏糊,不由牙疼了一下。 以前两个孩子也称得上是形影不离,但之间并没有这种氛围,黎宝璐去习武时顾景云会拿了书找个安静舒适的地方自己看,看完书还能自己找乐子拿了棋盘来自己与自己下棋玩,或是抱了琴随意弹奏几下。 而黎宝璐在顾景云有事时也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或是打坐练武,或是弹琴练字,总之不会黏黏糊糊的非要跟在另一人屁股后面。 见两个孩子吃完饭又要牵手一起往外走,秦信芳便叫住顾景云道:“商队的账簿让宝璐去查,你到书房来,我考校一下你的功课。” 秦信芳顿了顿又道:“即使你已胸有成足,学业也不能松懈。” 顾景云看了黎宝璐一眼才转身跟着秦信芳往书房去。 黎宝璐则去前院半厦那里等张一言和张六郎。 这里凉风习习,虽然已入初冬,但琼州依然炎热,黎宝璐坐在半厦里吹着凉风差点睡着。 张一言带着张六郎来便看到她的头一点一点的。 他不由轻咳一声,含笑问道:“顾小公子呢?” “他正被舅舅考校功课呢,你把账本给我吧。” 张六郎立即把怀里抱的账本给她,黎宝璐边翻边问,“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但商队的规模也就这样了,毕竟罪村就这么大,”张一言坐在他对面,道:“只要没人与我们争,每个月除去工钱都有十四五两的进账。倒是公子在县城开的茶馆越经营越好,现已开了两家分店。” 黎宝璐看出张一言是垂涎茶馆的掌柜位置,张一言也的确很有经商和管理的天赋,但是,“可你是罪籍。”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张一言的雄心壮志被浇灭大半,他苦笑一声道:“是啊,我是罪籍。” 他感叹道:“我要是女的就好了,嫁个良人就能转良了。” 张六郎憨憨的挠着脑袋道:“万一你一出生就被你爹娘溺死了咋办?” 张一言一噎,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他脑袋,瞪眼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张六郎委屈的嘟嘴。 黎宝璐低头快速的翻着账本,她心算不错,而且从小就被何子佩教导,看这些简单的收支账簿不成问题,不到一个时辰她就翻完了,里面有些收支模糊的地方她也一一问过了,确定没问题后便合上账簿,道:“这次回来还出去吗?” “入冬了,出海的船少了,海货也少了,所以我们定了一个月再出去走一趟。” 黎宝璐暗暗点头,“六郎在商队中如何?” 张一言瞥了他一眼道:“虽然有时候太憨,但商队中的事他都懂,而且人规矩,又老实,可以接手。” 张六郎眼睛亮晶晶的,绷直了脊背看向黎宝 分卷阅读291 璐。 黎宝璐却道:“那下次再出商队就让他单独带着走一趟。” 张一言点头,装作不经意的打探道:“那我要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景云哥哥要怎么安排你,但肯定要比管理一个商队要难得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张一言闻言激动起来,他就喜欢不简单,张家的日子现在一村是第二好,至少家里人已经不缺吃穿了。 他的身份限定了他有许多事不能做,就连组建商队都是顾景云给他出的主意,他不想再日复一日的走村串巷的收海货,他想要做更多的事。 但在罪村范围内,他还能做什么事呢? 张一言自认聪明也找不出自己能做的事,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顾景云,对方不仅比他聪明,还有功名。 他抱着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期望,若是顾景云能让他摆脱罪籍,哪怕是为奴他也愿意。 黎宝璐让张一言自己去书房找顾景云,她与张六郎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张六郎才挠着脑袋憨笑道:“宝璐,你好像又黑了点。” 黎宝璐脸一黑,“我很怀疑张大哥的判断,你真能管好一个商队?” 张六郎紧张起来,立刻保证道:“宝璐你放心,我一定能管好的,其实自顾小公子让一言哥考核我的时候,一言哥就把商队的事都交给我了,我一直做得很好的。” 黎宝璐无力的挥手,“我知道了。” 张六郎抿嘴,一再的道:“我是说真的!” “我知道,只是以后别再瞎说大实话了,那样我会很想揍你的。” 张六郎脑子反应有些慢,将这句话反复念了几遍也没弄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看到张六郎,黎宝璐便想起张二妹,这两个以前可是她最要好的两个小伙伴,现在一个自作聪明到愚蠢,另一个却是憨蠢,她交朋友的眼光有些堪忧啊。 “你回家见过二妹了吗?” “见过了呀,现在你也回来了,我们要不要进山去打猎?冬天吃烤鹿肉最好了,我叫上我几个哥哥,我们一起进山找找,让二妹给我们做饭……”张六郎兴致勃勃起来,以前这样的事他们常做。 黎宝璐闻言心中一叹,知道张六郎还不知道二妹干的事,不过她也没点破,反正那事在她看来已过去。 不过她也并没有答应张六郎,而是道:“我要跟着我师父进山,不方便带你们。” 张六郎微微惋惜。 116.第116章 益民 张一言正襟危坐,身子微微前倾的看向顾景云,在顾景云面前,他怎么也不敢范松。 顾景云停下笔,把手中的课业移到一边晾干,“商队的发展已稳固下来,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公子,我是罪籍,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而在罪村里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顾景云瞥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帮你转良?” 张一言期盼的看他。 顾景云冷笑道:“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还回来这里干什么?” “公子,我家的情况与秦家不一样,我父亲是因贪污而流放,当时他不过一小小的五品知州,现在估计都不会有人记得他了……” “我不会为了别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的,”顾景云打断他的话,“若你抱的是这样的期望,那我们趁早分道扬镳。” 张一言微微失望,但他的拒绝也在自己的预料中,因此他毫无压力的 分卷阅读292 对顾景云跪下,“公子,是我妄想了,您放心,我不会再有这种想法。” 才怪! 顾景云低头看着他,所以他更喜欢和信任张六郎,却也不得不承认,张一言用着更顺手。 他也不在意张一言的那点言不由衷,反正他现在还能掌控住他不是吗? “琼州的罪村现有十个,预计以后会更多,而每年都有新增人口,除了新流放而来的人,还有新出生的婴幼儿,这些人都会长大。罪籍人口及其后人占了琼州人口的三分之一,还不算出嫁到良民中的那部分人。”顾景云道:“这样广袤的土地及庞大的人口,你说想不出能做什么,除了朝廷和压迫及罪籍的限定外还因为你们懒。” 张一言面色稍红,“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没有好主意,不过是些浅见。” 顾景云:“流放到此的人,除了被冤枉的,其余皆是罪有应得之人,我不觉得他们值得帮助,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后人却是无辜的。罪村范围内山岭较多,适合种植的土地很少,而且多扎在海域较为贫瘠凶险之地,所以他们穷,因为他们能得到的资源有限。还因为他们被限定了活动范围,少了许多选择。” 张一言猛点头。 “这是愚昧的想法。” 张一言点到一半的头差点扭到。 顾景云便冷笑道:“衣食住行皆能生财,现在罪民们打渔将海货晒干后出售的行为便为食,但其他三项你们就不能做吗?” 张一言一愣,道:“可,可我们行动受限……” “琼州码头有许多商船停靠,只要你们有货物,能让他们心动,何愁换不来钱?” “这次我出去行走一趟,发现一斤上好的茶叶可卖到八两一斤,而那些名茶则是以两计,一两茶叶值百两银的都有,而最差的茶叶也能卖到七八十文一斤。刨除中间转过的客商,茶农卖出去的茶叶在一斤十五文到三十五文之间。这是按最差的茶叶计算。”顾景云转头看向窗外,他的窗口正对着远处的山岭,郁郁葱葱的绿树点缀其中,看得很让人赏心悦目。 “琼州气候温暖,又多山岭,其他的作物或许难以存活,却很适合茶树,桑麻一类的作物。若罪村的罪民和向善村的良民学会了种茶制茶,有往来于此的客商销售,还愁没有金银粮食吗?” 张一言内心一片激荡,不由攥紧了拳头,“公子已计划好了要种什么茶叶吗?” “没有,”顾景云淡淡的道:“我就那么一想,琼州适合怎样的茶叶还得你自己去调查试验。除此外还有桑麻。” “桑能喂蚕,其中好处我便不说了,麻却是能直接制衣的。”顾景云顿了顿道:“绸缎很好,一匹绸缎差的能卖四五两,好的千金难求,但大楚有多少人能穿得起绸缎?” 顾景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我穿的是棉布,而你,罪村的罪民及外面琼州的普通百姓,他们大多穿的都是麻布。在琼州,除了县太爷及那几位大地主,还有谁穿得起绸缎?” 有,你们秦家人。 张一言在心中默默地道,不过他不得不认同顾景云的话,琼州没几人穿得起绸缎衣裳,外面的人即便多些,也不会比穿棉布和麻布的多。 “茶叶你们一时不会种,不会制,但苎麻你们一定会种,麻布你们也一定会织,琼州往外便是通往中原,藩外之国的广州,优势在此,你们还哭着叫着说找不出事做吗?” 张一言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自己在罪村原来也能做这么多事。 苎麻他当然知道,他家就种有,他走过的村庄家家户户都种有,有的人家在自留地那里劈出一块地来种,有的人家人口较多的便专门拿出一块地来种,还有的人家直接在田间地头种上一圈,里面依然是庄稼。 分卷阅读293 苎麻收获后就剥麻,用纺机可织成布,每家的女人都会织,不会也会被生活逼着学会的。 比如他娘,来前别说织布了,连苎麻长啥样都不认识,但他们没钱买不起衣服,他爹只能跟着别人学种麻,又拿了家里鸡下的蛋求人教会他娘织布,学会后便砍了木料,拎了家里的五只鸡去请罪村的木匠帮忙打了一架纺机。 罪村各家各户的纺机和织布本事都是这么来的。 茶叶的事可以暂且放在一边,苎麻却是能够立即种植的。 张一言一颗心火热火热的,问道:“公子,布织出来卖到何处?” 顾景云摇头,“不知。” “那公子可有了计划?” 顾景云继续摇头,“没有。” 张一言被噎住,瞪着眼睛看他。 “所以我才叫你来,种植苎麻和织布得你亲自和组织,商家也得你去找。” 张一言愣愣的看着他,“那公子你做什么?” “我帮你换掉琼州的县令,让你的货物出去的不是太艰难。” 张一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眼睛闪亮的道:“谭谦要走了?” “啊~~”顾景云似笑非笑的道:“说不定以后他会来跟你们作伴。” 看着顾景云的笑容,张一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片刻后喜悦就盖过了这一瞬间的危险感觉。 他实在是烦透了谭谦。 谭谦当了九年的琼州县令,窝都没挪一下,税收一年比一年重也就算了,各种捐赋也冒了出来。 特别是针对他们罪民的,谭谦恨不得拿刀把他们骨头敲碎了吸髓。 这几年罪村为什么娶媳妇难? 因为很多人家因为养不活那么多人都会选择先溺死女孩,要是粮食还不够,或是丁税凑不足,那便轮到年纪小的男孩,再是年长的老人…… 一个接着一个,最后要是连自己的丁税都凑不足了,那就是直接一条绳子吊死。 这些年张一言他见的还少吗? 要不是有他这支商队帮着罪村的村民逃掉一部分捐和城门税,死的人更多。 一村因为有秦家和商队在,大家的日子虽然也难,但至少生下来的孩子都能保住,所以对谭谦的恨意不足。 但在其他罪村,张一言毫不怀疑,再过几年谭谦要是还不挪窝,罪村的罪民们只怕要忍不住造反了。 所以不怪张一言高兴,要不是在顾景云面前,他都能蹦起来大笑三声。 “公子放心,只要您能解决谭谦,那我就能把这事做好,从种植苎麻到销售,我一定不麻烦您。” 顾景云满意的点头,这就是他喜欢用张一言的原因,只要给出一个方向和一些帮助,他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绝不叫他多费一丝心,不像张六郎…… 张六郎此时正跟黎宝璐问计,“我们商队只收海货,我觉得也太过单调了,你说我从城里贩些货物回来,在走村收货时卖给村民们怎么样?” “不知道,你自己拿主意吧。” 张六郎苦恼道:“我就是不确定才问你呀。” 黎宝璐想了想道:“那你回去问问你大姐吧。” 张六郎皱眉,“她,她哪懂这些事呀……” 黎宝璐冷笑,“她懂的比你多多了,你要是能有她一半强也就不 分卷阅读294 会来问我了。” 张六郎抿嘴,半响才道:“黎宝璐,你是不是吃了枪药,今儿怎么总是针对我?” “没有,”黎宝璐矢口否认道:“我就是有点担心我家商队。” 张六郎便气哼哼的道:“瞧不起我,你等着吧,我主持的商队不会比一言哥差到哪里去的。” 黎宝璐冲他挥手,“好志向,希望你能实现。” 张六郎便气呼呼的跑了,回到家想了想,转身就跑去找张大妹,“大姐,有件事你帮我参考参考。” 张大妹正在用纺机织布,闻言手脚不停,边挑着丝边笑问,“什么事?” “我想让商队兼着卖货,你说村民们会买吗?” “不会。”张大妹想也不想的道。 张六郎噎了半响才问,“为啥?” “因为没钱呀。”张大妹惊奇的看他,“大家连交税的钱都凑不齐,哪有钱买货郎的东西?” “针一根能用上十年,线能自己搓,衣服所用的布料自己织,油盐酱醋里除了盐,其余的东西谁家不是自己制?至于其他东西,不用又不会死,谁有那个闲钱去买?” 张六郎抖了抖嘴唇道:“好有道理。” “等罪村的人有了钱你再想这事吧。” “可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钱?” “不知道,”张大妹叹息,“或许换一个县太爷会好些吧。” 以前谭谦没来的时候,村里的孩子每到大人进城卖海货时都能吃些糖,但现在…… 117.第117章 合作 等顾景云收到贺掌柜叫人传来的信时,他们已经穿上了夹衣,天气变得寒冷起来。 妞妞因为变天发热,秦信芳不敢离开半步,因此让黎宝璐和顾景云一起去县城。 周白术交给黎宝璐一张单子,“库房里的药材不足了,这些是需要补充的药材。”周白术顿了顿又道:“你舅母奶水不足,若能找到下奶的羊,买一头回来吧。” 张一言也跟着他们进县城,他还背着三匹麻布,黎宝璐看见他不由好奇的盯着他看。 顾景云就解释道:“他有生意要与贺掌柜谈。” 张一言这段时间跑了好几个村庄,倡议大家拿出一部分土地种植苎麻,虽然不少人被他鼓吹得动了心思,但因为害怕织出来的麻布卖不出去,大家都没敢第一个下种。 张一言想,要是先找好销路,大家看到了希望或许就积极了,因此带了三匹麻布跟着顾景云去见贺掌柜。 贺掌柜给顾景云带了他需要的颜料,除此外还带来了贺家的请帖,“明年公子若是进广州,不如在贺家别院住下,那里常年有下人打扫,又临近书院,既方便读书又清幽雅静。” 顾景云婉拒道:“贺掌柜的美意在下心领了,我与同科早已约好要一起,便不去叨扰贺掌柜了。” 贺掌柜微微惋惜,看向一旁安静坐着的黎宝璐时又打点起精神,他笑眯眯的道:“久不见夫人,夫人出落的更加好了。” 黎宝璐冲他抿嘴一笑,这三个月来她很少进山打猎,也很少去晒太阳,自然变白了一些。 贺掌柜拿出一个盒子推给她,“顾夫人,这是底下人孝敬上来的珍珠,我看正衬夫人,夫人不如拿去串成项链。” 黎宝璐闻言挑眉,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珍珠,微微点头,让黎宝璐收下。 分卷阅读295 贺掌柜便松了一口气。 黎宝璐则好奇,贺家是有事要求顾景云,不然怎么会给她送这样的礼物。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珍珠与现代不同,现代的珍珠大部分是养殖而成,成本不高。 但这个时代的珍珠全是采珠人冒着生命危险从水底或海底采上来的,又经过几道手后这价格可是杠杠的。 珍珠比黄金还难得。 黎宝璐的目光转到张一言身上,心中微叹,合该张一言运气好,这时候拿着麻布来找贺掌柜,只要价钱合适,货不差,贺掌柜一定会收下的。 黎宝璐预料的不错,贺掌柜在仔细看过张一言带来的麻布后便沉吟道:“若是你们的布料都是这个质量,倒不难卖出去。” 他顿了顿笑问:“这是顾公子的生意?以公子之才,做这个生意倒是屈才了,我贺家还有几项海贸生意,顾公子若有意不如也投些钱,或占一股两股,等船从海外回来便是一大笔钱。” 这跟白送钱有什么区别? 张一言咋舌,没想到顾景云在外面这么受欢迎。 黎宝璐却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拿眼睛去瞟顾景云。 顾景云回绝道:“我现下对海贸不感兴趣。” 应该说他对做生意都不感兴趣,不过是需要和不需要之分罢了。 “这桩生意我虽占了一半,但我对此也并不多感兴趣,不过我从小在罪村长大,眼看它贫苦无依,多少有些不忍。贺掌柜若觉得这门生意能做,那我们就定好契约,村民们也能早日种植苎麻,若是觉得这门生意无前途,那便拒绝,买卖不成仁义在,顾某人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贺掌柜。还望贺掌柜据实以告。” 贺掌柜便明白了,顾景云不把着这门生意要钱,他是要给罪村的百姓一条出路。 他在心里算计了一番,道:“张公子带来的这三匹麻布占了上中下三品,若以后最次的麻布也是下品这个质量,那我们宝来号都能收,不过价钱嘛怕是不高。” 贺掌柜道:“顾公子是我朋友,我便在这里明言,你带来的这三匹麻布中,上品在铺子里大概能卖一百文一匹,而中品在九十文左右,下品在七八十文之间。” 张一言激动。 “但这布匹我得运过海峡,上了岸后还得往内陆运,期间的成本可不低,加上转手出去,总得让店家有个盈利空间,因此我我这儿能给你的便是上品三十文一匹,中品二十文一匹,下品则是十二文一匹,你看如何?” 张一言心一冷,这价钱差的也太多了吧。 贺掌柜解释道:“途中运输的损耗,人工成本,车马成本这些可都不低,这价钱已是看在顾公子的面上优惠更优惠了。” 张一言扭头看向顾景云,顾景云优哉游哉的端了茶细品,他只出本金,并不会参与其中决策,张一言得学会自己拿主意。 张一言垂眸想了想,这单价是不高,但苎麻在海南一年能收三茬,他娘动作慢,但五天也能织出一匹布来,村里速度最快的是张大妹,两天能得一匹布。 所以只要苎麻原料跟得上,她一个月就能得十五匹布,质量算中品,那一个月就是三百文钱。 哪怕只能织半年,那一年也有一千八百文…… 张一言想到还未有头绪的茶叶种植,咬了咬牙点头道:“好,那便以这个价钱定下。” 贺掌柜嘴角微翘。 双方订立契约后便回村。 张一言忐忑的问,“公子,我们可亏了?” 分卷阅读296 “亏也亏不到哪里去,你们不是刚订了两年的契约吗?”顾景云靠在马车上看着路边的飞速后退的绿树轻声道:“现今我们处于弱势,没有与他谈判的资格,亏便亏些吧,两年后你且再看。” 张一言看着顾景云的侧脸抿了抿嘴,其实是有办法的,只要顾景云愿意为他说一句话,价钱肯定能提上来。 但顾景云表达的很清楚,他是给罪村的村民们找条出路,并不是要承担他们的未来。 他自然也不会以欠宝来号的人情来提高单价。 张一言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说顾景云热心还是冷血。 他明明是要罪村的村民们过好一些,但指了路后便撒手不管了,过得是好是歹全要他们自己去争去抢,就算他抬抬手就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他也不愿意多抬一下。 三人沉默的回到村庄,张一言帮着把颜料都扛到游戏屋便告辞了。 顾景云扫了一眼他的背影,扭头问黎宝璐,“你也觉得我冷血吗?” 张一言情绪表达的虽不明显,但顾景云是人精,张一言少说一句话他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 “不,”黎宝璐抬头认真的看着他道:“没有谁有义务去负责别人的人生,过得好与不好该取决于自己的努力。你费心劳力的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还为他们把这条路打上基石已是最大的恩情。” “但人总是不满足的,他们不想着往前将路开拓得更大更远一些,反而回头来抱怨你打的基石不够平整,”黎宝璐顿了顿道:“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去理会。” 顾景云嘴角微翘,牵住她的手道:“走吧,我们去整理一下颜料,我已经选好了要画的故事,你选好了吗?” “我还在想。” “那你可得抓紧点,都快要过年了,再有半年我们就要去广州了。”只要他在意的人理解,他便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但黎宝璐却不愿意让张一言一家独大了,晚上她躺在榻上想了半天,最后爬起来跑到顾景云的床边去推他,“让张大妹和张一言一起负责这件事吧。” “嗯?”顾景云被摇醒还有些迷糊。 “张大妹聪明且坚韧,能力并不比张一言弱,与其放任他坐大以后你还要操心与他分道扬镳的事,不如让张大妹去牵制他。而且张大妹脑子比他更清楚。” 张大妹冷酷又重情,黎宝璐对她说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但却是真的佩服她的。 那样的女人,若是能生在她的前世,必然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强人,可惜她生不逢时。 可在这规矩模糊的罪村,或许会是张大妹的机遇也不一定。 黎宝璐越想越激动,摇着顾景云道:“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让张大妹跟着张一言一块儿干。” 顾景云半响才听明白她的话,哑着声音道:“好,你做主便是。” 黎宝璐高兴起来,“那我明天就和张大妹说,正好她要来家里做饭。” 说罢就要回榻上去睡觉,顾景云却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都冷了,不会多披一件衣服吗?” 他朝里移了移,拍了拍自己的床铺道:“在这儿睡吧。” 黎宝璐脸色涨红,使劲儿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我在榻上睡就好。” 顾景云面色一冷,“被窝都冷了,你是嫌家里的药太多了吗,上来与我一起睡。” 黎宝璐心肝颤了颤,最后还是爬上了床躺进被子里,顾景云满意,与她躺在一个枕头上,双手牢牢的抱着她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黎宝璐在心里唾弃前世的自己,都怪你,就因为你那乱七八糟的见识,害我误会景云 分卷阅读297 了吧,人家就只是单纯的睡觉。 脑海中前世的小人背着身子蹲在地上对手指。 在温暖的被子里,黎宝璐打了一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也睡过去了。 顾景云睁开眼睛,盯着黎宝璐的睡颜看了许久,最后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抱着她也心满意足的睡了。 118.第118章 机会 “我?”张大妹瞪大了眼睛,半响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说让我和张一言一起负责布坊的生意?” 黎宝璐点头,“从种植苎麻到纺织,再到销售,这是一块很长的管理过程,而你对纺织很精通,在这一点上比张一言要强,所以我想请你一起加入布坊。” 张大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她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露出自信的微笑道:“好!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 从秦府出来,张大妹第一次兴奋的蹦起来,捏着拳头低叫一声便往家里跑去。 她有了自己的出路,有了更广阔的田地! 张大妹激动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女人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太艰难了,想要有尊严,自主的活下去更难。 张大妹深知这个机会的重要性,她跑了一会儿,将激动压在心底,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转弯去找父兄。 张大锤和张大郎正坐在海岸边扯网晒网,快要过年了,大家都不出海了,趁此机会大家要把网梳理好,破了的补,湿了的晒,总之要把吃饭的家伙弄好。 张大妹跑到张大锤身边,张大锤便憨憨的笑问,“大妹怎么来了,秦家那边忙完了?” “嗯,午饭等晚一点再去做,”张大妹眼睛亮晶晶的,道:“爹,黎姑娘又给了我一个新工作。” 张大锤高兴,“什么工作?” 张大妹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黎姑娘让我跟着张一言一块儿管布坊。” “布坊?”张大郎放下手中的活儿上前,“顾景云真的要开布坊?” 张大妹狠狠地点头,“听黎姑娘的意思,开春后就要着手组织大家种植苎麻了,他们连销路都找好了,只等做出合格的麻布来。” 张大郎紧了紧手中的渔网,沉声道:“一会儿我带二弟他们去圈地开荒。” 张大妹转头看向张大锤,低声道:“爹,等我们家有钱了你就给我们找个娘吧。” 张大锤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嘟囔着道:“小孩子胡说些什么呢。” “大妹说的没错,爹,我们兄弟和二妹的婚事都得有人操持,大妹毕竟是姑娘家不好出面,所以您还是娶个媳妇吧。” 以前是没钱,张大郎不敢想,既然现在大妹找到了长久的工作,他们也多一项生计,这些自然要提上日程。 张大锤的能力并不弱,如果只他一人,他早就能娶媳妇了,可惜为了养他们这些孩子,硬是一个人熬了过来。 既然有希望了,他们自然不希望义父终身不娶。 张大郎转身和张大妹商量,“黄花大闺女肯定看不上咱爹,你往外村找找,看看有没有寡妇愿意改嫁的,我们不介意她带孩子,只要人品好,不挑事就行。” 张大郎顿了顿道:“要是没孩子更好。” “我知道怎么找,你先带着二郎他们去开荒吧,我先回家一趟,一会儿还要去秦家给木匠他们做饭。” 张大郎蹙了蹙眉,好奇的问道:“秦家到底在干什么,这俩月光听他们在铛铛的干活,五个人干两个月,难道 分卷阅读298 还干不出来?” 想起她偶尔瞥到的游戏屋,张大妹歆羡道:“在给孩子做玩具呢,那孩子运气好投生在了秦家。” 别的人家,生下闺女来即使不溺死也不会善待到哪里去。 结果秦家不仅请了专门的大夫在家里住着,还因为孩子奶水不够喝而买了两头羊下奶,又花费巨资给她建了那么一个漂亮的游戏屋。 说她是被捧在手心里一点也不过分。 以前他们常觉得顾景云幸福,孰知还有比他更幸福的人。 “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了,黎姑娘说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工程就结束了。” 张大郎低头看向妹妹,道:“你现在对她倒是客气,以前都是连名带姓的叫,现在一口一个黎姑娘。” 张大妹就叹息,“大哥,不管我有多嫉妒,多不喜欢她,我都会感激她给我的这个机会。女子在这世上太艰难了,而村里有这么多人,她没找其他人,而是特意选了我这个女流之辈,就冲着这个知遇之恩,哪怕是叫我立时死了,我这一生也值了。” “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我,但她却愿意一次次的给我提供机会,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并不只有好恶,还有欣赏与敬佩。” 张大妹目光复杂,一样的出身,不一样的境遇,张大妹同样嫉妒黎宝璐,同样不喜欢她,但不得不承认,她欣赏她,也敬佩她。 她没有凭借身份压在他们身上,反而带着顾景云教他们识字,还愿意将书借阅给他们。 他们高人一等的身份带给他们的不是难,而是幸,所以即使她心生嫉妒,却依然敬佩她。 而黎宝璐的努力则是让她欣赏她。 许多次她起床出门去找野菜时总能看到她被她师父摔在草地上,不断的爬起,攻击,再被打倒…… 何况她还要读书,还要学习琴棋书画…… 努力总是更容易让人心折。 当然,真正让张大妹愿意臣服于她还是因为这次黎宝璐给出的机会。 她爱死了这个机遇。 张一言却差点为此吐血,他不理解的问,“为什么要张大妹跟我一起管理布坊?” 顾景云专注看书不理他,黎宝璐就竖着手指数道:“一,我们的布坊会很大,除了罪村,以后还势必会把向善村,甚至之外的良民村镇包括进来,人的精力有限,你需要合作伙伴;二,纺织多为女工,你收购布匹需要与女子打交道,张大妹比你更适合做这项工作;三,布匹有好坏之分,你分辨表面上的质量没问题,但其他隐藏的布匹问题你懂吗?而张大妹是纺织能手,论对麻布的认识她要远胜于你。” 张一言抿嘴,“照你这么说,她比我还合适布坊的管事?” “不,你别忘了还有种植与销售,你人脉广,而且能说会道,也常与外人接触,因此以后销售这块得由你来抓,”黎宝璐叹息道:“本来我还想再找一人专门负责种植这一块,这样三人负责三个板块,不仅专注也能轻松些,可惜我暂时找不到这样的人,因此种植这一块就由你们两个共同管理。” “好在你们都种过苎麻,对这一块应该不陌生,真正让我忧心的是纺织,收购和销售这三块,特别是销售,我们身份使然,使得我们出去便低人一等,很容易被人轻视蒙骗,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张一言见黎宝璐如此重视他,心里好受了些。 黎宝璐转身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来塞他手里,“这是《孙子兵法》的手抄本,常言道商场如战场,你拿去熟读理解透彻,以后说不定会遇到。” 张一言起身,抿嘴郑重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布坊发展壮大,决不让人再像向这次一样压着我们。” 分卷阅读299 “好志向!” 黎宝璐打发走张一言,愉悦的比了个剪刀手。 顾景云抿嘴一笑,“什么时候嘴这么巧了?” “不是嘴巧了,是变聪明了。” “你终于承认你以前很蠢的事实了?” 黎宝璐脸一黑,挥着拳头道:“再说揍你。” 顾景云便哈哈大笑起来。 张一言接纳了张大妹,黎宝璐便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即当天的晚上就让俩人过来相聚,顺便分一下各自的职责。 张一言直到和张大妹握手合作才想起他的另一个问题,即便要给他找合作伙伴也可以找个男的嘛,何必找个女的? 张一言苦恼,只要想到以后他要去找张大妹谈事情,他就头皮发麻。 张家可有六个兄弟,还全是好战分子。 感觉压力好大。 可惜见面会已过,三方已经签订了合约,他想反悔都不行了。 顾景云见两次来汇报事情都抿着嘴不悦,便冷笑着问,“是不满意我和宝璐的安排,还是不满意张大妹是个女的?” 张一言一凛,表白道:“公子和黎姑娘的安排自然没错,我也知道,布坊要是壮大光靠我一人是不行的,但张大妹,”张一言顿了顿道:“她是个女的,我与她处事多有不便。” 顾景云冷笑,“张大妹是女子,她尚且未说不便,你有何资格说不便?” 张一言哑口。 “别瞧不起女人,上天不会因为你是男的便多给你脑子,也不会因为张大妹是女的便少给她脑子。男女之别在于力量的差异,但我让你们做的是管理之责,不是让你们去耕地,更不是让你们去扛包,因此力量的差异可以完全忽略。你们的优劣取决于脑子,而目前看来张大妹略胜于你。”顾景云清淡的目光落在张一言身上,淡淡的下结论道:“你比她蠢。” 张一言差点吐血,不过他知道顾景云一直这样,在这个人眼里除了他舅舅就没人是聪明的。 包括黎宝璐! 但张大妹真的比他聪明? 张一言有些不服,不过他没跟顾景云争辩,而是卯足了劲儿干活,反倒把男女之别给搁到了一边。 119.第119章 希望 黎宝璐将颜料整理出来,按照颜色排列好,这才通知秦信芳和顾景云可以开始画壁画了。 黎宝璐负责一面宽墙,顾景云负责一面长墙,剩下的一面宽墙,一面长墙则全由秦信芳负责。 她虽与秦信芳学过壁画,但还未做过那么大的一一幅壁画,加上是给妞妞画的,黎宝璐尤其重视。 她先在纸上将自己的故事打好草稿,熟记于心后才开始下笔。 她画的是著名的童话故事——小红帽。 内容一点也不和谐,秦信芳看了眼画纸上被刨开肚子的狼,暗道:只希望他闺女以后不被这血腥的画面吓到。 再去看顾景云的要画的故事秦信芳不由气得跺脚,“你们俩人是商量好了跟狼杠上了?妞妞还未满周岁呢,你们就这么折腾她!” 顾景云蹙眉,认真的翻了一下他写下的故事,道:“这是马中锡的《中山狼传》,寓意深远,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故事,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秦信芳严肃的道:“妞妞不过是小孩子,这些故事不仅深奥还血腥,宝璐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样?” 分卷阅读300 顾景云瞥了舅舅一眼,“那舅舅准备了什么故事?” 秦信芳哼了一声,自傲的道:“我要画的是盘古开天,孔融让梨,愚公移山与仲由孝亲的故事。” 盘古开天解释天地之由来,孔融让梨为谦让,愚公移山为坚持,仲由孝亲为孝顺,他希望自己女儿所拥有的品质皆画在了画上。 这才是壁画的教育所在。 黎宝璐在一旁听了羞愧不已,“不然我也换一个故事?” “不用换,”顾景云淡淡的道:“你的故事可以告诉妞妞要听父母大人的话,这世上不会害她的只有父母亲人,而舅舅舅母见识并不凡,不会耽误她的。你的故事很好,就这么画。” 秦信芳轻咳一声,他绝不承认他不反对妞妞的话就是因为这个故事的内涵。 不过他可不想他外甥在游戏屋里画上《中山狼传》,这个故事太过深奥,不仅涉及到墨儒之争,还涉及到更深层次的哲学问题,实在不适合妞妞观看并学习。 不过顾景云要是会听他的就不是顾景云了,最后他依然往上画了中山狼的故事,还在最后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仁陷于愚,固君子之所不与也。” 他希望妞妞长大后可仁,却不能愚,当狠不狠,反制于畜生。 他的壁画最为复杂,因为其中有辩词,因此一幅壁画里还包括三幅小壁画,总体算下来,他的篇幅竟比秦信芳的四个故事还要大。 他既要读书,又要作画,身体又不是很强壮,黎宝璐心疼他,便帮他画些边角,他只需画主要角色变成,画中的驴,石头,道路,树林和赵简子的随从及马匹都为她所画。 画画的进度一下提高了不少,一个半月的功夫便已见雏形。 而木匠们已照着图纸把所有的玩具都打磨好通过验收,只等拿最后的工钱便能回家过年。 本来以为要做半个月的活干了三个来月,木匠们赚了一大笔钱,同时,他们也很舍不得离开。 这次之后上哪儿找这样的好工作呢? 木匠们拿了钱依依不舍,一再的道:“少奶奶,以后要是还有用到我们的只管让人去叫我们,我们一准来。” “好啊,”黎宝璐笑道:“我这儿还真有件事要求你们,等过完年你们就来我家一趟吧。” 刘长福眼睛一亮,带头问道:“不知是什么事。” “我的布坊要开张了,明年必定需要很多纺机,你们都会做纺机吧?” 五人点头,“虽然各有优劣,但乡亲们的纺机都是托我们做的。” “若布坊的生意能继续,那以后纺机的需求量必定不低,但罪村和向善村拥有的木匠太少了,”黎宝璐沉吟道:“我想请诸位到时候在一村里教学,收几个学徒,教他们木工。” 五人抿嘴不语,这是他们吃饭的本事,是要传给家中后人的,他们并不想外传。 黎宝璐也明白他们的顾虑,道:“教学是可以拿束脩的,若是你们或你们的学生能够改进织机,还能拿到奖励。” “除了木工外,我还会请人教女孩们纺织,请人教孩子们读书和打算盘,并不只有你们这几位先生。” 五人吃惊,“少奶奶是要办学?” 黎宝璐沉吟片刻道:“算是吧。” 她的本意是培养木工制作织机和保养,培养织娘织布,培养账房管理布坊,一切为了布坊服务,可现在看来,或许她的目标可以更大一些。 见五人沉默不语,黎宝璐便道:“师傅们可以多想想,回去与家人商议一番,要是愿意,过完年 分卷阅读301 便来找我,要是不愿这话就当我没说过。” 刘长福沉默半响,最后咬牙问道:“少奶奶,您只收一村的人做学生吗?” “不,凡是有意入学的,不论是哪个村的我都收。” “那束脩……” “束脩不用交,不过每年学校都会布置下一些任务,他们必须完成,若是不完成那便补交束脩。”见五人忐忑,黎宝璐便笑道:“放心,任务不会很难,也不会占去他们很多时间的。” 五人皆有些意动,他们家里都有孩子,若是能进学…… 而且跟着黎宝璐有束脩拿,要是拒绝了,以后他们只怕连布坊的订单都接不到,日子还会和从前一样。 虽然依然不甘心把自己的手艺交给别人,但五人却很向往改善生活。 五人心思复杂的收拾东西回家。 他们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因此随着他们回家,秦家要在一村办学的消息便传遍了所有的罪村和向善村。 在这条消息面前,罪村和向善村的信息传播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结合不久前传来的消息,村民们心思浮动起来。。 之前便有人进村鼓动他们开春后多植苎麻,好纺织麻布,说秦家会负责销售。 但大家都半信半疑,但今天,再听得办学之事,大部分人都信了。 整个流放区域,能有本事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秦家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秦家有个良民,还是个有功名在身的良民。 如果他们纺的麻布真的能卖出去,众人一想便心思火热起来,那不吝于给他们找了条活路。 村民们开始不辞辛劳的跑到一村来打探消息,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后便直奔回家,让家里人保养好织机,开始拎着锄头出去开荒。 苎麻很容易存活,即使是种在路边也能长好,所以半山岭的土地也被他们开出来,打算一开春就种苎麻。 张大妹和张一言拿着本子开始走村串户的一家家统计明年种植的苎麻,以便做好明年的计划。 黎宝璐则一边画壁画,一边习武,一边深造自己的琴棋书画,再一边将村里的几间废屋收拾修缮一新,预备明年做学校用。 学校的校长自然是德高望重的秦信芳先生,黎宝璐和顾景云作为投资人,忙得不要不要的。 直到过年前两天黎宝璐才歇下来,当天便睡了一个懒觉,赖在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顾景云也不叫她,按时起床读过书后便去吃早饭,吃完了才端一份早饭回来给黎宝璐。 黎宝璐就披头散发的洗漱完后横扫一片,爬上床继续睡。 顾景云坐在窗前,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的动静忍不住抽了抽嘴巴道:“还是起床活动一下吧,不然等过完年忙起来你该觉得吃不消了。” “我不,”黎宝璐慵懒的趴在被子上道:“我觉得现在不躺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难得有几天的休息时间呢。” 顾景云看向窗外,笑道:“不怕你师父来找你?” 黎宝璐泪流满面,悲愤的锤着床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我们在外被追杀的事了,明明我都那么忙了,他还往死里操练我……” 顾景云走到床前看了她半响,最后掀起被子盖她身上,笑吟吟的道:“那就睡吧,等想起的时候再起。” 可她睡不着了呀。 黎宝璐就是懒得起床,直接披着头发翘着腿在床上发呆。 分卷阅读302 顾景云见状摇摇头,背着手出门。 白一堂最近常往山里跑,宝璐又忙得脚打后脑勺,他屋里肯定又乱得跟狗窝似的了,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弟子不愿意动弹,他这个弟子的夫婿只能代劳了。 顾景云将大门关上,转身便看到两道人影躲了起来。 他不由眯了眯眼,重新打开大门就要回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是君子,可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顾景云当机立断,躲在阴影里的人愣了一下,在顾景云快要关上门时突然走出了阴影,焦急且祈求的看向这边。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少年,中年妇人正局促焦急的看着他,而那少年面皮涨红,看着顾景云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顾景云关门的动作一顿,他认得那妇人,那是宝璐的二婶梅氏,九年前他曾跟着宝璐去黎家见过她。 120.第120章 哀求 梅氏窘迫的搓了搓手,最后还是扯着儿子上前,红着脸小声的道:“顾,顾公子,我是宝璐的婶婶,我……” 顾景云还记得九年前她跟在万氏身后伺候的样子,他对她印象并不差,因此微微点头道:“我知道您,您是来找宝璐的吗?” 万氏见顾景云神色平和,心上大松一口气,她红着脸点头道:“对,不知宝璐可有时间。” 顾景云打开大门请她进去,领了她去堂屋道:“您在此稍后,我这就去叫宝璐。” 黎宝璐还在躺尸。 看到顾景云又回来就冲他挥了挥爪子。 “你二婶来了。”顾景云道。 黎宝璐恍惚了一下才回神,“你说谁?” “你二婶,她带了你堂哥来,”顾景云顿了顿又道:“他们的日子似乎过得不太好。” 黎宝璐立即起身穿衣往堂屋去。 秦信芳和秦文茵听闻亲家来人,忙出来招待,此时正在堂屋里坐着。 只是梅氏很不自在,低着透露窘迫的扯着身上打满补丁的衣裳,脚微微缩起,不让人看到已经破洞的鞋子。 秦信芳也察觉到他在这里梅氏很不自在,因此看到宝璐来了他便起身道:“亲家好容易来一趟,留他们多住几天,宝璐,你也多年不与你二婶见面了,这次多聊聊。” 秦文茵也忙与儿子点头示意,含笑与梅氏告别。 黎宝璐愣愣的看着梅氏,她没想到梅氏落魄成这样,一旁的黎钧穿着中袖,再过两天便是除夕,天气寒冷刺骨…… 黎家在五村的日子是最好的,就算黎鸿没有能力创收,以她祖父和父亲留下的家产之丰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二婶。” “宝璐,”梅氏激动的看着她,瞄到一边的顾景云时又有些犹豫。 顾景云眉眼一跳,宝璐什么事他不知道? 虽然很不想离开,不过见梅氏一副受惊的模样,他还是心中冷哼一声道:“我去给二婶和堂兄准备住的客房。” 堂屋里只剩下三人了。 黎宝璐给梅氏和黎钧沏茶,有些伤感的问道:“二婶,你们过得如何?” 自从万氏去世,黎宝璐就不再回过黎家,与那边也断了联系。 梅氏抹着眼泪愁苦的道:“你二叔不会打渔,种地也不在行,家里以前全靠我支撑着,现在你 分卷阅读303 堂哥长大了,则靠他,但家里这么多人,每年要交各种捐税,产量就只有这么点,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怎么会,祖父和我爹留下了那么多家产……” 梅氏脸色通红,羞愧的低头道:“你二叔拿着那些钱去走门路,想要到县城里去做生意,但跟他接触的那个衙役拿了钱却翻脸不认人,不仅把钱私吞了,还把你二叔打了一顿,不许他再进县城……” 要不是秦家有商队来往各村收海货,他们家的海货只怕都进不了县城。 “本来你祖父留下的钱还有一些,但你二叔被打后受惊,病了一场,又是请大夫,又是吃药,把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梅氏抹着眼泪道:“以前再难,我咬着牙也就熬过去了,但你二叔不知怎么又和县城的人搭上了话,要把你妹妹送人……” 梅氏泪流满面的道:“妞妞才十一岁,我实在是不敢让他再插手女儿的婚事,我现在每每想起你大姐,我的心就跟刀绞一样,宝璐,二婶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我也知道我们二房对不住你,我也不奢求其他,你便把你祖母交你保管的医书给我们吧,或许能给妞妞换条活路。” 黎宝璐脸色一沉,问道:“大姐怎么了?” 梅氏默然不语。 黎钧就捏了拳头愤愤的道:“我爹为了二两银子把大姐嫁给六村一个光棍,那人以前便是因为殴妻致死才被流放到这儿的,大姐嫁过去后没两天身上就没一块好肉了。” 黎宝璐目光生寒。 黎荷以前对她不算好,她也不多喜欢黎荷,但不代表她愿意见她落此下场。 何况,她们同是黎家的女儿,血脉相连。 黎宝璐沉默半响才道:“二婶,即便我把医书给你,二叔就愿意放过妞妞了?这次放过了,那下次呢,下次我们可没有另一套医书给他了。” 梅氏面色苍白,“那,那怎么办?” 梅氏不是多聪明的人,她身上甚至有许多缺点,她自私,势力,给她的孩子们吃块肉,却只愿意给黎宝璐喝碗稀粥,但她良心未泯,她从未想过要抛弃痴呆的黎宝璐,甚至在她的丈夫这么做时还能提醒婆婆。 她重男轻女,一切儿子优先,但她也爱她的女儿,为了女儿,她甚至愿意豁出这条命去。 她心疼她的长女,但她怕把女儿抢回家后女婿会祸及儿子,因此只能时不时的把女儿接回来住一段时间,她不舍她的幼女落得和她长女一样的地步,甚至更惨,所以愿意舍弃黎家的传家宝也要保住妞妞。 但现在黎宝璐告诉她这根本就没用,不多聪明的她只觉得天都塌了,忍不住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抱着膝盖嘤嘤的哭起来。 她是抱了很大的勇气来找黎宝璐的,她一直记得当年婆母临走前叮嘱她的话。 黎家传家的医书在黎宝璐这里,等她儿子长大能独当一面时再去抄录一套回来传家。 现在儿子未能当家,她来要医书也不是为了传家,而是为了货与他人,这让她的内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些年的苦难没让她愤懑于世,而是让她内心更加柔软。 若不是黎宝璐内里是成人的思维和记忆,她几乎要怀疑这人不是她二婶了。 黎宝璐看向黎钧,问道:“大堂哥,你说怎么办?” 黎钧拳头紧握,咬牙道:“不能让父亲把妞妞送走。” 黎宝璐问,“要是让你在二叔和堂妹之间选择呢?” 黎钧茫然的看着他。 “二叔有野心,但他显然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黎宝璐淡淡的道:“就算我能帮你们拦住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的,你要想清楚,俩人之中 分卷阅读304 是要留哪一个?” 梅氏闻言大惊,也顾不上哭了,一把拉住黎宝璐的衣袖道:“宝璐你疯了,怎么能鼓动你大哥弑父?” 黎宝璐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道:“二婶放心,我并不是要害二叔性命。杀人是犯法的,即便他是罪籍也是犯法的。” 梅氏松了一口气,“那,那你还让你大哥选什么?” 黎宝璐冲她露齿一笑,“大堂哥要是选了二叔,那我对此现在爱莫能助,但要是选了堂妹,我却是能出出主意的。” 黎钧眼中闪过幽光,拳头紧了紧道:“妞妞还小,她不能离开家,二妹有什么主意便告诉我吧。” 黎宝璐就看向梅氏,笑道:“二婶,我家人少,厨房里的事多,你能不能帮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备得怎么样了。” 梅氏一愣,看了看黎宝璐又看了看儿子,憋着眼泪道:“好,那你们谈。” 黎钧目光炯炯的看着黎宝璐。 黎宝璐便引了他往书房去,道:“祖母当年把医书给我时嘱咐过,原本予我做嫁妆,抄录一套后等你长大能做主时便交你传下去,所以我是不会答应你拿医书去卖的。” 黎宝璐从书架上找出五本书放在书桌上,道:“这是抄录本,除了先祖传下来的,还有我这些年整理的祖父手稿,这里面字字句句皆是隗宝,是黎家先祖数代的心血,你真的忍心卖掉?” 黎钧眼睛通红,沉声问道:“你说能帮我的方法是什么?” 黎宝璐便抽出一本医书,翻到其中一页,指了指上面记载的几株药草道:“植物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单独来看明明是有益于身体或是无害的,但按照一定比例组合在一起时却能压迫大脑神经,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中风患者,严重的会丧命,轻一些的却会手足无力,嘴歪舌僵,完全说不出话来。” 黎钧低头看着那页医书。 黎宝璐轻声道:“最妙的是要解除这种状态同样简单,很普通的几种食材按照比例熬煮了服用便能恢复正常,只要时间不太长。” “我黎家自然不会出弑父之人,但让二叔休息安静一段时间却还是可以的。” 黎钧接过那本医书,反复诵读过后记在心里,问道:“这些药草去哪儿找?” “你见到也不认得,我会帮你找好,不过剩下的事得靠你自己动手。” 黎钧看向黎宝璐,目光复杂。 黎宝璐笑道:“不用这么看我,我对二叔没什么感情,但也没多恨他,我并不想因他而插手黎家的事,但你和大姐三妹却是祖母牵挂的人,我不想她伤心。” “你要是做出了选择便叫人给我传句口信,到时候我会去黎家走一趟,到时候医书也才能给你。” 黎钧再次看了一眼医书,合上书本后道:“尽快把药草给我,妞妞等不了多久的。” 黎宝璐点头,“我带你去客房休息吧,你们多住两日。” 但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梅氏还是黎钧都不放心家里的小妹,要不是还等黎宝璐的药草,黎钧当天就想回家了。 黎宝璐找到顾景云,将黎家的情况说一遍,道:“我在山里见过这几株药草,还记得它们的位置,我去采回来给他。” 顾景云蹙眉,“明明有更简单的办法,你何必牵扯那么深?” 黎宝璐叹息,“可明年我们就要走了呀,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并不想给他希望,让他假借你之名行事。” 121.第121章 决心 黎鸿一直不甘于现状,这并没有错,但他懒惰,甚至愚蠢,宁愿拿亲生的女儿去换取利益也不 分卷阅读305 敢驾船出海打渔。 以顾景云现在的权势,想要震慑他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警告他一番,以他的懦弱胆小,他一定会缩在龟壳里不动。 但同时他也是狡诈和自以为是的,只要他们离开琼州,黎宝璐敢保证,不出三天他就能冒出来假借顾景云之名为自己谋利益。 顾景云是秀才,别说在这流放之地,在整个琼州都排得上位置,别人即使知道顾景云不喜黎鸿也会让着他的,因为他是顾景云妻子的亲二叔呀。 外戚之权一直为人诟病就是这个原因,血缘是切不断的,即使黎宝璐心里恨不得把黎鸿剁成肉泥,在别人眼里,她也是黎鸿的侄女,是一家人,利益相同。 所以黎宝璐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他,他是祖母的儿子,她不会杀他,但黎家不能再让他当家下去,不然最后除了他,还有谁能活着? 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是最好的办法。 顾景云倒不觉得黎宝璐狠,只是担心她涉入太深,以后不好脱身。 即使他对梅氏印象不错,也不会觉得她会愿意自个侄女鼓动儿子给丈夫下毒。 但见黎宝璐脸色铁青且坚持,他只能咽下反对,算了,就算梅氏最后怪宝璐,还有他在呢。 黎宝璐找出何子佩和顾景云的旧衣服给梅氏和黎钧,道:“你们改一改就能穿了,留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再让人送你们回去。” 黎钧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黎宝璐想了想便道:“你跟我进山吧。” 梅氏心中一紧,问道:“你们进山去干什么?” “没什么,”黎钧赶在黎宝璐之前道:“二妹要教我打猎,娘你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梅氏只觉心中不安,她不知道儿子跟黎宝璐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却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黎宝璐对梅氏点点头,转身道:“那你休息一下,我们用过午饭就走。” 午饭很丰盛,秦家从不少肉,而自从何子佩生育,白一堂更是隔三差五的给他们送些猎物来,因为黎家少有人来,因此秦信芳和秦文茵很是重视。 看到满桌子的菜,梅氏和黎钧有些局促。 黎宝璐给他们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笑道:“吃过饭二婶就去午睡片刻吧,我和堂兄会很快回来的。” 梅氏看看黎宝璐,又看看儿子,只能点头应下。 琼州气候温和,山林自然有许多药草,黎宝璐一路走一路给黎钧指出那些药草的疗效。 黎钧移开自己的脚,看着脚下的野草沉默不语,他从不知道这随处可见的野草竟也是药,可止血,清热及解毒…… 如果他能学得祖父的医术,他们的日子何愁不好? 黎宝璐指了半路,最后在一块石头的背后阴影处找到了一丛药草,她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药草之一。” 黎宝璐蹲下去采摘,她从不把药草采完,一半采一半留一半,而且是在茂密之处选择,这样被采过的地方可以让药草衍生出来。 “山里蕴含着无尽的宝藏,但也需要人呵护才能万世流传,这些药草只要还有一根在便能蔓延开去,我们留下一些,才能无穷无尽的采摘。” 黎钧,“我不认得它们。” “你可以学。” 黎钧抿嘴道:“我并没有学医的天赋,我娘说我三岁时祖父就开始教我认药草,但两年也不过认得伶仃几种,所以祖父才没再继续教我……” “那你想学吗?”黎宝璐打断他的话,抬头目光炯炯的看他。 分卷阅读306 黎钧看着地上的药草沉默半天,最后咬牙道:“想!” “那就去学,即使你没有天赋,但你至少还有勤奋。” “可我已经十四岁了,这时候再学不晚吗?”黎家的孩子都是三岁开始学医的。 “哪怕四十,只要你心有毅力,那都不晚。”黎宝璐将手中的药草递给他,轻声道:“这是黎家的根本,先祖几代的努力,我一直心痛于它的断绝,我们这一房不能就此断了祖宗基业。” “我虽在五村,却也听过二妹的本事,以前流放之地谁生病了都要求到妹妹这里的。” “我的医术只能算是粗通皮毛,平常病开药不成问题,但再复杂一些就玄了。黎家的医术要传下去还得再找传人。”黎宝璐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主要精力又放在习武上,所以对医术并不能精通。 黎钧摸着手中的药草,半响才道:“二妹,你把记录药草的那本医书给我拿回去吧,我先把药草认全了再说。” “我再给你一本处方本,你时时看看,认了药草便知道它可以用在哪种药方中。” 黎家缓缓点头。 俩人在山里转了半圈,将所需的药草都采了便出山。 有的药草晒干了就能用,但有些药草却需要炮制过,黎宝璐将采到的药草烘干后按照比例包好交给黎钧,“你要想清楚,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不要后悔。” 黎钧沉默不语的接过药包,转身便回客房。 秦文茵见黎宝璐呆呆的在院子里发呆,便冲她招手道:“宝璐快来。” 宝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娘。” “我收拾出了不少衣服,都是不用的,你一会儿拿去给你二婶,拿回去改一改就能穿,你家里是不是还有两个姐妹?库房里还有好几匹用不上的布料,也让你二婶拿回去给你姐妹们做身衣服。”秦文茵笑道:“你多少年没回过娘家了,我和你舅舅的意思是这次的回礼怎么也要重些。” 所以秦文茵除了布料外,还给准备了一袋大米,一袋面粉,十条猪肉,还让顾景云把剩下的鹿肉给分了一半出来。 黎宝璐看到堆满马车的东西,抽了抽嘴角道:“娘,这些都够给黎钧娶个媳妇了,你真要这么送,我们家就不得安宁了。” 黎宝璐将东西从车上拎下来,最后除了秦文茵收拾出来的旧衣服外,黎宝璐只给了他们一条猪肉,她道:“初二我要回娘家,到时候这些东西我再给送去吧。” 这时候让梅氏他们带回去最后还不知道会便宜谁呢。 秦文茵目瞪口呆,但黎宝璐坚持,她根本做不了儿媳的主儿。 顾景云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最后道:“就照宝璐的意思办吧,今天都二十八了,到初二也不过三天的功夫。” 秦文茵这才不插手。 黎宝璐让张六郎驾车送他们回去,半个时辰就能到五村,她对黎钧道:“初二我会回黎家。” 黎钧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他最后的期限。 马车驶入五村,村民们都派出来看热闹,自黎博死后,村里多少年没见过马车了。 黎鸿也跑了出来,他知道妻子带着儿子去找黎宝璐了,他以为他们是哭穷去了,见马车将他们送回来眼睛不由一亮,高兴的迎上去。 黎柳也小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和大哥。 黎钧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妞妞,你二姐给你准备了些点心,特别好吃,一会儿给你拿。” 黎柳流着口水点头,帮忙把车上的包袱扛回家。 分卷阅读307 梅氏热情的挽留张六郎,张六郎转了马车笑道:“婶子不用客气,家里还有些事儿,我就不耽搁了。” 梅氏想到家里也没什么吃的,抿了抿嘴后就拿出一包黎宝璐给她的点心,塞进他的手里笑道:“那你拿着这点心在路上吃,可别饿着了。” 张六郎推辞,“就半个时辰的路,哪里能饿着,婶子您留着自己吃吧。” 说罢跳上马车赶紧跑了。 屋里,黎鸿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翻遍了,他脸色颇有些难看的瞪着桌上的旧衣服和那块肉,几包点心被他撒在桌上,黎柳和黎钧皆缩手缩脚的站在一边。 “把东西拿出来。” 梅氏怔怔的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迷茫的问,“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黎鸿烦躁的道:“你们去找黎宝璐,难道她没给你们钱吗?钱呢,拿出来。” 梅氏垂下眼眸道:“没有钱,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见父亲眼里浮上怒气,黎钧立即叫道:“爹,娘没说谎,二妹就给了我们这点东西,本来她婆婆备了很多东西给我们的,还有米面,但最后二妹又把东西拿走了,娘说二妹和我们家的关系不好,爹,二妹为什么不喜欢我们,我们不是她的娘家人吗?” 黎鸿脸色变得铁青,目光沉沉的盯着桌上的东西半响,最后冷哼一声离开。 黎柳疑惑的看向大哥。 二姐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家他们不是一早就知道吗? 自从大姐被爹嫁到六村后娘的精神就有些恍惚,总是偷偷的叮嘱他们离爹远一些,生怕爹把他们也给丢进山里去,说以前二姐便被爹丢过,还是祖母连夜进山去找才把人找回来的。 黎钧见父亲离开却慢慢的收起了脸上的惊色,沉默的把衣服塞进妹妹怀里,“把衣服改出来吧,今年我们也过个好年。” 黎钧转身回房,从腰间的衣服里掏出两个药包。 他穿的是顾景云的旧衣服,又宽又大,即使腰上系了两个药包也不显眼。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药包看了半响,最后把它藏在了柜子里。 122.第122章 较量(上) 黎家这一个年过得很丰盛,家里不仅每一个人都换上了齐整的衣服,还做了两道肉菜。 看着桌上的红烧肉和猪肉炖白菜,黎鸿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动了筷子道:“吃吧。” 黎鸿一连夹了几筷子肉,感觉肚里的馋虫稍稍安静了些,这才看向瘦小的黎柳。 黎柳虽已十一岁,但或许是一直吃不饱的原因,她看上去不过九岁的样子。 但一张小脸已能看出漂亮,只要吃得好,必定出落得清丽标志。 她长得像他母亲。 黎鸿给她夹了一筷红烧肉,“多吃点,这些肉我们家难得吃一回,但等你以后嫁人,说不定天天都能吃上。” 梅氏脸色一白,黎鸿也捏紧了手中的筷子,不过俩人什么也没说。 黎柳并不蠢,何况还有姐姐的前车之鉴在,大姐在出嫁前爹也是这么和大姐说的。 她脸色稍白,瞪着碗里的肉看了半响便狠狠地吃下,哪怕是死,死前也要吃饱。 黎家有守年夜的传统,因为灯油贵,黎鸿将灯熄了,一家人就着月光坐在一张榻上守夜。 仰头看向外面的月亮,黎鸿砸吧嘴道:“日子不同以往了,你们祖父还在的时候我们黎家也守年夜,那会儿才热闹呢,全村谁家都比不上我们家。” 分卷阅读308 “二十九前你祖父就会进城买好年货,不仅有猪肉,鸡鸭鱼也不少,三十过后我们便做好晚饭,先祭祖,然后才在堂屋里用饭。光冷盘就有四盘,还有两道汤,八道热菜,一时吃不完的便热在灶上,晚上守夜的时候继续吃。” 黎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黎钧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他从母亲和堂妹的对话里已经猜出,祖父和大伯留下了大笔财产,只是可惜,父亲把那些钱全败光了。 “只是夜宵哪里吃得上那些剩菜?”黎鸿继续道:“你祖父祖母给准备了不少点心零嘴,光吃那些肚子就饱了。” 黎柳忍不住拽着哥哥问,“大哥,你也吃过吗?” 黎钧那时已记事,微微点头,那也是过年时才有的,黎家日子是过得好,平日里则是隔几日才能吃一顿肉。 祖父说一年之福便在过年这几日,不能亏了家人,过年的时候吃得好,开春了才更有干劲儿。 祖父在的日子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日子,那时候他不会烦心大海是否起浪,也不会担忧天要下雨或干旱。 他每日想的是今日要去哪儿玩,玩什么,做的最过分的事就是对痴呆的二妹横眉以对,嫉妒她又有肉吃或糖吃。 黎鸿念叨了半个晚上便迷迷糊糊的靠在榻上睡觉。 梅氏回屋抱了被子要给他盖上,却被黎钧一把拦住,将被子盖在了妹妹身上,他垂眸道:“娘,爹火力大,被子还是给小妹吧。” “那我去把小妹的被子也抱来。” “那被子抵什么用,不盖还没那么冷呢。” 梅氏有些尴尬,“那,那也不能让你爹这么晾着,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那娘把小妹的被子给爹盖上吧。” 梅氏呆了一会儿,到底应下,把黎柳薄薄的被子抱来盖在黎鸿身上。 梅氏便倚在榻上和黎柳盖同一床被子,等着凌晨到来。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除了黎钧大家都睡着了。 他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扯下了父亲身上的被子…… 黎鸿是被冻醒的,他醒来看到他霸占了整张榻,而他的被子被他踢到了榻下,他不由暗骂一声,他都多少年没踢过被子了,怎么临老了却染上了这个臭毛病? 他觉得喉咙又干又痒,鼻涕忍不住往下流,面色不由一变,这显然是受寒了。 流放地没医没药的,多少人死于风寒? 黎鸿立马跳起来,头重脚轻的回屋翻找出自己藏的钱,捡出五十文给黎钧,“你脚程快,马上跑去县城给我买些伤寒药回来,要快!” 黎钧将钱推回去,淡淡地道:“上次我娘吃的药还剩下两副,不如熬了给爹用吧,反正都是风寒。” 黎鸿便想到上次梅氏生病在家里躺了三天的事,不由怒气一起,喷着气问,“上次你们还买了药?哪来的钱?” “大姐给的。” 黎鸿怒气稍减,但面色依然不好,“你们是故意瞒着我的?” “爹,”黎钧叫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问,“难道你就不心疼一下我娘吗?她病的时候您不说给她抓药,竟连家门也不怎么进,整天往外跑……” “行了,行了,少给你娘打抱不平,”黎鸿不耐烦的打断他,“赶紧拿了药去熬,我觉得有些头疼。” 黎钧抿嘴,他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虽然懒惰,虽然好高骛远,对他们姐弟三个却是真的好,与母亲同进同出,少有红脸的时候。 黎钧转身从柜子里将那两副药拿出 分卷阅读309 来,贫贱夫妻百事哀,或许这就是贫穷的错。 梅氏带了黎柳出去串门,初一邻里们会互相拜年,初二黎宝璐和黎荷要回来,梅氏要到初三和初四才能回一趟娘家。 黎钧亲自守着药炉,等熬好后凉了一些便给黎鸿端去,黎鸿捧起药一饮而尽,压下嘴里的苦意皱了皱眉道:“这药味怎么不对?” 黎鸿虽不学无术,但毕竟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普通的药剂还是认得的。 黎钧手心冒汗,却不动声色的道:“这是托人从县里带回来的药,或许是药方与祖父的不一样?” 黎鸿冷哼一声,“乡野村夫的药方也敢跟你祖父的比?你祖父可是御医。” 他把碗塞回去,头疼欲裂的道:“算了,我要睡一觉,晚上再给我熬一副,不行明日就去县城看看。” 黎钧应下。 晚上黎钧又给他端来一碗药,黎鸿一饮而尽,片刻后便感觉了不对,他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不停使唤,最恐怖的是他会不自觉的抽动嘴角。 这是中风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中风? 黎鸿厉眼看向一边的黎钧,手指微抖的指着他,歪着嘴吼道:“你,你……” 黎钧眼圈微红,却紧握着拳头不肯上前一步。 半响,黎鸿才嘶吼出声,“逆子!” “爹,等你再不会卖妹妹后我会给你解药的。” 黎鸿瞪目。 黎钧沉沉的看着他,转身便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问,“爹,你知道那位贵人喜好虐童吗,据说他家最爱买八九岁的女孩,但那些女孩少有活过半年的。我记得有一次祖父出诊回来给二妹买了套特别漂亮的衣裳回来,您很生气的抱了妞妞去找祖父,说她比二妹还小呢,祖父怎么能偏心二妹?您以前常把小妹顶在肩膀上出去玩,您曾经那么疼爱她,怎么现在却全忘了?” 黎鸿一怔,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儿子不孝他的理由。 弑父是死罪,给他下毒,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行。 黎鸿喷着气瞪他。 黎钧却是直接开门出去,不再管他。 梅氏直到吃晚饭时才发现丈夫成了废人,她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最后掐着黎鸿,双目通红的瞪他道:“是我给你下药的,是我给你下药的。” 黎鸿冷冷地瞪着他,梅氏是他的枕边人,他最了解她不过,她要有这胆子,他们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他心中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不语,想要为她儿子顶罪,门儿都没有。 他倒要看看黎钧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关住他,他可是约好了刘老三明天就来接妞妞的。 黎鸿闭着眼睛等后援,第二天最先到黎家的却是离他们不远的黎荷与她的丈夫鲁同。 鲁同只比黎鸿小几岁,大了黎荷整整一轮,他身体有些瘦弱,眼神阴鸷,单论外表看谁也看不出他有家暴倾向,但他发起疯来却是连黎钧都怕的。 黎钧曾看过他发疯,那时候他跑去六村看他大姐,他帮着他大姐去挑水,他前一刻明明还好好的,笑意盈盈,突然不知为何却突然发狂,揪住大姐的脑袋就往地上磕,不要命似的对黎荷拳脚相加。 当时黎钧差点气疯,冲上去跟鲁同打起来,明明看着很瘦弱的人,劲儿却很大,当时黎钧差点被打死,还是他大姐爬出去叫人才把人压住。 时候鲁同备了礼来道歉,黎鸿便原谅他了。 分卷阅读310 但黎钧心里却恨他入骨,这人是个疯子,而他父亲明知他是因殴妻致死被流放却还把大姐嫁给他。 黎荷挎了一个篮子来,里面不仅装了几斤米,还装了十几个鸡蛋,她把篮子交给母亲,笑道:“娘,这些鸡蛋给你和小妹补身子,你们也别太累着了。” 梅氏看着黎荷头上的伤,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是新伤,显然是这两天才打的,这一刻,她倒不怪儿子的忤逆之举了,她拉过长女,直接忽视鲁同,“跟娘进屋。” 鲁同一点也不在意,以前在家乡时他还不敢打妻子的头脸,不仅怕妻子的娘家知道,也怕邻里非议,但此时是在流放之地,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什么流放的,又没有亲故,何必还做掩饰? 而黎荷在嫁给他之前黎家也是知道他的底细的,不过是用银子买来的妻子,打便打了,黎家还能拿他怎么样? 123.第123章 较量(中) 梅氏褪了黎荷的衣服检查,见她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不由痛哭出声,“这个畜生……” 黎荷却已经麻木,她逃过,但回娘家却是被父亲又送回去,回去后鲁同打得更凶,她的身份注定她逃不出流放之地,所以只能忍着。 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黎荷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酒塞她手里,“娘给我上药吧,背后的伤我够不着。” 梅氏一边哭一边给她搓药酒,一旁的黎柳看得浑身发抖,眼圈通红。 黎荷歪头看了看她,道:“妞妞,你去厨房给我做些吃的,早上为了赶路我都没吃几口。” 黎柳落荒而逃。 黎荷便扭头问母亲,“娘,爹还想把妹妹卖出去吗?” 梅氏的手一顿,半响才淡淡的道:“你爹中风了。” 黎荷一惊,从床上一咕噜的爬起来,瞪着眼道:“什么?” 梅氏垂着眼眸道:“你爹身体不好,也不知怎么的,昨天晚上便有些舌僵嘴斜,手脚也不听使唤了,我估摸着是中风了。” 黎荷立即穿上衣服跑去看,待看到躺在床上完全不能自理的黎鸿时,顿时又哭又笑,猛点着头道:“好,很好,太好了。” 黎鸿气得差点吐血,手脚不自觉的抖动起来,他觉得这次是真的中风了。 儿子不孝也就罢了,连女儿都如此! “刘三叔,我爹是真的病了,有什么事过几日再说吧,你干什么?”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黎鸿眼睛一亮,巴巴的看向门口。 黎荷虽又哭又笑,目光却一直未离开黎鸿,自然也就没错过他的神色,黎荷冷笑一声,抹着眼泪转身出去,到门口时差点与推开黎钧闯进来的刘老三撞上。 黎荷挡在他身前,擦了擦眼睛问,“刘三叔是来看我爹的?也好,我爹之前跟刘三叔最要好,现在我爹落得这样,还望刘三叔多多帮衬帮衬。” 说罢让开身露出身后的黎鸿。 黎鸿看到刘老三,颤着嘴“啊啊”了两声。 刘老三看清黎鸿的模样大惊,“黎老弟你这是怎么了,前儿在村里碰见你还好好的呀。” 黎荷按了按眼角道:“我爹昨天也不知为的什么事特别高兴,就拿出家里窖藏的老酒多喝了几杯,到晚上就变成这样了。” 黎荷哭道:“我爹可是我们黎家的顶梁柱,我们肯定要想办法给我爹治病的,只是刘三叔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别说治病,连进县城的钱只怕都凑不齐。三叔人脉广,在县里又吃得开,还请帮帮我兄弟。” 黎钧上前一步拉着黎荷后退一步,正好 分卷阅读311 挡住黎鸿看向刘老三的目光,冷声问道:“三叔这么急着见我爹,可见跟我爹感情好得很……” 刘老三生怕他们姐弟开口借钱,忙道:“好是好,但你们三叔我最近手头也不宽裕。” 他眼珠子转了转道:“不过现下我倒有个弄钱的办法,你们爹应该也跟你们说过,他给你们小妹找了个好人家,那可是贵人,你们小妹到了那里不愁吃穿不说,贵人也会给一笔不菲的聘礼的。” “多谢刘三叔的美意,不过我小妹年纪还小,我打算等到她十六岁再让她出门。所以三叔帮我回绝了吧。” 人家就是喜欢小的,要等大了谁还稀罕? 刘三叔劝道:“女孩这个年纪嫁人的比比皆是,小妹也不算小了,何况你们家现在不是正缺钱吗?” “再缺钱也不能让我小妹这么早出嫁,”黎钧粗声粗气的道:“刘三叔不愿意借钱就算了,请吧。” 后面的黎鸿大怒,不断的“啊啊”叫着,含混的说着话,但他越着急话就越说不清。 刘老三却以为他是气黎钧不同意黎柳出嫁,倒没往别处想,见软的不行,不由警告威胁道:“钧哥儿,别怪三叔我没提醒你,你爹早前是答应你小妹出嫁的,人已经在贵人面前挂上号了,你现在出尔反尔,那也要看贵人愿不愿意。” “我们到底是罪民,这流放地又混乱,每日死上个把人县城里的贵人们谁会在意?” 黎钧瞪着眼看他。 刘老三得意洋洋的道:“钧哥儿,三叔劝你识相些,不是谁的脾气都跟贵人一样好的。” “你口中的贵人是谁?脾气很好吗,那我改日亲自登门造访请他延长婚期如何?”一道声音自背后响起。 刘老三见黎钧面色一松,他不由回头去看,只见一少年一少女正站在他背后,少年目光沉沉,少女脸上带着笑,只是眼里却满是寒霜。 刘老三扫了一眼他们的衣着,不由郑重起来,迟疑的问,“”“这两位是?” 黎钧忙迎出来,“二妹你回来了,这边我很快处理好,你和顾公子先到堂屋里坐吧。” 刘老三面色微变,黎家的底细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流放到这里时黎宝璐已经被当做童养媳送到了一村,他从未见过她。 但村里人只要提起黎家就会提起这个幸运的痴呆儿。 据说她一出生就是个傻子,三岁了还不会说话,但黎家的人都很疼她,以其父母和祖父为最。 据说她父母一出事,黎鸿便把这傻子丢到了山里,但傻人有傻福,她不仅活着出来,还开窍变聪明了。 据说她被她祖母送到一村做童养媳,成了流放地唯一良户的童养媳,只要出嫁能脱籍。 又据说顾家那位小公子聪明绝顶,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秀才,便是在县里也数得上名号的。 刘老三浑身发抖,不是说黎家二房跟这小丫头关系不好吗,她怎么会回门? 而且听着音还要为黎家出头? 刘老三想要打个哈哈先略过,回头再来“说服”,谁知那少女却拦在他跟前打破砂锅问到底,“你还未说那贵人是谁呢。” 黎宝璐冲他露齿一笑道:“我在县城里认识的人不多,但说不定正好见过呢?我堂妹年纪还小,我堂哥及二婶都心疼她,不愿她这么早出嫁。我心里觉得女子太早出嫁也不好,十六岁倒是一个好年纪,你那位贵人要是等得,我们两家可以慢慢的议嘛,要是合适就先订立婚书,择期再成婚如何?” 刘老三面皮一僵,眼睛直跳,婚书? 他们买了黎柳去连个丫头都不算,黎宝璐竟然还想要婚书,这是想成良民想疯了? 分卷阅读312 但顾景云正看着他,刘老三嘴巴动动,就是没敢出口。 黎宝璐却好似很高兴,非让刘老三留下贵人的名帖才行。 刘老三实在没办法了,只得道:“顾少奶奶,贵人其实已经娶妻,这次看上了您堂妹,其实是想纳了她去做妾的,这事你二叔也是知道的。” 黎宝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刘老三,刘老三便觉心一寒,硬着头皮道:“黎家不愿意便是,回头我便回绝了贵人。” “回绝是一定的,我黎家何时出过妾室?不过名帖我也要,我很想拜访一下那位贵人,他是没读过书,还是故意为之?罪民,除了沦为罪奴的皆不可为妾,更不可买卖,你那位贵人他是不懂,还是明知故犯?” 刘老三冷汗便下来了,顾景云垂眸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道:“买卖罪民的刑罚并不重,一般人打五十板,罪民所犯罪刑加倍,也就一百板而已,你何必与他废话,直接让人把他送去县衙就成。” 刘老三差点给跪了,一百板下去他就是不死也会残废的,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递过去,低声道:“这边是那位贵人的名帖,还请秀才爷饶小的一命,这样的事我再不敢做了。” 顾景云用手指挑开名帖,冷笑道:“钱家,因赌博而暴富的人家,我当是谁,原来还当了一回儿贵人。” 刘老三汗颜。 黎宝璐就冷笑道:“黎家的事……” “黎家的事小的去回绝,一定不会让钱公子记恨黎家的。” “无妨,便是记恨也不要紧,”顾景云微笑道:“不过我却很讨厌你,怎么办,你是现在滚出去呢,还是我让人送你去衙门?” 刘老三咬牙,“小的这就滚出去。”说罢转身就要走,黎宝璐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直接把人踢跪在地,露齿笑道:“是滚出去哟,还有,下次我若再在黎家这儿看到你,那便不是滚出去这么简单了。” 刘老三麻溜的躺倒在地,抱着头就往大门那儿滚。 黎家人及鲁同看得目瞪口呆。 黎宝璐察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突然转头,如电般的眼神看向鲁同。 鲁同忙转开眼睛,不与她对视。 黎宝璐冷笑一声,抬脚进屋,一抬眼便和屋里瞪圆了眼睛的黎鸿眼对眼了。 看他嘴歪手抖,黎宝璐便知道了黎钧的选择。 她上前移了张椅子坐在床对面,对床上的黎鸿笑道:“二叔,我是宝璐,我来看你了。” 黎鸿瞪圆了眼睛,看看黎宝璐,再看看黎钧,突然福至心灵的想,他儿子一直乖巧,怎么会突然对他下手? 是黎宝璐,是黎宝璐回来报复来了,他眼睛瞬间充血,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女孩,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124.第124章 较量(下) 黎宝璐也在看着黎鸿,和九年前相比,黎鸿狼狈许多,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恨意。 当年差点杀死她的人落此下场,黎宝璐心里既无快感,也无欣喜,她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悲凉。 这人是祖父的儿子,父亲的兄弟,是这世上从血缘论与她最亲近的人,但他如此不堪。 她不知他是本性如此,还是环境造就,但不论是什么,她都不会高兴。 她转头看向偷摸着瞄向这边的鲁同,挑眉问道:“这是谁?” 梅氏忙道:“这是你大姐夫……” 黎宝璐不在意的点头,扫了众人一眼,看到黎荷时目光在她不自然的手 分卷阅读313 臂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微微皱眉,她学过医术,一眼就看出黎荷的手断过,而且并没有接好。 她正要上前查看,顾景云就凉凉的道:“我和宝璐带了些东西来,二婶去马车里拿吧。” 黎宝璐就停下脚步,对梅氏点头道:“二婶去拿吧,马车里的东西都是节礼。” 鲁同忙跟去帮忙,看到马车里的米面和腊干的猪肉,鹿肉,他眼睛不由微闪,脸上挤出笑容来,“娘,刚才那个是堂妹?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她婆家是哪里的,竟还买得起马车。” 梅氏沉着脸,她不喜欢鲁同,如果可以她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不过想到女儿,她还是压着气道:“宝璐从小就嫁到了顾家,顾家是良民,顾小公子去年刚考上秀才,是有功名的人。” 鲁同一震,没想到黎家还有这样的亲戚。 他到流放地才三年,又在六村,还真不知道黎家有这门亲戚,只是听旁人说以前黎家日子过得很好,只是被岳父败光了。 黎家有一个秀才女婿,鲁同有些兴奋又有些戒备。 而屋里,黎鸿愤怒的瞪着黎宝璐,憋了许久才含糊的叫道:“是,是你……” 黎宝璐点头,“二叔没想错,的确是我。” 她直言不讳的道:“我不想让黎家的血脉断绝在你手里。” 黎鸿眼露讥讽,他对黎钧并不差,至于两个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们本来就不会继承黎家。 “在我心里,不管是堂姐堂妹还是堂兄,他们都是祖父和祖母的孙儿,是他们的血脉,在我这里,他们是一样的。” “你,你要……有心,给,给……我们……钱就好,何,何必……” “何必鼓动黎钧给你下毒?” 黎鸿抿嘴,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因为我没有义务养着你们呀,我不想黎家血脉断绝,因此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以后能不能过得好,却要看他们各自的本事。”黎宝璐对床上的人笑笑,“在我看来,他的选择很正确。你身上的毒随时都能解,就算时间久点,也只是将来花费些时间重新去锻炼手脚的灵活度,你不会挨饿,不会挨打,你还能好好的活着不是吗。” 黎宝璐一把扯过一旁的黎荷,撸起她的袖子,露出满是伤口的手臂,“可你看看的女儿,”黎宝璐眼冒寒光的问,“觉不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好?” 黎鸿看着女儿手臂上的伤痕一怔,他恼羞成怒的瞪着黎宝璐,这是他们家的事,他是黎荷的父亲,想怎样便怎样,关她什么事? “与二叔说这些不过是让你安静些,黎钧或许舍不得对你做什么,我却是不一样的。”黎宝璐对他笑笑,“我可不是您的女儿,而我们之间还有生死大仇呢。” 黎鸿心中一寒。 “我和相公去岁去过京城了,赵嫔虽然依旧不得宠,但皇帝只有六个儿子,因此对六皇子还是很看重的,我们黎家的案子想要翻案虽有难度,却并不是不可为。” 黎鸿一怔,半响才反应过来黎宝璐在说什么。 六皇子是他爹接生的,也是因为六皇子他爹才得罪了兰贵妃,被兰贵妃随便塞了个罪名流放到了琼州。 黎鸿眼中迸射出亮光,死死地盯着黎宝璐。 “所以二叔最好老实些,要是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我会分心,一分心说不定黎家平反的日子便遥遥无期了。” 黎鸿怀疑。 “反正我只是答应了祖母要照顾一下黎家的后人,每年给上十两银子也是照顾不是吗?” 分卷阅读314 十两银子怎么能跟平反相比? 若黎家能平反,只凭他们这一房在家族产业中的份额就能吃穿不愁了…… 黎鸿忌惮起来,“啊啊”了两声,表示自己绝不会破坏黎宝璐的事,但是他也不能这样一直躺在床上。 但黎宝璐却没继续与对方讨价还价,她来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让黎鸿安静些,让黎钧能够轻松些。 她转头看向黎荷,道:“你的骨头接错了,我帮你重新接一遍吧。” 黎荷脸色一白,摸了摸手臂道:“可是已过去好长了,骨头会不会已经长好?” “所以要重新打断。”黎宝璐捏了捏她的手臂,见她吃痛,便道:“等用过午饭我便帮你重接。” 黎钧捏着拳头愤愤,“大姐,你别回鲁家了,就在家里住下,我来养你。” 黎荷垂下眼眸道:“你打不过他的。” “打得过他你就留下吗?”黎宝璐好奇的问。 黎荷苦笑,如果连打都打不过他,我回娘家只会让他把愤怒转移到家里来,到时候家里一个都逃不过。 “不算二叔,家里不是还有四个人吗,每人一锄头出去,我不信打不过她。” 黎荷摇头,“你不懂,他看着瘦弱,可一旦打起人来却疯狂的很,不要命一般,别说我们娘四个,就是加上爹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我不信,一会儿我们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打不过。” 黎荷目瞪口呆。 黎钧和黎柳却跃跃欲试,,黎柳更是蹦起来道:“我去找根大一点的木棍。” 黎宝璐扭头与顾景云道:“我不支持以暴制暴,我觉得这种人渣还是应该送衙门得好,但在大楚,殴妻是合法的。既然家暴合法,我想妻子反抗一下反过来殴夫的罪名应该也重不到哪里去。” “不,”顾景云沉声道:“妻殴夫,轻者杖三十,重则杖一百后流放二百里至八百里不等。若夫亡,处绞刑。据我所知,鲁同被流放,年限却只有十二年,十二年后他便能消掉罪籍回乡,而这还算重判,若不是其妻族纠结家族子弟向县衙施压,只怕也就监牢七八年便得自由。” 黎宝璐一愣,道:“《大楚律法》上不是这么规定的……” “法理不外乎人情,男尊女卑,县衙自然会更倾向于男子,何况这些年女子地位愈低,能被判流放琼州已是那位县令同情死者,若是遇上个糊涂的,打上几十杖便放人的也大有人在。” 这就是人治的坏处了,对犯罪嫌疑人的判刑可以根据自身好恶来决定,弹性太大。 黎宝璐抿嘴。 见妻子不开心,顾景云便道:“不过这是流放之地,里正不上报,不会有人知道的,便是知道,无人给他撑腰也只会当看不见。” 他笑道:“你忘了我们现在的县令是谁了吗?” 现在的县令是谭谦,让他做事须得有钱才行。 顾景云拍了拍她的手道:“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一切有我呢。” 黎荷与黎柳便忍不住去看顾景云,心中歆羡,都说做童养媳苦,但黎宝璐一点也看不出曾经受苦。 黎钧却已经习惯,他在秦家住过,知道秦家的人待这个堂妹都很好。 黎宝璐眼中闪过寒光,捏了捏拳头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她心里堵了块石头般,她知道现在女子的地位低,一路走着也感受到了,但事关生死的男女之别却是第一次呈现在她面前。 原来 分卷阅读315 女子的性命竟如此不值一提吗? 黎宝璐倚在门口看鲁同,他们已经把东西搬进了黎家,梅氏正拿出一部分来打算做午饭,看到黎宝璐站在门口看他们,便回头对她笑笑,“宝璐饿了吧,二婶这就做午饭。” 黎宝璐点头,目光依然盯着鲁同。 鲁同汗毛倒立,抬头对她笑笑,打招呼道:“二妹没见过我吧,我是你大姐夫。” 黎宝璐点头,“我知道你,我堂姐身上的那些伤是你打的?” 鲁同面色一沉,对黎宝璐的质问很不喜,“二妹说的什么话,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牢你操心了。” “结婚是结两姓之好,女子在世俗及法律上虽都弱于男子,但民间还有一俗,夫要是欺妻,作为妻的娘家人是有权为姐妹讨回公道的,只要不打死,衙门一般是不管的。” 鲁同眼中闪过幽光,心中警铃大作,谁会那么直接跟姐夫讨论这种尴尬且有伤感情的事? 除非他们不想让黎荷跟他过了! 他“嚯”的抬头,丢下手里的东西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黎荷现在是我婆娘,我想怎样就怎样,用你管?” 说罢对屋里喊道:“黎荷,你给我出来,这个年我们不过了,赶紧跟我回家。” 黎宝璐便笑便冲他走去,笑道:“我堂姐的手臂没接好,需要打断后重接,我看她害怕得很,我虽常给人接骨,但断骨却是第一次,所以生怕手上没个轻重,夫妻一体,不如先在姐夫身上试试?” 说罢伸手朝鲁同的胳膊抓去,鲁同热血上涌,眼睛通红捏着拳头就朝黎宝璐的头脸打去,几声惊叫声起,黎宝璐却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左手将他往前一扯,右手顺势摸上他的手臂,手掌一转,几声“咔擦”声响,鲁同哀嚎一声,愤怒的用脚去踹黎宝璐。 黎宝璐抬脚挡住他的脚,直接往前一勾,把他的脚往前一扯,再一扫,把人摔在地上,右脚踩住他的小腿狠狠地一碾,“咔擦”声响,鲁同生生的痛晕过去。 黎宝璐回头冲目瞪口呆的黎荷招手,“你来。” 125.第125章 目的 黎荷愣愣的上前。 黎宝璐扯过黎柳手里的木棍塞进黎荷手里,伸脚将鲁同踢醒,“他不会同意和离的,应该也不会休了你,所以要想过得好,你得学会能自己做主。” 黎荷愣愣的握着木棍,一低头就对上了鲁同凶狠的目光,她不由一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木棍。 每隔三四天她就会被鲁同打一顿,轻的就一两个巴掌,或是被踢一脚,重的则像上次一样,她被打得骨折,打得吐血,打到他累了才会停下。 要不是她家是杏林世家,她也懂些医学常识,每次被打都卷缩着身体护着头和胸,只怕她也早就被打死了。 她知道她的脾脏破裂过,胸骨骨折过,她从祖父留下的手记里找出了相应的药方,自己抓药吃竟也熬了下来。 看到鲁同凶狠残暴的眼神,黎荷知道,这次跟她回去,她即使不被打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在流放地,妻被夫殴死,衙门是不会管的。 难道她要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吗? 黎荷心中一狠,握紧手中的木棍劈头盖脸的便朝地上的鲁同砸去。 鲁同且惊且怒,叫道:“贱人,你敢!” 黎荷一棍子“啪”的一声打在他的嘴上,直接打落了两颗牙齿。 她眼里闪过幽光,手中的棍子高高举起,狠狠地朝他的脑袋打去。 黎宝璐就伸手推了一下她 分卷阅读316 的手,棍子一偏,直接打在了鲁同的胸口上。 鲁同胸口一闷,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梅氏这才从一系列的震惊中醒过神来,连滚带爬的上前抓住黎荷的棍子,叫道:“荷姐儿你疯了,要是打死了他,你还能活吗?” 男尊女卑,在这里夫杀妻或许不用受惩罚,但妻杀夫却是一定会被重罚的。 “是啊,所以堂姐你可不能再打他的头脸了,万一把人打死了怎么办?”黎宝璐声音轻柔的道:“但手脚及前胸后背都能打,你是被家暴时反抗,不会有人怪你的。” 梅氏一怔,黎荷却是眼睛一亮,推开母亲就冲他的手脚和前胸挥棍子。 鲁同一边躲避,一边咬牙道:“黎荷,你敢再动一下试试,信不信回去我收拾你?” 黎宝璐替黎荷回答,“不信,你手脚尽断,路走不了,手提不动,怎么收拾我堂姐?” 黎荷闻言,手中的动作更狠,她红着眼眶,将自己这一年多来受的屈辱全都还了回去。 院子里一下就只剩下鲁同的哀嚎声,有邻居好奇来看。 黎柳忙隔着门道:“我姐夫又发病了,正发疯似的追着我姐打呢,我大哥和我娘正拦着。” 邻居们了然,黎荷才出嫁第六日便满身是伤的逃回来,那会儿他们可都看在眼里,上次黎钧去六村,结果也是被抬着回来的。 邻居们都知道黎家的这个女婿不好,此时听到他的惨叫,自然不会去帮他,说笑一番便转身离开了。 “叫你大哥悠着点,可别把人打死了。” 黎柳含糊的应下,回头去看被姐姐压着打的姐夫,这一刻她觉得这个狰狞可怕的姐夫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 黎荷打得手脚发软才一屁股坐倒在地,她怔怔的看着浑身是血的鲁同躺倒在地上,半响才又哭又笑道:“你也尝尝被暴打的滋味,感觉如何?” “一定很酸爽。”黎宝璐替他回答,上前一步踩住他的另一只手,生生将它踩断,黎宝璐歪着头想了想,还是把他的另一只脚也踩断了。 看着痛晕过去又痛醒过来的鲁同,黎宝璐扭头与黎荷道:“他心里多半在怨恨你,想着痊愈后要如何报复你和黎家,所以你一定要把他看紧来,不要给他请大夫,更不要贴身照顾他。” 黎荷怔怔,“那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放心,他死不了的,只是手脚断了而已,体内又没有大出血。” 黎荷虽然使尽力气打了鲁同一顿,但他伤的并不重,身上最重的伤还是黎宝璐弄断的四肢。 相比起来,黎荷现在伤的都比他重。 这样都能死,黎荷早死了八百遍了。 所以黎宝璐细细叮嘱她,“只要他好不起来,你就是安全的,回去以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找出来,全换成粮食和肉,你得好好补补,别亏了自己,把他的钱花光了若是不够你就来找我,我给你钱。” 黎宝璐低头对鲁同一笑,柔和的道:“我知道姐夫必定舍不得跟我大姐和离的,所以你们可以在一起过一辈子。” 梅氏脸色一变,欲言又止,黎钧就扯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等你刑满转良,我大姐也有幸跟你转良,你放心,等她回到你故乡,她一定会好好侍奉你父母的。” 黎荷一颤,小声的道:“二妹,在这里他没有亲朋帮忙还好,可要是回了他家乡,他父母亲人要是知道了这事,我,我还能落得好?” 黎宝璐柔声与她道:“你不说谁知道呢?” “可他 分卷阅读317 总会说的。”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黎宝璐轻声道:“离开琼州须要过一道海峡,一般人都是乘坐小渔船,风浪一大便会翻船,姐夫又不是在海边长大的,水性不好是理所当然的,你只要拿好姐夫的户籍和路引就行,我想姐夫的父母还是很开心有一个儿媳给他们儿子守节的。” 黎荷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如果黎家不能平反,凭此她也能由罪籍转良。 鲁同却瞪大了眼睛,喷出一口血恨恨地道:“你们当着我的面算计我,就不怕我揭穿你们?” 黎宝璐怜悯的看着他,“姐夫连房门都出不了,怎么揭穿我们呢?听说姐夫很是内向,到了流放之地后很少与人来往,半个朋友也无,”黎宝璐叹息,“这对堂姐来说真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呀。” 鲁同心中一寒,生生被气晕过去。 黎宝璐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身回堂屋,黎家的人也不管地上的鲁同,该去做饭的做饭,该泡茶的泡茶。 梅氏精神还有些恍惚,半响才转头问黎宝璐,“宝璐,你姐姐真能转良?” 黎宝璐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她无奈的道:“二婶,我就那么说说吓唬吓唬他,你还真想杀了鲁同呀。” 梅氏脸上讪讪,若黎家有一人能转良,杀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黎宝璐正色道:“雁过留痕,其实今日我们所做的事是经不起推敲的,不过是没出人命,别人不会管的,可一旦死人,没人追究还好,若来个较真的人,想要查明案子并不难。” 而顾景云和黎宝璐以后将会面对许多强大的敌人,她不会留此把柄的。 因此她道:“鲁同不能死,至少在他和堂姐婚姻存续期间不能死,我这样吓唬他不过是让他主动提起和离或是休离。” “能达成第一种自然好,不然第二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堂姐回娘家总比在鲁家好,到时黎家平反,她也能跟着一起走。” 梅氏木木的问,“黎家真能平反吗?” 黎宝璐看向顾景云,顾景云道:“有八成的把握。” 秦家平反难,因为秦信芳是顶替的造反罪名,又是皇帝亲自下的诏书,皇帝从心里认为太子当年是要造反,所以要平反很困难。 但黎家不一样,太医院的人知道黎博是冤枉的,是被兰贵妃迁怒报复,皇帝自然也知道,甚至连朝中大臣们都知道其中曲折。 不过是为了保住六皇子,为了平息兰贵妃的怒火,这才牺牲黎家。 在兰贵妃如日中天时很难平反,但在六皇子渐渐长大,皇帝开始猜忌四皇子时却很容易。 不过现在时机还不够好,不过少则两年,多则四五年,他有自信能帮黎家平反。 梅氏握紧了手,“那,那鲁同会放过荷姐儿吗?” “那就得看堂姐的了,”黎宝璐抬头看向黎荷,道:“是人都恐惧暴力,你一样,鲁同自然也一样,你明知被休离后可能会遭遇非议,会过得更艰难,却还愿意被休,更何况鲁同?” “不过不管做什么,你都得让世人觉得你才是弱者,你才是站在正义的一边,不然你的日子会更难。” 黎荷沉思。 梅氏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拉了黎荷回屋缓缓,黎柳则和黎钧下厨做午饭,堂屋里一时只剩下黎宝璐顾景云小夫妻俩。 顾景云嫌弃的推开桌上的茶,问道:“你就确定黎荷能做好?” “她一定能做好,”黎宝璐道:“她从来都不傻,小时候我爹偷偷的给我糖吃,黎钧总找不到地方,黎荷却总能翻出来,把我的糖吃光后等我爹回来她还能特理直气壮地跟我爹说,她今天喂我吃糖了,但 分卷阅读318 她嘴馋,自己偷吃了一半。面上很羞愧的跟我爹道歉。” “我爹就很喜欢她,觉得她既诚实又会照顾我,所以每次出门都会直接把糖块交给她,让她喂我吃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她的,但实际上糖全被她吃了,家里却人人都夸她是好姐姐,会照顾人。除了我,没人知道真相。” 顾景云面黑如铁,“你怎么不和大人说?” “因为那时我是痴呆儿呀,”黎宝璐一笑,“那时我好像生活在一片迷雾中,偶尔会清醒过来看到现实,但我并不会说话,甚至连反应都做不出来。” 126.第126章 脱离(上) 顾景云心疼,握住她的手抱怨道:“那你还帮她?” “她只是抢我几颗糖,没带着我玩而已,我是有多小气才会记恨那么久,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呀。”黎宝璐叹息,“那时候她和黎钧都嫌弃我丢人,不愿意带我玩,背地里没少给我脸色看,但村里只要有孩子骂我傻子,拿石子丢我,他们就会冲出去跟人打架……” 所以抢她的糖吃什么的实在算不上仇怨,就冲着他们身上留着一样的血脉,黎宝璐便不能坐视黎荷一辈子生活在暴力中。 对陌生人她尚且有悲悯之心,何况对同血脉的姐妹? 顾景云放下心结,捏了捏她的手笑问,“你那会儿不是傻子吗,怎么还知道这些事?” “大部分时间我是昏昏沉沉,不知所谓的,但有时候又会清醒过来,因为那时候小,又不会说话,所以谁都不会避着我,要说秘密,我是知道家里最多秘密的人。” 黎宝璐那时候是傻子,除了父母和祖父,谁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即便是后来与她相依为命,对她很好的祖母也只是因为她是父母唯一的血脉而较为疼她而已。 也因为痴呆,偶尔的清醒总能让她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她知道二婶嫌弃她是傻子,背着她爹娘总是给她脸色看,暗地里不知骂过多少“傻子”;知道二叔不喜欢她爹,面上与她爹兄友弟恭,背地里却咒骂她爹,还总是抱怨祖父偏心。 既偏心她爹,也偏心她! 黎鸿却不知道祖父最担心的就是他,为此他将大部分的钱存下,只过清苦生活,计划着百年后给黎鸿多留一些钱。 要不是为了让家里过得更好一些,黎博也不会跟着黎康出海打渔了,以他的本事,在有生之年里养活全家并不难。 也因为祖父的这份心,黎宝璐在黎鸿做了这么多事后依然愿意站出来为黎家做些什么。 因为黎鸿是她祖父的儿子,黎家是祖父和她父亲的黎家,不是黎鸿一个人的。 萦绕在心头最重要的两件事都解决了,就连父亲都老实了不少,黎钧高兴得拿出浑身解数准备午饭。 拿出黎宝璐拿来的大米蒸了一锅米饭,取了猪肉做了一道白菜炖猪肉,一道红烧肉,一道扣肉,鹿肉则拿来做了一道清蒸,一道辣炒。 黎柳一边给兄长烧火一边流口水,自她懂事以来就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鲁同依然在院子里躺着,闻着厨房里飘出的肉香,他既愤恨又恐惧,生怕黎荷真像黎宝璐说的那样待他。 看到黎荷与岳母从房里出来,他忙满眼祈求的看着她,希望她念在这一年多的夫妻情分上救救他。 黎荷心中却已经拿了主意,只当没看见躺在地上的鲁同,拉了母亲进堂屋。 大家团团而坐,梅氏则拨了一份菜去伺候黎鸿。 他虽然“中风”瘫痪了,但梅氏心中有愧,伺候他很是精心,哪怕黎鸿对她没好脸色她也都忍着。 毕竟黎钧此举是大逆不道,黎鸿以后好了要是告儿子, 分卷阅读319 黎钧就全完了。 黎宝璐也不在意消失的梅氏,对黎钧道:“你既然已经当家,那就该多思多想,我带了医书来,你可以边劳作边学。” 说罢又看向黎荷与黎柳,道:“我黎家并没有传男不传女的传统,因此你们若是有兴趣也可以看看。这个世道对女子尤其不公,多学一份本事总有好处。” 黎荷点头。 黎柳却咬着牙低下头,她的字认不全。 黎钧和黎荷都是黎博还在的时候就启蒙了,黎博死后黎鸿虽然让家里的生活状况急剧下降,但启蒙的书籍,以前买的笔墨纸砚却还在,所以黎钧和黎荷都把家里的几本书看完了,字虽不出众,却也不难看。 黎柳就不一样了,她年纪太小了,记事后黎鸿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梅氏又不识字,她就荒废了。 还是黎荷看不过眼,教了她几年,字倒是认了大半,但黎荷出嫁后,全部的家务都落在了黎柳身上,小姑娘压根没时间再看书。 她眼巴巴的看着兄长,黎钧便拍着胸脯道:“回头大哥教你。” 黎宝璐给黎钧留下十两银子,道:“我明年要离开琼州,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才回来,若有事你可以到一村找张一言,在他能力范围内他会帮你的。” 黎钧低着头接过钱。 黎宝璐看向黎荷,“我给你看看身体吧。” 黎荷忙撸起袖子把手递给她。 黎宝璐的医术虽比不上周白术等人,却也比琼州的大夫好太多了。 她不仅有系统的学习,还有大量的病例练手,所以一般的病症难不倒她。 黎荷身上的伤一直没能好好的养,要不是她岁数小,恢复能力强,早内出血死了。 但这些暗伤却留下了,要是不能及时治疗,再一日一日的累积下去,就算她最后不被打死,也活不过三十。 黎宝璐在心里计算好便提笔给她开药方,道:“你的手骨还未完全长好,此时断开最好,所以我就不等你身上的伤好了。” 黎荷手颤了颤,但还是点头了。 黎柳就赶紧找了木块用布包好给她咬嘴里,黎荷才把木块塞嘴里,黎宝璐抓住她的手便微微一用力,众人只听“咔擦”一声,黎荷咬着木块脸色一白,额头冒出汗来。 黎宝璐摸了摸骨头,笑道:“断开了,我帮你接好来上木板,这几****小心一些,这只手不要使力。” “大姐你先在家里住下吧,我们照顾你。” 黎荷微白着脸摇头,“不,就是要这时候回家才好。” 见黎钧担忧,她便微微笑道:“你要是担心我,每天跑我那儿一趟便是,反正现在也没开网,地里也没活儿。” 黎钧这才应允。 黎宝璐给黎荷接好骨头上好甲板,便把写好的药方给她,“这是内服的,你体内暗伤太多,得好好调理调理,鲁同不是夹带了许多财物来吗,你别省着,现在你们是夫妻,用他的钱买药天经地义。” “我家里有一罐生骨膏,我会叫人给你送去,隔三日擦一遍,可加快骨头生长。”那是给她和她师父熬制的,毕竟他们练轻功,高来高去,摔断胳膊腿是常事。 但还别说,那药膏她至今没用上,更别说她师父了。 那么多好药材,最后倒是方便了黎荷。 黎钧把家里的板车推出来,直接把鲁同扔车上,黎荷站在车前看了丈夫半响,最后打了一盆水来给他擦洗,不仅将他的头脸擦干净,身上沾了血迹的衣服也被换下了。 分卷阅读320 然后她便拿着一些脂粉往他脸上抹,再把自己脸上的脂粉洗掉。 为了遮掩头上和脸上的伤,她总是给自己抹脂粉,虽然不能完全遮住,却让伤口看上去不是很严重。 此时鲁同擦上脂粉,她洗掉脂粉,两个人坐在一起她显得比鲁同伤得还要重些,何况她一只手上还打着木板,一看就是断手了。 黎钧拿了绳子将鲁同绑在板车上,又给他嘴里塞了块布,这才推着他往六村去。 黎荷便低着头走在一边,时不时的抹一下眼泪。 沿途不少村民看见,纷纷相问,黎钧便铁青着脸道:“我姐夫又犯病了,把我姐胳膊都打断了,我和我爹娘拦了一下,结果他连我爹都打,现在我娘让我把他绑了送回鲁家去。” 五村的村民纷纷同情的看向走在一边的黎荷,愤慨的瞪着鲁同。 撒谎! 鲁同身子挣扎起来,愤怒的瞪着黎钧和黎荷,希望村民们能够发现异常救救他。 但五村的村民知道他总是打黎荷,向来厌恶他,自然读不懂他眼中的信息,见他双目通红一副想要吃人的样子,不由向后一退。 再看黎荷,已经小脸苍白,后退三步差点摔倒在地,一副恐惧胆怯的瞄着鲁同,一看就是被打怕的小妻子。 五村的村民们更加愤怒的瞪着鲁同。 黎钧已经面无表情的与众人打声招呼继续往外走了。 这些人的同情和愤慨并不能帮助他们。 他们不过是表达了一下情绪而已。 而到了六村,围观的人则更是远远的避着他们。 他们跟鲁同都没有什么交情,与黎荷也不熟,也就张望一下看看热闹。 有好事的问上两句,目光在黎荷身上一转也明白了。 这是女婿年初二跟着妻子回娘家当着娘家人的面揍老婆,六村的村民们都暗地里嘲笑鲁同,打媳妇也不看时间地点,在媳妇娘家揍媳妇,这不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没有人同情被绑在板车上的鲁同,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鲁同的冤屈。 怪只怪他仗着身上的私产多,一直不愿意与村里的罪民们来往。 在他看来,他只是因为打媳妇流放,这个罪名跟这些因为杀人偷盗的人实在是轻太多了。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人,自然不愿意与他们来往。 黎钧就这么把他送回了鲁家,这次俩人不绑着他了,但嘴巴依然堵着。 黎荷当着他的面指使黎钧翻箱倒柜的找钱,最后从柜子底下找出一个盒子,里面放了不少碎银。 黎荷拿出几块塞给黎钧,“药方你拿着,明儿帮我去县城抓药。” 黎钧看向床上的人,抬抬下巴问,“要不要给他买些?” “不要,”黎荷道:“就让他这么瘫着吧。” 鲁同心中一寒,祈求的看向黎荷。 127.第127章 脱离(中) 黎荷遗传了黎家的优良基因,至少不像她爹一样蠢。 鲁同摊在床上,家里的粮食和钱财都掌握在了她的手里,她并不想那么快与鲁同和离,毕竟她满身是伤,黎家困难,根本不足以支撑她的医药费。 所以黎荷拿着鲁同的钱让黎钧买了药,还买了不少白米白面及红枣猪肉等物。 分卷阅读321 她一点也不亏待自己,即使只有一只手能用,她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没有了暴力的威胁,黎荷当天晚上睡了一个好觉,以至于她都快忘了正房的鲁同。 还是路过正房时听到呜呜的声音,她才想起她的丈夫。 黎荷沉默了一下才上前打开房门,鲁同已经一天一夜不吃饭和方便了,此时床上一片污渍,还有难闻的臭味隐隐传来。 看到黎荷,鲁同只觉得身上的疼痛更甚,加上失禁带来的羞恼,他瞪圆了眼睛瞪她。 黎荷上前将他嘴里的麻布扯出,鲁同哑着声音吼道:“还不快给我去请大夫,黎荷,你信不信等我好了把你往死里打?” “我信,所以我不会让你好的。” 鲁同一怔,然后麻布又塞回他嘴里,他愤怒的“呜呜”叫着,黎荷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又拎着一根棍子进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的人道:“要不是你提,我几乎想不到这点,即便不给你药,不给你接骨,时间久了,你的伤口也会痊愈的,就算骨头长歪了,你也能走能提。” 鲁同眼中浮现恐惧的神色,黎荷一手高高举着木棍,一下一下的朝他身上的四肢打去。 “呜呜……”鲁同嘶叫,却完全反抗不了。 黎荷同样再叫,却是在尖叫和哀叫,就像以前鲁同揍她时,她忍不住的发出声音。 她的叫声掩盖了鲁同“呜呜”的叫声。 等黎荷从屋里出来后,她的手上和头上也都带了伤,那是她自己掐的,头上则是自己撞在了床柱上。 她被打惯了,鲁同也经常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地上,墙上,床上撞去,所以她知道怎样的力道是安全的,却又可以留下印子。 黎荷就这样带着伤去菜园里转了一圈,回来时附近的邻居们就知道她又被打了。 众人只是对她报以同情的目光,并不会多管闲事。 鲁同一连半个月都不出门,也没有人怀疑过,因为他看不起村里其他罪民,而他只会种地,并不会打渔。 地里现在还未开始劳作,鲁同不出现是正常的。 而且隔三差五的邻居们总能听到鲁同的怒吼,黎荷身上的伤也总是累着新伤,没人把他往瘫痪那一方面想。 黎荷半个月来吃好的喝好的,渐渐将脸色养得红润了些,鲁同却快要疯了。 半个月来,黎荷只负责给他一日三餐,既不给他擦洗身体,也不帮他收拾床铺,他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现在整个屋里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黎荷还总是对他微笑道:“我们以后就这么过好不好?” 鲁同阴寒的看着她道:“等到地里开始忙活的时候我再不出现大家就会怀疑的,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我已经想好了,”黎荷摸了摸手上的夹板道:“再过半个月我的骨头就长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把我弟弟叫来演一场大戏,让你的手脚骨折合理化怎么样?” 鲁同心中生寒,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恐惧看向黎荷,忍不住劝说她道:“黎荷,你是我婆娘,我们才是一家的,你这样向着黎家,他们会养活你吗?等你把家里的存款都花完了,难道要一个人照顾整个家?你给我请个大夫吧,我保证,等我好了绝对不打你,真的,我对你发誓。” 黎荷微微摇头,“我被你打了一年多,我不会相信你的,真要把家里的存款都花完了,我就收拾包袱回娘家去,我有手有脚,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养活自己? 那他呢? 鲁同现在手脚皆断,一直都没有接上,要是黎荷回黎家,他岂 分卷阅读322 不是要活活饿死? 鲁同心中又急又怒,但半月来他早转变了对黎荷的看法,自然不敢再放狠话威胁她,只能焦急的寻找对策。 他一直希望邻里能发现他的情况,因此好几次麻布被扯掉他就大喊救命,黎荷任由他喊,然后她给自己身上弄几道伤,出去外面走一圈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躺在屋里还能隐隐听到隔壁邻居的议论声,说他花样也太多了,就是打媳妇也不能这么不要命的打,打也就算了还自己喊救命。 鲁同气得要死,却知道向邻居求救的路子是行不通了,也怪他,来琼州三年多,与邻里来往的时间却很少,没能交上二三好友,不然何至于如此孤立无援。 时间在鲁同的恐惧和担忧中滑走。 地里开始有人在耕地,黎钧跑来帮黎荷下地。 六村的人习以为常,还有好的和他打招呼,“又来帮你姐夫干农活呀。” 黎钧苦笑,“我姐夫这两天着了风寒,心情正不好,但地里的活儿总不能叫我姐一人做,所以我来帮把手。” 六村的村民们表示理解,村里什么样的罪犯都有,但像鲁同这样一致得到大家厌恶的却很少,想到黎荷最近身上的伤,大家都表示同情。 黎钧扛着铁犁去农田,他拉着绳子,黎荷扶犁,俩人艰难的干了一上午,然后和村民们一起往回走。 即使是春日,琼州正午的太阳也晒人,所以大家会在家里休息一个半时辰,躲过最热的时段后再下地。 大家回到家刚做好晚饭便听到鲁家传来的怒吼声,然后是一阵震天动地的打砸声。 众人一静,然后默默地摇头,“小舅子还在呢,鲁同怎么就动手打人?” 当即有人冷笑道:“又不是没有过,去年黎钧来帮忙收谷子,不也被他打得动弹不得?还是五村的人来把他抬回去的。” “还有正月初二的时候,他都敢回门的时候打媳妇,还有什么不敢的?不过那次他比较惨,是被人绑着送回来的。” “要我说黎家也太好性了,我要搁上这么一个女婿,直接打死了事。” “说的好听,你敢吗,我们已经是罪民,真要打死了人,你还能活?” 大家端了饭碗出来远远围观者讨论,却见鲁家的动静不仅不停,反而更惨烈,众人甚至还听到了鲁同的惨叫声。 大家这下不淡定了,生怕闹出人命来。 鲁同打死他婆娘不要紧,鲁同被黎钧打死了也不要紧,但鲁同要打死了黎钧他们这些邻居却有可能会被连坐的。 大家纷纷朝鲁家去。 鲁同正躺在地上,狠毒的盯着正四处打砸的姐弟俩,听到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他眼中闪过亮光。 他刚要喊“救命”,黎荷速度却比他还快,一半大喊着救命,一边冲上去开门,一把抓住门外人的袖子道:“大哥大叔帮帮忙,鲁同要打死我弟弟了……” 大家见黎荷脸上一道巴掌印,嘴角还渗着血,头发凌乱,头上鼓着一个大包,衣服被荆条打破,破口处还带着血迹,简直惨烈。 再听到屋里的动静,大家忙推开黎荷冲进去,一冲进院子,大家就看到黎钧被鲁同压在地上,众人正要去救,黎钧便一把推开鲁同,爬起来随手抄起一旁的凳子冲着鲁同就砸下去。 鲁同突然被黎钧抱起来压在他身上,不由懵逼,等他回过神来时便看到直面而来的板凳…… 板凳直接砸在了鲁同的腿上,他痛嚎一声,怒目瞪道:“这是你们的诡计,是你们的诡计。” 然而没人听他的话,大家都围上去问黎钧 分卷阅读323 ,他的头和胸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只要人不死就不与他们相干。 黎钧不耐烦的往后退一步,一抹脸上的血道:“我没事,你们还是看看鲁同吧。” 他看着地上的人讥笑,“亏得你最近生病,不然我只怕又要被你断手脚了。”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鲁同憔悴瘦削了许多。 真是蠢货,自己不舒服还敢当着小舅子的面打媳妇,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就有人意思意思的提到:“让你姐姐去城里给他抓些药吧。” 黎荷痛哭出声,“可家里没多少钱了……” 大家默然。 鲁同心中一寒,叫道:“贱人,你还要骗大家到什么时候,我初二陪你回娘家时就被你妹妹打断了手脚,这一个月来你日夜虐待我,现在还要骗人吗?” 众人沉默,以看疯子的眼神看鲁同。 黎荷只是低头抹泪,见丈夫喋喋不休的数她这段时间的作为,便扭头对黎钧道:“钧哥儿,姐姐知道对不起你,但你姐夫也不想的,他脑子有病,等他睡过一觉就好了,到时候自会上门给你赔礼道歉。” 众人了然,鲁同要是没病怎么会把媳妇打死,他们可是见过他打人的模样的,简直就跟疯子一样,谁拦着都没用。 而打完后又求黎荷原谅,悔恨得不行。 不过这一年来好像不见他求黎荷了,所以这是疯病变了,变成假想他媳妇虐待他老了? 大家看看黎荷身上的伤,都对鲁同微微摇头。 既然不出人命,大家自然不好久待,纷纷告辞离去。 鲁同大惊,忙叫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的手脚真在一个月前断了,黎荷脸上的伤是黎钧打的,院子里的东西都是他们姐弟俩砸的,真的,我没骗你们!你们救救我,不然他们姐弟会折磨死我的……” 128.第128章 脱离(下) 大家只当他在说疯话,完全不在意,黎荷还扭头纠结的看了他一会儿道:“相公,县城里的大夫不会愿意来我们罪村的,不然我想办法去一村给你请大夫吧,你,你看看病吧,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是一村的秦家吗?”一旁的人眼睛一亮道:“哎呦,他家的小媳妇可厉害了,当年我婆娘难产就是那位小黎大夫救回来的。” “我从山上摔下来也是她接的腿,现在完好无缺了,听说她祖上出过御医,可厉害了。” “咦?”大家纷纷看向黎荷和黎钧,他们也姓黎,家里也曾出过御医呢。 黎荷笑道:“那是我堂妹,不过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做童养媳来了。” 鲁同心中恐惧,大叫道:“就是她,就是她打断我的手脚的,你们要相信我!” 众人鄙夷的看他,这话谁信? 小黎大夫年纪比黎荷还要小,都不够鲁同一巴掌拍的。 鲁同看见大家的眼神,愤怒的情绪渐渐平息,反而安静下来。 黎荷将众人送走,回身看向躺在地上的鲁同。 鲁同满目阴寒的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当然是想与你和离! 黎荷瞪了弟弟一眼,止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半蹲在鲁同面前道:“我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不用挨打,也不会挨饿。” 鲁同眼神温柔了些,柔声道:“我不会再打你了,真的! 分卷阅读324 我知道原来被打是那么的痛苦,我不会再把这种痛苦施加在你身上了。以后我要是再动一一根手指头,你再叫你堂妹把我手脚打断好不好?” “不好,”黎荷摇头道:“你都打死过一任妻子了,被流放至此却还无半分悔意,我怎么敢信你?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不好吗?” 黎荷轻柔的摸着他的脸笑道:“让你也尝尝我这一年半和你死去妻子的所受过的苦。” 鲁同面色大变,嘶吼道:“贱人,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等事情爆发出来,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黎钧上前一步一脚踹向他的胸口,脸色阴沉的道:“在这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黎荷拉住黎钧,摇了摇头道:“别跟他置气,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的,你叫人给宝璐传个口信,让她来看看,总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他断胳膊断腿了才好。” 黎钧微微点头,帮着黎荷收拾起屋子来。 鲁同的一颗心却如坠冰窟,难道他真的要一直过这样的生活,直到刑期结束? 但以他们计划来看,他刑期结束之时就是他死亡之时。 如果是之前,鲁同还会怀疑,觉得黎荷没那个胆子,但这一个月来,黎荷隔三差五的敲敲他的手脚,阻止他断骨再生…… 不论他怎么威胁哀求都没用。 鲁同第一次发现他这个懦弱的小妻子竟如此的心狠手辣,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让他活着回家乡? 而他手脚皆断,外面的人又不信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鲁同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他急剧的动起脑筋,想要摆脱这个困境。 鲁同从鲁家私带了不少财物来,据说他父母只有他一个儿子,所以他一被流放,几乎是倾尽家产为他活动。 后见其妻族虎视眈眈,寸步不让,这才退而求其次的把家里的钱财都给他带上,好让他到了琼州也能过得好。 鲁同不会水,所以不能下海捕鱼,只能种地,他从来就不笨,知道自己要是大手大脚,这些钱根本撑不到他刑满。 所以他平日很是节俭,除了娶黎荷时花了二两银子的聘礼外,他几乎没有大的花销。 就是黎荷被打断了手,他也只是请杀猪的给黎荷正骨,黎荷要抓的药要是贵,他就不愿意出钱,要是便宜他才会给些铜板。 所以剩下了不少的钱。 这倒是便宜了黎荷。 这一个月来她换着花样吃,肉是隔一天就一顿,看得鲁同心一揪一揪的。 他知道,要是再不想办法重掌鲁家,他最后便是不被折磨死,也会饿死的。 他不觉得黎荷会那么好心的在花完钱后还愿意劳作养着他。 但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里,他能解脱只有一个办法——休了黎荷。 可他娶妻不易,这个媳妇才娶了一年多,竟然就要没了? 鲁同看看自己的手脚,再看看外面正飘着肉香的厨房,微微咬牙。 晚上,黎荷给鲁同送来一碗饭便坐在一边等。 鲁同没有急着把脑袋埋进碗里,而是看向黎荷道:“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过一辈子?” 黎荷冷哼了一声。 “没有夫妻生活,没有孩子的过一辈子?”鲁同看着她道:“等你老后,谁照顾你?” 黎荷皱眉,鲁同直觉有希望,立刻又道:“你是女人,肯定想 分卷阅读325 要一个孩子吧,可你看我现在这样能跟你生孩子吗?” 黎荷烦躁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分开吧,我放你自由,你回黎家去,找个男人重新嫁了,怎么样?” 黎荷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说的是真的,”鲁同急切的道:“我不想一辈子瘫痪,我也知道之前是我不好,我并不怪你这段时间对我的所作所为,你要不信可以把里正和村里的年长之人请来,我当面叫他们写下放妻书。” 鲁同温柔的看着她道:“这对你好,对我也好,你能重新嫁人,我也可以治疗手脚好起来。” 黎荷没想到自己想要的这么快就到手,她心中激动,面上冷笑道:“恐怕是对你好吧,刚才还叫嚣着要报复我,现在就这么快的为我着想了?” 鲁同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阴狠,脸上惨笑道:“知道你不信,但我这个提议却是真的对你好。” 黎荷起身道:“放妻书?既然你想分开,那便写和离书。” 鲁同一怔,脸有片刻的扭曲,“那不是昭告天下是我的错吗?” “本来就是你的错,要是你不打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黎荷道:“放妻书虽也有律法效应,但你要反悔我依然很麻烦,就写和离书,并且你要把家中的一半财产给我做赡养费。” 这是之前黎宝璐一再叮嘱她的事,黎荷一直记得,能要和离书时绝不要休书,要是拿和离书就一定要分财产,要休书就一定要带走嫁妆,这样外人才不会觉得这桩婚姻的失败是她的错。 鲁同气得心肝疼,见黎荷面若寒霜,他立时不敢刺激对方,好容易找到一个突破口,他不想再与她谈崩。 要是写了休书,等他好了以后还能闹闹黎家,可要是和离…… 这个世道,除非是男子犯了大错,不然夫妻分开哪会用和离书? 一张休书便能解决一切。 所以世间也多把错误归在女子身上,不然男子怎会给她休书? 鲁同想要占据道德制高点,以后好报复回去,甚至反悔,可黎荷被黎宝璐提醒过,她又不蠢,在有利于自己的情况下怎么会接休书? 鲁同又过上了吃喝拉撒在床上的日子,他见黎荷一点也不急,反而买了两只老母鸡炖汤养身体,算算剩下的钱,鲁同立即牙酸的叫住来送饭的黎荷,咬牙道:“和离便和离,你把里正叫来吧。” 他想,里正和一般村民不一样,或许他可以向他求救,不成再和离。 黎宝璐跟着里正一起来。 看到和里正亲亲热热走进来的黎宝璐,鲁同心一沉,知道自己求救无望了。 除此外,还有村里的几户户主也来了,和离是需要见证人的。 黎家也来了两个人,梅氏与黎钧。 大家团团而坐,看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鲁同都微微诧异。 “让我看看吧,”黎宝璐笑道:“我堂姐前两天就叫我过来替姐夫看看,但我家中事忙,一直抽不出空来,今日听说堂姐和姐夫要和离,我一急才跟着里正跑来的。” 黎宝璐捏了捏鲁同的手臂和腿,微微挑眉道:“骨头断了,不过并不严重,接上就好。” 当时她出手便拿捏好了分寸,直接错骨,本来想让他也尝一尝断骨重生的滋味,谁知道黎荷怕他骨头长好,一直拍打他的断肢,以至于错的骨头一直没长,他自然也不许再断骨,只要板正好接上就行。 鲁同却身子紧绷,浑身戒备的看着黎宝璐。 在他看来,黎 分卷阅读326 宝璐才是他最大的敌人,在这人没出现前,黎荷和黎家他都能把握,至少对于他打黎荷的事,除了那个小舅子会跳出来外,其他人都是忍气吞声。 而黎钧又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反抗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但黎宝璐不一样,明明还是个小女孩,手上的劲儿却很大,只是轻轻的一扭他的手就断了。 何况她现在还是大夫的身份,鲁同怕得不得了。 或许是因为恐惧,也可能是他太过渴望自由,对黎荷提出的条件他全都答应了。 里正便做主写下了和离书,并注明鲁同同意将鲁家一半家产多少多少给黎氏做赡养费。 黎荷与鲁同在纸上按下手印,一式三份,里正收起一份,黎荷收起一份,还有一份鲁同收着。 里正摇头叹息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可要考虑好了,这张纸一旦送到县衙入档便更改不了了。” 黎荷郑重的冲大家行礼道:“黎氏不悔。”说罢扭头看向鲁同。 鲁同脸色微青,但也点头道:“我也不悔,劳烦里正了。” 129.第129章 解脱 黎荷要求里正清点鲁家财产,将她能带走的,鲁同自己留下的皆造册记下画押。 分得这么清楚,来的人中不免有人觉得黎荷太过绝情,要知道鲁同还躺在床上呢。 不过人都来了,清点财产也用不了多久。 这一个多月来黎荷花去了不少钱,鲁同看到清点出来的财物,心在滴血。 黎荷这一个月花去的钱比他这三年来花的都多,幸亏他当机立断的想了这个办法,不然…… 双方契结文书,鲁同将所有的气都咽下,只等人好了再图谋。 谁知黎荷把东西收拾好,转身却从自己分得的赡养费里拿出一角银子塞黎宝璐手里,“虽说我与他夫妻缘绝,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堂妹为他接上骨头,我再留几日照顾他的起居,等他的病全好了再走。” 鲁同额冒冷汗,立刻道:“不必了,我再请人照顾便是,你走吧。” 黎荷坚决的摇头,“不,我是一定要照顾到你能活动的,雇来的人再精心也没有我细心。” 众人不由满意的点头,纷纷帮着劝说道:“鲁同,既然黎娘子这么说,你就成全了她吧,虽然你们现在不做夫妻了,但恩义还在嘛。” 里正立即拍板道:“那就这么定了,黎氏留下照顾鲁同几天。” 鲁同脸色灰白,戒备的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冲他笑笑,从药箱里取出包好的棉布塞他嘴里,道:“我给你接骨,你忍着点。” 鲁同颤颤发抖,生怕黎宝璐把他彻底废了。 但黎宝璐却是真的给他接上了骨头,给他打夹板的时候还低声道:“我现在是大夫。” 她现在是大夫,所以会治鲁同,而之前她是堂妹,所以会为黎荷出头。 黎宝璐给他上好夹板,照例叮嘱了他注意事项,便留下两张药方,“一张内服,一张外服,我没带药来,你叫人去城里抓药吧。” 鲁同哪敢用她的药,抿嘴不语,黎荷却接过药方交给来做见证的一个邻居道:“劳烦大叔明日跑县城一趟,用多少钱只管问鲁相公要,到底是自己的身体,他不会吝惜的。” 鲁同阴寒的看着她道:“你我已经和离,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黎荷对他温柔的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一人在家出危险吗,我们家里有多少银钱大家都一目了 分卷阅读327 然了,我一走,你手不能动,脚不能挪的,只怕东西被搬光了你也没办法。” 鲁同抿嘴,阴寒的看着她,即使是这样他也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 但一直强硬的黎荷却好像柔软了下来,柔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现在已重得自由,自然不会再想害你。” 黎荷说到做到,她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交由母亲和弟弟带回去,自己则留下照顾鲁同。 不仅给他做饭,还打了热水给他擦脸洗脚,一直困扰他的方便问题也替他着想到了。 而且鲁同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变好,五天过后,骨子里开始有种痒痒的感觉,他知道断骨开始重生了。 而里正也派人来给他们传话,说和离书已入档,黎荷的户籍已被迁回黎家,俩人从律法上完全没有关系了。 黎荷眼中闪过幽光,转身对鲁同道:“我不好再留下去,现在你还不能走,但一些小动作手却是能做的了,你想请谁来照顾你?” 鲁同垂下眼眸想了想,家里的财物外人只怕都知道了,请个男子来照顾太危险,即便不会被害命,谋财却总是少不了的。 “帮我请村东头的吴寡妇吧,把她请来,我亲自与她谈工钱。” 黎荷不仅贴心的把吴寡妇找来,还把他所有值钱的东西装进一个包袱里放在他的床头,被子一盖,谁也不知道钱在这里。 钱就在手边,鲁同也安心了不少,看向黎荷的目光便不由有些复杂,他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到最后黎荷竟愿意真心为他着想。 黎荷也对他叹息一声,道:“你别怪我,我从心底里怕你,我被你打怕了。可自从你提了和离以后我就豁然开朗了许多,并没有以前那么怨恨你了。” 鲁同心中微动,看着黎荷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走出房门,黎荷慢慢收起脸上的怅然,面无表情的对守在院子里的黎钧道:“我们走吧。” 黎钧拉了辆板车来接他姐,黎荷坐在板车上,看着六村渐渐在她眼前消失,心中复杂。 当年她嫁过来时有恐惧,有忐忑,但也有期待。 鲁同虽比她大上很多,又有过一任妻子,但开始三天他对她真的很好。 可惜了…… “姐,你干嘛对鲁同那么好,用二妹的话说,那人就是个人渣,你可不能心软。” 黎荷面无表情的道:“我怎么会心软?” 多少个****夜夜,她多想趁着对方熟睡掐死他,可她不能。 “那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因为你还没长大呀,”黎荷轻声道:“钧哥儿,你得快点长大,至少能打得过他,不然他对我们的威胁就永远存在。” 黎荷太了解鲁同了,她现在逼得他有多狠,以后他反弹的就有多狠,黎宝璐并不能时时护着他们,何况她还会离开琼州。 他们只能靠自己。 但黎钧才十四岁,不管是武力,能力和财力他们都不能给鲁同相比。 这五天与其说是在照顾鲁同,不如说是在软化他的仇恨,至少在他的伤势痊愈前,他能不对上黎家。 即便要对付,态度也会温和一些。 要说这世上谁最了解鲁同,非黎荷莫属。 她日夜生活在这个男人的暴力之下,一直表现的软弱可欺,是为了活着,也是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心。 黎钧见大姐和离了还要考虑这许多,不由抿嘴。 分卷阅读328 他要是能再长大一些,或是他爹能管用一点,何至于如此? 黎钧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学医,在流放地闯出一片天来,哪怕他武力值不够,也不叫人小瞧了他去。 黎宝璐坐在栏杆上踩着药刀来回滚动切药草,顾景云捧着一本书坐在一边倚着栏杆,眼睛却有些无神。 黎宝璐把切好的药草倒在簸箕里,回头看见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顾景云收回神思,抬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黎宝璐坐在他身边好奇的问,“想什么呢?” 顾景云合上书,垂眸道:“广东巡按要到琼州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黎宝璐迷糊,“你不是算好了让谭谦就此丢官贬值吗?” 开春后苎麻已经种下,因为有顾景云的名气在,罪村和向善村种植苎麻的人不少,只等两个月后苎麻一收就能剥麻织布,所以时间不等人,在此之前谭谦一定得下台,不然不管村民们做多少到最后都落不到他们的口袋里。 “是啊,但是广东巡按换人了,”顾景云淡淡的道:“前任升官回了京城。” 黎宝璐张嘴结舌,“怎么会这么突然?过年前不是还……” “是啊,很突然,”顾景云若有所思的道:“所以我也很想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正月里调换职位,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却很少。 顾景云不觉得这是巧合,所以是谁插手的? 他安排了前任巡按身边亲近的官吏,由他捅破谭谦的贪酷,这条路走不通便由琼州县尉上书朝廷,由御史弹劾让朝中正视琼州的问题。 这两条路他都算好了,但意外出现了。 不过顾景云倒不是非常担心,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谁会对广东感兴趣。 “只要对方的目标不是我们就好,”顾景云起身道:“让张六郎最近别出商队了,在巡按离开前我们都老实点。” 而此时,快要上岸的新任广东巡按刚刚吐完一拨,脸色苍白的靠在床上。 幕僚拢手立在一边,不解的问,“大人为何一定要往琼州走一趟?琼州府虽大,但人口稀少,以良民数算只能算个中县,以经济算,连个下县都比不上。” 巡按微闭着眼睛,半响才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幕僚立时不再多问,他一直想要知道其中原因,但大人一直不言,作为幕僚他自然不能相逼,不过能得到这一句就差不多了。 琼州几乎相当于海外之岛了,这里有什么值得贵人青睐的? 幕僚迷糊,广东巡按却深知其中原因。 他上面的主子是为了前任阁老秦信芳来的,皇帝寿数越长,京城风云越重,这是又要开始了呀。 广东巡按心里啪啪的想着要如何去流放地见见秦信芳,而此时,秦信芳正有女万事足的抱着她在游戏屋里玩。 妞妞已满百日,小脑袋已经立起来了,这小姑娘也不知道像谁,还未满月时就开始攥着拳头“啊啊”的对着空气说话,此时百日过去,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开始盯着人的嘴巴“哇哇”的学着说话。 可惜没人听得懂她的小人国语言。 她也自娱自乐的非常开心,每天只要来游戏屋就开心得不得了,一双眼睛盯着垂下来的五颜六色的绣球不转了。 130.第130章 缺钱 黎宝璐拿了本《三字经》,把妞妞放在地毯上, 分卷阅读329 自己则盘腿坐在她面前对她摇头晃脑的念《三字经》。 妞妞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神情认真无比,黎宝璐念一句,她也跟着拉长了声音“啊,啊”的叫着。 黎宝璐赞叹,“妞妞好聪明,以后说话一定早。” 顾景云与有荣焉,“我们秦家的孩子一向聪明。” 妞妞虽然才三个多月,却已经表现出非凡的天赋了,首先,她的眼珠子转动得非常快,大家用彩球逗她,她的目光很快就能转动过去。 其次这孩子特别爱说话,从起床开始,除非睡觉,不然嘴巴就没怎么停过,一直“哦哦啊啊”的冲人说话,对着虫子她都能自言自语半天。 最后是读书的天性,这孩子最喜欢听人读书,只要有人捧了书在她面前读给她听,她就能兴奋的直踢腿。 黎宝璐觉得就凭她现在的机灵劲儿以后肯定过得不差。 最让他们欣喜的是她的身体,自她满月后,她的身体便一日比一日强壮,现在再看,她比一般孩子都要强壮得多。 “只要她熬过长牙齿的阶段,将来便不用担心了。” 秦信芳养过孩子,自然知道孩子长牙齿很凶险,而一般孩子需要到两岁多才长齐牙齿,但周白术能留到妞妞两岁多吗? 秦信芳正要找周白术谈一谈,顾景云已经约谈周白术了,“宝璐说你最近在研读黎家的医书?” 周白术低下头,脸色微红的道:“是。” 这是当初他愿意留下的重要原因之一,黎博的能力比他师父还要强,何况这是黎家几代的积累传承? 但医术传承是很庄重的事,他并没有拜在黎家门下,他总觉得这样学习黎家医术很是不安。 “那周大夫以为你多久能学尽黎家的医书?” 周白术叹息,“医术博大精深,黎家医书又是黎家几代人的积累,我虽****研读,但并不是读过就能掌握。三年我能知其三分意,五年或许能学到其中的五分,而要完全掌握,或许终我一生也做不到。” 黎家医书中记载的依然主要是妇科和儿科的病症,但其他的常见病症也并不少,也有些疑难杂症。 有已经找出药方或治疗方法的,也有只给出治疗意见,却未能验证的,因为是几代人的积累,后面往往还会有黎家后人的注解,显然有人照着先祖的意见去试验过,但成效并不明显,至少黎家先祖并没有定下可治疗的方案,显然还在求证的路上。 周白术很喜欢黎家先祖的这种研究态度,所以医书中已解的,未解的病症都要去研究学习,还要实践出来,他觉得终他一生也未必能研究透彻。 他摸着手中的医书道:“黎家的医书并不全,应该还有其他的手稿或书籍在,若有那些,我学的或许会更快些。” 顾景云巴不得他学得慢点,“周大夫,内子并不想让黎家先祖的心血白费,而你医德与医术都得到我们的认可,因此我们想让你将黎家医术发扬光大。” 周白术激动,抱紧了手中的医书,“可,可我并不能拜黎家为师。” 他是王太医的弟子,他不想背叛自己的老师。 顾景云:“医术是活人性命之术,医者也是父母之心,这原该都是最无私的,不过世人多私心,这才让许多技艺失传。东西是他们的,这原也没错,但黎家先祖并不是这样的人,黎御医更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万氏也不会把东西传给黎宝璐,而不是留给黎鸿了。 “所以周大夫只管放心的在这儿学习。” 周白术眼睛大亮,起身行礼道:“顾公子放心,以后我行医收徒之时必定点明黎家之功。” 分卷阅读330 顾景云没有拒绝,只是点头笑道:“那周大夫就安心住下,若是想要实践可以免费为附近的村民看诊,内子的医术就是这样练起来的。” 周白术感叹,“仅凭几本医书,无老师亲授,黎姑娘能做到这一点已是很不易了。” “内子是自学而成,基础打得不牢,日后若是有不懂之处上门请教,还请周大夫不吝教诲。”顾景云留下了周白术,又笑眯眯的为妻子谋了个福利。 周白术一脸严肃的点头,“顾公子放心,我受黎家的大恩,正无以为报,只要黎姑娘有不懂之处都可以来问我。” 顾景云挑眉,意有所指的道:“其实黎家除了内子外还有后人在的,只是他被俗事缠身,今日才开始入门学习医术,周大夫若是要出去游历,可到罪村五村黎家走一趟,或许那里还有黎御医留下的手稿。” 周白术激动的问清楚了黎家的地址,决定第二天就去五村走一趟,并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教好黎家的后人。 他平白能借阅黎家医书,早就心中忐忑,此时能教导黎家后人以做回报,他求之不得。 不管顾景云说得如何大义凛然,身为杏林中人,他却是知道医术传承的私密性的,除非拜师,不然很难学到高深的医术,而有的医者还会把最关键的一些知识只传给家中子侄。 黎家的医书他大略翻过,里面有些病症是他见所未见,老师从不会教导他的,此恩太大,他一直心怀忐忑不知如何回报。 而据他所知,他老师这趟跑琼州一趟也只有幸参阅黎御医留下的手稿而已,并没有见到黎家的医书。 周白术心中有高兴和骄傲,但也有忐忑。 只凭他愿意留下照顾一个婴儿吗? 顾景云留下周白术在这儿兴奋激动,一出书房就看到了一腿微曲,靠坐在栏杆上的黎宝璐。 黎宝璐将目光从天际中收回,看着顾景云笑,“你去忽悠周大夫了?” 顾景云曲着手指在她的额头上一敲,嗔道:“乱说些什么?周大夫决定在这里研究医术,直到将黎家的医书研究透彻为止,这个过程少则五年,多则无限。” 到那时候别说牙齿了,妞妞只怕都能长成大姑娘了。 有这个一个大夫在,只要不遇上无法医治的急诊,妞妞想要健康长大并不难。 周大夫现在是比不上他的老师王太医,但有黎家医书在,假以时日也差不到哪里去。 顾景云牵着黎宝璐的手笑道:“这样我们就能放心的出去了。” 四个月后他们就要离开琼州,这一次考试时间太近,两年内他们根本不可能再回到琼州。 而到了京城,情势瞬息万变,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回来? 周大夫留在这里,相当于给了秦家人一道保命符。 而除了给秦家安排好医务人员,顾景云还将自己经营下来的势力一一安排好。 随着夺嫡之争越演越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一旦波及到琼州,秦家老幼弱全占全了,顾景云得为他们考虑妥当。 张六郎不必说,他对顾景云很忠心,又老实可靠,由他带着商队,一旦秦家生变,他的商队可以很快的替秦家掩护。 而张一言已经跟宝来号搭上话,以后接触的人只会更多,再有他在县城经营的茶馆与在县城中收买的官吏,一旦有异,张一言能最快的收到消息传回罪村。 而最后,最要紧的则在白一堂身上。 整个流放地中最危险的除了他们面对的大海外,便是绵延了 分卷阅读331 整座海岛的山林,但对秦家来说,最安全的也是这绵延不断的山林。 白一堂这么多年来靠山吃山,论对山林的了解,谁都比不上他。 一旦发生危险,躲到山里是最好的办法。 而他们需要在山里建一栋房子,还需要床铺,棉被及各种生活用品,那里得时时有足够六个人食用一年的食物…… 这些都需要钱。 就算是顾景云这样清高无欲之人都忍不住感叹钱的重要性,更不要说爱财的黎宝璐了。 顾景云早上从她这里拿走一个盒子,晚上她就抱着算盘算账,一脸的痛苦纠结。 顾景云看不过去,扯过她怀里的算盘道:“别算了,你都来回算了五遍了,再算钱也不可能多出一文来。” “布坊的生意我们至少得给一百两的启动资金,这样一来我们身上统共就剩下不到五十两了,我们又得在广州秋闱,又得上京赶考,根本不够用啊。”作为掌管财物的大总管,黎宝璐怎么能不着急? 顾景云倒是很沉着,“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黎宝璐紧盯着他。 顾景云嘴角微挑道:“我一身的本事,难道你还怕我养不起你不成?” 他傲然的起身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了,赶紧上床睡觉,明日刘长福他们不是要来看学校?” 刘长福等五人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收徒教他们木活儿。 除此外他们还包了纺机和织机的活儿,忙碌得不得了,明天便是他们搬来一村的日子。 而黎宝璐将村里的几栋无人居住的房屋收拾出来用做学校,面对罪村和向善村的孩子们招生,凡八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都能报名来学,学费免费,包食宿,他们只需在毕业后给他们打工五年就行。 黎宝璐明言告诉他们,五年中的工钱会很低,但涌来的人依然不少。 因为学徒本来就是没有工钱的,每年还要给师父不少的孝敬,他们并不觉得黎宝璐这样规定有什么不对。 131.第131章 争锋 流放地热闹起来,虽然大家依然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行动间却多了两分凌厉,少了三分凝滞,脸上多了两分希望,少了三分麻木。 尤其是还处在青年与少年中的男女,他们干劲十足,幻想着即使是在流放地也能吃饱穿暖喝足,不必再受流亡之苦。 特别是女子,布坊的主事人之一张大妹是女的,而织布需要女人,这让她们逐渐受到家庭的重视,至少她们不会随时被家庭舍弃。 这种变化连身在内宅中的秦文茵都感受到了,看着脸上洋溢着希望笑容的女孩子们,秦文茵心中激荡,怀念的道:“记得以前在锦绣时赵先生给我们布置了一道作业,让我们探究‘布之形成历程’,我和陶姐姐、容姐姐便从螺祖养蚕论起,到今日的绸缎布料之盛,我们自觉论辩详细,囊括全面,但赵先生却把我们的作业打回,问我们可知道如何养蚕,如何植麻,如何弹棉,可知如何给布料上色,如何在上面织出图纹花样。” “赵先生说,我们不必会,但我们得懂,不然这篇作业便是白写了,”秦文茵怅然,“我和陶姐姐、容姐姐便翻遍了家中藏书,又到京城中的织坊,染坊和绣坊中参观学习,还请教了不少农户,历时八个月才将这道作业完成,赵先生看过后很满意,直接给我们评了甲。以前只是觉得这篇作业让我们长了见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用到。” 黎宝璐兴致勃勃的问,“那娘还记得多少?” 秦文茵抿嘴一笑,“都记在脑子里呢,不过却也是纸上谈兵。” “这就够了,有的人缺的便是一句点拨。”黎宝璐鼓动她道:“村里会纺织的妇人不少,娘 分卷阅读332 不如与她们多来往,教教她们,说不定我们不仅能织出好麻布,还能织出带图纹的布呢?” 何子佩见小姑子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也鼓励她多走走,柔声道:“宝璐说的不错,要是能做出独属于流放地的布料,那这一地百姓就不愁活计了。这可是活人之命啊。” “那,我试试?”秦文茵只会理论知识,底气并不足。 黎宝璐却很高兴了,运动和交际都能让人心情愉悦,心境开阔,她婆婆啥都好,就是愁绪多了点,且一直把小侄女的死扯在自己身上,不然到琼州后才出生的顾景云不会也为此自责。 说到底顾景云也是受秦文茵的影响。 黎宝璐回家和顾景云邀功,“怎么样,我厉害吧?” 顾景云胡乱的点头,“厉害,”他合上手上的信转递给黎宝璐,道:“张一言叫人送回来的,谭谦被广东巡按捉拿下狱,现琼州由县尉和主簿主持县衙事务,等待新任县令到琼州再交接。” “这么快?”黎宝璐吃惊,广东巡按不是才来了三天吗? “是很快,”顾景云抚着茶杯意味深长的道:“也是谭谦运气不好,据说广东巡按便住在他家,夜里睡不着到花园里散步,却遭遇刺客,县令后衙闹起来,广东巡按带来的官兵搜查刺客时不小心从花园里搜出了一整个地窖的金银珠宝,有好几箱整锭的官银还未来得及融掉印记。” 黎宝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位巡按大人一定是急脾气。”动作也太快了。 “我却好奇巡按大人才来了两天,是怎么就确定县令将金银藏在后花园的?” 顾景云在琼州经营多年,这样的机密事他都不知道呢。 他看着手中的茶若有所思,这位新来的巡按好能耐,却背后之人能量不小,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 他“扣”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道:“只希望我们的人反应迅速些。” 顾景云手中有秦家的人脉,为了换下谭谦,在琼州安排上自己的人且不被帝王怀疑,顾景云可谓是费尽心思,第一次动用了手中的人脉。 顾景云在琼州等待尘埃落定,而远在京城的太孙李安却不安起来。 广东巡按的弹劾奏折很快送到了京城,像琼州这样的小县,事情本不用闹到皇帝跟前的,但谭谦贪酷太过,已经可以立为典型了。 不说从他府里抄捡出来的银子,单说广东巡按搜罗到他这些年新增的捐赋,竟连牛拉屎每年都要交纳一钱的税,理由是牛粪有碍县容。 这直接造成琼州府每年养牛的农户都在减少。 广东巡按:…… 本来想悄无声息的将他处理掉,但没办法,谭谦犯的罪行太过典型,而且他还查到琼州已有暴民秘密聚集,虽未查到证据,但只凭猜测就够他吓一身冷汗的了。 一旦暴民起事,不仅谭谦,广东上下的官员都要吃瓜落,而且最苦的将是琼州的百姓。 不论理由是什么,在可镇压的情况下朝廷是不会招安的,那么琼州就有可能陷入战乱,惨的不就是普通百姓? 所以广东巡按一点不敢隐瞒,不仅把查到的事据实上报,还把自己的猜测写进了折子里。 只凭“疑有暴民聚集作乱,以反谭谦”一句,内阁就不敢压着折子,直接上报给老皇帝。 老皇帝一看立时气得砸了折子,先责问广州知府,到底是怎么管的手下,再问候两广监察使,问他是吃干饭的吗? 然后就冲御史台大骂,你们整日盯着朕的后宫,外面那些官员你们监察到哪里去了? 然后就下令广东巡按严查,务必将事情查清,该抚民的抚民,震慑的震慑,大手一 分卷阅读333 挥还免了琼州百姓三年的税收,谭谦胡编的捐赋全部消除,提高的税收也下降回去。 于皇帝来说,琼州的税赋可有可无,因为他就没见琼州哪年交齐过赋税。 他以为是琼州的百姓太穷,却原来全进了底下人的腰包,他目光阴寒的盯着底下的大臣,他不介意臣子贪,但太贪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他对吏部尚书道:“琼州地处极难,又是流放之地,情势复杂,你们须得快速选出一县令派往琼州,务必将局势控制住。暴民既在集结之中,可见还未成事,须在此之前将祸事消弭于无形。” 所以人越早出发越好。 皇帝拢着眉道:“此人不得与谭谦一样贪婪无状,还需尽快赶往琼州,给你一……两天时间吧,尽早把人派出去。” 这可为难死了吏部尚书,又不是科举之年,一时之间让他去哪里找人? 档案中倒是有不少等着派官的贬官,同进士和举人,但他对他们不了解,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对方有能耐处理琼州之事。 何况琼州贫苦,一般人都不乐意去,现在还加上可能会发生兵祸这样的劣势条件,除非活得不耐烦了,不然不会有谁愿意接这趟活。 到时候派出去的人装病或拖延时间,他这个直接委派人是背锅呢,还是背锅呢? 吏部尚书眉头拢成一道川的出宫,下官们见上司这么苦恼,纷纷上前询问。 得知上司的难处,大家纷纷献计,七嘴八舌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下官这儿倒是有个人选。”那人也不等上司看过来便继续道:“前任扬州郭县县尉钱仲,他因揭发县令吴智强占民田被调入京城侯职,因这两年职位空缺少,他一直未得出仕,大人不如问问他的意见,或许他愿意去琼州也不一定,而且县尉升县令,也算是对他的嘉奖了。” 众人闻言不由心中冷笑。 他们不知道钱仲是谁,却认得吴智,他是荣王内弟,荣王妃的堂弟,本来是到扬州镀金的,结果栽在了一耿直县尉身上。 那县尉先到杭州府上书,知府不管转身就越过监察使直接往京城来,不仅告到了大理寺,还把事捅到了御史台,让吴家和荣王不得不处置吴智。 吴家和荣王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没想到钱仲到现在还活着,倒是有些本事。 不过他到底南逃一丝,此去琼州太过凶险,可怜呀可怜。 吏部尚书可不管钱仲的生死,看过他的履历,确认对方清廉耿直后便满意了六分,再看他才三十五就满意了十分。 年富力强,赶路不成问题,吏部尚书大手一挥,“就他了,来人,去把钱仲叫来,本官亲自吩咐他。” 吏部尚书的命令,小吏们不敢怠慢,骑马就朝钱仲留下的地址飞奔而去。 而此时李安才下令让人活动这个职位。 为了不让皇帝和四皇子怀疑,他并不敢让太子一系的人出面,只能七拐八拐的找些关系塞人。 等他的人终于打通关系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吏部尚书要上早朝,所以拐了十八道湾的人一大早的并没有去找吏部尚书献计,而是跟着上朝。 谁知道朝会一开,吏部尚书便站出来道:“启禀陛下,琼州县令之职已找到人替代,他即日可启程。” 李安一惊,皇帝也惊讶,“这么快?” 吏部尚书自得,“启禀陛下,此人一直在京候缺,因其上任表现突出,所以微臣一眼便相中了他。” 皇帝陛下好奇,忍不住细问。 李安心里则拔凉拔凉的,他费尽心机的把手中的暗棋安插到广东巡按一职上不就是想撸掉谭谦换个自己人上去吗 分卷阅读334 ? 这样他既能照顾秦家,又方便与顾景云通信。 他们父子经营多年,一直不敢往琼州派人就是怕被皇帝察觉后多想,没想到努力了这么久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不知道这钱仲是谁的人,还是真的是路人甲,只是运气有些不好摊上这桩事。 李安暗戳戳的想,不知道此人是否能收买。 132.第132章 钱仲 吏部尚书在早朝上推荐钱仲为琼州县令,除非钱仲死亡,不然此事不可更改。 李安一下朝就想让人去偷偷接触一下钱仲,谁知他又迟人一步,早朝还未结束,钱仲就到吏部报到,拿了上任的文书后便带着他大哥钱伯出城往琼州去了,而他的家眷稍后才由他弟弟钱季带往琼州。 李安不由顿足,觉得事情只要与顾景云有关时他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好在钱仲虽不是他的人,却也不是四皇子一派的人。 韦英杰也安慰他,“殿下,四皇子只怕还未注意到琼州,秦家现在还是安全的。” “但顾景云一旦再回京必将成为京城的焦点,到时候秦家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我们不得不早做准备。” 一旁的彭育就嘟嘴道:“殿下也太操心了,以顾景云的心机他会考虑不到?只怕他早做好准备了。” 太子心中一动,摸着下巴道:“这次琼州县令定的也太快了吧……” 韦英杰瞪目,迟疑的道:“他现在只是一个秀才,应该不至于有此能耐吧……” 竟然可以插手吏部的任命? 彭育也道:“殿下太高看他了。” 李安就瞪他,“说他聪明的是你,说他能力不足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何想法?” 彭育心中堵着一口气,他只是觉得顾景云占据太孙太多的心神了,不过是个小秀才,那要是中举后还了得? “你有没有将顾景云的事与你父亲说?” 彭育摇头,“殿下不是说要暂时保密吗?” 李安点头,“在他来京前,谁也不准暴露顾景云。” 彭育虽然不喜欢顾景云,甚至是嫉妒他,但也知道轻重。 他跟太孙倒是一条心,但他爹…… 彭育挠了挠头,最后决定还是啥都不说,不掺和他们之间的斗争。 而此时,雇了一辆马车的钱仲和钱伯刚过保定。 他们决定走水路,那样时间快,安全性也高些。 直到上了船,住进船舱里,钱仲紧绷了一天一夜的大脑才微微松懈些。 他今年三十五,但看着却近四十了,鬓发微白,额头纹路紧密,看得出他平时不苟言笑,很是严肃。 而一边的钱伯看上去比他还老,背微微弓着,一双老树皮一样的手动作快速的搓着绳子。 他们出来得匆忙,只来得及收拾了两个包袱,还都是换洗的衣服,连双替换的鞋子也没有,他打算趁着在船上多搓两双草鞋,把脚上的布鞋换下,等到了琼州再穿。 这样也不至于太过露怯。 钱仲坐在一旁将包袱里的信件折好放进怀里,见他大哥手不停就劝道:“天色晚了,大哥明天再做吧,我们要在船上呆好多天呢。” 钱伯抬头一笑,低声道:“编得多了,到时候拿到岸上去卖,多少能挣一些。” 分卷阅读335 钱仲便叹息一声,拿起船板上的草绳帮忙搓,“是我连累你们了。” 钱伯摇头,“怎么能这么说,难道就眼看着他欺负乡亲们,欺负我们小妹?你是官,为民请命是你的责任。我们落此境地是因为他们四皇子和吴家欺人太甚,你为他们的错误而自责,岂不是让仇人听了开心?” 钱仲更是羞愧。 长兄如父,于钱仲来说更是,他父母早已离世,是他大哥一路供养他读书科举,不仅给他立身之本,还教他做人的道理。 于他来说,大哥的智慧当世之最,终他一生也学不完的。 钱仲摸了摸胸口的信件,低声道:“大哥,我们或许可以为三弟报仇。” 钱伯眼圈微红,欲言又止。 吴家跟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于吴家来说,他们是被一群贱民状告实乃侮辱,何况吴智还由此丢官,所以恨不得杀尽钱家人。 但对于钱家人来说,他们却有家人的性命在吴家人手中,这份仇恨是不可调和的。 不然钱伯早带着钱仲回乡了,何必苦留京城侯职? 扬州毕竟是他们的故乡,他们在那里有田有地,钱仲名声又好,即便不当官,做一乡绅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但钱仲不甘心,他也不甘心,他们的三弟在那起冲突中死亡,他们的小妹因那起冲突而被休回家,这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 吴智是爱财,纵容手下人********,但只此还不值得钱仲拼死上京告御状,他还有许多委婉的方法替百姓讨好公道。 他之所以如此激烈,便是因为吴智相比于爱财更爱色,尤其爱人妻,十六个家庭因他支离破碎,更让钱仲伤心的是那些被抢去的少妇不是自尽在县令府,便是回家被休,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却承担着这世上最大的恶意,能顶住压力不死的也就只有三个。 其中一个便是他妹妹! 但不死又怎样,三弟因为阻拦吴智的人被活活打死,小妹一直耿耿于怀,要不是想要照顾三弟留下的孩子,她也早就死了。 每每想起,钱伯心中就跟刀割似的,但吴家权势太盛,背后又有四皇子撑腰,只能以强占民田告他。 他们手中一直有吴智强抢民女和打死普通百姓的证据,却没有拿出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这些证据能够真正让吴智服刑,而不只是罢官了事。 二弟说,当官的都有特权,像吴家这种背靠皇子的特权更大,除非巨贪,杀同等身份的人,造反,不然想让对方一命偿命太难了。 他们的这些证据得留到刀刃上。 钱伯伸手拍了拍钱仲,低声问,“恩公让我们去琼州可是有何吩咐?” 钱仲摇头,“没有,他的信上只让我当好琼州县令,不让外面的势力介入琼州,特别是四皇子一方的势力……” 钱仲压低了声音道:“琼州物资贫乏,唯一特殊的便是流放地里的罪犯,里面不仅有匪盗杀人犯,还有各种犯官,或许里面有恩公用到的人。” 钱伯就微微皱眉,“犯官能是什么好人?他不会让你做坏事吧?” 钱伯虽然想报仇,却不想做坏事,那与他的为人不符。 钱仲就微笑道:“大哥放心,恩公说他知道我的为人,不会让我做有违法度道德之事。”他顿了顿道:“大楚官场贪酷混乱日久,既然有贪官污吏当道,被流放到琼州的自然也有被冤枉的背锅之人。” 钱伯这才稍稍放心。 这是钱仲两年间谋到的第一个职位,虽然情势恶劣,但俩人依然 分卷阅读336 充满了希望,对琼州期盼不已。 但真的登上琼州时,俩人还是忍不住傻眼。 琼州府虽叫府,但其实是县制,作为一个县,其占地面积和人口总数可以说是非常可观的,至少钱仲就没听说哪个县的面积能比上琼州。 加上人口总数,他觉得琼州再穷也也不要紧,但登上琼州海岸,看着灰扑扑,坑坑洼洼的小路,穿着短褂的平民时钱仲心微凉。 等进城看到只有两条街的县城时,钱伯也不由咋舌了,“这琼州也太穷了吧,竟还比不上我们扬州的一个小镇。” 扬州富庶,一个镇都比琼州县城富丽。 钱仲失望了一下,然后便精神一震道:“大哥,这样我才有用武之地,让琼州富裕,这些可都是功绩。” 但琼州只是一个四不靠的海岛,钱伯见弟弟雄心勃勃,还是没去打击他,而是紧紧肩膀上的包袱道:“走吧,我们去县衙。” 县尉和主簿都没想到新县令会来得那么快,看到站在县衙里一身麻布衣服的钱仲,他们差点以为是骗人的。 但谁敢骗到衙门里? 俩人检查过县令的文书,忙挤出笑容把人往县衙后面引。 县令、县尉和主簿都可以住在县衙后面。 后面是左右两进,中间三进的宅子,按照规制,左右两进由县尉和主簿带家属居住,中间的三进宅子则属于县令。 谭谦霸道,他到任一年后就暗示县尉主簿搬走了,因为觉得自己要在琼州县令一职上到死,所以他把县令府当自己的私宅一样修得富丽堂皇。 这直接便宜了后面住进来的县尉和主簿,他们没敢住进中间的第三进,依然住进了左右两进中。 不过现在新县令来了,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住。 县尉和主簿都悄悄的瞄着钱仲,这位新县令跟谭谦当年一样穷,不对,是比谭谦还要穷,他不会也跟谭谦一样吧? 刚走一个谭谦又来一个吗? 县尉和主簿都心有惴惴。 钱仲看到县令府那假山,假山下那珍贵的花木,再看那富丽堂皇的设置,不由微微蹙眉。 难怪一个小县令会闹到皇帝震怒,只从这房子看便知道他有多贪了。 钱仲放下包袱,转身与县尉主簿道:“巡按大人可还在琼州?” “巡按大人已离开,县内事务现由我与孙主簿主持,等大人梳洗后我们再与大人回话吧。” 钱仲点头,“我在京城中听闻谭谦贪酷太过,以至于民怨沸腾,如今可安抚好了百姓?” 在钱仲询问县中事务时,顾景云也收到了张一言转送回来的信,拆开信一看他不由笑出声,轻快的与黎宝璐道:“我们的人到任上了。” 黎宝璐接过信看钱仲的履历,青着脸道:“吴智只是被罢官?” “能被罢官还是太子一系推波助澜的结果,不然到最后问罪的就变成了钱仲。”顾景云不在意的道:“这便是权势。” 133.第133章 生死一起 钱仲的到来让琼州的官民皆提起一颗心,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动作。 而钱仲到琼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所有里正,下达朝廷免税通知,同时带着衙役下村走访,了解农桑之事时还一再重申以前的苛捐杂税一律废除,并重申朝廷免税三年的决定,三年内若有人向他们征税,他们可以到衙门申告。 朝廷免税,免的是人丁税和田税,于国库来说,从未交齐过赋税的琼州免不免都一样,但对 分卷阅读337 琼州的百姓来说,这是天大的事。 凡是钱仲走过的地方,离开时百姓都跪了一地,感谢钱仲,感谢皇帝老爷子。 但琼州的问题依然很多,别的不说,春耕在即,但琼州百姓的粮种和农具,耕牛却还没着落。 谭谦在时他从不管这些事,但钱仲在扬州郭县做县尉时却是专管这一项的。 再一看县里府库的东西,钱仲头都要疼了,实在是太穷了。 以前是被谭谦收刮的,谭谦倒台倒是抄出不少金银珠宝,但那些东西都被巡按大人打包带回了广州,名曰收归国库。 作为平白被欺压了九年之久的琼州百姓,没人想要把这些钱归还给百姓。 百姓们显然也无此奢望。 但钱仲却不能当看不见百姓的窘迫。 朝廷每年都会拨下一些粮种或粮种款,以让县令购买粮种分发给百姓。 但琼州的百姓却已经习惯自己留种播种。 自己留种的好处是种子不花钱,坏处是人家一亩能产三石,他或许才能产一石半。 所以即便是府库没钱,钱仲也得想办法弄些粮种和农具来。 所以钱仲到琼州做的第一件私事便是卖掉县令府里的珍贵花木及各种珍贵摆设。 巡按抄家了,但花园里的假山,流水,花坛里的花草树木却不能搬走,屋里的实木桌椅,拔步床同样运不走。 除此外还有一些贵重却不稀少的大花瓶,虽然值钱,却还不足以让巡按心动,它们也有幸留下了。 钱仲还在后院主屋里看到一个梳妆台,乃红木所制,加上上面配套的五层百宝盒起码能值百两银。 还有各个屋里放柜子,箱子等物,这些笨重的东西都被留了下来。 它们的价值自然不能与被抄走的金银珠宝相提并论,但这些东西少则十两,多则百两,全部积累下来也有近两千的收入,而购买粮种及农具还用不到这么多钱。 钱仲大方的想卖,但谁敢买呢? 大家还没摸透钱仲的为人及行事习惯,还以为他这是变相的和大家要钱呢,这可苦坏了琼州的乡绅及商人。 钱仲也很忧伤,他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但有些话又没法明说,正为难,他大哥就带了一个青年进来。 “这是张公子,他说有办法帮你把院里那些东西卖掉。”钱伯把张一言丢给钱仲,转身就走了。 钱仲这才把目光放在张一言身上,蹙眉问道:“张公子是?” 张一言弯腰,谦恭的道:“不敢当大人的敬称,小的不过是流放地一小小的罪民。” 说罢把自己的户籍给钱仲看。 钱仲眉头更紧,盯着张一言看了半响此幽幽地道,“现在罪民的日子竟过得比一般百姓好了吗?” “小人不过是沾了顾公子的光罢了,大人没去过流放地,不然该知道那里的情况比外面还要恶劣,”张一言低头道:“如果说谭谦给平民加税两成,那就会给罪民加税五成,余外的捐赋更是数不胜数,因此谭谦被问罪,流放地的罪民才是额手相庆。” 钱仲按下户籍,问道:“你才说有办法帮我卖掉院子里的东西?” “是,”张一言恭谦的道:“其实在琼州能买得起这些东西乡绅很少,大人要卖最好还是卖给码头上的商人,他们会把货运到广州,那里买的人更多。” “不过价钱肯定没那么高,毕竟他们转手也需要再赚一笔。” 分卷阅读338 钱仲点头,“便宜些没什么,主要能卖出去就行。你可有推荐人?” “宝来号是琼州最大的商号,大人或许可以问问他们的意见。” 钱仲垂眸抿了一口茶道:“你来找我,应当不止是为了献计吧?” 张一言就撩起袍子跪下,“大人,小人是有一事求大人。” 他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钱仲道:“大人走遍了琼州大小村庄,甚至连山里几个大部落都走到了,小的求大人也去流放地走一走,看一看。” 他红着眼眶道:“或许我们的先祖是罪有应得,但至少我们小的一辈是无辜的,我只希望新出生的孩子中不会再因为是女孩或家里食物不多而被溺死。” 如果是别的官员,或者会轻斥一声罪有应得,说些“不想后代过这样的苦日子,你们的先祖何必犯罪”这样不痛不痒的话。 但钱仲却是叹息一声,点头应允了。 张一言心中激动,努力维持着平稳退下,再抬头时眼睛亮如星辰。 顾景云说能不能让罪村的生意过到明路就看他能不能得到新任县令的认同。 他说,新县令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 一个县令的权势有多大,看谭谦就知道了。 只要钱仲认同,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和各大商号做生意,他们的布料就能光明正大的从罪村里运出来。 张一言激动不已,顾景云说的没错,钱仲的确很好说话。 很好说话的钱仲正疑惑的蹙眉,不知道他恩公让他保护的人是否与张一言有关。 忽悠了张一言去找钱仲的顾景云正一身短装的拎着个木桶跟在黎宝璐身后。 黎宝璐捏起一只四仰八叉在沙滩上挣扎的海蟹,用如狼的目光来回扫描了两遍后还是把它给丢进了海里,惋惜道:“太瘦了。” 顾景云懒洋洋的道:“现在是春天,你指望它有多肥?” “我们走前能吃一顿大龙虾和大海蟹吗?” “能,”顾景云肯定的道:“我们六月才启程。”那时候海鲜正是肥美的时候。 黎宝璐默默地流了一下口水,毅然决然的继续往下走,龙虾和海蟹她是不想了,却可以找找海鱼,说不定能找到又大又鲜活的。 顾景云见她去扒拉沙子和岩石,他就盘腿坐在沙滩上眯着眼看蔚蓝的天空和比天空还要蓝的大海,暖洋洋的太阳照在人身上,直让人昏昏欲睡。 顾景云眼睛微微合上,舒服的快要睡着时鼻尖就闻到一阵腥气,他不由睁开眼睛,一抬头就看到了拎着个网站在他面前的张大锤。 张大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中的网往前一递,道:“现在海里冲上的鱼有限,你们要想吃好鱼得到外海去,诺,这些都是我今天打到的,还活蹦乱跳的,你拿回去吃吧。” 顾景云嘴角一挑就要拒绝,已经趴到岩石下的黎宝璐从底下蹦起来,飞快的跑过来一把接过张大锤的网,笑眯眯的道:“谢谢张大叔,我们家人都想吃鱼呢。” 张大锤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盛了三分,笑呵呵道:“你要喜欢,我每天让大妹给你们送一条去。” 黎宝璐嘟着嘴摇头,“那不用,每天吃鱼也烦得很,等我们想吃却没有了一定找大叔要,到时候大叔可不要烦我们呀。” “不烦,不烦,”张大锤豪爽的哈哈大笑道:“只要你开口,别的大叔没有,鱼管够。” 黎宝璐将网里的鱼倒进木桶里,依依不舍的张大锤挥手道:“我这两天都馋鱼,大叔要是打上好鱼可要记得给我留一条呀。” 分卷阅读339 张大锤高兴的应下,之前的拘谨犹豫全都消散,高高兴兴地走了。 顾景云就坐在沙滩上看着,见黎宝璐喜滋滋的点着木桶里的鱼便摇头失笑道:“就你好心。” “是你戒心太强了,”黎宝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明明接受了于双方都好,偏你堵着那口气,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着?” 顾景云轻哼一声,往后一倒躺倒在沙上,眯着眼道:“记着,我心眼小得很,再小的仇我都记着。” 黎宝璐便哈哈大笑起来,趴在他身边哄道:“好了我知道是我不好啦,不该怀疑你小肚鸡肠。” 顾景云轻哼一声闭上眼睛不理她。 黎宝璐也躺下,枕着手舒服的叹息,“要是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吹着海风,晒着暖阳,赏着蓝天白云大海,舒服得骨头都要酥了。” 顾景云沉默了一瞬才道,“舒服会短人志向,特别是你,所以你别晒太阳了,赶紧去捡你的鱼。” 黎宝璐哼了一声,但还是爬起来去找被冲上来的海货。 顾景云看着她活泼的背影沉默,跟着他注定不能平凡安逸,到最后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已是夫妻,生死一起的夫妻,他若生,就一定会保她安全,他若死,宝璐自然也要跟着一起。 夫妻一体,生死自然也一起。 黎宝璐不知道身后的顾景云在想他若死,让她殉葬的十八种方法,她真开心的捡起海螺,穿成一串后给顾景云看,喜滋滋的道:“我们可以多准备些,到了京城可以当礼物送出去,那些人没见过大海,对这些肯定新奇得不得了。” 134.第134章 步步算计 钱仲等了许久,直到流放地的第一批麻布送上宝来号的商船都没有谁站出来与他相认,而恩公也并没有信件给他。 好像帮他谋求琼州的县令之职就是让他来建功立业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保护某人。 钱家人也都到了琼州,钱季略微有些烦恼,“二哥,我们连是谁都不知道,万一跟恩公的人冲撞起来了怎么办?” 钱仲沉思道:“恩公说一切依照法度和我的本心行事,想来他要保护的人并不会做违法乱纪之事,那我们又怎会与他冲突?” 钱季不以为然的撇嘴,他年纪还小,嫉恶如仇的道:“被判流放到这里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钱仲摇头,蹙眉道:“世上冤屈之案数不胜数,小的是一县所判,大的是一国之君所判,怎能因他们被流放便认定他们是罪人呢?何况他们是罪人,后代子孙却是无辜的,你以后不许对流放地的人不得如此无礼。不管对何人,基本的礼节都不能丢失,此乃气度。” 钱季咋舌,“一国之君不就是皇帝吗,皇帝还冤枉人?” 钱仲顿了顿,那位才是造就冤假错案的头一人啊,见小弟好奇,生怕他惹出祸来,钱仲道:“汝宁秦家是书香世家,出过三朝元老,帝师和内阁,秦内阁更是少有英名,当年震惊朝野的两江官盐私卖和两湖挪用赈灾银的案子都是他办的,那两件案子杀尽了多少贪官酷吏,他在内阁五年,吏治渐明,百姓虽还不能安居乐业,生活却比现在要好十倍,可他却被扣‘造反’的罪民被流放到琼州。” 钱仲低声道:“他一个前途无量,备受重用的内阁文臣怎会去造反?而且皇帝的判决也怪,造反是夷三族的罪民,他却只判秦家流放,连秦内阁都保住了一条性命。” 钱仲是在秦信芳当任内阁时出仕的,当时朝野上下被他整顿了好几年,拔除了不少毒瘤,朝廷官员被他的铁血手腕所慑,贪酷之风一肃,也正因为看到了这点,他才在考中举人后便立即中断科举之路,谋了家乡县尉之职。 当时他才二十四岁,能在这个年纪中举的都是青年才俊,但中举太 分卷阅读340 难了,要考中进士就更难。 而家里的情况已被逼到了绝境,看着大哥和两个弟弟被压弯了腰,家中子侄都已经年近十岁,还得轮流着穿衣服,连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都没有。 钱仲不是目无下尘的人,考中进士还遥遥无期,为了自己,更为了家人,他放弃科举谋县尉之职,哪怕会因此被俗物缠身,再不能精进,凭自己的努力他也自信只要积累够资本他就能再进一步。 谁知道中途会出这么多事。 秦信芳被流放,他好容易肃清的吏治又开始浑浊不堪起来。而他就这么不巧的摊上了吴智那么个上司。 钱仲想到这里心中一动,现在琼州流放的人中要说谁的身份最重要,非秦内阁莫属,而且张一言办的布坊和张六郎手下的商队都是秦内阁的侄子顾景云的。 而他一来这里办的几件最大的事中便有两件涉及秦家。 钱仲不由摸着下巴沉思,所以恩公让他来此是为了照顾秦家? 可恩公不过是一介商人,他怎么会认识秦内阁? 不对,恩公若真是一介商人,他怎么能插手吏部任官,让他出任琼州县令? 钱仲眼中闪过亮光,他一个小官并不知道上面的风起云涌,他只知道秦信芳是个好官,而且似乎与兰贵妃不睦。 民间便有秦内阁被流放是皇帝听信了兰贵妃谗言的传闻,若传闻属实…… 钱仲的仇人是吴家,但吴家的背后是四皇子,他一直深知这一点。 他想要报仇就得投靠一个与四皇子权势相当的势力。 首要之选自然是太子,但他接触不到太子,也不敢靠过去。但秦内阁不一样呀,秦内阁现在他治下流放,他想要搭上话不要太简单。 钱仲立即把弟弟赶出去,他得给恩公写封信试探一番,到底是不是秦内阁,若是他便暗地里帮助一二,尽量不引人注目。 若不是,他可要光明正大的靠上去了。 此时,黎宝璐正在收拾他们离开的行李。 已近六月,秋闱在八月,他们得提前到广州做准备。 布坊的第一批布已经送出去,暂时还不知销量如何,但商队的生意却因为布坊兴盛了不少。 张六郎正暗戳戳的策划着从县城进货走村串户的卖,若麻布真能赚钱,张六郎的生意肯定能开起来。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孩子,黎宝璐要离开时总觉得有许多事没安排好,一天里跑了三趟白家,直气得白一堂把人往外撵,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三日之内不要让我看见你。” 黎宝璐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她不就是想提前给山里的小木屋送些妞妞的玩具去吗,以后他们真不得已避到山里去,妞妞也有得玩。 黎宝璐忙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顾景云要忙的却是大事。 秦信芳在书房里一连写了三天的大字,在外甥快要离开的前两天到底还是把人叫去了书房,第一句便是,“新任县令钱仲是你的人?” 顾景云顿了顿道:“不算是。” “他当年上京告御状时不管不顾,吴智想抓了他家人威胁他,他大哥提前带人躲出去了,但一路追杀不断,还是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商人帮他们掩护才逃过去,那商人还一路送他们进京,便放在天子脚下,让吴家投鼠忌器。” 秦信芳挑眉。 顾景云犹豫了一下道:“那商人认识舅舅,只不知舅舅是否还认得他。他曾是浙江的一个小盐商,当年您查官盐私卖时曾救过他一命。” 其实是救了他全家,当年那商人被 分卷阅读341 推出来做替罪羊,一旦落实罪名那便是满门抄斩,要不是秦信芳拦下,那人及一同被背锅的十几个小商人早成白骨了。 秦信芳心沉沉,辨不出喜怒的道:“多少年前的故人了,没料到竟还能叫你联系上。” 顾景云知道舅舅生气了,低头道:“也是巧合,他儿子跟陈叔叔的儿子曾是同窗,我托陈叔叔帮忙找个廉洁奉公的好官,不巧就知道了钱仲。” 其实是他在京城中偶尔听到了吴家的八卦,继而得知了钱仲这个人,顺着查下去才查到了那商人,然后才不巧连接上了陈家。 那商人的儿子虽与陈叔叔的儿子是同窗,但彼此间并不熟,或者说双方在此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不过是碰巧曾在一个书院读过书罢了。 但有什么要紧,他只是要个借口,要个可以联系的通道,这便够了。 谭谦此人虽蠢,却太过贪酷,为了钱他什么都能干,这样没有下限的人放在琼州太危险了。 搁以前他可以不管,因为他知道舅舅的能耐,谭谦还不能太岁头上动土,但现在家里有了个婴儿。 他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危险存在。 在他知道舅母怀孕,下定决心挑明身份护送李安回京时他便想好了换一个琼州县令。 本来他是想借太子的势力换一个他们那边的人的,但他没想到太子一系这么艰难。 而且太子再值得信任,也没有自己的人好用。 他特意在京城停留了那么久,除了养伤,便是打听可以用的人。 那时候他列举出了不少小官,最后查下来有三个最合适,但不论是为人,经历来说,最让他心动的就是钱仲。 而且那个商人还记得他舅舅的恩情,而那个商人却是钱仲的恩人。 顾景云知道舅舅不喜欢他动这些小心思,因此避重就轻的道:“钱仲是陈叔叔都推荐的人,我看过他的履历,在琼州必能有一番作为。所以我私自请黄叔叔帮忙将钱仲推荐上去,琼州乃穷山恶水之地,不会有多少人与他相争的,尤其在出了谭谦这样的县官之后,琼州可以说是千疮百孔。”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安排的后手没用上,来了个新巡按,效果却比自己设计的还要好。 谭谦被以最快的速度清算,钱仲比自己预计的还要早一个月来到琼州。 秦信芳却抖了抖胡子,“黄叔叔?哪个黄叔叔?” 顾景云垂下眼眸道:“哦,就是翰林院侍读黄维,他有个连襟便在吏部任职,做这件事要方便得多。” 秦信芳面色便一沉,他把不少人脉都交给了顾景云,但绝对不包括黄维,因为黄维是一个纯学术派的人,而且他只求过黄维一件事,便是只要他在翰林院一天就要压着顾怀瑾不能出头。 既不能擢升,也不能离开翰林院! 顾景云会联系上黄维,那是不是代表他也知道了顾怀瑾的事? 见外甥脸上毫无异色,秦信芳就不由一叹,这孩子肯定知道了,秦信芳不由纠结起来。 他并不后悔封杀顾怀瑾,他是文茵的兄长,他得为他妹妹讨个公道,在他回京之前,顾怀瑾绝对不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脱离他的控制。 但景云是顾怀瑾的儿子,面对父亲的境遇他能如此无动于衷,秦信芳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不由替他心疼。 秦信芳一心疼也不好再追究他了,只得一再嘱咐道:“别仗着自己聪明便为所欲为,为人做事不能全凭算计,这件事我便不追究了,但以后不许再如此胡为。” 135.第135章 字帖 秦信芳见顾景云满脸真诚 分卷阅读342 的应下,心中却知道他并没有听进心里,这孩子一向如此固执。 他叹息一声,看着桌上的字帖沉默半响,还是开口道:“你挑拨皇帝与四皇子之间的感情,但此举见效不会太快,你能挑拨,人家就能修复。兰贵妃能独宠二十多年不是没有手段之人。” “太子势微,而你心急,若我没猜错你是想从兵权入手吧?” 顾景云心剧烈的跳到了一下,这件事他也就跟宝璐说过,他敢发誓宝璐绝对不会出卖他,所以…… “不用想了,此事是我猜的,并不是宝璐告诉我,知徒莫若师,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能不知你心中所想?”秦信芳瞪了他一眼道:“不管是对皇帝,还是太子或是太孙来说,兵权都是不可染指之物,你毫无根基,却贸然动兵权,就算太子宽厚,他也会心存芥蒂的。” 秦信芳沉默片刻,还是动手将面前的字帖卷起来交给他,“大同总兵梁东胜与我有旧,他或许并未忘记我,他的家眷都留在京城,到了京城你可多照应一下梁家。” 顾景云没想到他舅舅跟武将还有来往,不由目瞪口呆。 秦信芳并未再多解释,直接挥手叫他滚出去。 顾景云拿了一卷书帖往外滚,一开门就撞上了捧着茶盘站在门口的舅母。 何子佩轻嗔了他一眼,念叨道:“都这么大了走路都不看路,一点都看不出稳重……” 顾景云腼腆的一笑,连连作揖的后退跑了。 何子佩看他因跑跳而略显活泼的身影欣慰,景云真的越来越开朗啦! 秦信芳见妻子站在门口迟迟不进门,不由狠狠地咳了一声。 何子佩回头白了他一眼,念叨道:“渴了不会自己泡茶吗,非得叫我泡。” 秦信芳讨好的拎过茶壶,“我泡的哪有你泡的好喝?” “就你会拍马屁,”何子佩把茶杯递给他,顿了顿才状似无意的轻声道:“你既要介绍武将与他,何不提华大哥?” “他胆子太大了,我怕他横冲直撞直接撞在皇帝手里,皇帝虽老了,但对兵权握得紧,连太子都不敢沾,他却毫无顾忌,给他一个努力的方向也好。至于华雄那里,他若还念旧日情谊,自然会多加照顾景云。他现在位置特殊,还是别把他拉下水了。” 他外甥太魔性,听宝璐说他们一路与太孙同行,明明景云对太孙各种不屑和鄙视,但太孙不仅不生气,最后竟然还将景云奉为知己。 他觉得绝对不能轻视他外甥这方面的能耐。 而不久后京城传来的消息证实了秦信芳的猜想。 顾景云目空一切,明明骄傲到自负,但就是很多人喜欢他,崇敬他。 在离开之前,黎宝璐特意拉上顾景云跑去海边找海鲜,村民们也知道黎宝璐最近喜欢吃海鲜,因此常送她一些海蟹,大龙虾,有好的大黄鱼,鲑鱼之类也会给她留一些。 除此外黎宝璐还喜欢扇贝和牡蛎,每天都换着吃,开心得不得了。 秦家一连七八天都是各种海鲜,黎宝璐身强体壮,又是小孩身体,活力壮没事,但秦家其他人肯定受不了,因此每天晚上其他菜也不少,除了头两日外,海鲜几乎都是黎宝璐包圆。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还有一个人不甘寂寞的想要跟着她尝尝。 秦信芳跟黎宝璐一样喜爱海鲜,无奈身体条件摆在那里,不敢多吃,每天晚上也就在端上来的时候意思意思的吃个龙虾,半个海蟹。 看着黎宝璐抱着盆在啃海鲜和龙虾,秦信芳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不住的教育她道:“凡事讲个适度,食物尤甚,虽然海鲜好吃,但你也不能这么吃。” 黎宝璐 分卷阅读343 坚持舅舅是在嫉妒她,所以理直气壮的道:“等我们去了京城就吃不到了,我现在要把未来几年的量都吃回来。” 顾景云给她递过去蒜碟和生姜,又给她倒了杯菊花酒,扭头对他舅舅道:“舅舅让她吃吧,她说的不错,至少现在可预见的她至少两年内吃不到海鲜了。” 黎宝璐每年吃去多少海鲜呀,每年夏末她都坚持逢潮必赶,赶海捡回来的东西大部分都进了她肚子,还不算张六郎和张二妹友情提供与一众学生孝敬的。 黎宝璐一听,更伤心了,化悲愤为食欲,直接把一盆海蟹都啃了,连灌了五杯菊花酒,最后脸色潮红,晕晕乎乎地被顾景云牵着回屋了。 何子佩额头的青筋突了突,等着秦信芳道:“景云一定是故意的,你也不说他。” 秦信芳很光棍的摊手,“我说了他会听吗?” 何子佩就跑了正四处乱爬的闺女念叨,“妞妞可要怪,长大以后别学你兄长和嫂子,简直是……” 喝醉了的黎宝璐火烧心了一晚上,晕晕乎乎间闹着要喝水。 顾景云起夜四五趟,直到外面天色稍亮,确认黎宝璐不会再闹着喝水后才合衣沉沉的睡过去。 小夫妻俩离家的前一天再次睡迟了。 黎宝璐颇有些迷茫的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外面大亮的天空。 顾景云爬起来,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快起床收拾,一会儿去和师父告别。” 黎宝璐嘟嘴道:“我师父这段时间不想看见我。” “那是你太烦人了。”顾景云给她找了衣服让她换上。 黎宝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进盥洗室。 顾景云就靠在桌上看着屏风上印出来的人影笑问,“今天还吃海鲜吗?” 昨天晚上难受成那样,黎宝璐怎么可能还吃? 她悲愤的握紧拳头,她说呢,昨天晚上顾景云怎么一点也不拦她。 黎宝璐隔着屏风冷哼一声。 谁知道到了白家,白一堂远远的就对俩小孩招手,“来的正好,村里人给我送了些海鲜,我可不会做这些,你们快去下厨。” 顾景云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耷拉着头道:“师父,你要不想做麻烦的,放了油盐一锅炖就行。” 白一堂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扭头对顾景云道:“这种徒弟要了何用?我还没老呢就开始虐待我了。” 黎宝璐任命的忍着海鲜的诱惑下厨。 做着自己最爱吃的食物却一口都不能吃,觉得人生最黑暗的事也莫过于此了。 此时的琼州一点也不像记忆中前世的模样,海鲜也比记忆中的味道要好许多,别的不说,只海蟹就比记忆中出现过的要大得多。 黎宝璐在厨房处理海鲜,院子里的顾景云却在郑重的对白一堂行礼,正色道:“秦家一家大小就拜托师父了。” 白一堂微微点头,眼睛看着厨房道:“那丫头也拜托你了,她虽也聪明,却总是没心没肺的,你多包容她一些,若她做了蠢事你也别怪她,心好总不是坏事。” 顾景云缓缓的点头,眼睛同样看着厨房,“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护着她。” 白一堂满意。 黎宝璐流着口水做完了这一顿饭,然后诚邀师父,“您晚上到徒儿家吃一顿,给我们送行吧。” 白一堂点头答应,见她还站着不走就皱眉问道:“还杵着干嘛?” 分卷阅读344 “师父,您总是吃烤的也不好,容易上火,秦家就在左近,您要没事就到秦家去呗,我舅舅一个大男人想要喝酒都找不着人,您去了正好跟他作伴……” 黎宝璐虽这么说却也知道以白一堂的为人是不会去的,她给师父洗掉今天的衣服,又抱了被子出来晒了一遍,然后就跑回去用板车拉来五个大坛子。 白一堂见了口水分泌,“这是酒?” “您想得倒美,”黎宝璐指着一个大坛子道:“这是牛肉酱,您要实在不愿意去秦家,那就煮了饭,随便煮一把青菜挖一勺牛肉酱下去,虽然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肯定比您总是烤肉强,这是三坛腌菜,您要吃了掏一把洗干净切碎炒一炒就行,这个是兔肉酱,前段时间您不是可劲儿的打野兔却卖不出去吗,我全剁碎了做成酱了,其实您要是会烙饼,到时候用饼子摸一层酱也挺好吃的。” 黎宝璐非常担心她师父,看着他可劲儿的叹气,“我们流放地要是流放进来一个女侠就好了,你们正好做一对,那样您也有人照顾了。” 白一堂冲她翻了个白眼,对她身后的顾景云道:“赶紧把人领走,不然我怕忍不住手痒。” 顾景云就把黎宝璐拽走,路上保证道:“我已经和舅舅舅母提过了,让他们多照顾一些师父。” 白一堂的能力没人会怀疑,生命安全之类的完全不必担心,但此人在生活上一团糟。 自从黎宝璐拜师后他生活上的事都是两小负责。 黎宝璐跟着顾景云出去八个月,回来时他的房间跟狗窝也不差什么了,屋里味道大,他干脆就睡树上了,还带自动屏蔽蚊子的。 衣服脏得没办法了衣服一脱打上井水随便一搓晾干了往身上一套又是潇洒大侠了,不过白衣飞侠变成了灰衣飞侠。 还是黎宝璐回来他才又重新穿上白衣。 人倒是潇洒得不得了,却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136.第136章 与有荣焉 黎宝璐一踏上广州的土地便惬意的深呼一口气,将自家的行李抱上他们的马车。 顾景云则与宝来号的贺掌柜作别。 贺掌柜遗憾道:“顾公子真不去贺家的别院吗,那里距离贡院很近,一带住的全是赶考的学子,顾公子交流功课和赴考都方便得很。” 顾景云婉拒,“去年来参加院试时便与同科约好了,实在不好再打扰贺掌柜。” 贺掌柜只能惋惜的目送他们离开。 贺家在琼州是最大的商号,但在广州就排不上名号了,勉强排进了前十。 顾景云少年成才,要是能跟他再进一步,与贺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一边正亲昵抚摸马脖子的黎宝璐,顾景云走到她身边,低声与她说了两声便被她扶着上了马车。 俩人站在一起并不像夫妻,反而像主仆。 但贺掌柜并不敢小瞧黎宝璐,去年她敢独自一人来与他敲定顾景云的行程,而且看顾景云与她说话时,眼中总是不自觉的带上两分柔意,此时顾景云更是直接坐在车辕上等她。 车辕一向是下人所坐的位置,有身份的秀才谁会如此屈尊降贵? 可不论是去年,还是现在,他看到的都是俩人并排坐在车辕上。 只是不知这位年幼的小顾夫人能否一直占据顾景云。 贺掌柜目送俩人的马车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目光,二管事一直候在一旁,见贺掌柜回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掌柜的,府里适龄的小姐不少,若顾公子考中举人,让小姐嫁入顾家倒也不亏。” 分卷阅读345 说是嫁,但其实就是给顾景云做妾。 但贺家是商户,送家里女孩做妾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顾公子年纪太小了,他现在与顾夫人伉俪情深,只怕会适得其反,”贺掌柜淡淡的道:“再等等吧,只要我们与顾公子的来往不断,机会就一直存在。” 他顿了顿道:“与琼州布坊的生意精心些,顾公子虽没明说,但这门生意应该全是他的,张一言不过是代他管理罢了。” 不怪贺掌柜看不起张一言,张一言不仅是罪籍,他资历也不够,在贺掌柜面前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似的。 被惦记的顾景云径直去了上回他们住的客栈,还未进门,一个白衣儒衫的青年就小跑出来,看到顾景云哈哈大笑起来,“顾兄弟,我在楼上远远的看见便知道是你,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辛苦,还以为你要踩着考期到呢……” 顾景云跳下马车,握手作揖笑道:“赵兄。” 赵宁一把握住他的手,笑容满面的道:“跟我还客气什么?走,跟我回家去。” 客栈的掌柜忙奔出来拦住他,告饶道:“赵公子可别跟小老儿抢生意啊,顾公子,您的客房已经给您备好了,依然是您之前住的那间,您放心,打扫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您在本店的消费一律免费,只求您在这儿住到秋闱结束。” 赵宁便不悦道:“我是顾兄弟同科,我拉着他同住天经地义,谈何与你抢生意?” 赵宁去年考上秀才后便在广州租了一个院子住下,一边读书一边等待秋闱,他那院子挺大,所以才要邀请顾景云去住。 而客栈掌柜自然不愿意放弃顾景云这个活的广告,去年顾景云离开后便有不少学子到他的客栈来住,而今年院试更是有一土豪以十两一天的房租租下顾景云曾经住过的房间,如果今年顾景云再在他的客栈里取得秋闱的好成绩,客栈掌柜简直能看到那银子直冲他飞来。 所以哪怕得罪赵宁这个学子,他也要把顾景云抢过来。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扭头问宝璐,“你想去哪儿住?” 抢人的俩人这才意识到还有黎宝璐这个重要人物,全都巴巴的看过来。 俩人正要再次表白一番,就听黎宝璐道:“住赵公子那里吧,你不是爱清静吗?” 赵宁大喜。 客栈掌柜失望得都要哭出声了。 黎宝璐于心不忍,所以扭头问赵宁,“赵公子,你不是租了院子吗,怎么还在客栈里?” “去年与我们同科考上的学子依然都住这个客栈,我平日喜欢拿了书来与大家一起看,若遇不懂的问题也可请教一二。” “这法子好,”黎宝璐点头,扭头对顾景云道:“以后你可以跟着赵公子一起来。” 客栈掌柜闻言精神一振,立刻道:“那我给顾公子腾出一间房来午休吧,届时若有朋友相聚也有个落脚的地方。您放心,我分文不要,只要顾公子有空便来客栈露露面便行。”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她本意是要给顾景云定一张桌子,这样一来便不用排队等候。 反正顾景云不可能一直在家独自看书的,到时候他肯定会跟着赵宁来客栈的。 不过客栈掌柜这么上道,黎宝璐还是高兴的应下了,毕竟方便的是她家景云,占便宜的是她。 赵宁见他们说定,客栈门也不叫他们进,立即带了他们转道他租的院子。 他租的院子离客栈并不远,抄近路到客栈也不过才半刻钟左右,但院子却在巷子深处,很安静,大白天的只能隐隐听到大路那边传来的人声,反而是路边树上的鸟叫声更嘹亮清晰。 分卷阅读346 赵宁敲了下门,他的书童立即来开门,看到主子领着他们一直要等的顾公子回来,他高兴的叫了一声“顾公子,黎姑娘”,立即快手快脚的把门槛拆了,让黎宝璐把马车赶进来。 这是一栋两进的小院子,第一进正房三间,中间被作为堂屋招待客人所有,赵宁本人住在向阳的东间,西间暂时空置。 第一进的院子里有口井,东面顺着围墙建了两间厢房,一间拿来堆置杂物,一间则用作厨房。 西面改成马棚,此时里面就拴着一头骡子,骡子看到黎宝璐牵过来的马,低下头去喷了一口气,很主动的往旁边一挪,给马留出了一个大大的位置。 赵宁带着他们往第二进去,相比于第一进的普遍,第二进要亮丽得多。 第二进正面是三间正房,西面的那间被收拾出来做客房,顾景云和黎宝璐便住在那里,东面则被用作书房,最妙的是东面那间侧面有一扇大大的窗口,推开往外一看正好能看到一座山岭,满山郁郁葱葱的树木,看着就很有生机。 而院子里东面植了一株桃树,此时上面正挂着累累的果实,西面则有一丛普通架子,上面也垂掉着许多淡绿色的葡萄。 顾景云看到院里这两种水果,眼角撇向黎宝璐,果然见她眼睛发亮,一动不动的瞄着那两株果树。 他颇有些无奈,转身对赵宁道:“后院不错,难怪你会在这里租住。” “我找了许久才找到的,最妙的是我们的邻居是府衙里上班的捕头,强盗小偷都会远着这边,夜间出入也很安全。” 即使不安全他也不怕,顾景云瞄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含笑道谢。 黎宝璐便把他们的行李抱进屋,这次他们随行带了不少书,还有不少顾景云的笔记,这也是她选择住在赵宁这里的原因之一。 东西太多,客栈显得逼仄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顾景云喜欢安静。 喜欢安静的顾景云惬意的倚靠在书房的窗边遥望远山,耳边不停的响起赵宁的惊呼。 “顾兄弟,这本《秦氏修注》你哪里来的?据说这是三十多年前锦绣刚建校时秦大儒为锦绣的学子修撰的,里面不仅有四书五经的讲义,还有一些史料批注,乃历年科举最佳参考答案之一。只是当年印刷的太少,又只在锦绣内流通,外面千金难求一本呀。” 顾景云扫了一眼,道:“是先祖留下的,赵兄若喜欢可以抄录一份。” 赵宁感动的几乎流出泪来,“顾兄弟,你不仅肯借给我看,还愿意给我抄?”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点头。 这是他外公的书,秦家的祖宅里应该还留了许多。 赵宁珍惜的把书放到一边,随手拿起一本《大学》看,见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注解,他眨了眨眼,静心一看,发现每行字下全是白文翻译,而侧面则是见解,他立时觉得口干舌燥,紧张的抱着手中的书小心翼翼的问,“顾,顾兄弟,我能看一看这本《大学》吗?” 顾景云被吵得看不下风景了,回身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书,蹙了蹙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赵宁自然也发现了顾景云的不情愿,但为了科举,他厚着脸皮当没看见,着急的翻到他一直不解的那篇文章处,等他通读完那些小字翻译,再看一遍的注解,只觉茅塞顿开,不仅如此,他还举一反三将相关的疑问也想清楚了。 看着冷若冰霜的顾景云,赵宁感叹,“不必与君谈,只阅君手稿就胜读十年书了。” 赵宁起身郑重的对顾景云行礼,“多谢顾兄弟赐教。” 顾景云面色怪异起来,道:“这本书不是我的,上面的注解也不是我做的。” 分卷阅读347 “什么?”赵宁一呆,维持着作揖的姿势不动了。 一直在后面默默的整理书籍的黎宝璐轻咳一声,举手道:“这本书是我的,上面是我做的笔记。” 顾景云好像很愉悦,却一脸嫌弃的对赵宁道:“让赵兄见笑了,她幼时读书总是不解古意,只能将翻译一句一句的写在下面,先生将的注解,自己的理解全都一通写在一边,混乱得不得了,实在有污书页。” “不,”赵宁呆呆的道:“弟妹写得太好了……” 137.第137章 回报 赵宁没想到黎宝璐的笔记都能叫他受益良多,看向顾景云的目光不由发光,“顾兄弟,不知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笔记?” 顾景云顿了一下才道:“我从不做笔记,只有评注。” 评注便是自己看书的理解与疑问,甚至是与书中圣人的思辨,才是最为精彩的部分,赵宁目光炯炯的道:“我可有幸一观?” 顾景云指了一下桌子上的书道:“你自己找吧。” 赵宁立刻埋头进书箱里,里面黎宝璐的书只是少数,最多的还是顾景云的,因此他很快找出来,兴致勃勃的翻开一看,脸上的笑容立时凝固。 书里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就好像刚从书店里买回来的一样。 赵宁不信邪的一张一张的翻过去,这才零星看到几句评注,虽精辟,但他读来总意犹未尽,意也不尽解。 赵宁一连翻了好几本都是这种情况,最后他忍痛放下顾景云的书,将黎宝璐仅有的那几本书都找出来抱在怀里,“顾兄弟,我觉得还是弟妹的书更适合我看。” 顾景云一张脸立时黑如锅底,看着他抱在怀里的书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抢过来。 宝璐的能力和才华能被人发现且认同他心中很高兴。 顾景云总觉得宝璐因为他埋没了很多,明明以她的才华能力可以成为一颗璀璨的星星的,却甘愿为他像个丫头一样跑上跑下。 赵宁看出顾景云的不高兴,他将怀中的书抱得更紧,一边往后退一边笑道:“顾兄弟,你一路劳顿肯定累了,不如先休息,等要用饭时我再叫人来叫你,我先去前面看书了。”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黎宝璐见了得意洋洋的冲顾景云扬眉,“你看,以前你还笑话我浪费时间,可现在我的笔记更受欢迎呢。” “对于他们此等凡人来说,不用动脑自然欢迎。”顾景云随手拿起被放在一边的《大学》,淡淡的道:“圣人之言,除了字义明确之句外,其他的文章断处不同,含义自然也不同,千人读之则可以有千种不同的解析。而你注下的注解不过是经过舅舅讲解后自己的理解,你如何能保证自己注下的注解便是先贤们当时的原义呢?” “而赵宁不过是一贫寒学子,为能在科举中出头,他们或许只会专注儒家学说,但自汉董仲舒提议独尊儒术后,儒家留下的典籍学说便被修改过,先贤之言早被改得面目全非,千百年来,这些典籍被无数人解读过,有些句意不仅面目全非,还不可考,大多只能考学子去揣摩。” 顾景云眼中栩栩生光,“虽然很艰难,也多有不便,一句有千解,很令人烦恼,但这也是一种乐趣,读书,享受的不就是去理解,去延伸,去思考,去验证的这种乐趣吗?” 黎宝璐张大了嘴巴,嗷,这个读书日常实在是太让人羞愧了,她能告诉对方,她一开始认真读书是不想做这个时代的文盲吗,后来认真读书是不想被顾景云衬得像个智障吗? “那,要不我去把书抢回来?”黎宝璐晕晕乎乎地道。 顾景云鄙视的看她,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还不回神?” 黎宝璐回神,羞愧了,“你就当前面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分卷阅读348 这时候去把书抢回来不是要跟赵宁绝交吗? 何况对赵宁来说,读书的乐趣什么的好像有点遥远,现在最迫切的是考中举人。 “我的笔记对他有用吗?” 顾景云嘴角一挑,“舅舅是状元出身,有做过太子之师,还做好好几任考官,你觉得他的讲义有用吗?” 黎宝璐可是把秦信芳的讲义一字不落的记进了书里,她一直坚持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事实证明她的烂笔头也比不上顾景云的好记性,但于野路子出身,一直没有名师教导的赵宁来说,黎宝璐的那几本注解就跟沙漠中的绿洲一样让人渴望。 自然也能解他的燃眉之急。 赵宁得了黎宝璐的书,一连窝在自个屋里三天都不出门,日夜研读,勤奋得不得了。 他的勤奋就映衬得顾景云悠闲的不像考生了。 他早上起床跳五禽戏锻炼身体时赵宁已经在读书了,他吃完早饭拉着黎宝璐上街溜达时他便边抓着一个馒头边认真读书。 等到他们到客栈里转了一圈,跟人胡侃了一顿回来吃午饭时赵宁还在看书。 下午是顾景云的自主时间,他一般会先练一个时辰的字,然后看一个时辰的书,吃过晚饭后便坐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与黎宝璐下几盘棋,等到天色黑了,他便一推棋盘坐在藤椅上看黎宝璐练武。 有时候兴致起来了他会把赵宁屋里的古琴抱出来弹琴相和。 赵宁的书童顺心看看惬意犹如神仙眷侣的小夫妻俩,再看看熬夜苦读的自家主子,他心疼的差点哭了,只能买好些补品给做饭的婆子,让她给自家的主子多炖些补品吃。 直接把赵宁吃得流鼻血了。 到了第四天,顾景云终于看不下去了,扭头与黎宝璐道:“赵宁好歹诚心招待我们,我们也该回报一二。” 黎宝璐点头,“你打算拉着他跟你一起跳五禽戏吗?”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道:“相比于五禽戏,我想他更喜欢我给他补课。” “温故而知新,你教他,你不也学有所成?互惠互利算不上回报,我觉得还是应该着重教他五禽戏,要知道秋闱九天,还不像以前一样可以考一科出来一天,这次是连续考九天的,听说你们住在那号房里,吃喝拉撒都在那里面,睡着时连身子都伸不直,吃的不好,有可能还漏风漏雨,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怎么可能熬得住?”黎宝璐喜滋滋的提议道:“距离秋闱还有五十四天,只要他努力多少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顾景云就冲她挥手,“那你去把人请出来吧。” 黎宝璐闯进第一进的正房,直接把赵宁拎出来。 赵宁被拎到顾景云面前时还有些迷茫,半响才迟钝的问道:“顾兄弟是要用到那几本书吗?我已经抄了两本,这就把那两本给你送回来。” 顾景云微讶,他还真不知道赵宁窝在屋里是抄注解呢,一时有些无言。 赵宁在某些事上的见解显然与黎宝璐一样,那些书上的注解评注都很难得,他脑袋就那么大,不可能短时间内全部记下,只能抄。 抄下来就是他自己的了。 因怕顾景云要用到这几本书,他就日夜不停的抄,要不是顺心每天晚上都吹灭他的蜡烛要他睡两个时辰,他恨不得不睡直接抄完。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道:“赵兄觉得这样有用吗?” “有用呀,”赵宁激动的道:“我便抄便记,这几天已是解了从前好几个疑问了。” “但这些书你早已熟读,大部分的经义你都能解,这样重复往返的看 分卷阅读349 不过是浪费时间,”顾景云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道:“赵兄若是不嫌弃,每天用过早饭后便跟着我一起读书吧。” 赵宁眼睛一亮,“顾兄弟愿意教我?” “说不上教,不过是互相探讨学习罢了。” 正如黎宝璐所说,哪怕是他单纯的为对方补课,温故而知新他也可以获益,自然算不上教。 赵宁激动不已,起身对顾景云行礼道:“多谢顾兄弟!” 去年院试便有赖顾景云教他,当时好几道题都是顾景云帮他复习到的,不然他即便能考上也绝对得不到那个好成绩。 黎宝璐的注解是精妙,但再精妙那注解也是死的,自然比不上顾景云的亲自讲解。 赵宁既要跟着他一起学习,那作息自然也随顾景云,因此早早他就让赵宁去睡觉,只有睡得够才有精力和他一起浪呀。 也不知道赵宁是真的累惨,还是意味得了个惊喜放下心来,自傍晚睡下后他就没醒过,直到第二天一早被顺心叫起。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天色只是微凉,空气中还带着些寒意。 他以为顾景云要早读,连忙捧了本书到后院。 顾景云已经换了宽松的练武服等着他了,看见他便招手道:“过来,让宝璐教你练操,跳过后再去洗漱吃饭。” 赵宁一呆,还是放下书上前。 黎宝璐一连严肃的看着他道:“赵公子,你的身体很不好,乡试九天,你的身体已经做好被摧残的准备了吗?” 赵宁愣愣的摇头。 “那就让我来锻炼你吧。” 赵宁瞄了一眼一旁正面不改色跳五禽戏的顾景云,见他身子瘦弱却动作灵活,气不喘,色不变,便放松的点头,拍着胸脯道:“弟妹只管教我。” 快点教吧,教完了他好去读书。 赵宁信心满满,但不到半刻钟就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明明顾景云看上去比他还体弱,为什么他能跳两回五禽戏还面不改色,他却才学了一禽的动作就累得摊倒在地? 黎宝璐也没想到看上去健健康康的赵宁这么不经练,她满是庆幸的道:“幸亏提前练了,不然进了号房可怎么办啊?” 顾景云拿过汗巾擦了一把汗,晃悠过来的时候道:“欲速则不达。” “对,对,欲速则不达,”所以我们还是别练了。赵宁眼巴巴的看着黎宝璐。 黎宝璐郑重的点头,“不错,所以我们今天早上先练到这里,中午和晚上再各来一次,我们不能加大强度,那就增加次数。” 赵宁闻言直接倒在地上不动了。 138.第138章 嫉妒 赵宁的基础不算差,他是跟着他祖父启蒙的,而他祖父读了三十多年的书,虽然没能考取功名,但基础的东西还是不差的。 只是他们那地方秀才少,举人更少,赵宁直到十岁入学后才有一位秀才先生。 但那位秀才的学识有限,赵宁能阅读到的书籍也有限,所以他的学习深度被局限,自然难更进一步。 顾景云爱的是他的勤奋,虽然他认为天赋最重要,但如果没有天赋,自然需要勤奋去补。 而赵宁,恰好具有这个优点。 所以顾景云愿意用心去教他。 赵宁很着急看书,顾景云却没把书给他,而是随口问些他书本上的知识,见他问答有度便微微点头,但 分卷阅读350 题目一往外扩张一点,他就需要思考,有的可以作答,有的则是直接摇头,再要深一点便满眼茫然,连题目的出处都不知道了。 赵宁满头大汗,他知道顾景云学识渊博,也知道他比自己厉害,却没想到会厉害成这样。 黎宝璐在一旁看了都替他着急。 顾景云沉默片刻,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参加秋闱,取中的可能性只有五分,且名次不会多好。你若能静下心来与我学两个月,或许有七分的可能取中,但要想更进一步就难了。” 意思是他明年参加春闱多半不中。 赵宁却很高兴,“竟有七分吗,那就很好了。” 他祖父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中,所以他知道科举之难,而他的目标是三十岁之前考中秀才,四十岁之前考中举人,只要能在死前能考到进士他就很满足了。 顾景云黎宝璐:…… 所以你这一生都是为了考试而活着吗? 这一整天顾景云光给赵宁摸底了,一本书也没叫他看。 赵宁不看书心里总有点慌慌的,傍晚在黎宝璐的目光迫视下学完了一节五禽戏后便有些恹恹的站在一边。 顾景云和黎宝璐都不理他。 喜欢读书不算坏事,可要像他这样读书就是坏事了。 俩人带上恋恋不舍的赵宁出去散步,前面小夫妻俩肩并肩的走着,时不时的就街道两边摆卖的小东西发表看法,赵宁垂头丧气的跟在后面。 散步回到家正好吃晚饭,吃完晚饭一行人到后院消食。 顾景云便问赵宁,“《荀子?君道》中言:上好贪利,则臣下百吏乘是而后丰取刻与,以无度取千民。盐课之税尤甚,于你之见该如何防盐道贪酷,以利于民?” 赵宁一愣,问道:“这是哪位先生出的策论题吗?” “不是,是我考你的,你心里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不用怕我将你试卷打回。” 赵宁微微抿嘴,犹豫不决的道:“这道题目也太尖锐了……” “哪年乡试与会试之题不尖锐?废话少说,快答!”顾景云不耐烦的道。 赵宁就磕磕巴巴的道:“应,应当加强监察,可在两江,两湖地区多设巡盐御史……” 顾景云有些失望,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 然后扭头问穆扬灵,“若是你,你会如何?” 黎宝璐低头想了想道:“加强监察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由朝廷固定盐价,凡在铺子里卖出的官盐,不论中间转了几道手,亏损或盈利,向外售价都不准超过一定数额,且每日应提供的最低盐量也做好限制,若商家两者之一超过一定时限都不能完成,那便取消对方盐课之资。” 赵宁张大了嘴巴,好狠! “这怎么可能,若是亏损,那吃亏的岂不是商户?” “他们会有办法不吃亏的,要实在没办法那就不要盐课的资格了,到时候便是当地官员之责。”黎宝璐嘴角微挑道:“盐的成本其实并不高,不然私盐也不会大行其道,而盐价之所以高居不下,是因为官吏与盐商相勾结,生生的将盐价抬高的。我认为若是一开始就固定盐价,那他们所分的利润也固定下来了,要想多赚钱他们只能节约成本,或砍掉中间不必要存在的流通环节,或降低晒盐成本。” 顾景云对赵宁道:“中规中矩并没有错,因为儒家便讲的是中庸之道,可若是畏足不前就不好了。” 顾景云从书房里找出一份邸报给他,“这是今春户部尚书上书整理盐课,规范盐市的折子,虽未曾通过,但朝中声音不断,有赞成,也有反对。科举是为国 分卷阅读351 取士,自当与国家要务为准,若你身在朝堂,皇帝问你,你该如何答?” 赵宁沉思。 “你回去再想想吧,三天后将作业交给我。” 这是开阔赵宁的思路,每隔三日顾景云便会出一道大题给他。 除此外,俩人每日还有半个时辰的辩谈时间,往往是顾景云给出一个方向,俩人便沿此探讨。 一开始赵宁还是一脸懵逼,顾景云便把黎宝璐拉进来一起参加,赵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辩论,如此往复几次他也隐隐明白过来,开始战战兢兢的加入。 然后黎宝璐就退出,站在一边看赵宁被顾景云吊打。 好几次见顾景云把赵宁逼到了绝境,看他脸红脖子粗的瞪着顾景云恨不得冲上去揍顾景云一顿时便欢快的跳出来通知他们时间到,要吃下午茶啦! 乡试考深度,但也重基础,顾景云考过赵宁,知道他的基础,所以每日会花费两个时辰替他巩固基础,这个时间占比最大。 他道:“基础最重要,也最难补,但我不认同你一日十个时辰的看书背书。一名合格的学生首要做的便是明白自己的优缺,然后据此定下日程计划,照计划复习,然后根据自己所得修改计划。” 原来他活了二十来年,竟都还不是合格的学生吗? 而每日,赵宁还有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他可以自己安排,也可以和顾景云去广州城内逛逛,或是去客栈与其他考生交流。 真的跟顾景云读书后,赵宁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时间竟也这么多。 赵宁进步神速,与他来往密切的考生自然发现了。 因为每隔一两天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讨论自己的学习,互相进步。 以前大家讨论问题时十道里赵宁会出言两三道,其余不是认真听别人说,就是就势表示自己也有此疑问。 但这段时间,他们拿出来讨论的问题赵宁不说全都能言之有物,但十题里他能参与八题,剩下的两题他纵有不懂也能引得大家往深处思考。 这种变化因为出现的太过突然尤其令人注目。 有此变化的原因大家只想出两种可能性,一是赵宁以前藏拙,现在他表现出来的能力才是自己的真实水平。 二是赵宁有了良师教导。 第一种很快被大家排除。 赵宁来参加过三次院试,去年考中秀才后更是直接留在了广州府,在场有不少人与他熟识,时不时的聚在一起,大家还都参观过他的书房,对他的能力很了解。 所以他突然进步神速便是第二种情况了。 大家再看向赵宁时便有嫉妒,忌惮和羡慕。 能够聚在一起的本来就是能力相差不多,可以一起敦促进步的,现在赵宁突然走在他们前面,这意味着赵宁取中的可能性增加,而他们落榜的可能性也增加。 毕竟乡试取中的人数固定,是按照名次来取的,赵宁比他们更厉害了,自然要压着他们。 一时间大家看向赵宁的目光复杂无比。 而有心思灵动的已经拉着赵宁打听起来了,“赵兄,这段时间你来客栈的时间变少了,可是有了别的去处?” “我在家温习,”赵宁没发现大家的异常,热情的邀请大家,“大家若有空可到我家去玩玩。” “好啊!”大家齐口应下。 赵宁一愣,这句只是客套话,大家都很忙,连吃饭的时间都要挤出来看书,怎么会有时间与他家去做客? 分卷阅读352 所以他邀请过大家很多次,但大家每次都客套的拒绝。 赵宁虽怔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高兴的表示他会扫榻欢迎。 能请同窗到自己家玩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赵宁提前回家准备。 他拿出银子来给做饭的婆子,嘱咐道:“多备些吃食,茶点之类的也不能少,再去街上看看有何时鲜水果,买些回来摆盘……” 顾景云看着兴冲冲的赵宁,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今日他也在客栈之中,虽只听了零星之语,却已足够他猜出他们的目的。 这也是顾景云一直不愿与众考生深交的原因之一,隔段时间去客栈走一趟不过是为了听些消息和大家的议论。 他转身回后院,一旁的书童顺心见了忙跟上,殷勤的给顾景云奉茶后问道:“顾公子可要点心?厨娘今早做了栗子糕,不如给您端些来。” 栗子糕是黎宝璐新近最爱吃的点心之一。 顾景云扫了眼机灵的书童,嘴角微翘道:“去端来吧。” 顺心忙小跑着去厨房端点心。 他虽不多聪明,但旁观者清,他看得出顾公子是真的喜欢他家公子才教他的,这段时间他伺候公子去客栈时常听人说公子进步了,而公子读书的时间却少了不少,不像以前每日只睡两个时辰,脸色白得不行。 他现在每日都睡足三个半时辰,每日中午还要休息半个时辰,脸色也越发红润,精气神很足。 他不是读书人,但他是下人,还是个一心只有主子的下人,自然知道主子是在变好还是变坏。 可刚才顾公子冷笑了一下,让顺心心惊肉跳起来,心中不安,自然要巴结一下,好被点拨一两句。 139.第139章 作画 顺心撇下自家忙碌的公子,殷勤的给顾景云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 顾景云这才道:“你把书房里我和夫人的书都搬进我屋里去,明日我有事不在,你替我看好门户。” 顺心微惊,“顾公子不想见他们?” “明日过后你家公子也不会想见他们的。”顾景云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顺心若有所思的退下。 顾景云端了栗子糕便晃晃悠悠的回房。 黎宝璐正捏着一枚六角星芒在屋里腾挪,刷刷的冲屋里各处的靶子射去,听到顾景云的脚步声,她“咻”的一下从房梁上落下,“唰,唰”的将各处散落的六角星芒收回。 这是白一堂在听徒弟抱怨她武力值不高,跟高手拼不了拳掌后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武器,还自创了一套功法。 这六角星芒只有一颗李子大小,既能大量装备又好随身携带,对于黎宝璐这种武力值不足却又轻功卓绝的人来说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不二利器。 这套暗器功法不仅考验轻功,更考验人的反应能力。在琼州时还有白一堂陪她练,出了琼州她就只能自己揣摩了。 所以为了能够在各种情况下做出最快的反应,她时常变换练习场地。 前几天是在院子里,今天就换到了屋里,直接把房间给祸害了一通。 黎宝璐觉得赵宁离开时要不找个工匠给房东修一修房子,就只能自己买下了。 黎宝璐在心里为赵宁鞠一把同情泪,决定临走前给他些钱以做补偿。 顾景云推开房门,举着手中的盘子冲她微微点头,“厨房新做的栗子糕,肚子饿了没有?” 黎宝璐抱着肚子连连点头 分卷阅读353 。 自顾景云的作息稳定下来后,除非顾景云出门,不然黎宝璐都是自由行动。 而她自由行动的时间大半都用在了习武上。 上次顾景云受伤的事给她留下太深刻的教训,她常想,当时她再快些,或是反击回去的内力更深厚些,或是有别的武功阻挡,她就能保护住顾景云了。 所以她这段时间临睡前打坐练功,早上起床后打坐练功后练拳法和掌法,剩下的时间便是练习六角星芒。 练武时间占了大半,体力消耗自然也大,加上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四顿都嫌少的。 黎宝璐一屁股坐在顾景云身边,伸手就要捏一块栗子糕,被顾景云“啪”的一声打在手背上,顾景云虎着脸道:“去洗手,你都多大了?” 黎宝璐吐吐舌头,跑去洗手,顺便把脸和脖子也洗了一遍,清清爽爽的来吃茶点。 顾景云见她虽不急,却快速的干掉半盘栗子糕,感觉肚子也有些饿了。 但他脾胃较弱,犹豫了一下才捏起一块啃了一块。 黎宝璐顺手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一会儿要午休,你别喝茶了,喝点白开水。” 顾景云抿了一口水,问:“我们还有多少钱?” “四十二两八钱,”黎宝璐想也不想就回到,顿了一下又道:“不算我身上现有的二百五十六文的话。” 顾景云眼中闪过笑意,“记得这么清楚啊?” 黎宝璐冲他嘟嘴。 顾景云伸手摸她的脑袋,“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明日赵宁要待客,不用跟着我学习,我们出去开始挣钱大计。” 黎宝璐眼睛一亮,“怎么挣钱?” “自然是以本事挣钱,你吃了茶点先消食,不许在飞来飞去的练武了,我去准备一下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发。” 黎宝璐兴致勃勃的点头。 顾景云指使顺心把他和黎宝璐留在书房里的书籍,笔记等全搬回自个的房间。 赵宁倒没多心,顾景云的那些东西都太过珍贵,不愿被人看到情有可原。 而他邀请同科来做客,书房是必要参观的。 由此一看,顾兄弟待他还真不赖,那些东西就放在书房里随他翻阅抄录。 赵宁心生感动,因此在得知顾景云明天不在家时万分失望,一再的邀请道:“顾兄弟也都认识他们,何必要避着他们?” “并不是躲避,只是明日恰巧有事,”顾景云淡淡的道:“便是他们不来,我也要找时间给你放一日假的。” 赵宁便好奇,“顾兄弟要去做什么?” “作画卖钱。” 赵宁见他说得理直气壮,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才好似走神了,顾兄弟说要去做什么?” 顾景云抬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作画卖钱。” 赵宁:…… 赵宁犹豫着问道:“顾兄弟很缺钱吗?其实我家里钱不少,不如我先借你一些?” 本来他想说送的,但怕顾景云自尊心强不肯接受这才改口,但便是这样他也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景云,生怕他生气。 顾景云并不觉得被看轻和受侮辱,而是摇头直言不讳的道:“不用,一幅画足以解决。” 可一幅画能得多少钱? 分卷阅读354 何况顾景云在画艺界并没有名气。 “明日他们来了,你帮我与他们解释一下,非顾某看不起他们,而是正巧有事。” 赵宁就笑道:“顾兄弟想的也太多了,刘兄他们脾气都很好,不会作如此想的。” 但还真有人作如此想,来的人都知道顾景云和赵宁住一起,而顾景云是去年院试的案首,且有天才之名,大家来这里一是打探赵宁的底细,想知道他拜了哪位名师,二来便是趁机与顾景云打好关系,好请教一番。 顾景云虽常去客栈,但客栈里的考生那么多,他们根本挤不到前面去,跟顾景云也就说过几句话,对方说不定还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呢。 他们满怀期待而来,却只在门口看到赵宁,众人不由微微蹙眉,觉得顾景云也太拿大。 同科上门,他就不该出来接一接吗? 当即就有人问出来,“赵兄,顾兄弟呢?莫非他还在温柔床中起不来吗?” 大家都知道顾景云是带着妻子来赶考的。 赵宁见大家如此打趣顾景云和黎宝璐,微微有些不悦,毕竟顾景云与他名为同科,实为师徒,他严肃的道:“刘兄慎言,顾兄弟每日不到卯时便起床了,今日他是有事要办,所以一早出城去了。” 大家微惊,“顾兄弟出城去了?” 见赵宁点头几人微微有些失望,看来今天是不能与顾景云套上关系了。 而此时,顾景云正背着手站在海滩上看海景。 黎宝璐盘腿坐在他身边,抬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不由打了一个哈欠,干脆把腿伸直,直接躺在沙上,初升的太阳照在身上,徐徐海风吹来,黎宝璐直接睡着了。 正在沉思的顾景云听到脚边传来低低的鼾声,不由低头,看到安睡的黎宝璐不由轻笑摇头,然后眼睛一亮,右手比划了好几下,又盯着大海看了半响,等他将图构思好,微微一闭眼记下他脑海中的画面和要点,这才睁开眼睛躺在黎宝璐身边,陪着她一起吹海风,晒太阳。 黎宝璐察觉到顾景云的靠近,大脑更放松,身子也微微一松,歪着头憨憨的睡着。 黎宝璐这一觉直接把今日因为早起而失去的睡眠时间补回来,看到顾景云微眯着眼躺在她身边她就伸出手指头戳了他问,“好了吗?” “好了,”顾景云哑着声音起身,也打了一个哈欠道:“我们回岸上画下,赵宁的客人多半还没走,我们晚点再回去。” 顾景云要画两幅画,在来前他是想比较过广州和琼州的海上日出后再决定画哪一幅。 在来广州前他就认真观察过琼州的海上日出,那幅画面和那种希望初升且冉冉升起的感觉一直常留心间。 他想看看广州的海上日出是不是也会给他这种感觉,但他还没来得及感悟便被黎宝璐的酣睡打断了。 他觉得相比海上日出,广州的大海或许更适合缥缈的传说。 顾景云画艺是跟着秦信芳学的,在他十岁时秦信芳在画艺上便不能再给他技术上的指导,只能给他意境上的建议了。。 由此可见他画艺之精湛。 两幅画面在顾景云的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因此他下笔很快,等到太阳将将落山时,两幅画皆已成型。 一幅是琼州的日出,一人背影萧瑟的站在海岩上仰望天际,天水共一处矗立着一座山峰,天色暗沉,那人的身后更是浓重的夜色,里面好似匍匐着怪兽,只需对方一动便冲上前去咬掉对方。 但山峰之上悄悄的点上了霞色,把那一片海域都染成了霞色,尖尖的太阳一角显露出来,霞光与黑暗交织在一起,两者好像在对抗,而渐升渐起的太阳好似给人无限的希望和期盼。 分卷阅读355 连带着海岩上站着的人都挺直了腰背,有了与身后黑暗相抗的勇气。 黎宝璐小心的卷起这幅画,不舍的问:“一定要卖吗?” “你要不舍得就把价叫高些,让人舍不得买。”顾景云笑着出主意。 黎宝璐闻言转了转眼珠子,看向第二幅画。 第二幅好像是神话故事,大海上一轮日出已完全跳出海面,圆滚滚,金灿灿的挂在天际,而一彩衣仙子背日而立,满身霞光,两只嫩生生的脚赤着站在海水上,海水微微卷起一波浪花托着她。 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仙子的美貌和她正在做的事。 仙子她正在睡觉,嗯,站在海浪上睡觉的仙子,总觉得这个故事好扯。 但顾景云就是能把她画得一点也不违和。 睡觉的仙子微微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满脸惬意,似乎正做着美梦。 这幅画很美,单从视觉效果来看要比第一幅画要好得多,但第一幅是能给她带来心灵震撼的,黎宝璐不愿意便宜别人,决定还是自己私藏的好。 140.第140章 最后(上) 赵宁正沉着脸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看到俩人回来也只是起身强笑一声招呼道:“你们回来了。” 黎宝璐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她眨了眨眼,正要开口问,顾景云便道:“我饿了。” 黎宝璐立即把满脸伤心愁绪的赵宁扔到一边,把东西塞顾景云怀里便快步往厨房去,“我去给你做晚饭。” 到了厨房才发现根本不用做,厨娘正满脸忧愁的看着灶上的丰盛菜式无奈,看见黎宝璐忙讨好着迎上去,“顾夫人,您来得正好,您快来看看这么多菜可怎么办啊,这个天气可是留不过夜的。” 黎宝璐惊讶,“怎么还有这么多饭菜?” “哎呦,公子昨天让我把午饭,下午的茶点和晚饭都预备出来,谁知道那些客人根本不在这里用晚饭,下午茶用完没多久就走了。” 一般来说下午茶过后一个时辰就是晚饭时间了。 厨房里只厨娘一个人,自然要早早的开始准备,所以客人们用下午茶时她已经把好几道大菜给上灶了,等他们离开时几道大菜已经做到一半了,让她想要住手都来不及。 好在其他小菜还没开始做,那些蔬菜和肉都可以吊进井里保鲜,但这些食材已处理好,或已经上灶的却没办法了。 这样热的天气,今天晚上要是吃不完就只能浪费了。 厨娘是贫苦出身,看到这些饭菜要被浪费,心疼得都快滴血了。 黎宝璐却很开心,“我和景云哥哥饿了一天了,他们不吃我们吃,快把东西端出去。” 又问,“你家公子吃了没?” “没有,”厨娘嘟嘴抱怨道:“那些人一走公子就生气一般的坐在堂屋里不言不语,可把顺心给急坏了。” “吃了好吃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了。” 黎宝璐跟厨娘一起把东西端进堂屋,赵宁的心情已经好多了,正兴致勃勃的观赏顾景云的画,最后双眼发亮的看着那幅琼州日出图,“顾兄弟,你这幅画打算卖多少?” “十万两!”黎宝璐端了菜进来,笑眯眯的道:“你要出得起我就卖给你。” 赵宁差点吐血,“你要不想卖我便明说。” “你说对了,这幅画我想自己留着,但若有人出得起十万两我也会卖的。” “即便是名家古画也不 分卷阅读356 值这个钱。” “是啊,但在我心里它就是无价之宝。”黎宝璐摆好碗筷冲俩人招手,“快来吃晚饭吧。” 赵宁真的很用心在招待客人,虽然只有几道大菜和厨娘临时炒出来的小菜,但依然丰盛得不得了。 黎宝璐乃食肉动物,专瞄着肉去,顾景云就不断的给她夹素菜,黎宝璐来者不拒,全都吃下肚。 赵宁看了都觉得胃口好了不少,勉强吃了一碗饭。 顾景云都吃了一碗,嗯,黎宝璐比他们强点,她吃两碗,理由是她正在长身体。 赵宁却觉得她光吃不长,纯粹是在浪费食物。 黎宝璐气不过,吃完饭喝完水消食的时候就高兴的问他,“来,今天发生了什么让你气愤伤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乐一乐。” 赵宁一怔,显然没料到黎宝璐竟无情至此,愣愣的看向顾景云道:“我跟弟妹有什么深仇大恨?” “有,”顾景云一脸严肃的道:“你刚才嫌弃她吃得多。” 赵宁一噎,替自己辩解道:“我是夸弟妹胃口好呢。” 顾景云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是把伤心事说出来让她乐一乐吧。” 见小夫妻俩一致对外,赵宁不由吐血,气结的道:“他们问我这段时间是否有良师教导,我实话说有,但因顾兄弟早有言在先,此事在秋闱之前不要宣扬出去,所以我婉拒他们要见一面良师的要求,谁知他们就立即翻脸了。” 赵宁知道顾景云为何要隐瞒,参加秋闱的人太多了。 要是他们知道顾景云有此能力,不说害他,至少会****缠上来请教,那势必会占去顾景云许多时间和精力,他还怎么复习准备考试? 往年为秋闱之争,或毁誉或死亡的学子有多少? 他们这些普通学子无人算计,但顾景云等顶尖的学子却不一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还少吗? 赵宁扭头对顾景云道:“也怪我这段时间不知收敛,竟让人察觉出来,我的行踪都可查,他们若有心肯定不难猜出是你在教我,所以在进入考场前你一定要小心。” 顾景云嘴角微翘,“多谢赵兄提醒,我会小心的。” 赵宁内疚的告辞回屋,他今天与最要好的几位学子闹翻,心情实在是不多好,今天晚上的辩谈还是不参加了。 院子里一下只剩下夫妻俩。 黎宝璐放松的盘腿坐在椅子上,盯着顾景云问,“你是故意的,故意不提醒赵宁。这又是为何?” “距离秋闱还有五天,考试九天,三天后出成绩,共十七天,信息传递向来缓慢,我们总得给别人一些反应的时间,不然也太没趣了。” 顾景云的目标并不是广州的学子,而是那些有能力与他一争状元的学子。 比如他早已闻名的徐九晏,齐乐康。 既他早闻他们的名声,他又怎能落后? 对手需要互相了解才有趣。 以前是迫不得已,为了躲避顾家不得不低调,如今却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景云傲气的挺直脊背,目光生辉,灿若星辰的望着黎宝璐。 黎宝璐也不由坐直了身子,点头道:“好啊,少年大胆的往前走,有我在你背后给你撑腰。” 顾景云就忍不住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 但黎宝璐显然不是在说笑,第二天用早饭时她就打下顾景云和赵宁手中的筷子,看着桌上的榨菜豆豉沉默不语。b 分卷阅读357 r “怎么了?”赵宁捡起落在桌上的筷子,顺着黎宝璐的目光看向桌上的饭菜。 黎宝璐夹起一粒豆豉轻轻地咬了一下,味道的确很像黄豆做的,但并不是黄豆。 “这里面掺杂了巴豆。” 赵宁一脸玄幻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道:“难道巴豆不是比黄豆贵吗,谁那么蠢,用巴豆来伪装成黄豆做豆豉?” 黎宝璐静静地看着他。 “……”赵宁颤颤巍巍的道:“所以你是说有人在我家里给我下药吗?” “把厨娘叫来问问吧,”黎宝璐看向一旁愣愣的顺心道:“你去把厨娘叫来。” 顺心忙跑去厨房,厨娘正在吃早饭,桌上便有榨菜拌好的豆豉。 顺心脸色一沉,把她叫上后把那碟小菜也给端上了。 黎宝璐检查过碟子里的豆豉,点头道:“里面也有巴豆。” 她看向傻眼的厨娘,问道:“这些豆豉是你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厨娘一愣,立刻“扑腾”一声跪下,急声道:“不是婆子做的,是今早去菜市的时候买的,我做的豆豉不剩下多少了,现在再做又不能立即吃,今天早上出去买菜时看到有人在卖小菜,我便上去选了一些,除了豆豉,还有榨菜,酸菜都是在那儿买的,婆子尝过,他家的手艺不错,所以才多买了些,我,我不知道里面掺了巴豆的,而且巴豆可比黄豆贵多了,我只听说豆豉里面掺小石子的,谁会往里掺巴豆?” 厨娘战战兢兢,她是赵宁在广州雇的,在这里也干了一年了。 赵宁是个很好的雇主,从不打骂她,工钱又给的高,菜钱也给的大方,除了厨房的事其他的活儿完全不用她操心,她是想长长久久的干下去的,又怎么会害主家? 赵宁也不相信厨娘会害他,忙道:“她跟了我有一年了,不会特意给我下毒的,或许就是意外。” “不是给你,是给你,给我,给景云哥哥一起下的,”黎宝璐面沉如水,“而豆豉并不贵重,顺心和厨娘也会吃,到时候一整个宅子的人都拉肚子,你会怎么想?” “是,是时节问题?”赵宁有些不确认的道。 “对,所以你会去看大夫,却不会怀疑是自己吃错了东西,因为大家都拉肚子了。” 黎宝璐的脸色很难看,广州湿热,这种天气拉肚子很正常,不严重时吃两副药就好了。 可若是一直不好,他们一定会怀疑自己得了痢疾。 痢疾是能要人命的药。 对方既然能把有巴豆的小菜卖进赵宅,自然也可以让他们看的大夫得出有益于他们的诊断。 “还有五天就要进考场了。”黎宝璐道。 此话一出,赵宁,顺心和厨娘脸色尽皆一变,只有顾景云还面色如常。 赵宁喃喃道:“谁,谁要这么害我,不,是害我们。” 赵宁并不笨,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他们知道是顾兄弟在教我了……” 他紧握拳头,“他们,他们怎能如此卑鄙?”赵宁“嚯”的起身,道:“我们去报官。” “你有证据吗?”顾景云也不拦他,只是问道:“你能找到今天卖小菜的货郎吗?找到他后就能搜出有问题的豆豉吗?” 赵宁脸色铁青,紧抿着嘴不语。 顾景云笑道:“你也不必着急,等秋闱一过,离秋闱还有五天时间,我们总能找到人,能不能拿到证据不重要,只要我们知道是谁干的就行。” 141.第141章 分卷阅读358 最后(中) 赵宁猜的没错,他行踪固定很好查,所以即使他当时没说指导他的良师是谁,其他人若有心也能很快查得出来。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人悄悄地针对顾景云。 在等待秋闱的这五天里,顾景云经历了上街被人故意冲撞,喝茶被人泼茶水,甚至从一家酒楼路过那窗户都从天而降,如果他身边没有黎宝璐,那这些“意外”他肯定躲不过。 也正因为这频繁的意外让赵宁确定,上次的巴豆事件是针对顾景云的。 赵宁也不是吃素的,他人缘向来好,他老爹又给他挣下了一大片家业,不差钱,因此大方的把钱一撒就打听到了前因后果。 那天从他这里回去的人气愤不已,觉得白跟赵宁交朋友了,他明明有良师教导,却藏着掖着连明说都不肯,于是回到客栈后便找了别人发泄一番。 当然,他们不说自己也想要借此与那位良师请教一番,只是暗示赵宁********便看不起他们这些贫贱学子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客栈本就是学子们交流基地,要参考的考生都住在这一片,各个客栈的考生,甚至不住客栈的考生都会互相串门交流。 对于几个特别厉害,特别有望夺魁的考生自然是格外关注。 赵宁跟去年的案首住一起本来就受欢迎,他这段时间的进步又格外引人注目,有心人不免去查,一查便看出了问题。 赵宁的作息很有规律,出门不是陪着顾景云夫妇去散步便是去客栈,再不然就去泡书店,根本没有所谓的良师。 那么他的进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位良师是与他同住的顾景云。 顾景云是院试案首,虽也会让人忌惮,但因为他年纪小,几个自觉学识不错的“老”考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们都至少参加过一次乡试,知道乡试和院试不一样,如果院试还能考好记性取胜,那么乡试就完全考的阅历见解了。 但赵宁的进步让人不安,能考和能教是不一样的。 顾景云能教好赵宁,那就说明他不仅会背书而已,他的阅历眼界肯定能与“良师”相较。 每年的乡试都是血雨腥风,提前把能力过人的考生刷下并不是罕事,只要你能做得不露痕迹,或是被抓住后能有替罪羊。 一般敢这样做的自然不可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比如这次这样做的便是五品通判大人的侄子欧敦艺,他今年三十六岁了,已是第三次参加乡试了。 第一次没中,第二次在第一百二十九名,每年一府取举人三百人,他的成绩正好中上,本来他可以去参加会试了,三十三岁考中举人并不算年长,算是有才华的人了。 他本人也是这么想,所以他想要把名次弄好一点,再多复习一下,最好考进士时能进入二甲前排。 他叔叔当年乡试时就是第八十九名,结果会试排在了三甲,殿试也没能更进一步,被点了同进士。 同进士,那就跟小妾似的,他叔叔倾尽家财才谋了一个县令之职,在官场沉浮将近二十年才升到五品通判,而目前看来,五品已是极限。 他不想走他叔叔的老路,他知道广州的一百多名拿到京城去就排不上名号了,所以他没去参加会试,而是留下来重考乡试,打算把成绩考好点,这样名声也好听点,到时候好求官。 但他没想到今年的竞争竟比三年前还要激烈,还出了一个天才。 欧敦艺心中忐忑,当时成绩下来时他自信满满,自觉再考肯定能考得更好,所以没去领会试凭证,一般这种情况下礼房会再次通知考生,逾期再不领的考试成绩才作废…… 欧敦艺眼 分卷阅读359 中闪过红光,这些所谓的天才就不该在这届参加乡试…… 而此时,顺藤摸瓜摸到欧府的赵宁也气坏了,“通判之子就能如此为所欲为吗?” “他叔叔知道吗?”黎宝璐一针见血。 顾景云则直接下结论,“有人在给欧敦艺出主意,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要用此方法,前两届早用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怎么知道他前两届没用?”赵宁气呼呼的道:“每年因意外不能参考的考生都不少,说不定就是他干的。” “你才摸了几天就摸到了欧府,你觉得他会是惯犯吗?你能查出的,那些被害的学子自然也能查出来,而欧敦艺至今无事就说明前两届的事与他无关。”顾景云沉思片刻,而后笑道:“这事交给宝璐吧,明日我们就要进考场了,等我们出来就能知道是谁主谋了。” 黎宝璐连连点头,安慰赵宁,“你放心的进考场吧,害了我们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赵宁怀疑的看着她的小身板。 黎宝璐就捏着手里的茶杯问,“你确定要让我展示一下我的力量吗?”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少一个茶杯整套茶具都用不了了,别暴殄天物。” “是你们太讲究了。”黎宝璐嘟囔。 赵宁这才想起黎宝璐这两天展现出来的武力值,不由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道:“不用展示了,我相信你。” “既然相信我就回去睡觉吧,明天就要奔赴战场了,少年,你们都准备好了吗?”黎宝璐激动的鼓动大家。 顾景云冷静自持,一点也不捧场,赵宁则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的大太阳,拒绝她的好意,“我还是等晚上再睡吧,谢谢你美意。” “切,无趣。”黎宝璐只能丢下俩人去给他们准备第二天要带的东西。 考篮里的笔墨纸砚是按照考试要求早早准备好的,黎宝璐要给他们准备的便是药品和食物。 秋闱在八月初四,考完出来便能过中秋节,中秋节一过就放榜。 这时候的广州依然闷热,呆在一个腿都伸不直的号房里不仅会被蚊虫叮咬,还会中暑。 所以黎宝璐给他们准备了防蚊虫的东西,还有藿香正气水,要不是不能带丸药进去,可准备的药还可以更多。 同样因为炎热,他们需要准备的食物就需要耐放,赵宁天生大少爷一个,连火石都是这几天被黎宝璐按着学会的,更别说做饭了,所以给他准备的一律是耐存放的小馒头,小烧饼。 那馒头只有拇指大小,但却能把人头上砸出一个包来,那小烧饼一垒一垒的放着,能把人脸拍扁。 赵宁放嘴里咬了一下差点把牙给蹦了,他目瞪口呆,“这东西怎么吃?” “把水烧开后放里头煮,煮软了就能吃了,”黎宝璐把一罐榨菜,一罐干黄花菜放篮子里,道:“这些东西都给你剁得碎碎的了,回头放一点进去就行。本来还想给你们带几个鸡蛋的,回头你们放白水就能自己煮,又好吃又营养,但据说上届湖南有位天才把小抄放进鸡蛋里捎带进考场,所以今年鸡蛋也被列为考场拒绝来往户,所以你就将就着吃吧。” 赵宁憋屈的嘟嘴,“那位天才是谁?” “据说被砍头了,你要见他估计得到地底下去找。”黎宝璐把他的两个考篮给他,道:“你再检查一遍,没问题就放在书房,明儿一早就上路。” 顺心在一旁弱弱的道:“顾夫人,上路这个词不吉利……” 赵宁却不看自己的,勾头去看顾景云的考篮,发现他装食物的篮子里只有两罐菜跟他的相同,其他皆不同,立刻不满,“我的怎么和顾兄弟的不一样?” 分卷阅读360 “我家景云哥哥会做饭你会吗?” 赵宁胸口中箭。 “我家景云哥哥还会做点心,你会吗?” 赵宁捂着胸口蹲下。 黎宝璐拎着考篮颠颠的跑到顾景云身边,道:“你肠胃不好,若是饿了便煮粥,我还给你包了些面粉,要是吃腻粥了就做疙瘩汤,我们能带进去的菜有限,你将就一下,等出来了我给你炖鸡汤喝。” 赵宁直接躺倒,他的肠胃也很弱呀! 顺心忙安慰他家公子,“公子,等您出来我给您叫一桌珍馐楼的大餐。” “你出钱?”赵宁扭头看他。 “……”顺心一咬牙一跺脚,道:“只要公子能高中,小的出钱也心甘情愿。”大不了回府后找老爷报销。 赵宁满血复活,“那我再去看看书,晚上要早睡。” 早睡早起好赶早去排队进考场,赵宁紧张的半晚上没睡,一大早又被黎宝璐叫起,拉出去凉风一吹瞬间清醒了。 黎宝璐给他们盛了及第粥,意思意思吃了半碗,然后便是塞小馒头,这个耐饿。 赵宁拎着考篮正要上马车却被黎宝璐扯住衣领,道:“我们走着去。” “为什么?”赵宁满脸不解,“坐马车只需一刻钟。”走路起码得三刻多钟吧? “出了巷子再雇车便是,这辆马车现在是诱饵。” 赵宁沉默了一下才拎着考篮跟上。 他们没顺着巷子出去,而是拐弯拐进另一条巷子才往外走,在外面雇了骡车后往考场去。 这一片住了许多考生,因此赶了车来做考生生意的车夫不少,黎宝璐他们出门算早的了,此时天蒙蒙亮,街上只零星走动着几个提着考篮的考生,街边倒是停靠了许多车夫。 但很少有路过的考生招手。 黎宝璐他们很快就雇到了一辆,与此同时,顺心才把大门打开,把门槛拿开,把马车从里赶出来,出了大门后便朝巷子外驶去,厨娘在后面挥手,“公子和顾公子可一定要高中呀。” 马车出了巷子,暗处守着的人一激灵,立即悄悄的跟上。 142.第142章 最后(下) 礼房门口已站了几位考生,正拎着自个的考篮有序的排队。 黎宝璐先跳下骡车,把顾景云扶下才去帮赵宁拿考篮,俩人分排两边。 见天色还早,赵宁就对她挥手道:“弟妹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自己能应付。” “我要看着你们进考场。”虽然现在礼房门口已有衙役把守,但谁也保不准没有意外发生,不看着人进考场她不放心。 三人站了一会儿人便渐渐多起来,大家看到队伍已经排出老远,立即小跑着奔过来,有家人相送的,也有书童陪同前来的,嘱咐声,鼓励声,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辰时一到,礼房大门便缓缓打开,两列兵士奔出敲响了礼房门口的大钟。 一名考官身着补服,上前一步朗声道:“丙申年广东府乡试辰时开始入场,巳时闭场,逾时不入场之考生施为放弃此次考试。凡入场之考生不得携带书籍,笔记等一类……” 考官生如洪钟的念着考试注意事项,念完后便让考生排队上前接受检查后如场。 现在的考试检查还没有明清时严格,但要入场也要把外衣脱下,只着里衣接受检查。 衙役会检查是否有夹带,衣服上是否有小抄,带 分卷阅读361 进去的食物也会被掰开检查。 赵宁的小馒头便被用刀切成了四份,确认里面没有夹带后才放他进去。 顾景云因只带了米和面粉,所以只需倒出来检查就行。 顾景云将倒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好,这才走到一边弯腰把脱下的鞋子穿上,回过头来看黎宝璐,也不穿外衣就冲她挥手,“回去吧。” 黎宝璐点头却不动弹。 顾景云也不催她,穿好衣服,整理好衣冠才与赵宁进场。 他们进场早便能先选号房。 俩人一间一间的看过去,比较了一番后便选了相对的两间号房。 而黎宝璐见他们进去后才转身要走,一转身她就看到了排在队伍中央的欧敦艺。 欧敦艺也看到了她,目光微微一闪,只扫了她一眼便急急地把目光移开了。 黎宝璐看了他前后左右的考生一眼,把他附近的几人全部记在脑海里才离开。 街上行人渐多,有起晚了的考生匆匆拎着考篮向考场飞奔而去,路边的行人都善意的给他们让道。 黎宝璐运起轻功轻巧的闪过路上的行人朝家里飞去,才到半道就发现半条街都被堵住了,里面正传来争吵声。 黎宝璐听到了顺心的声音,她立即挤开人群进去。 顺心颇有些狼狈的抓住一人的衣裳,叫道:“你必须与我去见官,你就是故意撞我的。” 被抓住的人满脸横肉,推搡着顺心道:“臭小子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故意撞你了,明明是你的车挡了爷的道,见官?爷不叫你赔钱就算不错的了……” 黎宝璐退出人群,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看到了混在人群中,似有似无包围着自家马车的人。 她冷笑一声,退出去便找了一个算命的摊位与他借纸笔写了张小纸条,招过一个小乞丐道:“你帮我送封信,我给你五十文的钱怎样?” 小乞丐眼睛一亮,“小姐要送信给谁?” “你知道礼房吗?” 小乞丐狠狠地点头,“今天秀才爷们要进礼房考试。” “很好,那你认识通判家的堂少爷欧敦艺吗?” “不认识,但小的能打听出来。” “一定?” “一定!” “好,你要能在两刻钟之内回来,并跟我描述出欧敦艺长什么模样,我再给你五十文。”黎宝璐将五十文钱和纸条交给他,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去吧。” 小乞丐立即转身跑去找自己的伙伴,和他们一起朝礼房飞奔而去。 黎宝璐嘴角一挑,你不是要我家景云不能入考场吗? 我让你入了考场也心神不宁。 我倒要看看,你出来后会怎样对待幕后给你支招的人。 顺心与那满脸横肉的汉子争执已进入白热化,只差拔腿相向了。 黎宝璐挤进去一把握住揍向顺心的拳头,再往后一扭,一只脚狠狠地击在他的膝盖窝,让他“扑通”一声跪下…… 围观的人群尽皆傻住,事情发展的太快,他们没看清楚,请再演示一遍。 顺心却好像得了靠山,蹦起来指着那汉子和黎宝璐告状,“顾夫人,就是他驾车撞我们家的车,吓得红枣差点发狂,若不是红枣脾气好,小的又握紧了缰绳,马车在街上狂奔,撞伤人都是轻的。” 分卷阅读362 围观的人闻言尽皆一凛,看向那汉子的目光凶狠起来。 刚才的情形他们也看在眼里,这小厮驾车不紧不慢,才走到路口这汉子便赶着一辆马车冲出来,直接撞了上来,两匹马都受惊。 那汉子的马车因有这辆车挡着,马虽然发狂一般嘶叫,却冲不出去,而这小厮的马车往前冲了好一段才停下,当时的确惊险万分,若不是那小厮即使勒住马,只怕真的会撞死人。 黎宝璐按住那汉子,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冷声道:“这几****家公子的意外不断,不知你是不是也和前几项意外一样?” 汉子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家的马车挡道,我这才不小心撞上的。” “既然各执一词,那我们就衙门里见好了。”黎宝璐伸手扯下他的腰带把人的双手一绑,直接拎起来丢到车上,对顺心道:“把人押到府衙,就告他蓄意杀人。” 围拢着马车的人见势不妙,纷纷围拢上来。 黎宝璐嘴角一翘,捏了捏拳头暗道:从家里出现巴豆到顾景云外出时不断的发生意外开始,她心里就积了一股怒气,本来还愁没处发,这下倒好。 他们直接送上门来了。 黎宝璐给顺心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上马车。 顺心才上爬上马车,一人便叫嚷道:“你们凭什么抓人,别是要私下打击报复吧,不过是撞一下而已,你们又没伤着,互相道声恼就算完了。” 黎宝璐不理他,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确定有问题的都挤到前面来了,身子一闪闪到一人身边,握手成拳在他腰上一揍,直接抓了人的腰带就往中间扔去,她动作快,下手狠,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叠罗汉一样被丢在马车前。 众人一愣,齐齐向后退了散步,胆战心惊的看着黎宝璐。 黎宝璐一脚踩在最上一人的背上,对底下层层交叠的罗汉冷笑,“你们以为我相公在马车里?告诉你们,我相公早进考场了,我知道你们主子有权有势,而你们再有权势,难道也能在考场里害我家相公吗?” 围观的人眼中迸射出亮光,目光炯炯的看着黎宝璐,希望她多爆料一点。 黎宝璐没再说话,顺心却不负所托,在马车上跳脚道:“你们以为拦住我便能拖延时间让我家公子和顾公子不能进考场了?告诉你们,我们早料到你们有这招,早早便走着去考场了,这辆马车是引你们上钩的,你们若老实便快点招出幕后之人是谁,不然等我家公子和顾公子高中,有你们好看的。” 被叠罗汉的汉子们闭嘴不语,满眼愤恨的抬头瞪着黎宝璐,而被压在最下面的已白眼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黎宝璐见了叹息一声,冲着围观人群团团拱手道:“今日让大家受惊了,我在这儿给大家赔不是。” 众人很想把热闹看下去,纷纷提议道:“小娘子快把人押到府衙去吧,阻人前程这可是天打雷劈的罪名,合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就是,就是,应该送府衙,让知府大人把幕后之人找出来,这样心思狠毒的人若当了官不也是祸害咱老百姓吗?” 围观的人也不笨,什么人会去拦着人家考试呢? 那必定是也要考试的人! 围观的群众们很热情的帮黎宝璐把人扭送到府衙。 周毅快忙死了,现在是秋收之时,又赶上有西方使团来访,最重要的是乡试的安保由他和广州驻军参将共同负责。 别的还好说,乡试却是不能出现意外的,今天又是考生入场的日子,周毅自然是天未亮就爬起来坐镇,现在考生已经尽然有序的进入考场,他一颗心才半放下,府衙的人就跑来汇报,说是一帮热心群众抓住了破坏乡试的破坏分子,等着大人回去审呢。 分卷阅读363 周毅一颗心又提起来,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而已经通过检查进入考场的欧敦艺正满脸寒霜,心中忐忑的在人群中一扫,在看到自己要找的人后便快步上前,躲过衙役的目光狠狠地道:“袁芳,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顾景云不仅提前进了考场,他们还怀疑到我们身上来了!” 袁芳脸皮一抖,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淡笑。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低下头去小声道:“公子在说什么?既进了考场便该专心考试才是,余等杂事等出去后再处理不迟。” 欧敦艺眼中寒光闪过,低声威胁道:“袁芳,事情虽是我吩咐下去的,主意却是你出的,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撺掇我,不过是我不屑与你计较罢了,可你若想置身事外,想也不要想。顾景云少年成才,我们又查不出他来历,我要是兜不住了,你也别想好过。” 143.第143章 告状 袁芳心中大怒,但想到父亲的身份,目光又扫了一下礼房内的考生和巡逻衙役,只能按下怒火,低眉顺眼地道:“公子放心,袁某一家老小都依仗通判大人而活。” 欧敦艺这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袁芳目光阴寒的看着他背影,心中冷笑,真是蠢货,他说什么便信什么了? 他每次发言尽在人前,并无不可对人言,即便欧敦艺知道他在撺掇他又如何? 他是提了几件奇怪的事,可没让欧敦艺这么去做。 这样的蠢货竟也能一路考到举人来,都进考场了还不收敛心神准备答题,竟还想着外面的事,如此心神不宁岂不是找死? 袁芳心中看不起欧敦艺,却不知道自己思考这事的时间也过长,同样受到了影响。 说到底,他父亲只是通判的一个幕僚,还需仰仗欧通判而活,他虽自认学识不错,但在没有高中前也不敢与欧家闹翻。 袁芳脸色阴沉的找了一间空号房,坐下才发现头顶的号房却透下一缕阳光来,抬头一看立时面色大变,只希望这几日广州天气晴好,千万别下雨。 袁芳如此祈祷,但没过多久,他便宁愿老天爷下雨了。 已近中秋,但天气依然炎热,大家坐在逼仄的号房里汗如雨下,袁芳用袖子不住的擦汗,觉得有些头晕,忙去找茶壶倒水,这才发现号房里没开水,他要喝那就得自己烧。 而号房外便有一只木桶盛着清水,考生可任意取用。 袁芳看了看茶壶,又抬头看了看大太阳,不知道是硬熬着不喝水比较苦,还是在如此大热的天里生火烧水更苦。 而不远处的顾景云早在进号房时便洗锅烧水了,赵宁本来想坐着熟悉一下号房的,看见顾景云的动作,忙紧跟而上。 所以在许多人口干舌燥得要冒烟时,顾景云和赵宁已经喝上了微凉的白开水。 巳时一到,礼房钟声一响,礼房大门便缓缓关上,不再容许闲杂人等进出。 而号房里涌进许多衙役,隔一间号房占一个,监考官们拿了考篮分为三队,一队俩人往下发试题和答题卷及草稿纸,一人发一人监督。 等到发完考卷已到午时,大家也就能瞄一眼试卷然后就要准备午饭了。 当然,也有激动的不吃午饭,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试卷,打算趁着自己刚进考场把容易的题目先做了。 顾景云也扫了一眼试题,检查过答题纸和草稿没有问题后便收好放在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他今天早上起太早,而现在太热,得先打坐练下内力降降温,等心情好点再煮些粥,吃饱了睡个午觉,下午天气凉爽一些了再开始做题。 顾景云在心里将 分卷阅读364 自己的行程安排好便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赵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权衡了一下他和顾景云的实力,觉得在答题这点上他不能向顾景云看齐。 顾景云一个时辰能做一篇策论,他却要花费一两天的时间构思才能下笔,所以他还是要自己安排好自己的时间。 这么一想他便把顾景云摒弃在外,洗了手擦干后拿过试题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 顾景云在号房里安安静静,黎宝璐在外面却风风火火,热热闹闹。 围观的群众帮忙把这些人押到府衙,知府大人老久才从礼房那里赶回来,一回来就满面寒霜的升堂审问。 破坏乡试乃大罪,即便是周毅也不敢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他治下的。 所以他一上来便不悦的盯着原告看了一眼,惊堂木狠狠地一拍,问道:“堂下何人,为何惊扰府衙?” 黎宝璐略显便扭的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回大人,民女顾黎氏,民女丈夫是今科乡试的考生,家中贫寒,因此只有民女陪丈夫前来应考。” 大家看着脸上稚气未脱却一脸严肃的黎宝璐,想笑又不敢笑,但却好奇不已,那位秀才爷也挺荤素不忌的,竟然娶一个这么小的媳妇,他也下得了口? 周毅也皱眉,问道:“那你夫君在何处,怎么是你出头?” “夫君是来参考的,自然进考场去了,”黎宝璐见周毅要发怒,立即道:“我们知道有人要针对我们,因此一晚上不敢睡,早早便溜出家门,抄了别的巷道去礼房,又让相公的朋友赵公子的书童顺心驾着马车引走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这才顺利的到达考场,不然我们若真坐着马车去考场,只怕今日就要错过考试了。” 周毅怒气一顿,看向下面跪坐一堆的汉子,眉头一皱,他总觉得底下跪着的人里有几分眼熟。 他惊堂木一拍,寒声问道:“你一介妇人如何判断出他们是要害你夫君不得乡试?别是你臆测而告,你要知不据实状告可是要诽谤之罪,轻则仗责,重则入狱。” 黎宝璐不理他侮辱女子的言语,也不介意他的威胁,依然照着自己的计划道:“回大人,此事要从五天前开始说起,五日前,家中仆妇出去买些菜,顺道买了些豆豉回来,但那豆豉中却夹着巴豆,因民女看过些医书,又先吃了,这才发现了。巴豆向来只能在药店中买,比黄豆可贵多了,谁家做豆豉时会用巴豆代替黄豆?” “第二****陪夫君去书店,路过飘香楼底下时,三楼的一扇窗户突然掉下,幸亏民女眼疾手快将夫君推开,不然他非受伤不可,后来飘香楼的掌柜出来道歉,我们与他上三楼一看,发现窗户是一间包厢的,却不是自然脱落,而是被人锯掉了丢下的。这事飘香楼的掌柜可作证,当时我们也报了官的,只是因为那间包厢当时并无人包下,所以并未查出元凶。” 周毅看向师爷,师爷冲底下的书记点头,书记忙退下去核实。 黎宝璐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若只是这样我和夫君也并未会怀疑到有人针对我们,但再第二日,我与夫君出门刚走上大街,迎面便冲来一彪形大汉,竟是看也不看就撞向我夫君,我迫不得已只好带着我家夫君从他头顶跃过,那彪形大汉收不住脚,一头就撞在了我们身后的墙上,直接把头撞出了一个窟窿晕了过去。” “幸亏当时街上人不少,乡亲们也都愿意为我们作证,证明他是自己撞过来的,与我们不相干,衙役这才只把人拉走,并不捉拿我们。但第二日,也就是前天,我夫君到客栈与去岁的同年们做最后鼓励又发生了意外。” 众人:……一天一个意外,那位秀才公能一直躲过也是奇迹呀。 “客栈的伙计我们都熟,不仅我夫君,便是我也隔三差五的去客栈的,偏那天换上了一个小伙计,伺候别人时无意外,但轮到给我夫君上茶时却横冲直撞,拎着茶壶还未挨到桌子便要倒茶,我心生惶恐,把我夫君往侧边一拉,那茶壶便倾盖而倒,里头的开水尽皆倒在了我夫君的座位上,热气蒸腾而上,竟是才烧开的开水,幸亏我把夫 分卷阅读365 君拉开了,不然那开水从头顶浇下……” 黎宝璐话未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了。 这也是她最为气恼的地方。 要不是她时刻跟在顾景云身边,说不定还真的被人算计去了。 那可是滚烫滚烫的开水,溅上一滴她都能心疼死。 “常有传言,有那等心生嫉妒的小人为求名次便提前害了那些有可能名列前茅的考生去,这样便能少去一些竞争,”黎宝璐满脸严肃的抬头看向周毅,“大人,这等小人考不中还罢,若考中谋求官职,最后苦的不还是百姓吗?而我夫君不过十四之龄,虽有天才之名,却到底年幼,民女觉得他们要害也必定不可能只害我夫君,还请大人明察,或许还有其他受害之考生。”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目光炯炯的看向大堂上的周毅。 周毅却不由脸色一寒,这样的事他自然也有传闻,却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若真有杰出考生被害而不得参考,查出后他们能服气吗? 乡试三年才一次,三年便是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周毅只一想便遍体生寒,他最为重视教育不过,若在任间沾此污点,那他的政绩…… 一时间,周毅又恼黎宝璐不知轻重胡言乱语,又恨背后之人心思太过狠毒,尽给他找麻烦。 他的目光瞟向师爷。 师爷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此事已传出,若没有其他受害人还罢,若有,大人不彻查,那些学子只怕会心寒,到时候若他们不服气上告……” 周毅只能按按瞪了黎宝璐一眼,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问,“你夫君是何人,住在何处,当时买豆豉的仆妇可还在,本官要一一传唤问案。”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周毅此人实在不怎么样,缺点在胆小怕事,但优点也在胆小怕事上。 “民女夫君姓顾,名景云,乃琼州人士,去年院试案首……” 去年的案首是周毅亲点的,他还记得顾景云,一个虽有才却很高傲的少年,周毅一开始是想栽培他的,但见他太过傲气,这才没了见他的欲望,没想到这件事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而围观的人这才明白凶手为何针对这对小夫妻了,少年天才,可不是很强劲的竞争对手吗? 难怪会一天一个意外,真是太惨,也太幸运了。 144.第144章 找到 周毅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因此在大略问过案情后便以详查为由退堂,将堂上那些哀哀呻吟的人丢进监狱。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些妄图破坏乡试的人,但却不想以此为罪名,因为这事不论是真是假,作为知府他都讨不了好。 所以周毅想拖一拖,等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再偷偷处理。 周毅将黎宝璐打发走便转身回办公室,师爷连忙跟上,低声道:“大人,要不要请那位小顾夫人进堂说话?这事不宜宣扬,不如提前与她招呼一声?” 周毅曾叫长随查过顾景云和黎宝璐,自然知道黎宝璐身怀武功,他心里看不起江湖人,但又怕她无状逼迫他,便点头道:“你私下去见一见她便是,秋闱乃国家大计,让她以大局为重,若广州乡试因此有瑕,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丈夫。” 这是威胁了。 师爷点头应下,退下去找黎宝璐。 黎宝璐却没留在府衙,而是带了顺心回家。 顺心愤愤,“夫人,知府大人明明就是在推脱,犯人被我们抓住,他竟审问一番都不曾。” “没关系,我们知道是谁干的就行,”黎宝璐安慰他,“我们 分卷阅读366 报官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是府衙的事。” “那要是知府大人包庇他们呢?” “欧敦艺的成绩并不多好,我不相信他只害景云哥哥就能得到好成绩,如今广州府内因意外不能参加考试的考生有多少?不管他们是真被害,还是意外,在有理由时,人都会为自己辩解。他们寒窗苦读数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但就因为一个意外要再等三年,不管是心理和生理上都很难接受,而如今便有一个宣泄口让他们去发泄心中的这种绝望和愤怒。” 所以黎宝璐不在意周毅是不是要拖延时间,因为自有人会逼他不得不查下去。 她在意的是那个背后给欧敦艺出主意的人,能从法律途径光明正大地解决这些人自然好,不能他们也不惧,反正他们的敌人够多了,不介意多这么一两个。 现在顾景云在考场里最是安全不过,黎宝璐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一些事情。 “顺心,你这几日就呆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不论是谁来敲门你都不要开,即使是衙门的人你也当无人在家,若有人硬闯,你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欧敦艺的亲叔叔可是广州通判。 黎宝璐要去盯着欧敦艺的书童和小厮,可没有时间保护顺心。 欧敦艺做的事,他家人可能不知道,但与他形影不离,又是他心腹的书童和小厮却不可能不知道。 要想查出是谁给欧敦艺出的主意,也只能从他们身上下手。 黎宝璐跑去盯着欧敦艺的书童和小厮,却正巧与周毅的师爷错过,老师爷没在府衙门口找到黎宝璐,想到他还有公务未完成便摇摇头,打算稍晚一些再去找黎宝璐。 结果一转身回府衙就被捕头拉住低声道:“师爷出大事了,”他左右看看,低声道:“我才看过那些押进牢房的犯人,有几个是欧通判家的家丁。” 师爷脸色一变,“你认清了?” “认清了,就是欧通判家的下人。” “快,快去通知大人,尽快以私人恩怨了结此案。”师爷拉着捕头匆匆往后院去。 周毅和欧通判同在广州为官,俩人都能对琼州的谭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其为人。 俩人利益交缠,虽时有相争,在大面上利益却是一致的。 不管今日之事欧通判知不知情都要把他摘出来,私下再让他付出一些代价便是。 不然,欧通判牵涉其中,周毅也落不到好。 周毅一听说这事牵扯上了欧通判,立时便想到了正在参加科举的欧敦艺,心里已信了五分。 只怕老欧是为他侄子才如此做。 他脸色有些难看,恼道:“欧通判也太分不清轻重了,科举乃读书人之盛事,他竟然纵容家人扰乱秋闱。” 周毅气得胸膛起伏,却又不敢不管,气了半响才道:“去查问清楚那些人的身份,记录后找个理由结案吧。” “大人,不如以私人恩怨结案,”师爷道:“据说顾景云自傲骄气,这样的人易得罪人,有人看不过他想要故意撞他一下也是有的,并不与秋闱相干。他毕竟只是一个考试,属于个例。” 周毅想了想,也觉得这个理由不错,点头道:“那就这么判,让他们给顾景云的妻子赔些车马费就行了,反正人也没伤着。” 周毅本来还想查下去,现在也没了继续查的欲望,只怕越查自己越挣不脱。 “把欧通判请来,这事我要好好的与他谈谈。”周毅目光幽深的道。 师爷应下,带着捕头先拿到了那些家丁的口供,这才去请欧通判。 欧通判还真不知道他侄子干的事 分卷阅读367 ,所以被周毅甩了一脸的口供后还有些茫然。 而此时,黎宝璐正趴在屋顶上看下面的书童和小厮急得团团转。 他们今天早上把公子送进考场后一回来就知道他们派去阻拦顾景云入考场的人被抓了。 这倒没什么,要命的是车上还没他们要拦的人,而且他们的人也被扭送去了府衙。 他们没想到顾景云生命力这么顽强,这么多“意外”他全部躲过,所以这最后一招是临时想的,更是临时布置的。 匆忙之下,除了车夫是另外雇的,其他人皆是欧家的家丁和庄户,一查就底儿掉。 要是只抓住车夫也就罢了,关键是派去支援策应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全被抓了。 他们的身份一暴露,傻子都知道是他们欧家干的。 俩人现在完全是六神无主了。 他们平时只是帮公子跑跑腿,听他发发牢骚,伺候他笔墨,对这种事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 而公子现又在考场里,九天后才能出来…… 但九天,都足够他们变成尸体又在乱葬岗被狗啃光了。 俩人没敢告诉欧通判,知道这事一旦被他知道俩人必死无疑,最后俩人凑在一起嘀咕,“这事必须不能捅到老爷那里。” “人都被抓了,他们的身份根本经不起推敲,一查就知道。” “所以得想办法把这事压下去,”书童低声道:“周知府忙得很,不可能事事过问,这就是两辆车相撞的小事,只要有人接过这案子我们就能私下运作了。” “可公子不在,谁会听我们的?” 书童意味深长的道:“袁老爷是老爷的幕僚,他在衙门里就能代老爷发言,只要他出面,自然能把这事压下,说不定还能把我们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捞出来。” 小厮犹豫,“袁老爷要是不愿意帮忙呢?” “他会愿意的,你可别忘了,这事是他儿子给公子出的主意,”书童冷笑道:“他以为他做得滴水不漏?公子又是傻子,怎会被人挑拨了都不知道,不过是看他还有用,没有点明罢了。” “你想,他一家老小都要仰仗老爷,若让老爷知道他儿子私下撺掇公子做这些事,他还能落好?所以这事他一定会帮忙。”书童拉住小厮道:“宜早不宜迟,走,我们去找袁老爷。” 黎宝璐沉思片刻就离开屋顶,找到欧家后院的侧门敲门。 看门的婆子打开门后发现不认识黎宝璐,便蹙眉道:“你找谁?” 黎宝璐忙抓了十来个铜板塞她手里,羞涩的道:“大娘好,我,我想找我表姑,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这宅子里。” 婆子收了钱脸色稍霁,塞怀里后温声问道:“你表姑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后院这么多婆子丫头没有我不认识的。” 年年侧门都有人来寻亲,婆子已见怪不怪。 “我表姑不是丫头,”黎宝璐急声道:“她是个太太,我表姑父姓袁,据说是给一位官老爷做幕僚,可能干了,我还有一个表哥,特别聪明厉害……” 黎宝璐说的模糊,婆子却一拍大腿叫道:“哎呦,你说的是袁老爷吧。袁老爷都跟着我家大人有十来年了,从我家大人当县令时就跟着了,袁公子的确聪明,据说功课都比堂少爷好呢。你是袁家的亲戚?那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该到袁家去才对,他们家也在我们府上,不过我们家大人倚重袁老爷,让人给他开了角门,他们家不必走大门,可从角门自由出入。相当于独门独院,自在的不行呢。” 黎宝璐面上激动,有忐忑的低下脑袋,“只是我家与表姑家不常来往,三年两头才通一回信,要不是上次表姑让人稍一 分卷阅读368 份年礼回家,又说了下自己的近况,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广州呢。” 她低落的道:“以前我们富贵时不曾上门,现在落魄了便来找她,我怕……” “姑娘别怕,”婆子安慰她道:“袁太太脾气好得很,又温柔又善良的一人,看见娘家亲戚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袁老爷和袁公子也很好,特别是袁公子,哎呦,我就没见过比袁公子脾气更好的人了,”说罢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家堂少爷上届考中了举人,那头颅好像就只能看到天王老子,平时对着自己的亲老子都是用下巴对着的,还能看见谁?可袁公子不一样,袁公子读书比堂少爷还厉害呢,可哪怕是对着我们这些下等婆子也是客客气气的,我们常说这才是读书人的风范呢。” 145.第145章 找上门 黎宝璐夹起一块鸡胸脯塞嘴里,扒了两口饭,慰藉了一下饥饿一天的胃,这才惬意的呼出一口气。 厨娘见了心疼不已,一边用筷子给她夹肉,一边道:“夫人别急,厨房里还有一锅汤呢,都是您的。” 顺心在一旁连连点头,“我们都吃了,没人跟您抢。” 黎宝璐填了一下肚子,感觉好受多了才放慢动作,对俩人挥手道:“不用你们伺候,我自己能吃,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顺心和厨娘都不动弹。 黎宝璐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目光躲闪,欲言又止,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夫人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也行。”黎宝璐低头认真的吃饭。 刚要继续往下说的厨娘噎了一下,夫人,您不是该坚持非要现在听吗?您怎么能不按常理来呢? 这些心急如焚的变成了厨娘和顺心。 黎宝璐吃完了两碗饭,最后又喝了一碗汤,感觉肚子有八分饱了,想了想,到底没再吃,留了肚子一会儿吃些点心吧。 厨娘看着黎宝璐很是忧伤,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夫人明明是女娃,却比自家公子和顾公子都能吃啊。 幸亏顾公子看着不穷,不然要怎么养这个媳妇哟。 黎宝璐放下筷子看向俩人,问道:“要不等我消食完再说?” 顺心憋不住了,嚷道:“夫人,下午府衙里就来人了,说案件已查清,那些人是寻恤报复,与秋闱并无干系,府衙按照律法各打了他们五十板子,又罚了他们一些钱就把人放了。” 厨娘捧上来一个钱袋,“钱在这儿。” 黎宝璐拿过来打开一看,惊讶道:“还挺多,足有五十两呢。” 顺心气得嘟嘴,“夫人,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什么寻恤报复,根本就是托词,知府大人跟那些人串通好了。” 黎宝璐不在意的把钱袋收起来,笑道:“行了,这事我们别管了,他说是寻恤报复,我们不认,却也不会上告。” “为什么?” 黎宝璐冲他眨眨眼,“自然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我的仇人是谁,而欧敦艺也成为了许多人的仇人。这几天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轻易别出门,更不许惹事,知道吗?” 顺心和厨娘虽不乐,却也只能听从。 黎宝璐回到后院打坐练功,等心不静了就摸出一块木头打磨。 因突然发现有人要害他们,他们的画一直没装裱好送出去卖,如今顾景云进考场了,黎宝璐彻底闲了下来,所以她要趁此时间把画裱好。 在琼州时,出入一趟太不容易,也太费时间,所以家里人作画后不是草草卷起来收在一边便是自己装裱。 分卷阅读369 好在舅舅以前爱好广泛,而锦绣书院更是教学内容丰富,不管是舅舅,还是舅母或婆婆都会装裱,虽然有精湛和粗通之分,但秦家上至秦信芳,下至黎宝璐就没有笨人,知道了理论,多试几次也就会了。 她觉得在自己的房间里挂满自己的画是一种很浪漫的事,所以有一段时间她画星星画月亮,画大海画高山,绿水青山,俊男美女皆入过她的画,这些画自然都被裱起来挂在屋里。 嗯,这个屋里包括她的屋,顾景云的屋和她师父白一堂的屋。 到现在除了仅存的几幅公认的还不错的画外,其他的都被收进了库房里掉灰尘。 嗯,只有师父的房间没变,依然挂满了她年少时稚嫩的画。 这两幅画,一幅画得太好,黎宝璐是打算传给子子孙孙,千百年后做个传家宝的。 另一幅也画的不错,是拿来赚钱供他们一路吃喝玩乐到京城的,所以黎宝璐对装裱很重视,从选材到动手全是亲力亲为。 为了找块合适的好木头,顾景云还冒着危险跟着她出门去选木料了呢,上次他差点被那彪形大汉撞飞便是因为跟她拐弯去市场挑选木料。 黎宝璐小心的处理木料,务必使它的纹路自然清新,即使只能作为一个轴,也让它做最美的轴。 黎宝璐一心扑在两幅画上,外面却闹翻了天。 黎宝璐压着一行人去衙门告状的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广州府是小,但也很大,每天发生那么多事,谁会去注意那么多? 但当时围观的群众有点多,又涉及正在举行的秋闱,加上她当时诉说的情况太惨,五天呐,住家里能吃到巴豆,走楼底下能被窗户砸,走大街上还会被人撞,连进客栈喝杯茶都会被开水烫,而且是连续几天如此,不由大家不同情。 于是到了傍晚时,通过下午茶时间的信息传播,这件事不说传扬得满广州城都知道,至少几大茶馆酒楼这等信息集散处却是知道的。 因意外不能参加考试的考生们心中难免烦闷,除了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失意的人即便是爬也爬到酒楼去喝酒了,于是就听到了这件事。 有人觉得顾景云的遭遇太熟悉了,他不就是因为拉肚子/被人撞/被东西砸/被开水烫这才不能参加考试的吗? 还有的人则恍然大悟,他平时不到卯时(五点)就能起床看书,但今日怎么也醒不来,以至于着急忙慌的跑到礼房时大门已管,既然有人能给考生下巴豆,那是不是也能下安眠的药,让他醒不来? 还有一个考生没能参考是因为赶去礼房时被一盆从天而降的水淋湿了,人湿了不要紧,关键是他的笔墨也全都湿了,而当时时间太早,书店等并没有开门,等他好容易砸开门买到备用的往礼房赶时又不小心踩到了一块西瓜皮滑倒在地摔伤了腿,等他一瘸一拐的赶到礼房门口时大门也关了。 痛失三年一次的秋闱,比前世痛失高考还让人痛苦。 因为错过了一届高考只需再等一年就行,但错过了一届秋闱,那就得再等三年,相当于又从高一读起,直到重读回高三才能参加高考。 这样令人痛苦万分的事情却有可能是别人的阴谋诡计所陷害,一时间,不管自己是不是被人所害,没能参加考试的考生们全部愤怒了,酒也不喝了,纷纷通过自己的渠道相聚在一起,打算明天就去让府衙给出一个交代,他们要知道是谁心思那么狠毒! 好歹有一个人比较理智,文生压着心中的怒火与疑虑道:“我们还是应该找今日那位扭送犯人到府衙的夫人问问具体的情况,若真是有人要害我们,我们决不罢休,但若真是意外,却是我们时运不济,不好误会别人。” 不少人觉得文生说得对,纷纷表示服从。 很快一个书生的书童就打听到了黎宝璐的住址,于是文生挥手道:“大家身上都多有不适,不如今 分卷阅读370 天就先到此,明天一早我们再相约去那位顾夫人家。” 众人应下,纷纷起身告辞。 文生目送他们离开,脸色渐渐暗沉下来。 书童平安捧了一杯杏仁茶上来,“少爷,先喝杯茶暖暖胃吧。” 文生拇指轻轻的磨搓杯壁,问:“平安,你熬药后的药渣是怎么处理的?” “倒在了客栈的泔水桶里呀。” “今日的药渣呢?” “还在药罐里呢,一副药能熬两次,少爷,今儿下午的药您没喝,所以我想再熬熬……” 他们这段时间看病抓药去了不少钱,少爷又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好,钱自然是省着好。 文生也知道他们身上只怕没多少钱了。 来之前他已经是把家里大部分能调用的钱都拿来了,谁会料到临近考试他竟然会拉肚子? “你去把药渣包好来,还有大夫开的药方,你去药铺抓的药尽皆拿来与我……” 如果这次他拉肚子真是人为。 文生不由握紧了拳头。 黎宝璐心情很好的打了一套拳,又哼了半天歌把昨天晚上未完成的部分做好,这才高兴的跑去用早饭。 厨娘絮叨道:“夫人,您不能看顾公子不在便不按时用早饭,今日早饭可比往日晚了近一个时辰,都快能吃午饭了……” “这不是有事吗,您放心,明日我一定能按时吃饭。” 黎宝璐吃完早饭,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巴,对顺心道:“我们家来客人了,走,我们去看看。” 顺心迷糊,“小的没听到敲门声呀。” 黎宝璐已经朝大门走去了,顺心只能跟上。 文生等十几个树上挤在巷子里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里面只有女眷在家,人丈夫都去考试了,他们这时候上门真的好吗? 但大家想到莫名其妙的厄运和心中的怀疑,到底一咬牙,上前就要拍门,门一下就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拍门的人手一顿,尴尬的看着开门的黎宝璐。 黎宝璐打开门,见外面站着十来个身着儒衫的人,心思一转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几位公子是来问昨日府衙之事吗?” 大家没想到黎宝璐一猜就着,纷纷点头,文生更是上前一步揖礼道:“烦请姑娘通禀一声,我们想要拜见贵夫人。” 黎宝璐轻咳一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道:“我就是昨日的顾夫人。” 文生看着一身姑娘打扮,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一呆。 这,这不就比他闺女大几岁而已吗,竟然已经成亲嫁人了吗? 黎宝璐将大门彻底打开,侧身道:“你们进来吧。顺心看座。” 顺心急得团团转,家里哪有那么多椅子? 黎宝璐见他急得满头大汗,而她也不可能让客人们站着说话,想了想道:“我记得你家公子买了好几张毯子,你把毯子拿出来铺在后院草坪上,我们席地而坐便是。” 黎宝璐是女子,男女有别,独占一张毯子。 自有高桌高椅后,这种坐席方式就很少有人再用了,但耐不住秦舅舅秦舅母喜欢呀,每年春暖花开和秋高气爽时他们就会带了他们出去野炊,或是在家里摆了酒菜辩谈,自在惬意得不行。 146.第146章 联名 分卷阅读371 众人见黎宝璐不忙不慌在首座上坐下,不由也挺直了腰背,不敢轻瞧她。 “诸位是为了昨日我状告有人破坏乡试,害我夫君一事而来?”黎宝璐抬起眼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 众人没料到黎宝璐这么直接,纷纷看向文生。 文生温和的面色微肃,身子微微前倾,“正是,不瞒顾夫人,我们皆是今年要参考的考生,但都因些意外不能入场,昨日偶尔听闻顾公子遭遇,我等皆心有疑虑。道听途说总有不详之处,因此今日才贸然上门相询,冒犯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家夫不在家的确有些不方便,但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黎宝璐顿了顿道:“不过这件案子想要追查下去只怕有些难了,因为昨日下午府衙便已以私人恩怨结案。” 文生等人听到第一句话时还有些尴尬,正有些不知所措,待听到最后一句已是震怒,“结案了?” 黎宝璐点头。 文生苍白的脸上闪过恼怒,问道:“那府衙可有说是谁与顾公子结怨,要如此设计顾公子?” “没有,”黎宝璐淡淡的道:“我也并没有去府衙签结案文书,事关重大,此事我并不能做主,一切等家夫回来才能定夺。” 但府衙如此快速敷衍的结案依然让大家愤怒不已,“这其中必有猫腻,听说昨日驾车的车夫还有十几个同伙策应,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昨日的案子是周知府亲审,满广州有谁可以让周知府罔顾律法包庇罪犯?” 众人议论猜测,越说越激愤,有一两人甚至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道:“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若周知府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交代,哪怕告到京城,我们也绝不退缩。” 说这话的是一个留着小胡子,满面严霜的中年人,他皮肤黝黑,手脚粗皱,看上去已近五十,此时双目通红,悲愤不已。 但其实他不过年近四十,在乡试中这个年纪便不算大,可对他来说他已经很难再等下去了。 多等三年便少三分希望,他寒窗苦读三十来年,读书之余要教书,要下地耕种,父母为了供他读书十年都没添置过一件新衣,兄弟姐妹们为他也牺牲良多。 他小弟都二十五了,却到现在还娶不到一个媳妇。 妻子为了他每日挑灯苦做,就为纺出布来卖了与他买些纸笔,他的女儿年纪比眼前的顾夫人还要大,却面黄肌瘦,身体瘦弱…… 为了凑足此次来广州的路费,里正亲自出面帮他与一里五村的乡亲借了钱。 家里如今是负债累累,而他竟连考场都进不去。 中年人悲从中来,伏地大哭。 其他人也知他的情况,由彼思己,纷纷红了眼眶。 文生上前轻抚他的后背,“乔兄不必悲伤,周知府向来看重读书人,只要我们有真凭实据表明的确有人心怀诡计破坏乡试,他就一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文生面色苍白的一一看过众人,恨声问道:“我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道我们就可以任人宰割吗?寒窗苦读多年,为的也不过是今天,但现在却有人连考场都不让我们进,诸位,此事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众人齐声一吼,眼中都闪过恨意和愤怒,紧握着拳头道:“只要能为我等讨回公道,但凭文兄吩咐。” 乔胥也抬起头看向文生,一抹眼泪道:“让诸位见笑了,我虽人微力轻,但也愿竭尽全能为自己讨好一个公道。” 文生是因为拉肚子拉到虚脱,别说进考场,之前他还怕就此死在客栈呢。 但昨日他未进考场后身体渐好,虽然脸色依然苍白,身体依然无力,但跑厕所已经从一天八九趟缩减到了一天四 分卷阅读372 五趟。 而乔胥却是因为伤了右手,前天,也就是考试前的一天,乔胥才从书局回来,走在半道上就突然被一人撞倒,那人直接踩过他的手臂跑过去…… 等他满头大汗的爬起来时对方已经跑远,从大夫那里得知他手臂骨折的那一刻他如坠冰窟。 他努力了半个晚上,却连笔都抓不稳,更别说把字写工整了。他该用左手,但写出来的字也不成样子。 科举卷面清洁及字体要求得极为严格,他这样的字上场,别说取中,只怕考官看一眼都不会再想看第二眼。 所以乔胥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跑到礼房门口看着考生们有序的入场,他却只能在心里滴血。 一向节俭的他都忍不住跑到酒楼买醉,谁知竟从其他酒客的口中得知那样的事? 他被撞击同样有许多疑点。 他是在书店要关门时才回客栈的,当时街上行人已稀少,道路宽敞得很,但那人偏就撞在了他身上,而且还踩了他的手臂一下…… 乔胥羞愧,“当时我一心扑在我的手上,竟忘了告官,更忘了找那人,如今再要去找证据只怕很难。”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自己的意外来,其中最有迹可循的便是拉肚子的文生和另外两个书生。 他们都是考试前几天开始拉肚子,渐渐严重,吃多少药都没用。 拉肚子也是能死人的,所以他们哪敢冒着生命危险进考场? 里面没有药,甚至连吃的都是自己带的干硬干硬的馒头,他们再想考取功名,那也得先保住命来说。 巧的是三人住在同一间客栈,拉肚子后请的大夫也是同一个,这便是一个破案的方向。 文生还道:“大夫开的药我并未吃完,昨天熬的药渣我也留着,若我们是被下药,大夫按理说应该可以看得出来,但他只说我是水土不服,肠胃不适,给我开心温和适补之药。我一开始每日要如厕十来次,服药后每日只需去八九次,因有成效,故一直未换大夫,但四五日下来并不见再好转,反而像是顽疾一样固定下来……” “在下也是这种情况……” “我也是……” 三人这么一说,大家纷纷眼睛一亮,“那这个大夫十有八九有问题,找了他问去。” 黎宝璐平静的坐在上首看他们,良久才道:“我劝公子们加快速度,昨日将那些歹徒扭送府衙时隐约听人说起其中一人是欧通判家的人。” 文生心一沉,与众人对视一眼,“顾夫人没听错?” “没有,也正因为没听错,昨日府衙里的人来后我今日才不敢再出门,要等家夫出来后才敢定夺。” 众人明白过来,黎宝璐到底是一介女流,这事要真与欧通判有关,黎宝璐冒冒失失的横冲直撞势必会有危险。 同理可证,如果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权势的书生太过冒进也会有危险,可速度要慢了,证据有可能会被毁灭。 大家立时坐不住了,就要起身告辞。 黎宝璐却没端茶送客,反而细细的说起顾景云被算计的事来,还让顺心从书房里拿了三张画像来。 黎宝璐将画像交给文生,“文公子,这人是将巴豆卖给厨娘的人,是我们根据厨娘的回忆画出来的,或许有些出入,但基本的特征都有了;这是那天想要撞击我们的男子,而这是客栈里差点倒了我们一壶开水的伙计。我所能帮你们的不多,还请见谅。” 黎宝璐知道凶手是欧敦艺,也知道袁芳牵涉其中,但她没有证据。 能找出欧敦艺是因为赵宁人脉广,人缘好,打听出欧敦艺与那 分卷阅读373 客栈伙计私下接触过,能确定凶手就是他却是黎宝璐盯梢的结果。 她总不能告诉别人她跟了欧敦艺一天,从他与其书童的交谈中知道的吧? 更不能告诉别人她是偷听到了欧敦艺书童和小厮的谈话才怀疑袁芳的,办案讲究证据,这群读书人需要的也是确实的证据,而不是推测。 所以黎宝璐能帮他们的只有这么多,而她需要他们帮忙牵制周知府和欧通判,让他们不敢再对乡试插手。 学子之怒仅排在义民之怒后,他们没有武力,但仅凭一嘴一笔就能让朝廷焦头烂额。 前提是他们人数够多。 文生统计人数后确定,因突发意外不能参加考试,且公认成绩在中上的考生达二十三人之多,其中还有五个躺在床上起不来。 一人与文生一样是拉肚子,不过他更惨,到现在已便血,竟是连起床都不能了,他自到广州后常参加各种文会,诗会,公认的文采斐然,若无意外,这次乡试应该能中,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俩人是因为走街上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到,当时俩人正并肩而走,一人肯定从天而降的花盆后用手挡了一下,这才没砸中另一人的脑袋,但也受了重伤。一个手臂骨折,另一个花盆减缓后继续击摔在他的脖子与肩膀处,造成昏厥,醒来后半边身子是麻的,别说参考,到现在都起不了身。 还有一人则是起夜时踩到了一滩水滑倒,腿断了,手也崴了,据他所说,他屋里一向干燥,他当天既没洗澡也没叫茶,屋里怎会无缘无故出现一滩水。 最后一人则是醉倒,他考前太过一紧张,晚上偷偷爬起来喝了一杯酒,想要助眠,谁知道就一睡不起,第二天书童叫死都叫不起,据说那书童还打了他主子好几下,把脸打肿都没把人叫醒,直接吓得他去请大夫。 但大夫却说他是睡觉了,等睡够了自然会醒,但都一天两夜了,现在人还躺着不动弹。 而其余十八人虽也各有毛病和伤痛,但都能起身赶来和文生相会。 二十三个人,除了昏迷不醒的一个,其他人全都联名上告,希望周毅将他们的案件合并,重查此事。 联名书递到周毅面前时已是乡试的第四天了,同时他收到消息,那群书生已经查到了欧府,证明当时阻拦顾家马车的是欧家的家丁…… 147.第147章 恼怒 周毅沉沉的盯着桌上的联名书沉默不已。 师爷悄悄的走进来,见他犹豫不决,不由出声道:“大人,事情闹大与我们丁点好处没有,二十三名考生看着不多,但他们真要闹起来,我们想要压下却很困难。” 见周毅神色更阴沉,师爷越发小心翼翼道:“此事说来是欧敦艺之过,大人帮欧大人遮掩过一次已算是仁至义尽。我们实不必牵涉太深。” “广州是我治下,乡试又是国家之重,出现这种事我难辞其责……”周毅脸色阴沉,攥紧了拳头道:“顾黎氏太不识大体……” 要不是她把事情闹大,他怎会处于这种进退维谷之地? 听说这些书生在闹起来前都去找过她,必定是她撺掇他们闹事。 可恨,可恨,当时竟一时惜才取顾景云为案首。 “大人,失职总比有罪强,”师爷不赞同的道:“乡试乃重中之重,不仅朝廷重视,全大楚的读书人更重视,一旦大人于此有污,只怕再难升迁。但失职不同,人非圣贤,近来广州又事多,大人精力有限,照顾不到也情有可原。事情闹大,朝廷虽会问责,但天下的读书人,广州的考生们却会理解。” 周毅意味深长的道:“可本官与欧通判同朝为官,情谊不同别人,只怕他知道了要怪我。” 俩人利益纠葛太多,欧通判要是乱咬人,他不死也能脱层皮。 分卷阅读374 “前日我观欧大人神色,此事只怕是他侄子瞒着他所为,他并不知情,真要彻查,欧大人最多是治家不严,”师爷意味深长的道:“大人与欧大人情谊深重,欧大人自然会明白大人的苦心。” 周毅神色一动,师爷继续道:“欧家是只有欧敦艺能读书,但欧大人却还有两个亲生子。亲疏有别,他再看重这个侄子也不可能致妻儿不顾。” 周毅更加动摇。 “大人,此次联名的考生中为首的是肇庆文生,文家也是耕读传家,祖上出过四品知府和五品通判,虽然近两代没落了些,但一些人脉还在,他若拿定主意要闹,风声总会传出去。” 而御史风闻奏是,别说这件事多有痕迹,即便没有证据,只凭风闻就够周毅喝一壶的了。 所以还不如朝着失职的方向努力,虽然也会被训斥,但至少能保住官职。 只要不被罢官,他们就有东风再起的机会。 可要是被罢官,周家既不是名门望族,也不是权势之家,想要起复就很困难了。 周毅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但被一群书生逼迫至此让他很不高兴。 他一向顺风顺水,此时不由心生恼怒,觉得这群书生太过刁钻,同时也更恼欧敦艺,他自己没本事却使这些阴谋诡计,到最后自己没害着,却把他给害了。 “大人,欧通判求见。” 周毅正恼着,闻言没好气的道:“本官没空,将人打发走。” 师爷见他想通了松了一口气,他只是举人功名,因家贫无资谋官,这才到周毅身边做师爷。 周毅好了他才能好,而且周毅早透出风声,再过两年底下县府有空缺出来的县尉或县令会想办法为他谋求。 所以哪怕是为了自家的前程,他也得想尽办法帮周毅。 昨天之前,这件事能以私人恩怨解决最好,顾黎氏不过一十来岁的小妇人,见识短,无胆量,糊弄糊弄就完了。 可现在闹开的是二十三个秀才,还是智商能力都不低的秀才,这就不是他们能继续包庇下去的了。 师爷想的很明白,不能因为欧敦艺把周毅和他的前程都搭上。 这件事被查出,最多是欧敦艺被判刑,欧通判轻则被训斥,重则被贬官,但都比抄家流放要强。 这些年,周毅在广州拿的好处不少,但欧通判更多,彼此有对方的把柄,不到鱼死网破之时,谁也不会拿自家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的。 师爷能想明白,欧通判自然也能。 才被拒见他就知道不好了,他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周大人既然忙,那下官过会儿再来。” 说罢不再理尴尬的书记官,转身便走。 欧通判快步往家里走去,才进院门就看到两个下人正低头弯腰的站在一边,他微微一笑,冲俩人招手。 欧敦艺的书童和小厮连忙上前,欧通判撩起狍子一脚踹在他们的心窝,直接把人踹倒在地,狰狞的笑道:“好,好一个欺上瞒下的狗奴才,拉出去打死!” 书童和小厮顾不得心口疼,吐出一口血来便爬起来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欧通判越过他们往书房走,到底还是没能压住心中的怒气,一把将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他眼中闪过寒光,对长随道:“去把袁正找来。” 长随立即领命退下。 “等等,”欧通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道:“把敦艺的书童和小厮看管起来, 分卷阅读375 这俩人还有用。” 长随应下,很快把袁正请来。 袁正面沉如水,手心却几乎冒汗,进到书房便行了大礼,寡言的立在一边,“大人。” 欧通判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想必也知道了吧,有考生联名给周知府上书,要求彻查初四那日的撞车案。” 袁正垂下眼眸不语。 欧通判冷笑道:“这两个孽障,我倒是想要放手不管,但不论是你袁家还是我欧家就只有这两个会读书的苗子,我决不允许有人害他们。” 袁正似有动容,激动的上前一步道:“但凭大人吩咐。” “初四那日的案子虽已判决,但并没有完全结案,你去让那妇人画押结案,”欧通判眼中闪着寒光道:“她若还想她的丈夫顺利考试最好把嘴巴闭紧,不该说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 欧敦艺胆子太大,哪怕是他盘问过他的书童小厮也不能确定他到底对多少人下手过。 好在他用的都是外面的人,也从未亲自与那些人接触过,所以想要脱身还是有可能的。 除了顾景云这一个,他运气太好,竟躲过了四次算计,这才让欧敦艺慌了,最后一天才会用上欧家的人。 对方要查也只能以此为突破口,而且因为针对顾景云最多,对方知道的证据显然也更多。 所以欧通判最为忌惮的就是顾景云。 可惜顾景云现在考场中,他的手还伸不进礼房,那就只能从他的小妻子身上下手了。 欧通判想到自己收到的消息,不由冷笑一声,不过是个十三岁不到的小丫头,仗着会些功夫便胆大妄为。 袁正退出书房时一滴冷汗才从额发中滑下,他疾步往外走去。 欧通判除了侄子还有两个儿子,但他却是只有一个儿子的。 袁正决不允许他儿子栽在这事上,同时又愤怒不已,他儿子不过说起轶事趣闻,是欧敦艺心思不正照着去做与他儿子何干? 欧通判竟是问也不问,只凭一个书童一个小厮的话便认定是他儿子教唆欧敦艺,简直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的欧通判已经开始在想自己的后路了,这次要真能把欧敦艺摘出来他就把他送到京城去,再留在广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若不能,欧通判想到年过而立,做文章却还狗屁不通的两个儿子,心里又悲伤又恼怒,若是欧家能多一个会读书的子弟,他何苦如此仰仗一个欧敦艺? 一时又恼恨起来,那顾黎氏识趣还好,若是不识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黎宝璐打了一个喷嚏,抱紧了怀里的木盒感叹,“一定是景云哥哥在号房里想我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胃口不好,想我做的饭菜了。” 顺心只当没听见,指了前面的古芳斋道:“夫人,这便是广州最大的古董字画店,不少文人都爱把画寄卖在此。” 黎宝璐抬头看了一眼两层木楼结构的店铺,低声嘀咕道:“竟然是木制的,也不怕失火吗?” 但还是抱着画进去了。 有一个伙计连忙迎上来,热情的笑道:“客官里面请,您是想要什么东西?” 古芳斋里什么都有,四周墙壁被砌成多宝阁样,摆了各种东西,黎宝璐看了看,最后看向挂了不少画的那面墙。 “姑娘是想买字画?” “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寄卖字画,这些都是寄卖的吗?” 伙计便笑道:“这面墙挂的都是本店收上来的字画,有当代著名画师及书法大家的画 分卷阅读376 和字,也有古画古字,端看姑娘需要怎样的。” 又指了另一边只占了三分之一墙面的画道:“那些才是寄卖的画。” 黎宝璐移步上前,问道:“我想要寄卖两幅画,你们店铺收吗?” “自然是收的,不知姑娘可把画拿来了。” 黎宝璐惊讶,“你们不先看过画吗?” 伙计笑道:“寄卖的画我们只拿抽成,若超过十天还卖不出去便会取下,但要收取一天一两的保管费。不管姑娘的画质量如何,只要姑娘决定要寄卖,我们就会卖。” 一天一两的保管费,难怪不计质量依然没有多少人来寄卖,要知道一般没有名气的书生摆摊卖画,一幅也就一两左右。 148.第148章 找上门来 “抽成如何算?” “以最终售价为准,我们店铺收百分之十的售价,”伙计笑道:“姑娘可以拿画作给我们店里的掌柜看看,他会给你们定一个合理的价格。” “不能自己定价吗?” “能,”伙计委婉的道:“不过我劝姑娘还是让我们掌柜定价,他定的价格一般是最合理的。” 黎宝璐笑笑,将怀里的两个木盒打开,取出装裱好的画交给他,笑道:“价格我自己来定就好,十日后若是卖不出去我再来取回。” 伙计打开看画,他在古芳斋工作多年,眼光还是有的,他眼中闪过亮光,惊叹道:“姑娘的这两幅画都很好,底下的落款从未见过,不知道姑娘想要定怎样的价格?” 两幅画的落款顾景云都嚣张的盖上他的大名,一点也不谦虚恭让,他第一次卖自己的画作,当然无人知。 “这是家夫的画,这幅琼州日出图定价十万两,这幅仙人出海图则售价一千两。” 伙计一呆,半响才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道:“姑娘,小的刚才一时走神,您再说说售价如何?” 一旁的顺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黎宝璐也带上了三分笑意,道:“这幅琼州日出图便定价十万两,而这幅仙人出海图售价一千两。” 伙计这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他张大了嘴巴,半响才结巴道:“姑娘,不,夫人,这画这么定价根本不可能卖出去……” “没关系,”黎宝璐笑道:“卖不出去十天后我来付保管费。” 伙计抿了抿嘴,不确定黎宝璐是不是耍他们玩,但上门是生意,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伙计拿出十二分的小心与黎宝璐订立合同,反复斟酌过后没问题还到后院请掌柜的过目才下来与黎宝璐画押确立合同。 这两幅画是他收的,若能卖出去,提成会算他一份,若是卖不出去,收回的保管费自然全是店铺的。 所以伙计是最希望把这些寄卖的画卖出去的人,因为光一幅画的提成可能就比他们一个月的月钱还要高。 可惜这种寄卖的画除非名家否则很难卖出去。 而名家的画他还没资格收入,大多是直接由东家购买后转卖或是掌柜签单。 伙计将这两幅价格超级贵重的画小心翼翼地挂上墙,这十日内将由他看管这两幅画,若是损伤,他得照价赔偿,别说那幅琼州日出图,就是仙人出海图卖了他也赔不起。 太他妈贵了。 黎宝璐见画挂好,这才优哉游哉的离开,在离开前她温声提醒伙计,“你可以做一纸牌挂在画下标明这两幅画的价格,免得被人问价后被骂。” 伙计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分卷阅读377 ,一旁的画多是百两左右,最贵的一幅是三百八十两,这两幅与别的差价太大,万一有客官看上兴致正好,他报了个这么高的价格不是招人恨吗? 可要是提前标好价格就不一样了,买得起的人便买,买不起的人就看过瘾罢了,只要熬过十天这两幅画还回去他的责任就算尽了。 伙计很开心,精心的做了两个纸牌挂在两幅画下。 黎宝璐见了更满意,带着顺心去逛菜市场,“今日完成了一件大事,我们多买些菜回去庆祝一番。” 您嘴馋了便说,不要乱找借口。 黎宝璐兴冲冲的跑去菜市场买了许多东西,打算晚上和厨娘一起下厨,有时候她还是很喜欢下厨的。 俩人拎着好几个篮子往回走,才进巷子就看到围在家门口的人。 黎宝璐脸色一沉,大步向前。 顺心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低声劝阻黎宝璐,“夫人,我们还是先去叫人吧,他们人太多了。” “才九个,很多吗?”黎宝璐越过他大步向前走。 顺心一怔,想到那天黎宝璐刷刷便打倒十来个大汉,瞬间精神一振,追上去挡在黎宝璐身前,“喂,你们是何人,想干什么?” 夫人虽然武力爆表,但这种吆喝的事还是他来做吧。 袁正也早看到了黎宝璐,他一动不动,满脸严肃的站在门前等她上前,等人到了跟前便皱着眉威严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威压十足的问道:“你便是顾黎氏?” 黎宝璐只扫了一眼袁正便皱眉道:“你是何人,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大胆,袁老爷问你话你为何不答?你到底是不是顾黎氏?”袁正身后的一人上前一步对他怒目而视。 黎宝璐满脸惊诧,“哎呀,这位……壮士好大的火气,恕我眼拙,看不出你们是官府中人,不知这位袁老爷官居何职,找我有何贵干?” 有邻里悄悄开了门缝往外张望,还有的直接爬在墙头偷偷往外偷窥。 袁正故意摆出这份架势便是要吓她,没想到没吓住人,反而让己方露怯,他微微皱了皱眉问,“你到底是不是顾黎氏?” 黎宝璐本来还带了两分笑意的脸顿时沉下,肃然的看着他道:“这位老爷不知道问人姓名来历时先报上自己的姓名来历吗?若你是来找茬的趁早说明,我好叫人去衙门喊官差们。朗朗乾坤之下,你们想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不成?” 从门缝里偷窥的邻里将门打开了一些,有一些胆大的直接打开门站出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袁正他们,大有他们一动手他们就跑去报官的架势。 袁正深吸一口气,知道再想压下黎宝璐很难了,他脸色有些阴沉的道:“我等是府衙的官差,是来让你画押结案的。” “府衙的官差?”黎宝璐怀疑的看着他们,“那你叫什么名字,在府衙任何职,怎么不穿官服?” “这些话是你能问的吗,叫你画押便画押。”依然是袁正的狗腿一上前,啪的一下掏出纸笔,双目圆瞪的盯着她道:“快画押!” 黎宝璐退后一步,直接把手背在身后,皱眉道:“你们藏头露尾,不穿官服,不敢报姓名官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冒充的?到时候你们拿了我画押的东西谁知道会做什么坏事,万一把我卖了,把我家的钱全骗光了怎么办?” 说到这里黎宝璐恐惧的看着他们道:“临出门前我婆婆常跟我说外面好人多,但坏人也不少,不能有害人之心,却也不能无防人之心,你们,你们不会就是我婆婆说的坏人吧?” 跟着袁正一起来的衙役差点吐血,他们要是坏人早把人掳走这样那样了,还会守在门前等她画押? 但围观的邻里显然不知道,纷纷开门出来,竟隐 分卷阅读378 隐有些包围他们。 还有人道:“老张家不就在府衙做捕头?里面的捕快我们都认识,从没见过这几个。” 当然不曾做过,他们又不负责维持社会治安,他们是欧通判的手下,自有工作区域。 衙役们纷纷看向袁正,等着他拿主意,是他让他们脱下差服换上便服的。 袁正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黎宝璐,见她虽面露恐惧,眼睛却无波无澜,显然是装的。 被九个成年男人围住都如此淡然,这是笃定她的武力值能战胜一切? 袁正眼睛一动,若是双方起冲突,她打伤了衙役,那可是伤害官差,是可以判刑的…… “我是欧通判的幕僚,奉命来取结案文书的,黎氏,你最好立即画押结案,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得在此耽搁。”说着带着人上前两步,压迫性的逼近黎宝璐。 黎宝璐却抱着胸往后一跳,戒备的瞪着他们道:“幕僚?那不还是跟我一样是平民老百姓吗?没有官服,没有身份证明,谁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你不要靠这么近,小女子虽已成亲,但男女有别,还请这位大叔自重。” 袁正身后的一人烦躁无比,不就拿个结案文书吗,哪那么多废话,他直接拍下自己的腰牌道:“这便是证明,赶紧画押,袁老爷是幕僚没资格,老子总有资格吧?” 黎宝璐捧过腰牌看了看,松了一口气道:“虽然小女子看不懂,不过好像是真的。” 衙役们吐血,本来就是真的。 “但是这个结案文书我不能签,”黎宝璐小心的把腰牌还回去,对一众目瞪口呆的人叹息道:“我一妇道人家哪里知道什么结案不结案的,这事还是等家夫回来再决定吧。” 袁正眯眼,冷声道:“你是要违抗朝廷命令?” 黎宝璐犹豫着道:“朝廷竟然还管我结不结案?那岂不是上至皇帝,下至百官都知道小女子我了?” 这些围观的邻里也不由笑出声,对黎宝璐笑道:“小娘子想的也太美了,皇帝日理万机怎么会理你这等小事?” 黎宝璐低头不好意思的一笑,“可是这位老爷便是这样说的呀,原来竟是我误会了。我说呢,我记得家夫说过,百姓若对民事判决不服可不画押结案,继续上诉,十日内既不画押也不上诉的则视为同意结案,怎么诸位大叔大哥竟到我家来逼我画押,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大家也都怀疑的看向袁正。 袁正满脸正气,严肃的看着黎宝璐道:“黎氏,你的案子是知府大人亲判,难道你以为知府大人在徇私包庇?那不过是私人恩怨,你们既没受伤也没损失财物,被告不仅被打板子还罚了钱,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竟迟迟不肯签结案文书?” 他满脸严肃的道:“现在正是朝廷巡视交割文书的重要时刻,这些东西都要立即归案,因你一人的案子,我们整个府衙都要耽误时间,你可知这会耗费多少时间精力?” 149.第149章 装鬼 袁正一脸“你是刁民但我忍你”的模样,隐忍且大度的看向黎宝璐道:“黎氏,你还要耽误我们多少时间?” 黎宝璐歪歪头,道:“可我是妇道人家呀,你们不是说女子出嫁从夫吗,我夫君如今不在家,我可不敢私下拿主意,虽然可能给你们找了麻烦我非常抱歉,然而我依然不敢画押。” 黎宝璐突的展颜一笑,眨了眨眼道:“不如你们改一改世俗律法,让女子能够自主如何?” 袁正一愣,他没想到黎宝璐会提出这等荒诞的要求。 黎宝璐却已经敲开大门,站在门里对他含笑点头道:“让这位老爷白跑一趟了,下次你们再来记得穿上官服或带上文书,不然我会怀疑有人冒充官兵。至于画押结案的事,我实在是拿不得主意,这位老爷 分卷阅读379 不如再等四天,四天后我夫君就出来了,到时候再由他画押。” “不过,那会儿离自动结案也只差一天,我想签不签也没什么要紧的了吧?”黎宝璐愉悦的对他们挥手,“家中只有小女子一人,所以多有不便,就不轻官爷们进门了。”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门。 不仅外面的人呆若木鸡,就是顺心和厨娘也都目瞪口呆,“夫,夫人,我们就这样把官爷关在门外没问题吗?” “就差打起来了,只是关在外面已是我克制了。”黎宝璐拎着篮子回厨房,撇了撇嘴道:“想逼我,窗儿都没有。” 厨娘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道:“夫人不知道,他们刚来的时候可凶了,我生怕他们闯进来。” 黎宝璐轻哼一声,却也知道他们要是闯进来她还真不能把他们怎样。 从律法上来说他们这样是犯法的,但官差办事一向霸道,谁会管? 黎宝璐倒是能揍回去,以她的武力值想要打倒他们不难,但跟官差打架官府可不会管对错缘由,一律是她的错。 所以不到不得已,黎宝璐不会动手。 “我受惊了,今天晚上多做点好吃的压压惊。” 顺心一囧,“夫人,您不是说是为了庆祝吗?” “那就更得多做一些了。” 顺心嘟囔着去帮厨娘洗菜切菜,黎宝璐则转身悄悄出了家门,看着袁正在门外变脸,然后才一甩袖子离开。 黎宝璐想了想,回房间掏出钱袋数了数,最后拿出五两银子叹息一声,看来她得找空去拜拜财神爷,仙人出海图一定要卖出去,不然他们真的会穷到要饭的。 黎宝璐拿着钱去买了不少点心回来,刚才邻里可没少帮她,该尽的礼节还是要尽的。 她一直深居简出,又是做客,因此与邻里只是点头之交,赵宁与他们来往也并不密切,平时见面也就问候一声,但刚才那种情况下他们愿意为她站出来。 这份情自然不是一份点心能换的,但送过去却能表明她的立场,他们的情她记住了。 黎宝璐买了不少点心回来,分做二十多份,一家四份的让顺心和厨娘送去。 “夫人,他们都收下了,还说以后府上有什么为难的只管叫他们,能帮的他们都会帮,”厨娘犹豫了一下道:“夫人,隔壁捕头的娘子还提醒我们,让我们小心一些,白日里那些官差只怕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以后还有的闹呢,我看您还不如服个软,这个案子知府大人都判了。” “那怎么行?”顺心嚷道:“难道我们的罪就白受了?要不是夫人提前做了防备,我家公子和顾公子肯定也和文公子他们一样赶不上考试,三年就白等了。” 顺心从小与赵宁一块长大,对赵家忠心耿耿,知道老太爷和老爷的执念就是考中举人。 在赵家全族的理想面前,一切拦路虎都要被砍掉,砍掉! 即便是知府大人也不行。 顺心扭头对黎宝璐道:“夫人,这事您别听她的,您这儿要是签了结案文书,赵公子他们就是从您给的线索里查到了什么也当不了证据了。” 黎宝璐点头,“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坑道友的。” 她只坑敌人,对朋友一向都是春风化雨般温柔,急风暴雨一般只有非一般的敌人能享受到。 而晚上,前来夜探的人就享受到了急风暴雨般的对待。 那些人才跳下院子就感觉脸颊一疼,“啪”的一声被人狠狠地揍了一巴掌。 被打的人有些懵,摸着脸问,“谁打我 分卷阅读380 ?” 站在他身边和后面的四个伙伴都觉得一阵冷风吹过,脊背一寒,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五人面面相觑,其他四人立即摇头齐声道:“不是我!” 眼见着他的脸上泛起红肿,巴掌印也显露出来,其他四人皆脸色一变,颤声道:“好,好像是个小孩的巴掌,这,这不会是鬼屋吧?” “胡说些什么?”被打的人摸了摸脸颊,厉声道:“一定是有人弄鬼,是谁,给爷出来,别藏头露尾的。” “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的左脸上,直接把人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而其他人则直接吓得面无人色,因为他们是对着那人站的,他们敢发誓,他们绝对没看到有第六人在,而他们四个人谁都没动手。 所以…… “鬼啊——” 五人吓得屁滚尿流,踉踉跄跄地要往门口跑。 “鬼”静默了一下,然后很快将四散逃开的四人全都抓住衣领扔回来,然后耳光声便不间断的响起,“啪,啪,啪”的在寂静的夜里响亮无比,五人却连惨叫都没发出,直接“砰砰”几声摔在地上——直接被抽晕了。 黎宝璐从黑暗中闪出来,看着晕倒在地的人冷笑一声,想吓唬她,那也得先把胆子练大。 黎宝璐提起俩人跳上墙头,直接把人扔到了巷子口,再回来提剩下的三人,不一会儿五人便趴在巷子口里人事不知。 黎宝璐拍拍手,开心的回家。 最后还是打更的更夫发现了他们,差点把他吓死,还是不小心摸到一个人的手,发现是软热的才知道人还是活的,连滚带爬的跑去找巡逻的衙役报案。 五人被抬回府衙,第二天遭到一波波凶残的围观。 没办法,这五人也是衙役,平时还挺横,没想到今天会变成猪头,要不是人的身形没变,大家还真认不出人来。 他们都很好奇谁敢袭击衙役,在这个时代,这可比袭警严重多了,砍死不论罪的。 五人口风一致,肯定的道:“我们遇上的是一个小鬼。” “小孩打的?哪家的孩子胆子这么大?” “不是小孩,是一个小孩的鬼魂。” “或许不止一个,他速度快得很,啪啪啪的就把我们抽晕了。” 众衙役:“……” 前来打探消息的袁正:…… 众衙役:“你们被打傻了吧,这世上哪有鬼怪?” “真的是鬼,我们五个人相对而站,那巴掌啪啪啪的就落在我们脸上,我们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你们说不是鬼是什么?” “晚上天那么黑,就是有人看不见也是情有可原的……” “昨天晚上月亮那么圆,哪里黑了?至少我们能把我们附近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鬼,那两个书生租住的院子只怕住了不少小鬼,”其中一个肿得像猪头一样的人脸色青白的道:“反正我再也不去那条巷子了,你们爱谁去谁去。” 袁正脸色阴沉,看了被围观的五人一眼,转身便离开。 他双手紧握成拳,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他还是小看那小妇人了。 鬼怪? 哼,这世上怎会有鬼怪! 袁正看着礼房方向,只希望他儿子这次能够脱颖而出,只要他足够优秀,到时候就算不能完全将这事压下,也让欧家不敢把这事完全栽赃给 分卷阅读381 他儿子。 黎宝璐那边彻底安静下来,衙门的人不再上门,晚上也不再有人来打扰他们。 不仅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让袁正忌惮,还因为他和欧通判正在焦头烂额的应对文生等人。 文生等人联名上书后很快利用舆论将此事宣扬出去,逼得周毅不得不再另立案侦查。 欧通判和袁正急着替欧敦艺擦屁股,虽然对付这些书生他全都是派书童和小厮去请的外人出手,但尾巴扫的还不够干净,因为那些人都还活着。 欧通判只能把那些人找出来,不能远远送走的便就地解决,务必做到不让文生等人拿到一丝证据。 没有证据,仅凭怀疑和推测,他们并不能拿欧敦艺怎么办。 而对于袁正来说,欧敦艺安全,那袁芳就是安全的,所以在这件事上他竭尽全力。 在他们互相斗法时,事情越闹越大,除了还关在礼房里的监考官,主考官和考生们还不知道,全广州的官民皆有耳闻,就连民间百姓都开始悄悄议论起此事来。 这对周毅的官声打击很大,他暴躁的对师爷道:“这事必须尽早做个了结,再闹下去这官我也不用做了。” 师爷沉默片刻道:“大人不如从中调解,让他们私下和解?” 周毅脸上难看,“那些书生会愿意调解?” “人皆有弱点,欧敦艺还不算蠢,他下手的多是没有根基和贫寒子弟,这样的人大多都能用钱解决,用钱解决不了也能以其他利诱之,只看欧通判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了。” 周毅若有所思的蹙眉。 “大人,伤害已成,反正他们不可能重考,只能再等三年,所谓的讨回公道也不过是让欧敦艺流放,还不如放过欧敦艺得到些利益,哪怕是钱也好呀。” 钱可是好东西,当年他家要是有钱,他即便不能求官,也能多考几届,说不定就考中进士,出仕为官了呢? 而那些贫寒子弟显然也很需要钱,比如那个乔胥。 150.第150章 出来 如今欧家与文生等人已经僵持住,文生等人虽然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却已经猜出这事与欧敦艺有关。 欧家现在暂时无恙,但事情再闹下去,即便文生等人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只凭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就能打垮他。 文林中向来讨厌欧敦艺这种手段阴狠之人,何况被害的二十三人学识能力都不差,今年他们是不能入考,但三年后,六年后呢? 二十三人中只要有三分之一人考中出仕,联合在一起就能让欧家三代内抬不起头来。 说起来欧家的根基还是太浅了,全族只有欧通判一个官,后辈中更是只有欧敦艺这一个能读书的,而孙辈中目前还未有可预见的杰出人才。 所以不如调解,尽量平息这二十三个考生的怒火,化干戈为玉帛。 至于欧家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不在师爷的考虑之内,他只希望这件事不要牵涉到周知府,以免影响他的前途。 欧通判虽然不甘,但还是同意和解。 可考生那边却意见不一,以文生为首的考生很是强势,并不想和解,显然是想把事情查清楚。 但也有人心动于欧家提出的赔偿,正如师爷所说,即使把事情查清,欧敦艺最多也是被流放,他们并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而且也有的人心存疑虑,不太确定自己遇到的意外是否真是欧敦艺所为。 也有可能真是自己倒霉的,毕竟至今他们也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b 分卷阅读382 r 文生没想到案子还没查清,他们这些原告中便先闹开了。 他颇有些头疼,好在他还算有威望,暂时还压得住众人,暂没有回复欧家。 他当然知道私了自己多少能得到些补偿,但心里这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 有错便有罚,若都能用钱解决,世道如何维持? 若此事不查清,他必定留下心魔,一生都难安。 “公子,我们回去吧。”平安心疼且着急的看着自家主子,“乔老爷还在客栈里等我们呢。” 文生回神,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礼房门口,见紧闭的大门前有不少人等候,他微微一怔,问道:“如何这么多人?礼房不是戒严吗?” 因为要考试,半条街都戒严,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的。 “公子忘了,今天便是第九天了,今日秋闱结束……”平安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主子。 文生怅然,“这么快啊……” 而他手中的证据还不足以扳倒欧敦艺,他有些伤感,等到放榜若是还不能查清原委,只怕他们只能往上告了。 而且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跟随。 文生一叹,羡慕复杂的看着等候在礼房大门的人,然后他就看到了黎宝璐。 黎宝璐正带着顺心守在大门前,等着顾景云和赵宁出来。 午时一到,礼房内的大钟响起,黎宝璐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向大门口。 大门缓缓的打开,良久才有一两个考生相互扶持着走出来,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看着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黎宝璐一颗心瞬间提高。 而此时,顾景云正在号房里慢悠悠的收拾桌上的东西,赵宁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顾兄弟,这些东西我们不要了,还是先出去吧。” 九天呀,九天不能洗澡,不能吃软软的喷香米饭,不能吃肉,也不能吃菜,不能睡在可以伸直身子,直接打两个滚的床…… 他急呀,对面的人怎么能不急着离开这牢笼一样的地方? 顾景云不理他,把东西收好,又从号房前的水桶里舀水洗手,擦干后才提着考篮往外走。 赵宁连忙跟上,结果才走两步他就眼前一黑,直接往地上栽去,感觉有一只手臂扶住他,赵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等到眼前的黑雾渐渐散去,这才看到满脸嫌弃的顾景云。 顾景云看他站稳了,这才抽回手,撇嘴道:“好歹练了两个月,竟还如此不中用。” 赵宁也惊诧,他的身体看着可比顾景云还好,没想到最后倒的竟然是他。 赵宁绝对不承认是自己的身体素质差,他立即道:“一定是因为你吃的比我好。” 顾景云嗤笑一声,提着考篮继续往外走,路上俩人看到不少晕倒在号房和路上的考生。 号房边看守的衙役已经不在,全去维持秩序和抬人了,以免晕倒的考生被踩踏。 赵宁边和顾景云慢慢往外挪,便和身边的人聊天,没办法,顾景云不爱说话,他只能找别人。 被关了九天,大家都疲累不已,所以走路特别慢,门口又只有那么大,等到了门口附近,大家都是走一步站一会儿再走一步。 而赵宁也得到来了不少消息。 这几天中途抬出去的考生有五人之多,四人是中暑,还有一人则是因为腹泻,其中便死了两个。 而今天还不知道 分卷阅读383 晕下去的人中会永远沉睡几个。 赵宁叹息,“科举果然是在搏命啊。” 顾景云抿嘴不语,提着考篮跨过门槛,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天边的太阳。 黎宝璐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大门口,看见衙役抬了这么多考生出来不由紧张,生怕其中有顾景云。 直到看到顾景云出现在大门口,她什么也顾不上,立即挤上去一把抓住他,“怎样,头晕不晕,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 说着抓住他的手就要为他把脉。 顾景云并不阻拦,嘴角微翘的任由她抓着。 顺心也挤到了赵宁身边,扶着他往马车去,“公子,我们给您熬了鸡汤,一会儿您先喝一碗,顾夫人让厨娘给你们熬了鸡肉粥……” 赵宁咽了一下口水,“好,我们快回去。” 黎宝璐也把顾景云护上马车,先给他倒了一杯蜂蜜茶,然后才给他倒了一碗鸡汤,“我就放了两颗红枣和几棵蘑菇,你尝尝是否还可以。” 顾景云九天不食荤食也馋了,抿了一口汤微微点头,“嗯,很好。” “那就多喝点,你身子有些虚,但问题不大,好好休息几天就好。” “那我家公子呢?顾夫人也给我家公子看一看吧。”顺心眼巴巴的看着黎宝璐。 赵宁也立即撸起袖子伸手给她。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给他摸脉,半响才收手道:“嗯,亏损的有点严重,关键是胃损,回去我给厨娘几张食补的方子,让她给你补一补。好了,顺心去驾车。” 顺心高兴的爬出去赶车,“文公子,您怎么来了?” 顺心一眼就看到了旁边的文生。 文生正纠结着是上前打招呼还是悄悄离开,见顺心叫破便顺势而上,对着马车行了一礼道:“顾公子,赵公子。” 车里的赵宁一呆,“文公子是谁?” “是文生,”黎宝璐将他的事解释了一遍,道:“他现在正逼得欧家手忙脚乱,无暇顾及我们。” 黎宝璐想了想对顾景云道:“此人还不错,可交。” 顾景云放下碗,“那就请他上来一叙吧。” 赵宁立即撩开帘子对文生回礼,客气的请他上车。 文生婉拒,怅然的笑道:“之前与顾夫人有一面之缘,刚才看见不打招呼不好,打了招呼又怕打扰两位。” 他虽没参加过乡试,却经历过院试,知道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休息。 赵宁的确想要倒头就睡,然而他并不敢违抗顾景云的命令,所以还想要邀请他。 帘子却被撩开,顾景云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向文生微微点头,“今日的确多有不便,明日未时文兄若有时间可上门一叙。” 文生对顾景云早有耳闻,然而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微微惊诧于他的年轻,然后便危险颔首,“好,明日未时,文某上门叨扰。” 顾景云冲他微微点头,放下帘子入内。 赵宁也对文生露出友好的笑容,然后赶紧爬回车厢,“快走,快走。” 他觉得他要睡着了。 赵宁一回到家便跑去厨房扒了一碗鸡肉粥,然后便躺床上不动了。 顾景云被黎宝璐一路牵着回房洗澡。 坐在温热的水中,顾景云眼皮渐重,差点在水中睡着。 分卷阅读384 即便他心理素质好,在臭味醺鼻,呼噜震天的地方睡着也很难。 何况号房里的床太小了,连腿都伸不直,幸亏他只有十四岁,再年长一些,比如像赵宁,那完全是卷着身子在睡觉,跟蛇差不多了。 顾景云仅凭一股意志支撑着自己不睡过去,但走出盥洗室时却是衣冠不整,黎宝璐看到他里衣敞开,眼睛半眯,脚上的鞋子都是反的,不由抿嘴一笑。 上前替他整理好衣服便把人牵到桌边,亲自端了粥喂他。 顾景云吃了五六口便闭着眼睛睡着了,人还直直的坐在板凳上。 黎宝璐不由惊叹科举的塑造性,才九天竟然就能把顾景云变成这种模样。 她扶着对方在床上躺下,拿了干毛巾替他绞头发,看着瘦了一圈,眼底微青却依然俊俏白皙的美颜,黎宝璐忍不住伸出指腹去摸他的脸,低声道:“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要把你看紧来。” 顾景云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151.第151章 赔偿 顾景云一觉睡到了巳正(十点)才醒,醒来还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黎宝璐给他端来热水,笑道:“肚子饿了吧,饭已经做好,洗漱好了便去用吧。” “赵宁呢?” “还没醒,据顺心说今天估计不会醒了。” 顾景云了然的点头,一边招水洗脸一边听黎宝璐说起这几天外面发生的事。 听到误考考生联名上书不由挑眉,“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为首之人便是昨日的文生?” 黎宝璐点头,“他为人清正,也很聪明,算是可信之人。” 顾景云不再问,与黎宝璐去客厅用饭。 未时未到文生便与乔胥登门拜访。 他本想只带平安来的,但见内部分歧,乔胥焦躁便把他也给带来了。 算起来,顾景云是唯一“幸存”的被害人。 文生的脸色比昨日更差,互相见礼后他也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问道:“顾兄弟可知道高州常宽?” 顾景云微微蹙眉,“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谁说过。”他沉思片刻,“是中途因腹泻被抬出考场的考生?”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他昨日隐约听赵宁与人打听消息,被抬出的五人中便有这个名字。 文生没想到他认识,沉着脸点头,“正是他,常宽死了,他腹泻本来就严重,却还执意进考场,在里面熬了五天,无医无药因此恶化,被抬出来时已经便血,昨日凌晨不治身亡。” “你怀疑他与我们一样是遭人算计?” 文生紧握双拳,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我问过他的书童,他腹泻后请的大夫与我们这几人请的是同一个。” 顾景云惊讶,他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不过再想针对他的那些手段,他便也了然。 “他已经被抬出来四天,你们何以今天才知道他也和我们一样是受害人?” 文生解释道:“我们这些人皆是自动汇聚在一起的,自己是否遭受过意外只有自己和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常宽不来找我们,我们自然不知道他,何况他是从考场里被抬出来的。每年秋闱因体弱,中暑等原因在考场内晕厥疯癫的人并不少,所以我们并没有关注他。” 而常宽被抬出来时已危在旦夕,自然也不知道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分卷阅读385 而照顾他的书童在客栈和药店中奔走,在他们联名上书的事爆出来闹得很大时即便听了耳朵也并不往心里去。 直到昨日凌晨常宽熬不过死亡,书童为他收敛后要去雇镖师护棺回乡,正巧碰到他们这一群人去欧府找欧敦艺算账,闹哄哄的不知谁说起了下药之事,那书童估计联想到了常宽的病情,这才找上门来。 常宽的遭遇与文生一样,因此他的死亡让文生胆寒,也更加的愤怒,“据他的书童东风所言,常宽的身体一直很好,但临考前三天他应邀出去喝酒,回来后就开始腹泻,他们以为是吃了不干净或生冷的东西所致,所以只请大夫开了几副药。不巧,那个给他看病的大夫也正是给我看病的那位吴大夫,开的药方都是一样的。” “常宽吃了药有所好转,但一直未痊愈,但他自诩身体强壮,又喝了三天药,所以坚持进考场。据东风所言,常宽被抬出来后道,他进考场的头两天虽然每日也要如厕三四次,却的确实在好转中,但或许是因为第三天答题时太过忘我,忘了生活做饭,当时已过了生火时间,所以他只能就着冷水咽馒头,谁知道半夜病情就急剧恶化,几乎半刻钟就拉一次,没有停歇,不过一天就便血了。” 文生顿了顿道:“无奈之下他只好弃考,出来后虽及时请了大夫,但也只熬了四天。” 顾景云脸色沉凝,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的面色同样不好,点头道:“他早前腹泻肠胃已经受创,本来就没好,再用生水,极有可能将之前他压制下的病因一并引发出来。” 而且号房就那么一块掉地方,吃喝拉撒皆在那里,他又腹泻,细菌病毒难免多,加上又是大热天的……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确定是被人所害吗?”如果真是欧敦艺下的药,那他可真是死不足惜呀。 “吴大夫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他给我们开的药我另外请大夫看过,那些大夫皆言他开的药的确是治腹泻的,但里面平白多了两味药,它们没别的害处,只是会减轻药效,一般有些不良大夫会与药店合作,为了多赚些钱加上,属于杏林中不能说的秘密。”文生眼睛微红,恼道:“吴大夫也只承认他是为了多赚一点出诊费和药费,并不承认是有人指使。” “撞我的人也找到了,”一直沉默的乔胥开口道:“正是照着夫人给的画像找到的,但他咬紧了牙关说是意外撞上我,并不是故意。” 他们又不能对人用刑,现在只能把人管着,连交给官府都不敢。 “人既已经找到,要撬开他们的嘴巴并不难,”顾景云淡淡的道,“如今想要得到完整的证据轻而易举,难的是你们想怎么样?或者说,你们能否达成统一战线。” 顾景云抬头看他们,“我听内子说你们之间起了分歧,有人想要与欧家和解。” 乔胥气得嘴唇抖了抖,“那些,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不过丁点利益就让他们忘了欧家对我们做的事……” “他们想要什么?”顾景云打断他的话,“满足他们,因为我们熬不起,在放榜前一定要将欧敦艺绳之以法,不然我们要告倒他只能上京。” “而上京花销巨大,冒的风险也更大,我倒是无所谓,但你们必定承受不起。”反正他都是要去京城的,但文生他们不一样,他们没有取得会试资格,跑到京城去不仅浪费时间,金钱上也很困难。 欧敦艺很会选择下手的对象,他们之中家境最好的应该是文生,最差的是乔胥,而其他人都在两者之间,没有权势,也没有多少家产,根本无法与欧家相抗。 比如说他,出身于琼州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家族,父不详,师父也不详,到广州时身上只有五十多两银子,吃住都是赵宁的,一看就是没背景没靠山也不富裕的中下层阶级。 他运气好,身边有宝璐,所以躲过了重重算计,他是可以置身事外,但看着文生和乔胥眼中的悲愤,他不愿意就此罢手。 分卷阅读386 何况,想害他还想全身而退,这是有多天真? 本来只打算临走前送欧敦艺和袁芳一个大礼,现在他却不想就这么算了。 文生和乔胥却觉得面前的少年太过狂妄,他们关了那俩人三天,却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更别说其他证据了。 现在欧家之所以那么嚣张不就是因为他们拿不出切实有效的证据吗? 要是有证据他们还用如此头疼吗? 而顾景云却说证据易得,文生无奈的揉着额头道:“顾兄弟,我们撬不开吴大夫和许邬的嘴。” “我能撬开,所以拿到证据后你是否能阻止内讧,统一战线向欧家?”顾景云道:“我们二十多个人团结一心或许还能逼得周知府速战速决,可若是分割势力,只有我们几个一心向欧敦艺讨公道,只怕周知府会帮欧家拖延时间。” 文生见顾景云不像说笑,不由脸色一正,身子前倾道:“若顾兄弟能拿到证据,那我就能阻止内讧,让他们团结一心。” 顾景云扫了他一眼,嘴角微翘,讥诮的道:“你是打算倾尽家产收拢人心?” 文生面上有些尴尬。 乔胥一愣,继而激动的道:“文兄你也是受害人,凭什么要你给钱?” 文生苦笑,那些人之所以犹豫不就是因为欧家愿意赔钱吗?他们本来就是临时凑在一起的,除了几个心气高的,其余人皆心动。 既然他们想要钱,那他自然也能用钱引诱他们团结一心。 顾景云撇撇嘴,不屑的道:“那就是个无底洞,文兄你的钱再多能有欧家多?” 文生抿嘴不语。 顾景云冷笑道:“与其花费自己的钱去保持这种不稳固的联盟关系,不如用欧家的钱让他们团结一心,拼死从欧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黎宝璐连连点头,“你们不能参考,浪费了三年的时间,那欧敦艺就该赔你们损失的时光费,误工费,教育费和心理伤害费。而常宽虽不是他直接杀死,却是间接因他而死,所以他的丧葬费,父母的赡养费,妻儿抚养费,教育费等一律都不能少。” 黎宝璐眼中闪过寒光,咏叹着道:“感谢这个时代的宗族观念,感谢欧家不曾分家,感谢欧敦艺的杰出才华,这些钱将由欧通判为他侄子赔付。” 文生和乔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顾景云也惊讶,但片刻后就愉悦的笑起来。 他本来只是想从欧家弄一笔钱赔偿给众人,但宝璐列出来的名目很好,他遵照那个思路又想出了好几个名目。 他冷笑一声,道:“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去见那吴大夫和许邬,你们去联合其他考生。” 152.第152章 威胁 吴大夫和许邬被文生扣在客栈里,由书生和他们的书童轮流看守。 府衙曾有捕快前来接手,但被书生们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们将怀疑的态度摆在明面上,即便是周知府也不敢狠逼他们,所以对于他们扣押吴大夫和许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的不行,暗中欧通判也派人来劫过人,虽然书生们内部已有分歧,但在这一点上却很统一。 俩人是他们的底牌,自然严防死守的保住他们。 顾景云是新人,但大家都知道他,毕竟这整件事是由他的案子引发的,所以他来见俩人没人有意见。 顾景云先去看了吴大夫。 吴大夫被关了五天,很是憔悴,胡子都白了好几根,看到走进来的顾景云和黎宝璐 分卷阅读387 ,他直接略过走在前面的顾景云,看向他身后的黎宝璐。 这五天这样的书生他见得多了,黎宝璐还是他见到的第二个物种,因此不由好奇她来干嘛。 黎宝璐是来打酱油的,她站在顾景云的身后看向吴大夫。 四十岁左右,容长脸,额头上的皱纹成躺着的“川”字,嘴角紧抿,看得出为人很严肃,看向他们的眼中带些阴狠和不耐烦,这与她认知中和见过的大夫相差甚远。 顾景云在桌子的主位上坐下,但他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头沏茶。 茶壶里是客栈里十文钱一壶的普通茶,顾景云只闻了一闻便交给身后的黎宝璐,“换杯茶。” 黎宝璐就把茶端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套茶具进来,还有一个小竹筒。 这是文生的。 顾景云因为身体原因,黎宝璐给他喝的茶大多是杏仁茶和红茶,他馋了才会给他泡好的绿茶喝。 自然,茶具也就不怎么讲究。 但文生是一个很有讲究的儒雅人,这套茶具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因为从小用惯了,所以这次来广州也带上了。 黎宝璐用小火炉帮他将水烧开,顾景云便慢悠悠的泡茶,换水,沏茶…… 吴大夫渐渐有些烦躁起来,这俩人进房间都快半个多时辰了,却自顾自的做事,一点也不理他。 见顾景云泡好茶便自顾自享受的品茶,不由讥诮道:“公子若是要泡茶可以去别的地方,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顾景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与你何干?” 吴大夫一愣,然后怒道:“滚出我的房间。” 顾景云看着他淡笑,“房费是在下付的,这房间是在下的,请问你有何资格说这话?” “那就放我走,你们凭什么软禁我?这是犯法的!” 顾景云放下茶杯笑道:“吴大夫不用替我们担心,我们已经征得周知府的同意,你和其他证人都由我们看守,直到查清案件再交接。” “不可能,”吴大夫脸色微白,“你们并非官家,你们有何资格……” “这是周知府对我们的安抚,”顾景云幽幽地道:“二十五个考生遭到迫害,其中一人还死了,即便是周知府也承当不起此事的后果,所以只能让步。” “死,有人死了?”吴大夫手微抖。 吴大夫一直被书生们反复诘问药方问题和背后指使人,但外面的事书生们却从不曾与他说,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外面的事,但他记得他被抓时这事只是小范围闹开,以欧家的权势不该压不住才对。 “是啊,”顾景云叹道:“一个高州来的考生因为腹泻不止昨日死了,不知吴大夫是否还记得他,他也吃过你开的药,现在他的书童与他的灵柩就停在这间客栈里。” 吴大夫冷静下来,垂下眼眸道:“每日找我看病的人那么多,若那人是很久以前找我看诊的,我自然想不起来。” “也有道理,毕竟都过去十天了。”顾景云对他笑笑,“他是临考前三天突然腹泻的,第一时间就找吴大夫看诊,只是可惜他吃了您‘改良’过的药方,病情一直不好,昨日凌晨便不幸身亡了。此事已经上报给衙门,本来没闹出人命,府衙一直无人来提审你,但明日只怕府衙就会有人押你上堂。” “不过吴大夫也不必担心,周知府不会将你关进监狱的,他已经答应将由我们一直看守你,直到定案。” 不,他一点也不介意进监狱,他不想再留在客栈了。 吴大夫抬头看向顾景云。 b 分卷阅读388 r 顾景云举起茶杯冲他微微示意,嘴角带着淡笑问,“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解,吴大夫家境虽算不上富裕,但在广州城中也算衣食无忧,何以要冒险替人做这种事呢?” “在下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我说过,我只是贪心点诊金,想要多看诊几次,所以才多添了两味药减轻药效。” 顾景云叹气,“吴大夫是已经考虑好了要一力承当此事吗?” 吴大夫垂着眼眸不说话。 “真是可惜,”顾景云慨叹道:“我见过你的小孙子,才两岁,胖嘟嘟的,眼睛非常的灵活,看上去很聪明,只是可惜了。” 吴大夫心一紧,盯着顾景云问,“你们想干什么?” 他烦躁气恼的道:“我说过,我没害你们……” 顾景云露出讥诮的笑容,挥手打断他的话,“吴大夫,你还没意识到吗,你已经害死了一个人。” “文兄他们这几个且不说,你害得他们不能参考,但因为他们现在身体已经养好,周知府最多也是判你开药不当,赔几两银子就算。但现在死人了,那人一开始用的就是你的药方,直到病情彻底恶化后才换一个大夫,”顾景云对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减轻药效,病人只是减缓好转自然好说,但若是病情急剧恶化到打了折扣的药效根本压制不住从而死亡呢?” “我们已经请了不少大夫看过你的药方,他们一致认为若是病人一开始便服用不减缓药效的药方,那么就不会有性命之危,现在你已经涉险杀人。就为了那点诊金就害了一条人命,以朝廷律法来说这是极其恶劣的行为,我们一起上书周知府,你觉得周知府会怎么判?” 吴大夫面无血色。 这些考试只是联名上书周知府就退步让他们扣押他,要是再上书要求严惩他,又有人命前…… 吴大夫心底冒起寒气,他会死的,这些考生一定会逼死他的。 吴大夫“嚯”的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对他笑笑,“所以我才叹你那可爱的孙子,他有一个行医杀人的祖父,再有我们活下来的二十四个人关照,不知道他将来会过得如何?” 顾景云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眼中却满是寒光的看着他,“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吴大夫,你做好承受我们二十四个考生怒气的准备了吗?” “我们之中年纪最大的是乔胥,他今年三十八岁,年纪最小的是在下,今年十四岁,他们全都考中了秀才,而我很幸运今年就参加了乡试,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中。” “你应该知道我们被针对就是因为我们学识还都不错吧?对于我们来说,考中举人是迟早的事。我们活下来的二十四个人中只要有三分之一能考中进士就好。八个人,天各一方就能占据八个地方,八人中又各有同年同科和亲朋,我很好奇,在我们的关照下,你们吴家最后能过成什么样。” 吴大夫如坠冰窟,这人在威胁他,威胁他不论吴家逃到哪里都没用,除非离开大楚。 可是,就为了这么一件事便举家背井离乡吗? 吴大夫恨得咬牙,几乎吐出血来,心中第一次后悔起来。 他近乎失魂落魄的道:“我,我没做,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黎宝璐嗤笑,不客气的道:“你怎么这么笨,他们可不管有没有证据,反正他们已经认定了是你助纣为虐,如果朝廷不能为他们讨回公道,那他们就只能自己为自己出气。” 吴大夫心一堵,眼睛通红的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起身,弹了弹衣袍道:“不必做出这种姿态,虽然还未得到你的口供,但以我们掌握的证据来看,已可以认定你的罪名。” 吴大夫脸色一白。 分卷阅读389 顾景云带黎宝璐离开。 吴大夫心绪大乱,他没想到有人会死,那样他便是不认谋害这些考生的罪名他也难逃一死。 而且,认了,帮他们指证幕后之人说不定还能平息他们的怒火,若是不认,正如顾景云所说,这些书生已经认定他助纣为虐,认定了吴家,他倒是一死百了,但他的子孙只怕会一直被打压。 他后悔不已,早知道当初就不贪图那些钱替人开那张方子了,可怎么会死人呢? 虽然减轻了药效,但还应该有药效才对,怎么就会死人呢? 吴大夫抱头咬牙流泪,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顾景云转身去了隔壁关押许邬的地方,进去前他对黎宝璐道:“这次看你的了。” 黎宝璐有些紧张,小声道:“你确定真要我逼供吗?” 顾景云笑着安慰她,“这人是个人渣,死都不足惜,不用怕他痛苦。” 153.第153章 戳你 许邬和吴大夫不一样,吴大夫有妻儿老小,还有所顾忌,许邬却是个连父母都能下手揍的混球。 偷鸡盗狗都是家常事,斗殴,抢劫,甚至是调戏良家妇女这样的事都是常事。 这样的人除了自己就没其他在乎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家人的死活。 许邬做的事并不严重,最严重的也就是撞伤了乔胥,最多打几十板子收监一两年。 他咬紧牙关不供,出来后说不定还能从欧家那里得到一笔钱。 要是招供,出来后可能连广州城都混不下去。 所以要想得到他的口供那就只能软硬兼施。 软的部分由顾景云来,硬的那部分自然由黎宝璐来。 许邬正啃馒头,他刚从床上爬起来,饿得很,听见开门声就骂骂咧咧的道:“把爷请来竟然就只给爷吃馒头,肉呢?爷要吃肉!” 抬头看见顾景云和黎宝璐一愣,搭在凳子上的脚不由放下,他还记得这俩人。 当时那小姑娘动作快得他看不见,要不是她关心则乱,自己又熟悉那片街道,只怕逃不过。 顾景云笑着与他打招呼,“许壮士别来无恙。” 许邬抽了抽脸皮,半扭过身子道:“我可没撞伤你们。” “顾某来此并不是与许壮士算账,只是有几个问题问你。” 许邬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书生的问题都莫名其妙,我哪里答得上来。” 顾景云看着他的脸色道:“我想知道是谁联系的你吩咐你撞人的,是欧敦艺吗?” “哦,你并不认识欧敦艺,那就是他身边的人了,让我想想他身边都有什么人,”顾景云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道:“是一个书童,十四五岁,白皙的脸庞,眼睛带着三分机灵……嗯不对,年纪更大些,是十七八岁,脸色偏黑,有点凶,看来他还很不看不起你,你心里一定很恼怒吧,所以他应承给你的酬劳是不是也没有给完?” “让我想一想,他可以选择的人很多,你显然很满意这份工作,所以打算忍下来……” “闭嘴!”许邬涨红了脸,“嚯”的站起来,圆睁着眼瞪他,手臂青筋暴突,好似随时要揍他。 顾景云嘴角微挑,继续道:“嗯,恼羞成怒了,那证明我猜对了。” 他从黎宝璐捧着的一堆纸张抽出一张纸来放在他面前,“是这个人吗?欧敦艺的贴身小厮。嗯,那就没错了,就是他。我很好奇,你撞一个人他们给你多少钱?” 分卷阅读390 顾景云紧紧地看着他的眼睛,许邬脸色涨红,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五十两?嗯太多了,那就是二十两,还要少,那是……” “你给我闭嘴,十五两,一人是十五两,还被扣下五两,你满意了?”许邬喊完才觉得不对,连忙闭紧嘴巴不语。 顾景云嗤笑,“十五两买断一个人的三年,一个人的前程,可真够划算的买卖。” 他起身,将黎宝璐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对她道:“我还记得撞过来直接把脑袋撞开花了,显然很能忍痛,你招呼一下他,不用客气。明日我们要上堂,务必让他知道该说什么话。” 黎宝璐一脸严肃的点头。 顾景云便拖了一张凳子到门口坐下看戏。 黎宝璐捏了捏拳头,一脸严肃的与许邬道:“我师父教过我许多东西,其中有一些我认为用不上,因此学的并不怎么用心,若效果不正还请见谅。” 许邬瞪大了眼睛后退,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要干什么?滥用私刑是犯法的。” 黎宝璐一脸正义的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可是大楚好良民,怎么会用私刑呢?” 话是那么说,黎宝璐却眼疾手快的扯住许邬的手,手指在他腰侧的几个穴道上一点…… “啊——啊——”惨叫声响彻天际。 正在楼下商量着明日上堂事宜的众书生差点从椅子上摔下,然后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脸色一变道:“他们在动用私刑,文兄,这可是大忌,明日上堂欧家若是要求验伤我们就处于下风了。” 文生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他却相信顾景云,能提出让欧家各种赔款的人他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这点,显然他有所倚仗。 想到与他寸步不离的黎宝璐,文生阻止要上楼的人,“顾兄弟自有分寸,我们不必管。” “怎能不管,他年纪毕竟小,一时忍不得气,但坏的却是我们所有人的事。” 文生面上一正,道:“诸位信我,顾兄弟聪明绝顶,我等皆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我看诸位是想多了,顾兄弟为人善良单纯,怎么会动用私刑?” 众人抽了抽嘴角,能提出这一系列赔款的人能是什么善良之人? 而且文兄你真的没听到这不停歇的惨叫声吗? 黎宝璐并不阻止许邬惨叫,他叫的越大声,她下手便越狠,很显然,许邬很快也发现了这点,最后便尽量咬着牙不叫,低声求饶起来。 “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真是再也不敢了,当时我真的是无心的……” 黎宝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继续点。 “是,”许邬泪流满面的道:“是有人雇小的去撞顾公子,但小的不是没撞着吗?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明日就要上堂了,你会怎么说?” “照实说,”许邬立即道:“小的愿意为你们作证,您叫小的怎么说小的便怎么说。” 黎宝璐冷笑一声,下手更不留情。 许邬忍不住惨叫出声,叫道:“姑奶奶饶命啊,饶命啊,小的不是都愿意听你的了吗?” “你在说假话。”门口的顾景云淡淡的道:“你的眼睛,动作,神态都表明明日到了公堂你会说我们动用私刑,然后说撞到乔胥乃意外,而我们逼着你将此事栽赃在欧敦艺身上。” 许邬心一寒,恐惧的避过顾景云的目光,他怎么忘了,屋里有个会读心术的妖人。 妖人顾景云对蛮人黎宝璐道:“继续,别听他求饶了,打到我叫停为 分卷阅读391 止。” 黎宝璐就换着穴道戳他,把所有会痛,会麻,会痒的穴道都戳了一遍又一遍。 许邬惨叫声不断,到最后已经没力气再叫,浑身是汗的在地板上打滚,他挪移着爬到顾景云脚边,忍着痛爬起来磕头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的知道明日怎么说。” 顾景云笑问,“怎么说?” “实话实说,”许邬咬牙道:“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很好,一会儿会有人上来与你做笔录,你先画押一份,记住你现在的话,明日若所述不属实,你知道我们要找到你易如反掌。” 许邬大汗淋漓的应下。 顾景云对黎宝璐微微点头,黎宝璐便解开他的穴道,将人拖到床边用绳子绑起来。 许邬一呆,他一直被关在屋里,从被抓到现在都三天了,但书生们也只是把他关在房里,并不绑他,怎么临到头反而要绑着他了? 黎宝璐看了他一眼,当然不会告诉他是为防止他自残然后诬陷他们用刑。 戳穴道是不会留下印记的,更别说伤口,但这屋里东西不少,想要在身上弄出伤太容易了。 黎宝璐绑好人拍拍手便下去了。 顾景云让人拿纸笔上去做笔录。 这边的动静瞒不住隔壁的吴大夫,他越发焦躁起来,想到家中才两岁的孙子,他一咬牙还是扣响了门扉,对外面看守的人道:“我,我愿意招供!” 守门的人张大了嘴巴,他们可是审了他许久,威逼利诱用尽了都没用,顾公子又没揍他,他怎么也招供了? 难道是被隔壁的动静吓的? 这也太没用骨气了吧? 文生拿到供词很高兴,对顾景云道:“这样明日上堂我们就有五成的胜算了。” “找吴大夫的是欧敦艺的书童,找许邬的是他身边的小厮,都能与欧敦艺挂上钩,之所以说五成是因为他们没有书童和小厮的证词。” 顾景云却摇头道:“不,是有八成。” 他取出纸笔道:“我们都熟读《大楚律》,可辩驳,并不是只靠周知府一人分辨就判案,因此我们会多三成胜算。若我们能写出一份好状纸,那就又多了半成。” 顾景云眼中闪着讥诮道:“周知府虽有各种不足,但他却有两长处,一是极好面子,因此只要我们的话在情理之中他便不会强压;二是他极爱读书人,而我们都是读书人。哪怕是为了在文坛上的名声,周知府就不会明着向欧家,打压我们。” 众人闻言眼中一亮,纷纷撸起袖子道:“那我们集思广益,务必写出一份好状纸来。” 黎宝璐给他们磨墨,“你们加油,一定要写得惊天地,泣鬼神,让他们跪倒在你们的脚下向你们忏悔。” 众人:…… 压力好大,不过他们欣然接受。 大家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这几日因分歧而起的嫌隙渐消,大家又团结一心起来。 顾景云退出包围圈,让他们自己斟酌,拉了黎宝璐对文生和乔胥道:“文兄,乔兄,剩下的事你们商量着办吧,天色已晚,我与内子便先回去了。” “我让人送你们。” “不用,”顾景云笑道,“这里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我们走一走就到了。” “那你们一路注意安全。” 154.第154章 审判(上) 分卷阅读392 顾景云和黎宝璐从马车上下来时府衙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俩人微微一愣,赵宁带着顺心挤到俩人跟前,护住他们道:“快进去吧,文兄他们已到了,现在堂上。” “怎么这么多人?” 赵宁冷笑道:“我们出了考场才知此事,不然闹得更大,里面已被各地学子围住了,大家都等着周知府给我们一个交代。” 前天考生们下场,睡了半天一夜,第二天起床正要去找同年们对答案拉关系,结果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直接把他们震在了当场。 文生,乔胥等人都不是无名之辈,他们的名气或许没有顾景云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同窗,同乡和院试时的同年,这些都是人脉,得知他们竟然因为被人陷害而不能参考,刚从考场出来的考生们瞬间怒了,这种事绝对不能忍,因为嫉贤妒能就害人,特别是常宽的死尤其让人痛心。 因此一大早大家就跑来助阵,这不仅是关于公平公正的抗争,还是贫寒学子与官二代的抗争。 外面群情激愤,热火朝天,府衙后面则是气氛冷凝,是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压抑。 周毅叹息一声,对欧通判低声道:“欧兄,非是公和不帮,实在是民意难违,据说文生已拿到了完整的证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欧通判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过他依然挤出一抹笑,对周知府微微点头道:“多谢大人提醒。” 周毅点头,转身离开,全程好似没看到跟在欧通判身后的欧敦艺一样。 欧通判站了半天,直到周毅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身道:“走吧。” “二叔,”欧敦艺咬咬牙,颤抖着双腿跪下,祈求道:“二叔救我,这事全是袁芳撺掇的,跟我一起的同窗都能作证……” 欧通判冷冷地看着他,“要是能推到袁芳身上我还会让你牵涉其中吗?现在你最好祈祷他们对人证用刑,或是人证改口供,不然……” “二叔您不能这样,我是欧家最有希望考中进士出仕的子弟……” “不错,但你不是欧家唯一的子弟,”欧通判沉沉的看着他道:“你还有堂兄弟,亲兄弟,你得为他们着想一二。” 欧敦艺脸色一白。 “如果没死人,你最多流放五百里,刑五年,等风声过去便能东山再起,但现在死了一个人,那些考生又最易被人煽动……”欧通判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如果证据确凿,欧通判是保不住他的。 到时候只能让欧敦艺尽量将欧家摘出来,撇清欧家与此事的关系。 叔侄俩沉着脸上堂,欧通判是旁听,欧敦艺却要站在堂上。 此时堂前跪了吴大夫和被绑缚的许邬,后面则站着二十四位考生,为首三人是顾景云,文生和乔胥。 欧敦艺狠狠地瞪了顾景云一眼,他已经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就是顾景云之妻状告有人破坏乡试,谋害乡试考生开始。 若不然,这事不传出去就不会有人发现,他自然也无事。 所以要问欧敦艺此时最恨的人,第一便是顾景云和黎宝璐,第二则是袁芳。 原告被告到齐,人证也到齐了。 周知府上堂,惊堂木一拍便开始审案。 目光在堂下一扫,背后不由渗出冷汗,这件案子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他想怎么判便怎么判的了,此次乡试的主考官竟也跑来围观了。 顾景云他们已拿到了证据,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欧敦艺。 欧敦艺只能咬紧牙关说他们逼供,但对吴大夫他们根本没动手,许邬身上除了有绳子勒出来的印迹外一 分卷阅读393 点外伤也没有,再让大夫给他们检查身体也检查不出个所以然。 而吴大夫生怕书生们真瞄准了吴家打击报复,自然是不敢翻供,反而还提供了不少证据,比如,“因都是给秀才公们开药方,小的难免有疑虑,去看诊时便多留了三分心,这才发现他们之所以会腹泻全因吃了一道客栈提供的桂花糕。” “那桂花糕是客栈里的拿手点心,不仅做得不错,还便宜,在客栈里住的考生晚上吃不起宵夜的都会叫一份,晚上吃不完明天一早还可以接着吃,点心不易坏,留两天也没事。但那桂花糕里掺了些能让人腹泻的药,因桂花香味浓郁便遮住了,他们又常吃,所以才腹泻的。”吴大夫是大夫,大夫最擅察言观色,那书童陆续让他给好几个秀才开药方,偏他们还都住在同一个客栈,想也知道给他们下药的人便是客栈里的人。 为了预防欧敦艺杀人灭口,他还留了不少证据,比如,“有一次那书童去找小的给文公子开药方,小的见他腰上挂的玉很好,不像是他能用得起的,便多问了一句,他说是他主子赏的,小的便胡搅蛮缠讨了过来,现在那玉便在这里……” 又道:“合作次数多了,小的估摸那位公子应该信任小的了,小的便借口书童来找小的太过危险,便让他们以后有何吩咐便写了纸条递给我,这样能避免过多接触,那位公子也认同了,我现在手里便有两张他写的纸条。” “如何确定他们一定会找你看病?”周知府好奇的问。 “小的坐堂的医馆便在考生们所住的客栈附近,一般他们找大夫都是就近寻找,我只要坐着,等他们上门时抢在其他大夫前应下就行,”吴大夫道:“要是地方远,我会按照他说好的日期提前去附近等,一等人出来便背了医箱上前,再报出医馆的名字,一般人都会就势请我上门,因此我从未错过。” 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吴大夫不翻供,被打怕了的许邬自然也不敢翻供,咬牙将所有事情都说了。 原来他不仅撞人,连从楼上扔东西砸人都是他干的。 周知府看了面无血色的欧敦艺一眼,下令叫人去客栈捉拿厨师,尤其是做桂花糕的厨师。 欧敦艺面色阴沉的听着,扭头看了一眼人群,精准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围观的袁芳。 对上他的眼睛,袁芳心一跳,直觉不好,果然,一直挺立站着的欧敦艺撩起衣袍一跪,磕头道:“大人,学生认罪,这些事的确是学生指使的,然而学生也是受人蛊惑,求大人恕罪。” 袁芳面色一变,紧握起拳头,他心中冷笑一声,他早预备着他会栽赃他,也早做好准备了。 “哦?”周知府身子微微前倾,“是谁?” 欧敦艺转过身子,指着人群中的袁芳道:“是他,学生的同窗袁芳。” 袁芳身边立时空出一个圈,大家都好奇的看着他。 顾景云嘴角微翘,宝璐说袁芳才是罪魁祸首,但从他们查到的证据来看,他们根本不能指认袁芳。 但不能问他的罪,却不代表他们什么事都不能做。 来日方长,仇人要是确定了,自然不怕他跑了。 “此间种种手段全是他教我的,也是他与我说使那些无权无势,成绩又比我略好的人无法参考,我更容易考出好名次,我这才百般算计。” 袁芳苦笑一声,满脸委屈苦恼的上前行礼道:“大人,学生怎敢如此行事。” 他扭头对欧敦艺道:“欧兄,我当初实在是后悔,我若是不提这些奇志怪谈,或许你就不会入障了,到最后竟做下此等恶事,害得这么多同年无法参考,更害得常兄命丧黄泉。” 说罢满脸羞愧的对堂上的周知府行礼道:“大人,在下秋闱前曾在外游学,对些奇谈怪志特别有兴趣,又因我是读书人,便尤其爱搜集些关于书生的奇谈怪事。其中便有妖魔鬼怪勾引赶考的学子,使他们 分卷阅读394 不能及时去应考,也有妖精不舍书生去考取功名,怕他们考取功名后抛弃她的,便给他下药,或使他意外错过科举的,总之各种怪事应有尽有。本来只是解闷的小故事,谁知道敦艺竟会当真。” 文生这才将目光定在袁芳脸上,目中生寒,怎么就这么巧偏就收集了这些故事? 还都让欧敦艺借鉴上了。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纷纷看向袁芳。 袁芳也不恼,继续道:“学生酷爱这些杂记,因此自己也整理了不少,这其中只是一小部分,事情发生后我也猜到是我这些杂记的手段使敦艺想歪了,但若就此认定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我却不认,我的杂记中包罗万象,其中还是以报恩之类的最多,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叫我书童回家取来。” 袁芳坦坦荡荡,倒让大家心中的怀疑去了不少。 就是文生目光也温和了些。 欧敦艺却“嚯”的抬头,狠狠地瞪着他道:“袁芳,你可没跟我说过其他的故事,只单点了这几个与我说。” 袁芳伤心失望的摇头,“欧兄,你,你怎能如此诬赖我,同窗们都知道我爱杂记,我常与他们讲些奇谈怪志,你听过的他们都听过,你,你怎能如此断章取义让人误会于我?” 人群中有跟欧敦艺和袁芳一起读书的书生忙道:“袁兄说的没错,他的确常跟我说些奇谈怪志,有时候还特意讲鬼故事吓唬我们呢。难道我们听了鬼故事就要学里面的鬼去杀人不成?明明就是欧敦艺心术不正,自己想歪的,怎能怪袁兄?” 155.第155章 审判(下) 袁芳的书童很快找来手稿,周知府和文生等人都大略翻阅了一下,正如袁芳所说,他的杂记中记载了许多妖魔鬼怪的故事。 有报恩的,有害人的,也有讲因果报应的,不过是些奇志怪谈,并不少见。 欧敦艺看到这些手稿如坠冰窟,不,这不对,袁芳是特意跟他强调过那几个故事的! 他连忙去看常跟他们混在一起的书生,他们却满眼厌恶的看着他,纷纷为袁芳作证。 欧通判看着这一幕,不由闭了闭眼,他知道这个侄子算完了。 欧敦艺的罪证确凿,但他却不能提供袁芳的罪证,周毅目光一扫,便已拿定主意,正要拍板结案,就听顾景云问欧敦艺,“欧公子,你说你是被袁公子撺掇的,那么你是否记得你第一次听到类似故事是什么时候,当时都有谁在场,袁公子一共说了几个故事?” 欧敦艺有些心灰意冷,但依然仔细的回忆了一番道:“我记得那是院试放榜没多久,我与同窗们聚在一起谈论各地的天才,”欧敦艺指着堂下的几人道:“当时他们都在场,都可为证,我们说到山东和江南多才俊,明年春闱只怕又是这两个地方的学子拔头筹。他便说我们广东今年也多才俊,说不定能在春闱中争得一个好名次。” “我们今年都要参加秋闱,话说到此不免细数才华不错的学子,他一再叹息自己不如他们多矣,不知今年是否能取中。中途我去了一趟茅厕,他跟着我一起去,路上便与我叹息,说我上届不该放弃会试资格,因为今科竞争明显比上届要激烈得多。我本自信满满,但听他那么说也心有惴惴,回到席中便有些神思不属。他便在此时开玩笑一样说起让我们小心些,别被人算计了去。还说历代科举中一些文采斐然的学子总会出意外。” 欧敦艺细细的说道:“大家不免追问,他便给我们说了一个狐妖与书生的故事,说那狐妖怕书生科举出仕后抛弃她,她便在书生快要入考场前施法让他腹泻,从而错过考试。” “事后散宴回家,在车上他却一脸严肃的与我说此乃真人真事,不过是假借妖之名义告诫众人罢了,让我小心防范,别着了别人的道。”欧敦艺冷笑,“我已考过两次,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更别说遇到,自然不往心里去,但他事后一再说起这种事很常见,不过是我不知道罢了。” “可惜,他与我说这些话时从没有第三人在场,或是我身边只有 分卷阅读395 书童,并不能为证。”欧敦艺看着袁芳,脸色非常难看,“如今看来,他却是算计好的。” 他惨笑一声,“我承认,此事是我所为,我只怕难逃一死。袁芳算得上我的挚友,从十二岁他来我家始我们便一起读书,我有何理由要害他?即便证明是他给我出的主意,我亲自收买人手害人却也是事实,罪责并不会减轻,我何苦拉他下水?” 他目光阴狠的看向袁芳,一字一顿的道:“只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袁芳,我虽没有证据,但你我心里都明白这一切事情的根由。” 袁芳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大家看着袁芳的目光也不由带着怀疑,即便是一开始对他深信不疑的同窗也怀疑的看着他。 因为袁芳与欧敦艺是住在一块儿的,他们私下要是再说些什么话是再容易不过。 顾景云看了袁芳一眼,欧敦艺倒是聪明了一回,知道顺着他的问题示弱拉下袁芳。 他们的确没有证据证明袁芳参与其中,但只凭欧敦艺这番话,袁芳便会一直活在这种怀疑之中。 而这也正是他将来出手的理由。 就算袁芳不入狱,他也能让他不好过。 顾景云与文生对视一眼,知道再审下去也审不出什么来,便上前一步道:“大人,我们已没有问题,只是希望您在判决前听听学生们的意愿。” 周毅抖了抖胡子,道:“你说。” “大人,欧敦艺挑的考生皆是家境中下的贫寒学子,来参加一次考试不容易。” 顾景云身后的书生们皆面色潮红的低下头,他们觉得当众提起赔偿很是丢脸,但不问欧敦艺罪他们又不甘,何况文兄一再强调了,这是他们该得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上前提这个要求的不是他们,而是顾景云和文生。他们可以不太丢脸。 文生脸色也微红,但依然坦坦荡荡的抬头看向周毅。 相比之下顾景云就要淡然得多,站在堂上理直气壮地的道:“比如学生,来广州参加乡试得准备车马费,船资,食宿费,还要预备出笔墨费,医药费等,学生家中不贫,但出门一趟也是伤筋动骨,几乎是把家底都带上了,更别说其他同年,有的人甚至要借贷才能来参加考试。” “欧敦艺一人之错却要他们白费了三年时间,身心受创外还要再来一次乡试,”顾景云悲悯的道:“有的同年为了参加这一次乡试准备了许多年,下次想要再凑足路费还不知是何时,因此学生斗胆请大人为我等做主,核算我等的损失,让欧敦艺照实赔偿。” 顾景云再次以自身为例,“比如学生,学生幸运,这次侥幸得以参加乡试,因此乡试的花费不用他赔偿,但学生一再受惊,为了此案又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期间的车马费,惊吓费和误工费他却是要赔的。” 周毅目瞪口呆,这,这还是读书人吗? 怎能掉在钱眼里,满身铜臭味? 欧通判却直觉不好,板着脸道:“荒唐,欧敦艺犯法自有律法参考判决,此等赔偿却是闻所未闻。” 顾景云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欧通判未听过不要紧,现在听便是了,您觉得我们无理取闹,是因为您也是被告之一,作为原告的我们自然是觉得理所应当。” “而最后如何判决自有周大人来定。” 欧通判气得脸色发红,“本官怎会是被告,一派胡言!” “据我所知欧家并未分家,依照《大楚律令》,民事赔偿案中被告无力赔付的由其全家负担,若欧敦艺的财产够数自然与欧通判无关,若是不够数,自然就与欧通判有关了。” 顾景云给文生使了一个眼色,文生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大纸递上去给周毅,“周大人,这是学生等核算的,若是有不尽之处,再请大人填补。” 分卷阅读396 周毅展开一看,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账目,再看最后需要赔付的那个数字,头晕了一下,他同情的看了一眼欧通判,再看一眼底下寒酸的二十几个学子,一时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判决。 师爷从后面小步的挪过来,小声给他出主意,“大人,这属于民事部分,不如延后再判,今日先判刑事。” 周知府连连点头,惊堂木一拍就下判决。 欧敦艺破坏秋闱秩序,买凶害人罪证确凿,在常宽之死中他有间接责任,故除去身上一切功名,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一世不回。 许邬伤人被判杖一百,徒三年。 吴大夫被判得最重,杖五十,三年后处斩。 文生等人听到这个判决脸色有些难看,竟然只判了流刑。 顾景云对文生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周知府顺势道:“将欧敦艺等人押回牢中,至于赔偿民事案延后再审,退堂。” 文生甩开顾景云的手,气愤的问,“你为何拦我?” 顾景云眯着眼道:“流放并不比斩立决轻,我反而觉得流放更适合他。” 文生不服气。 “三千里那便是要到开平卫去,那里是边关,时有战事,他能活到什么时候且不说,你知道流放之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顾景云轻轻地道:“是绝望,毫无希望的生活,有时候死亡都会变得奢侈。” 文生愣住,想起顾景云的籍贯不由微微蹙眉。 琼州便是流放之地,北人南流,南人北流,他早觉得顾景云生活在南方却有一口标准的官话奇怪,可若是他时常接触北地来的流放之人便解释得通了。 文生略想了想,算是勉强同意他的说辞,然后开始担忧起来,“我们提的赔偿周大人会同意吗?” 顾景云意味深长的道:“会的。” 周知府当然会同意,反正赔的不是他的钱,只要能平息书生们的怒火就行,当然,赔是赔,却不可能赔这么多。 周知府回去后仔细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赔付项目和数额,点了点精神损失费道:“这是谁想出来的,也忒狠了,光这一项便每人要赔二百两,二十四个人便是四千八百两。” 师爷也凑在一旁看,啧啧称奇道:“这些名目简直比苛捐杂税还狠。” 他的目光下移,不由“咦”了一声,“大人看,着还有常宽的名字。” 周毅忙去看,看了上面的赔付项目和数额后不由一叹,“别人倒还罢,常宽的赔付却是不过分的,好好来参加乡试,却把命丢了。” 周毅立时没了心情,把纸一丢,挥手道:“算了,赔多少怎么赔让欧家去与他们掰扯吧,明日就要放榜了,本官实在没心情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了。” 156.第156章 中秋 “你信袁芳是无辜的吗?”文生看向顾景云。 “不信。” 文生脸色便有些难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牵扯其中?” 顾景云点头,“然而并没有证据,欧敦艺和他的书童小厮的证言并不能作为证据。” 文生拳头紧握,顾景云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急,来日方长,而且该有人比我们更恨他才对。” 文生扯开一抹笑容,对顾景云拱手道:“明日就放榜了,顾兄弟回去休息吧,等你高中,我们在飘香楼里包一场为你庆贺。” 顾景云含笑摇头,“该是我请你们才是。” 分卷阅读397 黎宝璐站在一边等他们话别,文生看了她一眼后叹道:“顾兄弟好福气,我等不及多矣,好,便由你来请,也让我们沾沾你的福气。” 黎宝璐等文生走远了才上前拉住顾景云的手。 顾景云认真的看她,“今日是中秋,我陪你去买东西吧。” “我想去选些大螃蟹,做月饼的馅料已经买好了,菊花酒也备了,下午我们回去蒸螃蟹,做月饼,晚上只赏月饮酒。” “好!”顾景云想了想又道:“给舅舅他们寄几个月饼回去。” 黎宝璐兴致起来,高兴的道:“再寄两坛菊花酒,去年家里没收集菊花,我们出来时又把菊花酒全喝了,吃蟹怎能不配菊花酒?” 赵宁知道后也心动,“不如我也给家里寄一些回去?” 顺心就忍不住翻白眼,“这不是浪费钱吗,今天就是中秋了,等送到家早过了中秋,再吃月饼还有何意?而且您看家里像缺月饼和菊花酒的样子吗?” “朽木,”赵宁瞪着他道:“那你看顾兄弟家像缺这两样东西的吗?” 顺心一噎,小心的看着正坐在桌子边小心做月饼的夫妻俩。 “我们都听到啦,”黎宝璐斜睇了顺心一眼,道:“今天晚上大家都过一个中秋,等他们收到我们的月饼,他们又可以过一个中秋,这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事情。” “鹅毛尚轻且能千里送,我们不过隔了一道海峡,”顾景云抬了抬下巴道:“你要送便自己来做吧,也让你父母尝尝你的手艺。” 赵宁紧张起来,“我?可我不会做呀。” 顾景云鄙视他,“学着。” 赵宁便去洗手抓面团,他从未下过厨。赵家虽只是乡绅,但因赵宁是全家的希望,所以宠他得很,别说下厨了,他连自家厨房朝哪儿开都不知道。 黎宝璐的厨艺且不说,顾景云的也棒得很,做出来的月饼再在模具上一压,拿出来后漂亮得不得了。 看看自个手上揉成一团的月饼,赵宁额头上不由冒出细汗。 顾景云和黎宝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做的自己吃。” 赵宁欲哭无泪。 到最后赵宁还是没好意思把自个做的月饼寄回家,而是拿了厨娘做的,顺心坏心的偷偷在里面加了一坨赵宁做出来的。 寄回赵家后,赵老爷和赵太太差点为了这一坨月饼的归属抢起来,最后被赵太爷拿走了。 赵宁的处女作品进了赵太爷的肚子,直接撑得他连晚饭都不想吃了。 黎宝璐将月饼放好起火,一旁的蒸笼里蒸着大螃蟹,顾景云则挽了袖子打算做其他的菜。 他们给厨娘放一天假,让她回家过节去了。 中秋节是华夏最为重要的节日之一,几人自认是好东家,自然不会剥夺下人一家团圆的机会。 顺心连忙进厨房帮忙,除了茫然无措的赵宁,其他人都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 赵宁憋红了脸道:“我能做什么?” “你洗菜吧。”黎宝璐指使他道:“去缸里打水,把菜洗净放一边,我一会儿切。” 赵宁笨手笨脚的去舀水,路上还差点摔了一跤,抬头见顾景云风姿卓越的站在灶钱炸丸子,不由叹息,“顾兄弟,你年纪小小,怎么就会这么多?我读书比不上你也就算了,琴棋书画也不能与你相比,就连阅历都比你差一分,没想到你连厨艺都会……” 他读书都嫌时间不够用,顾景云小小年纪是怎么学到这么多的? 分卷阅读398 赵宁眼巴巴的抬头看顾景云,“顾兄弟,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指点一下我,哪怕我只学到三成也满足了。” 顾景云沉默了一下道:“你不用伤心,因为世上能做到这些的人少之又少,你并不是一个人。而有些时候你要勇于承认,天生比后天努力要更重要。” 赵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皮涨红,“顾兄弟,你,你……” 你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顾景云当然不承认他脸皮厚,他不过是说了实话。 四人一起努力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饭,此时太阳刚下山,余热还在,一行人便把桌子搬到后院,吃完晚饭圆圆的月亮就蹦出来了。 大家摆上蒸好的螃蟹,开封的菊花酒,新鲜出炉的月饼,边吃吃喝喝边赏月。 顾景云高兴,一连喝了三杯酒,脸色薄红,眼睛逐渐发亮,双目只定定的看着黎宝璐,理也不理一旁使劲儿刷存在感的赵宁。 赵宁撇撇嘴,拉着顺心到一边赏月,给他背各种关于中秋和月亮的古诗词。 顺心听懂一半,但还有一半没懂,急得满头大汗。 黎宝璐便拉了椅子与顾景云靠坐在一起,笑道:“赵宁喝醉了。” 顾景云连个眼光都没看他,继续看着黎宝璐道:“别理他,你看我就好。” “好,我看你。”黎宝璐知道他喝醉了,也不扶他回房,伸手握住他的手便一起靠着椅子抬头看月亮。 顾景云“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头微微一歪靠在黎宝璐的肩膀上,含笑道:“以后每年过中秋我都给你做月饼吃。” “我要吃肉馅和鸡蛋陷的。” “好!” 黎宝璐偷偷瞄着顾景云白玉无瑕般的侧脸,心“砰砰”跳起来,真是太漂亮了,好想咬一口怎么办? 正犹豫着要不要啃一口,耳边便响起顾景云低低的笑声,然后脸颊一疼,竟然被顾景云咬了。 黎宝璐脸色爆红,急忙去看赵宁和顺心,这才发现俩人早不见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他们早就走了。”顾景云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是想像我一样咬你吗?” “胡说,我又不是小狗,怎么会咬人?” “嗯?”顾景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是在说我是小狗吗?” 黎宝璐硬撑着看他,顾景云便笑着去摸她的脸,愉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真是傻瓜,除了小狗,丈夫也是会咬人的呀。” 说罢一头栽在黎宝璐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捏着她的衣袖昏睡过去了。 黎宝璐看着嘴角带笑的顾景云,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我就说嘛,今天晚上的酒又没掺水,怎么可能喝了三杯都不醉。” 黎宝璐抱起顾景云就往屋里走,把人放在床上后见他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便抽了抽嘴角,将衣服脱下让他抓,自己去打了热水来洗漱。 八月十六是放榜日,今年放榜赶的巧,大家昨天先在府衙围观了一场好戏,晚上又各种狂欢,第二天不约而同的睡迟了。 除了极个别考生早早的爬起来奔赴礼房等待放榜外,其他人都还睡着。 顾景云便包括在这极个别考生中,但他不是自愿起床的,他是被黎宝璐挖起来的。 乡试比院试重大多了,因此黎宝璐不仅把自己拾掇得非常漂亮,还让顾景云换上了新衣服。 顾景云却看着黎宝璐不动, 分卷阅读399 半响才慢腾腾的转进盥洗室,耳尖红红的换上衣服。 顾景云和黎宝璐的衣服皆是蓝色,顾景云人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黎宝璐却很少穿这种颜色,因为她人黑,衬不起蓝色。 但现在她穿上蓝色后顾景云才发现她白了许多,之前一直带着小麦般健康肤色的小姑娘,或许是因为晒太阳的时间减少了,又过了一冬一春,她竟然白了许多。 穿上蓝色,既典雅又衬得人肤白貌美,关键是他们穿的同色,别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夫妻。 顾景云出来后见她还梳着姑娘的发型,便道:“换一个发型吧。” “换什么样的?” “我来帮你。” 黎宝璐便开心的坐在梳妆台前,散开头发让他弄。 很多年不帮她梳头发有些生疏了,顾景云梳了好几下才开始动手,看着乖乖坐着的黎宝璐,顾景云又想起了她刚到顾家来的时候。 那时候宝璐才三岁,可能刚从光头进化而来,因此头发很短,也很少,还有些泛黄,软软的贴着头皮。 秦舅母帮她调理了好久,天气暖和后就把她的头发全剃了重新长,她便是那时候才开始留长头发。 小孩子头发长得快,她只会在头顶绑一个,头发再长点就绑两个,难看得不行。 他便帮她绑各种发型,包包头,双丫髻…… 七岁以前他们都住在一起,也都是他帮着她绑头发的。 顾景云帮她挽好头发时天色还早,俩人把赵宁吵醒便一起往礼房去。 赵宁不住的偷看黎宝璐,顾景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挡住他的目光。 赵宁一愣,立即勾了他的脖子道:“顾兄弟误会了,我看弟妹是因为觉得弟妹今日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顾景云板着脸道:“哪里不一样?” 赵宁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好像长大了一些,昨日明明还是个小姑娘,今天却好像长了三四岁似的。” 顾景云一愣。 黎宝璐则直接从后面给了赵宁一脚,她又不是聋子,内力在身怎么可能听不到? 不管什么年纪的女孩,凡是说她们老的都不能忍。 赵宁差点扑在街上,他捂着屁股挑开,叫道:“弟妹冤枉,我是夸你越长越漂亮了……” 黎宝璐冷哼一声。 赵宁后悔不已,早知道不多看那两眼了。 157.第157章 考中啦 礼房附近便有一排的饭馆茶楼,赵宁早早便定了一个位置,他们到时客栈还没多少人,他们便在大堂里选了个好位置坐下。 “看来昨晚上大家都很尽兴,都这个时辰了也没几个人。”赵宁摇着扇子觉得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即便昨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今天照样早起。 黎宝璐叫了不少茶点,一边吃着一边等放榜。 顺心垫着脚尖往外看,很想亲自去看榜单,黎宝璐便安抚他道:“你不如去兑些零钱,一会儿好给人打赏。” 顺心很心动,巴巴的看向赵宁。 赵宁讪讪,低声道:“弟妹,还没放榜呢,我未必能中,还是别叫人笑话了。” 虽然赵宁自我感觉挺好的,但他却不觉得自己第一次就能考中。 话音才落,外面一声大大的钟声响起,饭馆里的人全都下意识绷直了脊背 分卷阅读400 ,伸长了脖子向外看。 放榜了! 大家伸长了脖子看时,早早便守在榜单前的一个小伙子目光炯炯的瞪着榜单,第一个名字才贴出来他便跳起来,将后面的籍贯反复看了两遍便挤开人群跑出去。 一到人群外便有一人迎上来,“大哥,怎么样?” 小伙子脚步不停的往前跑,低声问道:“去岁考中院试案首的顾相公在哪里?” “在福来饭馆,我刚才看见他们进去了。” “走!” 小伙子拉着弟弟就往福来饭馆冲,远远的看见招牌便堆起高兴的笑脸大喊,“顾老爷大喜,顾老爷大喜……” 他冲进去,目光在客栈里一扫便看到了顾景云,当下就冲过去,“贺喜顾老爷,顾老爷大喜中了解元!” 顾景云愉悦的抿嘴一笑,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双眼发亮的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高兴坏了,虽已有预料,但真考中了依然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她大方的掏出五两银子打赏小伙子,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小的少年,也满脸喜悦的冲他们恭喜,便又摸了一角银子给赏他。 少年拿着将近二两的赏银高兴的咧开嘴巴,好话一箩筐的往外蹦,“夫人大喜,明年解元老爷必中状元,给您挣个一品诰命。” 小伙子也很高兴,他们兄弟三更一过便摸黑守在这里等的就是给这些考生老爷报喜挣钱。 俩人将好话不要钱似的丢了一箩筐,这才高兴的跑走。 饭馆里的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羡慕嫉妒恨的上前恭喜顾景云。 解元呀,还是个少年解元,必须得结交! 有人看他年轻,本还动了心思的,但刚才少年的话他们也听到了,这少年解元竟已成亲,他们失望的看了一眼黎宝璐,继续热情的围着顾景云。 虽然可惜,但还是要结交。 这边正热闹,饭馆里一下涌进不少报喜的小伙子,有一个便冲着他们这桌来了。 赵宁正高兴的和顾景云道喜没注意,顺心却一下绷直了脊背,紧张的看着他。 在他紧张期盼的目光中,小伙子冲着赵宁就跑来,咧着嘴大声道:“赵老爷大喜,恭喜赵老爷高中一百零八名!” “啊?”赵宁有些懵逼。 顺心却激动的跳起来,抓着荷包大叫道:“好,赏!” 掏出荷包里的银子就散出去。 报喜的人大喜,作揖道:“预祝赵老爷明年春闱也高中,光宗耀祖,封妻荫子。” 见赵宁愣愣的,顾景云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恭喜赵兄得偿所愿。” 赵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考中了,而且名次还不低。 他眼睛一下就红了,扑上去就要抱顾景云,黎宝璐便眼疾手快的把顺心扯过来一挡,赵宁直接把顺心抱了。 赵宁:…… 他,他不就是想跟顾景云分享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吗? 黎宝璐笑眯眯的恭喜他,“恭喜赵公子!” “弟妹同喜。” 饭馆里又哭又笑,激动到失态的人不少,有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在听到考中后直接就“咚”的一声晕倒了。 早早等候在附近的大夫刚听到饭馆里有人叫大夫便“咻”的一 分卷阅读401 下冲了进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扎针,把人救过来后笑眯眯的恭喜一声便嘱咐道:“举人老爷是大喜过度,休息几日便没事了,我给你开副保养的方子,保证龙精虎锐。” 于是大夫不仅赚了一笔诊金,还得了不少的打赏。 黎宝璐看了赞叹不已,科举实在是提高国民GDP,促进经济发展的好举措。 顾景云和赵宁突破重围,和大家团团互相道喜过后便回家。 文生和乔胥等人也收到了消息,俩人代表二十三人来给顾景云贺喜,打算晚上在他们所住的客栈里摆酒庆贺,希望顾景云务必到场。 顾景云自然欣然应允。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很欣赏文生和乔胥。 文生清正且心胸宽广,乔胥醇厚,虽贫穷却极有原则,更为难得的是他心性坚定,突逢大难也没迷了心智。 顾景云看了赵宁一眼,道:“晚上顾某和赵兄必定准时到场。” 文生闻言大喜,顾景云是解元不说,赵宁也是举人,能与他们交朋友,对他们来说是机缘。 他知道这是顾景云在帮他们牵线。 而赵宁同样知道顾景云这是帮他扩展人脉。 这二十三个人今年虽没能参加乡试,但他们的学识都不错,三年后考中的几率很大,以后大家常联系,不管是读书时还是出仕,大家都可以互相照应。 毫无根基的贫寒学子都是这么经营人脉的。 文生在临走前道:“袁芳的名次在八十九,欧敦艺在二百三十六,听说他的功名被剥,主考官已下令后面的名次都往前挪一名,第三百零一名被录取为第三百名。” “好运气!”顾景云赞道。 文生叹息,“是啊,运气是很好,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考中举人,哪怕是考不中进士也能谋官出仕,一名之差,于一个人来说便是天堂与人间的区别。 所以这次放榜最喜的不是顾景云这个解元,而是那位第三百零一名的考生。 顾景云等文生走后才拉着黎宝璐的小手道:“虽然县衙会给舅舅们报喜,但我们还是雇人特意走一趟的好,顺便把我们要寄的东西捎带上。” “那我们多寄点东西,我去给妞妞买些绵软的布料,天气冷了给她做漂亮的夹衣。” “我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放心,钱还够,足有二十三两呢。”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点了一下她额头,“调皮。” 黎宝璐嘻嘻而笑,“你别担心,大不了我们再走一回商,上次我们不就这么赚了一笔钱?” “我不担心,过两天你去古芳斋里看看画卖出去没有,若没有就取回来,我自有办法。” 黎宝璐点头。 顾景云高中解元,赵宁同样高中,他们住的房子一下门庭若市的热闹起来,每日前来贺喜结交的人不少。 黎宝璐在应付了两天后果断闭门谢客,要想巴结他们上外头应酬去,光准备茶点和饭菜她就要累瘫了。 顾景云也心疼她,拉着赵宁往外去,要结交他可以,外面来。 黎宝璐一下轻松起来,便往古芳斋去看她寄卖的画。 一进门她就被热情的伙计迎进贵宾房,又是茶又是点心的奉上。 黎宝璐这两天被巴结的有点多,迷迷糊糊的想,难道连古芳斋的伙计都知道她是 分卷阅读402 解元夫人了? “夫人,您的画卖出去来了!” 黎宝璐惊喜,“卖了多少?” “卖的是仙人出海图,照您定的价,一千两!”伙计高兴的道:“不过我看那位客官更满意您的琼州日出图,可惜您要价太高,那位客官便有些犹豫,若是夫人肯降价,说不定五千两也是卖得的。便是名画也不值这个价,夫人真是好福气。” “既然已经卖出一幅,那剩下的一幅我便不卖了,我们结账吧。” 伙计一呆,“夫人不再想想?十万两的价格实在太高,其实以小的来看,五千两已是很不错的价钱了。” 黎宝璐摇头,她本来就是用琼州日出图来衬仙人出海图的,就没打算卖,不然也不会把价钱定得这么离谱了。 见黎宝璐坚持,伙计只能不甘的抿嘴,一边将还挂在墙上的画收好递给黎宝璐,一边给她结账。 他要收一百两的抽成,加上琼州日出图每日一两的保管费,最后给黎宝璐八百九十两。 因为她拿来的画卖了高价,伙计不敢得罪她,虽然心中不甘,依然高高兴兴地把人送走,临走前一再嘱托,“夫人若还要卖画只管来我们这里,全广州城我们店铺的价钱是最公道的。” 黎宝璐点头,想了想问道:“可方便告诉我买画的人是谁?” 伙计笑道:“也不是什么秘密,买画的是宝来号的贺三爷,听说是要送给贵人呢,夫人拿来的画很好,贺三爷一眼就看中了。” 158.第158章 黑吃黑 银票需要到钱庄换取银两,除非价格很高的商品,不然一般店家是不收银票的。 特别是外面的小摊小贩,给他一角银子可能都找不开,所以黎宝璐怀揣着八百九十两转道钱庄去换些银子。 “给我换十两一锭的银子,换八十两。”黎宝璐将银票推进去。 “客官稍候。”伙计接了银票去取银。 旁边的小门更好从里面打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满面笑容的将袁芳送出来,“袁公子慢走。” 袁芳脸上带笑的与他告辞,眼睛只是粗粗扫了一下黎宝璐,见她小姑娘打扮并不往心里去,转身出去了。 黎宝璐目光在俩人间转了转,见那管事摸着胡子惬意的目送袁芳离开,便猜出袁芳是来寄存银子的。 但需要一个管事亲自送出门来,看来袁芳存了不少钱。 黎宝璐心中微动。 “姑娘,这是您的银子,您点点看。”伙计将八锭银子推出,黎宝璐掂了掂银子便扫进钱袋里,绳子一扯便塞袖子里快步出店,手还不在意的挥道:“谢谢小哥。” 伙计见人一下就不见了,不由撇了撇嘴,嘟囔道:“本来还想提醒你小心些的……” 黎宝璐在街上目光一扫便往内城走去,欧通判家住在那边,袁家也在那边。 黎宝璐脚步不慢,一盏茶的功夫便找到了袁家慢悠悠往前走的马车。 袁正是欧通判的幕僚,不管袁芳是不是撺掇了欧敦艺,以欧通判的心性应该都会弃他如履,这时候他反而在钱庄里存下大量的钱干嘛? 黎宝璐正思虑,便见前面的马车在一家店铺前停下,袁芳带着书童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牌匾便出去。 那是一家古玩店,马车不能挡在人家店前,因此车夫将马车驶到店的后门处,主子要走时叫一声他再来。 黎宝璐便在对面的小摊上捡东西,最后捡了两根木钗,一条络子,才要掏出铜板付钱便见袁芳面色不悦的带着书童出来,他也不等书童 分卷阅读403 去叫车,转身就疾步离开。 书童一边着急的冲后门方向喊了一声车夫的名字,一边去追袁芳,结果俩人才走过店铺路过一个巷子口便被里面伸出的两只手捂住嘴巴拖走,前后不过七八息的时间。 看了全程的黎宝璐:“……” 黎宝璐不着急了,慢悠悠的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铜板,数了二十八个给摊贩,这才慢悠悠的往那条巷子晃去。 车夫驾了马车出来,迷茫的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又进店询问,得知公子已离开忙跳上马车去追。 马车一步不停的往袁家的方向追去,黎宝璐走在车后,到巷子口时便晃进去。 这是条杂乱狭窄的小巷,只容俩人并排而走,墙边还堆了些木柴垃圾,显然平时很少有人走过。 黎宝璐走到分叉口便向左拐去,这里更加阴暗,尽头是一堵墙,沿着墙角右拐又是一条小巷。 黎宝璐将头发散下粗粗用一条带子束起,又将外衣脱下,将袖子紧紧的一束,立时变成了飒飒英姿的女侠。 黎宝璐把外衣包住头脸,脚下一晃便出现在了巷子口,这条巷子并不深,尽头是一扇角门,两边皆是围墙,显然是隔壁家倒垃圾的角门。 而袁芳主仆已被打晕在地,四五个汉子正从袁芳身上摸出一个布包,一打开,满满的一垒银票,众人惊喜得眼睛发亮。 “大哥,我们发财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傻大个高兴的直咧嘴,话出口才发现不对,怎么是个女声? 大家忙扭头去看老大,就见他们的老大正瞪圆了眼睛看向他们的头顶。 几人忙抬头去看,黎宝璐蹲在墙头冲几人挥手,眼睛闪亮亮的问道:“见者有份,各位大哥,分我一份如何?” 傻大个抱着布包蹦起来,怒道:“你是谁?敢黑吃黑,信不信爷削了你?” “我信,但你能上来吗?”黎宝璐气了一通傻大个便看向他们的老大,意味深长的道:“你们要快点拿主意哦,这位袁公子可是才考中举人没多久,可不是我们能惹的人。” 老大冷笑,“姑娘既然知道,还有胆拿钱?” “唉,”黎宝璐叹气道:“生活艰难,女侠我也是没办法,便当做是劫富济贫了。” 她看向傻大个的手,笑眯眯的道:“我也不要多,一半就好。” 五人立时脸色一变,老大更是咬牙切齿的道:“姑娘好大的口气,只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好说,好说。”一语才落黎宝璐便从墙头上跃下,与此同时,四人手中的刀尽皆朝她身上砍去,抱着布包的傻大个则弯腰跑到老大身后躲起来…… 黎宝璐在空中一转,一手捏住一人的手腕,脚朝身边的俩人手中的武器踢去,顺势再一拉便把手上被下了武器的人送到他们老大的刀下。 他们老大反应也快,见刀下换成自己的小弟,收势不及,立即转动大刀,刀尖变刀背一下砍在小弟肩膀上,虽然依然疼得咧嘴,但好在没伤到根本,更没死。 而就在几人应对时黎宝璐已经一闪身从老大的手臂下滑过,身子一转便从傻大个怀里扯过布包,脚尖轻点便跃上了墙头,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不过四五息的功夫,于傻大个来说他才躲到老大身后怀里的布包就被抢了。 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抬头看向黎宝璐,悲愤的指控她道:“贱人,把钱还我!” “好没道理,这钱又不是你的,何来还一说?”黎宝璐笑嘻嘻的道:“绿林中的规矩,这抢来的东西谁拿到便是谁的,现在它在我手上,自然就是我的了。” 分卷阅读404 老大深吸一口气,知道他们不是她的对手,而对方抢了东西却不跑,显然并不想独吞东西。 他收刀握拳道:“姑娘好功夫,在下佩服不已,可否告之名号,以后在下好上门讨教一番。” 黎宝璐眼珠子一转便道:“在下白衣飞侠。” 老大一脸便秘样看着黎宝璐,无奈道:“白大侠成名已久,在下若没记错,白大侠是个男子吧?” 他好歹也是混江湖的,白一堂虽已过时,但他的赫赫威名还是听过的。 黎宝璐没想到她师父这么有名,一个贼都认识他,立即高兴的道:“我就喜欢这个名,以后你们就这么叫我吧,念你们还算尊敬白大侠,我便多分给你们一些脏银。” 黎宝璐打开布包,里面一垒的银票,最小面额的都是一百两,黎宝璐数了数,发现最底下的两张特别大,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两张一千两的,她立即把这两张抽出来甩下,“这两千两便给你们分了吧。” “你,你也太贪心了,那包里起码有两万两的银票,你竟只给我们两千两!”傻大个急得眼圈都红了。 老大面沉如水,虽未说话,但紧抿的嘴角同样表达了他的不悦。 黎宝璐撇撇嘴,道:“不想要就拿来给我,我还不想给你们呢,你们技不如人怪我咯?” 老大将地上的银票捡起,“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黎宝璐坐在墙头,盘起一条腿紧盯着他的眼睛问:“谁让你们来抢袁芳的?” 老大沉默了一下道:“告诉姑娘也无妨,对方只给我们送了消息,并不是雇佣,因此我们告诉你也不算违反规矩。是欧通判家的下人找到我们的,说这位袁公子一家要搬家,所带金银必不可少。我等本想进城打探一二,谁知那么巧正好看到他拉着银子去钱庄存钱,我等这才起了心思。” 黎宝璐嘿嘿一笑,“那你们可得动作快点,一千两是大数目,钱庄都有记录的,若你们在他挂失前不曾把银子取出可就白费了一番功夫了。” 老大沉默不语,这也是他不高兴的原因之一。 袁放开的银票除了两张大额的一千两外便都是一百两。 一百两的银票不记名,取出也不会遭人怀疑,而黎宝璐把百两银票全霸占了。 黎宝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逗留,直接握拳表示后会有期,临走前还友情提醒他们,“你们可要快点,袁芳一醒你们就啥都落不着了。” 傻大个见黎宝璐的背影已消失,立时气呼呼的道:“大哥,我们就这么算了?” 老大拍了一下脑袋,“技不如人,你还想怎样,她没杀我们已算是好的了,赶紧把人绑了塞草垛里,把嘴巴堵好,分成两队,老二带着老三老四换个县城去取钱,我和老五乔装去把一千两破开,换了钱就出城。” 老二老三立即冲上去去扒袁芳主仆的衣服,用他们的腰带把人一绑,再脱下他们的袜子往嘴里一塞便塞进墙边的草垛里。 只有傻大个依然愤愤不平,“我们辛苦了大半天结果让那臭女人截胡了……” 老大又狠狠地拍了一下他脑袋,“老五你给我老实点,你没听她报的名号吗,敢这么肆无忌惮的用白一堂的名号,轻功又那么好,说不定就是他的传人,知道白一堂是谁吗?你在这里胡咧咧,什么时候脑袋掉了都不知道!” 白一堂最让人称绝的便是他的轻功,来无影去无踪,可惜他从来都是只偷东西不杀人,不然脑袋什么时候被人偷走都不知道。 黎宝璐找了个地方把装束换回去,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159.第159章 赔偿 “我们有钱啦,你想买什么跟我说,我 分卷阅读405 给你付账。”黎宝璐特豪气的拍下九张银票和八锭大银块。 顾景云从银票里挑出一张十两的面额,看着剩下的八张百两银票,挑眉道:“你定价千两?” “是啊,琼州日出图都定价十万两了,仙人出海图价格总不能太低。” “画是谁买的?” “熟人,宝来号贺家。” 顾景云微微点头,不再问,而是抬头盯着她鼓鼓的胸口,问道:“里面是什么?” 黎宝璐从怀里拿出那个布包,得意洋洋的道:“你猜。” “钱。”语气很是肯定。 黎宝璐嘟嘴,“你就不能先猜猜别的。” 她将布包打开,露出以免一沓的银票,顾景云拿来仔细看了看,全都是一百两面额的,目测有二百来张。 “哪来的?” “黑吃黑来的,欧家跟袁家闹翻了,欧家透露出袁家有大量家财的消息,有人心动了便提前来侦查,谁知道袁家不把金银带着,反而寄存在钱庄,更不巧的是被踩点的人发现了,他们就下手抢了。”黎宝璐得意洋洋的道:“我去钱庄兑银子,不好看了全过程,一时忍不住就黑吃黑了。” “你打算怎么用这些银票?” “照师父的规矩来,留下百分之十,剩下的散了。” 白一堂作为一个贼都能让全武林敬佩,便是因为他的原则性,和那些劫他人之富,济自己之贫的侠盗不同,白一堂偷的东西除了留够自己吃喝,其他的皆散给贫苦百姓。 而且这人最爱劫贪官,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么多人算计着抓了。 也正因为他爱劫贪官,而且大部分钱都是归于百姓,所以审判时才有人为他说话,只以偷盗的罪名判了流放。让那些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官吏只能瞪眼。 白一堂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每次留下的钱都不多,即便是最穷困的时候也只拿偷来的百分之十。 白一堂告诫过黎宝璐,偷盗来钱太快,为了不在此行中迷失自己,须得有原则,有规矩。 而白一堂的规矩就是,非不义之财不取,不论所取钱财几何,自身如何困难,所留钱物不得超过百分之十。 所以哪怕黎宝璐只偷到十文钱,也只能留下一文,剩下的九文必须散出去。 散财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黎宝璐现在又不缺钱,有片刻的懊恼。 “这么多钱怎么散出去?” 顾景云已经将银票数好了,一共一百八十张,即一万八千两。 “将这些钱全都买了米面,麻布,棉花和一些常药,皆送到庙里让僧人帮忙散给广州的贫苦百姓,特别是育善堂那里多送些,不到两万两,并不能买多少东西。”顾景云嘴角一翘道:“麻布便和宝来号买,照时间推算,他们应该刚从琼州回来,必定有带回来的麻布。” 这样还能支持他们自家的生意。 俩人议定,黎宝璐便算出每样需购买的数量和大概的花销,正如顾景云所说,一万八千两的确不多,不过只买了些东西就完了。 俩人一文没留全散出去了,为了不暴露自身,黎宝璐做男子打扮,把手脸涂黑,拿了钱去各家店铺买东西,买好了让人送到庙里和育善堂。 于是没两天广州底层的百姓都知道广州城里出了个大善人,正通过寺庙向贫苦百姓散米面,连布和棉花药材都有。 大家纷纷涌向寺庙。 一万八千两的东西也就飘了个水花就没了,但没领到东西的人并不抱怨,而 分卷阅读406 是顺势去庙里烧香拜佛,希望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他们能赶上,顺便再求家人平安,粮食丰收。 然后心满意足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而被周知府拖了几天的案子再次开堂审理,欧家愿意赔偿,但并不愿意赔偿那么多,没办法,顾景云列出来的名目太多了,每一项都只赔几两几十两,但几项加起来就很多了,每人能赔到的大概有三百五十两左右。 顾景云的最少,但也有八十两之多。 死亡的常宽最多,丧葬费,父母的赡养费加妻儿的抚养费,几项加起来就有三千两,还不算孩子的教育费,父母妻儿的感情伤害费等,全部加起来共有八千八百六十五两。 其中孩子的教育费最高,因为顾景云直接把他启蒙到考中进士的这段时间的花销全算进去了,一直算到五十岁。 欧通判看到时差点吐血,顾景云很理直气壮的辩解,“若是常宽不死,他考中举人后不管是再进一步还是谋官都可以养活妻儿,自然也可以供儿子读书科举,还能为他留下不少家业。现在只是让欧公子赔偿些许教育费已是我们看在同年的份上退一步了。常宽若是活着,他的妻儿何须担忧这些?” 堂下站着一个举人,二十三个秀才,即便是木讷如乔胥都能条理清晰的辩论,何况顾景云和文生? 一对二十四,欧通判完败! 他也知道不能与他们口舌之争,只能将那些自己认为毫无道理的条目列出来驳斥,但顾景云既然敢列出来就不怕他驳。 双方在公堂上唇枪舌战,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最后以欧通判失败为终结。 最后欧通判赔偿二十五人,包括常宽在内,共一万六千九百九十五两。 即使欧通判家业不少,依然心疼得无以复加。 黎宝璐在心里算了算,以现在一斤米十二文到十五文来算,一两银相当于记忆中的前世二百二十五元,欧通判也就赔了三百八十万左右。 看着挺多,但平均到每人身上也没多少了。 而且看欧通判虽然心疼,但依然很快拿出赔付的钱来,不由凑到顾景云耳边低声道:“赔少了。” 顾景云用扇子敲了一下她脑袋,含笑道:“不少了,三百五十两,一年若花销五十两也够用七年的了。” 他们家生活算精致的了,一年下来也就花不到百两银,而一般的五口之家,一年二十两就能过得很宽裕了。 他给出的这个数额虽不至于让欧家倾家荡产,却也让他们家伤筋动骨了,再要得狠了,欧通判必定激烈反击。 到时候他拖着不服判决,吃亏的还是这些文弱书生。 因为欧通判的家在这里,他有的是时间和人耗,但这些书生不一样,他们家不在此,在这里多一天就要多花销一些,而且他们的时间也消耗不起。 一日不读书就会生疏,他们的精力要是一直放在官司上还怎么读书科举? 顾景云与他们没多少交情,但既然站在了统一战线便要为他们着想。 顾景云心里想得明白,文生自然也领会到了他的用意,从心里认下这份情。 而其他人得到了赔偿的钱,心口一块大石落下,纷纷与伙伴们告别,相约三年后再聚。 家里已经知道他们不能参加科举的事了,必须得尽快赶回去。他们现在有了钱,也不怕三年后没有路费了。 最后只有文生和乔胥留下,他们是这次维权事件的领头人,常宽的赔偿款便由他们拿着,他的父母妻儿已经得到消息往广州赶了,他们得等他们到广州后把钱给他们,然后护送他们扶棺回乡才算完。 俩人对顾景云很感激,彼此都觉得对 分卷阅读407 方是可交之人,便交换了文帖。 顾景云道:“两位学兄的学识都已足够,若有心不如出去游历一番,要是去京城,我必尽一番地主之谊。” 文生好笑,“顾兄弟已有十足的把握能进殿试了吗?” 不然怎敢说尽地主之谊? 顾景云一笑,“我虽是在琼州出生长大,但祖籍却在京城,即便我考不进殿试,我也能尽地主之谊。” 俩人微微惊讶,京城人怎么跑到琼州去定居了? 两地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 顾景云却没解释,而是将手中才赔到的八十两给文生,“这是给常家的丧仪,我明日就要离开,便不等常家人到了,替我与他们说一声节哀。” 文生接过钱袋,叹息一声,拍了拍顾景云的肩膀算是应下了,“明日我与乔兄去送你。” 乔胥看着顾景云与黎宝璐走远,这才扭头与文生道:“顾兄弟心有狭义,可交。” 文生点头。 而走远的顾景云看着渐落的夕阳微微一叹,“昨日常宽的书童收拾了他的遗物,我无意中看到了他书中的注解,倒是心胸宽广,性格坚毅之人,可惜了。” “你在懊悔?” “你我都早知道此事乃欧敦艺的算计,也都算出还有其他的受害人,但当时为了不起波澜,也为了能抓到他的把柄就听之任之了,昨晚我总想,若是我在察觉后便发难,或许常宽就不会死了。”他并不可惜文生等人,他们还活着,不过晚了三年。 但常宽是真可惜,他死了。人死如灯灭,再不复存在。 黎宝璐想了想道:“以后有机会多帮扶一下他家吧。” 顾景云点头,他也只是怀疑了一下,将心内的可惜压下,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牵住她的手,沐浴着夕阳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去。 160.第160章 赵家 赵宁正上蹿下跳的收拾东西,明天他就要回乡啦。 他离家已经一年多,来时还是童生,回去就变成了举人老爷,只是想想他都觉得自己很英明神武。 他想,他爷爷和爹娘知道后也会高兴疯的,他急切的回去与他们分享自己的成功与喜悦。 最让他开心的是顾景云会跟他一起回去。 换句话说,是他要跟着顾景云一起去京城。 春闱在每年的二月间,而广东距离京城太远,他们是不可能在家过年了,所以只能年前去京城。 考虑到北方冬天下雪,还有可能会封山封路,赵宁决定跟顾景云即刻去京城,这样九月下旬他们就能到京城。 而赵宁制定了路线,去京城时要过惠州,到时他可以在家停留几天,见见父母亲人,再顺便拿点钱。 他可没忘记顾景云穷到要卖画了,所以他打算这次回家多拿点钱,一路上的食宿他就包了。 大包大揽的赵宁没想到顾景云现在比他还富裕,路上客栈住最好的,食物要吃最可口的,就连露宿都会有菜有肉,跟来时啃干粮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宁捧着一碗白米饭就着蘑菇炖鸡吃得肚圆,心想,难怪顾兄弟看着不穷却把钱花光了,照这个生活水平,再多的钱也不经花呀。 再看一眼给顾景云盛汤的黎宝璐,再次叹息,没办法,人有福气就是比不得,他有十项全能的媳妇,想要什么不能? 赵宁抱着碗小心道:“弟妹,昨儿吃的狍子肉特别好吃……” “只有烤 分卷阅读408 干的肉干你要吗?”黎宝璐很大方的掏出一个油纸包,“就是有点硬,拿来煮粥或许不错。” 赵宁连忙接过塞给顺心,“没事,让顺心刨成细细的一条,当零食吃也不错。” 顺心留着口水去了,感觉赶路他们也胖了怎么办? 赵家在惠州县城不显,但在镇上却是大乡绅,且素有善名,跟他们家善名一样远播的是他们家的发家史。 从赵宁的祖父往上数五代还是佃农,平时除了耕种自家的地外便是给免费给地主家放牛。 恰逢战乱,地主家带着一家老小逃命去了,村里十室九空,没走的不是不想走,而是没钱没粮逃不掉。 等到战乱结束,大楚建国,太祖皇帝大手一挥给天下百姓免赋免税,休养生息,三年内,凡开垦出来的荒地一律不收田税,持续耕种五年后地归私人所有。 本来饿得只有一口气在的赵家先祖精神一振,先从衙门里领了赈济粮,然后便靠着一个锄头开出了十亩的荒地。 说是荒地,却是村里绝户后留下无人耕种的土地,因为土质不好,交通不便,衙门并不收归国有,而是任其长草荒废。 但对赵家先祖来说却是一份天大的机遇,之前他们家可是一分地都没有,全是佃地主家的地种。 赵家人也都死绝了,只活了赵家先祖一个,他就靠着挖野草和朝廷的赈济熬过了第一年,第二年地里开始产粮食,他一人种十亩地,又不用纳税交赋,三年间便存下了些钱和粮食,到中年时便娶了一个媳妇将血脉传续下去。 赵家人都勤奋,五代的努力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在乡间也算是个小地主,因此到赵宁爷爷出生时,他太爷爷大手一挥,决定送他儿子去读书,他们家也出个读书人,改换门庭。 于是他爷爷就开始埋头苦读,家里父兄皆供他一人读书。 只可惜他读了五十年也没读出个名堂来,到他儿子时,他也想送他儿子去读书。 但赵宁他爹志不在此,而且,赵家早已分家,虽然几个伯伯依然帮扶他家,但因为他爹读书花销大,家里的生活水平可比不上几个伯伯。 所以赵宁他爹坚决种地,死也不读书。 据赵宁说,当年他爹为了不种地被他爷爷拿着棍子在村里撵,到最后还是逃到他伯爷爷家才得救。 而他爹不负他的志向,不仅种地好,很快让家里的生活水平赶上几个伯伯家,还开创先例的跑到镇上开铺子,先是给人碾米,后又开粮铺,把挣来的钱买地继续种地,收来的粮食再卖…… 不到二十年变成了他们镇上最大的乡绅,而赵宁一出生就被他爷爷抱走,让他继承他爷爷的志向一定要读书科举。 据说他爹为此还跟他爷爷吵了一架,不是他爹不想让他儿子读书,而是觉得他们家就没这个天赋。 他爹且不说了,他读书也头疼,勉强认字,几个叔伯家的兄弟也有读书的,但兜兜转转依然没谁考中童生,哪怕是考中个县试也行啊。 但家里这么多人参考,就每一个人能给人希望过。 所以赵宁他爹觉得与其费这个功夫还不如跟着他种地呢,免得他儿子最后跟他老子一样只会掉书袋,除了捧着书朗读啥也不会。 那不是要害他未来的儿媳跟孙子吗? 让赵宁他爹松口是因为赵宁第一次考县试时竟然通过啦! 真是不可思议,于是赵家,包括赵宁他伯爷爷,堂叔伯和堂兄弟们集体把县城的礼房给围了,那鞭炮当时就从县城一路烧回到他们村里的祖宅,全县城都看了一遍赵家的笑话。 所以在惠州,赵家或许排不上名号,但大家都知道他家。 分卷阅读409 一年前赵宁考中秀才的喜报递到惠州,惠州县令还担心赵家把县衙给围了,县里卖鞭炮的商家还一口气的进了一车的鞭炮,谁知道赵家学会了低调,只是家族里的人聚在一起吃顿饭便算完了。 县城的百姓微微失望,看不到热闹了。 惠州县令也有些失望,他白布置警力了。 惠州的商家更失望,他们的鞭炮只能留到过年的时候了。 时隔一年,惠州又有喜报来,这次赵宁考中举人啦!县令大人亲自带着人去赵家贺喜,据说赵太爷当场就晕了,醒来后哭了三天三夜才停歇。 而赵家这次早买好了鞭炮和各种食物,只等他们家的宝贝赵宁回家就开始办宴。 赵宁他爹早放出话来,这次要做十天的流水席,全镇的乡民们都等着吃赵家的喜酒,就连县城都有好事之人专门跑来等吃喜酒。 看到赵宁顾景云他们坐着马车往赵家去,路上的人还特好心的提醒他们,“在村里找户人家住下,赵家的酒席从巳正(十点)到未时(13点),你们敞开了肚皮吃,吃得越多赵家人越高兴。” 黎宝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戏谑的看着赵宁。 即便是顾景云也忍不住笑起来,赵宁憋红了脸,躲在马车里只当没听到。 真是,真是太丢脸了,自进了惠州,不管走到哪里说的都是他们家的事,上到老祖宗,下到他,真是什么事都往外传,他们家啥时候这么有名了? 不怪赵宁,只怪当年赵家的反应太激烈,惠州的百姓表示想忘也忘不掉。 顺心并不觉得丢脸,反而还与有荣焉,眼看着就要到家了,鞭子一甩便吆喝着红枣快点跑。 赵家的祖宅依然在乡下,从乡间的小路进村,一抬眼便能看见一栋青砖大瓦房,前一刻还觉得丢脸的赵宁立时激动起来,还没等马车停稳就跳下去冲去敲门,“爷爷,爹,娘,我回来啦!” 顺心把马车停稳就跳下去帮自家公子叫门,顾景云和黎宝璐撩开帘子坐出来,含笑看着俩人。 他们也有点想家了,想母亲,想舅舅,想舅母和妞妞,他们若是知道顾景云中举,肯定也会这么高兴吧。 赵家人很快听到动静冲出来,与赵宁抱在一起,就连他据说哭了三天三夜的爷爷都颤颤巍巍的扶着家丁的手出来了,欣慰的拉着顺心的手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不愧是我的种,这读书的天赋是跟我一脉相承呀!” 赵宁无奈的从他娘怀里抬起头,“爷爷,我在这儿呢!” 赵太爷眯着眼看了眼前人半响,最后顺着声音看去,对着他儿媳道:“嗯,爷爷看见你了,好孙子,快过来让爷爷抱抱。” 赵宁他爹满脸黑线,“爹,宁儿是像我,要像你还能考中举人吗?” 黎宝璐总算知道赵家为什么那么出名了,她看了都很可乐呀。 顾景云也不由失笑,而后蘸着笑意道:“赵宁的运气果然好。” “你的运气也好呀,”黎宝璐伸手握住他的,晃了一晃道:“看,你不仅有舅舅舅母和母亲,还有我时刻陪着你,这世上还有谁比你运气好?” 顾景云歪头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 赵家人围观完新鲜出炉的举人,新鲜感过去后才看到顾景云。 得知他便是指导赵宁课业的新科解元,赵家人热情得几乎上天,毕恭毕敬的把顾景云夫妇请进去奉为上座,赵宁他爹甚至亲自给顾景云端茶倒水。 顾景云现与赵宁平辈相交,自然不敢坐着受礼,等他从赵家热情的漩涡中挣脱出来,淡然如他也出了一身的汗。 黎宝璐更不用说了,直接被赵家的女 分卷阅读410 眷被包围了,回到他们的客房时整个人都是晕乎的。 太过热情了也不好啊。 161.第161章 到京 赵宁在家停留了五天,他倒是想多留几天,但顾景云和黎宝璐强烈要求尽快上京,黎宝璐甚至提出了分开上京的思路,赵宁生怕自己被丢下,立即就跟他爹娘辞别了。 赵家的流水席才开了四天便不得不忍痛送赵宁离开。 从赵宁伯爷爷到他堂兄弟们都来送他,呼啦啦一群直接把村口给堵了。 赵宁他爷爷颤颤巍巍的看向黎宝璐,满含热泪的叮嘱道:“孙儿啊,你一定要努力读书考取进士,一次考不中不要紧,你还年轻,咱不急啊,只要在有生之年考上就行。” 赵宁:“……爷爷我在这儿呢。” 赵宁他爷爷顺着声音找去,伸手摸了摸顾景云的脑袋,“我知道,我知道,爷爷就是关心一下你同年。” 赵宁:“……爷爷,您的手再往右边来一点,您现在摸的才是我同年。” 顾景云黎宝璐:“……” 赵宁他爷爷“咻”的一声收回手臂,赵宁他爹见状不对,立即簇拥着三人上马车,“行了,行了快走吧,路上要小心点,吃喝上不要省,家里别的没有,供你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顺心忙把自家的马车驶上来,这是赵宁他爹看到黎宝璐的马车后特意去给他儿子买的,总不能人家驾着马车,他儿子却驾着骡车吧。 所以这趟上路共有两辆马车,能带的东西也多了不少。 要不是赵宁坚决拒绝,赵家还打算安排他两个堂兄弟跟着他一起上京,帮忙打理他读书之外的事。 马车出了村庄,与热情的赵家人渐行渐远,不仅黎宝璐,顾景云都呼出一口气。 “不怪赵宁健谈开朗,”黎宝璐笑道:“你这半个学生以后成就只怕不小。” 顾景云嘴角微翘,“这是他之幸。” 跟在后面的马车里,赵宁正扒拉着行李看他爹娘都给他捎带了什么东西,他从一个包袱里掏出一大包牛肉干,口水一下就流了,他就说嘛,他娘肯定给他备零食了。 赵宁爬出车厢,分了两条给顺心,“赶上去,给顾兄弟和弟妹送些零嘴去。” 顺心嚼着牛肉干含糊的道:“太太肯定也给他们准备了。” 赵太太的确给黎宝璐他们准备了牛肉干,除了牛肉干,还有龙眼干,柿子干,红薯干等各种干货,全是给他们在路上当零嘴的。 所以赵家的热情虽很让人苦恼,但黎宝璐决定下次再过惠州还是要去拜访一下,不冲别的,就冲这么多的零嘴也不能过门而不入。 要知道,这些东西在外面店铺是没的卖的,都是农家人自己晒了自吃,黎宝璐想买都买不着。 四人走走停停到京城时已是九月下旬,天气已开始微凉,顾景云已经穿上夹衣,一行四人中只有黎宝璐还穿着夏衣毫无所觉。 进了京城,他们直接去之前住的小院。 李安派有一人在这里看守房屋,看到黎宝璐只是一愣就连忙跪下请安。 黎宝璐笑道:“不用如此多礼,你回去吧,顺便告诉你家主子我们回京了,若有空闲再相约见面。” 门房恭恭敬敬的应下,帮忙把行李都搬进去,他瞄了一眼赵宁和顺心,垂下眼眸道:“夫人,房间一直打扫着,厨房里也有些米面,您看一下还紧缺着什么,奴才立即给您送来。” “紧要的东西我们都随身带着,剩下的我们再慢慢梳理,你先回去吧。”黎宝璐给了他 分卷阅读411 五两的赏银,道:“路上小心些。” 这是叫他不要被人抓到把柄,将这座小院暴露了。 门房躬身应下,很快就离开。 赵宁憋了半天,终于找着机会,“弟妹,这是你和顾兄弟的房子?” “是啊,上次我们来便是住在这里。”黎宝璐领着他进客房,“以后你和顺心就住这间,回头再请个厨娘就行。” 赵宁脚步一顿,“你们不住在这里?” “还不一定。” 赵宁瞪眼,“你们还有别的计划?” “景云祖籍京城,所以我们不是只有这一个住处的,但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便回来住,要是不顺利还不一定会住在哪里呢。” 赵宁直觉有些不对,正要细问,顾景云便皱眉道:“你专心念书就好,外面的事不用多理会,京城书院不少,这条街上更是书生云集,你没事可以到茶馆去逛逛,多与人交谈。你基础打得不错,但读的书还是有些少,回头我列些书单给你,你去书局或借或买,先把阅读扩广开来。” 赵宁立即敛手应下。 顾景云满意,牵了黎宝璐离开,“厨娘你们自己找吧,我和宝璐明日有事。” 赵宁眼巴巴的看着俩人回房,丢下他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朋友。 顺心又激动又忐忑,“公子,不然我先提前出去打听打听消息?总不能明儿连菜市场都找不着。” “去吧,去吧。” 顾景云要写拜帖,除了忠勇侯府,还有秦家故旧,何家故旧,上次来京他躲躲藏藏,这次却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顾景云嘴角蘸着冷笑,只是不知京城众生是否做好了准备。 黎宝璐帮忙将他写好的拜帖吹干装好,“先送忠勇侯府的?” 顾景云点头,意味深长的道:“当然,作为顾家子孙,我初初回京,当然要先拜访本家。” 顾景云扭头看向黎宝璐,上下打量她道:“你的衣服都不合适,明日我与你去成衣铺里看看,再去打些首饰。” 黎宝璐立即捂住钱袋,摇头道:“我年纪还小呢,不要满头珠翠。” 顾景云幽幽地道:“不用心疼钱,去一趟顾家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拿多少回来。” 黎宝璐就转了转眼珠子,顾景云便敲了一下她脑袋,笑骂,“我就知道你是心疼钱。” 黎宝璐吸了吸鼻子道:“到春闱还有四个来月呢,我们吃穿,你出门应酬都得要钱。” 顾景云冷笑,“放心,顾家再穷,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顾景云虽没打算继承顾家,但也没打算与他们划清界限,需要的时候他不会手软的。 顾景云放下笔,看着桌上的拜帖冷笑,想要在夺嫡之争中置身事外,也要问他答应不答应。 还活着的忠勇侯在军中还有不少人脉,这可是难得的一枚好棋。 看着顾景云嘴边的冷笑,黎宝璐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微鼓的脸颊。 “……”顾景云抓住她的手指,颇为无奈的看着她道:“老实些,信不信我把你的脸捏肿?” 黎宝璐立即收手。 顾景云看着还带着婴儿肥的妻子,手痒了痒,到底还是克制下了心中的冲动,不急,现在捏他肯定斗不过她,他可不想明儿出门带一脸的指印。 “去做饭,吃过后就休息,明天你去送拜帖。”b 分卷阅读412 r 赵宁洗漱好出来时便看到夫妻俩正在厨房里忙碌,即使已经看过很多次他依然忍不住慨叹。 问世间有多少男人会愿意跟妻子一起下厨? 尤其还是一个少年解元,不仅顾兄弟是有福的,弟妹也是有福的呀。 厨房杀手赵宁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欣赏他们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一颗带水的小白菜就砸在他头上,顾景云盯着他淡淡的道:“来洗菜。” 赵宁只能起身进厨房,规整好行李的顺心立即奔出来进厨房帮忙烧火。 赵宁洗菜,顺心烧火,黎宝璐切菜,顾景云掌勺,他们的午饭很快做好,果然分工合作的效率是最高的。 旅途劳顿,四人用完午饭消食片刻就去睡觉,一觉睡到傍晚,黎宝璐才醒来就发现门外停了辆马车,略微思索后便去开门。 之前的门房正恭恭敬敬的立在门外,看到黎宝璐开门立即恭敬的行礼,低着头谦恭的道:“夫人,我家主子叫小的给公子和夫人送些东西来。” 黎宝璐让开,点头道:“进来吧。” 门房立即从马车里往下搬东西,除了一些米面肉,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个大箱子,一个大盒子。 门房将米面肉放进厨房,然后将其他东西搬进堂屋,打开两个大箱子给黎宝璐看。 “这是我家主子给公子和夫人预备的衣裳,公子和夫人来京路途遥远,总有不齐备之处,所以我家主子便先预定下,”门房恭敬的道:“夫人看看还缺些什么,告诉小的,小的给您送来。” 又捧了那个大盒子道:“里面是主子为夫人预备的些许首饰,夫人看看可还喜欢,若不喜,小的拿回去再给您换些来。”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打开盒子,里面分为四层,最上面乃两套银饰,再下一层为两套金饰,第三层是一套红宝石,一套蓝宝石的缠金首饰,最下一层则是玉饰。 黎宝璐不由感叹李安的贴心周道,正要说话就抬头看向门口。 顾景云有些睡意惺忪的出现在门口,他扫了一眼地上的箱子和黎宝璐手中的盒子,微微点头道:“东西我收下了,问一声你家主子我们何时见个面。” 门房躬身道:“是,小的一定将话带到。” 162.第162章 何家 黎宝璐去顾家递拜帖,然后便去何家。 秦舅母的父兄已不在,但母亲和侄子嫂子却还健在,上次为了遮掩身份没有与何家联系,这次却是要去拜访的。 然后便去翰林院侍讲大学士黄维家…… 黎宝璐在内城跑了半天,总算是把手上的拜帖都投完了。他回到家时太孙派来的门房正在给顾景云回话,“……主子在宫中侍疾,出入皆有人注视,故短期内不能与公子会面,不过主子说了,公子想做什么便放心大胆的去做,宫中的贵人近日常思故人,便是他知道您回来了也不会迁怒。” 顾景云若有所思的点头,对进来的黎宝璐道:“准备些土特产,我们明日去拜见何老夫人。” 拜帖虽然是先递给顾家的,但他们都知道,顾家一定不会发现他们,说不定等他们把京城走过一圈可能才知道他回京了。 递进顾家的帖子管事会先筛选一遍,将与顾家相熟的帖子放在一边,与顾家地位差不多的放在另一边,低于顾家的又另放一处,而像黎宝璐递进来的帖子,府邸没写,只注姓名的被列为最下等,乃是无名之辈。 他会往上说一声,里头的人要见便叫人,没有回音帖子便作罢。 管事皱眉看了看顾景云的名字,以为是顾家哪个旁支的子弟,便随手丢在一边,决定给主子回话时提上一句。 分卷阅读413 而与此同时,同样在筛选帖子的何府管事在看到顾景云的拜帖后立即捧了跑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琼州的表少爷来京啦!” 正在捡佛豆的老夫人浑身一震,何夫人忙扶住她,“母亲,是妹妹有信了。” 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伸手,管事忙将帖子递上去,这张帖子和给顾家的不一样,籍贯处写了琼州。 而何家是知道他们家姑奶奶的夫家外甥叫顾景云的。 老夫人看着拜帖上力透纸背的字,连声说道:“好,好,好,叫人去请,快去!” 管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忙看向何夫人。 何夫人微微点头,管事忙躬身退下,出去套车便朝顾景云留下的地址去请人。 顾景云正站在桌前练字,太孙递给他的消息很重要,皇帝病了,已经开始念旧,情势对他越来越有利。 他目中透着亮光,一笔划下。 “锋芒太过,”黎宝璐摇头道:“还得再练。” 顾景云目中沉静了些,想了想便重新拿过一张大纸重新练,他正是心绪起伏时,一连练坏了好几张纸,越练心越静,锋芒渐渐收起。 黎宝璐见了满意,听到门外停了辆马车便悄悄离开去开门。 何管事才要敲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他微微讶异,打量了一下开门的黎宝璐,躬身道:“可是琼州来的顾公子府上?” “是,不知你是?” “小的是何府的管事,我家老太太闻听公子进京立即遣小的来请,”何管事热情的道:“公子既已回京就没有住在外面的道理,便是顾家不好住,也应该住到何家来。” 赵宁和顺心听到动静出来,疑惑的看着何管事,“弟妹,又是你们的熟人?” 何管事惊疑的看向赵宁,犹豫道:“这位公子是……”貌似年龄有些不太对,不是说表公子只有十四岁吗,怎么看着这么大呢? 黎宝璐大方的介绍道:“这是赵公子,是我夫君的同年好友,我夫君正在书房,管事稍后片刻,我去请夫君。” 何管事张口结舌,这,这是表公子的妻子? 直到坐上马车何管事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知道民间早婚现象很普遍,但秦家乃书香世家,他们家姑奶奶更是开明,他们这样的人家,子弟不满十八是不会成亲的,表公子才十四吧,那姑娘看着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 不仅何管事,何夫人看到相携而来的顾景云黎宝璐也吃了一惊,反而是何老夫人习以为常,激动的招过两个孩子,上下打量他们,见他们面色红润,面白无霜,再一摩挲顾景云的手,见他只指间有茧便知道他过得不错。 他既过得不错,那她女儿肯定也不差。 何老夫人落泪,拉着顾景云的手哽咽半天才问道:“好孩子,你舅母她,她可好?” 顾景云微笑着点头道:“老夫人放心,舅母很好。”顾景云顿了顿笑道:“老夫人还不知道吧,去年舅母安全产下一女,现在已满周岁。” 何老夫人一愣,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愧疚自责,女儿产女,她竟丝毫不知。 顾景云安慰了她半响,又陪着她用晚饭,见天色已晚便要拉着黎宝璐告辞。 何老夫人忙挽留,“既然已经回京那就该住到京里来,住到外面像什么话?我叫人收拾个院子,你跟你媳妇就住下吧。” 何夫人站在一旁垂眸不语。 顾景云婉拒,“我有同窗好友同住,不好留宿,而且顾家那边还未上门 分卷阅读414 拜访,贸然留下只怕落人口舌。反正我已回京,老夫人若是想我只管让人去叫我。” 何老夫人想到顾家,心中忌惮,沉思片刻后从手腕上滑下一对玉镯套进黎宝璐的手里,“好孩子,这是老婆子给你的见面礼。” 黎宝璐看向顾景云,顾景云微微垂眸,黎宝璐便屈膝行礼,“谢老夫人。” 何夫人也忙将手上的镯子撸下来给她,“这是表舅母给你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戴着玩。” 黎宝璐也收下了。 顾景云收的见面礼却是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块玉牌。 等出了何家,天色已大暗,何家的车夫将他们送回小院,赵宁正坐在餐桌前等他们,见俩人一身寒气的进屋,他嘴巴张了又张,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问,而是指着饭菜道:“这是新请的厨娘做的,你们尝尝味道如何,若可口我就把人留下了。” 顾景云坐下吃了一筷子,放下道:“勉强能入口,留下吧。我和宝璐都已吃过,你们用吧。” 赵宁抽了抽嘴角,知道他嘴刁,拿起碗筷自己扒饭吃。 顾景云和黎宝璐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吃,赵宁再好的胃口也不好了,何况本来还胃口不好,他只扒了两口饭就放下碗筷,“今儿下午吃太多点心,我也不太饿。” “那我们就来聊聊天吧,”黎宝璐道:“你一脸的郁闷是怪我们没尽到地主之谊吗?还是怪我们瞒你事情?” 赵宁嘟嘴,眼神飘忽的看向一边,“这是你们的事,我如何能怪你们?而且你们也不算是京城人,不用对我尽什么地主之谊。” 顾景云皱眉。 黎宝璐真诚的看着他,“赵宁,我们是把你当朋友的,能告诉你的我们肯定会告诉你。” 她顿了顿,扫了顾景云一眼道:“我们出自琼州,我想你也知道,其实我本是罪民,是嫁给景云后才改良籍的。” 赵宁张嘴。 “景云的生父是忠勇侯府的三爷,生母是前内阁阁老秦信芳之妹,我想你应该都听说过吧?”赵宁胸中的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 忠勇侯府他不认识,但光听名字便知道是勋贵之家,前内阁阁老秦信芳他知道呀,这还是他的偶像呢。 顾景云是他偶像的外甥,难怪那么聪明,原来是遗传。 顾景云的身份过几天便不再是秘密,与其让赵宁蒙在鼓里,不如他们说明,也不至于让他措手不及。 黎宝璐将两家的恩怨简单的说了一下,道:“顾家未必愿意景云回京,故以后的明枪暗箭不会少,你与我们住在一起说不定还会受到牵连。你现在对京城还不熟便先在这里住下,以后熟了若是想搬走也可以。” 赵宁连连摇头,同仇敌忾的道:“我与你们住在一起,以后也好互相照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顾景云起身道:“那就安心住下吧,这段时间我和宝璐会很忙,你们自己四处逛逛,我便不带你们了。” 赵宁连连点头,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他又觉得肚子饿了,目光不由扫了一眼饭桌,道:“你们奔波了半天肯定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顾景云扫了他一眼牵了黎宝璐便走。 赵宁见他走了便重新拿起碗吃饭。 顺心:“……公子,您不是饱了吗?” “我又饿了!” 顺心无奈的在一旁蹲着。 黎宝璐将收到的见面礼放进盒子里,问道:“明日我们去哪家?” “去顾家!”b 分卷阅读415 r “可顾家没来请我们,说不定还没看到帖子呢,你不是说要先拜访黄大人他们吗?” “何老夫人说明日长公主要举办菊花宴,我想顾家上下都会去参加,与他们一条街上的勋贵之家同样要去参加,”顾景云嘴角微翘,“我想明日实在是个认亲的好日子。” 黎宝璐眼睛发亮,捏着拳头道:“那明日我穿短装去?” “不,穿李安给你准备的衣裙,你是去见公公的,要打扮得正式一点知道吗?没有我的指令不许与人打架。”顾景云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轻声道:“明日你只要站在我身后便好,一切有我。” 黎宝璐微微有些失望。 163.第163章 堵路 黎宝璐一打开门就看到门房躬身立在门外,她不由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人也挺厉害,他们没来前是看房的门房兼清洁工,他们回来后他就成了跑腿兼传话的信使,现在更好,直接成了他们的车夫。 黎宝璐很想问问他还有什么职业是他不能兼任的? 门房依然毕恭毕敬地给黎宝璐见礼,进门后二话不说就去马棚里伺候今天的力量担当——红枣。 喂了马草,再喂水,还拎水给它搓了两遍澡,这才牵着它出去架上马车。 红枣吃饱喝足又清洁好,趾高气扬的冲主子打了一个喷嚏,踢踢脚,让她多跟门房学一学。 黎宝璐摸了摸它的脖子,转身回房换衣服。 她以前也穿裙子,但以方便为主,并不繁复。 李安送来的衣服即便是家常穿的也比她平日穿的要繁复得多。 黎宝璐打扮好出来时门房正与顾景云躬身汇报情况,“长公主的宴席巳时开始,顾家应该是辰时二刻左右出门,与他们家同在一条街上的定国公府与平国公府应该也是差不多时候出发。” 顾景云点头,转身伸手,“走吧。” 黎宝璐扶着他的手踏上马车,赵宁带着顺心在门口满含热泪的挥手,“你们可一定要回来呀。” 顾景云理也不理他,直接上马车走了。 赵宁觉得心灵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扭头对顺心道:“走,我们也去逛一逛京城。” 马车到顾家门口时,他们家的马车刚出来避让在一旁,显然是要让后面定国公府的马车先过去,而定国公府后面正紧跟着平国公府的马车,这意味着他们要避让老半天,等那两家全都走后才能跟上。 忠勇侯世子夫人唐氏脸色有些难看的从缝隙里看向外面的大道,不悦的质问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竟正与定国公家撞在了一起?” 大管事在马车外躬身道:“小的之前问过两府出行的时间,都说他们要辰时三刻才出门,却没想到他们今天提前了一刻钟……” 唐氏呼出一口气,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失职便是失职,革你三个月的月钱,回来后自己去领罚,到前面看着些,不要再横生枝节。” 大管事嘴角微抿,低头应下了。 他退后三步转身正要到前面去指挥,就见一辆马车从拐角处驶来,眼见着他们这里停了这么多马车竟还往前来,他脸色不由一变,拉住一个小厮道:“快去把那辆马车拦住,定国公府的马车已过来了,让它在路边候着,等所有的马车过去再说。” 小厮应声而去,但那辆马车直接忽视他阻止的动作,一直到顾府的大门前才停下,不偏不倚正好挡在唐氏的马车前。 大管事气得不轻,上前不悦的问车夫:“你是谁家的?没看见这里有车吗?快停一边去。” 车夫一脸冷酷狂拽,眼神都不带瞟他的,直接从车 分卷阅读416 上跳下,先拿出一张矮凳放下,这才伸手去扶马车里的人。 大管事心中大怒,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顾景云,他微微一愣,便忘了言语。 顾景云转身扶下黎宝璐,这才转身看向大管事。 黎宝璐还没放开顾景云的手,这可是有史以来景云第一次扶她下马车呢,他不甩开她的手,她便牢牢的握着。 顾景云没发现她的小动作,而是嘴角含笑看向大管事,微笑着问,“可是顾府的管事?顾某人前来认祖归宗,还请管事与你家主子禀报一声。” 声音不疾不缓,不高不低,却正好让为首的两辆马车及刚走到一半的定国公府人听到。 认祖归宗呀! 忠勇侯府的下人尽皆一凛,又是惊恐,又是好奇的瞪着顾景云,不知道他是要认哪房的祖宗。 而定国公府的下人已经闪着兴奋的光芒回身朝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的马车跑去,这可是大新闻啊,必须告诉主子们。 唐氏刷的撩开帘子,目光如电般射向顾景云,在看清他的模样后一怔,脸上的怒容变成了愕然。 大管事是顾家家仆,自然也见过前三夫人,所以在看到顾景云后才如此惊慌失措,见世子夫人也撩开了帘子连忙冲上去等候指示,“大夫人……” 唐氏脸色铁青,拽着帘子的手抖了抖,咬着牙道:“把他赶走,快把他赶走!” 大管事直觉不妥,“大夫人,后面便是定国公府和平国公府,而且,”大管事艰难的道:“而且他是三房的嫡长子,一旦传出风声……” 唐氏心中闪过好几个念头,压下心中的烦躁,低声咬牙道:“那就请他进去,进府后再解决。” 就在俩人说悄悄话时,顾景云的目光已经尾随而来,他特绅士的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眼角的余光看到定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快到跟前了才笑道:“车里的是大伯母吧,我常听母亲提起您,不知您身体近日可好?” 唐氏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辆马车就在她旁边停下,帘子被撩开显露出里面端坐着的老夫人,唐氏眼角扫过脸色立变。 定国公老夫人魏氏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景云,疑惑的道:“这孩子眼熟,倒像秦阁老家孙女年轻时候的模样。孩子,你跟汝宁秦家是什么关系?” 顾景云打量了一下魏氏,而后作揖行礼道:“是魏老夫人吧,小子母亲真是出自汝宁秦家,外祖名讳闻天。” “真是秦令公的外孙呀,”魏老夫人笑呵呵的冲他招手,“我远远看着就像,你母亲当年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但世人只知她才德无双,却不知她容颜更甚,我就爱她长得漂亮,没想到你跟你母亲一样漂亮。” “多谢老夫人夸奖,但我想母亲再漂亮也是不及老夫人的,只看老夫人现今的容颜便知。” 顾景云说得真诚,魏老夫人高兴的笑起来,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快过来我看看,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该叫我一声表外祖母才对。” 顾景云拉了黎宝璐上前,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表外祖母。” 这些人家联络有亲,十家里面有九家有亲,关系拐了九九八十一道弯,魏老夫人说有亲的确是有亲的。 他的外祖母苏氏娘家二婶与魏老夫人的母亲是表姐妹,这亲还没她们的交情深,这话不过是说给隔壁的唐氏听的。 顾景云将黎宝璐介绍给魏老夫人,“这是小子的妻子,宝璐,快给表外祖母请安。” 黎宝璐低着头,低眉顺眼的屈膝行礼。 魏老夫人微讶,没料到顾景云已经成亲,唐氏更是惊诧得忘了说话,扭头去看黎宝璐。 分卷阅读417 “好,好,”魏老夫人从头上拿下一根红宝石缠金钗,倾身插在黎宝璐的发上,又撸了左手上的一个白玉手镯套在她手上,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先拿着,等哪天空了来见我,我再给你好东西。你外祖母在时没少挖苦我,说我奢侈无度,我偏要给你们送东西,让你们也养成我一样的性子。” 她扫了一眼唐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我这外人见过了,快去见你们大伯母二伯母去,她们也没见过你吧。” 一旁的唐氏脸色剧变,手脚冰凉,她强笑着对顾景云道:“你是文茵的孩子?你娘从未带你回来过,我竟不识得你,你也是,何时回京也不写信与我们,我们也好叫人去接你们……” 顾景云微笑道:“不敢牢伯母大驾,昨日我已给门上递拜帖,但府上事多,只怕没看见,所以今日才一早带着侄儿媳妇来拜访,侄儿粗粗进京,总有不到之处,但祖父祖母这里却是一定要请安的。” 他对唐氏展出灿烂的笑容,问道:“大伯母,不知祖父祖母可在家?”他叹气道:“我自出生起便没见过他们,也没能在他们面前尽孝服侍,实在惋惜。” 后面的二夫人姜氏见大嫂竟就与顾景云在门前一言一语的说起来,让定国公府和平国公府看尽了笑话,不由转身对贴身丫鬟红梅道:“你去,让大夫人赶紧把人请进府里。” 红梅应声而去。 姜氏甩着帕子低声恼道:“真是蠢货,就不该让他与魏老夫人搭上话,早早请进府里,是打是杀还不是我们一句话的事……” 红梅跳下马车跑到前面,低声附在大夫人耳边道:“大夫人,先将他们请进府中再说吧。” 唐氏连连点头,对顾景云道:“你祖母在府中,我让大管事陪你进去拜见……” 顾景云挑眉,愉悦的应下,“大伯母只管去忙,侄儿见过祖母就走。” 然而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顾景云都没转身,几人便骑着马从后赶来,为首的一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皱眉,“这是顾家哪位爷的私生子?好大的脸,直接把我们三家都堵在这里了。” 魏老夫人不悦的道:“文廷!” 朱廷吊儿郎当的看向魏老夫人,粗粗抱拳道:“老夫人莫恼,小子现就将他打走,什么脏东西也敢前来脏您的眼。” 魏老夫人气笑了,“平国公世子好大的脾气,是不是把老婆子也打走,免得挡了你们平国公府的道?” 朱廷皱眉,他虽然不惧定国公府,但论权势他们朱家的确稍逊于万家,跟他们对上还是有些麻烦。 朱廷撇撇嘴,“老夫人怎么给个私生子说话?” 得,今天谁也别想去参加长公主的宴席了。 顾景云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好整以暇的问朱廷,“朱世子怎么就觉得在下是私生子?” 朱廷居高临下的睥睨他,“你不是私生子,难不成还是顾府的嫡子不成?” 顾景云拍掌,“朱世子慧眼,在下的确是顾府的嫡子,还是顾府三房的嫡长子!” 164.第164章 和气 “朱世子!”唐氏绷直了脊背,一脸严肃的对他道:“朱世子要教导我这侄子改日再上门便是,今日我们还有急事。”说罢扭头对顾景云道:“孩子,跟伯母进去吧。” 她知道,不能再让顾景云留在外面了,不然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呢? 谁知道朱廷不理她,兀自震惊的看着顾景云,顾景云倒是理她了,他扭过头来严肃的对唐氏道:“大伯母慎言,侄儿父母皆在,上面又还有祖父母和舅舅舅母,并不缺教导之人,朱世子还没那个资格可以教导我。何况,朱世子的误解乃是对我生身父母的侮辱,我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 分卷阅读418 。” “哟呵,”朱廷扬着眉瞥他,“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爷愿意教你是看得起你。” “那就多谢朱世子看得起了,”顾景云狂妄的一抱拳,讥诮的道:“朱世子年纪轻或许不知,我母亲乃顾三爷的原配妻子,我是他们婚姻存续期间怀上的,因此算是顾家三房的嫡长子,我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朱廷脸上的讽色比他更重,“打量谁不知道呢,你娘是被你爹休的,休离后生子,比私生子都不如。你,和你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娘都是被你爹,被这顾府遗弃的!” 顾景云脸上的讥诮收起,平静的道:“朱世子慎言。” 朱廷只以为打击到了他,坐在马上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戳到你痛处了?京城中哪家不知道当年你舅舅前脚被判流放,你娘后脚就被你爹赶出来了,啧啧,听说连嫁妆都没能拿走就灰溜溜的跟着你舅舅去琼州了,怎么,十五年后你有胆回来啦?” 黎宝璐偷偷的抬眼看了看朱廷,又瞄了一眼胸口起伏得要晕过去的唐氏,轻轻地砸吧砸吧嘴,听说顾家算是半个四皇子党,而平国公世子是四皇子的伴读,是铁打的四皇子党,不知道四皇子知道他的人这么互相拆台后有何感觉。 四皇子有何感觉唐氏不知道,唐氏只觉得她的脸皮正被人扒下当街狂踩。 后面马车里的姜氏坐不住了,连忙站出来,一边斥顾景云,“大家公子当街如此吵闹成何体统?你既已回家便到后面拜见你母亲去,让你母亲带你进府拜见祖母。” 又一脸严肃的劝朱廷,“朱世子,时辰已经不早了,不如让开路来,长公主的宴席可不好缺席呐。” 朱廷指了指东边的太阳,嗤笑道:“这个时辰还去鬼的宴席,都被你们顾家搞砸了。爷去不成宴席了那不得找找乐子?” “对了,这小子的母亲在哪儿?不是说是京城第一才女吗?出来让爷看看,可别说后面那位是,”朱廷对顾景云挤眉弄眼道:“现任顾三夫人在你娘被休后立即嫁进顾家,进门六个月就生下你弟弟,哎,不对,是弟弟还是哥哥呀,拿不准你还是在顾乐康之后出生的呢,哈哈哈哈……” 顾景云更直接,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姜氏便扭头问缩在一旁的大管事,“这人是谁,怎么比我大伯母还气派?” 姜氏脸色铁青,唐氏脸色比她还要难看,还抬头阴沉的看了她一眼。 朱廷人混,但察言观色上一点不差,发现后立即兴奋起来,直接在马上盘起一条腿,兴致勃勃的和顾景云介绍,“你不认识她?她是你二伯母,对了,你不认得她,怎么认得忠勇侯世子夫人?” 顾景云理所应当的道:“马车有规制,而且我母亲常与我提起大伯母,说她在顾家做儿媳时大伯母颇为照顾她。” 唐氏一愣,脸上有些怔忪,妯娌中,她与秦文茵的关系的确不差,姜氏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她明明是世子夫人,府上一半的管家权却要交给姜氏,而且姜氏在老夫人面前也颇有脸面。 秦文茵嫁进门,为了能多个照应的盟友,她一直对她照顾有加,但那也只是上下嘴皮子动动的事,要说有多要好还不至于,何况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难道,唐氏抬头看了一眼脸上淡然的顾景云,难道秦文茵并不知道当年她被休时她做的事? 唐氏心中惴惴,却没之前那么难受了。 朱世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唐氏一眼,同情加幸灾乐祸地看着顾景云摇头道:“天真,真是太天真了。” 他像闲话家常一样问他,“听说你和你娘跟着你舅舅住?周围全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住在犯人中间感觉如何?” “道听途说不足为证,”顾景云微微摇头道:“我虽然生活在罪村,但见村民们比别人交更多的赋税外与外人并无不同。要不是情非得已,我还不想离开琼州呢。那里山清水秀,又面朝大海,也惬意得很。” 分卷阅读419 朱廷显然不信,“这么好,那你还回京干嘛?” “一是回来见见传说中的生父,毕竟从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未见过他,听说他年轻时惊才绝艳,年纪轻轻便高中探花,我佩服得很;二是回来拜见一下祖父母,我虽是母亲生育抚养长大,但骨血里也流着顾家的血,总要回来看看两位老人家,尽尽孝道;三则,我侥幸考中了举人,虽然我无心出仕,但若能考取功名,那以后不论做什么都要便利许多。” “你考中了举人?”朱廷兴奋起来,“不错,不错,你那弟弟也考中了,乡试二十八名呢,十四岁就中举,大家都说他可能比你爹还厉害,没想到你也这么厉害,就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更厉害,更像你爹些。” 顾景云笑,“这说法新奇,我在舅舅身边长大,身边的人都说我像舅舅,倒没人说过我像父亲,我想可能弟弟更像些。” 朱廷拍腿大笑,屁股下的马不安的动了动,小厮忙抓住缰绳稳住,朱廷笑出眼泪,手指一抹眼泪道:“说得好,小子,爷喜欢你,回头我请你喝酒呀。跟你聊天还真开心,就是可惜时间太短了。” 朱廷用下巴比了比他的身后,努嘴道:“诺,你祖母来了。” 顾景云含笑转身望去,大门已经打开,一身遍地金妆花褙子的老夫人迎着阳光沉稳的走出,一张脸上满是肃然。 她的目光扫过顾景云和朱廷,移向一直安坐在车上的魏老夫人,微微点头道:“许久不曾见你了,没想到你今日兴致倒好。” 魏老夫人淡淡的回道:“呆家里都快长霉了,正巧长公主设宴,我便去凑凑热闹。可谁知世事就是这么凑巧,遇上了小芷她外孙。” 顾老夫人这才看向顾景云,微微一叹道:“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外面太阳渐大,跟祖母进去吧。” 说罢看向已经下马车敛手站在一边的三个儿媳,目光平淡的扫过她们的脸,声音依然轻柔,“派人去与长公主府告罪,我们府上今日就不去赴宴了,让孩子们都回家渐渐他们兄弟。” 说罢也不理朱廷这个半疯子,抬起手来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却转身扶住黎宝璐,微微低头看着她笑道:“别怕,你看祖母很和善吧,我们进去。” 姜氏很有眼色的上前几步扶住顾老夫人的手臂,这才让她不至于很难看。 但从始至终,顾老夫人的脸色就没变过,被姜氏扶住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抬脚进府。 朱廷虽然还很想看热闹,但在人家门前看与追到人家家里看区别是很大的。 他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回身冲后面已经看了大半天热闹的马车挥手道:“爷不去了,你们自己去吧。” 说罢打马就跑。 平国公世子夫人撩开帘子便直看到丈夫远去的背影,不由暗暗跺了跺脚,但转而想到刚才看到的热闹,她立时眼睛一亮,放下帘子道:“走,我们去长公主府,我们去晚了,怎么也要告个罪才好。” 又探头看向前面的魏老夫人,笑眯眯的问,“老夫人还去吗?” 魏老夫人放下车帘,嘴角微翘的道:“去呀,老婆子好容易出门一趟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她儿子半夜跪在她跟前求她,她总要善始善终才好。 黎宝璐被顾景云扶着从顾家的大门进去,里面停了一溜儿的青布小轿,魏老夫人扶着姜氏的手坐进第一顶小轿里。 姜氏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顾景云和黎宝璐,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们姜家的男丁不兴坐轿,你又不认识路,不如让你媳妇来跟我坐一顶,你在后面走着?” 黎宝璐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姜氏,似乎被吓到一般缩在顾景云身后,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道:“夫君,我怕她。” 分卷阅读420 “怕什么,她是二伯母。” “她好可怕,她会皮笑肉不笑。” 姜氏僵在当场,瞪大了眼睛去看黎宝璐,没料到她敢说这样的话。 一旁候着的下人们也吓得直偷眼看俩人。 轿子里的顾老夫人拳头紧了紧,半响才淡然的道:“让景云媳妇与我同坐,景云便坐下一辆轿子吧。” 165.第165章 羞耻 顾景云微微蹙眉,不由握紧了黎宝璐的小手。 黎宝璐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低下头去挣脱他的手坐上顾老夫人的轿子。 论后宅手段,十个她都不够这位老夫人塞牙缝,论聪明睿智她也比不上她,但她也有自己的优势。 比如她心志坚定,后宅一切打击手段于她都没用,比如她武力高强,惹急了她还能动手动脚,再比如她是乡下来的小妞,可以是个傻子。 顾老夫人看了她的头上和手上一眼,叹息一声道:“把魏老夫人送你的东西收起来吧,你还年轻,这两样首饰不适合你,先收起来,等以后岁数到了再拿出来用。” 她伸手拉过黎宝璐的小手,放在掌中轻拍道:“祖母知道你们受苦了,我那儿还有些年轻时候带的首饰,一会儿我叫人收拾出来给你送去。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我们女人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让自家的男人有面子,不叫人看不起。” 顾老夫人眼神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见她羞涩的低着头,圆圆的脸颊上还带着婴儿肥,皮肤细腻光滑,犹如剥了蛋壳的鸡蛋一样白嫩,这样的姿容放在京城也排得上中上,顾老夫人眼睛毒辣,她看得出,等到这个女孩长大,她的姿容在京城中即便不是前几名,也属上等。 但站在顾景云面前却差了些。 顾景云长得太漂亮了,虽然顾老夫人只看了他一眼,但他的容貌却已经记在心里。 顾景云长得像他娘,当年秦文茵京城第一才女的声名远播,却少有人知道她姿容一点也不输她的才华。 那样的容貌放在女子身上都那样出色,何况在男子身上? 顾老夫人看着黎宝璐眼神更加温柔,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好孩子,你告诉祖母,景云在琼州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儿她眼角微湿,“我知道他母亲怨我们顾家,这也是该的,自从知道她怀孕后我一直想要联系她,给她寄去不少金银,只可惜你婆母太过硬气,东西都给退回来了。景云这孩子我早就听说过,却从未见过。能在临死前见到他,我这生也无怨无悔了。” 黎宝璐微微抬头,见顾老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心中轻叹,若不是早早做足功课,她即便不被这位老夫人感动,对她的恶感也一定会减少很多。 想到这里,黎宝璐反握住顾老夫人的手,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低声道:“老夫人,景云哥哥这次回来便是看您和侯爷的……” 她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虽然她觉得自己的眼神已经很真诚了,但在这样的老狐狸面前还是谨慎一些好。 顾老夫人激动的一把抓住黎宝璐的手,“你说真的?” 黎宝璐微微抬头,认真的点头,“是真的。” “他,他不恨我们?”顾老夫人一顿,似乎觉得这问话不妥,斟酌片刻改而问道:“孩子,你什么时候嫁给景云的?你知道他母亲是怎么说我们顾家的吗?” 黎宝璐面露迷茫,“我一直是景云哥哥的媳妇呀,婆婆身体不好,很少跟我们说话,我们是舅舅舅母养大的。” “养大?”顾老夫人轻声呢喃,脑海中闪过灵光,不可置信的看着黎宝璐道:“你,你是秦家给景云养的童养媳?” 分卷阅读421 黎宝璐连连点头,展颜笑道:“是呀,我是童养媳,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景云哥哥的媳妇了。” 难怪,难怪年纪这么小就成亲了。 顾老夫人见她傻乎乎,毫无心机的样子,心里却不敢松懈。 既是秦信芳和何子佩亲自培养的,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刚才我听下人汇报说景云已考中了举人?” 这些都不是秘密,黎宝璐全都据实回答,“是呀,景云哥哥可厉害了,是今科的解元呢。” “的确厉害,他老子读书就厉害,他弟弟读书也很有天分,这一点上他们兄弟倒是像足了他们父亲,”顾老夫人欣慰的道:“也好,明年让他们兄弟一起参加会试,说不定能造就一门三进士的佳话呢。” 顾老夫人就这样又夸又伤的柔声询问顾景云的事,等到嘉荣堂时她已经将顾景云从小到大的事打探了一遍。 当然,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顾老夫人才在大门口时虽一脸严肃,但回到嘉荣堂却很可亲,拉着顾景云看了又看,最后道:“既然已经进京,那就该早点上门来才对,我让你母亲给你们收拾出一个院子来,你们就先住下,尔后我让你爹给你请个先生来家教你,趁着还未会试多学些。” 又看着黎宝璐笑道:“你媳妇就放心交给我,我替你照顾她。” 顾景云含笑道:“多谢祖母,昨日我叫人上门来递拜帖,见府上没动静便跟同年在外租了个小院子,府上虽好,但出入还是我那小院子方便,所以我想暂时先住那里。” “家里怎么就不方便了?”顾老夫人急切的拉着他的手道:“我们祖孙俩十多年没见面,我没别的奢望,只想****能够看到你。” 顾景云脸色更加柔和,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祖母放心,我并未说不住府上,只是也不好丢我同年一人在小院里,毕竟人生地不熟的,我想先回去住两天,也给家中的兄弟姐妹们准备些礼物,到时再住回来。而且三夫人收拾院子也需要时间吧?” 顾老夫人见他脸上带笑,态度却坚决,便微微一叹,同意了。 “老三媳妇,这两天你将梧桐苑收拾出来给他们小两口,缺什么东西便去找你大嫂,”见方氏脸色苍白,魂不守舍,顾老夫人不由皱眉,加重了语气道:“老三媳妇!” 扶着方氏的丫头秋月急得脸色发白,不由用力捏了捏方氏的手。 方氏木木呆呆的看向秋月,一点也没反应过来。 顾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扫了一眼含笑站在一旁的顾景云,沉声道:“我看老三媳妇是身体不适,既如此,这段时间你便先在屋里养病吧。” 方氏这才回神,听到这句吩咐脸色更白,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有些惊惶怨恨的看向顾景云,心中充满了惶恐不安。 她的马车在第三辆,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前面为何喧哗,但朱廷骑马过去的动静太大,他的嘲讽声也不小,所以相距不短的距离她也能听到,自然,她也听到了顾景云的话。 从顾景云说出他是“三房嫡长子”时她便有些慌张。 她与顾怀瑾的事根本经不起推敲。 当年发生的事太多,太子险些被废,秦阁老谋反被流放,朝中的官员辞官的辞官,被贬的被贬,闹哄哄的直过了两三年才好,因此他们的事虽被人传过一阵,却很快被压下。 当年她可以无所畏惧,可以面对一切流言蜚语的嫁给顾怀瑾,但现在她却绝不容许此事再被提起,因为她有儿子了呀! 乐康聪明绝顶,小小年纪已经是举人,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她绝不容许有人害他。 分卷阅读422 但,但顾景云来了。 他的存在便是在时刻提醒世人她和顾怀瑾的关系不正当,提醒乐康出生的时辰不对。 方氏安逸了十多年,突逢此难,只觉得眼前发黑,连下马车都是丫鬟架着下的,她的手紧紧地抓住秋月的手臂,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抬起头祈求的看向顾老夫人,艰难的屈膝行礼道:“母亲,我的身体并不严重,还是让我去收拾院子吧。” 她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看向顾景云道:“十多年没见过这个孩子,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顾老夫人面色缓和下来,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收拾,只是你也该多注意些身体。” “是。”方氏点头。 顾老夫人看了一下时辰,吩咐下人道:“衙门快下衙了,快去把侯爷和三老爷叫回来,今儿我们府上有大喜事,可要好好的庆祝庆祝。” 又回头对顾景云笑道:“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一会儿让你媳妇和魏嬷嬷说说,中午多做些你爱吃的东西。” 顾景云的嘴特甜,“祖母爱吃什么我便爱吃什么。” 顾老夫人高兴的直点头,“好,好!” 祖孙俩开始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 唐氏和姜氏面面相觑,她们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发生呢,毕竟顾景云的存在就是顾家的丑闻,可老夫人怎么好像很欢喜似的? 俩人心中虽忐忑,虽不悦,却不敢多嘴,虚坐在椅子上强颜欢笑。 当年秦文茵被休她们可没少在其中出主意,这心一直虚着呢。 “祖母,母亲,我们家出什么事了?”一个少年急急地跑进来,一眼便看到方氏脸色苍白,扶着丫鬟摇摇欲坠,立即心疼的上前扶住她道:“母亲你怎么了?” 方氏没想到顾乐康会这时候回来,吓了一跳,连忙推着他往外走,“没,没什么,就是头有些晕,你就这么急急地跑进来,衣服也没换,脸也没洗,成何体统?快去换衣服洗漱。” 顾景云眼中的笑意加深,看来不用留下吃午饭了,至此,他为今天布的棋子总算都到位了。 他开口打断方氏,“这位就是我那惊才绝艳,小小年纪便高中举人的弟弟?” 顾乐康循声看过来,待看到顾景云时便脸色一变,一把将方氏拉到身后,目中复杂又厌恶的看向他,“你脸皮怎么这么厚,竟然真的找到我家来了。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乐康!”顾老夫人喝止他,目光生寒的看向顾景云,“景云,你见过乐康?” 166.第166章 顾景云意味深长的看向顾乐康,微微歪着头问:“弟弟,为兄见过你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顾乐康咬牙,“没有,我们没见过面!” 顾老夫人根本不信,看乐康的反应,他们显然见过面,顾景云想干什么? 还未等她想明白,顾景云已经对顾乐康展露出一个笑容,看着他的眼中透出寒光来,“我对弟弟早有耳闻,可弟弟只怕还不认识我吧。我母亲出自汝宁秦氏,只可惜他们早年分开,我这个嫡长子一直长在外面,这还是第一次回顾家,弟弟对府里熟,回头可要带带为兄呀。” 顾乐康愕然,嫡长子?不是私生子? 这怎么可能,他才是父亲的嫡长子呀! 顾乐康愣愣的扭头看向母亲,“母亲,他,他是嫡长子,那,那我是什么?” 方氏低下头不语。 分卷阅读423 顾老夫人闻言有些心疼,但顾景云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只能硬着心肠板着脸道:“你自然是嫡次子,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乐康茫然的抬头看向顾景云,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对方嘴角明明带着笑容,但眼中却冰寒一片。顾景云当初在重阳会上与他说的话就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他只比他小一个月零五天! 黎宝璐看了看顾景云,又看看冷眼看着顾景云的顾府一众人,心中怒火升腾,便从顾景云身后探出头来对顾乐康笑道:“夫君因未满八月便早产,因此身体很弱,叔叔若要带夫君出去,那可不许他喝酒,免得坏了身体。” 顾乐康如坠冰窟,他向来聪明,自然听明白了。 顾景云只比他大一个月零五天,而顾景云还是未足八月早产,那他呢? 顾乐康回头看面色苍白的母亲,看低头垂眸的大伯母和二伯母,再看面色沉静的祖母,而一屋子的丫鬟仆妇皆注视他,他就像个夺人东西的强盗一般无知且蛮横的指责主人抢夺了他这个强盗的东西。 顾乐康一下甩开方氏的手,叫道:“我呢?我是妾生子还是奸生子?这家里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方氏脸色大变,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叫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要置我于何地?” 顾乐康眼中满是血丝,吼道:“你当我是傻子?他八月早产,我比他还小一个月,就算他母亲一被休顾方两家立即联姻,问名,纳彩,定期,下聘,一整套走下来总要一个月,母亲,你告诉我,六个月早产的孩子怎么活下来,还能像我一样活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方氏心中大恸,捂着胸口几乎倒在地上,她想过许多人质问她,秦文茵,顾景云,或是整个京城的百姓,她虽恐惧,却可以假装自己有理一般挺直腰背。 她唯独没想到第一个如此质问她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年让她甜到如同饮蜜的儿子。 她之前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心痛。 方氏看着眼前狂躁的少年,只觉得非常的陌生,即便她是婚前有孕,即便天下人都能唾骂她,顾乐康也不行,他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他凭什么质问她? 方氏这么想,微微弯下的腰就不由挺直,但喉间的腥甜没压下,反而更重,她一个没忍住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血直接喷到顾乐康的身上,顾乐康吓了一跳,心中的狂躁变成了无措,他扶住方氏,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仆妇见方氏吐血昏迷,立即一拥上前,满脸严肃的顾老夫人也“嚯”的站起来,沉声道:“将人抬到榻上,快去请大夫!” 屋里一时忙乱起来,进进出出的丫鬟仆妇将顾景云和黎宝璐挤到了角落里。 顾景云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大家为方氏忙碌,垂眸看了一眼地上暗红的血迹微微失望。 竟然吐出来了,要是能憋着该多好呀。 先来的是顾家的常驻大夫,他把脉后安慰众人,“三夫人乃气急攻心,不过她将胸中淤血呕出,虽伤了元气,于长远上来说却是好事。” 大夫下药,又给三夫人扎针让她苏醒,这才退下。 顾乐康正跪在榻角愣愣的看着榻上的母亲,方氏扭过去不理他,眼角默默地滑下泪水。 顾老夫人面沉如水,扭头看向顾景云所站的位置,却见人已不在,不由微微蹙眉,“景云呢?” 一个丫头战战兢兢的上前道:“景云少爷说府上忙,他便不叨扰,拉着少奶奶便走了。” 顾老夫人的脸彻底沉了下来,“还不快去拦人,一定不能让他出府!” 然而晚了,顾景云在大 分卷阅读424 夫进来把脉时便拉着黎宝璐走了,屋里没人在意他们,他也随便找了个小丫头传话便走了。 等到大夫把方氏扎醒,他刚好与黎宝璐走到大门口。 忠勇侯府的大门一般是不开的,个别主子出门一向走的是侧门,除了喜丧之事外,便只有接圣旨,接待贵客,或是绝大部分主子出门及侯府的当家人要求要开大门时才会开。 比如今天早上,唐氏等人是从侧门出去的,而顾老夫人当时为了震慑众人便大开中门,自己从中门而出。 看守大门的家丁纷纷起身,面面相觑的看着顾景云夫妇,他们现在都知道俩人的身份了,年纪大些的甚至能从顾景云的脸上看出秦文茵的影子。 所以,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景云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冲家丁们招手,“快开门。” 有个家丁鼓足勇气道:“公子,这中门一般是不开的,不如您从侧门出去?侧门离这儿也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顾景云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要不开,我就只好叫别人动手了。” 家丁抿嘴不语,直接站在中门前不动弹。 这门是随便能开的吗? 府上除了侯爷和老夫人,便是世子出入都不敢走中门的,顾景云虽是三房嫡长子,那也是刚回来的,顾家认不认还两说呢。 他心中正拨着算盘,顾景云直接扭头对黎宝璐道:“去开门。” 一直郁闷的黎宝璐立即高兴了,从他身后走上去一步步逼退家丁。 家丁脸色涨红,他不敢拉黎宝璐,更不敢碰到她,只能憋红了脸道:“少奶奶,这门可不是乱开的,回头老夫人怪罪下来即便是景云少爷也吃不了兜着走。” 黎宝璐将人逼到门口处,对他展颜一笑道:“你别吓我们,祖母对我和夫君可好了,她之前可是说过,忠勇侯府的大门会一直为我们而开。” 家丁:那是欢迎你们随时回来的意思,不是让您出入走大门呀! 黎宝璐已经越过他拔出门插,丢在地上便拉开沉重的大门,门外候着的小厮/家丁/护卫/丫头/婆子纷纷扭头过来,双眼放光的注视着顾家的大门。 顾景云和黎宝璐想写而出,四周埋伏的人眼里立时冒出绿光的注视着他们的身后,却见他们是自己走出来的,后面只有顾府看门的家丁,竟是连一个相送的人都没有。 大家瞬时激动起来,差点忍不住“嗷”的大叫一声,众人目光炯炯的看向顾景云和黎宝璐的后面,见顾府家丁们拿着一根木棍目光凶恶的盯着顾景云夫妇的背影,自以为了然,见顾景云黎宝璐坐上马车离开后便纷纷回去和各自的主子汇报。 只是没想到黎宝璐真能一人拔掉门插的家丁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夫妻俩相携离开,其中一个家丁觉得大门的门插不能这么丢在地上便捡起来,看着顾景云黎宝璐消失的背影有些忧愁,他们这么放人离开,还不知府里的主子们要怎么罚他们呢。 家丁们绝对想不到他们只是目送顾景云黎宝璐离开就让外面的探子有了这么多的误会。 黎宝璐坐上马车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顾景云含笑看向她,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 “我担心什么?” “担心我的安危,担心你会困于内宅,”顾景云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捻到耳后,笑道:“而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我都能给你保证。” 黎宝璐眼中露出些许忧虑,“你拿什么保证?我们于顾家天然劣势,不仅因为我们的权势差别太大,还因为他们占了长辈的便利,一句规矩,一句孝道就能让你处于劣势。” “白与舅舅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出去可别说我们是同窗,”顾景云捏着她的手道 分卷阅读425 :“首先我的权势并不弱于顾府,其次,规矩这种人定的东西很是缥缈,各人所认的规矩也各有不同。” “朝廷定下的规矩便是律法,是为了维持社稷的同时保证既得利益者的权益,而世俗中的规矩便是道德,是为了保护这世上大部分人的利益。你所担心的不过是我触犯道德,让舆论于我不利,”顾景云一笑,“先不说我并不在意这些,即便我猖狂桀骜到弑父杀弟我也有办法让舆论站在我这一边,让我所做的事符合世俗所认可的道德。” 看着自信到快要飞起来的顾景云,黎宝璐忍不住抱住他的腰,仰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以顾景云的秉性,他应该是和她一样快意恩仇才对,她还以为他回到顾府的第一件事便是针尖对麦芒一样打击针对顾府中人。 以他的口舌,想要气死他们都是可行的。 她没料到他会与他们虚与委蛇,上演祖母慈爱,孙子孝顺的戏码。 顾景云低头看她清澈漂亮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因为我们以后也会有孩子,妞妞也会回到京城生活,我希望他们幸福快乐,其中便包括旁人的眼光。我不想他们以后出门遭人指点,说他们的父亲,表兄是个心狠手辣的不孝之人。” 顾景云嘴角含笑道:“我要他们说他们的父亲,表兄是个文采斐然,才德双绝的大儒。这样的我怎么会不孝呢?怎么会为了自身不公的待遇便去倾覆父族?即便有一天顾府灭在我手上,那也是有不得已之苦衷,万般无奈之下的大义灭亲。” 黎宝璐目瞪口呆。 167.第167章 假象 大管事懊恼的跪在地上汇报:“老夫人,景云少爷已经走了,小的没拦住。”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道:“是,是从大门出去的。” 顾老夫人脸色沉郁,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半响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大管事弓着腰退下,屋里一下只剩下唐氏和姜氏,隔间榻上躺着方氏,地上跪着顾乐康,下人们看情势不对,早就悄悄退下了。 屋里没了外人,顾老夫人也不再顾忌,快步绕过屏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乐康,“乐康,你告诉祖母,你是不是见过顾景云?” “没有。”顾乐康低垂着头,毫无生气的道:“我没见过他。” “你撒谎,”顾老夫人眼中含着怒火,怒道:“你若没见过他,何以见他的第一面便说那样的话?而且一点也不惊诧!” 见顾乐康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不语,她便蹲下,放松了语气叹道:“孩子,你还没看明白吗,你娘会呕血全因他,他对我们整个顾家都抱有敌意,你得告诉祖母你知道的所有事,祖母才能更好的应对。” 顾乐康迷茫的抬头看她,“可刚才我进来时您和他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他也是您的孙子……” 顾景云曾与他说过,“这世上充满了欺骗,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你要用心去看,到时你会发现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这里充满了算计和欺骗,哪怕是你的至亲,有可能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 眼前的祖母让他陌生不已,祖母在他眼里一直是慈爱睿智的长者,他冲进门时见祖母与顾景云相谈甚欢,心中虽气愤,却并不觉得不对,因为不论顾景云是私生子还是嫡长子,他都是祖母的孙子,祖母那样的表现才是对的。 但现在祖母亲自告诉他,他刚才看到的都是假的,她对顾景云的慈爱,友好全是假的! 德高望重的老师是假的,惊才绝艳,才德双馨的父亲是假的,端庄持重的母亲也是假的,就连祖母都是假的了,那他身边还有什么是真的? 顾老夫人正要与他分析其中厉害,就见他眼露迷茫,脊背一下垮下,好像不堪重负一样跪倒在那里,她心一沉,便不再逼问他。 是她没想到,没想到顾景 分卷阅读426 云对顾乐康会有那么大的刺激。 她起身看了一眼闭目在榻上养病的方氏,目中一冷,淡淡的道:“老三媳妇既然身体不好那便回去修养,梧桐苑让老大媳妇帮忙收拾就行。” “母亲,”方氏忙睁开眼睛,半起身解释道:“媳妇身体并无大碍……” “行了,你还是把胸口疼的毛病养好再说吧。” 方氏脸色一白,知道顾老夫人是生气了,不敢再争取。 顾老夫人甩袖离开,等顾侯爷和顾怀瑾兄弟三个被家丁找回来时,整个顾府都安静下来了。 但底下的汹涌一点也不少。 三爷竟然不是三老爷的嫡长子,还可能是奸生子,下人中间差点闹爆,眉眼一扬一落都是八卦。 不敢当着主子的面说,却可以背地里悄悄的打暗语,十几年前便在顾家当差的下人虽受欢迎,因为他们知道的更多,比如三老爷的原配秦氏。 顾侯爷进门后虎目一扫,冷声道:“顾景云在哪儿?” “走了,”坐在上首的顾老夫人疲惫的道:“趁老三媳妇吐血晕倒,我们忙乱时走了,还是自个从大门出去的,明日还不知要被传成什么样呢。” 顾侯爷脸色有些难看,而顾怀瑾几乎是铁青,他紧握了拳头道:“听下人言,他是在门外拦了府里的马车,还让平国公府和定国公府的人看了个正着?” 顾老夫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对这个儿子的失望再也掩饰不住,她不理他,直接扭头与顾侯爷道:“那孩子被秦家教得很好,温和知礼,通情孝顺,便是我也找不出一丝不妥之处。” 顾侯爷面无表情的道:“秦信芳是秦闻天的儿子,教书育人上自然不会差,何况他之前还是内阁阁老。” “是啊,”顾老夫人叹气道:“可顾景云才十四岁就有这样的心机城府,到底让人心惊。那孩子表现得越好,我心越难安。秦顾两家已成仇敌,是断不可能和解的,但他回来却不见一丝怨忿,侯爷,是断是和,您得尽快拿个主意。” 顾侯爷沉默。 顾家的名声已经很坏了,但他要真与顾景云断开血缘亲情,他保证,顾家的名声一定会低到最低点,他有五个孙子,三个孙女,未来还可能有更多。 孙女嫁人,孙儿出仕娶妻都要名声,他可以预见,他要真那么做,几个孩子只怕都找不到合适的好亲事了,而且,男孩们出仕也会受影响。。 可要说和,他未见过顾景云,但只听老妻说他便知道那孩子对他们满怀怨恨,这怨恨只怕很难消除。 毕竟作为父族,他们从未照顾过他,更未问过他一句,而且秦信芳的能力也让他不能把顾景云当一般仇视家人的孩子看。 这样的孩子,怎么才能争取过来? 顾侯爷犹豫不决,便扭头问老妻,“你觉得呢?” 顾老夫人便叹气道:“先和吧,至少大面上不能错,几个孩子以后还要结亲呢,我争取一番,他纵是铁打的心,我也尽力让他软一块心房,何况他那小妻子并没有他那么精明,可作为一个突破口。以后再酌情改变,若他能行差踏错,让我们找到断绝的借口自然好,若不能,那就尽力打压他,不要让他有出头之路。” “秦信芳毕竟还在流放,鞭长莫及,即便他有门生故旧在京城,对顾景云的照顾也很有限。何况秦家的那些故旧都不喜我们顾家,若看到我们与顾景云相亲相爱,他们未必还愿意帮助景云。”顾老夫人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情势与我们不利,但于他也没多少利处,别的不说,我们是他长辈,这便是他天然的劣势。” “那你怎么还让他离开,该留下他才是。” “今天这出定国公府和平国公府的人都看在眼里,我强留下他,他若闹起来于顾家不好,何况当时 分卷阅读427 我还未拿定主意,所以就答应了让他出去住两天。”顾老夫人看向一旁低头站的顾怀瑾,道:“明日你亲自去接他们回来,那毕竟是你儿子,把面上的功夫做得漂亮些。” “娘,”顾怀瑾不甘愿的叫了一声,只听说过儿子接老子的,还没听说过老子去迎接儿子的。 顾老夫人脸上薄怒,狠狠地拍了一下扶手道:“不用做此情状,我们现在如此被动皆是因你而起,没让你去跪列祖列宗已是对你的宽容了。” 顾怀瑾一呆,显然没想到母亲会发作他。 顾老夫人整日来的怒火被引爆,屋里又只有丈夫和三个儿子,再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枉你自诩聪明绝顶,内里却是个蠢货,从知道秦文茵产子后我便叫你去把孩子接回来养在自个身边,到时候是生是死,是聪明还是蠢笨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偏你优柔寡断,找尽借口就是不愿意去接人,这也就算了,反正秦信芳犯的是谋反的大罪,除非太子登基,不然谁也救不了他,只要看住了琼州让他们没有出头之路就行。” “你呢?当初你是如何应我的?”顾老夫人怒不可遏,“我将琼州的一应事务全部交予你,结果你儿子都高中解元了你还一无所知!蠢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东西,将顾景云压在琼州,他就算不被我们搓圆捏扁也出不了头,可他现在回了京城!京城有多少势力,你一个忠勇侯府算得上什么?更何况秦家的故旧大多在京,你忘了你这么多年为何寸步未进?” 顾怀瑾脸色苍白,这是他第二次被母亲这样指着鼻子骂,第一次是在母亲知道他休了秦文茵后。 顾老夫人气得眼睛泛泪,拉住顾侯爷的衣袖哭道:“侯爷,是妾身对不起你,竟给你生了这样的蠢货!” 顾侯爷叹息一声,拍了拍老妻的手。 顾家三兄弟面色涨红的低下头去。 顾老夫人哭了一会儿抹干眼泪便对三个儿子强势的道:“把顾景云接回来后你们要对他好,怎么好怎么来,告诉你们的媳妇儿子,谁要是敢欺负他,我第一个不依。” 顾老夫人冷笑,“他们不是要看我们顾家的笑话吗,我偏让他们看看我顾家是如何的父慈子孝,一家和睦!顾景云若是配合还好,要是不配合,一顶不孝的帽子盖下去,说得多了,今后谁对谁错谁又还会知道?” 顾家三兄弟忙低头应下,“是。” 顾老夫人便挥手让他们退下,实在是不想看到他们。 明明她和顾侯爷都不蠢,也一直很注意三个孩子的教育,怎么就养成了这样的蠢货? 顾侯爷喝了一口茶,见妻子渐渐平静下来,便道:“等把人接回来我看一看他,你也别心急,他才十四岁,性子还没彻底长成呢,说不定能掰过来。” “很难,”顾老夫人疲惫的道:“那孩子一看便是心志坚定之人,我们顾家对他从未有过照顾,他又从小在秦家长大……” 168.第168章 面圣 顾景云没回小院,而是转道去了太子府,将一封拜帖和一封折子交给了太子府管事,转身施施然带着黎宝璐回家了。 俩人下午便在家里写写画画,一天便这么过去了。但京城上层中已经因为顾景云的出现闹翻了天。 长公主宴席,京中三品官以上的家眷,勋贵,世家和皇室中人都参加了。 本来,忠勇侯府和定国公府不来也没什么,除了与他们交情颇深的人家疑惑外,其他人家都没发现。 但平国公府姗姗来迟,大家都入宴时才中途赶到,就不由大家不侧目了。 平国公府的人不免解释一番他们来晚的原因,于是,长公主的宴席还未结束,来参加宴席的人就都知道秦文茵的儿子,秦信芳的外甥顾景云回京了。 不说别人,便是长公主都惊得从座位上蹦起来了。 分卷阅读428 这实在是一个大家交流信息,互通有无的好地方。 所有人都开始看起顾家和方家的笑话来,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顾家休妻事件再次被人剥开呈现在人前。 本来还有些官眷懵懂不明,不知道这顾景云是何许人也,但一场宴席过后也都知道了。 而宴席还没结束,大家又得到了事件的最新进展,顾景云和他的小媳妇被顾家人拿着棍棒赶出来了。 这下连唐姜两家都坐不住了,亲家怎么这么糊涂,如此落人话柄,以后孩子们还要不要结亲了? 而方家更是直接提前离席,没办法,大家都非常热情的拉着她们问她们家的姑奶奶是不是身体特好,早产六个月都能把孩子养得健健康康的。 就连宫中还在生病的皇帝都知道了,太子在回家处理事务再进宫侍疾时就带来了一封折子,跪地道:“父皇,这是顾景云交到门房上转托儿臣交给您的折子。” 皇帝接过,却并没有打开看,只是意味不明的道:“好狂妄的后生,直接就把折子丢给门房,他怎么就知道你一定会替他转交?” 敢让太子转交折子的人很少,敢一声招呼不打就把折子扔下让太子转交的人更少了。 皇帝这是怀疑他与秦信芳关系紧密。 太子并没有解释,只是笑言道:“儿臣听说他小小年纪已是广东解元,比之秦先生也不差什么,狂妄一些也并不尽是坏事。” 皇帝冷哼一声,打开折子,上面不过写些请安的话,他不由皱眉,顾景云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他哪来那么大脸想面圣请安? 莫非是秦信芳有话让他转达? 皇帝扫了一眼殿中为他调羹端汤的儿子,心内思虑起来,便合上折子道:“明日让他进宫一趟吧,朕也想见见这位少年天才。” 太子应下,“是儿臣派人通知他,还是父皇直接宣旨呢?” “让内侍走一趟就行,”皇帝不在意的道:“就在御书房里见吧。” 一旁伺候的内侍躬身应下,悄悄的退下去给顾景云宣旨。 黎宝璐担心不已,“皇帝还真见你啊,我又不能跟你进宫,万一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就算有人欺负我,你难道还能在皇宫里替我揍人不成?”顾景云笑道:“你放心,真到不得不靠武力解决的那一步,有你没你都差不多。” 黎宝璐嘟嘴,“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啊。” “那是在皇宫内,即便是师父也不敢说能全身而退的,何况你还带着一个我?所以我说有你没你都一样。”顾景云捏着她的耳垂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地的,不仅为了你,也为了舅舅他们。” 黎宝璐点头,其实她除了点头也没别的办法,因为她进不去皇宫呀。 “明天顾家可能来人,若来的是管事或方氏等人,你不必见他们,直接让顺心出去把人打发掉,若来的是顾怀瑾,那你就出去见见他,不管他要你做什么,你一律推到我身上,说自己不能做主,若是问起我在琼州的生活,你怎么可怜怎么说。”顾景云一笑,“我是不稀罕他的同情,然而此时却需要他的同情去做一些事。我这个父亲,说绝情却也多情,最致命的弱点便是优柔寡断,这一生除了那满腹才华外也没别的本事了。” 黎宝璐已经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套灰白色的棉麻儒衫,这是去年他们护送李安进京时她临时买来伪装的,不过最后没用上,一直放在箱底,这下倒是用上了。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道:“太过了,今儿你还一身绫罗的站在顾府大门前呢。” “那就实话实说,说那些衣服都是太孙送的,这次我们为了凑足来京城的路费还卖画了呢。” b 分卷阅读429 r 顾景云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出钱帮我们买下这栋小院,又给我们安排了个门房看家,行动虽隐秘,可以骗过他人,却很难瞒过皇帝的眼睛。” 以前皇帝不知道他这号人物在,自然不会查他,但现在他突然蹦出来,还和秦信芳关系密切,皇帝不可能不查。 一查便不难查到他的行迹。 顾景云欣慰的看宝璐,“幸亏有你提醒,看来明日见皇帝我还该更坦诚才行啊。” 第二天顾景云便一身棉麻儒衫跟着内侍进宫,这让内侍忍不住侧目看他。 谁进宫不是把最好的衣服穿上? 这位倒好,穿了一身棉麻衣服进宫。 布料之中,以葛布最廉价,然后是麻布,棉布,而棉麻是麻与棉掺在一起织就,布料高于麻,却低于棉,穿着依然不贴身,一般是没钱的穷书生们的最爱。 皇帝不像内侍认识这些布料,但他低头打量顾景云时也看得出他身上的衣服不怎么样。 皇帝目光深沉,看着顾景云脊背挺直,微微垂着头跪在那里,像极了当年高中状元后进宫谢恩的秦信芳,本来准备好的质问和讥诮就说不出口来了。 他沉默半响才幽幽一叹道:“你和你舅舅很像,这次上折见朕有何事?” 意思是事儿不大,我能答应你的便答应了。 顾景云想,我要你放了我舅舅一家你能愿意吗? 顾景云头微低,朗声道:“微臣就想与陛下请安,祝您福寿安康。” 皇帝皱眉,“你大费周章的通过太子递折子进宫只为了跟朕请安?” 顾景云一愣,微微抬头道:“回皇上,也不算大费周章,只是给太子府送封信和递道折子而已。” 皇帝眉头更紧,显然很不悦。 “皇上,微臣常听舅舅说起京城的人事,其中让他慨叹最多的一句便是不知陛下的心绞痛这些年可有好些。臣毕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为舅舅平反,次一等的愿望便是尽己所能完成舅舅遗憾未能完成之事。给陛下请安,祝愿陛下福寿安康,微臣所能想到的最快方法便是通过太子殿下给您送请安折子。陛下安好,臣再寄家书时便能告诉舅舅,令他不用再如此担忧心切。” 顾景云的坦诚让皇帝微愣,半响才幽幽的问道:“那要是太子不替你递这道折子呢?” 顾景云一笑,“那也不过再多等几个月,待到殿试时总能见到陛下。” “你倒是自信,怎么就确定自己能考中?” 顾景云脸一肃,认真的道:“陛下,若是我落榜,那只能说明会试有舞弊。” 皇帝气笑了,“你比你舅舅还要狂妄。” 顾景云认真的反驳,“陛下,这不是狂妄,是了解自己。” 皇帝:“……” 看着满脸严肃的少年,皇帝的心情奇迹般的好了些,他板着脸冷声吓唬他,“当着朕的面说要为你舅舅平分,这也不是狂妄吗?” “当然不是,”顾景云抬起头来,双目认真的看着皇帝道:“陛下,我知道我舅舅是冤枉的,终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皇帝眉眼都没动一下,这样狂妄自大的少年他见过不少,心中一点波澜都没起,“听说你昨日被顾府赶出来了?自身都难保,你还怎么给你舅舅平反?” “皇上,那是流言,并不可信,我想今日顾府就会派人去接我。” “那你要回去吗?” “当然,”顾 分卷阅读430 景云理所当然的道:“忠勇侯府虽已大不如前,但也有些人脉势力,于我大有好处。” 皇帝惊奇起来,“你愿意回顾家是为了他们的人脉势力?” “当然,”顾景云好奇的抬头看皇帝,“不然陛下以为我是为什么回去?” “认祖归宗,或者为了报复顾家。” 舅舅说的果然不错,皇帝的心眼很小,而且很记仇。 顾景云否认自己也那么记仇,满脸严肃的道:“陛下,臣自认心胸宽广,若是为了十五年前的事,我不会报复顾家,当然,我是母亲辛苦怀胎十月生下,又是舅舅亲自教养长大,若要认祖归宗,那也应该是认秦家的。” “你祖父听到这句话该气死了。” “我祖父心怀宽广,不会气死的。” 看着满脸严肃的少年,皇帝心中一动,挥退左右,等殿上只剩下俩人时便问,“你说你常听你舅舅提起京城的人事,那你可曾听你舅舅评价过朕?” 顾景云沉默。 皇帝不由绷直脊背,身子微微前倾道:“说话,不准撒谎。” 169.第169章 博弈 “皇上须得承诺听过就算,不能降罪与我,也不能秋后算账。” 皇帝眯眼,缓缓点头道:“好,朕应你,” 顾景云垂下眼眸想了想道:“舅舅并未评价过您,但时与微臣说起与陛下的各种事,以备臣进宫面圣后有应对之法。” 皇帝点头表示理解,他教导太子时也会跟他说某臣如何如何,举例后下断言,让太子以后或重用,或戒慎对方。 这个教导方法还是太傅,即秦信芳他祖父教导他时用的,作为他的孙子,秦信芳这么教育孩子,皇帝表示一点也不新奇。 秦信芳因为他是皇帝所以不敢在孩子面前断言他,这点让皇帝微微受用,他便兴致勃勃的看着顾景云,想听听他通过这些例子是怎么看他的。 “陛下,臣并未见过陛下,却听过不少陛下做过的事,除了舅舅,还能从邸报,百姓的议论中窥见一二。在臣的认知里,陛下勉强算得上一位仁君。” 皇帝皱眉,“勉强?” “是,”顾景云严肃的道:“您对臣民宽容,自登基以来除了在我舅舅肃清吏治时杀过几个大臣外,几乎不曾主动杀臣,因此勉强算得上一个‘仁’字。” “而之所以勉强,是因陛下只宽臣之心,却忘了民之苦。您固然宽容了,但对天下百姓而言,这近乎纵容。纵容官吏施展抱负,建功立业,同样是纵容官吏贪污枉法,欺压百姓。”顾景云道:“人有很多欲望,想要名留青史的,说不定能自持自身,但更多的人追求的是荣华富贵,因此本朝中贪官多,清官少。吏治败坏,即便皇帝再宽容,也有了瑕疵。” 皇帝本来还有些气恼,现在却只剩下沉思了。 “陛下是性情中人,且念旧情,”顾景云继续评价道:“我幼时玩过的东西不愿意扔掉,便把它们收在一处,舅舅便笑言这个坏习惯他曾在陛下身上看到过,而陛下在我舅舅自首说造反时却依然只是判他流放,而不是把他砍了,由此也可见陛下极念旧情。” 只是可惜性格太恶劣,爱欲令其生,恨欲令其死,偏激得不得了,不然太子也不至于一败再败。 顾景云估摸了一下,觉得他优缺点都说了,再说下去他就要扯不出优点来了,便做沉思状,“陛下可答应过臣不怪罪臣的。” 皇帝心里舒坦了不少,闻言瞥了他一眼道:“朕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应了你便是应了你,不会食言的。” 见顾景云还跪在地上,便挥着袖子道:“起来吧,听说你是早产,身子一直不 分卷阅读431 好?” 顾景云起身,“是,臣未足八月便早产。” 皇帝叹息,“听说琼州缺医少药,你能长大也算上天怜悯。” “回皇上,臣能活过来并不是上天怜悯,而是得益于前御医黎博,他也被流放琼州,臣母难产时便是他与贵夫人帮忙接生,后又帮我调养身体,不然陛下说不定就要失一良才。” “你倒是敢说,也忒的狂妄了,”皇帝笑骂他一句,想了想道:“黎博?这个名字有点熟。” “他曾是太医院左院使,是因误诊赵嫔所怀乃妖孽而被流放。” 皇帝笑脸落下,他想起来了,皇宫里只出过一次妖孽事件,便是六皇子出生时,赵嫔生产了三天三夜也没把孩子生下,有人汇报给他,赵嫔所怀的是畸形儿,生下来即为妖孽。 有识之士自然知道畸形儿是因发育畸形而成,但无知之人却把他们视为妖孽,而天下显然无知之人更多,而且这些人动辄将此与命数相连。 普通人家若出畸形儿,那便是一家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上天要惩罚于他们;而若是皇家出现畸形儿,那在百姓眼里跟灭国也差不多了。 因为众太医都那么断言,皇帝便犹豫着是不是不等孩子出生就赐赵嫔一杯毒酒。 是黎博顶住压力坚持为赵嫔接生,孩子生下来后又冒着寒霜把孩子抱到他面前,让他看并不是妖孽。 六皇子便是这么活下来的。 而皇帝也知道了之前的闹剧全是兰贵妃指使的,他生气不已。 皇帝想到这里一顿,不过当时他也只是生气几天,后来不知为何又原谅兰贵妃了。 兰贵妃也答应不会再伤害赵嫔和六皇子,他自然也要退一步,对兰贵妃流放黎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皇帝才被说过御下不严,现在顾景云就又举例打他的脸,不由皱眉,“你倒是念旧情,这是为黎博说情来了?” “回皇上,臣娶的正是黎御医的孙女,我们黎家现今是亲家,若是说情那也不少念旧情,而是念的现情。”顾景云抬起头来,眼睛微红的道:“陛下,黎御医及其长子,长媳早在十年前就出海难死了,如今留在琼州的不过是他的一支血脉,您不能想象琼州有多苦,普通百姓求的是吃饱肚子,而那里的罪民求的是能纳得起赋税。内子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我实在不愿看她家仅剩的一支血脉就此断绝。” 皇帝一愣,沉默半响,他已经忘了黎博了,真要努力的回想,脑海中也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抱着一个襁褓跪在他身前,相比于黎博,反而是他怀里的襁褓更惹人注目。 顾景云已经重新跪下,微微抬着头期盼的看着他。 皇帝就叹息一声,他觉得顾景云总觉得还真对,他就是心软,就是宽容。 “黎博罪名确凿,你要想为他翻案,不如去找赵嫔和六皇子,只要他们出面说清当年的事,误诊的并不是黎博,黎氏那一支后人自然能回来。” 顾景云感激的磕头,“谢陛下隆恩。” 低垂着的眼里闪过寒光,看来皇上现在也不是很在意兰贵妃和四皇子了,不然,这事只一开头就说不下去了,更何况还能得到这个机会。 皇帝自觉处理完了一件事,又拉着顾景云说起闲话来,“你说琼州贫苦,那你舅舅在琼州以何为生?” 顾景云实话实说,“舅舅有一好友姓陈,每年他都会想办法给我们寄一点银子,我们用来交赋税,再自己耕种二三亩地,日常所用便尽够了,多年下来还存下了一些银子,上次赶考和这次赶考全是用的以前积蓄。” “上次?琼州的院试是在广州考的?” “正是。” 分卷阅读432 “所以考完后顺便来京城一逛?” 顾景云抬头看向皇帝,道:“也不算顺便,当时我只知我父族乃是京城的忠勇侯府,舅舅很少与我说起他们,母亲更是闭口不言,我不免好奇,考完院试后便拉着内子上京了。” 皇帝微微点头,这和自己了解的秦信芳倒是相符。 秦信芳乃是君子,君子是不道人是非的,秦文茵虽是女子,但受她兄长的影响,不在儿子面前说前夫的不是也正常。 而小孩子对生父有兴趣,有渴望那就更正常了。 但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他想知道的是顾景云与太孙有没有关系。 时间太短,他只知道这俩人去年是差不多时候进京,而且顾景云当时受伤了,但更多的就暂时查不出了。 真正让皇帝心生怀疑的是他现在住的这栋小院是第三者替顾景云买下的,但那第三者是谁的人,受谁指使皇帝还没查出来。 皇帝正思虑,顾景云已经直接道:“……臣没想到路上会那么危险,幸亏带上了内子,不然陛下只怕又要失一良才了。” 皇帝抽了抽嘴角,“你们遇到了什么危险?” 顾景云便绘声绘色的说起了荒庙遇险,他的口才从来不差,有心之下直接把场面描绘得惊险万分,当然,着重点在于他和黎宝璐,李安不过被他几笔带过,但只是几笔也让皇帝心惊不已,原来他孙子真的差点被他四儿子给杀了。 皇帝紧紧盯着顾景云,问道:“那你可知被你护送进京的人是谁?” “知道,是太孙。” 皇帝冷声道:“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是臣猜的,”顾景云倨傲的道:“他们行事不周,直呼彭自清的名字,我虽远在琼州,但也知道彭育乃彭丹之子,为太孙伴读。” “天下同名同姓的大有人在。” “而同名同姓又同字的少有,又像彭育一样自大骄傲的人更是没有。” “彭自清骄傲?”皇帝好笑道:“他还能有你骄傲不成?” “陛下,臣骄傲是骄傲于自己的才智,而彭育骄傲于他的出身,他的父亲。”顾景云不屑的道:“这天底下巧合的事不是没有,但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就不由得人不深思了,因此臣猜他是太孙。” “所以你就护送他上京了?” 顾景云点头。 皇帝就似笑非笑的问,“你问他要了什么?” “臣要了一个承诺。” 皇帝眸色微冷。 顾景云道:“臣要他在臣考入前三甲时拜臣为师,他也已应允。” 皇帝愕然,“为何要当太孙的老师?” 顾景云当然不会说他要当的是帝师,而是道:“皇上,臣的舅舅是罪臣,臣的父族有相当于没有,且还有可能会阻碍臣,臣进京来只有劣势没有优势,自然要找一个可以唬住人的名头。而即便我高中状元,最多也只是拜翰林六品编修,在三品满地走的京城,六品官都不够人捏一指头的。而臣好为人师,想来想去再没有比做太孙老师更好的办法了。” 皇帝气笑,“你的志向倒小,既然好为人师,怎么不想着给皇帝当老师?” “臣也想过,但陛下是我曾外祖的学生,太子是我舅舅的学生,我再做陛下或太子的老师,我们家的辈分不就乱了?何况我救的是太孙,太孙并不能做陛下和太子的主。”顾景云认真的道:“所以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170.第170章 装傻 分卷阅读433 顾景云被内侍毕恭毕敬地送出皇宫,和之前尽责且淡漠的态度不同,内侍多了三分谄笑,讨好的把人送出皇宫。 皇帝自清明过后身体便时好时坏,心情自然也一直不好,宫里宫外,就是四皇子都受过好几次训诫。 皇帝宣召顾景云前还正常,不正常的是他们俩人竟然把宫人都遣退自己在殿里说了近两个时辰的话。 内侍发誓,他中途还隐隐听到了皇帝的大笑声,等他受命进去领顾景云出来时发现皇帝眼角眉梢还带着笑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这段时间因为皇帝身体不适,几位皇子争相在陛下面前侍疾,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内侍不仅劳累,还随时可能得罪某位贵人丢命,其中以被皇帝迁怒最为恐怖。 比如上次,四皇子不知和皇帝说了什么,四皇子走后皇帝大怒,直接把药给砸了,一殿的太监宫女全被拉出去打了十大板,过后还得忍着痛不露痕迹的回去上班。 不然一旦表现出不适,后面有的是人顶替他们的职位。 虽然在皇帝跟前伺候很危险,可一旦从这里移出去,那可就是生不如死,宫中谁都能踩上一脚的。 皇帝现在高兴,那他们的安全系数就提高了一些,内侍自然感激讨好顾景云。 如果可以,他愿意多接顾景云进宫几次的。 内侍万分不舍的将顾景云送走,而在御书房里,心情不错的皇帝正叫人拿宣纸来练字。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与他谈心了,顾景云是秦信芳养的,倒与他一样一派坦诚,具有君子之风。 可惜还是太嫩了,什么话都与他说,幸亏他的心眼不是特别小,不然仅凭他说为秦信芳平反一事就能把他给砍了。 而正坐着马车往回走的顾景云正在回想今天他的表现,挑剔其中的漏洞。 在递请安折子时他便有八成的把握皇帝会召见他。 他是个多疑的皇帝,当年的事舅舅虽没有与他详说,但仅凭一些主要事件他也猜出了个大概。 皇帝知道舅舅是冤枉的,或者说,这其实是他们的一项交易,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交易了什么。 时隔十五年,舅舅养大的孩子回京,不仅搅浑了京城的水,还联系了太子,皇帝一定会想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从写请安折子前他就想好了此次进宫务必要达到的目的。 自太子妃小产,隐约牵涉到宫中的兰贵妃时,皇帝的身体就更不好了,且与四皇子的父子关系也日益疏离。 久不管事的皇后被重新委于宫权,而一直把持宫权的兰贵妃却被皇帝留在身边侍疾。 已经掌握宫权十五年的兰贵妃会愿意只做一朵依附皇帝的菟丝花? 他相信,皇帝与兰贵妃之间的裂痕会越来越大,但他等不及,所以一定要在后面推一手。 顾景云的宗旨便是:无时无刻不坑四皇子,直到把他坑死为止。 相信皇帝听了他绘声绘色的历险传奇后对四皇子的狠辣及势力会有更充分的认识。 而他这次进宫的第二个目的便是为黎家平反,顺便再坑一道兰贵妃与四皇子。 黎家的事其实很好运作,当年兰贵妃自持受宠,栽赃陷害黎博都不愿意费心想个好点的理由,直接用赵嫔这个受害人做借口。 所以想要推翻这个案子重新审定不要太容易,只要赵嫔这个受害者站出来就行。 而让赵嫔和六皇子站出来为黎博平反,顾景云有七分的把握,剩下的三分。 顾景云冷笑,若是 分卷阅读434 赵嫔和六皇子不愿意,他不介意逼着他们愿意。 当年黎博保他们母子两条命,他们受制于兰贵妃不敢出面为黎博作证他勉强接受,但事后既不出声,也不补偿,这在顾景云看来就不值得原谅了。 顾景云在这里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小院里的黎宝璐则刚送走面色铁青的顾怀瑾。 看着顾府的马车消失在巷头,黎宝璐高兴的拍了一下巴掌,“总算是走了,这半天可累死我了。” 赵宁和顺心瞪目看向她,“我看你玩得很开心嘛,我还怕这位顾三爷被你气死在咱小院里,回头我们要负责任呢。” 黎宝璐瞪了他们一眼,“你们以为装傻很好装吗?只这半天我的脑细胞就死了一半了,我现在距离智障只有一线,所以晚上你们赶紧买些猪脑给我补补。” “嗯,吃什么补什么。”赵宁满脸严肃的转头吩咐顺心,“让厨娘多买几副。” 黎宝璐就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懵懂娇憨的看着他。 赵宁忍不住扶额,“你可别这么看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你的脸。” 没办法,今天一上午他便看着黎宝璐用这副表情把顾怀瑾气得三窍升天,幸亏魂还在,不然他们非担上人命官司不可。 黎宝璐装得一手好无知。 黎宝璐得意洋洋的道:“这是我最擅长的一个技能,从我五岁便开始学了,我舅母说坑精明人不行,但骗一般人也骗得过了。” 何子佩自从发现黎宝璐具有诚实守信,不擅拐着弯骂人等优良品质后就一直担心他们的将来。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嬉笑怒骂是常事,这一点宝璐没问题,她要骂起人来可以指着鼻子把人骂死,其功力仅次于顾景云。 但这种明刀明枪的争辩只限于同等身份的对象,若对方身份比自己高,或是辈分比自己高又怎么办? 黎宝璐性格软,能让则让,可一旦吵起来脾气却硬得很,这样的脾性是很容易让人诟病的。 何子佩把两个孩子都当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养,自然要为他们考虑,在培育了两年发现黎宝璐的性格怎么也扭不过来,而顾景云也实在喜欢她的脾气后,何子佩就教了她这个办法——装傻! 她不会拐弯骂人,顾景云会呀,装傻后让他上。 她不擅拒绝人,顾景云会呀,装傻让他上。 她不会软着脾气与长辈对抗,顾景云会呀,装傻让他上。 …… 今日黎宝璐坚决执行顾景云留下的指导方针,装傻充愣,将所有事都推到顾景云身上,顺便发挥一下自己的“蠢笨”,问些足以让顾怀瑾难堪羞恼到死的问题。 顾怀瑾对于来接顾景云回府是很排斥的,他有愧于这个儿子,内心深处他也曾想过弥补他,对他好。 但他的出现直接将他推入一种难堪的境地,让他的过往再度被人提起,士林中人又一次满目嘲弄的看着他的笑话。 而且顾景云是秦信芳和秦文茵养大的,每每想到此处,顾怀瑾都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对于顾景云,他有一种天然的戒备和害怕。 若他能一辈子在琼州该多好,不是说琼州的罪名民过得很苦吗,连赋税都交不起,秦信芳怎么就还能把顾景云教出来? 母亲说得对,他就不该心软,放松了对琼州的封锁和戒备。 顾怀瑾心里虽然各种不愿,但还是一早就到了小院。 他自己坐了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空的,是专门来拉顾景云夫妻的。 b 分卷阅读435 r 可他没想到他会在大门口就受挫,不论顾景云有什么目的总要回到顾家才有可能达成,所以他并不觉得接他回顾府会很难。 顾景云要的不过是一个姿态,顾家则是做给外人看的,有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来接人,双方都算达成了目的。 但他才说明来意,开门的顺心便“啪”的一声关上门,道:“您等着,我去通知夫人。” 门差点拍在鼻子上,顾怀瑾脸色微青,长顺忙安慰他,“老爷别介意,三爷在外头长大,不会教导奴才也是有的。” 顾怀瑾脸色更难看,长顺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嘴不语。 俩人站在门口许久大门才重新打开,但迎他进门的不是他儿子顾景云,而是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小姑娘,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儿媳妇。 果然,黎宝璐率先行礼道:“见过公爹,公爹快里面请。” 顾怀瑾站着没动,越过俩人看向他们的身后,“景云呢?” 赵宁忙行礼道:“晚生见过顾大人,景云一早便被宣进宫了,并未在家。才家仆无状,还请顾大人见谅。” 说着忙把人往里引。 黎宝璐亲自去厨房给他们端茶,顾怀瑾只是微微对赵宁点头便扭头对黎宝璐道:“既然景云不在,那你便先去收拾东西,我让人先送你回府,等景云回来了他再去便行。” 黎宝璐满脸茫然的看他,“我们要去顾府?可这个小院才是我们的。” 顾怀瑾不在意的道:“景云姓顾,顾府也是你们的,既然有家,自然是回去和家人住在一起更好。” “顾府是我们的?”黎宝璐瞪大了眼睛,“公爹说的是真的?只是你能做顾府的主吗,夫君上面不是还有两个堂兄吗,他们对夫君继承顾家也没意见吗?” 顾怀瑾捧着茶的手一抖,差点就泼出茶来,他刚才说了什么让她误会的话吗? 顾怀瑾重重的放下茶杯,板着脸道:“黎氏,我的意思是顾府也是你们的家,景云的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皆住在府中,你们自然也是要住在家里才好。好了,去收拾东西吧,勿要多嘴多舌。” 黎宝璐站着继续不动,摇头认真的道:“公爹错了,祖父母,公爹和兄弟姐妹们是住在府中,但婆婆却没在,我婆婆现在琼州,不过儿媳的确很好奇,婆婆干嘛好好的京城顾府不住,非要跑到琼州去?” 171.第171章 气人 顾怀瑾面色铁青,危难之时放弃妻子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也是他在士林和官场中最为人诟病的地方,但他的身份摆在这里,除了卫丛,还真没人敢这样明着问到他脸上来。 顾怀瑾有心发火,抬头却见黎宝璐一脸懵懂好奇,好似不知道她这个问题有多恶毒犀利,顾怀瑾心中的一口气就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他只能板着脸训斥她,“抽空多读读女戒,慎言慎行,戒多舌。” 黎宝璐满脸茫然,“女戒我读过呀,多口舌不是说公婆姑舅是非吗?原来京城的规矩这么严,不懂的事也不能开口问吗?” 赵宁在一旁补刀,“那女子岂不是要把舌头都割了不能说话?” 黎宝璐眼巴巴的看着顾怀瑾,等着他解惑。 顾景云抽了抽面皮,这与他以往遇到的人不一样,卫丛算不给他面子了,但也只是明着讥讽他,怎会与他讨论此种弱智的问题? 有点智商的人应该都能听明白他是让她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这个儿媳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 黎宝璐此时完全把自己当傻子,态度上对顾怀瑾恭恭敬敬地,智商上却很弱智,把不该问的问题问了一遍。 分卷阅读436 比如,“儿媳听夫君说他有一亲弟弟,乃继母所出,可是我们昨日见到的少年?府上真会养孩子,他看上去不仅比夫君大,还比夫君强壮多了,舅舅舅母和婆婆为了养大夫君可谓是煞费苦心,但夫君身体总不好,不知府上在养孩子上有什么秘诀,夫君现在年纪还小,说不定也能把身体养好呢。” 没有秘诀,顾乐康是足月出生,顾景云是早产,从一开始顾景云就输了。 然而这话顾怀瑾能说吗? 显然不能。 所以顾怀瑾道:“家里孩子都是乳母带的,不过食物精细些罢了,等你们搬回顾府,想吃什么就与厨房说,让他们给你们做,调理的时日长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我听说大宅门里的大厨房都忙得很,夫君上面还有祖父母,两位伯父母和父母,再有年长的兄姐,年幼的弟妹,夫君肯定也不好意思与他们争,轮到我们时大厨房便是有心也无力了,公爹,为了夫君的身体,不如您给我们建个小厨房吧,到时候请了擅药膳的厨娘掌厨,说不定真能把夫君的身体调理好。” 顾怀瑾一呆,他不是正在跟她生气吗,怎么她转眼就张口跟他要好处了? “小厨房各房都有一个,不过做些点心汤水,很少做正餐,等到了府上你们要想自己做饭也不是不行,让你们母亲给你们安排便是。” 黎宝璐满脸忧虑,“可那是继婆婆,她会真心待我们吗?” 顾怀瑾一口气堵在喉间,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黎氏,你继母端庄慈爱,你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污蔑她?” “不,不,”黎宝璐慌张的摇手道:“公爹误会了,我没有污蔑继婆婆,我只是担心,民间不是都说继母都不会真心对待继子吗?毕竟她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呢,连叔叔都没有小厨房,她会愿意给夫君准备一个小厨房吗?” “她会的,”顾怀瑾粗声粗气的打断她,道:“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顾怀瑾也顾不得维持君子作风了,他很想甩袖而去,但想到来前母亲的脸色,他还是按捺下来,沉声道:“好了,快去收拾东西吧,景云是我们顾家的血脉,我们不会委屈你们的。” “公爹再等等吧,等夫君回来再说,家里的事都得他拿主意。” 顾怀瑾忍不住恶声道:“难道你父母就没教过你要孝顺公婆,谨听长辈言?” 黎宝璐理直气壮的摇头,“儿媳的父母在我未懂事前就遇海难去世了,我是被当做夫君的童养媳养大的,舅母和婆婆从小就教我要听夫君的话,只要听夫君的话就行。” “……”顾怀瑾目瞪口呆,他之前还好奇儿子怎么那么早就成亲了,他想过各种理由,其中便有“顾景云的身体不好,需要早娶妻传承血脉,让秦家血脉不至于断绝”这样的理由。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儿子干脆娶的是童养媳。 看着蠢蠢笨笨的黎宝璐,顾怀瑾心内的五分怀疑去了三分,或许这孩子不是在装傻,而是真傻。 秦家为了不让他们插手顾景云的婚事也算煞费苦心了,竟然给顾景云养了个童养媳。 顾怀瑾看着黎宝璐说不出话来,以后这儿媳只会听景云和秦家的话,他们连争取的空间都没有了。 顾怀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此时顾景云还没回来,也不知皇帝为何要见他,只因为他是秦信芳的外甥吗? 顾怀瑾心中复杂,他是探花出身,但除了头一年能在御前行走时面见皇帝,之后就很难见到皇帝了。 而至秦家落难,他连每年的宫宴都不愿去参加,他又只是五品翰林,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顾怀瑾都快忘记皇帝长什么样了。 但顾景云头一次进京就能进宫面见皇帝。 分卷阅读437 是福顾家沾不上他的光,可若是祸,第一个受他牵连的便是顾家。 即便顾景云现还不在顾家的族谱上,在律法上来说他也是他顾怀瑾的儿子,是顾家的血脉。 秦家犯事,他可以休妻以避难,那他儿子犯事他也能通过断绝关系来避难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顾怀瑾一下就没了继续与黎宝璐周旋下去的心情,顾景云的存在于顾家来说就是一个随时发作的毒药,明明他们是敌对的关系,可不论他做什么都会带上顾家的影子。 顾怀瑾起身,面色难看的道:“既如此,等景云回来你与他商议一下,我明日再来接你们。” 黎宝璐眨眨眼,怎么就走了? 她还准备了好多话题呢,还有他们在琼州的生活,她都还没和他透露过呢。 顾怀瑾却没心情继续留下去了,转身离开。 黎宝璐不舍的将他送走,顾景云回来时她便得意的对他道:“我问你爹要了个小厨房,等我们住进顾府可以自己做饭吃。我们以前想吃学嫌贵的东西都可以点来吃一遍。” “比如?” “比如血燕窝,我们可以吃一碗倒一碗,早中晚都吃一碗。” 顾景云好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血燕窝算什么贵的,还不如点鲍鱼。” “可鲍鱼我吃腻了呀。”黎宝璐嘟嘴道:“反倒是燕窝,我虽也吃过,但血燕窝却没尝过。” 海边最不缺的就是海产品,哪怕是鲍鱼,那也是在内陆人看来很贵重,渔民们捕到的鲍鱼卖不出多高的价钱,秦家近水楼台,一两银子就能买不少。 所以鲍鱼什么的黎宝璐真不馋。 “也好,不过什么东西都是过犹不及,你可以把多余的赏给下人吃。”反正用的是顾府的钱,他不心疼。 “皇帝帅吗?”黎宝璐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道:“一个年近六十,病体沉珂的老头,你觉得呢?” “那他看到你岂不是很嫉妒?” 顾景云嘴角微翘,“我已和皇上说好,只要赵嫔愿意为祖父作证,祖父当年的案件便能推翻,黎家就能回乡了。” “六皇子会愿意淌这趟浑水?虽然四皇子现在不如之前受宠了,但势力依然不容小觑,至少目前来说,他依然是除了太子外最被承认的继承人。” “由不得他不愿意,”顾景云冷笑,“他的命都是祖父给的。” “那好吧,我听你的。”黎宝璐立刻改口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告诉我。” “有,你先把东西收拾好,我们明日就搬去顾府。” “所有的东西都要收拾吗?” “带些紧要的就行,剩下的留在小院,我们今后肯定还要时不时的回来小院,而到了顾府,他们会重新给我们置办的。” 黎宝璐高兴的应下,跑去收东西。 要紧的不过是他们的书籍和一些防身用的东西,只不过两个藤箱就好了。 当天晚上顾府渡过了第二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顾怀瑾就来接顾景云。 这次他很快就见到了顾景云,顾怀瑾不由瞪大了眼睛,脸色渐渐沉下,“你去年来过京城?” 顾怀瑾记忆一向好,看过一遍的人他多少有些印象,何况顾景云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两次都只看到一个侧面,但顾怀瑾还是很快认出他来 分卷阅读438 。 再看顾怀瑾住的这座小院的位置,离那条花市不远,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景云早在去年就进过京城了。 顾景云却微微挑眉,高看了顾乐康一眼,他还以为前天他离开后顾乐康就会把去年他们的事和盘托出,如今看来,顾乐康似乎什么也没说,顾家人还不知道他去年进过京城。 顾景云也不否认,含笑点头道:“父亲好眼力,我去年的确来过京城,不过因有急事又很快离开了,当时来去匆匆,儿子也很惋惜没能上门拜访。” 你是故意的吧,若是那时便上门拜访,你能不能参加乡试还不一定呢。 顾家在京城里是做不了什么,但在京城外要拦住一个秀才的功名路还是很容易的。 172.第172章 清毒 顾府对于顾景云夫妇的回归很热情,顾老夫人甚至为他们办了一场接风宴,将顾家各房都请来,算是家族的盛宴。 顾老夫人便一手扶着顾景云,一手扶着黎宝璐满脸笑容的出场。 黎宝璐全程微微低着头,顾景云脸上的笑容却和顾老夫人如出一辙,看着温暖和煦。 族人见了感叹,“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孙子,老夫人还是疼爱他的。” 但也有人在心中冷笑,知道这不过是特意演出来的假象。 不过今晚过后京城的人就都知道顾景云被接回顾家,一家人相处融洽的事了。 不过信与不信全看各人,也正因为这一点,顾景云不介意陪着顾家一众人演戏。 或许是顾景云的配合让顾老夫人很高兴,送走客人后她便拉着小夫妻的手道:“你们安心住下,缺什么,想要什么都跟我说,我让你们母亲给你们准备着。” 顾景云但笑不语,黎宝璐就抬头憨憨的道:“谢谢祖母,公爹已经和我们说过了,我才去梧桐苑里看过了,里面东西很齐备,连我未想到的三夫人都想到了。只是我看院子里的小厨房还没开始动工,不过也不要紧,我们也还没找到合适的厨子,慢一些也好。” 顾老夫人笑脸一顿,看着黎宝璐的眼睛反问,“小厨房?” 黎宝璐无视扑面而来的压力,娇憨的点头,“是啊,昨儿公爹跟我说好的,夫君和四叔都是早产,但您看四叔养得多壮,公爹说那是因为四叔吃食精细,他说我们一住进府就给我们砌个小厨房,想吃什么可以叫小厨房做,慢慢养着夫君也会像四叔一样健康了。” 顾乐康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黎宝璐是在说他。他本来排行第三,顾景云的回归让他直接排下一行,变成了顾四爷。 顾老夫人沉默半响才点头笑道:“这样也好,景云的身体的确有些单薄了,有个小厨房方便些。” 整个顾府,除了老夫人院子的小厨房配备有专职的厨娘,可以各色菜式都做外,其余三位夫人的小厨房都是自己的陪嫁婆子和丫头在管,平日里只负责一些简单的汤水和点心。 也是预备着给夫人们亲自给老爷们下厨调情用的,谁会没事在小厨房点正餐吃? 要是各房都有小厨房,那大厨房还设着干嘛? 干脆分家各过各的算了,因此梧桐苑的小厨房算是顾府的特例了。 顾老夫人不愿意开此特例,但黎宝璐这人毫不害臊,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了。 才刚把客人送走,顾老夫人可不想再平生波折。 时间还长,她总能把这个孙媳妇给教好来。 顾老夫人挥手让众人退下了。 顾景云跟黎宝璐手牵着手回家,春 分卷阅读439 花在后面看了皱眉不已,她开口要说话,红桃忙拉了一把她,冲她微微摇头。 夫妻俩的东西已经放进房间,黎宝璐进屋便去把藤箱打开要规整一下,春花疾步上前,想要抢过她手里的藤箱,“三奶奶,还是奴婢来吧。” 黎宝璐将东西挪开,没让她碰到,皱眉道:“这些东西我来收拾就好。” 顾景云有洁癖,身上的东西从不许人外人碰。 她的目光在屋里一扫,这才发现屋里除了他们夫妻俩外竟还有六个丫头。 其中春花和红桃是大丫头,分别是方氏和姜氏安排来的,其余四个则是二等丫头。 她抽了抽嘴角,挥手道:“行了,屋里的事不用你们插手,你们出去吧。” 见丫头们面面相觑,她就道:“你们去帮我拎些热水来,我一会儿要沐浴。” 四个二等丫头忙躬身退下,春花和红桃却留了下来。 “你们两个也退下吧。”红桃稍稍犹豫,还是屈膝行礼退下。 春花则皱眉道:“三奶奶,这些活儿奴婢来做就好,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我们没伺候后三爷三奶奶,我们会被受罚的。” “那你走吧。”黎宝璐继续手上的活儿,淡淡的道:“离了我的院子自然就不用怕被罚了。” 春花委屈的道:“三奶奶告诉奴婢,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你是主子,我是主子?”黎宝璐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她。 春花憋屈,“自然您是主子了。” “那主子说的话,你听着就是,哪儿那么多废话?”黎宝璐冷笑,“不过若你认了不止一个主子,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仅春花,就是没及时退出去的红桃心都一寒,后背冒了一身的冷汗。 俩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屋里安坐着的顾景云,却见他正似笑非笑的斜睇着她们,俩人身上一冷,连忙低下头去。 她们怎么忘了,这俩人能闹得顾府不得安生,连侯爷和老夫人都得退让三步,何况于她们这些奴才? 黎宝璐看着是蠢笨了些,但她背后还有这位新三爷呢。 春花虽然心中依然不忿,但还是躬身退下了。 黎宝璐便冷哼一声继续收拾东西,然后去铺床。 顾景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明儿我们哪儿也不去,将这梧桐苑上下里外都逛一遍,将不该存在的东西送出去,然后好好睡一觉,我们晚上有事去做。” 黎宝璐眼睛一亮,“去哪里?” 顾景云一笑,“去见六殿下。” 夜黑风高时去见人,那肯定不是正常的见。 小两口洗漱完后拒绝了春花值夜的请示,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床黎宝璐打坐,顾景云便读书,然后两人迎着朝阳打了一套养生拳,神清气爽的叫人去厨房拿热水洗漱。 黎宝璐道:“有丫鬟也很不错,至少这种体力活儿不用我亲力亲为了。” 顾景云横了她一眼,敲了一下她的头道:“行了,快去洗漱,我们要去请安了。” 黎宝璐看着顾景云嘴角似笑非笑的笑容,心里为顾老夫人点蜡。 但显然顾老夫人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他们还没从梧桐苑出去,正房的下人便来禀报,“老夫人昨儿高兴多吃了几口荤食,昨晚上便有些心口疼,直到凌晨才睡下。老夫人说他不定什么时候才起来,哥儿姐儿们不必去请安了。三爷才来府里,若空了便去找兄弟姐妹们玩,也不必 分卷阅读440 拘束,只别打架就行。” 下人禀报完就毕恭毕敬的退下了。 黎宝璐问:“那我们还去请安吗?” “老夫人体恤我们,我们自然要领情,不然不是白费了她一番心血?” 于是顾景云便理直气壮地不去请安,直接让春花去大厨房里端来早食,便拉着黎宝璐开始围着他们的梧桐苑转圈子消食。 梧桐苑是小两进的小院子,顾景云他们住第一进,后面有座倒厦,院里种满了花树,很是漂亮。 之所以叫梧桐苑是因为进了院门便能看见一排沿着墙角种植的高大梧桐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不论是从面积,还是雅致上来说,梧桐苑都甩他们所住的小院三条街。 顾景云拉着黎宝璐名为参观,实为找茬的将梧桐苑每个角落都走遍了。 最后黎宝璐拍了拍后院几棵新移进来的花树可惜的道:“这些花树开花后都很漂亮,我也时常爱去赏花,但再美丽的东西凑在一起一旦形成了毒药,人也不敢用了。” 说罢招手叫来红桃,笑道:“去找几个家丁来,就说我最爱这几棵树,我孤身来到侯府,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三夫人,不如就借花献佛,这几棵长得漂亮,花开更漂亮的树便送她了。让家丁们务必要把树种在三夫人的窗外,让她一开窗就能看到,这可是她的继子和继子媳妇孝敬她的。” 红桃目瞪口呆,挖自个院子里的花树送人? 红桃忙去看顾景云,顾景云眼带寒光的看过来,红桃不敢再多言,忙转身而去。 黎宝璐又从屋里清理出一些摆设,问过是谁送的后便依法送给别人。 比如姜氏送了她一箱子的衣服,不仅布料难得,样式更是难得,绣共也很不错,单独拿出一套来那就足够他们在琼州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黎宝璐也就摸摸,事后还让丫头们打了热水来洗手,然后便让春花把这些衣服分送给姜氏的女儿——亲生的! 最后一清,发现除了没有顾老夫人的东西,府里的其他人都送了顾景云他们不少东西。 其中三位夫人的东西有近五分之一被黎宝璐回送或交叉送出去,最后黎宝璐从多宝架上拿下一个羊脂观音玉瓶,春花等几个丫头今天被她指使得团团转,见她又拿起一样东西不由瞪目,这东西又要送给谁? 黎宝璐却是转身给了顾景云,“你猜这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顾景云单手接住玉瓶,笑道:“这东西本身就是好东西,羊脂玉瓶,还是如此剔透温润的玉瓶,其价值不少于一万两。三夫人倒是舍得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 春花忙道:“这是四爷送来的,还是四爷考中秀才时侯爷赏的呢,四爷一向喜欢,平时都不许我们碰的。” 顾景云嗤笑,“的确很珍贵。” 转身递给黎宝璐,“你要喜欢就收着,要是不喜欢回头拿去卖了买你喜欢的东西去。” “不是啊,我是让你看瓶子里的好东西。” 173.第173章 百态 顾景云探头往瓶子里看了一眼,然后便在众人的注目下掏出了一卷的银票。 春花和红桃愕然。 顾景云一惊后便是一笑,“他倒是友爱兄长。” 春花脸色惨白,她虽然来梧桐苑伺候,却是方氏的人,她母亲是方氏的陪嫁丫头,她们自然也是依附方氏而活。 顾乐康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方氏脸上抽了一巴掌。 顾景云将银票压在桌上,对 分卷阅读441 红桃笑道:“你去把四爷请来,就说我有话与他说。” 春花一凛,上前行礼道:“三爷,这个时间四爷一向在小书房里念书,奴婢对那里熟,不如让奴婢去吧。” 顾景云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对红桃点头道:“你去吧,给你两刻钟,两刻钟之后不论你能不能请到人都必须回到梧桐苑,不然便以偷奸耍滑罪论处,嗯,迟了十息便打一板。” 又指了春花对站在门口候着的四个丫头道:“把她拉下去打二十嘴巴,送去给教你们规矩的嬷嬷再教一遍,最起码得让她知道何为主子,何为听令。” 春花脸色惨白,“扑腾”一声跪在地上…… “你要是敢嚎一声吵到了爷的耳朵,那便多加二十嘴巴。” 春花喊冤辩解的声音便堵在喉间,四个二等丫头不敢怠慢,上前拉了春花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夹板“啪啪”的声音和春花嘤嘤的哭泣声。 黎宝璐站在窗前围观了一下,转身和顾景云咋舌道:“他们大宅门的人真会玩,打巴掌原来不是用手打,而是用夹板打的。” 才打了五下,春花的嘴角就见血了,看来一个月内她是不能出现在他们跟前了。 顾景云冷哼一声,他并不介意顾府的人在他身边安插探子,但至少这个探子不能太蠢。 像红桃多好,他和宝璐吩咐下的事她都能办好,他并不介意她给姜氏传消息,他和宝璐在这顾府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贴身伺候的几人也不过比别人消息更灵通些罢了。 这些也都是他们不介意顾府的人看到的,不愿意让他们看到的,即便他们费尽心思也得不到。 春花这边才被打脸,顾府的几个主子就都知道了。 唐氏是叹息一声,她是不愿意再招惹顾景云了,当年她插手秦文茵被休一事,到现在都被侯爷老夫人记着,明明她是为了顾家上下的安危,却好像她做了什么恶事一样。 这次顾景云上门认亲也是,一府三个儿媳都在马车上,甚至方氏还是当事人,出了事却只怪她。 所有人都觉得她没拦住顾景云和平国公世子交谈让顾府丢了大脸。 哼,这明明是三房的错,若不是顾怀瑾和方氏不知羞耻婚前苟合,留下顾乐康这么一个铁打的证据,他们何至于如此被动? 遮羞布被扯开,方氏只吐了一口血没事了,凭什么她就要承担所有的责任? 每次碰上秦家都没好事,顾景云说是姓顾,但他心明显是向着秦家,他们想要斗便去斗吧,反正她是不管了,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侯爷老夫人顶着,她一个世子夫人操什么心? 姜氏则是冷笑一声,觉得方氏可真蠢,不仅人品不好,智商也堪忧,老夫人都把安排丫鬟的差使交给她来做了,却还只是选出一个蠢货来。 顾老夫人却只是滑动了两下佛珠,问魏嬷嬷,“老三媳妇安排进去的另俩人怎么样了?” “很老实。” “我们的人呢?” “依照老夫人的吩咐,她们现在只用心伺候三爷。” 顾老夫人微微闭上眼睛,慢慢的滑动佛珠道:“现在我们就等着看他们何时收服下人了。自他回来,我这心就总也不安,当年怀瑾他们做的事太混账,却又不够心狠,后患无穷啊。” “老夫人,春花毕竟是三夫人送过去的丫头,不管三爷认不认,三夫人都是他继母,他这样也算不孝,且只因一句话便这样伤人,春花那丫头一个月内是不能出来见人了,这性子也太过狠毒了些。”魏嬷嬷看着老夫人的脸色道:“三爷是在琼州那等穷山恶水的地方长大,性子左些也正常,但现既回到了京城,老夫人还是该教教他才是。” 顾老夫人摸着佛珠沉 分卷阅读442 默半响,最后缓缓点头道:“也好,让我看看他对顾府的恶意到底有多深。” “那奴婢亲自去走一趟?还是让三夫人……” 顾老夫人叹息一声,“方氏现在哪还有这心思,乐康悄悄的给顾景云送钱,只怕要伤透她的心了。” 魏嬷嬷沉默。 顾老夫人睁开眼睛,满是忧虑的道:“因有怀瑾的例子在,自乐康显出读书天分后我和侯爷便一味教他清正,以正立自身,以免他像他父亲一样,谁知矫枉过正,这孩子……” “那奴婢亲自去一趟?” 顾老夫人缓缓点头,魏嬷嬷便装了几样点心往梧桐苑去。 方氏的确是在伤心,得知她儿子竟然把自己的私房全送给了顾景云,方氏差点哭死在床上,她本来就被人诟病,但只要咬紧了顾乐康就是早产,外人拿不到证据也只能私下传些流言。 但顾乐康这样变相的与顾景云道歉认错,却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更是往她心窝里插了一刀。 难道当年她没办法避免这种尴尬吗? 只要一碗药下去就什么都解决了,她和顾怀瑾都年轻,以后再要孩子就是。 但她爱他呀,爱这个孩子,所以不顾父母兄长的反对生下他,到头来他却这样伤她。 方氏觉得肝肠都断了。 而此时,顾乐康正局促的坐在顾景云的对面,呆呆的看着他。 其实顾景云并不怎么像顾怀瑾,若是不点破他们的关系,俩人走在一起时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父子,但只要点明,照着顾怀瑾的模样在顾景云脸上寻找还是能找到一些相像之处的。 黎宝璐给顾乐康倒了一杯茶,笑道:“我们这儿没有好茶叶,叔叔将就些用吧。” 顾乐康站起来接过,面色潮红的道:“我那里有今春送来的早茶,还剩下不少,回头我让人给,给三哥送来。” 说到后面,顾乐康声音微低。 黎宝璐看了顾景云一眼,点头笑道:“那就多谢四叔了。” 顾乐康见她接受,紧张的情绪也稍解,腼腆的朝他笑笑便继续坐下。 顾景云见他们说完话了便将银票推给顾乐康,道:“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我并不需要你的钱。” 顾乐康涨红了脸,急切的解释道:“你,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想你出门应酬,招待朋友都需要花钱,所以……” “那也还有顾府呢,”顾景云意味深长的笑道:“我是顾家的儿孙,难道我的花销顾府不包吗?” 顾乐康一呆,“自然是包的,但也有规矩,我们爷们每个月的月钱是五十两,我娘她们少点,一月二十两,大嫂她们都是一个月十两,你们夫妻俩合起来一个月也才六十两,哪里够用?” 黎宝璐咋舌,他们在琼州时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销也就百两左右,在这里也就人家两个月的月钱啊。 这么奢靡,真的不是贪官吗? 顾景云依然将银票推回去给他,笑道:“你放心,或许之前家里人没想到,但明天祖父和祖母应该会给我一笔钱自用。” 顾乐康将手缩着,依然不愿意把钱拿回去。 顾景云渐渐有些不耐烦,道:“去年我见你,只觉得你既蠢又骄傲自负,可今日再看,我倒宁愿你不要丢掉那些可笑的骄傲。” “你觉得你是奸生子便比别人低一等?” 顾乐康涨红了脸,拳头紧握,满眼通红的瞪着顾景云。 分卷阅读443 “别瞪我,”顾景云淡淡的道:“这是你在用行动表明的,并非我如此认为。” 顾景云冷笑,“虽然我对他们婚前通奸很是不耻,但那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能选择投生的父母,还是能选投生的时间?” 顾乐康愤恨的目光一怔,愣愣的看着天生与他敌对的兄长。 虽然依然不喜顾乐康,顾景云还是道:“把钱拿回去吧,这事不与你相干,你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 顾乐康眼睛通红,泪珠就忍不住一串一串的落下,他伸手抹着眼泪道:“怎么会不相干?我是他们的儿子!” 顾景云冷哼一声,将银票扔进他怀里,冷笑道:“你硬要把事情揽在身上我也不拦着,只要你别总在我眼前晃就行。” 顾乐康抹干眼泪问道:“你要报复父亲和我母亲吗?” 黎宝璐瞥了一眼窗外竖长耳朵偷听的红桃等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顾景云嗤笑一声,“我报复他们干什么?早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母亲现在过得也不错,只要你父亲母亲不害我,我自然也不会去与他们作对。” 顾乐康虽然不全信,却也松了一口气。 顾景云就微微倾身,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 “为什么?” “为了属于我的家产呀,”顾景云压低了声音冷然道:“我是嫡长子,顾家三房的家业七成该有我来继承。” 顾乐康立即道:“我不跟你争,你全都拿去吧。我母亲的嫁妆不少,我也有一些私产,以后也会出仕,不会少钱的。” 顾景云冷笑,“你愿意,但你娘一定不会愿意,不,甚至连父亲都不会愿意。” “不会的,”顾乐康安慰他,“你也是父亲的儿子。” 174.第174章 利用 顾景云冷笑,顾乐康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从小便是个极骄傲的人,出生后,父母和祖父母都疼爱他,家中的兄姐也都让着他。 别的孩子还在启蒙时他已拜得名师,成为人人艳羡的存在,去书院后更是一路高歌猛进,班级里他年纪最小,但成绩最好。 长枫书院只凭他就敢跟清溪书院叫板,他怎能不骄傲? 他飞得这么高,所以摔下来时才会那么疼。 先是一向尊崇的老师名不副实,利用他扬名,又想让他背锅;再被一向要好的同窗朋友讥讽。 顾景云走前留的那番话他到底还是听进了心里,所以他开始用心观察身边的人,凡事多在心里转转,自然看到了许多以前不曾留意到的事。 他的父亲不仅是侯府公子,更是探花,按说应该平步青云才对,但自他有记忆以来他父亲便一直是五品修撰,而且父亲的同僚从不上门,也从未听说过父亲与哪个同僚要好。 他最爱的是去状元楼里与那里的学子谈史论经,吟诗作赋。 他认为很厉害的父亲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这点虽然让他有些失望,但并不是不可接受。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受到这么多的打击,又换了老师和学习方法,顾乐康都能考中进士,可见他的心智和能力。 他是耐压,但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次的打击太大,他一下从人人称羡的嫡长子变成疑似奸生子。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占了别人的身份,享了别人的好处。 心虚和愧疚差点把他压垮,这时候顾景云别说只是想要 分卷阅读444 属于嫡长子的财产,便是想要整个三房的财产他也没二话。 天真的顾四爷觉得钱财这种身外之物都能靠自身努力得到,既然顾景云想要,他就不争。 顾景云对顾乐康的天真又是厌恶又是嫉妒,心酸得差点红了眼睛。 一样的岁数,彼此只相差一个月,他的心智已是成人,对方还是个孩子,这让顾景云都没好意思下手。 看着就心烦,顾景云把人轰出去了。 顾乐康跑出梧桐苑就撞上了拎着食盒的魏嬷嬷。 “哎呦,我的四爷您慢些,”魏嬷嬷扶住腰,一抬头便看见顾乐康眼睛红肿,唬了一跳,“四爷您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了你?” 说罢目光投向站在他身后的顾景云。 顾景云站在院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魏嬷嬷忙移开目光看着顾乐康。 顾乐康见状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是沙迷了眼睛,我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顾乐康虽被顾景云轰出来,但心情还不错,至少比之前好些。 虽然顾景云态度不好,但他却感受得到他是真的不恨他,也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生便看轻他。 一直萦绕在心间的彷徨和无助消散了不少,所以即使被轰出来他脸上也带着笑容。 见魏嬷嬷还怀疑的瞄向顾景云,他不由转移话题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魏嬷嬷脸上神情一顿,便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笑道:“小厨房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老夫人便让我给三爷送些来。” “送点心这样的小事随便叫个小丫头来便行,祖母还要劳驾嬷嬷?”顾景云讥讽道。 黎宝璐忙跑出来看热闹。 见宝璐双眼亮晶晶的,顾景云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让她站到后面来,免得在中间被误伤。 魏嬷嬷笑容不变,“老夫人还有几句话与三爷说。” 顾景云背着手道:“嗯,嬷嬷说吧。” 顾乐康忙在魏嬷嬷身旁给他使眼色,老夫人派来的人最起码也得请进屋奉茶吧。 顾景云不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魏嬷嬷。 魏嬷嬷好似也没看到他们的眉眼官司,温和的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春花虽犯了错,但她毕竟是您母亲送来的丫头,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怕是父母屋里的猫儿狗儿也是尊贵的,春花惹您生气交给管事嬷嬷训诫便是,何苦累了爷儿的手?” 黎宝璐殷勤的给顾景云搬来一张椅子,顾景云便撩起袍子坐下,含笑道:“原来我竟还比不得三夫人屋里的一只猫儿狗儿尊贵?” 顾乐康脸色一沉,瞪目看向魏嬷嬷。 魏嬷嬷笑道:“三爷多心了,老夫人的意思是春花毕竟是三夫人的人,就算是为了孝道也不该由您来罚她的。” “我是不理解你们这样人家的规矩,一个主子竟连罚个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既然长辈们的丫头都那么精贵,那我屋里的这些人你们全都领走吧,回头叫了人牙子进来,我再重新买一批肯听我话,赏罚可随规矩的丫头。” 魏嬷嬷脸上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这和顾景云一向表现出来的温和不同,竟然锋芒毕露,这是觉得进了顾家便万事大吉,不愿再粉饰太平了? 魏嬷嬷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顾乐康已是面色大变,冷笑道:“嬷嬷说的这些我竟也是第一次听说,倒是白费了这些年在这样人家生活的日子。我身边不仅有母亲送的丫头,还有祖父祖母送的,我一样使唤,使唤不动一样罚,怎么不见嬷嬷去教训我?” 分卷阅读445 魏嬷嬷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跪下道:“四爷恕罪,是老奴逾矩了。” “你也知道是逾矩了?我一向赏罚分明,你自己去找大管事领罚,也让阖府的奴才看看,我们这些小主子罚不罚得你们这些奴才。”顾乐康冷声道:“平日里你们借着主子的名义耍风耍雨也就罢了,今日倒欺到我兄长跟前,这是打量着我三哥才回府,不熟规矩便欺负吗?” 魏嬷嬷垂下眼眸,磕头认错。 她在顾乐康面前提出这事,便是为着离间他与顾景云的关系,让他看看顾景云是如何对待他娘派过来的丫头的。 可她没想到顾乐康会如此反应,只不知这是他的真实反应,还是装的。 若是装的还好,可要是真的…… 想到老夫人把重振顾家的希望放在顾乐康身上,魏嬷嬷就一阵心寒。 她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恼怒的顾乐康,微微叹了一口气,退下领罚。 她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不管顾景云怎么狡辩,他不敬继母的名声是逃不掉的,而她也可以假托老夫人的名义安然离开。 但顾乐康站出来了。 正如他所说,他身边也有长辈送的丫头,他可以随意打骂赏罚,怎么顾景云就不行? 她不能推到老夫人身上,不然明日全京城就都知道老夫人偏心眼,借故打压顾景云了,这个罪她得咽下,这个罚她也得领。 顾景云冷笑着看她去领罚,对满脸沉郁的顾乐康冷哼道:“不必在我面前遮掩,是不是老夫人的吩咐我一眼便知,用不着你假好心。” 顾乐康满脸尴尬,还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是怕你惹怒祖母,你不知道,这府里你最不能惹的就是祖母……” “那你母亲能惹吗?”顾景云打断他的话,冷笑着看他道:“别忘了,此事是因你娘送我的丫头而起的。” 顾乐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顾景云便看向黎宝璐,抬了抬下巴道:“把那些荷包拿来。” 黎宝璐转身吩咐红桃,“你去拿。” 不一会儿红桃就拿来五六个或藏青或天蓝的暗色男子荷包,上面绣着青竹,青松,和梅兰等花样,既高雅又大方,实为出门交际旅行的最佳荷包。 这是给顾景云装钱用的,什么颜色的衣服配什么颜色的荷包,因为他新增了一衣柜的衣服,自然也要有一篮子的荷包。 这几个都是从那篮子荷包里挑出来的。 顾景云打量了一下顾乐康的衣服,捡了一个藏青色的荷包系在他腰上,似笑非笑的道:“把这些荷包都带回去,就跟你母亲说是我送你的。” 他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虽然是好东西,可也不要长久佩戴哦。” 顾乐康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他静静地看了秋月手中的荷包半响才接过,转身便走。 顾景云冷笑,想离间他们? 他们有什么可值得离间的? 不过白给他递刀子罢了,不过刀子都已到了手上,他不刺出去实在是可惜了。 顾景云回头冷漠的看着红桃,红桃心中一寒,忙低下头去后退离开。 “顾老夫人一定会后悔他们把顾乐康教得太过清正。”黎宝璐脸上带着些许赞赏道。 顾景云冷哼一声,“现在后悔,以后说不定就庆幸了。” “我能理解为你把他摒弃在你的计划外吗?” “不,这世上还有比他更 分卷阅读446 合适捅向顾怀瑾和方氏的武器吗?”顾景云所谓的放过不过是不把他列入报复的名额罢了。 顾乐康是顾家费尽力气培养出来振兴家族的接班人,把人毁了固然高兴,可若能把人握在手里用岂不更好。 只想一想就知道顾侯爷和老夫人他们会被气死。 “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天一黑我们就出门。” 175.第175章 威胁 黎宝璐拿出一支清淡的迷香点上,把院里各个住人的房间全醺了一遍,还把剩下的插在他们的房间里。 虽然他们不用下人值夜,但谁知道谁会脑抽的跑他们房间来查房?所以还是有备无患。 等所有人闻了迷香昏睡过去,黎宝璐这才带着顾景云出忠勇侯府。 此时京城已经宵禁,别说马车,连行人都没有,黎宝璐只能抱住顾景云的腰快速的往六皇子的府邸而去。 皇帝的六个儿子全都在宫外建府了,除了太子和六皇子,其他皇子皆得封爵,四皇子不说,他还是孩子时便被皇帝封为荣王,一向不得宠的二皇子也被封为郡王。 而太子是因为不用封,太子乃国之储君,除了皇帝外最尊贵的人,还有什么爵位能比得上太子之位? 所以苦逼尴尬的人只剩下六皇子一个。 他已年近弱冠,也已出宫建府,却没爵位,也没媳妇,每个月依然领的是皇子的薪水,要不是有母族赵家时不时的支援,他这个皇子只怕连出门请客的钱都没有。 皇帝似乎已经忘了这个儿子的存在,或者说有人使他忘记他与赵嫔。 因为没钱,六皇子的府邸除了标配的侍卫下人外就没多余的人,因此黎宝璐轻而易举的带着顾景云飞进皇子府,却在快到他的书房时一顿,轻飘飘的带着顾景云落在院里的一棵大树上,黎宝璐将声音压成一线送到顾景云耳边,“看来六皇子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软弱认命嘛,他书房周围有两个暗卫,书房里应是他请的幕僚。” 顾景云心中冷哼,他没黎宝璐压声成线的本事,因此闭紧嘴巴不说话。 但他心里想什么黎宝璐只看一眼便明白。 六皇子即便不认命能力也有限,只请了人守住书房有什么用,有本事把整个皇子府守住呀。 俩人等了一会儿,六皇子亲送幕僚至书房门口,黎宝璐趁着两个暗卫的目光在六皇子身上带着顾景云从树上跃下轻飘飘的跃进了书房。 六皇子送走心腹,一回身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他瞳孔一缩,冷汗一下就浸湿后背,他虚握了一下拳头,心中快速的思量,他的暗卫就在门外,只要他能发出求救的信号,他们转瞬就能到他身边。 但这人能在他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他的书房还堂而皇之的坐着,显然也不可小觑,万一他在暗卫没到前就先把他给杀了呢? 黎宝璐见六皇子瞪着一双眼睛站在门口看他们,不由轻咳一声,道:“六殿下请坐,不用客气。” 六皇子僵硬的转头,这才看见那溜进他书房的人身后还站了个小姑娘。 六皇子紧张的心绪便一松,僵硬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他扯了一抹笑看向顾景云,“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顾景云:“六殿下不问我是谁吗?” 六皇子懵逼脸,能问吗? 顾景云起身将宝璐拉到身边,“我是谁六殿下不认识不要紧,但内子六殿下却是一定要认识的。” 六皇子这才看向他身边的小姑娘。 黎宝璐特腼腆的对他一笑。 难道这是他 分卷阅读447 的亲戚? 六皇子满头雾水。 “不知道殿下可知道黎博黎太医?” 六皇子眼睛微微瞪大,看向黎宝璐,“你是黎家的后人?可黎家不是被流放到琼州了吗?” 顾景云点头,“看来殿下是知道黎太医了,那便一切好说。这是内子,她嫁给我后便是良籍,可以出琼州,但黎家其他后人还在琼州,衣食无着,境遇困苦,还请六殿下帮扶一二,也不枉当年黎太医冒险救赵嫔娘娘和殿下的恩情。” 六皇子脸上的惊色渐渐收起,他沉声道:“需要多少钱?” 顾景云脸上显出讥讽,“六殿下要是愿意在钱物上支援一下黎家自然好,不过在下是想给黎太医平反,让黎家后人能够回乡。” “这不可能,”六皇子想也不想的道:“当年那案子是大理寺定的,牵扯甚广,根本推翻不了。” 六皇子当然知道黎太医,在他还懵懂时他母妃便一再的警告他,离兰贵妃和四皇子远些,甚至要离父皇远些,因为他的命是被兰贵妃惦记着的。 当年要不是黎太医力排众议为他母妃接生,他们母子早成了一堆白骨了。 这些人,兰贵妃和四皇子就是加在他身上的诅咒,他日夜都不能安宁。 这俩人的出现虽在他意料之外,但能用钱偿还黎太医的恩情也不错。 至于平反这种痴心妄想的念头还是不要有了。 顾景云嗤笑,不屑的道:“六殿下,当年的案子其实有一个大漏洞,那便是赵嫔娘娘。作为最直接的受害人,只要她站出来说当年误诊的不是黎太医,这件案子自然就能平反了。” “不行,”六皇子脸色铁青,“我母妃贵为皇妃……” “陛下已经答应我了,”顾景云打断他的话,“只要赵嫔娘娘肯出面作证,这件案子便能翻案,难道六皇子就不想将当年害赵嫔娘娘与您的凶手绳之以法?” 顾景云讥笑道:“现今想要惩治罪魁祸首不可能,但砍掉对方一些爪牙却还是可以的。” 六皇子愣愣的看着顾景云,“你是何人,何时见过我父皇?” 他还是皇子呢,但上次见父皇还是在重阳宫宴上,最近父皇生病,所有皇子都进宫侍疾,但每次他都只能坐在偏殿里等候,看着几个兄长进进出出的侍疾。 听到主殿里父皇训斥兄长们的骂声,其实他倒宁愿也进殿挨骂,也不要一个人坐在偏殿里等候。 就好像他不是父皇的儿子一样。 “在下顾景云,昨日刚见过陛下。”顾景云看着眼底露出嫉妒,愤懑的六皇子,好似恶魔一样引诱他道:“殿下很久没见过陛下了吗?在下去见陛下前四皇子似乎刚从宫里出来,似乎他又被训斥了。” “最近四皇子被训斥的次数有所增加,陛下对四皇子和兰贵妃的感情正被慢慢消磨掉,”顾景云对他一笑,“殿下就不想试试为自己和赵嫔娘娘讨个公道吗?” 六皇子从震惊中回神,打量顾景云道:“你就是秦阁老的外甥,顾家新认回来的三房嫡长子?” “这个身份如何?”顾景云笑道:“我用秦家与顾家的人脉助你和赵嫔娘娘翻案后安然无虞。” 六皇子心动,他垂下眼眸道:“据我所知顾家是隐隐靠向四皇兄的,你能做得了顾家的主儿?” “只要顾家的亲朋故旧认我是顾家的血脉就行。” 那不是把顾府推向风口浪尖? 六皇子看向面带微笑的顾景云,心中一寒,这人倒是心狠,这样坑自个的家族。 不 分卷阅读448 过六皇子更加意动。 宫里有兰贵妃在,他母妃一直被打压针对,要不是有赵家时不时的支援,母妃跟住冷宫也差不多了。 而他更惨,四皇子都不用在意他,只要有他和兰贵妃出现的地方,宫人们就会下意识的将他带走或阻拦他。 若能削弱四皇子和兰贵妃的势力和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即便他得不到好处他也畅快不已。 但多年来谨小慎微的习惯让他不敢轻易应下。 顾景云看不上他畏畏缩缩,优柔寡断的性子,逼他道:“殿下不如与赵嫔娘娘商量一下,三天后不管殿下和赵嫔娘娘愿不愿意,这件事在下都会爆出。” 六皇子一惊,“我母妃不愿意,你们还怎么翻案?” 顾景云冲他冷笑一声,“赵嫔娘娘会愿意的。” 六皇子面色一冷,隐藏的威压一盛,“你威胁我们?” “六殿下,”黎宝璐上前一步挡在顾景云前面道:“当年我祖父力排众议冒险救下赵嫔娘娘和您不仅是为了医德,也是因为赵嫔娘娘和赵家彼时做过承诺,即便出事也会护住黎家。我祖父这才冒着生命危险顶撞皇帝和兰贵妃,亲自为赵嫔娘娘接生。” “但事后我祖父被下狱,黎家老小也都被捉拿下狱,我曾祖母更是因此逝世,彼时混乱不堪,兰贵妃匆忙之下也只给我祖父按了一个误诊的罪名,这并不用祸及家人,若赵嫔娘娘和赵家愿意伸出援手,我曾祖母,祖母及我父亲叔叔等人根本不用下狱。但赵嫔娘娘和赵家违背了诺言,给兰贵妃充足的时间,我祖父的罪名就从误诊上升为谋害皇嗣。” “这是诛三族的大罪,此时赵家依然没伸出援手,”黎宝璐讥诮道:“赵嫔娘娘似乎忘了当初在产房里对我祖父做出的誓言,最后还是时任内阁的秦阁老和几位老臣看不过替我祖父在陛下面前提了几句,我祖父一家才从诛三族改为全家流放。这些年来我祖父从未后悔过当年站出来为赵嫔娘娘说话,但我们这些后人却心中介怀。为了我祖父,我们并不想与赵嫔娘娘和殿下为敌,毕竟你们是我祖父救下来的。可你们若执意陷黎家子孙于绝地,哪怕是被祖父怪罪……”黎宝璐抬头盯着六皇子的眼睛道:“我也会继续,黎家不能再是罪人,黎家子孙不能就此断绝。” “您还不知道吧,我祖父,我的父亲和母亲早在十年前就在出海打渔时遇海难死了,尸骨无存,而我祖母也才熬了不到一年,现在黎家只剩下我二叔,他也只有一子,他们若出事,我黎家这一支就算彻底断绝了。” 六皇子沉默,脸上多少有些难堪,却并没有怀疑黎宝璐的说辞,因为母妃常跟他说起生他时的凶险,说兰贵妃的狠毒,其中没少提黎家。 但不论是母妃还是赵家都没有提过他们照顾过黎家。 176.第176章 母子 六皇子一早便凭皇牌进宫,直接去储秀宫里给赵嫔请安。 赵嫔才刚洗漱好,见儿子肩头还有露水,忙吩咐宫女去拿替换的衣服来,便给他脱去外衣便嗔道:“什么事非要赶在这时候进宫?此时天早寒冷,你又不用上早朝,等太阳出来将雾驱尽再出门嘛……” “母妃,儿臣昨夜做了噩梦……” 赵嫔忙把宫人们都遣下,大家只隐约听到六皇子继续道:“我,我害怕……” “出什么事了?”赵嫔等人一退下就抓住他的手问。 “母妃,您还记得黎太医吗?” 赵嫔叹气,惋惜的道:“怎么不记得,就是他救了我们母子,当年兰贵妃独霸皇宫,容不得他人再孕育龙子……” “黎家的后人找来了,”六皇子再度打断她的话,道:“昨晚上我见到了黎太医的孙女。” 赵嫔脸色微变,戒备的问道:“她说了什么?可是问你要好处?” 分卷阅读449 赵嫔拢眉道:“你给她一些钱打发了她去吧,别让四皇子的人知道,不然又是一场官司。” “母妃,她说您和外祖一家曾答应过黎太医,若他能为您接生,不论结局如何都会保他妻儿安全。” 赵嫔脸色大变。 六皇子看着沉默的母妃确定了心中猜想,他低头想了想道:“母妃,黎太医的孙女让我们为黎家平反。” 赵嫔眼中闪过寒光,“她威胁吾儿?” “算是吧,”六皇子垂下眼眸道:“她手中似乎有不利于我们的东西,说我们若不主动为黎太医作证,她也有办法让我们出面。” 赵嫔脑中快速的筛选起来,当年黎博到底能掌握什么不利于她的事。 身在皇宫中,赵嫔当然不是干净的,这些年即使被冷落她也做过许多事,所以她还真没把握黎博到底掌握了什么。 一瞬间,赵嫔心中起了杀心。 “母妃,黎太医的孙女似有奇遇,学了一身的高深武功,来无影,去无踪,昨晚我只将幕僚送到门口,身边还有两个暗卫潜伏,但她却能带着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进入我的书房。”六皇子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会武功的是顾景云……您想杀她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现在是太子的人。杀了她相当于与太子为敌,儿子被四皇兄打压已经够艰难的了,绝对不能再得罪太子。” 赵嫔一怔,“她不是罪民吗,怎么认识的太子?” 六皇子叹息,“也合该黎家命不该绝,她嫁给了顾家新认回来的三房嫡长子顾景云,转了良籍。那顾景云是秦信芳的外甥,又从小被秦信芳教养长大,自然也是太子一系的人。” “他一回京太子就替他递了请安的折子,前日父皇召见他了,他当即提出黎家的事,父皇已经答应,只要他能够拿出证据证明黎太医当时是被冤枉的就为他平反。”六皇子看着赵嫔认真的道:“而最好的证据就是母妃你,当年误诊的人是谁,有心想要谋害皇嗣的人是谁,没有谁比您,比您身边的嬷嬷和宫女更清楚的了。” 赵嫔惊讶,“你想让我出面作证?” “母妃,儿子过了年就及冠了,父皇的儿子中只我一人还未封爵,更没有娶妻。母妃,我的亲事你做不了主儿,而我们又很难见到父皇,这事我们若不提,您觉得父皇会想起来吗?” 赵嫔脸色铁青。 “母妃,儿子不想一辈子躲着四皇兄,不想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活着,也不想一辈子只有妾室,连个侧妃都没有。”六皇子握住她的手道:“虽然他们威胁我有些可恶,但他们说的也没错,这也是我的机遇。” “兰贵妃虽然不如前,但势力依然深厚……”赵嫔犹豫不决,“我们这样明着与她作对,只怕……” “娘,顾景云承诺我会保护好我们的。” 赵嫔抿嘴,“你竟信他一个小孩。” “可他这个小孩却深得太子与太孙的信任,”六皇子低声道:“现在掌宫权的是皇后娘娘,母妃您只看到兰贵妃独宠二十多年,独揽宫权十几年,却不见她即使盛宠后宫也没能挤下皇后,太子的地位虽然岌岌可危,但他却一直是太子。前朝依然有近半的势力或明或暗的支持太子……” 赵嫔心脏剧跳,“皇儿,你,你是想……” “不错,”六皇子眼中似燃起勃勃烈火,野心勃勃的道:“我不想只做个软弱无能的皇子,等待父皇有一日想起我时丢给我一个可怜的爵位,我想拥有从龙之功,我也想建一番事业。” “顾景云承诺了我,只要我们为黎家平反,他会让皇后在宫里护着您,也会把我引荐给太孙,为我谋些公事,可以逐渐参与政事。” 作为太孙的叔叔,六皇子还需要顾景云这个外人为他引荐,听着很可笑讽刺,但在皇家一切不正常的事都是正常的。 分卷阅读450 六皇子在皇宫里就是个透明人,宫里人都知道他出生时的那场风波让兰贵妃恨死了他,因此对他皆敬而远之。 一开始太子对这个弟弟还有三分怜惜,虽然不会特别关照他,但只要见到或碰见总会照顾他一些。 但太子的境遇越来越差,赵嫔哪里敢与他扯上关系,每次见到都是避得远远的,更是对六皇子耳提面命,不准接近太子,最好连话都不要说。 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太子也明白过来,他又不是受虐狂,而且他也不想连累对方,便敬而远之了。 他们虽是兄弟,但除了一些重大的节日平日还真没怎么见过面,在大街上碰到,不仔细看可能都会错过。 所以在六皇子渐渐长大,境遇竟比太子还要难过时,他想要投靠过去也不可能了。 因为没人会相信他。 连他自己设身处地的想都不会相信,毕竟他避太子如蛇蝎避了十多年,突然找上门去说愿意为哥哥效劳,为他争皇位,打量谁是傻瓜呢? 但顾景云愿意为他引荐。 顾景云的身份在太子一系心中便是各润滑剂,大家都知道他是不会害太子的。因为独他与太子利益最一致。 六皇子眼巴巴的看着赵嫔。 看着年近弱冠却还未娶妻,也从未参政议政的儿子,赵嫔一咬牙,心一狠,切齿道:“好,娘做。” 她眼里闪过寒光,“就当是我还当年黎太医的恩情。” 赵嫔转进内室换了一身素白宫衣,脸色苍白的道:“你先出宫去吧,我去给皇后请安。” “母妃!” “出宫去!” 六皇子咬了咬嘴唇,深深看了母亲一眼,转身便走。 赵嫔松了一口气,扬声道:“来人,去把晴姑姑她们找来。” 这些人都是当年在产房里伺候她生产的人,虽然她内心深处知道惹不起兰贵妃,却依然下意识的保存下人证物证,只等着有一天这奸妃被清算时派上用场。 只没想到最后用到她们的竟是自己。 赵嫔昂首挺胸的往坤宁宫而去时顾乐康刚从医馆里出来,脸色青白的抓着一个藏青色荷包。 昨日顾景云给他这些荷包时他便心生怀疑,他不敢多做停留全部拿来给医馆的大夫辨认。 荷包透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大夫们闻着只隐隐觉得不对,但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只能一一检测。 他便将荷包留下让他们检测,今早才拿到结果。 荷包是浸染过香料,但里面还加了好些药材浸泡,全部是不利于男子生育的药材。 因为是浸泡布料,香气会消散,所以一开始佩戴不会有什么效果。 顾乐康想到他拿回来的那一堆荷包,脸色苍白的问,“那若是每日都佩戴这样的荷包,一天换一个新的会如何?” 老大夫摸着胡子道:“那问题可就大了,轻则弱精难育,重则绝育无嗣,不过若佩戴之人年过二十五,那问题就更小了,这类男子精气旺盛,阳气足,即使****佩戴也只会弱精而已。” “那要是对方才十四岁呢?”顾乐康艰涩的问道。 老大夫同情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才是最严重的,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发育的关键时候,若每日都佩戴这样的荷包,”老大夫摇头叹息道:“绝育无嗣还算轻的,重则只怕连命都丢了,要知道少年精气变弱,那可是会直接影响寿命的。” 分卷阅读451 顾乐康浑浑噩噩的回到顾府,看到门前停了辆马车,顾景云正扶着黎宝璐从车里出来,俩人手牵着手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进府。 顾乐康便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拦住他们,青着脸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让我不要久戴?” “四叔你在说啥?” 顾乐康只看着顾景云。 顾景云也微微蹙眉,直到看到他手里拽着的荷包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这傻小子还真去找大夫验证了。 他微微点头道:“宝璐的祖父曾是太医,黎家世代行医,我们虽不知道上面的东西是什么,却知道不是好东西。怎么,你查出来了?若不介意便告诉我一声,也让我知道这上面多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顾乐康脸色苍白,转身就跑。 他能怎么说,难道要告诉他,我娘送的这些荷包会让你绝育吗? 顾乐康一口气跑回母亲的院子,直接闯了进去。 方氏正在落泪,看到儿子跑进来便扭过头去,生气的道:“你还来干什么,不是有了哥哥便忘了母亲吗?怎么不去讨好他,倒有闲心来我这儿了?” 顾乐康低下头抖着手将荷包系在自己的腰上,抬头对母亲笑道:“娘,我新得了一个荷包,你看漂不漂亮。” “什么好东西值得你特特来炫耀?”方氏扭过头来,待看到他腰间挂的荷包时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扯下,紧握住它厉声问道:“这东西你哪来的?” “从三哥那儿拿的,”顾乐康仔细地看着她道:“我看他那里有那么多的荷包就拿了几个过来用,母亲,你觉得我戴着好看吗?” “不好看,难看死了,以后你不许戴这种荷包,还有其他的呢,都交出来给我……”见儿子怔怔的看着她,以为是自己激动的样子吓到他了,方氏平复下来,扯了一抹笑道:“你要喜欢荷包娘给你做便是,干嘛去抢你三哥的?他刚到家,什么东西都缺,你不送他还罢,怎么还去抢他的用?赶紧交出来,我叫人给他送回去,你喜欢什么样的荷包娘再给你做……” 177.第177章 惬意 顾乐康攥紧了手中的荷包,双目怔怔的看着母亲,他娘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教他对下人要宽和,对同窗朋友要友善,对长辈要孝顺。他以前还怪她太过软绵好心,不懂区分看待好坏,可现在…… 顾乐康低下头去看手中的荷包不语。 方氏拽了一下没拽出来,也发现儿子的异常了,她脸色渐渐沉下,一双眼睛沉沉的看着他,“这是不是顾景云特意送给你的?” “这些荷包是母亲送给他的,我昨日拿给医馆的大夫看过,他们说荷包浸过能让男子绝精的药,母亲,我并不想相信这样的事是你做的,但刚才你看见它戴在我身上为何要那么慌张?” 方氏脸色铁青,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崩溃的叫道:“这都是他逼的,他一回来就把我逼到绝境,还让你与我离心离德!你是我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又抚养长大的儿子呀!” 顾乐康泪珠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哽咽茫然的道:“可我是因为父亲和母亲做的事才与你们生气的,跟他有什么相干?” “他说你们做的事不与我相干,那你们做的事为何又要怪他身上?”他将手中的荷包丢下,转身往外走,“娘,别害三哥了,要不然我会讨厌你的,是你们从小教我兄友弟恭的。” 方氏心中大恨,咬牙看着儿子离去,却不敢再多动作。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并不想真的毁了母子之情。 早知道…… 方氏满心茫然,早知道又如何,难道她要把儿子往坏里教吗? 她儿子以前只是过度自负,人格品性却都是人人称赞的,她也一直以此为 分卷阅读452 豪,可这一刻她却痛恨起儿子的正直来。 跑出方氏房间的顾乐康看到堆放在院子角落里混乱的花树,脸色更加难看,他跑上前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三哥叫人送来的?” 管事嬷嬷胆战心惊的低头道:“是,三爷说这些花树看得正好,送还给夫人,让夫人栽种在窗下,好****赏玩,但夫人说她窗下的芭蕉长得正好,不宜挖开,所以让我们分开栽种到花园里去。” 顾乐康仔细打量那些花树,他没看出什么不妥来,但顾景云既然不要,这些花树多半就都有问题,他心一发狠,咬牙道:“花园里都满了还有什么地方能种?全都搬到我小书房外,把那几棵梅树挖起来种下去,爷也想赏赏这树有什么好看的。” 他娘只要再敢害顾景云,他就去把她害人的东西全拉到自个的院子里去,看她还敢不敢。 一直留意屋外动静的方氏哭倒在榻上,恨恨地拍了一下榻,秦文茵教出来的儿子就是妖孽,不然怎么一回来就把她儿子的魂给够过去了? 此时,顾老夫人也在疑惑这点,“乐康这孩子一向高傲,对家里的几个兄弟虽然友爱却亲近不足,怎么他就这么维护顾景云?” 魏嬷嬷被打了五板子,虽然执行的婆子不敢用力,但她依然表现得一憋一憋的,她沉吟片刻道:“老夫人,您可还记得四爷第一次见他时说的话?” 顾老夫人脸色一沉,当时乐康显然是见过顾景云的,而且将他当成怀瑾的外室子了,这几天事情太多,她根本没时间查问,而乐康又一口咬定没见过顾景云。 顾老夫人微微抿嘴,道:“去把乐康身边伺候的小厮书童都叫来,我有话问他们。” 魏嬷嬷躬身退下,嘴角冷笑一声,以为打了她就没事了? 这是顾府,外面是侯爷的天下,内院则是老夫人在掌控,一旦老夫人发了狠,即便他是顾府的嫡子也没用。 二房的姜氏看到顾景云送给她闺女和儿媳的那箱子衣服时差点吐血,恼怒的指使人去把东西都收了,“拿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全烧了。” “娘,干嘛要烧,我看这些衣服也都还挺好的,而且我都正好能穿上。”顾二娘拉着姜氏的手摇道,“娘就给我留下吧。” “不行,”姜氏咬牙道:“什么好东西值得你留恋,这些衣服都被黎氏摸过了,她可是从琼州那等犯人满地的地方来的,你也不嫌晦气。” 顾二奶奶忙拉住小姑,低声劝道:“好妹妹,嫂子那里还有几匹好布料,你要喜欢回头我拿出来给你做几件新衣裳……” 她可不傻,看婆婆这态度这箱衣服多半有问题,只不知是质量问题,还是掺了什么东西,前者还会,后者就…… 顾二奶奶垂下眼眸,往后稍稍退了一步,离姜氏远了一些。 姜氏没发现这点,只是对于儿媳的识趣很满意,亲见下人把布料抬下去后才离开。 顾家闹了一天,顾景云和黎宝璐就在自个的梧桐苑里呆了一天。 小厨房已经砌好,只等厨娘就位就能开共,红桃捧着名册要去请黎宝璐点在厨房里伺候的小丫头,就见顾景云正盘腿坐在草地上,腿上放了一把琴正在弹奏,而黎宝璐随手者下一根梅枝在草地上舞起来,翩翩若蝶,衣袖翻飞,好看得不得了。 红桃一下就看呆了。 黎宝璐脚尖轻点,在空中转了一圈轻跃到她面前,笑问,“你捧着什么?” 红桃这才回神,发现他们一曲已终,忙红着脸递上名册道:“回奶奶,小厨房已经建好了,除了厨娘小厨房里还需要几个帮忙的小丫头,这是我们院里的名册,您看点谁去厨房伺候比较好?” 黎宝璐接过名册随便翻了翻,道:“哪用那么麻烦,厨娘也不必找了,我亲做就行,你来给我打下手就好。” 分卷阅读453 黎宝璐回头对顾景云笑道:“你不是才淘了一本食谱?我看着有趣,你给我当个品赏的食客吧。” 顾景云放下腿上的琴,淡淡的道:“难得你对厨艺感兴趣,你不是说下厨会让手变粗吗?” “是啊,可是最近我对吃的尤其钟情,虽然出外品尝发现美食很让人惊喜,可要是能吃到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将会更加舒适。” “行啊,你做吧,我会努力多吃一些的。” 黎宝璐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吩咐红桃,“一会儿我去挑明日做的食谱,将要用的食材写下来,一会儿你给大厨房送去,让他们别忘了明儿一早给我们送来。” 红桃愣愣,“奶奶,您真的要亲自下厨?” “是啊,”黎宝璐理所应当的道:“下厨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要开玩笑?还有红桃,你能不能别叫我奶奶,我会觉得我已垂垂老矣,就等着进棺材了。” 红桃抽了抽嘴角道:“三奶奶,奴婢不叫您奶奶叫什么?” 黎宝璐:“……老夫人和夫人他们都升级了,怎么你奶奶们不升级?” 顾老夫人之前是顾夫人,所以方氏等人便被叫做太太,但去年过年前顾老夫人的几个闺蜜都升级做了老夫人,她便也让家里的下人改口。 于是顾夫人变成了顾老夫人,方氏等人也由太太变成了夫人,但怎么唐氏的儿媳悲们还是奶奶? 不应该也往上一步叫太太吗? 三太太多好听呀,比三奶奶强多了。 然而红桃也不知为什么府里前俩辈都升级了,后一辈却没升级。 但见黎宝璐脸上满是失望,她就忍不住道:“或许等大奶奶和二奶奶生下小公子就好了。” 要是顾家有了第四辈,黎宝璐她们肯定就要由奶奶变成太太了。 “那大嫂和二嫂什么时候生孩子呀?” 红桃睁着眼睛与她对视,这事不应该问大爷和二爷吗,她哪里能够知道? 顾景云好笑的看着她,招手道:“行了,到你练字的时辰了。” 黎宝璐就丢下树枝跟着顾景云去书房。 红桃转身去书房沏茶,见三爷和三奶奶分坐两边自个练字,各不理会,她就将茶壶放在黎宝璐的桌上,退下前抬头看了一眼黎宝璐的字。 很好看,比二小姐的字还要好看。 红桃偷偷看了一眼沉静的黎宝璐,暗道:看来二夫人预估错误,这位虽然是琼州那等地方出来的,却有一身才学,至少不会输给二小姐。 红桃垂下眼眸,悄悄的退下。 黎宝璐下午一直练字,顾景云练了一个时辰后就捧着一本书看,偶尔踱步到她的书桌旁就点评道:“圆润不足,筋骨太锋,”他似笑非笑道:“舅舅和舅母常叫我与你学习,宽和待人,圆润处事,可现在看来我没学到你的宽和圆润,倒是你学了我的锋芒毕露。” 黎宝璐低头看自个的字,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他,“一定是最近戾气太重,看来我得念几本佛经静静心。” 顾景云好笑,“那就抄佛经吧。” 小夫妻俩关在梧桐苑里,就好像居住在一个独立的小岛上,怡然自得,直接把等着找他们麻烦,看他们笑话的顾家人气了个半死。 偏侯爷和老夫人态度不明,顾景云之前的表现又太过深沉霸道,谁也不敢上门找他们麻烦。 顾老夫人说不用他们去请安,俩人便真的不去,吃过晚饭后就手拉着手在梧桐苑里逛了一圈,然后坐在后面的敞轩里下了一局围棋,在黎宝璐败 分卷阅读454 北后把棋子一扫回房睡觉。 而此时,顾老夫人还在上房里边念佛边等着顾侯爷回来。 178.第178章 引荐 “怎么这么晚,可是朝上出什么事了?”顾老夫人扶着丫头的手走出来。 顾侯爷将身上的寒气拍去,这才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道:“我们新认回来的孙子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今日方知那童养媳出自顺德黎氏。” 顾老夫人蹙眉细想,“顺德黎氏?”片刻后一惊,“是杏林世家黎氏?” 顾侯爷点头。 顾老夫人皱眉,“他们家怎么让孩子去做童养媳?” “是前太医院左院使黎博的孙女,他因得罪兰贵妃全家被流放到琼州,是罪民。”顾侯爷肃着脸道:“秦文茵的身体不好,顾景云又是早产,能活下来只怕靠的就是黎博的医术。他们运气倒好,流放到琼州还能遇到一个妇科圣手。” “难怪他们才住进去便从梧桐苑里清出这么多东西,原来是家学渊源。可这与你晚归有何干系?” “黎家的案子翻了,”顾侯爷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的道:“今日皇后带着赵嫔娘娘去御书房翻了十九年前黎博的案子,说黎博是冤枉的,太医院院正及左院使已经下狱,牵连了太医院近半的御医,大理寺和刑部这几日都不得闲了。” 顾老夫人一惊,“你怀疑此事跟他有关?” “黎家的案子早不翻晚不翻,偏他回来时便翻案,何况他才见过陛下不久,今日陛下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一向维护兰贵妃,十九年前为了博美人欢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流放黎家,今日却要大理寺和刑部彻查。” 那不是在打自个的脸吗? 顾老夫人一拢眉,“那我们……” “当年我们没借着方家搭上四皇子这条船是正确的,”顾侯爷叹气,“顾景云……我们好好的供着他,他心里再有气,怀瑾也是他父亲,此时与他硬碰硬得不偿失。” 顾侯爷没提的是他已经查出顾景云去年曾上过京城,且暗中有人相助,他虽没查到是谁,却也疑到太子身上。 太子被皇帝猜忌十多年,眼看着就要不保,谁能想到皇帝年纪越大脾气越怪,竟渐渐厌弃起四皇子来。 反而对太子,虽依然各种看不顺眼,但训斥却少了,朝中风向急转,即便是拿定主意不站队,一心拥护皇帝的顾侯爷也心惊胆颤起来。 当年顾家三房走了一步臭棋,算是把太子往死里得罪,现在顾景云又回到顾家,除非他们彻底投入四皇子的阵营,不然绝对不能动顾景云。 不然那就是彻底与太子一系站在了对立面。 现在他所能祈盼的就是那孩子对父族还有期待,而他们的讨好善待能让他心软,这样顾家才能逃过一劫。 顾老夫人不知丈夫心中的忧虑,只是沉着脸点头,“侯爷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了。” 顾侯爷一向信任她的能力,所以也才提了这么一句。 临睡前他还特地嘱咐道:“明日叫账房给他支些钱,既然已决定暂退一步,那便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不用从账房上出,从我的私房里拿。” 顾侯爷一想,点头道:“也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黎宝璐才照着食谱做出一桌香味两全的早餐时,顾景云就收到了上房送来的一个盒子。 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之一银盏笑盈盈的解释道:“三爷,这是老夫人叫奴婢送来的,府中的花销都有度,老夫人怜惜三爷和三奶奶,特地从自个的私房里拿出来的,三爷拿去买些笔墨,三奶奶要买些什 分卷阅读455 么东西也便宜。” 顾景云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银票立时一扬眉,他合上盒子放在一边,对银盏点头笑道:“替我多谢祖母,等祖母身体好了,愿意见人了,我与宝璐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银盏笑着应下,转身后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勉强。 银盏一人回去复命,等着顾景云来给她磕头的顾老夫人见了沉默半响才挥手让她退下。 顾景云要不是不知礼,就是没把她放在心上,秦信芳与何子佩教出来的人,顾老夫人没法将他往不知礼的那类人里靠拢,可见这孩子对顾家不是一般的怨恨。 顾老夫人捏着佛珠叹息一声,一步错,步步错,怪她当年跟着侯爷回乡,若是留在京城就好了。 顾景云拿着筷子点评她做的早餐,“香与味都有了,只可惜在色相上差太多,本是上等的佳肴,这一摆出来勉强算是下等了。” “你要不喜欢就留着,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为了不让你伤胃,也为了不让别人伤眼,我还是辛苦一些吧。”顾景云说罢端起碗。 “你的胃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嘴里喊着不要,胃却享受得不得了。” 顾景云捏着筷子的手抖了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外面繁花似锦,你一出来果然就会变坏,悄悄你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让我发现你看那些不入流的话本,我就让赵宁把顺心的腿打断。” 正在扒早餐的顺心打了一个喷嚏,他迷茫的抬头道:“谁在说我坏话?” 赵宁嫌弃的踢了他一下,“赶紧吃饭,我们跟顾兄弟约好了在护国寺见面,你别磨磨蹭蹭的。” 顺心立即扒饭,道:“上次我给了顾夫人两本书,顾夫人说好看呢,我昨儿又淘了好几本,一会儿给她带上,少爷,您先去把自个的诗稿收拾好,我一会儿一块带上。听说护国寺里常有学子举办文会,顾公子应该是带您去参加文会吧,您可不能输得太惨。” 赵宁气得拍了他一下,“闭嘴吧,你再这么乌鸦嘴我下次不带你进京了。” 顺心委屈的撇撇嘴,低头扒饭。 赵宁盯着他若有所思片刻,转身回书房把自己闲时做的诗全带上,说不定真能用得上呢? 这边顺心一抹嘴巴,带好东西就赶着马车朝护国寺而去。 而此时,顾景云和黎宝璐才吃好早饭,慢悠悠的往府外走。 俩人站在马厩前,立即有车夫殷勤的上前,“三爷可是要出府,您看上了哪匹马,小的立即套车准备。” 顾景云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看一身简易打扮的妻子,最后点头道:“把红枣拉出来吧。” 他回头对紧紧跟来的红桃道:“回去给夫人收拾两套衣裳,你跟着我们一块儿出去。” 一直提着心的红桃闻言高兴起来,转身就朝梧桐苑跑去。 顾景云是跟郑旭施玮约好了在护国寺见面的,顺便把赵宁介绍给他们认识。 在他看来,赵宁虽勤奋,却天分上欠缺一些,今科只怕是下场积累经验,很难取中。 但今科过后要再等三年,赵宁基础打得很牢,所差者不过是阅历和见识,再回惠州那等小地方很难进步,还不如留在京城。 不管是进书院学习,还是自学,能与京城学子多多交流,再向外游学一年半载,那他的火候也差不多了。 赵宁是顾景云承认的第二个朋友,他对其很有好感,因此愿意替他打算,也愿意为他引荐,直接带他进入京城的精英学子阶层。 顾景云倒护国寺山脚下时,赵宁已跳下马车,看到顾府的标识, 分卷阅读456 他兴奋的冲顾景云挥手,还小跑着上前笑道:“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扣住了呢。” 巧得很,正有一波学子打马而来,看到顾府的标识以为里面是顾乐康,正要嗤笑一声讥讽两句就见顾景云掀开车帘钻出来,立时一扬眉,这人是谁,怎么坐的顾家的马车? 而暗暗较劲的郑旭和施玮已经惊咦一声,忙打马上前,“顾兄弟,你怎么坐着顾家的马车?” 顾景云回身扶下黎宝璐才回头与他们笑道:“因为在下姓顾呀。” 俩人一脸懵逼的表情看他,他们当然知道他姓顾,但顾府的标识全大楚只有一个,就像他们,天下姓郑和施的人多了,然而属于他们家族的族徽是独一无二的,并不是姓郑和施就配用他们的族徽。 有传承的家族都有自家的族徽,顾家自然也一样。 顾景云虽也姓顾,却是琼州人士,他怎么能用京城顾家的族徽…… 等,琼州人士? 郑旭和施玮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之后同时想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顾家八卦传闻。 俩人吞咽了一口口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前的顾景云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顾家三房嫡长子吧? 顾景云笑盈盈的任他们打量,黎宝璐却觉得天上的太阳太大,忍不住用手在他们眼前晃了晃,道:“你们再看他也是我的人了,你们快清醒些吧。” 俩人立即回神,无奈且尴尬的看着黎宝璐道:“弟妹可真爱开玩笑。” “为了不让我再开玩笑我们快上山吧,不然再让太阳晒下去我就不止是开玩笑那么简单了。” 俩人这才抬头的看向黎宝璐,郑旭道:“弟妹比去年白了好多。” 施玮叹气,“是白了太多了。” 所以不敢晒太阳吗? 俩人表示理解,女子嘛,皆有爱美之心,俩人体贴的在前面开路上山,一切等找到了遮荫处再说。 179.第179章 交友 郑旭一脸伤心的看着顾景云,“原来顾兄弟你早到京城了,竟然到此时才联系我们。” 施玮也哀怨的看着他,觉得他太不够义气,本来他们可以有幸近距离观看本年度京城最大八卦的。 顾景云不理他们,转身对赵宁介绍道:“这位是松山书院的郑旭,这位是清溪书院的施玮。” 又扭头与俩人介绍赵宁,“这是我的朋友赵宁,我们一起从广州来的。他也要参加今科会试。” 俩人看向赵宁,眼睛尽皆一亮,赵宁岁数与他们相当,能在这个年纪通过乡试的都算才华不错者,关键是赵宁眼睛清亮,态度端正,既无清高之意,也无媚态,俩人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赵宁自家知道自家事,若没有考前两个月顾景云对他的急训,这届广州乡试又有文生等人被算计着不能参考,他肯定是考不到这样的好名次的,可能连取中都难。 所以对郑旭,施玮这等天之骄子他很是谦恭,而且来前顾景云也与他说了,他这次会试很玄,要是不能考中最好留在京城读书。 若能进入两大书院之一最好,若不能,与两个书院的学子多来往与他也只有好处。 三人互相见过礼后郑旭就好奇的拉着顾景云问:“顾兄弟,你舅舅真是秦先生?” 顾景云点头。 郑旭和施玮皆羡慕嫉妒的看着他,“难怪顾兄弟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原来可以日夜聆听秦先生教诲。” 施玮羡慕过后立即拉着他道:“既然你是秦先生的外甥,那更该入我们清溪书院了,令舅,令舅母 分卷阅读457 和令堂可都是我们清溪书院的杰出学生,如今他们的名字还在荣誉墙那儿挂着呢。” 郑旭不服气,“清溪书院能有我们松山书院厉害吗,何况秦老先生也曾在我松山书院担任山长,不管于情于理,顾兄弟都应该去我们松山书院。” 施玮冷哼,“说得好像秦老先生没做过我清溪书院的山长似的。” 眼看俩人就要吵起来,顾景云打断他们道:“入不入书院,入哪个书院得等到殿试过后,两位就不要吵了。” 俩人一呆,“你要都过了殿试还去书院干嘛?” “自然是任教了,”顾景云笑眯眯的看着俩人笑道:“到时候你们若没考中,说不定我们就成师生了。” 俩人脸色一变,施玮大叫道:“我今年不参加会试呀!” 郑旭脸青,“我也要等三年后。” 赵宁奇怪的看他们,“两位不是都考过乡试了吗,为何不趁势下场试试?” 俩人对视一眼苦笑道:“我们把握并不大,因此决定三年后再下场。” 他们这样的人家并不急着出仕,能在四十岁之前通过殿试拜官的就都算是青年才俊。 于他们来说,一个好的名次比提前几年出仕要重要得多。 所以他们宁愿多等三年或六年,等把握大一些再下场,到时名次好了他们就能谋到更好的官位,比如进入翰林,再比如直接在御前行走或在六部中任给事中,虽然都是六七品的小官,但权力却不小。 入翰林便具有拜相的资格,自太祖废除丞相一职,设立内阁后,朝中便有传统,非翰林不进内阁。 而每届那么多的进士,不是谁都能进翰林的,除了前三甲,二甲进士须得再考一次,取成绩优者进入,每届十人到二十人不等。 而同进士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外放。 而御前行走,顾名思义,可以经常在皇帝面前晃荡,刷刷好感度,主要负责记录皇帝吩咐下的事,若得宠,有时候还会拟定圣旨,一旦熬出头,即便最后不能为相,成为一员封疆大吏却不难。 且御前行走不是每一届都补充的,而补充最多也不过三两人,比进入翰林还难。 若入不了翰林,也谋不到御前行走的缺,那最好便去六部任给事中。 给事中只是七品文官,但负责的却是整理筛选地方呈上来的各部公文及奏折,以及检查上面批阅下来的公文及奏折,将它们抄录后归档,再发下。 这个官职官位很低,却是掌握实权的,而且消息之灵通,权势之大不下于地方三品官吏。 翰林院里出来的翰林大多会降品从这个官职做起,等熟悉本部事务后便得升迁。 郑家和施家人脉权势都不少,只要他们俩人足够争气,殿试后的名次能考前一些,即便不能入翰林也能谋到六部给事中的官职。 所以他们并不急着参考,考出一个好的名次可以让他们少走十年的弯路。 他们的目标是封侯拜相,自然要把基底打得漂亮些,但赵宁不一样,他此生最大的理想也就是考中进士,光宗耀祖了。 至于考中后当不当官,当什么官他却不多在意,所以他是逢场必下,哪怕考不中,积累经验也好呀。 他与顾景云结识后才知他志向之远大,计划之周密超出他所想,本来还以为他是个例,但此时再看郑旭及施玮俩人,这才发现他们也都有自己的计划,对自己将来要走的路清晰得很。 赵宁愣怔在当场,暗道:我以前之所以将考中进士当做毕生所愿,是因我想要考中进士实在是太难,可如今我认识了顾兄弟,路越走越宽,考中进士也非不可能之事。那我是不 分卷阅读458 是该想想考中进士后该做些什么? 赵宁拢着眉头愣在原地,黎宝璐见他不动,不由停下问道:“你想什么呢?” “弟妹,依你说我考中进士后该做什么?” “你们考科举不是为了做官吗?” “可我只会念书,不会做官呀。” 郑旭听到他如此可爱的言论,不由笑道:“赵兄,我等也从未做过官,大家入官场后都是要学的,何苦烦恼。” 顾景云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等你考中了可到国子监求学官,或考到翰林院里修书。” 黎宝璐也觉得赵宁不适合当官,尤其是外放官。 粗一接触,众人会觉得他很聪明精明,人脉广且八面玲珑,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之所以有那么多的朋友是因为这孩子太开朗乐观,而且人很宽厚,一般二般的亏吃了他也笑呵呵的。 但他又不够“宽厚”,看到不平之事会不自量力的撸了袖子便上。 比如之前广州乡试陷害案,那事分明与他无关,对方又是他惹不起的通判侄子,但他却跟着他们跑上跑小,一点也不害怕欧家记恨他。 这次顾景云将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要不是他们拦着,赵宁能撸了袖子加入到顾家的讨伐中,将对顾家的流言蜚语再推一个高潮。 小小的赵家在顾家面前都不够一个手指头碾的,所以顾景云才提此意见。 郑旭和施玮皆惊讶的看向顾景云,国子监的学官根本无权,只负责教导国子监的学子。 说好听点是官,实际上就是教书先生,他怎么推荐自己的朋友去求这样的官? 谁知赵宁想了想就很高兴的点头道:“这个不错,我喜欢。” 又能继续读书,又能光宗耀祖,还能封妻荫子,嗯,他只要一当官就先给他娘请个诰命,也让他娘高兴高兴。 郑旭和施玮见状叹息,还真是淡泊名利之人啊。对赵宁的好感又多了两分,拉着他一块儿谈天说地起来。 赵宁阅历少,但这小半年来一直跟顾景云在一块儿,又从广州到京城,见识也不少,加上郑旭和施玮只说些他感兴趣的话题,三人一时说得热闹不已。 到了护国寺山顶,顾景云就丢下他们,自己拉了黎宝璐找了张石桌石椅坐下,让顺心把他们的棋盘拿出来下棋。 今天他们就是出来玩的,自然怎么舒心怎么来。 等郑旭三人意犹未尽的住嘴时,顾景云和黎宝璐已经下第二盘了,三人上前观棋。 施玮的棋艺在京中是有名的,只看了片刻便惊讶的看向黎宝璐。 顾景云师承秦信芳,加上展露出来的才智,他的棋艺他自叹弗如也就罢了,没料到黎宝璐的棋艺也不差。 郑旭在后面捅了捅施玮的腰身,低声问道:“如何?” “顾兄弟略胜一筹,但弟妹行棋诡诈,也未必就会输。” “顾景云在哪儿?” 听到这道咋咋呼呼的叫声郑旭和施玮皆一怔,颇有些头疼的看向入口处。 那儿很快出现一道身影,一把将郑旭和施玮的家丁仆从推开,拖着一双木屐便“啪嗒,啪嗒”的快速走来。 黎宝璐忍不住盯着看他的脚,这么冷的天穿木屐真的好吗? 此时已进十月,京城这几日冷得很,初雪可能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今儿一早出门她给顾景云准备的是棉袜,外面才套一层布袜,等再冷一些 分卷阅读459 她就要给顾景云准备皮靴了。 就是她自认内力深厚也不敢冷了脚,这一位倒是真勇士。 真勇士“啪嗒,啪嗒”的快步走到顾景云面前,满含热泪且激动的看着他,“你就是先生的外甥顾景云?你是从琼州回来的?先生他,他是否还好?” 180.第180章 辈分 郑旭和施玮抖着嘴唇起身行礼,“见过卫世叔。” 卫丛不理俩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顾景云,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果然是师姑的儿子,一看就是亲生的。” 黎宝璐愣愣的看着他,二十多岁的大叔说哭就哭,她表示有些伤眼。 顾景云也吓了一跳,仔细在脑海中思索,半响才勉强想出一个人,他略有些犹豫的看着他,“兄台莫非是金陵卫家世兄,户部左侍郎卫驰之子?” 卫驰激动的连连点头,“是我,是我,就是我,师弟听老师说过我?老师他,他这些年都还好吗?” 眼看着他又要哭,顾景云连忙道:“好,我舅舅好得很!” 顾景云和黎宝璐都有些呆,这位就是舅舅和舅母常提起的古灵精怪,聪明顽皮一直追着喊着要给舅舅当学生的卫世兄? 好幻灭,为什么他那么爱哭? “我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牵挂老师,却苦于没有门路搭救,”卫丛眼睛通红的看着顾景云道:“没料到师弟能回京城,我真是,真是……”高兴得快要疯掉了。 这两天卫丛不断的给顾家递帖子要见顾景云,但顾家就不许他见,他守在顾家的大门,却总堵不到顾景云,好容易打听到他今天要来护国寺,他从底下一层一层的往上找,总算是在山顶找着人了。 卫丛吸吸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顾景云。 顾景云:…… 顾景云看向郑旭道:“郑兄不是要请我们用素斋?护国寺的素斋一向难求,也不知做好了没有。” 郑旭立即道:“我去问问,这都快午时了,应该差不多了。” “我跟郑兄一道去,”施玮忙道:“我常送我祖母来寺里礼佛,跟寺里的知客僧熟,我跟着去说不定速度更快。” 俩人看向茫然的赵宁,心里同情他,忙一人拉住他一边笑道:“赵兄第一次来护国寺吧,不如我们顺道为你介绍一下护国寺的风景,其实寺里的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三人拉着赵宁快步离开,顺心满眼茫然的跑去追自家主子,郑家和施家的家丁也都悄悄退下,山顶上一下就只剩下三人了。 卫丛也不再掩饰,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我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没料到此生还有幸见到师弟。” 他眼中闪过凶狠的目光,攥紧顾景云的手冷声道:“顾家见利忘义,你住在那里只怕被人算计得连渣都不剩,不如搬出来,师兄在外面有不少产业,随便你挑。” 顾景云无奈的用力抽开手,他若没记错,舅舅根本没收他做学生吧? 所以舅舅亲传的弟子其实只有他和宝璐两个。 但看着疯疯癫癫的卫丛,顾景云没敢点开这点。 黎宝璐忍了忍,没忍住道:“师兄,你不冷吗?” 卫丛愣愣的抬头看向黎宝璐,顾景云介绍道:“这是内子,也是舅舅唯一的女学生。” 卫丛瞬间热情起来,“原来是师妹!” 他在自己身上找了找,最后实在没找着好东西,便一把将头上的玉簪拔下塞她手里,“大师兄身上没带东西,回头再把见面礼给你补上,这根玉簪你先拿着玩。” 分卷阅读460 黎宝璐愣愣的看着披头散发地卫丛。 顾景云脸一黑,从她手里拿过玉簪道:“既然师兄回头补给他见面礼,那这根玉簪便给了我做见面礼吧。” “原来你喜欢玉簪?”卫丛激动道:“我那儿还有不少,回头我都给你拿来。” 看着急切讨好他的卫丛,顾景云突然心中一酸,之前稍许的不悦消失,他抿了抿嘴,第一次真诚的叫道:“师兄不忙,东西贵精不贵多,何况我们师兄弟才见面,还有许多话要说。” “是,是,我也有许多的话要与你说,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卫丛眼圈又微红,愣愣的看着顾景云。 黎宝璐看看顾景云,又看看卫丛,忍不住挡在俩人中间,“师兄,舅舅和舅母都很好,他们在琼州也念着你,不知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卫丛低下头,不答反问,“老师和师娘师姑身体一向不好,在琼州是谁给他们调理的?我一直往琼州那边寄东西,但一直不得门路,也打听不到你们的消息,寄过去的东西你们收到了吗?” 当然没收到,不知道地址的乱寄,东西肯定被人私吞了。 但黎宝璐却一脸惊讶的道:“我们倒是收到好几个不具名的包裹,是你寄的吗?” 卫丛立即高兴,“肯定是,为了不让我家人发现,我寄出去的东西也没留下任何信息,我之前还担心你们收不到,原来你们都收到了。” 地址不详,寄件人信息又没有,人家不私吞心里都过不去了。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虽然知道宝璐是在安慰他,但还是忍不住扯开话题不让师兄再犯蠢,“师兄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叫人时刻盯着顾府,又花了大价钱给顾家的门房打听出来的。” “那怎么不直接上门来见我们?”看卫丛急成那样,在他们的消息传遍京城时就该来找他们才对。 “长公主的花宴结束后我才知道你们回来了,但我找不到你们的住处,只能守着顾家。”卫丛解释道:“而等你们回了顾家,顾家却拒了我的拜帖,不许我见你们,你们又不出门,我就只能在外面守着,好在今天你们出门了,不然我只怕要硬闯了。” 顾景云脸色一冷,“顾家拒了你的帖子?” 卫丛愤恨的点头,“不错,我要见的分明是你,他们却与我说你不愿见我,这话一听就是假的,我是你师兄,你怎么会不想见我?师弟,你别住在顾府了,万一哪天顾家扣着你不让你出门怎么办?” 顾景云冷笑,“师兄放心,顾家还没这个本事。”他顿了顿道:“而且我必须住在顾家。” 卫丛蹙眉,“为什么?” 顾景云撩起袍子坐在石凳上,笑道:“因为顾家有权有势呀,我还想借着他们家的势力为我舅舅打点一二,即便不能平反也让他们的生活好过些。” 卫丛一脸呆滞,显然没听懂。 黎宝璐就低声解释道:“比如借顾家的威势震慑广东及琼州的官员,让他们知道舅舅是京城顾家罩着的,不敢欺负舅舅。还可以利用顾家的权势打点上下,为舅舅平反做些准备。” 卫丛满脸惊愕,这不是把顾家往火坑里推吗? 他扭头看向淡漠的顾景云,明白过来。 顾怀瑾当年背信弃义,不仅抛弃师姑,还逼得师姑挺着肚子不得不离开京城,顾景云不可能不恨,他却愿意回到顾家认祖归宗,为的不过是老师。 卫丛沉默半响,最后抬头道:“有什么需要师兄的地方你们一定要与我说,我会尽力帮你们的。” 顾景云一笑,“多谢师兄,不过现在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我如今的首要之务是考过会试,参加殿试。” 分卷阅读461 他顿了顿看向卫丛,“师兄如今过得怎样?可已通过乡试?” 卫丛苦笑,“我荒废学业已久,虽是举人,却很难参加今科的会试,师弟多努力,师兄便不去丢脸了。” “离会试还有四个月,师兄何不努力一番?”顾景云不相信他真的会彻底荒废学业,既然这么崇拜他舅舅,那就不可能丢下书本,最多是移了兴趣,很少看参考的书籍罢了。 “到时候我们一门双进士,说出去舅舅也脸上有光呀。” 卫丛犹豫,顾景云继续鼓动他道:“我回京后曾见过陛下,其实若能量足够,为舅舅平反并非不可能,但要想别人帮我们,首先得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足以让别人信服。而现在肯为此努力的只我一个。” 卫丛看着稚气未脱的师弟,神色变得坚定,“师弟放心,为了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 “顾兄弟,卫世叔,”施玮笑眯眯的过来,“素斋已准备好了,我们去用饭吧,知道你们师兄弟多年未见,一会儿我们给你们留足空间和时间契阔叙旧。” “对,先去用饭。”卫丛忧心的看着师弟的小身板,明明比顾乐康大,看着却没顾乐康强壮,不知道他能不能请个太医来给他看看身体。 赵宁看到披头散发地卫丛,很是惊奇的多看了他两眼,郑旭和施玮却习以为常的样子,不仅这俩人习以为常,所有路上看到卫丛这幅模样的人都很不见怪。 而卫丛也一扫在他们面前的讨好谦逊,脊背一挺,眉毛一扬,眼睛斜睇过去便是风情无限,被他眼角扫过的女客皆红着脸低下头去,而过往的男客都见怪不怪,有的还远远与他行礼打招呼。 看得黎宝璐惊奇不已。 而到了包厢里,郑旭和施玮都把上座让给卫丛,卫丛也一点不客气,把顾景云与黎宝璐叫到身旁坐下,指了郑旭与施玮道:“这是世侄,学识还不错,你可常与他们探讨一二。” 郑旭和施玮怒,辈分高了不起呀。 181.第181章 互勉 你比我们大几岁,我们勉强叫你一声世叔,顾景云年纪比他们小上那么多,叫他叔叔算怎么回事? 黎宝璐却瞬间激动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俩人道:“原来是世侄啊,来,叫声婶婶我听听。” 郑旭抽着嘴角道:“弟妹别闹,我们与顾兄弟却是同辈。” 卫丛冷笑,“你们书香世家竟与一武夫论资排辈?来来,教教叔叔我你们是怎么排的?” 郑旭施玮:“……” 还能怎么排,照年龄呗,而且不论是从顾怀瑾,还是顾乐康那里算,他们与顾景云都是同辈。 卫丛却坚持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只与书香之家论资排辈,从秦家算,顾景云就是你们的叔叔,快叫叔叔!” 为了不让卫丛发疯,郑旭和施玮憋屈的叫了一声,“顾世叔!” 顾景云脸上淡笑,“好侄儿,叔叔今日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下次见面再把见面礼补上。” 俩人暗暗的瞪着他,别蹬鼻子上脸。 黎宝璐却掏出荷包倒出两块造型独特的金裸子,“侄儿们来,你们叔叔没有,婶婶我这儿有,本来还想留下做收藏的,但见你们这么可爱,我便忍痛割爱赏你们啦。” 在卫丛目光的逼视下,俩人咬牙接过,“谢谢婶婶。” 黎宝璐笑得眼睛都眯了,“不谢,不谢。” 有卫丛在,郑旭和施玮小心翼翼,不敢再乱起话题,生怕哪一句话惹到他。 他们这位世叔的疯癫是京 分卷阅读462 城出了名的,就是他们的爹都不想惹他,更何况他们。 俩人装鹌鹑,卫丛却不放过他们。 师弟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当然得给他把把关,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扫视郑旭三人,得知赵宁是一路顾景云同年,又一路跟着他从秀才考到进士,还一块儿到京城的。 对他的满意度瞬间到达一个新高度,暂时放过他。一双眼睛便专盯着郑旭和施玮。 俩人立即挺直脊背,目不斜视的等待僧人们上菜,心中却叫苦不迭,不断的在心中祈祷道:“别发疯,别发疯,可千万别发疯……” “你们俩已经考过乡试了?” 俩人严肃认真的点头。 “明年也要下场试会试吗?” 俩人一起摇头,严谨的回答道:“侄儿们本事不到,家里人让我们等下一科。” 卫丛了然的点头,“这样也好,把握大些,以你们的家世可以少走十年的弯路。” 郑旭和施玮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正经的卫丛,在他们的印象中卫丛一直是愤世嫉俗,疯疯癫癫的,而在父辈们的口中,卫丛则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是他们那个时候的顾乐康,别人家的孩子。 郑旭和施玮有多忌惮嫉妒顾乐康,他们的父辈便多忌惮嫉妒卫丛,但谁也没想到卫丛会沦落至此。 有人幸灾乐祸,但更多的人是惋惜和对卫家的排斥。 当年太子牵涉开平案,太子府被围,做错事的可不止顾家一家。 父辈们对此讳莫如深,郑旭和施玮知道的虽不详细,但也猜出卫丛会那么疯癫一半是因卫家,加上父辈们对卫丛皆带了三分敬意,郑旭和施玮也不敢造次,卫丛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 卫丛满意的摸摸下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道:“今科我若考不上,下科我们一起努力,到时候我们叔侄就变成同科了,哈哈哈……” 郑旭一惊,“卫世叔愿意参考了?” “我师弟都要参加会试了,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也不能落后太多。” 这可算得上是大新闻了,要知道卫丛年仅十三就考中举人了,却一直不愿意参加会试。 郑旭与施玮对视一眼,想到他这些年的荒唐,委婉的建议道:“卫世叔何必急于一时,不如再等三年,下一科跟我们一起下场,这样把握也大些。” 卫丛摇头,“你们是为了争好名次才等下科,我却是不在乎名次的,于我来说考中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没多大区别。” 他冷笑道:“皇帝可不会取我进翰林,更不会让我御前行走,至于六部,谁会要我?我要出仕也是外放,第一名和倒数第一名有何区别?” 众人沉默。 当年卫丛疯疯癫癫的跑到皇宫外大骂皇帝,直接把皇帝给气晕过去,但皇帝醒来还得假装大度的不计较,转过头来就让卫丛他爹十几年稳坐户部左侍郎的职位,既不升迁,也不贬责。 皇帝那小心眼肯定还记得卫丛,卫丛要真当官那肯定是离开京城比较好。 卫丛却无所谓,转头嘱咐顾景云道:“师弟,你既要考那就努力考好,皇帝心眼虽小,但对老师还念着三分旧情,就凭你是舅舅养大这一条他便不会拦你的前程,只要你有本事,便是封侯拜相也做得。” 他冷笑道:“别跟你爹学,十五年未得寸进,一手好牌全让他糟蹋了。当年他是探花出身,拜官时便直接点进翰林院,你舅舅又帮他争到御前行走的名额,短短三年不到就从七品升到五品,可谓是平步青云,可你现在看呢,十五年了,他依然只是一五品修撰。” 郑旭和施玮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去看顾景云 分卷阅读463 ,却见他脸色淡然,好像卫丛说的不是他爹似的。 不过顾怀瑾竟然还做过御前行走吗? 这也太牛气了,既能入翰林院又能在御前行走,那跟预备役内阁有啥区别? 俩人心中同时为顾怀瑾点蜡,拥有后又失去,简直是在虐心啊,同时又心惊于秦家的能量。 秦信芳已流放十五年,但对朝廷的影响依然那么大。 想到秦家那两位先祖,郑旭和施玮了然,秦山长且不说,如今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吏近一半出自他的门下,而秦首辅又是三朝元老,就连皇帝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底蕴人脉更不必说。 就算大部分人对秦家只剩下面上情了,但人人都念一分面上情,顾怀瑾就翻不了身。 同理,人人都念一分秦家的面上情,顾景云的官途就走得比别人要顺得多。 琼州长大的又如何?罪民的外甥又如何? 只要秦家在,他的机会就比别人多。 郑旭与施玮更看重顾景云三分,笑盈盈的替他解围,“顾兄弟是秦先生教大的,便是学也是学秦先生,卫世叔不用担心。” 卫丛与有荣焉的一点头。 僧人们敲门而入,奉上素斋。 护国寺的素斋闻名天下,黎宝璐上次已吃过一次,要不是一桌素斋太贵,她还真想天天来吃,即便没有肉也不要紧。 能够让肉食主义者黎宝璐如此推崇,可见护国寺的素斋之美味。 菜一上齐,黎宝璐就捏起筷子看向上座的卫丛,在卫丛开筷后她便给顾景云夹了她面前两道他爱吃的菜,然后便专心吃自己的。 卫丛一直留意着他们,见有时顾景云才吃完一筷子,才稍稍抬眉,黎宝璐便帮他夹了他夹不到的素菜,而看顾景云的表情,他习以为常也满意得很。 显然黎宝璐夹的正是他要想要吃的。 顾景云同样时不时的照顾黎宝璐,俩人间默契无比,倒好似把众人都排除在外了。 吃完饭,几人饮茶漱口,黎宝璐才将茶壶拎起,顾景云便已递过茶杯。 卫丛捧着茶垂下眼眸,抿了一口茶后笑道:“师弟要读书,师妹在家无事可以来找你师嫂玩,她会的不多,但对京城却熟的很,到时候让她带你四处玩玩。” “多谢师兄,”顾景云看了一眼黎宝璐道:“她跟我一块儿读书的,改日我带着她去给师嫂请安。” 顾景云可不想一人呆在家里读书,他习惯与宝璐同进同出。 卫丛也不勉强,今日能见到师弟,知道老师还安好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兴致勃勃的道:“我也要读书,不如我们师兄弟一块儿作伴。有不解之处也可以一起探讨。” 顾景云看了赵宁一眼,点头道:“我在京城聆圣街里有一栋小院子,现赵兄便住在那里,师兄若想找我就去那里,等忙过这几****整个白天都会去那里读书。” 郑旭和施玮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顾兄弟,不,顾世叔,不知我们能不能去。” 顾景云一笑,“欢迎至极。” “读书向来不是闭门造车,而应该广聆建议,聆圣街又多书局,来往皆是读书人,在那里读书正好。”顾景云扭头对赵宁笑道:“又要麻烦赵兄了,将剩下的那间客房改造一下,到时我们便在那里坐谈。” 赵宁感激的看向顾景云,拍着胸脯保证道:“顾兄弟放心,我回去就带着顺心收拾。” 顾景云的那个小院最妙的便是闹中取 分卷阅读464 静,在巷子深处,闻不到外面的嘈杂之声,但只要一出巷子,入目出尽是读书人,读书事,所听所闻也都是学问和朝政。 可以说太孙送的所有礼物中,这一处小院子最得顾景云和黎宝璐欢心。 小夫妻俩已经打算好,等到脱离顾家时,他们便搬进小院里长住。 182.第182章 共同 冰雪扑面飘来,顾景云感到脸上一片冰冷,不由伸手拢好衣襟。 黎宝璐忙把斗篷给他披上,“我说外面冷吧,你偏不信。” 顾景云回头冲她笑笑,拢了拢斗篷道:“走吧。” 俩人一路到前院,红桃忙将凳子放在俩人脚下,等俩人上车后才爬上车辕坐好。 车夫二林就挥着鞭子把马车赶出府,一大清早守在侧门处挪门槛的家丁们不敢有丁点怨言,目送马车出府老远才敢把门槛装回去关上门。 这位主子可不是简单的人物,阖府上下谁也不敢招惹他。 顾三爷虽然才认回来不到三月,但谁也不敢小瞧了他去。本来大家还想看三爷勇斗继母的戏码,谁知道三夫人连插进梧桐苑的人手都没保住。 而顾四爷就先跟三夫人闹起来了,他们这些外院的家丁知道的虽不多,但也知道连三老爷都管不住顾三爷的。 就连老夫人都下令让他们敬着让着三爷,而真正让外院的家丁们胆寒的是顾三爷把门房的管事打了个半死扔出去,而侯爷和老夫人还喊了声打得好,转身把门房管事一家都给撵到庄子上了。 当时顾三爷可才进府六天呀,而门房管事的权势是仅次于府上大管事的。 门房便是一个府的脸面,能做到管事的不仅要会看眼色,还要对京中各家熟悉,所有上门拜访的客人及送进来的帖子都要过门房管事的手,可见其权利多大。 但就是这么一个干了二十多年的体面人,顾三爷说打就打,说丢就丢,侯爷和老夫人不但不怪罪还在后头推了一手,这种情况下谁还敢怠慢这位小阎王? 即便顾景云大冬日的也****早早出门,门房也不敢有半句怨言,车马及门槛都准备好的,啥时候走都行。 在其他主子身上可见的拖拉在顾景云身上找不到一丝。 顾景云很满意这种服务态度,因此也不介意顾府将他传成天怒人怨的凶残人物。 做凶狠之人也有做凶狠之人的好处,至少不会浪费时间。 于他来说,浪费时间跟浪费生命也不差什么了。 二林熟门熟路的将马车驶到聆圣街的小院门口,顺心打着呵欠来开门,他勉强睁开眼睛去瞄了一眼沙漏,辰时二刻,还真是准时。 黎宝璐见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笑问,“顺心,你昨晚上又去当贼了?” “是啊,”顺心有气无力的道:“溜到厨房偷点心吃了。” 顾景云停下脚步问,“昨晚上你主子什么时候睡的?” 顺心满脸是泪,“子时方睡,但卯时便起床看书了,顾公子,您劝劝我家公子吧,这样下去人要熬垮的。” “每日不还睡了三个时辰吗?”顾景云淡淡的道:“差不多了。” “哪里够三个时辰,”顺心跟在后面数落道:“说是子时熄灯,但小的明明就还听见他在床上背书呢……” “再有一个月便考试了,”顾景云推开书房门,道:“到时候你便不用担心了。” 他不会劝赵宁的,会试太过重要,别说赵宁,便是一向自信的他这几个月来也不敢懈怠的。 分卷阅读465 每日的睡眠时间不少于两个半时辰就用不着他去劝,赵宁已是成年人,他又带过他准备乡试,他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的事。 顾景云才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卫丛,郑旭和施玮便陆续赶到,五人转而坐到隔壁客房里。 隔壁客房经黎宝璐建议,赵宁亲自监工改造成了一间宽敞亮堂的座谈室。 屋内本来摆放的床榻,屏风,多宝架及桌椅等都被移出去,黎宝璐建议沿墙壁修建了三面书架,将他们常用到和喜欢看的书都放在书架上。 顾景云的书并不多,如今三面墙壁的书是卫丛,郑旭和施玮从自家带来放上去的,还有便是顾景云和赵宁买的。 北面和东面隔墙两米的地方摆放了两张长桌,上面摆放了笔墨纸砚,若谁需要便可上前使用,而偏西北的中间方向则放了两张矮桌,地面铺着地毯,上面围着矮桌摆了六张坐席,五人平时便在这里读书辩谈,当然还要加一个打杂兼围观的黎宝璐。 本来郑旭和施玮没打算常驻的,毕竟他们还要去书院上学,也都有自己的学习圈子,但来过两次,看到顾景云引导赵宁与卫丛辩谈后俩人便忍耐不住常往这里跑。 本来是一下学就过来,后来干脆沐休时也过来,而等到放年假,俩人干脆就常驻在此不动弹了。 除了辩谈及分析政事,与顾景云,卫丛赵宁一起读书也颇有收获,他们读到不解之处会提出问题,其余俩人知道的会给予解答,而若其他俩人也都不知就会一起找答案。 他们俩个参与了几次便明白过来,对方不解的问题他们可能也有,只是他们没发现罢了。 而他们若心中已有答案,做出解答时受旁人启发也常有所得,对问题有更加深入的了解与解答。 何况,每隔两天顾景云便会抛出一个大问题让他们解答,这相当于在给他们出策论题目。 这让郑旭和施玮心惊不已,因为他们会做策论,却不代表他们会出题,这世上有自信出策论题目的进士有几人? 更遑论举人了。 一开始是顾景云一人出题,后来卫丛也加入其中,而赵宁他们三人便就俩人提出的问题作答,辩论。 这时候打杂小妹黎宝璐便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她负责提笔在一旁将众人的发言一一记录下来。 她的记录本受到众人一致好评,因为有的话即使是他们自己说的,事后能够一字不落想起的也很少。 而他们一心辩论,自然更没心思去留意这个。 而事后看记录本,受到的启发更大,他们阅读时都会懊恼当时不该那么说,应该这么说,或者我应该把话留到这时候说效果更好。 五人的成绩不仅增长飞速,连口才都好了两分。 因此年假结束后郑旭和施玮干脆与书院请假专心在小院里与顾景云他们一起读书。 会试将近,书院的先生们是允许要参考的学生们请假,以让他们利用最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进行学习,但这不代表可以允许郑旭和施玮请那么久的假,因为这两货不在参考学生的名单内。 最后郑旭和施玮有志一同的装病,撒泼打滚的让家长带着病例条去请假。 俩人的爹听说一同学习的人中有卫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忙请假了。 对于卫丛,俩人的爹感情是很复杂的,他们虽然同辈,但并不同龄。 卫丛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孩时,他们就已经在说亲了,而等到卫丛启蒙时,他们都已寒窗苦读十年,开始下场科举了。 但人生就是这么艰难,明明他们起步这么早,但那小屁孩还是追上了他们,甚至在赶超他们。 分卷阅读466 他们是同一届的举人! 没错,卫丛跟他们是同科,彼时他就是京城的天才少年,相当于郑旭施玮眼中的顾乐康,明明不是同龄人,却偏偏被放在一起比较。 但再多的嫉妒这些年也在他的疯癫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虽然疯癫,但俩爹对他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儿子跟他念书问题不大,只要不像他一样变得疯癫就行。 而在观察了两天,见两个儿子进步神速,但性情不变后,俩人彻底放心了。 请假便请假吧,只要对他们有益处就行。 其实想想还是挺爽的,当年的天才,当年乡试考在他们前面的那个疯子现在竟然跟他们儿子一块儿读书,有可能还要一块儿会试,想想都爽死了。 于是,郑旭和施玮也准时每天前来报到。 认真学习时总是会觉得时间过去的非常快,郑旭只觉得自己才进入状态不久,手上的书才翻了三分之一,吃午饭的时间便到了。 郑旭惋惜的放下书本,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黎宝璐正双眼亮晶晶,一脸笑意的抿嘴看着手中的书,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问道:“婶婶又在看什么好书?” 黎宝璐从书里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别瞎打听,你可是要科举的,小心移了性情。” 郑旭撇撇嘴,他都快娶媳妇了,到底谁小? “婶婶,我下科才参考,还有三年时间呢。” “三年很长吗?”黎宝璐瞥了他一眼道:“不要抱着明日复明日的想法,时间一滑过去就是永远消失,再也不复的。看,跟你说话的这功夫就去了近十息,我又白丢了十息的时间。” 郑旭抽着嘴角看他。 顾景云被吵得也看不进了,他丢下书,伸手扯过黎宝璐手中的书瞄了一眼便瞪向顺心,“你再给她找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每日便去把聆圣街的雪全扫了。” 顺心一愣,立刻叫冤道:“顾公子,这本书可不是小的给夫人的。” 见顾景云不信,他立即竖起手掌起誓道:“我发誓。” 顾景云就严肃的看向黎宝璐。 一旁的卫丛轻咳一声,举手道:“师弟,这书是我的,不过不是我给师妹的,是师妹在我的书堆里找出来的,你也知道师兄我以前有些荒唐,所以看了些杂书……” 183.第183章 偷听 顾景云将翻开的那页书直接转过去给他看,黑着脸道:“师兄看的杂书还真别致呀。” 卫丛看到那页立即闭紧嘴巴,赵宁三人感兴趣的探头去看。 黎宝璐悄悄的扯过旁边的《春秋》,低垂着脑袋正襟危坐的看书,假装这事跟她完全没关系。 顾景云哼了一声,将书丢在卫丛怀里便扯了黎宝璐起身,“去吃饭。” 郑旭三人对着卫丛挤眉弄眼。 黎宝璐跟着乖乖的跟着顾景云出门,“你生气啦?可我也是无聊嘛,反正我也就看着解闷,又不会信……” “那你还不如去看武侠演义一类的话本,那也能解闷。” “你就不怕我看了一会抛下你去当女侠?” 顾景云停下脚步,转身抿嘴看着她。 黎宝璐捂住嘴巴,指着老天发誓,“我刚才顺嘴说的,我要真想过丢下你就让我一个月吃不着肉。” 顾景云面无表情,“好狠的誓言。” 黎 分卷阅读467 宝璐嘿嘿一笑,讨好的上前牵他的手,“别生气嘛,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你最爱吃的菜。” “真是难得,你舍得再次下厨了?” 自从整天进驻小院后,黎宝璐除了早饭便只有兴致起来时才会下厨,平时都是小院的厨娘负责他们的吃食。 “我那不是忙吗?” “忙着看话本?” “不,”黎宝璐严肃的道:“其实我在研究人生,真的,我不骗你。” 顾景云忍不住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脑袋,想了想道:“你多久没练琴了?今天下午你什么都别干就练琴吧。” “那多不好,会打扰到你们看书的。” “没关系,就着琴声读书更有意境。” “那要是我一直练习十面埋伏呢?” 顾景云转身认真的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试试。” “那算了,我还是春江花月夜吧。” 于是赵宁等人便被迫听了一下午的春江花月夜,再好听的曲子在连续听一下午也想吐了。 要不是黎宝璐要提前去厨房做饭,郑旭他们肯定找理由早退。 不过几人心里不是不佩服黎宝璐的,这三个月的相处让他们知道黎宝璐的学识并不弱于他们,有时候碰上她感兴趣的辩谈,她能力压他们和顾景云辩个高低,而且她还能与他们谈制艺。 上一辈懂得制艺的女子不少,毕竟彼时女学盛行,优秀一些的女学生便会制艺,而像何子佩秦文茵这类才女,其制艺能力不在男子之下,往往会让人惋惜其生为女儿身。 但自清溪书院的女学被关,各地的各类女学便消失殆尽,女子别说制艺,便是读书识字的都少了。 好在琴棋一道还有人学,不然以后他们就只能娶到女工特别优秀的妻子了。 郑旭和施玮羡慕顾景云的好运气,就是娶个童养媳,那也比别人强多了。 不仅读书好,琴棋书画和厨艺都好,对了,怎么没听顾景云炫耀过黎宝璐的女工呢? 郑旭摸着下巴,决定明天就拿他妹妹的荷包来馋他的眼,哼,黎宝璐也不是什么都会嘛。 一行人在小院里吃了一顿美美的晚饭,然后各回各家,留下赵宁继续挑灯夜读。 顾景云和黎宝璐回到顾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俩人在前院下车,便在红桃的服侍下挑着一盏琉璃灯往后院走。 才进二门便被老夫人院里的银盏堵住,银盏行礼笑道:“给三爷,三奶奶请安。” “银盏姐姐多礼了,可是祖母有什么话吩咐?”黎宝璐站着受了她的礼,含笑问道。 “恭喜三奶奶黎家的案子彻底翻了,老夫人说这是大喜事,想要在家里摆几桌酒让家里庆贺庆贺,”银盏笑道:“日子就定在明日,老夫人的意思是明儿是您的好日子,三爷和三奶奶便留在家里一天吧。” “黎家平反了?”黎宝璐高兴的问道:“那黎家何时能回京 ?” “侯爷说免罪的圣旨已发往琼州,最长三个月后三奶奶就能见到娘家人了。” 黎宝璐合什念佛,“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银盏抿嘴一笑。 黎宝璐就笑盈盈的道:“多谢银盏姐姐跑这一趟,放心,我和三爷明日不定不往外跑。” 银盏笑着退下。 分卷阅读468 黎宝璐和顾景云手牵着手继续回院子,后面的红桃低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她现在是公认的梧桐苑里的掌权丫头,也是三奶奶跟前的红人,因为三奶奶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出府都会带着她。 但她知道,她在三爷三奶奶眼里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 最近二夫人越发不满她传递回去的消息,已经开始用她妹妹威胁她,但她真的没什么可汇报的。 三爷和三奶奶每日行程固定,就连干的事都差不多,每天一早起床练功后用过早饭就出门去小院里读书,中午在小院里吃过饭后下盘棋或聊聊天便午睡半个时辰,起来继续看书。 三爷三奶奶他们都不做什么,她能汇报什么事? 不过,红桃小心的抬眼看向前面走着的俩人,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有些改变。 事实证明没有,俩人依然是照着时间洗漱过后就爬上床睡觉。 俩人从不留丫头值夜,红桃就算不想走也只能离开。 在忍冻去听墙角和回屋睡觉之间犹豫了一下,红桃还是拢着衣服悄悄的蹲在墙根底下听壁角。 屋里,黎宝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眼角瞥了一眼窗外,“睡吧,你不累吗?” “不累,”顾景云盘腿坐在她前面,满脸严肃的道:“我想我们应该认真探讨一下你可阅读的杂书范围。” 黎宝璐哀嚎,捶床道:“你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啊。” “自从顺心给你看第一本话本之后你就一发不可收拾,都看了三个多月了,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顾景云满脸严肃的看着蒙着被子的人形道:“我知道你不会信,也不会由此移了性情,但这种书偶尔看看没什么,若是把它当成解闷的调剂品却不可取,于我看来,看这些书完全就是在浪费生命。” “我已经和郑旭施玮说过,让他们明日把家中收藏的杂书给你带些来,你不是爱看地理奇志风俗?以后你便用这些书解闷吧。” 黎宝璐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泪汪汪的看着他,“你确定他们带来的书我没看过吗?舅舅收藏的那些,书店里出售的我可都看过了。” “放心,郑家和施家的收藏虽比不上舅舅,但也有不少,总有你没看过的。” 黎宝璐扣着手指道:“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的承诺你了,以后不看这种浪费生命的话本了。” 顾景云满意,将被子的一边给她抿好,这才拉起被子躺进去把人抱怀里,还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等殿试结束我带你去听戏,话本听着比看更享受。” 黎宝璐一囧,她能说她听不懂唱词吗? 靠在墙根下的红桃差点被冻死,见两位主儿尽说闲话就是不说正事,她想走又怕错过重要信息,不走只怕真要冻死人了。 黎宝璐躺在被子里和顾景云稀稀拉拉的说着各种悄悄话,就是不说黎家,也不说明日宴席的事,红桃又等了半响,冻得脸都发青了,没办法,只能悄悄退下。 算了,还是以后再打听吧。 黎宝璐眼里闪过笑意,趴在顾景云的胸前低声道:“她走了。” 顾景云冷哼一声。 “她要再不走我可要假装起床喝水然后发现只虫子,顺手杯子里的水泼向窗外了。” “送往琼州的不是大理寺的公文而是圣旨,那你二叔他们得随宣旨之人进京谢恩了,你猜他们若是路上死了会如何?” 黎宝璐脸色一冷,“那于我们来说便是个莫大的讽刺,但对四皇子来说也好不到哪儿去,所有人都会怀疑是兰贵妃和四皇子下的手。” “所以明 分卷阅读469 日我要出门一趟,让大理寺补发公文,最好赶在圣旨到达前送到琼州,你写信与你堂兄,顺便给他们寄点银子去,收到公文后即刻启程进京谢恩,最好与宣旨的人岔开。”顾景云冷笑,“圣旨可以在任何地方宣读,只要他们接到公文,那就算良民,可以离开琼州。” 黎宝璐一凛,“那明日的宴席……” “这样的天气,谁会一大清早的来吃酒?”顾景云不在意的道:“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去与卫丛等人告假了。我可是雅士,失约于人当然要亲自说一声才好。”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躺倒道:“好吧,雅士先生,明日夫人我要做什么呢?” “装傻充愣就好。” 顾景云依然是辰时一刻便出门,彼时老夫人还在梳洗,一屋子的媳妇在伺候她一人,而门房又习以为常,所以并没有汇报,等她知道顾景云出门时,人都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 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梧桐苑只有黎宝璐只身前来请安。 顾老夫人看了眼跟在黎宝璐身后的红桃,微微叹息一声,老二媳妇放的这枚棋子也算死的了,连这么大的事都传不出消息来。 184.第184章 做戏 顾景云才到小院,立即就又从后门出去,由顺心驾车送他出去。 顺心提着心将马车驶入打开的侧门中,目不斜视的跳下马车放下凳子扶顾景云下车。 顾景云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道:“你与我一起来。” 顺心略放松,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景云身后。 顾公子比他以为的还要厉害,竟然只往里递一张帖子就被迎进去了,他虽只来京城三个多月,却也知道这李府乃大理寺卿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要大理寺补发文书且快马加鞭的送往琼州,没有谁比大理寺卿亲自下令更好的了。 李仕鲁守孝后便闲职家中,三年前才被重新启用,擢为正三品大理寺卿。 世人只知李仕鲁寒门出身,自考中进士后便一直在地方苦熬,只在县令一职上便呆了九年,厚积薄发后平步青云,被调入大理寺后便一直平稳升迁。 没有人知道当年提拔他进入大理寺的是时任首辅的秦正则,更没有人知道李仕鲁曾借商人之手往琼州寄东西。 所以顾景云知道李仕鲁一直利用官职之便重查当年的事,找他帮忙比找李安还要快速便捷。 李仕鲁今年已五十四岁,鬓发皆白,看到走进来的顾景云微微激动。 他能有今日,一半有赖秦首辅的提拔,若不是秦首辅他现在只怕还留在那个小县城中做县令呢。 为官二十多载,他知道他这种没有根基,科举成绩又不好,又不愿与浊流同流合污的人想要升迁太难了。 当年他在襄县不可谓不努力,但没有打点,每年考评时能得个中等已算不错了。 他在襄县呆了九年,若不是秦首辅巡视地方,微服到了襄县,他只怕会一辈子呆在那里。 别说能有如今的地位,儿孙的前程就是一大问题。 但现在他儿子,他孙子皆在朝为官,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做人要感恩,何况秦家本就无罪,谁造反会自个跑进皇宫里投案自首说自己起兵造反? 谁都知道秦家是冤枉的,谁都知道太子是被诬陷的,但皇帝无心,谁也不敢为他们伸冤。 李仕鲁也不敢,他所能做的便是尽己所能收取证据,等待有一日秦家需要时将证据拿出来为他们平反。 所以顾景云一把帖子递进来,他立刻就把人请进来。 分卷阅读470 但让李仕鲁没想到的是顾景云竟是为黎家的案子而来。 黎家的案子是他翻的,虽然赵嫔言之凿凿,但只是人证,他办案更讲究的是物证,因为人会说谎,物不会。 所以即使兰贵妃和皇后皆向他施压,朝中诸大臣也向他施压,他依然坚持查齐证据,只可惜,虽然重重证据指向兰贵妃,皇帝依然没下令申斥,只能将参与此事的御医及宫人们绳之以法,并给黎博平反。 但冤案已过二十年,当年蒙冤流放的人不知还在否? 他略一沉吟便明白过来,他是主审官,自然知道顾景云之妻便出自黎家。 对于含冤流放的黎家李仕鲁也同情,因此只沉吟片刻便点头道:“我即刻让人快马加鞭的带着公文往琼州去,你若有托付之物也可让他带上。” 顾景云立即起身感激道:“多谢大人。” 好在黎宝璐不跟着他出门时都会给他准备充足的钱,因此顾景云掏出钱袋交给李仕鲁,“黎家只少此物。” 李仕鲁当即往里添了一百两,转身去吩咐心腹。 顾景云心满意足的离开,先回小院找到车夫二林,这才回顾家,此时顾家请的客人也刚来。 说是客人,但也都是姓顾的族人。 顾老夫人不过是想压下黎宝璐和顾景云的气势,在自家人面前丢脸就行,实在没必要丢到外面去。 她知道丢顾景云和黎宝璐的脸便是丢顾家的脸,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要。 但顾景云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管她和侯爷对他多好,他一一领受却不感念他们。 这三个多月来,顾家于他就好像一个寄宿的旅馆般,任性妄为,无一丝亲情牵挂。 既然施恩得不到回报,那不如恩威并施。 顾老夫人一手拉着黎宝璐,一手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迎接几个年纪大的族亲。 族亲们只收到帖子要来赴宴,但还真不知道顾家有什么喜事,看到笑盈盈的顾老夫人,她们也满脸开心的迎上前,“老夫人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难得请我们来做客。” 顾老夫人笑吟吟的将身旁的黎宝璐往前一推,笑道:“是我这孙儿媳的娘家得以翻案,再过不久我亲家就能从琼州回来,你们说这是不是喜事?” 太太们脸色一僵,拉向黎宝璐的手一僵,她们有些生硬的收回手,僵笑道:“以前只知道三奶奶的娘家是琼州的,原来还是从京城出去的?” 大家看向黎宝璐的眼神已经不止是轻视,还带着三分鄙夷,原来她不仅是童养媳,还是罪民呐。 甭管黎家是不是冤枉的,她们只觉得她家曾是流放的罪民,这便是低到尘埃里去贱民。 而现在她们竟然跟这种贱民成了亲戚。 这到底是庆祝,还是打脸? 大家隐晦的看向顾老夫人,见她脸上依然是笑盈盈的不见异色,心中渐渐有了猜测。 大家不再理会黎宝璐,纷纷拉着自己身旁的人说话,本来还有人搭理的黎宝璐瞬间被所有人孤立开来,孤零零的站在顾老夫人后面,偏本来还拉着她与人介绍的顾老夫人也不理她了,好像被身旁老太太的话题吸引住了心神,兴致勃勃的与她高谈阔论起来。 要换做另一人,早面色涨红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但黎宝璐天生脸皮厚呀。 当年刚到顾家时顾景云不爱跟她说话,她偏一个人围着他叽叽喳喳,一人能说上一整天,不理她她也自得其乐。 对自己在乎的顾景云她尚且有这份 分卷阅读471 心性,何况是对她不在乎的人? 她们不想跟她说话,她还不想搭理她们呢。 黎宝璐在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句,干脆就盯着她们看,看完她们的头饰看发型,看完发型看衣服,待看完衣服就看她们的仪态…… 室中的女眷都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为什么她们有一种被人当戏子打量的错觉? 黎宝璐在顾老夫人身后一动不动的站了一上午,面色红润,眼神晶亮,一看就是身体健康心情好,一点儿也没受到打击。 顾老夫人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无奈,这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 若是装的,这份定力也太过可怕。 午饭时间到,大家移步客厅用饭,这下不用男女合并在一处了,都是顾家人,并不用顾忌太多。 黎宝璐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一众顾家人中的顾景云,此时他正嘴角带笑的与旁人说话,黎宝璐一看过去他便有所感应的转过头来,看到她后不由眼中不由闪过笑意,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一直暗暗留意他的顾乐康见状沉默了一瞬,这才移步挤到他身边低声道:“三哥,你小心些。” 他隐约知道祖母办这个宴不是好宴,不然来的客人中怎么都暗暗取笑顾景云? 他有些弄不懂他们在想些什么,一家人便安安乐乐的过日子不好吗? 顾景云瞥了他一眼,不语。 他看向为首的顾老夫人,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其实他是很感谢顾老夫人为他和宝璐办的这一次宴席的,不然他要把顾家拉下水还需要花费好一番功夫呢。 大家入席做好,顾老夫人坐在上首与大家笑道:“粗茶淡饭,大家别介意。今日是我孙媳的好日子,大家可要尽兴才好。” 顾家权当看笑话一般应下,但一直在顾老夫人后面装鹌鹑的黎宝璐却突然伸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抬起头来眼含热泪的与大家道:“多谢诸位叔叔婶婶,兄弟嫂嫂们,我没想到祖母对我这么好,因我黎家可以沉冤昭雪竟请大家一起来庆贺。” 黎宝璐酝酿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哭不出来,只能继续眨着泪眼道:“我黎家受兰贵妃迫害蒙冤将近二十年,如今兰贵妃虽依然逍遥法外,但我相信在我顾家和朝中诸位大臣的努力下,天理总有一日会不容她的!” “黎氏!”顾老夫人面色大变,忍不住怒拍桌子喝道。 黎宝璐却已经快速说完,还低头安抚顾老夫人道:“祖母别气,我知道你为我黎家抱冤,但兰贵妃势大,现在不是我们与她硬碰硬的时候,天理昭昭,她总有一天会罪有应得的,不信你看二十年前,谁敢出面告她?如今她虽没被问罪,但帮她作恶的爪牙却都罪有应得了,相信离她倒台也不远了。” 黎宝璐激动的握住顾老夫人的手,满含热泪的道:“祖母放心,您一定能看到奸妃伏法的那一天。” 顾老夫人眼一翻,直接晕过去。 痴呆惊愣的顾家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 然而他们都没有黎宝璐快,黎宝璐抓住顾老夫人的双肩不断的摇晃哭喊,“祖母,祖母,你别激动呀,你放心,你一定能看到奸妃伏法的,您可别出事啊,不然您让宝璐怎么办呀?” 185.第185章 谈判 顾老夫人被黎宝璐生生摇醒,她抬起眼凶恶的看向黎宝璐,指甲狠狠地掐进她的肉里,咬牙切齿地道:“黎氏……” “祖母,”一双白皙瘦削的手从旁伸出握住她的,将她的手掌一点一点的从黎宝璐手上掰开,眼带笑容的道:“祖母不必为我岳家愤慨,再过三两月说不定您就能见到他们了,如今的境况比之从前已经好太多了。” 顾老夫人抬头看着顾景云的笑脸闭了闭眼, 分卷阅读472 含糊的道:“魏嬷嬷,送我回去。” 魏嬷嬷满头大汗的挤进来,和银盏小心的将顾老夫人扶回上房。 顾家的客人们面面相觑,皆有些愤恨和鄙夷的看向黎宝璐,这人一席话便将顾家推到了风口浪尖,现在四皇子势头依然强劲,这番话要是传出去不是让顾家彻底站在了四皇子一系的对立面吗? 当下有几个顾家旁支怀疑的看向顾大夫人等人,忠勇侯府不会是已经投向太子一系了吧? 毕竟顾景云可是秦信芳的外甥,又是在琼州长大,杠杠的******。 所以今天这场宴不是为了取笑压低顾景云夫妇,而是为了拉他们下水? 前来赴宴的顾家人尽皆脸色一变,纷纷告辞道:“老夫人要静养,我就不多待了。” “我家中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客人们不到一刻钟便散了个干净,唐氏僵笑着把客人送完,回过头来时面色铁青一片,看到顾景云拉着黎宝璐要走,便忍不住抄起一旁桌上的茶盏摔下,怒道:“黎氏,你把老夫人气晕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黎宝璐缩到顾景云身后,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弱弱的道:“不是奸妃把祖母气病的吗?怎么是我?” “你!”唐氏指着黎宝璐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景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大伯母,宝璐说的并没有错,祖母有感于我岳父一家的冤屈,宴中思及奸妃当道,忧国忧民之下才气晕过去的,后来宝璐不是把祖母给救醒了吗?” “一派胡言,你祖母何时说过兰贵妃是奸妃了?明明是你们一家之言,”唐氏急着撇清关系,往黎宝璐身上栽赃道:“何况黎氏那是在救老夫人吗?老人晕倒最忌摇晃,她身为御医之女竟还大力摇晃老夫人,难道不是有心要害老夫人?” 黎宝璐连连摇头,害怕的道:“不是啊,我三岁就嫁给景云哥哥了,我祖父从没告诉过我不准摇的,我只是见祖母晕倒了,担忧之下便想把她摇醒。我们村里好多人都是这么干的,说老人睡着睡着就上天了,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们睡着。” 唐氏气死,不会医? 骗鬼呢,不会医她能进门第一天就把那些有毒或相克的东西都挑出来原路送回? 唐氏咬牙,偏又反驳不得,外人只会觉得三岁便做童养媳的孩子能懂什么? “大伯母与其在这里找我的晦气,还不如约束好下人。” “这点不用你操心,”姜氏满脸寒霜的从外走进来,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们府上的下人一向规矩,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但家贼难防,只怕有些人见不得我顾家好。” 姜氏早受够顾景云了,这人的存在便是对顾家的威胁,从他出现她便没有顺心过,一直提心吊胆。 今日的事情总算验证了她的预感,她倒要看看侯爷和老夫人还怎么忍他。 姜氏冷笑着看顾景云,她倒要看看,没了侯爷和老夫人的维护,他还能活多久。 顾景云拉着黎宝璐离开。 黎宝璐掏出手帕,“我们不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守着吗?” “脸都撕破了去那儿找不自在吗?”顾景云瞥了她的帕子一眼,道:“回去念佛,就说为老夫人祈福。”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低声道:“经验不足,帕子上沾的姜汁不够多,所以刚才哭不出来。”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无奈的看着她,“哭不出来就算了,谁不知道你在做戏,只要装傻装得像就行。” “我们会被赶出顾家吗?” “那顾府就连太子一系都得罪了,”顾景云含笑道:“这 分卷阅读473 样的蠢事也就只有我父亲和两个伯父能干得出来,我那好祖父可不会。” “那他会怎么做?” 顾景云沉默了片刻道:“舅舅说我祖父能屈能伸,三十年前可是一员难得的猛将,现在他虽老了,但睿智不减,要是他,不是晓之于情理,就是征求我的意见然后把我分出去。” 黎宝璐停下脚步,“你想分出去?” 顾景云替她将风吹乱的头发拢好,笑问:“难道你想一辈子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吗?出入皆要防备,连吃饭都得时时小心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没命。” “不,但你才回京城多长时间,现在分出去会不会对你的计划有碍?” 所有人都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就连红桃都留在了上房打下手,整个花园里只剩下夫妻俩,因此顾景云一点也不避讳的道:“不会,这还有赖于老夫人的心狠手辣。” 顾景云叹息,“老夫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心狠,在这一点上连我祖父都不及她,要不是她一心想压住我们,我还得悄悄慢慢的联系顾家的势力,做出他们投奔太子一系的假象,这次倒是一步达成了。” 顾老夫人对他起了杀心,顾景云是感觉得到的,难怪他回京前母亲特地叮嘱他一定要小心老夫人。 顾景云都能感觉到,更别说对杀气感觉灵敏的黎宝璐了,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在老夫人有可能中风的情况下猛烈的摇晃她。 哼,想害她家景云,先看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再说。 小夫妻俩回到空无一人的梧桐苑,一点也不在意仆妇们的不敬业,顾景云自己找出笔墨来默写佛经。 黎宝璐则从书房里找出一本《金刚经》来抄,今天她还没练字呢,正好了。 夫妻俩各据一张书桌便静心抄写,这显然出乎前来谈判的顾侯爷意料,站在门口不动。 顾景云放下笔,抬头看到顾侯爷,好似才发现他到来一样起身行礼,“祖父。” 黎宝璐也停下笔起身行礼。 顾侯爷对黎宝璐冷着一张脸,毕竟这人把自己的老妻气得卧床,又将顾家置于风口浪尖,他没有一进门就杀她已算涵养不错了。 他看向站在书桌旁的顾景云,这是他第二次认真打量顾景云,也是第二次打算与他恳谈。 第一次的效果显然不佳,不然这孩子也不会归家三个多月还把顾家当仇敌看。 看着酷似秦氏的顾景云,顾侯爷再次感到一阵无力。他很优秀,但不论相貌,心性还是智力都像秦家人,他要是顾家抚养长大还好,他比乐康还要优秀,说不定能带着顾家走出困境,让顾家更上一层楼。 偏他是秦家养大的,当年休弃秦文茵时老大他们又将事做绝,单只是想想他就知道秦家会教这孩子什么。 果然,他恨顾家,他就是回来报复顾家的。 偏这人他杀不得,打不得,全京城都知道当年的事是顾家理亏,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他们两边关系有多微妙。 别说杀他,便是打了他,只怕他这里才动手,外面就已经有流言蜚语了。 除非他能狠下心与秦家成为死仇,转身投入四皇子一派,否则他根本杀不得顾景云。 但只为了少一个威胁便把顾家满门都拿来赌夺嫡之争? 顾侯爷还没那么疯狂。 当年他与妻子躲回老家,不就是避免牵涉进夺嫡之争中吗? 顾侯爷想到这里一愣,抬头怔怔的看着顾景云。 因为他一心想躲开夺嫡之争,这孩子便把顾家扯进夺嫡之争中? 分卷阅读474 顾侯爷心底冒起一股寒气,他不由沉声问道:“景云,你告诉祖父,你们如此大闹宴席是为了反击你们祖母,还是为了陷顾家于不忠?” 顾景云装傻,“祖父在说什么,孙儿为何要反击祖母,又为何要陷顾家于不忠?孙儿也是顾家人。” “你能记住这点自然好,”顾侯爷沉沉的道:“但祖父知道你从心里不认同这点,今日来祖父便是想与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自你回府,祖父自认对你关照有加,因怕你拮据,我还让你祖母给了你一千两,你屋内的摆设,但凡缺什么少什么也都开库房任你取……” “祖父与祖母对孙儿好,孙儿是知道的,”顾景云含笑打断他道:“祖父放心,孙儿以后出息了也会孝敬您和祖母的。” 顾侯爷心不断的往下沉,直接沉入谷底,他宁愿顾景云对他大吼大叫,那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叹息一声,抬头认真的看着顾景云问,“你想要什么?” 顾景云笑吟吟的看着他。 “当年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顾家有错,这是不容置喙的,但错已铸成,我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补偿。我知道你从心里怪顾府,我也不勉强你认同顾府,那么你回来,你住进顾府想要得到什么?提出来,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尽力如你所愿。”顾侯爷认真的看着他道:“孩子,你比你父亲和两个伯父都聪明,甚至比所有顾家人都聪明,所以你敢有恃无恐的住进顾府,那么你现在也应该知道祖父是真诚的与你谈判。” 一旁的黎宝璐忍不住撇了撇嘴,所以之前那次所谓的恳谈是假的了? 顾景云却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甚至连愤恨的情绪都没有,依然是面带笑容的问,“祖父是想为十五年前的不公做出赔偿吗?” 186.第186章 说服 顾侯爷叹息一声,“你如此想倒也可以,我只希望能消除你心中怨恨。景云,你一半的血脉传承至顾家,我希望你能记住,哪怕顾家于你没有养恩,却也有生恩,像今日之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顾景云坐下,似笑非笑的问道:“祖父打算怎样补偿我呢?” “你想要什么?” “我要我母亲所有的嫁妆,”他讥笑道:“是原封不动的,除了我母亲已用和带走的那些,祖父也不用烦心,我这儿是有单子的。” 顾侯爷脸色一僵。 顾景云继续道:“我是父亲的嫡长子,他家业的七成应由我继承,我如今已成家立业,我希望我能提前继承这份家业。” 这一点顾侯爷没有考虑便点头答应,“可以。” 忠勇侯府将由大房继承,顾怀瑾得到的只是侯府的一成半,而一成半的七成也并没有多少,何况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难。 倒是第一条,顾侯爷僵着脸道:“你母亲的嫁妆这些年损毁了一部分,要补齐只怕有些困难,不如我照价赔偿给你……” 顾景云摇头,“母亲的嫁妆全是外祖与外祖母的心血,我却是轻易不敢应承祖父的,这事不急,祖父慢慢找,孙儿等得起。” 但他等不起。 顾侯爷抿嘴。 顾侯爷压下心火,问道:“还有吗?” 顾景云笑道:“祖父觉得我还该提什么条件?您放心,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孙儿其实是个但求安逸的人,并不喜争斗,但若是有人犯到我手上,我却也不惧。” “祖父,自我进府,孙儿自认循规蹈矩,可从未主动做过有损顾家利益之事。” 所以他才找不到理由发作他呀,他行动皆守规矩,态度却嚣张无比。 明明全顾 分卷阅读475 府的人都知道他不敬不孝,但出去外面说谁也不信,反而一脸你们在污蔑人的表情,让顾侯爷和顾老夫人的打算全部落空。 顾侯爷叹息一声,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道:“景云,既然你对顾府有心结,不如分出去吧。” “祖父要将我逐出家族?可是孙儿犯了什么事?” “不是,”顾侯爷躲开他的目光道:“这次事后你祖母与你媳妇是不可能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不如分开。你住在顾府不也难受吗,你放心,不是出族,只是分支,将你单分做一支,除了你应得的财产,祖父这里也会给你一些以作补偿,就算是这些年没能抚育你的补偿。” 既然杀不得,打不得,那就只能赶走了。顾景云于他们顾家来说就是一把随时会砍他们的利刃,放在家里太危险了。 名声坏一些便坏一些吧,总比彻底坏掉或陷入夺嫡之争要好。 顾侯爷见顾景云低头不语,以为他是不愿意,便道:“我们顾府在保定有两个农庄,共计十二顷地,还有一个温泉庄子,两个铺面,你要是愿意分出去单做一支,保定那边的产业我全给你做私产,如何?” “好,”顾景云抬头,“不过您得先把我母亲的嫁妆还我。” 顾侯爷咬牙,当年顾怀瑾一纸休书丢给秦氏,家里两个蠢儿媳生怕她会带累自家,心急火燎的就要把人扔出去,秦氏只带走了她屋里的东西,其余嫁妆全都封在库房里。 后来秦氏派人回来取,但唐氏和姜氏都起了贪心,便以律法中休妻嫁妆可不予的条例把秦氏的人打发了。 等他和老妻赶回来时已尘埃落定,当时别说他们想不起秦氏嫁妆这一茬,便是想起也不会再去横生枝节的管。 当时,他们只想留下秦文茵,哪怕买个别院或庄子把她养着生下孩子也好,生产本是生死搏斗,死亡是常有的事,只要生下的孩子由他们带大,即便秦信芳得知秦文茵死讯后再恼火,为了他妹妹这唯一的血脉也必须忍…… 只可惜他们没能留住秦文茵,不管是伏低做小的劝说,还是动之以情理,甚至是威胁利诱,用道德绑架她,她都不见他们夫妻俩,而是直接跟着秦信芳南下。 而秦文茵留下的那些嫁妆早被唐氏和姜氏瓜分大半,有的甚至送出去做礼,他上哪儿给他们找去? 便是找到他也未必能再拿回来。 顾侯爷低头垂眸半响,“我给你凭据,五年内必给你找齐,你先分出去如何?” “三年。” 顾侯爷咬咬牙,点头道:“好,三年便三年。” 顾景云嘴角一挑,起身道:“那孙儿恭送祖父。” 顾侯爷也不愿多留,起身离开。 顾老夫人刚扎完针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唐氏带着两个妯娌守在床前不断的啜泣。 顾侯爷烦躁的道:“哭什么,我和你婆婆还没死呢,滚出去!” 唐氏等被吓了一跳,忙躬身退下。 屋里的丫头婆子也都退下,魏嬷嬷犹豫了一下,见老夫人没有特别的表示便也跟着退下,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顾老夫人睁开眼睛,含糊的慢慢问道:“你去见他了?” 顾侯爷知道这是中风的征兆,他不由握住她的手叹息,“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哪还有那么大的气性?” 顾老夫人双眼直直的看着头顶的蚊帐,语音不详的道:“我被两个小辈当猴耍了一回……” “那也是你先算计他们的,”顾侯爷叹气道:“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对他要怀柔吗?你怎么就临时改了主意?” “三个多月了,我 分卷阅读476 说天冷不用请安,各房的孩子便是早上不来,傍晚也会来一趟,可他就真的一趟都不来;初一十五他带着他媳妇来请安,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好似脾气很好,但我屋里的下人,不论尊卑,只要惹到了他便是仗责,竟是一点也不看佛面;三个月来他也只与乐康说过几句话,还是乐康主动找他的,对其他兄弟姐妹,见到了问一句就丢下不管,不论人家是赞他讽他还是骂他,侯爷,我害怕呀,”顾老夫人激动起来,吐字更加含糊,“他的心比蛇蝎还狠,比冰块还冷,是捂不热的。” “那你如此打击他便有用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顾老夫人恨声道:“我活了一辈子,临到了却还受一个晚生的威胁,那人还是我的亲孙子。” 顾侯爷便知老妻是跟顾景云堵上气了,他握紧了她的手道:“我打算把他分出去,让他另立一支。” 顾老夫人一愣,然后便激动起来,瞪大了眼道:“这怎么行?” “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明白吗?”顾侯爷手上用力,让她冷静下来,沉声道:“当年我们便预估到秦家势力不弱,却没想到强盛至此,夫人,你真以为太子一系只凭彭丹主持便能与四皇子抗衡?” “你!” “秦闻天是京城两大书院的山长,教过的学生数不胜数,秦信芳也仗义,结交的人也不少,但这些都比不过秦首辅给他们留下的人脉。”顾侯爷沉声道:“秦首辅乃是三朝元老,当今更是他手把手的教养长大,他的同僚,他所提拔的下属才是包揽整个朝政的人。” “可他们都老了……” “他们是老了,但他们还有儿子,还有孙子,”顾侯爷声音低沉的道:“如今大楚,上下内外几乎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吏能与秦家扯上关系,而秦家现在唯一的后人便是他,这些人中哪怕只有几个还记得秦家,他便顺通无比。想想你儿子,他都当了十五年的五品官了。” 顾老夫人心中一痛。 “我本以为他年纪还小,又留着我们顾家的血,只要我们对他好,他总会念着顾家的情义,可你说的对,这孩子的心是冷的,捂不热,既然如此不如好好的将人送走,我们好聚好散。” 顾老夫人怀疑,“他愿意?” “你当他有多喜欢顾府?”顾侯爷无奈道:“我答应他将老三七成的财产给他继承,再把保定那边的产业都给他。” “还有呢?” 顾侯爷觉得他一生的叹息可能都要用在今日了,他叹息道:“还有秦氏的嫁妆,他要原封不动的,不愿意折成银两。” “唐氏和姜氏,甚至老三都送出去过,我们上哪儿给他找去?” “所以我才觉得难,但这是咱儿子造的孽,我们就得去填。” 顾老夫人沉默半响,“外面溺死儿女,卖儿卖女的人从未少过,难道那些孩子也会与他们的父母报仇吗?父为子纲,他再能耐也是我们的血脉。” “可满京城谁还认顾景云是我们的血脉?不论谁提起他都会说,那是秦信芳的外甥,那是秦信芳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那是秦家如今唯一的后人……”顾侯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们还有三个孙子,顾府上上下下几百人也都指着我们活,你可别因为钻牛角尖便毁了顾府。” 腾起怒火的顾老夫人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她运气半天,最后还是一闭眼道:“听你的,把他分出去吧。” 顾侯爷松了一口气。 妻子一向强势,他还真怕她不同意。 顾老夫人嫁给顾侯爷时也是一娇俏羞涩的少女,但她一进门顾侯爷就上战场打仗去了,整个顾府就靠她和婆婆撑着。 后来顾侯爷的几个庶出弟弟战死沙场,几房人的重担都压在了顾老夫人身上,她一边要养儿子教儿子,一边还要处理家务,帮丈夫打点好外面,照顾遗孀妯娌。 分卷阅读477 本来还有些羞涩内向的顾老夫人快速的成长起来,不仅更加聪明,也更加强势,永远都是一副智珠在握我模样,可惜养出了三个蠢儿子,十五年前把她和顾侯爷精心打下的局势破了个一干二净。 187.第187章 不愿 第二天一早顾景云照旧带着黎宝璐出门去小院读书,这让顾府中人进一步认识他的冷心冷性,昨天才把亲祖母气得卧床,今日竟然问也不问一声就出门。 就是一向躲着他走的顾怀瑾都忍不住跳出来追着他骂一顿。 很不巧,就正好在侧门外,旁边就是定国公府,他们家的下人听到动静悄悄的打开角门往这儿张望。 就见一片白雪中,单薄瘦弱的少年牵着个小姑娘紧抿着嘴角呆呆的看着愤怒的顾三老爷。 顾三老爷一个大老爷们此时脸色薄红,愤怒而凶恶的瞪着顾景云,指着他的鼻子怒数他不敬不孝,昨日当众将自己的祖母气晕,今日竟问也不问一声就出门,简直是大逆不道。 顾景云一直看着顾怀瑾,等他骂完后才淡淡的道:“父亲,昨日你不在家,儿子不知你从哪儿听来我把祖母气晕这样的话,昨日来的客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祖母是因有伤朝中奸妃当道,不忿兰贵妃残害忠良才晕过去的。祖母一向慈爱,最为挂心的就是我们这些后辈的学业,因此儿子不敢懈怠一日,也不敢让祖母担忧,这才如往常一样出门读书。” “但出来之前儿子已找婆子问过祖母的情况,婆子说祖母并无大碍,只是昨晚夙夜难眠,凌晨时方才睡下,所以儿子才不敢去打扰,只在院外与祖母行礼请安,遥祝她老人家身体康健,不仅我,就是四弟不也挑灯夜读,不敢让祖母担忧吗?” 黎宝璐在一旁绷着小脸认真的道:“三老爷,儿媳知道您不喜欢夫君,但夫君真的很努力的,他想要通过科举证明自己,还请三老爷给夫君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说得好像他要拦着顾景云出人头地似的,顾怀瑾气了个倒仰。 一旁角门里的下人却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砰”的一声关上门就朝内院跑去。 哎呀,隔壁忠勇侯府又出大新闻了,这事得告诉府里的主子吗,说不定还得一份赏钱呢。 顾怀瑾循声看过来便看到定国公府紧闭的角门,他脸色一变,怒视向顾景云。 顾景云却已经拉着黎宝璐上车了,还做戏做全套的撩开帘子对他道:“父亲看着吧,儿子不会比别人差的。” 二林在顾怀瑾喷火的目光中甩鞭开车。 忠勇侯府隔壁是定国公府,定国公府过去便是平国公府,两公一侯便占了这一整条平定街。 据说三家的老祖宗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一起出生入死的上战场,而顾家老祖宗的军功比万家和朱家稍逊,因此封赏时另两家都是国公,他是侯。 但三人关系铁呀,当时太祖皇帝也大方,将适合赐府的地方圈出来让底下的功臣自己选。 想住哪儿住哪儿,碰到选一处的就按照爵位高低来排,要是爵位一样就打架,谁赢了是谁的。 一群武夫就这么把京城内城空下来的府邸分了个干净。 平定街在内城稍里一些,地方大,交通便利,周边设施齐全,是大家争抢的重点之一。 但平国公和定国公先选了这里,又放出话来剩下的一府要留给忠勇侯。 大家去那儿一看,谁乐意跟那两个大老粗一起住呀,纷纷转道,于是这个地方就便宜了忠勇侯。 而且那时的定国公和平国公都很有友爱精神,直接把外面那栋交通更便利的宅子给忠勇侯了。 可惜他们的子孙没能延续下他们的友谊,不知从何时起,三府的子弟交 分卷阅读478 情都淡淡,加之后辈良莠不齐,后面甚至一度断绝来往,连交际的圈子都差点分离。 三府都败落过,也都起势过,甚至因为他们走的路子差不多,所以还彼此抢过资源,因此关系也越来越不好。 等到顾侯爷这一代,彼此间也只剩下面上情了。 而且定国公府的老夫人魏氏与顾老夫人不和,是从当姑娘时便开始的,所以家丁围观过顾家的热闹,立即转身跑去跟主子们八卦了。 于是,顾景云才到小院,他被顾家打压冤枉的事已经从定国公府传到了平国公府,还有继续往外传的趋势。 他现在已不再想利用舆论迫使顾家就范,只要顾家不想着坏他的名声,他就可以无视他们。 和顾家的当家人与谈好,他的目的已达到了一半,而昨天的事外面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无,他不管顾侯爷怎么消除影响,只要宫中的兰贵妃,宫外的四皇子知道就行。 相信此时他们对顾家的观感一定不好。 除非顾侯爷投向他,并为四皇子所用,不然四皇子一系是不会对他有多少好感的。 顾侯爷不想掺和夺嫡,他偏要顾家落入漩涡中,当年你们不是以此为由光明正大地在世人面前休了我娘吗? 如今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否逃脱。 这世上不定的因素太多,顾景云不觉得只靠谋划便能达成自己所要的一切,但他只需开一个口子,在后面轻轻地推一手,自有历史的巨轮迫使顾家做出选择。 想独善其身? 当年娶他娘,想借秦家的势由武进文时就该预料到这一天,若是十五年前顾家能正自身,只把他娘当做顾家的儿媳,而不是秦家的女儿,说不定也能做到。 但现在,太晚了。 分割财产并不容易,尤其是在顾府还没分家的情况下,所以顾景云一点也不着急,他觉得顾侯爷要是能让他在春闱前分出来就算动作快了。 不过以他蠢爹的智商,难! 顾景云想得透彻,一心扑在春闱上。 黎宝璐更是没心没肺,顾景云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他说要照顾好他,她就一心照顾他,不给他冻着饿着累着,还要让他每天都保持一定的运动量。 但顾府却像是被置身于海浪中,被拍得噼里啪啦响,好似随时要分崩离析一般。 顾怀瑾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父亲,尖锐的声音道:“要给他分家?凭什么?” 顾怀德和顾怀信也不解的看着父亲,顾景云只是一个黄口小儿,秦家都败落了,为什么父亲和母亲还总是那么忌讳他? 在家里让他们让着他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打算给他分支,带走那么多家产,外人不会觉得是顾景云做错了什么被分出去,只会觉得是他们顾家亏欠了顾景云,顾景云闹着要分家呢。 顾侯爷没有多做解释,说了儿子们不是不懂便是不信,既然如此何必浪费口水,他直接道:“此事我与你们母亲已拿定主意,现在我们还在你们不必分家,但财产却可以分一分。” “老大以后继承侯府,包括祭田在内一共分七成,剩下的三成老二和老三分。” 三个儿子尽皆低下头去沉默不已,一旁的姜氏脸色极其难看。 “老三,你的七成要分给景云,剩下的三成你便先替乐康收着吧。” 这下换方氏的脸色不好看了,但她在公婆面前一向气短,根本不敢分辨,只能抬眼去看她的丈夫。 顾怀瑾看着手上的文书,手怎么也不愿按下去。 顾侯爷也不逼他, 分卷阅读479 “清算财产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你自己想想,你要是能掌握住你这个儿子,我也不逼你现在分家。” 顾怀瑾脸色难看,连他爹都掌握不住的人,他能掌握住? 顾侯爷的目光看向排排站的三个儿媳,脸上的表情更淡,“这次分支景云还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要拿回他母亲的嫁妆,唐氏,姜氏,这件事交由你们俩来做。” 唐氏姜氏脸色一白,震惊的道:“父亲,秦氏被休,按律是不必归还嫁妆的……” “我没说要归还秦氏的嫁妆,”顾侯爷冷冷地看着她们道:“景云是秦氏的儿子,儿子继承母亲的嫁妆天经地义,这个家一直是你们管着的,秦氏嫁妆库房的钥匙也是你们拿,这件事交给你们再好不过。” “我只予你们一年时间。”顾侯爷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道:“我想这个时间够长了吧?” 俩人的面上皆惨白一片。 秦氏的嫁妆其实并不多,铺子就几个,其价值还比不上她们自己的陪嫁。 她嫁妆里真正值钱的是那些农庄和藏品。 农庄且不说,连绵成片的良田,从京郊到保定,汝宁,甚至连江南都有,全都是成片成片的良田。 据说是秦家几代的积累。 而秦家几代单传,只秦文茵这一代意外多了个闺女,因此上上下下皆宠她,她出嫁时秦信芳把秦家一半的家底都给她陪嫁了。 除了良田,便是各种古董书画典籍,全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所以家资同样丰厚,嫁妆不比秦文茵差多少的唐氏和姜氏才会眼红她的嫁妆,才会忍不住手痒霸占。 那些农庄她们自然舍不得卖,但都拆分开来,或造了文书转卖给自己做嫁妆,或是放在奴仆名下,或是送给娘家人。 这些要拿回来倒也简单,难的是秦文茵的那些藏品。 有的还在她们的库房里,但有的却被她们拿去送礼或打点了。 送回娘家的可能还可以要回来,但送给别人的怎么要? 就是能要她们也开不了这个口呀,太丢脸了! 俩人红着眼睛去看各自的丈夫。 顾怀德和顾怀信也涨红了脸,羞愧且担忧的去看父亲和三弟。 但顾怀瑾的脸比他们的还红,因为挪用前妻嫁妆的还有他。 两个嫂子都不好意思去讨回来,那他就更不好意思了,他沉声道:“不能折算成银两吗?” 顾侯爷看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景云。” 顾怀瑾闭嘴不语,秦文茵嫁妆的情况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依然让他们凑齐嫁妆,显然顾景云并没有答应这个提议。 连他爹都没能说服顾景云,他更不可能说服了。 188.第188章 扰乱 郑旭和施玮偷偷的瞄着顾景云,一旁的卫丛脸色无比难看,顾景云干脆丢下手中的书,盘腿坐在他们的对面大大方方地道:“你们看吧。” 郑旭和施玮脸上有些尴尬,看向顾景云的眼中有些同情,“听说顾家要把你分出来,是吗?” “是。” 卫丛直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怒气冲冲的蹦起来道:“顾修能这个老匹夫欺人太甚!” “师兄慎言,我祖父也是为了我好,”顾景云淡笑道:“这件事是我同意的,不过我比较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分卷阅读480 “你不知道?”郑旭还以为外面的舆论是顾景云的手笔呢,见他的惊诧不似作伪,这才意料到他没推,立时感叹道:“看来我大楚百姓的日子过得的确不错……”这八卦都已经传入市井中了。 郑旭昨天早上给祖母请安时听她们说八卦,这才知道顾家要把顾景云分出来。 本来他还不信,以为是顾景云与顾家又起官司了,反正这几个月一直跟顾景云混在一起,知道顾家有多让着他,也知道顾景云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对顾家步步紧逼的。 可谁知才一天的功夫,今儿早上来小院时他中途停车让书童去买些吃食就听到了食摊上的人议论这件事,竟然也是顾家要把顾景云分出去的八卦。 “听说你两个伯母怨气大呢,回娘家说不愿意这样分家,但你祖父一意孤行谁拦着也没用。” 顾景云一想便明白了,冷笑道:“那你们一定没听说过我祖母被兰贵妃气晕的事喽?” 郑旭一呆,“顾老夫人被兰贵妃气晕了!为什么?” “哦,因为我岳家被兰贵妃栽赃陷害近二十年,我岳家如今沉冤得雪,我祖母很高兴,但想起奸妃当道,一不小心就晕过去了。” 郑旭抽了抽嘴角,这也太胡扯了,顾老夫人有这么正义? 卫丛脸上的怒色慢慢收起,若有所思的道:“顾修能是故意的,哪怕要坏顾家的名声,也不愿牵扯上兰贵妃。” 用分支这件事转移注意力,谁还会去注意顾老夫人气晕这样的小事? 顾景云脸上的笑容却不变,“该知道的人知道就行,普通百姓是否知情并不要紧。好了,现在你们已知道内情,我们可以安心看书了吗?还有十八天就考试了。” “可我还有许多的小道消息没说呢,比如你大伯母似乎跟她娘家闹得有些不愉快,我母亲说前两日在长公主的赏梅宴上唐家的两位夫人都没有搭理你大伯母……” 顾景云无奈的看着他道:“郑兄,我觉得你并不适合科举出仕,去做一说书先生可能更有前途。” 郑兄一脸受伤的看着他,他这么多舌还不是为了他吗? 施玮抿嘴一笑,搭着顾景云的肩膀道:“松山书院的酸儒都有这种臭毛病,所以我才建议你来我们清溪书院。” 郑旭怒,伸脚踹了施玮一脚,“滚,你才酸儒,你们清溪书院全是酸儒。” 黎宝璐捧了两盘点心进来就看到他们俩人滚做一团,立时一怒,放下手中的点心就拎住俩人的衣领往外扔,掐腰大怒道:“你们不用考试,景云哥哥和师兄赵公子却还要读书,你们要打出去外面打。” 俩人被仍在雪地上,一点也不疼,却瞪目怔住,刚才他们是怎么被扔出来的? 黎宝璐回身殷勤的把点心端给房里的三人。 赵宁自始至终都捧着一本书在角落里念念有词,就是郑旭和施玮滚做一团也没能让他抬一下眉头,连卫丛都佩服他的入定,这人好像一沉下心神,哪怕打雷都影响不到他。 顾景云也不再管郑旭俩人,低头看书。 不管外界如何纷扰,他只做不知,专心看书,顾侯爷看在眼里,更加心疼和赞赏。 心疼于顾家失一良才。 但他并不想见顾景云如此出色,所以在临考前一天,顾侯爷将整理好的财产清单给他送去,“你看一看,若没有问题便这么分了。”顾侯爷满脸疲惫的道:“你父亲不想这么分家,是我强压着的,族中的长老选定了二月初八的日子开祠堂,到时候你能去吗?” 顾景云翻了翻清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祖父以为呢?” 顾侯爷坦然看向他的眼睛,“你要春闱,只怕有些难,你看让谁代你出面?” b 分卷阅读481 r “不用请别人,就让宝璐去就行。”顾景云合上清单,将这一册册的清单转而推给黎宝璐,道:“虽然我们信得过祖父,但涉及钱财,还是应该查清才好,宝璐,你不用客气,该查的查,该问的问,这以后可是我们家全部的家当了。” 黎宝璐目光炯炯,“你只管安心去考试,外面有我呢。” 顾侯爷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孙媳。 他就是抱着扰乱顾景云心绪的目的来的,分支是大事,分产也是大事,有这两件事牵挂着,他不相信顾景云能安心考试。 这个计谋他用得光明正大,也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不过将这么重要的两件事交给黎宝璐这个小媳妇,顾景云倒是胆大。 不过他也并没有坑顾景云便是,承诺给他的财产一分没少,只是在顾家的产业中不那么好,庄头或铺面的掌柜都有些难缠罢了。 等值的产业他是给了,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接收了。 顾侯爷起身离开。 黎宝璐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这才是光明正大的阳谋,要是老夫人她们也能有此手段心胸,我们想要达成目的只怕要难很多。” 顾景云轻哼一声,起身道:“走吧,去睡觉,明儿一早还得去考场呢。” 对分支和财产的事竟是一句也不问,完全交给黎宝璐的态度。 黎宝璐也不谈论这事,反而摸着他的胳膊道:“北方可真冷,毛皮类的衣裳又不能带进考场,我给你准备的两套棉衣腰身都是特意加大的,上头系着一根绳子,白天穿着的时候就系起来,那样比较暖和,晚上就解开,一套铺在床上,一套贴身盖着,考场里配的被子就盖在棉衣上面……” 黎宝璐絮絮叨叨叮嘱不少,秋闱是在秋高气爽的中秋时节,那时候南方地区还炎热,是难受,但对顾景云这种偏寒体制的人来说黎宝璐的担心有限,也就是心疼他吃的不好。 但春闱就不一样了。 京城的二月还下雪呢,冷得人恨不得钻进火里去,顾景云又尤其怕冷,今年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北方过冬,之前她就给他买了好多皮毛做衣服,做护膝,这才让他无病无灾的渡过冬天。 春天来了,外面的树尖都冒出嫩芽来了,可天气依然冷,前天有下了一场小雪,她可怎么放心得下呀。 相比之下,分支,分产这样的事实在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 顾景云便在黎宝璐的这种担忧中大包小包的进考场里去了。 黎宝璐把允许带进考场里的东西都给他带上了,尤其是御寒的东西,二林和红桃扛着东西送到考场门口,一行人顶着衙役吃人的目光进行检查。 然后顾景云掏出了十两银子给一个闲着的衙役,请他帮忙送进号房里去。 本来还脸色不佳的衙役立刻眉眼带笑的帮忙,只要不夹带东西,这种小事他们还是很愿意帮助举人老爷们的。 后面排队的赵宁脸皮没那么厚,硬着头皮和顺心扛了东西上前。 他的东西也是黎宝璐准备的,她一式两份的准备,顾景云有的赵宁都有,因此他的东西也不少。 不过他也很乖觉,见顾景云给银子叫衙役帮忙搬东西,他也如法炮制。 卫丛的东西则是他妻子准备的,因为疯癫的丈夫终于知道上进了,卫大奶奶几乎是热泪盈眶一般将丈夫送到考场门口,直到卫丛扛着东西进了考场她还痴痴地望着。 黎宝璐站在她身边陪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一直不收回目光,便不由轻咳一声道:“师嫂,天阴阴沉沉的,可能又要下雪了,我们快回去吧。” 卫大奶 分卷阅读482 奶收回目光,对黎宝璐点头微笑,“相公进考场前嘱咐我了,让我多照顾一下妹妹,妹妹若是不想住在顾家,不如跟我回卫家住几天,等师弟出了考场再回去不迟。” 黎宝璐婉拒,“多谢师嫂,只是我还有些事要做,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玩。” 卫大奶奶犹豫,“你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伺候,不如从我这儿拿一个过去伺候,有什么事也好与我联络。” 黎宝璐见她一副怕她被顾家欺负的模样,便笑着安慰她道:“师嫂放心,在顾府没人能欺负我去的。” 顾景云不在,她行事更少约束,谁还能欺负了她去? 黎宝璐回去还要查账,便不再逗留,跟卫大奶奶挥手作别,领着二林和红桃回顾府去。 “红桃,想你也知道了,我和三爷要分支出去了,你是想留在顾府,还是想与我走?” 红桃犹豫,她当然是想留在顾府了,她妹妹还在府上呢,但二夫人显然是更倾向于让她跟着黎宝璐离开,好继续做眼线。 189.第189章 算账 可她的去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她不确定二夫人在梧桐院里安插了多少人,但她显然是目前最得用的人。 所以二夫人是不会放她离开三奶奶身边的。 但三爷和三奶奶并不喜欢人随身伺候,作为他们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她每天早上也就端端洗漱水,中午端些点心,偶尔帮忙传些话,其他的事情她完全插不上手。 做的事情少,她所能获得的情报自然不会多,能为二夫人做的事也有限,短期内还行,时间一长二夫人不是觉得她有二心,便会觉得她没有能力。 若是二夫人认准了第一点,那她妹妹就吃苦了,要是二夫人认为是第二点,那她也就成了弃子。 为了她妹妹,为了她自己,她到时候肯定要做些冒险的事,但三爷和三奶奶都不是心软之人,且都那么聪明,而她探子的身份本来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她只要稍有动作便是把自己往刀口上送。 她一出事,她妹妹最好的下场也就是继续做一无关紧要的丫头,怕就怕在二夫人会用她妹妹继续来做这种事,或是干脆拿她来填三爷三奶奶的怒火。 进是死,退也是死,红桃根本没得选择,所以面对黎宝璐的问题,她只能低头道:“奴婢听奶奶的。” “你要是愿意跟我走,我就与二夫人将你妹妹要过来,到时候你们也可以一块儿作伴。”黎宝璐笑道:“若是想留在顾家,我也会给你些赏钱,毕竟你也伺候过我一段时日,权当全力我们的主仆情” 红桃心中一动,不由握紧了拳头,“三奶奶说的是真的?您,您真的能跟二夫人要我妹妹?二夫人她能愿意吗? 黎宝璐冷笑道:“她会愿意的。” 红桃心动不已。 能认三奶奶为主当然好,她并不是苛刻之人,虽然她是探子身份,但其实这四个月的生活还不错,如果不是时常提着一颗心就更好了。 想到这儿,本来就有些心动的红桃更心动了,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车帘,一咬牙,鼓足勇气在黎宝璐跟前跪下,低声道:“奴婢愿意跟随三奶奶。” 黎宝璐露出满意的笑容,见她小心翼翼地瞥着车帘,就笑道:“不必害怕,二林是我们的人。” 红桃惊诧,二林是顾府的家生子,什么时候成了三爷三奶奶的人? “二林家里就他一人,他已决定跟我们一起走了。”也正因此她才会在车上与红桃说这个,不然这番话传出去她啥事没有,红桃姐妹却有可能万劫不复。 红桃虽是眼线,却并不是非常讨厌的眼线,这四个月来她很有眼色,除了上次蹲他们墙角,其余时候黎宝璐用的还挺顺手。 分卷阅读483 因此对她感官不坏。 何况她也没必要对一把刀喊打喊杀,她出招那也是对着拿刀的人。 黎宝璐霸气侧漏的在心里预演回到顾府后要做的各种事,心里各种激动,哼,景云哥哥不在家,她终于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啦。 以为他们孤苦伶仃就能随便欺负吗?哼,也太过小巧他们了。 黎宝璐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干一番,片刻后突然一僵,回来前舅母叮嘱过,她不擅交际,最好装傻让景云上。 如果她表现得太过能干,那岂不是要坏事? 黎宝璐满心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 纠结的黎宝璐回到顾府便看见侯在梧桐院里的顾府大管事,他身边放了只大箱子,看见黎宝璐便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三奶奶,三奶奶,这是侯爷让送过来的侯府财产账册,说是让您核对。” 黎宝璐瞬间不纠结了,她在心里冷哼一声,谁说傻妞就傻傻的被人坑了?我世故上差些,但不兴我是技术人才吗? 黎宝璐直接进屋,点头道:“抬进来吧。” 大管事忙叫人把箱子抬进去。 黎宝璐随手拿起一册翻开,上面的字迹还是新的,显然是新整理出来的。 上面只有某地有田几顷,其中良田几何,中田多少,下田又有多少。 并没有标明价值。 黎宝璐再翻昨晚上顾侯爷送来的清单也是一样,上面同样如此列了分给他们的东西,后面并没有价值。 而最后一张是单立的,乃是顾侯爷承诺给他们保定的产业。 黎宝璐将那张清单放在一旁,拿起另外一张对大管事道:“将这些农庄的庄头和铺子的管事叫来,我有话问他们。” 大管事接过,发现上面都是京城的产业,有三个铺子,一个农庄,正是侯爷分给顾景云的产业之一。 大管事转身吩咐心腹,让他去请人,自己又恭立在一旁等吩咐。 黎宝璐却不再理他,而是拿起箱子里的册子翻阅,拿过一个大算盘便开始噼里啪啦的打,不时在纸上记录下一个数字。 她是没有顾景云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她与一般的聪明人比起来还要更聪明。 来京城后她无所事事,因为考虑到以后多半要在京城落脚,她便开始有意打听京城的消费情况。 房子租是多少钱,买大概是什么价位,铺子要多少钱,田地又要多少钱。 她是不可能有大管事他们那么熟练,但她只需算一个大概的就好。 确定顾景云分到的财产足有一成半的七成就行。 至于顾侯爷,顾老夫人和顾怀瑾的私产,她还是别想了。 真要把那些也算进去,不仅自己累,也会惹毛对方。 到最后未必能多出多少钱来。 黎宝璐挑了自己记得的地方计算,没过多久就算完了一本账册,而一旁的大纸上记了不少数字。 大管事瞄了一眼,心中一凛,不敢再轻视黎宝璐。 黎宝璐一开始拨算盘的速度明明不算多快,还比不上府上的账房呢,但这才多大功夫,对方的手速竟已不逊于熟手账房。 难怪三爷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原来三奶奶的本事在这儿呢。 不过,只是会打算盘而已。 分卷阅读484 大管事躬身立在一旁,黎宝璐也不叫他下去,就让他站在一旁看着。 等她叫的人到了,黎宝璐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四人,问道:“你们可知道现在你们管的产业已经归到三爷这一支了?” 四人面面相觑,不由偷瞄向大管事。 大管事低着头不看他们,四人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很好,那你们与我说说你们管的铺子和庄子价值几何。” 四人更加忐忑,小心翼翼地报了四个数据。 黎宝璐点头,这和她估算的差不多。 她从一旁扯过四张纸,写下各个地方的名称,交给四人道:“作为管事,不仅要对自己管的铺子和田庄价值了如指掌,对外地的物价也应该有所了解,以免主人家要买铺子买地时有个参考的价格,我不知道你们知道多少地方的物价,这上面列了些地方,你们捡知道的填上,不知道的就暂时空着。“ 黎宝璐让红桃把四张纸发下去,又各给了他们一支笔和一池墨,便让他们分站四角自己写。 四人面面相觑,这是防备他们互通答案吗? 四人分散开站好,暗道:看来这位新主子不好糊弄啊,这是在考验他们,还是纯属找理由要赶走他们? 好在他们还真知道不少地方的物价,关键是纸上列的地方他们多少都有认识的人,过年时大家聚在一起盘账多有交流,他们还是能记住不少的。 四人信心满满的写下自己的答案。 大管事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微微叹息一声,这样一来三奶奶就能从他们这儿知道单价,自然也就能算出财产价值。 好在侯爷给他们的产业价值并没有问题,侯爷准备这些东西本意是想分散三爷的心神,谁知阴差阳错的倒叫三奶奶上手了。 知道他们要分产,分支,也不知进考场的三爷是否能安心答题。 黎宝璐便在大管事的胡思乱想中啪啪啪的打着算盘,在拿到四人做好的物价调查后黎宝璐的速度更快了。 四人便侯在一旁,对即将要跟随的这位当家奶奶一点轻视之心都没有了。 大管事很快反应过来,扫了四人一下便转身吩咐下人伺候好三奶奶,转身去找侯爷汇报。 顾侯爷放下手中的笔,看向恭立在下面的大管事道:“这样看来她之前都是在装傻卖乖?” 大管事想了想道:“这倒未必,小的看三奶奶虽然算账厉害,但于人情世故上却很欠缺,比之三爷差了许多。” “可聪明劲儿却没欠缺,”顾侯爷叹息一声,“今日之事倒是成全了她,那几个老奴刁得很,见识了她打算盘的能耐,只怕短期内不敢糊弄她了。” 顾侯爷摇头一笑,“不必管她了,让她自己算去吧,准备好初八的分支,到时候族里有不少人来,我们顾家已经够丢人的了,我不想再在此事上丢脸。” “真让三奶奶代替三爷入祠堂?”大管事犹豫道:“祠堂可不是女子能进的地方。” 顾侯爷不在意的道:“事已至此,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给他们难堪,他既然选定了他媳妇,那就让他媳妇去,只要她能撑住场面。” 顾侯爷冷笑,“但她要是撑不住,那丢掉也是他们这一支的脸。” 190.第190章 反驳 黎宝璐只用了三天便把账册算完了,在产业价值上顾侯爷的确没坑他们,的确是一成半中的七成。 但她知道那些产业或多或少都有问题,不然为何她计算的其他产业中几年来一直有增,只有分给他们的产业一直未曾变化? 分卷阅读485 不过黎宝璐也不在意这点就是了。 她之所以大费周章的花费三天时间去算账不仅是为了核对帐目,还为了了解顾家的产业状况。 就算顾家还有些私产和暗产未记录,那也是少数。 知道了他们拥有的产业,便能大概算出他们的收益,她在这里住了四个月,还过了一个年,手底下又有两个从小在顾家长大的下人,想要估算出他们的支出也不难。 知道他们的收益和支出,还知道他们大半的产业,顾府在她面前还有什么秘密? 黎宝璐将自己记账用的纸收好,大管事以为这只是记数字用的? 这是她用来记他们的产业用的。 景云显然是不想和顾家善了,既然如此,她肯定要为他多做些准备。 黎宝璐收好东西便叫人把那箱子账册搬到前院,求见顾侯爷。 会试期间京城戒严,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所以顾侯爷这几日都闲置在家,见孙媳妇大大咧咧的来找他,他抽了抽嘴角便让她进来了。 不过书房门大开着,伺候侯爷笔墨的丫头也没退下。 黎宝璐人小不在乎,他却是要避嫌的。 顾家名声已经很坏了,他不想更坏。 黎宝璐让人将箱子放下,规规矩矩的对顾侯爷行了一礼道:“祖父,账我已经算过来,的确是一成半中的七成。” 顾侯爷沉着脸点头,“若没问题,那我们后日就开祠堂分支,你可准备好了?” “是,孙媳听您的吩咐,”黎宝璐顿了顿又道:“只是孙媳还有几件事求祖父成全。” 顾侯爷脸一沉,“何事?” 黎宝璐冲他笑笑道:“如今铺子和庄子上的下人都是顾府的,祖父是要把他们收回,还是就给我们使唤?” 顾侯爷沉默了一下道:“你们一下接手那么多产业肯定要有人帮衬,你若想留人那就留下,若不想就把人送回顾府,府上自会安排他们的去处。” “那佃户呢?” “给你们分的都是北边的地,此时都没有开始春种,你们想换人租种也便宜。” “那下人的卖身契呢?” “你定下留下的人,给我一个名单,我让你大伯母将卖身契给你。” 黎宝璐满足了,顺势道:“祖父,孙媳还有一件事要求您,跟着我的红桃和二林我和夫君用惯了,能不能把他们全家的卖身契也给我?” 顾侯爷对后宅之事向来不关注,闻言挥手道:“你既要继续用他们,回头我便让你大伯母一并给你。” 黎宝璐福礼道谢,“多谢祖父。” 顾侯爷看着比自己孙女还小的黎宝璐,叹息一声道:“黎氏,你也多劝劝景云,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恩怨,何况三老爷还是他的亲生父亲,顾家对他即便没有养恩,也有生恩,现在外人怜惜他,舆论便偏向他,但终有一****会露馅,到时候世人又会如何议论他?” 黎宝璐心中冷笑,真要这么好,你昨晚上去梧桐院干嘛? 你特定选在二月初八开祠堂是为什么? 顾景云二月二进考场,要考九天,明知道分支是大事,还选在初八,让他进考场也不安生。 要换了别人早心浮气躁了,也就景云那变态能端着不动。 之前有顾景云在前面挡着,黎宝璐还装疯卖傻,今日却不想再混过去,她正色道:“祖父,我一直 分卷阅读486 认为若想收获诚心,那就要待人以诚,顾家一直以虚情待我们,那我们便也只以虚情回之。” “并不是我们对顾家有偏见,而是顾家对我们夫妻俩有偏见,”黎宝璐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道:“从您到底下的小丫头,从我们出现那时起这种偏见就在了。” “祖母面上对我们很好,但所做所谋无不是想陷夫君于不孝不义,更别说府上的三位夫人,若不是我们命硬,此时我们早就虚弱成疾,别说考试,能不能活着都还另说。” 顾侯爷沉声道:“那也是你们先针对顾家,当时你们的出现便是精心设计,又怎能期望她们对你们真诚?” 黎宝璐嗤笑,“我们当然要精心设计了,若是不设计只怕连京城的城门口都进不了。” 黎宝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道:“祖父,若你十五年前差点被害死,十五年来一直被戒备堵截,你会不防备吗?” “这都是秦家的一面之词……”顾侯爷涨红了脸。 “祖父,”黎宝璐直直的看着他,“那真是秦家的一面之词吗?” 黎宝璐的眼睛很大,直直的看着人时可以让人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清澈和坚持,顾侯爷对上她的眼睛便一顿,说不出话来。 “你们并没有对当年所做的事后悔,看到受害人,第一反应不是去道歉和弥补,而是要害他,让他没有能力为当年的事讨公道,”黎宝璐讥笑道:“我们本来五分的火气也被激出了十分,这四个月来,我们挡了多少次毒,破了多少不利于我们的流言?” 顾侯爷脸色沉郁下来,“所以你们是要和顾府不死不休吗?” 黎宝璐一笑,“祖父太言重了,正如你所说,顾家是夫君的父族,我们再厌恶他也不会那么做的。” 她骄傲的抬着下巴道:“夫君的眼睛看到的是天上的星辰,脚下踩点是壮阔的山水,顾家不过是他脚下的一粒灰尘罢了。” 顾侯爷愣愣地看着她,听见顾家被她如此贬低心中竟生不起一丝怒火来。 “您尽管放心,夫君没有做那种大逆不道的计划在,只要顾府的人不要再来招惹我们。”黎宝璐冲他灿烂一笑,“要知道除了上门那一件事是我们主动设计之外,我们进了顾府后的每一次反击可都是被迫的。” 顾侯爷脸微黑,但也若有所思起来。 他不全信黎宝璐的说辞,却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 他实在不想与顾景云闹个不死不休,除非他明确做出不孝不忠的举动,不然不管顾家对他做什么都是不慈不义。 看看黎宝璐,再想想还躺在床上的老妻,顾侯爷叹息一声,挥手道:“你下去吧。” 黎宝璐对他一福礼,转身便走。 书房里其他下人也退下,只有大管事还怵在原地不动。 顾侯爷好似老了十岁一般塌下肩膀和脊背,疲惫的道:“我越发力不从心了,府里还有谁能听进去我的话?” 他一开始便让府里别去招惹顾景云,宁愿冷淡一些也别和他起冲突。 但不论是老妻还是三个儿媳,甚至是他的儿子…… 顾侯爷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心累得不行。 大管事沉默半响才道:“侯爷,三奶奶说的未必是真的,三爷虽总是笑眯眯的,但我们都知道他对顾家有怨,他几次出手可都没有手软。”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他分支以后能不往来便不往来了,远着些,怨气说不定就没那么多了。” “那三爷的前程……” “我已经拦过一次,若他还能心无旁骛的做题,那我再阻拦也没用,那些阴私手 分卷阅读487 段只会让他更恨顾府。” “那开祠堂的事呢?” “照开,”顾侯爷哼道:“我这个孙媳也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胆子大的很,当着我的面可是什么都敢说。” 便是他儿子,见了他都缩着脖子,可黎宝璐不仅敢说敢讽,还敢直视着他说话,可见胆不小。 既然这么胆大,自然不怕进祠堂。 黎宝璐的那番话到底对顾侯爷有了影响,他不想再对顾景云出手,对他们的容忍度自然也上升了。 一直此后顾侯爷的大管事自然也察觉到侯爷的变化,心中略一思索便拿定了主意。 说到底侯爷才是他的主子,既然侯爷不想再跟三爷闹下去,那他便在其中息事宁人也没什么不好。 而出了书房的黎宝璐直接带着红桃奔向二房姜氏的住处。 姜氏才从下人那里知道黎宝璐进侯爷书房半个时辰,正猜着他们会说什么时就听人快速来报,黎宝璐朝她来了。 姜氏立即正襟危坐,让人严阵以待,她第一反应就是黎宝璐来找她麻烦来了。 要知道黎宝璐自从住进顾府,除了给老夫人请安可从没有拜访过他们这些另外的主子。 明明是后宅女眷,偏每日都跟在顾景云屁股后面,从起床那一刻起便形影不离。 顾景云出府也跟着,哪有一点身为女子的妇徳? 听说她连下厨都拉着顾景云一起,姜氏不屑的撇嘴,绝对不承认她内心深处对黎宝璐的嫉妒。 在她胡思乱想时黎宝璐已到了二房门口。 黎宝璐抬头打量了一下二房的院落,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具体的逛顾府呢,新奇的看了一会儿才带着红桃去见姜氏。 “二伯母好,”黎宝璐一见她便笑吟吟的行礼,不等她出声便起身笑道:“侄媳妇来是有事求您来了。” 姜氏眼皮立即一跳。 191.第191章 分支 “侄媳妇才从祖父那里来,您也知道,我和夫君身家单薄,如今要从府里分出去,身边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黎宝璐放下茶杯笑道:“所以我厚脸求了祖父,让我和夫君把身边伺候的人和他们的家人带走。” “我记得红桃的妹妹青菱就在二伯母这里,虽然稍候大伯母会把她们的身契给我,但我觉着这事还是应该和二伯母说一声才好。顺道有件事要求求二伯母。” 姜氏脸色微沉,目光深沉的看向黎宝璐身后的红桃。 红桃低着头,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耳边就听到三奶奶笑吟吟的道:“您也知道我身边只有一个红桃还得用,分支以后我们便搬出顾府,不免忙乱,所以侄媳妇来求二伯母将青菱提前借我。” 姜氏放下茶杯,抿嘴淡笑道:“你倒是心急。” “我年轻呀,”黎宝璐理直气壮的道:“丁点小事都恨不得立即办好,可不像大伯母和二伯母经的事多,沉得住气。” 姜氏被噎了个半死。 她垂下眼眸摸了摸茶壁,淡笑道:“青菱的父母是顾府的家生子,她又从小在顾府长大,虽然你是好心,但她未必就愿意离开顾府,不如找她来问问,她要是不愿意也不好强她所难。” 黎宝璐却一脸严肃的摇头,“二伯母心善本没有错,却不应该这么纵着他们,连规矩都坏了。他们是下人,主子叫他们做什么,他们照着做便是,又不是要杀他们,这样扭扭捏捏的做甚?” 姜氏心里一堵,看着小脸紧绷的黎宝璐,她又不由想起了秦文茵,果然是她的媳妇,一样那么讨厌。 b 分卷阅读488 r 她掀起眼皮看了红桃一眼,心里冷笑一声,转头吩咐红杏,“去把青菱叫来。” 青菱是姜氏院里的三等小丫鬟,今年才九岁,本来她只在厨房帮忙淘米洗菜,是末等丫头。 但她亲姐姐红桃是姜氏身边的大丫头,虽然比不上红杏,却能护着她不被欺负。 但自她姐姐被送到梧桐院,青菱的生活就变了,有人讨好她,但也有人欺负她。 她从末等升到了三等,从小厨房淘米洗菜的小丫头变成了茶房里烧水的三等小丫头,见得多了,听得多了,她便隐约知道她能升迁是因为她姐姐去梧桐院做探子。 她虽才九岁,却不傻,探子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她当差时嬷嬷教她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忠心,只侍一主。 她姐姐是二夫人的眼线,按说应当是她的人,但二夫人把她送给三奶奶了,她姐伺候的是三奶奶,那主子便是三奶奶。 这样一身二主必定没有好下场,所以在听说黎宝璐要把她带走时她想也不想就跪下给姜氏磕头告别。 只要她也跟着三奶奶走了,那她姐姐就不用再给二夫人当探子了,姐姐就只需认一个主子,再没有危险了。 姜氏脸是真的气青了,红杏也暗暗的瞪了青菱一眼,知道你们想走,但好歹装装样子吧,这样迫不及待是要打二夫人的脸? 黎宝璐心满意足的带走青菱,回到梧桐院后便道:“你们去收拾东西吧,我们过两天就走。” 红桃愣怔,“可三爷还在考试呢,我们不等他吗?” “我们搬去小院里等,”黎宝璐笑道:“我们提前把家收拾好,他一出来就能住进舒适的家里岂不更好?” 可搬家是大事啊,男主人怎么能不在? 但看三奶奶兴致勃勃的样子,想到分支这样的事三奶奶都能代三爷,想来搬家在她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黎宝璐和顾景云带进顾家的东西不多,但他们后来添置的东西不少。 除了他们自己买的,还有顾府其他人送的。 只要不带毒黎宝璐一律收下,自然也要一律带走,哪怕是不用,卖了也能换不少钱。 他们虽然分了不少产业,但现钱一文没有,来京城时的八百两还剩下六百多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需要到。 黎宝璐精打细算的为他们的将来计划着,而初八很快来到。 天还未亮黎宝璐就爬起来,先是穿了一身短打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出来一身汗后洗了个澡,然后换上早备好的礼服,化了个淡妆,用过早饭就往正院去。 正院那里聚集了三房大大小小的主子,大家全都看向缓缓向这边走来的黎宝璐。 盛装而来的黎宝璐脸上一片肃然,竟让人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看到了威严。 顾老夫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顾侯爷缓缓地道:“我身体不适便不去了,你带着孩子们去吧。” 顾侯爷点头,叮嘱道:“你多休息。” 顾老夫人沉着脸点头。 顾侯爷便带着他们去祠堂,族中其他人,包括其他旁支的老者也侯在了祠堂外面,他们尽皆复杂的看着黎宝璐。 这是顾氏有谱以来的第一次分支。 分支和分房不一样。 现在顾家所谓的旁支是历代分出来的庶出和嫡出的后代,因为爵位一直由长房继承,其他房头繁续下去便变成了旁支。 分卷阅读489 但他们依然在族谱上,每年的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和除夕祭祖他们都得站在祠堂外拜祭。 但分支不一样,这意味着要从族谱里分出一本族谱来,分出去的一支会有自己的族谱,而将来顾景云和黎宝璐就是他们这一支的老祖宗。 对于顾家,他们可以清明和除夕时回来拜祭先祖,但也可以叫人送来一份礼就行。 顾景云血缘上虽还是顾家的子孙,但其实顾家对他已经没多少约束力了。 他们不知道分支是顾景云的本意,还是被迫的,却知道今日过后顾家又要成为京城的话题中心里,且还会失一良才,想到这里,大家看向顾侯爷的目光都带些不赞同。 待看到黎宝璐要代顾景云进入祠堂时这种不满达到了顶端。 一个老者不悦的道:“除了除夕端菜,女子何时能进祠堂了?又不是新妇或丧亡,何况分支这样的大事,修能,这次你们过分了。” 顾侯爷对他似乎很恭敬,低下头去认错,“四叔教训的是,但今年最好的日子便是二月初八,却正巧碰上会试,景云不在,只能他媳妇代替了。” 老者满脸挑剔的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站在祠堂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便笑眯眯的一点头,“四曾祖放心,在来前我认真反复学过礼仪,不会在老祖宗们面前失礼的。” 老者轻哼一声不语。 “四叔,吉时已到,我们开始吧。” 黎宝璐行不行不是嘴巴说就可以的,分支的礼仪之繁重比之过年时的祭祖还要盛七分,不仅走位有讲究,只祭文便拗口难背,又有族中上百男丁目光炯炯的盯着,别说黎宝璐只是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便是几十岁的成年男子在这种情况下都有可能失态或出错。 这同样是顾侯爷的阳谋,若是黎宝璐在此出错,那他这一支即便分出去也会成为笑话。 他根本不用在此仪式上特别为难她,因为这分支仪式对她或对顾景云来说便是一个大考验。 黎宝璐的确是紧张,却还不至于失态,她毕竟历过生死,又从小习武,内力撑开,气场便不弱在场的哪一个人,所以很沉稳的走进祠堂。 她一步一步走向祠堂正中,照着自己记诵下来的步法走上前,沉静的在正当中跪下,朗声背诵顾景云提前写好的祭文。 外面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人群在她的声音响起时便安静下来,不少人都抬起头去看跪在祠堂里的那抹身影。 众人的心慢慢沉静下来,开始低下头去仔细听黎宝璐念的祭文。 祭文无非是追忆先祖,赞扬他们的功绩,却很少能有人写得出色,因此历史上出色的祭文很少。 顾府每年的祭文都是让幕僚们帮忙捉刀,但黎宝璐念的这篇显然不是,因为辞藻绚丽,却又对顾家先祖的功绩熟悉的一一数来,最要紧的是祭文的后面是后生的狂妄,他表示会努力追赶先祖的脚步,让顾家在他手上更进一步。 除了顾景云,谁还能在先祖灵位前如此大放厥词? 但不论是祠堂里的顾侯爷和老者们,还是外面站着的青壮年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他们一直担心顾景云对顾家有怨而要毁了顾家,但今日听到他写的祭文,大家便释怀了,怨气是有,但那孩子也是敬佩顾家先祖的,所以他应该不会对顾家怎样。 因为这篇辞藻绚丽,言辞恳切的祭文,没有人再出口为难黎宝璐,看着她一步一步完成所有的步骤。 念完祭文,黎宝璐还要敬先祖排位,等一套礼仪做完,外面太阳已升入正天,明明是春寒时,黎宝璐却出了一身的寒,偏膝盖以下冰寒一片。 黎宝璐今日跪跪起起 分卷阅读490 不断,她觉得她的膝盖一定青肿了,她不由庆幸起来,幸亏顾侯爷选了今天的日子,景云不能参加,不然让他来做,事后必生病。 黎宝璐抬头看了一眼林立的排位,跪下高举手臂再次合掌跪下磕头,顾侯爷便从案上取下一本册子,双手递给她,沉声训诫道:“尔等虽分出顾氏主支,却也是我顾氏血脉,须铭记先祖训诫,戒贪戒骄,谦恭守礼,莫失忠义信。” 黎宝璐双手接过册子,恭声应道:“是!” 192.第192章 出来 顾氏有了第一个分支,以后顾景云和黎宝璐便是这分支的老祖宗,前提是他们能有子孙承继。 大家都知道这次分支是迫于形势,因此算不得多愉快,族谱一交接完毕大家就纷纷告辞离开。 黎宝璐目送大家走远,转身与顾侯爷拜别。 顾侯爷微微蹙眉,“虽已分支,但景云依然是我顾氏血脉,就算要搬家也该等他从考场里出来。” 黎宝璐却坚持道:“祖父不也说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吗,吉时难遇,孙媳觉得今日搬家最好。而且我和夫君的东西并不多,借府上几个下人,几辆马车就够了。” 顾侯爷微微抿嘴,见她坚持只好点头,“让大管事帮你。” 红桃和青菱早把东西收拾好了,直接搬上马车就行。 唐氏也把黎宝璐要的身契给了她,出了顾府大门,两边的关系算是淡了下来,虽血缘亲近,却已不同支。 黎宝璐换下衣服便带了人回聆圣街的小院,顾侯爷没分京城的别院给他们,所以小院将是他们搬出顾府后唯一的落脚地。 但黎宝璐很开心便是。 她住在顾府就跟做客差不多,还是在自个的地盘上自在。 “二林将红枣拉到马棚里去,给它喂上好的草料,以后你就住在门房那里,”黎宝璐又转身安排红桃和青菱,“你们住在耳房,现在委屈一些,若我们能买下左近或后面的房子就能扩展开来了。” 正房是顾景云和黎宝璐的房间,两间客房赵宁和顺心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改成了学习间,两间小耳房厨娘住了一间,那红桃姐妹只能俩人住一间了。 住房一下紧张起来。 不过黎宝璐很乐观,相比于四个月前,他们现在可是大有资产的人了呢。 等黎宝璐把所有的东西规整好已是两天后来,她前一天晚上便叫厨娘去买了驱寒的驴肉和羊肉回来炖上,用竹筒盛上汤放在开水盆里温着,带了去考场接人。 今天便是第九日,会试收卷的日子,一早便有不少考生的家人在门外候着了。 黎宝璐和顺心也挤进人群里,眼巴巴的望着大门口。 而此时,被心心念念着的顾景云和赵宁正相互扶持着往外挪,脸色都有些泛青了。 虽已进二月,但京城还是很冷,尤其是晚上,寒风吹过,他们的号房是半开放的,木板又薄,被子也不暖和,要不是他们带进来两件大棉衣,有可能真的熬不到考试结束。 顾景云眼前发黑,手下意识的抓紧身边的人,相互扶持着往外走,他身边的赵宁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眼见着大门口就在前面,赵宁不由快走两步,但他的脚跟不上意识,左脚拌了右脚,脚下一个不稳就朝地上摔去,顾景云本来就是依靠赵宁才勉强站着,赵宁一摔他也往地上栽去…… 黎宝璐在门外看得脸色一白,俩人这样的情况最忌讳摔跤,何况里面的考生还那样多,精神还恍惚,若衙役救得不及时就会被踩踏…… 她来不及多想,几乎是顾景云往地上栽下去的一瞬间便抽出腰间系的带子,手一抖就甩过去缠住顾景云的腰,再一收便把顾景云扯到身边,顺手往顺心怀里一塞便把带子又 分卷阅读491 甩过去缠住赵宁的手臂…… 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有人一脚踩到赵宁的腿上了,黎宝璐将人往回扯时,那人踉跄一下便摔倒在地。 她的动作很快,神情恍惚的学子们没发现,但接人的家属中却有几人诧异的转头打量她。 更别说守着门口的衙役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黎宝璐这一甩一扯便把两个考生勾出来。 再去看摔倒的人,衙役们不由瞪了她一眼,进门去把那些摔倒的考生扶起来,正要再次出手的黎宝璐见状松了一口气,将被她拖出来的赵宁扶起来往外挤。 顺心面色青白的半抱着顾景云跟在后面,真是太险了,刚才他家公子就被踩了,要是再晚一点…… 将俩人拖出重围,黎宝璐立即吩咐围上来的红桃,“把温着的驴肉汤拿来。” 黎宝璐把赵宁推给顺心,接回顾景云,摸到他的手一握,立时心疼起来,这手冰凉冰凉的。 黎宝璐接过竹筒,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一小口,见他吞咽顺利便又小心不断的喂他。 驴肉汤温补气血,比之羊肉还要好,顾景云闭着眼睛喝了两口,胸腹间一阵暖流流过,他呼出一口寒气,这才觉得四肢又有了知觉。 一旁的顺心学着给赵宁喂驴肉汤,但他才喝了一口就往外吐。 顺心差点哭起来,“少爷您喝一口吧,这对身子可受不住了。” “给他喝羊肉汤,”黎宝璐转头蹙眉看他,“羊肉汤就是预备着他们吃不仅驴肉才炖的。” 红桃忙从马车上取下一竹筒的羊肉汤递给顺心,顺心忙接过。 顾景云和赵宁便站在车下喝了半竹筒的汤,知觉回笼,俩人这才觉得冷,赵宁还觉得疼。 他有些迷糊的摸着自己的腿道:“我怎么觉着腿有点生疼?” 顺心抽了抽嘴角,知道他多半是摔下时就没知觉了,一边把人往车上抱,一边道:“那是摔的,回去就给您请大夫。” “大夫都在这儿了,”二林帮忙把赵宁往车上拱,道:“今天需要看大夫的考生不少,朝廷早聘他们在此候着了,赵公子要看大夫在这里还比较方便呢。” 顺心顺着二林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外围一排大夫坐着,抬出来或被扶出来的考生都被带到那里排队看诊。 到了那里的,一律先灌下一碗热汤,然后再排队看诊。 顺心正犹豫,黎宝璐已经挥手道:“快走,快走,我医术虽比不上名医,但看他们还行,我们先回家再说。” 顺心立即放下心来,扶着赵宁安心的坐在马车里。 顾景云已经靠着黎宝璐昏睡过去,青白的脸色在车厢的暖气中一点点好转,待回到小院时虽依然苍白,青色却已经消失。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跳下马车就把顾景云抱回房里。 正打算上来帮忙的二林一顿,转身去帮顺心抬赵宁。 红桃着带着大包小包小跑着跟上。 黎宝璐现给顾景云把脉,这次他受损严重,可得好好补一补和缓一缓。 黎宝璐沉思片刻便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二林道:“去药房抓药,抓回来后把药给厨娘,让她熬成水给夫君沐浴。” 又吩咐红桃,“将窗户打开一些,别让风吹到床这边就行,微微通些风,他要是醒来便立即来叫我。” 这才去看赵宁。 赵宁的情况比顾景云好些,黎宝璐想了想便开了和顾景云一样的药,“他们体内皆积累了寒气,又损了元气,此 分卷阅读492 时服药并不好,不如用药浴,慢慢的将寒气拔除,再给他们喝些温补气血的汤或药膳,先把底子打好再服药根除。” 顺心一点意见都没有,忙不迭的抓着药方要跑出去买药。 黎宝璐就拦住他道:“你照顾你家少爷吧,让二林去抓药,他被人踩了一脚,又被我拖出来,身上或许有瘀伤,你给他上些药膏吧。” 顾景云中途断断续续的醒来,黎宝璐给他喂了些驴肉汤,这才抱了他去泡药浴。 顾景云醒过来就看见黎宝璐正费劲的剥他衣服,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里衣和一件里裤了,他脸一红,忙抓住黎宝璐伸向他裤头的小手,红着脸道:“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难怪他会梦见自己要尿尿却总也解不开裤子,原来不是他在解啊? 黎宝璐的小脸也有些红,不过对顾景云身体的担忧占了上风,她道:“你身体虚着呢,万一摔倒了呢?我就背过身去,你脱了衣服马上进浴桶,我给你加热水。” 顾景云看了小妻子一眼,慢慢点头。 黎宝璐便立刻转过身去不看他。 顾景云松了一口气,解开衣服,扶着浴桶的边沿慢慢坐进去。 黎宝璐听到水声,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仔细的打量过顾景云的面色后问,“感觉怎么样?” “药味有些重,头有些晕。” 黎宝璐就上前试了试水温,给他冲了一瓢冷水。 顾景云就闭目泡浴,盥洗室里一下安静下来,彼此间都有些尴尬。 黎宝璐就清咳一声道:“我们分得了不少财产,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去巡视。也好把京城逛一逛。” 顾景云嘴角微挑,应允道:“好。” “我想问问邻居们是否卖房,若能再买下一套房子,我们把两处打通,那就宽敞了,到时候我们专门建一间藏书楼,把你喜欢的书都买来收藏。舅舅和舅母的收藏也能拿回来。” 黎宝璐一边替他擦拭后背一边低声道:“我们现在有产业了,我想寄一些东西去给妞妞,舅舅他们手上虽有钱,但琼州地偏,有许多东西都买不到……” 在黎宝璐的絮絮叨叨中顾景云又昏昏欲睡过去,黎宝璐见了声音更低,也稍微自在起来,发烧一般的红脸温度也稍稍降了些。 193.第193章 夜里顾景云和赵宁同时发热,黎宝璐早有准备,挑拣出药来让红桃去熬药,一碗药灌下去,再用被子一蒙,加上下午泡的药浴,俩人很快将体内的寒气发出,体温也下去了。 俩人昏睡了两天,期间醒来都是被灌顶汤和稀粥。 第三天一早赵宁就神清气爽的爬起来,活蹦乱跳的在院子里伸懒腰,倒是顾景云依然披着大麾慵懒的靠在窗口看着院子,脸色还有些苍白。 黎宝璐知道他先天不足,精心调养了十多年,现在受损,要调养过来也比一般人慢些,因此依然熬了药膳给他食补。 又跑去花市买了许多花回来给他赏,兴致勃勃的道:“等我们多买个院子,打通后专门给你做花园。” 赵宁听着直觉不对,愣愣的道:“弟妹,这话不应该是顾兄弟对你说吗?” “就不兴我宠着我家景云哥哥吗?” “哎呀呀,真是辣眼睛,”郑旭开着手指捂眼睛,“婶婶您也悠着些,侄儿年纪还小呢。” 施玮跟在他后面一个劲儿的笑。 见宝璐红脸,顾景云就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你们是来问考题的?” 分卷阅读493 郑旭和施玮就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其实我们是来看看顾世叔的,这不是听说您病了担忧吗?” “让赵兄和你们说吧,”顾景云拢了拢大麾道:“我想休息会儿。” 三人见他情绪低落,立时收敛的笑容慢慢退下,赵宁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的道:“顾兄弟在号房里的情况比我还好些,怎么出来两天了也没恢复?” 郑旭和施玮对视一眼,拉了他低声道:“顾兄弟进考场的时候顾家已经给他分出来了……” 红桃也拉了青菱退下来,整个院子只剩下夫妻俩。 黎宝璐坐在他身边,侧首问道:“你怎么啦?” 顾景云伸手握住她的,“就是觉着有些累,想安安静静的歇一会儿。” “我把肩膀借你。” 顾景云扭头看了一会儿妻子的小肩膀,最后还是靠了下去。 顾景云看着院里已经开始冒绿芽的树,低声道:“春天到了,此时琼州的气候正好,也不知道我们寄去的袄裙妞妞有没有穿上,小孩子长得快,她去年没穿上,待到冬天可能就穿不下了。” “裙子还是春天和秋天穿着最舒服,我们多给他们寄些漂亮的布料,再给他们两册京城时兴的画册,舅母和母亲就能做出来。” “将手中的产业整顿一下,在城南租个小院子,等你二叔他们到了让他们住。” 顾景云的话题跳跃太快,黎宝璐压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点,但她依然点头道:“好,我正要和你说呢,分给我们的产业不是亏损就是平账,几乎没有盈余,所以我想把管事们都叫来整顿一番。” “不用了,”顾景云淡淡的道:“不论是亏损的还是平账的,一律革除,我们再重新任命下去。不管是铺子还是山庄运作都需要资金,而我们没有钱,总要先从他们身上拿,也好知道谁忠谁奸。” “要雇打手吗?” “不用,和师兄借就行,这点他在行。” 黎宝璐皱着鼻子道:“舅舅回京会不会生气,我们平白给他收了个大弟子。” “这已经是卫丛的执念了,这个徒弟我替舅舅收了。”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大徒弟也是能乱的? “那你说师兄这次能考中吗?” “能,不过名次不会很好,”顾景云笃定的道:“皇帝心眼小,不会给他好名次的。” “那你呢?”黎宝璐担忧的问道,顾景云可是秦信芳的亲外甥。 顾景云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全看皇帝的心情了,他的心情要好,我的成绩该是多少便是多少,若是心情不好……” 要是心情不好,他的名次有可能会落到二甲。 毕竟他的试卷成绩摆在那里,皇帝也不好贬他太多。 而此时,皇太孙正留心观察皇帝,见他心情还不错,尤其刚才彭阁老正与他忆完当年,李安立即出列笑道:“皇祖父,春闱结束已三天,试卷应该评阅的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皇帝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李安,淡笑道:“只怕是你想去看吧?” 李安不好意思的低头,“孙儿还没见识过呢,就是想跟在皇祖父后面长长见识。” 皇帝低头想了想,他今天感觉身体好多了,去贡院看看也好,毕竟取士是国家大事,反正每次底下的人也都要把最好的几份试卷给他过目。 “那你们就一起跟来吧,”皇帝环视一圈,对几个儿子和彭阁老道:“和朕一起去看看今年有哪些优秀的学子。” 分卷阅读494 四皇子立即带头应了一声“是”。 大家浩浩荡荡的往贡院去,贡院里正忙碌,监考官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批阅试卷,另一边房子则坐着不少书记官正在抄试卷。 考场里送出来的试卷是糊上籍贯姓名等一切能知道个人信息东西的,这些试卷会随机发到书记官们的手上,由他们用正楷抄写下来,写上标号,然后再交由监考官批阅。 每一份试卷都需要两个监考官打分,若给的分数相差太大,那么又由另两位监考官批阅一遍,再由主考官审核过一遍,若确定没问题,那就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取中间两者的平均分作为成绩。 而打分的最后还有一个卷面分,则是在统计最后分数时将原试卷找出来,一边打分,一边录入成绩。 因为卷面分是一目了然的东西,因此两位考官很少会发现分歧,在这一点上不用防备。 每收上来一份试卷书记官就要抄一份,现在他们抄的是最后一批,也是诗帖,占分并不重。 而考官们也将试卷评阅得差不多了,最好的几份试卷被单独放在一边,前三甲就会从这些试卷中选出。 皇帝一来,看的就是这几份试卷,他拿起最后一份试卷的策论,忍不住叫好道:“好,我大楚果然是人才辈出,将这人的原卷找出来,朕要看看是谁。” 这不符合规定,然而任何规定在皇帝面前都作废,他自己就是规定,因此考官们没纠结,带着书记官马上找出了原卷递给皇帝。 皇帝先欣赏了一下卷子上的字体,摸着胡子满意的道:“笔力透纸,筋强骨健,难得的好字。都说字如其人,看来朕这个学生还是个心怀坦荡,傲骨挺立之人纳。” 说罢“嘶”的一下就把封条给撕了,待看清试卷上的籍贯姓名,皇帝微微沉默。 主考官,即翰林院掌院就站在皇帝身边,封条一揭他也看清了上面的名字,他微微一叹道:“没想到是他,倒不愧是他教养出来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有这种见识。” 皇帝拿着试卷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半响才冷笑道:“将顾景云所有的原卷都找出来,朕要亲自看看。” 李安早退到一边去装鹌鹑,一动也不动。 顾景云的试卷很快被找出来,皇帝一一翻阅,他的确很厉害。 皇帝心想,这份试卷便是秦信芳当年也多有不如。 皇帝看着试卷目光复杂,他不知是放过,还是压下这份试卷。 他自觉宽宏大量,实在没必要去针对一个小孩,而且刚才他也把话说满了。 皇帝真苦恼,抬头便看见李安百无聊赖的低头站在那里,当初顾景云面圣时说的话又涌入心心头。 他想找个靠山,他想做太孙的老师。 皇帝转了转眼珠子,清咳一声后道:“不错,果然是后生可畏,其他几份试卷也不错,都找出来给朕看看。” 于是书记官们又去找其他几份试卷的原卷。 皇帝笑眯眯的把封条都撕了,最后在看到一份试卷时脸一沉,他丢下顾景云的试卷,拿起那份,等着主考官道:“这份试卷也能混到头几名吗?” 主考官瞄了一眼,心中了然,解释道:“回陛下,我们一共选出五十份试卷,再从五十份里选出十五份,这份试卷虽稍有不足,但在五十份试卷中还算不错,因此勉强能入围前十五。” “可朕记得卫丛他有疯癫之症,你确定他能胜任官职?” 主考官抽了抽嘴角道:“陛下,臣只审试卷,不审人,卫丛既然能报上名,那就说明那不过是以讹传讹,并不足为信。” 皇 分卷阅读495 帝撇了撇嘴,他还是不能忘记当年卫丛指着他的皇宫大骂的仇,哼,当时因顾忌史官笔伐,又因时局特殊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如今好容易有个报复的机会,皇帝哪里愿意放弃? 他正要把这份试卷淘汰,身后的大太监便凑上来低声道:“陛下,这卫丛是个混不吝,他要是个举人,您既不能打他,也不能骂他,可他若是个官……” 皇帝心中一动,卫丛要是个官,那还不任由他拿捏? 皇帝立即改了主意,丢下他的试卷蛮横的道:“可朕觉得他这份试卷不怎么样,最多能得个二三百名就不错了。” 主考官脸色一青,那不成了同进士? 皇帝也不自在的清咳一声,让一步道:“其他人的试卷就不错,你们便从里面选出最好的三份来,再由朕来点会元。” 主考官脸色稍好,看向顾景云的试卷时就有些复杂,他没想到顾景云能考得这么好,更没想到皇帝会放过他的试卷,不过这样也好…… 主考官与众考官商量了一下,将公评最好的三份试卷送去给皇帝,而顾景云的就在其中。 194.第194章 会元 皇帝看着面前的三份试卷犹豫不决,他摩挲着顾景云的试卷叹气道:“秦家人性情都好,太傅不必说,心胸宽广,性情宽厚,其字便圆润厚重,而令公更是淡泊名利,有个三朝元老和太傅爹,却甘愿一辈子做教书先生,到骏德虽倨傲些,但也只是年轻时候,除了刚入仕那几年锋芒过盛,余时都厚德心宽。但顾景云……” 皇帝摇头道:“上次见他我便觉得他桀骜不驯,这次再看他的字,说是锋芒毕露也不为过呀。戾气这么重,朕实在拿不定主意。” 苏总管抽了抽嘴角,刚当着众大臣的面还说这字筋强骨健,有风骨,转眼就变成锋芒毕露了,陛下,您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苏总管想了想,低声劝慰道:“奴才刚听主考官的意思,顾公子的这篇策论算是此场会试中最优秀的了,几位考官都想点他做头名呢,不过顾公子年纪还小,多历练几年也是好的。” “秦家人一向会读书,成才也早,我看他年纪虽小,心性却不小了。”皇帝反驳,他看着手中的试卷再度沉默,最后看着这有些熟悉的字体一咬牙,恨恨地道:“算了,我便成全了他,只望他不要再掺和进这些事里来,看在太傅和令公的份上……” 皇帝将他的试卷递给苏总管,不去看他,“点他为会元,其他俩人的名次让他们自己定吧。” 苏总管躬身应下,将三份试卷送出去。 皇太孙李安正在偏殿候着,今日轮到他在皇帝身边侍疾。 苏总管看见他脚步便一顿,转身吩咐小太监道:“天气还冷,注意添炭,别冷着太孙殿下,南边的窗微微开些,免得气闷。” 小太监一一应下,偏殿里的李安看到停留在门口的苏总管,淡笑着出门道:“苏总管,皇祖父可午睡了?春日日短,别让祖父睡太长,免得晚上睡不着。” “太孙放心,奴才一直看顾着呢,”苏总管微微弯腰笑道:“陛下才从贡院里回来,哪里睡得下,一会儿若是能咪咪眼就好了。” “哦?”李安微笑的问,“皇祖父是在看头三名的卷子吗,虽然国家取士乃大事,但皇祖父也不能忘了休息。” 苏总管叹息一声,低声道:“陛下不是为此烦忧,而是顾念着旧人,心生感概,这才睡不下的。” 顾念旧人,那就是还念着旧情! 李安提着的心微松,含笑道:“那苏总管更该劝劝皇祖父才是,太医可是说了,皇祖父要多休息。” 苏总管应了一声,行礼过后回正殿,他的徒弟却留了下来伺候李安。 李安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笑道:“你师父 分卷阅读496 伺候皇祖父辛苦了,这些东西你拿着去给你师父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他要是倒了,皇祖父身边可就没伺候的人了。” 苏总管的徒弟笑呵呵的双手接过荷包,低头弯腰道:“殿下放心,师父伺候陛下,奴才则伺候师父,一定不出差错。” 他一模荷包便能感觉到里面圆溜溜的几颗,他知道里面必定是他师父最爱的珍珠。 李安微微一笑,转身又丢给他一个板指,“也不能叫你白辛苦,拿去玩吧。” 徒弟更加高兴,点头哈腰的接了。 李安站在偏殿门口看着勤政殿上方的碧蓝天空,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情势于他们越来越有利了,自从一年前他被顾景云护送回京,局势便在慢慢好转,到现在,他爹进宫看他祖父,虽然依旧会被骂,却不再被骂得那么凶,而四皇子,李安微微的嗤笑一声。 皇祖父年纪大了,越来越念旧,而不巧,他念的旧正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想到即将要出头的顾景云,李安高兴起来,继续回偏殿里猫着。 再三天,所有的会试成绩都统一出来,贡院正式放榜。 榜单一出,顾景云便成了所有人都焦点。 十五岁的会元! 天才都不足以概括,简直就是文曲星下凡嘛。 但知道秦家的人家都慨叹一声,“秦家人果然会念书,幸亏啊……” 幸亏秦家男人都不太能生,几代都是单传,不然早就成了世家大族了。 顾景云被点为会元,之前他又是解元,那要是殿试再得第一岂不就是三元及第了? 三元及第啊,百年都难得一遇,爱面子的皇帝一定会点他做状元的,哪怕他殿试不是特别优秀。 舅舅是罪民又怎么样,在琼州出生长大又怎么样? 皇帝明知他的身份还点他为会元显然是不在意的,那他三元及第后的前程可以想见。 大家看向顾景云的眼睛都绿了,恨不得把他抢回去做自个的儿子/孙子/女婿。 再看向陪伴在他左右的黎宝璐时就不太友好了,这个村姑运气也太好了吧,竟然嫁了个这么惊采绝艳的丈夫。 不过顾会元才十五吧,怎么就成亲这么早? 少年,要不要考虑一下抛弃糟糠妻另娶?反正这种事你爹也干过。 但看着紧绷着俊脸的少年,没谁敢上前撩拨。 当年顾怀瑾抛弃妻子,如今又把他儿子分出来单过,现在上前问他儿子愿不愿意学他老子也来一出抛弃糟糠妻的戏码,这不是上前找揍吗? 虽然不能上门结亲很惋惜,但只要一和顾家比起来他们就又开心了。 他们是从未拥有过,惋惜也只是惋惜。 顾家却是有了却亲手推开。这么一个杰出的后辈子弟就这么被赶出顾家,不知道顾家人的肠子此时是不是青的? 顾家人的肠子青不青顾景云不知道,他的肠子却是青的。 早知道不答应宝璐出门了。 自从马车上下来他就一直被围观,头上身上不断的被荷包,帕子和鲜花砸,一开始黎宝璐还如临大敌的伸手去接,待发现是小姑娘小媳妇们扔掉荷包鲜花时黎宝璐就不挡了,反而还兴致勃勃的去挑选,让红桃买了一块粗布将这些荷包包起来,美其名曰“收藏”。 “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就用这个来激励他们好好读书,要是书读得好,他们也能像他们的父亲一 分卷阅读497 样受姑娘们欢迎。”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满脸寒霜的继续往前走。 红桃在后面满头大汗的道:“太太,包袱里装不下了。” 黎宝璐微微惋惜的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包袱,小手一挥道:“那让二林把马车赶来吧,我们上马车。” 顾景云一愣,然后怒道:“你不是说二林还在巷子里没赶到吗?” “是啊,当时我说这话时二林是在巷子里没赶来,但后来他就赶到了呀,”黎宝璐斜睇了他一眼道:“你又没说你想坐马车,我以为你想走路呢。” 话音才落,旁边酒楼的一个窗户被推开,一捧鲜花被扔出来,在空中四散开,却都目标准确定的噼里啪啦落在顾景云的头上,肩膀上。 顾景云寒着一张脸看黎宝璐。 黎宝璐哈哈大笑起来,抬头冲窗口掩面往这偷窥的女子抛了个媚眼,“扔得好!” 窗里的美人显然没料到黎宝璐会夸她,放下遮脸的手帕问她,“顾太太,我给顾公子送花你不生气吗?” 换了她她早气坏了。 黎宝璐骄傲的道:“我夫君龙章凤姿,被人喜欢不是正常的吗?” 顾景云脸色稍霁,正好二林赶了马车到跟前,他便伸手拽了她上车,临走前扭头对窗口的小姐道:“小姐这花还是给未婚的郎君们送吧,我家有娇妻,送我也是白糟蹋了。” “怎么是白糟蹋,人家这是表达对你的喜爱之情,是在追星,又不是追着要嫁给你,还不兴人家表达呀,我觉得只要不扔石头之类的东西就行。” “闭嘴,”马车里传出凶巴巴的男声,“你让我用花,用荷包从高处砸一整天试试。” “疼了吗?” “哼!” 马车渐行渐远,到得最后大家只能零星听到一些细语。 黎宝璐正拿着帕子给他擦脸,笑嘻嘻的给他检查他的头发,“没事,没事,一点都没肿。” 还从旁边收着的花里捡出一朵插在了他头上,然后一个人看着他的头傻乐。 顾景云又瞪了她一眼。 大楚男子簪花不是稀奇事,但他知道在宝璐的认知里不是这样。 她一个姑娘家都很少簪花,更别说他一个男子了。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在一起过花朝节时,舅舅剪了一朵山茶花给他戴头上,回头她看见了先是一呆,然后便笑得在地上滚起来。 虽然后来她收了笑,但他却知道在她的认知里男人是不应该簪花的。 也因此,除了花朝节簪山茶花,重阳节簪菊花以祈福外,顾景云几乎不簪花。 此时见黎宝璐又往他头上插花,他立即扯下来转而****头上,瞪眼威胁道:“给我老实些,不然下次不带你出门了。” 黎宝璐立即老实了,还眨了眨眼道:“我是高兴的嘛,你可是会元了呀。” “高兴到要欺负我吗?”顾景云木着脸问。 “是啊,我一高兴就忍不住要做些事情,和你一起同乐。”黎宝璐看着他的脸道:“谁让你整天板着个脸,中了会元也不笑。” 顾景云就叹气道:“我是中了会元,但师兄考到三甲去了,除非殿试上他惊采绝艳被皇帝点进二甲,不然他就是同进士了。” 195.第195章 拜官 “说起这个我一直很好奇,”黎宝璐盘腿坐在他对面道:“都说同进 分卷阅读498 士同如夫人,但他们也是辛辛苦苦从童生一路考上去的,每一届只取三百多进士,他们的成绩也不过比前面的二甲进士稍逊一些,凭什么就这么看不起他们,把他们比作如夫人?” 乡试,会试比前世的高考严苛多了,尤其是会试,全国每三年才要三百多个人,缺官最严重的时候取士也不会多于五百人。 全国那么多读书人,能够一路熬到前五百名,可见这些读书人有多厉害,但就是一名之差,同进士和二甲进士的待遇就是天差地别。 会试中除了《九章算数》全考的文题,根本没有固定答案,考官们批卷时肯定会参杂有个人喜好,所以黎宝璐觉得同进士们有点冤。 这个问题顾景云还真没想过,他低头想了想,摇头道:“自古便有这样的说法,但从何时起还真不知道,或许回去后可以查证一下。” “在考前师兄不是早预料到这一点了吗,同进士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师兄可以外放,外面天高地广,有的是施展的机会,总比呆在京城,呆在这方寸之地被人盯着强。” 顾景云略一沉吟便点头道:“有理,你也不想呆在这方寸之地吗?” “是啊,但我们不是不好走吗,等舅舅他们回来我们再出去玩吧。” “你想去哪儿玩?” “哪儿哪儿我都想去,听说更北大地方有一望无际的沙漠,那里的沙子白天是滚烫滚烫的,但到了晚上气温却能冻死人,人要是没有足够的衣服御寒可以挖个洞用沙子把自己埋上,那就能保持体温不会冻死了。” “听起来很有趣,”顾景云偏头道:“那等舅舅回来了我带你去,顺便再去一趟大草原,你不是一直想吃哪种整只靠着的黄羊吗?涂上蜂蜜,烤得金黄金黄的……” 黎宝璐就吸溜了一下口水,期盼的道:“你快考状元吧,然后快帮舅舅平反,我肚子好饿。” 顾景云看到她的馋样,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顾景云是会元,又是解元,大部分的人都猜他一定会是状元,三元及第才圆满。 实际上皇帝也是这么想的。 但殿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行,除了皇帝,还有诸位大臣在场,所以顾景云如果太差,皇帝也是不好意思点他做状元的。 不过事实证明顾景云很优秀,别的考生看到皇帝还兴奋激动了一下,他连心绪都没波动,无视众人的打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顾侯爷站在大臣中间看向顾景云,目光复杂。 顾乐康没有参加这次会试,自然也不会参加殿试。 受家里各种事情的影响,这孩子情绪很不稳定,虽然他挑灯夜读,但不论是顾怀瑾还是顾侯爷都不愿意他此时冒险,要是考了同进士怎么办? 那可是影响前程的大事。 而这一届,参加考试的顾家子弟没一个能通过会试,只有顾景云。 顾侯爷收回目光垂下眼眸,他现在还是他孙子,却已经不是他这一支的血脉了。 他才是他自己的族长。 皇帝也在看着顾景云,很多人都在看着顾景云,他们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惊叹,原来这就是秦信芳的外甥啊,长得还真是漂亮,一点也不像顾家人。 不像顾家人,自然就是像秦家人了,果然谁养的像谁。 试卷发下,顾景云沉心做题,坐在最后面的卫丛撇了撇嘴,将冻上的毛笔用水泡开,这才开始磨墨,心里不住的腹诽,他现在肯定了,一定是皇帝在针对他,不然他两百零一名,这座位怎么就排到殿外来了? 吹着冷风不说,连垫子都是薄的,一屁股坐上去,地上的寒气不断的往上冒。 分卷阅读499 这下更好,连官方准备的笔都是冻上的,他就没听说过新笔还能冻上,简直气死个人。 不过皇帝想气他,他就偏不气。 卫丛将笔化开时心里已经打好草稿,沾墨便龙飞凤舞的写起来,哼,让你小瞧爷,让你看看爷的本事。 但卫丛速度再快也没有顾景云快,他才开始不到半柱香顾景云就放下笔,拿起试卷检查了一遍后便吹干墨迹,交卷了! 坐在他身边答卷的人立时绷紧了神经,心中哀嚎,要不要这么快,这是要逼死人吗? 顾景云嘴角一挑,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狂妄,直接交卷了。 殿试是交上一张卷子便审一张,皇帝身边一排的考官都等着呢。 殿试成绩也是当天出,因此不存在作弊的可能。 顾景云的试卷一递上去便先交给皇帝审阅,皇帝看完后面色复杂的转手递给主考官,不发表意见。 主考官只是看了点题部分就忍不住欣慰的摸着胡子叫道:“好!” 让底下的学子和殿中的官员更加紧张起来。 他们也有后辈在下面考试呀。 今年会试策论问答是水利,殿试却问的是税赋问题。 这可是个尖锐的问题,一个不好要陷入混战中的。 但如果考生和稀泥一样言之无物,皇帝用你何用? 所以大家拿到题目后就在想怎样能言之有物而又不偏激尖锐。 但顾景云的顾虑显然少许多,他答题只在于委婉一些,还是直接一些,中心思想一般是不会变的。 所以皇帝心里很复杂,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秦信芳。 秦信芳殿试的试卷也是他先审的,当年秦信芳也是这样,自信满满的提前交卷,当时太傅早还政于他,自己也退下颐养天年,根本不管朝中事。 当时他一是感念太傅的辅佐和教导,二是的确欣赏秦信芳的才华,因此当殿点他为状元。 而现在,顾景云的才华比之秦信芳更盛,但他老了,并不想看到臣子如此激进,但此时并没有比顾景云更好的人选了。 试卷陆陆续续的被收上来,考官们却只捧着顾景云的试卷低声交流,最后将他的试卷单独放在一边,先审别人的。 底下的考生见状更是忐忑,也不知顾景云的卷子是好还是不好。 卫丛也提前交卷了,监考官才把他的试卷收上来,一直未说话的皇帝突然指了他道:“拿来给朕看看。” 监考官一愣,忙捧了试卷去给皇帝。 不明所以的考生和官员羡慕嫉妒恨的瞥向卫丛,而知道内情的考生和官员们则抽了抽嘴角,面色怪异的低下头去,眼角的余光却偷偷地瞄着皇帝。 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顾景云也眯起了眼睛,皇帝比他想的还要小心眼,那他为什么唯独对他这么宽容? 真的只是念秦家的旧情? 皇帝仔细的阅读了卫丛的试卷,最后撇了撇嘴扔到一边,“简直狗屁不通,点为末名。” 主考官无奈的看了皇帝一眼,再看一眼已被苏总管收起来的试卷,便知道这份试卷不会再给他们阅了。 皇上说卫丛的会试试卷最多能得二三百名,他便安排在二百零一名,正好在三甲内。 这次本想让卫丛保持这个名次,虽然会被点为同进士,但与二甲进士只差一名,还不算太差。 分卷阅读500 谁知道皇帝心眼这么小,直接点了卫丛末名,堪称最明目张胆的作弊,还是往差的那方面作。 大家看向卫丛的眼神瞬间同情不已,卫丛却一点也不介意,当年他敢跑到皇宫大门骂他,就想过这些,只要不连累了师弟就行,反正都是同进士,第一名和倒数第一有什么区别? 他兴致勃勃的盯着上面,不知道师弟能不能被点状元,三元及第啊,连老师都做不到的事。 不愧是老师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就是厉害。 “咚”的一声钟响,一个礼官高声唱道:“时辰到,停笔_” 众学子纷纷停笔,监考官去收试卷交由考官阅卷,而一群内侍捧着食盒鱼贯而入给众考生和官员们送饭。 皇帝也有一份。 这是皇帝赐饭,众人跪下感激一声,听到礼官唱“起”才起身,然后大家一脸感激的拿起筷子等待开饭。 顾景云摸了摸饭碗,看着盘中已结成冻状的油发呆,哪怕是在外赶路他也没吃过这种冷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见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便也勉为其难扒饭,桌上的菜却是一筷子都不动。 皇帝在上面看见了手中的筷子一顿,指了他桌上的豆腐对苏总管道:“给未来的状元送一盘去。” 众人身子一僵,纷纷抬头去看。 苏总管忙笑着端起皇帝跟前的豆腐送到顾景云的桌上。 顾景云无奈的起身谢恩。 皇帝沉着脸道:“怎么,是不喜欢朕赐你的菜,还是不喜欢朕点你做状元?” “臣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不喜欢呢?只是臣没料到陛下会直接点臣为状元罢了。”毕竟试卷还没看完呢。 “你的试卷答得很好,目前无人超越你,而朕也不认为能有人超过你,点你为状元是迟早的事,”皇帝道:“不过朕更想知道本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个三元及第想要什么官。” 众考生及官员一脸懵逼的看着皇帝,陛下,您这进度也太快了吧,点状元后不是先跨马游街,参加宫宴然后再拜官吗? 为什么会那么快? 196.第196章 前程(上) 皇上淡笑道:“今日殿试朕心甚慰,不仅顾景云才华横溢,目光深远,还有徐九晏言辞犀利独到,黄公骅深思远虑,能过会试进殿试者皆不是泛泛之辈,我大楚能得汝等良材,实乃大楚之幸,我李氏之幸。因朕今日特别欢喜,故朕允你们头三名提一提你们想要怎样的官职。景云,你是状元,你先来。” 众考生了然,心里好受了不少,看向顾景云的目光少了许多锋利。 原来是已经确认了头三名,估计殿试的成绩很快出来了吧,难怪陛下会在此时问起拜官之事,就当是闲聊吧。 而站在皇帝下面的大臣们则齐齐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初出茅庐的考生们不知道,难道他们这些老臣还不知道吗,皇帝肯定是又任性了。 本来已经捧起饭碗打算用午饭的考官们在皇帝问起顾景云拜官之事时便迅速且统一的丢下碗,快速的拿起试卷阅读起来。 一边的书记官则根据他们的打分快速的计算成绩,与会试成绩结合而算出最终成绩。 好在本来剩下的试卷也没几份,大家同心协力很快阅完,主考官就趁着皇帝说完那番话的空隙捧着三份试卷上前,赶在顾景云面前跪下道:“请陛下选出头三名。” 皇帝也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虽然心有些发虚,但面上依然理直气壮,先选了顾景云的试卷道:“头名当为顾景云,黄公骅为榜眼,徐九晏为探花。” 分卷阅读501 皇帝眼角的余光瞄了还在埋头苦干的考官们一眼,心里更虚,清咳一声道:“今日朕心甚慰,大家也一同来见识见识头三名的文章吧。” 皇帝将徐九晏的文章拿起来递给苏总管,点名道:“拿给徐侍郎,让他读一读,朕记得徐九晏是他侄儿吧?” 徐侍郎出列,与有荣焉的道:“回陛下,九晏正是臣之侄。” 他双手接过试卷,眼睛明亮的展开试卷,抑扬顿挫的诵读。 徐九晏少有才名,又师承严大儒,其文采自不必说,他的文章一出大殿内众考生便暗暗点头,倒不愧探花之名。 只是探花的文章便如此出色了,居于其上的榜眼和状元又该怎样出彩? 本来还因与头三名失之交臂的天之骄子们立即从失落中回过神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殿上的皇帝。 皇帝也不负他们所期待,念完了探花的文章,他就选出黄公骅的文章给彭丹,笑道:“黄榜眼的文章就由彭爱卿来念吧。” 彭丹早看上了黄公骅,闻言微微一笑,上前接过他的试卷。 如果说徐九晏的文章辞藻华丽,言辞犀利得犹如一把尖刀,那么黄公骅的文章则如一块屹立不倒的磐石,沉稳大气,因立于山巅而目光深远。 他的遣词造句少了华丽词语的堆砌,却很平稳厚重,不说众考生,底下立的大臣们却都纷纷点头,对黄公骅的好感直线上升。 年轻人激进一些显得青春,但他们这些当了许多年官到老油条却更喜欢沉稳且言之有物的人才,黄公骅显然很对他们的胃口。 众考生则在心里叹服,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大家不约而同的盯着皇帝,不知道顾景云的文章又如何优秀? 皇帝拿起顾景云的文章,想了想交给李安,淡笑道:“朕知道你们私交甚笃,便由你来念念他的文章吧。” 李安心中剧跳,有些忐忑的上前接过试卷。 一旁的四皇子讥讽的挑了挑嘴唇,目光阴寒的看着李安。 李安站在大殿中间,一抬头就看到顾景云沉静的目光,他定了定神,皇祖父既然点顾景云为状元,显然是不厌他的,不然以皇祖父的小心眼,不把他提到同进士一列都算不错的了。 想想卫丛。 李安这么一想心略定,展开试卷扫了一眼后便开始朗读。 才读到第三句,李安便把心沉下,全神贯注的投入到试卷中。 殿中的人都不由精神一振,一旁的主考官不由挑了挑嘴角,这是他们众考官公认的第一名,文章怎会不好? 徐九晏是尖刀,黄公骅是磐石,那顾景云便是大海,包容万象,壮阔无垠的大海。 说税赋,还真没人比得上顾景云,因为他有一个当了三朝元老,又是太傅的曾外祖父,这位老人家可是留下了不少手稿,里面除了游历,巡视时的见闻外最多的便是与民生,与国土有关的各种忧虑,见解及建议。 他还有一个前阁老舅舅当老师,从小便耳听目染,他所思所虑自然要比别人更深,更全。 最后他还有一个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见识过历史中各种税赋政策的伙伴兼妻子。 他的脑洞随着黎宝璐的脑洞不断的打开,扩大,岂是尔等凡人能比? 好在他知道适合当下的才是最好的,所以没在卷中提废除农业税之类惊世骇俗的提议,而是结合当下的国情,改进了税收机制,且对这种机制的利弊进行说明,而他又顺着这套机制制定了一套全新的税赋制度,表示国力达到何种程度,国情如何时能实行…… 李安才 分卷阅读502 念到一半,殿中便哗然起来,考生们更以一种看妖孽的眼神看顾景云。 这真是他自己做的试卷吗?便是彭首辅也不可能一人做出一套税赋制度吧,还是先改进了现有的税赋机制再换…… 这就好比大人们拿一块橡皮泥给大家玩,让大家给房子做基地,在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要做怎样的基地时,一个孩子已经在大家讨论时独自做好了一栋房子,里面各种家具齐全,房屋构造合理且坚固…… 他要不是作弊,就是妖孽! 这是众考生的想法。 李安念着念着后背也冒出了冷汗,顾景云锋芒太露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顾景云。 顾景云坦然的回望他一眼,然后看向龙椅上的皇帝,嘴角微微一挑,他也没想到皇帝会当殿朗读他们的文章,但这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有利,他开心无比。 一个考官捧着名册上前,凑到主考官耳边说了几句话,主考官接过他手里的名册上前,跪下道:“陛下,殿试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了。” 还沉浸在顾景云文章中回不过神来的众考生一个激灵醒过来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主考官手中的名册。 皇帝大手一挥就让他当庭宣读。 今年会试取士三百八十二人,除非考生当殿失态或试卷实在不堪入目,不然一般都会取中,因此此次殿试三百八十二人皆榜上有名。 念完三百八十二人的名字也不过半个多时辰,底下跪坐的考生们神情都有些激动恍惚,他们这就是进士了,这就快要拜官出仕了。 毕生的抱负总算有实现的可能了。 要不是还有理智压着,又经历过来乡试和会试,大家差点当殿失态。 皇帝给了半刻钟让大家缓和情绪,这才重新看向顾景云,“景云,你想要什么官职?” 大家见皇帝笑眯眯的,觉得他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昏聩,看上去很好说话嘛,是不是传言有误? 但熟悉皇帝的大臣和顾景云却都只看到皇帝眼中的沉肃,这并不是一句玩笑,顾景云的要求将涉及他的前程。 顾景云看了一眼他的左边和右后方,沉声道:“陛下,让徐探花和黄榜眼先说吧。” 徐九晏微微蹙眉,不悦的看向顾景云。 皇帝却微微点头,问道:“黄公骅,徐九晏,你们想要怎样的官职?” 黄公骅和徐九晏对视一眼,起身上前跪倒道:“陛下,臣等想到翰林院先历练一番。” 这是惯例,前三名可以直接到翰林院中任职,二甲进士则还需要再考一次才行。 黄公骅和徐九晏已经察觉出情况有异,哪里敢要求其他? 只希望快点从这奇怪的氛围中解脱。 皇帝微微点头,道:“授黄公骅,徐九晏六品编修。” 黄公骅和徐九晏眼睛一亮,激动的谢恩,“谢陛下隆恩!” 按照惯例,新科状元授六品编修,榜眼和探花则是授七品翰林官,运气好,熬上两年便能升任六品,而现在他们直接授六品官了。 皇帝笑着点头,“你二人以后要勤勉效国,不要辜负了朕对你们的期望。” “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这才看向顾景云。 俩人悄悄地退下,感觉退出俩人的气场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又奇怪起来。 分卷阅读503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皇上是因喜爱欣赏顾景云的才华,想让他平步青云才问这句话,但现场这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呀。 察觉到不对的大有人在,因此诺大的宫殿中落针可闻,安静得不得了,大家都目光或明或暗的打量着顾景云。 顾景云也不畏缩,起身上前跪下,微微抬头对皇帝笑道:“陛下可还记得臣与您说过的理想?” 皇帝沉默。 “臣虽未见过外祖父,却心向往之,我之所愿便是桃李满天下,但臣又没有外祖父高洁,所以放不下功名利禄。臣贪心,今日陛下既问我求何官职,臣便斗胆请陛下成全臣的两个理想。” 皇帝看着他,心中又酸又涩,颔首道:“你说。” “臣求陛下赐臣为翰林四品侍讲。”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就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彭丹都不由诧异的看向顾景云,以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他。 皇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然后复杂无比的看着他,他真是骏德养大的孩子呀! “另一个理想呢?”皇帝轻声问道:“四品侍讲是满足你放不下的功名利禄,那你要朕如何帮你桃李满天下?” “请陛下为臣和太孙主持拜师仪式。”顾景云抬头道:“在臣未参加会试前,太子殿下曾答应过臣,若臣能在殿试中考中前三名,便让太孙拜臣为师。” 这一下比前一个要求还要震撼,大殿中一下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大家都以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顾景云,有人甚至已经把顾景云当作死人了。 197.第197章 前程(下) 皇帝却扭头看向一旁发愣的李安,“又安,景云说的可是真的?” 李安怔怔地,欲哭无泪的道:“皇祖父,父王的确说过这事,但孙儿觉得这是他们的玩笑话……” “我们皇家人一言九鼎,何来玩笑话一说?”皇帝板着脸训斥道:“你不要觉得景云年纪小便不配为汝师,他舅舅年纪同样比你父王小,不也当了太子少傅?从辈份上来说,你拜他为师并不为过。” 李安脸色灰白的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是”。 众人:……我去,皇帝你宠爱顾景云也不能这么宠啊,才考中进士就当太孙老师,那你是不是还真要封他四品官位呀? 皇帝还真封了,他看向顾景云道:“既是朕应承你的,朕自然做到,朕封你为四品侍讲,可入宫为诸皇子讲课,至于太孙拜你为师的事,等择一吉日再举行吧。” 众人呆滞的抬头看着皇帝和顾景云。 彭丹最先反应过来,出列劝诫道:“陛下三思啊,顾状元年纪尚轻,而且也没有一封便封四品官职的,便是顾状元比别人聪慧些,经验也不足,而为官并不是只靠答题做卷便行,还需积累阅历经验……” 皇帝不耐烦的挥手道:“景云就是做一教书先生,要什么经验?他们秦家人天生便会读书教书,何须积累?” 顾景云嘴角微翘的道:“陛下说的是。” 他骄傲的挺直胸膛,愉悦且理直气壮的道:“于我秦家人而言,教书和读书一样,天生便会的东西。” 众人愣怔,教书? 四品侍讲只为教书? 等等,不对,顾景云的理想是桃李满天下,那便是当教书先生? 他不是要封侯拜相呀,他当四品侍讲就是为了当太孙的老师,当皇子们的老师呀。 这表明他不会往上爬了呀。 不对,是陛下不让他往上爬了,刚陛下说了,顾景云就做一教书先生,这表明他这一生只能做 分卷阅读504 教书先生! 大家都眼珠子乱转起来,互相使眼色,打问号,所以皇帝又点他当状元,又封他做四品侍讲,不是因为宠他欣赏他提拔,而是为了打压他,让他不能升官,让他不能掌握实权,让他一辈子当一四品官? 皇上心眼好小,果然是迁怒顾景云了,他们就说嘛,秦信芳又是造反又是流放的,顾景云从琼州回来怎么可能一点不受牵连? 真是太狠了! 顾景云才华横溢,智多近妖,又是状元,要是皇帝对他没偏见,奋斗个一二十年说不定又是一个秦信芳。 顾景云今年才十五岁啊,即便是二十年后他也只有三十五岁。 三十五岁的阁老,众人只是想一想就羡慕嫉妒恨了。 有的人三十五岁都还未必考中进士呢。 可现在他的希望被断了,虽然他十五岁就被封为四品侍讲,但终其一生都要止步于此,想想大家都替他心疼。 可顾景云一点也不疼,反而欣喜的谢恩,一双眼睛灿若星辰,让注视他的人微微不忍心的移开目光,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彭丹这下也不阻止了,退后一步进入队列,沉默不语。 皇帝满意的微微颔首,笑道:“今日殿试便到此,景云,黄爱卿,徐爱卿,你们准备出宫跨马游街去吧。” 三人出列,恭敬的应道:“是!” 内侍忙上前引三人出宫,皇帝也起身退场,众官员及考生跪下恭送皇帝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考生们对视一眼,纷纷惋惜的叹息一声,虽然顾景云一跃成为四品官,比他们少奋斗了十五年左右,但他们一点也不羡慕。 心里止不住的可惜同情是怎么回事? 徐九晏复杂的看向顾景云,现在他已经明白他让他们先说的好意了。 要是没让他们先说,只怕他一发言就没人记住他们了。 他有心问他为何那样作答,但交浅不好言深,只能把话咽下。 而黄公骅则要直接得多,他对顾景云含笑点头,便退后一步道:“顾状元先请吧。” 皇宫的侍卫牵来三匹马,顾景云也不推辞,冲他微微一笑便蹬住马腿一跃而上,身姿潇洒。 徐九晏出身名门,自然也会骑马,因此同样潇洒的上马,黄公骅虽出身耕读之家,却从未学过骑马,好在有侍卫帮忙,同样骑上了马,三人打马向前,慢慢的朝前门大街去。 京城的百姓早在前门大街等着看状元榜眼和探花郎游街,却久等不来,本来还担心是不是出事了,但没多久就看到衙役敲锣打鼓的清街,众人心中大喜,这是状元郎们来了。 黎宝璐也立即趴在窗口往外看,兴奋的对红桃招手,“快把花都搬来,景云哥哥就快来了。” 红桃忙把他们买来的花枝花朵一股脑的捧到黎宝璐身边。 赵宁抽了抽嘴角道:“弟妹,我们还是应该低调些……” 赵宁这次会试名落孙山,所以也就无缘殿试,今儿一早把顾景云送去皇宫参加殿试后他们就来这家茶馆等着了。 俩人对顾景云名列前三一点也不怀疑,但赵宁觉得还是应该低调些,扮猪吃老虎可比老虎直接跑到街上安全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黎宝璐没有多少诚意的点头道:“我一定低调。” 赵宁一看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待要再劝,顺心已经趴在窗口大叫道:“少爷,顾夫人,我看见顾公子了!” 大家立即冲到窗口,黎 分卷阅读505 宝璐一眼便看到率先策马走在前面的少年,胸前带着大红花,冷肃的板着一张脸,好似他不是在游街供人观看,而是巡视国土的国王。 热闹的大街一静,然后瞬间爆发出更大的热情,吼叫声,欢呼声如同巨浪一般冲向三人,走在最前面的顾景云首当其冲,要是换了一个心理素质不过硬的人只怕要变色。 而顾景云依然一脸冷肃的端坐在马上,速度不变的往前走。 他身后的黄公骅和徐九晏也面不改色,却忍不住注视前面的少年,心中也不由惋惜,这个少年的确很优秀,可惜前程已定,有皇帝给他定的前程,他一辈子都只会是四品侍讲,只能当教书的先生,就算下一任帝王欣赏他,有先帝的旨意在他也很难有实权,很难再晋升。 俩人心中惋惜,走在他们前面的顾景云却在眼角的余光看到窗里冲他兴奋挥手的黎宝璐时扬起笑容,眼角眉梢皆透着志得意满的愉悦。 本来就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尖叫起来,羞涩的捂住脸颊看着他,胆大的直接冲他丢手帕丢荷包,一双眼睛全黏在他身上了。 徐九晏和黄公骅见状松了一口气,不是说女子束缚日重吗,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大,一点也不矜持? 手帕荷包从四面八方扔来,但它们的主人准头显然不够,加上顾景云突然夹了一下马让它快走两步,直接躲过了这些东西。 而跟在他身后的黄公骅和徐九晏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荷包手帕零零星星的砸在他们头上肩上…… 俩人一愣,看向突然拉开的两步距离不由抽了抽嘴角,这些东西明明是送给顾景云的,扔在他们身上算怎么回事? 顾景云嘴角微挑,微微仰头得意的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也冲他露出大大的笑容,见两边扔下的荷包帕子就没有扔在他身上的,不由得意,拿过身边满篓的花,冲他大叫道:“顾状元,我心悦你!” 说罢将手里的花洒下,各色花朵皆纷纷扬扬的冲顾景云落下。 顾景云一愣,没有像之前那样躲开,任由那些花朵落在他身上,他耳朵里还响着黎宝璐刚才说的情话,脸上不禁露出愉悦的笑容。 黎宝璐高兴地把所有的花洒在他身上,愉悦的大笑起来。 顾景云的表情他后面的黄公骅徐九晏看不见,两边的观众却看得一清二楚,对面的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到窗里笑得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的黎宝璐。 上到八十岁的老奶奶,下到八岁的小姑娘不约而同的嫉妒起来,那少女是谁,凭什么可以得到顾状元的目光和笑容? 顾景云游街结束后又回到皇宫参加宴会,皇上和诸位皇子都露了一下脸,除了太子。 太子最近生病了,皇帝身体也不好,为了不过病气,父子俩便没有见面。 太孙全权代替他。 顾景云初步心愿达成,很高兴的喝了几杯酒,面色薄红的被内侍搀扶出宫。 在皇宫里还真没人敢怠慢顾景云,苏总管特意前来送他最后一程,当然,主要目的是传皇上的口谕。 “顾状元,陛下的意思是四月初八是一个好日子,到时候陛下会为太孙主持拜师仪式。” 顾景云双眼亮晶晶的,微微颔首道:“臣谢陛下隆恩,有劳苏总管前来通知。” 苏总管笑道:“这是杂家的份内之事。” 说着话俩人便到了宫外,门外停了不少马车,黎宝璐看见顾景云便立即跳下马车迎上去,“你喝酒了呀,感受怎么样?” “云里雾里,昏昏沉沉,心情很愉悦。” 黎宝璐笑道:“那等回去了我们继续喝。” 分卷阅读506 苏总管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黎宝璐。 198.第198章 拜师 黎宝璐对苏总管微笑点头,扶住顾景云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夫妻俩相互依偎着一起往马车那儿走,竟就不再理苏总管了。 苏总管也不在意,站在原处目送他们走远。 顾景云走到马车边,愣愣地看了马车半响,“我们要坐车回去吗?” 黎宝璐好笑道:“你还想骑马啊?” “不,我想走回去。” 黎宝璐扭头看了眼空旷无人的皇城大街,皇宫外是一条宽大的街道,两边是高高地宫墙,每天大臣们都会从这里进宫上朝。 而此时,这条街上连巡逻的禁卫军都不见。 黎宝璐伸手握住他的,回头笑道:“好啊。” 俩人就手拉着手往外走。 二林一脸呆滞的赶着马车走在后面,因为俩人走得实在太慢他只能走几步就停下休息一会儿再走。 到最后反而与俩人的距离拉开了,因为两位主子也没要求,二林干脆放任红枣,它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只要主子在自己的视线内就行。 顾景云走了半响,出了一身的汗,他也越发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忍不住低声道:“宝璐,就快了,我们只需再等等……” 黎宝璐紧紧地牵着他的手,轻轻的“嗯”了一声。 而此时,提前退席的李安也回到了太子府,他径直往父亲住的院落去。 太子妃刚服侍太子服药,正要按着他睡觉儿子就来了,她只能无奈的起身回避。 太子盘腿坐在内室的榻上,对着他招手,“回来了?拜景云为师了吗?” 显然已经知道大殿上发生的事了。 李安坐在父亲对面,“皇祖父选了四月初八的日子正式拜师,我看皇祖父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他做我的老师。” 太子见儿子的面色不好看,便问,“怎么,不想拜他为师,嫌弃他年纪小?” 李安摇头,脸色难看的道:“父亲,今日最先跳出来反对的是彭丹。” 太子沉默。 李安脸色更难看了,“彭丹野心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听命令了,他明知景云是我们的人,也早从自清那里知道我们和景云的约定,却还……” 李安压下心中的怒气道:“要不是皇祖父本意是让景云一生止步于四品侍讲,最后他闹成什么样还未可知呢。父亲,难道我们就任由彭丹坐大吗?” 太子沉默半响才道:“你皇祖父近日对诸皇子戒心愈重,我们好容易才让他们心存芥蒂,此时贸然出手代替彭丹直接指挥底下的官员太过冒险,而且得不偿失。” 见李安面色沉郁,他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再等等,等你拜景云为师后情况会好转的。” 李安微楞,“为什么?” 太子嘴角微翘,“傻孩子,你皇祖父是在给你和景云安排后路。” 他扭头看向窗外的黑夜,低低的道:“若最后登基的是你,那景云就是帝师,他都做了帝师,是四品侍讲,还是二品掌院有什么区别?若最后登基的是你的叔叔们,那凭秦家留下的人脉,就算不能让你和你几个弟弟继续富贵权势,也能保你们平安。” “彭丹手中的 分卷阅读507 势力一半是秦信芳留下来的,一半是他借我的名号收服的,孩子,你和景云联手想要架空彭丹实在是太容易了,”太子嘴角微翘,“就算顾景云他永远只是一个四品侍讲。” 李安心情好了些。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带笑。 若说谁最了解秦家的势力和影响力,那非他莫属,只怕连皇帝都没他了解。 第二个便是顾府的侯爷了吧? 太子暗想,毕竟,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秦家势力的庇护下,而顾府一直在秦家势力的打压下。 “既然皇祖父在给我安排后路,那是不是表明皇祖父更属意我们?”李安眼睛微亮的问。 “不,”太子含笑道:“你皇祖父也会给你四叔安排好后路的,而且只怕比我们的更有保障。” 他的父皇年纪大了,越大越念旧,也越容易心软。 几个皇子里就他和老四斗得最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的身体不好,是他先死还是父皇先死都不一定,所以他会给又安安排后路,也会给老四安排。 又安只是孙子,老四却是他宠了三十年的儿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太子并不报希望,父皇既然特意将顾景云与又安绑在一起,那么也一定会给老四留下一个筹码,一个能保住老四的筹码。 不过太子想不出是什么,反正只要不是兵权就一切好说。 “既然要拜师,那便将拜师的礼物准备好,”太子拍着他儿子的肩膀笑道:“其实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他舅舅便是我老师,按理他该与我同辈,因此你拜他为师也在情理之中。” 李安嘟嘴,“可从皇祖父那里算,我和顾景云是同辈。” 皇帝是顾首辅的弟子,那皇帝就与顾闻天是师兄弟,据说顾闻天的字还是皇帝这个师兄帮忙取的呢。 令公,表达了皇帝对顾闻天的歉意及许诺,虽为教书先生,却位同尚书令。 而按理,他爹跟秦信芳便是同一辈,谁知道他皇祖父又拜秦信芳为太子少傅,而他爹干脆拜秦信芳为师了,害他平白矮了一辈。 李安叹气,暗暗发誓,他以后一定要把这辈分给改正来。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很多人都睡不着。 考生们睡不着是因为考试结束了,他们终于成了进士老爷,于是兴奋激动,不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是还在跟同年,跟朋友们喝酒。 官员们睡不着是在猜测皇帝这样跳级提拔顾景云,却又限制他前程,并让他与太孙绑定的用意。 而顾家睡不着则是因为顾景云的状元之位和他的官职。 不是谁都有大臣和杰出学子们的见解的,而在顾侯爷没有特意讲解的情况下,方氏几乎是彻夜难眠,她差点咬碎了帕子,恨声道:“顾景云就这么好,好到皇帝不顾规矩跳级晋升他?” 方氏的嬷嬷也有些恍惚,“而且还是一升就升到了四品,老爷在翰林院都呆了十多年来,也还是五品呢。” 方氏更恨了,她心里不服气的想,她比不上秦文茵,难道她养的儿子也比不上吗? 她眉眼凌厉的问道:“少爷呢?可是在书房用功?” 嬷嬷犹豫了一下才道:“四爷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他说是和人在茶馆里参加诗会,今儿不回家了。” “是三爷!”方氏怒道:“什么四爷,我们府上什么时候跑出四爷来了?他都已经分出去了,那边也改了称呼,难道我们还要空出一个位置来给他?要脸不要?” 分卷阅读508 嬷嬷低头认错,心里却道:这是侯爷的吩咐,何况您现在硬气,等人回来还不是得低声下气的接待? 唐氏和姜氏同样睡不着,她们和方氏一样,以为顾景云又是三元及第,又是一封就四品官,是要平步青云了,因此忐忑不安。 秦氏的嫁妆她们还没开始找呢,侯爷是隔三差五的问一次,但她们哪有脸去讨要? 她们本想拖着,拖到侯爷忘了这事,而顾景云分出来顾家,只身一人,势力单薄,到时候她们怎么说,怎么做还不是全凭她们? 可现在,顾景云一上来就是四品侍讲,待过几年他还不超过侯爷? 最要紧的是他年纪小啊,他今年才十五岁,十年后也才二十五,他位高权重时只怕她们的儿子才刚熬出头呢。 到时候因为嫁妆的事转而对付她们的儿子…… 唐氏和姜氏犹豫了一晚上,在面子和孩子们未来前途之间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选择了孩子。 俩人面色苍白的碰在一起,开始将秦氏的嫁妆理出来,同时开始着手送出去的东西。 而顾府中最睡不着的却是顾怀瑾。 他的小书房灯亮了一夜,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虚空沉默不语。 秦家真的这么有能量吗? 竟然能让顾景云一中举就直接晋升四品! 顾景云是状元,但他也是探花,只相差两名,但他都在翰林院里将近二十年了,这才五品,他凭什么,凭什么一上来就是四品官? 顾怀瑾气得眼睛都红透了。 而顾景云因为醉酒睡到日上三竿,在喝了醒酒汤,又吃了粥后便拿了锄头去给院里的花花草草松土。 赵宁高兴的从外面进来,扬了扬手里的帖子道:“郑兄要在状元楼里摆卓酒席与你庆贺,晚上我们一起去吧。” 顾景云抬头看了眼天色,点头道:“好啊,顺便给我未来的徒弟买点见面礼。” 赵宁闻言羡慕不已,“太孙运气正好,竟能拜你为师,以后他可以天天听你讲课了。” 顾景云上课有多好,除了黎宝璐,感受最深的就是他了,所以他觉得太孙拜顾景云为师不是顾景云好运,而是李安好运。 顾景云挑了挑眉,受用的点头道:“是啊,太孙的运气一向好。” 他想了想笑吟吟的看着赵宁道:“不如你也拜我为师吧。” 赵宁瞪大眼睛,最后高兴的撩起袍子就跪下,“学生拜见先生!” 199.第199章 喜欢 赵宁喜滋滋的给顾景云奉茶,“先生请喝茶。” 扭头看见黎宝璐瞪着一双眼睛看他,立即转身又倒了一杯茶,殷勤的道:“师娘请喝茶。” 黎宝璐呆滞的接过茶杯,见他说拜师就下跪,一点也不扭捏不造作,而顾景云更是接受得理所当然。 她捏着茶杯想,看来她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年纪比她大的学生只怕还会有更多。 顾景云喝了一口茶,对忙得团团转的赵宁道:“你别忙,这几日先自己温习功课,过几天我带你去清溪书院入学。” 有些不忍直视少爷殷勤模样的顺心立时把头抬起来,眼睛发亮的叫道:“顾先生,我家少爷真的能进清溪书院吗?” 顾景云淡笑道:“我要去清溪书院任教,你家少爷是我的弟子,他当然要随我进书院。” 顺心高兴的蹦起来, 分卷阅读509 “少爷太好了,我们可以写信回去给老爷老太爷,让他们放心了。” 赵宁一落榜便写信回家了,他是想听从顾景云的建议留在京城的,因此信一寄出去他便开始找书院。 但各大书院都是每年七月才收新生,还得考试通过才能入学。 当然,已经考中举人的赵宁面对考试并不怕,但他并不觉得书院里的先生就比顾景云强,因此对于能拜顾景云为师他很高兴。 顺心却早闻京城两大书院的战绩,他觉得要进入这两大书院肯定很难,不免担心他家少爷进不去,但现在他家少爷可以直接走后门进去了。 顺心开心得不得了,也不便扭了,跟在他家少爷后面殷勤的伺候顾先生和顾夫人。 殿试之后新晋进士们都有两天的休息时间,第三天才去开始去衙门报道。 该去翰林院的去翰林院,想要考庶吉士的准备考试,不想考的直接去吏部谋职。 所以顾景云第三天才需去翰林院报道。 四品翰林是有上朝资格的,那要起很早! 好在顾景云习惯了早起,并不觉得不适应,只是每日的晨读时间缩减了一半。 没办法,黎宝璐打死不愿意缩短他的晨练时间,他只能勉为其难的缩短自己的晨读时间了。 黎宝璐将从礼部领回来的朝服一件一件给他套上,嘟嘴道:“一点也不合身,看来我们得叫人重新做两套。” “能做补服的绣坊就那么几家,回头我问问郑旭,看他家是在哪家绣坊做的。” 顾景云将长出来的那截袖子折起来,微微蹙眉,他去年到现在好像一点也没长。 顾景云看着已经和他齐头高的宝璐,心中有些忧伤,虽然医书上说男子发育要晚,即便进了二十也还能再长高,但宝璐可比他小两岁呢! 他以后不会还比不上宝璐高吧? 顾景云郁闷的去上朝。 二林第一次能送主子去上朝,紧张不已,因怕赶不上早朝,他的马鞭甩得特欢,顾景云到宫门口时还没几个人来。 他斜睇了二林一眼,沉声道:“你先回去吧,傍晚直接去翰林院接我。” 二林磕磕巴巴的道:“大爷,太太让我时刻跟着您,预备您有什么吩咐……” 顾景云挥手道:“我知道,但今日上午我多半不会出宫,出宫也自有人送,用不着你,你下衙时来接我就行。” 说罢背着手进宫。 二林忧伤的看着主子的背影走远,他好像惹主子生气了。 顾景云第一次上朝,好在大殿中的站位是固定的。 四品侍讲需要站在中后房,他找到翰林院从四品的侍讲,直接站在他前面。 年近五十的老侍讲大人:“……” 老大人抬眼看了一下顾景云的正四品补服,稍稍往后让了一步。 顾景云冲他点头微笑,“周大人。” 周老大人就脸色稍霁,拱手笑道:“顾大人!” 顾景云是他上司,不巧得很,他今年八月就五十,对方十五,这岁数太他么对称了。 满朝文武,年纪最小的当属他眼前这位了。 然而他一点也不羡慕,因为他还能更进一步,更进两步,有生之年升到二三品都是有可能的。 顾景云…… 分卷阅读510 老大人心中暗自点头,可惜啊…… 同时在心里念着可惜二字的比比皆是,大家看着顾景云的目光都带着同情惋惜,好像他不是升官,而是被贬了一样。 彭丹也满目惋惜,屈尊降贵的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道:“景云来了,”他含笑看着他问,“不知景云可有字?虽然有弱冠之年取字的惯例,但你已高中状元,并不用拘泥于此,若没有,世伯给你取一个如何?” 顾景云恭敬的行礼笑道:“多谢首辅大人,只是下官的字我舅舅早已取好,只是为了我好一直不曾告知我,考中状元后我便立即去信询问了,下官想再过一月大人就能知道下官的字了。” 彭丹满意的摸着胡子道:“骏德取的字自然是最好的。” 俩人闲话说完,净鞭声“啪,啪”的响起,彭丹忙回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顾景云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彭丹与舅舅是师兄弟,比舅舅早两届的进士,但在舅舅升任内阁阁老时他还只是一个三品侍郎。 他舅舅流放后他以极快的速度收揽太子一系的势力,也由三品侍郎一跃成为吏部尚书,后来又快速的进入内阁,熬了十年终于脱颖而出成为内阁首辅。 其幼子彭育为太孙伴读,但以他仅有的信息来看,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孙,对彭丹都不亲近,前儿大殿上也是他最先开口质疑皇帝的封赐。 顾景云嘴角微挑,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皇帝明知彭丹是太子一系依然让他当首辅大臣吧? 因为彭丹他并不完全投靠太子,他是不完整的******。 一个不完整的******掌握了太子一系的势力,顾景云讥讽的挑起嘴唇。 早朝结束,皇帝便看向队伍中的顾景云,冲他挥手道:“顾爱卿,你随朕来。” 正要退下的顾侯爷脚步一顿,疑惑的抬眼看向皇帝。 “哦,”皇帝轻轻拍了一下额头,笑道:“朕差点忘了,殿里有两个顾爱卿呢。景云,你随朕来。” 朝臣们就看向顾侯爷,见他面色不变的行礼跟着大家往后退,便有些失望的撇撇嘴。 皇帝不理臣子们看笑话的心理,带了顾景云去御书房,笑道:“再有两日便是初八了,你可准备好了?” “给学生的见面礼还未准备好。”顾景云坦言。 “你那点钱能买什么好东西?一会儿朕让苏总管带你去朕的私库,你选出一件来送你徒弟。”不涉及他屁股底下坐的位置及他的威望,皇帝一向大方。 何况他断了顾景云的锦绣前程,总要赔他些东西。 顾景云也不客气,他歪了歪头道:“陛下,臣有两个徒弟。” “两个?不知只又安一个吗?” 顾景云轻咳一声道:“臣前儿收了一个大弟子。”他将赵宁的来历及家世简略介绍了一下,道:“赵宁性敦厚,且为人真诚,臣很喜欢他,所以就收了他。” 皇帝目瞪口呆,“那,那我家又安岂不是变成了师弟?” “是啊,先来后到嘛,殿下要到初八才拜师呢。” 皇帝抽了抽嘴角,觉得是钦天监坑了孙子,当天拜师就啥事没有了。 他清咳一声,挥手道:“那去选两样吧,给你大弟子也选一样。” 顾景云躬身谢恩,“谢陛下。” 顾景云跟着苏总管去皇帝的小私库,他给赵宁选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给李安的却是一整块玉雕。 分卷阅读511 文房四宝虽简单,但能在皇帝私库里收藏的却不简单,这一套拿出去可价值千金,何况底部还有皇家标识,其寓意胜过本身的价值。 文房四宝可保存传家,还有皇家标识,传给后人,哪怕赵宁的子嗣后代没有出息,有这套文房四宝在也能庇护他们。 皇帝一眼就看出了顾景云的用意,微微点头,他对他这个徒弟倒也上心。 然而再看向一旁的玉雕时皇帝则不明他的意思了。 这是一整块玉石雕成的山水摆设。 整块玉便有一米六左右,加上底座足有一米八,比一个成人还要高。 玉由大片的墨色,绿色和白色组成,间或夹杂着红色和紫色,这样的玉石通常因为颜色混杂而不值钱。 但这块玉的材质好,通体莹润,实属上等,最妙的是它块头大,颜色虽混杂,但色与色之间的界限很明朗,当年解出这块玉石的商人舍不得就这么分解玉石,便拿了一整块求遍了大楚顶尖的设计师,最后设计出了这幅山水摆设。 墨色的山,绿色的树与水,白色的人和天边的白云连成一体,还有一山瀑布从天而落,红色,紫色的山花绽开,绚烂热烈,最妙的是白色的云中透出红色的夕阳,照射下来让整座玉山都沐浴在阳光下,漂亮不已。 这座玉山被那商人送给一个官员,那个官员又进献给他。 皇帝把玩了两个月后因为被御史谏言玩物丧志,他最后烦得不行,直接让人收到库房里去了,这都十来年了,他都忘记这东西了。 顾景云怎么又翻出来了? 皇帝蹙眉看着这座玉山,问道:“你为何要送又安这块玉山?” 难道玉山上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顾景云俊脸微红,道:“陛下,臣后来想了想,臣是没有合适的见面礼给殿下,但臣的妻子好似有,但我不好白拿她的东西,因此打算用这块玉山与她换。”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不语。 苏总管眼中闪过笑意,凑到皇帝耳边低声将那天晚上他看到的告诉他,“……夫妻两个就这么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往回走呢,连马车都不坐。” 皇帝心中惊讶,上下扫视着顾景云。 秦家还真的出情种啊,他太傅一生只一妻,令公一生也只一妻,骏德亦然,现在到了景云…… 想到秦家的家规和传统,皇帝心中了然,板着脸挥手道:“行了,拿走吧。” 200.第200章 寓意 东西自有苏总管安排人给他送回去,顾景云还要去翰林院报道呢。 苏总管见顾状元脸色薄红,皇帝努力板着脸,眼中却满是嘘唏,不由主动让人把东西抬下去,把空间留给俩人。 皇帝沉吟半响,最后还是问道:“景云,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侍讲虽也要参与修书编书,但你年纪还小,只怕掌院不会给你安排太难的工作……” 皇帝表达得委婉,顾景云却明白他的意思,翰林侍讲的工作便是组织下属完成朝廷下达的修书,编书任务,除此外便是轮流给皇子讲课。 这才是设置翰林侍讲的主要原因,诸皇子年幼时,除了太子,其余皇子皆是翰林院里的侍讲以上的大人到宫中教学讲课。 但现在皇帝的儿子,上至太子,下至六皇子皆已成年,一旬才听一次课,轮到顾景云入宫讲学的次数更少,可能一个月都轮不到一次。 所以他这个侍讲在没有大的编书工程的情况下是不忙的,难道他要这样混着过日子? 当然不,顾景云挑着嘴唇道:“陛下,臣说过臣的志向与外祖一样,在您面前 分卷阅读512 我也不瞒您,我并不想当什么侍讲,但做太孙的先生不可能不当官。而且有官职在身,别人要是想欺负我也得先掂量掂量。” “而臣以后可能要去清溪书院,松山书院或国子监中任教。”他挑起嘴角道:“臣已经和清溪书院的山长谈好了,过几日便开始在清溪书院中教书。” 皇帝瞪目,“那你不来我翰林院报道了?” “自然是来的,陛下放心,臣会把臣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再去。” 皇帝鼓了鼓脸颊,想起顾景云的理想,他要桃李满天下可不就是要教书? 他的皇子年纪都大了,除了太孙是他正儿八经拜师的学生外,谁还会拿他当老师? 因此他跑到书院里当老师也情有可原。 皇帝情绪微平,“苏伯庸动作倒快,你这才考中状元他就请你去做先生了。” 顾景云淡笑道:“陛下误会苏山长了,臣还未会试时就与他说好了。” “哦?那时候他就愿意聘你当先生了?” “臣与他说定,若臣能考中进士则臣去书院任教,若臣考不中,那便去清溪书院上学。”顾景云微笑,“苏山长欣然,臣也高兴。” 皇帝轻哼一声道:“他当然欣然,你可是秦家人。” 秦家人会读书,这是公认的! “不过清溪书院和松山书院一直是死对头,你去了清溪书院还能去松山书院教书?” 顾景云意味深长的道:“那要看他们的诚意。” 皇帝就想到当年的秦闻天,同样意味深长的一笑。 顾景云从皇宫里出来便去翰林院报道,皇帝则把李安同学找来,一脸同情的通知他他多了个大师兄。 李安:“……” 黎宝璐亲自来翰林院接顾景云,妻子来衙门接丈夫下班,这可算是大楚都一份了。 路过这里的大人们忍不住用眼角去偷看站在车旁的小两口。 黎宝璐正在和顾景云说玉山,“那么大一块玉雕,可真漂亮,就好像真的山水放在眼前一样。” 顾景云见她双眼发亮,显然是很喜爱的,他便拉了她的手道:“我们先回家。” “好,你肯定没好好看过,我还在玉山上发现了两个山洞呢,洞口有绿藤掩映,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呢,设计这座玉山的人一定是个天才……” 黎宝璐一路叽叽喳喳的不停,顾景云却不烦躁,撑着脸颊侧脸听她说话,嘴角愉悦的挑着笑容看她。 玉山就摆在客厅里,显然宫里送来后她一直没收起来,一定是看了一整天。 黎宝璐拉着他去摸,“你摸,是不是很凉快?要是夏天也这么凉,摸着不定怎么舒服呢。” “喜欢吗?”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玉石。” “送给你的。” “只怕大楚也没几个……”黎宝璐一呆,微微扭头问,“你说啥?” 顾景云见她说话都简略了,就失笑道:“我说这座玉山是送给你的。” “可,可内侍不是说是你从皇帝私库中挑来送徒弟的吗?” “是啊,可我一进私库我就看到这座玉山了,我无功禄,自然不好和陛下求赏,因此我决定用别的东西送太孙,这座玉山就留给你。” 黎宝璐虽然心中不舍,却果断的 分卷阅读513 放手,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们哪有好东西?李安知道会伤心的?” “谁说我们没有好东西?”顾景云转身回房,片刻后就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给黎宝璐看。 盒子里放着一块玉璧,通体透澈碧绿,莹润细腻,“这不是,不是我们小时候……” “对,”顾景云点头笑道:“就是我们小时候买的那块玉璧。” 顾景云拿起盒子里的玉璧,摸着它不舍道:“我本想传给我们的儿子,毕竟当初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买到它的,但李安是我主动要收的弟子,我都能为赵宁拿到一份保障,没道理厚此薄彼。师同父,这玉璧给他也好,就当是给儿子了。” 黎宝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却明白了他的心意。 李安是太孙,他啥都不缺,因此送他见面礼就应该送心意。这块玉璧对顾景云和黎宝璐来说寓意要大过他的价值。 而赵宁出身寒门,有这一套皇家标识的文房四宝在,足够他们在惠州不被人欺负了。 “那你还在皇帝的内库里选了两样。” 顾景云得意的道:“陛下让我去内库便是为了李安,我要是为别人选了却没为他孙子选,谁知道他会不会小心眼的记恨赵宁?而我又第一眼看到了这座玉山,当时我便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我很喜欢。”黎宝璐半抱着玉山道:“喜欢到恨不得晚上抱着它睡算了。” 顾景云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微抬着下巴倨傲的道:“你也不怕它压死你。” 他挥手道:“行了别摸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把玩,让人搬走吧,放在厅堂里太容易碰坏。” 黎宝璐不舍的又摸了一把,道:“放在书房吧,既应景又赏心悦目。” 二林,红桃和厨娘都来帮忙,五人小心翼翼地把玉山抬到书房放好,这才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关上房门。 “子归怎么还不回来?二林,去门口看看有马车吗?” 赵宁字子归,以前黎宝璐年纪小,只能称人家赵公子或赵大哥,现在可以直呼其字了,谁让她现在是长辈了呢! 黎宝璐觉得当师娘的感觉还不错。 “收子归为徒时只喝了一杯茶,到底不够郑重,明日是几大书院休沐的日子,让厨娘多买些酒菜回来,我们请师兄和郑旭他们来庆贺一番,算是将礼全了。” 黎宝璐感叹,“这是要赶在李安拜师前完成一切步骤啊,你就这么想让李安当二师弟?” 顾景云嘴角微挑,“他是太孙,不好当大师兄,而赵宁性敦厚,且知恩,再没有比他当大师兄更合适的了。” “那你何不把郑旭他们也收了?” “不,”顾景云笑容微淡,“他们不适合当我的弟子,我心中不愿,他们心中也不会乐。” 黎宝璐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们。 俩人闲话时赵宁和顺心回到家,顺心把马车驶进门,赵宁则已经来拜见老师和师娘了。 顾景云挥挥手,道:“走吧,去吃饭。” 吃完饭顾景云便把那套文房四宝给他了,笑道:“这样的东西你以后有可能会得到很多,但为师希望这一套你能一直留着。” 赵宁看着东西上的皇室印记,眼圈微红的点头道:“先生的苦心弟子知道,您放心,我会一直收着这东西传给后世子弟的。” 顾景云满意,点头道:“你再准备一样礼物,后日你二师弟拜师,到时候你得给他见面礼。明日我请你师伯和郑兄等前来饮宴 分卷阅读514 ,算是把礼全了。” 赵宁一呆,捧着文房四宝傻傻的道:“我,我是大师兄?” 顾景云斜睇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呢?” 可,可不是太孙先说定好拜师的吗? 好像他才是后来的。 赵宁有些心虚。 一旁的顺心却苦恼起来,那可是太孙呀,他家公子送的东西他能看上眼吗? 四月初八如期而至,顾景云一早便照常进宫上朝,朝后又照常被皇帝叫住留下。 朝臣们都偷偷打量着顾景云。 顾景云今天要收了太孙这个徒弟呢。 一直生病的太子也上朝了,面色还有些苍白,显然身体还没好全,这样郑重,让朝臣们对顾景云的认识又上了一个高度。 御书房里,皇帝,内阁四位阁老及定国公,平国公等勋贵都在座,几位皇子也跑来凑热闹。 皇帝让人给顾景云搬来一张椅子,他谢过皇帝后坐下,等着太孙给他敬茶。 除了太子,其余人等尽皆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太孙的拜师礼竟如此郑重,这是拜亲传师父的节奏啊。 定国公和平国公眼睛都微眯,这样的拜师礼他们曾见过一次,当时他们还是皇帝的伴读,才七八岁的年纪,记忆已有些模糊,却清楚的记得当时的皇帝便是这样拜秦太傅为师的。 201.第201章 流芳 当时秦太傅也是坐着受了皇帝的全礼,却郑重的告诉他,他会用心教他,辅佐他,将他当做唯一的亲传弟子栽培。 秦太傅做到了,他将皇帝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其用心程度远超对他儿子秦闻天。 皇帝那时候也的确是最靠谱的,十二岁便开始处理朝政,等到十六岁大婚后,秦太傅立即还政于他,为了他还不许秦闻天出仕,让他儿子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匠。 要不是秦家人都聪明,秦闻天又生了一个会读书的儿子秦信芳,只怕秦家在朝中就要断代了。 现在顾景云学他曾外祖坦然接受太孙的跪拜,他是想干嘛? 定国公和平国公眯着眼睛去看他,待看到他稍显稚气的脸庞时便一讪,这还是个孩子呢,不管他想做干嘛他都只有十五岁。 两位国公恍然,心中对他的戒备稍稍放下,而一旁注视着顾景云和李安的皇帝却在出神,眼中满是怀念。 太傅当年也是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他的弟子礼,很多人私下教他说太傅狂妄自大,肯定是想谋夺朝政,不然怎么能坐着受他的全礼呢? 只有母后一再的叮嘱他要对太傅恭敬,说太傅不是那样的人。 说三个辅政大臣中他父皇最信任太傅。 他将信将疑的跟着太傅读书,跟着他学处理朝政,跟着他学为君之道,疑心渐消。 果然,他才满十二岁太傅就开始将部分朝政交给他独立处理,他一年比一年大,独立处理的朝政也越来越多,直到十六岁大婚,太傅立即还政于他。 没有拖到他弱冠,更没有阻拦他处理朝政,不论他做得对错,太傅都不会强硬的替他拿主意,只会像其他大臣一样给他建议…… 因为有他在,其他两位辅政大臣即便不乐意也只能把朝政还于他。 他幼年丧父,本应是坎坷夺权的一生在太傅的保驾护航下一生顺遂。 他最开心,最轻松,也最值得他回忆和铭记的时光中都有太傅的影子。 分卷阅读515 皇帝看向顾景云的目光更柔,他心中微叹,这孩子幼时坎坷,原因是他造成的,让又安做他的靠山算是给他的补偿吧。 李安捧着茶跪在顾景云面前,低头躬身将茶举过头顶,恭声道:“请先生喝茶。” 顾景云接过茶,满脸严肃的看着他道:“我知道我年纪小,但我会尽我所能教你,凡是我会的,你想学的,我都会教授你,助你解疑答惑,探世间真理,运用知识达成愿望。” 众人只当顾景云说大话,是为了把场面圆得好看些,角落里的史官一笔一划的完整记录下顾景云今日说的话,而将来顾景云用他的行为和成果验证了这番话。 这番在当下显得可笑的话在将来被引为真知灼见,甚至被各大学府所用,每年新生入学,学校和老师都会给学生做出这番承诺。 当然,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此时顾景云还是个带着稚气的少年,他喝过拜师茶,便将随身带的玉璧送给李安,板着脸道:“这块玉璧寓意非凡,须你慢慢参详。” 李安抽了抽嘴角双手接过,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皇帝也看向玉璧,问道:“这块玉璧有何寓意?” “陛下,这块玉璧的来历有个故事,须他自己去思考。” 皇帝兴致勃勃的问,“有什么故事,说来给朕听听。” 顾景云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说了您不要牵连他人。” 皇帝眉眼一跳,扫了其余人一眼,点头道:“朕不牵连他人。” “这块玉璧是犯官流放时夹带到琼州的,臣五岁,内子三岁时到琼州城中游玩,便在地方摊位上看到了这块玉璧,花了六两银子买下。” 大家齐齐看向太孙手中的玉璧,第一感觉是给太孙的礼物好廉价,才花了六两。 然后便是赞叹,这俩孩子运气可真好,这玉璧通体碧绿莹润,实乃极品玉璧,六两买了价值千金的东西,可不运气好? 不过这能有什么寓意? 顾景云便把县令的外甥要强买他们的玉璧,不得就诬赖他们偷盗硬强反而被他们两个孩子打晕的事描绘了一遍,然后转头看向李安道:“当时你师娘是罪籍,而我虽为良籍却也无权无势,县令在琼州便相当于天,当街打晕县令的外甥就跟在天子脚下打晕四皇子一样,一旦被查到便是灭家的灾祸。” 李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四皇子,四皇子气得脸都青了,其余人则低下头不敢看四皇子的脸色。 皇帝却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朕早年听过一句俗语,灭族的知府,灭家的县令,你年纪小,倒是胆大。” “但臣不仅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这块本就属于臣的玉璧,”顾景云淡笑道:“因这是臣与内子冒着生命危险才得到的,因此臣甚为珍惜,即便是穷困时也从未想过要典当,臣本想传给臣的儿子,不过昨儿臣在思索时倒是觉得这份礼物更适合又安。” 至于为什么适合顾景云却没再说,但大家都若有所思起来,就是李安也郑重了许多,将玉璧贴身收好。 拜师仪式结束,顾景云带着李安出宫,既然是拜师,那就得跟着他回去见见他师娘和他师兄。 李安很有做徒弟的自觉性,到了小院门口先跳下马车然后去扶顾景云。 顾景云扶着他的手下车,抬头看向空空的大门上方,笑问,“我这府邸一直未有匾额,你说我让人做一张匾额如何?” “好啊,”李安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话题,却顺着道:“太子府有工匠,你想题什么字告诉我一声,我回头叫人刻。” 顾景云收回视线,含笑的看着他道:“就刻‘顾府’二字吧,简单明了,人家一看便知道府上的主人姓顾。” 分卷阅读516 李安小心翼翼的看他,不确定他是不是要杀回去争夺顾家。 顾景云却又看着他的胸口跳跃的道:“该是你的,你只要能保住,那便谁都抢不走,不论是我这块玉璧,还是别的东西。” 李安愣怔。 顾景云丢下他径直进府。 该是他的,只要能保住,那就谁都抢不走,那若是保不住呢? 李安想到顾景云和皇祖父的话,脸色渐渐的沉下,手不由伸手去摸贴着胸口的玉璧。 顾景云是要告诉他,他此时便是十年前拿着玉璧的小顾景云,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根本不存在后路一说。 父王说皇祖父让他拜顾景云为师是在为他们互安排后路,可现在顾景云说他们没有后路,只有前进! 二林心惊胆颤的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太孙,大爷请您进去呢。” 李安收敛心神,对二林微微一笑便进门,后面的仆从立即跟着捧了一堆东西进门。 这都是送给顾先生和顾师娘的东西。 李安看着坐在首座上的黎宝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依然有些不忍直视。 对方年纪太小了,对着她喊师娘好为难。 黎宝璐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满眼的兴奋。 李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学生见过师娘。” 黎宝璐眉开眼笑,“好,好,红桃来。” 红桃立即捧着一个托盘出现,上面放了一封红包。 黎宝璐拿过红包塞给李安,笑眯眯的道:“师娘知道你啥都不缺,所以不送你其他东西了,送你红包,你想要啥就买啥。” 我想要皇位,这个也能买吗? 李安呆滞着一张脸把这个看着并不太厚的红包塞怀里。 见过师娘便是见师兄了。 李安抬头打量赵宁,嗯,年纪看上去跟他差不多,感觉心灵瞬间被治愈了,李安难得的露出笑容,对赵宁拱手行礼,“见过师兄。” 赵宁涨红了脸,颇有些窘迫的还礼道:“师弟客气了,快请坐。” 对方不仅是他师弟,还是太孙,赵宁见过的身份最贵重的人,不免有些拘谨。 李安有心缓解气氛,而且据他调查所知,赵宁此人品性不错,值得相交,因此他笑道:“师父和师娘都有见面礼,师兄该不会这么小气没给师弟准备吧?” “准备了的,只是不知你是否能用上。”赵宁红着脸让顺心把礼物捧来。 是一块乌木镇纸,雕刻着辟邪的貔貅,貔貅又称“辟邪、天禄”,不仅有招财进宝,吸纳四方之财的寓意,还有赶走邪气,带来好运的作用。 这块镇纸上的貔貅雕刻得栩栩如生,威风凛凛,且又是乌木所雕,更显珍贵。 这块镇纸是赵宁他爹偶得一块乌木后花了大价钱请一个有名的工匠雕刻的,所以赵宁很喜欢,他身上东西少,能送给太孙的东西更有限,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更合适了。 太孙了解过赵宁的家世,自然知道他能拿出这块镇纸来不简单,因此收起脸上的嬉笑,郑重的接了。 赵宁见了高兴起来,主动道:“殿下,我带你去座谈室看看吧,平时先生便在那里给我讲课,与我论道。” 顾景云放下茶杯,正色道:“子归,又安是太孙,在外面你要守君臣之道,但在我这里,你们便是师兄弟,他是你师弟,而你是他师兄,该多教他一些。” b 分卷阅读517 r 赵宁犹豫的看向李安,却见李安面无异色的恭敬应道:“是。”,他也忙应了一声“是”。 顾景云这才挥手,“你带你师弟去转转吧,以后我便在这里为你们授课,而你们虽年纪相仿,但读的书并不一样,回头我会给你们列书单,你们去把自己要读的书准备好来。” 赵宁是要科举,李安是要当皇帝,所学的当然不一样。顾景云却在想要当李安的先生时就已经想好要怎么教他了,所以一点也不难。 至于赵宁,那就更不难了,因为他就是科举出身。 202.第202章 金万 “顾大人好。” “顾大人来了。” 顾景云脚才踏进翰林院,众官员忙起身与他行礼,顾景云含笑点头而过,只有遇到官职比自己大的人停下侧身行礼。 对方会回半礼。 谁不知道昨天他收了个尊贵的太孙做弟子? 顾景云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面的下属们忙起身行礼,“见过顾大人。” 顾景云点头,微笑道:“免礼。” 大家这才放下手,直起腰,目光注视着他等待训诫。 “诸位今日继续做掌管学士吩咐的工作,等我有吩咐时再说。” 众人应下,这才落座。 黄维在窗外看到了微微一笑,转身进门拱手道:“顾大人,金大人有请。” 顾景云忙起身躬身行礼,“黄大人。” 黄维是他舅舅的同科,又是好友,虽然现在官职与他相当,顾景云却是要把对方当做前辈的。 俩人一起去见翰林院掌院,即掌管学士金万。 顾景云一走,他的下属立即凑在一起,一个低声道:“掌管学士叫人,随便派一书记官来就行,何必要黄大人亲自走一趟?” “是为了提醒顾大人吧,黄大人和秦内阁可是同科好友,你看他压了顾怀瑾多少年?” “顾大人也真可怜,他儿子的官职都比他高了呢。” “还好死不死的正好压他一头,你们说小顾大人与皇上开口要官职时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哎呀,你怎么又叫他小顾大人?前儿他不是才发火?” “这不是为了区分嘛,”那人不在意的道:“谁家父子同朝为官时儿子不是小父亲一辈?” “那是人家父慈子孝,在顾家这情况可不适用,你小心些,我们还在顾大人手底下呢。” 那人就摸了摸下巴道:“既然不能叫小顾大人,那便只能叫那位老顾大人了,不然岂不乱套?” 众人面色怪异起来,纷纷点头赞扬,“好主意,好主意。” 翰林院中的官员,哪怕只是个书记官,读书都比同行要好些,翰林清贵,清不仅是指清廉,还指清高。 顾怀瑾当年高中探花时意气风发,因为娶了个好妻子,还有个好舅兄,风头比当年的状元还要盛, 状元还只是被点为六品编修,他呢,七品修撰,却还兼御前行走,可以说他既清贵又在皇帝面前露脸,还能借着御前行走直接与朝中一二品的官员相交。 当年有多少人嫉恨他却又不得不满脸笑容的与他相交呀? 可是再看现在,顾怀瑾在翰林院就跟个透明人差不多,即便只是六七品的小官,见了他也只是谨遵礼数后退一步行半礼而已,朋友是更 分卷阅读518 加没有。 对于顾怀瑾休妻与秦家划分界限的做法,不少人表示理解,毕竟当年情势汹汹,皇帝又异常恼怒,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顾家。 但理解不代表就认同。 面对提拔自己的舅兄,情深不悔的妻子他都能说丢弃便丢弃,谁还敢信他? 而且当年顾怀瑾表现得太完美了,秦文茵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又是那样的家世,满京才俊,除了皇家的那位,谁不想抱得美人归? 顾家也不过是个侯爵,在读书人眼中还没有一个耕读世家贵重呢。 但当年那么多人祝福他们便是因为顾怀瑾追妻追得轰轰烈烈,且其才华力压同辈才俊,又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在求亲时还主动表示要学秦家家规,一生不纳妾,不收通房,一心一意对秦文茵。 结果休妻后不到两月就新娶,新妇进门六月就产子,那六月早产的儿子看上去比八月早产的顾景云还要健康,蒙谁呢? 顾景云以前表现得有多好,有多情深,事情发生后大家便有多鄙视他。 他以前的同窗,好友皆避他不见,更别说翰林院里的这些同僚了。 平日里还好,工作中有冲突了,言语间不免讥讽,怕什么呢,顾家是武将,跟他们文官集团可一点都搭边,怕他个鸟。 因此顾怀瑾是整个翰林院最没人缘的人,要不是顾忌顾景云,大家早当着他的面重提当年之事了。 顾景云的下属忌讳,黄维却没有忌讳,他对顾景云明言道:“你父亲是我的手下,如今你官职尚在他之上,要不要把他调到你那里?” “不用,”顾景云弯了弯嘴角,笑道:“顾修撰才高八斗,我怎好夺人之美?” 黄维略有些惋惜,眼见着快要到金万的办公室了,他停下脚步道:“你不必担心,你的资历虽浅,但金大人不会为难你的,翰林院中的翰林,绝大部分也不会为难你。你想做什么可以与金大人明说。” 顾景云嘴角微挑,“我知道,因为秦家嘛。” 黄维点头,目光深沉的看着他道:“不错,因为秦家。” 因为秦家在士林中的威望,众翰林不会为难他,因为金大人是秦闻天的学生,他更不会为难顾景云。 顾景云对黄维拱手行礼,举步进入金大人的办公间。 作为二品大员,翰林院掌院拥有一间超大的办公间,布置典雅大方,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布置这间办公室的人四十年前只是京郊一个给地主家放牛砍柴的小佃农。 如果说秦信芳的一生是家国交织的爱恨情仇,那么金万则是一部非常纯粹的励志巨典,是寒门学子奋发图强的典范。 顾景云进门,躬身对金万行礼,“下官见过金掌院。” 金万从窗边转过身来,看着身长玉立的顾景云微微一叹,脸上浮现笑容,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他慨叹道:“从你外祖算,你应当叫我一声师伯。” 顾景云从善如流,“大师伯。” 金万眼圈微红,将头扭到一边去。 秦闻天教过很多学生,但真正意义上的弟子其实只有十二个,除了已经不在世上的,现存的还有七个,而他则是最大的。 不仅拜师早,年纪也最大。 他拜师时已经十二岁了,而当时秦闻天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刚刚进入松山书院任教。 金万以前并不叫金万,而叫金万两,他爹想钱想疯了,给他们兄弟几个取的名字都是这类,他二弟叫金银万,三弟干脆就叫金山了。 分卷阅读519 但名字叫得再好也没用,他们家就只是个佃农,还是个连一分地都没有的佃农。 一年的劳作下来,交去地租,再交丁税,剩下的粮食,年景好时便可以掺着糠吃一年,年景要是不好,除了农忙的那几个月,剩余时间一天只能吃一顿。 因为营养跟不上,他十二岁时看上去像七八岁,农闲时便要替地主家放牛。 命运就是一个那么奇怪的东西,那么多放牛的地方,那天他就偏选了牛头山,偏拿定了主意中午不回家,于是他就碰到了一群不会生火却不带奴仆还非要野炊的富家子弟,他被请去帮忙生火,他见他们实在笨拙,就帮着做饭做菜。 他们则一边添乱一边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胆子一向大,听不懂就问,于是那个温润如谦谦君子一样的人就细细的替他解释,他们说的诗是什么意思,用的典故出于何处。 他从未听过那些,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一顿干的白米饭,或是白馒头。 他很喜欢他们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可惜他听不懂。 于是为了听懂,他以后放牛时便特意把牛赶到一所私塾边,把牛栓在那里就偷偷的趴在私塾外的草地上听先生讲课。 他学了好几首诗,还会背《三字经》,他自以为得意,便特意跑到牛头山去守着那群富家子弟,果然,他又见到了他们,于是他跑去找那青年,将自己会的背了一遍。 那青年便含笑的拿出一本《三字经》送他,可他又不识字,拿着书也不知道怎么用。 那青年才发现他只会背,不认字,沉默了半响就道:“向学之心比聪明才智更加难能可贵,孺子可教也。” 然后便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读书。 四十年过去了,金万还能记得自己当时的心动和犹豫,青年并不勉强他,说愿意等他慢慢做决定。 他是家里的长子,而且他家没钱,怎敢决定读书? 一个家族倾尽全力才有可能供出一个读书人,那还是有田有产的人家,他家一个家无恒产的佃农凭什么送他去读书? 所以他没决定去,那青年也不勉强他,却开始教他认字,每隔五天他都会来牛头山教他,不到一年时间他认完了《三字经》里的字,还背了《千字文》。 然后他便带了礼物去拜访他父母,把他从家里带出来送到了松山书院,他这才开始入学。 自他读书后的衣裤鞋袜,食宿和笔墨纸砚,书本,束脩的花费全是他出,他教他读书,教他做人,甚至教他如何扶持家族…… 他是他收的十二个弟子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情况最差的,却是他花费的精力最多的。 金万一直不敢忘了他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忘记老师唯一的一双儿女。 秦家出事时他并没有求情,这些年甚至没往琼州送一封信,一两银。 但不论是秦信芳还是顾景云都对他很尊敬。 203.第203章 保护 因为他们在琼州从未被恶意打压过,除了刚到琼州时遭遇过一次山匪,之后他们一直被里正敬着,没有盗匪,也没有罪民和官员找他们麻烦。 仅凭秦家的威望就能如此吗? 当然不是,这世上想要弄死秦信芳的人大有人在,而在流放地弄死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山匪,海盗,罪民,官吏,随便一个冲突,混乱中想杀死他们不要太简单。 但没有,除了导致顾景云难产的那次匪患,之后的琼州好似与世隔绝一样,任何势力都渗透不进去。 包括顾家的和皇室的。b 分卷阅读520 r 他们的敌人只能拦着他们与外界来往,却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不,他们甚至都拦不住他们与外界的通信,陈叔叔的信和包裹不就一直送到他们手上吗? 琼州是他们的流放地,却也是他们的庇护之所。 他们固定收到陈同从不同地方寄来的包裹,依赖着外来的资源过得衣食无忧。 而能把琼州护得如同铁桶一般绝对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 舅舅说,他想遍所有人,只有俩人能组织起这股势力,一是太子,二便是眼前的人。 太子的势力都在朝上,官场中的博弈他尚处下风,他或许提供了便利,却不能十五年如一日的守着琼州,所以便只能是眼前的人了。 他只是一个正二品翰林院掌院,势力当然不及太子,但他还是秦闻天的大弟子,而秦闻天的学生分布大楚各地,为官者多,但不做官的同样多。 能将他们组织起来为一件事共同努力的,除了秦闻天的儿子秦信芳,那便只有眼前的人最名正言顺了。 顾景云没有坐下,他垂首站在一旁恭敬的立着,金万扭过头去平复情绪,让眼中的泪花褪去,这才看向顾景云,他笑道:“快坐吧,跟师伯还客气什么?” 顾景云这才坐下。 金万欣慰的看着他,“你资历浅,对翰林院中的事不熟,我先给你一份前朝贞历年间的史料,你整理修撰一下,以编年体来记叙,年前给我就好。” 现在是四月,那就还有八个月的时间。 这个任务够轻的,顾景云抽了抽嘴角。 “我知道你不能再升官,而你也不想升,四品侍讲不过是你谋来做依仗的,你只需告诉师伯你想做什么就行,别的方面我或许帮不了,但在翰林院里我却能祝你一臂之力。” 金万从考中进士后就在翰林院,二十多年了就没挪过窝,因此要论翰林院里谁最强,那非他莫属。 何况他还是掌院,名正言顺。 顾景云最大的目标之一就是做李安的老师,现在已经做到了,他也就满足了一半,因此笑道:“大师伯,我在大殿上和陛下说的话是真的。” 他目光明亮的注视他道:“我喜欢读书,喜欢和外祖父一样教书育人。我已经和清溪书院的山长说好,后天就去任教。不过大师伯放心,翰林院的工作我也不会落下的。” 顾景云顿了顿又道:“这事陛下也知道。” 金万拢着的眉头松开,看着他感叹道:“你有主意就好。”他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父亲也在翰林院里,你看要不要给他换个地方?”以免见面了不自在。 “不用,这样就很好,”顾景云摇头笑道:“父亲他自出仕后便在翰林院,十多年下来也习惯了,我想他肯定也不想离开。人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往往更自在,更舒适,我这个做儿子的已经分出了顾家,不能在他跟前伺候已是不孝,哪里还能让他因我而出翰林院?” 金万看着笑眯眯的顾景云,难得的同情了一下顾怀瑾。 这是要把顾怀瑾一生都圈在翰林院啊,让他翻不了身。 钝刀子割肉,最痛苦的莫过于不论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压在身上的五指山。 这本是他和秦信芳为顾怀瑾量身打造的惩罚,你不是怕秦家牵连你,坏你的仕途吗? 那我们就让你看看,摆脱了秦家你会得到什么下场。 可他没想到接力的会是顾景云,这孩子对他父亲倒是够狠。 不过他喜欢,他要是不狠,他师弟和师妹不 分卷阅读521 是白生养了他? 顾景云和金万说了些舅舅和母亲的情况便告辞了,他嘴角愉悦的翘起,显见很开心。 他当然开心,为自己的正确选择而愉悦。 在翰林院里,有皇帝和金万的双重保证,他来去自由,几乎是想干嘛就干嘛。 就是白领四品侍讲的俸禄也没人敢说什么。 相比于顾怀瑾在翰林院的步步唯艰,他几乎是顺心遂意的。 因为和皇帝打过招呼,也知会了金万,顾景云开始旷工。 早朝? 他就一四品侍讲,许多事情他都插不上话,即便他参与了,皇帝和朝臣敢听他的吗? 所以每日的小朝会他一律旷工,只每旬的大朝会出现一次,看看大楚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吏部考核全勤的官员见了忍不住给皇帝打小报告,但那报告就好像投进了水里,连个波都没荡起来就悄无声息的沉到了水底。 而顾景云每次大朝会都会被皇帝留下,一起去御书房聊天说私房话,小朝会不来皇帝就当眼瞎没看见,考勤的官员们见了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皇帝特许的,从此也不管了,任由顾景云自由来去。 而翰林院里,有金万在,顾景云旷工更加理直气壮,他特意在酒楼里请了一桌酒席,把自己手下的官吏全请去,明言道:“诸位也知道本官是不可能再升官了,一辈子也就是一四品侍讲,但上官不走,下属并不能升迁,这对诸位来说未免太过不公平。” 下属们一听一愣,是啊,他们之前光看热闹了,却忘了顾景云要是不升迁也不挪窝,那他们就升不了啊,除非离开翰林院,另谋发展。 但有一个顾景云挡着,他们另谋发展的路也窄了许多呀。 “因此本官和金大人商议妥了,本官虽不挪动,但若下属官员出色,足够担当侍讲一职,那本官便把职责内的事务交给他来做,历练通过了,是在翰林院内越过本官往上升,还是调往别处则要看时机和各人的选择了。”顾景云嘴角微挑的看着众人道:“所以各位该努力时便继续努力,本官年纪虽小,但做官的规矩还是懂得的,你们年终的考评也都要本官写,若懒惰懈怠,那就留在翰林院里与本官一辈子作伴吧。” 众人就打了一个寒颤,不约而同想到了还在翰林院里挣扎的顾怀瑾,立刻起身恭立道:“下官谨记大人训诫,必不敢懈怠。” 顾景云满意,转身就把管理权转交给他的下属——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读林经纬,而他除了整理修撰金万才交下的任务外便不再管其他的事了。 毕竟他年纪小,经验不足嘛。 顾景云理直气壮的把本职工作交给下属,林经纬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就让他夫人给顾府送了些小礼物去。 是真的小礼物,一些庄子上出产的果蔬及牲畜,他知道顾景云分出顾家,府上肯定缺这些东西。 至于其他东西,翰林清贵嘛,他就是想送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人家是秦氏后代,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他还是不要去丢脸了。 虽然把本职的管理工作让出去了,但顾景云依然忙,因为他去清溪书院教书了。 苏山长倒是很欣赏顾景云,但顾景云的年纪太小了,又满脸稚气,书院的老师哪个不上三十? 所以苏山长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顾景云安排去教一群半大孩子,先教小的看看效果吧,他读书虽然厉害,但教书不一定就厉害。 关键是他自己就是孩子,要是脾气上来,跟孩子们打架怎么办? 顾景云倒不觉得被轻视,还与黎宝璐笑道:“幼儿,孩童,少年及青年,四段教学阶段当以孩童和 分卷阅读522 少年时候的教育最为重要,苏山长倒是看得起我,一来就交给我最难的教学任务。” 好在他只教一个班的国学课,每天课程最多时也只有一个半时辰,平日课时只有一个时辰。 而赵宁被他送到施玮的班级,让他们一起读书,每日他会单独为赵宁授半个时辰的课,李安的课程时间安排得多点,每日有一个时辰是专门为他设的,其余时候则要拿出一个时辰来论道。 当然,论道一般都会放在晚上,黎宝璐也会参加,四人在座谈室里论道,大半时候都是夫妻俩联手将他们辩得面无血色,但也有时候夫妻俩会撇开他们自己就斗了个昏天暗地。 不仅顾景云忙,赵宁也忙,李安更忙,黎宝璐同样忙,觉得时间好像一点也不够用。 赵宁忙是因为他要完成书院老师的布置的课业,还要预习复习功课,还要与同窗们打好关系,然后要挤出时间来完成顾景云布置的作业。 李安忙是因为作为太孙他本来的空闲时间就不多,顾景云一开始教学就直接占去他半天的时间。 本来他还不以为意,自认为该读的书他都读了,该学的知识他也都学了。 但顾景云第一次给他布置作业后他觉得他得先去翻翻书,等他费尽心力的写好作业交上去顾景云以此为开头给他讲课时他觉得他得再回去重新读一遍这本书。 所以他也很忙。 而黎宝璐忙是因为她要保持住和顾景云的距离,继续深造学习,同时,她要开始整顿他们的产业了。 204.第204章 找人 四月份一过,春种便收尾了,黎宝璐也开始将京城和保定的管事们叫来查账。 一查才发现她现在是负资产,因为春种,保定的两个农庄,京城的一个农庄都和德昌银号借了钱购买种子和农具,保定的两个铺子倒是盈余状态,只是那收益也就够他们一个月的花销。 而京城的三个铺子更狠,同样和德昌银号借了钱,理由是进货,三个铺子加起来所借的银两足有一千二百两。 嗯,温泉庄子也借了,因为他们要保养庄子,修缮房屋,但主子一直不拨钱,而早前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先借钱把事干了,等有收益的时候再把钱还了。 这一借再一还,根据账本上的记录,到最后她别说收益了,还得倒贴钱进去还银号的钱。 黎宝璐给生生气笑了,这几个月他们只出不进,所以卖画得的一千两现在只剩下五百多两了,合着她现在是负资产了! 查过账后,黎宝璐扭头对红桃道:“去书房里把第二排书架顶上的盒子拿来与我。” 底下的九位管事对视一眼,低下头去站好。 自打知道他们会被分给顾景云时,他们就想好了对策,但从二月等到四月,春种都结束了主子们也没叫他们。 让他们一肚子的话没法说出来,可憋死他们了。 现在好了,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大家等着新主子的质问和怒火。 红桃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快步走去书房拿东西。 黎宝璐是气,但也只气了一瞬间,然后便笑了,待打开盒子重新确认过一遍里面的卖身契,那笑得更开心了。 这九人,从他们自身到他们的孙子都是死契,幸亏她走前多了个心眼,要把分给她的下人的直系亲属全部带走。 黎宝璐“啪”的一声合上盒子,冷笑一声,他们从身到心都是他的,她还顾忌个球呀。 她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们一圈,道:“这账本太多,我一时也看不完,你们先在城里找个客栈住下,等我查完账再走。 分卷阅读523 ” 九人目瞪口呆,这,这就完了? 京城三个铺子的管事忍不住道:“太太,我们家就在京城,我们不用住客栈了吧?” “不,”黎宝璐沉着脸道:“那三个铺子与我都不在一个方向,你们回去了,我要找人问话还得叫人去请,先就近找一家客栈住下,预备晚上大爷回来了问你们话。” 黎宝璐转头对红桃道:“让二林领着他们出去找客栈,给他们开好房间。” “太太可是因我们和德昌银号借钱恼了?”京郊农庄的管事满脸羞愧的道:“是奴才等无能,这两年天灾不断,我们农庄的田又不够肥厚,这才花销多过收益,迫不得已才和德昌银号借钱,不过太太放心,等夏收和秋收过去我们就能把欠的钱还上了。” 黎宝璐眯着眼睛看他,沉声道:“你先退下,等我查过账再说。” 九人无奈退下,他们已经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了,谁知道太太还是避而不谈,是因为男人不在身边底气不足还是憋什么大招呢? 保定来的五位管事迷糊,但京城的四位管事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黎宝璐打算盘的功夫,四人心中忐忑,他们已经很小心的把账抹平了,对方应该不会查出来吧? 事实上黎宝璐根本没查,她只看了一遍便知道账本有问题,至于哪里有问题,她为什么要去查? 这又不是记忆中现代的公司,还需拿到证据指证一类的。 哼,这些人可都是她的下人,还是签了死契的下人,直接把家给抄了不就行了? 费心费力的去查账还不一定能查出全部的问题呢。 黎宝璐起身拿了一个钱袋和红桃出门。 聆圣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少,黎宝璐站在街口看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一个满脸凶相的青年正守在一个摊位前大声叫道:“卖花了,卖花了,保定一等花农培育出来的牡丹花,桃花,月季花,各种花咧——” 黎宝璐站在他的摊位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兄弟改行卖花了?不错,不错!” 凶脸青年看见她本还有些疑惑,待看见她指间掐了一朵桃花头也不转就反手插在她身后丫头的头上时面色便一变,撒开腿就要跑,黎宝璐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他的腰带,他只觉裤子一松忙手快的捉住裤子,好险没掉下。 “跑什么,我又不吃你!” 凶脸青年面色变了又变,最后捂着裤子低声讨好道:“姑奶奶,我们现在改邪归正了,我就卖卖花,赚些小钱糊口……” “信你才有鬼,”黎宝璐斜睇了他一眼道:“昨儿你明明摆摊卖的小首饰,前儿我还看见那傻大个站在路口卖书来着,怎么,你们要偷的人住在这儿?” 凶脸青年倒吸一口冷气,这才知道他们早被人盯上了。 他木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们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去年才被她黑吃黑的拿走两万两,这次更惨,还没动手就被找上门来了。 这几天白踩点了。 黎宝璐目光流转间嘿嘿一笑,待看到他后面悄悄后退想要跑路的傻大个笑容更灿烂,她开心的冲他挥手,“傻大个快过来,你兄弟在这儿呢。” 凶脸青年僵硬的回头,果然见五弟正垫着脚前要逃。 蠢货!凶脸青年心想,在她面前垫啥脚,飞腿快跑才是真理啊! 不过以她的轻功,哪怕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儿估计也跑不了吧。 傻大个和凶脸青年沮丧的站在黎宝璐前面。 “我们没偷东西,也没抢,” 分卷阅读524 俩人发誓道:“真的,我们现在改邪归正了,偷和抢毕竟不是正道,能救急,却不能救穷。所以我们才选择来京城,这边繁华,哪怕是做小生意也能养活我们了。” 黎宝璐啧啧称奇,“编得真好,继续,我听着呢。” 俩人立时抿嘴不语,倔强的看着黎宝璐。 黎宝璐就问,“你们老大和其他两个兄弟呢?” 俩人威武不能屈的紧闭嘴巴,决定哪怕面对刀枪剑雨也绝对不开口,有本事你杀了我们啊。 黎宝璐当然不会杀他们,甚至都没揍他们,只是笑眯眯的道:“我有一桩生意想跟你们老大谈,只赚不赔哦。” 俩人表示不受诱惑,一再的强调道:“我们已经不干违法的事了,姑娘去找别人吧。” “对,”傻大个满脸正义,“我们现在是良民。” “我也是良民,”黎宝璐一脸纯良的道:“放心,我跟你们谈的是合法生意,不违法。” 俩人坚决不信,合法生意为什么来找他们? 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在打劫,嗯,他们打劫袁芳,然后她打劫他们。 想到这事俩人满满的泪水,她比他们五人加起来都要凶恶,竟然还跟他们谈合法生意,他们看上去像傻子吗? 俩人坚决不配合。 黎宝璐说得口干舌燥,见俩人一点都不为所动,脾气一上来,眼一瞪,脸一板,寒声道:“你俩到底带不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不带!”俩人特豪迈。 黎宝璐冷笑一声,点头道:“很好!那我把你们剥光了挂城门楼子上,让衙役把你们送进皇宫清理干净了做阉人!” 俩贼憋红了脸,怒道:“贱人!” “你说对了,”黎宝璐奸笑道:“对你们这种软硬不吃的贱人可不得用贱法。” 俩人对视一眼,在贞操和情义中徘徊不定,最后还是低下头去,屈服的为她领路。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反正他们大哥也在这条街上,早晚都会被发现了。 俩人领着黎宝璐拐过一条街便看到了正坐在书摊前大声叫卖的老大。 老大随意的抬头随意的扫视街上一眼,然后就看到了他两个小弟,自然也看到了跟在小弟背后的少女。 他微微蹙眉,暗道老三怎么也学老四找女人了? 可等他们冲他走过来时他便发现不对了,他站起身眯起眼睛打量那少女,戒备的盯着他。 傻大个立即快走两步凑到老大耳边道:“大哥,她是在广州抢我们银子的那个。” 老大心中一凛,这是被人找上门来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最近没干啥坏事,因此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的和黎宝璐拱手道:“白衣女侠别来无恙,这是来京城玩?” “不是,我住在京城。” 难怪一嘴的标准官话,原来是京城人,那没事跑到广州去干嘛? 害得他们白白丢了两万两。 “原来女侠住在京城啊,”老大笑眯眯的道:“看来我们还挺有缘,我们现在也住在京城。” “是啊,我也觉得我们特有缘,因此有桩生意想和你们做,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 老大立即义正言辞的道:“我们早已改邪归正,现在是良民,做些小生意糊口,恕我们帮不上女侠的忙了。” 分卷阅读525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我现在也是良民,放心,我让你们做的事是合法的!” 老大不信,凶脸和傻大个同样一脸的不相信。 黎宝璐忧伤,难道她在他们心里就这么坏吗? 明明她是个好女孩的,活那么久她可是从未做过坏事的。 205.第205章 抄家(上) 老大看了看他两个兄弟,又瞄了一眼黎宝璐,觉得他这时候要是转身逃命八成是可以逃走的,但他两个兄弟就不一定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舍不得丢弃这两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小弟,手下常有,但这么好的手下却难得。 所以老大一跺脚,一咬牙,问道:“女侠想要我们做什么?” “简单得很,就是请你们找宝。”黎宝璐转身指了不远处的一家饭馆道:“不如我们去那儿坐着谈?让你兄弟去把另两位也请来。” 凶脸立即扭头瞪傻大个,“你去!” “凭啥我去,我要在这儿保护大哥。” 凶脸冷笑,“因为你蠢,你留下只会拖累大哥,快去,不然揍你。” 老大也瞪了傻大个一眼,“老五你去,让老三留下。” 傻大个一脸憋屈的转身就走。 黎宝璐笑眯眯的看着他的背影道:“可不要带多余的人来哦,不然以我的速度想要瞬间割掉两个脑袋还是很简单的。” 傻大个身子微僵,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看他走远了,黎宝璐才回头对俩人道:“走吧,我们去饭馆里详谈。” 俩人憋屈的跟在她身后,红桃也一脸呆滞的跟上去,今天所见所闻都超过了她对世界,对人生的认知,冲击太大,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本能在了。 依靠着本能,红桃呆呆的给黎宝璐倒茶,然后满脸呆滞的站在她身后。 老大和凶脸直接给她定义为:傻丫头! 老大一脸严肃的坐在黎宝璐对面,郑重的道:“你让我们替你找宝?那你可有地图?” 黎宝璐“扑哧”一声笑开,摇头道:“不用地图。” 她转身从红桃身上掏出几张纸来摊在他们面前,笑道:“这是我家庄子和铺子的地契房契。” 老大微微瞪眼,这是要给他们的报酬? “你想的美,”黎宝璐斜睇了他一眼,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道:“我让你们去我家下人家里找宝,所有的钱和价值超过一百文的东西全部找出来,你们也可以审问他们,只要手段不太血腥就行,最后所得我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抄自个家的下人?”凶脸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是你家下人吗,自己让他们交出来就是了。” “你觉得我傻,还是他们傻?” “可他们是你的下人啊,他们不怕你把他们卖了?” 老大拍了一下小弟的脑袋,沉声道:“奴大欺主?” “不错!”黎宝璐道:“而且我不会卖他们,卖了他们说不定还有人把他们赎走,或是他们自个就能赎自个,所以我要他们留在我的农庄,至少在确定东西都掏出来前我是不会放他们走的。” 老大冲她竖拇指,“够狠!” “不过我有一件事不明白,”老大话风一转,盯着她沉声道:“你有产有钱,干嘛还做贼?” “我啥时候做过贼了?” 分卷阅读526 “你还不承认,”凶脸愤愤,“你在广州时不是抢了我们的两万两?” “哦,你说那个呀,”黎宝璐笑道:“袁家的财产多是在广州取得,他一个幕僚年俸能有多少?这么多钱多取之他处,我觉得财就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所以我把那两万两全捐了,我可一文钱都没挪用,因此算不得是贼吧。” 老大的心微松,看了眼桌上的地契房契道:“我,这桩生意我接下了。” 凶脸也松了一口气,能把钱捐出去的应该都不是什么坏人,跟她合作风险也小些。 接下来黎宝璐就和老大商议了一下找宝的顺序和各项注意事项。 等他们这边都谈妥了,傻大个这才带着老二老四姗姗来迟。 三人商量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没什么好办法,他们又不能丢下老大和老三独自逃命,只能垂头丧气的来了。 傻大个很自责,老大让他走,可他却想不出好办法来救他们。他悲愤的去瞪黎宝璐。 老大见了就拍下他的脑袋,怒道:“乱瞪啥,看见女侠还不快叫人?” 傻大个挺直胸膛叫道:“大哥,咱跟她拼了吧,反正我们人多!” 人多你也拼不过呀,上次跟人交手才几息就全败了你忘了? 大家去瞪傻大个。 “拼什么拼,她现在是我们的老板,还不快叫老板!” 傻大个倔着脸不叫,他觉着这是老大的缓兵之计,但这也太没有骨气了,他不叫! 凶脸就恨铁不成钢的上前把他扯一边跟他嘀咕了一阵,傻大个满脸的惊诧,震惊,中途还不可置信的盯着黎宝璐看了一会儿,半响才消化完这个消息,他愣愣的道:“她这么厉害还用请我们?” “她再厉害也是个姑娘家,又是主子,总不能自己跑到奴仆的家里打砸抢吧,这种事当然得我们这样的人做才好呀,她只需在一旁看着就好。” 傻大个闻言心情好了许多。 老二和老四也从凶脸和傻大个的嘀咕中了解个大概,俩人眼中皆是一亮,这个生意好啊! 零风险,高收益,可比他们当贼好多了! 俩人一起看向黎宝璐,拍着胸脯道:“老板放心,我们一定帮您把所有的宝都找出来,别说价值一百文以上的,只要有价值的我们都给您找出来。” “没错,要论找宝哪家强,那肯定是我们兄弟五个,只要我们能进门,啥宝贝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老大觉得两个小弟太丢脸,一人给了他们一巴掌,扭头对黎宝璐道:“女侠,我们走吧。” “那就先从京城的三个铺子开始吧。” 顾家分给他们的三个铺子分布外城的城南,城北和城东,一家是布庄,一家是书店,还有一家则是杂货铺,都是只赔不赚的。 而布庄赔的最多,光损耗一项一年就去了四百多两,据说是货物保存不当,被水淋了,不得不贱卖。 而且这项损耗年年有,不是布受潮,就是布被老鼠啃了,或是过时了卖不出去。 因为理由太坑爹,赔的钱也最多,黎宝璐便决定从布庄开始抄。 一行七人雇了一辆马车,一辆骡车便往城南去。 黎宝璐和红桃坐着马车,那五人则挤在骡车上。 他们偷偷摸摸的偷过东西,也明目张胆的抢过东西,对这套熟悉得很,刚到布庄门口就气势外放,一脸的凶神恶煞。 黎宝璐扶着红桃的手下车,抬 分卷阅读527 头看了一眼布庄的招牌,再看一眼人流量还不错的布庄,她挑了挑嘴唇对老大道:“别把我的客人吓跑了,看着生意还不错,我以后还想继续做生意呢。” 老大眼中闪过幽光,拍着胸脯道:“太太放心,我们心中有数。” 从确定雇佣关系后,老大就改了对黎宝璐的称呼,虽然并未互通姓名,却把自己定位在下属的位置上,直接叫了太太。 老大大手一挥,叫道:“儿郎们,上!” 五人如狼似虎的冲进布庄,里面的人惊叫一声,黎宝璐听到一个伙计怒声道:“你们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忠勇侯府的布庄!” “嚷什么嚷什么,我们是奉太太的命令来巡查布庄的,还不快去招待客人,没看到客人都等着吗?”老大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转身面对客人时脸上则挤出一朵花似的笑道:“让诸位受惊了,我们店铺今天查账,因此店里的布一律打八折。” 客人们眼睛一亮,齐齐看向店伙计。 伙计惊怒交加,指着老大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我们掌柜的不在,你有什么资格做我们布庄的主儿?” 老大面色一肃,微微侧身道:“我是没资格,但太太总有资格吧?” 黎宝璐扶着红桃的手进门,看着抱着一匹布防备的店伙计笑道:“不错,做得很好,不是谁跑进来说他是太太的人他便是太太的人的,不过很不巧的是我正好带了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黎宝璐将布庄的房契打开放在他眼前,又笑眯眯的道:“还有,这布庄已经不是忠勇侯府的了,而是聆圣街顾府的,你的主子是原忠勇侯府三房的三爷,现聆圣街顾府的大爷,翰林院侍讲学士,以后再有人上门来找麻烦,记得这么报名号,知道吗?” 伙计呆若木鸡,半响才反应过来,他丢下手里的布匹,弓腰道:“太太,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哦,我听说布庄每年都要亏去近六百两的银子,只损耗一项就去了四百多两,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管理布庄的所以就来巡视巡视了。”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店铺里还有其他客人,对他抿嘴笑道:“要是布庄实在难以经营,我觉得还是关起来好,每年都亏这么多,便是我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填的呀,到时候你们就到农庄里去种地吧,太太我别的不多,田地却是不缺的,也好少雇些佃农。” 伙计只觉如坠冰窟。 他也是签了死契的奴才,在布庄里干活不仅轻松体面,每个月还有不菲的月钱,可要是到农庄里去…… 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脸色青白的解释道:“太太,其实布庄亏的也不是很多,只要我们小心些,每年应该还是可以有一些盈余的……” “可我看近三年来你们一直在亏本呀,”黎宝璐扭头对客人们笑道:“我们布庄要暂时关门了,客官们要选布料可要抓紧时间,给你们造成不便我很是抱歉,所以现在你们挑的布料一律八折。” 客人们立即兴奋起来,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不知选哪块布料好,此时却是直接把自己看上的都扒拉过来,道:“伙计快来帮我们剪布,这匹我全要了,这匹我要三丈……” 206.第206章 抄家(二) 客人们买到了自己心仪的布料,付了钱后依依不舍的离开——她们也想旁观八卦,这一看就是刁奴贪污东家资产,东家忍无可忍打上门来的戏码。 只是听听就很兴奋呢。 可惜她们一走,老大手一挥,凶脸和傻大个立即把门合上,从里关起来。 老二则殷勤的从茶室里抬出一张椅子给黎宝璐就坐。 黎宝璐很满意的赏给他一个赞赏的目光,在椅子上坐下,眼睛扫过这家布庄,除了结账的方寸柜台,其余台子上都摆满了不同的布料,东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排木柜,分为横四竖五,共二十个大格子,每个格子都放了不同的布料。 b 分卷阅读528 r 再过去的北面墙上则挂了十来套成衣,黎宝璐看见有三块地方是空着,显然那地方的成衣被卖出去了。 这个布庄的生意还不错。 黎宝璐挑了挑嘴唇继续打量,指了西面的小门问,“那是茶室?” 伙计战战兢兢的低头,“是。” “那二楼是什么地方?” “二楼是招待贵客的地方,一些贵重的绫罗绸缎都要上楼挑选。” “难怪成本这么高,原来你们还进了贵重的绫罗绸缎。” 伙计斟酌的道:“城南就这条街最是繁华,总会有尊贵的客人需要的。” “店里就你一个伙计吗?你们管事的婆娘,儿子,女儿不是也在店里干活吗?” 伙计满脸呆滞,“掌柜娘子在家呀,少爷,不,是掌柜的儿子女儿年纪都还小……” 伙计满脸谨慎的组织语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黎宝璐讥笑一声,对老大挥手道:“抄吧,把所有的布料,成衣都找出来,铺子里的现银也都全拿出来。” “好勒,您就瞧好吧。”老大手一挥,四个小弟就嗷嗷叫的冲上二楼和后面的库房。 伙计满头大汗的摇手道:“太太使不得,使不得呀太太,这些布料都贵重得很,要是脏了破了就卖不出去了。” “没事,”黎宝璐微微一笑道:“反正我也没打算再卖了,你们每年都亏这么多,我再开布庄不是犯傻吗?” 她脸上笑盈盈的,目光却似寒芒一般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到时候我亏的钱再叫你们种地给我挣回来就行了。” 她喃喃道:“你们是签死契的下人,本太太连还债的钱都没有了,到时候农忙时种地,农闲时再拉到城里来干苦力,哪怕一天只有二十文呢,一年也不少赚了……” 伙计软倒在地,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一定不信,这些富贵人家最好面子,谁会那么对下人? 还要脸吗? 可他们太太是童养媳啊,能把闺女送去做童养媳的人家得多穷? 他们太太还不死抠钱?看,这才看了一年的账就打上门来了,一点也没有侯府太太们的胸襟。 眼看着那五人把掌柜藏在二楼起居室里的银子也给搬下来了,伙计再不敢隐瞒,磕头道:“太太饶命,太太饶命啊,其实布庄是赚钱的,不过是掌柜的做了假账,那些盈余的钱和记做亏损的钱他全拿走了!” 红桃给黎宝璐奉了一杯茶,黎宝璐握着茶杯笑问,“那钱他拿去哪儿了?” 伙计咬咬牙,磕头道:“拿回家了,小的听说掌柜的在保定买了不少田地,而且,而且他还往大夫人那里送钱……” “他一个奴才怎么买地?” “他纳了一个妾室,那田地就放在她名下。” “他胆子倒大,就不怕那妾室卷了东西跑?” “她怎敢,我们可是忠勇侯府……”伙计一顿,改口道:“我们可是翰林侍讲家,要是跑了,掌柜的有一百种法子让她生不如死,不过掌柜的也防着她,纳她时就让她家写了卖身契,只是不到衙门里上籍而已。” 黎宝璐明白过来,不到衙门上籍,在衙门里她就是良,可以买地,可她要是逃了,以忠勇侯府下人的身份,拿着一张卖身契临时上奴籍不要太简单,到时他只要以追查逃奴的名义就能把人抓回来折磨。 黎宝璐嘴角一挑,拍掌道:“那就好,我还以为要白丢一份钱呢。” 分卷阅读529 “一会儿一定要找出那妾室的卖身契,她名下的财产可不少。” 老大眼睛发亮的捏着拳头道:“太太放心,只要他放在屋里,我们一定能给你找出来。” “太太,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们在二楼的起居室的暗室里发现了一箱银子,估计是没来得及转走的。”傻大个又喜滋滋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可没想到那起居室的床板间还有一个暗板,一打开就发现了这布包,您看这里面是什么。” 黎宝璐打开一看,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从里掏出一沓纸,对五人扬了扬,“还没去他家呢,东西便找到了,这是地契,嗯,不仅有保定的,还有京郊的,哟,这地还不少,只京郊的就有八十三亩。” 五人流着口水看地契,发财了呀,这可是他们找出来的,分三成的话能分多少? 五人心里的小算盘啪啪的响。 伙计一愣,显然没想到掌柜的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店铺里。 黎宝璐若有所思,“既然地契在这儿,那妾室的卖身契会不会也在这儿?” 黎宝璐和五人一起抬头看向屋顶,傻大个道:“老大,二楼上下左右我全找过了,包括屋顶和房梁!” 老大一挥手,喝道:“给我搜!” 于是四人抱住一根柱子“咻咻”的就爬上房梁,凶脸最先报来好消息,“老大我在上头发现一个小盒子,咦,里面不是卖身契是一张房契……” 老二紧接着惊呼一声道:“找到了找到了,卖身契跟金锭放在一起呢。” 但四人并没有下来,而是在上面腾挪,直把房梁和屋顶翻个遍才滑下来,还很失望的道:“只藏了两样东西……” 伙计和红桃已失去了言语,目瞪口呆的看着,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掌柜的太能藏东西了,而这些人也太能找东西了! 黎宝璐先看了一眼卖身契,转身递给红桃道:“一会儿二林过来让他拿去衙门上籍,今日必须这事办好。” 这才去看那张房契,“柳儿胡同36号?”黎宝璐嗤笑道:“准备的好充分呀,地有了,房子也有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赎身呐?” 伙计低下头去,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老大眼睛亮晶晶的,凑上来问道:“太太,这房子算不算在里头?” 黎宝璐横了他一眼道:“本太太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她指着店铺里的布料道:“除了布料和柜台上的银子,不管你们找到什么都算。” 五人兴奋的差点大叫起来,布料和柜台上的银子都是明着放的,不算在内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料到找到的房契也算在里面,那他们岂不是有房有地了? 好生意啊,五人用热恋般的眼神看黎宝璐,他们要是能早点遇到女侠就好了。 黎宝璐把东西房契收好,将盒子里的那几锭金子交给老大收好,转身道:“走吧,去他家看看。” 布庄管事的家就在铺子往后的第三条巷子里,是忠勇侯府给铺子里的下人租的,每个月账上都有二两银子的房租支出。 伙计也被押着一起走,要他带路,以及防着他通风报信。 周娘子便是管事的大妇,此时她正掐着腰的点着妾室柳红的额头骂道:“光吃不做的小贱蹄子,这是看你家爷不在家就躲懒了是吧,平日里就知道勾搭汉子,叫你做点什么事推三阻四的,养你有什么用?” 说罢气上头来,手指揪住她的肉就狠命的扭,柳红紧咬着嘴唇不敢说话,缩着肩膀去抱地上的水盆。 没听到惊叫声,周娘子心中更怒,捶了她的后背几下,怒道:“锯了嘴的葫芦,白养你 分卷阅读530 这么多年……” “砰”的一声巨响,她家的门口摇晃了两下便“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娘子“啊”的尖叫一声跳起来,怒目指着他们:“你们是谁,想干嘛?知道这是哪儿吗?” “知道啊,”老大的眼睛扫过被捶倒在地的女孩,眼中闪过幽光,冷冷的看向周娘子道:“这不就是翰林侍讲顾大人家奴才住的院子吗?” 周娘子掐着腰怒道:“啥翰林不翰林的我不知道,我们家是忠勇侯府的,你敢踢我的门,信不信……” 在看到她身后转出来的黎宝璐和红桃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 她不认识黎宝璐,但她认识红桃,那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每次她进门请安时都要巴结讨好的人物,据说她也跟着他们一样被分给了三爷三奶奶。 黎宝璐看也不看她,扫了院子一眼就挥手道:“给我抄!” 四人“嗷嗷”叫着冲进院子,迅速踢开各个房间的门冲进去,一会儿各个房间便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老大没有和他们的小弟一起,而是走在黎宝璐身后一步。 周娘子很快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冲进房里,见她的柜子打开,里面新做的衣服被好好的放在桌子上,那些拿来掩饰的破旧衣裳则被丢得满地都是。 207.第207章 抄家(三) “你们干什么?”周娘子尖叫一声,跑进去拦住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但她才跑上去就被傻大个一把推倒在地,傻大个嫌她挡路,恶狠狠地瞪着她道:“滚远些,耽误了爷找宝贝爷削死你!”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周娘子拍着地大哭大叫,“快来人啊,快来救我呀,有人在天子脚下杀人放火抢东西了!” 傻大个被吵得受不了,上前拎起她就把人扔出去! 来前大哥一再叮嘱,不准与他们多言语,他们只需动手就行。 周娘子被丢出房门,“啪”的一声脸着地的贴在地上,正好被丢在黎宝璐的脚前。 周娘子晕晕乎乎的抬头就看到黎宝璐正含笑看着她,她依然不知道黎宝璐的身份,因此她直接看向她身后的红桃,目光狠狠的瞪着她道:“红桃,你什么意思,竟敢带着人上我家来闹,别以为你是二夫人跟前的红人我便拿你没办法,我妹妹还是大夫人屋里呢!” 红桃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道:“周娘子说的什么话,我早已不在二夫人跟前伺候了,我现在是我们太太的人。” 说罢看向黎宝璐。 周娘子僵硬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她,含笑道:“原来周娘子的妹妹是大夫人房里的呀,难怪会把钱送给大夫人。只是这布庄早在二月初八时就分给我了,之前的事儿我管不着,怎么这俩月也往大房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不是我的下人,而是大夫人的,这产业不是我的,而是大房的呢。” 周娘子脸色苍白,身子发抖的看向黎宝璐,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大喊:这是三奶奶,这是三奶奶! 黎宝璐跨过她的身子走到柳红面前,伸手将她扶起来,她的手指正好搭在她的手腕上,微弱的脉搏通过指腹传来,黎宝璐微微蹙眉,她抬起柳红的下巴,见她面若金纸,眼睛无神,立时面色一变。 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恶狠狠的撬开她的嘴巴,左手抚向她的后背来回搓了两下掌下便微微用力…… 柳红“呕”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血中含着的血块醒目无比。 老大见了面色大变,一脚狠狠地踢向周娘子,“贱人!” 分卷阅读531 “啊——”周娘子被踢得飞撞在院子里的桌凳上,直接“啪”的一声把桌子压垮了,她捂住被踢的胸口呕出一口血来,惊惧的看着他们。 黎宝璐把柳红扶着在台阶上坐下,歪了歪头问:“你是他们家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柳红胆怯的看向黎宝璐,抖着声音道:“奴叫柳红,是,是老爷的妾室……” 黎宝璐看着比她还小的女孩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是,畜生啊!” 真的是畜生,她敢发誓,即便柳红营养不良长得小些,但她的年纪也绝对不超过十三,再看她的脸色,再撸开袖子一看,不是青就是红肿,还有条形状的青紫伤痕,显然是长期受虐待的。 黎宝璐本转过头去不看卷着身子的周娘子,面沉如水的看着他们吵架。 柳红忍了忍,还是小声提醒她道:“少爷和小姐带着丫头和小厮去逛街了,很快就要回来了,你,你们快走吧……” 之前她被周娘子捶得失去了意识,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被黎宝璐打出了胸中那口淤血才慢慢恢复过来,一醒神便发现家里天翻地覆了,所以她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才是他们所有人的主子。 黎宝璐一笑,柔声道:“他们回来才好呢,这样我们就不用去找他们了。” 话音才落,门口就响起了惊呼声,两个大孩子带着个丫头和小厮冲进来,惊怒交加,“你们是谁?” 黎宝璐不想和两个小屁孩说话,手一挥,正好搜完一个房间换地方的凶脸便冲上去三下五除二的把他们全绑了丢在地上,还顺手从他们脚上扒下袜子塞他们嘴里。 四人差点被那味冲得晕过去。 左邻右舍早被这动静吸引过来,因为不知详情只敢远远的围观,现见他们连孩子都绑了,不由结伴上前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想干啥?” 他们这些人以往见了人都要躲,不然就要伪装,但今天凶脸特理直气壮地喊道:“这几个刁奴欺主,贪污了我们东家的东西,我们是奉命来查问的,怎么,你们要替我们家的奴才做主?” 众人立即看向周娘子,“周娘子,这是你东家的人?” 周娘子脸色惨白的爬到黎宝璐脚下,哭道:“太太,您一定是被人骗了,我们家老爷一直兢兢业业的经营着布庄,从未敢懈怠过,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啊!” 众人这下知道凶脸说的是真话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退后一步,但心里依然觉得黎宝璐太狠,这简直是抄家啊,多大仇,多大恨呐。 黎宝璐居高临下的嗤笑道:“兢兢业业?他兢兢业业,所以你在我跟前喊他老爷?他一个家奴都成了老爷,那本太太是什么?” 周娘子这才知道自己口误了,爬起来便“啪,啪”的打自个的脸,哭道:“是奴婢失言,是奴婢失言……” “不,你说的也没错,”黎宝璐抬头扫过院中的人和物,含笑道:“他现在可不就是老爷吗,妻儿穿着绫罗绸缎,家里养着小妾,买了丫头和小厮,日子过得比我还好呢。我呢,将布庄交由他经营,一年下来反而要赔去六百多两的银子,这哪里是奴才,他才是我的老爷,我才是他的奴才吧?” 黎宝璐脸上显出怒气,将抱住自己腿的周娘子踢到一边,恨声道:“谁家养得起这样的奴才,养主子还差不多!” 众人一听,看向周娘子一家的目光都变了,低声道:“他家经营的布庄生意不是一直很好吗,一年最少也盈利千两,怎么还亏去六百多两?” “怪道气成这样,原来竟是卷了收益还让东家倒赔钱,这样的奴才打杀也不冤。” 黎宝璐却没想杀了他们,杀奴也是犯法的,虽然罪不大,但她却没兴趣去挨板子和罚款。 至于送到监狱,更不必了, 分卷阅读532 以大夫人的手段,想要把人弄出来不要太简单。 她就爱使唤他们,至少在她气消前还不想放他们。 四人很快就把所有房间抄了一遍,然后抬出桌子,凳子来放东西,绫罗绸缎的衣服,最次的也是棉布,就是做样子的旧衣裳都被四人找出来放在了一边,理由是,“太太,您别看这衣服旧,拿到当铺也能换些钱的。” 黎宝璐:“……” 然后是各种首饰,摆件及收藏,银子和银票却没有多少,显然他是把大部分钱都买了地。 “不对啊,”黎宝璐搓着下巴道:“地契上最近的日期也是前年的,去年和今年的钱他肯定没买地,布庄里找的那箱子钱数也不对。” 老四就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给她,“太太您看。” “这是什么?” “这是德昌银号存钱的凭证之一,您家这位管事在银号里存了钱,但只记名不拿银票,须得特殊的凭证才能上门取钱。” “就凭一张木牌?” “当然不是,木牌是身份凭证,还应该有存钱的票据,跟银票差不多,不过银票可以在外流通,票据却不行,须得和这木牌一起用才能取钱。” 五人走南闯北,抢过偷过不少人,自然知道这点,因此在柜子底部发现这木牌后老四就知道怎么用了。 “但我和老二把这房子都翻过了,没找着票据,估计票据没藏在家里。”老四颇有些惋惜,要是能找到票据,那就能知道他们到底存了多少钱了。 这里面可有他们的一份钱呢。 黎宝璐将木牌还给他,冷笑道:“不急,总能找到。” 她目光扫了一眼,道:“我在我家隔壁租了间院子,把值钱的东西都搬回去,剩余的贱卖了吧,卖不掉的一律拉到当铺里去。” 老大应了一声,挤开人群出去,很快就找来七八个苦力,让他们把东西板上手推车走。 凶脸将伙计拉出来冷笑道:“现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盯着他们把东西押回去,若敢耍心眼,哼,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太太手里呢。” 伙计脸色苍白的点头。 老大就将周娘子一家全绑了,让苦力押着回去,却把柳红抱了放在板车上,沉声道:“把他们也押回去。” 黎宝璐便带剩下的人直奔下一个铺子。 因为有了经验,他们动作快了许多,也不再如第一次那么废话,冲进店铺便如狼似虎一般的搜刮,等他们把隐藏的东西找出来便又扯着店里的伙计直奔管事的家。 因为路上奔波时全部是雇的马车和骡车,因此速度够快,七人赶在天黑前便把京城的三个铺子全抄了,管事的家人也全都被雇的苦力押到了聆圣街租的院子里。 在客栈里休息的三个管事听到风声,先是分别赶回家查看,发现空空如也的家后如遭雷击,然后便眼睛发红的冲向聆圣街。 其余六个家离得远的管事也惴惴不安,想要出城回去,二林就看着他们冷笑道:“你们只管走,太太说了,你们只要出了城门,太太就把你们全家都告为逃奴。” 他冷笑道:“太太亲自雇人去抓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拖家带口能逃到哪儿去?” 六人跌倒在地,伏地大哭,“我们冤枉啊,我们一直对太太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懈怠的。” “是不是忠心耿耿太太心中自有数,若你们真是好的,太太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可你们要是不好,也休想骗过我们太太去。” 208.第208章 震慑 早上还自 分卷阅读533 信骄傲的九位管事再度齐聚聆圣街顾府,但这次九人分两拨而立,已经被抄的三个管事在前面跪着,剩余六人低着头站在他们身后。 黎宝璐在饭馆里请傻大个他们吃了一顿好的,相约好明天继续抄家大业,并制定了严密的分赃计划后便各回各家。 才到门口她就看到或跪或站的九人,周围有邻里在悄悄的打量,她家今天动静太大,想不被注视都难。 从午时开始便陆续有苦力推着东西,押着人来,有老有小,有男有女,虽然嘴巴堵着,但还是不免有些喧哗,都知道这顾府住的是新科状元,一出仕就升官做了四品侍讲学士的尊贵人,为他们这三街九巷的唯一人,所以大家都很好奇这是出了什么事。 看到黎宝璐回来,还有热心邻里喊住她,表示有麻烦可以找他们帮忙。 黎宝璐一路含笑谢过,看也不看门口的九人,直接进去。 红桃“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留下外面惊愕的九人。 才被打了脸,主子又不见他们,九人即使饿得发晕也没敢离开,而是继续低头或跪或站。 二林和顺心迎上来,“太太您回来了。” 黎宝璐先看下顺心,“你家公子吓到没有?” “没有,”顺心眼睛发亮道:“太太应该把我家公子叫回来的,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太太是公子的师娘就应该使唤公子才对。” 黎宝璐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满脸惋惜的顺心笑道:“是你想凑热闹吧?快别贫嘴了,这样的小事还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去吃饭吧,我们已在外面吃过了。” 这才扭头看向二林,“怎么你回家来了,大爷呢?” “大爷去太子府了,知道太太把管事们的家抄了,特让小的回来帮您。” “柳红的奴籍办好了?” 二林立即掏出一张卖身契来,上面已经盖了红章,“衙门里的人听说小的是翰林侍讲学士府的,二话没说就帮着办了。” 黎宝璐打开卖身契,讽笑道:“好极了。”她转身就往旁边去。 黎宝璐以五两银子每月的租金把隔壁租下来了,只租一个月,专门用来关人的。 门重新打开,九人皆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黎宝璐。 黎宝璐对他们微微一笑,道:“你们也来听听吧。”说完便率先往隔壁去。 九人犹豫了一下便跟上去。 三个管事的一家老小和买的下人全被绑了丢在院子里,他们又惊又怕又饿,此时看到黎宝璐和当家的进来,不由瞪大了眼睛。看向黎宝璐的眼神又是惊惧,又是怨恨。 黎宝璐环顾一周,扭头对二林道:“去点灯,把院子全照亮了。” 顺心跑过来帮忙顺便看热闹,特热情的黎宝璐搬来一张椅子在台阶上坐下。 黎宝璐指了三管事家的下人道:“他们不过是奴才中的奴才,此事不与他们相干,给他们解绑。” 红桃上前给那几个下人松绑,他们惊惧的去看他们的老爷,最后果断的爬到黎宝璐身后站好,有两三个机灵的还去帮二林点灯。 他们是老爷买的下人,但老爷却是顾府的下人,从理论上来说奴才的一切都是主人的,因此他们应该也是顾府的下人。 他们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心安理得的叛变了。 黎宝璐也不再管他们,扭头对红桃道:“去把柳红也带来。” 柳红身上的伤很多,加上她年纪小,黎宝璐并没有把人绑起来,自然也没让她跟着他们一块儿呆在这院子里,而是送给青菱照顾。b 分卷阅读534 r 柳红很快被带过来,这下人总算是齐了。 她抬头看向底下站着的管事,似笑非笑的道:“我知道你们出自忠勇侯府,而忠勇侯府家大业大,总有松懈之处,因此你们底下的猫腻不少。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过往的事我不愿追究,所以在分支后我并没有立即查账。” “我也没想你们账上给我留多少盈余,哪怕账目是平的,没有一点结余,甚至有些亏损我也能接受,毕竟你们以前是忠勇侯府的人嘛,过往的事我不愿追究,更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只要今后你们守我的规矩就行。”黎宝璐看着他们一笑,“只是我没想到我给你们留了条路,你们却非得自己再开一条,好死不死那条路正好跟我给你们留的正相反!” 黎宝璐身子微微前倾,笑着问他们,“你们说,到最后是你们这群做奴才的顺着我这个主子,还是我这个主子不得不跟在你们屁股后面走呢?” 九人面色青白,身子摇摇欲坠。 他们想要辩解,想要含冤,但摆在地上的东西和人就像是一把开刃的大刀悬在众人的头顶,不论他们说什么都是狡辩! 黎宝璐惋惜的靠在椅子上叹气道:“本来想既往不咎的,既然有路你们不走,那我只好把路全推了,大家干干净净,一切从头开始才好呀。” 她脸色沉凝的道:“世道对我就是这么好,你们全家都是签死契的下人,只要不杀你们,我干什么不行?” 九人“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太太恕罪,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黎宝璐点头笑道:“好说,好说,等这事一过我们主仆再磨合磨合,放心,我只求财,不会要你们的命的,只要今后你们守规矩,等我心口的气消了就好了。” 九人一点都不信,当下有保定的管事破釜沉舟的道:“太太,奴才的确做了假账,奴才该死,奴才该打,奴才请太太给奴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明儿奴才就回去把原来的账本拿来,缺的钱奴才砸锅卖铁也会补上的。” 黎宝璐欣慰的点头,“不错,不错,态度很值得表扬,你们以后都要像他学习,也要再接再厉发扬这种知错就认错,就改的精神。”然而她却惋惜的叹气道:“不过这次是不用了,因为抄你们家的人下响已经出发了,保定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一个晚上就到了,所以……” “不过不要紧,反正你也要砸锅卖铁,我替你就好,便不用你再费劲儿了。” 那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 保定因为离京城有一段距离,这份产业又是侯爷自己的私产,侯爷几乎不管,因此他只要保证每个季度都有些盈余就行,又不用打点府上的各位夫人,所以其实他贪下的东西比京城这三个管事只有更多,没有更少的。 要是家被抄了,那人打了一个寒颤,面无血色的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见把人吓着了,心里满意了,心口的火气也去了不少,这才看向院中还捆着的人,她笑道:“我这里是不养闲人的,你们家查抄出来的东西有许多是不能放进铺子里转卖的,因此明日你们全都上街把那些东西当二手卖了。若是怠工或有其他诡计,我可是不依的,现在农忙已经结束,庄子里也不需要苦力,那我只能把你们就近送到矿产了。” 她微微一笑道:“放心,不是把你们卖到矿产,只是租借给矿产,我要的也不多,只要包你们食宿就行,一分工钱都不要的,等你们夏收时再回庄子干活。” 才升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心中一寒,惊惧的看着黎宝璐,他们不怕被卖到矿产,真的,不说他们自己还有藏着的资金可以自赎,便是找上忠勇侯府,他们也能找到人把他们赎出去,哪怕是送官呢,虽然会丢脸,会受苦,但那是暂时的,他们知道主子们不少的秘密,也与府中的主子有来往,再不济还跟府上的大管事有交情,送官后也能想办法出来。 可如今黎宝璐不愿意送官,也不愿意把他们卖掉,而是要拿 分卷阅读535 着卖身契慢慢的折磨他们。 他们的生死皆在黎宝璐的手中,众人遍体生寒,她明明还是个少女模样,却凶恶得好像地狱里的魔鬼。 黎宝璐起身,对九人微微点头道:“我看你们也没心情回客栈住了,我让人给你们退房,今晚你们便留在院子里,也安抚一下你们的家人,”黎宝璐似笑非笑的扫过愤恨瞪着她的妇人和孩子,意味深长的道:“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还有,我很欢迎你们加入逃奴行列。” 九人伏倒在地,抖着身子道:“奴才不敢!” 黎宝璐也不与他们辩解,起身离开。 不敢? 敢昧下这么多钱,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黎宝璐没叫人守着他们,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很乐意他们做逃奴,那样她或杀或打都很名正言顺的,可惜他们胆子太小,或许是太过忌惮黎宝璐,一晚上啥也没发生,没有人逃走,更没人闹事。 黎宝璐对此颇为惋惜。 顾景云回来时隔壁安静得不得了,他站在院子里看了隔壁好一会儿才疑惑的看向二林,“他们就关在对面?” 二林毕恭毕敬的弯腰低头道:“回大爷,太太没关他们,只是让他们住在那里。” 顾景云若有所思的道:“看来宝璐把他们吓得不轻啊。” 二林沉默,何止是吓得不轻,就是他这个局外人都差点吓死,太太真是丁点亏都不吃呀。 顾景云推门进房时差点被屋里的金银闪瞎眼,灯光打在金银上反射出光芒刺进眼睛,加上黎宝璐正坐在阴影处,顾景云好一会儿才在屋里找到她。 看到她坐在炕角,正眉眼带笑的数着面前的一堆金银,他便哭笑不得,上前点了她的额头道:“我就知道……” 209.第209章 心疼 黎宝璐把身前的金银全都推到一边,喜滋滋的道:“从这三个管事的收益来看,我觉得全部抄一遍后的我们拿到的七成绝对不少于五万两,当然,这是算上所有产业的结果,只这九人的话,我就勉强算是三万吧。” 黎宝璐流着口水道:“三万两呢,这么多钱。” 顾景云无奈,“我也从未缺你吃穿,你怎么就这么爱钱?” “这世上有几人不爱钱的?”黎宝璐不以为然,“我虽爱钱,却也取之有道,要不是他们做得太过分,我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们的。” 黎宝璐将账册拿过来丢给他,冷哼道:“以为我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可以随便骗?这上面的损耗及损耗理由看着合情合理且相互关联,但每一条单拎出来细究就知道不可能,除非是故意的。” 顾景云接过账本翻了翻,并没有往心里去,宝璐对数字敏感,术数比他还好,她说有问题,那就必然有问题,他只担心,“铺子还罢,在城里大家互不相干,只要盯住了管事一家就行,但庄子上的佃户,长工不少,若管事家人把人纠结起来,你派去的人能把人镇住吗?” “放心,”黎宝璐得意洋洋的道:“我早想到了,我让他们以巡查探访的名义去的,去的时候先问地租,我都想好了,今年只收两成的地租,长工工钱加三倍,那些佃农和长工人又不笨,先得到了这个消息又知道他们是下去查账的,为了立功只怕还会帮着一起抓人呢。” 顾景云感叹,“两成啊……” 黎宝璐点头,“忠勇侯府一直收的五成,我直接减了五分之三呢,我算过了,除去我们支出的种子和农具的花销还剩余不少。” 地主家拿高租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佃农种植的种子由他们购买,农具若破损得厉害,地主也要补上。 当然,像忠勇侯府这样的人家是这么干的,但总有省钱多拿的地主,种子 分卷阅读536 农具得佃农自己出,到最后还收五成以上的地租。 若碰上这样的地主,佃农的确很倒霉。 黎宝璐觉得她这个地主是很好的了,两成的地租还包了种子和农具,满大楚也就她一个了。 顾景云就喜欢看她得意洋洋的模样,看完了才道:“你舅舅他们快到了,”顾景云笑道:“我今日在太子府得知他们今日已进入保定,早则明日,迟则后日就到了,让你租的房子你租好了吗?” “不租了,”黎宝璐从盒子里翻找出一张房契,扬了扬道:“柳儿胡同的二进小院,暂时借给他们住。” 顾景云点头,“倒是便宜了我们。” “可不是,本来顾府分家我们一文现银都没落着,结果这一抄家直接由贫困迈入大富,这暴富,果然抄家才是最来钱的途径。”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顾景云瞥了她一眼道:“你可别忘形。” “嗯嗯,”黎宝璐狠狠地点头道:“我是个谦虚的好孩子呢,不会得意忘形的。” 俩人不再提起黎鸿,因为提起他心情就不会好,想到最多过两天就能看到他便心情不爽,但只要想到她完成了对祖母的承诺,给黎家平反,让黎家血脉离开琼州她就又开心起来。 她怔怔的看着炕上和桌上的金银,黎家一无所有,就算回到顺德黎氏,他们的产业只怕也要不回来了,与其仰人鼻息,不如依赖自己。 看来她还得给他们准备一份重新开始的钱。 但这都不是难事,最困难的阶段他们已经度过了不是吗? 只是不知舅舅他们何时能够离开琼州,小夫妻俩相互依偎着不约而同的想念起远在琼州的家人。 俩人同时看向窗外的月亮,黎宝璐低声道:“至少我们看到的月亮是同一个,我猜妞妞现在肯定是闹着舅舅给她讲故事呢。” 琼州的秦府里,妞妞正扯住她老爹的胡子含糊的大叫,“哥哥,姐姐——” 秦信芳无奈,只能把顾景云和黎宝璐的画像给她看,再次纠正道:“是爹爹和娘亲!” 妞妞抬起小脑袋,捏着拳头愤怒的冲他吼,“哥哥,姐姐!” 然后又指着何子佩道:“娘娘,”又戳着秦信芳的鼻子,“爹爹!” 何子佩听到这称呼眼睛湿润,抱了她对秦信芳道:“算了吧,她现在还小呢,再大些再教便是。” 秦信芳心里又哪里不酸不疼,却坚持道:“不行,小孩子认死理,现在不教以后就教不过来了。” 妞妞已经一岁半了,会走会跑,还会追在他们身后叫“爹爹,娘亲”了,秦信芳越来越爱她,也越来越舍不得她受苦。 他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儿,不由又想到了他们活到三岁的长女,艰涩的问道:“你舍得她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地方吗?以罪民的身份!” 何子佩眼中的泪水落下,捂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舍得? 虽然景云走前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去,但这件事难度太大,他们是成人,又不是孩子,自然要想到不能平反的后果。 他们早约定好要是不能平反就让妞妞做景云和宝璐的孩子,当时提出这个主意时他们心中还有点沾沾自喜,觉得他们留在琼州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孩子们都是良民,都能离开就好。 可现在妞妞渐渐长大,也越来越可爱,她半个时辰看不到她就要想得不得了,更不要说天各一方,不能相认了。 有时候她会觉得其实罪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们一家人是在一起的,但清醒过来时,理智就忍不住抽自己,怎么 分卷阅读537 会好,这是琼州啊,这是罪籍啊,琼州的罪民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还不了解吗? 也就他们秦家有外来的支援才能过得这么好。 但这所谓的好也不过是吃穿不愁,跟自由出行,娱乐活动丰富的良民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便把女儿束缚在这里? 她会恨死自己的! 何子佩推开怀里的女儿,握住她的肩膀,指着画像上的顾景云道:“这才是你爹爹,我,我是舅婆,”又指了黎宝璐的画像道:“这才是你娘亲。” 妞妞愣愣的看着画像上的人,又看看母亲,果断的大哭起来,还一边哭一边抱着她的脖子,死活不认画像上的人了。 这下换秦信芳心疼了,忙抱过女儿哄道:“算了,算了,明日再教,今天累了,我们先睡觉。” 屋外的秦文茵咬着嘴唇,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白一堂看着直皱眉头,“你哭什么?” 秦文茵扭过头去,用帕子擦干眼泪,这才歉意的对他道:“让白先生见笑了。” “妞妞就是一孩子,你们又不带她出村,即便是叫秦先生为父亲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苛责?”白一堂有些不悦,“你们这样教她,她又看不到景云和宝璐,以后说不定更乱。” 秦文茵摇头,看着窗纸上透出的一家三口道:“事不周密必败,想要置我们秦家于死地的人太多了,妞妞和景云是秦家的唯一的血脉了,绝对不能出错。” 白一堂撇撇嘴,“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就把她带去给景云和宝璐,让他们养着,随便给她找个身份,捡来的,育善堂收养的都行,琼州这边和人说孩子夭折就行了,哪里需要防备这么多?” “……”秦文茵半响才道:“我大哥大嫂舍不得她,而且孩子还小,还是亲生父母养着毕竟好。” 犹豫了一下,秦文茵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他,“白先生能离开琼州?” “离开琼州很难吗?”白一堂反好奇的问道:“我离开过几次,都很容易呀。” 所以您到底是为什么愿意住在琼州的罪村里? 当然是因为这里没有仇杀,也没人找他麻烦了,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十一年前脑抽的收了个徒弟,让他想走也走不了。 不过他徒弟已经不在琼州了,白一堂摸着下巴想他要不要去找徒弟玩玩。 眼角瞥到秦文茵,白一堂就将才起的主意拍死,算了,都答应了徒弟要照应秦家了,不好言而无信。 “秦夫人,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虽然琼州晚上已经不冷了,但秦文茵身体那么弱,万一就因为这晚风和露水生病了怎么办? 宝璐不在琼州了,他们要看大夫可得赶一天的路才能到县城找大夫呀。 白一堂强硬的送秦文茵回去休息,而屋里的秦信芳夫妇才满头大汗的把闺女哄好,轻轻的将熟睡的她放到床上。 小孩刚才哭得有点凶,睡着了还时不时的抽泣两下,夫妻俩心疼不已。 秦信芳面色变了又变,最后低声道:“你说我写上一首诗寄给同和如何?” 陈同,字同和,是秦信芳的至交好友,这十几年来一直是他往琼州寄东西,诗寄给他和公开没什么两样。 何子佩与丈夫心窍相通,他一说她便明白他是想向皇帝服软。景云说皇帝年纪大了,越来越念旧,因此对他颇为照顾。 要论旧情,谁能有秦信芳合适? 何子佩实不愿丈夫受此侮辱,当年他们出京时何等豪气?可是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女儿,何子佩到底还是点头了。 分卷阅读538 为了女儿,为了她,他们什么苦,什么屈辱都受得。 210.第210章 来到 秦信芳却并不觉得屈辱,反而笑道:“正好我给景云和宝璐都取了字,一并让里正把信寄出去。” 说起孩子的事,何子佩强压下心中的难受,含笑问:“什么字?” “景云便叫清和,宝璐就叫纯熙吧。” 何子佩点头,“君膺皇灵之清和,受明哲之上姿,我知你的意思,你嫌他心思深,戾气重,希望他性情清静和平。景云要是知道肯定又要说你偏心宝璐了。” 因为宝璐的字取得很好。 黎宝璐的字出自《诗经?周颂》“於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这句话的意思是“王师美哉多英勇,率领他们荡晦冥。天下大放光明时,伟大辅佐便降临”。 纯熙谓大光明也,而且是指道德,品格上的。 唐顺之曾评“岂其翊赞於遵晦之日者,不及乎纯熙大介之会”。 可见纯熙二字的可贵,所以何子佩说秦信芳偏心。 秦信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谁说清和二字出自蔡邕的《文范先生陈仲弓铭》,我是取自王逸的《九思?伤时》,‘声噭誂兮清和,音晏衍兮要媱’。” 何子佩白了他一眼,没事去赞景云声音清越清和做什么? 她不再理他,起身道:“这封信你来写吧,我可不会替你在景云面前圆谎。” 秦信芳摸了摸鼻子,却没改主意,景云和宝璐的字他早就在找了,找来找去,觉得这两个字最合适自家的孩子。 景云胸中一直有股戾气,那气一日不消他心就一日难安,那孩子又太过聪明,与人学着把情绪掩藏起来,整日一副平平和和笑眯眯的模样,唯有他们这些亲人知道他心里压了多少事,心中堵着怎样一口气。 他一直担忧害怕,如果真的不能给他平反,这孩子会不会顺势就造反,把整个大楚都给折腾翻。 要是这样就与当初他自愿承担罪责,自愿流放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所以他给他取字“清和”,希望他时刻记着他对他的期望,期许他的戾气渐消,性情能够变得清静和平。 至于宝璐,这孩子有时看着嫉恶如仇,心却是最柔软不过,又宽厚大度,只怕世上能包容景云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希望这孩子能给景云于光明,照亮他的人生,让他能成为辅佐天下明君的良臣。 这两个字是他对两个孩子最大的期盼和祝愿。 不知长辈期盼的黎宝璐难得的睡了懒觉,直到顾景云用过早饭要出门了才艰难的爬起来。 顾景云笑话她,“可是昨天太过兴奋所致?” 黎宝璐恹恹的点头,“昨晚上梦里全在吵架打架,睡得不好。” 顾景云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习惯以后就不会做梦了。” 赵宁抽了抽嘴角,先生,昨天那一出已经闹得够大了,要是习惯得抄多少家? 黎宝璐却一本正经的点头,“打架杀人啥的不会做梦,没想到这点事却会做梦,看来还是锻炼不够。只可惜保定离京城还是太远了……” 所以她就是想亲自抄家也不行,她不会离开顾景云身边的。 顾景云也没想让她去保定,只是点头道:“我们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赵宁轻咳一声,忍不住道:“先生,这种事还是别有机会比较好吧。” 分卷阅读539 顾景云一愣,歪着头想了想便扭头问黎宝璐,“你想要锻炼吗?” 好像她想他就能让奴才们贪污让她去抄一样。 黎宝璐摇头,“还是算了,我是个和平人士,喜欢平平安安,清清静静。” “那就算了,你派人去城门口等着,要是黎钧他们到了你就去和他们玩玩,转移一下注意力晚上就不会做梦了。”顾景云一本正经的嘱咐了许多,这才去坐马车,路过隔壁时他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紧闭大门的房子,眼中闪过幽光。 黎宝璐用过早饭就又满血复活啦,她让青菱拿了钱上街雇人去城门口守着,自己则带着红桃去隔壁院子。 那些绫罗绸缎的衣服是不可能再给他们穿的,但也不能放到店铺里卖,押到当铺价钱又不合算。 黎宝璐打算物尽其用让他们上街摆摊去,全当二手货卖了。 反正那些衣服都很好,看着比她的还富贵,还要新,正是平民富户最喜欢的样式和颜色。 九个管事憋屈的和其家人拉了东西上街摆摊,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此时,东城门外来了一队衣衫褴褛的人,一个少年穿着短褂布衣,肩膀上缠着一条麻绳正全身往前倾的拉着后面的板车,板车上躺着一个消瘦的中年人,后面有一个满头霜白的中年妇人正帮忙往前推板车。 而板车左右还走着两个背着包袱的年轻女孩,年纪较大的那个两只手都没空,大家都还能看到她包袱里绑着的锅。 五人一副流民打扮,正赶着进城出城的人都避着他们,好似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少年视而不见的排在进城的队伍中,抬头看着眼前巍峨的城门,他不由有些恍惚,他竟然真的离开琼州了! 梅氏挤到儿子身边,小心翼翼地道:“钧哥儿,宝璐住哪儿呢?” 少年警惕的望向四周,低声道:“那些官差说顾景云出自忠勇侯府,”他顿了顿道:“不过我想他跟家里的关系只怕不太好,我们先在城里找家客栈住下,等我打听到消息再说。”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脚不停的赶路,装富户乘过马车,也装流民用脚赶过路,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但黎宝璐送来的钱还剩下一半,足够他们在京城住到打听消息了。 黎钧拉着板车就要进城门,京城守门的士兵并不是每一个都检查,而是看到形迹可疑的人才会上前索要路引和户籍之类的文书。 黎钧等人进城事士兵们只是扫他们一眼,见他们和一般流民没啥区别就拦住他们查了一下路引,然后便挥手放行了。 黎钧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张路引并不是他的,而是官差们交给他们掩饰身份的,他们的路引给了跟随官差赶路的人。 黎钧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却知道官差们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保住他们的性命,所以一路上都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出他们的身份来历。 就连口音他们都尽量往北音靠。 好在他们的父亲从小在京城长大,口音便带着京腔,他们从小跟着学,再特意模仿一下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黎钧收好路引,立即弯下腰去拉板车,结果才进城门一个人就死盯着他,然后又去盯他娘,半响就冲他们走过来。 黎钧面色大变,拉了板车就要跑,那男子已经高兴的迎上来,“黎爷?”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立即确认道:“哎呦真是黎爷啊,您怎么这幅打扮?” 男子殷勤的迎上来,“顾状元府上老早就让小的在这里等您了,总算是把您给等到了……” 正计算着他撞开人,背了父亲立即跑能跑掉的可能性的黎钧听到他的话一愣,看向男子道:“你说顾状元?他全名是啥?” 分卷阅读540 “黎爷这是还不知道吧,顾小相公考中状元了,现可是翰林院里四品的侍读了,顾太太一早就让她婢女拿了您的画像给小的,让小的在城门口等您呢。”男子特高兴的接过他手里的麻绳,笑道:“这位是舅老爷吧,还是让小的来拉吧,怎好叫黎爷劳累?” 黎鸿紧握着麻绳不松手,看向他手里的纸道:“把你的画像给我看看。” 他认识黎宝璐的字迹,见了一定能认识。 男子也不介意,将画像塞给他。 画像只有两张,画了他和他母亲,旁边标注有他们的名字,看到那熟悉的字迹,黎钧松了一口气,这才愿意跟男子走。 那男子便招过路边的一辆骡车,殷勤的笑道:“顾状元现住在聆圣街内,离东城门远着呢,还是坐车去较快。” 反正有顾府付钱,何苦省那点钱? 黎钧沉默不语的把黎鸿扶下板车,再抱上骡车。 黎鸿一直低着头,他知道,在见到皇帝前他们都是有危险的,兰贵妃可不管这是不是天子脚下,因此他一直很低调,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男子也不介意,见黎家人都上了骡车他便也高兴的爬上去,让车夫去聆圣街。 他并不知道,他身后的一家五口,每个人手上都藏了把凶器,就是双腿还有些不灵活的黎鸿都偷偷握了把菜刀,只要一发现不对劲他们就反击逃命。 骡车走的一直是热闹的大街,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少,男子还热情的给他们介绍走过的店铺和街市。 到了聆圣街,骡车不久就转弯进了一条巷子,黎家人瞬间绷紧了神经,但很快外面就传来一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欢喜声,“太太,太太,舅爷他们到了!” 黎钧从骡车上跳下便看到正从门里出来的黎宝璐,他眼圈瞬时一红,低下头去掩盖了下才抬头冲她笑道:“二妹又长高些了。” 黎宝璐一笑,“堂哥也壮了许多。” 211.第211章 激怒 红桃和青菱忙出来把东西搬进去,黎鸿看到黎宝璐瑟缩了一下,不肯让两个丫头搀扶,直接抓住了梅氏的手。 黎宝璐只扫了他一眼便扭头对黎荷黎柳道:“我们进门吧,赶了许久的路也累了。” 红桃给那男子一锭五两的银子算是谢过,那男子不断的鞠躬退下,一叠声的道:“姑娘们下次再要使唤人便让人到街上叫我一声便行。” 转身负责把车夫的钱给出了,拿了剩余的钱喜滋滋的离开。 五两银呢,没料到接个人就能赚这么多,顾府果然大方。 黎宝璐已经带了黎家人进门,吩咐厨娘道:“去煮些易克化的食物,让他们吃了洗个澡便休息。” 黎钧却没有休息的心思,见下人退下后便着急的问道:“二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官差们只说祖父的冤屈洗刷了,却不说经过,还让我们悄悄的进京,不要暴露身份……” “是赵嫔开口翻案,陛下才让人重查当年的事的,”黎宝璐道:“祖父本来就是冤枉的,赵嫔保留了不少证据,所以祖父冤屈得以昭雪。不过兰贵妃一向霸道,就算祖父平反了,她也不一定会放过你们。” “其实陛下给你们发的是平反诏书,接到诏书后要进京谢恩,景云哥哥担心你们毫无防备路上出意外,这才请大理寺补发文书,赶在圣旨到达前让你们进京。” 那些传旨的内侍和侍卫再能干也比不上大理寺的官差们能吃苦耐劳,何况大理寺的人得了命令要快马加鞭,自然会加快速度。 他们收了公文进京合情合理,接不到圣旨也不是他们的错。 黎宝璐说得轻描淡写, 分卷阅读541 但黎钧等人却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黎家人都感激的看着她,就连一向对她愤恨的黎鸿都没出声找她麻烦。 黎宝璐起身道:“你们先吃饭,梳洗一番后休息一天,等景云哥哥回来再安排你们见陛下。” 黎鸿瞪大了眼睛,哑着声音诧异的道:“顾景云能带我们见陛下?” “对,我们不能等传旨的人进京后再等安排。”黎家人一天不见皇帝就一天没脱离危险,兰贵妃真杀了他们,皇帝或许会心中恼怒,但一定不会惩罚兰贵妃。 真是偏心的昏君。 而能让皇帝宣召黎家觐见的只有顾景云了。 因为他受宠呀,除了给太孙李安授课有时候需要进宫外,皇帝还喜欢时不时的召他进宫下下棋,聊聊天,念念旧之类的。 顾景云中午回家吃饭时黎家人已经在隔壁院子的客房里打地铺睡着了。 没办法,他们这边满员,住不下他们。 顾景云也不见他们,而是直接道:“午睡过后我进宫去见陛下。这事瞒不住人,与其让皇帝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不如由我们主动提起。他们用假路引的事也可就此揭过。” 黎宝璐担忧,“皇帝会不会怀疑你与大理寺卿的关系?” “不会,”顾景云对她笑道:“李仕鲁处事谨慎是满朝有名的,冤案平反他自然要派官差下达文书,至于公文比早半天出发的圣旨还要先到达琼州那就是那些内侍和侍卫的问题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替他们求情的。” 顾景云嘴角蘸着冷冷的笑意道:“至于黎家会上京,会拿假的路引那就是我的责任了,是我写信让黎家小心谨慎,也是我给黎家的假路引,且特意赶在了圣旨到达前先一步到了琼州。” 阴谋说出来光明正大地执行便成了阳谋。 顾景云了解皇帝,他并不介意臣下心思深沉,只要对他坦诚就行。 他不介意在他面前做个“坦诚”的人。 坦诚的顾景云被皇帝戳了一下额头,他笑骂道:“这时候才来跟朕说是不是太晚了?” 顾景云一脸严肃的道:“回陛下,不晚。” 皇帝气得差点拿桌上的折子砸他,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他沉思着问道:“你这是在防谁?” 顾景云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帝,毫无尊敬之心的道:“陛下真要臣说破吗?” 皇帝脸色难看了一瞬,他当然知道他是在防兰贵妃,他也知道兰贵妃早已不是二三十年前天真美丽的少女了,但多少年了,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兰贵妃的坏话。 皇帝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自从四皇子得势,可以和太子分庭抗礼开始,朝中的御史和大臣们就不再上折弹劾兰贵妃了。 倒是民间对兰贵妃的骂声多了些,“奸妃”二字不断的被人提起。 顾景云拢手站在一边等皇帝的决定,皇帝也没怅然多久,最后挥了挥手道:“算了,宣他们进宫吧,黎博到底救了老六一命,他在琼州已丧命,总不好再苛刻他的子孙。” 顾景云袖下的拳头紧握,心理扭曲了一下,怒火腾的上升,黎博救了你儿子,你却让人蒙冤流放,让人及其妻儿死在琼州,到头来不过是为避免他余下的子嗣被兰贵妃迫害便是你天大的恩赐了吗? 这明明是你欠他们的,你有何资格一副赏赐的模样? 顾景云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怒火与恨意,黎博是如此,他舅舅也是如此。 他是不知道当年他舅舅到底跟皇帝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他舅舅是冤枉的,他知道皇帝也知道,既然知道是冤枉的,他舅舅凭什么要流放在琼州,一辈子背着造反的罪名,甚至子子孙孙皆不能摆 分卷阅读542 脱? 他舅舅为国尽忠,外祖父为国培养栋梁,曾外祖对大楚更是居功至伟,甚至再往上数秦家也有忠臣良材,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要受此苦难,这人受了他们的好处还如此理直气壮? 就算他还念旧情,顾景云对他的好感度也从才升起来的一点直接降到负一百! 他并不用他特意的照拂,以他的能耐,如果不是他有心压制,他想做什么不行? 顾景云心中冷笑,见殿中只有俩人后便不遗余力的挑拨道:“陛下,臣在柳儿胡同有一栋房子,臣打算将岳家安排在那里,让他们暂居京城,等兰贵妃的怒气消了,不会再对他们出手后再让他们回乡。” 皇帝皱眉,对他这样说兰贵妃很不悦,“景云多心了,等朕召见过他们,再让大理寺给他们消籍是,所有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兰贵妃不会再与一群孩子计较的。” 顾景云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道:“兰贵妃真要大度,在黎御医被平反后就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了,毕竟黎家在琼州已死了四个人,臣妻更是从小被送到我家当童养媳,可她不还是插手颁圣旨之事?若不是臣明知故犯的让人送去假路引,您能不能见到黎御医的后代还不一定呢。” 这话很不客气,皇帝气得气血上涌,指着顾景云怒道:“顾景云,别仗着朕宠爱你便肆意妄为,说起这事朕还没和你算账的,上次你媳妇在忠勇侯府里大放厥词,明着骂兰贵妃,你知道这是什么罪?” 顾景云面色薄红,气汹汹的道:“陛下要治罪吗?可您治得过来吗,您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骂她奸妃吗?先不说我岳家的案子,从近往远的选,黄河决堤案,两江总督受贿案哪一件案子没她?朝上的那些臣子都被您和她吓破了胆子,所以不敢言,不敢议,但世人就不知了吗?您出过宫吗,您听过您臣民的心声吗?奸妃?内子骂的还是轻的,您到黄河下游去,到松江,杭州去,听听那里的百姓,那里的商人和官吏是怎么骂的,祸国殃民,狐狸精转世,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他们骂不上的!” 顾景云眼里泛起了泪花,气咻咻的道:“您要不是还念着臣的曾外祖,我才懒得跟您说这些呢,让您跟她一样一起被骂才好呢。我岳家现在还剩几个人?踩死他们就跟踩死只蚂蚁一样,他们死了大楚不过多几个坟堆,但黎家已经平反了,他们已经见过陛下了,他们这时候还死,这是在戳臣的心还是在打您的脸?” “我实在想不明白兰贵妃她有什么好的,她又不年轻漂亮了,您为了她竟是连帝王的威严也不要了吗?” 皇帝本来气得脑袋溢血,但见顾景云比他还气,一张俊脸怒得通红,特别是最后一番话字字句句为他,皇帝的气就不由一顿,他想起了太傅,小时候他实在不争气时太傅也会怒得骂他。 但太傅沉稳,不会像眼前的孩子一样怒得跳脚。 皇帝脸上的怒气消气,心中又伤又悲,眼里都蓄了泪水,他当然知道兰贵妃现在既不年轻也不漂亮了,也知道她做了许多错事,心里也明白她拿他当刀使,可是他喜欢她呀。 他这一生中最美好,最雄心荡气的时光都是她陪着一起走来的,她年轻时多好啊,不仅善解人意,还温柔大方,可后宫中哪有简单的人。 说是她变坏了,不如说是他的后宫迫使她变了。 顾景云不知道皇帝现在心里是怎样为兰贵妃找理由的,不然他非得吐血不可,但见他脸上已经没了怒气,只有悲伤便心中暗松。 他是要挑拨,是要激怒他,却不想把自个搭进去。他垂下眼眸,眼中满是冷色,舅舅说妞妞已经开始学说话了,一岁半的孩子长得很快,学东西也很快,他绝对不能让妞妞的童年不能见人,不能光明正大的叫舅舅舅母父母,还要在那方寸之地渡过。 顾景云看着又怒又悲的皇帝,心中暗道:快了,就要快了! 212.第212章 谁当家 作为全国最高权力机构——皇宫一直是备受瞩目的地方,而作为全国领袖,实际掌权最高者——皇帝也一直被人盯着,或明或暗。 分卷阅读543 今天皇宫的甬道上某某大臣和某某大臣又捧在了一起,言语相争,差点就撸袖子打起来了; 今天皇帝又宣了某某大臣进宫去下棋; 今天顾景云又进宫去和皇帝聊天,君臣俩的感情估计又上升了一度,果然受宠; 今天皇帝还召见了黎家人,一父一子,父满头霜发,身形消瘦,一瘸一拐形容枯槁的被人扶着;子听闻已满十五,身形看着只有十二三岁,却满脸风霜,脸色坚毅的扶着他父亲进宫。 听说是黎博的次子及长孙,而其长子长媳早已死于海难,凡认识黎博的官员都忍不住慨叹。 当年一脉难求的妇科圣手变成这样,众人心中不免嘘唏,兰贵妃只手遮天啊。 就是四皇子一系的人都不免心中生寒,更别说坚定不移站在皇帝这边的直臣,忠臣和奸臣了。 皇帝太纵容兰贵妃了,而兰贵妃又是妇人之见! 当年黎博明明是忠君为国,保下了六皇子性命,皇帝也明知他冤枉,但为了兰贵妃依然流放黎家,那他们呢? 以后他们为皇帝得罪了兰贵妃,皇帝他会为他们做主吗? 想到三年前的黄河决堤案,再往前的两江总督受贿案,众臣不由齿寒。 皇帝不知道黎家父子的出现会让他在臣子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遭到了质疑,此时他正瞪大了眼睛看颤颤巍巍跪在殿下的黎鸿。 这真是黎博的儿子? 怎么看上去比他还老? 他记得黎博比他还年轻好几岁呢。 再看俩人身上的衣物,粗糙的手掌,满是风霜的脸色,皇上蹙眉,撇过眼去,淡淡的道:“黎博的冤屈已平,你们可恢复良籍,当年所抄的产业朕会让大理寺整理好后归还,你们可留在京城,也可回祖籍。至于路引之事朕既往不咎,权当你们的权宜之计,行了,你们退下吧。” 皇帝不想看见他们。 黎鸿战战兢兢的磕头,趴在地上差点起不来。 黎钧则偷眼看了皇帝一眼,袖子下的拳头紧了紧,最后跟随父亲磕了一个头便扶着父亲起来,再一瘸一拐的退下。 皇帝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淡声道:“黎博到底救了赵嫔和老六,传朕旨意,赏他们父子百两黄金,你再到库里选些御赐之物送去。” 本敛手站在一旁的顾景云幽幽的道:“陛下要是真的怜惜他们,不如赏他们一块匾额。” 皇帝拢眉,“什么匾额?” “就赏‘忠君妙手’吧,黎御医救下六皇子是忠心,一身医术妙手回春,可不当这块匾额?” 皇帝略一思索就明白,这是要请他的匾额回去给他们镇宅呢,有这块匾额在,至少一般人不敢欺辱他们,当然四皇子和兰贵妃绝不在一般人之列。 一块匾额而已,皇帝很大方,而且才见过黎家父子,以往报告说的有多惨他都没见到,印象不深,可刚才…… 皇帝想到才看过的资料,黎鸿好像才三十二岁,看上去比他这个将近六十的都老,皇帝心中有些微的愧疚,一愧疚就答应了,亲笔提了四个字让苏总管去办。 苏总管捧了字,瞥了顾景云一眼慢慢的退下。 他刚才进殿时间陛下情绪激动,而顾景云也眼眶泛红,俩人显然刚吵完架,还以为他会被治罪呢,谁知道皇帝好似忘记了一样,不仅把人留在殿中一起见了黎家人,听了他的讽刺后还真赐下了这块匾额。 话说陛下,您是真不知道顾景云在讽刺您,还是装的? 分卷阅读544 皇帝当然是装的? 但他现在脑子一片混沌,颇有些力不从心,不想跟顾景云吵架。 而且他说的也没错,黎博都那么惨了,给他的子嗣一块牌匾撑腰也没什么。 于是黎家父子才出宫回到顾府,内侍就押着两车的赏赐紧跟其后到了顾府,还来了一张圣旨。 梅氏听到动静差点从椅子上摔下,黎宝璐按住她的肩膀笑道:“二婶,是好事,皇帝给你们赏赐呢。” “去准备几个荷包。” 红桃应声而下,一会儿要给内侍和侍卫们打赏的。 梅氏母女三人局促的捏着手道:“我们要不要换换衣服?” “不用,这身就很好。”黎宝璐带了他们出来接旨,黎鸿和黎钧已经先一步跪在院子里了。 圣旨是要赐给他们黎家牌匾,还有一些其他的赏赐,而黎宝璐的注意力只在牌匾和归还抄走的产业上。 有了牌匾,黎钧不论是留在京城还是回顺德都不会被人欺负了,而有了产业,黎家才能在世间立足。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和黎钧一起把内侍和侍卫们送走。 黎鸿正双眼发亮的摩挲着御赐的绫罗绸缎和金子,黎宝璐看着他道:“恭喜二叔了,有了这些东西我也不必为你们担心了。” 黎鸿抬头看她,张了张嘴巴,想到他遗弃过她,而她也害过他,但到最后黎家却是靠她才能从琼州出来,因此他沉默片刻还是艰涩的道谢,“宝璐,谢谢你。” 黎宝璐嘴角微挑,看着他认真的道:“二叔不用谢我,我此举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祖父和祖母,这是我曾答应过他们的。现在祖父沉冤得雪,而我们这一支也只有钧哥儿这一条血脉了,不仅我们姐妹三人的荣辱与他相关,就是二叔二婶也要仰仗着钧哥儿了。” 黎鸿脸上有片刻的羞恼,脸色不好的道:“你要让他当家?” “不错,”黎宝璐直言不讳的道:“二叔当家我不放心,我是没什么,但堂姐堂妹还没出嫁呢。” 黎鸿愤愤,“她们也是我女儿,难道我愿意她们受苦吗?当初也是迫不得已……” “二叔总有与自身实力不相符的野心,”黎宝璐打断他,目光严厉的看着他道:“或许在这一刻你已经知足了,但下一刻谁知道你又有何‘雄心壮志’?祖父的余荫,还有他们的人生都不是你能挥霍的,所以我得先把丑话说在前面,这个家必须得钧哥儿来当,而您只需享福就好,放心,有我在,他不敢不孝。” 怕的就是有你在,当初是谁撺掇的他儿子给他下药的? 要不是平反了,官差拿着公文来通知,他不一定要在床上瘫几年呢! 黎鸿愤愤,但抬头看到黎宝璐的眼睛时就不由一缩,他可以用上告来威胁梅氏和黎钧,却威胁不了她。 她对他们没多少感情,帮他们也只为了对父母的承诺,黎鸿深知这一点。 而且真的告了黎钧就有好处吗? 到最后他不一定落得什么下场呢? 他瞪了儿子一眼,这个儿子虽然不孝,却不会在吃穿上克扣他,现在他们有产业,又有自由,日子过得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虽然依旧不甘心,但黎鸿还是憋屈的点头了,“好,这个家给黎钧当。”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梅氏母女终于松懈下来,梅氏更是“扑通”一声跪在黎宝璐面前,抱着她的腿哭。 黎荷沉默的拉着妹妹在母亲身边跪下,黎宝璐去拽梅氏,“二婶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黎鸿脸色更难看了,他抖着手指狠狠地瞪着梅氏,他现在只 分卷阅读545 有一个儿子,所以才不得不屈服,等着,先等着,等他有了别的儿子…… 黎宝璐将梅氏拽起来,对红桃道:“让厨房准备晚饭,今儿尽是喜事,晚上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青菱就进门道:“太太,厨娘忙不过来呢,隔壁的人卖货回来了,不如点几个妇人过来帮忙。” “行啊,”黎宝璐大方的道:“你去点吧。”反正都是下人,不使唤白不使唤。 说起下人,她好像用不了这么多呢,黎宝璐摸着下巴看向黎钧,“我这儿抄了几家下人,他们家还养了下人,我这一时用不上这么多,不如你带两个走?” “对了,虽然皇帝说会归还黎家的产业,但衙门办事不一定拖到什么时候,你们住在这里也不方便,我在柳儿胡同还有一栋两进的院子,明儿你们先搬到那里去。独门独院,你们也自在。” 黎鸿眼睛一亮,正要应下,梅氏已经先一步摇头拒绝了,“我们又不是啥尊贵人,之前连饭都难吃饱,使唤什么下人啊,宝璐你自己留着,要是实在用不上就卖出去,也好有个收益。” “那就算了,你们先适应一下现在的生活也好。”黎宝璐也反应过来,此时他们的心态还停留在罪民上,又从小受尽贫困的折磨,是不可能一下就转变到呼奴唤婢模式的,就是她不也一直不习惯用下人们? 梅氏不习惯,但黎鸿习惯呀,他从小过的就是那种日子,见她一口就回绝了不由瞪她一眼。 梅氏不理他,自从丈夫“瘫痪”在床,她虽然战战兢兢的尽心伺候他,但内心对他的畏惧却减少了很多。 当时要不是上船前黎鸿想要闹着去告儿子,她也不会给他下跪。 她已经一年多没跪过他了。 213.第213章 抄家归来 “从拿到公文到现在已有近两月了,你想过以后要走的路了吗?”黎宝璐将黎钧请进书房,认真的看着他问道。 黎钧垂着眼眸道:“想过,从渡过那道海峡时便开始想了,我只认得字,年纪也大了,所以不想科举的事,这一年多了我一直背着你给我的医书,对药草倒是了解了不少,我想再学几年就试着开药铺。” 祖父说得对,他在医术上没有天分,就算学医也很难出彩,反而会堕了祖父的名声,不如改走一途。 他对辨识药草和炮制药草很有兴趣,这一年多来也是将精力放在认识药草上,只可惜他只能对着医书进山采药,还有许多药草是只闻其名,知其形状,气味,疗效却没见过。 “我想找家药铺去当学徒,学着辨认药草。” 黎宝璐摇头,“当学徒得熬到什么时候?”她沉吟片刻道:“黎氏的药铺遍及南北,如今祖父沉冤得雪,你不如带着祖父祖母的灵牌回去,当年祖父被出族,他虽理解却一直耿耿于怀,你若能让祖父回族也算全了他的心愿,到时候再到黎氏的药铺中学习便是。” 黎钧踌躇,他爹只跟他说过京城的繁华,他以前生活的美好,从不提黎氏的事,所以虽为黎家唯一的男丁,他反而知道的没有黎宝璐多。 黎宝璐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封信,摩挲了一下便交给他,道:“这是祖父写给三爷爷的信,他乃嫡支嫡出,你若有意便把这封信带上,到时候去见他,他应该会为你周旋。何况祖父还得了圣赐的一块牌匾。” 黎钧接过信,“嚯”的起身冲黎宝璐弯腰行礼,黎宝璐就叹气道:“你们来得匆忙,祖父母,还有我父母的坟都没有迁来,这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到的事,所以这事也不急,你先在京城住下,等熟悉了外面的生活,把心态调整过来再说。” “我知道,”黎钧轻声道:“二妹放心,我不急。” 不急才能走得稳,黎家蒙冤近二十年他们都熬下来了,不急于一时。 “你可以把家里的事交给堂姐堂妹她 分卷阅读546 们分担,”黎宝璐意有所指的道:“有事情做,有贡献,她们在家里才能自在。”也才有话语权。 提起姐妹,黎钧脸上温情闪现,“二妹,大姐年纪不小了……” “但也不大,”黎宝璐打断他的话道:“先别想着把她嫁出去,女子即便不出嫁,每年也不过罚些钱,黎家现在不缺这点钱。只要你这个当家人肯养她,她便是在黎家呆一辈子也呆得,当初那件事对她伤害太深,她心思又重,你要真为她好,在她未走出心理阴影时还是别提她的婚事。” 黎荷今年也不过十七岁而已,但她对男子,对婚姻显然很恐惧,黎宝璐当然知道这是病态的,但他们现在并不能去逼她。 这是病,得治,却得慢慢的,温和的治。 治不好了也不过是不嫁人而已,黎宝璐觉得在这个时代,女子不嫁人其实也没啥不好的,只要她自己能立住,背后又有家人撑腰就行。 其实要不是从小跟顾景云一块儿长大,她可能也不会嫁人。 黎宝璐和黎钧谈好他们将来要走的路便把他送出去,在看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黎鸿时她停下脚步,轻声问道:“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黎钧也看过去,复杂的道:“官差一到我就熬了解药给他吃,当天晚上他的手就能动了,后来我们赶路,他的药也从未断过,身体也越来越灵活,现在腿脚还有些不协调,但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 黎鸿的运气很好,躺的时间不久,才一年多而已,而梅氏心中有愧,生怕他记恨自个的儿子,每天都尽心尽力的伺候他,给他按摩腿脚身体,所以服下解药后他恢复得很快。 而也正是这样的恢复速度才让黎鸿对他儿子和黎宝璐的恨意稍减,俩人没骗他,这毒能解。 但黎宝璐不信任这个二叔的人品,她淡淡的道:“让二婶把他看紧来,这不是在琼州,黎家只是个小得不能小的家族,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强敌。” 黎钧肃然,认真的点头应下。 黎家人依然住在隔壁,而隔壁住的人则挤在另外的房间里,他们已经被黎宝璐折腾的没了反抗的意气。 没办法,九个管事偷偷的往忠勇侯府里传信,但传进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连丝波浪都没起。 九人知道忠勇侯府不会为他们出头的,甚至连训斥黎宝璐丢人都不能够,他们的下场只能看黎宝璐的心情了。 为了黎宝璐的心情好,他们主动服侍黎家人,务必使他们身心舒泰,好为他们在黎宝璐面前美言几句。 但黎钧不傻,这些人一看就是因为犯错被关在这里的,他怎么会为一群下人去和堂妹求情? 黎荷黎柳紧跟在兄弟后面,抿着嘴对这些下人一言不发。 而梅氏则不习惯被人伺候,一直束手束脚,更想不到要为他们美言了。 至于黎鸿,能不见黎宝璐他就绝不见,还会往上凑吗? 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伺候,然后心安理得的避着黎宝璐。 第二天,九个管事又殷勤的帮黎家搬家,布庄管事直到柳儿胡同才知道黎家要搬进他买的院子里,脸色扭曲了一瞬。 黎宝璐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大家道:“这院子的位置好,里头家具齐全,你们拿着东西就能入住,再添置一些被褥和衣服就行,其他的里面都有。” 还真是什么都有,这是布庄管事预定赎身后的家,因此布置得很温馨,很周全。 家具都是成套成套的酸枝木,房间里的床铺,柜子都是齐备的,厨房里锅碗瓢盆也都有,而且因为人没在这儿住过,这些东西也全都是新的,还未开封的封在箱子里。 黎宝璐对布庄管事的贴心很满意。 分卷阅读547 黎家对这院子更满意了,两进的院子呢,看着比琼州黎家还要大,关键是这是在京城啊。 而且出了巷子左拐走上半刻钟就是大街,就是早市,生活便利,设施齐全。 其他管事也知内情,看向布庄管事的眼里充满了同情,听说太太才抄到柳红的卖身契就让人去衙门上籍了,然后柳红名下的房子,田地全换成了大爷的名字。 现在这装修精致的房子自然也变成大爷的了。 京城的房子,哪怕是在外城角落里也要千两,加上这装修,这位置,没有两千两绝对拿不下,作为一个管事,那得贪多少年才能攒下这栋房子呀。 这么一想布庄管事比他们可怜多了,大家心情平衡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些愉悦,纷纷殷勤的上前帮忙打扫房间。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个时辰黎家就在这儿安顿下了。 皇帝御赐的金子等物也都送进这栋房子。 黎宝璐道:“金子放在家里不安全,你们留一些,剩下的拿到银号里去换成白银和银票吧。趁着有现成的劳力趁早办了吧。” 黎家黎钧当家作主,所以他也不问黎鸿,点头道:“好。” 于是九个管事又帮着抬金子去德昌银号。 黎宝璐还欠着德昌银号的钱呢,想到那数额她又瞪了九个管事一眼,冷哼一声才走。 九个管事抹了一下冷汗,就是因为这笔欠债太太才大发雌威的把他们抄了,他们实在不想再挑战她的神经。 但他们没想到办完了黎家的事回到聆圣街会有一件更刺激大家神经的事等着。 马车才到巷子口黎宝璐就听到了里面嘈杂喧哗的声音,她好奇的撩开帘子,一个管事已经殷勤的从后面跑上来,满头大汗的道:“太太等着,小的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动作灵活的挤进人群,然后黎宝璐就听到一声响彻天际的哀嚎,“儿啊,你可要为娘做主呀——你娘被人欺辱成这样了,我几辈子在忠勇侯府积下的老脸都丢光了呀——” 黎宝璐眼中闪过笑意,“这是咱的人回来了?速度倒快。” 这条巷子的邻居们都跑出来看热闹了,自从顾景云搬到这里后热闹总不断。 先是考中了状元,又经常被宫里的贵人宣进宫,昨天更是见了颁圣旨的仪仗队,喜欢热闹的天朝人民对顾家喜欢得不得了。 自从顾府搬到这里,他们也很长见识了呢,还见过宫里的贵人,就凭这个他们就支持顾府。 何况现在顾府和忠勇侯府的牵扯早传得满大街都是了,他们对小小年纪便支立门庭的顾景云和黎宝璐很是怜惜,对忘恩负义,罔顾亲情的忠勇侯府很是鄙视,所以当下就有人挤兑那老仆道:“老太太,你的老脸在顾侍讲这儿可不顶用,要想要老脸您怎么到顾侍讲这儿当仆人来了,该去忠勇侯府才是啊。” “你傻吧你,她要能留在忠勇侯府还会来顾府吗,那当然是高枝儿站不住脚,这才往下挪的。” “哎呦,这还有老脸啊?” “她的脸金贵……” 人群中爆发出大笑,坐在地上的老太太气恼不已,扯住挤进来的儿子质问,“你管不管,管不管?” 管事满脸苦笑,我的亲娘哎,您儿子要是能管就不在这儿了! 他看向老娘身后的人,老大五人正兴致勃勃的看着,除了老太太,其余人等都被捆了丢在地上,嘴里还都塞着布。 管事羞恼,为什么其他人都绑了就他娘没绑? 214.第214章 心动 分卷阅读548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顾太太回来了!” 人群立时散开,空出一条路来让顾家的马车进去,但围观的人太多,本来就不大的巷子被挤满了人,再让她的马车也进不去,黎宝璐干脆下车走进去。 才越过人群她就看到被绑着丢在地上的人,一眼看过去大概有四五十个,黎宝璐微愣,她没想到她有这么多的下人, 老大看见她咧嘴一笑,道:“太太,这些刁奴实在是胆大妄为,真是每一个都置了田地房子,比您这个做主子的还富裕呢。” 那坐倒在地正扯着自己管事儿子的老太太闻言猛的一抬头,目光如刀似的射向黎宝璐,正要老调重弹的用自个的“老脸”和黎宝璐说教就被儿子一把捂住嘴巴。 管事抖着嘴唇,短短两****已经摸透了太太的脾气,要是不去惹她,她一般不会特别针对某人,可要是惹到得她上火,她心情好时不与人计较,可要是心情不好,他们不死也脱层皮。 他老娘他知道,她一直以伺候过顾家三代人为荣,在庄子上便作威作福,太太可不是那些庄户敢怒不敢言,他承担不起那个后果,太太可是说了,绝对不会卖掉他们,而是什么脏什么累便把他们出借出去干什么活,不为赚钱,只为磋磨他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敢让老娘开口呀。 管事暗暗的瞪着傻大个五人,这五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不绑他娘,故意让他娘开口得罪太太。 黎宝璐见老太太的嘴巴捂住,只是徒劳的发出呜呜声便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去看其他被绑着的人。 老太太从未被人如此轻忽过,气得眼一翻,生生的晕过去了。 老大看了惋惜,这管事太识趣了,竟然没让他娘得罪黎宝璐。 他还真是故意的,这次他先去保定抄了五家,回到京郊时又抄了一家,总共六家人,但最难搞,最让他上火的就是这个老太太,要不是顾忌黎宝璐,他早一巴掌把人扇晕了。 不过他也不吃亏,她家被抄得最彻底,连只老鼠都没给他们留下。 而且他知道黎宝璐不好相与,特意不绑着这老太太,让她以为他们怕了她的身份,好让她到了黎宝璐跟前更加闹腾。 到时候就有乐子看了,可惜,她倒是闹腾,但她儿子却是清醒的。 老大心中很惋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汇报道:“所抄的东西我都放在院里了,除了现成的金银外还有些银票,可最贵重的是地契和房契,其中查抄出来的地契合六顷六十五亩,地契共有三张,”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面如死灰的六个管事道:“其中有两张在保定,一张在京城。” 围观的群众哗然,六顷! 一顷便是一百亩,六百六十五亩地都能当个大地主了,这可是一群下人呀。 众人看向九个管事的眼神都变了,难怪,难怪顾家的小太太会不顾脸面的抄奴才的家,他们竟贪污至此。 六百多亩地对于忠勇侯府这样的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三四千两银子罢了,一个月损个几两,十来年下来奴才们就能置办下这份产业了。 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份大产业! 他们奋斗三辈子或许都存不下的大产业,本来还觉得黎宝璐大题小做的人瞬时理解她了,与她同仇敌忾起来。 只有这些管事和黎宝璐还记得一件事,这些产业是他们贪忠勇侯府的,那时黎宝璐还没分得财产呢。 然而她拿着一点也不心虚,因为他们还在德昌银号里坑了她近两千的银子呢。 哼,惹了她就得付出代价。 “把人丢到院子里去,这样堆在巷子里像什么话?邻里还要出入呢。” 分卷阅读549 老大立即冲兄弟们使眼色,四人立刻拎了人丢到院子里,院子里也堆满了东西,全是抄来的。 老大拿出了一堆地契,“抄到的都在这儿了。” 又拿出三张房契,笑眯眯的道:“这房契和地契藏得还挺严实,不过可惜还是瞒不过我们的眼睛去。” 要论找东西,谁能比得过他们? “人太多了,”黎宝璐苦恼道:“我这儿安置不了这许多人呀。” “卖了呗。” 黎宝璐摇头,“不卖,至少现在不能卖。” 现在她前脚卖人,后脚就有人把他们买走,不管买他们的人是别人,还是他们自己,事后都起不到震慑下人的结果,只有让他们继续在她的掌控下,让他们过上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让所有人看看背叛主子的下场才能震慑住他们。 黎宝璐道:“不行就先放一些人回庄子里去。” 老大耸耸肩,这是黎宝璐的事,他只关心分赃,不,是分收益的事,他眼睛发亮的问,“我们啥时候分钱?” “现在分,先把现有的分了,剩下的能卖的卖了,不能卖的我折算成银子给你们。” 老大高兴,吆喝一声,他四个兄弟立即围了过来。 被五个大男人包围黎宝璐也不怕,让红桃回去拿来之前的账目和算盘,啪啪啪的就开始算钱。 九个管事管理店铺和庄子都超十年,他们显然是有成算之人,所以在维持住良好的生活水平后便开始有计划有目的的收敛财富。 这直接便宜了黎宝璐和老大他们。 九人收敛的财富不算那些首饰,布料,难以估值的家具,藏品等,只金银,银票和房子田地就价值三万八千多两。 按照三七分,只这部分老大他们就能分到一万一千多,这可比抢劫和偷盗来钱多了,也容易多了。 他们干一票不仅要踩点,细心计划,还得冒着生命危险,最后做完了还得换地方或潜藏起来,冒的危险大,收益还不一定有多少。 不像这一次,光明正大,不仅心里舒坦,收益还高,老大差点有一种要金盆洗手的冲动。 他还只是想,傻大个他们却是直接戳着老大的腰眼低声道:“老大,跟女侠要一栋京城的房子吧,咱也在这里安家立业。” 老大眉眼剧跳,老二挤上来补充道:“最好再要些地,咱租出去躺着就能收租了。” 四个小弟一起眼巴巴的看着他。 老大:“……” 黎宝璐:……她全都听见了,有本事说悄悄话到外面去说去。 不过,黎宝璐抬头看了一下五人,对面色沉肃的老大道:“我知道当贼的不一定就是坏人,却一定不是啥好人,我看你们年纪也大了,难道还想干这行一辈子吗?你们要想安定下来,我别的帮不上,这点方便还是能行的。” 因为师父,黎宝璐并不会将这个时代的贼当完全的坏人,这五人身上虽带着煞气,却没有戾气,而且眼神清正,显然当贼也没多恶。所以黎宝璐当初愿意给他们两张千两的银票,之前愿意找他们合伙抄家,现在愿意帮他们一把。 不过是因为他们不是太恶而已。 黎宝璐此言一出,四个小弟的眼神更加炙热了,都巴巴的看着老大。 便是老大这种历经风雨,泰山崩于前才改色的黑帮老大也不由有些不自在。 不过他却认真的考虑起黎宝璐的建议来。 分卷阅读550 仔细想一想,他们虽然偷盗抢劫,但并没有杀过人,且抢的都不算啥好人,加之以前活动的范围多在南方,所以在京城定居…… 老大也心动起来,但他没立刻做决定,而是沉声道:“事关重大,女侠容我想想。”顿了顿,老大又道:“在下姓陈,女侠要是不介意便叫我老陈吧。” 双方因为抱着干一票就散伙的想法,所以从未互通过姓名,现在双方挺有好感,他们轻易能打听到黎宝璐的名字,为了公平起见,还是应该报个姓氏才好。 老大因为没下定主意,所以也不拿钱,直接领着小弟们回去。 回到他们租的地方,傻大个才满头雾水的问:“老大,你啥时候换祖宗了,你不是姓王吗?” “闭嘴!”老大气得拍他脑袋:“我们不说谁知道?你们不是想从良吗,那就不能再要以前的姓名了,我娘姓陈,所以我姓陈也没什么不对。你们趁早也给自己想个名字,到时候咱扮成流民去衙门落户。” 小弟们整张脸一亮,兴奋道:“大哥你同意了?” 老大叹气道:“不同意不行啊,你们心都不定了,再动手干这行不是把你们的命往上搭吗?” 四个小弟嘿嘿傻笑。 老大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便走了。 既然要金盆洗手,那就得做得干净,起码不能让以前的麻烦找上门来。 傻大个傻乐了一会儿,然后大叫道:“大哥你别走啊,咱没钱了今儿吃啥呀?” 傻大个他们一走,黎宝璐就让人把院门关起来,然后看着院中的人发呆,人太多,职位少她该怎么安排呀? 九个管事心中惴惴,低着头不敢出声,生怕黎宝璐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黎宝璐还没纠结透顾景云就回家吃午饭了,见她苦恼便笑道:“九个管事及他们家的成年男子都交给我,其余的你安排就好。” 黎宝璐好奇:“你要他们干嘛?” “我在师兄那里给他们找了活,工钱虽不高却包吃包住,让他们去磨练几个月,也好收收脾气。” 黎宝璐立即没意见,“好,你领走吧。” 说完又一脸同情的问道:“师兄还在矿山吗?” 顾景云含笑点头。 黎宝璐对卫丛的同情就如同滔滔江水奔腾而去,止也止不住。 215.第215章 差异 卫丛很可怜,他本想考中进士后就谋外放的官职,所以哪怕被点为最后一名他也乐呵呵的不以为耻。 但皇帝没放他出京。 那个小心眼皇帝直接插手吏部安排他一个同进士的官位,让他在京城当一九品小官,还是管京郊一处铁矿的九品文官。 卫丛:呵呵。 除非他辞官不授,不然就非得当这官不可。要是一般读书人肯定是宁可不当官也不去铁矿。 他们已经考中了进士,哪怕不当官也有许多出路,哪一条都比这一条路要好,然而卫丛他是神经病,拿到授官公文后不仅没推辞,反而大笑着去任官了。 还把他妻子给带上了,打发了下人在矿山隔壁的山脚下建了个别院,每日都颠颠的骑马去上下班。 可要说他勤勤恳恳的办公也不是,这货到了矿山并不插手铁矿的开采事宜,而是捧着一本书自得其乐的边喝茶便看书,高兴了叫几个旷工过去聊聊天,说说话,不高兴了就放全旷工的假,让他们排成队在山上排练唱歌跳舞,工钱照发,直把京城的上下的百姓乐翻了天,然后把皇帝给气得多吃了一碗饭。 分卷阅读551 皇帝想治他的罪,然而九品已是最末等的官,贬不得,要打他他就敢躺倒装死然后请病假,简直是无赖。 后来皇帝干脆也不管了,直接把他当个笑话看。 可黎宝璐却很同情卫丛,别看卫丛疯疯癫癫好似很乐在其中,但矿山那里生活不好,连空气都不好,他住在那里图什么呢? 顾景云却并不为师兄担忧,放下茶杯淡然的道:“师兄虽不管事,但为矿山添些旷工还是办得到的。” “行,矿山既然包吃包住,那我让他们收拾两套换洗的衣服带上就行。” 顾景云浅笑,低垂的眼中却闪过寒光。 九个管事家的壮丁除了他们便只有他们的儿子了,统计下来只有十四个符合要求,至于他们家雇的下人,黎宝璐并不打算送去矿山,也不打算苛刻他们,毕竟这事与他们无关。 于是黎宝璐单独把这些人提出来,道:“你们也知道,这顾府满打满算只有三个主子,因此用不了这么多伺候的人,你们之前的主子便是奴才,但现在我抄了他们,你们也算不得奴才的奴才了,和他们一样都是我的人。我也知道,他们贪污与你们并无干系,我也没想着迁怒你们,所以今儿我便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走,还是想留下?” “若是走呢,我也不要你们的赎身银子,直接把卖身契给你们放良,再给你们两个月的月钱,若是不想走,我之前也说过了,我这儿用的人少,府里只打算再留个门房,一个小厮,其余的都会送到庄子上干活,放心,不会亏待你们。” 黎宝璐顿了顿道:“到庄子上你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和佃户一样租地来种,不过你们是奴籍,不用交丁税,因此你们得多交一成的租,月钱也没有了,每年的收益多少除去交租的便都是你自个的。” 黎宝璐冲他们一笑,意味深长的道:“放心,只要你们不弄虚作假,诚意待我,抄家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在你们头上,我说那些私产是你们的便是你们的。” “还有一种便是照主子的吩咐干活,固定每月拿些月钱,在庄子上需要干的活也总离不开农事,你们自己考虑清楚。” 下人们全都惶然起来,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选择。 和管事他们这样的家奴不一样,这些人全都是卖良做奴。比起做奴才他们当然更想当良民。但他们也不敢轻易离开,因为会卖身给奴才做奴才的人家境必死差到了极致,不然不会卖身的。 但黎宝璐开出来的条件很诱人,不要赎身银子呢,还可以多拿两个月的月钱。 下人们站着考虑半响,最后有两个青年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表示想离开。 黎宝璐当即实现承诺把他们的卖身契还给他们,又给他们两个月的月钱。 而剩下的下人中只有两个老婆子,一个老头和两个小厮,而让黎宝璐诧异的是所有的小丫头都留下了。 丫头足有十二个呢,包括柳红。 黎宝璐看着她们问,“你们不想从良吗?” 小丫头们摇头又点头,最后还是柳红小声的解释道:“太太,我们回家了也是再被卖一次,而且下次还不定会被卖到哪里去呢?” 虽然太太看着凶巴巴的,一露面便是抄家,但除了最开始的恐惧外,小丫头们对黎宝璐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呆在她身边很安全,所以她们不愿意离开。 至于种地,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她们没被卖做丫头前,不仅要做家里的活儿,地里的活儿她们也要干的,她们自信这一点上并不比别人差。 至于三个老的理由更直接,他们无儿无女就指着东家养老呢,怎么可能走? 出去了只怕连下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但跟着黎宝璐好歹包吃包住,还有月钱拿,过个几年起码能攒下一副棺材钱,老了不至于暴尸 分卷阅读552 荒野。 黎宝璐便看向两个小厮,说是小厮,却是管事们为他们的儿子配的书童,所以年纪还小,大的只有九岁,小的更小,只有七岁。 两个孩子看着黎宝璐,红着眼眶道:“我们不想离开太太。” 好似没断奶的娃一样,黎宝璐想笑却是笑不出来,她看着他们笑道:“也好,你们就都留下吧,等以后大了你们想走便与我说一声,我放你们走。” 黎宝璐并不想拘着不想当奴才的下人。 大家感激的看着黎宝璐,而隔壁院子里的下人差点咬碎了牙齿,恨不得生吃了黎宝璐。 九个管事及其家人已经知道他们这些成年男子要被送去矿山挖矿了。 他们虽然是下人,年轻时吃过不少苦,但这十来年一直享福,连担水都可能挑不动,更别说挖矿了。 而妇人们则是抱着各自的丈夫/儿子在哭,她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好容易熬了一辈子苦尽甘来却遇到这样没天良的主子。 隔壁院子的人彻夜未眠,但谁也没敢点灯,大半夜的九个管事悄悄的在屋里碰头,一个道:“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不然真有可能死在矿山,我们的家人只怕也逃不过。” “那我们逃吧?” “逃?”黑暗中,一个管事眼露讥讽,沉声问:“怎么逃,往哪儿逃?我们哪一个不是拖家带口的,是不要老子娘,还是丢下小儿子?” 众人沉默。 半响布庄管事才幽幽的道:“或许可以去忠勇侯府试试,虽然三爷分出侯府了,但血缘切不断,侯府也还是主支,只要他们能替我们说句话,压一压三爷,三奶奶未必就不领情。” “不是试过了吗,消息送进去连个响都没听到。” “那是因为筹码不够,”布庄管事幽幽地道:“能做到我们这个地步的人谁手里没私藏些东西?而且我们家人在侯府世代为奴,总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这是要对侯府的主子威逼利诱了。 这种方法当然不能对侯爷和老太太使,因为他们不怕谁,捏死他们就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但对底下的三位夫人就不一样了。 唐氏是世子夫人,但二夫人却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从嫁进门后便一直协理中馈,而三夫人当年进门并不光彩,大夫人和二夫人对着三夫人时面上不显,背地里却没少笑话,这样的三位夫人矛盾重重,自然也有许多把柄。 他们是顾家的家奴,人脉广,总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何况他们的老子娘面子更广。 比如今天在巷子里哭嚎的那位,她可是伺候过侯爷的娘,然后又伺候了侯爷,最后又伺候过世子爷的人。 侯府的辛密她便知道不少。 九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一人咽着口水问,“谁去?” 布庄管事暗暗咬牙,“你们把各自出的东西和知道的消息拿出来,我今晚连夜去见大夫人,大夫人那儿要是走不通再另外派一人去二夫人处。哼,三奶奶她再能也不过是个才嫁进门没多久的童养媳,家无根基,难道还能硬过大太太去?” 时间紧迫,九人也不耽搁,立即把各自的筹码准备好,布庄管事整理一番就悄悄开了院门便摸黑往忠勇侯府去。 此时已宵禁,但他知道怎么避开巡逻的官差。 布庄管事一走,二林就出现在书房里低声和黎宝璐汇报情况。 黎宝璐翻了一页书,不在意的道:“不必管他,只要他们不是举家外逃就行。” 二林瞄了一眼专心伏案写教案的顾景云,低声应了声“是”便退下。b 分卷阅读553 r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顾景云写着自己的教案,黎宝璐则靠坐在榻上看书,时不时乐得抿嘴一笑。 等她翻完一本书外面天色已深,她扭了扭脖子,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后知后觉的想,去找忠勇侯府了? 去找得好呀,她不上门找侯府,不代表她就忘了这事,只是不知这次他们会不会替这群奴才出头。 216.第216章 迂回 唐氏滑动着手中的佛珠,半响才沉声道:“你问清楚了?他们九家果然愿意为我所用?” 唐氏的陪嫁嬷嬷低声道:“是,他们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那边要送他们去矿山呢,若是把人卖了还好说,他们大可以自己赎身,那边却紧抓着他们的卖身契不放,似乎是想活生生的把人折腾死呢。” 唐氏淡淡的道:“那种地方出来的人自然心思歹毒。” 唐氏有些犹豫,她并不想掺和进这事来,布庄一被抄她就有些担心,那顾景云和黎宝璐混不吝,啥都不忌讳,生怕他们把以前的事给扯出来。 但观望了两三天,见那边迟迟不找上门她便觉得布庄管事孝敬她的事他们未必就知道。 布庄管事不会特意提起,账应该也被平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本以为她跟这事就没牵扯了,没想到布庄管事又往里送信…… 唐氏摩挲着那封信犹豫不决,半天才沉吟道:“我是不在意那点孝敬的,但他们九家都是家生子,世代为顾家效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好叫他们真的被磋磨至死?” 嬷嬷躬身,“夫人仁慈。” “你去账上支些银子,明天就带着人去一趟聆圣街,就和她说若是她不想再用这些奴才便送给侯府,侯府愿意出资买人,多少钱任她开,”唐氏讥讽的一笑,道:“她那么急不可耐的抄了奴才不过是缺钱,要知道府上分家时可没分他们一文现银。” “他们夫妻俩年纪虽小,却是没脸没皮的,你别和他们弄强,怎么软怎么来,务必要把卖身契哄到手。” 顾景云和黎宝璐太缠手,加上侯爷的态度唐氏并不愿去招惹他们,但这次不同,她是看不上那些孝敬,但她看上了那九家的人脉。 那九家全是家生子,他们在府里亲朋故旧无数,消息最为灵通,仅今日给出的两个消息就值得她去冒这个风险,人脉在手,她想要什么消息不得? 这些家生子一直滑不溜秋,他们会孝敬她金银,会奉承她,却不会投靠她,不会用手上的人脉为她服务。 现在便是一个好机会。 九个管事没有兄弟也有姊妹,姊妹又有夫家儿女,他们的母亲也各有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又各有家世…… 家仆之间跟世家差不多,亲连着亲,脉脉相连,互有关系,而因为他们活动的范围只这么多,因此关系更加紧密,手握一家家生子她就能在内宅中便利许多,何况这是九家。 他们的亲朋故旧遍及侯府前院后宅,田庄铺面,一直不能掌权的唐氏心内不由火热起来,眼睛亮如烈火。 这是她的机会,是大房的机会,她绝对不能放过。 唐氏一夜未眠,第二天她的陪嫁嬷嬷便去账上取了一千两银子,她觉得只是买九家奴仆,这点钱绰绰有余了。 就算一个价值二十两,四十三人也才八百六十两,那些孩子老人可不值这个价钱,一副把黎宝璐当做人牙子的模样。 黎宝璐正在给顾景云整理朝服,今天是大朝会,他要去上朝,朝服有些繁琐,顾景云皱着眉头往身上套,黎宝璐见他衣领都是歪的便笑着上前给他整理。 顾景云的脸色这才好看许多,握了握她的手道:“别玩得 分卷阅读554 太过火,等我下朝回来带你去书院,那些奴才自有师兄派人来接,不用你管。” “咦,我也能去书院玩吗?” “以前或许不能,但现在我是先生,我说能便能。” 黎宝璐高兴,“那我要给你的小弟子们带礼物吗?” 顾景云歪头想了想道:“给他们带些吃的吧,”他无奈的道:“他们正在长身体,嘴巴很馋,一天到晚就没停过。” “你也在长身体呀,以后我每天都做些吃的给你带上,要是饿了下课就吃。” 顾景云含笑点头,对她时刻想着自己的态度很满意。 因为可以进清溪书院参观,黎宝璐也不在意忠勇侯府的人了,带了厨娘和红桃青菱兴致勃勃的去厨房准备各种小点心。 栗子糕,桂花糕,沙琪玛和糖丸就做了两个篮子,黎宝璐又撸了袖子摸出一只刚宰杀干净的肥鸡,直接掏干净肚腹,往肚子里填了各种配料,然后飞针将肚子填上,用去年留存的干荷叶层层包了丢进灶里。 厨娘杀鸡的速度也快,黎宝璐这边才填好一只,厨娘便又杀了两只,红桃眼都直了,一个劲儿的劝诫道:“够了,够了,太太,小公子们未必吃得下这么多。” 总共才二十人,又都是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 黎宝璐却摇头,“怎么可能够,我一个人就能吃一只,不过也不用做这么多鸡,我们再做些猪肉脯吧。” 红桃:“……”太太您不要用您的食量却衡量别人的。 黎宝璐正在长身体,这几天突然胃口大开,每天都能吃两碗大米饭,菜也没少吃。 这直接导致她的脸肥嘟嘟的,婴儿肥不减反增,看着可爱得不得了,让跟着她一起用饭的顾景云和赵宁也胃口大开,顾家的大米消耗成倍增长,好在顾景云有俸禄,又时不时的得写皇帝的赏赐,不然厨娘要担心过段时间就没米下锅了。 黎宝璐却很理直气壮,“我和景云哥哥正在长身体呢,别说吃两碗,吃三碗也正常。” 让已经及冠,自认为已停止生长的赵宁恨不得卖劲碗里,他的食量也增加了,不过他好像已经过生长期了。 黎宝璐就笑嘻嘻的又补充一句,“子归是壮年,要是吃的比我们还少岂不成了弱鸡?” 这下赵宁也心安理得的增长自己的饭量了,不过俩人的身体随着饭量的增长也好了不少。 因为吃得多,厨房里准备的食材也多,黎宝璐第一次去见那群初级班的小弟子,务求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因此准备了特别多好吃的。 等陪嫁嬷嬷带了人到顾府时,里面正飘出一阵一阵的香气,让众人觉得才吃过早饭的肚子又饿了。 陪嫁嬷嬷疑惑,“今日顾府有客人?” 那更得小心了,不然闹出来不好看,那童养媳不要脸他们侯府还要脸面呢。 陪嫁嬷嬷给一个随从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去敲门。 隔壁院子的下人们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到敲门声,顾府还没反应,隔壁门先开了,布庄管事看到这个嬷嬷登时眼睛一亮。 这不是大夫人身边得用的嬷嬷吗?他认识呀,进府时常见她。 陪嫁嬷嬷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转头认真的看着牌匾上的字——顾府。 京城姓顾的不少,但能被京城百姓默认的顾府其实只有他们忠勇侯府,可现在外面的人已经不将这个称号给他们了,而是会说忠勇侯府,聆圣街的顾府。 顾景云不过一小儿,才进京城半年,何来这么大的能量? 分卷阅读555 不过是借着秦家的势罢了。 当然这些也不是嬷嬷这样的下人能想到的,这是老夫人说的,大夫人听了告诉她的。由此可见老夫人有多不喜欢这个孙子,连名带姓的呼他。 虽然这样想,嬷嬷进门时也没敢放肆,而是面上恭敬的走到黎宝璐面前,先屈膝行礼才低着头道:“三奶奶大安,大夫人昨儿才听了外面的消息,知道几个奴才奴大欺主,大夫人很是生气,特叫奴婢来把人领回去教导。” 陪嫁嬷嬷立即捧出盒子,奉上银票道:“大夫人知道三奶奶只怕用不惯侯府的下人,故让奴婢送来千两纹银,回头奴婢再带人牙子来,由三奶奶亲自挑选合用的下人。” 陪嫁嬷嬷将姿态摆得很低,黎宝璐也温和的对她笑道:“大伯母倒是有心了,只是侯府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全京城都知道的消息她竟到昨日才知道。” 黎宝璐摇了摇头笑道:“侯府的下人如何我不知道,我的这几个奴才的确很不听话,不过不要紧,野马尚能驯服,何况人乎?这银子你带回去吧,买了新人来也要调教,这旧人也是调教,反正都要调教,何必费心费力换一拨?” 陪嫁嬷嬷一怔,没料到黎宝璐会拒绝,黎宝璐却已经笑着转头对红桃道:“嬷嬷难得来一趟,正好我做了不少点心,烦请嬷嬷带些回去给老夫人,大伯母,二伯母和三夫人,我家中如今有些忙乱便不亲自上门请安了。” 陪嫁嬷嬷着急,“三奶奶,您既不喜欢这些奴才何必留他们在身边碍眼?不如交给奴婢处置,重新再买一批好的才是。” 黎宝璐笑盈盈的脸一落,目光冷淡的看着她,红桃就上前一步呛声道:“嬷嬷慎言,这些奴才再不好他们也是我们大爷太太的人,他们犯了错自有大爷太太去罚,大夫人是忠勇侯府的当家人,只管去管侯府的奴才,插手到我们顾府来是什么意思?” 小小年纪的青菱也在一旁叫道:“就是,这是欺负我们大爷不在家,我们太太年纪小吗?” 陪嫁嬷嬷气得瞪了她们一眼,扭头对黎宝璐道:“三奶奶明察,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怕这些奴才气着了三奶奶,这才出此主意……” 217.第217章 气死她 黎宝璐淡淡的喝着茶道:“多谢嬷嬷的好意了,只是我自家的奴才我自家能教,用不着大夫人插手。” 陪嫁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听闻三奶奶要把他们送到矿上?” 黎宝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才我还说大夫人的消息不灵通,现在看来倒是我误会她了,她的消息灵通得很呐。” 陪嫁嬷嬷当没听出这讽意,道:“大夫人的意思是这些奴才纵然有错,三奶奶要打要杀都使得,却是不该送他们去矿山,他们这些家生子知道不少辛密,到了矿山那种地方嘴巴没个把门,何况谁没个故旧亲朋?他们的亲戚都求到大夫人跟前了,要不是大夫人压着,只怕都闹到老夫人跟前去了,所以大夫人说若是三奶奶还不能解气便打他们一顿,我把他们领回去教导,三奶奶再拿了这些钱重新买批好的,让教养嬷嬷好好的教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做事了。” 一副完全为黎宝璐打算的样子。 黎宝璐却义正言辞的道:“虽说几个奴才有错,但也罪不及死,何况杀奴也是犯法的,我可不敢这种有违法度和天和之事。所以大伯母的好主意还是给她自个留着吧。” 黎宝璐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虽然几个奴才不好,但也不是特别难教,这两****看着他们的坏习惯已改了不少了,再教导段时间就行,至于大伯母顾虑的泄密问题,我却觉得她不必担忧,忠勇侯府先祖跟随先皇帝出生入死,因忠勇而得名,我相信侯府对得起这个称号,因此事无不可对人言。” 陪嫁嬷嬷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哪家大宅门里没些阴私事?夫人说得对,三奶奶的确难缠,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不瞒三奶奶,他们家有不少亲人求到了大夫人跟前,矿山那等地方岂是一般人能进的?您要实在气不过就打他们一顿,然后说出个价钱来,我们侯府把这些奴才全都赎回去 分卷阅读556 。” “这些奴才的亲人好大的脸,都能指使得动你们大夫人。”黎宝璐也不叫大伯母了,直接讥笑道:“这侯府到底是顾家的,还是一群奴才的?” “到底是几辈子的老人,我们太太心慈,总不好见他们离散……” 黎宝璐不耐烦的挥手道:“我只是送他们去矿山磨炼一番,怎么就是要离散他们了?难不成旷工都会死?你这是对朝廷开矿不满,还是对管理矿山的工部及兵部的大人们不满?” “奴婢不敢,”陪嫁嬷嬷憋屈的低头道:“只求三奶奶成全我们夫人这一片慈心,毕竟夫人已经应承出去了……” 意思是一定会替他们赎身。 黎宝璐扯了扯嘴角道:“要替他们赎身也行,只是怕这钱你们舍不得出。” 陪嫁嬷嬷傲然的抬头挺胸道:“三奶奶放心,这点钱我们夫人还是出得起的。” 黎宝璐便感叹,“忠勇侯府果然是财大气粗呀!” 她道:“我这些奴才本事可都大得很,因此你们要赎也行,一人得要一万两!” 陪嫁嬷嬷破音的叫道:“一万两?” 她脸色难看的扯了抹笑,“三奶奶是跟奴婢玩笑呢?” “不,不,不,”黎宝璐摇着手指道:“嬷嬷不知道我这些奴才可都是有大才之人,以他们的本事,一年最少能赚一千两,十年就赚了一万两,以他们现在的岁数,成人再活二三十年,小的活个四五十年不成问题,大夫人这趟可是赚了。” 陪嫁嬷嬷一口气噎在胸口,“三夫人开什么玩笑,他们不过是群奴才,青壮年最高的价也不超过五十两……” “那是外头的价格,那些人能跟我的奴才比吗?反正你们要买便拿钱来,我只肯这个价出手,拿不出钱来就算了,大夫人也真是的,还是当家夫人呢,连群下人都震慑不住。” 陪嫁嬷嬷狼狈的从顾府中退出,站在门口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暗暗啐了一口。 一万两! 不想卖便不卖,开这个价格是恶心谁呢? 隔壁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管事们趴在门缝里往外看,看到陪嫁嬷嬷气咻咻的走了,几人再也忍耐不住开门出来就要拦人,青菱小丫头就重重的轻咳一声,趾高气扬的看着他们道:“别追了,以为大夫人是什么好人?她说你们去了矿山会说些不该说的话,撺掇着太太把你们都打死呢。” 青菱得意洋洋的道:“但我们太太岂是那等蒙昧之人?太太说了,杀奴也犯法,因此不杀你们,只求把你们教好就行,你们不跟太太谢恩,去追那等人做什么?” 说罢摔上大门就回去。 几个管事脸白了青,青了白无比精彩。 “这是挑拨离间!”布庄管事咬牙道。 “但大夫人没救我们,”另一个管事压低声音道:“但昨天晚上她应承我们了,我们没去找二夫人,现在再去也来不及了。” 的确来不及了,黎宝璐的零食还没做好卫丛派来的官差就到了,知道他们是犯奴,也不客气直接绑了就走。 黎宝璐送了他们几包点心,在门口和他们摇手告别,“你们多关照他们些,让他们学会勤劳勇敢,可别再偷奸耍滑了。” 官差们差点笑出声来,耸着肩膀和黎宝璐保证道:“顾太太放一百个心,保证他们从矿山回来再不敢做贪污欺瞒之事。” 黎宝璐高兴的目送他们离开,他们的家人差点哭死在院子里,当家的走了,他们老的老,幼的幼,剩下的便是妇人,岂不是任由黎宝璐戳圆捏扁? 黎宝璐回身看他们,正哭得肝肠寸断的老 分卷阅读557 太太被儿媳一把捂住嘴巴,恐惧担忧的看着黎宝璐。 大人是恐惧,小孩则是仇视了。 黎宝璐让孩子到前边来,问他们,“你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孩子们抿嘴不语。 “你们是奴才,”黎宝璐看着他们的眼睛道:“或许你们并不想当奴才,在我这儿这一点其实并不难,只要你们把该还的都还完了,我会让你们赎身的。” 院中的妇人们眼睛一亮,黎宝璐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道:“可现在你们还把该还的还掉,所以你们只能继续当我的奴才。你们或许已经忘了该如何当一名合格的奴才了,不过没关系,”黎宝璐指着一旁的下人道:“还记得他们吗?他们都是伺候过你们的下人,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工作便是先做他们曾经做过的。等你们学会怎样做一个奴才了,我便送你们回田庄。” 黎宝璐眼中没有笑意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之前的事我很生气,所以这算是对你们的处罚。在我没消气前你们没有月钱,若是没有完成相应的工作,或是有刻意破坏农庄的行为,我会饿你们一顿,然后送你们去矿山,”黎宝璐看向那位老太太,眼露寒光的道:“不论老弱妇孺,我想矿山的人应该会很喜欢你们去那里。” 众人打了一个寒颤。 那地方青壮年去了都有可能回不来,何况他们这些妇孺? 众人这才把心中的想法压下,老实的低下头去。 黎宝璐这才丢下他们回到隔壁,那些下人也全都跟了过来,只留下犯事的奴才家属。 “老李头留下看门,东风和南风,”黎宝璐看着两个半大孩子,头疼道:“你们这名字可真难听,谁给你们取的?” 两个男孩低下头,“以前的少爷取的。” “那你们以前叫什么名字?”黎宝璐满含期待的问。 “我叫狗蛋。” “我叫二狗子。” “……你们为什么都爱跟狗过不去呢?”黎宝璐换个问法,“那你们想叫什么名字?” 两个孩子茫然的看着她。 “算了,等你们大爷回来叫他给你们重新取个名吧,你们两个年纪小,就是到田庄里也做不了什么活,就留在这里吧,到时候给我们跑个腿,帮把手什么的。” “我们可以做书童。”东风挺着胸口道。 “哦,不过我和大爷不爱用书童。” 两个孩子失望不已。 黎宝璐解释道:“我们喜欢自己动手。” 她看向旁边站了两排的女孩,这些女孩放到田庄去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她看向一旁的两个婆子。 两个婆子见状会意,上前一步道:“太太放心,老婆子们会照应她们的。” 黎宝璐沉默片刻道:“两位老人家无儿无女,年纪又大了,独自生活肯定有些不便,她们这些女孩却都没有长辈,年纪轻,阅历少,总有许多不懂之处,何不就认了她们做孙女,大家互相帮衬着过?” 两个老婆子一呆,然后便是狂喜,反应过来后立即跪下磕头,“奴婢谢太太恩典,谢太太恩典。” 女孩们也都纷纷跪下。 黎宝璐将她们扶起来道:“你们回到田庄不用气短,要是有人欺负了你们只管报与我听,我最恨那种欺男霸女之人。不过你们也该自己立起来,等到了田庄我会叫人分些地给你们种。” 看着六个如花似玉的女孩,黎宝璐暗示道:“田庄的管事现在被抄了,现暂由庄户管理,但他们只是佃户,到底不好久托,若是你们 分卷阅读558 做得好,便是交给你们也无妨。” 女孩们呆呆愣愣的,显然不懂黎宝璐的意思,但两个老婆子却是眼睛一亮。 这几天这位太太的所作所为她们都看在眼里。 218.第218章 小弟子 抄家这样的大事,太太一个人说抄就抄了,大爷回来不仅不怪她还几乎不过问此事,可见太太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这几日她们也常寻了空过来帮忙,一是打听消息,二是想给太太留个好印象,不再把她们赶走或发卖。 每天晚上都能见太太坐在书房里跟大爷一起读书,有时候还为些书本上的事吵起来,但大爷从未与她生气。 大爷的学生赵公子对太太也是毕恭毕敬的,有几次她们还看见太太拿了书在教赵公子。赵公子可比太太年纪大多了,由此可见太太是个有大知识,大本事的人。 两个婆子经历过女学盛行之时,当时不仅官学中有女学,民间也有许多平民书院招收女学生,因为风气开放,大家对于女子当家并不反感,几个女孩理解不了的事她们却是瞬间明白了——太太想培养几个女孩当管事! 不依附男人,靠自己本事的女管事! 两个婆子眼睛都红了,觉得这六个女孩的运气很好,能遇到这样的太太,这样的大爷。 她们压着女孩们再次跪下给黎宝璐磕头,这次磕得更加心城,脑袋砰砰砰的磕在地上。 黎宝璐扶起她们,叹气道:“只要你们有心有毅力就好。” 两个婆子闪着泪光道:“太太放心,我们一定尽心教她们。” 收的干孙女若是出息,她们以后也有荣光呀,再不济总不会再饿着冻着。 黎宝璐点头,她所能做的事有限,不过是给她们提供一个机会,而有的人缺的就是一个机会,只要给他们一缕光,她们就能顺着光芒绽放出灼人的光彩来。 顾景云大朝会回来时黎宝璐已经雇了车将六个小丫头和两个婆子送到京郊的农庄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要看她们的能力了。 顾景云才进巷子就闻到了香味,越往家走闻到的香味越浓,神经立即像他传达“饿”的知觉。 顾景云:“……” 顾景云若无其事的晃进厨房,朝服也不脱,直接从灶边的盘子里捻起一块栗子糕放嘴里,眼睛却盯着不断冒出想起的灶台,“里面是什么,叫花鸡?” 厨娘吓了一跳,缩着手站在一边,生怕把他的朝服弄脏。 黎宝璐则直接把人往外推,“快去换衣服来帮忙,我给你的小弟子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顾景云去换常服回来时黎宝璐已经给一只鸡涂好配料挂进烤箱里来回转动了,她烤鸡和别人不一样,旁边还准备了蜂蜜,用刷子沾了时不时的刷上一层,烤鸡渐渐变得金黄,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 厨房里的人都不由咽了一口口水,黎宝璐得意洋洋的道:“这是从书局淘回来的杂记中记载的秘方,虽是头一次试,但我已经可预见到它的美味。” 说罢又感叹,“要是能到草原上抓野生的黄羊就好了,整只串起来烤,刷上密制的调料,再配上蜂蜜……” 黎宝璐吸了一下口水,“只是看书上的描写我就食欲大动了。” 顾景云含笑,“总会有机会的。” “既然要去书院,那给子归也带一些去吧。” “今日又安也去书院。” 又安是李安的字,都是当今圣上为他取的,这个名字放在普通人家很好,放在皇家就有些微妙了,何况又是在太子与 分卷阅读559 陛下不睦的情况下取的。 “他去书院干嘛?” “去玩!” 黎宝璐瞪眼,太孙这么闲吗? 事实证明太孙就是这么闲,李安心情颇为不错,最近皇帝又没有差事交给他办,想起他都没到书院去看过他大师兄,李安便抽空来了。 在书院里看到黎宝璐,他也能面不改色的行礼叫“师娘”了。 黎宝璐笑眯眯的点头,“又安好像又长高了一些。” 李安无奈,“师娘别闹。” 黎宝璐将一个食盒交给他,大方的道:“这是给你和你大师兄的,拿去吃吧,不够了再来找师父师娘。” 李安抽着嘴角道:“谢师娘。” 黎宝璐满意的去和顾景云看他的小弟子们。 虽然顾景云高中状元,但他年纪小,书院里上到山长,下到学生对他的教学能力都持怀疑态度,因此山长安排他去教初级班,都是一群连童生试都没参加的小萝卜头。 班级里年纪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十二岁,看着好似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顾景云,小弟子们差点翻了天,但尊师重道是刻在他们这些官N代和富N代的骨子里的,没人敢在课堂上捣蛋,但用问题为难老师这样的问题他们很乐意做。 于是最开始几天班级里二十个学生提的问题,涉及范围之广占书院历史之最,顾景云好为人师,很满意小弟子们的好学,一一回答过后要求他们每天都要提三个问题,不得过于简单,若是提出的问题班级有超过五人能作答,那他们就要想办法解答班里其余十九位同学提出的所有问题。 直接把班里的二十个小学生给折腾去半条命。 因为只有阅读,只有思考过后才会不解,不解后还要想办法去解答,自己答不出的问同学,等却等班里包括自己在内的十六人都答不出来才能往上写。 只每日三个问题就让他们不得不大量阅读典籍,可累惨了。 小弟子们追悔莫及,一直希望先生能收回这个要求。 但顾景云觉得作为他的弟子绝对不能太差,对于他们的请求充耳不闻。 而今天是福利,今天他们不用提问题啦,因为先生要介绍师娘给他们认识,还要带他们在教室外上课。 突然觉得天上的太阳好温暖,路边的鲜花好漂亮,就连青草都清香怡人了呢。 二十个小弟子穿着月白色的校服拢手恭立在台阶下,远远的看到先生带了个又白又嫩的小姐姐前来便拱手弯腰行礼,齐声道:“学生见过先生,见过师娘!” 顾景云嘴角轻挑,点头道:“免,”他扫了他们身后放着的书篮一眼,颔首道:“带上东西走吧,我已与校舍说过,今天下午我们会在松澜院上课。” “谨遵师命。”小弟子们齐齐应了一声,然后兴奋的回身去拿自己的书篮,排着队跟顾景云往松澜院去。 顾景云也左右手提着一个书篮,里面放着他们做的点心和吃食,黎宝璐也提了两个,这样就不必让丫头跟着去了。 在清溪书院里,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能用下人,能自己动手的便自己做,不能的便交给校舍。 松澜院是清溪书院的一个重要院落,书院的一号藏书楼便在此,也是清溪书院最大的藏书楼。 里面曲径回廊又分为四个小院,分别栽种了梅兰竹菊,故名梅园,兰园,竹园和菊园,主要给书院上课外课所用。 老师或授琴,棋,画等会把学生们带到自己喜爱的地方教学。 还有的老师会领着学生们来此感悟 分卷阅读560 人生,可谓是五花八门。 而这座大院落之所以叫松澜院是因为藏书楼后有一座山,山上以奇石劲松为名,登高可展望整座清溪书院,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尤爱此处。 这次顾景云就带他们上山去授课,一整个下午他们都会在山上渡过。 山顶只有一松,余下的尽是草地,顾景云便让小弟子们盘腿坐在草地上。 他打开他带来的四个食盒,示意他的弟子们道:“打开吧,让我看看你们都带来了什么。” 弟子们嘻嘻而笑,纷纷打开书篮。 老师昨天就说要带我们出来课外授课,还让他们多带一些好吃的,这可是和家里要吃的正当理由,他们全都带了自己最爱吃的! 所有的书篮打开,大家互相探头去看,不断的发出惊叹声,欢笑声,声音在空中盘旋着便悠悠的往山下飘去,可见孩子们的快活。 顾景云也含笑看着他们,等他们互相比对过后,他就指了自己的食盒道:“今日我拿来了叫花鸡,烤鸡,沙琪玛和栗子糕,桂花糕,糖丸,可你们知道这些东西是用什么做的,从何而来的吗?” “我知道,叫花鸡是鸡做的,哈哈哈……” “我也知道,烤鸡也是鸡做的,哈哈哈哈……” 顾景云含笑看向两个调皮捣蛋的弟子,含笑颔首,“不错,那你们知道鸡从何而来吗?” “从鸡蛋里来,被母鸡孵出来的。” “孵出来的鸡就能杀了变成叫花鸡,烤鸡?” “还得养大吧,给他们吃米饭,吃青菜,吃肉肉……” “笨,鸡不吃肉!” 顾景云含笑看着他们,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问,“那你们知道鸡能吃什么,要养多久才能变成一只成鸡,是所有的鸡蛋都能孵出小鸡吗?” 小弟子们面面相觑,摇头道:“先生,我们没养过鸡。” 顾景云笑眯眯的道:“没关系,你们回去后便养上两只,亲自照料,这是大家的一道课业,等到半年后我再检查。记住,要你们亲手养。” 小弟子们应下。 顾景云捏起一块栗子糕,笑道:“其实今日我们的课程是它!” “栗子糕,”一个小胖子率先喊出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手里捏的栗子糕,不断的吸着口水道:“先生,我最爱吃栗子糕了。” “老师也爱吃,但老师知道它是怎么做成的,用什么做成的,还能自己做,你知道吗?” “我知道它是用栗子,糖和面粉做的,但学生不知道怎么做。” “那你认识栗子吗?” “认识!”小胖子挺足胸膛,“我最爱吃糖炒栗子了。” “真好,”顾景云冲他招手,“那你来告诉先生栗子是结在树上还是藤上,或是在树下,藤下?” 小胖子一呆,他不知道呀,他又没见过。 顾景云就笑道:“今日我们就来认识栗子,面粉,白糖这三样东西,不仅要知道它们的来历,其中的工艺,还要知道种植的条件和过程,你们全都有志于科举,科举便能出仕,而不论为何官都有可能涉及民生,身为父母官,这些是你们必须知道的,劝课农桑之时才不至于妄为。所以这一课你们要认真,你们吃着它们的时候要多想一想,想一想它们是怎么来的。” 219.第219章 引导 顾景云带着孩子们便吃便上课,从小麦说到水稻,从它们的生长环境说到产量,再说到加工工艺及能做的食物,等把这些说 分卷阅读561 完他们的美食也去了一半。 然后大家都渴了,大家从书篮里拿出茶壶来倒水喝,小胖子纠结的问道:“先生,您该不会还要给我们说茶吧?我今天可没喝茶,喝的是白水。” 顾景云瞥了他一眼道:“不说茶,吃你的点心吧,填完了肚子我们来赏景。” 顾景云抬头望向远方,嘴角蘸着笑意道:“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书院和整个北城,你们来与我说说你们在这上面能认出多少地方?” 孩子们立即扭头似望,居高临下的眺望,果然发现许多自己觉得熟悉的地方,立即惊叫道:“那儿不是状元楼吗,我看到状元楼了,上个月我大哥带我去状元楼吃过饭,里面的桂鱼可好吃啦。” “那座山我认识,是护国寺所在青峰,没想到从山上看它是这样的,看着好小呀……” “那是德胜门吗?看着一点也不像,今年元宵我还和我娘去那里玩过呢……” 小弟子们发现从山上眺望下的景色跟平时见的很不一样,新奇得不得了。 顾景云任由他们讨论,只不许他们靠近山边,旁边也有校舍派来的校丁看着。 黎宝璐一直默默的跪坐在顾景云的身后,此时不由问道:“你是怎么教他们《论语》的?” “和舅舅一样,孩子们很聪明,并不用我时时引导,”顾景云对她笑笑,“只要我教的知识他们有兴趣听进去,而不是昏昏欲睡,那他们就算学到了。” “我要见证一位好老师的成长了呢?” “所有的老师都已教授出一位杰出的帝王为荣,因为帝王统治万民,他的统治思想有可能源自于他的老师,这就和自己规划了一个国家一样,很具有成就感。” “包括你吗?” 顾景云点头,“这是一件很使人振奋的事,但帝王也往往身不由己,所以我认为只他一人,有许多事都可能做不到。他需要有和他共同理想,共同理念的臣子和执行人。” 顾景云看着他活泼好动像顽猴一样的弟子们,“他们全都是国家的希望。习礼仪方知荣辱,而读书识字后方能习礼仪。要让全大楚的孩子都读书识字……” 顾景云摇头笑笑,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那得农业与商业极度发达,百姓都吃饱穿暖才行啊,因为温饱才能想到这一点。” “会有那么一天的,”黎宝璐轻声道:“我们的先祖是钻木取火的野人,但你看现在,”黎宝璐的手画了一个圈,道:“我们会做火石,会种植,会织布,会养殖,离你说的那一天或许还很遥远,但我们一直在为之努力不是吗?” “先生,师娘你们在说什么?”小胖子兴冲冲的跑过来,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书篮里的叫花鸡,有三只的封泥还没拍开呢,里面肯定还是热的,似有似无的香气飘来,似乎很好吃。 “我们在说你们什么时候能让农民的水稻亩产过八石,小麦过七石。” 小胖子一呆,“先生,刚才你不是说户部现记载的大楚水稻均产才三石,小麦才两石吗?” “没错。” 小胖子就噘着嘴道:“那您的要求也太高了,竟然一下子要增长这么多,而且我们又不是农民,又不会种地。” 顾景云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就逗他道:“民以食为天,你以后是要为官做宰,青史留名的,那是不是要服务于民,解决他们的民生大计?” 小胖子歪着脑袋将这话过了三遍,确定没问题后才点头,“可我不会种地。” “你可以学,”黎宝璐看着他的眼睛道:“知道为什么粮食的亩产很难提高吗?” 小胖子摇头。 分卷阅读562 “因为会种地的人且识字的人太少,”黎宝璐慨叹道:“农民会种地,却少有会识字的,他们也很少会去往深里去思考,你们识字,也会思考,但你们不会种地,因此你们也不会去想种地的问题,粮食歉收后大家不是怪天灾,便是怪民祸。但天灾民祸常有,你们有没有想过怎样让粮食在天灾前也丰收,或是不歉收?这得你们会种地,会种了才会思考,才会去想解决的办法。” 小胖子依然懵懂,“为什么农民不识字,不会去深思?而我们识字了就会深思?” “不是识字了就会深思,也不是不识字就不会去深思,而是……”黎宝璐想了想突然对他道:“大旱过后必有蝗灾。” “是蝗虫吗?为什么?它们不需要喝水吗?”小胖子显然是一根筋儿,黎宝璐突然换了话题他也跟着换了,只紧跟最后一句。 黎宝璐嘴角微挑,“因为蝗虫喜欢温暖而干燥的天气,在这样的天气下他们繁殖得特别快,生长发育快,存活率高,所以大旱以后常有蝗灾。” “你看,你知道要问为什么,但你去乡下问那些地里劳作的农民和孩子,这条你不知道的道理乡下近乎所有的大人小孩都知道,可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会去问为什么,因为这是祖辈传下来的经验,口口相传,只需记住便能保一命。他们会在旱灾过后抢收粮食,抢挖野菜,抢摘树叶树皮,因为蝗灾过后这些都会不复存在。” 小胖子震惊了,“树叶和树皮还能吃?” “当然,人饿极了人肉都能吃的。” 小胖子沉默,“那就没有预防蝗灾的办法吗?” “那你觉得有吗?” 小胖子皱眉,“不让蝗虫长那么快,不让它们生那么多就好了。” 黎宝璐提醒道:“蝗虫是卵生,它们喜欢把卵产在干燥的田地里,已经干枯的河岸边。” “把它们全都踩死!”小胖子握着拳头道:“不然烧死。”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黎宝璐道:“他们能知道旱灾过后有蝗灾已是祖先的经验口口相传下来的,要想控制蝗灾的方法也传遍大楚,何其艰难。” 小胖子开动脑筋,“可以让衙门的人公告,让人印了书发给他们呀。” “朝廷政令也有不到之处,印了书他们既买不起也看不懂。” 小胖子整张脸都皱起来了,“那怎么办哪?” 黎宝璐和顾景云皆含笑看着他不语。 小胖子福至心灵,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拍掌道:“我知道师娘的意思了,关键在于会想!会想了便会问为什么,然后就会去寻找答案,但不识字的农民们只会遵照经验,很少回去思考,即便思考了也因为不识字不能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记发现记录下来。” 黎宝璐点头,鼓励的看着他。 “要让农民们都识字很难吗?” “很难,”黎宝璐怅然道:“一百户中难有一户识字,你说难不难?” 小胖子不太能理解,因为他从记事起就要读书,小时候是要读些简单易懂的唐诗,后来开蒙了便读《三字经》《千字文》一类的书认字,等把字认全了就读《论语》,《诗经》,据他爹说他以后还要念《中庸》,《大学》,《春秋》和《左传》。 他不想念书还要被打手心,他爹还会不给他吃饭,罚他跪祠堂,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不想读书的人,原来还有不能读书的人吗? 黎宝璐没有再说下去,今天教他的已经够多了,再多这孩子就要消化不了了。 见小胖子木木呆呆的站着,黎宝璐就扭头对顾景云道:“这孩子很好。” 顾景云嘴上嫌弃道:“就是太胖了,毅力 分卷阅读563 不强,好在行事一根筋儿,不然就要无可救药了。”眼里的自豪却掩饰不住。 毕竟是自己教的第一批学生,顾景云很用心,比在翰林院工作用心多了。 小胖子虽然一根筋儿,但毅力的确不强,他还没思考出什么东西,鼻子再次一动,又开始盯着书篮里的叫花鸡看。 黎宝璐好笑不已,拿了一只裹了泥的叫花鸡出来,笑道:“把你同窗们都叫来,我们吃鸡。” 小胖子欢呼一声,冲同窗们吼了一声就先坐在黎宝璐面前,占了个好位置。 黎宝璐将封泥拍开,鸡的香味就涌出,泥里还裹了一层荷叶,将荷叶揭开,清香味便悠悠地飘散,那些本来还在叽叽喳喳赏风景的小弟子们立即跑过来乖乖坐好,眼巴巴的看着黎宝璐手中的鸡。 黎宝璐拿了匕首将鸡肚子划开,把里面填的料都倒出来,这才将鸡切开分下去。 一共有三只鸡,二十个孩子吃当然不够,但之前大家已吃了不少东西,只是尝个味还是可以的。 小胖子快速的啃完自己的份额,开始巴巴的看着那些被放在盘子里的填料,那是鸡肚子里倒出来的东西…… 黎宝璐好笑的分了他一些,“我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那么胖了,你爹是干什么的?” “我爹还在读书呢,不过我祖父是户部的侍郎。” “难怪这么胖呢……” 小胖子不是很懂,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吃食上。 黎宝璐挑了蘑菇给顾景云,“你喜欢吃的。” 大家吃饱喝足,又在山上玩了近半个时辰,消食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拎着书篮下山。 此时书院已经放学了,孩子们一下山便毕恭毕敬的恭送顾景云夫妇,等他们俩人走没影了才蹦起来往书院大门跑,“哦哦哦,放学了,我们去抓蛐蛐喽——” “噢噢噢,放学了,我们逛街喽——” “嗷嗷嗷。放学了,我们去骑马喽——” 顾景云听到后面传来的鬼哭狼嚎,愉悦的笑了一声,然后在看到前面巨大的荣誉墙时一顿,笑容渐渐收起,“不知道妞妞何时能与他们一样进学。” 黎宝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清溪书院的荣誉墙,正面是男院,背面则是女院。 黎宝璐走上前去看,发现舅母和婆母的名字都在上面。 220.第220章 遇袭 顾景云手指划过荣誉墙上的字,轻声道:“宝璐,圣上六月底要去西苑避暑,你跟我一块儿去好不好,去看看他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黎宝璐吓了一跳,“现在才四月底你就知道你在名单中了?” 顾景云轻笑,“只要我想去。” 只要他想去,皇帝是一定会带他的,因为可以看着他,还可以和他说说话。 黎宝璐点头,“好,我跟你去。” 顾景云满意,扭头看向相携走来的徒弟,低声道:“过几天我可能有些忙,你晚上别等我用饭了。” 说罢迎上李安和赵宁。 黎宝璐莫名的有些不安,但顾景云并没有给她问出口的机会。 他说忙是真忙,从那天开始他便早出晚归,连晨练和晨读都不做了,几乎是一醒来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等他回来时又夜已深,几乎是闭着眼睛洗漱,看他累成那样,黎宝璐想问他都没好张口。 这样持续了三天, 分卷阅读564 见他脸颊渐渐瘦下,黎宝璐再忍不住,见他穿了衣服又要往外走,她就黑着脸道:“你敢走出房门试试!” 顾景云一惊,扭头看坐在床边的黎宝璐,“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 “你少装蒜,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黎宝璐气鼓鼓的瞪着他,“信不信我把二林撸了像以前一样跟着你?” “你现在都是官太太了。”顾景云颇为无奈。 黎宝璐冷哼道:“还是你的妻子!” 黎宝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景云,我心里总有些不安,一直怕你出事,你得告诉我你在外面做什么,好让我心中有数。” 顾景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她身边,握了她的手坐在床边,看了她半响才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低声道:“宝璐,来前舅舅告诉我他与万鹏是朋友。” 黎宝璐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万鹏是谁,禁军统领,掌管京城和皇宫安防的将军,相当于记忆中的北京军区总司令,这位总司令还兼职掌握中南海的安保权利。 黎宝璐:“……你要造反吗?” “不,”顾景云将人抱在怀里,嘴唇附着她的耳朵几不可闻的道:“造反风险太大了,我只需他替我做两件事。” 黎宝璐忍不住抱紧他,低声问,“什么事?” “在皇帝让他查四皇子时实话实说,在皇帝没有遗旨留下时护卫太子和太孙殿下!” “皇帝为什么要查四皇子,你又为什么知道?”黎宝璐顿了顿,还是轻声问道:“皇帝要死了吗?” “他很老了,”顾景云道:“但我不确定,所以想让你帮忙去看看,你会医术,又是武者,察言观色及听脉最擅长不是吗?” 对于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却回避了。 皇帝为什么会查四皇子,他又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事就是他和太孙干的呀。 他为什么要当李安的先生,因为他要教李安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 要成为帝王,自然就要把四皇子斗下去,除了教书,他还要教他许多东西呢。 黎宝璐了解顾景云,他避而不谈时她就想到了这点,“是你干的?” 顾景云推开黎宝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道:“太子和太孙力求稳健,因此这些年来从不主动做什么,不立功,不犯错,只等皇帝死后以正统继承皇位,但他们等得,我却等不得。” “那你也应该告诉我,”黎宝璐气恨的拽着他的领口,恶狠狠的瞪着他道:“让我有所防备,让我跟在你身边,万一四皇子狗急跳墙怎么办?” 顾景云自信的道:“我只是李安的老师,年纪又小,四皇子不会怀疑是我给他出的主意的。” 对此黎宝璐嗤之以鼻,“他们斗了这么多年,互相间安插的探子数不胜数,你就能保证这一点?” “当然,因为我是上课的时候教他的,当时并没有第三人在场,”顾景云自信满满的道:“又是在空旷之地,有没有人偷听一目了然。” 黎宝璐半信半疑,但还是起身坚持道:“那今天要去干嘛,我陪你一块儿去。” 顾景云皱着眉看她换衣服,“都说没有危险了,一会儿我要去翰林院,完了要进宫和皇帝下棋,然后在宫里给又安上课,完了下午还有一节书院的课……” 他的日程安排得很满,而且天气渐渐炎热,总不能他在宫里享受着冰盆时他妻子在外面晒太阳吧? “用不着你担心我,”黎宝璐穿好衣服,简单的将头发挽起来,直接插了一根木钗,想了想她又拿起一根木钗插上。 分卷阅读565 这都是她让师父给她削的,其尖锐比之银钗还要好,封侯见血,实乃杀人利器。 还有她的独门暗器——芒星也给揣身上了。 见黎宝璐连小弩都带上绑袖子里了,顾景云便抽了抽嘴角,看,这就是他不愿告诉黎宝璐的原因,不是怕她担心,而是怕她累,他只是看着都替她累了。 但某一种程度上来说,黎宝璐的固执可与他媲美,因此他也不再劝,只是郁闷的去吃早饭。 厨娘没想到今天大爷在家用早饭,幸亏她多准备了点,不然肯定不够吃。 黎宝璐冲他哼哼两声,已明白过来,他特意早出晚归是防她开口问他呢。 已经招认,顾景云干脆也不再隐瞒,特大方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拿起一个松软的小馒头掰开就着小菜吃。 黎宝璐磨了磨牙,干脆把他手里的馒头抢过来两口吃完,然后抢着吃掉桌上的食物。 顾景云一愣,然后立即抱进面前的粥,又眼疾手快的再抢了一个馒头,这几天他都是在外面随便对付早饭,可难受啦。 俩人孩子气的抢着吃完这顿早饭,这才一起爬上马车。 顾景云知道说服不了她,便道:“送我到翰林院你就回来,等差不多到巳正再去接我,天气越来越热,你守在车上难受。”又道:“便是他真的要针对我,也不会选翰林院,皇宫这样的地方。” “那可不一定。” 顾景云就哭笑不得道:“那你跟着我也进不去翰林院和皇宫呀。” “我在门外守着安心,好吧,送你到了门口我就找家茶楼坐着,边喝茶边等你。” 俩人各退一步,这才算商议妥当。 外面的二林听了很无奈,从未听过谁家的官太太因害怕官老爷路上遇险就要跟着一起去上班的。 若是连大爷都搞不定的危险,多一个太太又有什么用呢? 正胡思乱想着,左边建筑上便有一道光芒闪过,刺得他眼睛微疼,谁家孩子把镜子拿出来照阳光? 念头才闪过,他便看见两边楼上飞跃而下许多持刀的凶徒,气势汹汹的冲他而来,二林大惊,示警的声音还未出口,背后就突然伸出一条腿来狠狠地将他踢开…… 几乎是二林飞出去的后一刻,一把闪着寒光的刀便狠狠地砍在他刚才坐的位置上…… 下一瞬,其余人全攻向马车,从车后,车顶,车前及车左车右,彻底将黎宝璐的退路封死,没谁去理被踢出交战圈的二林。 二林回转过身来便看到这一幕,心中大骇,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黎宝璐压下顾景云的瞬间抬起右手,手臂上绑着的小弩“咻咻”两声发出箭弩,几乎在听到箭弩入体的声音时黎宝璐便抱着顾景云如一道闪电般飞出马车,在听到一声破空声时她下意识的抱着顾景云硬生生的向左一侧,一支箭擦着她的右肩飞过,“砰”的一声没入车门。 黎宝璐一避后手中的芒星便借着内劲朝箭来的方向射去,她并不回头看结果,而是抱着顾景云闷头往前跑。 顾景云晕头转向,此时方看清他们逃命的方向,立即道:“不去翰林院,往西去一些,那里有禁军卫所。” 黎宝璐立即转向。 顾景云被她抱在怀里,一扭头就能看到后面的动静,他冷静的道:“他们追来了,共有八人,其中六人持刀,俩人持弓,持刀的人赶不上你,小心持弓的。” 黎宝璐速度更快,哪怕对方有弓,在她的速度足够快的情况下也很难射中她,何况还有顾景云这双眼睛替她在后面看着。 咻忽之间, 分卷阅读566 四处又蹦出不少持剑之人,不过他们不是冲着顾景云他们来,而是迎面冲着追杀他们的黑衣人。 追着他们的黑衣人几欲吐血,不是说只是个文弱书生吗?为什么他的马车里有个轻功绝顶的人,这些迎上来的人又是谁? 双方迅速碰撞,六个持刀的黑衣人一力拦下所有前来拦阻的护卫,让两个持弓的继续去追。 然而黎宝璐的轻功…… 俩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黎宝璐如同一道闪电般在房屋间腾挪,几乎在他们突出重围时慢慢的消失在他们眼前,他们往前追了一段便发现不妥,前面有一间禁军卫所,此时正开着大门,禁军不断的涌出来向他们这处奔来。 持弓的俩人对视一眼,呼啸一声便立即突围逃命。 这次袭击来得快,结束得更快,却让目睹了全过程的京城百姓们又惊又惧又激动。 221.第221章 开平案 裘千户惊异的打量黎宝璐,此人轻功了得,只怕宫中轻功最好的侍卫都及不上她,只能是那些暗卫…… 但她的轻功路子飘逸洒脱,快如闪电,刚在空中轻转弯折随心不已,讲究的是意随心动的阳路,不像暗卫们的轻功…… 而且她是女的! 她的手现在还搭在顾景云的腰上! 裘千户又看了她放在顾景云腰上的手一眼,拱手对顾景云道:“顾大人稍作片刻,下官这就让人进宫禀报。” 顾景云深受皇帝宠爱,有人敢在天子脚下行刺顾景云,这肯定触及了皇帝的逆鳞,这事只怕没完,何况顾景云还是太孙的老师,太孙和太子也不会让这事就这么算了。 裘千户已经能预见接下来的风雨。 而还留在刺杀现场的二林正愣愣的看着自家四分五散的马车回不过神来。 在黎宝璐带着顾景云冲出来时,四方来刀刚好劈中马车,马车顷刻间散开,二林想到若不是那条把他踢开的腿,只怕他也会像这马车一样变得四分五裂了。 同样受到惊吓的路人纷纷回过神来,见刺客都去追那道人影了,忙去把二林扶起来,指了衙门的方向道:“快去报官吧,让官差来帮你加主子。” 话音才落,禁卫军便到了,大家纷纷闭嘴不语,忐忑的看着他们。 这一天皇帝的早朝才上了一半便被打断,禁卫军悄悄的进殿和皇帝汇报事情,皇帝的脸立时黑了,他恨恨地拍了一下龙椅把守,目如寒星的盯着下面的各个儿子道:“朕虽老了,却还没死!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当朕的家,做朕的主儿?朕偏不如你们的愿!”皇帝厉声叫道:“万鹏!” “臣在!”万鹏出列站好。 “顾景云在去翰林院的路上遇刺,这是在京城,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都有人敢动手,那在别处呢?朕让你去彻查,不论是谁,若是查不出来,你也不用回来见朕了!” “臣遵命。” 底下的四皇子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亮光,袖子下的手却紧了又紧。 皇帝已气得没心情早朝了,起身就带着苏总管离开。 苏总管唱了一声“退朝”便急匆匆的赶上皇帝,小心的伺候他往勤政殿的书房去。 才进入书房皇帝的脚步就踉跄了一下,苏总管忙伸手抱住他,低声惊呼,“陛下!” 见皇帝面色涨红,苏总管心中担忧,低声道:“陛下,请太医吧。” 皇帝微微摇头,让苏总管扶着他到榻边坐下,又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皇帝压下心中的怒火,感觉好受些后便沧桑的看向御案,伤心又愤怒 分卷阅读567 ,“你说是老四干的吗?” “陛下想多了,顾大人只是个教书的,四皇子针对他干什么?或许是顾大人在外面得罪的人也不一定。”苏总管安慰他,“四皇子要动手也不会等到现在。” “你不懂,”皇帝轻声道:“以前他不动手是因为朕宠爱他,但前两天朕才下令让万鹏去查他,他就动手了。” “那也不该对顾大人呀……”苏总管没把话说完,意思却很明白,四皇子要动手那也应该是针对太孙,太子比较合算,对付顾景云,不管对方死没死他都要沾一身腥。 皇帝轻笑一声,眼中却寒冷不已,“是啊,除非他不怕朕查,他为什么不怕朕查呢?因为他觉得朕可能要死了。” “陛下!”苏总管惊呼。 “顾景云肯定做了什么让他恼火异常的事,”皇帝的声音更冷,“老四一向冲动易怒,他从来不是一个擅忍之人,可朕没想到顾景云竟会牵扯进夺嫡之中,你去查,查查看最近顾景云到底做了什么。” 苏总管胆战心惊的退下,退下前他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皇帝,他觉得现在的皇帝陌生又熟悉,陌生在于这样子的陛下他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了,熟悉是因为年轻时的陛下就是这模样。 陛下十六岁掌实权,那时候秦太傅还活着,虽然很少上朝参政,却对陛下还有约束之力,那时候陛下勤勤恳恳,十年如一日的勤政爱民,他下命令时便是如此的果断与睿智。 二十多年了,他以为他不会再见到那样的陛下了。 苏总管转瞬又为顾景云担忧起来,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皇帝了,太子和秦信芳都比不上,不论是以前英明的陛下,还是后来昏聩的陛下,他都疑心甚重,他是念旧情,然而若旧情触及他的底线…… 苏总管苦笑一声悄悄的退下。 而此时顾景云也在苦笑,他握住黎宝璐的手笑道:“善泅者溺,善谋者败于谋,这一局倒是我输了。” 刺杀过后皇帝不会再相信他是清心寡欲的教书匠,失去圣心和接近皇帝的机会,得不偿失,他可不就输了? 黎宝璐却安慰他,“没事,只要他不杀你就好,跌倒了咱再爬起来,有我扶着你呢。” 顾景云闻言心情好了许多,捏着她的手掌笑了笑。 四皇子的处境很不好,从他千里围杀太孙的事在皇帝面前曝光开始,皇帝就开始疑心他,本来可以放心交给他的兵权皇帝往里安插眼线,对他的宠爱也不复往昔。 而真正让四皇子恐慌的是,皇帝剥夺了兰贵妃的宫权,对她的信任也不再,虽然依旧宠爱,但他们母子都知道不一样了。 没有信任的宠爱他们要来何用? 他们和太子不一样,太子是正统,天然就有朝臣支持,而且太子母族也挺大,虽然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兰家曾经只是个开磨坊的小地主,还是兰贵妃进宫受宠后才慢慢起家。 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皇帝的信任,皇帝的宠爱,但这两样他们正在慢慢失去。 特别是在黎家的案子被平反后,之前的黄河决堤案和两江总督受贿案再一次被人提起。 他们当然不怕这两个案子,因为当年皇帝就替他们压下了这两件事,但是两件事一再的被人提起,四皇子发现父皇看他们的眼神越发的不耐和疑虑。 恰在此时,有人密报了他在西山大营,禁卫军和北境军中的人脉,不到一天就有御史上密折弹劾他与辽东都司驻守的毛将军合谋吃空饷,贪污军中粮草及御寒物资。 四皇子从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得知此事时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父皇最恨有人瞒着他插手兵权,当年太子府被围,便是因为有人密告太子与开平卫过从甚密,有造反嫌疑。 分卷阅读568 此时,顾景云也正在禁卫军的地盘上和黎宝璐详说当年的开平卫一案。 “……谁知密折信息不慎外泄,时任开平卫的将军蒋文瀚竟真的率兵南下清君侧。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言下之意是要辅佐太子上位。” “开平卫有多少人?” 顾景云蘸着冷笑道:“所有的兵种,包括后勤共有五万人在册。” “大楚将领吃空饷是约定成俗的事,加上后勤兵少有能上阵冲锋的,能用的最多不过两万人,这是造反,还是送死?这不是在害太子殿下吗?” “连你都能想到的,当时却少有人能想到这一点,”顾景云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禁卫军卫所外的那棵梧桐树道:“除了舅舅,朝中只有十数人相信太子殿下是无辜的,但皇帝已气红了眼,根本不问讯太子,更没有派人调查,一边派人去平反,一边却让禁卫军围了太子府,不久,禁卫军便从太子府中查出太子与蒋文瀚来往的书信,上面还盖着太子的私章,皇帝当即就下密旨处置太子府。” 顾景云低落的道:“当时禁卫军刀已出鞘,是舅舅例行去探望太子时发现不对的,拿了曾外祖的戒尺出来震住禁卫军,这才急匆匆的进宫和皇帝求情,皇帝和舅舅大吵了一架,舅舅用曾外祖的戒尺逼着皇帝答应彻查此事,这才让太子府头上悬着的那把刀稍稍离开了一些。” “这些年太子的储君之位并不稳,却没被废除,可见当年的事皇帝是知道他是冤枉的了?”黎宝璐问。 “没有证据表明太子是被冤枉的,但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这事是他做的,”顾景云道:“在皇帝下令彻查的第二天,前去平反的将军传回战报,他们还未来得及与蒋文瀚交战他们就被万全都司的守军击溃,在混乱中蒋文瀚中箭身亡,被其嫡系带入山林奔逃,而其他反军则投降了。万全都司后来说开平卫溃逃一事蹊跷,他们似乎不堪一击,但开平卫乃边关守军,终年与鞑靼交战,比之万全都司只强不弱,怎么会一照面就输?” “此事传回京城,朝臣们理智回笼,纷纷觉得太子殿下是被冤枉的,而后从太子府查抄出来的密函大部分被证实为伪造,伪造的禁卫军还未被逮捕便自尽身亡,加上蒋文瀚也下落不明,这事便成了悬案,没人能证明太子是冤枉的,但也没人能证明他是无辜的。因为查抄出来的密函中有两封被证实为真。” 222.第222章 生死 “宝璐,你不明白人性之恶劣有时候是人都难以想象的,因为一些卑劣的理由,他们可以视人如草芥!”顾景云眼中含着泪光道:“所以我恨他,哪怕他是帝王,我也不吝算计。” 黎宝璐抱住他的胳膊,担忧的看着他。 “这个皇位他坐得太久了,六岁登基,前十年在曾外祖的庇护下顺风顺水的长大,十六岁掌实权,曾外祖说还权便是把所有的权利都还给他,他一直是一言九鼎,无人忤逆的皇帝。” “曾外祖还在时他的心上就还有一道锁,那道锁会提醒他做一个明君,但曾外祖不在了,他就好像被放出牢笼的……”顾景云抿了抿嘴,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皇帝在他眼里就跟个犯人差不多,“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放任自己的欲望,不再受人约束。他的变化很快,舅舅说那段时间他恨不得立即杀死太子,也正因为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思,舅舅这才孤注一掷的主动认下谋反之罪。” “可为什么?”黎宝璐还是不解,秦信芳不是逼得皇帝彻查了吗,只要时间够久,大家足够冷静,案件自然会越来越冷静。 “太子身体并不多好,”这一段秦信芳说的尤其详细,目的是为了不让顾景云怨恨太子,他道:“那段时间很混乱,因为此事牵涉甚广,禁卫军已捉拿了不少大臣,其中有的更是在审讯中受酷刑而亡,舅舅作为太子少傅,又是内阁阁老,当时事情虽还未牵扯上他,但局势于他已越来越不利,越往下查,攀扯出的人越多。” “若那些人是罪有应得也就算了,偏很多罪名都是子虚乌有的,而且被攀咬出来的臣子不是太子一系的官员便是支持正统,平时多规劝皇帝的臣子,朝中近半数官员皆牵扯其中。而且时间拖得越久越混乱,民间甚至有官员反诬乡绅 分卷阅读569 及商人,说他们替太子提供造反的金钱,连地方官都被牵扯在内。整个大楚都被恐惧笼罩,舅舅说,他当时面见皇帝,见他神情狠厉,未必不知其中蹊跷,却还是放任不管,显然已是入魔,舅舅怕此事再发展下去只怕大楚真的要血流成河,这才持戒尺再次入宫。”顾景云神情低落的道:“舅舅说他认下了谋反之罪,当时皇帝是要杀了他的,但后来他收回曾外祖的戒尺时改判了流放,可我进京见到陛下后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皇帝是知道舅舅是被冤枉的,他现在对舅舅心中有愧,可惜舅舅不愿意告诉我当年在御书房的事,不然我能做的事更多。” 黎宝璐虽未亲历,但只听就知道当年必定是腥风血雨,“难怪,难怪你回京后那些老臣,世家对你那么宽容,原来舅舅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顾景云点头,“也正因为全天下都知道舅舅是冤枉的,全天下都知道是舅舅力挽狂澜救了众臣,秦家才能在离开十五年后依然不败。” “但这份好感,这份势力还不足以抵抗住皇帝的怒火,宝璐,我不确定他会怎样,你……” “我要陪你啊,”黎宝璐笑着打断他的话,抱着他的腰道:“大不了我们就逃吧,接了舅舅他们逃到海外去。” 顾景云无奈的看着他。 “不行也可以死在一起呀,”黎宝璐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样黄泉路上我们一家人还可以做个伴儿,说不定投胎的时候可以和鬼差说说情,我们就投在左近,下辈子还一起玩。” 顾景云神情更是无奈,“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又胡言乱语了。” “不是啊,这次不是胡言乱语,”黎宝璐严肃的道:“我说真的,人真的有来世的。” 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呀,不过她可能孟婆汤喝少了,药效不强,以至于前世的记忆冒出来让她变得痴呆。 黎宝璐张张嘴想要把这一离奇经验告诉他,裘千户就大步踏来,黎宝璐听到声音便咽下到嘴的话,转头看向门口,良久裘千户才出现在门口。 他躬身道:“顾大人,陛下召见。” 黎宝璐拉住顾景云,笑吟吟的问他,“裘千户,陛下是不是不许我进宫?” 裘千户一愣,摇头道:“陛下并未提及这一点。” 黎宝璐满意的点头,回头对顾景云调皮的眨眼,“你看,我就说陛下肯定想见我这个轻功卓绝的女侠吧?” 裘千户大汗,“顾太太,陛下只宣了顾大人。” 黎宝璐不在意的道:“我和顾大人是一起的嘛,而且刚才刀剑那样快,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陛下要问情况还得问我,到时候你又要跑一趟,多麻烦,还耽搁陛下的时间。” 裘千户沉默,半响才道:“那顾太太跟着一起去宫门吧,若是苏总管宣召您再跟着进去。” 黎宝璐点头,伸手牵住顾景云的手一起走。 小夫妻俩肩并着肩往外走,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危机,但对四皇子来说更是危机。 上次是敢在京城大门外行刺,这次是在京城内城,那下次是不是要到皇宫里行刺? 顾景云在心里揣测皇帝的心思,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气,身体是否还承受得住,要是他把他气死了,事后太子认不认账,会不会给他舅舅平反放回。 若是他认账,他不介意今天就气死对方的,只是可惜了,顾景云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只是可惜了宝璐,她不愿意走…… 死在一起似乎也挺不错的。 苏总管在看到黎宝璐时微微一愣,仔细的打量她两眼,想到禁卫军汇报的情况,苏总管想了想还是让她跟着进去了。 陛下并没有说不见黎氏。 分卷阅读570 黎宝璐踏入宫门时松了一口气,牵着顾景云的手心都冒出了汗。 顾景云安抚的冲她笑笑。 俩人很快到了勤政殿的书房外,但皇帝并没有见他们,而是让他们跪在地上等候。 此时已是四月末,五月初了,正午的太阳开始炙热,不过黎宝璐想也不想就拉着顾景云跪下,袖子下的手依然牢牢的握在一起。 黎宝璐直挺挺的跪着,心里却在默念内功心法,充盈的内力在经脉内走动,消去暑热,又慢慢通过相握的手心传到顾景云的体内。 虽然跪着膝盖会疼,太阳会晒,但没关系呀,她内力深厚,内力向膝盖那里游走一圈经脉就通了,周身的温度也会下降,至于晒黑之类的问题,好吧,这个问题只有她有。 黎宝璐忧虑的摸了摸脸,她好容易才养白的皮肤今天就要葬送在皇宫里了。 “专心些。”顾景云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黎宝璐不服气的瞄了一下他宽大的袖子,说这话前敢不敢把抓着她手的手拿开? 俩人在这打眉眼官司时,皇帝正在书房内喝药,他压下嘴角的苦意,问道:“朕觉得头晕目眩,心闷难受,病情是不是又恶化了?” 院正跪在地上道:“陛下,您要戒怒戒悲,万不可再动怒,更不能发火……” “你只说是不是恶化了?” 院正沉默了一瞬,还是低头道:“是。” “逆子!”皇帝咬牙道:“混蛋,朕对他们这么好,朕对他们这么好……” 皇帝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起来。 “陛下!”院正忙爬上去拽住皇帝的手掌就给他按摩,又让苏总管将针灸拿来给他扎针,这才好些。 但院正心里快哭了,皇帝素有心悸的毛病,其实这病并不严重,只要不大喜大悲大怒,再注意调养些啥问题都没有。 可皇帝已经很老了,年近六十的人身上肯定不少毛病,偏这一两年来皇帝又常怒,所以病情才会恶劣得这么快的。 皇帝不怒了,却又伤心了起来,他捂着眼睛,泪水从指间泛出,哭道:“他们的心是什么做的,朕对他们这么好……” 院正和苏总管皆低着头不敢说话,心提得高高的。 皇帝却不再说,他自己擦干眼泪,眼冒寒光的问,“顾景云到了?” 苏总管忙道:“是,和他的小妻子正在外面跪着呢。” 皇帝皱眉,“朕宣她了吗?” 苏总管立即跪下,“陛下要见遇刺的顾大人,因他是被顾太太救出来的,所以奴才在见到她时便把她一起带来了,陛下要是不愿见她,奴才这就把她赶出去。” 皇帝沉默,苏总管忐忑的等待着。 良久,他才听到一道声音道:“让她进来,让顾景云继续跪着。” 这个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但苏总管还是立即爬起来去叫黎宝璐进来。 顾景云脸色大变,一下就握紧了黎宝璐的手,整个人都尖锐起来,气势汹汹的瞪着苏总管。 苏总管苦笑一声,少年,你自己都要保不住了,何来保护这姑娘呢? 黎宝璐却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没事,大不了我给他下跪求他开恩。” 顾景云眼睛都湿了,紧紧地拽着黎宝璐的手,嘴唇都差点咬出血来,傻姑娘,那样心肠冷硬之人,岂是你求便能求出一条生路来的? 他有些后悔了 分卷阅读571 ,他不该这么急的,该再等等,那人都那么老了,迟早有一死,他怎么就忍不住,忍不住! 他死了就死了,但宝璐才十三岁哪,她想去草原上吃烤黄羊,想去沙漠里看落日,可他一样都没替她达成过。 223.第223章 祈求 黎宝璐忐忑的跟苏总管进殿,她胆子一向大,而且受前世记忆的影响,她喜欢抬头挺胸的看着人的眼睛说话。 所以黎宝璐自然而然的抬头看向上面的皇帝。 皇帝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更不悦了,不是说是童养媳,从小被秦信芳教着吗,怎么这么没教育? 秦信芳教了黎宝璐要自信,要自重,要谦逊,唯独没教她谦卑,她当然不会在皇帝面前感觉卑微,她只是有点害怕,害怕皇帝一言不合就把她和顾景云拉出去砍了。 所以走到殿中前中位置,双方视线最好时黎宝璐就跪下了,正要提醒黎宝璐不要再上前的苏总管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这姑娘胆子太大了,竟然一路走到这个位置才下跪。 皇帝沉默的盯着黎宝璐看,她的年纪很小,他的孙女和外孙女都比她大,但此时他心里对她升不起一丝怜惜之情,他们骗了他! “你是黎博的孙女?” 黎宝璐提着心回道:“是。” 皇帝眼中便闪过寒光道:“那你一定很恨四皇子和兰贵妃吧?” 其实最恨的是你,要是你能秉公执法她祖父压根就不会蒙冤,然而黎宝璐没敢说真话。 当然她也不能说假话,因此道:“在这件事上我不恨四皇子,但我很讨厌兰贵妃。” 皇帝明显不信,“哦?” 黎宝璐便解释道:“这事跟四皇子没关系,是兰贵妃干的,冤有头债有主。”当然,罪魁祸首是你。 “冤有头债有主,”皇帝轻声念了一遍,寒声道:“所以顾景云这是为他舅舅来讨公道了吗?” 他气得一拍桌子,冷声问道:“他怎么就知道开平案与四皇子有关?” 黎宝璐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他,顾景云没查出开平案的罪魁祸首啊,话说他到底干了啥,今天早上她还没来得及问呢,只知道他跟李安把四皇子给惹火了。 “你们这是算计好了朕会念旧情,所以肆无忌惮吗?”皇帝冷笑道:“朕是念旧情,然而朕最恨人欺骗我,顾景云,顾景云……” 黎宝璐听到皇帝咬牙切齿,忙打断他道:“陛下!” 她怕,她怕皇帝口出恶言,他是皇帝,可以金玉良言,可以一言九鼎,可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但后果不是她和顾景云能承受的。 黎宝璐“砰砰”的磕了两个头,抬起头来看向他,她压下心中的慌乱,高声道:“陛下,我舅舅他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皇帝脸色难看的瞪着她,他们秦家人胆子还真是大,谁都敢打断他的话。 黎宝璐却已经不在意这点了,她急切的顺着自己思路继续道:“她是舅舅舅母等了将近十年的血脉,他们爱她若珍宝,因为秦家子嗣艰难,那孩子生下来又体弱,所以他们只给她取了小名叫囡囡,舅舅曾戏言说,要是以后她没有弟弟,那就给她坐产招赘,让他的宝贝女儿在家里当一辈子的姑奶奶。” 见皇帝安静下来听她说话了,黎宝璐放缓了声音慢慢道:“我婆婆离开顾家时便发现怀孕了,她连受打击,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又连日赶路,在第四个月淋了一场雨后便病倒了,当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只能和押解的官差寄居在一间破庙里。因为下雨没人愿意替我婆婆叫大夫,而舅舅他们也不放心将此事交予他人。” “ 分卷阅读572 当时婆婆怀孕已近六个月了,肚子却还很小,且有流产的危险,六个月的孩子一旦流了对母体是很大的伤害,又是在哪种环境下,因此舅舅和舅母皆小心翼翼不敢怠慢。”黎宝璐回想起顾景云提起这事的眼神,心中不由一酸,含着泪道:“所以舅舅拿钱买通了押解的官差,容许他去找大夫。那些官差知道舅母和婆婆在他们的手里,舅舅不会逃走,便放他去了。” “当时婆婆的情况很不好,舅母全副身心都在她身上,囡囡也淋了雨,但当时她只来得及给囡囡换上干衣服。可她只有三岁,又从小锦衣玉食,四个月来风餐露宿又惊惧害怕,这一场雨淋下来,她的病症就一并发了出来,她浑身发热,或许还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走不动路,所以没人知道她生病了,直到舅舅把大夫找回来给婆婆看完病,这才想起让大夫顺便看一下囡囡是否也受寒了……” 黎宝璐落泪道:“他们发现囡囡时,她已经烧得浑身通红,人事不知了,大夫无能为力,舅舅和舅母更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抱着自己的宝贝向庙里的菩萨请愿,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孩子一名。但这世上哪有神灵,囡囡连一夜都没熬过去就走了,婆婆将此事怪在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害死了囡囡,若不是他们,舅舅和舅母全副身心都会在囡囡身上,别说发热,只要有一点不舒服他们都会发现。” “所以夫君一出生,婆婆就总在他耳边念叨,他这条命是他的小表姐换来的,他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了,他要孝顺舅舅舅母,要扛起秦家的担子,”黎宝璐伏地痛哭,“我们只想给舅舅平反,只想让他回到京城,您没在琼州过过,您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整个琼州县最好的大夫便是我祖父,我祖父一死,县城里那些最有名的大夫把喜脉都有可能出错,我们在琼州过日子,身家性命却是寄托在陈同叔父的身上,有时候海上起了风浪,包裹寄不进来我们就要开始缩衣束食,舅母嘴上不说,脸上却会有担忧之色,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后来舅舅就带着我们扛着锄头去开荒,从卯时下地到午时,三个时辰不停的劳作,手都磨破出血了,一年不停的劳作,但种出来的粮食连我们的丁税都交不起。” “我们好似依附人而活的寄生虫,若是对方不再寄东西,或是寄来的东西路上出了差错,我们就有可能万劫不复,这样的日子我们过了十五年,可以再过十五年,难道我们还能再过下一个十五年吗?不说我们,便是别人,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他的后人愿意这样不间断的供养我们吗?我们又凭什么要求他们这样做?”黎宝璐看着皇帝道:“陛下,我们想要活着,想要有点尊严的活着,至少在生存上不靠别人。” “不可能,”皇帝摇头轻声道:“朕的骏德怎会变成那样?他可是国之能臣!” 声音虽小,黎宝璐还是听见了,她垂泪道:“他再能耐,他不会种地,不会打渔,又没有力气,也不能出罪村的范围,有什么用?” 皇帝愣愣,然后便怒道:“你在转移话题,朕要问的是顾景云的欺君之罪,他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说他不会参与夺嫡,不会牵扯其中,只做个教书先生,朕这才破格将他提为四品翰林侍讲,今日他却如此辜负朕的信任。秦信芳苦,难道顾景云就能欺君吗?” 黎宝璐觉得皇帝不像顾景云说的那样好忽悠,要不就是他并没有顾景云所认为的念旧情,至少现在他就很清醒。 黎宝璐忐忑的问,“陛下,妾身能不能问问夫君他做了什么参与夺嫡的事?”希望不要太大,不然他们今天真的要没命了。皇宫太大,不好逃啊。 皇帝冷笑,“他操纵朝中势力与四皇子相斗,指使人密告四皇子染指禁卫军,西山大营及北境的兵权,与辽东都司的将领吃空饷,贪污粮草及御寒物资。” 黎宝璐茫然的看着他,“陛下,这不是为您尽忠吗?难道他知道了还要隐瞒不报才是好的吗?” 皇帝噎了一下,然后气道:“朕气的是这个吗?”他指着黎宝璐的鼻子骂道:“朕气的是他不信,气的是他欺君罔上,一开始我们便约定好朕给他庇护的官职,名望,他只做一个无权的教书先生,可一个教书先生能知道这种朕都不知道的辛密吗?一个教书先生能指使得动朝中的御史大臣吗?他枉费了朕对他的信任,这样的不忠不信之人,朕恨不得……” “陛下,”黎宝璐凄厉的叫了一声打断了他 分卷阅读573 要放出的狠话,向前爬了两步,泪流满面的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虽不知其中详情,但只听您那么一说我就知道是景云错了,但妾身求您不要杀我们,求求您了。” 黎宝璐说完便“砰砰砰”的磕头,额头撞在地砖上好似要地震一般,坐在上面的皇帝都替她疼,她却好像没感觉一样,哭道:“我年纪还小,我不想死啊,我今年才十三岁,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没吃过没玩过呢,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杀我们……” 皇帝:…… 苏总管:…… 皇帝的那口气被噎在胸口,但看着黎宝璐哭成那样显然是被吓狠了,他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杀了顾景云,最多是让他失去现在的官职,不再给他庇护,再把人监禁起来…… 不过看着惊惧害怕成这样的黎宝璐,皇帝心中的恶魔就冒出来了,他冷笑道:“你怕死?” 黎宝璐连连点头,抬起已经磕得出血,青肿不堪的额头期望的看着他。 皇帝就露出恶劣的笑容道:“那很简单,你跟顾景云和离就好了。” 黎宝璐吸了吸鼻涕,泪流满面的问道:“陛下,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就一定要杀了景云吗?” 皇帝冷哼一声。 “那我们能不能选个死法,我不想被砍头,”黎宝璐打了一个寒颤道:“不如您给我们准备个好点的房间,让我们梳洗一番,然后赐给我们毒药吧。” 皇帝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 224.第224章 害怕 他觉得他被眼前的小女孩给耍了。 他脸色森寒的道:“你不是怕死吗,怎么不跟顾景云和离,反而要与他一起死?” “因为您要杀了景云呀,”黎宝璐哭道:“我跟他是一伙的,他死了,我当然要去陪着他。” 皇帝愣愣的看着哭得打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愣在当场。 这样的情话他也说过,听过,不过不是跟兰贵妃,而是跟皇后。 当时他才刚大婚,又收回了权利,正是春风得意时,很是跟皇后过了一段柔情蜜意的婚姻生活。 这种情话他说过,现在持重端庄的皇后当年也不过是个娇俏害羞的少妇,她也与他说过。 但他们俩人谁都没当真,因为作为帝后,除非一块儿被刺杀死了,不然是不可能一块儿死的。 此时殿下的小姑娘说这话时满脸的鼻涕眼泪,说的话也没有柔情,但皇帝却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是想要跟顾景云同生共死的。 皇帝立时没了捉弄他们的心情,看了她半响便挥手道:“退下吧。” 黎宝璐还在心里计划着一定要求得皇帝给他们一个体面死法,然后在赴死的路上要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怎样逃命,逃出宫后要如何躲避搜捕,如何化妆南下,她才计划到怎样偷渡船只直接坐船南下去接舅舅就听到了皇帝这句话,她愕然的抬头,然后她立刻反应过来,皇帝不打算杀他们了! 黎宝璐忙低下头去麻溜的跟着苏总管退出去。 但他们并不能出宫,皇帝随后就下旨将顾景云黎宝璐收押在东宫侧殿里。 东宫早在二十年前太子搬出皇宫时便废弃了,侧殿更是荒废,即使有人隔段时间便打扫一次依然积了不少的灰尘。 押着顾景云夫妻过来的侍卫将其他宫殿的出入口都锁了,只留下这座偏殿的一处小门进出,然后顾景云和黎宝璐就被丢进去了。 没有换洗的衣服,没有棉被,更别说其他日用品了,黎宝璐满脸忧虑,“皇帝不会是想渴死我们吧?” 分卷阅读574 顾景云瞥了她一眼,拉了她进殿才问:“你额头是自己磕的?你怎么这么傻,还有,你都跟他说什么了,怎么他把我们关起来了?” 黎宝璐瞪了他一眼道:“我要是不磕我们现在就身首异处了,只是被关起来已经很好了。只要活着总有希望出去的。” 顾景云抿了抿嘴问:“谁跟你说我们要身首异处的?” “还能是谁,他说的呗,我可是冒险打断了他两次话,”说罢得意洋洋的将她在御书房的表现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忐忑的看着他道:“我特意说起小表姐就是为了激起他的同情心,不过效果好像不怎么好,他最后还是很生气,好在他不想立刻杀我们了。” 顾景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不忍告诉这傻姑娘真相。 他从未想过皇帝会杀他,就凭他是秦信芳的外甥,是秦家如今公认的唯一血脉这一条皇帝就不会杀他。 以前昏聩的皇帝不会,现在渐渐恢复聪明的皇帝更不会了。 但不杀他,对方却可以剥夺他的官职,可以强制性的解除他和李安的关系,甚至可以把他赶出京城,像流放舅舅一样流放他。 于他来说,离开京城和死了没什么差别,因为那样他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远,为舅舅平分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 所以顾景云才会想着兵行险招直接气死皇帝算了,不过可惜他没见着皇帝,同样幸运的是他没见着皇帝。 不然他把皇帝气死了,他和宝璐也活不了。 看着傻乐的妻子,顾景云就摸着她的脑袋道:“你福运一向深厚,这次带你进宫是正确的。” 虽然傻姑娘办了错事,但错有错着,被软禁在宫中可比直接流放强多了。 只要他还留在京城,留在皇宫里就还有机会。 顾景云眼中重新冒出亮光,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要忍,这次一定不能再那么急了,得慢慢来。 就在顾景云思索时,黎宝璐已经满宫殿的转起来了,也不知道他们要被关多久,当然得先熟悉一下他们今后的住处了,还要找好逃生路口,皇帝真要把他们咔擦了,他们也能逃得快点。 东宫虽荒废了,但一个偏殿依然很大,分为三进,两边侧门和后门都被封死,只留下前面的一道小角门,至于直通正殿大门更是封得死死的。 当年太子搬离东宫时并没有把东宫里的东西都带走,只是二十年过去,许多东西都不能用了,而且因为长久不打扫,屋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好在黎宝璐在偏殿的后院里发现了一口古井,还在后面发现了一个宽敞且厨具齐全的厨房,想来这偏殿之前便是给正殿的太子和太子妃准备吃食的。 黎宝璐满意,古井里的水未必还能吃,但一定能用来打扫卫生。 黎宝璐从厨房里找出两只木桶打水,结果才把桶拉上来,“砰”的一声木桶的边沿就裂开,水迸射在她身上,一下就把她的衣裙弄湿了。 黎宝璐满脸茫然,顾景云满脸无奈的将她拉开,看了一眼木桶道:“二十年不用的东西都腐朽了。” “那我们用什么东西盛水?” “我去把铁锅找出来,拿东西更耐用,你用另一只木桶打水,每次只打一半。” 打上来的水立即倒进锈迹斑斑的铁锅里,再拿去打扫房间,好在房间里面挂了不少布幔挡光,以防止里面的家具被光照射腐烂,扯下来撕开就能当抹布用。 要是真没人给他们送御寒的物资,他们可以将这些布幔拆了洗干净晒干,晚上可以御寒。 毕竟京城的五月,晚上还是带着凉意的。 分卷阅读575 黎宝璐身体健康没问题,顾景云却是不能饿着冻着。 好在情况要好很多,不到晚上便有宫人来给他们送晚饭,以及一床被子。 黎宝璐立刻拦住他们道:“我们没有换洗的衣裳,”她从顾景云身上搜出一块玉佩塞他们手里,羞涩的请求道:“能不能请你们给我们两套换洗的衣裳,简陋一些就好。” 顾景云身上的这块玉佩是皇帝赏的,关键是上面没标记,可以卖。 皇帝出手自然非凡品,被黎宝璐塞了玉佩的宫人摸到那莹润的手感,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然后不到一个时辰就给他们送进来一个包袱,里面是两套宫装,一套宫女的,一套太监的,没办法,他们只能找到这种男式的衣服。 至于那块玉佩则是留给了为首的那人,由他出手后再分给大家。 他们都是东宫留下来的闲置人员,二十年下来除了过年例行的赏赐外就没额外收入了,这次见黎宝璐出手大方,他们都很满意,也都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们便利。 于是黎宝璐就用身上的钱换了一个脸盆,一个木桶和一口好锅。 这些东西在外面自然不贵,但在皇宫里却花去了黎宝璐身上所有的钱。 于是黎宝璐将目光转向顾景云,“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顾景云默默的将身上的荷包拿出来,又把一块玉牌摘下放在荷包上,想了想把头上绾发的玉钗也给拔下来放在上面,然后披头散发的道:“只有这点了。” 黎宝璐把所有钱都塞自己怀里,惋惜道:“早知道有这遭,今儿出门时就该把所有的钱都给带上,我们刚分了好大一笔钱呢。” 几万两呢,不用白不用,死了就没得用了。 “你放心,情况会越来越好的。”会有人照顾他们的,先不说这是东宫,只他曾外祖和舅舅在宫中的人脉就不会让他吃太多苦。 或许不能救他出去,但在生活上照顾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何况这是东宫,太子即便搬出去了在这里也依然留着人。 顾景云想的没错,第二天早上他们醒来时待遇就不一样了,送来的早饭有三菜一汤,甚至还有一盘饭后水果,还有人给他们带来了一罐茶叶。 递进来的包袱中有他们两套他们换洗的干净衣服,还有生活小用品,黎宝璐甚至在衣服里发现了一个被藏起来的荷包,里面是一叠小额银票,每一张都只有十两,显然是给他们打赏和收买人用的。 黎宝璐小心翼翼的问顾景云,“这是太子送的?” 顾景云轻轻地“嗯”了一声。 黎宝璐到现在都还有些蒙圈,“四皇子干嘛要刺杀你?就因为你撺掇着太孙揭发他染指兵权?为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杀你,把自己暴露在皇帝面前不是很愚蠢吗?” “他害怕了,”顾景云淡淡的道:“不是我撺掇太孙揭发他染指兵权,而是我指使他们揭发,宝璐,太子一系明面上的势力在彭丹手里,彭丹是个左右摇摆,唯利是图的墙头草,他面上唯太子是尊,但谁都知道他同样是陛下的人。太子不太敢用他,这样机密的事当然不是他查出来的。” 而太子手上还有一股只有他和太孙能掌握的势力,但为了不让皇帝和彭丹察觉,太子和太孙一直让他们潜伏,自然不敢指使他们做太过明显的事。 这次能知道四皇子在军中的布置,是因为顾景云和太子合作。 225.第225章 势力 秦家故旧遍布朝野,有些故旧不是谁,不是哪个势力能驱动的,他们同样不是秦氏的人,但他们同情秦氏,他们念着这一份交情,所以他们虽然不愿意投靠太子一系,却愿意告诉他们一些只有他们知道和发现的小秘密。 分卷阅读576 比如,辽东都司每年报上来的兵丁人数有问题,四皇子与辽东都司过从甚密,一些他们曾经无意间发现并留下的小证据。 兵部,户部和工部都能与在外掌兵权的将领有业务来往,有些小问题上面的大官们或许很难发现,但一些小品阶的官吏不一样,他们做着最基本的工作,接触的是最原始的资料,甚至与军队来往时都是直接接触的校尉以下的小将。 他们保密意识低,很多话都能说,只要有心总有人能从蛛丝马迹里知道些秘密。 他们的父辈或祖辈都与秦氏有些关系,顾景云不能驱使他们,却能从他们那里知道些小秘密。 四皇子的这件致命的秘密就是这么发现的。 他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实在染指了兵权,但有什么关系,只要皇帝起疑心了就好。 他们查不到不代表皇帝查不到,禁卫军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急了,”顾景云轻声道:“他怕我会为太子做得更多,宝璐,你不知道秦家在朝中有多少故旧人脉,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说这是不是很可怕?” 黎宝璐若有所思,“所以皇帝优待你,让你做太孙的老师,让你一上来就升四品官,却不愿意你掌实权?” “不错,我曾外祖和舅舅都无意用这些故旧人脉,所以他们只是首辅和内阁,是良臣忠臣,但我不一样,皇帝也知道我不一样,他在怕呢。没有人会不怕,只怕太子和太孙私心里也在心惊。” 黎宝璐担忧:“那以后……” “只要舅舅他们能回到京城,我以后还稀罕这些人脉吗?”顾景云撇撇嘴道:“我只做个教书先生而已,放心,太子比皇帝要大度得多,皇帝都能容许外祖自在一生,没道理太子和太孙连皇帝都比不上。” 黎宝璐这才不说话,她撑着下巴看天上的蓝天白云,“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去,皇帝的气容易消吗?” “他很记仇。”顾景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所以你觉得呢?” 黎宝璐泄气,“好歹给我们几本书,不然给我们一些笔墨纸砚也行啊,不能看书也能写些东西。” 她许多需要东西需要记录下来,以前总没有时间,现在有时间了却没笔墨和纸。 顾景云垂眸想了想,点头道:“好主意,我正好可以多写些教案和东西,不然出去后只怕没时间了。” 于是在宫人给他们送午饭时,俩人便要求要笔墨纸砚和书籍,最好纸多给一点。 宫人抽了抽嘴角,离开后将这事给报上去,苏总管只沉吟片刻就道:“给他们。” 而到了下午,太子府又送来一个大包裹,里面皆是顾景云他们要求的东西。 而此时,勤政殿内一片肃宁,都在等待禁卫军和大理寺的共同调查结果。 昨天的刺杀惊的不仅是皇帝,朝臣们更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京城当街杀人,这个性质太过恶劣,必须严惩,哪怕对方是四皇子都不行。 就连四皇子的人都很不满。 在朝为官谁没几个仇敌? 但大家耍阳的玩阴的,却绝不会搞刺杀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止不住了,只是当官,没必要把命给搭上。 你们皇家人爱杀来杀去便自个杀去,扯上他们这些臣子做什么? 何况能够出现在勤政殿的大臣中,十个有八个跟秦家有那么点关系,有亲的,却也有仇的,但不论亲仇,在秦信芳力挽狂澜承担下造反的罪名救了半朝的臣子后大家都念他这份情,所以他们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给顾景云说情的。 自然不能明说,因为皇帝他扣下顾景云的借口是外面危险,宫中安全 分卷阅读577 ,让顾景云在宫中躲避一二。 众臣:呵呵。 谁不知道您恼羞成怒的把人关起来了,这事八成是您四儿子干的,查出来后您是法办呢,还是压下? 法办以后会不会迁怒顾景云? 压下那岂不是说危险一直没解除,那顾景云是不是要被幽禁宫中一辈子? 已经流放了秦家,您这是连人外甥都不放过呀。 当然顾景云也不省心,明明都说了只当个四品的教书先生,怎么能跑去弄权呢? 不过那孩子才十五岁,又是为他舅舅,众臣很大方的原谅他了,当务之急是把他给救出来,留在宫里,兰贵妃的势力下,只怕没几天他就死得死硬死硬的了。 皇帝身体本来就不好,之前又悲又怒,此时又见群臣如此猜忌他,一口腥甜差点喷出,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和喉中的腥甜,目光如火的瞪了他们一眼便低头去看万鹏,“万爱卿,你说。” 万鹏跪在地上道:“陛下,那些刺客已招供,说他们是受太子府属官梁峰指使,臣派人去捉拿梁峰时他已自尽家中,他府中妻儿尽皆失踪,不知去向。” 众臣眼皮都不带抬的,只在心里呵呵一声,四皇子嫁祸越发驾轻就熟了,可太子他为什么要杀顾景云? 只怕满京城的人会杀顾景云,太子也不会,他俩天生绑定一块儿的,除非顾景云改投四皇子,然而这可能吗? 皇帝也气,他也觉得是老四嫁祸给太子的,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然后就是对太子的恨铁不成钢,多少年了却连自己的属官都搞不定! 皇帝眼中冒着寒光问,“就没有其他线索了吗?” 万鹏低头,“臣无能。” 万鹏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可能无能?那就只能是老四掩藏得太好了。 皇帝心中一寒,对四皇子的忌惮前所未有的达到最高点。 他挥手让众臣退下,众臣忙道:“陛下,那顾侍讲是否让他出宫?若是担忧他的安全,大可以派禁卫军把守顾府门庭,他一个外男留在宫中到底不妥。” 皇帝冷哼,“他安歇在东宫偏殿,东宫与后宫并不相连,有何不妥?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议,万爱卿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吧。” 还有人要求情,彭丹就淡淡的瞥了那人一眼,率先退下。 那人脸色难看,心中冷哼,还是秦内阁的师兄呢,简直是……忘恩负义。 彭丹的表现其余人也看在眼里,心中自有数。 彭丹是在秦信芳流放后才冒出头的,若是秦信芳回朝,他手中掌握的势力只怕有变,所以他应该也很不乐意秦信芳平反。 但了解不代表理解,彭丹毕竟是秦闻天的学生,且当年被少受秦信芳的照顾。 皇帝等人走光了才对万鹏道:“彭丹不可能瞒着朕替太子收集那些信息,太子一系是如何知道老四染指兵权的?” “回陛下,臣已查清,顾景云在清溪书院任教时曾趁机与兵部,工部,户部和礼部的堂官交流,品阶高至侍郎,低至八品录事,他们不是曾与秦家有旧,便是慕秦氏风骨,他得的消息应该是从他们这些官员上汇总而来。太孙殿下也是由此而知。” 皇帝沉默不语。 万鹏顿了顿道:“陛下,臣提审过那些官员,顾景云与他们打探的都是些平常消息,单一看并未看出问题,可若是结合在一起便能看出北境,西山大营和禁卫军中的异处,臣在军中效命近三十年,统领禁卫军十年也才有如此眼力,而顾景云不过一黄口小儿……” 分卷阅读578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皇帝淡淡的打断他道:“你想说顾景云有大才。” 万鹏低头,“是。” “可真因为他有大才我才不敢用他,他表现得很好,清静无为,但表现得再好也没用,他跟他曾外祖,外祖和舅舅都不一样,秦家人素来不爱弄权,可他喜欢。” 万鹏低声道:“他应当是为了救他舅舅……” “那你觉得朕能给秦信芳平反吗?”皇帝突然激动起来,怒气冲冲的瞪着他道:“你也觉得朕昏聩无能,冤枉了良臣是不是?” “臣不敢。”万鹏赶紧跪好。 “你撒谎,”皇帝面皮涨得通红,“你们在心里是怎么骂朕的朕都知道,秦信芳流放了,但他心里好受,他救了半朝臣子,是良臣美玉,朕呢,朕出了一口胸中恶气却被人指着心口骂了十五年,朕不是天下至尊吗,你们不是朕的臣民吗,谁许你们如此放肆的,谁许的?!” “陛下,”苏总管担忧的看着他。 皇帝便捂着嘴唇剧烈的咳起来,殷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流出,苏总管大惊失色,忙掏出帕子捂住,快速的清理好。 苏总管瞄了一眼万鹏,还好,一直低头跪着,没抬头。 皇帝愣愣的看着帕子上的殷红血迹,半响才不耐烦的推开苏总管的手,拳头紧了紧问道:“所以密折中上告的事都是真的?” “辽东都司甚远,故还未能查证,但四皇子在禁卫军和西山大营中安插的人已找出不少,但牵涉有多深还待查明。” 皇帝愣怔了半响,良久才幽幽的道:“查吧,彻查到底,朕想知道朕的老四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 听到“彻查到底”四字万鹏和苏总管皆是面色一变,当年便是这四个字大楚朝堂差点血流成河,不得不靠秦信芳牺牲自我才保住,这次再“彻查”。 看见他们变了脸色,皇帝便冷笑道:“查到后先把证据给朕看,该用的刑用,不必搞得人心惶惶。” 万鹏和苏总管面色一缓,同时心中一悸,惋惜道:当年皇帝若也能如此清醒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226.第226章 病倒 万鹏见皇帝疲惫,他犹豫着起身,但往回退了两步最后还是顿足重新跪下,“陛下,有一件事臣不知当不当讲。” 皇帝冷笑,“你也要为顾景云求情吗?” “不,臣觉得顾景云呆在宫内的确比较安全,”万鹏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臣是想说此次刺杀之事。” 皇帝皱眉,“你不是说线索断了吗,都查到太子身上了,还是你怀疑此事是太子所为?” 说到最后一句是皇帝都嗤之以鼻,显然不相信太子会杀顾景云。 “臣不怀疑太子,但臣觉得此事真的有可能与太子有关,”万鹏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便面色坚毅的道:“臣怀疑那些刺客与十五年前栽赃太子谋反的人有关。” 皇帝面色一变,不由坐直了身体,“有何证据?” “没有证据,只是臣的一个直觉,”万鹏蹙眉道:“陛下,当年秦信芳流放后是臣接手继续暗中查探此事,当年各种事情混杂在一起非常混乱,加之事情发生得又快又急,各方势力乱入,许多证据都不足信,但有两点是肯定的,一是太子府中有内应,不然叛逆不可能伪造太子私章和书信,其中还夹了两封真迹;二是蒋文瀚必是叛逆中的一人。当年臣顺着这两条将太子府查了又查,又亲自去蒋文瀚的故乡查探,虽没有真凭实据,却觉得此事可能与鞑靼有关。” 皇帝沉默不语。 万鹏继续道:“而这次刺杀的刺客除了弓箭用的都是刀,那刀是特殊打造,非一般的刀具,臣给工部的大匠看过,他说这刀虽也是宽刀,却似从弯刀中 分卷阅读579 改造而来。中原人多用剑和宽刀,其中又以剑更受欢迎,只有北方游牧民族爱使弯刀。而且那些人虽是中原人面孔,又说着流利的中原话,但臣暗中观察过他们的衣食起居,他们行动间总有些违和。” “所以线索一查到太子府臣便想起了十五年前的事,陛下,朝中只怕有人与外敌勾结。” 皇帝心口起伏,涩然道:“你怀疑老四?” 万鹏道:“十五年前四皇子还年轻气盛,他当时只怕没这个城府,所以臣从未怀疑过,但今日,若不是那就还有一种可能,有人想重演十五年前的事,以此栽赃四皇子。臣想来想去,第二种可能性更大,毕竟四皇子实没必要此时对顾景云下手。” 不,皇帝心中道,老四一定会! 知子莫若父,皇帝虽宠爱四皇子,但也知道他冲动易怒的确定,他以前并没有觉得这是个很大的毛病。 这是他儿子,以后他还要把皇位传给他,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有脾气就发,只有处理政事的能力不弱就行。 老四在顾景云手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他必定又怒又惊,或许还会惧,惧怕顾景云手中的势力,于是就动手了。 至于十五年前。 想起十五年前温柔可人的兰贵妃,皇帝心中一口寒气冒出,皇后! 皇后在太子府出事前正好被他夺了宫权,关在坤宁宫里思过,而宫权当时是交给了兰贵妃,她还趁机回兰家省亲。 皇帝脸色青白,“咚”的一声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陛下——”苏总管大惊失色,忙去抱他,万鹏也惊愕了一瞬才冲上去。 皇帝就这么爱重四皇子?只是听说他可能和鞑靼勾结就气晕了? 不可能吧? 万鹏惊疑不定的把皇帝抱到榻上,苏总管快步让人去悄悄的把太医院院正请来,皇帝的病情必须得瞒住,此时可是外忧内患,可不能出错。 顾景云不知道由此事引起的后续直接把皇帝气晕过去了,此时他正与黎宝璐各占据一张书桌奋笔疾驰。 他让黎宝璐安心,但他心里却并不安,现在也只能借此转移注意力了。 也不知道太子和李安能不能趁此机会把四皇子彻底打压下去。 又插手兵权,又在京刺杀,两件都犯了皇帝的忌讳,就算皇帝恼他也应该对四皇子有所惩处吧。 要是四皇子再顶撞一二就好了,把皇帝气得更厉害些。 太子和李安还不知道顾景云所作所为是为了气死皇帝,还以为他是要打压四皇子为他们争权夺利,因此在他被收押宫中时,父子俩就开始行动起来,打算皇帝一开朝会立即让人往死里弹劾四皇子。 他们已经顾不得平稳了,争斗已到白热化阶段,最关键是秦家已经因为太子搭进去,顾景云绝对不能再出事。 不然太子真的没脸去见他的老师了。 四皇子同样在紧锣密鼓的安排,刺杀的事一定查不到他身上来,就算所有人都猜得到是他做的,可你们有证据吗,有证据吗? 四皇子对此很得意。 他担心的是兵权之事。 皇帝将西山大营的部分兵权交予他,意在为他提供势力对抗太子,这点他知道。 但西山大营就在眼前,他怎能忍住不收入囊中? 至于禁卫军,禁卫军是京城和皇宫的守卫军队,谁不想染指? 他不相信太子没有在内安排势力,凭什么只抓他一人?所以四皇子也在找太子的把柄。 分卷阅读580 至于辽东都司的事,那儿距离京城太过遥远,就算是万鹏要查,没有一年半载也查不清,等他查到他们早把证据都抹了,所以四皇子虽然心急火燎,却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他爹一向疼他,以前证据确凿都不问罪,何况现在还没多少证据。 就算现在他爹不像以前那么疼他了,他也不觉得他爹就会害他,他担心的是顾景云。 他从没把顾景云放在眼里过,他回到京城,考了会元和状元,他也就不悦和微微忌惮对方罢了。 而在父皇封他为四品侍讲,并暗示他一辈子只是个教书先生时四皇子就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一个四品的无权官吏而已。 然而密折事发他才知道,顾景云是无权,但他有势,而且是泼天的势力。 顾景云是聪明,四皇子也笨,但他的幕僚聪明啊。 几乎在密折一递到皇帝跟前,四皇子的幕僚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四皇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幕僚就立即下命令查清密折递上前的两天内太子和太孙都见了什么人,在哪儿见的,见了多久。 于是不断的怀疑再排除,顾景云就被单拎出来了,于是幕僚开始让人去查顾景云这两个月内都干了啥,见了啥人,说了啥话。 顾景云和太孙说那些机密之事时都会选择空旷或高处,绝对确保无人能偷听。 但人家幕僚压根不用偷听,只用看的加推导就能把他查出来,由此可见,世上不止他一个聪明人。 而幕僚在查清顾景云后他便如临大敌的对四皇子道:“殿下,此乃大敌,此子为秦家唯一的血脉,故秦家世代积累皆为他所用,此势远胜殿下和太子势力,若他手中掌握的势力为太子所用,那我等危矣。” 储君乃国之本,不是皇帝一人能做主的,不然他早废了太子改立四皇子了,何苦还要盯着太子犯错才能废? 所以若朝中诸臣皆支持太子,哪怕皇帝属意自家主子也没用,何况最近自家主子还与皇帝有了矛盾。 幕僚的本意是他们要想办法将顾景云赶出京城,最好给他找个罪名让皇帝厌弃于他,将人或下狱或流放,总之不能留在京城继续为太子效力。 谁知道四皇子那么实诚,听到这番话后便寒光凛凛,暗道:既为大敌,那便除去好了。 于是就有了这一次刺杀。 四皇子自认做得机密,大家便是怀疑也找不着证据,却不知幕僚差点给他气死。 关键是没证据吗? 关键是皇帝的态度呀! 大家都知道是你干的,那皇帝肯定也知道,在京城里搞刺杀,这是不要命的节奏啊。 皇帝知道了会怎么想? 就算他之前还属意四皇子,现在呢?他们最大的倚仗不就是皇帝的宠爱吗?不然他们拿什么跟太子争? 一旦皇帝从心里否定了四皇子的继承资格,那他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幕僚见四皇子慢慢的将一手好牌打成这样差点就想改换门庭了。 当年刺杀太孙之事也是这样。 他是支持刺杀太孙的,太子体弱,太孙若死在外面那太子一系的势力必将遭受重创,而且会民心不稳。 但他并不同意在城门外设伏,一击不中则退,这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果然此事被皇帝察觉,由此引发了陛下对四皇子的强烈不满。 幕僚看着自信满满的四皇子,不断的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生气,一定不能生气,你只是幕僚,这是下 分卷阅读581 属! 可还是忍不住啊,幕僚沉声上前一步道:“殿下,顾景云被留在宫中,绝对不能再动手,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应当收缩势力……” “顾景云本王的确不打算再动手了,但现在万鹏就要查到本王头上来了,你让本王什么也不做,是要坐以待毙吗?” 幕僚无奈,关键是您在军中的势力已被拔除,此时想抹除证据是不是太晚了? 还不如直接认罪,求取皇帝的同情和怜惜。 但幕僚还未来得及建议,一个心腹便快步而来,恭敬的地上一张纸条。 幕僚接过打开一看,脸色立时大变,“殿下,勤政殿悄悄召见了太医院院正,陛下留居勤政殿,陛下这是……病了。” 227.第227章 生疑 “陛下,”苏总管捧着药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皇帝的头,坐在床边让他靠在身上,这才端起药碗喂他。 院正大人亲自守在偏殿的药炉边,半个时辰后皇帝还得服另一味药。 皇帝抖着嘴唇将药喝尽,一旁的万鹏眼明手快的递上一盒蜜饯,苏总管捻起一颗就塞皇帝嘴里。 皇帝紧拢的眉头这才一松。 苏总管将药碗放下,堆起迎枕扶皇帝起身靠在迎枕上说话。 皇帝中风了! 他在书房摔了那一跤后再醒来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腿脚站立不稳,连右手都抖动个不停,别说批阅奏折,他连根筷子都拿不稳。 这还是救治及时,若不然只怕连话都说不出了。 苏总管当机立断的和万鹏一起封锁了消息,但皇宫于某些人来说就是筛子,只怕能瞒得住众臣,却瞒不住那几位。 所以苏总管,万鹏和院正是最希望皇帝能尽快康复的人,因为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他身上。 一旦皇帝发生意外,外面必定生乱,京城可是才发生过一次刺杀事件。 戾气重,很容易再生冲突。 可惜中风是最难快治的,只能养,慢慢的养。三个皇帝的心腹头发都快熬白了。 皇帝看了两个心腹一眼,见他们鬓间生白,便知他这一次是吓到他们了,他自己也吓到了。 “外面怎样了?” “弹劾四皇子的折子变少了,朝堂如今安静了许多。”苏总管给皇帝盖好肚子,低声劝道:“苏院正说陛下不宜劳神……” 皇帝微微摇头,道:“朕渴了,你去给朕倒杯茶来。” 苏总管知道皇帝是有事要与万鹏单独说,他微微叹息,起身退下。 等殿门缓缓的关上,皇帝才看向万鹏,问道:“查得如何了?” 皇帝晕倒后再醒来,他便不顾病体给万鹏下达了命令。 万鹏低头道:“臣查过了,当年陪同兰贵妃省亲的贴身宫人全都不在了,其中五人死于疾病,三人是因错被刑罚没能熬过去,有一人是暴毙,还有三人则是到了年纪被放出宫,但臣查过,她们并未回故乡,毕竟是十六年前的旧事,需要更多的事情才能查清。” “十二个人皆死了,”皇帝眼中伤痛更重,咬牙道:“查,一查到底,朕倒要看看她与当年的事有没有关,与鞑靼到底有没有联系!” “是!” “当年的事若查不到就从荣王入手,若这次刺杀是他做的,他与那些人肯定有联系。”皇帝面寒如霜。 万鹏见他称四皇子为荣 分卷阅读582 王,显见是气得狠了。万鹏心中一叹一动,他便低头道:“陛下,臣想去东宫偏殿见见顾侍讲。” 皇帝皱眉,万鹏便解释道:“当初刺杀他的皆是死士,禁卫军和太子府的护卫最后虽抓住了俩人,但他们也只招出了太子府属官梁峰,之后不管怎样用刑他们都不言不语,臣觉得他们是故意为之。当初与他们交手最多的除了禁卫军和太子府守卫便是顾太太,且臣看顾太太的武功路子出自中原正派,臣想问问她对那些刺客武功路数的看法。” 这是要判定他们到底是中原人,还是别的民族。 皇帝点了点头,同意了。 万鹏松了一口气,缓缓退下。 万鹏一走,苏总管就给皇帝端来一碗水。 皇帝看着水不动,苏总管便亲自喂他,“陛下刚服下药,未免相冲,还是喝水比较好。” “苏院正说朕这病可以喝茶。” “那也不能喝药前后喝。”苏总管固执己见。 皇帝无奈的喝光了碗里的水,“顾景云在做什么?” 苏总管脸上露出了笑意,“顾公子和他的小妻子在著书呢,听说是要写一本杂记,记录他们见闻的风景习俗及些奇谈怪志。” 皇帝冷哼一声,“能写杂记的无不是游览过名山大川的年长之人,他们不过黄口小儿,走过多少地方,见识过多少事情?竟然就敢谈及著书了。” 苏总管不语。 皇帝独自嘲讽一顿,然后便道:“去取些来我看看,若是写得实在不堪入目趁早烧了倒好,免得污人眼睛,还堕了太傅的名声。” 苏总管便笑着去吩咐徒弟去拿。 等小太监将东西拿来,万鹏刚刚登记好被放入偏殿,这就是走正规渠道的和走后门的区别,人家的速度是他的几倍。 万鹏并不知道苏总管的徒弟刚走,因此见顾景云一脸惊诧还以为他是惊讶于他来看望他们。 其实顾景云是惊讶今儿怎么人都扎堆了。 万鹏是用问询黎宝璐的借口来的,因此黎宝璐也出现在了书房里。 俩人临时整理出来的书房有点乱,万鹏站在书桌前眼神复杂的看着桌上的笔墨和凌乱的纸张,他心中犹豫不决,但在转头看到顾景云和黎宝璐还稍显稚气的脸庞时,心中的犹豫就消失了。 他道:“顾太太,你可还记得顾侍讲当日遇刺时那些刺客所用的招数?” 顾景云和黎宝璐却同时看向万鹏身侧的书桌,因为他正用手指沾了桌上的茶水在上面写字。 黎宝璐心中一跳,嘴上立即回道:“大致还记得。” “你觉得他们用的是哪个路数的功夫,是南是北?有何特点?” 黎宝璐瞄了顾景云一眼,见他认真的盯着书桌看便垂下眼眸认真的思索后道:“不是南,我师父说南人的功夫除了传自越人,便是来自岭南,都带些轻灵之感,而越人的武功更是飘逸悦目,那些人下盘极稳,却灵动不足,虽然他们功夫极好,但于轻功上却差我许多。” 一心二用的万鹏不由抽了抽嘴角,裘千户与他说过,黎宝璐的轻功卓绝,只怕就是宫中的一等侍卫都比不上,这样的轻功他们怎么可能追的上? “特点就是他们所用的功夫我全都没见过,不属于南北哪一门派。” 他们当然不属于门派,他们是人培养出来的死士,死士怎么能用江湖门派的功夫? 万鹏等着桌上的字迹干透,这才道:“本官知道了,下次若有问题再来请教顾太太。” 万鹏正要离开,走到门口时 分卷阅读583 突然转身道:“顾太太,若再与同出一地的人交手你可能认出他们来?” 黎宝璐肯定的道:“可以!” “哪怕他们习的不是同一路数的武功?” “武功的招数是可变的,同出一地必会互有影响,只要我能与他们交手,哪怕在招式中找不到破绽也可靠感觉。” 万鹏明白过来,武人重感觉,他们练武时五识会增长,带动的第六识也敏锐起来,比如发现危险,有时无凭无据,也无异常,但危险来临时身体会给他们示警。 经历过的危险越多或武功越强盛之人越敏锐。 万鹏点点头,若有所指的道:“再过两月鞑靼派遣来京续约的使者就要到了,到时候两国必有所交流,我会和陛下提起让顾太太出席的。” 黎宝璐眼睛一亮,他们有出去的机会了。 不过鞑靼,难道刺杀景云的刺客还与鞑靼有关?他们不是四皇子派来的吗? 黎宝璐将万鹏送出去,转身拉了顾景云就回书房,兴冲冲的道:“你说陛下会答应万大人吗,我们两个月后真的能出去吗?” “看运气。” 俩人谁都没说万鹏写在书桌上的字,而是兴奋的谈起两个月后鞑靼来京的事,好像他们真的能出席宴会,打败鞑靼的使臣然后被放出去一样。 直到夜深人静,俩人爬上床依偎在一起时黎宝璐才小声的问道:“万大人说什么?” “兰贵妃有可能和鞑靼有联系,这次刺杀可能是四皇子和鞑靼的合作,皇帝着他彻查十六年前兰贵妃省亲之事,宝璐,若此事为实,四皇子便彻底输了。太子登基指日可待。” “通敌卖国?难怪皇帝会这么生气,都中风了呢。”万鹏写在桌上的第一句便是皇帝中风,手脚麻痹,行动不便。 顾景云却冷笑道:“卖国不至于,不过是互惠互利,不过他们不该选鞑靼,要是选别的国家,以皇帝对兰贵妃的情义最多也就气一顿罢了,最后可能还会替他遮掩。” “为什么鞑靼就不一样?” 顾景云声音低低,却依然清晰可闻,“因为鞑靼与李氏有血海深仇,先帝父子皆亡于鞑靼之手。” 顾景云的曾外祖秦正则是三朝元老,第一朝便是当今的祖父,秦正则十九岁出仕,他还是当时太子即当今皇帝老爹的伴读,当时大楚国弱,鞑靼扣关,率十万大军南下。 大楚有君子守国门的遗训,故在连失十城,士气低迷的情况下,皇帝的祖父便将国事交给太子,自己带了一班臣子御驾亲征。 那一战尤其惨烈,大楚安逸日久,将不猛,兵不精,皇帝在边关耗了三年,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鞑靼,阵亡于前。 当时大楚社稷摇摇欲坠,太子勉强登基,不管是大楚还是鞑靼,因为战争内耗严重,而且最后一站大楚的皇帝虽然死了,但鞑靼付出的代价也很惨重。 当时新帝忍痛割地求和,鞑靼便应了,只取了两城便后撤。 228.第228章 监国 当时举国百姓都骂先帝是懦夫,不配为人子,新帝皆不反驳,也不制止,与秦正则安抚流民,开垦荒地,减免赋税,又派人强练兵马,过了五年,在粮库逐渐丰盈时先帝突然宣布要收回割让给鞑靼的两个城池,主动掀起了战争。 然后将国事交给秦正则,自己带兵御驾亲征了。 当时正遇上鞑靼新旧交替,国内混乱,所以战事虽艰难,但大楚还是胜多输少,很快收回两城,但先帝并没有收手,反而一路打到鞑靼皇庭,逼着新继位的大单于臣服于大楚,并约定岁贡。 这一仗是大楚赢了,但于李氏皇室来说他们却是输了,因为先帝在战中 分卷阅读584 受伤,回京后不到三年便旧伤复发而亡,当时太子才六岁,要不是秦正则够忠心正直,手腕也足够强势,智力也不弱,这大楚不一定还是李氏的。 “两条人命,皇帝都记在心里呢,他掌权后曾借口鞑靼打草谷兴过战事,顾家的侯爵便是如此恢复的,虽然两国这些年少有大战,但彼此间的冲突却不少。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皇帝最恨鞑靼?兰贵妃若真的与鞑靼有联系,那就是作死了。”顾景云觉得唯有宝璐造的这个词最贴合了。 “万鹏和皇帝怀疑当年的开平案与鞑靼有关,”黑夜中,顾景云的眼睛无比明亮,他低声道:“陛下最恨鞑靼,当年他怀疑太子,怀疑朝臣,怀疑世家,所以对舅舅维护他们很是气恼,便是知道舅舅是冤枉的依然流放他,且一直不悔,但如果这事是鞑靼所为,他因此而失一良臣,” 顾景云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扯了一抹讥笑,“他一定会悔恨交加……” 这时候他会做什么? 顾景云将自己代入皇帝,暗道,他会恨不得将自己曾经最爱的人碎尸万段,兰贵妃完了,四皇子也完了! 对于当今来说,他祖父是个因社稷而死的英雄皇帝,他的父亲更不用说,忍辱负重,征辟疆场,收复国土,因为从小失去父亲,他对自己的父亲超乎寻常的崇拜和仰慕。 何况教他的还是先帝的伴读,其最好的朋友秦正则? 为了让皇帝学好,秦正则没少让他和他父亲学习,学习他父亲的睿智,心胸,谋略和忍耐。 对于当今来说,他爹不是皇帝,而是神! 而他心爱的女人有可能与他有血海深仇的鞑靼合作害他另一个儿子。 顾景云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一半,他满足的抱着黎宝璐低声道:“希望这事为真,便是假的万鹏也不要查出证据。” 没有证据皇帝就会一直怀疑,啊,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转折,听了好消息的顾景云睡了一个美美的觉。 第二天宫人来送早饭时顾景云还多吃了半碗粥。 宫人等俩人吃饱便将碗筷收拾好,并将他们昨日换下的衣服带下去洗,这是自三天前才突然有的待遇,之前他们还以为是太子关照的,可现在看来却有可能是因为皇帝态度松动才有的待遇。 衣服被送到洗衣房,有一个小宫女专门负责他们的衣物。 因为整个东宫,现在身份最高的便是顾景云夫妇了,所以一定程度上他们享有特权。 小宫女将衣服分开,翻检过后才下水,等洗好后便晾晒在院子里,再将上面交代下来的被褥等物拆开清洗,今日她的任务便完成了一半。 小宫女扶着腰回到屋里,趁着左右没人从腰带里扣出刚才从衣角里取出来的东西。 外面用油纸卷着,她从柜子里取出一包点心,将油纸条一点一点的塞进点心里重新包好随身带上。 他们这些宫人统一在一起用饭,饭菜也不怎么好,这包点心是前不久太孙赏下来的,旨在让他们多照顾一下偏殿里的人,她一直没舍得吃。 小宫女到食堂看到她的同乡小魏子,便红着脸上前问:“上头发下来的点心你都吃完了?” “吃完了,”小魏子低声道:“你要喜欢吃,下次我到御膳房里求求我师兄,让他给你做些。” “不用,我不爱吃点心,我这儿还有一些,给你一些。”说罢将那包点心塞进怀里。 小魏子脸皮也涨红了,忙推回去道:“好容易才得一次赏,怎么能全都给我?你拿回去自己吃。” “我不爱吃嘛,留着也是浪费,你拿去吃吧。” 大家戏谑的看着俩人,有个公公更是道:“小魏子你是不是也不爱吃,不如就给了我吧。” 分卷阅读585 小魏子立即把点心塞怀里了,大家善意的一笑,都打趣的看着俩人。 东宫自太子搬走后留在里面办差的人都是没有前途的,因为都是混吃等死,所以没有利益交缠,自然也没有矛盾,除了极个别脾性不和的,大家都很友善。 在这里,他们吃穿皆比不上其他宫殿的人,但这里安全呀,不会动不动就各自死。 而且在宫里至少不会饿着,也比外面的生活要好,所以大家都很满足。 小宫女和小魏子是同一年进宫的同乡,分配到东宫来也有三四年了,大家对他们的关系都心知肚明,今儿小宫女送小魏子一包点心,明儿小魏子就回送几个水果,正常得很。 小魏子接了点心又和小宫女凑在一起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便回屋去了。 他跟他师父负责东宫采买事宜,因为住在东宫里的都是下人,以前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出宫一趟,但自从偏殿里关了人,他们隔三差五就能出去走一遭,也不用买啥贵重的,就买些水果及食材,太子府若有东西要送进来他们再去顺道拿。 回到屋里他便把点心一块块的拿出来看,将有痕迹的那块拿出来掰开,把里面的纸条塞腰带里,这才慢慢的把掰碎的点心全吃了。 当天傍晚这张纸条几经转手便到了太子手里。 太子没想到顾景云被关起来都还能得到这样的消息,此时他有些明白父皇的忌讳了。 秦家若无心还好,要有心,只怕真能颠覆大楚皇室。 太子自嘲一笑,景云那孩子又狂又傲,只怕求他他都不愿留在朝中呢。 太子将密信收起来,扬声道:“来人,去把太孙叫来。” 李安很快到来,太子将密信给他看。 “咦?是密语,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李安一边问一边翻开桌上的辞典,对着书页翻译,愣怔了半响才道:“父王,此时我们一动不如一静。” “不错,”太子眼中闪过幽光,“只要等着万鹏将事情查清楚就好,然而我们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你皇祖父已有五日不上朝,不召见朝臣了,他的病瞒不住了,明日一早我们进宫给他请安。” 这时候在家里装鹌鹑也太假,不如放下争斗一心进宫侍疾。 第二天一早太子果然带着太孙进宫给皇帝请安,与此同时四皇子也带着他儿子站在勤政殿前求见,以及彭丹带着文臣,平国公带着武将在此求见。 皇帝自五日前在勤政殿书房里召见过诸臣商议顾景云被刺一案后就不再露面了,而苏院正又一连五日未出宫,最算一开始大家没想到,这两天大家也反应过来了,皇帝只怕是生病了。 皇帝明年就六十了,这可算是长寿了,他年纪大了,一场风寒都有可能要人命,所以大家都很担心,一定要见到皇帝才能安心。 于是大家便在勤政殿门口相遇了,大家按照官位站好,排排等候皇帝的召见。 结果皇帝一个都没见,苏总管沉声道:“圣喻,国事暂由太子与四阁老商议决定,不能决之事再上奏。” 四皇子大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苏总管,叫道:“不可能,父皇不可能下此旨意,本王要面见父皇。” 苏总管落下脸,肃然道:“荣王殿下是怀疑奴才假传圣旨吗?” 四皇子冲上前去,怒道:“父皇怎会下此旨意,谁知是不是你这阉奴与太子勾结起来蒙蔽众臣?” 太子也落下了脸,“老四慎言,苏公公是父皇的人,孤也自认行的正,站的端,休要胡乱攀扯。” 可几次监国都是他来,凭什么这次父皇生病却换成了太子? 分卷阅读586 四皇子心内一片惶然,他不愿意去承认那已经显而易见的答案,眼中闪过厉色,便又上前了一步,本来护卫在殿门前的侍卫们挡在苏总管身前,佩刀出半鞘,肃然道:“荣王请退后,无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们敢拦本王?”四皇子寒声道。 苏总管冷冷的看着他,转身道:“诸臣工还是退下吧,国事去找太子殿下与四位阁老。”说罢就要进殿。 四皇子却突然大叫起来,“父皇,父皇——你可还在里面?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假传圣旨……” 众人心中一震,纷纷怀疑的看着太子和苏总管,不怪大家怀疑,自十五年前太子府被围后,皇帝不管是秋猎还是出宫避暑都只带太子,而国事却会交给四皇子监国。 其中皇帝也病重过几次,同样是由四皇子监国,太子不是被叫到跟前侍疾就是被勒令在府中抄写佛经。 这次让太子监国,可还真是十五年来的第一次,莫不是太子真与苏总管勾结软禁了陛下? 大家正这么想时,殿内“啪”的一声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大家心一跳,俱都心惊胆战的看向殿内。 里面就传来一声暴喝,“滚,朕还没死了,谁敢假传圣旨?让太子监国!咳咳咳——” “陛下——”众人纷纷跪下,苏总管更是奔回殿内,不一会儿就把皇帝扶出来。 皇帝满脸寒霜的倚靠在苏总管身上,目若寒星的盯着诸臣道:“怎么,朕的圣喻已经不顶用了?” “臣等不敢,臣等遵旨!”皇帝看着很自由啊,除了脸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圈外不像是被太子软禁的样子,而且他们就在这里,陛下要是被软禁早跟他们求救了,众臣放下心来,纷纷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皇帝这才冷冷地看向四皇子,半响才冷声道:“宫内喧哗,先生教你的规矩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回去闭门思过,将《礼记》抄写一百遍,何时抄完何时解禁,滚吧,朕现在不想看见你们。” 大家纷纷倒退着退下,四皇子脸色变了几变,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皇帝,他亲爱的父皇却满脸寒霜的看着他,四皇子心里不住的发慌,忙移开视线去,也爬起来慢慢退下。 等人都退得一干二净了,皇帝撑着的那口气才泄下,苏总管差点扶不住他,眼看着俩人要摔倒,苏总管的徒弟忙蹦出来上前抱住皇帝的另一条胳膊,俩人齐心协力的把皇帝弄到龙床上。 229.第229章 布置 皇帝坐在床上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他抖着嘴唇道:“去请苏院正来。” 苏总管的徒弟立马退下,殿内一下只剩主仆二人,皇帝立即抓住苏总管的手,低不可闻的道:“把虎符拿来。” 苏总管一震,抖着手让皇帝靠在迎枕上,低头道:“奴才冒犯了。” 便爬上龙床,从床脚爬进里面掀开被子,也不知他按到了哪里,本来天然无缝的床板轻轻地“哒”一声,床板上渐渐显出一块正方形的痕迹。 他轻手轻脚的将板子翘起,里面放了不少东西,他看也不看,径直取了虎符便把东西放好,按下机关,床板又恢复如初了。 苏总管跪在床前,双手上举着虎符。 皇帝却没接,而是低声道:“你亲自捉笔写密旨,着西山大营右将军林甘率兵拱卫京师……” 在皇帝下达密旨时,四皇子正脸色铁青的往宫外走,走到一半他便一甩袖子转身去后宫。 难道就因为怀疑他派人刺杀顾景云,父皇就如此警告他? 顾景云就这么重要? 他倒要看看在父皇的心里,到底是他们母子重要,还是顾景云和秦信芳重要。 分卷阅读587 苏总管遵照皇帝的吩咐将密旨写好,与虎符一起交给暗卫,自有人将东西交给林甘。 他见皇帝疲惫的靠在迎枕上,苏总管忙端来一碗小米粥,“陛下,先吃些东西吧,您今儿可什么东西都没吃。” 正说着,外面突然一阵喧哗。 皇帝蹙眉,苏总管立刻道:“奴才去看看。” 外面是兰贵妃。 雍容华贵的兰贵妃站在台阶上,蹙眉看着拦住她的侍卫,她身后的大宫女正在呵斥他,“……也不睁开眼看看是谁你就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看到苏总管出来,大宫女却似没发现他一样继续训斥侍卫,“还不快快让开,难不成要让人把你们拖下去吗?” 侍卫们纹丝不动,别说只是被骂,便是大宫女的手指指到他们的鼻子上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把人挡着。 能够这时候在勤政殿门口把守宫殿,无一不是皇帝的心腹,在这里他们只听从两个人的命令,一个是苏总管,一个便是皇帝。 余下的,别说来的只是贵妃,就是皇后和太子来了都没用,皇帝没开口说见他们,他们就是不能进。 见侍卫们纹丝不动,兰贵妃眉头更紧,看来皇儿说的没错,宫里着些奴才越发怠慢他们母子了。 她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走出来的苏总管。 苏总管面不改色的站在侍卫们的身后,先是笑容满面的和兰贵妃行了一礼,然后才道:“贵妃娘娘,陛下心情不好并不想见人,所以……” “连本宫也不见吗?” 苏总管笑道:“若陛下有召,奴才一定亲自去请娘娘。” “还是请苏总管再通报一声吧,”兰贵妃脾气很好的道:“本宫亲手做了陛下最爱喝的天麻乳鸽汤,便是不愿见我,也要把汤喝了才好,听说陛下的身子不好呢,正好可以补补。” 苏总管躬身道:“奴才这就再去禀报一声。” 苏总管退回大殿,但还没进内室,皇帝就冷冷地道:“让她滚,汤也带走,朕这段时间不想见她,也不想听到她的声音。” 苏总管脚步一顿,心内叹息,皇帝就倔脾气又上来了,恨欲其死,爱欲其生。 因爱兰贵妃,这许多年来不论她做什么皇帝都会为她找好理由,就是生气往往也气不长久。 而现在因怀疑她与鞑靼有所勾结,连证据都没拿到便已厌恶起来。 有这样的主子,苏总管压力很大的,因为他不知道啥时候就犯了皇帝的忌讳 好在这次皇帝针对的不是他,苏总管很是轻松的转身又出去,对骄傲的等候在外面的兰贵妃道:“娘娘,陛下说他此时谁都不想见,所以最近娘娘还是别来了,至于汤,您带回去吧,陛下今儿已经喝过了一道汤,并不适宜再用一道。” 兰贵妃眼中闪过寒光,探究的盯着苏总管看了半响才点头道:“那就有劳苏总管多费心照顾陛下了。” 兰贵妃扶着大宫女的手转身下台阶,转身间她眼中便闪过寒光。 大宫女的手背兰贵妃的指甲狠狠的掐进去,她低下头去咬牙忍住痛,谦恭的扶着兰贵妃离去。 苏总管见他们背影消失了才回转。 “陛下,兰贵妃已走了。” “皇后在做什么?”皇帝轻声问道。 “皇后娘娘正在抄写经书为陛下祈福呢,如今中宫闭门,宫权暂由贤妃和德妃代理。” 皇帝微微点头,怅然的道:“她倒是舍得。” b 分卷阅读588 r 苏院正被苏总管的徒弟请来,主仆俩都不再谈论这些事。 苏院正给皇帝把过脉,叮嘱道:“陛下忌动怒,这次便算了,下不为例啊,不然便是臣有回天之术也没用啊。” “要是接下来朕一直不动怒,两月后你能否让朕行动如常?” 苏院正犹豫。 皇帝便道:“至少面上看上去是正常的。” 苏院正咬牙,道:“若有苏总管帮忙遮掩应该可以,只要少行些路,少动筷就行。” 皇帝已很满意了,他眼中闪过幽光道:“那爱卿放开手去治吧,两个月后朕要去行宫避暑,到时候鞑靼使臣刚好到京,朕也要会见他们。” 苏院正自以为明白,皇帝这是不愿在鞑靼面前露怯,而且大楚皇帝中风这样的大事的确不宜让鞑靼知晓,不然边关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让各部报上随行避暑的名单,再由内阁及太子统一审核,”皇帝顿了顿道:“把顾景云和黎氏也带上。” 苏总管惊诧的抬头,皇帝便冷笑道:“他是秦家在京唯一的血脉,真相如何该让他知道才是。” 可想到皇帝才发出去的密旨,苏总管却不由浑身冒寒气,那样的布置,到时候还不知要死多少人,顾景云能活下来吗? 皇帝却是硬了心肠,闭上眼睛道:“你也退下休息吧,这几日守着朕也累了。” 苏总管缓缓退下,看了眼东宫的方向便转身朝自己的住处走去,这件事上他不能帮顾景云。 以前那些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和照顾可以看在秦太傅的面上,但这次却事关重大,他如今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是绝不可能泄露此事的。 能不能从行宫里活下来就看他的运气和本事了。 顾景云和黎宝璐被关了两月,在这期间他们住的偏殿里添置了一套棋盘棋子,一把古琴和一支萧,哦,好友一把木剑。 黎宝璐本来要求的是剑,但考虑到对方还是犯人,太孙送来的剑没能通过安检,只好改送木剑。 但聊胜于无,夫妻俩无聊时俩人便在前院里就着风花月弹琴舞剑。 因是五六月,因此没雪。 弹琴的是顾景云,舞剑的自然是黎宝璐了。 这一天下午午睡起来小夫妻俩觉得精力很旺盛,于是一人抱着琴,一人提着剑打算再来一次珠联璧合,谁知道他们才摆开架势,一队宫人便闯进来,对着俩人行礼后便干脆的道:“顾侍讲,顾太太,陛下明日要去行宫避暑,两位在随行名单上,苏总管让我等来为俩人收拾行李。” 黎宝璐瞪眼,“那怎么这时候才通知我们?” 为首的宫人没理会她,而是回头一挥手道:“还不快去给顾侍讲和顾太太收拾东西?” 黎宝璐眉一皱,与顾景云对视一眼,她上前拦住冲向他们卧室的人,横着木剑冷声道:“不过些许东西,便不劳烦诸位了。” 为首的宫人皮笑肉不笑道:“这种粗活怎好叫顾侍讲和顾太太沾手?还是我们来便好,还不快去收拾,顾太太怜惜你们,你们难道就认不清身份了吗?” 这是在骂这些宫人呢,还是骂他们呢? 黎宝璐寸步不让道:“你们可以试试,上前一人我便杀一人,上来一双我便砍一双,刺杀案已过去两个月,想来本太太的英勇事迹已传遍皇宫了吧?想要见识我手段的只管上。” 为首的宫人面色一变,冷声道:“顾太太好大的胆子呀,在宫里就敢威胁宫人,还要杀人?” 黎宝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就威胁你了,你能奈我 分卷阅读589 何?我就是把你们全杀了,大不了皇帝再杀了我便是,我一条命换你们这许多条也值了,何况我被关了两月,本来就是将死之人。” 这,这简直是无赖嘛! 宫人们瞪眼,然而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对方光脚的,他们脚上还穿着鞋子呢,实在不敢硬碰硬。 就在双方正对峙时,外面又冲进来一队宫人,呼啦啦一下先把前面的人绑了塞住嘴巴拖下去,这才毕恭毕敬的上前和黎宝璐夫妇见礼,“让顾侍讲和顾太太受惊了,这些宫人犯了错,皇后娘娘正到处派人找他们呢,没想到他们就跑到这儿来了。” 黎宝璐从他们冲进来时便目瞪口呆,此时将张开的嘴巴合上,假装淡定的点头道:“嗯,很好,不然我以为宫里的人都是那么没规矩呢。” 真淡定的顾景云瞟了她一眼,转头对宫人们道:“卧室里的东西不用你们收拾,你们去忙其他的吧。” “是!” 230.第230章 小心眼 “他们想干什么?”直到上了马车黎宝璐才想明白第一波冲进来的人是兰贵妃的人。 “他们不想我们跟着去行宫,”顾景云看着车外拱卫的侍卫淡淡的道:“不过皇帝显然非要我们在场。” “你要跟紧我。”黎宝璐严肃的道,显然她也感觉到了其中有异,论拼命的功夫她自然比不过别人,但论逃命她却能名列前茅。 顾景云也点头,有变故就有机遇,也不知道这次是福是祸。 避暑的行宫便在京郊的山上,上面树木掩映,泉水叮咚,非常的凉爽,所以每年夏天皇帝都会带着一班重臣来这避暑。 不重要的国事会留在京城交由监国的四皇子及群臣决定,重要的则会被送到这里来批阅,但今年皇帝把监国的太子和所有皇子都带来了,这意味着需要他决策的国事将会都送到这里来。 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在皇帝生病心情不好的情况下没谁敢说反对的话。 行宫从山顶一路建到下山腰,所以绿树清水间竖着一栋栋别墅,风景秀丽,别人如何不知道,黎宝璐是一脸的羡慕,当皇帝也没啥不好,至少这房产就数不胜数,这几座山上的别墅可都是行宫,都是皇帝一人的! 她一天换一间房住,只怕到死才能把这些房间住完一遍呢。 顾景云见她满脸羡慕,就笑道:“你要真喜欢以后我们也买下一座山给你建房子。” “也有这么漂亮吗?” “我更喜欢趋于自然的。”顾景云严肃着脸道。 “但我不喜欢茅草屋,光线不好,房屋又低矮,还有可能会潮湿。” 顾景云就取过小桌上的笔和纸,刷刷的画了几笔,问道:“你觉得这种呢?” “太方正了,建在山里会很突兀,既然要趋于自然,那就建一栋木屋吧……” 夫妻俩人正在畅想他们的别墅,一个内侍就在外轻轻地敲了敲车窗,恭敬的道:“顾大人,顾太太,我们到了。” 立即有仆从放下凳子,黎宝璐先下车,然后才转身把顾景云扶下来,俩人一抬头就看到了前面的御驾。 黎宝璐张大了嘴巴,惊诧的问:“我们跟皇帝一块儿住?” 内侍一脸羡慕讨好的道:“是,苏总管拨了一座小院与顾大人和顾太太,这样的待遇就是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未能享受呢。” 顾景云和黎宝璐对视一眼,收敛心神的住进他们的小院。 皇帝的住处在最高峰,这里戒备最森严,要上来得经过层层检查,沿路有侍卫把守和巡逻。 分卷阅读590 而太子和几位皇子则在下一批建筑群里,因为是依山而建,因而这些建筑并不在一条线上,全部是蜿蜒而下,因此尊卑是先上而下,然后便靠南北开向和环境来评定尊卑。 以前太子来时,四皇子在京监国,四皇子来时,太子则不是病了就是被关禁闭,因此皇帝之下的那栋院子一直没有争议,但现在…… 最后还是礼部尚书拍板,甭管四皇子多受宠,至少从身份上来说,太子要远高于四皇子,因此那栋房子被安排给了太子。 奇怪的是一向不服输的四皇子竟然没生气找茬,而是默默地搬进了自己的院子。 兰贵妃也没闹,她今日只遥遥看了皇帝一眼,自从皇帝搬进勤政殿,她已有两月有余没见过他了。 兰贵妃搬进自己的院子,对贴身的大宫女道:“让厨房准备一只乳鸽,我要为陛下炖汤。” 大宫女嘟嘴,“娘娘,您每天都炖汤,可陛下又不喝……” “他喝不喝是他的事,我炖不炖却是我的事,”兰贵妃淡淡的道:“你去准备吧。” 大宫女只能退下。 而此时,李安一住下就跑来找他爹,低声道:“父王,今年行宫的防备有些松弛啊……” 太子扬手打断他的话,沉着脸道:“这事你别管,只当我们是来避暑的,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带好随身伺候的人。” 李安身边随身伺候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全是功夫高强的侍从,自从李安遇刺后太子便把他身边人全换了,留下的全是懂得拳脚功夫的,这样再遇到危险,哪怕是挡刀成功率也高些。 “那我老师怎么办?” “他跟你皇祖父住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在各方势力涌动时黎宝璐正惬意的趴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乘凉,他们依然不能出门,但她爽啊。 分给他们的小院子是真的很小,只有一进三间房,但住他们俩人绰绰有余,他们还分出一间来做书房了呢。 小院是临山而建,后面就是一道峭壁,峭壁上涌下一流清泉,冲刷过岩石便哗哗的落下,下面是一个很深的大水池,溢出的水汇成一股小溪流过,通过人工改造它会流过山顶上的半数院落,然后才又从岩壁间往下流淌,盘绕在山间,一直流到山脚下。 而他们的房子就在大水池前,书房的后窗一推开便能看到那如瀑布般落下的清泉。 虽然落水飞溅和流水的声音有点吵,但顾景云和黎宝璐都喜欢得不得了。 坐了一天的马车,本来又困又乏的黎宝璐一进院子,清凉的水汽便扑面而来,等她把这小院子逛了一遍立即就跑到溪边找了块大石头趴上去不动了。 这样的地方住久了湿气会重,或许不好,但对于只是来避暑的他们来说,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跟仙境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何况溪边院里,包括大水池便还真的种了不少的花,特别是那汪水池边,种的可都是珍稀花草。 “难怪民间传说当今皇帝奢靡无度,建那么大一个行宫,这么多院子,里面雕梁画栋不说,还种了这么多珍稀的花草树木,加之那些摆设家具,难怪会花钱多,这还是我们眼睛看得到的花销,看不到的呢。” 扶着苏总管悄悄来找顾景云的皇帝闻言当下气了个半死,黎宝璐还不自知,以为来人是给他们送东西的宫人,还冲着门口招手高声道:“来人,去洗盘水果来。” 黎宝璐喜滋滋的对顾景云道:“要是有冰就更好了,将水果镇起来,坐在溪边吃,又凉爽又惬意,人生得此也算无憾了。” 皇帝黑着脸转过院门,冷声道:“你倒是比朕还会享受。” 黎宝璐愣愣的趴在石头上抬头看过来,心里哀嚎,完了,背 分卷阅读591 后说人坏话被抓到了。 顾景云已经眼疾手快的拉了黎宝璐起身行礼。 苏总管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张蒲团放在一块石头上,扶着皇帝坐下。 皇帝坐下喘匀了气才抬头看向跪着的俩人,他盯了顾景云看了半天,确定他非但没瘦,反而还有些胖后才转头去问黎宝璐,“你知道院外有人,怎么还敢说朕的坏话?” 黎宝璐郁闷的低头不语,东宫因为没有主子,大家都比较松弛,别说皇帝的坏话,就是兰贵妃的那些传言大家私底下也没少说,她跟他们混习惯了,这才一不留神出口的。 这次跟随他们来行宫的依然是东宫的那几个人,顾景云和黎宝璐是坐车上来的,但宫人们却是走上来的,因此他们脚步声沉重是很正常的事。 他们这个小院除了给他们送东西的宫人外还会有谁来? 黎宝璐处事不甚,这才叫皇帝抓住了现行。 黎宝璐见皇帝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怕连累宫人便道:“妾身是先说完话才听到脚步声的,这才连忙转移话题,想要支开宫人,只是没想到来的人是陛下。”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看顾景云,半响才问道:“朕关你,你是否有怨?” 顾景云淡淡的道:“臣是罪有应得,无怨。” 皇帝讥讽,“你倒是实诚。” 顾景云一脸平淡,皇帝心里越发不好受,他都气成那样了,眼前人却不悔不惧,凭啥? 皇帝很想拂袖而去,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他还是坐着没动,“十五年前的开平一案虽被你舅舅顶替而去,但事实上一直未曾查清,也没有结案,这次若顺利,我们应该就能知道当年的隐情了。” “那陛下查清后会放我舅舅回京吗?” 皇帝沉默不语。 顾景云静静地看着他,认真而又执着。 皇帝受不了他的目光,扶着苏总管的手站起来,淡淡的道:“你们秦家在朝中的确故旧无数,但仇人也不少,这世上想要杀你的人不会比朕少多少,在行宫时你不要出去,若朕宣你,你便随侍在朕左右吧。如今秦家只有你这一条血脉了。” 皇帝虽然生气,也忌惮秦家,却不愿秦家真的断子绝孙,那毕竟是自己老师的子孙,何况秦家于大楚有功。 “陛下,您宣夫君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捎带上我?”黎宝璐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皇帝抽了抽嘴角,“你才刚说过朕的坏话……” “那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谣言不足为信的,”黎宝璐立即满脸严肃的道:“陛下英明圣武,节约简朴,怎么可能是流言说的那样,妾身以后要是还能出宫一定会想办法为陛下正名的。” 皇帝的脸更黑了,他甩着袖子道:“你要是不怕死那就跟着吧。” 黎宝璐立即磕头道谢,“谢陛下隆恩。” 皇帝轻哼一声扶着苏总管离开,随即派了一队禁军去保护顾景云,当然,名义上是看守对方,而且皇帝特别强调了只要保护好顾景云就行,至于黎宝璐,她自求多福吧。 没错,朕就是这么小心眼。 231.第231章 比赛 鞑靼的使臣团到了,皇帝借口身体不适让太子回京接待,没过两天使臣团就转到行宫,没办法,这次鞑靼前来是修约,希望能够减少岁贡,而这样的大事礼部和太子都不能做主,只能和皇帝说。 而使臣团也想知道大楚的皇帝到底病得怎样了,是不是要死了。 于是他们就来了,看到皇帝后使臣团全体团员都很失 分卷阅读592 望,大楚的皇帝还能走能吃,脸色也还红润,看着一点也不像快要死的人。 因为使臣团的到来,黎宝璐他们的肉食提供一下丰富起来,平日只有两道荤菜,但这几天却有三道,而且肉的种类也增多了,今天上午有兔子肉和鸡肉和狍子肉,下午鸡肉就换成了鹿肉。 据说鞑靼的使臣团与大楚交流的方式就是打猎,每天一早他们就骑了快马结伴去附近的狩猎场打猎,既能交流感情也能比赛,这打的猎物多了,自己消化不了自然就是交给行宫的管事分配给各个院子消化了。 直接降低了行宫的生活成本,为皇帝老爷子省了不少的钱,当然如果不去看来年初春要放往狩猎场的幼崽的话。 而作为皇帝居住的正殿,所分配到的猎物自然是最优质的,直接便宜了住在正殿附近偏殿中的一间小院里的黎宝璐,爱好肉食的她这几天吃得开心,每天小肚子都是挺的。 顾景云觉得再这么吃下去以后他小娘子肯定会变成一个小胖子,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限制她的肉量时,苏总管亲自捧着几套衣服来见他们,道:“大楚与鞑靼要在狩猎场比赛狩猎,若鞑靼赢了,陛下会答应他们减免三成的岁贡,陛下要顾大人和顾太太随行。” 黎宝璐心砰砰的跳,担忧的道:“陛下不会是想让我家夫君参加吧?” 苏总管抽了抽嘴角严肃的道:“陛下并不是儿戏之人。”让顾景云参加?就他这个小身板会跑马吗? 黎宝璐:才怪,这天下还有比当今更儿戏的人吗? 顾景云在几套礼服中选了一套最轻便的,他知道,今天多半就要出皇帝所说的结果了,不然他不会放他们出去的。 黎宝璐同样选了轻便一些的礼服,因为他们要随侍在皇帝左近,所以不难带武器,其实他们身上也没武器,早在进宫时就被搜完了。 黎宝璐很有自知之明的没让苏总管归还。 这次狩猎比赛搞得很宏大,禁卫军和宫人们提前一天到狩猎场准备,要搭建帐篷,更要做好安保措施。 鞑靼使臣来京已有将近一个月,他们的诉求还是得不到一点进展,这次皇帝松口让他们兴奋不已,勇士们拍着胸脯和带队的五王子表示一定打败大楚拿到冠军。 顾景云和黎宝璐跟在皇帝身后出场时众人一惊,大楚这边是惊讶于皇帝竟然舍得放顾景云出来了,他们还以为皇帝要软禁顾景云一辈子呢; 鞑靼的使团惊讶是因为这近一个月来他们跟大楚的皇子皇孙比试过,跟大楚的官二代权二代们比试过,也跟禁卫军们比过,大家都混了个脸熟,但他们从未见过顾景云。 这人长得太俊了,就连鞑靼的五王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顾景云,完全忽视了他身旁的小胖妞。 黎宝璐安安静静的垂首站在顾景云身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角余光却快速的扫了全场一眼,着重看了鞑靼的使臣团一眼。 皇帝选在这时候放他们出来,要说这事跟这群鞑靼人无关打死她都不信。 皇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分列两队的比赛队伍道:“此次比赛分为三天,最后成绩以三天的总和分数为准。” 皇帝一挥手,立即有人展开一张大纸,另有两个侍从给两队的队长送上一本小册子,“这上面是所打猎物可获得的分数,按难易程度来算的。” 大楚这边的队员一看就明白了,因为这是各大书院比赛的规则,书院出身的队员只看一眼就明白。 鞑靼的使臣团一开始有些迷糊,但一打开册子也都明白了,因为册子简单明了。 所打到的猎物都能换算成分数统计,比如打到一只兔子得两分,野鸡一分半,狍子二十分……而成虎一只能得两千分,成熊两千八百分。 里面囊括了所有的动物,全部以分数计,三天后以分数定胜负 分卷阅读593 。 而为了保证公平,双方所用的箭头都是特制的,且每一个用的也都有记号,在此期间,除了比赛的队员外任何人不得进入狩猎场,所以这猎物还得他们自己拖出来,裁判们只计算拖出来的猎物。 而在山间,还有身着红色外衣的裁判,以防有人在里面弄虚作假。 确定双方都懂得规则,没有异议后便上马冲进狩猎场。 但进山的比赛双方都不急着去打猎,而是齐头往山里奔,五王子还有心情问大楚这边的队员,“刚才跟在陛下身侧的美人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他?” 被问的陶悟满脸郁闷,皇帝身边有跟着美人吗?他怎么没印象? 五王子不会说的是兰贵妃吧? 她是美,但都四十来岁的人了还能美到哪里去? 韦英杰轻咳一声,道:“五王子说的是顾大人?他是翰林院侍讲学士,今日才到御前的。” 陶悟一震,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韦英杰,又扭头看看五王子。 五王子慨叹,“原来还是位英才,也不知能否结交一二。” 陶悟抽了抽嘴角扭过头去不说话,韦英杰却笑道:“顾大人虽清傲,却是性情中人,若对了脾性便是乞丐也会邀之同坐同卧。” 才怪,陶悟木着脸道,顾景云有洁癖,之前他们逃命时他都穷讲究每日要弄得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和乞丐同坐同卧? 他们太孙想跟他坐一块儿他都嫌弃呢,除了那个小胖妞他就没见过他与别人有肢体接触。 五王子很是向往,一挥鞭子道:“那我可得快些胜出,也好早日上门拜访。” 韦英杰哈哈一笑道,“五王子不必急,你若输了我也替你引见,绝不会让你见不到美人的。” 五王子却已带着部下跑远,远远的回了一声,“我不会输的!” 陶悟木着脸道:“这话最好能瞒住顾景云一辈子,不然你是别想坐他家椅子,喝他家的茶了。” 韦英杰斜睇他一眼道:“那你会告诉他吗?” 陶悟沉默,韦英杰再一扫他后面的队员们,“你们会说吗?”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跟顾景云又不熟,当然不会去说这些话啦,还有人拍着胸脯道:“韦大人放心吧,我们一定不说。” 韦英杰得意的瞥了一眼陶悟,率先打马向前,等进入密林才道:“呈扇形前进,挑分数高的猎物出手。” “是!” 队员们好似猛虎下山般冲进密林,不一会儿林中就扑簌簌的飞出不少鸟雀,显然被这些人吓得不轻。 皇帝坐着龙椅,旁边竖着伞盖,还有宫女在一旁打扇,吃着水果,喝着茶,赏着青山绿水,惬意无比。 旁边站着的顾景云和黎宝璐则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皇帝无意折磨他们,等人一走便指了身侧的案席道:“坐下等着吧,他们要出来还得很长一段时间呢,你们烦了也可以到别的地方玩,只别走太远就行,免得被老虎叼去。” 很是和颜悦色,好像一个长辈般叮嘱晚辈。 但顾景云和黎宝璐没敢动弹,皇帝怎么可能放他们走?今天之前他们被关在院子里不能走出一步呢。 不过坐下是可以的,顾景云带着黎宝璐谢恩,老老实实地在皇帝的右侧坐下,正与兰贵妃对面,地位看上去比下首的太子殿下还要尊贵。 众臣心中一凛,有惊疑不定的,也有为顾景云开心的,更有私底下恨得咬牙的。 分卷阅读594 顾景云全然不管,用木签字插了一块水果递给跪在他侧后一步的黎宝璐,低声道:“先吃些水果,一会儿再喝茶。” 黎宝璐接过水果乖巧的吃了。 皇帝忍不住看着俩人思索,说黎宝璐乖巧,她却能背地里说他的坏话,私底下对顾景云也硬气;说她泼辣,在外面她却一向装鹌鹑,顾景云让她干啥她干啥,乖巧得不得了;说她胆小,她却敢在他面前胡搅蛮缠,为顾景云辩解,好像她见的不是皇帝,就是个普通人;说她胆大,她却能自个吓自个,哭得稀里哗啦的求他不要杀他们…… 皇帝表示现在的孩子变化太快,他看不懂。 但他更看不懂的是顾景云,事发后他一直很淡定,就好似欺君之罪不是罪一样,别说求饶,连一句辩解的话也没有。 就好像他或抓或关他都能坦然接受,可他若真是这样,他又怎会费尽心机,不折手段的为秦信芳平反? 但皇帝从他眼里看不到一丝焦躁,皇帝欣赏他,却更加忌惮他。 皇帝又转头去看太子和太孙,太子正低头喝茶,太孙却抬起了茶杯遥敬顾景云,而顾景云只微微的抬了抬手臂就抿了一口茶水。 皇帝:……不愧是他孙子,有胆气,明知道他现在正忌惮顾景云也敢明着与他相交。 皇帝已经忘了顾景云现在是李安的老师,学生见到老师,敬茶是必须的,这还是在御前一切从简,不然李安还得亲自给顾景云倒茶呢。 232.第232章 谁更好 太阳那么大,大家自然不能干坐着等人比赛完,所以比赛队伍一走,该上歌舞的上歌舞,欣赏完了歌舞表演,太阳已经蹦出了山顶,于是皇帝改考校皇家子孙及官二代们的功课,作为皇太孙,李安被着重点名。 好在他学识一向不错,最近又有顾景云教着,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不仅皇帝,便是朝臣们都很满意。 就连站队于四皇子的大臣们都不由从心里感叹太孙这一点上要比四皇子强得多。 等功课考校完,天气也渐渐炎热,皇帝非常体贴的让大家回去休息,等到傍晚比赛结束时再来做见证。 于是大家浩浩荡荡的往各自的帐篷而去。 皇帝带了几个儿子和几个大臣往大帐去,见顾景云和黎宝璐肩并着肩站一块儿就微微顿住脚步,“景云也来吧,你舅舅与你写了信,正好给你。” 顾景云从善如流的笑着拱手行礼,“是。” 黎宝璐的一颗心却提起来,舅舅不会写啥不该写的吧? 顾景云垂下手,借着宽大的袖子捏了捏她的手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黎宝璐转头对他笑笑,面不改色的跟着队伍去了大帐。 皇帝的帐篷不仅在正中间,还最大,里面可容纳近百人,所以在只站了六位皇子,一位太孙和十位大臣及他们这俩小人的情况下显得很宽敞,但很快就涌进一些宫人。 他们摆放案席,又上茶上水果上点心,来往间虽一丝声音也不露,看着却依然显得忙碌不已,本来宽敞的大帐也显得拥挤起来。 好在这些人把东西摆放后便退出大半,只余少部分人在帐中伺候。 大帐四角摆放了八盆冰盆用以降温,不过黎宝璐扫了眼大家擦汗的帕子觉得这效果不怎么样,至少是远远比不上记忆中的空调的。 不过这个时代还是有一样东西比空调更好用的,黎宝璐偷偷的握住了顾景云的手,给他又输送了些内力——这才是居家旅行不可或缺的必备品啊,随身空调,哪怕是记忆中的先进时代也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夫妻俩的座位这次被安排在了皇帝左侧,他们下首是太子,然后是二皇子等诸 分卷阅读595 位皇子,对面是内阁首辅彭丹,大臣全被安排在了对面,看到顾景云的位置在左侧第一位,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惊愕。 如果说在外面这样安排是为了看守顾景云,那在大帐中依然如此安排是为了什么? 黎宝璐才坐下就发现对面彭丹的脸皮绷得有点紧,她便对他笑笑,转头对顾景云低声笑道:“彭首辅似乎心情不好。” 顾景云扫了对面一眼不说话,他彭丹没兴趣,此时只想知道舅舅给他的信上写了什么。 好在皇帝没让他多等,很快就让苏总管捧上来两封信。 没错,是两封,一封是两个多月前寄出的,一封是一个多月前寄出的。 第一封秦信芳给顾景云和黎宝璐取了字,但信才寄出去没多久何子佩就想起一个大问题。 顾景云十五了,而且还当了官,当官便免不了应酬,应酬总会去些少儿不宜的地方。 何子佩倒不担心顾景云学坏,她只担心这俩孩子提前圆房,因此她又补发了一封信,让顾景云无论如何要等到宝璐及笄后再圆房,最好等到他自己年满十八。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秦家的孩子成亲都晚,男子一般及冠后才娶妻,女子年过十六才出嫁,顾景云不像顾家的子嗣,倒是遗传了秦家,不论是相貌,还是聪明才智和身体。 故以他们秦家的养生经验来看,俩孩子越晚圆房越好,要不是他们已经成亲住在了一起,何子佩还想等顾景云年满二十,宝璐年满十八再圆房呢。 两封信都早早到了京城,盯着顾府的侍卫将信抄了拿进宫,之前皇帝又气又病,所以一直没看,最近身体好多了,十五年前的开平案又被翻出来,他不免想起秦信芳,这两封信就被翻出来了。 两封信的信封都被打开了,顾景云手都不顿一下,面色如常的打开信看起来。 想也知道信是谁看的,好在对方也够“磊落”,看了便没再遮掩。 顾景云拆开信,心慢慢的落下,他不动声色的将信递给黎宝璐,将第二封信拆开。 很好,信中没有不妥之处,连妞妞的存在都没有泄露,来前他们谨慎的约定好涉及妞妞的内容以暗语写就是正确的。 顾景云将信叠好交给黎宝璐,微微躬身道:“多谢陛下。” 皇帝扫了黎宝璐一眼,笑眯眯的道:“清和,你舅舅倒是更偏爱你这小妻子,她的字可比你的好多了。” 顾景云则笑道:“因内子开朗大方,舅舅一向更喜欢她,还总是说她是他这一生中最得意的弟子。” 才怪,黎宝璐将两封信收好,心中暗道:我可忘记那些年我被打的手掌心。 皇帝显然也不信,不在意的道:“难道她还能比你聪慧?” “当然,”顾景云侧首看向黎宝璐,轻声道:“她可比我聪慧多了。” 至少在舅舅说的心境上,他就远远不及她。 皇帝对黎宝璐的印象很不好,闻言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底下的众人却听明白了,秦信芳这是给顾景云和他的小妻子取了字,而且他妻子的字比他的还要好。 彭丹脸上依然严肃,却温和的和顾景云道:“骏德一向多才,不知他给你和侄媳取了什么字。” 刚才皇帝都叫他“清和”了他会不知?而宝璐的字岂是能随便告知外人的? 顾景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回彭首辅,舅舅给我取字‘清和’,意清静平和,彭首辅以为如何?” 对宝璐的字避而不答。 彭首辅也不觉得 分卷阅读596 尴尬,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好的,这是你舅舅对你的期望。” 所以这孤寡尖锐的性子还是改了吧。 但很显然其他大臣不是这么想,大理寺卿李仕鲁摸着胡子笑道:“秦先生对你也太严苛了,我看你现在的性情就很清静平和了,再清静平和只怕就要去当和尚了。” 户部尚书也笑道:“他要当了和尚,秦太傅和秦令公该跑出来找他算账了,秦家现在可只有这一条血脉呢。” 竟是拐着弯的和皇帝替顾景云说情,您就看在他秦太傅和秦令公的面上放了秦家这条血脉吧。 皇帝抽了抽嘴角,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权当没听见,见黎宝璐又装乖巧,他便道:“纯熙,你觉得清和的性情如何?” 好了,这下也不用问顾景云了,皇帝直接点名了。 黎宝璐微微抬头,特真诚的道:“夫君的性情是这世上最好的。” 顾景云忍不住抿嘴一笑。 皇帝再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已经当了爷爷的大臣们手臂都一麻,直觉得寒意爬上脊背,生生打了一个哆嗦。哎呦,现在的孩子真是太不矜持了。 但是大家的目光中都有些怀念,谁人不年轻,谁年轻时没轻狂,没有谈过恋爱? 可惜啊,韶华易逝。 黎宝璐却是认真的,对她来说,顾景云的性情的确是天下第一等好,这个时代,有几个男人肯从心底将女性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顾景云不仅对她尊重,而是对所有的女性都抱有一样的初始态度,看待她们和看待男人一样。 而且他还对她那么好,她发脾气时他都会哄着她,可不就是性情好? 因为这句话勾起了大家美好的回忆,所以大家对黎宝璐都很友好,同样是户部尚书打趣的问道:“那你觉得是秦先生性情比较好,还是清和?” 这问题就和老婆问老公,是我比较好,还是你妈比较好一样坑人。 不过黎宝璐想也不想道:“当然是夫君的性情比较好了。” 见黎宝璐这么果决,户部尚书一愣,“秦先生哪点比不上清和?” 在他们看来,顾景云的确很有才,其聪明才智要胜于秦信芳,但性情上,还是太傲了。 黎宝璐面不改色的道:“哦,他不在场。” 户部尚书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秦信芳不在场,而顾景云在,所以顾景云的性情要好于秦信芳。 李仕鲁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众人还愣时他就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了,没办法他是办案的,各种奇葩案件都办过,脑子动得不快不行。 户部尚书回过神来便想问,那若是秦信芳和顾景云都在场呢? 不过没等他问出来黎宝璐就偏头问他,“尚书大人,您觉得是您夫人和您母亲之间谁的脾性比较好?” 户部尚书立即闭嘴,扭过头去轻咳一声,哎呀他刚才啥都没听到,喝茶,喝茶! 举朝皆知户部尚书是孝子,但他也惧内! 大家闻言扑哧一声笑开,尽皆戏谑的看着户部尚书。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跟着大家一起笑,目光扫向顾景云时却很不善,见大家闲话告一段落,他便扭头向上说道:“早听闻秦先生年轻时六艺皆通,清和是秦先生教养长大,这六艺应该也不差,不知明日本王可有幸邀你一起狩猎?” 233.第233章 示警 顾景云抿了一口茶,淡笑道 分卷阅读597 :“下官不擅骑射,不过内子好此道,荣王殿下若执意要比试,不如向内子邀约。” 黎宝璐特配合的抬头冲他笑笑。 四皇子怒,这是隐喻他只能与一妇人比试吗? 看,这就是顾景云和别人对待女性态度的区别。 黎宝璐一看四皇子的脸色就知道她没机会上马打猎了,心里微微惋惜了一下就丢开了。 皇帝瞥了他儿子一眼,淡淡的道:“与鞑靼的比试正在进行,这两日谁也不准生事,你们若想比试等比赛结束了再说。” 四皇子低头敛手应了一声“是”。 但他心里止不住生疑,父皇一向厌恶鞑靼,何以这次会以这样的方式比赛? 要知道鞑靼人生长在草原上,骑射就和走路一样平常,因此他们骑射非常厉害,在这一方面大楚想要胜过他们可不简单。 四皇子心内有些不安,眼角的余光偷偷注视着父皇,他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重病,看起来依然很健康。 这本来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毕竟父皇宠爱他,只要他活着他就有与太子对抗的依仗,可现在父皇越来越疏远他,这个优势变成了劣势,他也不再祈求他健康长寿。 四皇子心中苦笑。 皇帝也在观察众人,当看到他四儿子的面部表情时眸色更深。 太子依然沉默的坐着,目不斜视的喝自己的茶,就好似他不存在一样,这些年在皇帝面前他一直是这么过的,若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必定被皇帝看见一次骂一次。 十位大臣隐晦的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危险,这是政客对于政治风险的直觉,没有依据,但他们知道天在变,众人汗毛直立,决定晚上就找借口把跟来的儿子/孙子送回去。 傍晚比赛暂告一段落,两队都把各自的猎物拖了出来,大楚队遥遥领先于鞑靼队,但没人骄傲,因为他们都知道原因。 大楚这边的队员都不是第一次来这狩猎场,他们对于猎物的分布区域更了解,因此才能在第一天占上风,但到二天和第三天就不一定了,通过第一天的摸排,鞑靼队第二天就会追上来的。 所以当天晚上大楚队便召开了一次作战会议,他们决定结合智慧和力量取胜,并充分发挥自己东道主的优势。 事关国威和鞑靼三成的岁贡,谁也不敢怠慢。 第二天鞑靼队的分数果然火速追赶大楚队,不过大楚队也不逊色,虽然比分距离拉短,但依然领先于大楚队,第三天便是最后一天了,大家都很紧张,鞑靼的五王子更是破例的做了一次赛前动员,叽里呱啦豪气万分的吼了一通鞑靼语。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有听没有懂,但顾景云和黎宝璐都听懂了。 作为大楚相邻最大的一个国家,且还是藩属国,彼此间又有着血仇的国家,顾景云和黎宝璐从小就在秦信芳的要求下学习鞑靼语。 黎宝璐的语言天赋有些让人担忧,不过她旁边坐着的同学,她从小到大的同桌是个天才呀,她学得再差,在有这么一个同窗的前提下她的鞑靼语起码过了六级,至少日常交流绝对没问题,可比记忆中的英语好多了。 黎宝璐抬头去打量五王子,刚才五王子鼓动鞑靼勇士们说:为了雪灾下的国民! 鞑靼遭雪灾了? 黎宝璐再瞟眼看向皇帝,这位五王子可不像是与四皇子合作夺嫡的人,而且十五年前五王子还只是个小娃娃吧? 黎宝璐正担心今日是否有结果时,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两队冲进山林,一触即分散开,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分好了狩猎的区域。 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比赛时间只到申正(下午四点) 分卷阅读598 ,不像往日会比到酉正(下午六点),空出来的一个时辰不仅要统计核算分数,还要给出最终结果。 两队今天显然都跟喝了鸡血差不多,特别激动,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两名队员将各自队伍的猎物拉出来交由裁判统计分数。 双方今日收割分数的速度竟然差不多,显然大楚队也拼了老命。 受这种氛围的影响,在外等候的观众都渐渐激动起来,要不是顾及形象,只怕早大声为大楚队加油了。 黎宝璐受到感染也微微激动,目光晶亮的对顾景云道:“这种比赛方式倒好,京城的各大书院可以每年举行一次,提倡武功,免得大楚重文轻武,以后被打到家门口都拿不出几个武将来。” “等我再长大一些。”等他再长大一些,再有影响力一些或许就能办到了。 顾景云话未说完,黎宝璐却懂了,看了他半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很快了,你看我们在一块儿都十年了,不也是‘咻’的一声就过去了吗?” “你咻一声给我看看。” “咻咻咻咻……” 顾景云:…… 顾景云扭过头去,面上写着一排字“我与此君不相识。” 黎宝璐忍不住抿嘴一笑,眼角都笑得消失了,那么大的眼睛就只有一条缝。 这一天大家只在正午时到帐篷里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便坐在草坪上继续等着,但大家也不干等。 屁股底下垫了垫子和蒲团,面前放着矮桌,上面摆了茶点和水果,身旁放着撑起的太阳伞,微风吹着,茶点吃着,如果忽略越来越热的天气的话,大家还是很舒服的。 皇帝把各家的子弟都拉出来,先让他们把琴棋书画玩一遍,变着法儿的玩,然后就玩投壶,等所有人都表现过,时间也差不多了。 锣声一响,预示着离结束还有半个时辰,两队的队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把各自的猎物拖出来,逾时则不计入成绩。 而为了防止队员们听不到锣声,在锣声响起后裁判们还会点燃信号弹弹射上空,听不见可以看。 当然,对方若既没听见也没看见,自己也没时间观念,那就只能后果自负了。 不过显然没人敢挑战这条规则,所以两队踩着香燃尽的最后时刻飞奔而出,他们身后用网拖着大批的猎物。 裁判们立即上前统计核算分数,双方队员坐在马上遥望对方。 韦英杰扫了眼五王子血肉模糊的手,咧嘴笑道:“五王子的手痛不痛?我大楚的御医不错,一会儿我求一求陛下,让他给你个太医。” 五王子则瞥了眼他垂落在一旁的胳膊,淡淡的道:“只是出些血,倒是韦大人的胳膊似乎有些不妙,在跌打损伤这类病痛上还是我们鞑靼更有经验,要不要我让我的勇士为你正骨?” 双方边打嘴仗边向御前走去,等到了御前,双方纷纷肃穆着脸端正的上前,韦英杰单膝跪地行礼,道:“回陛下,臣带领大楚队归来,重伤一人,轻伤六人,无一人伤亡。” 五王子则握紧右拳放在心口处低头行礼,“回陛下,臣带领鞑靼队归来,轻伤四人,无一人伤亡。” 皇帝微笑着点头,抬手道:“你们皆是勇士,不论输赢,两国百姓都会以你们为傲,先下去梳洗上药吧,等你们回来结果也统计出来了。” 鞑靼是大楚的属国,因此理论上来说,五王子也是皇帝的臣民,臣民五王子低头恭敬的退下。 韦英杰紧随其后,他得去接骨了,不然晚上酒都没法喝。 天色渐暗,统计过的猎物被拉到御膳房,由宫人们挑选以备晚上烧烤。 分卷阅读599 不错,晚上皇帝要开篝火宴,大家围着篝火烤肉吃,除了肉,御膳房还提供各种时蔬及汤品小菜,准备充分,务必让君满意。 但看着越来越黑的天际,皇帝嘴边的笑容越越来越淡,扫向顾景云,太子和四皇子的目光也越来越幽深。 没有人发现皇帝的异常,除了坐在他左侧的兰贵妃。 沉默了一天的兰贵妃手不由抖了抖,她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动声色的起身,皇帝却突然扭过头来看向她,笑道:“爱妃这是要去哪儿?” 兰贵妃轻柔的笑道:“臣妾去去就来,陛下先用餐吧。” 一般这样说的便表明她要去更衣,即方便。 皇帝果然不拦她,却指了身旁一个打扇的宫女道:“天黑路不好,让她扶着你去吧。” 宫女放下手中的扇,恭敬的上前扶住兰贵妃。 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兰贵妃心下一沉,面上却更加柔和,微笑谢恩而去。 离去前她眼角的余光不由扫过身后的人,见有四个陌生的宫女跟上她的人,她心中一寒,袖子下的手忍不住一紧。 走在兰贵妃身后的贴身大宫女并不知异常,还以为是皇帝心疼兰贵妃,她的主子又复宠了,骄傲的抬高了下巴。 蠢货! 跟在她身后的宫女见了暗道:竟连监视和宠爱都分不出,难怪娘娘会把她放在身边做刀。 兰贵妃去了帐篷,皇帝派来的宫女寸步不离的盯着她,不论她后面的心腹宫女找了多少借口想调走她都不行。 同样的,她的宫女们也都被人紧紧的盯着,谁也摆脱不了跟上来的四个陌生宫女独自行动。 兰贵妃坐在马桶上,最后一狠心将指甲掰断丢在阴影里,这才让人伺候着离开。 宫女一直盯着她,但兰贵妃宫装繁厚,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她面不改色的掰断指甲,又借着袖子将指甲扔下,便是宫女十二分注意也没发现。 一行人很快伺候兰贵妃离开。 234.第234章 对抗 而兰贵妃等人前脚一走,后脚便有个小太监不动声色的进来,他在房间里一转,最后将那半枚指甲找到,他塞进袖子里,为了确保安全,他将恭桶都搜了一遍,这才悄悄离开。 而在他离开后不久,一个宫女嬷嬷拎着一只恭桶来替换,她在帐里呆了不短的时间才离开。 兰贵妃回到座位上才坐下,一个太监便捧了茶来,苏总管见了亲自上前接过,那是给皇帝冲泡的药茶,每次都是苏总管亲自去接的,兰贵妃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苏总管将茶端回来放在皇帝面前,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兰贵妃隐隐听到:“陛下趁热喝了吧。” 皇帝微抖着手将茶捧起抿了一大口,这才看向兰贵妃,“爱妃过来坐在朕身边。” 兰贵妃一愣,自顾景云遇刺,皇帝在勤政殿晕倒后皇帝便不再召见她了,这次她虽跟着一起来避暑,但皇帝依然不愿见她,这三日来俩人明明坐在相聚不远的位置上,但他与她说的话却绝对不超过五句。 皇帝的异常让兰贵妃心慌,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笑着起身坐在皇帝身边,笑问:“臣妾伺候陛下用些点心吧,他们才起篝火,只怕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烤出东西来呢。” 皇帝拉住她的手笑道:“自有宫人伺候,哪里需要爱妃亲力亲为?往日你拿着帕子朕都怕你累着手,何况这个?” 兰贵妃羞涩的一笑,正要低头她脸上的笑容便一僵,皇帝握住了她刚掰断的指甲! 她的心瞬间提起来,但皇帝似乎没察觉一样继续握着 分卷阅读600 她的手,还伸手从案上拿了一块点心喂进她嘴里,含笑道:“这块鸡蛋糕不错,御膳房才送来的,既松软又热乎,爱妃也尝尝?” 兰贵妃的心却不断的下沉,今日来的心神不宁都有了解释。 他摸到了她的断甲,但他什么都没问没说,显然是早已知道了! 他知道了多少,是不是连今晚的行动他都知道? 正想着,场下一阵一阵的肉香已经飘来,鞑靼的五王子亲自带着两个勇士上前,高声笑道:“尊敬的陛下,这是我们献给您的肉食,是用我鞑靼勇士亲自猎到的鹿肉烤制,请您享用。” 皇帝转头微笑颔首,“好,献上来吧。” 不! 兰贵妃瞳孔一缩,她正要大吼出声示警,被皇帝喂进嘴里的鸡蛋糕却趁机滑进她的喉道,她突然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但这也足够了,正端着肉食上前的两名勇士脚步一顿,继而不动声色的继续上前。 皇帝却好似没注意到他们,正一脸心疼的拍兰贵妃的背,无奈道:“你也不小心些,都那么大的人了吃个东西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兰贵妃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抬头看向两位勇士,眼中不由闪过寒光的警告着他们。 两位勇士已经走到了御前,单膝跪下,双手上抬,有两个内监上前接过托盘,正在交接的一瞬间两位勇士一掌拍向内侍,紧接着袖中滑出匕首冲着皇帝便冲去…… 然而预想中的俩内侍并没有被拍飞,对方飞快的接下他们的一掌,身子一扭便双双挡在皇帝面前,并凌厉的向俩人攻去。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黎宝璐便已拉起顾景云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皇帝身边——这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有皇帝的地方啊! 从兰贵妃咳嗽开始黎宝璐便察觉到了不对,再看捧着盘子献肉的勇士,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不是荆轲刺秦的戏码吗,这不是图穷匕见的翻版吗? 您要刺杀好歹有点创意啊! 黎宝璐拉着顾景云闪到皇帝身边时,下面的四人瞬间便过了七八招,而满场文武全都没反应过来,她瞄到快要进场的歌舞表演和杂戏表演人员,她特好心的帮了皇帝一把,捏了拳头尖声叫道:“有刺客——” 声音尖锐的划破长空,让热闹的篝火宴会一静,犹如一滴水入了油锅,噼啪一声炸开,静默过后便是更大的嘈杂。 有女眷尖声惊叫起来,而百官则争相冲过来想要护驾,侍卫们纷纷抽刀,没刀的直接抽了地上的柴火拦在胸前当武器,而几乎是黎宝璐尖叫声起,歌舞表演和杂戏表演人员中便有人掀开行头,刷的一下抽出寒刃,飞身便往场中来,他们的目标明确,一半人的刀冲着皇帝而来,一半人的刀则冲着太孙而去。 至于太子,太子病弱,世人皆知,太子府的希望全在太孙一人身上,太孙若死了,太子只怕也活不久了。 侍卫和百官都冲过来保护皇帝,太子和太孙的身边一下就空了,太孙挡在他父亲前面,而皇帝暗中派去保护他们的暗卫也身着太监或宫女的衣裳跳出来,纷纷抽出软剑对抗刺客。 但他们没想到对方竟会分兵一半来刺杀太孙,而大部分武力都冲去保护皇帝了,距离皇帝只两席之隔的太子和太孙陷入危险之境。 韦英杰和陶悟在黎宝璐尖叫声响起的那一刻便跳起来冲着太子和太孙的方向而去,但到处是乱跑逃命的人,一下就挡住了他们。 韦英杰和陶悟大恨,纷纷跃起向太子和太孙的方向飞去,远远的看见太孙陷入绝境,心正高高提起,两条黄绫便向他们飞去,缠住俩人的腰便飞速的向皇帝的龙椅处飞,俩人顺着黄绫看到站在龙椅前的黎宝璐,顿时大松一口气。 太孙却吓了一跳,眼见着黄绫袭来,手中捡来的刀差点就砍过去,还是他眼疾手快的 分卷阅读601 看清黄绫来的方向这才偏了一下。 黎宝璐见太子和太孙遇险,想也不想就抢了兰贵妃身上的黄绫,刷的一下就把太子父子俩给扯过来,混乱中,一支长箭破空急射而来,黎宝璐面色大变,左手一拨将顾景云推到皇帝怀里,自己则飞身一闪****而出,凌空接住飞来的太孙父子,手用力的往前一扔的同时,腰身一扭,但她快,对方的箭更快,箭一下便射穿她的衣服,带着她往后倒去,黎宝璐倒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稳住时便顺势往旁边一跃,几乎在她跃开的同时一支箭便狠狠地钉在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上。 黎宝璐跃开后便扭身飞到皇帝身边,先把顾景云从皇帝怀里抢过来护在自己身后,然后脚下一个用力便挑起一把刀挡在胸前。 对方有神箭手! 顾景云抿着嘴站在她身后,低声问:“比你如何?” “我远不及他!” 黎宝璐最擅长的是轻功,箭术虽然也好,但与这种从千百人中厮杀出来的箭术相比还是逊色多了。 黎宝璐将太子和太孙也护在身后,抿嘴对皇帝道:“陛下,我们不能拖下去,他们有神箭手。” 皇帝早做好安排,她不相信他只有这点防卫力量。 但皇帝依然拉着兰贵妃稳稳的坐在龙椅上不理她,黎宝璐只能眼观六路,免得冷箭抽来时把她身后的三人给伤到。 至于皇帝,黎宝璐表示他死了才皆大欢喜,到那时太子就可以直接登基了。 但等到箭真的朝皇帝射来时黎宝璐的心还是狠狠地提了起来。 好在他身边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射来的箭全部被他们用刀隔开,黎宝璐一口气才要松下便又高高的提起,握着刀的手不由一紧! 这是连珠射,全部来自于一人,且箭的力道不减反增,她见侍卫们砍掉第一箭时很简单,而现在侍卫们要格开都很困难了,已有两个侍卫伤于箭。 每一支箭射出的方向都不同,说明他在移动,但箭射到眼前时全部是正面,如果她是刺客,她绝对不会想着从正面射杀皇帝,所以…… 寒光射来时黎宝璐想也不想,手中的刀一转狠狠的插在皇帝左边的龙椅上,正好挡住飞射而来的箭,箭“叮”的一声正射中大刀,因力道过大,直接将刀射弯,箭头甚至在刀身上钻了两圈。 此一惊非同小可,皇帝被眼前的刀和飞射而来的箭吓得仰倒在龙椅上,更不用说被箭和刀插身而过的兰贵妃了,对方直接摊倒滑倒在地上,狼狈不已。 皇帝面色铁青,他已做了这么多准备依然如此危险,那若是他没做准备呢? 黎宝璐心中的一个小人正压着另一个小人打,“叫你手贱,叫你手贱,谁让你多手救他的?” 但她还是把倒在龙椅上的皇帝拉起来推到太子怀里,算了,让他们祖孙三个靠一块儿吧,生死一起。 苏总管却先一步接住皇帝,颤颤巍巍的把皇帝扶到一边,抖着手把皇帝摸了一遍,嘴里不停的念叨:“您伤哪儿了,您伤哪儿了?” 皇帝虽被吓了一跳,但好歹比苏总管镇定,他拍了拍苏总管的肩膀道:“没事,没事,朕没伤到。万鹏呢,万鹏怎么还没到?” “万统领到了,到了,您看……” 万鹏在黎宝璐替皇帝挡下那致命一击时便出现了,见暗中有神箭手,他手一挥,命令身后的禁卫军冲入场中平乱,他自己则是扯过手下手中的弓箭,想也不想便搭弓射箭射往林中,也正是这一箭才让神箭手没时间补箭。 不然皇帝和黎宝璐谁伤谁死还不一定呢。 俩人短短的几瞬间便已你来我往的射了好几箭,皇帝抬头看向他的瞬间万鹏手中的一根箭将将射出,而射出后手中的弓便裂开来…… 分卷阅读602 皇帝面色一变,正要叫侍卫去林中拦那神箭手,就见万鹏已转身疾步朝他飞来,皇帝面色一松,知道那一箭是万鹏赢了。 235.第235章 平乱 万鹏带来的禁卫军犹如狼群一般扑向刺客,不到一刻钟便以压倒性的优势平掉混乱,全场那么多刺客仅仅活捉了几个,其中便包括鞑靼的一名勇士,他全身被砍了无数刀,被抓住时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因此早有准备的禁卫军立即下了他的下巴,然后将人拉下去由御医来检查他嘴里是否含毒。 鞑靼的五王子浑身冰冷的看着这一切,他脸色苍白,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双手拳头紧握,眼睛血红。 刺杀! 怎么会有刺杀,鞑靼的勇士为什么会参与这场刺杀? 身为使团首领的他竟然一无所知,五王子如坠冰窟。 但大楚的禁卫军显然不能体会他心中的惶恐与愤怒,而是直接上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五王子眼睛血红,直接用手抓住刀刃往外一扯,不管不顾的看向皇帝,“陛下,臣是无辜的!” 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请五王子下去歇息,让御医与他包扎伤口。”皇帝顿了顿又道:“在事情未查清前不得为难五王子。” 只看他在刺杀起时的震惊和之后呆愣的站在那里的行动皇帝便知道这事八成跟他无关。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人是他带来的,两个勇士也是鞑靼人,这锅他不背就得付出足够的代价。 侍卫们这才掰开五王子的手指,不再拿刀驾着他,而是直接扯住他的胳膊把人带下去,这次五王子没有反抗。 宴场逐渐安静下来,只闻些许女眷低低地哭声,皇帝扶着龙椅站着扫视了宴场一圈,目光在四皇子身上一顿,看到他浑身血污的提着刀,他便低头去看瘫倒在他脚边的兰贵妃。 四皇子拿刀是抵御刺客的,那些刺客绕过了他,而他却提着刀上前来护驾,攻击那些刺客,不论他是不是真心,这一刻皇帝是欣慰的。 “将四皇子带下去,把兰贵妃押下去。”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四皇子“嚯”的抬头,震惊不解的看向皇帝,“父皇!” 皇帝微微抬手压下他要说的话,挥手道:“带下去。” 禁卫军立即上前扶住四皇子把人往外拖,而兰贵妃也被两名侍卫拖起来,正要拖下去皇帝就抬手止住他们,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苍白的兰贵妃,低低地道:“你若是自尽,朕就送兰家九族和皇儿去与你作伴。” 兰贵妃震惊的抬头看他。 皇帝笑容浅淡,淡淡的道:“爱妃不信,大可以试试。” 兰贵妃如坠冰窟,手中握着的金钗一松,“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皇上目光晦涩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金钗,让人把兰贵妃押下去了。 他扶住苏总管的手,手上青筋暴突,展目看着渐渐恢复秩序的宴场,万鹏大踏步而来,单膝跪地道:“回禀陛下,狩猎场的刺客全部清除,行宫上的探子也全部清理完毕,请陛下示下。” 皇帝指了指官眷们呆的位置,问道:“朕的臣子伤亡如何?” “回陛下,禁卫军及侍卫伤六十五人,阵亡十二人,幸运的是诸位大臣及官眷只伤了九人,并无死亡。” 皇帝松了一口气,微微点头。 其实还是应该感谢黎宝璐的那声尖叫,当时刺客混在歌舞表演和杂戏表演的演员中,他们从右侧而入,本应过中路经过篝火场上前献艺时出手的,那时候他们的位置正好在官员和官眷们篝火的中间,到时候发生混乱这些官员官眷都难以幸免。 但先是兰 分卷阅读603 贵妃示警,鞑靼的两名勇士估计是为防意外省却了些中间环节直接动手,而黎宝璐更是第一时间尖叫起来,让刺杀提前了。 而当时那些刺客才进入右侧,既已事败他们当然不会再转中间入场,直接就从右侧飞奔而出直取目标。 所以呆在中间两路正围着篝火烤肉的大臣和官眷们压根没遭遇刺客刺杀,他们的目标是皇帝,太孙和顾景云,人力有限,实在没必要把时间和人力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伤的九人中有三人是官眷,因为惊慌失措摔倒被踩了几脚,剩余的六人则是冲上前护驾伤到的,好在都不致命。 但这次暗中保护皇帝和太子太孙的内侍及宫女死了不少,这些人归暗卫统领,万鹏虽不了解,但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下去也知道这次暗卫损失惨重。 在万鹏做汇报时,顾景云正把黎宝璐按坐在地上,自己单膝跪在她身边将插在她肩膀衣服上的箭扯出来。 这是救太子和太孙时受的那一箭,她闪得不够及时,所以箭直接射穿她的衣服,差点将她带倒,也是运气好,这一箭她只是擦伤,没有实打实的射在她的肩膀上,不然非疼死不可。 顾景云将箭拔出就把人拉起来,直接找到苏总管,“苏总管,宝璐受伤了,我先带她会帐。” 苏总管感激黎宝璐救了皇帝,想也不想的道:“顾公子快去吧,我让人保护你们。” 说着一口气给他们点了十个侍卫。 虽然万统领说刺客已经清除了,但兰贵妃还在呢,谁知道这狩猎场内还有没有兰贵妃的死忠?还是谨慎一些好,顾景云可是刺客们的三个目标之一呢。 顾景云也不拒绝,带了十个侍卫扶着黎宝璐便回去了。 太子和太孙忙着指挥救援,顾不上他们,太孙忙中偷出一会儿工夫来吩咐连滚带爬跑到他身边来的贴身内监,“让人找上好的伤药送去给顾先生。” 内监刚才目睹了刺杀的全过程,知道黎宝璐刚把人一家祖孙三代都救了,不敢怠慢,连忙奔去找药。 黎宝璐伤得并不重,除了虎口崩开些,便是左臂上的擦伤了,那箭上有倒刺,直接把一块皮给擦掉了,之前不觉得,现在把衣服解下来却是又辣又疼。 但黎宝璐自认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因此一双大眼睛虽然湿漉漉的,却还是扭过头去硬气的道:“来吧,上药吧。” 顾景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去端了热水来替她清理伤口,这才细细的抹上药膏替她包扎。 他幽幽地道:“你的动作越发快了,我眼睛都已捕捉不到你的出手的痕迹了。” 黎宝璐非常自得,“毕竟长了一岁嘛,我去年到现在可一点都不曾懈怠。” “难得你竟然听出我夸你的意思。”顾景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的道。 黎宝璐脖子一缩,小声嘀咕道:“我的手是快了那么点,当时脑子没转过弯,却已经出手了,总不能半途再收回来……” 顾景云轻哼一声,“我是怪你这个吗?” “啊?”黎宝璐呆呆的抬头看他,不是怪她多手把皇帝给救了吗? 顾景云幽幽的看向帐门,声音几不可闻,“他活不了多久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死气,就像那些跑来请你看病的将死之人,是药石救不了的。而且他似乎对求生也没那么强的欲望了,病死传位总比被刺死后继位要好,我也很想知道当年的事,知道他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他怪的是黎宝璐手快过脑子,不计后果的救了皇帝。她救太子太孙在前,本来已经惹恼了那神箭手,又救了皇帝,当时那人如果向黎宝璐补箭,他不确定她是否能躲过,如果没有万鹏…… 黎宝璐的心神却全在“死气”两个字上,她小声的道:“我觉得皇帝的样子有点像是脑 分卷阅读604 中风,他如果承受得住真相还好,要是承受不住血压一升高……”那脑中的血管还不跟炸弹似的“砰”一声炸开? “所以这两****都老实呆着,风雨将起,别把自己卷进去。” “可我们已经在风雨之中了,你没发现吗,你也是那些刺客的目标。”黎宝璐皱眉,“这点我想不通,他们杀皇帝杀太孙都有理由,为什么杀你?” “因为舅舅,”顾景云淡淡的道:“皇帝死了要立新君,太孙若是也死了,那太子也垮了,为了确保继位的是四皇子,我也必须死。太子和太孙没了,可供选择继位的除了二三四五六皇子外便是太子的嫡次子,太孙的亲弟弟了,但他只有十一岁。” “二皇子脸上有伤,只这一点他便与皇位无缘,可以排除,而三皇子生性懦弱,只要不是奸臣贼子,谁会选他即位?”顾景云冷笑道:“而五皇子一向唯四皇子马首是瞻,他要敢动这心思,只怕四皇子母子立时就能要他的命,至于六皇子,一个从小连皇帝面都难见到的皇子,你觉得朝臣会把他看在眼里?”所以皇子之中适合即位的只有四皇子,身份上能与他抗衡的便是太子的嫡次子。 “父兄皆亡,他又是嫡子,从顺序上来说他是比四皇子还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年纪小,然而若能迎我舅舅回朝,这个弱点就不是弱点,而是优点了。”顾景云道:“皇帝和太孙遇刺,四皇子是第一嫌疑人,即便没有证据朝臣也会怀疑,不到万不得已,皇帝的人不会选他即位的。” “有我曾外祖培养皇帝的先例在,又有我舅舅力挽狂澜救了半朝臣子的事情在前,朝臣和宗室都会放心的把幼帝交给我舅舅培养,但如果我同样死于刺杀,”顾景云眼睛泛冷,“秦家唯一的一条血脉死于皇室争斗,你觉得舅舅还会出面为大楚出生入死吗?即使他有这份胸怀,大楚的朝臣和宗室也不会相信他的。朝臣为了防止外戚坐大,宗室为了防止奸臣夺权,哪怕是怀疑四皇子也会让他即位。所以杀了皇帝,杀了太孙,还要杀了我,这才是万无一失的。” 顾景云能想到的,皇帝自然也早就想到了,不然他也不会随行带着顾景云,时刻把他放在自个的眼皮子底下。 236.第236章 兰贵妃(上) 彭丹领着三位阁老和诸位大臣进皇帝的大帐,此次刺杀事件是大事,先不说涉及兰贵妃和四皇子,由此可能引发的一系列动荡,只涉及鞑靼这一点就够大家把心提起来的。 处理不好是会引发两国大战的,而且去年鞑靼遭了雪灾,听说今年下雨也很少,对方正巴不得打仗呢。 而大楚承平日久,除了皇帝刚开始即位那几年意气风发的铁血反击鞑靼外,近二十年来大楚一向采取的是怀柔政策,也因此武将不丰,士兵不肥,兵器不利,想要打仗——太难! 没见韦家和陶家都投奔太孙谋出路了吗,而另一个武勋出身的顾家,三个儿子中两个没用,一个则直接从文,嗯,从文的那个也没什么用处。 反正就是大楚重文轻武到勋贵们都另找出路了,这时候指望他们上战场打仗是不可能的,他们就是有这心,本事也提不上来了。 所以彭丹他们的建议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但大楚也不能弱了气势,这件事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都是鞑靼气弱,而鞑靼作为大楚的藩属国,那不得赔礼道歉吗? 皇帝也不想打仗,所以在对外这一点上与大臣们达成了统一意见,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对内了。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 一向受宠的兰贵妃被押下去,四皇子被看守起来,哪怕他们是个死人都知道这事跟着母子俩脱不开关系了。 四皇子一系的大臣心高高的提起,已经觉得他们的项上人头掉了一半,而皇帝一派和太子一派的臣子却没开心,心同样高高的提着,他们同样想起了十五年前的事。 四皇子和兰贵妃或许是罪有应得,可若是因此大行诏狱不知又要冤杀牵连多少人。 十五年前的开平一案,半朝官员都被牵涉其中,他们的家人亲朋皆下 分卷阅读605 狱,把大理寺和刑部的监狱堆得满满当当,甚至连城外的诏狱庙都被清理出来关押犯人。 要知道当时皇帝是想把他们都砍了的,还要诛连三族,几万条人命,要不是秦信芳当机立断的认下造反之罪,又用其祖父留下的戒尺逼着皇帝让步,只怕十五年前京城就要被血水染红了。 所以这一刻,害怕往事重演的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讨伐兰贵妃和四皇子,现在他们可没有第二个秦信芳,也没有第二把先皇御赐的戒尺。 皇帝也不在意他们的沉默,径直下命道:“着刑部和大理寺彻查兰氏勾结外敌之事,凡宫中,朝中涉及此事的人员一并拘拿交由禁卫军审理。” 众臣面色一变,他们的担忧果然成真了,说是交由禁卫军审理,可谁不知道是交给暗卫? 暗卫的那些手段使出来,没罪也会审出罪来,何况那些暗卫都是变态,只看重口供,根本不查真伪,若有人恶意攀咬,被攀咬之人就会被抓审讯,十五年前的开平案不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越审越大,越审牵连的人越多,不问证据,只取口供。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齐齐跪下,磕头道:“陛下三思,禁卫军并不擅长审案,将此事交由他们不符合规矩,陛下若信得过臣等,臣等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他大臣也纷纷跪下劝诫,皇帝本来就心情不好,此时更是不悦,绷紧了脸道:“此事朕意已决,刑部和大理寺从旁协助禁卫军即刻。” 说罢不耐烦的挥手道:“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众臣脸色难看,欲言又止的看向彭丹,彭丹一向识时务,自然不会坚持谏言,因此率先退下。 几位大臣的脸色更难看了,到底比不上秦信芳,虽说身为臣子理应听命于皇帝,但皇帝有错也该尽力劝诫,彭丹身为首辅却不能作为榜样。 几位大臣心中很不悦,对彭丹的不满达到了最高点。 彭丹并不知道他这番举动会让他今后的权威遭受质疑,他一出大帐便沉声与大家道:“陛下现正在气头上,我等理应为陛下分忧,一些小事还是不要去烦扰他比较好。” 众臣:呵呵。 帐内的皇帝却在众人一退出去便仰倒下去,苏总管连忙抱住他,早侯在一旁的苏院正也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为皇帝扎针。 苏院正一摸到皇帝的脉象便脸色大变,“苏总管,”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心脏跳得太快了,须得让太医院的同僚一起来会诊。” “苏院正一个人不行吗?” 苏院正果断的摇头,“陛下心脏本来就不好,今日大悲大怒之下,不仅心疾加重,中风现象也更严重了。下官一人实在难有把握。” 苏总管当机立断的叫人去把太医院的御医都拉来。 气氛才放松一些的狩猎场突然又被一股凝重的气氛笼罩,所有人都在紧紧注视着矗立在中央的皇帐,里面那人的生死关系着很多人的命运。 不少官眷都开始跪经念佛,但除了她们自己和她们的丈夫父兄,没人知道她们是在求佛祖保佑那个至高无上的人活下去,还是就此西天极乐。 在皇帝下令由禁卫军彻查这次刺杀事件后,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 不论他们是否经过十五年前的开平案,他们也都曾听闻过,这时他们也才算真正体会到何为风声鹤唳。而已经经过的人更是恐惧,没有多少人愿意他活下来。 他死了,太子即位,以太子的仁厚,只要不是谋逆之人应该都能保住一条性命,至少他们的父母妻儿是可以活着的。 所以在太医院的众御医们全力救治皇帝时,不少人都在暗中祈祷皇帝就此不醒。 但显然上天依然钟爱皇帝,因此第二天傍晚时他就醒了,不仅清醒过来,还召见了万鹏,让他迁回行 分卷阅读606 宫。 皇帝是坐着御撵回行宫的,大家都看见了,众人心中不免失望,不是说病重得把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叫去了吗,怎么看上去一点事情都没有? 皇帝当然不可能没事,他能坐着是因为苏总管在御撵上放了三个大迎枕让他靠着,但即使他要死了他也绝不会表现出来让某些人如愿。 鞑靼,鞑靼,他的祖父与父亲皆因鞑靼而逝,为国家计,这血海深仇他一直忍着,可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以为他死了就能颠覆大楚了? 这一刻,皇帝体内的热血激荡起来,眼中熊熊烈火燃烧,他想起了他祖父的艰难,想起了他父亲的励精图治和英年早逝,他重新记起自己年轻时立下的宏大志向! 即便他要死了,他也绝不会让鞑靼占去一丝便宜,这一刻他才想起自己还是大楚的皇帝,记起自己身为帝王的责任。 兰贵妃被押下去后一直被人严加看守,她以为皇帝会第一时间审问她,但没有,当天晚上皇帝没理她,第二天也没出现,第三天他们在回行宫的路上,一直到第四天傍晚她才被带到皇帝面前。 此时的兰贵妃形容枯槁,脸色苍白且皱纹密布,好像支撑她的精气神一消失,她便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只等着死亡。 皇帝默默地看着她,他是真心喜欢她的,为了她,他荒废国事,甚至想要废掉太子另立,将与他结发的皇后软禁在坤宁宫中十六年。 “朕对你还不够好吗?”皇帝涩然的问道:“朕想知道为什么?” 兰贵妃颓然的跪着,心灰意冷的道:“陛下对臣妾很好,可就是太好了。臣妾被朝臣们上折弹劾时,被后宫嫔妃暗骂时总是心下惶恐,陛下对臣妾那么好,可万一有一日陛下对臣妾的宠爱不再,或是陛下不再了呢?到那时臣妾和皇儿又该如何自处?” “他们承诺了会给皇儿争夺皇位……” 皇帝忍不住嗤笑出声,整个人都尖锐起来,冷声道:“朕的大楚,朕的帝国皇位却需要一个藩属国来给你做承诺,而你竟然还相信了?” 兰贵妃嘴巴动了动,如果不是鞑靼帮忙,十五年前皇帝怎么会那么强势的要废太子? 而他就算这么强势也依然没废掉对方,当年他们创造了那么好的条件尚且如此,可见皇帝对她的承诺有多苍白无力。 大楚的皇位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还得朝臣同意。 不过,看着脸色同样灰白的皇帝,兰贵妃将这番话暗暗咽下。 皇帝激动的指着她怒道:“蠢货,简直愚蠢之极!” 兰贵妃慢慢伏倒在地,“陛下,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兰家和皇儿并不知情,请陛下开恩,就当是,当是念着我们这三十年的情义吧。” 皇帝眼中慢慢流出眼泪来,“你让朕念着你的情义,你要杀朕时怎么就没念着这番情义?” 兰贵妃紧紧咬着下唇,想到兰家,想到四皇子,想到这件事的后果忍不住簌簌发抖。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第一次在看见她害怕时没有将她拥进怀中安慰,许久,他才缓缓的问:“十五年前的事也是你设计的?你们第一次合作是在什么时候?” 兰贵妃慢慢镇静下来,伏地道:“陛下太高看臣妾了,臣妾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她满脸回忆的道:“臣妾入宫后便受皇帝宠爱,所求并不多,也不过是平平安安的与陛下长相厮守,将皇儿抚养长大罢了。” “但后宫之中危急伏伏,即便有陛下护着臣妾,臣妾依然时常吃亏,皇后娘娘面上大方,但臣妾一个磨坊掌柜之女如何能与出身世家的皇后对抗?那段日子臣妾每每被皇后那视如蝼蚁的眼神吓得不敢入睡,生怕哪一日醒来便入了地狱,便见不到陛下和皇儿了。” 237.第237章 兰贵妃(中) 分卷阅读607 兰贵妃微微抬起头颅看向皇帝,含着眼泪道:“那时臣妾回娘家省亲,那鞑靼使臣便潜入兰家见我,他问臣妾:皇后因我被关禁闭,宫权又旁落在我手上,她可会放过我?又问,我让太子生母受这么大的委屈,太子可会放过我?” 兰贵妃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哽咽道:“臣妾当时既惶恐又犹豫,夺嫡是大事,臣妾不敢说臣妾没动过心思,毕竟当时陛下对臣妾隆宠,又最偏爱皇儿,您私下也没少流露出要改立皇儿的意思,那时臣妾鬼迷心窍,虽没有立时答应他们,却也不曾拒绝。那使臣见臣妾犹豫,便说会送臣妾一份大礼以表诚意,结果没半年太子勾结开平卫驻军造反的事就曝光了,臣妾方知这便是他们的大礼。” “当时朝局混乱,臣妾见陛下废太子之意坚决,便从旁推了一手。十五年前的开平案臣妾的确算参与其中了,可要说是臣妾设计的却冤枉。”兰贵妃怅惋的道:“当年的事错综复杂,各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参与进去的势力不少,都想要从中分一杯羹,谁知道事情越闹越大,竟是脱离了所有人的掌控。” 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皇帝会气得失去理智,将这样的大事交由暗卫审讯,酷刑之下互相攀咬,最后不分敌我的陷入半朝官员,株连其亲属的情况下竟有三万多人。 兰贵妃了解皇帝,这人是真的爱她,只要他心里对她还带有一丝信任,她就能重新夺回他的宠爱,至少可以保住四皇子,保住自己和兰家。 兰贵妃抬起头来,以愧疚和隐忍的目光注视着皇帝, 皇帝眼露悲伤,也不知对她的话信了几层,他问道:“开平案之后你们是如何合作的?” 这和自己预料的不同,但兰贵妃依然面色不变,继续脸色苍白和愧疚的道:“因皇后和太子皆处事谨慎,那之后他们大半的日子又在闭门思过,还有大量朝臣支持他们,臣妾不意陛下为我们再与朝臣起冲突,因此没再与他们有这方面的合作,不过他们鞑靼缺少粮食和茶盐,臣妾会以市价卖他们一些,然后他们替臣妾培养人手。” “您知道,兰家没有底蕴,想要培养人手很困难,臣妾只能求助外援。”兰贵妃看着皇帝的更显悲伤的眼睛道:“陛下,这一次臣妾吓坏了,皇儿他私自调用鞑靼才培养出来的杀手去刺杀顾景云,臣妾眼见着万鹏越查越细,生怕牵扯出十五年前的旧案,何况顾景云是秦信芳的外甥,陛下是宠我们母子,但每每遇上秦家总会发生变故。加之陛下这两个月来闭门不见,臣妾从未有哪一次这么久不见陛下,心慌意乱之下才出此下册。” 兰贵妃伏地叩首,“妾身不求陛下饶恕,却求陛下绕过不知情的皇儿和兰家。” 皇帝微微抬了抬手指,眼神悲哀的望着她道:“在爱妃的心里,朕就真的这么愚蠢吗?” 兰贵妃伏地痛哭,显然皇帝的话伤到了她。 皇帝却对她的哭声充耳不闻,他沉沉的道:“朕心悦于你,因此朕可以容忍你做任何事,包括你算计皇后和太子,但这其中绝不包括你勾结鞑靼,与鞑靼合作!” 皇帝面如冷霜的道:“鞑靼是大楚的藩属,但更是我李氏的血仇!”他目眦欲裂的瞪着她道:“朕的皇祖父,父皇皆因鞑靼而逝,你竟然还与他们勾结一起算计朕的皇儿,以后是不是还要将我大楚的江山拱手相让?” 皇帝越说越气,猛的抓住一旁的茶杯,但他手臂无力,手才碰到茶杯便无力的垂下,而茶杯“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兰贵妃吓了一跳,惊惧的看着皇帝,她知道皇帝不喜欢鞑靼人,也知道两国的恩仇,可两国交战哪有不死的,鞑靼都对大楚称臣了,先帝都与鞑靼签了和约,怎么皇帝对鞑靼竟有这么大的心结? 而正在此时,从皇宫赶往行宫的皇后已经到了半山腰,先行一步的宫女很快从山上下来汇报事情,“苏院正一直在正殿中未曾离开,正殿是今日午时三刻才叫膳的,娘娘,陛下的身体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皇后微微颔首,面色平静无波。 贴身宫女看了看皇后才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兰贵妃一个时辰前便进正殿去了,却一直未曾出来,里面只有苏院正和苏总管 分卷阅读608 伺候着,大门前伺候的宫人说只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兰贵妃的哭声,娘娘,兰贵妃一向巧言令色,只怕陛下又会心软。” 皇后淡淡的道:“不会。” 她看向车窗外的青翠,沉声道:“他任何事都能宽容,唯有这件事不能,先帝的死是他心中的结。”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父亲有非凡的意义,何况先帝还被秦太傅美化成为皇帝心中的英雄和偶像。 她十五岁与他结发为夫妻,曾经与他一起聆听太傅教诲,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皇帝的思父心结。 这二十年来他性情逐变,变得越发不像他,但有一点却不曾改变,那就是对先帝的崇敬和爱戴。 每年的除夕,清明,端午和中秋,他都不忘亲到宗庙祭祀先帝,每年宫中必不可少的戏目便是先帝忍辱负重奋发图强为父报仇,收复失土的故事。 即便被软禁在中宫,她也能听到那荡气回肠的唱调,也能知道皇帝又去了宗庙。 所以她在宫中听说皇帝遇刺,兰贵妃与鞑靼勾结时才不慌也不忙,因为她知道,只要有与鞑靼勾结这一条在,兰贵妃就永世不得翻身。 心爱的人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他心中的父亲,他心中的英雄。 皇后的车架慢悠悠的进入山顶正殿,而此时,皇帝才微微冷静下来,他沉凝的看着兰贵妃道:“或许宫中是有许多不易,但你有朕的宠爱尚且如此,何况他人?他们难道也会与鞑靼勾结,出卖自己的家国吗?你若觉得朕的宠爱给你带来了危险,你大可以告诉朕,朕可以不宠你!” 皇帝冷声道:“不说大楚有多少女子,便是后宫便有佳丽三千,若你不愿,朕也不是非你不可。” 兰贵妃拽住胸口的衣服,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帝。 “至于皇后,”皇帝脑海中闪过皇后冷静端持的表情,心中一痛,摇头道:“她还不会将你放在眼中,而不管是何种理由,你都不该与鞑靼合作。” “陛下!” “朕不相信兰家的人不知鞑靼之事,不过朕应诺过你不会诛你九族,那就夷三族好了。” 兰贵妃摊倒在地,面色苍白。 她最亲近之人便都在三族之内,这意味着她的父族,母族,兄弟姐妹和侄儿侄女们都在斩首之列,而兰家毫无根基,族谱还是她当上妃嫔后才开始记录的,只从她父亲这一代开始。 皇帝这一句口谕便将兰家几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不,不对,是将兰家的存在整个都抹去了! 兰贵妃气血翻涌,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她不再顾及仪态爬上去想抓住皇帝的裤脚,“陛下,陛下,这事臣妾的父兄是真的不知情啊,真的不知情啊。”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谋逆本就是诛九族的罪,朕已然对你网开一面了。” 兰贵妃摇头,头发散乱的哭道:“不是,不是,只要陛下愿意,只杀臣妾一人朝臣也不敢反对的,求陛下开恩,求您开恩,您想想我吧,我余生就只有这个愿望了。” 皇帝扯了扯嘴角道:“朕以为你会把这余生的愿望用在皇儿身上。” 兰贵妃一怔,继而面色大变,尖声叫道:“陛下您疯了吗,他也是你的儿子,他是无辜的,这事他真的不知情啊!” “朕知道他不知情,”皇帝幽幽地道:“不然朕就不是让人看守他那么简单了。但大楚是要交给太子的,朕不愿意给大楚,给太子留下这一条隐患。” “可他也是你的儿子呀,你不是一向宠爱他吗?”兰贵妃不可置信的大叫道:“假的吗,一切都是假的吗?” 皇帝面色晦涩的看着她道:“朕有两个方案供你选择,一是让皇儿随葬,他这些年做的事,若不是生在皇家,若不是朕宠他, 分卷阅读609 死上十遍也绰绰有余了。殉葬后朕会给他尊荣百世的封号,保他死后哀荣。” “二,”皇帝静了片刻才道:“朕打算在宗庙旁建一栋小院,将他圈禁在那里,虽然以后不能出入,但朕能保他一生衣食无忧,安享至死。” 以四皇子的性格,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呢? 兰贵妃将嘴唇都咬出血来,眼睛含血的盯着他道,“你怎么忍心,你怎么舍得?” 皇帝静静的回望她,“是你让朕记起了大楚是如何安定下来的,为了社稷,哪怕牺牲的是朕,朕也会毫不犹豫。” 兰贵妃心中绞痛,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她突然一跃而起冲着他便扑去,暗中一道人影闪过,“砰”的一声兰贵妃便被当胸踢开,撞在门上反震到地,还滚了两圈。 238.第238章 兰贵妃(下) 皇帝面色一变,震惊的撑着龙椅半站起来,半响才慢慢的坐下。 暗卫却已经重新隐入黑暗之中,但人却是跪在地上的,显然是在向皇帝请罪。 皇帝微微挥了挥手,暗卫这才起身,苏总管根本看不出他又藏到哪里去了。 兰贵妃遭此重创晕了过去,老半天才清醒过来,感觉到胸口生闷,她忍不住“呕”的一声将血吐出,近乎凄厉的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抬了抬手,对跪在角落的苏院正道:“苏院正,去照顾兰贵妃。” 兰贵妃却半点不领情,她这个样子还不如就杀了她呢。 苏院正只听命于皇帝,因此上前医治兰贵妃。 “将兰贵妃囚在朕的内室就好。” “陛下,”苏总管不赞成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兰贵妃前有谋逆之心,刚才又想行刺陛下,即使陛下有暗卫保护也不该将此等危险之人放在身边。” “苏院正会有办法的。”皇帝淡淡的道。 苏院正低低的应了一声,将金针拿出刺入兰贵妃的几道穴道,兰贵妃面色更加惨白,她手脚发麻,依然不能动弹。 苏院正考虑了一下皇帝的身体状况,觉得让兰贵妃会说话也很危险,毕竟现在皇帝不能生气,也不能伤心,而言语有时候也是一把利刃,所以苏院正特别干脆的把兰贵妃的哑穴也给打通了。 见兰贵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苏院正满意的退下了。 苏总管见皇帝执意如此,只得出去叫宫人把兰贵妃抬到内室,着人伺候她洗漱更衣。 他才做完这些,万鹏便亲自来报,“陛下,皇后娘娘到了,京城和皇宫中的鞑靼细作也已全部清除。” “皇后没有趁机打压异己吗?” 万鹏低下头去道:“没有,一路都有臣派往的人监督,娘娘处事公正,宫中被捉拿之人也大多招供,但暗中是否还有人潜伏下来则需再查。” 皇帝微微点头,怅惋道:“她一向如此,几十年了从未犯一丝错误。” 即使他给她挖坑,派人引诱她,她全能把持住自身,就好像不是一个人一样。 而且她将太子教得如她一般出色,这一刻,皇帝放下心来,他觉得就算他真的驾崩了,有她和太子在,还有秦信芳在,大楚也不会乱,不会败。 想到秦信芳,皇帝手指曲了曲,道:“去把皇后请来。” 皇后正在见她的宝贝孙子,看到李安,皇后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她拉住他上下打量了许久,“可吓坏皇祖母了,当时宫人来报说你们遇刺,我便担忧你和你父王,后来听说是你师娘救了你们?” “是,”李安乖巧的道:“当时情势危急,暗中还 分卷阅读610 有神箭手,多亏了师娘我和父王才躲过一劫。” 皇后叹息,“这已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救李安了,顾景云和黎宝璐对李安可算得上恩重如山了,作为皇后,她并不想将要为帝的孙子头上有这么一个恩人,但她还是感激他们,而且既已受恩就得感恩。 皇后道:“荣王已败,你们对秦家的承诺也快要达成,但我觉着,比起你们为秦氏平反,不如你皇祖父亲自来得好。” “这怎么可能?”李安微微瞪眼,“皇祖父他帝王之尊,只怕……” 皇帝那么好面子,当年明知是错也不改正,现在秦氏定罪都十五年了,皇帝怎么可能还反过来认罪? 皇后嘴角微翘道:“他会愿意的。” 奉命来请皇后的内侍刚好来到,皇后便起身换了一身更素淡的便装前往。 皇帝已经移到了软榻上,苏总管正喂他吃药,看见皇后,苏总管忙起身行礼。 皇后伸手,苏总管立即将药碗递给她,躬身立到一边。 皇后坐在榻边亲自喂皇帝,皇帝喝了半碗便微微将头扭到一边,皇后也不勉强,转身将药碗递给苏总管,苏总管捧过便退下,殿里便只剩下帝后,不,还有躺在内室床上的兰贵妃。 皇后也知道兰贵妃躺在内室,但她的目光一丝也没扫过去,而是直截了当的问皇帝,“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兰氏?” “朕就要死了。”皇帝怅惋的道,人越临近死亡,好像脑子就越清醒,早已忘却的事情重新清晰的倒印在脑海中,而童年的记忆最为珍贵,少年的记忆最美好,青年的记忆最荡气回肠,所以他都一一记起。 而他这三个重要的时刻,陪伴他最多的除了苏总管便是秦太傅和皇后了,所以此时皇帝看着皇后的眼神复杂无比。 皇后眼神轻柔了两分,脸上依然淡淡,“陛下洪福齐天,一定能熬过去的。” “苏院正说朕也就这两个月的时间了,”皇帝低低的道:“朕也感觉到了,没多少时间了。” 所以在确定兰贵妃的确与鞑靼勾结后他才不再审问便派人捉拿了兰家人,他的时间已不多了,在死前,他希望能把这件事做好。 所有涉及鞑靼的人都要处死! “皇后,朕想让她殉葬,”皇帝眼神中透出两分祈求,“朕知道她罪大恶极,然而她是朕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我想让她到地府里继续伺候我。” 是继续折磨吧? 皇后淡淡的想,见皇帝连“朕”都不说了,她便道:“兰氏有罪,是不可能居侧殿的,”皇后勾了勾嘴角道:“而正殿是妾身的,为皇后之荣,妾身不会相让的。” 皇帝沉默半响道:“那便让她以奴婢之身殉葬吧,给她准备一张薄棺。” 皇后没有意见,兰氏贵妃之尊,最后不仅殉葬,还是以奴婢的身份殉葬,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只怕都不得安宁。 皇家人还是很迷信的,不然也不会把墓室建得如同宫殿,还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随葬,文化层度高且迷信的皇后都觉得兰贵妃可怜了,更不用说文化程度低又极度迷信的兰贵妃了。 兰贵妃在内室恨得牙齿吱吱作响,她想要自尽,但她手脚动弹不得,想要咬舌,刚咬下去还未见血她就忍受不住痛苦。 眼泪从兰贵妃的眼里冒出,滑过脸颊后落在枕头上,她想死,却又怕死,尤其是怕还未知道四皇子和兰家情况下就死去,只怕那才是真的难安。 内室的兰贵妃心绪起伏,而外面的皇后语气依然淡淡的问:“陛下想好怎么处理鞑靼之事了吗?” 皇帝沉默。 分卷阅读611 皇后便道:“大楚因鞑靼损失了那么多良臣,这次他们又胆敢行刺皇室,妾身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楚居安日久,不宜起战事。”要说现在谁最想领着军队把鞑靼大卸八块,那非皇帝莫属,但他好歹还记得他是大楚的皇帝,因此他知道起兵是不理智的。 先不说大楚能不能赢,即便是赢了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国库空虚,他这些年花销很大,赋税有增无减,要打仗就得要粮草,入冬了还得要各种御寒物资,还要打造兵器,购买马匹,这些都要钱。 钱从哪儿来? 自然是从百姓身上来,要打仗百姓就得加赋,已经日渐清醒的皇帝深知,若大楚再加赋,只怕真的会逼反百姓,何况打仗还得要兵,兴兵役,更惨,反的人更多了。 所以皇帝虽恨不得生啖了鞑靼,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忍着忍着就把自己给气吐血了。 皇后当然也知道这点,她点头道:“先帝忍辱负重五年就能收复故土,太子和又安差些,可也不会安逸太久,你放心,这个仇我们记着呢,从皇祖父开始,这已是第三代了。” 皇帝眼中一下就溢满了泪水,他激动的拉住皇后,眼泪忍不住簌簌而下,“梓童,只有你能理解我。” 他恨,恨鞑靼,但更恨自己未能替祖父和父亲报仇,这次自己也栽在了鞑靼手上,可若是太子和太孙能为他报仇。 皇帝眼中闪过熊熊烈火,咬牙道:“那这口气我们暂且咽下。” “鞑靼的五王子还在我们手上,他与二王子是亲兄弟,而鞑靼的皇帝岁数也大了,陛下以为由二王子即位如何?” 这是要把鞑靼搞乱,皇帝点头,“梓潼放手去做,人手不够就找万鹏,朕让他配合你。” 皇帝是知道自己的妻子的,她曾被太傅赞为“多智善谋”,兼之心胸宽大,也正是因此,太傅才会在千挑万选中选中她为皇后。 而事实证明,太傅的选择没错,皇后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皇后。 皇后叹息,“万鹏虽好,却不及骏德。” 皇帝沉默。 “陛下,兰贵妃既已招认,那便知十五年前秦氏谋反一事实属冤案,乃鞑靼与兰贵妃勾结所害,陛下难道还想将错就错吗?”见皇帝脸色不好看,皇后继续轻柔的道:“秦家子嗣艰难,太傅只有骏德这么一个孙子,太傅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除了您便只有骏德了,就是令公,少时都是被太傅扔到书院的,可见太傅对骏德的钟爱,你就真忍心让他一辈子呆在琼州?” 皇帝心绪起伏,紧抿着嘴不说话。 239.第239章 变化 皇后握住他的手落下泪来,“你就当是我的私心,当年他是为太子顶罪才如此,流放琼州不说他们夫妇一路受的苦楚,只他们唯一的女儿夭折这一条便令我日夜不安。我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诚然,你去后太子可以将他们****召回,甚至能为他们平反,可那怎么能一样,他是你的臣子,你的丞相啊,是你把他流放的,该当是你把他召回。” 皇帝张了张嘴,抓着皇后的手不由一紧。 “太傅常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你就改一改吧。”皇后的泪水簌簌而落,“他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你真的就忍心吗?” “好,”皇帝艰涩的道:“朕召他回来!” 这句话一出,皇帝精神一清,竟感觉一直沉甸甸如同压着一块巨石的心脏一松,原来他以为自己理直气壮时,心里不是不心虚的。 这些年皇帝一直刻意不去想太傅,不去想秦闻天和秦信芳,就是怕自己心里难受。 此时方知,他自以为没去想他们便轻松了,却没想到那块巨石 分卷阅读612 一直压着自己。 皇帝突然道:“朕下罪己诏吧。” “什么?”皇后愕然的抬头。 皇帝说出这句话后却发现后面的话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我在父皇灵前发过誓,会励精图治,让大楚兵强马壮,繁华强盛,也与太傅保证过后兼听任贤,如今朕一样都没做到,反而再一次栽在鞑靼手里,辱没了先祖荣光,愧对天下百姓,所以朕下一道罪己诏吧。” 皇后沉默,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他手上,将脸埋在他的手间,皇帝便感觉到手心湿了。 他沉默的看着皇后的发顶,她也已经老了,以前满头的乌发变得灰白,被人细细的藏在发里,可灰白色的头发太多,根本藏不严实。 皇帝心中愧疚,这些年到底还是苦了她。 而皇后此时同样心中复杂,罪己诏,除了大天灾,一般皇帝是不会下罪己诏的,何况是爱面子胜过生命的当今?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亲政后的头十五年,皇帝称得上是圣明之君,他用的都是秦太傅给他培养的人才,三年科举放替换一批人,其中也是贤明之臣居多。 头五年他一门心思的找鞑靼报仇,所以只要鞑靼找事他就会找借口出兵一趟,战事有大有小,赢多输少,因此震慑得鞑靼一直不敢大规模犯边,边境百姓的日子也日渐好过。 加上当时他一心要当圣君,整个大楚都轻徭薄赋,加之鼓励商业,大楚百姓的日子越发好过。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书院的昌盛,当时不论是男学,女学,官学私学皆非常昌盛,以前举族都难供养出一个读书人,但二十多年前不是这样的,当时凡家有余财的小地主,富农都会送家中子弟上学,甚至连女子都送进书院。 一来,朝廷当时支持教育,哪怕是私学给的补助也不少,先生收的束脩非常少,而且因为书院昌盛,学生读书之余还可以去书局抄书或以知识来赚钱,所赚几可以提供自己的花销,由此可见当时商业的繁茂和书院的昌盛。 二来,女子地位并不弱,读书识字过的女子不仅更好嫁人,自己也能在外找到工钱高的活计,哪怕是不嫁人也能自己过得很好,因此疼爱女儿的家长都愿意送女孩们去上学。 当时大楚一片欣欣向荣,就是皇后有时都会自得的想作为圣君的皇后她也可以青史留名了。 但有些人终究是会变的,或许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受的奉承多了,人便渐渐变得再听不下去劝诫,受不了指责,然后在路上越走越偏。 所有人都骂兰氏奸妃,觉得是兰贵妃引诱坏了皇帝,只有她和秦信芳知道不是,是皇帝自己变了。 在兰氏没进宫之前,皇帝就日渐爱享乐,以前一顿饭只要四菜一汤,吃不完还会惋惜一下,让御膳房下次再减量,但大楚越来越繁盛,国库日渐充盈,他对自己的要求不再那么严苛,因为喜爱美食,他开始和御膳房点菜,从外面听来各种好吃的食物也会叫御膳房研究进献,从四菜一汤变成了六菜一汤,又变成八菜两汤,到得最后便是他不说,御膳房的人也会费尽心机的照着他的口味研究各种吃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因有秦太傅和秦令公支持教育事业,皇帝纵容,所以书院极为昌盛,因皇帝开始耽于享乐,下面也开始了奢靡和享乐。 先是皇帝倚重的大臣开始贪污,皇帝想做的是仁善之君,不愿让史官说自己严苛,加之念旧情,那鞭子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至此开了先例,从此上至内阁,下至九品小吏都开始收刮民脂民膏,有清正之流劝诫,甚至她都和皇帝说过这个问题,皇帝同样表示不能容忍贪污,转身却依然没严惩贪官,多数是罢官免职,只有少部分人被流放。 贪酷之风一开就很难再抑制,眼见着皇帝被群臣带着越走越偏,皇后除了心焦毫无办法,她劝过,甚至与皇帝发生冲突。 有效的 分卷阅读613 劝诫才有意义,明知无效还执意去做便是愚蠢,所以她只能将注意力都放在太子身上,希望至少她的儿子不会被他父皇影响。 谁料,他们父子会越走越远,先是政见不和,到最后连生活态度也截然相反,父子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所以皇后知道,哪怕没有兰氏,皇帝也不会喜欢太子,也会想办法废了太子。 从那时起她便开始有意做些布置,哪怕最后他们真的走到最惨的那一步,好歹能留下一根血脉。 也是在这时,有大臣为讨好皇帝建议采选秀女。 先帝时国库空虚,为了休养生息,他便废除了民间采选秀女的惯例,只让宫人采买卖身为奴的良民入宫当值,因此那三十年里后宫宫女人数最少,嫔妃也多出自三品以下官吏之家。 而彼时国库充盈,温饱思****,皇帝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就是皇后当时也不多放在心上,因为那时的采选范围并不广,且提前半年下发通知,有心的人家也有时间为女儿定亲躲避选秀,她当时更担心的是黄河水利问题,哪里会知道此次选秀会给自己招进来一个大敌? 兰氏便是在这次选秀中进宫的,皇帝对她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兰氏也的确长得很漂亮,比宫中大部分人都漂亮。 一年不到便从才人升到嫔,不到两年时间又晋升为妃,生下四皇子后更是直接被封为贵妃。 但皇后还真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她的对手一直是皇帝,是前朝的大臣,甚至是鞑靼,却不会是兰贵妃,即使被她逼得被禁坤宁宫,她也并不多气恼。 因为那是皇帝的决定,她要扭转颓势打倒兰贵妃并没有用,因为皇帝的心变了,没有兰贵妃也会有其他人。 而兰贵妃于她来说更好,因为她只是个磨坊的女儿,她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依靠皇帝,哪怕她收拢了很多大臣,可一旦她失去皇帝的宠爱,那些大臣也会离她而去。 不像她,即便她娘家没落了,家族也在那儿,底蕴也在那儿,她不用娘家为她做什么,只需借着声望她就有一群亲朋故旧可用。 只要秦信芳还站在太子身后,她就有半朝元老可依靠,哪怕不靠皇帝,她也能保证自己和太子安然无虞。 前提是皇帝不发疯。 但十五年前皇帝就发疯了,而且疯到谁的话都听不进,包括兰贵妃。 当年皇后一度想要出手压下兰贵妃,逼着她为太子求情,但看到皇帝疯狂成那样,她便知道只怕兰贵妃说了也没用。 他想废太子,不仅因为他想让四皇子即位,更因为太子与他从理想到生活态度都与他相悖,有一个哪儿哪儿都跟他作对的儿子,谁会想着把全部家业留给他? 他又不是没儿子,何况他还有另一个备受宠爱的儿子呢。 所以皇后只能压下心中的想法,企图寻找别的解决路径,然而她找不到,也多亏了秦信芳才能扭转败局。 而现在,看着虚弱却愈加清醒的皇帝,皇后忍不住悲从中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丈夫,她的陛下会变成当初那幅样子,若不是他一点一点的变的,她几乎要以为有人替换了他。 皇帝沉默的看着皇后,半响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让内阁重臣们来吧,太子即位的事也该准备了,还有鞑靼,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给他们去一封信,得找个文采出众的人写这封信。” 皇后抬起头来,抹了抹眼泪笑道:“那还找谁,让又安的先生来不就行了?” “骏德是不错,但清和,”皇帝忍不住撇了撇嘴,“那小子心胸可不广,你让又安别跟他学。” 皇后笑问,“他的心眼还能比你小?” 皇帝忍不住瞪她,“朕心眼哪里小了?” 分卷阅读614 但对于由顾景云起草文书的事还是答应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秦信芳被召回,皇帝再下罪己诏,这就相当于平反了,且还是当年给他判流放的皇帝平的,以后史书上提到这一点便知道秦信芳是真的冤枉,也不枉他为他们白担了这么多年冤屈。 而顾景云能够起草文书,这意味着他的软禁也结束了,欺君之罪算不了了之了吧? 240.第240章 诏书 顾景云的欺君之罪早在黎宝璐用刀为皇帝挡了一箭开始便算了结了。 夫妻俩回到行宫后几乎是被供起来的,不仅宫人,便是外面把守的侍卫也对他们友好了许多,黎宝璐爬到墙上勾着手去偷墙外梨树上的大梨子时,墙下的侍卫还特友好的对她笑笑,温声提醒她小心点别伤到手。 黎宝璐沉默了一下便抱着两个大梨默默的飞下墙头,对顾景云道:“看来大家都很看好太子啊,你说我们的软禁什么时候结束?” “短则今日,长则两日吧。”顾景云皱着眉看她怀里的梨,道:“这是酸的,不好吃。” “这两个熟透了,我觉着肯定甜,”黎宝璐抱着梨的手紧了紧,立即把话题掰回正道:“时间是怎么算出来的?” “刚才来送饭的宫女不是说了吗,皇后娘娘来了,”顾景云嘴角翘了翘道:“皇后是曾外祖亲自为陛下选的,这些年来太子处境不妙,她更是被软禁在坤宁宫中,但她不但活得好好的,出来掌宫权不到半年的时间便能协助万统领清理后宫的钉子,你觉得这样的皇后是简单的吗?” 所以她肯定会想办法解除他们的禁闭,只是不知皇帝病得如何了。 顾景云才想着皇帝,正殿的内侍就来请顾景云去面见皇帝了。 黎宝璐也想跟上,但这次皇帝特意让内侍传话,他不想看见黎宝璐。 黎宝璐:…… 黎宝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顾景云跟着内侍离开,脚特别痒的想跟上,但看到顾景云瞥过来的淡淡目光,黎宝璐要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脚。 顾景云到皇帝正殿时,彭丹已经带着重臣们候着了,而太子和太孙也正匆匆而来。 皇帝依然半躺在榻上,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病容,看到顾景云便抬了抬手道:“你来,到朕这儿来起草圣旨。” 顾景云顿了顿方跪坐在榻下的蒲团上,捏起面前矮桌上放的笔。 皇帝扫了众臣一眼,淡淡的道:“黄河决堤案已告破了。” 众臣一愣,黄河决堤案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怎么这时候还翻出来说? 皇帝不理会他们的惊诧,继续道:“万鹏已调查清楚,四皇子的确牵涉其中,黄河决堤损毁农田,又害死了下游许多百姓,至今因此而流亡的许多灾民还未得到救助,四皇子当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因此朕决定将四皇子软禁在宗庙边,让他赎罪,也让他为大楚社稷祈福。” 众臣:…… 陛下,您是还想包庇四皇子吧,竟然不是以谋逆罪判他,而是要以渎职和贪污来判? 这两者从性质上就不同好吧! 只有万鹏知道,皇帝没有包庇四皇子,这次刺杀四皇子是真的没参与。 或许他有过这个念头,甚至和兰贵妃透露过这样的意思,因此才有了这次刺杀,也或许这完全是兰贵妃的自作主张。 但从他的审理和当时四皇子在刺杀现场的表现来看,他并没有参与,甚至都不知情。 可是兰贵妃谋逆是为了他,而且他也用了鞑靼培养出来的人手去刺杀顾景云,只这一点皇帝就不会再忍他。 圈禁已是很好的结局 分卷阅读615 了。 但顾景云不这么想。 顾景云斟酌片刻便开始落笔起草圣旨,他将四皇子列为第二号对手,第一号是皇帝,对他们俩的研究就没停止过。 他了解皇帝,自然也了解四皇子,四皇子那人自负骄傲,又胆大妄为,性格绝对外向,这样的人要一生被关在小院子里。 顾景云:呵呵 比之杀了他还要痛苦。 不过顾景云心情很愉悦的写下了这道圣旨。 皇帝继续第二个话题,“与鞑靼下达问责国书,边境进入战前戒备,任镇国将军为镇北元帅,统管北境十三卫,鞑靼若动兵戈,必要将他们拦在国门之外。” “召回秦信芳,由他负责对鞑靼的一切事物,鸿胪寺卿从旁协助。” 顾景云的笔尖一颤,差点就没握住笔。 他紧了紧手,良久才平复下心绪,而皇帝已经交代了对鞑靼的外交方针,尽量不起战事,可一旦兴兵就不得退缩。 顾景云稳了稳心神才落笔起草这封召回诏书,他舅舅平反了,这封诏书还是由他亲自写下的! 皇帝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顾景云,见他眼睛微湿,拿着笔的手都微颤了却还是绷着一张脸,一直烦闷的心情总算是略好了些。 底下的众臣却心思各异,有真心为秦信芳高兴的,也有心生忌惮的,而彭丹心中则复杂无比,作为师兄,他应该为秦信芳感到高兴才对,但内心深处他并不想他回来。 只是一个顾景云便能号召起秦家这么多人脉,若是秦信芳亲自回来,他这个内阁首辅的位置还能坐稳吗? 不过此时没人顾虑他的感受,大家都在心中计算圣旨和公文快马到琼州,再从琼州把人接回来所花费的时间,以及国书送往鞑靼,与鞑靼交涉约定谈判的时间差距,秦信芳是否能赶得上第一次交锋。 而皇帝紧接着要立的圣旨却吓得他们瞬间把这些都忘光了。 皇帝道:“接下来便立继位诏书吧。” 正殿里一静,大家全都一脸懵逼的看着皇帝。 您不是一直忌讳这个吗,怎么突然想通了? 而且现在还需要立继位诏书吗?以现在的形势不是应该等您驾崩了直接由太子即位吗? 皇帝看向太子和太孙,复杂的道:“由太子即位,立皇太孙为太子。” 太子忙跪到地上,刚要谢辞,皇帝就抬了抬手道:“朕的时间不多了,我们父子之间也不用弄那些三辞而授的戏码,让礼部和户部开始准备登基事宜吧,朕只怕见不到大楚与鞑靼的谈判了,故登基之事不可怠慢,朕走后你务必以最快的速度稳定局势,至少不能给鞑靼以可趁之机。” 太子沉默的跪在地上,半响才磕头谢恩。 皇帝满意的点头,他这个儿子万般不好,这点却是好的,不做无谓的事情,听得进建议。 说完这些,便是皇帝具体的身后事了。 其实帝王对身后事一般都不忌讳,登基后皇帝就要着礼部和工部准备陵寝,而一个皇帝的墓有可能耗时十几年都建不好,而他想到一点便会让工匠去修改增减,所以世间跨度非常大。 而当今的陵墓是他及冠后便叫人开始修建的,陆续修了七八年便修好了,但后来皇帝日渐奢靡昏聩,自然不满足于之前建的陵墓,因此又改建了,加上陆续收罗来的随葬品,当今的陵墓都快能与本朝的太祖皇帝媲美了。 所以皇帝毫不避讳的让顾景云记下,他死后必须随葬的东西,除了他习惯用的生活用品外,还有书籍,他喜欢的古董,玉器,瓷器,布料,甚至金银也必不可少。b 分卷阅读616 r 除了这些,还有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也得放进去,当然,皇帝啰嗦这些最主要的目的是,“在主殿的耳房中单劈出一间来,让兰氏殉葬。” 众臣再次一惊,同情兰贵妃的同时不由感叹,看来皇帝是真的很喜欢兰贵妃啊,死了都要她随葬在侧,就是可怜了点,竟是以奴婢的身份殉葬。 起草诏书的顾景云嘴角一挑,轻快的将所有诏书都写好,然后上呈给皇帝。 皇帝只翻了兰贵妃殉葬和给鞑靼的国书,其余都交给了彭丹审阅,若是没问题就盖章发出。 事实证明天才就是天才,顾景云虽没有干过这活儿,却不论格式和遣词造句都堪称完美,就是彭丹存心找茬都找不到。 于是苏总管将玉玺捧出来,印了红泥后握着皇帝的手轻轻的将圣旨都盖了,剩余的便是交给礼部去宣告圣旨了。 众臣正要退下,皇帝就突然扭头对彭丹道:“开平案已查清,当年的谋逆与骏德并无干系,不过结案文书还得大理寺整理证据后才能发出,因此平反需要一定时间。但朕既要把他召回就不能让他露宿街头,将当年查封的秦府和秦家的家产整理好来还给他,流落出去的部分从朕的内库中补上。”皇帝淡淡的道:“你既是首辅,又是骏德的师兄,此事便由你来办吧。” 彭丹严肃的低头应“是”。 顾景云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想要跟着众臣退下,皇帝却留下他,“陪朕说说话。” 众臣心中已无波动,平静的退下。 等人走后皇帝方道:“刚才朕看到了,你在讥讽彭丹。” 顾景云淡淡的道:“陛下看错了。” “这就是朕不喜欢你的原因,”皇帝道:“秦家人都坦诚,你舅舅要是讥讽了谁,他一定不屑隐瞒,朕都看出来了你还骗朕,而且脸上永远无波,就好似个木头人一样。” “臣一直以为陛下很喜欢臣的,毕竟您隔三差五就召臣进宫下棋说话,”顾景云犀利的道:“至于陛下说的坦诚,臣觉得陛下一定不会喜欢。” “你不说怎知朕不喜欢?” “臣不敢坦诚,因为臣在京城中毫无根基,而我舅舅够坦诚,因为即使对方知道被舅舅讥讽了他也什么都做不了,最多只能讥讽回去,陛下,臣一个流放地出来的小子可没有这样的胆魄。” 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皇帝气了个倒仰,苏总管第一次不赞同的看向顾景云,提醒道:“顾侍讲,陛下不宜动怒。” 顾景云拱手,毫无诚意的道:“臣知错。” 皇帝感觉更气了。 241.第241章 避祸 交代完后事,皇帝的身体急剧恶化,本来只是手脚无力,很快他便察觉右半边身子都毫无知觉,苏院正带着太医院里的人想尽了办法,皇帝还是失语了,处理国事的权利已全部移交到太子和太孙手上。 彭丹等大臣也开始有意避开皇帝向太子汇报此次谋逆案的调查情况。 虽然这次皇帝是真的把案子交给禁卫军,而不是挂在禁卫军的名下让暗卫接手,诸位大臣也依然心惊胆战,毕竟万鹏并不擅长审案。 十五年前开平案的攀咬实在让人心生恐惧,没人敢掉以轻心,所以大理寺和刑部虽是协理调查的身份却插手很细,务必不让攀咬现象发生。 万鹏见他们虽磨叽些,却也真的把牵涉的人查出来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插手。 他们顾虑的并没有错,他的确不擅长查案,他擅长查人,往往已经知道对方与鞑靼细作联系,却很难拿到切实的证据,现在由他提供人,他们去详查也没什么不好。 分卷阅读617 于是,太子虽还未登基,却已经开始全权处理起国事来。 而行宫毕竟只是行宫,朝廷班底还在京城,繁忙时行宫的人手便有些不足,于是以彭丹为首的大臣恳请太子回朝处理国事。 太子前往正殿问皇帝,皇帝默默地看了他半响,最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当了五十三年的皇帝,第一次尝到了失去权利的那种无助和恐惧,但与失去权利相比,生命的渐渐失去才更让人发疯。 他觉得他已经不怕死了,看他把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知道了,但这几天,身体承受了莫大的痛苦,除了苏总管日夜守在他身边外,其余人等皆是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他们不再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这个帝王,而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忙自己的。 皇帝觉得正在失去生命的感觉很难受,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而此时,顾景云和黎宝璐刚回到自个家里,顾景云连休息都不曾便将二林叫来,“去与左右及后面的邻居问问,看是否有人愿意卖房的,价钱不是问题。” 激动的二林一怔,“大爷要买房?” 顾景云嘴角翘了翘,“对,我舅舅他们快要回京了,我们家太小,应该再买栋房才够住。” 二林是顾家的家生子,他当然也知道大爷的舅舅是谁,这是……平反了? 他一阵激动,立即道:“小的这就去询问。” 黎宝璐已经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她盘腿坐在毯子上,拿出一叠银票放在一边,“这是买房子的预算,这是布置房间的花销……” 顾景云翻了翻那叠银票,惊愕道:“聆圣街的房价这么贵?” “要买两栋,”黎宝璐严肃压低声音的道:“还有我师父呢。” “……”顾景云道:“师父他老人家能跟着舅舅他们出琼州?”他还想着等太子登基后再求恩典呢。 黎宝璐则鄙视的扫了他一眼,“光明正大什么的当然不可能,但我师父要想离开也不难。” 顾景云坐直了身子道:“死遁吗?虽也可行到底丢了身份,我还是现在去找太子殿下吧。” 虽然会让对方为难,但总比让师父死遁得强,他本想等到太子登基时的。 因为登基就会大赦,刑部会提交赦免的范围和名单,以往秦家和白一堂总不在赦免之列,可要是他特意提一句,赦免时加上白一堂的名字并不难。 现在提却是让太子为难了。 但太子也只是思索了一下便点头道:“提前赦免与赎买一批人放良也好,就当是为陛下祈福了。” 皇帝登基,向天祈福时除了祭祀便是大赦和赎买,赎买则是赎买奴隶放良,而大赦多是赦免因逃役,逃税,伤人,偷盗和贪污等情节比较轻的犯人,犯了死刑的犯人多不在此列。 而有些犯人因罪孽深重或其他原因,即使符合被赦免的条件也会被特意点出不得赦免。 秦家犯的是谋逆,不在赦免之列,而白一堂犯的是偷盗,虽在赦免之列,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被许多人关照,所以一直不在赦免名单内。 这次太子亲自开口,刑部自然想也不想便加上,然后快马发出公文,将赦免名单通知各县府。 而黎宝璐的信也被顾景云交给太孙,走了后门由信鸽飞速送往广州,再由广州的人送往琼州,只希望能够赶在秦信芳他们离开琼州前到达,她可不想以后多个已“亡故”的师父。 信鸽速度飞快,但带着皇帝圣旨的公差同样不慢,因是被特意叮嘱的,他们接了顾景云写的圣旨后便飞速往琼州赶,路上换马不换人,预计十五天的路程他们硬是十二天就到达了。 分卷阅读618 他们留下一人去见琼州府的县令,其余人等直接找了个向导便往罪村去。 秦信芳并不知外面风云突变,他此时正坐在书房里翻阅顾景云的信,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收到景云和宝璐的信了,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已经去信询问陈同,但奇怪的是陈同这一个月来也未寄来信件,来的只有包裹。 秦信芳便知道顾景云多半出事了,只是不知是什么事,竟让陈同也不敢与他明说。 秦信芳沉闷的一再翻阅信件,企图从中推理出顾景云会做的事,京城各方势力会有的举动,皇帝的态度…… 妞妞跌跌撞撞的跑来,无视到她腰上的门槛,果断的趴在门槛上抬起腿就爬上去,然后迅捷的翻下,起身还拍了拍身上的小裙子,咚咚咚的朝父亲跑去。 秦信芳听到动静低下头去就对上这孩子黑溜溜的一双大眼睛。 妞妞对父亲讨好的一笑,抱着他的腿就要往上爬,秦信芳颇为无奈的将她抱在怀里,点了她的鼻子道:“怎么跑来了,不是在跟你舅婆玩吗?” 妞妞抱住父亲的脖子,撒娇道:“我不要跟舅婆玩了,我要跟舅公玩。” “你想跟我玩什么?” 妞妞指着桌上的信道:“我要看爹爹和娘亲的信。” 秦信芳就把信拿起来给她看,指着上面简单的字教她认,孩子忘性大,秦信芳和何子佩又有心,慢慢的就将妞妞的称呼给扭转过来了。 每次一收到景云和宝璐的信,秦信芳都会哄着妞妞叫父母,而自己和何子佩每日必自称舅公舅婆,妞妞即便觉得不对也很快把称呼改过来了,她再想不起她不久前才执意叫秦信芳和何子佩做父母。 秦信芳正教得兴起,白一堂突然从墙外飞进院来,脚尖在空中一点便从开着的窗户飞跃进来,妞妞看见兴奋的直拍掌,大叫道:“飞飞,飞飞,我也要,我也要。” 一向纵然妞妞的白一堂却将妞妞抱在怀里,严肃的看向秦信芳道:“有官差朝罪村来了,不到一刻钟就能到,他们风尘仆仆,不像是琼州而来,倒像是从外面快马加鞭连日赶来的。” 秦信芳脸色微变。 “你走还是不走,若走即刻便走,我送你们进山,山里有宝璐准备的房子和食物,饿不死。” 秦信芳却快速的拉开一旁的抽屉,将里面的盒子取出塞给白一堂,“你带着妞妞走吧,我们不走了。” 白一堂蹙眉,正要再劝,秦信芳就道:“未必就是坏事,你带着妞妞快走,若无事我会想办法通知你,到时候你再把妞妞带出来。” 白一堂耳尖动了动,已然听到马蹄声,他再不迟疑,深深的看了秦信芳一眼后便抱着妞妞出门,迎面便遇上了秦文茵。 秦文茵还友好的对他招手,“白大侠这是要带妞妞去玩?” 本想直接走的白一堂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秦文茵一眼便立即上前揽住她,“咻”的一声就带着她和妞妞飞走了。 秦文茵惊叫一声,不由自主的抱紧白一堂,已经习惯了飞飞的妞妞却兴奋的拍手大叫起来,“飞了,飞了,咯咯咯……” 秦文茵瞪他,“你干什么?” 白一堂不解释,在一队快马进入村庄时他带着俩人飞进了林中,很快就消失。 坐在马上的侍卫蹙眉看向那边,刚才好似看到了人在空中飞,而且还清晰的听到了小孩的笑声。 “快走,秦大人还等着我们宣旨呢。” 侍卫这才收起心神,快马跟上。 而被抱着在林中腾挪的秦文茵正面色苍白的捂着妞妞的嘴,颤 分卷阅读619 抖的问道:“刚才那些人是谁?” 白一堂淡淡的道:“我猜是京城来的官差。” “为什么只带我们两个,我哥哥和嫂子怎么办?” 白一堂沉默,秦文茵却已经反应过来,眼泪簌簌而落,必定是她大哥不愿意走,那人一向如此,可以不躲就绝对不躲。 “多谢你,”秦文茵擦了擦眼泪,强笑道:“刚才是我失态了。” 与此同时,侍卫护着一个传旨的礼部官员进入秦府,而秦信芳已带了何子佩等着了。 看到秦信芳,大家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这位便是那位享誉京城的秦内阁? 秦信芳扫了众人一圈,准确的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礼部官员,目光在他身后的包袱上一顿,微微叹息,这架势他再熟悉不过,这是有圣旨来了。 只是不知是坏是好,想到已经失联两个月的景云和宝璐,秦信芳稳下心神,对他们笑道:“几位是来传旨的?” 几人对秦信芳很是恭敬,躬身道:“正是,还请秦大人准备一二。” 242.第242章 分兵 秦信芳看见几人的反应微微挑了挑眉,心中更是镇定,他转身去准备香案,却看到挺直了腰背站在台阶上的妻子。 他忙上前扶住她,“你来了。” 何子佩绷着脸对他点点头,看向底下站着的人,目光同样在礼部官员身后的包袱上顿了顿,沉声道:“我去准备吧。” 秦信芳却握紧了她冰冷的手,对她一笑道:“不用,我去就好。” 何子佩看见他的笑容,脸上僵硬的表情这才一松,文茵到现在都没出现,肯定不在府里了,夫君这么镇定,看来妞妞也跟着她走了。 何子佩一直提着的心这才落到了实处。 礼部官员见状,沉思片刻便上前拱手道:“秦大人,秦夫人,趁着未宣读圣旨,下官先给秦大人秦夫人道喜了。” 秦信芳眼中闪过亮光,与妻子对视一眼后放回身笑问,“大人客气了,只不知罪人有何喜。” 礼部官员笑道:“大人只管去准备香案,圣旨一读便知。” 秦信芳与何子佩这下心中有数了,他们的案子多半是翻了,不仅翻了,只怕他还被就地授予了官职,不然对方不可能一直口称他为大人。 秦信芳放心的拉着妻子离开去准备香案。 何子佩还有些恍惚,“正的翻了吗?别是匡我们的吧?景云那孩子怎么一声信儿也不给我们送?” 秦信芳脸色沉肃,“只怕事出突然,景云一时通知不上我们,我们不过是流放的犯官,他们没必要骗我们。” “那妞妞和文茵呢?” “不急,”秦信芳目光幽远的道:“先听过圣旨再说。” 若真是有利无弊再去把人接回来不迟,若是…… 以白一堂的为人,护送她们两个去京城找景云和宝璐不难。 秦信芳怀疑京城出大事了,不然顾景云不会与他们失联两个月,距离上一次收到顾景云的信已过两个月了,按理,他们每二十到三十天便会收到一封景云和宝璐的信,哪怕是遇上风暴,信件也不会迟到超过十天。 可是他们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景云和宝璐的消息了。 可他没想到京城能出这么大的事,圣旨上全是溢美之词,中心思想只有两点,一是十五年前的开平案系兰贵妃与鞑靼人所为,他是冤枉的;二是鞑靼企图刺杀皇帝,太子和太孙,实在是罪大恶极,皇帝恢复他太子少傅的官职,让 分卷阅读620 他总领对鞑靼的外交事务,鸿胪寺卿从旁协助。 秦信芳接了圣旨,第一句话便是:“敢问大人,我家景云和宝璐怎样了?” 礼部官员心中感叹他是大楚好舅舅,忙道:“回大人,顾侍讲和顾太太没事,臣来前顾侍讲在御前起草圣旨,为御前行走,他年纪轻轻可是前途无量啊。” 秦信芳提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他对几人拱手道:“几位一路辛苦了,不如先进屋休息,在下还有些事情待处理。” 礼部官员犹豫了一下道:“还请大人快些,如今陛下病重,大楚正指着大人回去主持大局呢。” 秦信芳笑道:“给我三天时间就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几位舟车劳顿,也应该好好休息几天。” 几人对视一眼,他们一路从京城赶到琼州,有时候连晚上都在赶路,的确很累。反正现在官儿最大的换成秦信芳了,秦信芳有此要求他们照做就是。 何子佩便带他们去客房休息,去厨房随便给他们弄了些吃的,见他们吃完便和衣而睡后才跑去找秦信芳。 “快去把妞妞找回来,可别吓到他。” 秦信芳坐着没动,何子佩就去推他,“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把妞妞交给文茵和白大侠带着北上,只我们俩人与官差们走。” 何子佩心一跳,“你怀疑有人不想我们回京?” “小心无大错,”秦信芳摸了摸桌上妞妞的玩具,低声道:“我们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不想冒险。” “可白一堂是罪籍,他怎么出去?” “你真以为他出不去?要不是为了宝璐,他只怕早‘死’了。”秦信芳低声道:“文茵的户籍也是良籍,以他的本事带上一个妇人,一个小孩离开绰绰有余。” 何子佩微微咬牙,“那官差们问起怎么说?” “实话实说,”秦信芳道:“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若是死了他们也都活不了,所以我们跟他们没利益相悖之处。” 何子佩松了一口气,暗道自己昏了头,竟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那我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你也赶紧去找白大侠。” 秦信芳点头,出门就往山里去,结果他才进山白一堂就突然蹦下来出现在他面前,饶是秦信芳都差点吓得跌倒。 秦信芳抹了一把汗道:“白兄弟,你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了去呀。” 白一堂翻了一道白眼道:“这便是我的本事,我要是改了去当初又何必苦心去学?” 秦信芳一想也是。 白一堂上下打量了他片刻道:“看来是好消息了。” “不错,秦家的案子翻了,他们是来接我们回京的,我们三日后就启程。” 白一堂点头,“看来我徒女婿还是有些本事的,说给你们平反还就给你们平反了。行了,我这就去把她们两个带出来。” “等一等,”秦信芳拦住他道:“我来见白兄弟却不是为了接她们回去,而是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与您。” “你说。” 秦信芳满脸严肃的道:“我恐路上有变,所以不想带上文茵和妞妞,她们两个便拜托白兄弟带上京城了。” 白一堂张大了嘴巴道:“可我答应了徒弟要保护好你们的,你们要是分开了我还怎么保护你们?” 白一堂拢眉道:“你和嫂夫人可别死在路上,不然我真没脸去见我徒儿了,不如你们还一起走吧,我暗中保护你们。” 分卷阅读621 秦信芳摇头,“我知道白兄弟轻功卓绝,但一人难敌四腿,你轻功再厉害总不可能一下救出我们四人去,所以不如分开。皇帝也派了侍卫来护送我,琼州县衙可能也会出一些人,文茵体弱,妞妞又弱小,少了她们两个我们或许会更安全。” 白一堂明白过来,这就和他们江湖上的分镖差不多。 秦信芳见他沉思,便握住他的胳膊认真的叮嘱道:“白兄弟,文茵和妞妞就拜托你,等我们走后你们再启程,我们会把家里的银钱都留给你们,穷家富路,路上不用省着,为了安全多绕些远路也没什么……” 白一堂难得没有打断他的啰嗦,虽然这些叮嘱在他看来很白痴。 作为一个四处作案,到处留银的盗贼,谁能比他更谙逃跑之道? 白一堂等他啰嗦完了才道:“那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妞妞?” 秦信芳犹豫了一下,到底不舍,“好吧。” 白一堂就拎着他在林子里穿梭,没过多长时间便看到了建在林间的茅草屋。 秦文茵正带着妞妞在院子里玩泥巴,时不时的抬头望向外面,看到俩人出现登时眼睛一亮。 妞妞正不高兴,此时看到秦信芳立即丢下手里的泥巴冲他跑过去,“舅公,舅公……” 秦信芳抱住她,掂了掂笑问,“妞妞有没有乖?” “乖!” 白一堂抽了抽嘴角转身离开,每次听到他们这完全乱掉辈分的叫法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秦信芳是怎么哄住妞妞的,反正等他再转回来时妞妞已经兴高采烈的缠着他要和他一起去找爹和娘了。 白一堂一脸纠结的看着小姑娘,对秦信芳道:“你们都平反了,何苦还瞒着她,趁早把这称呼改了吧,我听着伤耳。” 明明是叔叔辈,偏要被叫成爷爷,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去照镜子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老了。 秦信芳却笑道:“不急。” 如果他们都能平安回到京城,到时自然会改过来,妞妞还小,现在并不记事,很容易就能把称呼改过来。 若是他们不能平安回到京城,就这样也挺好的,景云和宝璐会以父母的身份将她养大。 秦信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身大踏步离开。 白一堂便对秦文茵道:“附近我都撒了驱虫粉,你们不要出院子,我去送他。” 顺便拿钱和各种东西。 官差们已睡死,白一堂把秦文茵和妞妞的东西都搬到了自个家,还有钱几各种要带的东西也都陆续搬过去,剩余的东西秦信芳便分给了村里人,包括他们开出来的荒地。 村民们闻讯赶来,都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 秦信芳拍了拍自家的大门笑道:“你们之前不是还说村里的学堂漏水了吗?正好,我走后就把学堂搬到这里来吧,里面的游戏室留着给孩子们玩。” 大家沉默的看着秦信芳,半响张大锤才粗声粗气的道:“秦先生,你要保重,一路平安啊。” “是啊,秦先生一路平安!” 秦信芳对众人笑笑,点头道:“多谢诸位,希望诸位也平安顺心。” 村民们不由眼含热泪,不舍的看着他,虽然秦家高冷,但这些年却一直庇护着村民,且帮助他们良多,此时却要走了…… 秦信芳将来送别的村民一一送走,这才转身回屋。 等到秦信芳走时他特意让官差们多准备了一辆空的马车,来送行的 分卷阅读622 村民们以为那里面是秦文茵和妞妞,并不知道她们其实并没有离开。 243.第243章 离开 白一堂等秦信芳他们走后才带着钱到县城买了头骡子和大马车。 村民们看到赶着骡车回来的白一堂都瞪大了眼睛,“白大侠,你要骡车做甚?” 白一堂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要打渔,要种地才能生活和缴纳赋税,可白一堂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隔三差五的进山,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而且他轻功好,要这骡车有什么用啊。 “莫不是给秦家的?”有一个村民犹豫的道。 大家这才想起秦家人离开时白一堂并没有来送行,当时他估计不在。 他们忙道:“白大侠,秦家平反了,有官差来带他们回京了,你这骡车……” 这骡车可完全没用了。 白一堂微微一笑,不在意的道:“我买了来便是给自己用的,最近猎物多,需要用车拉着送进城。” “只用那么几次,那多浪费啊。” “是啊,是啊。” 大家看着白一堂的骡车目光都有些炙热。 “不用了再卖出去便是,反正又不会亏本。” 大家火热的心便一冷,这位可不是啥好人,没人敢强借东西,而且大家貌似跟他都不太熟。 白一堂性子独,除了秦家少有来往的人,平日不是在山里就是在外面,留在村里时间最多的还是教授宝璐的那几年,而等到宝璐学成武功他又变成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六十天呆在村里的状态。 要不是每年缴纳赋税时需要户主到场,只怕他一年到头都不会出现一次。 白一堂把大家都打发走,他这院子更没人来了,这才拎上买的东西进山里找秦文茵。 秦文茵正在烦恼晚上要做什么菜,见白一堂拎着一扇排骨来便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道:“我还以为你今天回不来了呢。” “怎敢把你们丢在山里?”白一堂探头去看里面睡得正香的妞妞,低声道:“今天晚上开始收拾东西吧,明天多准备一些干粮,我们后天上路。” “路引和户籍怎么办?” 秦文茵是良籍,但她也没路引啊。 白一堂闻言从怀里扯出一包东西,递给她,“诺。” 秦文茵打开一看,眼睛都瞪圆了,里面全是路引和户籍。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白一堂就笑道:“这些依然有漏洞,但在琼州要搞到这些有点难,等过海就好了,特别是到中原地区,想要弄一张户籍和路引不过是几两银子的小事,到时候便是衙门里的人来查都查不出问题来。” “户籍和路引这么容易弄到手,那大楚的户籍管理岂不是等同于虚设?户部,户部又该如何勘定赋税?” 白一堂撇了撇嘴,“我就不喜欢你们读书人这点,这么点事都能给国事扯上边,户籍和路引是容易弄,那也得看对是,普通百姓家别说有没有这个胆子了,他们只怕都不知道户籍和路引还能冒用,既如此,又何乱之有?” “那你为什么知道?” 白一堂以看白痴的目光注视她。 秦文茵脸一烧,这才想起他的职业,他是贼,这种弄虚作假的事当然会知道,只怕不仅知道,还擅长呢。比如她现在手上拿的这些。 “这些都是假的?”秦文茵翻了翻问道。 “大部分都是假的,所以我才说有漏洞,等过了海就好了,到时 分卷阅读623 候我们选张跟我们差不多的真的,再把口音改一改就好了。” “为什么内陆那边有真户籍和路引?” “因为那边人多,天灾人祸也多,”白一堂道:“不说远的,只两广一带,每年夏末的多雨季节总会有几个地方发大水,有些人在家乡活不下去了就会办了路引出去逃亡,有死在路上的,也有被偷的,死了的若是没人报到衙门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户籍和路引被人带走,要是有人买,转手就是几百文。便是有人报上去了,接案的当地衙门也只会通知户籍地的衙门,通知他们死亡人的户籍和路引作废,可其他地方的衙门可不知道……” 所以拿着路引和户籍的他们只要不出现在报案的衙门和户籍地衙门就行,而且就算一定得经过这两地也不要紧,那些东西都是记在纸上的,守城门和检查的兵士可不知道他们拿的户籍和路引已作废。 所以在这上面可做的文章多了去了。 有人查自然可以查出异常来,可他们是有多背才会走一地就被人查一次? 白一堂摸着下巴看秦文茵姣好模样反而有点不确定了,“不行,你不能这么上路。” “什么?”秦文茵的思绪还沉浸在户籍和路引上没回过神来。 “你得化妆,”白一堂的手指在她脸上虚点了几下,道:“嗯,得画黑一些,难看一些。” 不然他不确定有没有恶霸来玩强抢民女的把戏。 秦文茵脸微红,不自在的将头扭到一边去,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白一堂就回家收拾需要带上的东西,还得在骡车里铺上厚厚的被子,上面再放一张竹席,免得颠簸和热到孩子。 而秦文茵则在茅草屋里做带上路的干粮。 白一堂以前都是一人上路,最多拎上两套衣裳,这还是第一次带这么多东西,满头大汗的来回清点了几次,确认无误后才要关门离开,耳边便听到三匹快马而来的啼声。 他眉头轻轻往上一扬,想了想主动迎上去。 来人是三个青年,他们看到村口站着的白衣轻易,不由猛的一勒马匹,扬声问道:“可是白一堂白大侠?” 白一堂微微点头,背在身后的手转着几枚石子,笑问,“正是白某人,不知道几位是?” 为首的青年一抱拳,道:“我们是奉总镖头的命前来送信的,还请白大侠给出凭证。” 白一堂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他徒弟给他寄信来了。 景云和宝璐雇了镖局的人帮忙送信的事他知道,但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直接送到他手上的。 白一堂将徒弟交给他的铁牌拿出来扔给对方,对方检查过后还回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他,也不等他解开信封便抱拳道:“信已送到,此镖就算结束了,白大侠再会。” 白一堂微笑着点头,目送他们远去后才拆开信封。 师父父: 你可千万不要死遁啊!你徒女婿已经和太子殿下说好了,这次为皇帝祈福赦免的名单上有你,所以你要是一不小心放火把自己“烧死”了,你也得立即回去再活过来,然后失踪也好,进山打猎也行,反正就是不能死! 徒儿在京城等着你! 白一堂撇了撇嘴,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的扬起,笑骂道:“真是没大没小,不过这信来得也太晚了,再慢半天我就死翘翘了。” 白一堂转身回家,将藏在厨房里的两壶油拎出来,觉得放着也浪费,反正他今日高兴,不如送给张大锤。 整个罪村,除了秦家,也就只有张大锤值得他看一眼了。 白一堂心情很愉悦,妞妞 分卷阅读624 是第一个察觉到的,这小妮子最是见风使舵,见他高兴便努力的往他身上爬,缠道:“师公,我想飞飞。” 搁往日白一堂早生气了,今天脾气却很好的把妞妞抱起来放在腿上,笑道:“你可不能叫我师公,我是你嫂子的师父,你该叫我白叔叔才对。” 妞妞很体贴的伸出小手去摸他的额头,回头特认真的和秦文茵道:“奶奶,师公病了,要喝苦苦。” 白一堂翻了个白眼道:“有病的是你爹娘,还有,她不是你奶奶,是你姑姑!” 妞妞就伸长了胳膊要继续摸他的额头,以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师公真的生病了。 秦文茵也发现了他的异状,好奇的问,“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没有,但好消息却有一个,”白一堂翘着嘴角愉悦的道:“听说皇帝要死了,为了给他祈福,太子殿下要大赦天下,不仅会赎买一批奴隶归良,罪犯也会赦免一批,不巧,在下就在赦免之列。” 秦文茵闻言激动起来,从心里为他高兴,“那你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琼州,不用逃亡了?” 白一堂点头,能够不借用别人的身份生活下去谁不爱? 所以对于这封信白一堂是打心里欢喜的。 “那官差什么时候到?”秦文茵笑道:“等你转了良籍我们再走吧。”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你不懂,赦免的公文先下到各府,造册后才会分发各县,等到县衙的官差通知下来,除夕可能都到了,你们还打算躲在这茅草屋里半年啊。”白一堂不在意的挥手道:“我们按计划行事,明天一早便上路,我常不在家,这点村民们都知道,就算消失几个月也不要紧,等把你们送到京城我再回来消籍便是。” “那你岂不是还是要用假身份?” “不错,不然钱不白花了?” 白一堂本计划丢去这个身份,离开时放把火把他的房子烧了,只当他自己也死在火里,即便大家猜出他是逃走了也不会有人多事去管。 村民们和里正不告发,县衙的官差一般是不会管的,到时候他送了秦文茵和妞妞到京城便离开换个身份继续活着。 大不了不做白衣飞侠了,反正他已经教出一个好徒弟,对得起他师父了。 可没想到现在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白一堂喜滋滋的,有生以来第二次失眠了,第一次是收徒弟的那晚。 不过虽然一夜没睡,他依然精神抖擞,将秦文茵做的食物放进背篓里背上,秦文茵抱了熟睡的妞妞,他则抱了秦文茵飞速的离开山林。 此时天还是暗沉的,整个村庄的人都还在熟睡中,白一堂将秦文茵抱上马车,将背篓推进车里,让她抱着妞妞躺好后才驾车离开。 因为还要回来,白一堂和往常一样将家里的门窗都关好,一行三人迎着朝霞离开了罪村,没人知道白一堂的骡车里还藏了两个本该早走的人。 244.第244章 两路 有路过白家的村民见他家院门紧闭,踮起脚尖一看,见骡车也不在,便知道白一堂又走了。 摇头羡慕一声,“这白一堂的日子过得可真潇洒,说走便走。”想到再不久就要纳秋税,他不敢再多耽搁,扛着锄头连忙去地里忙活。 而此时,白一堂已经带着秦文茵等在码头了,他非常大方的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然后抱了妞妞上船,秦文茵拎着一个小包袱跟着,至于骡子,骡车和车上的东西自有船工拉上船。 不错,白一堂坐的是“豪华游轮”,一路到杭州府才下船,他们一家三口是去杭州走亲戚的,只一张船票就二十两,小孩半价,加上骡子和马车的草料费,占地费,他们一共得支付六十两。 分卷阅读625 船工便小声的劝白一堂,“您还不如把骡子和马车卖了,把行李搬上来,好歹能省十两银子,这十两都够买一头骡子的了。” 白一堂固执的道:“这骡子跟了我三年了,我不舍得。” 秦文茵嘴角抽了抽,转过头去,这人的一天便是一年吗? 妞妞对船不陌生,村里就有好多渔船,但这么大的船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上船便挣脱白一堂的怀抱蹬蹬的四处跑,她个子矮,踮起脚尖都看不到海,不免焦急。 白一堂就把她抱起来,吓唬她道:“我要是一不小心松手你可就扑腾一声掉下去,再也找不上来了。” 妞妞嘻嘻笑,“师公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奶奶。” 白一堂就点着她的鼻子道:“跟你兄长一样心眼多,不过也好,要是像我那傻徒儿一样被你兄长欺负得死死的可怎么好噢。” 妞妞满眼懵懂,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渐渐开动起来的大船吸引去了目光。 船帆慢慢扬起,船板上船工们正奋力转舵,让风帆扬起来,船越开越快,海风似乎从前方吹来,将白一堂的头发吹起,衣服鼓鼓囊囊的似乎塞满了风,妞妞“哇”的一声大叫起来,伸出小胖手就要抓他的头发。 白一堂就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小爪子,笑道:“走吧,回去给你带帽子。” 从琼州一路到杭州中途会停三次,补充食水,也是给船客们放风,购买些急需品的时间。 周白术在小丫头的身体日渐康健时便挎着药箱去走医了,据说是从黎家的医书中得了不少的启发,需要看诊病患来累积经验,所以他们身上除了一些常用药什么也没有。 白一堂可不敢给她吹风,否则若没法靠岸找大夫,他和秦文茵是哭呢,还是哭呢? 白一堂拎着小丫头回船舱,好在她生命力顽强,一路连个伤风感冒都没有,三人舒舒服服的到了杭州,竟已走在了秦信芳他们前面。 而早三天启程的秦信芳一行人此时方到南昌,他们本计划走水路,但船才开到广州附近便撞上了暗礁,幸亏那时附近有不少渔船,船上的人才有惊无险的上了岸。 但要想搭乘下一艘船则需等待了,而且随行的侍卫长隐隐觉得海上也并不安全,当机立断的改行陆路,且路径是他和秦信芳俩人定的,路径也只他们俩人知道。 果然,后面的路顺利了许多,但快到南昌时他们还是遇到了刺客。 不过这应该是先头部队,人数不多,他们只轻伤了俩人便把这些刺客斩于马前。 秦信芳下马车扯开刺客脸上的布巾,检查过后道:“不是大楚人。” 侍卫长立即道:“大人,我们得加快行程了。” 秦信芳对大楚的意义重大,太子即将即位,但他病弱,以后只怕会和太孙共处国事,但太孙只有太子教导过,以前一直被皇帝有意屏蔽在国事之外,大楚必须有一能臣指导太子太孙才行。 何况秦信芳还是不少人的精神支柱,只要他在京城便是一道震慑。 秦信芳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拢手道:“走吧,让南昌驻军调出一些骑兵来,我们急行军,十日可到京城。” 而白一堂已带着秦文茵和妞妞将大半个杭州都逛过了,还特意去西湖边上吃了一道西湖醋鱼,然后休息一晚上后便拉着他家还有些晕乎乎的骡子上路了。 看完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便看青山绿水,做车做累了还能下车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摘花捉蝶,小丫头高兴得不得了,只有晚上会念叨两声舅公舅婆。 秦文茵将驱虫粉撒在四周,洗了手后便去将熟睡的妞妞抱起来放在一旁铺好的毯子上,转头便见白一堂一股脑的把青菜,菌菇和鸡肉都倒进了锅里,她颇有些无奈的上前将 分卷阅读626 青菜捡出来,低声道:“等鸡肉快熟的时候再放下去。” 白一堂立即将做饭的活儿交给她,自己盘腿坐在一边,间或给她递些需要的东西。 此时夜风微凉,火光照在秦文茵的脸上,透出一股桔黄色的柔情,白一堂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微软,侧头看向妞妞的方向,“骡车赶路困乏,等进了苏州我们便多休息一天。” “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白一堂在心里算了算,道:“以现在的速度,若无意外十二三天能到。” 他们带着孩子,并不敢疾走,中午要停下做午饭,傍晚也要早点停下寻找露宿的地方,中途孩子不乐意了还要停下车带着她玩一会儿,走一会儿。 秦文茵担忧,“也不知道大哥大嫂怎么样了?”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白一堂放松的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道:“这还是大楚的地界,那些鞑靼人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他虽然是江湖人,但对朝政也敏感,又不是傻子,国与国之间其实就和门派之间的关系差不多。 所以只要将这天下代入江湖他就全明白了。 大楚再不济也不会让一群鞑靼跑到家里来杀人。 白一堂猜想的不错,就在他们悠哉的赶路时秦信芳他们正在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刺客们前仆后继的出现,却都在未进秦信芳的身时被杀死。 期间他们经历过投毒,放冷箭,但全部都一一化解了,毕竟这次护送秦信芳夫妇的人手不少,而太子下了国令,沿途各县府都必须保住秦信芳的安危。 于是凡是秦信芳已走过和将要走的县府全部一级戒备,在秦信芳来前线检查严打一遍,将可疑之人排查了又排查,走后又排查一遍,打草惊蛇,直接把蛇给惊走或抓走的不少。 秦信芳一路回京虽然鸡飞狗跳,但效果也是明显的,他一丁点伤都没受。 顾景云早早得了消息,一晚上没睡,第二天鸡鸣都未打时便爬起来推了推身边的黎宝璐。 黎宝璐迷迷糊糊的睁眼,翻了一个身迷糊的问道:“怎么了?” “快起来,我们去城门口接舅舅舅母了。” 黎宝璐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眼外面乌黑黑的夜空,立时倒回枕头上扒着被子不松手,哀嚎道:“城门都没开呢,再睡一会儿吧。” “等你穿好衣服再洗漱就差不多了,我们还得赶去城门呢……”顾景云不愿意她再睡,忙伸手去拽她。 黎宝璐反把他拉倒在床上,翻身压住他道:“再睡会儿,舅舅他们起码得巳时(上午九点)才到,现在才寅时(凌晨三点),去那儿干嘛?” 可他睡不着! 顾景云想要把人推开,但黎宝璐却觉得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趴在他身上,把脑袋埋在他的颈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憨憨的睡过去了。 睡着的人很重,顾景云无奈的将她推开一些,不让她压在自己身上,但她两只手臂却牢牢的抱着他,顾景云见她睡得香,也不好把她摇醒,只好睁着眼睛等待天亮。 只是身边这人睡得那么想,头就埋在他的颈边,喷出来的热气一点一点的扫在他的脖子上,顾景云瞪着帐顶的眼睛也微微酸涩,困倦的微微闭上眼睛,他想,他就眯一会儿,一会儿无论她是否愿意都得把她叫醒去城门口等着,可不能错过舅舅舅母。 觉得只眯了一会儿的顾景云被黎宝璐摇醒时天已经亮了,他大惊失色的坐起来,懊恼道:“怎么这么晚了?” 黎宝璐难得看见他这么孩子的一幕,笑道:“不晚,才辰时,你起床换衣服吧,早饭已经弄好了,吃饱了我们不仅能出城,还能直接到城外的十里长亭处等。” 分卷阅读627 昨晚他们得到消息时秦信芳他们才进保定,即便今日卯时(早上五点)启程,那也得两个时辰方能赶到京城,这时候他们出城正好。 顾景云连忙爬起来,第一次将早饭带上马车去用,黎宝璐见状也不拦着,爬上马车坐好。 她也很想见秦舅舅和秦舅母。 小夫妻俩到十里长亭时发现这里围了不少人,看到顾景云和黎宝璐下车,不少人都和顾景云点头示意,还有的人远远的与他行礼问好。 顾景云愣了一下便拱手回礼。 这些人都是来接秦信芳和何子佩的,还未到巳时,十里长亭边上便停满了马车,站满了人,黎宝璐还看见有人驾着牛车前来,有几个年轻后生扶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坐在路边的草地上等待,这些人都是当年被冤入狱的官员,被放出来后有的继续起复为官,而有的被免职,有的则是自己辞官不做。 如今聚在这里,有上位者,有乡绅,也有已落魄的耕读之家,今日他们来此的目的一样,便是当面和当年救他们于水火,却陷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 顾景云和黎宝璐的心鼓鼓涨涨的,第一次由衷的觉得当年舅舅做的事并没有错。 245.第245章 入京 秦信芳和何子佩的马车被护在中间,共由七八十骑拱卫在中间,除了当初几个侍卫外,余下的人都是南昌驻军和太子后续派来接应的侍卫。 远远地,众人看见车队立即起身相迎,顾景云眼睛发亮的拉着黎宝璐上前两步。 车队转瞬而至,百步外时便开始放慢速度,侍卫们将迎上来的顾景云和黎宝璐放了进去,却不肯让其他人近前,目光如鹰般扫过众人,显然是在戒备他们。 众人也不恼,秦信芳一路回来肯定危险重重,不然皇帝也不会派出这么多侍卫,众人心中对秦信芳更是感激愧疚。 他们也不愿他们的感激被人利用,因此全都后退三步,远远的拱手行礼,扬声道:“秦阁老,下官工部左侍郎邱明与您见礼,谢您十五年前的救命之恩。” “下官吏部郎中元骁与您见礼,谢您十五年前的救命之恩。” “小人常见青与大人见礼,”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在儿孙的搀扶下跪在路边,磕头行礼道:“谢大人十五年前的再生之恩。” 他曾是兵部给事中,发往开平卫的许多公文要件都由他审理,期间因战事需要他批复了不少武器装备给开平卫,因为这点他满门被抄,三族内都被拘进监狱,要不是秦信芳,别说他,他全家的坟草都有人高了,所以听说秦信芳回来了,他便让孙子套了牛车送他来。 十五年前的救命之恩,怎能不谢?又怎敢不谢? 与老人相同情况的不少,皆纷纷跪下磕头。 秦信芳推开侍卫的手,“唰”的一下扯开车帘,目含热泪的看向他们,“在其位谋其政,在下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并不值当你们如此。” 顾景云站在车旁敛手而站,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秦信芳的心情也有些激动,但他知道他们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因此对众人点头道:“诸位回去吧,在下还得进宫面见圣上,等秦某人安定下来再发帖邀大家一叙,再多话也可留到那时候再说。” 众人闻言纷纷退到路边,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 顾景云和黎宝璐则爬上马车与秦舅舅他们坐在一起回城。 秦信芳没有再将帘子放下,而是一路与大家打招呼,等过了十里长亭,沿路相送的人渐渐没了他才放下车帘。 黎宝璐忙问,“舅舅,我婆婆呢?” 秦信芳一笑,“我将她托付给一位好友,由他带着她上京。” 分卷阅读628 秦舅母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黎宝璐道:“你婆婆体弱,我们要急行军,所以就先走了,她让你舅舅的好友送上京了。” 黎宝璐便知送婆婆和妞妞上京的是她师父了。 坐在车辕上的侍卫却蹙了蹙眉,他是跟着去宣旨的侍卫之一,当时他们困及,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吃饱了饭便去县城要来两辆马车,回来之后才发觉不对劲,传说与秦家住在一起的秦文茵却不在家中。 但她是良籍,本就来去自由,秦大人说她去朋友家玩,已给她写了信,稍后由朋友护送上京,这些话他们全都信了,但这一路走来,这夫妻俩竟是一点也不担心独自上路的秦文茵,现在黎宝璐问起,他们的回答的语气也好奇怪。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只要把他们两个平安送进皇宫他这一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顾景云低声和秦信芳说明现在京城的局势,以及之前发生的事。 “……陛下还在行宫中,如今在宫中主持大局的是太子,但,”顾景云顿了顿道:“或许是最近劳累太过,压力太大,殿下也病了,现在是太孙在主持大局,他年轻,且魄力有限,宫中已有些乱象。” 太子身体不好,太孙又还年轻,不少人都开始浑水摸鱼,四皇子被圈禁,二皇子和三皇子闭门谢客只当不存在,但五皇子和六皇子却空前活跃起来。 太孙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的确没多少势力,但百官也各有心思,这就不免混乱了,许多政令都不能通达。 秦信芳笑问:“那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哦,我本想提议太孙一切遵照陛下的旨意,直接将调查兰贵妃勾结鞑靼行刺的事全权交由禁卫军处理,不过我想他一定不答应,所以没提。” 秦信芳脸一黑,这个提议一出效果必定明显,百官恐惧害怕之下哪还有心思谋权? 但这毕竟不是正道,是乃下策。 “所以只能等舅舅来来做吉祥物,”黎宝璐见顾景云把秦信芳惹恼了立即笑嘻嘻的补充道:“舅舅也不用做什么,端着震慑他们就行。” 秦信芳面色一松,瞥了他外甥一眼道:“清和,你年纪也不小了,纯熙比你还小呢,你该多跟她学学。” 顾景云低头表示受教。 黎宝璐就在舅舅身后瞪了他一眼,这时候知道装乖巧了,刚才何必去撩拨他。 一行人很快到了宫门口,早有内侍备了轿子在等候,秦信芳他们一下车便被抬进勤政殿,太子和太孙现在在勤政殿办公。 何子佩和黎宝璐被带到偏殿休息,内侍则引着秦信芳和顾景云去见太子太孙,结果没到一刻钟,太孙和顾景云也被赶出来了,殿内只剩下太子和秦信芳。 殿内,太子激动的走下台阶,来到秦信芳的面前就要拜下,秦信芳忙扯住他,“太子折煞微臣了,您快起来。” 太子扯住他的手落泪,“先生!” 秦信芳叹息,“你我虽为师徒,但也是君臣,何况我们年纪相差并不大,你何必如此?” 太子擦了擦泪,含笑道:“孤这是太激动了,十五年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先生了……” 秦信芳也叹息,他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真的能够回到京城。 见太子脸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他忙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蹙眉道:“可请了太医?” 太子苦笑,“孤这身体先生也知道,能熬这么多年已是极限,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 他声音低低的道:“顺利登基,好把皇位传给又安,只是又安刚及冠,我给他请的先生资历有限,而清和年纪更小,他虽聪慧,与为君之道及国事上到底有诸多不通,所以大楚和又 分卷阅读629 安还得拜托先生。” 看着面色苍白的学生,秦信芳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他只能道:“你放心。” 太子便真的放下心来,开心的拉着秦信芳道:“先生回来了,今晚无论如何要留在宫中,孤想要与先生抵足而眠,这十五年来,学生有许多的话与您说。” 秦信芳强笑一声,道:“你该多休息,别熬坏了身子才好。” 秦信芳名义上有四个徒弟,除了太子便是卫丛,顾景云和黎宝璐,但实际上真正拜师的只有太子一个。 卫丛是因小时与他生活过一段,他教养过他几年,他强叫的老师,至于顾景云和黎宝璐,他们相当于他的孩子,并没有真正拜师。 所以真正的弟子只有太子这一个,而秦信芳对这个弟子也很满意。 作为太子,他不仅聪慧还胸怀宽大,善思善谋,如今他虽已掌国权,身体却差成这样,秦信芳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回到京城的喜悦此时已所剩无几了。 师徒俩在殿内挈阔,而偏殿里的太孙正恭恭敬敬地给何子佩行礼。 何子佩不敢接他全礼,避开后还以半礼,算是认下他这个徒孙了。 等秦信芳从殿内出来时已近午时,太子要留他们在宫里吃饭,结果才坐下苏总管就亲自从行宫赶回来,恭谨的道:“陛下宣召秦大人前往行宫。” 欢乐的气氛一滞,顾景云皱了皱眉,他舅舅一路舟车劳顿,还未休息呢。 秦信芳却笑着起身道:“也好,臣回京也该去给陛下请安的。” 苏总管忙道:“大人用过午饭再启程吧,陛下特意吩嘱过的。” “不必了,带着路上吃吧。”秦信芳与皇帝君臣十多年,最为了解他不过,只怕见不到他,他便心不安,虽然他们君臣曾经闹僵,但这种情况下,秦信芳却不愿他带着遗憾。 至少遗憾不能出在他身上。 这次秦信芳没带何子佩,只带了顾景云。 黎宝璐便带着何子佩回家。 从皇宫到行宫,快马也要两个多时辰,等一行人赶到行宫时皇帝已经用过晚饭昏睡过去。 迷糊间他被惊醒,一转头就看到了坐在一旁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秦信芳。 皇帝不由动了动手指,艰难含糊的叫了一声,“骏德……” 秦信芳惊醒过来,看到龙床上的皇帝睁开眼睛忙上前道:“陛下您醒了?” 皇帝看着鬓发微白的秦信芳,抖了抖嘴唇,含糊的道:“是朕糊涂了,当年不该那么左性。” 秦信芳微微一笑,转移开话题道:“往事已矣,陛下不必介怀,臣让苏总管进来伺候您吧。” 皇帝见他不说原谅的话,便知他心中不是不介怀,微微一叹道:“不必,朕就想与你说说话。” 246.第246章 狭路相逢 在秦信芳来前,皇帝心里想了许多的话要对他说,可真的见到了人,那些话又全都无法出口了。 问他这几年过得如何? 一个罪民,再有人照拂也不会过得多好。 问他怨不怨? 或许他一开始不怨,但在妹妹被休,女儿夭折之后他又怎么可能不怨? 皇帝一时沉默,君臣二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语,良久皇帝才沙哑着声音道:“朕将大楚交予你了,诸皇子之中,现能担当大任的也就只有太子,而太子病弱, 分卷阅读630 太孙年纪又轻,清和也还是一个孩子,他做太孙的先生……” 皇帝沉默片刻,其实他当时让顾景云当太孙的老师时没想把皇位传给太子的,没想到最后还是太子父子赢了,顾景云以后只怕就是帝师了。 他学识或许不错,但太年轻了,少了几分稳重,皇帝忧心不已。 秦信芳却了解自个的外甥,顾景云心智成熟,除了想法有些偏激外没什么毛病,便是在治国的经验上不足,摔几次跟斗就长起来了,只怕比他还能耐呢。 “陛下放心,清和聪慧,有他辅佐太孙,大楚一定能安定下来的。” 皇帝叹气,“朕六岁登基,至今已有五十三载矣,前二十五年兢兢业业,创下盛世,为人称道,没料到后二十八年却渐渐自负骄奢,误了国事,朕悔矣!然时间不可追溯,只望我李氏后人不再布朕的后尘。” 皇帝微微仰头看向缩跪在一旁记事的史官,微微抬手道:“将,将朕这临终之言交与太子太孙,让他们引以为戒。” 史官磕头应道:“臣遵旨。” 皇帝胸口急剧起伏了下,然后垂下手臂,眼睛慢慢的闭上,他含糊的留下最后一句,“让兰氏殉葬……” 史官面色大变,不由转头去看秦信芳。 秦信芳脸色淡然,伸出手去探皇帝的鼻息,半响才收回手,伤感的道:“陛下,崩了!” 苏总管听到动静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见皇帝眼睛微闭的躺在床上,连忙冲上前去摸他的鼻息,大恸,“陛下——” 九月初三,元熙帝崩于行宫,时年五十九岁,临终托孤于前内阁阁老秦信芳。 后一日,秦信芳被重新拜为内阁阁老,秦信芳以内阁满员为由固辞。 再一日,太子再拜他为内阁阁老,兼为太子太傅,首辅彭丹奉命亲自上门邀秦信芳入阁,秦允,大楚第一次有了五位阁老。 皇帝被让回皇宫停灵,举国皆哀,京中官员三品以上及诰命皆入宫哭灵。 黎宝璐很幸运,正好卡在四品上,得以幸免。 而何子佩现在还没有诰命,所以秦信芳虽贵为阁老,她也不用入宫哭灵。 俩人一下就清闲下来了。 黎宝璐撑着下巴看着店铺外的街道,担忧的道:“也不知我师父他们到哪儿了。” 何子佩也想念女儿,但她知道白一堂带着妇孺肯定走得慢,因此虽担心还是宽宥道:“别急,总会到的。我们先把她们的衣裳首饰准备好,等她们到了就不用再出来逛街了。” “好啊,”黎宝璐从桌子上挑了一匹桃红色的料子,笑问:“舅母这个颜色怎么样?给妞妞做小裙子。” “皇帝驾崩,三个月内要守丧,三个月后都冬天了,这料子不合适,还是买些颜色淡一点的布料。” 他们刚回京城,许多东西都需要重新添置,太子虽赏赐了不少,但还有许多的东西是需要自己买的,所以这两天何子佩都拉着黎宝璐逛街,对于皇帝驾崩,她并不多伤心。 她知道,若不是皇帝快要驾崩,当年的事又涉及到鞑靼,只怕她和秦信芳现在还在琼州等着太子登基大赦才能回来呢。 而皇帝驾崩对京城商家的冲击也不少,店铺外面都挂了白布,且头三日闭市,昨天才重新开张,街上行人减少,预计这三个月的生意都不会太好,因此这时候上门买东西是便宜一些的。 秦家的产业虽然会被还回来,但现银一文没有,他们现在全是用黎宝璐之前抄家得的那些钱,几万两看着多,但真买起东西来一点儿也不多。 所以何子佩能省就省,绝对不会等到价格上扬时再来买。 分卷阅读631 现在的布料和首饰普遍比平时低了五个百分点,单一件不觉得便宜多少,但他们买的东西多,合起来就多了。 所以黎宝璐也豪气的给她婆婆买了好几匹颜色浅淡的布料,回头让绣娘做。 当然,她亲爱的师父也不能忘了,黎宝璐选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就把店家藏货中最好的三分之一挑选出来了。 掌柜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本来还以为这三个月生意会很难做,没想到今日会来这么大一个客户。 黎宝璐选好了布料再去看秦舅母的,见她在比较两匹布料的颜色,黎宝璐便大手一挥道:“两匹都要了,反正以后也要做衣裳,布料不怕放。” 何子佩哭笑不得,“虽如此也不能这样大手大脚的,你和清和身上可没多少现银。” “没关系,秋收已经结束了,再过几日各个庄头就送收益来了,咱家不差钱。” 见黎宝璐这么豪气,何子佩就好笑道:“我家纯熙越来越有官家太太的风范了。”她将两匹布料一块儿交给掌柜,笑道:“那便一起包起来吧。” “好勒,两位太太选得多,店里可以直接送到家里去,不知府上……” “送到聆圣街的顾侍讲家,”黎宝璐掏出荷包来付钱,道:“你们去了聆圣街一打听便知。” 掌柜的却吓了一跳,“可是秦阁老现住的顾府?” “是啊。” 掌柜感激涕零的道:“原来是秦阁老府上,那这些布料我们该打五折才是。” 黎宝璐:“我们不接受贿赂,变相的也不行。” 掌柜的面色通红,“太太误会了,我家老爷是户部郎中,元郎中,当年全赖秦阁老才逃过一劫,小的本想将单给您免了,又怕您不接受,这才要收一半的钱。” “原来如此,”黎宝璐了然的点头,“然而我们依然不能接受,还是照之前的价格给吧,不然我们可不敢再来你这里买东西了。” 黎宝璐道:“我舅舅当年并不为单救某一人,而是为了社稷,为了君王,也为了百姓,你们这样倒让我们难做了。” 掌柜的心中感叹,常听闻秦内阁如何风光霁月,然而他从未见过他,但如今只看这位年轻的太太便知秦氏为人了。 掌柜的亲自抬了布料送俩人下楼,交给下面的伙计后一再的与她保证,“太太放心,店里的伙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布料送到府上。” 既然不能在价格上给予优惠,那就在服务上让对方如沐春风吧。 掌柜的才要把俩人送出店,店外忽然停下两辆马车,然后呼啦啦的一群人就笑着进来了,为首的人正拉着身旁一人说笑,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的黎宝璐和何子佩。 黎宝璐自然也看到了她,立时便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屈膝行礼道:“原来是二婶,竟这么巧,侄媳妇见过二婶。” 姜氏见到她笑脸便一顿,待看到她身边站着的人更是僵住了笑脸,她强笑一声道:“原来是宝璐和秦夫人啊,倒是巧了。” “是挺巧的,”何子佩清冷的目光落在姜氏身上,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方道:“看来顾二夫人这些年过得不错,我粗粗回京,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因此也没能上门拜访顾老夫人,今日既然不巧遇见,那就请顾二夫人帮忙传句话,关于小姑,我们秦家有些问题要与忠勇侯府商讨一二,不日便会上门拜访。” 姜氏脸色微变,知道何子佩这是要秋后算账了,现在秦氏东山再起,风头正劲,秦信芳不仅是内阁阁老,还是帝师,荣宠更盛从前。 而顾家,顾家除了顾侯爷,根本没一个可用之人。 面对强势的何子佩,姜氏只能僵笑道:“我会将话传给婆母的。 分卷阅读632 ” 何子佩微微点头,转身带着全是星星眼的黎宝璐离开。 黎宝璐不住的偷看秦舅母,上了马车才小声道:“舅母你好厉害……” 何子佩眼里露出笑意,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道:“傻孩子,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我是宗妇,我的丈夫不仅是阁老还是帝师,我又照顾了你母亲几年,亲自送她出嫁,长嫂如母,我的对手是顾老夫人,她在我面前自然底气不足,何况,”何子佩眼中闪过冷光,含笑道:“当年的事她也掺了一手,加上你母亲的嫁妆,她心虚,自然不敢与我交锋。” “但你是晚辈,她瞧不起你是童养媳出身,自觉高人一等,你自然觉得她难对付,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皆落了下乘,人与人交锋更重要的是自身的智慧和能力,背后的势力只能是借势,若是完全依仗之则本末倒置,失了先机了。” “那舅母要跟顾家谈什么?” 何子佩清冷的道:“自然是谈和离和通奸的事了,当年我和你舅舅已被关押,又被判了流放,这才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他们差点害得你婆婆和清和死在外面,这笔账不能不算。” 247.第247章 惊慌 别看何子佩温温柔柔的,心却比丈夫还要坚强,当年何家坐视不管,几位堂兄对她避而不见,如今她回京除了第二天去何家见过母亲一面外便不再登何家的门,也不见何家人。 对娘家尚且如此,何况顾家? 她嫁给秦信芳时秦文茵才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平日除了去学堂便与她厮混在一起,说是长嫂,其实与母亲也不差了。 当年秦文茵自己拎着一个大包裹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何子佩气得差点抗旨转身杀回京城,这口气何子佩堵了十五年。 何子佩来势汹汹,姜氏哪还有心情逛街,她一走便拉着身旁的人道:“大嫂,我得先回去给老夫人传话了,免得被她打上门去还毫无准备。” 姜大太太蹙眉,“姑姑进宫哭灵去了,你现在回去也没用,反而吓着孩子。” 姜氏这才看到吓得面色苍白的女儿,忙把她拉进怀里哄,“别怕,别怕,有娘在呢,你祖父可是忠勇侯,她也要敢上门来闹。” 姜大太太也拍了拍自家几个女孩的手道:“我和你们姑妈说话,你们快带了表妹出去玩,就在外面选布料,可不许走远。” 几个小女孩这才手拉着手出去,丫鬟婆子们也呼啦一群人跟着出去了,包厢里一下只剩下姑嫂两个。 姜大太太叹息道:“虽然你们顾家不必怕她,但秦氏现在风头正劲,你还是该劝一些姑妈,暂且忍一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顾家子嗣繁茂,总有能压过秦氏的那一天。何况她那外甥不还是你们顾家的子孙吗?” 姜大太太压低了声音道:“她再硬气,膝下也无一儿一女,以后还得指望你那位好侄儿养老,抓住了顾景云姓顾这一条,不怕她不让步。” 姜氏拢眉道:“大嫂你不知,那顾景云小小年纪更是可恶,他对顾家可没有半点情分,别说用他要挟秦氏,秦氏不用他对付我们忠勇侯府就算好的了。而且我们两家已经分宗,现在别说我,就是我们侯爷都管不到他身上。他自己是族长呢。” “所以我才说你们侯爷糊涂,当初怎么就分他出宗?不仅不该分,连家也不该分的,你们握着他,他就得守忠孝仁义。” “谁说不是呢?”姜氏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叹气,“但当时侯爷一意孤行,就是老夫人劝了都没用,侯爷还说这样是为我们好呢。” 姜大太太垂眸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秦信芳都拜相了,秦文茵怎么还不回来,她不会是死了或改嫁了吧?” 姜氏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和大嫂悄悄打听过,说是他们路途赶得急,且一路有刺客偷袭,所以把秦文茵托给了别人带上京城,我计算着,也快回来到了。” b 分卷阅读633 r “那你们可得小心点,何子佩不是善茬,你这位曾经的妯娌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当年做不出拎着个包袱就逃出顾家的事,秦氏今非昔比……” 姜氏面上更加忧虑,她当然知道秦氏今非昔比,自从行宫发出召回秦信芳的圣旨后她就一直睡不好,吃不好,当年他们以为秦氏一族必死无疑,行事也就没有遮掩。 秦文茵一切都看在眼里,当年便是她和唐氏提议休妻,秦氏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们? “既然与秦氏对峙已是不可避免,你们不如把事情做得漂亮些,当年的事闹得那么大,人心惶惶,你们顾家趋利避害也无可厚非,秦氏上门你们就服个软,再把秦文茵的嫁妆归还,主动赔些东西,不行就让顾三重新娶秦文茵就是,至于方氏,她家现在哪还敢说话?巴不得隐身不见呢。” 姜氏脸色突然惨白,姜大太太见了吓一跳,忙拉住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姜氏强笑一声,摇头道:“没,没事。” 她起身道:“嫂子你先逛,我得先回去了,老夫人和大嫂都不在家,只恐家中有事找不到人。” 姜大太太却是不信,微微眯了眼想刚才她说了什么吓得她这样,是秦文茵的嫁妆,还是赔钱?或是贬方氏为妾的话? 姜大太太想到以前似有似无的传言,同样吓了一跳,忙拉住她道:“小姑你说实话,秦文茵的嫁妆是不是在你和你大嫂手里?” 姜氏脸色更白,姜大太太忍不住跺脚,“你怎么这么糊涂,她的嫁妆你也敢拿,还不快回去把东西备好,真叫何子佩打上门去,你们二房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你闺女还嫁不嫁人?” 姜氏抹泪,“我哪知道秦氏都那样了还能东山再起,都是那顾景云弄妖,当时他初初回京时就该想办法处理了他去。” “你快回去,先把能凑的凑齐,不行的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姜氏可是姜家的女儿,这场火有可能会烧到他们身上来。 姜大太太心内对姜氏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安抚她,为今之计是今早把秦文茵的嫁妆备好。 姜氏带着女儿火速赶回顾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自个的心腹嬷嬷叫来,问道:“秦氏的嫁妆赎得怎么样了?” 嬷嬷一愣,斟酌的回道:“太太,库房里的都找出来了,但已送出去和卖出去的因时日一久,只怕很难找回了。” 姜氏眼一厉,拍了桌子道:“我看是你们不尽心吧,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们却还一件东西都没找回。” 嬷嬷心中冤枉,说是赎买,可您也要给钱啊,而且之前您漏出来的口风明明是顾景云不足为惧,只把库房中已存在的准备好,其余的以毁损报上去。 至于送出去的,她一个奴才总不能跑到别人家去把已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吧? 这当然得她这个做主子的亲子去才行啊。 嬷嬷心里苦,但嬷嬷不说,所以嬷嬷跪到地上认错,“奴婢知错。那二夫人,奴婢这就去以前的店铺看看那些东西还在不在?” “赶紧去。” 嬷嬷起身,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夫人,送出去的那些怎么办?总不能真的上门索要吧?” 姜氏脸色变了变,这也是她一直不愿筹措秦文茵嫁妆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要真的上门去索要,岂不是要把自个的脸皮撕掉放到地上踩,还是踩了又碾的那种。 她对自己狠不起来呀。 嬷嬷低声道:“夫人,那些东西礼单上都还有记载,不如到聆圣街那边找找是否有相似的,只要做得谨慎些……” “不行,”姜氏青着脸道:“秦家书香世家,几代积累,你觉得他们会看不出真假赝品? 分卷阅读634 ” 她深吸一口气道:“你先下去打听卖进店铺里的那些,能用钱赎回来的先用钱赎回来,剩余的,等晚上老夫人和大夫人回来再说。” 嫁妆又不是她一个人贪墨的,唐氏也有份儿,没理由就她一个人焦急。 而且当年那事老夫人也知道,而且是她默认的。 顾家有资格进宫哭灵的只有顾老夫人和大夫人,姜氏和方氏因丈夫官职低微都不用进宫,只在家里处理家事。 哭灵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儿,顾老夫人本又中风过,恢复过来后身体也大不如前,今天傍晚出宫回来时还是被下人抬进府里的,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谁知她还没缓过一口气来,二儿媳姜氏就来了。 当然,来的不仅是姜氏,方氏也来了,两个儿媳妇围着她伺候,顾老夫人更喜欢让她贴身的丫头伺候,因此才要挥手让她们退下,姜氏就战战兢兢的道:“母亲,儿媳今日上街碰到了秦夫人。” 顾老夫人拢眉,“哪个秦夫人?” “就是秦阁老的夫人,”姜氏小心翼翼的瞄着老夫人,见她眉头紧皱,更加小心的道:“她说不日要来拜访母亲。” 顾老夫人眼中闪过厉色,胸膛急剧起伏了下,片刻后才咬着牙道:“我们两家已无任何关系,她来见我做什么?” 因为秦信芳起复,他们顾家这两个月来一直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这次进宫哭灵尤甚,顾家的位置是最差的,每日要晒最多的太阳,供应到的食水都是冷的,这一切都是拜秦家所赐。 顾老夫人心中知道这些事肯定不是秦信芳吩咐,而是宫中的人看人下菜碟儿,但她还是忍不住迁怒秦家,这一切都是因为秦家! “儿媳不知道,可能是为了十五年前的事,毕竟秦氏的嫁妆还在府上呢。” 顾老夫人沉默片刻才冷笑道:“她是被休之人,嫁妆给与不给本来就是要看夫家的意思,何况她的嫁妆已判给顾景云继承,他们要想要大可以去问他们的好外甥要去。你们尽快将准备好的嫁妆送到顾景云那儿,这事就算了解了,我不想在侯府里再看到秦家人。” 姜氏沉默片刻才问道:“大嫂把嫁妆准备好了吗?” 顾老夫人目光在屋内一扫,指了个丫头道:“你去问大夫人,秦氏的嫁妆可都准好了?准备好了赶紧着人送到聆圣街去。” 答案当然是没有,唐氏和姜氏一样,当初顾景云说给她们三年之期准备嫁妆时并没有往心里去。 秦家已没落,顾景云又只是一个小小的进士,俩人一来实在不想归还,二来实在没脸去讨要已送出去的礼物,所以能拖便拖,哪里真的想归还? 和姜氏一样,唐氏能拿出来的也只有在库房里的。 顾老夫人气得手指发颤,含糊的骂了一声“蠢货”。 248.第248章 到达 顾家再次因秦家而聚在了一起,顾侯爷和顾老夫人坐在软榻上,手里正拿着两份单子看,而左右两边分站了三房的大小主子,顾乐康便站在父亲下首,垂头去看跪在中间的唐氏和姜氏,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顾侯爷静静地将单子翻完,面无表情的问道:“从二月至今足有七个月的时间,你们就只能凑出这些东西来?” 姜氏和唐氏尽皆低头。 “除了库房找出来的,有哪一件是你们从外头找回来的?” 见姜氏和唐氏沉默,顾侯爷气笑了,“好,好,好,不愧是我顾家的儿媳,有胆量,那你们的胆子不由再大些,等秦何氏找上门来,你们就直接与她去衙门谈一谈这侵占妯娌嫁妆的案子吧。” “父亲,”顾怀德不由叫道:“这 分卷阅读635 不是让满京城的人看我们顾家的笑话吗?” “我们顾家早成了笑话了,”顾侯爷拳头紧握道:“我不介意再让他们多看些笑话。” 顾怀德面色苍白,姜氏和唐氏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等去完了衙门,你们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吧,你们这样的儿媳我顾家却是不敢要了的。” 唐氏吓摊,“父亲饶命,儿媳知错了,这就让人去把东西买回来了。” “顾家已经休过一个媳妇,不介意再多休两个,”顾侯爷目光如鹰般盯着她们道:“顾家这一年来丢的脸也足够多了,不介意再丢两次。” 唐氏和姜氏脸色刷白,顾家或许只是丢脸,她们却有可能丢命,她们的娘家可不像秦文茵的兄嫂那样宽容,真的被休回家她们也不用活了。 而且,她们的孩子怎么办? 她们可都给顾家生育了儿女。 顾侯爷似乎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淡然的道:“本侯看有个被休的母亲也没什么不好,或许还能激励孩子们成才呢,只看景云便知,他不就理直气壮,自信骄傲吗?” 唐氏和姜氏见顾侯爷面上淡然,显见是说真的,再不敢推塞,忙道:“儿媳一定会尽力寻找,哪怕凑不齐也会想办法以同等价值的东西相赔。” 顾侯爷却不像以前那么轻易放过她们,追问道:“卖到店铺里的那些还好,还在的只用钱便能赎回,那些送人的和已被人买走的,你们打算如何要回?” 姜氏心虚,唐氏咬咬牙道:“儿媳亲自上门去求,已被人买走的,只要知道买家,儿媳也亲自上门去求,若是不知买家,只能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来一样的相赔。” 顾侯爷就看向姜氏,姜氏舌尖冒苦,但也不得不点头道:“儿媳和大嫂一样亲自上门去求。” 顾侯爷依然面无表情,“但也不能没有一个期限,哭灵结束秦何氏便会上门,你们在此之前拿回多少东西我们就能掌握多少主动权。” 唐氏犹豫,“可儿媳每日也要进宫哭灵,这……” 顾侯爷静静地看着她道:“这是你的事情,本侯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和时间。” 唐氏微微咬牙,心下惶恐。 姜氏同样不好受,她不用哭灵,那她必得上门讨东西,本来还有唐氏作伴,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出面,到那时候大家的目光势必都投在她身上,实在是,太丢脸了! 姜氏颓唐的被儿媳和女儿扶着离开。 顾老夫人等人全都走完了才沉声问道:“何氏她想做什么?” 顾侯爷叹息一声,道:“你忘了当初老三他们休妻用的理由是无所出?而秦氏走时已怀有近两个月的身孕,这条理由是不成立的。” “何氏心疼她的小姑子,不会让她背着被休弃之名的,当初秦氏拿着休书就走了,直接在琼州那边落户,但休书其实并没有拿到衙门盖章上册。” 休书并不是写了就生效的,还得到衙门去上册登记,但登记时还得女方娘家签字,是将户口重新落回娘家,还是重立女户都要确定。 民间休妻简单,一般拿了休书后夫妻之间的关系就算结束了,民不告官不究,因此户籍管理有漏洞。 但秦家显然不属于民不告的这一类,所以于顾家这边来说,秦文茵早已被顾家休弃,不是顾家媳,但于秦家来说,那封休书他们没签字登册,这件事他们可以不认。 顾老夫人垂下眼眸道:“秦家不会让秦氏再回顾家的。”就算他们有心让她回来,秦家也不会答应的。 顾侯爷点头,“所以她应该是想改休妻为和离。” 分卷阅读636 顾老夫人握紧了拳头,“和离,若不是男方有错,哪家会同意和离?这不是把老三往火堆上架吗?” “他早已在火坑上了,”顾侯爷闭了闭眼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能管到现在已是很不错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顾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侯爷,你就忍心让侯府被一群外人打散了?” “我累了,”顾侯爷眼中闪过伤痛,无奈的道:“夫人,我和二弟他们用命拼出来的荣誉和功劳他们只用一年就折腾殆尽,我还能怎么管他们?如今朝中已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与其跟秦家对着来,不如放开手让孩子们自己去折腾,是死是活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顾老夫人气得脸色薄红,“我们就是休了秦氏,他们秦家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顾侯爷看着妻子叹气,“秦家没对我们赶尽杀绝,夫人,如今是你走火入魔了,想想十五年前你回来时听说老三把秦氏休后说的话,再看看你现在做的事。” 顾侯爷起身道:“秦信芳还不至于就因此对顾家赶尽杀绝,他要的不过是他妹妹占据道德的制高点,要的不过是一口气,我们便成全他又如何?” 他背着手伤怀的道:“便是没秦家,我们这三个儿子又有谁能有出息?与其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不如用他们的前途换来喘息之机,乐康聪慧,心有正气,而乐庄也宽厚大方,他们兄弟俩齐心,自然可以重振顾家。” “侯爷?”顾老夫人惊疑不定的瞪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变化这么大,明明之前他还想着压制顾景云的。 顾侯爷却在心中苦笑,若能压着顾景云和秦家不让他们出头自然好,即便他们顾家有些不好听的名声,过个几年也就淡了,等孩子们都结亲,再多做些乐善好施的事,十几年后谁还会记得秦文茵是谁? 可现在不一样了,秦家平反了,不仅秦文茵,秦信芳都回到了京城。 从行宫发出召回秦信芳的圣旨开始,顾侯爷就在想对策,可从圣旨发出到秦信芳回到京城他依然想不出好的对策,实在是当年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太蠢,将事情做得太难看,而秦文茵也太狠,将事情做绝,他们顾家和秦氏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若顾景云对顾家有一份情在还好,由他在中间杵着,两家好歹能缓和一些关系,但顾景云是完全偏向秦氏的,跟顾家简直像是有生死大仇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盼着秦信芳死在路上,可惜他命太好,不仅平安回到京城,陛下还与他托孤,再次位极人臣。 对方盛极,顾侯爷再不甘愿也得暂退一步,他是打仗的将军,打不过就示弱,就后退,没什么丢脸的。 等到积累够了资本再重振兵威向前便是。 而且他也累了,他不想再把时间耗在这件事上,三个儿子已然没了希望,他不希望孙子们还生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不就是认输吗? 为了顾家的未来,他能屈能伸。 但显然顾老夫人没有这份心胸,她既焦心又愤怒,加上每日凌晨就要进宫哭灵,直到傍晚才能出宫回家,身心俱疲之下没两天便病倒了。 顾家无奈,只能和礼部请假请免老夫人哭灵资格,与此同时,姜氏上户部尚书家,户部左侍郎家等上官人家讨要曾经送出去的礼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 官僚阶层的家眷们哗然,这得多不要脸才能上门去讨已经送出去的东西啊? 但很快便传出那些东西是秦文茵嫁妆的话,于是大家看向秦家和顾家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顾家贪污秦文茵的嫁妆不奇怪,今年二月顾家分宗时就闹了一出了,让大家诧异的是秦家竟是打算追究到底吗? 秦家书香世家,一向好面子,为人又仁善,还以为秦信芳会轻轻放过呢,没想到会逼得顾家亲自上门讨要已送出去的嫁妆。 分卷阅读637 舆论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有人觉得秦家这么做天经地义,顾家忘恩负义不说连儿媳的嫁妆都贪,好不要脸。 但也有人觉得顾家不要脸是真,但秦家也逼人太过,气势太盛,毕竟曾经是亲家,秦家如今唯一的血脉又姓顾,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在私底下的舆论越变越奇怪时,白一堂驾着骡车,带着秦文茵和妞妞慢悠悠的晃到了京城。 一家三口,不,是一行三人都坐在车辕上抬头看向巍峨的城墙,宽大的城门口。 白一堂并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但此时依然忍不住感叹,“壮哉美哉,故人已变,这城门与城墙却永久不变。” 秦文茵抬起头来复杂的看着巍峨的城墙,叹道:“故人常叹物是人非,人在世间面前实在渺小得不值一提。” 妞妞夹在俩人中间看看这个,又抬头看看那个,奶声奶气且霸气侧漏的指着城门叫道:“我要吃饭!” 白一堂立即一抖缰绳,应道:“小姑奶奶,小的这就伺候您进城吃饭。” 伤感的秦文茵也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 249.第249章 谁的女儿 妞妞两岁了,正是看见****都想捡起来塞嘴里尝一尝的年纪,而且极为调皮机灵。 没有了弹压她的何子佩在,她简直过起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生活,一路走来累了困了要抱,烦了厌了要玩,饿了要吃,不饿看见好吃的也要吃。 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不给她吃? 这熊孩子能哭得天都给塌下来,飘逸洒俊的白大侠直接被这小姑奶奶磨得没了脾气,一听说她要吃饭立即屁颠屁颠的把骡车赶进城,也不急着去找秦信芳,在路边找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馄饨摊子坐下,点了两碗馄饨,自己吃一碗,秦文茵和妞妞吃一碗。 妞妞才学会抓着勺子吃东西,坚决不要秦文茵喂,自己颤颤巍巍的捞了馄饨吃,直吃得一头一脸的汗。 吃完了馄饨她的眼睛就定在一旁烤羊肉的摊子上不动了。 秦文茵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道:“肚子都鼓起来了,而且这羊肉是烤的,你年纪小,脾胃弱吧啦吧啦。” 妞妞眼里立即溢满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白一堂。 白大侠摸了摸自己的荷包,低声道:“其实吃一两串也没什么。” 秦文茵不赞同的看她,“不能再宠着她了,孩子越宠越难教。行了,我们快回家吧,大哥和嫂子心里不知多着急呢。” 眼见着妞妞就要张嘴大哭,白大侠忙闪到羊肉摊子上买了两串塞她手里,见这孩子的眼泪立即收起来,他便慨叹道:“难教就算了,让她爹娘教去吧。” 反正不是他闺女,跟他没关系,只要不哭就行。 秦文茵气了个倒仰。 白一堂讨好的对她笑笑,低头抱了正啃得满嘴油的妞妞上车。 “聆圣街往哪儿走呢?我久不来京,这路都不认识了。”白一堂坐在车辕上四顾的问道。 秦文茵这才板着脸往前指路道:“往前走。” 聆圣街是因那整条街上都是贩卖读书人所用的读书用品而得名,那一整条街都是做读书人的生意,包括古董字画等,秦文茵做学生时也常到那里玩,那时女子束缚没现在那么严格,每旬放假她们都会约上二三好友去那里逛街或参加文会,对那里再熟悉不过。 有秦文茵的指点,马车很快就驶入了聆圣街,妞妞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大都市,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说什么也不肯回车厢,秦文茵无奈,只能抱着她坐在车辕上,同样充满怀念的看向京城两边热闹的街道。 分卷阅读638 她在看街道,街道两边的人自然也能看到她。 车辕上的三人衣着都很朴素,但耐不住他们男的俊,女的漂亮,小孩可爱,走在路边急匆匆而过的人尚且会投射目光,更别说两边酒楼茶楼上特意坐着靠窗位置的人。 于是,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秦文茵。 茶楼二楼的包厢里,李氏正百无聊赖的捏着一块点心含笑看着她女儿和侄女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偶尔撇向窗外扫视一下聆圣街下的人生百态便收回目光,但她突然身子一僵,立即扭了脖子瞪向窗外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 她“砰”的一下起身,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去瞪着车辕上的妇人,那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圆润可爱的小女孩在哄,小女孩似乎很想下车去买东西,正在扭动着身子…… “娘,你怎么了?”钟莲见母亲如此失态,忙丢下堂姐妹们奔过来。 李氏却没空闲理会女儿,而是冲身后招手激动的叫道:“碧池,你来看那是不是文茵。” 钟莲便见母亲身边的林嬷嬷以不合常理的速度奔到窗口,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儿便大声叫道:“是秦姑娘,姑娘,真是秦姑娘!” “文茵,文茵!”李氏忙拍着窗口惊叫,试图引起马车上的人的注意。 其实也的确引起了秦文茵的注意,不仅秦文茵,很多人都看过来,以看稀奇的目光看向李氏。 李氏却再顾不得,又哭又笑的探出身子冲马车上的人招手,“文茵,是你吗文茵?” 秦文茵看到窗口的人,心中一惊,片刻后才笑着同她招手,“静怡!” 李氏转身提着裙子就往下跑,钟家的小姑娘们都吓坏了,这真是端庄贤惠的母亲(婶娘)吗? 钟莲顾不上其他,忙也提着裙子往下飞奔,其他堂姐妹一看,纷纷跟上。 于是京城难得见到一群贵女奔出茶楼,瞬间围上了一辆寒酸的骡车。 李氏站在骡车旁,拉着秦文茵的手落泪,“一别十五载,我心甚苦,苦于没能帮上你,如今终于见到你了。” 秦文茵对她扬起大大的笑脸,感叹道:“是啊,这都十五年了,以后不用再如此苦思,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李氏掏出帕子摸了摸眼泪,好奇的看了俊逸的白一堂一眼,又看了眼秦文茵怀里的孩子,面色有些古怪,不过她什么都没问,此时被这么多人围观,不论她问什么都不好。 李氏立即转身道:“走,我带你回顾府,如今你兄长和嫂子都住在你儿子的顾府上,听说他们把左右两边的房子都买下来打通了……” 钟家的车夫很快把马车赶过来,李氏带着钟家一众女孩上车,跟在骡车后面便往聆圣街深处去。 钟莲惊奇的看向前面,小声的问母亲,“娘,那就是您的至交好友秦姨吗?” 李氏含笑点头,“是啊,我们读书时最要好了,还有你王姨,”想到早逝的王瑶,李氏抹了抹眼泪道:“当年我们三个最要好,出入皆在一处,偏嫁人的时候又都在京城,所以一直没断了联系,谁知道开平案之后会物是人非。” 王瑶早死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因都在京城她还能照顾一二,但秦文茵她却是有心无力。 钟家虽有侯爵,但比顾家还不如,根本照应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但此时秦家翻身了,秦文茵回来了,李氏高兴得想要飞起来,这些年可憋死她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顾府去,何子佩早听到风声迎出来了。 待看到被秦文茵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何子佩再也忍不住,快步迎上来,“妞妞,妞妞。” 正东张西望的 分卷阅读639 妞妞看到何子佩,眼睛登时一亮,张开双臂大叫道:“舅婆,舅婆。” 妞妞扑进何子佩怀里,小声的告状道:“奶奶好凶,不许我吃东西。” 刚下马车迎上来的李氏听到这两声差点摔倒在地,她目瞪口呆的去看站在何子佩身后的黎宝璐,这孩子,这孩子不是文茵的,是顾景云和黎宝璐的? 跑来看热闹的人也低声议论起来,“顾太太看着年纪这么小,竟然已经有个两岁的女儿了?” 有人迟疑道:“这也不稀奇,有的女孩成人早,十一岁上下怀孕的也有。” 妞妞也看到了舅婆身后的黎宝璐,她偷眼看她,小声的问:“舅婆,这就是我娘亲吗?” 何子佩抱着她心酸不已,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半年前这孩子刚学会说话时,他们死活不让她叫他们父母,硬逼着她叫舅公舅婆,可现在…… 黎宝璐却哈哈大笑起来,抱着她往天上抛了抛,接住后朗笑道:“当然不是了,我是你嫂子,这才是你娘亲呢。” 黎宝璐指着何子佩,对她笑道:“舅婆就是你娘亲,舅公就是你爹爹。” 妞妞一脸懵懂却坚决的道,“不对,我看过爹爹和娘亲的画像,不是舅公和舅婆的样子。” “那是我们骗你的。” “纯熙!”何子佩着急的看向她。 黎宝璐却盯着妞妞的眼睛笑问,“知道我们为什么骗你吗?” 妞妞含着眼泪委屈的摇头。 “因为有坏人,”黎宝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在琼州外面有很多坏人一直盯着我们,他们专门抢你爹爹娘亲的孩子,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你就会被他们抢走,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所以你爹爹和娘亲只好把你寄在我和你哥哥的名下,这样就没人知道你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了,也没人能把你抢走了。” 妞妞脸色煞白,下意识的抱紧了黎宝璐,“那,那我不叫爹爹和娘亲,还叫舅公和舅婆就不会被抓走了吗?” “不用了,”黎宝璐脸上兴高采烈地道:“我们不用再假装了,因为你爹爹和哥哥把那些坏人全都打倒了,再也没人敢抓走你了,所以你可以叫自己的爹娘做爹娘了。” 妞妞迟疑的看向何子佩,小声的问道:“真的吗?” 何子佩伸手捂住嘴,满脸是泪的点头。 妞妞立即伸手让她抱,在她怀里小声的叫了一声“娘亲”。 何子佩立时泪如雨下。 李氏没想到秦家在琼州竟艰难至此,连生了孩子都没敢记在名下,抖了抖嘴唇后扭过头去默默地流泪。 围观的人也沉默的看着那对母女。 黎宝璐转身便让人回去拿出几盘喜糖来发,笑眯眯的道:“今日我秦家有喜,走过路过的都沾沾喜气,不要客气啊。” 凝滞的气氛立时一松,大家纷纷上前抓喜糖说好话,这个道:“恭喜秦夫人喜得千金,回头一定把贺仪补上。” 那个道:“不愧是秦大人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这样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回头我们可来讨一杯喜酒喝。” 250.第250章 决心 何子佩抱着女儿,微微弯腰谢过每一个夸奖妞妞的人。 黎宝璐就趁机溜到师父身边,心疼的捏了捏他的胳膊道:“师父,你怎么瘦了?” 白大侠惆怅的叹气,路上带着这么一个熊孩子能不瘦吗? 话说当年他收黎宝璐时她也才三岁,那时候她怎么就那么听话呢? 分卷阅读640 等到把喜糖都发完,把人都送走,何子佩和秦文茵这才请李氏和钟家的姑娘们进门。 何子佩知道她们姐妹有许多话要说,而她也有许多的话要问妞妞,因此微微对李氏点头道:“静怡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李氏忙起身道:“嫂子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何子佩笑眯眯的离开,出来便郑重的对正在打量院子的白一堂行了一个大礼,还让妞妞跪下给白一堂磕头,郑重的谢道:“多谢白大侠一路相护,妾身感激不尽。” 白一堂忙把妞妞抱起来,又虚扶了她一把道:“夫人不必多礼,秦氏高义,白某人虽是个江湖人却也知道仁义二字,何况宝璐多仰仗你们抚育照顾,师同父,我这个做师父的不够尽职,宝璐也多有缺点,以后还请夫人多担待一二。” 白一堂无妻无子,甚至无父无母,唯一的牵挂便是黎宝璐,而他身无长物,能为徒弟做的也就是刷她婆家的好感度了。 何子佩见他如此不由心下感叹,这人竟是忘了宝璐先是成了他们家的童养媳才成了他的徒弟吗? 按照责任来说,他们秦家的义务和责任更大呢。 黎宝璐把钟家的姑娘们安排在院子里赏花赏树便跑到厨房里游了一圈,让红桃和青菱分别端了点心送到给秦文茵和钟家的姑娘,自己端了一大盆面去给她师父。 白一堂进城后才吃了一碗馄饨,肚子正饿,看到面上浇的红红的牛肉,立时胃口大开,给徒弟递了个赞赏的目光后就接过那盆面进客房用去了。 堂屋里李氏正拉着秦文茵在哭,“手怎么变得这么粗了?” 秦文茵不在意的笑道:“在琼州自然比不上京城,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其实我们过得比别人要好很多。” 至少她们不用风吹雨打的下海打渔和下地播种收割,这就已经过得很幸福了。 但李氏却心疼不已,抹了抹眼泪问道:“顾家现今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吧?你打算怎么办?” 秦文茵外柔内刚,她们三人中就属她主意最正,当年顾家休妻,她一声不分辨,拿了休书便偷偷离开京城追上兄嫂一起逃出京城,她不相信她会什么事都不做。 果然,秦文茵冷笑道:“自然是拨乱反正,事实如何就该当如何。” 李氏既担忧又解气,“兰贵妃殉葬,兰家三代被诛后嫁进方家的兰家女就病逝了,如今方家生怕受四皇子和兰贵妃牵连,对于嫁到顾家的方氏应该也不会太重视,你要对付她应当不难。” 秦文茵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茶杯道:“你错了,我要对付的不是她。” 方氏婚前与她丈夫苟合固然可恨,但更让她痛恨的是顾怀瑾,当时开平案刚事发,朝局混乱,秦家牵涉其中,她每日提心吊胆的关注朝政,担忧兄长,甚至与侯爷献策让他和顾老夫人回乡躲避,可没想到他会在这时背叛他们的婚姻。 秦文茵冷笑一声,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顾怀瑾无耻却不够狠毒,优柔寡断,当年她才能从京城逃脱,不然等顾侯爷和顾老夫人从老家回来,她必死无疑。 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到现在她都记忆尤深,所以她并不想一刀子便把他杀死,而是想让他也尝尝当年她的感受。 不过这些事秦文茵是不会和别人说的,哪怕是曾经的闺蜜也不会说,所以她转移开话题笑道:“今儿可真是巧,怎么就在聆圣街碰上你了呢?” “我是陪家中的几个女孩来买些书的,你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像从前对女子那般宽容了,女孩上街不仅要带帷帽,还要家长陪同才好,哪里像从前,我们想出门便出门,就是不带丫头也没人说闲话。”李氏叹惋道:“好好的世道全叫兰氏给坏了。” “会变好的。”秦文茵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别 分卷阅读641 人且不提,皇后娘娘当年也是松山女学的杰出人物呢。” 和清溪书院一样,松山书院也分为男学和女学,而刚刚受封为皇后的太子妃便出自松山女学,而太后也曾是清溪女学的学生。 俩人都很开明,解除兰贵妃影响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禁锢不过是时间问题,当然前提是以后不再出现那么脑残的上位者。 俩闺蜜久别重逢,有不少的私密话要说,介绍完各自的儿女,便不由说到王瑶,李氏微微叹息道:“瑶瑶留下的儿子也十七岁了,现就在清溪书院里念书,只是那孩子……” 李氏满目忧虑,叹息道:“那孩子人品相貌都像她母亲,再加上被他家祖母磋磨,性格软弱得不像话,幸得太子府时不时的照料,这才平安长大。” 李氏是宗室女,出嫁时才被封为静怡郡主,她爹是没实权的郡王,她娘又没儿子,因此嫁的忠远侯府也已没落。 而王瑶是皇后的亲侄女,太子的亲表妹,只可惜她父亲早逝,所以她在家里同样不受宠。 但三个女孩却都聪慧敏锐,且意趣相投,三人从小班便是同窗,一直到女学毕业,连嫁人都是前后脚的功夫,所以一直很要好。 如果说李氏活泼开朗,明艳大方,秦文茵外柔内刚,才华横溢,那么王瑶则是温柔善良,聪敏过人,可十五年前的一件案子一下便把其中的俩人卷了进去。 秦文茵被休,不得不带着身孕跟着兄嫂南下避祸,而王瑶则是因为皇后被囚,太子被软禁,王氏被厌弃而成了刘家的累赘,不到一年便抑郁而逝。 因为两个好友的遭遇,李氏一直郁郁寡欢,如今抱着秦文茵总算能哭得痛快了。 俩人并不知聆圣街内外已经因为秦文茵的归来掀起了风波。 当时李氏从茶楼里跑出来的画面不少人都看见了,因为近十年来难得见一贵妇如此失礼,大家不由多关注些。 结果一关注便有人窥到了些真相。 “那好像是秦阁老的妹妹,她回来了?怎么怀里还带着个孩子,哎呦,她旁边的男子也挺俊的,莫非是再嫁了?” “顾怀瑾的次子都比秦氏生的孩子小两个月而已,还不许人家再嫁呀。” “但女子就应该从一而终……” 众人便嘘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顾家不仁不义,秦氏还要替顾家守着?这得多变态?” “就是,就是,何况秦氏可是上过女学的,十多年前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何况秦氏被休还有苦衷,没看现在秦家都找顾家要公道了吗?听说顾家的儿媳现正满京城的讨要秦氏的嫁妆呢。” “顾家也真够无耻的,竟然挪用而儿媳的嫁妆……” “我只好奇那男子是谁,虽然长得俊,但他身上穿的是布衣吧,秦氏可是秦阁老唯一的妹妹,当年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呢,竟然嫁给一个白衣?”说的人痛心疾首,秦氏就是再嫁也不能随便嫁个男人啊,她值得更好的。 这话一出大家立时一静,然后纷纷议论起来,是啊,是啊,怎么能随便嫁人呢,除了顾怀瑾,京城的好男人还是很多的。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惋惜秦阁老的妹妹嫁了个白身还生了个闺女的风潮就席卷了聆圣街,然后流言朝着更远的地方辐射而去。 而刚从巷子里退出知道真相的围观群众听到流言后纷纷为秦氏辟谣,“谁说那孩子是秦氏的?那是她大嫂和大哥的闺女,她的亲侄女,听说兰贵妃和四皇子一直派人盯着琼州呢,他们生了孩子也没敢声张,偷偷的孩子记在他们外甥名下,以免自己出意外后孩子无依无靠,我们都听到了,那孩子一直叫她娘做舅婆呢,可怜兮兮的,家里人一直瞒着孩子呢。” “是啊,是啊,那俊俏的郎君好似 分卷阅读642 是秦阁老的好友,受托送他妹妹和女儿上京来的,你们可别乱说坏人名声。” 然后又一波澄清的流言开始以聆圣街为中心辐射开去,而坐在聆圣街一家酒楼里沉着脸喝酒的顾怀瑾首先听到的便是第一波流言。 听到邻桌传来的话,顾怀瑾脸色一白,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秦文茵嫁人生女了? 这不可能! 他心内一阵发慌,推开桌子就起身往外奔去,长顺惊呼一声,“老爷!”丢下一角银子连忙追上。 “老爷您要去干什么?”长顺忙拦住顾怀瑾,刚才酒馆里那些人的议论他也听到了,此时顾怀瑾去找秦文茵不是自取其辱吗? 顾怀瑾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道:“回府!” 他目光生寒,拳头紧握,心中忍不住冒出戾气,这样的日子他真是过够了,这件事必须尽快有个了结。 251.第251章 避开 秦信芳把闺女抱进怀里,摸了摸她肉肉的小脸颊,感叹道:“我本还担心她路上吃不消会瘦,谁知道白兄弟竟把她养得那么好。” 不仅没瘦,还更胖了。 妞妞困极,却还记得告状,扒拉着父亲的胸襟委屈道:“师公欺负我。” 秦信芳轻咳一声,哄她道:“可不能叫师公了,得叫白叔叔。” 今天称呼换了很多,比如说奶奶变成了姑姑,舅公变成了爹爹,舅婆变成了娘亲,所以再换一个妞妞接受很快,立即改口道:“白叔叔欺负我,不给我饭吃。” “那你把之前吃下去的给我吐出来。” 妞妞立即把头埋进父亲怀里不说话了。 白一堂哼哼两声,在外面他要哄着她,这都找到爹娘了他还会忍吗?反正弄哭了又不用他哄。 秦信芳好笑的抱着女儿,训她道:“白叔叔也是为你好,吃东西也要节制。” 妞妞把头埋紧了,低低地道:“我睡着了!” 何子佩脸一板就要把她拎出来教训,谁知道秦信芳微微松手把孩子的头掰出来一看,小姑娘眼睛紧闭,小嘴微微张开,还真是睡着了。 众人:…… 睡眠质量真好啊,跟宝璐有得一拼。 秦信芳无奈的把女儿抱回房间,盖好被子坐在床沿看了她片刻才出去。 现在他是内阁阁老,新皇又刚刚登基,加上先皇还没下葬,所以忙得很。 倒是顾景云很清闲,因为先帝驾崩,清溪书院放假了,翰林院也没多少事做,他每天也就进宫两个时辰帮太孙处理一些政务,为他筵讲经义。 “文茵,你既回来了,顾家那边的事便交给你,”秦信芳看着沉静的妹妹道:“你想做什么告诉你嫂子,让她帮你。” 秦文茵微笑,“大哥不用担心,文茵心中有数的。” 秦信芳微微点头,他妹妹除了身体让他不放心外,其他的他都很放心。 不过,秦信芳小心的看了外甥一眼,其实他更担心的是顾景云。 想了想秦信芳扭头对顾景云道:“清和,先皇下旨归还秦家被抄没的财产,京城这边的产业有我们在,收拢不成问题,但汝宁那边的产业却需要人回去处理。” “当年秦家散尽,许多忠仆除了离开的便都回汝宁老家守着祭田了,现在我们回京总需要添些下人伺候,我想你请假一段时间回汝宁,一来将归还回来的产业打理好来,二来也找些家仆回来,秦府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再过段时间我们就能搬进去,总 分卷阅读643 不好一个得用的下人都没有。” “好啊,”顾景云不在意的点头,“那我和宝璐回去。” 秦信芳满意。 白一堂就拍拍屁股道:“那我回琼州了。” “师父,你要不喜欢呆在京城不如跟我去汝宁吧,”黎宝璐立即道:“至于琼州的事让景云哥哥帮你处理就好,不必来回跑动。” 白一堂高高的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顾景云,“大赦转良之事也不必我亲自回去?” 黎宝璐点头,“让你徒女婿去办就行。” 顾景云微微一笑,敛手恭敬的道:“琼州知县正好与女婿有些交情,加上有太子的手令应该不难,南北来回所耗费的时间长,旅途又劳顿,师父不如留下,想与我们去汝宁游玩一番也可,想留在京城也可以。” 白一堂扫了秦信芳一眼,见他面无异色便知顾景云没有勉强,心中感叹了一句朝中有人好办事后便爽快的点头了。 正好,这段时间带孩子累死他了,他要睡上三天不解释,所以挥一挥手道:“不去汝宁,留在京城就好,你们小两口自己跑去吧。” 黎宝璐就兴高采烈的亲自带师父去客房休息,“您就在这儿住下,左右两边都是新买下来的院子,还没怎么休整过,西边这个院子比较大给您住,到时候给您在中间平一块草地,再挖个池子,旁边放座假山,再多栽些树,您手痒了就练功,累了就喂鱼赏花,要家里呆烦了就去京郊打猎。” 白一堂砸吧砸吧嘴,“这是神仙日子呀。” 黎宝璐亲昵的抱着他的手道:“我是您唯一的徒弟,我得给您养老呀。” 白一堂斜了她一眼,“我很老吗?” 黎宝璐立即摇头,“师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正当壮年,可我还是您徒弟,我还是得给您养老,而且您不是不想闯江湖了吗?那不如留下跟我们过些平淡快乐的日子。” 白一堂微微点头,他的确不想闯江湖了,不然也不会甘心窝在琼州那么多年。 “行,听你的。”白一堂左顾右盼,“不过你们家人这么多,这三个院子能住得下吗?” “舅舅和舅母是肯定要搬回秦府的,我们一家就四口人,一人一个院子都够的。” 白一堂闻言满意了,背着手去看他暂住的客房。 等黎宝璐把她师父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回到正房,顾景云已经洗漱好披着一头湿漉漉的衣服在看书了。 黎宝璐捏了块干毛巾去给他绞头发,“你怎么不自己擦干来?” “手酸。” “舅舅打发我们去汝宁是要避着你吗?” “是啊,”顾景云愉悦的道:“顾家毕竟是我的父族,我要是在的话舅舅他们总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舆论对我也不好,不如避开让他们尽力施为。” 黎宝璐好奇,“婆婆性子这么软,她会不会被顾家欺负?” 顾景云好奇的抬眼看了妻子一眼,“我娘性子软?嗯,是挺软的,”顾景云意味深长的笑道:“所以舅舅才把事交给她,她毕竟是这件事上最大的受害者,总要她亲自出手才行。” 她娘性子软? 她娘不过是爱哭,性格温柔一些罢了,但她外柔内刚,心如钢铁,真要论性子软,只怕是他身后这个吧? “你收拾东西吧,我们就带二林上路就行,其余人等留下来伺候舅舅他们。” “这时候请假容易吗?” “容易,”顾景云嘴角微挑道:“翰林院无事可做, 分卷阅读644 太子那个打个招呼就行。” 黎宝璐心里却跟爪子似的,她其实挺想留在京城看婆婆手撕顾家的,但舅舅顾虑的也对,身为人子,顾景云留在这里只怕会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 顾景云要请假实在简单,请假条一打上去,他的上司便批复同意了,听说他是回汝宁老家,还特好心的帮他将假期延伸到了年后,足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想怎么玩便怎么玩。 太子更是爽快,一脸高兴的把老师送到宫外,一回身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作为新上任的太子,他表示短期内不想上学啊。 老师请假回家,他很想放鞭炮庆祝怎么办? 身为前太孙伴读,现太子伴读的彭育太了解太子不过了,眼一瞄便明白了,凑上前低声道:“听说翰林院给顾侍讲放了三个多月的假,年后再来上班。” 太子身心更加舒泰,长松一口气道:“回头到库房里给先生和师娘挑些好东西,既然是回老家,一些礼物总也免不了的。” 彭育不太高兴,但还是应下了。 他不喜欢顾景云,但顾景云现在身份和辈分都比他高。 他是太子的老师,作为伴读,顾景云同样是他老师。 彭育摸了摸还在泛肿的手心,最近他可没少挨打。 顾景云的假条才批复下来,秦文茵便对他道:“明天你就启程吧。” 急不可耐的把儿子扫地出门,转身就亲自写了一张帖子交给二林,“递到忠勇侯府,就说明日我和大夫人亲自上门拜访顾老夫人。” 这话杀气腾腾啊,二林接了帖子恭敬的退下。 顾景云也老老实实地回家帮黎宝璐准备上路要带的东西。 第二天凌晨一早便上马车静悄悄的离开了。 秦文茵目送儿子走远,脸上的笑容满满落下,转身对红桃道:“来帮我找些东西。” 秦文茵要找的是十五年前的那封休书,她一直保存着,却从不翻阅,如今她又将这封休书找出来,这是要还给顾家的。 何子佩将妞妞交给厨娘和青菱带,和秦文茵带了红桃便去忠勇侯府。 坐在马车里,何子佩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行人及炊烟道:“你想好了吗?” 秦文茵点头,“嫂子放心,景云和我这十五年来受的苦虽不完全是因他顾家,但他顾家却起码要付一半的责任,我不会心软的。” 何子佩便松了一口气。 少女爱俏,顾怀瑾长得白皙俊逸,加上文采斐然,当年不知迷住了多少小姑娘。她这小姑与顾怀瑾是自由恋爱的。 对于这门亲事当年何子佩和秦信芳都处于犹豫之中,因为顾怀瑾生性犹豫,这样的性格实在不怎么配得上小姑。 若没有苦难还好,俩人估计能恩爱幸福一世,可一旦起变故,以顾怀瑾的性格未必能护得住妻儿。 也怪他们当时太过自信,觉得顾家人虽平庸,却不会惹祸,而秦家又如日中天,定能护得她一世,加上顾侯爷和顾老夫人都亲自上门求娶,态度非常诚恳,而顾怀瑾更是当众言明一生一世只小姑一人。 当年女子地位虽不低,但男子三妻四妾却属平常,公婆看重,丈夫爱重,双层诱惑下,她和丈夫便忽视了顾怀瑾性格上的缺点同意了这门亲事,谁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252.第252章 交锋(上) 当年小姑赶上他们时只把休书给他们看了一眼,尔后便对顾家的事一言不发,何子佩心中一直担忧她对顾怀瑾情愫未了,不能狠下心来。 分卷阅读645 毕竟她们这次做的事不仅是为她讨回公道这么简单,她的公道讨回来了,顾怀瑾这一生估计也毁了。 见小姑态度坚决,何子佩的态度便又强硬了两分,斗志昂扬的注视前方。 而忠勇侯府也已进入备战模式,一大早府中的下人就开始用十二分心洒扫院落,准备膳食,而顾老夫人也在两个儿媳的伺候下换上了一套隆重且威严的衣服。 她沉着脸看向方氏,冷声道:“你回后院去吧,没事不要到前院里来。” 方氏脸色微白,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但她最后还是躬身行礼退下。 方家已不同以往,她已经被家里人放弃了,绝对不能再得罪顾家的人。 好在顾家已经背信弃义一次,他们绝对不会再休一个儿媳,但若秦文茵有心,贬妻为妾这样的事顾家却有可能做。 想到这里方氏心里火烧一般,通红着眼睛往后院去。 秋月忙扶住她,看到站在月门前的人一喜,“四爷!” 方氏红着眼圈抬起头来,看到长身玉立的儿子,再也忍不住委屈落泪道:“康儿,你终于愿意来看母亲了?” 顾乐康皱眉,不耐烦的道:“你哭什么,有谁欺负你了?” “自从兰家三族被夷你父亲便不肯再见我,我以为你也一样。” 顾乐康紧抿嘴角,“别把所有人都当成你们一样,我不是我父亲,也不会变成他那样。” 虽然不耐烦,顾乐康依然道:“你回后院吧,我去前面看看。” 方氏忙拉住他,“你去前面干什么?秦家得寸进尺,万一他们羞辱你……” 顾乐康甩开她的手,不耐的吼道:“你以为谁都能看上他?我虽未见过秦夫人,但能养出三哥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局限于一府一人?我不到前面看着,难道要看着他们把所有的罪名都往你身上推吗?” 方氏嘴唇抖了抖,说不出话来,她的儿子如此推崇顾景云和秦家是她不能接受的,但他又还愿意维护她。 “我不知道当年你和他是怎么回事,但这事总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不方便去,我替你去。” 自从顾景云身份爆开后他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尤其在知道他是在父母婚前怀上的之后,心里就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他觉得自己一直骄傲的一切全都颠覆了,他尊敬且才华横溢的探花爹是个背信弃义,抛弃妻子,趋利避害的小人,他温柔善良的母亲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将将一年过去,他受尽了流言蜚语,一开始他会失眠,会吃不下,觉得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里都充满了鄙视和嘲讽,恨不得把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不听不看。 严重时他恨不得就此死了算了。 他尝试过洗澡时将自己溺在浴桶里,但他受不住那种胸口憋闷,不能呼吸的感觉,最后还是没能死成。 而且从水里起来后他就不想死了。 死了之后世间对他的流言也并不会改变,他永远是那个婚前通奸生下来的小孩。 他不想那样,不想就这么死去,所以虽然痛苦他依然活着,于是就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太子和四皇子斗得昏天暗地,四皇子失败了,兰家败了,连带着方家也没落了。 而秦家却得以平反回朝,他听着他三哥被刺杀,然后被皇帝以保护之名囚禁,他求他爹,求祖父想办法帮帮他,可所有顾家人都希望三哥被关在宫里一辈子。 如果说在得知身世后他对顾家还有六分情义,在看到他们对三哥的漠视后这六分便只剩下一分了。 分卷阅读646 他一直以为家之所以为家便是因亲情而凝聚,而亲情由血缘所维系。 不论三哥与顾家立场如何对立,他都是顾家的血脉,顾家的子嗣,顾家本就有愧于他,在他遇难时怎能漠视,而不是出手想帮呢? 顾家能对三哥漠然不管,那是不是也能对顾家其他人如此? 既然这样,他们这些顾家人为何还要组成一个家,各自过各自的,互不相干不就好了? 那两个月来他一直茫然无措,然后笨拙的去找卫丛,找郑旭和施玮,请求他们帮帮顾景云,帮他向皇帝求情放他出来,或是打听顾景云为什么会关。 而等到顾景云夫妇在狩猎场护驾的消息传来,等到秦氏被召回京的消息传来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局限,在他还只看到顾府这一亩三分地时,三哥看到的是整个朝堂,整个大楚。 所以顾乐康突然便对侯府索然无味起来,然而再厌烦他也得在这呆着,因为方家已经放弃了他母亲,要是他也走了,他母亲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对于秦氏,他娘有错,他爹有错,甚至整个顾府都有错,他也愿意去承认这个错误,但顾家想要把这个错误完全推到他娘身上他却不许。 所以他要去前面看着。 顾乐康才到前面时,顾家的左边的侧门便大开放进来一辆马车,顾乐康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何子佩和秦文茵一下车便看到一个俊俏的少年,少年通红着脸与她们作揖行礼道:“晚辈顾四见过两位夫人。” 被派来迎接秦家人的魏嬷嬷疾步走来,脸上的笑容很勉强,“何夫人,秦夫人,你们来了,老夫人已在花厅里等着了,两位请随奴婢来。” 顾乐康也偏身一让,恭敬的道:“两位夫人请。” 秦文茵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很像顾怀瑾,但性格一点也不像,只从他敢到门口来迎接她们这一点,秦文茵便对他好感增多。 何况昨天晚上儿子还特意与她提过这个孩子。 顾景云当时满脸不屑,“虽然他蠢笨无能,好在不懦弱,且是非分明,娘明日若见到他就把他打发走吧,孩子看多了争吵性格也会变得偏执的。” 她儿子她知道,若顾乐康只是是非分明,她儿子一定不会为他说情,说不定还会在对付顾家时无差别攻击,因为他的是非分明与他何干? 当年黎宝璐能取得他的好感是因为他们俩人当时年纪都小,心还天真可爱,而且黎宝璐寸步不离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还为他打架,顾乐康若没做什么她才不相信他儿子会对他有好感呢。 把二林叫过去一问才知道他儿子被关在皇宫里两个多月,顾家里唯一能想着打听消息救他且付出行动的只顾乐康一人。 只这一点秦文茵便对这孩子好感增加不少。 何况她也没想迁怒他,她和他儿子不一样,她心胸宽广,恩怨分明。 当年的事她只恨顾怀瑾,只怨顾家两位伯伯和嫂子,对于方氏和她所出的顾乐康,要是没有秦家被流放一事她或许会厌恶和泛恶心,但在那样的大变故面前,只是被戴了顶绿帽子的秦文茵并不会太在意那顶绿帽子。 她在意的是拿着那顶绿帽子的人。 所以秦文茵对顾乐康微微点头便跟着魏嬷嬷往花厅去,一路上还欣赏了一下顾府的风景,笑道:“十多年了,顾府倒是没变化多少。” 魏嬷嬷干巴巴的笑道:“老夫人念旧,并不想改变,所以都没改过多少。” 秦文茵但笑不语,快到花厅时她便停下脚步回头对沉默跟着一旁的顾乐康道:“你回去吧,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与你并不相干。” 分卷阅读647 顾乐康面皮涨红,懦懦的道:“晚辈有愧,便在一旁伺候也行……” “还有下人呢,你年纪还小,该当以读书为要,”秦文茵坚持的道:“你走吧。” 顾乐康还要分辩,花厅里就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小四,你回去!” 顾乐康抿紧了嘴巴,倔强的站着。 连何子佩都不由感叹这倔性倒有些像顾景云,她想了想道:“你放心,该是你母亲的错她逃不掉,但不该是她的,谁也栽赃不了,我们秦家也不是傻子。” 顾乐康脸色红得几欲滴血,羞愧的深深作揖,这才躬身退下。 屋里的顾老夫人自然也听到了何子佩的话,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铁青。 姜氏心中忐忑不安,两边还未见面便交锋,而且顾家还隐隐处于下风。 姜氏不由迁怒顾乐康,没事呆在后院,跑出来干什么? 何子佩带着淡笑和秦文茵相携进入花厅,姜氏忙迎上去,强笑道:“何夫人来了,快请坐。” 何子佩只微微对她点头便看向坐在首座的顾老夫人,微笑道:“亲家母,好久不见呀,不知近来身体可还好?” “托你们的福,好得很。”顾老夫人板着一张脸道。 “那就好,不然有些事我还不敢在此时谈呢,”何子佩状似很满意,“亲家母身体好,我们便可以少些顾忌了。” “我们两家早已解除婚约,何夫人还是应该换个称呼,若不介意可以叫我顾老夫人。” “于你们顾家来说,我们两家的婚约自然是解除了,但对于我们秦家来说,我们两家的婚约可是还一直存在的呢。”何子佩将婚书和休书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笑道:“也怪我家小姑,当年走得匆忙,这两份东西竟然都没带去衙门里盖章录册,看来现今衙门里存档的是你们顾家后来自己打点记录的?” 253.第253章 交锋(中) 顾老夫人脊背绷直的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眼垂着眼眸的秦文茵,淡然问:“你们待如何?” “这份休书我们秦家不认。”何子佩将休书捡出来往前一挪,嘴角含笑道:“我秦家书香门第,从未有过被休弃之女,而我小姑幼承庭训,嫁入你们顾家后也是尽心服侍二老,友善妯娌,并未有错。至于休书上写的无所出更是无稽之谈,我小姑出你顾家门时可已怀孕近两个月。” “她怀孕连自己都不知,我们顾家又如何得知?何况她嫁入顾家后的确是一直未曾有孕……” “老夫人怎么就知道是我小姑的问题?”何子佩打断她的话道:“顾家真要拿这个做理由休妻,那也应该请来御医为我小姑把脉,确定我小姑不孕后再说。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和你们顾家一样如此草率的就扔下休书?” “何况,我小姑嫁入你们顾家还没满三年呢。” 顾老夫人抖了抖嘴唇,是没满三年,但还差几个月? 不过顾怀瑾休妻的确不是因为无所出,这不过是个理由罢了。 但顾老夫人不愿如他们的愿,真的听侯爷的改休书为和离,老三以后还怎么在世间立足? 何子佩已道:“不过你们顾家已经重新娶了媳妇,我们两家的婚约的确不宜再继续下去,故我今日上门来是讨要和离书的。” “我若是不愿呢?”顾老夫人沉声问她。 何子佩微微一笑,“顾家若不愿,我们也只能请求圣裁,让圣上来主持公道了。” 顾老夫人面皮抖了抖,只觉脑袋一晕,眼前的人与物都摇晃起来。 圣裁? 分卷阅读648 皇帝是秦信芳的学生,又受秦家恩惠颇多,他会这么裁决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公判和私了,两个结果一样,造成的后果却大大的不同。 顾老夫人闭了闭眼,咬牙道:“好!好!和离!” 用丈夫的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顾家未必就没有起复的可能,顾老夫人怨恨的看向秦文茵,只等顾家缓过劲儿来…… 秦文茵视若无睹,她不是顾怀瑾,自然不会给顾家这个希望。 和离的文书不仅需要顾怀瑾签字,还需要顾侯爷盖章。 顾侯爷早就备好了和离文书,只等顾怀瑾和秦文茵签字就行,但前去找顾怀瑾的下人很快回来,躬身道:“老夫人,三老爷想见见秦夫人。说和离文书要在见过秦夫人后他才签。” 何子佩脸色一冷,正要发火,秦文茵就按住她的手对下人笑道:“那就去把顾三老爷请来吧,我在这儿恭候大驾。” 下人犹豫着道:“还请秦夫人随我去后花园,顾三老爷在凉亭处等您。” 顾老夫人微闭着眼睛坐着不动。 秦文茵含笑道:“既然顾三老爷不愿移动贵脚那就算了,我今日拿不到和离文书,明日便回进宫恭请圣裁,到时候在御前相见也是一样的。” 下人被噎住,不安的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面皮更紧,却依然微闭着眼睛不说话。下人只能退下和顾怀瑾汇报。 姜氏一直提着一颗心,见秦文茵竟一点不念夫妻情分,一颗心便不断的下沉,对顾怀瑾她尚且如此无情,对他们她又怎会宽容? 顾怀瑾正背对着花园,面对着荷塘而站,听到脚步声便微微侧头,见只有下人前来便微微皱眉,问道:“她不愿见我吗?” 下人有些尴尬,“秦夫人说请三老爷去花厅,还说今日她若拿不到和离文书,明日便会进宫请求圣裁,到时候在御前相见也是一样的。” 顾怀瑾握紧了拳头,看了眼手中已盖好章的和离文书,惨笑道:“她还是那样强势,我以为十五年她改了些。” 下人低头沉默不语。 “罢了,我去见一见她便是。”说罢抬步就往花厅去,身后的下人偷偷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急忙跟上。 看到儿子真的来花厅,顾老夫人心里忍不住的失望,此时她对儿子已不抱希望,只希望孙子们能够争气一些。 她扶着姜氏的手起身,对何子佩道:“何夫人,请到偏厅用些茶点吧,我们也好商议一下和离事宜。” 直接替顾怀瑾做主,何子佩也不将顾怀瑾放在眼里,这男人若真有用,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她看了秦文茵一眼,秦文茵微微点头,何子佩这才起身与顾老夫人离开,她还特温和的对顾老夫人笑道:“听闻顾府有上好的大红袍,我久居琼州,却是很久没喝过那样的好茶了,不知这次可有幸品尝。” 扶着顾老夫人的姜氏手一僵,惊疑不定的看向何子佩。 顾老夫人却面色如常的转头吩咐魏嬷嬷,“去泡壶茶来。” “是。”魏嬷嬷躬身而下。 姜氏紧张得手都在发抖,顾家能每年都有上等的大红袍供应是因为秦文茵的嫁妆中有一个茶园,正在武夷,那是她嫁妆不动产中价值最高的产业之一,现就在姜氏手里,当时她能争过唐氏还因为她是老夫人的侄女。 可现在她宁愿茶园不在她手上。 花厅里的下人也慢慢退下,只有红桃不动如山的站在秦文茵身后,顾怀瑾进来时忍不住看了她两眼,但红桃很没有眼色的当没看见。 分卷阅读649 顾怀瑾无奈,只能忽视她,然后看向他的前妻,他这十五年来的噩梦——秦文茵。 秦文茵不仅是京城第一才女,她的容貌同样绝色,不然当初顾怀瑾也不会那样如痴如醉的追她。 而今,秦文茵的手虽粗糙了些,但容颜却没改变多少。 没办法,到琼州十五年,除了近三年来她要照顾怀孕的大嫂和妞妞外,她几乎都呆在屋里养病,吃得好,不劳累,又有黎宝璐这个开心果在,自然不显老。 反而是养尊处优的顾怀瑾因为这段时间来的非议苍老了不少。 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在秦信芳回到京城后。 以前翰林院的同僚只敢背着他说些闲话,而今当着他的面就敢有人嘲讽他,不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而且上官也更加刁难他。 以前翰林院待不下去他还能去状元楼,去别的酒楼轻快一二,可现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他,议论顾家,都在嘲讽的等待看他如何被秦家报复。 他根本无处可去。 这样的日子他不愿意再过下去,所以他想见一见秦文茵,寻求其中的解决之道。 现在见到了人,顾怀瑾心中却复杂无比,他没想到秦文茵变化这么小,粗粗看去和十五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秦文茵端坐在椅子上同样注视着她前夫,静等他开口。 顾怀瑾站在秦文茵面前,慢慢撩起袍子缓缓跪下,红桃吓了一跳,伸手捂住嘴巴才没叫出来。 秦文茵也吃了一惊。 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父母,男子是不会轻易跪别人的,何况还是一向骄傲自持的顾怀瑾? 秦文茵心中复杂,紧紧地咬住嘴唇看着他。 顾怀瑾跪在地上,微微仰头看向秦文茵,低声道:“文茵,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十五年前不该处事不甚着了方氏的道,当年我惊慌失措,又怕此事被人得知,加上方氏以身怀有孕相逼,当时我们……” “够了!”秦文茵心中才升起的点点复杂思绪荡然无存,她脸色铁青的道:“顾怀瑾,你比之十五年前更为懦弱不堪,你是忘了十五年前你给我休书时说的话了?你忘了我却没忘!” 顾怀瑾愕然的抬头看她,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猝不及防的浮现,他面色一变,摇头道:“那是噩梦,并不是真的……”他是因为方氏才休了秦文茵的,因为方氏怀孕了不是吗? 不然他怎么会短短的两个月不到便娶新妇? 秦文茵没料到顾怀瑾连正视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她冷笑一声道:“真是懦夫!” 她目光中又悲又伤,忍不住哈哈笑道:“我当年到底是看上了你什么?这就是我秦文茵千挑万选出来的丈夫?实在是……”眼瘸了! 顾怀瑾脸色变了又变,显然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他忍不住抓住秦文茵的裤脚道:“文茵,我们不能和离,那,那会毁了我的!” 秦文茵低头看他,将他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也一字一顿的道:“我不过是讨回属于我的公道罢了,你若是不服大可以上衙门告我,顾怀瑾,我现在不想与你说话,也不想见到你,你滚出去!” “文茵!” “当年你是因避祸才忘恩负义,抛弃妻子的,与方氏并没有什么关系,在灭族之祸前你选择自保我并不恨你,”秦文茵盯着他的眼睛道:“当年如此选择的人太多了,十五年前抛弃妻子,叛兄卖弟的人不知有多少,我虽怨你,却并不恨你,但你们顾家做得太绝,竟跟着兰贵妃一系封锁琼州,不许我和景云踏出一步,让我们母子在琼州内也过得战战兢兢,若不是我大师兄联合诸位师兄又将琼州封锁一遍,蒙蔽你们的眼睛及耳朵,只怕 分卷阅读650 景云一辈子就要蹉跎在琼州了。这个仇我却不能不认!” “还有我的侄女囡囡,”秦文茵忍不住落泪道:“要不是为了躲避你们顾家的追杀,我何至于夙夜逃走,何至于让兄嫂挂心以至于疏忽了她,让她那么难受的死去,这个仇不能不报。顾怀瑾,你今日若认下这些罪,我或许还有些不忍,但我没料到你比十五年前更加不堪,竟是要把错归咎到方氏身上?” “方氏,”秦文茵嗤笑道:“她还不足以我放在心上。” 254.第254章 交锋(下) 方氏脸色苍白的靠在儿子的身上,几乎站立不住,顾乐康扶着她目光深沉的看着花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文茵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怀瑾,傲然道:“若是为方氏,便是你不提,我也会与你和离,将顾三夫人这一位置让给她,她喜欢她便拿去,你喜欢你便可以给予。再不济不过是纳她为妾,我秦文茵的心眼还不至于那么小。我在意的是你背信弃义,” 秦文茵看着顾怀瑾嗤笑一声,“我与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呢?你只管在和离书上签字吧,顾侯爷看得要比你明白得多,你但凡有你父亲一半的清醒也不会落此地步。” 顾怀瑾面色难看的瞪着她。 方氏突然推开儿子冲进来朝着顾怀瑾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顾怀瑾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方氏却狰狞的继续去打他,“畜生,顾怀瑾,你说那些话想过康儿吗,你想过康儿吗?当年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趁人之危,然而你就没错吗,你当时是喝酒了,但你绝对没醉,没醉,我清楚得很,我的康儿是早产,我当时嫁进来时是清清白白的,康儿是进门之后才怀上的……” 秦文茵往后退了两步,见顾怀瑾狼狈的躲开方氏的爪子不由一笑,心中又是畅快又是难受。 她抬眼看向愣愣站在门口的少年,扭过头去道:“还不快把你娘拉下去,老夫人的人要来了。” 顾乐康沉着脸上前抱住他母亲,低声吼道:“别闹了,你真不怕祖母把你关进庙里吗?” 方氏捂着嘴痛哭起来,她知道顾怀瑾不喜欢她,这些年他们也都是相敬如宾的过着的,但她喜欢他呀,而且他们有个那么令人骄傲的儿子。 她觉得至少对待儿子他是有感情的,没想到他会把当年的事推在她身上,还会拿康儿说事。 顾乐康六月早产的事本已闹得沸沸扬扬,但只要他们顾家不认他就是嫡子,是婚生子! 可现在他竟然主动开口承认是因她有孕才迎她进门,这不是把康儿往火堆里坑吗? 顾乐康却没什么感觉,反正大家都知道的事,不过是暗里和明里之分罢了,对他并没有多大区别。 三哥说若真是畏惧人言,那他到底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那些说闲话的人而活? 秦文茵一直留心观察顾乐康,见状不由微微一叹,顾怀瑾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还比不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通透。 顾乐康将母亲扯到身后,对秦文茵略微作揖行礼便拉着母亲走了。 本来只是来看看情况的,既然已经知道父亲处于绝对的下风,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呆着了。 而且母亲听到了这些总该死心好好过日子了吧? 顾怀瑾脸上被挠了好几道血痕,他忍不住一甩袖子,骂道:“泼妇!” 秦文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和离书你签是不签?” “文茵,”顾怀瑾脸色难看道:“任何补偿我都愿意做,而且如今是和离,还是休书对你都没太大的区别……” “有区别,”秦文茵冷冷的道:“休书会被记入家谱之 分卷阅读651 中,秦家后人都会觉得是我有错才会被休,和离也会被记入家谱之中,但秦家后人只会觉得姑奶奶在夫家被欺负,忍受不了才和离。这两者的区别大得很,不是我的错,我为何要去承担责任?” 顾怀瑾脸色青白。 秦文茵坐下道:“不急,我等你慢慢考虑,等着一盏茶喝完,你若是还拿不定主意我可以进宫请求圣裁。” 顾怀瑾讥讽道:“到了御前还不是你们秦氏说了算?何来公正?” “这句话你可以到了御前和陛下说。” 顾怀瑾噎住,脸色难看。 秦家最大的靠山便是皇帝,如果他们家占理他们还能发动御史弹劾或舆论迫使秦家让步,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家不占理。 而且秦文茵做顾家媳时除了没能生下孩子外并无其他短处,至于孩子,她在被休时也已身怀有孕,当时离她进门还没满三年呢,因此休书上的理由“无所出”也不成立。 可以说,不管是从律法上,还是情理上,他顾怀瑾都不占理。以前还有靠山这一条路可占,现在靠山已倒,靠上去会连他们自己也倒下的。 顾怀瑾被逼到了绝境,只能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文茵,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忍心如此待我?”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以为你不会知道这句话的,十五年前你又何曾顾念过夫妻恩义?”秦文茵道:“当年我被顾家派出的家丁追赶,我便传回消息说我已有身孕,便是想你顾念我腹中的孩子放我们一条生路,但你是如何做的?前来追赶的人只多不少。” 顾怀瑾立即道:“那不是我做的,是我母亲……” 顾怀瑾立即闭紧嘴巴。 秦文茵嘲笑一声,“可你也没拦住她,甚至没拦她不是吗?” 秦文茵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和离书,拍了拍上面的污尘后递给他,目光坚决。 顾怀瑾手抖了抖,目光通红的接过,红桃立即有眼色的取了毛笔沾上墨水递给他。 顾怀瑾看了笔良久才接过去签上自己的名字。 秦文茵嘴角不由一挑,接过笔在他的名字下方落下自己的名字,和离书一式两份,一人一份,这才算完。 但其实战场才刚刚开始。 偏厅里,何子佩才知道和离文书已签,她便转头对顾老夫人笑道:“老夫人,现在我们两家的婚约才算解除了,一会儿我会让人去衙门里上档,这是当年我小姑离开顾府时带走的嫁妆单子,剩余的还都留在顾府,景云说贵府早在分府时就说好要归还嫁妆的,且约定了三年之期,但那是因为你们分家才如此宽宥,现如今双方却是和离,因此我想尽快看到我小姑的嫁妆。景云是你们顾家人,如此厚待情有可原,我们现如今却已经是两家人了。” 姜氏手脚发冷,这几天她拉下面皮亲自上门去求,但求回来的嫁妆也只有零星几件,实在是她送出去的礼实在太过贵重,不是主人家推诿不想还,便是对方已经又转送出去。 姜氏可以没脸没皮的上门讨要,对方却不会为了姜氏得罪人。 因此秦文茵的嫁妆依然有大半没找回来。 看着脸上笑眯眯却逼得他们无路可退的何子佩,姜氏第一次理解了公婆对秦家的忌惮,她不该小瞧了秦家的,这样的人家就该一辈子打压,不然一旦翻过身来…… 顾老夫人同样知道这一点,秦文茵的嫁妆想要全部拿回来是不可能的,就算报损也不可能报这么多,最后只能他们顾家赔。 顾老夫人想到已经分出去的顾景云,眼前再次发黑,她咬牙道:“秦氏的嫁妆一直由唐氏和姜氏打理,何夫人只管去问她们吧。” “娘。”姜氏哀求的看着她。 分卷阅读652 顾老夫人“嚯”的起身就要走,却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姜氏见顾老夫人“扑腾”一声栽倒在地,凄厉的叫起来,一边上前抱住她,一边高声叫大夫,抬头就要污蔑何子佩,就见她正端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似乎看透一切的盯着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姜氏许多话便被噎在心里,吐不出来。 顾老夫人晕厥,瞬间惊动了府里所有的主子,包括正在花厅里失魂落魄半死不活的顾怀瑾和正避在书房练字的顾侯爷。 顾侯爷大步而来,比顾怀瑾还要先一步到达花厅偏厅。 见何子佩和秦文茵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脸上表情便一冷,他是已打算退让一步,却不意味着他容许有人在他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何子佩放下茶杯,起身福了一礼道:“顾侯爷。” 顾侯爷点点头,“何夫人。”他看向秦文茵,见秦文茵沉默的福了一礼,他便道:“文茵,我们两家缘分浅,但她毕竟做过你婆母,她年纪又大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顾侯爷,”何子佩笑着接过他的话道:“我正要问呢,我们和顾老夫人正好好的说着话,因和离文书已签便说到了嫁妆,谁知道我才提了一句老夫人就晕倒了,也不知是老夫人本来便身体不适,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顾侯爷扫了她一眼便继续看向秦文茵,淡淡的问道:“你是拿定了主意要与顾家结下死仇吗?景云虽与顾家分宗了,但他依然是顾家子孙,你要想清楚。”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何子佩拳头紧握,但这威胁很有用,她们并不想气死顾老夫人,更不想与顾家结下死仇,因为那样一时是爽快了,却会将景云推到风口浪尖,到时不管是外界还是顾氏宗族对景云的评价都不会好,甚至会仇视他。 而作为长辈,他们怎么可能不在意这些? 何子佩眸光转冷,秦文茵已淡淡的道:“侯爷多虑了,景云身上流着顾氏的血脉,我是他母亲,怎会与顾氏结死仇?不过若是顾氏想与我秦氏结下死仇,我们却也不惧,我想我的孩子会支持我维护我正当的利益的。” “你所谓的正当利益是什么?” “比如和离文书,再比如我的嫁妆。” “你的嫁妆被唐氏和姜氏贪墨,如今还在府里的不足其三分之一。” “所以顾府是要推脱吗?那我也只能将贪墨我嫁妆的唐氏和姜氏告上衙门了。” 顾侯爷深深地看着她道:“你若愿意退让一步,那我会折算成相同价值的东西还给你们的。” 255.第255章 往事(上) “可以,不过不要忘了将这十五年来的收益算进去,我也不计较亏损,便以我未出嫁前的五年账本的平均收益来核算,侯爷没问题吧?” 给秦文茵陪嫁的庄子,店铺等不动产全部是秦家积累多年的好东西,因此只盈不亏,顾氏别想在这一点上做手脚,至于唐氏姜氏等人经营不善的后果,那只能她们自己承受了。 顾侯爷闭了闭眼,点头应下了。 姜氏却不由的软倒在地,那得赔去多少钱? 那些不动产还好,她们基本没卖,都还在手里,便不在自己手里也在娘家人手里,大不了再买一些,但那些古董,瓷器,字画,印章,玉石,那可都是无价之宝,她们上哪儿找那么多同价值的东西? 还不了同价值的东西就得还钱! 忠勇侯府是有钱,但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再拿出一部分来还这些钱,他们以后的日子必定难过。 姜氏抬头看向公公,就见顾侯爷正冷冷的看着她 分卷阅读653 ,她立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秦文茵看了一眼被屏风隔开的内室,什么话也没说,和顾侯爷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她并不想逼死顾老夫人,即便他们俩家已成仇,在人伦和道义上,她依旧曾经是她婆婆。 何子佩也只扫了内室一眼便冲顾侯爷行了一礼离开。 顾侯爷好似老了十岁般弯着腰,将大管事找来,道:“接手唐氏和姜氏手上所有的产业,包括她们的嫁妆,随后秦家会送来五年的账册,你让账房核算出年均收益,算出十五年的收益给他们。把秦氏的嫁妆单子找出来,核算过后,凡是不在册的,一律从唐氏和姜氏的嫁妆里补上,不够的再从府库里拿。” 姜氏震惊的瞪大眼睛,“父亲!”竟是问也不问她一声便打算接手她的嫁妆? 这怎么可以,嫁妆是一个女人在夫家除了儿子外最可靠的倚靠了。 顾侯爷却是低头冷冷地看着她道:“把姜氏送回姜家,让亲家公好好的教导她一番,什么时候把人教好了再让老二去把人接回来。至于唐氏,再过两天我们侯府哭灵便结束了,她若不服我的决定,把她也送回去,府里的中馈暂时交给乐庄媳妇来主持。” 姜氏一凛,是啊,侯爷有孙媳妇了,大房和她儿子都娶了媳妇,即便她们全都不在顾家,顾家也不会乱起来的。 她一时又悲又惧,软倒在地上,再不敢争辩她的嫁妆,姜家早就没落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嫁给顾怀信,让顾姜两家亲上做亲。 如今能为她做主的老夫人病倒,她根本就拦不住顾侯爷,而且拦了也没用。 他不用她的嫁妆,却可以将他们扫地出门,那还不如用她的嫁妆偿还呢。 顾侯爷处理完姜氏便低头去看跪在地上装孝子的顾怀瑾,心头止不住的失望。 “选出十个家丁来,让他们护送三老爷和三夫人回老家,”顾侯爷转头对还未退下的大管事道:“以后便让他们在老家打理祭田和祖业,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他们离开半步。” 顾怀瑾震惊,“父亲,我,我还要去翰林院……” “去翰林院受辱吗?”顾侯爷面色铁青的道:“我会为你辞去这份工作,你安心上路吧。立即去准备,明日便送他们启程。”最后一句话却是和大管事说的。 大管事忙应下,看都不看顾怀瑾一眼便退下。 顾怀瑾面色铁青,和离后他的确没打算再去翰林院当官了,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愿意离开京城,尤其是这样被押送犯人般的离开。 不过没人在意他愿不愿意,顾侯爷已经丢下他绕过屏风去看他的老妻了。 这一次顾老夫人是真的中风了,而且和上一次的轻微中风不同,这一次她又气又恼,加上刚才栽倒时是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所以她整个身子都动弹不了了,不仅如此,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才醒过来的顾老夫人眼泪簌簌的往下流,顾侯爷便握住她的手哄道:“别难过了,大夫说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好转,上次你不也养好了吗?” 魏嬷嬷在一旁抹泪,这一次是真的不能好了,中风导致全身瘫痪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侯爷不过是哄老夫人的。 顾老夫人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她目光扫向屏风外,艰难的道:“秦……秦氏……” “我已经打发了她们了,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占我顾家的便宜。” “老……老三……” “我让他回老家打理祭田和祖业,”顾侯爷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宽心些。” 然而顾老夫人怎么可能宽心? 分卷阅读654 想到面色淡然的秦文茵,顾老夫人急怒攻心,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顾侯爷和魏嬷嬷面色大变,忙叫大夫进来扎针。 顾侯爷站在屏风底下,看着怒目圆睁的老妻有些失望,以前老妻虽好强却不像现在这样无理取闹,怎么年纪越大越看不开? 何子佩也在和秦文茵感叹,“时过境迁,人也在改变,以前顾老夫人何等睿智,没想到十五年不见她心胸反倒狭隘了。” 若不是如此,两家的事早就解决了,何苦还需要他们再上门一趟? 秦文茵精神有些恍惚的道:“人都是会变的,他们变了,其实我们也变了。” 而他们是越变越坚强,有的人却是越变越软弱。 十五年前,秦信芳大公无私,然而如今再来一遍,他未必还有那种舍我成就苍生的勇气。 而秦文茵也早已不是那个受了委屈便忍不住落泪的小女孩,但改变最大的只怕是顾怀瑾了,一步错,步步错,谁能想到当年惊才绝艳的探花郎会变成今日这种模样? 方氏也没想到她当年用尽心机嫁的男人会变成这样,她靠在床上,拉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当年你父亲不是这样的……” 顾乐康面色铁青的听着,这才算知道当年所谓的真相。 松山书院和清溪书院是京城最好的两大书院,不过松山书院更注重于男学,女学主要面对宗室招生。 而清溪书院则是两大书院齐头并进,甚至女学这边的成绩一度超过男学。 但要说男学不如松山书院吗? 并不是,如果说一届进士有五十个出自两大书院,那么松山书院会占二十七个,清溪书院便占二十三个,但前十名里清溪书院能占到六个甚至是七个,由此可见清溪书院的成果。 所以要考进清溪书院非常难,尤其是女学。 因为清溪书院的女学是全京城最好的,没有之一。 他娘方氏考了两次都没考上,最后只能选择清溪书院旁的另一女学上,而当时清溪书院最优秀的男学生便是顾怀瑾,最优秀的女学生自然是秦文茵了。 和秦文茵是许多男生心中的女神一样,顾怀瑾也是许多女生中的男神,比秦文茵低两届的方氏便是其中之一,她从心里爱慕顾怀瑾。 但他们身份相差大,本来她若能考上清溪书院说不定还有机会,但她考不上,这份爱慕便只能放在心里。 她看着顾怀瑾追求秦文茵,看着他们出双入对,看着他们由定亲再到成亲。 家里要给她定亲,她拼死了不愿意,本来她想着到最后要是抗争不过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好比嫁给别人强。 但上天似乎看到了她的诚心,在她近乎绝望时给了她一个机会。 秦家陷入开平案中,顾怀瑾一脸失意的到酒楼买醉,当时她也在酒楼中,其实她并没有想过他能娶她,他只要肯纳她为妾,让她永远陪在他身边就好。 但父亲和母亲都觉得作妾丢脸,将她关在家里,而等她被放出来时她才知道顾怀瑾休了秦文茵,且要迎娶她过门。 当时她兴奋欣喜得几乎要晕倒,她没想到顾怀瑾会为了她休妻,是的,她以为是为她,直到嫁进顾府许久她才知道不是,然而她并不介意,她觉得她总能打动他,让他看到她的好的。 然而十五年努力下来,他有没有看到她的好她不知道,她却看到了他的不好,她没想到她看上的男人,千方百计爱慕的男人竟是一个懦夫! 方氏抱着顾乐康哭得不能自抑,是她害了康儿,是她害了康儿啊! 而此时,秦文茵听着外面街道上热闹的声音,想的也是顾怀瑾。 分卷阅读655 当年顾怀瑾的确很有才华,且性格温和,宽容大方,她的确很喜欢他。 所以即便兄长说他处事优柔她也依然坚持,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是可以改的。 却没想到这一缺点在苦难面前会无限放大变成懦弱,然后害人害己。 即便已经过去十五年,她依然记得当他知道大哥认下造反的罪名被关押在死牢时的反应。 当时她满心惶恐,正需要人依靠,心里还在想着该去求谁帮忙走通死牢的关系让大哥好过一些,该找谁去向皇帝求情,该如何查明真相救出大哥和太子…… 顾怀瑾便是那时闯进来,当时她眼泪忍不住奔流而出,伸了手正要依靠他,但她以为的倚靠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她哭道:“文茵,我对不起你,然而我没办法,顾氏满门三百余口,我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对不起,对不起……” 当时秦文茵如坠冰窟,第一反应是顾怀瑾要让她“病逝”,当时她心里明明痛得不能自抑,脑海却极其冷静,她趁着顾怀瑾埋首在她膝盖上时抽了一根金钗下来,她想,他若要此时动手她便劫持了他往外走,而他若只有心还未有动作她该如何说服震慑他,然后偷偷逃离顾家。 256.第256章 往事(下) 秦文茵考虑了许多,却没想到顾怀瑾拿出的是一纸休书。当时她心里既庆幸又心痛。 庆幸于丈夫的心不够狠毒,没想着把她置于死地,心痛于他对他们婚姻的背叛。 见他趴在她膝前痛哭流涕,秦文茵才深刻理解当初大哥的不赞同,他的优柔变成了懦弱,他不能保护她,在苦难面前他选择了放弃。 秦文茵心中既痛又苦,却并不后悔,路是她选的,再难她也得走下去。 因为看出顾怀瑾并没有害她之心,所以她并没有立即离开,因为她并不想被休弃,即便是要离开顾家,也应该是和离。 但这些于当时的她来说都是小事,她有更大的事需要做,比如打点狱卒让她哥哥在牢里好受点,联络朝臣营救他。 但局势瞬息万变,哥哥前脚被关进死牢,禁卫军后脚便把秦家团团围住,竟是连嫂子和才三岁的侄女都不放过。 秦文茵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紧迫感,同时她也察觉到了顾府内的暗涌。 她身边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在她没有精力管理内宅时,她的贴身嬷嬷和贴身丫头为她带来了第一手消息。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被休弃还是唐氏和姜氏的提议,她们显然很害怕顾家因她牵涉其中。 而她的陪嫁丫头更是从姜氏那里知道顾怀瑾休了她后便要娶方家的二小姐,他们二人最近过从甚密,时常幽会。 秦文茵以为自己会伤心落泪,然而并没有,当时她冷静自持的连她都有些不可置信。 她将手边能变现的东西全部换成银票贴身带着,然后将陪嫁的卖身契全部交给他们,拿出一个并不在陪嫁单子上,顾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庄子给他们。 然后她便开始准备逃离顾家。 她知道,若休书只是顾怀瑾胆怯懦弱下写的那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等顾侯爷和顾老夫人回来,她是留下还是和离都可以商量。 可若是顾家三房人共同的决定,即便顾侯爷和顾老夫人再忌惮秦家,在她已知实情的情况下也不会放过她的,他们也会控制住她,然后让她慢慢虚弱,忧郁至死。 顾侯爷和顾老夫人可不是顾怀瑾三兄弟,他们不会心软,也要果决得多。 所以她要离开,离开京城,但在此之前,她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秦文茵当时是计划着回汝宁,或搬到大师兄家里去,至少能暂 分卷阅读656 时保住性命,然后继续为兄长游走。 可她才把陪嫁的卖身契给出去皇帝的判决便下来了——流放琼州! 这与秦信芳所犯谋反罪极不相符的判决让秦文茵知道皇帝明白他大哥是冤枉的,然而他依然这么判决。 这意味着很难说服皇帝收回成命或赦免秦信芳。 虽然很难,但秦文茵依然想要尝试一二,所以第二天秦信芳他们被流放出京时她没有跟着,而是留在京城想要继续打通关系。 同时她也没告诉兄嫂她一天前收到了顾怀瑾的休书,她笑着把人送出京城。 但危机来得猝不及防,不知是谁和姜氏进言斩草要除根,而姜氏或是出于对顾府的忧虑或是想要毫无后顾之忧的贪墨她的嫁妆同意了这项提议。 等她知道消息时已经晚了,她只能在几个心腹的掩护下带着一个包裹逃出顾府,逃出京城。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曾经恩爱的夫妻恩断义绝,曾经友善亲密的妯娌欲置她于死地,秦文茵难受得几乎要死去,然而苦难经历得多了,心也就麻木和刚硬了。 但再麻木和刚硬她也不能平静的接受小侄女囡囡的死,那孩子是因为她和景云才死的,也是因为顾家的步步紧逼而死的。 这个仇折磨了秦文茵十五年,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可心中再恨,看到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变成这样,秦文茵依然止不住的失望和难过。 何子佩握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肩膀道:“别难受了,用宝璐的话来说,人这一生难免会遇到几个人渣,你别把他们放在心上就好。” 秦文茵对嫂子笑笑,靠在她的肩膀上不说话。 顾侯爷强势出手,不论是三个儿子还是三个儿媳尽皆不敢再私下搞动作。 秦氏的嫁妆很快理清,欠缺的,用姜氏和唐氏的嫁妆补上一些后,剩余的尽皆从顾家的府库中取。 好在顾家是武将出身,打仗时搜刮了不少战利品,那些东西一直堆在库房里,秦文茵的那些价值连城的藏品他们赔不出来便用这些东西来赔付,一件价值不够的便给两件或三件。 这样一来,整理出来的东西比当年秦文茵嫁进来时抬的东西还要多。 这是顾府的大府库,钥匙一直在顾老夫人手上,都是计划留给后人传家之用。唐氏和姜氏根本不知道顾府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但只要想到这些好东西竟都要赔给秦文茵,她们恨得眼睛都通红了。 但她们完全没胆量反对,因为顾侯爷说到做到,把姜氏送回了姜家,不管二房的孩子怎么求都没用,连顾怀信都被顾侯爷赶到祠堂里跪了一天。 唐氏觉得,要不是她还要进宫哭灵,只怕也会被送回唐家。 而方氏更不用说,秦文茵走后她便病倒了,但顾侯爷并不打算让她治好病再走,直接把顾怀瑾和方氏塞进马车让人押送他们回老家。 顾乐康一言不发的拎了包裹上车去照顾他娘,顾侯爷拦住他道:“康儿,你还要上学,让护卫护送他们便是。” 顾乐康沉默的与顾侯爷行了一礼,倔强的道:“母亲病体沉珂,身为人子怎能不在一旁伺候?等母亲身体好了孙儿再进京读书便是。” 顾侯爷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再拦着他,而是又给车队拨了十个护卫,让他们安全把人护送回到老家。 顾乐康爬上马车,方氏正一脸病容的躺在车里,顾怀瑾皱着眉头坐在一边,顾乐康不理他,爬到方氏身边将她扶起来喂她喝水。 方氏看着顾怀瑾不停的落泪。 顾乐康心中烦躁,强硬的灌了她半杯水后就把人放下,面无表情的道:“你休息吧,要什么与丫头们说。 分卷阅读657 ” 然后掀起帘子便跳下马车找人要了匹马。 骑在马上,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才稍稍减弱些,要不是怕他祖父让他娘在路上发生意外,他才不会随行跟着呢。 顾乐康看着繁华热闹的京城街道,只觉得心里空虚冰冷得很。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目光渐渐坚毅,他要逃出去,逃出顾家这种令人窒息的束缚,三哥说过,只有自己的本事足够大才能与世上的苦难搏斗,他也要变得强大起来才好。 秦文茵从顾家回来的第五天,顾家便把需赔付的嫁妆和这十五年来的平均收益给她送来了。 是由刚结束哭灵没两天的唐氏亲自送来的,她脸色青白,憔悴不已,显然受了很大的打击。 这一次赔付,唐氏和姜氏几乎掏空了嫁妆。 因为秦家的那些藏品价值实在太高,拿出去卖或许很难短时间内变现,但它们的价值却真的很高,尤其是在收藏家和某些读书人的眼里,那些东西是无价之宝。 她们讨要不回来的东西只能从顾府大府库里寻找价值相当的东西赔付,若是还找不到,只能从她们的嫁妆里拿钱出去买那些价值连城的藏品赔付。 只是赔付就几乎掏空了她们的嫁妆,更何况还要赔付十五年的收益。 唐氏和姜氏并不是善于经营的人,当年她们拿到了秦文茵的嫁妆,为免她的陪嫁捣乱,她们将店铺和庄子里的管事及长工都辞退了,重新再安排人进去。 同样的,她们也失去了店铺原有的客源和供应商,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 头三年,几个铺子甚至庄子都是亏损的,她们根本找不出原因在哪里? 而最近十年来收益虽好了些,但依然有个别铺子和庄子亏损,但秦文茵送来的五年账册尽皆盈利,却盈利还不少,这意味着她们不仅要把这十五年来赚的全吐出来,还得补贴不少进去。 唐氏的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她还没有和秦文茵面对面的交锋过,但其实她是害怕她的,顾府三个儿媳,秦文茵的身份最高,嫁进门后明面上也是她最得老夫人的宠爱。 当年为了顾府上下,她和姜氏撺掇着顾怀瑾休妻,心里不是不虚,所以再见到秦文茵,唐氏脸色再难看也不由挤出一抹笑容来。 秦文茵却不理她,径直拿了嫁妆单子去清点,确定其中没有赝品和账目问题后才在嫁妆单子上画押,表明已经接收完毕,两家算是彻底两清了。 白一堂扛着妞妞从外面晃荡进来,见院子里堆满了东西,竟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不由感叹,“原来你嫁妆这么多,怪不得当年那么多人想娶了你,这娶了你跟娶一座金山有什么区别?” 秦文茵瞪了他一眼,让他当着孩子的面注意言辞,这才对坐在他脖子上的妞妞道:“妞妞下来,你都多大了还坐在白叔叔的脖子上?” “我不!”妞妞一把抓紧白一堂的头发,“我就喜欢这么坐。” 白一堂“嗷”的一声叫出来,“小姑奶奶你轻点啊,我的头不是铁打的,头发也不是拔丝呀~~~” 妞妞抓得更紧了,秦文茵好笑的伸手去把她抓下来,又好笑又恼道:“看你以后还把她放脖子上吗?” 唐氏看着他们两大一小,脸色怪异起来。 民间早有传闻,说秦文茵再嫁了,且还生了一个女儿,可随后又有人辟谣说孩子是秦信芳与何子佩的,而那男子也只是秦信芳的好友。 可现金看来,孩子是秦信芳何子佩的为真,秦文茵与那男子的关系却未必是假。 唐氏垂下眼眸思索,目光便扫到了脚边一个小箱子,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一匣子的东珠,当年秦文茵嫁进门时陪送的,不过她更爱玉石,因此这东珠一直 分卷阅读658 放着不用。 她南下后那匣子珍珠便被她和唐氏分了,现在箱子里装的是她们花了大价钱从铺子里新买回来的上好东珠。 她心中不由惨笑,不论秦文茵与这男子的关系如何都与她无关了,秦家已经拿着和离文书在衙门造册,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家把休书变和离书,顾秦两家除了顾景云再没有联系。 即便秦文茵真与这男子有特别的关系也不再是把柄。 唐氏脸色更加灰败,抬起头来看向秦文茵,道:“既然嫁妆已经交接好,那我便先告辞了。” 秦文茵微微点头,侧首道:“红桃,送客。” 257.第257章 同行 马车已离开聆圣街到达前门大街黎宝璐便撩起窗帘,趴在窗口盯着外面的小吃,她还踢了踢顾景云:“快去看那边,看见想吃的就让二林买上来。” 顾景云就看向桌子上的食盒,黎宝璐立即把食盒拎起来放到一边,镇定自若的道:“这个可以留到中午吃。” 笑话,他们都出来了,当然要吃街上的美食才好,怎么还苦巴巴的吃从家里带的早饭呢? 顾景云无奈,只好撩开另一边的车窗,说是选他喜欢吃的,不过是帮黎宝璐筛选她爱吃的。 这边顾景云才给黎宝璐点了一笼灌汤包,那边黎宝璐已经一口气点了好几样,并掏了一大把铜板付钱了。 好在此时天色还早,街上行人少,黎宝璐趴在车窗边直接点,摊贩把东西包好给她递过来,根本不用二林下车接替。 除了一些能用荷叶或油纸包的早点,黎宝璐还点了一碗粉蒸肉,两碗甜豆花,至于碗,黎宝璐手脚特快的从一旁的行李里掏了出来。 汝宁在河南,开封还要往南行两日才到,从京城过去,快马要六天左右,但坐马车起码得十天,黎宝璐怎么可能不带碗? 不仅碗,锅和各种食材配料都有,马车上小桌子一撑,只要二林马车驾得好,他们就能当在家里一样用早饭。 顾景云默默地掏出铜板来付账,看着黎宝璐点了半条街的小吃,直出了城门才惋惜的把脑袋缩回来准备用餐。 黎宝璐将还热乎的豆花递给他一碗,道:“我们还在长身体,应该多吃点。” 顾景云默默地接过,吃了半碗便放下,扫了堆得满满的桌子,最后还是选择吃他点的灌汤包。 灌汤包里汤汁滚烫鲜嫩,顾景云咬开皮先将汤汁吮尽,这才分做三口将包子吃完。 他给黎宝璐夹了一个道:“不比江浙的差。” 黎宝璐便尝了一个,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是好吃,可惜只有一笼。” “……”顾景云默默的扫了一眼桌上堆成小山一般的食物,问道:“你吃得完吗?” “现在吃不完,但中午之前肯定能吃完。” 十三四岁的少女,胃就是个无底洞,她又嘴馋,怎么可能吃不完? 顾景云一向自律,但在黎宝璐的影响下也不由吃完了一碗豆花,五个灌汤包,又吃了一个夹着五花肉的馍,见宝璐把一碗粉蒸肉吃完还要伸手拿另一个肉夹馍,他不由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别吃太多,一会儿再吃。” 黎宝璐吸了吸鼻子,“可是香哪!” “大爷,太太!” “怎么了?”黎宝璐掀开车窗往外一扫,一眼便看到正驾着辆马车满脸委屈的瞪着他们的顺心,看到黎宝璐,顺心几乎泪流满面,“太太,您终于来了!” 赵宁已经听到动静掀开车帘了,他敲了一下顺心的头跳下马车,作揖道:“师娘, 分卷阅读659 先生,学生在此等候多时了。” 黎宝璐趴在车窗上看他,“等我们干什么?” “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生要外出,弟子自然要随行伺候。” 黎宝璐指他,“说人话。” “学生想跟着先生一块儿去汝宁,既可以一路游历,也不会落下课业。” 顾景云淡淡的声音传出,“你与书院请假了?” “是,已经请了长假,过完年再回来上课也不打紧。” 他已经考上了举人,书院的先生能教他的本来就有限,何况他还有亲传师父,所以他一请假说随先生出去游历,书院立刻就批假了。 在书院里读书固然重要,但游历增长见识同样重要。 黎宝璐偏头看向顾景云,见他微微颔首,她便冲外头一挥手,“行了,上车跟上吧。” 赵宁欢喜的转身就要上车。 “等等,”黎宝璐看到车里的早食,问道:“你们用早饭了吗?” “没有,”顺心抢在赵宁前面道:“公子怕赶不上,今儿一早书院一开门我们就出来了,只来得及喝了一口热水……”谁知道一向赶路起早的顾景云和黎宝璐竟然这个时辰才出城门,他们都在这儿吹了半个多时辰的冷风有木有? “没吃呀,”黎宝璐嘿嘿一笑,“师娘这儿有啊,乖徒儿快来领赏。” 赵宁无奈的上前。 黎宝璐将没机会吃下的早食塞了一大半给赵宁和顺心,余下的又分了些给二林,马车这才空了不少。 至于才空了不少,而没有空完,是因为黎宝璐还买了猪肉脯,杏脯,栗子糕等各种零嘴,现在分门别类的放在马车角落里等着她的临幸。 顾景云知道她是个吃货,也不嫌弃车里混杂的味道,将车窗打开,车帘固定起来,让秋风徐徐吹过。 他便盘腿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车上,拿出棋盘来自己下棋。 黎宝璐正把自己这边的景色看厌,见状盘腿坐在他对面,道:“我陪你下。” 顾景云便把白棋给她,让她先下。 黎宝璐捏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正中间,问道:“我们这次要在外面呆多长时间?” “过年前回京,”顾景云在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微笑道:“今年我们一家总算是团聚了,怎么也要好好过一个年才好。汝宁并没有多少产业,祭田一直是宗族的人在管理,我们只去核对账目就行,其余还回来的产业,可以从宗族里找人管理,也可以把以前的老仆召回。” 因为有了章程,这次要办的事并不难,所以顾景云才示意二林慢慢走,紧要的是舒适,他们不赶路。 总要留够时间给母亲和舅舅他们处理京城的事。 黎宝璐也知道他们这次出行的目的,说是打理秦家的产业,其实就是避嫌,好让秦顾两家打起来时不波及到顾景云,所以得知他们会回京过年后黎宝璐便不再问了。 一行五人,师徒三个走两天歇一天,看到好看的景致停下赏赏景,弹琴舞剑,走过古刹宝观也停下休息一两日,与和尚谈经,和道士论道,经史子集佛道,顾景云好似无所不阅,不说赵宁,就是一直跟着顾景云长大的黎宝璐在一旁听了都受益良多。 最后他们收获免费的住宿,美味的斋菜和地方特色美食,大师和道士的友谊,三人每要离开一处地方时,送行的和尚/道士皆依依惜别,当然对象是顾景云。 一行人这么“骗吃骗喝”,不,是被热情款待的到了开封府。 开封乃是一座千年古城,历史悠久且 分卷阅读660 风景宜人,黎宝璐决定在此休息两天再启程往汝宁去。 而且作为河南首府,秦家在开封的产业也不少,正好可以提前做些暗访调查,等回到汝宁接手这些产业时也能更好的调度。 二林在一家看上去很高大上的客栈前停下马车,才跳下来店里的伙计就热情的迎出来,一口的河南口音问,“客官是要打尖还是要吃饭?” 二林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说的是啥,立即道:“我们住店。” “好勒,您几位,是要住上房还是要住中房,”一语未落,他便看到从车里下来的黎宝璐,见她挽着妇人的发型,衣饰简单朴素,但他迎来送往一眼便看出她身上的料子不便宜,立即改口道:“客官不如包个院子,既方便安全又私密。” “你们客栈还有院子?” “有的,有的,”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俺们开封南来北往的官眷和富贵人家多,这客栈便弄得好些,后头有几个单独的小院儿,若客官有意可单独租下一个,自己住着方便,其实也不多贵……” 黎宝璐本不想费这个劲儿,一个院子不管怎么说都要比住几个房间贵,他们现在不差钱,但也不会这么浪费,但一进门,目光在客栈内一扫她便改了主意,问道:“院子多少钱一晚?” 小二松了一口气,见做主的是黎宝璐,他立刻将视线从赵宁和顾景云身上收回,改屁颠屁颠的跟着黎宝璐身后道:“回太太,院子也分大小,有一座院子有四间房,还带了个小厨房,一天二两银子,里头还有个小厨房免费使用,每日俺们客栈还提供早食和宵夜。您别看这二两贵,那是俺们客栈还有其他服务咧,客官们用的热水,茶水都是免费的,客官们要有啥问的,凡是开封府内的事,俺们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来还有些犹豫着是否要换一家客栈的黎宝璐闻言忍不住一笑,“好,那便定下你说的那个院子。” 小二高兴得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立即躬身请黎宝璐往后走,一挥手便有客栈的伙计帮他们将马车牵到后门,由后门进客栈。 这家客栈从前面看有三层,往来的客人熙熙攘攘,所以二林才会下意识的选择这家客栈,却没想到一进客栈黎宝璐就发现大堂里坐着的竟有三分之二是江湖人。 江湖人也有好有坏,但有一点却是公认的,有江湖人出没的地方通常都不会有啥好事,容易被牵连进事件中。 所以当时黎宝璐是想转身另找一家客栈的,但目光往外一扫,竟然发现外面大街上或骑马,或坐马车或走的人中也混杂了不少江湖人。 黎宝璐这才临时决定要包个院子。 258.第258章 夜半 客栈后面共建了五个院子,有大有小,黎宝璐他们住的步步高升便在右边角落里,独门独院,很是清静。 黎宝璐很满意,顾景云也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让厨房给我们烧些热水,我们需要洗漱一番。” 小二立即躬身笑道:“客官放心,厨房的热水一直备着,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来。” “行了,你们把自己的行李搬到自己的房间去吧,大家先洗漱,一会儿我们出去吃好吃的。” 赵宁举手道:“师娘,我能不能申请在客栈用餐?” 顾景云也道:“我也累了,不想走动。” “那就让小二把饭菜拿到院子里来,我们在这儿用,既清静又方便。”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黎宝璐要继续征服美食世界呢。 黎宝璐同意在院子里用餐却更多的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外头江湖人太多,他们能避让就避让。 等到小二领着人把热水拎来,黎宝璐便点了午餐,顺便掏了五两银子预付房费和饭前,等杂役都退出去后她便掏出一把铜板赏他, 分卷阅读661 笑问:“你们客栈的生意可真好,才进门的时候发现大堂都快坐满了,我原是怕你们没有足够的上房,或是上房那儿客人多嘈杂这才选了包院子的,可一路走来却发现后面的院子好似就住了我们一家。” 小二立即躬身笑道:“夫人顾虑原也没错,我们客栈的上房的确没剩几间了,小的看公子们似读书人,这才建议夫人包院子的。” 黎宝璐又给了他一把铜板,笑问:“这是如何说?” 小二却把铜板推了回去,笑道:“也不是什么秘密,这开封府内能建这么好的院子当客栈的统共也就两家,俺们客栈便是其中一家。但这院子也不是谁都愿意租的,过往的客商嫌贵,他们大多只要一间上房,其余伙计护卫皆住大通铺,一晚下来满打满算也就四五百文,江湖人更不必说,喜欢独来独往的,希望成群结队的都会选择客房,住在后面的院子却少去不少便利。因此愿意住这些院子的多是官宦人家,读书人和豪绅,人讲究的是一个清静。” “我看客官们随行带着藤箱,显然是读书人,读书人可不就爱清静?而且现在客栈里住的多数是江湖人,小的怕他们粗声粗气打扰了客官们,这才建议夫人包院子的。” “你们开封府怎么这么多江湖人?”黎宝璐蹙眉问道:“莫不是地方的习俗,大家崇武不成?” “那倒不是,”小二笑道:“也就这段时间了,开封府郑家堡郑老爷要过五十大寿,广邀各路英雄豪杰前来赴宴,这不开封府才热闹起来的吗?” “……原来是过寿啊。”过个寿动静都这么大,黎宝璐直觉这位郑老爷的寿宴不会太顺利,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 “可不是,南北各路豪杰都聚在开封府,不仅我们客栈,其他客栈也都住满了江湖人。” 黎宝璐将桌子上的铜板给他,笑道:“多谢小哥提点了,看来以后上街得小心些,我见他们都带着刀剑,可别与他们冲突才好。” 小二则不在意道:“江湖人脾气虽暴,却也不是不讲理,何况还有郑家堡和府衙在呢,之前知府大人可是下了命令,不许江湖人在城中斗殴,以免伤及无辜。郑老爷亲自担保,不然那么多人携带武器知府大人可不敢放他们随意进城。” 黎宝璐若有所思,“郑老爷在开封府威望很高?” “郑老爷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赈济灾民,没少做好事,但在咱河南却不怎么数得上名号,北有怀庆刘氏,南有汝宁秦氏,就是在开封府,要论威望最大的那还是尚家,他家出过二品封疆大吏,现在也有不少子弟在朝为官,而且也是出了名的大善人。郑家就差些了,他家田地及铺子都不少,不过没出过当官的,倒是在江湖上名望挺大。” 一般当官的,只要不是蠢货都会成为百姓口中的善人,黎宝璐对这些“善人”的声誉只信一半,但她对郑老爷在江湖上的地位很好奇,只是过个寿,竟能把这么多江湖人聚到一起,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过这丝好奇心很快便被她拍下去,她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你们开封府有什么特色的菜?都在哪里能吃到最正宗的?” 说到吃,小二精神一振,眼睛发亮的道:“说到开封府好吃的,那得首推套四宝,用的是鸡、鸭、鹅和鹌鹑做料,四宝的浓香鲜野集中在一起,醇香扑鼻,鲜嫩美味,做得最好的大厨便在俺们客栈后厨担当主厨,还有鲤鱼焙面……” 顾景云披着湿头发出来时,小二刚说到开封街头刘老瘸的羊肉炕馍,据说是用特殊酱料炖煮好的羊肉切末,夹在薄薄的白面饼间,还未入口,只闻那道香气就让人口水四溢。 闻着香味会不会口水四溢顾景云不知道,他只知道只是听那小二描述黎宝璐就口水四溢了。 他站在屏风口静静地看着小二,小二打了一个寒颤,回过头来看见顾景云,危险的直觉让他立即止住话头道:“总之开封府好吃的东西多着呢,夫人上街随便一问便知。小的现去后厨看看,看您点的饭菜好了没有。” 说罢对顾景云行礼躬身退下,一出院子就飞腿跑起来,唉呀妈呀,刚才可吓死他了。 分卷阅读662 顾景云递给黎宝璐一张帕子,“擦擦口水。” 黎宝璐立即接过擦口水,擦完了才发觉上当受骗,顾景云眼中带笑道:“就这么爱吃?” “人生中的乐趣,除了不断的探索未知,便只有美食和睡觉能让我神魂颠倒。” “……原来你人生中的乐趣还包括探索未知,我竟是从未看出来过。” “那是你眼神不好,晚上看书看多了吧,以后该多出去走走,看看青山绿水,不然以后要成睁眼瞎了。” “就你歪理多。” 黎宝璐满脸严肃的道:“不,这是身为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给你的忠告。” “那么医生大人,请问我这样披着湿头发多久会生病?” 黎宝璐起身扯过干毛巾给他绞头发,嘟嘴道:“你都多大了还不会自己绞头发,万一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一直这么披着?” 顾景云笑容微冷,“你不在我身边能去哪儿?” “比如我出去吃好吃的没回来,比如我决定跟闺蜜一块儿住外面不回家呢?”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道:“你有闺蜜?” “呃,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我才十三岁呢,年纪还小。” “不会有的,”顾景云淡淡的道:“你是已婚妇女,那些小姑娘不会愿意跟你一起玩的,而那些已婚的妇女,你的年纪跟她们相差太大了,不会有共同话题的。与其去寻找不知是否存在的闺蜜,你还不如好好跟在我身边呢,有什么话便同我说。” 可你是男的! 黎宝璐抿嘴,大力的将他的头发一绞,丢下帕子道:“好了,自个梳!” 顾景云不在意的找出梳子梳头发,随意的拿过一条带子将头发绑好。 宝璐去盥洗室洗漱了,等她洗完,顾景云便拿起干毛巾替她擦头发。 黎宝璐也习以为常的坐在椅子上任由他擦,因为手指按摩在头皮上特别舒服,她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见她的眼睛半闭起来,顾景云嘴角微翘。 顾景云细细的将她的头发擦干,这才拿起梳子替她梳头,黎宝璐这下是真的舒服的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时已到了床上,顾景云正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枕在头下,面向着她发出轻微且绵长的呼吸声,显然睡得正熟。 黎宝璐有片刻的恍惚,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此地是何处的感觉,半响她的记忆才渐渐回笼。 她记得她洗完澡洗完头发出来正等着吃午饭呢…… 想到吃午饭,黎宝璐的肚子便一阵咕噜噜的叫着,她捧着肚子小脸一红,忙去看顾景云,见他还沉沉睡着,这才放心的悄悄掀开被子起身。 室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月光照到的地方有一层薄薄的亮光,黎宝璐眨了眨眼,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开始翻找起吃的。 外室隐隐飘来一阵香气,黎宝璐顺着香味找去,在外室墙脚那里找到一个正放着木炭的火炉,上面驾着一口盖得严严实实的小锅。 黎宝璐打开,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按了按肚子,抬起锅来就要连锅端,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然后室内亮起来,黎宝璐一抬头就对上了正举着蜡烛的顾景云。 顾景云看到妻子蹲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端着一口锅,忍不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就打算这么吃?” “不然呢?” “桌上有面条和白菜,去拿来。”顾景云将灯座 分卷阅读663 放在一边,蹲下将炭吹燃,很快就把锅里的汤煮开,他将面条下进锅里,又丢下一把白菜…… “这是我特意给你点的套四宝,因你一直没醒就让炭温着,你先吃,若是不够了再叫伙计送些宵夜来。” 259.第259章 偷偷 黎宝璐盘腿坐在榻上吃得满头大汗,顾景云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突然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 黎宝璐敏感的瞄了他一眼,拿了个小碗给他夹了些,推到他面前道:“你也吃些吧。” 十五岁的少年晚上怎么能不吃宵夜呢? 顾景云捏了双筷子陪她吃,他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不用担心胃口不好。 吃饱喝足,黎宝璐又有些犯困了,顾景云便转身回内室拿了封信出来,“舅舅的信到了,京城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他让我们何时回去都行,汝宁的事便是交给家下人也可以。” “舅舅一定是嫌弃我们路上走得太久了,”黎宝璐接过信边拆边道:“十天的路程我们走了十八天还没到……” “呀,”黎宝璐快速的扫了一眼信的内容,顾侯爷在顾怀瑾走后第二天就替他向朝廷上折辞官了,理由是他生病了,不能再胜任翰林院的工作。 皇帝将折子丢给翰林院掌院学士,同意了。 于是顾怀瑾不再是官身,只是曾做过官的前探花郎。 同时,有御史弹劾顾侯爷治家不严,其子停妻另娶。 秦氏五日前才跟你儿子和离,那方氏可不是在他们婚姻存续期间娶的吗? 顾侯爷身为忠勇侯,明知律法还纵容其子,败坏风气,影响极其恶劣。 皇帝没让顾侯爷上折自辩,他并不想秦家成为朝臣打水仗的借口,哪怕出发点是为了秦家好。 秦信芳同样没有这个爱好,而顾侯爷很知趣的上折祈骸,退出朝堂,只做一闲散侯爷。 皇帝意思意思的挽留了两次后便允了,因此现在顾家还在朝为官的便是顾怀德和顾怀信,但他们都是恩荫出仕,且为闲散武职,并不具备上朝的资格。 本被顾家给予厚望的顾怀瑾也废了,如今顾家断流,只能把希望放在第三代身上,而第三代中最优秀的便是顾乐康。 以前顾乐康是探花郎的嫡长子,母族方家又与兰贵妃有亲,拜了个闻名天下的大儒为师,自己也聪明机敏,简直就是天生的人生赢家,而不过两年,一切都天翻地覆。 他还太年轻,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谁都不知,显然顾家对他也不如以往重视,不然不会允许他跟着父母归乡。 黎宝璐却还记得当年初见时那个神采飞扬,骄傲自负到恨不得将头颅仰到天上去的少年。 她当时很讨厌他的高傲,但此时再看,或许于他来说,那段日子只怕是最美好的吧? 黎宝璐本来还有些雀跃的心微微一叹,将信折起来放在一边,“顾侯爷倒是果决,说辞官就辞官,说隐退就隐退。” “除非他舍得让儿子孙子们都上战场,再以军功谋出路,不然呆在朝中也不过是让人笑话。”顾景云淡淡的道:“可惜他想让顾家转武为文,我那几个堂兄马上功夫都一般,上了战场不过是平添几条人命。” “若我是他,我会尽快让几个孙辈赶紧生孩子,然后着重培养下一代,若生下的孩子依然没有读书的天赋,为了顾氏不彻底败落他只能让他们习武,以后从军。虽然可能会战死沙场,却也可以保顾氏满门荣华。” 现在顾氏的荣华不就是顾侯爷和他几个庶兄弟拼死挣下的吗? 顾景云嘴角挑着冷笑,顾家难得出一个会读书的天才,顾侯爷倾尽心力的培养他,又费尽心机的为他求娶他母亲 分卷阅读664 ,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几十年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 有秦家在,以后顾氏想要走文官一途会更加艰难,除非走实业,在地方上有实打实的功绩,不然很难出头。 黎宝璐也已想到了这一点,知道顾家过得不会太好她就放心了,她很快转移注意力,摸着信纸道:“我们要在开封留两天,不如我们也给舅舅回封信吧,也好让他们知道我们平安顺利。” 顾景云静静地看她。 “顺便给我师父也写封信,我要问问他开封府的事,要是开封江湖势力太过错综复杂,我觉得我们回程时还是绕过开封吧。” “民不与官斗,我挂着四品翰林的官职,你觉得那些江湖人到底为什么会来惹我们?”顾景云很好奇盯着妻子的脑袋,没闹明白她的脑回路,不应该是那些江湖人避着他们这些当官的吗? “唉,”黎宝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忧伤的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际道:“你要知道世上有一种地方叫‘江湖’,有一种人叫‘脑残’,你忘了我们记忆深处伴随我们练功的那一千零一个江湖故事?里面有近半的纷争起得莫名其妙,一言不合就拔剑,甲杀了乙,乙的儿子就发愤图强去杀甲报父仇,然后甲的儿子再去杀乙的儿子,两家你杀完我,我再杀你,瞬间成了世仇,杀杀生生无穷尽矣……” 顾景云头疼的扶额。 “所以,”黎宝璐眼神坚定的下决定道:“作为大楚三好公民,为了自身的安全,我们能躲着就绝不去找这些最爱惹祸的江湖人。” “你师父也是江湖人。” “你觉得一个江湖人会整天脖子上挂着一个孩子去逛街,买些小吃还要讨价还价吗?” 顾景云:…… “我师父早已经被我们同化成了居家好男人,别再拿江湖人那种糙汉子来与我师父做比较。” 顾景云见她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不由笑问,“那要不要真给师父找个师娘,让他成家立业呢?” “这种个人问题还是应该师父自己去解决,”黎宝璐特看得开,“他要有喜欢的人娶了做师娘自然更好,没有也没啥不好的,作为一个闯过江湖,走过天下的侠客来说,娶一个没有共同语言的妻子比单身还要痛苦,到时害了自己也就算了,还害了别人和孩子。反正我师父还年轻呢,这种问题可以慢慢考虑。” 顾景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他想到了他母亲。 她这个年纪在世人眼里的确不算年轻了,成亲早的都可以做祖母了。 但以她还剩下的寿命来说,她还很年轻。 哪怕是身体不好,以现在秦家的能力也能保她至少再活二十年。 他有宝璐一路相伴,以后可能还会有孩子,所以不会寂寞,可她呢? 他不觉得作为儿子他能时时陪在她身边,人都是会寂寞的,有些话对象不对便不会说。 顾景云看着黎宝璐怔怔发呆。 黎宝璐摸了摸脸颊问,“怎么了?” 顾景云嘴角微挑,起身道:“我帮你磨墨信你来写吧。” 黎宝璐莫名其妙的又摸了摸脸颊,确认没脏东西后才铺开信纸。 两封信都是黎宝璐写的,顾景云对报平安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信一向没兴趣。 见黎宝璐把信写好封存,他才起身道:“也消食得差不多了,我们洗漱睡觉吧。” 黎宝璐这才发现肚子不撑了,可她也不困了。 但此时更深露重,外面只有低低地几声虫鸣,显然开封的夜生活也早已结束,看了看顾景云眼底的黑眼圈,黎宝璐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爬上床躺好。 分卷阅读665 黎宝璐从中午便开始睡,顾景云却是正常的作息,因此一躺上床便睡着了,只剩下黎宝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帐子上的花样,直到将上面的花纹描绘了一遍她才又转过头去盯着顾景云瞧,还是一点睡意没有。 哎呀,正是苦恼,早知道白天不睡那么多了。 或者刚才就不该被顾景云引着说那么多话,应该一吃饱就爬床上的…… 不过顾景云真好看,脸上的婴儿肥只留下丁点影子,他的脸渐渐长开,嘴角紧抿时显出些棱角的锋利来,而今他因为睡着,面色轻柔,竟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俊秀和羸弱。 黎宝璐心里爱得不行,忍不住凑上前去轻轻地亲了亲他的脸颊,软软的,肉肉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黎宝璐脸色爆红,扯起被子就把自己埋进去,鸵鸟一般把自己藏起来。 顾景云心中颇为无奈,如雷般的心跳也慢慢安静下来,他假装翻了一个身,将被子里的人抱进怀里。 黎宝璐僵硬着身子呆了一会儿,确定顾景云没醒过来,这才偷偷掀开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她盯着眼前白色的里衣,眼皮也渐渐重起来…… 睡得多自然起得早,天色还未亮,鸡鸣三遍时黎宝璐就醒了,见顾景云还熟睡,便知他因旅途劳顿还未缓过来,她也不叫他,悄悄的掀开被子下床,换好衣服便开门出去。 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前面的客栈里隐隐传出些声音,似乎是店里的伙计们正在忙碌。 黎宝璐站在黑暗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轻轻一跃便跃上院里矗立的假山,盘腿坐在上面练习内功。 她这一打坐便是半个时辰,黑暗渐渐散去,天边先是出现点点霞光,然后红霞破开越来越多的云层,不到一刻钟便染红了半边天,橙黄似的太阳也从山尖露出小小的一角。 黎宝璐深吸一口气,收工正要起身跳下假山,察觉道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立即停止动作,继续坐在假山上抬头看着天际的日出。 等到整个太阳都蹦出来,他们的房门也打开了,黎宝璐回头对顾景云笑着招手,“夫君快来看,今天的日出很好看呢。” 260.第260章 设局 顾景云扭头看向东方,只是他站得低,屋檐遮挡,只能看到一片红云。 他也不惋惜,撩起袍子就爬上假山,到了上面便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才转头去看天际的太阳。 他微微点头道:“日晖青琐殿,重檐夕雾收。的确不错,不过要论日出当属泰山最佳,据闻日出之时混沌初分,紫气氤氲,金日腾跃出云,观之如喷薄红盆,万象乾坤,慑人心魂,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们绕道山东,先上泰山观日再回家如何?” 黎宝璐盘腿坐在石头上一愣一愣的,她就是不想让偷瞄她的人知道她在练武,知道她会武功,这才假装欣赏日出,哪里知道会引出顾景云这么多话来。 不过登泰山观日呢! 黎宝璐按下心中的雀跃,犹豫的道:“这样不好吧,舅舅还等着我们回家过年呢。” 见小妻子双眼亮晶晶的,他便笑道:“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换条路走,到时候我们提前一些启程,便是在路上多耽误几天也没什么。” 黎宝璐立即道:“我都听你的。” 顾景云便冲她伸手,黎宝璐握住他的手就站起来,俩人互相搀扶着下山去,柔弱小心得不得了。 暗处的几人见那对小夫妻进屋后才将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上,一位青衣侠士笑道:“是个读书人,小夫妻倒是恩爱。” 其他几个窗户里的人也不再把顾景云和黎宝璐放在心上。 分卷阅读666 而扶着黎宝璐进屋的顾景云却似笑非笑的看着手中的小手道:“自你学会轻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老实的走下山来,怎么,你怕他们?” “不怕,但也不想惹麻烦。”黎宝璐想了想低声道:“我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声虽好,但仇人也不少,咱还是低调些好。” “那你可得把尾巴收紧来,别让人发现你习武,尤其是不能让人你学的是他的功夫。” 这一点黎宝璐尤其有信心,她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只要我不想谁也看不出来。” 黎宝璐说的是真的,判断一个人是否习武除了把脉试探内力便是看他的举止。 学习外功之人脚步沉稳,太阳穴突出,而学习内功之人脚步轻盈,尤其是他们这些善于轻功的人,几乎落地无声,比如她师父,若是不特意遮掩,他平时走在泥地上连个脚印子都没有的。 因为习武,这种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除非特意伪造,不然很难更改。 但黎宝璐她不一样,她脑海中有前世二十来年的记忆,举止动作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 她学习轻功并没有把它当成生活中的一部分,除了进入山林,在外面时除非需要,不然她都会和正常人一样走路,声音,姿势都毫无破绽。 再加上白一堂教她的隐藏之法,是连她师父都能瞒不过去的,所以假装没有武功她完全没有压力呀。 黎宝璐喜滋滋的把她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包六芒星别在臂带上,然后撸起袖子就绑在手臂上。 顾景云见她还往腰带里别了一排六芒星,便抽了抽嘴角无奈道:“你不是要装官太太吗,怎么往身上装这些东西?” “以防万一嘛。” 把暗器藏好,她这才把袋子重新塞进箱子里锁好,和顾景云手牵着手出院。 赵宁刚好梳洗完,见先生和师娘都要出门了,忙一甩头发蹦出来。 黎宝璐见了伤眼,“子归呀,你要稳重些啊。” 赵宁稳重的行礼,“先生,师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自然是要去用早饭了,等用完了早饭咱把开封府逛一逛,顺便把我们秦家的产业巡视一遍。” 一行人便说便往外走,才从后院拐进客栈大堂便看见了昨日招待他们的小二,小二立即殷勤的迎上来,“客官们是用早食吗?” 见黎宝璐点头,他立即笑容满面道:“二楼有雅座,客官们在上头有专门的座位,小的引诸位上去。” 黎宝璐挑眉,没料到客栈的服务那么周到,这样一来二两银子一晚好像也不是特别贵了。 黎宝璐他们往二楼走时,三楼也正下来俩人,双方正好在二楼相遇,对方看见黎宝璐和顾景云便对俩人微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黎宝璐对这道目光再熟悉不过,习武之人五感都灵敏,她敢用她的早食发誓,刚才偷看她的人一定有他们。 黎宝璐矜持的对对方点点头,目光流转间却已经把俩人记在了心里。 不巧得很,他们坐的位置正好就相邻,不过他们的座位要更好点,正好临窗。 赵宁先伺候先生和师娘坐下,然后自己被顺心伺候着在对面坐下。 黎宝璐便对二林和顺心挥手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你们也坐下吧。” 二林小心翼翼的坐了半边屁股,顺心却是看向赵宁。 赵宁便点头道:“师娘叫你坐,你便坐下吧。” 顺心这才坐下。 分卷阅读667 隔壁座的俩人显然惊诧,青衣男子还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景云和黎宝璐,显然不太明白赵宁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怎么叫一个少年做先生。 顾景云眸色微沉,显然同样不喜欢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他沉着脸对赵宁道:“用过早饭你便执我的帖子上知府大人府上一趟,按理说我回乡,原该亲自上门拜访一下父母官的。” 突然改变行程让赵宁一惊,不过他很机灵的没多问,而是起身敛手恭应,“是。” 顾景云满意的点头。 隔壁桌的俩人却心中一惊,这少年好大的口气,似乎并不把一府知府放在眼里。 顾景云已经沉着脸用完了早饭。 他沉着脸时气势凛然,不仅赵宁,就是黎宝璐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乖乖的用早饭。 客栈里江湖人占了七成,待他们用完早饭时才热闹起来,呼朋唤友,叫酒点菜好不热闹,生生把一家客栈变成了酒楼。 黎宝璐殷勤的给他倒茶,正想吃完茶就起身离开,就听见隔壁桌的青衣男子道:“郑昊将这寿辰做得这么大,未必就能把人引来,别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白衣飞侠给惦记上。” 他对面的白衣男子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久闻白衣飞侠的威名,但我还真未见过他,这么多武林豪杰在此,郑昊也未隐藏他的目的,他未必敢来。” “苏兄小看他了,”青衣男子笑道:“白衣飞侠这样的侠士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喜欢热闹,听闻开封有此盛事,郑昊又与他有些恩怨,只这一点他就有八成的可能性会来,再一听说郑昊做寿是为了等他上门他就更得来了。” 黎宝璐没忍住喝光了手里的茶,用眼神和顾景云交流,“难道我师父在众江湖人的心目中就这么蠢?” 顾景云垂眸沉思片刻,最后对黎宝璐点点头,觉得十多年前的白一堂真的可能会这么蠢。 但现在十多年过去,人都是会变的,何况他还被宝璐折腾了十年,想不变都难。 赵宁并不认识白一堂,更不知道隔壁谈的那白衣飞侠是他师娘的师父,毫无心理负担的用饭早饭,漱口后就起身道:“先生,学生去了。” 顾景云挥手,“去吧。” 赵宁就带了顺心回去拿帖子去拜访开封府知府大人。 顺心将桌上的最后两块点心顺走了,忙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顾景云也弹衣起身,“走吧,我们出去逛逛。”想要打听消息并不是只有这家客栈而已。 青衣男子注视他们离开,等人出了客栈才回头对白衣男子道:“那少年脚步轻盈,应该习过内力。” 白衣男子失笑摇头,“袁兄真是时刻不忘本职啊,看那少年周身气度只怕出自官宦之家,从小学些功夫防身也是有的,刚才你不是听到他让自己的学生去拜访知府了吗?他并不是江湖人。” 青衣男子却笑道:“遇上了便是缘分,即便他不是江湖中人,谁知道今后不会有用得上彼此的地方?多知道些总没坏处。” 白衣男子摇摇头不语,他知道这是袁兄的职业使然,他是收集买卖消息的,在路上看到一个平头老百姓都恨不得盯出一锭银子来。 而走在开封街头的顾景云和黎宝璐却不由感叹起白一堂的能量来,看这满街的江湖人,原来都是冲着她师父来的吗? 也不知道他曾经做过啥天怒人怨的事。 黎宝璐和顾景云传音道:“我还以为那啥郑老爷很有号召力呢,过个寿都能请那么多人来,原来是为我师父。不过出门前我没听师父要来开封呀。” 顾景云的内力不足以传音,因此他淡定的“哦”了一声,低低的道:“他老人家只怕 分卷阅读668 还不知道这事呢。” 黎宝璐怅然,“所以他们这是摆戏给瞎子看啊。” 她师父现在京城乐不思蜀呢,每天带着妞妞逛了东街逛西街,已经完全跟江湖隔绝开了。 这么一想,黎宝璐看着这满街兴奋异常的江湖人的目光中不由带了三分同情,对那位未见过面的郑老爷也不是那么厌恶了。 敢算计她师父,看她师父怎么坑死他! 算计的主角没来,且主角从头到尾就不知道这事,求对方的心理阴影面积。 261.第261章 端倪 虽然知道她师父不可能入瓮,但她还是想知道这些江湖人为什么针对她师父。 俩人便逛街收集信息便往他们家的店铺逛去。 秦家当年被抄,除了祭田其余财产皆被收没,除了家中的书本典籍被秦信芳提前托付给友人保管外,其余东西都归国库了。 十五年了,那些田地只有少部分还挂在官府名下,其余都被卖了,而铺子更不必说,当年皇帝听不得秦家的事,内务府也管不到地方上来,那些铺子便也全都租了出去,官府每年只收些租金。 现在秦家平反,曾经抄没的家产是皇帝发话要归还的,地方官便依据当年抄没的册子从官田上,或是赎买一些凑数还给他们。 而铺子更简单,直接把铺子收回就行。 不过今年已租出去,他们要到明年才能拥有铺子的所有权和使用权。 虽然先帝下旨是要照单归还,但被抄的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全部还回来? 铺子里的东西,金银及田地都有损耗,不过秦氏并不在意这些,能够平反他们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人还在,秦氏的藏书还在,他们就不气馁,也不会怨愤。 顾景云也只是看各个铺子的位置,经营的东西和人流量,以好确定等收回铺子后他们家要做什么生意。 这个工作并不难,因此小夫妻俩边逛街边做调查,黎宝璐拐进另一条繁华的街道时手上多了个油纸包,她捏起一块糍粑咬了一口,觉得又甜又糯,就给顾景云喂了一口。 顾景云凑上去咬了一口,点头道:“不错,晚上可以吃些当宵夜。” 俩人边走边进一家生意兴隆的绸缎庄,这个铺子也是他们秦家的。 黎宝璐看着这宽大的铺面,人来人往的街道,满意的点头,“这个位置不错,就是不做生意,光一年的租金就不少了。” 旁边一人听到她的话,回过头来看小两口,笑道:“两位是想要租店铺?这条街上可不好租,没人出手的。” 黎宝璐兴致勃勃的问:“这条街上的铺子很抢手?” “这是俺们开封府最繁华的两条街之一,你们说抢不抢手?只要一有铺子空出来,都还没放出话去便有大把的人捧了银子来租了。”那人道:“一旦租下来,只要不是生意实在做不下去的就不会退租。比如这家,这绸缎庄开了十三年了,多少人巴望着换知府大人的时候可以重新开租,可谁也抢不过郑家。还不是因为这铺子一开始便是郑家租的。” 黎宝璐脸上的笑容微淡,“是那位快要过五十大寿的郑老爷吗?” “可不是那位,”那人一拍大腿道:“郑老爷可有钱了,过个寿辰都能请那么多人来,据说那天郑家堡会大开门户,办十天的流水席呢,不管是谁,只要去了就有饭吃,这般阔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的确不是一般人。”黎宝璐若有所思的道,他们走了三家店铺,三家都是郑家租的,之前他们还未怀疑,因那两家店铺不仅在同一条街上还正好是斜对面,郑家又是开封府点得上名号的有钱人,能和官府租下犯官的店铺也没什么稀奇的。 分卷阅读669 可这是第三家了,而且…… 黎宝璐抬头看了看绸缎庄的匾额,直觉这不会是最后一家。 顾景云目光淡淡,转身道:“走吧,换个地方问问看。” 那人一听便以为他们真的是要租铺子,便好心道:“你们不如到另外几条街看看,或许有空铺子也说不定。” 顾景云含笑与他道谢,“我们这就去找找。” 俩人都没心思再逛街,让二林回去把马车赶来,俩人先往下一家店铺去了。 等二林把马车赶来,一行三人便坐着马车把预计两天的工作量一天内完成了。 开封府内秦家一共有七家铺子,好路段的有四家,还有三家店铺不是非常小就是在偏僻路段,人流量并不大。 然而七家有五家被郑家租去,剩余的两家铺子,一家在一条小街的拐角处,位置挺宽敞,但人流量少,租客姓黄,据说在衙门里有一门亲戚,因此才有幸租下铺子开了家茶馆,他们进去坐了一会儿便打听了大概,茶馆的生意并不多,虽没有亏损,但也没赚多少,这还是因为官府要的租金低。 那么大一个铺面,上下两层,一个月仅五两银子,而刚才他们看的绸缎庄,黎宝璐问过,那条街上差不多大的铺子,一个月仅租金就叫到了三百两,还是有钱租不到,可见两者的区别。 而另一间同样是被衙门里有亲的人租的铺子则很小,铺面只有四十多平方,是开杂货铺的,生意同样不怎么样。 这两家要收回都很简单,他们赚的不多,加上也不敢与衙门作对,所以要收回应该不困难。 可郑家租去的那五家店铺…… 顾景云道:“回去见子归,他拜访知府应该回来了。” 赵宁不仅回来了,他还把顾景云给他留的作业给做完了,“帖子一递进去孙知府就亲自见了我,还说明日要要拜访先生,不过学生给推辞了,说明日先生会在招仙楼里宴请他。” “很好。”顾景云和孙知府平级,都是四品官,同等级下京官比地方官尊贵,可孙知府是他的父母官,以后秦家在汝宁多少还要仰仗他照顾,因此由他来宴请对方最合适不过。 黎宝璐把箱子深处的帷帽找了出来,又换了身衣服,这才身姿飘逸的在顾景云面前转了一个圈,问道:“像不像一个女侠?” 顾景云上下打量她,点头道:“像,但十来岁的小女侠独自出门显然不合常理。” 黎宝璐眼珠子一转,又回内室翻箱子给顾景云找出一套衣裳,还有一个黑色的男式帷帽。 顾景云换上后走出来赵宁眼睛都直了,他抖着嘴问,“先生,师娘,你们在干嘛?” 黎宝璐:“换衣服呀。” “换衣服去做什么?” 黎宝璐嘿嘿一笑,冲他眨了眨眼道:“当然是去做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啦。” 顾景云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别吓唬小孩子。” 顾景云转头对赵宁道:“我们就是想隐瞒身份出去玩玩。” 赵宁看看师娘,又看看先生,果断的转身回房看书,年轻人的世界他有些搞不懂,算了,反正不论是智力还是武力他都比不上俩人,何必再纠结? 俩人等到天黑才悄悄离开客栈,之所以说悄悄是因为他们是从屋顶上走的。 黎宝璐抱着顾景云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一个阴暗狭小的巷子里,顾景云整了整衣服,这才戴着帷帽出去。 他们今天逛了半天,在酒楼和茶楼都打听过消息,不过他们一看就不是江湖人,也因此没人愿意搭理他们,若是问深了一看 分卷阅读670 就有问题。 听了一上午的八卦,说什么的都有,就是很少有人提及这次寿宴的目的和原因。 顾景云和黎宝璐几乎要怀疑早上那条消息的真实性了。 所以没办法,他们只能作为“江湖人”去酒楼和茶楼再走一遍了。 在茶楼和酒楼间犹豫了一下,黎宝璐果断的选择酒楼,喜欢喝酒的人多数爱说话,爱说话的人多数爱泄密。 黎宝璐边往酒楼里走边教顾景云,“以后你不要学他们喝酒,又难受又臭,自己不好受,别人也不好受,对身体还不好吧啦吧啦。” 顾景云脚步不乱的走在她左侧,好似她啰嗦的对象不是自己一样。 为了让他们看起来像江湖人,黎宝璐还拿了她的长萧给顾景云别在腰上,没办法他们既没刀也没剑,只能拿这个充当武器了。 虽然顾景云并不明白一支萧是怎么成为武器的,但显然江湖人很买账。 俩人选了一家看上去非常热闹的酒楼进去,一进去顾景云就恍惚了一下,里面大堂的桌子都坐了人,桌子上或放了剑,或放了刀,各类武器皆有,很是嘈杂,显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 顾景云和黎宝璐一进来,众江湖人的目光便或光明正大或偷偷的射过来,待看清是两个身量瘦小,藏头露尾的小后生时便纷纷收回了目光。 现在开封府乱得很,许多江湖人都往这儿跑,就是想要分一杯羹,就连那么小的孩子都敢跑来凑热闹,真是不要命了。 小二连忙迎上来,笑问:“两位客官是喝酒?可定有座位?” 黎宝璐目光在大堂里一扫,微微有些失望,“下面这里没位置了吗?” 小二一脸为难,“大堂里全坐满了,只有二楼还有几桌雅座……” “那就上二楼吧。” 小二顿时一脸高兴,“两位客官里面请。” 二楼也很嘈杂,却比大堂里好许多,大家三三两两坐在椅子上聊天,还有几桌拼在一起喝酒,不过大家要比楼下的人要斯文,最要紧的是二楼有许多女生,还都是带剑的女生。 黎宝璐第一次见女侠一样的人物,忍不住去打量她们,见她们或活泼或沉稳或文静的坐在椅子上喝酒聊天,不由感叹,兰贵妃对女子的束缚令似乎对江湖中的女子影响并不大。 至少她们可以仗剑走天涯,可以不戴帷帽的与男子同桌而食,同桌饮酒,她甚至看见一个小姑娘的脚正狠狠的跺在另一男子的脚上,双方不动声色的坐着,脚下却瞬间过了十多招。 黎宝璐眼睛都瞪大了,瞬间觉得自己从书香世家穿到了剑侠世界。 顾景云见她走着走着就不动了,心中无奈,只能回身把人牵住,跟着小二找了张桌子坐下。 262.第262章 打探(上) “来壶竹叶青,来壶茶,再来些你们店里有名的小菜点心。”顾景云拿出一块银子抛给店小二,显得既儒雅又潇洒。 二楼坐着的人都偷偷打量俩人,见他们身量微小,手指白皙莹润,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小孩,便都收回了视线不再关注。 习武之人都会根据身形,裸露在外的皮肤判断对方的年龄,这俩人虽遮住了面容,但从声音,身形和手掌来看,岁数绝对不超过十八,那小姑娘应该更小,只怕还未及笄。 江湖中人,哪怕从三岁时开始习武,十年下来天赋最好的也就略有小成,所以没谁把这两个孩子放在心里。 因他们出手大方,只以为他们是哪家偷溜出来凑热闹的孩子,怕被大人抓才藏头露尾,偏又爱热闹,这才凑到酒楼里来。 “长辈 分卷阅读671 们”都暗自摇头,现在的后辈越来越难管教了,而年龄跟俩人差不多的少侠们则有些同情的扫了俩人一眼,特别是那个活泼得刚在桌子底下与人比了半天腿功的小姑娘,她这次也是偷偷溜出来的,结果运气不好,凑热闹的时候被她师兄发现给揪出来了。 她觉得这俩人打扮比她还要夸张,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家人发现,所以打心里无比同情他们。 黎宝璐正面对那姑娘坐着,看见她的眼神便忍不住对她抿嘴一笑,笑完才察觉对方看不见,便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以茶待酒冲她微微示意。 这是有意结交她的意思,江湖中人都知道这点,这小姑娘一向活泼好动,喜爱交友,见状屁股挪了挪,被师兄师姐瞪了一眼后便坐直了身子,然后又扭了扭身子,不断的偷眼看向对面的桌子。 凌碧颇为无奈的看着小师妹,见她和对面的人隔着厚厚的帷幔都能交流,便轻咳一声道:“算了,你去吧,只是不准胡闹。” 小师妹低低地欢呼一声,起身就蹦到了黎宝璐他们桌子跟前,她只扫了顾景云一眼便看向黎宝璐,“我是襄阳朝阳剑的传人陈珠,你叫什么名字?” 这么直接干脆,不过她喜欢! 黎宝璐想了想,觉得对方这么有诚意她不能敷衍,因此她将帷幔撩起堆在帽子上,只让它垂下一半,正好在对着陈珠的这边露出一个小角,可以让对方看到她的模样,却不会太清楚,她抿嘴道:“我叫纯熙,习的是掌法。” 没说自己的姓氏和师从,不过陈珠表示理解,他们要躲着长辈嘛,她坐在她身边,瞄了顾景云一眼低声问:“你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不是,”黎宝璐同样小声的和她凑在一起,“但却是第一次走江湖。” “我是第一次,”陈珠眼睛晶亮,兴奋的与她道:“我爹总说江湖凶险,不愿我出来,这次我是偷偷跑来的,直到进了开封府才被逮住,因距郑堡主的寿辰没两天了才能留下,不然我爹肯定让我师兄师姐送我回去。” 黎宝璐扫了对面桌子一眼,大家都是习武中人,她们的声音即便压低了也没用,跟在他们耳边说话没两样,这也是凌碧如此放心陈珠过来的原因之一。 黎宝璐含糊的道:“我们也是瞒着家里人来的。” 陈珠就羡慕的看着她道:“你至少还有个伴儿。” 黎宝璐在实话和假话间犹豫了一下,决定半真半假的道:“这是我未婚夫。” 陈珠惊诧,“你那么小就定亲了呀?” “我三岁就定亲了!” “原来是娃娃亲,”陈珠恍然大悟,兴奋的道:“那等你们成亲了我可能去观礼?” “到时候你要有时间我一定邀请你。”两个小女孩这就交上了朋友。 店小二端了他们的酒菜来,顾景云默默的在一边给黎宝璐倒茶,一言不发。 “我时间多得很,必定随叫随到。” “不一定吧,你都开始闯江湖了,到时候肯定南来北往的走。” “我爹只怕不许我出远门,”陈珠颇为苦恼,“这次还是我偷偷溜出来的呢,不然肯定也来不了开封。” “那是很可惜,像开封府这样的盛事可遇不可求。”黎宝璐笑道。 “可不是,”陈珠嘟嘴道:“除了几大门派组织的比试,就只有选武林盟主时才有如此盛会,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组织比试和换盟主啊。” 小孩子都爱看热闹,陈珠道:“所以我才偷偷跑出来的,哪怕不能跟着进郑家堡,来凑凑热闹也好。” “不怕,我都打听好了,要是家里大人不带我们我们就自己去,郑家堡要开十天的流水席呢。” 分卷阅读672 陈珠“扑哧”一声笑出来,“纯熙妹妹你真逗,郑家堡的流水席和招待我们武林人士的宴席是不一样的,没有请帖可进不去,须有人带才行。” 黎宝璐目瞪口呆,合着这些江湖人不算在十天流水席内? “这么多江湖人,大家都接到了帖子吗?” 陈珠点头,“差不多吧,凡是有名号的都收到了帖子,门派的帖子可带十人进场,个人的帖子也能带三人进场。别看现在开封府里的江湖人多,其实都是大楚各地聚在一起的豪杰,要不是西域和北域离得远,收到的消息迟,只怕他们也能赶在正日子里来。” 黎宝璐一凛,与顾景云对视一眼,皆有些凝重,宴请这么多人得花去多少钱? 郑家不过是开封府排名前十的乡绅罢了,竟富豪至此? 最关键的是她师父有啥值得大家这么惦记?从朝廷发布赦令到现在不过四十一天,整个江湖就针对她师父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黎宝璐忍住去抹汗的冲动,叹道:“郑堡主好高的威望啊,竟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号召这么多江湖人士。” 陈珠嗤笑一声,不客气的道:“他一个三流拳法的传人能有什么威望?不过是借着白衣飞侠的名号扬名谋利。” “珠珠!”凌碧不赞同的叫了一声,瞪着她道:“你之前答应我的话都忘了?” 陈珠吐吐舌头,嘀咕道:“大家都知道的事,偏还不许说了。” 黎宝璐心里跟猫爪子在挠一般,偏脸上不能流露半分,她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你师姐也是为你好,这儿毕竟是郑堡主的地盘。” 凌碧也听到这句低语,微微颔首,希望小师妹新交的这个朋友能多劝诫一下她。 不是只有官场需要朋友的,江湖尤甚,出门在外,师门是倚仗,朋友就是相扶相助。 交友广泛的江湖人哪怕是身无分文,每到一个地方也不心虚胆怯,因为他们有朋友! 小到吃喝玩可以找朋友,大到与人打架,被人追杀时可以找朋友。同样的,你也要对朋友如此付出,人在江湖走,总有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候。 所以江湖人尤爱结交,白一堂和黎宝璐最常吹嘘的一点就是他的朋友遍布大楚,不管到哪儿都不缺吃少喝。 交友这么广泛的白一堂,黎宝璐闹不明白怎么还有那么多江湖人要围殴他,咋就没人来帮帮她呢? 黎宝璐在心里为她师父叹气,面上也叹了一口气,小声问:“你见过白衣飞侠吗?” 陈珠面色怪异的道:“我今年才十五,怎么可能见过他?” 黎宝璐这才回神,面上淡定的点头道:“也是,那时候他早被流放琼州了。” “可不是,”陈珠左右看看,小声道:“不过我爹娘见过他,还跟他是好朋友呢。” 黎宝璐面色怪异,江湖上的朋友也太不牢靠了吧,既然是朋友干嘛要来堵她师父? “所以我爹才带着我师兄师姐来给白衣飞侠撑场子的。” 黎宝璐听到这最后一句不由精神一振,兴致勃勃的低声问,“那给白衣飞侠撑场子的人多吗,他那样的好人……” 总算有一个知己了,陈珠小朋友同样压低了声音道:“就是,白衣飞侠那样的好人,他们竟也想算计,我娘私底下都骂他们见利忘义,不过来给白衣飞侠撑场子的人照样不小,这次郑堡主能不能得逞还不一定呢。” 那你倒是说我师父身上有啥利可图呀? 武林秘籍? 她全翻过了,除了本门派的内功心法和轻功,其余皆为中 分卷阅读673 品,最好的也只是中上,大家没必要这么拼去抢那几本秘籍吧? 至于本门派的功法,她师父是正统传人,在他没死前谁敢明目张胆的抢? 这不是明着说可以抢夺别派功法吗?那江湖还不大乱? 江湖上虽是一群糙人,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抢夺还有传人的别派功法乃大忌,除非对方家里死绝或是传人幼小,需要人抚养才能长大,不然谁敢出手便会被划为邪佞,武林中人是可以替天行道的。 他师父手上的那些秘籍不是换来的,就是赌来的,要不就是黑吃黑来的。 这也是他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让她学的原因。 不是武功秘籍,难道是钱财或是藏宝图一流? 要是她师父身上有这东西,他还会苦哈哈的每隔几天就进山打猎,剥皮削皮后送去县城换钱,一年到头除了她给缝制的衣裳绝不添置一件吗? 她师父看着就不是那种有钱藏着不用的人好吧,他一向潇洒自在,奉行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有钱今日花完。 只有一种钱她师父不会动,黎宝璐眸光暗沉,抬头看向顾景云。 263.第263章 打探(中) 顾景云看了妻子一眼便垂下眼眸,除了师门的供奉,白一堂所有的钱都是偷盗来的,但他又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偷儿,师门要求每次自己截留的财物不能超过所偷的百分之十,可据顾景云了解,白一堂每次留下的钱都不会超过百两,其余皆被他用于民。 白一堂做下的大案,数得着的几个便都逾万两,那些他偷偷做了没被宣扬开的呢? 那些钱是不可能一次还于民的,而白一堂的师门一直从事的便是偷盗,然后接济这样的事,他们必定有自己处理钱财的渠道和方法,那么多钱,每次积累一些就是数不尽的财富了。 而这种注定还于民的钱白一堂即便饿死也不会挪用,他们是冲着这些钱来的? 顾景云蹙眉,直觉不像。 顾景云脚下微动,脚尖便碰到了黎宝璐的脚尖,黎宝璐便压低了声音含糊的问陈珠,“你觉得白衣飞侠真有那些东西吗?” 陈珠左右看看,看到师姐警告的眼神便对黎宝璐使劲儿的眨眼,小声道:“明天我想去逛街,到时候我们一起吧。” “好啊,”黎宝璐从善如流的应下,“那明日辰时我们在鼓楼门前见面,我知道哪儿有特好吃的东西。” 陈珠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她也很喜欢吃。 两个小姑娘便谈起了吃食,陈珠虽未走过江湖,但师兄师姐多,光听来的美食就不少,而黎宝璐天生爱吃,走过的地方又多,南北皆有,美食简直是信手拈来。 凌碧见两个小姑娘说起吃的恨不得执手相看泪眼,便把拒绝她们明日相会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小师妹好容易交上一个朋友,而且那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小师妹知道的也就比一般人多一些罢了,告诉对方也无妨。 凌碧的师兄萧岚却微微蹙眉,与师妹传音道:“你怎么就放任师妹与他们来往?万一他们是骗子呢?” “他们能骗师妹什么?”凌碧微微蹙眉道:“观他们的气度及行事,家境并不在师妹之下,而且对方年纪比师妹还小呢。这次师妹胆大包天的离家出走,以后未必不会再偷偷跑出去闯荡江湖。江湖凶险,若不趁着我们还在她身边时多教她一些,让她多些阅历,以后只会更吃亏。” 在凌碧看来,这两人不是骗子自然好,若是骗子只会更好,也让师妹多长些见识,不过以她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和眼光来看,这俩人不是什么坏人,至少对他们没有恶意。 所以她放心得很。 分卷阅读674 但再放心她第二天也悄悄的跟在师妹身后守着她。 见对方也只来了那个小姑娘,那个少年不见踪影她也未放在心上,男人都不爱陪女孩逛街,她们师姐妹逛街时,师兄师弟们总会找借口遁走。 而此时,顾景云正坐在客栈里看书,他今天约了孙知府在酒楼见面,自然不能跟着黎宝璐出去,这让他有些烦躁。 赵宁偷眼看了看先生,低声道:“先生,师娘说的那个窗口里又有人在偷看我们了。” 顾景云冷笑的翻了一页书道:“不必理会他。” 话虽如此,顾景云在离开客栈时还是把机灵的顺心留了下来,让他随机应变。 毕竟,黎宝璐名义上还在客栈呢。 不错,这次黎宝璐还是偷偷跑出去的,不过这次她没戴帷帽,而是用面纱把脸遮起来而已。 然而这并没多大用处,因为她跟陈珠逛了半条街后就把面纱给摘了,兴奋的跟着陈珠从街头吃到街尾,嘴巴就没停过,手上也从未空过。 这让远远注意她们的凌碧颇为无语,合着俩少女今天全扑在吃的上了,你们好歹进首饰店,绸缎庄逛逛呀,不知道她晒太阳会黑吗? 黎宝璐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因此她跟陈珠说起八卦时特意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你暗示我今儿早上来,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吗?” 陈珠左右看看,抱着黎宝璐的手臂道:“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大家都知道的,你不知道吗?” 黎宝璐失落的摇头,“我家里人不爱我习武,更不许我出来闯荡江湖,因此外面的事我都不知道,这次还是无意间听到开封府有大事,我这才叫上我未婚夫偷跑出来的。” 陈珠惊诧,“他也愿意?” 黎宝璐自豪,“他一向听我的。” 陈珠羡慕,“他对你真好,以后我也找个这样的,我想做什么他都支持我。” “你还没跟我说秘密呢。” “其实也算不上秘密了,因为有许多大侠都知道了。我也是偷听我爹和我娘说话才知道的,”陈珠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郑堡主大开寿宴引诱白衣飞侠前来可不止为他那些钱,还因为他手里私藏的兵书。” 黎宝璐一脸懵逼,兵书? 江湖人还爱这玩意? 陈珠感叹道:“白衣飞侠一生偷了那么多贪官污吏,那些钱积在一起说不定有一个国库那么多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江湖上不知多少人盯着他手里的钱呢。” “可他不是把钱捐给百姓了吗?” “是捐了,可谁知道他捐了多少,留了多少?凌天门历代以偷盗贪官凶豪为任,哪怕每次只留下一星点,积少成多之下也有不少了,传闻凌天门有一专门放宝物的金库,里面富如国库呢。” 黎宝璐:……小姑娘,你不觉得这话一定就是谣言吗? 好狠的心呐,这番话传出去不仅江湖中人,只怕连朝廷都不会放过她师父。 “不过这次来的人中有大半都是想要他手里的兵书,冲着钱财来的反倒少数,毕竟钱财无数,大家都可以分一杯羹,但兵书却只有这么几本。” 黎宝璐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不是武林中人吗,要兵书干什么?” 陈珠满脸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年纪还小故不知,其实我爹也想要兵书。” “我们这些武林人士说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和普通的老百姓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要纳税服役,只不过我们有钱,苦役能用钱抵,我们的地位在农和商之间,可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实属平常,当家的若死了 分卷阅读675 ,一家也就没落了。相比于农商及官场,其实武林中的更替更快。” 活泼天真的小姑娘脸上带着抹不符合她年龄的忧伤道:“所以我们也想寻找更好的出路,若能跻身进官场自然更好,当了官就有了人脉资源,有了传承,后代子孙便更有出息。但我们武人读书实在不行,所擅长的就是一身功夫,走武途更便利,可打仗和混江湖不一样,要是我们能有几本兵书,懂得排兵布阵,训练兵士……” 黎宝璐懂了,人为利所驱,利不过就是钱、权、势和色,而谣言说她师父有钱,还有可以助他们得到权势的兵书,有了钱和权势,色自然也有了。 她师父身上这么有利可图,人家不设局害他还害谁? 不过,“他们怎么知道白衣飞侠身上有兵书?” “十八年前白衣飞侠途经山西大同,当时镇守大同的山西统领张伯英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他便潜进张府,不仅偷了张伯英贪污受贿,强占田地的账册,还搜出了好几封与鞑靼来往的信件,他把东西分成几份丢进御史台和皇宫,把官场闹了个天翻地覆,他就是趁此机会又溜回大同,把张伯英书房里的书都偷光了,据说还偷了不少的钱呢。” 陈珠感叹道:“钱还在其次,那些兵书却不同凡响,张家世代为将,收藏的兵书颇丰,他家每一代都出猛将良才,据说就是因为家中子弟从会识字时便要学习兵书,开始练习排兵布阵。他们张家的子弟也就会认字,跟我们江湖人一样是粗人,可他们却能封侯拜爵,你说我们心动不心动?” 黎宝璐点头,“心动,可谁知道那些兵书到底是不是白衣飞侠偷的?便是他偷的说不定他已经丢了或送人了呢?你们如何确定还在他手里?” 陈珠低声道:“是他师兄和师姐透露出来的……” 黎宝璐:……哦,差点忘了,她还有两个她师父讳莫如深的师伯和师姑,小时候她只要一问起他们师父就发脾气,后来不发脾气了却也不会再提他们。 黎宝璐更不会再去刺激师父,因此对于师伯和师姑,她只知道当年她师父能被抓有他们的功劳在。 却原来这次的事也与他们有关吗? “凌天门一直是单传,一代只有一个弟子,那弟子便是掌门,偏上代掌门一连收了三个弟子,这才生出乱象来,我爹说凌天门掌门将掌门之位传给白衣飞侠,他师兄师姐心中不服,这才与张伯英联手抓住了白衣飞侠,要不是张伯英最后被朝廷问罪,自己也落了个抄家砍头的下场,白衣飞侠说不定便被他弄死了。”陈珠道:“当年白衣飞侠被抓得急,他手中的钱财和兵书肯定没脱手,所以这次朝廷大赦,他们才想出这条毒计引白衣飞侠前来。” 264.第264章 打探(下) “我爹说白衣飞侠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师兄师姐虽与他有同门之谊,但害他的仇也不能不报,因此他就算明知此次寿宴是局他也一定回来的。”陈珠感叹,“他就一个人,武艺再高强只怕也逃不过,我爹这才联合了几位好友来给他撑场子。” 黎宝璐垂下眼眸不语,她师父以前或许会这样,但这几年来他心境越发平和,对以前的事不再那么在意,以她对师父的了解,他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来的。 不过,陈珠的父亲是真心帮她师父,还是借着帮她师父的名头浑水摸鱼就不一定了。 黎宝璐看了眼单纯的陈珠没说话。 陈珠却不在意,继续抱着她的胳膊往前逛,低声道:“我爹说到时候肯定会打架,他不让我进去,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溜进去吗?” “没有,我也没请帖,我家里人要发现了我会把我抓回去的。” 陈珠颇为失望,最后化悲愤为食欲和黎宝璐把整条街的美食都尝过一遍才肯罢休。 要不是凌碧一脸黑线的出现把人拎回去,黎宝璐觉得她可能会拉着她一直吃到晚上。 黎宝璐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慢 分卷阅读676 悠悠的往回走。 凌碧把小师妹扔给师兄,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远远的跟在黎宝璐身后。 黎宝璐慢悠悠的拐进一条巷子,凌碧等了一会儿才跟上去,却发现巷子一望到底,一个人也没有。 她蹙了蹙眉,顺着往下找却发现是个死胡同,她抬眼打量了一下两边的房子,难道他们就住在这片民宅中? 可这里并没有门…… 凌碧立即知道自己被耍了,她面色有些凝重,本来只是确定一下对方的身份,没料到竟然有意外发现。 她是老江湖了,轻功又好,对方若不是功力远胜于她或是经验丰富绝对发现不了她在跟踪。 而以黎宝璐的年纪来算,不管是哪一条她都不该沾,所以她被骗了,应该说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凌碧立即转身回去,她得问问师妹今天都跟她说了什么。 而黎宝璐此时已经回到了客栈,因为吃了太多热性的东西,黎宝璐一连灌了三倍茶才舒服的坐到椅子上,“你见过孙知府了?他人怎么样?” “温文儒雅,谦逊大方,”顾景云抿了一口茶道:“初次见面,大家不过聊些家世和诗书,不可能深交,不过这位孙知府到任时间并不长,只一年零两个月尔。他知道我是为秦氏家产来的便将已整理好的地契房契都给了我,他说衙门在圣意下来时就已经通知各租户,租期只到今年,明年不再续租。” “好顺利啊。” “是啊,毕竟他到任时间不长。”与本地没有太深的利益纠葛,而秦信芳现在身份贵重。 “你消息打探得如何?” 黎宝璐将陈珠说的那些话一一复述,蹙眉道:“我幼时对师父的事很好奇,因此常问,但师父并不爱提及关于师伯师姑的事,我只知道师门叫凌天门,最厉害的便是一套极品的内功心法和轻功,在师祖之前,历代凌天门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弟子,那个弟子便是掌门。凌天门也有自己的祖产,但数量极少,只能维持基本的生存。他们的专职便是偷盗贪官凶豪,除了可取其百分之十的财物外,其余皆要还于民。而有时偷到的银钱太多,一时还不出去便留存下来,若碰上天灾人祸也可救急。” “师父口述的历代大事件中我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哀帝掘堤。”黎宝璐顿了顿道:“前朝战乱时,哀帝为了阻止义军追击,指使将士掘开了黄河堤口,使得农田毁坏,房屋淹没无数,百姓死伤惨重,当时朝廷衙门形同虚设,义军粮草不济更不可能救济灾民。只有当地有名望的乡绅联络商人,官吏等进行救灾,但受灾范围颇广,钱粮不济,当时便是凌天门拿出了大量钱财,联合各地江湖门派大量收购粮食,从各地押送到灾区救济灾民,这才没让灾民生出更大的乱子来。” “所以师父手上有大量钱财的事只怕是真的,而存放之地师伯和师姑应该都不知道,至于兵书,”黎宝璐微微摇头,“我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顾景云坐直了身子,满脸严肃的道:“前朝史料及元帝开国史上有这一段,上记蜀中凌氏率各地义士筹银四十八万两,粮八十五万石,药材七车救民,但我幼承庭训,八岁便将大楚各地世家豪绅的姓氏背下,蜀中并没有凌氏。我之前问过修撰前朝历史的翰林,他说此事距此已有将近两百年,所有留下的史料都说当年为首之人是凌氏,所以此凌氏并不是指认的姓氏和家族,而是指凌天门?” “凌天门便在蜀中雅州。”黎宝璐轻声道:“师父他老人家还让我们有时间便回去看看呢。” 顾景云沉默良久,“师父手上的确有可能有张氏的兵书,”他道:“张伯英之事在大理寺的档案中有详细的记载,我曾借阅过,当年御史台在收到那些证据后便立即上折弹劾张伯英,同时将证据转交给大理寺,因皇宫同时也收到一份,先帝大怒,下令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共同往大同府彻查。” “先帝对很多贪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伯英敛财的名声早传得全大楚都知道,先帝同样知道他圈占土地,巧取豪夺,但只要不闹到跟前他便当看不见,师父也不 分卷阅读677 知是故意还是误打误撞,竟把张伯英与鞑靼来往的信件丢进了皇宫,”顾景云讽笑道:“那人平生最恨鞑靼,自然更不容许官员与鞑靼勾结来往,因此才下令彻查。” 顾景云喝了一口茶,他的功课做得很足,他舅舅,黎家及白一堂都是他要捞的人,除了黎家的案宗他没调阅过,他舅舅和白一堂的案宗他皆借着李仕鲁的便利翻阅过几次,几乎背得滚瓜烂熟了,因此他知道的比外面那些江湖人还要多。 在陈珠看来是张伯英无意中得罪了白一堂,白一堂才去对付他,但在顾景云眼里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张氏也算得上是开国元勋,且张氏本就是豪绅,其底蕴比顾家还厚重,不过论起功劳,他还够不到封侯拜爵,但几代经营,加上张氏子嗣繁茂,二十年前,其势力甚至不弱于定国公万氏。”顾景云点着桌子道:“张伯英乃长房嫡子,也是张氏的族长,时任大同统领,是抵御鞑靼的有名将领之一,他并没有勾结鞑靼军队卖国,那些信件全部是与鞑靼商队的来往凭证。” 黎宝璐瞪眼,“他在玩走私?” 顾景云点头,“将大楚的盐茶走私到鞑靼,再与那边的商人换取马匹和药材,一来一回他就能赚不少钱,此人酷爱钱财,几乎是雁过拔毛。克扣军队粮饷,吃空饷这些都是小事,他做过的最毒辣的事便是圈占田地,带上一队骑兵将他看上的田地圈起来,逼迫田地的主人交出地契,转身再把地租给他们,若有人不从,他便指使兵士冒充鞑靼士兵打草谷清村,或是干脆将他们当鞑靼人砍了头颅报公。” 黎宝璐气得浑身发抖,“朝廷也没人管吗?” 顾景云叹气道:“有,有御史弹劾他,先帝也曾派大理寺官员前往查证,但整个大同府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又恰巧碰上边境不稳,朝廷根本不敢动作太大,生怕把他给逼反了。” “舅舅进入内阁后便开始派人收集他的罪证,只是还没把证据拿到手你师父就把人给端了,”顾景云含笑道:“不然你以为舅舅与你师父怎么这么要好?” “张伯英当时良田便有一百多万亩,每年光地租就有六十多万石,更别说还有房产,铺子和各种走私生意,可以说他富比国库,案宗上记载,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才到大同还未来得及展开调查张府就闹贼了,当时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到案发现场的,因此记录尤其详细,张伯英小书房里的半数书全部消失不见,库房里的金银财物也一夜间消失。” 顾景云微微一笑,“自从张府书房失窃后张伯英便加强了守卫,没想到还是又遭贼了,而且这么多书,这么多金银财宝被人移走,他们竟然一点动静都听不到,你说稀奇不稀奇?” 黎宝璐猛点头,“稀奇!” “张伯英吃了那么大的亏,他平生最爱钱财,平白丢了那么多钱和张府传承的兵书,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也不知他是怎么查到师父头上的,反正很快就将师父捉拿归案,也因他神智失守,大理石的官员才趁机核实他所犯之事,他才把师父抓了自己就被捉拿下狱。”顾景云道:“师父和张伯英同时被押解回京受审,当时师父便把偷去的钱财归还了,但那些兵书却没有下落,也是当时局势混乱,没人想起那些书。” “而后张家受牵连被抄家,张伯英被斩首,而师父则被流放。”顾景云一笑道:“也是师父运气好,当时他针对的是张伯英,当时舅舅整理吏治,朝中清流不少,他们虽看不上师父,却也觉得师父做的事算不上罪大恶极,加上舅舅主导,大家便一起和先帝求情,这才判的流放,不然以师父犯这么多案的记录……” 顾景云微微摇头,黎宝璐也明白,他师父能侥幸活下一条命来的确很幸运。 265.第265章 应对(上) 黎宝璐沉吟片刻道:“连我们都觉得师父手上有钱财和兵书,更不用说别人了,所以就算师父这次不出面,他们也会想办法找出师父。我师父都转良了,总不能还躲躲藏藏的。” 顾景云点头,“要解决此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将这些别有居心的江湖人一网打尽,以律法判之。” “不现实,从汉始朝廷便有立法,江湖人以武犯禁,因此禁止民间 分卷阅读678 私造武器,更不提倡民间百姓习武,可上千年来,江湖中人只多不少,刀枪剑戟这些利器大家也没少私造。你一下针对这么多武林人士,一定会激起全江湖的逆反心,到时事情只会越闹越大。”黎宝璐顿了顿道:“我并不赞同江湖人私自解决恩怨,可我却认为民间有此习武之风,有此狭义之传承更好,在利大于弊的基础下,我不赞同如此大规模针对他们。”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顾景云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让师父把手中的烫手山芋扔了,我替他震慑这些江湖人,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企图的东西已不在师父他老人家手上,且他老人家有我秦家护着,有朝廷护着,谁也动他不得。” 那就要把凌天门交给朝廷了,黎宝璐犹豫。 她师父就她一个徒弟,以后凌天门多半要传到她手里,凌天门要在她手里交公还好,祖师爷们要怪也是怪她,江湖人要骂也是骂她,但让师父出面…… 黎宝璐觉得师父他多半不会愿意,他可是专偷贪官污吏的人,这样的人对朝廷的信任能有多少? 顾景云淡淡的道:“事关重大,你不如去信问问师父的意思。” 黎宝璐垂下眼眸,点头道:“也好。” 这一次俩人的信加急送,顾景云直接交给李安在开封府的势力,由他们代为转交。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送信的,这封信竟比前两天发出的那一封还要提前到京。 白一堂收到信时他正被妞妞抱住大腿哭着喊着要飞飞,秦文茵则站在一旁冷眼瞪着他,见红桃拿了封信来给他,他便边拆信边好声劝妞妞,“叔叔要看信呢,没空,没空。” 何子佩从厨房里端了盘点心出来,对妞妞招手道:“妞妞,快来母亲这里,母亲做了许多好吃的小点心。” 妞妞犹豫了一下,见白叔叔正捏着一封信好像真的没空的样子,这才依依不舍的奔向母亲的怀抱。 白一堂大松一口气,对一旁盯着他的秦文茵无辜的道:“我没带她飞,都是她缠着我的。” 秦文茵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前两天为了哄她带她高来飞去的,她会缠着你吗?” 白一堂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他哪里知道妞妞会喜欢上这个? 而且记性也太好了些,这都过去几天了她还记得,不是说孩子忘性大吗? 秦文茵扫了白一堂手中的信一眼,转身跟着妞妞进屋了。何子佩正抱着妞妞喂点心,见小姑进来便笑道:“你又怪白大侠了?其实这事不怪他,妞妞这孩子缠人,就是我们也时常被她缠得没办法呢。不过看不出来白大侠对孩子也这么容忍,以前见他教宝璐功夫,一不如意便又打又骂,我还真怕他把妞妞扔到一边去呢。” 秦文茵就笑道:“宝璐是他徒弟,严师出高徒,他自然严厉些,妞妞却是朋友家的孩子,又不跟他习武,他自然疼宠更多些。” 何子佩微微一笑,“你倒是懂他。” 秦文茵心一跳,觉得嫂子这话别有所指,何子佩却已经低头继续喂女儿吃东西了。 妞妞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天真大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姑姑。 秦文茵就点了她的鼻头道:“吃你的东西吧。” 白一堂等人走了便展开信件来看,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俊逸的脸上一片肃然,竟透出七分凌厉来。这让才下衙回家的秦信芳一惊,脊背不由一寒。 白一堂抬眼看了秦信芳一眼,将信折起来似笑非笑的道:“秦大人,白某正有事找你呢。” 秦信芳淡笑道:“白兄弟客气了,有事直说便是。” “哦,我想见一见当今陛下。” 秦信芳:……你一个江湖侠士见皇帝干什么? 分卷阅读679 不过想到白一堂的身份,秦信芳还是点了点头。 江湖跟朝堂是分开的,两边通常只在一下三方面有交集:一是朝廷要收他们的赋税;二是江湖人私斗出了人命,涉及到无辜百姓,朝廷会下令缉拿逮捕;三是国家外辱,江湖人士为国为民的跑去杀敌国将领和高官。 但白一堂例外,或是说凌天门例外。 作为两任内阁,且为前首辅的孙子,秦信芳比一般官员,甚至比皇室中人更了解凌天门。 这是一个专偷贪官豪绅的门派,他们天生就跟朝堂有关系,与一般门派是不一样的。 秦信芳应下了,不过今天是不可能了,他总得问过皇帝,最快也得明天。 当天晚上白一堂便独自驾着一辆马车出去了,再回来时拉了两个大箱子,他对秦信芳道:“明日进宫把这两个大箱子也带上吧。” 秦信芳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两箱子册子,他微微一愣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对他微微点头,他这才捡起一本册子翻开,里面是账册,而且看笔迹似乎是多年以前的了。 他有些怔然,上面记载着凌天门某年某月某日通过某人花费几何为哪些人提供了帮助,下面则是明细账目,建造房子花费几何,粮食和药材花费几何皆列得一清二楚。 秦信芳只看一眼便知这是救济来京流民的账册。 他心中隐隐明白过来,放下了账册对白一堂微微行了一礼。 白一堂转身便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来又看了一遍,心中冷笑:想逼他现身?他看起来就那么像傻逼吗? 他提起笔给徒弟写信,也是时候让徒弟见识见识凌天门的厉害了。 凌天门每一代是只有一个弟子,但这不代表凌天门只有一人,若只有一人,凌天门怎么可能做得了这么多事? 师兄师姐对凌天门的了解只来自于师父,并未读过门内典籍,更没有涉及过根本,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凌天门是什么样子的了。 白一堂第二日便跟随秦信芳进宫见皇帝。 皇帝对白一堂也很好奇,实在是白一堂做下的大案太多,先帝中后期的那段时间尤其昏聩,吏治浑浊,贪官横行,只记录在案宗上的白一堂便作案大十二起,还有那些被偷了却没报官的贪官,想想就知道他偷了多少贪官,多少钱财了。 皇帝好奇的是他是怎么把那么多钱财人不知鬼不觉的运出贪官府邸的。 白一堂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他来此要说的是另一件事,“皇上,这是凌天门留在京城的账册,您可一观。” 苏总管带着内侍上前将箱子打开,捧了一本账册献给皇帝。 皇帝翻了翻,沉默半响道:“也就是说贵派所偷之物皆用于赈济灾民了?” “虽不是全部但也差不多了,”白一堂淡然的道:“而自我流放琼州以后凌天门便不再作案,四年前黄河决堤后门内积累下来的财富也全部用光了,现如今凌天门也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有人想要谋夺这笔钱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陛下要是想看账册,我可让人去蜀中将门内积累的账本都找来。” “不必了,”皇帝垂下眼眸看着面前的账册,四年前的黄河决堤案他也有参与,夏末秋初,田地里的稻子正要成熟之际,因雨水过多,被四皇子贪污了黄河修缮银的堤口只是被当地官员草草休整过一遍,堤口承受不住水压,一夜崩泄。 因当时黄河堤口便是交给四皇子,因此事情一出四皇子便被推到风口浪尖,群臣激愤,黄河下游被洪水淹没的灾民更是愤恨,皇帝为了平息民愤便派他这个太子出面抚恤灾民。 但国库能拿得出来的赈灾银和粮食极其少,当时他身陷灾区,几乎以为要死在 分卷阅读680 那里了。 灾民没吃没喝,只能啃草皮,没有药材,瘟疫随时可能发生,当时哪怕没有人煽动,只要时间再久一些,赈济的粮食及药材跟不上他们也会反的。 灾民一反,当时呆在灾区的他能逃出去的几率非常小。 但是灾民并没有反,因为有人组织了当地的乡绅及商户捐赠了大量的白银和粮食药材,虽然还不能救治所有的灾民,却大大缓解了灾民和朝廷之间的矛盾,也因此没人起义造反。 他通过分流,将所有灾民分往各府县,着令当地官员妥当安排灾民,当回过神来去找当时捐赠了大量钱财的人时却没找到人。 只有当时跟风捐赠了物资的乡绅和商人在册,而那个捐了二十九万两,十八万石的大善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如今看到这些熟悉的账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时做那些事的便是眼前的人,或者说是他背后的凌天门。 白一堂道:“凌天门只盗贪官及为富不仁的豪绅,他们的钱财取自百姓,我们不过是替他们保存一段时日后还于百姓,十八年前大同张伯英案是我做的最后一个案子,这十八年来凌天门所用的财富皆是以前没用完留存下来的。而今已彻底用完,凌天门的府库里只有一垒垒的账册,连一文钱和一粒米都没有了。” 皇帝叹服,看着面前满脸肃然的侠士,不由从心里信服他的话。 “凌天门一直不受约束,今日白大侠此举又是为何呢?”皇帝温和的问道。 白一堂沉默半响才道:“皇上,凌天门历代只能有一个弟子继承衣钵,我也已收了徒弟,今后不会再收他人为徒。” 皇帝一呆,这才想起白一堂的徒弟是顾景云的妻子,秦信芳的外甥媳妇。 所以以后顾景云的媳妇要偷他手下的家产? 皇帝心里有些便扭,还有些怪异的愉悦感,他看向秦信芳。 秦信芳绷着一张脸不说话,外甥媳妇要做贼什么的他拒绝假设这个可能。 266.第266章 应对(下) 白一堂被抓后一度心灰意冷,要不是机缘巧合他也不会收徒,凌天门只怕在他手上就断绝了。 至于还在中原的师兄师姐,他们只会凌天门的功夫,并没有掌握凌天门的势力,甚至连凌天门的来历都不知,他们就算代他将凌天门传下去也只是传了皮毛,并没有传下精髓,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凌天门也算灭绝了。 但他收徒了,还把黎宝璐教导得很好,然而她是不可能去干偷盗的活儿的,白一堂也不会勉强她。 凌天门行事一向随心所欲,所以对放弃历代掌门专职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事本不用挑明的,他不想再闯江湖,他徒弟习武也只为保护自己在乎的人,这两点都不用向世人宣告。毕竟是自个的日子,自个过了便是。 可现在有人针对他设了这么一个局,白一堂不蠢,顾景云和黎宝璐想到的他也想到了,这次他若不出现,他们也会想其他办法找到他,然后逼着他把东西交出来。 白一堂从来不是任人欺负还不还手的人,要是凌天门还有钱他或许要花费一些时间把那些钱财处理了再找秦信芳帮忙,可凌天门早没钱了。 当年黄河决堤,没心再掺和这些事的他便大手一挥把凌天门的府库都给搬干净了,里面连只老鼠都不会有,所以他交公交得毫无心理压力。 至于江湖人谋求的另一东西——兵书! 白一堂嘿嘿一笑,到时候他印个十万八万册,想要的话拿东西来换呀,不论是神兵,还是典籍他都接受。 江湖人的手上东西可也不少。 以为有了兵书就 分卷阅读681 能上战场排兵布阵当大将军了?他读书虽少,但纸上谈兵的典故也是听说过的。 何况人家赵括好歹熟读兵书,还能纸上谈论一番,他们这些认字都头疼的江湖人真的能熟读兵书? 他好歹跟个教育学家比邻住了十五年,知道有好的老师,有好书,学生也未必学得会,这就和他们习武一样。 师父领进门,修行全看个人,那些门派中功法一样,师父一样,但杰出的唯有那一两个,甚至有人教出百八十个徒弟却一个能继承衣钵的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人蠢啊! 天分有限,有了秘籍也学不到精髓,兵书自然也一样,以为拿到了兵书就能进入官场,跻身上层社会了? 白一堂进宫找皇帝,一是表示他凌天门没钱了,你们朝廷听到风声也不用想着从他这儿把“脏银”收回,赶紧歇歇;二是表示以后他们凌天门不干这种偷盗之事了,凌天门到他这一代基本算断绝了,以后再有人去偷贪官污吏,可别把罪名再栽他身上;三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有人在你的王土上这么搞事你不打算管管? 皇帝沉默了片刻问:“你想让朕如何管?” 你们江湖人不是很喜欢自己解决恩怨情仇吗? “陛下帮我印些书吧,然后派人帮我把书运到开封府去,作为交换,我愿意将凌天门还留存的账册交给朝廷。” 皇帝意动,而一旁跪着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却已经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皇帝了。 皇帝:……爱卿,请注意你的职业操守,作为随行记录言行的史官,你不是应该最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做个会听会写字的人吗? 怎么能有自己的主观思想呢? 一向尽忠职守的史官却忍不住,盯着皇帝的眼里流露出期盼的神光。 作为史官,最渴求的便是史料,尤其是这种第一手史料。 虽只有只言片语,但史官已推测出凌天门这个江湖门派一直致力于偷盗贪官财物然后救济百姓,其中大部分的财物应该是用于因天灾人祸造成大规模流亡的灾民,这些在账册上都会有记载,这于他们史官来说是何等宏伟真实的史料啊。 凌天门存在的时间必然很长,这意味着这些不仅能还原先帝时期的历史,还能知道更久远一些的,对于探究历史真相的史学者来说这相当于一道美味的盛宴。 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人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凌天门接触的又都是贪官污吏和重大灾害事件,其中的记载更不少。 “只是帮你印书?” 白一堂颔首微笑,“到时候书可以送陛下一套,那可都是张家典藏的兵书,其中不乏孤本。” 皇帝嘴角微挑,问道:“好,朕应下你了,你要印多少到时候将书交给书局的管事便行,朕让他免费给你印。” “也不多,每册先来十万本,不够再加印。” 皇帝愕然,嘴角微微一抽,他现在收回之前的那句话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虽然已有活字印刷,造纸术也很发达了,可书籍的成本依然很高,一册《论语》的定价是三百二十文,一套三册便要将近一两银子,一套《辞海》则需八两多,《史记》便宜些,只要六两。 可一家五口的农家,在有充足耕地的情况下辛苦劳作一年,除去生存所需的粮食和缴纳的赋税,每年结余的粮食换成银两只怕还不超过五两,连一套《史记》都买不起,可见书籍有多贵。 所以民间才有倾族之力才能奉养出一个读书人的传闻,因为束脩贵,但书籍更贵。 白一堂手中的兵书肯定不少,据说当时他可是把人家半个小 分卷阅读682 书房都搬走了,一册印十万本,就算是皇家书局只怕也要印好几年。 皇帝是苦日子过过来的,深知精打细算的精髓,虽然不好收回圣喻,却可以和白一堂讨价还价。 于是一国之君便在勤政殿的书房里跟一江湖大侠做起了商人的勾当,双方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各让一步,从每册十万本降到了五万本,不过白一堂要求他交出来的书要同时刊印,一套一套的分捡好,到时候出手时就不用他再费心捡一遍了。 皇帝对这种公然强占皇室劳动力的做法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拒绝。 白一堂便留下两箱账册离开了,至于其他账册都还留在蜀中凌天门的库房里呢,他回头再给他们取。 秦信芳带着白一堂出宫,忍了半天没忍住道:“你进宫就为求皇上免费为你印书?” 别说是为了表明他要金盆洗手了,这种事让他转达一句就完了,秦信芳觉得他就是为了印书来的。 谁知道白一堂还真点头了,他怅然的道:“书太贵了,我要印这么多,没有几万两银子是打不住的。” 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打开,倒出两颗碎银和一把铜钱,看向秦信芳道:“而这是我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钱,你觉得这能印几册书?” 秦信芳:“……真穷!” 白一堂深以为然的点头,忧伤的道:“是啊,所以我去开封府的盘缠还得秦大哥支援一下。” 哟,现在不叫秦大人了,称呼变得够快。 秦信芳憋了半天问,“你以后不偷不盗了,那你以后做什么营生?” 白一堂放松的靠在马车上道:“不是有我徒弟吗?我决定这次带宝璐走一趟蜀中,将凌天门正式传给她,到时候自有她养我。我们凌天门的规矩,掌门退位,新任掌门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退位掌门置办二十到一百亩之间的良田,铺子一间。东西不多但养我绰绰有余了。” 秦信芳目瞪口呆,“你们凌天门还有这规矩?” 白一堂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我们凌天门的规矩多着呢,当初我也没想着出琼州,更没想真把衣钵传给宝璐,因此许多规矩都没来得及跟她说,正好,这次去蜀中便补上。” 秦信芳微微蹙眉,“你一人上路吗?依宝璐信中所说,许多江湖人士正在找你,万一出事……” “哦,”白一堂不在意的道:“我等书印出几套来再走,不急,不急。” 白一堂眯着眼睛冷笑,他们想要请君入瓮,也要看他这个君子愿不愿意进去,哼,正当他是十来岁热血上头冲动易怒的小伙子? 白一堂绝对不承认搁在几年前他或许真会干这种事。 秦信芳见他面上冷笑,便在心底为还在开封府热热闹闹办喜宴的江湖人点了一根蜡,尤其是那位花费甚巨,大办寿宴的郑堡主。 同一时间,黎宝璐也在为郑堡主默哀,今天是郑昊寿辰的正日子,很不幸她和顾景云在街上享受二人世界正手牵着手一块儿逛街时迎面碰上了陈珠,而幸运的是这小妮子也是一个人偷溜出来的,没办法,她爹和师兄师姐们都去参加寿宴了,她被绑了关在屋里。 但她早预料到她爹会这么对她,因此偷偷在床板下藏了一把匕首,人一走她就挪着椅子艰难的掀开了床板以扭曲到不可思议的姿势把绳子解开逃了出来。 而又不幸的是,这妞子手里有一张请帖,她热情邀请黎宝璐和顾景云跟她去郑家堡参加寿宴。 当然,请帖是假的。 是她花了二十两买来的,但对方造假技术高超,陈珠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对比过和我爹的请帖,一模一样,郑家堡的人肯定发现不了。纯熙,你离家出走不就是想见识江湖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去就太可惜了。等你被你家里人抓回去,以后再 分卷阅读683 想出来就难了。” 黎宝璐:……我能拒绝吗,其实我并不想凑这个热闹。 她是真的不想去,因为她怕死,那么多江湖人凑在一起,万一一言不合就打架怎么办? 她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拒绝,顾景云已经点头道:“好,我们去。” 黎宝璐抬头看他,他对黎宝璐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过得伪装一二,不然要是被熟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267.第267章 混进去 他们在江湖上一个熟人也没有,当然不是怕被人认出来,而是怕被人记住后反过来找到。 陈珠不知实情,还欣喜的赞赏顾景云,“你想的真周到,纯熙我们走。” 陈珠拉着黎宝璐去买化妆的东西,就近在一个客栈了定了个房间便进去化妆。 混江湖的都会化妆,只分擅长和不擅长,陈珠在家里没少拿师姐练手,但真正用于实践还是第一次。 可她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还自告奋勇的和黎宝璐道:“纯熙我帮你吧。” “不用,我化妆很快的,我先帮清和哥哥化,你先化你自己的。”黎宝璐和顾景云都没用自己的名,而是报了字。 陈珠见她很熟练的选了化妆用的东西便也捧了自己的到一边化妆。 黎宝璐便帮顾景云往脸,脖子和手上涂抹东西,一边低声问:“你怎么想去?” “机会难得,去见识一番也没什么不好。”顾景云淡笑道:“而且你不想看看他们的脸色吗?” 在白一堂一直不出现后的脸色。 黎宝璐心里跟猫爪子在挠一样,绷着脸给他化完了妆容,让他从一个淸俊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憨憨的黑少年。 其实她不过把他的脸色变黑,又让他的脸颊变得圆润丰满些罢了,加上顾景云看着铜镜里的新形象特意改变了气质,让他彻底变成了另一人。 然后黎宝璐便往自己身上涂抹东西,她把自己往年岁大的方向打扮,让脸色变黄一些,把眉毛挑高,再微修一下脸型,圆嘟嘟的脸变得容长,再在唇上点上一点胭脂,微微一抿便划开,铜镜里本来还稚气圆润的少女变成了个妩媚的青年女子。 陈珠化好便兴冲冲的转过头来找黎宝璐,一下就吓住了,她惊道:“纯熙,你怎么变丑了?” “这样安全些。” 陈珠打量了她许久,又扭头去看顾景云,感叹道:“你好会化妆,要不是我知道真相,迎面碰上时我肯定想不到这是你们。” 明明他们身上并没有涂抹多少东西,但却整个人都变了,她惊叹的问道:“你好厉害,这是谁教你的?” “我师父。”白一堂是贼,装扮是必修课,因此黎宝璐就算学得不怎么好也远胜江湖中其他人。 三人化妆后便去租了辆马车往郑家堡去。 郑家堡在城外,他家的堡囊括了不少耕地,不少佃户都住在堡内,平时堡上还有家丁巡逻,俨然一副魏晋时代大乡绅的样子。 据说孙知府对此表达过不满,警告过郑家堡不得私造武器,虽未明说要对付拆掉围墙,但态度很明显,他不喜欢治下有这么一个偏军事的城堡在。 而今城堡门大开,门前的大路两旁摆了两条长案,一直延伸出去五十来米,上面摆满了饭菜以供乡民们取用。 郑家堡说过要开十天流水席的,这十天,这两条长案会一直存在,大家吃多少取多少,桌上的饭菜没了家丁便会添上。 中间的路段空出来给前来拜寿的马和马车通过,黎宝璐坐在马车上掀开 分卷阅读684 窗帘往外看,见长案上摆着一盆盆大馒头,全是白面做的,菜也是用盆装着的,有脸盆那么大,荤素皆有,而荤菜中可以看到一片一片大大的五花肉。 顾景云也看到了,他扫了一眼浩浩荡荡端了碗往这里来的乡民,嘴角微微一挑,显得愉悦得很。 陈珠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睛,吐着舌头低声道:“这些菜看着都不好吃,郑家堡也太小气了。” 顾景云和黎宝璐对视一眼,但笑不语,小气? 陈珠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呀。 到了门口三人下车,陈珠心里紧张,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将请帖递过去。 此时骑着马赶来和走路赶来的江湖人都不少,大家排着队把请帖交给门口的管事。 郑家堡这次广发请帖,连郑昊本人都不知道他到底请了多少人,自然不可能把请帖和人一一认全,管事只扫了一眼请帖,确认请帖是真的便把人恭敬的让进去。 陈珠买的这封假请帖非常逼真,管事展开一看便恭敬的把人往里请。 陈珠接过请帖往袖子里一塞,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进门后还和黎宝璐挤眉弄眼。 堡内和堡外完全不一样,堡外是两条延伸出去的桌案就行,但堡内却是单劈出一块大大的空地来摆满了圆桌。 黎宝璐等人跟着人流走了一刻钟才到那片空地,她跺了跺脚,看了眼地上的土地,知道这些填平旱地弄出来的,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此时场上摆满了桌子,乌压压的全是人头。 最前面还摆了台子,台子上有十来桌圆桌,应该是给身份最尊贵的客人用的。 一般来说寿宴的主人会提前安排好座次,但因请帖发出去的太多,人来得也太多,除了在江湖上有名号的个人和门派,其余人等郑家全部让他们自由坐位,若有人对座次不服,倒也简单,正中台子的左侧和右侧都摆了两个台子,谁不服,看上了哪个座次便去挑战坐在那儿的人,谁赢了谁坐。 只要双方不觉麻烦就行。 大家对这个处理方法都很满意,因为江湖本就是以武为尊,谁厉害谁说了算。 而后生和有些小门派更爱这点,因为这无疑给他们提供了扬名立万的机会。 他们挑战强者,输了不丢人,赢了却能扬名,何乐而不为呢? 强者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今天是郑昊的寿辰,他都不介意见血,他们还有啥可扭捏的? 但黎宝璐他们没敢往前凑,陈珠是怕被她爹发现,黎宝璐是怕被人挑战,他们一行人只有她功夫还行,万一被人挑战她是上还是不上? 但离台子太远了也不行,宴场太大,离远了别说听前面的人说话了,人都看不见。 所以黎宝璐便专门往角落里钻,那些地方因位置偏僻,即使离台前比较近大家也不爱坐,因为大家来就是来凑热闹,来交朋友的,自己冷冷清清的和几张桌子坐在角落里算怎么回事? 三人很快就在前面最偏僻的位置上找了个好位置。 之所以要加个最,是因为这张桌子摆在左侧最边缘,边缘处正好竖了根柱子挂布幔,将这张桌子的大半给遮住了,不仅坐席的人难看到大台子上的情况,就连宴场中的人都很难看到这张桌子,只有他们的下桌能完全看到他们。 这张桌子本不应该再摆在这儿,但可能今天来的人出乎意料的多,所以临时又摆了上来,现在桌子上只有三个人,加上他们也才六个,反而是他们的下桌坐满了人。 三人一坐下便和同桌的另外三人微微点头示意,又和下一桌的人团团握了一拳算打过招呼。 此时宴场中的人更多了,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全是人,黎宝璐还看到有家丁在不断的 分卷阅读685 往这里搬桌子,还有人拿了铁锹在往外填土垒实,显然是临时扩大场地。 黎宝璐打心里同情郑堡主,这么多人吃一顿得花多少钱啊,像他们这样混吃混合的又有多少啊。 要知道他们来时只是随便到点心铺里包了几盒点心做寿礼,那些点心只怕还比不上现在桌上摆的这些呢。 她轻咳一声憋住笑坐下,与顾景云传音道:“我很期待他们拆开我们礼盒时的表情。” 顾景云轻咳一声,眼里也忍不住带了丝笑意,他的目光扫过宾客,低声道:“放心,和我们这样的人必定不在少数。” “啥不在少数?”陈珠探头过来问道。 黎宝璐将她的脑袋推开,道:“清和说这次前来参加寿宴的人必定不在少数。” 同桌的另外三人看过来,点头道:“姑娘说的不错,这还是半上午,午时还未到呢,我看这几乎是惊动了整个江湖的盛事,郑堡主面子不小啊。” 下桌的人闻言嗤笑一声,黎宝璐扭头过去看了一眼,差点忍不住把头扭回来,运气好像有点不好,遇上“故人”了。 顾景云淡淡扫了下桌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还抬起手拎起茶壶给黎宝璐倒了一杯茶,总算是让黎宝璐可以若无其事的把头扭回来。 坐在黎宝璐另一侧的陈珠却瞪了眼看向那嗤笑的青衣男子,“你笑什么,难道他们说得不对?” 青衣男子摇着折扇道:“对也不对。” 同桌三人脸色有些阴沉,“怎么个对法,怎么个不对法?” “这场寿宴的确惊动了全江湖,来的人是不少,但武当,少林,华山,峨眉等大门大派却无一人出现,怎么能算得上盛事,至于郑堡主的面子大不大,”青衣男子意味深长的道:“现在谈论这个还为时过早。不过我想郑堡主或许会后悔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黎宝璐闻言挑眉看向大台子,不过视线被柱子所阻,她什么都没看到,但这不妨碍她竖着耳朵去听,大台子上还空落落的,显然人还未来,或是来了还没出面。 她大方的扭头看向青衣男子,“也就是说一等门派都没有来给郑堡主贺寿?” 青衣男子点头,觉得黎宝璐有点熟悉,不过他想了一下发现没印象,道:“不仅一等门派,就是二等门派来的人都很少,大部分还是派门下弟子前来。” 所以来的都是小虾米,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就是想来混吃混喝的。 268.第268章 深坑 青衣男子又暗暗打量了黎宝璐半响,还是觉得她有些眼熟,便笑问:“姑娘也是代本门出面赴宴吗?” 黎宝璐哈哈一笑,捏着嗓子道:“我们这种小门小派可无此殊荣,不过跟着朋友来凑凑热闹罢了。” 青衣男子扫了眼他们的座位,知道这张桌子虽靠前,但因为位置不好,所以不在排座之列,这些人都是自己摸到这里坐下的,连个座次都排不上,或许真是无关紧要之人。 青衣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黎宝璐就笑盈盈的问他,“我见公子见识颇广,还不知师承何人呢?” 青衣男子嘴角微微一挑,放下茶杯道:“在下问缘阁袁善亭,以后姑娘若想解惑都可来找袁某。” 两张桌子上的人皆一凛,本来对袁善亭还有些敌意的同桌三人组立即收敛了不满,端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多说。 黎宝璐也微微一惊,明白他前两天为何总是有意无意的偷窥他们了,因为他们问缘阁干的就是收集情报,买卖情报的活儿。 问缘阁,问缘阁,若问缘由因果非问缘阁莫属。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抱拳与他重新做礼, 分卷阅读686 算是重新认过。 袁善亭却微微挑眉,因为黎宝璐只抱拳,并不报名号,这是一种不想与他深交的态度。 这在江湖上是很少见的,因为江湖人要想信息通达就免不了要与问缘阁打交道,但这人…… 青衣男子再一次觉得黎宝璐怪异,正想寻根问底,旁边的苏安简便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传音道:“没看到她旁边那小姑娘做了伪装吗?” 袁善亭看向陈珠,苏安简传音道:“我观他们年纪都不大,只怕是瞒着家人偷溜进来的,看他们的手。” 袁善亭目光扫向他们的手,嘴角微微一抽,虽然涂了东西,但他也能看出手掌不大,目光再扫过他们的肩背,便知道这三人年纪颇小。 这种事他年轻时也干过,大部分性子跳脱的江湖人在年少时都干过,他心中好气又好笑的扭过头去,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也是黎宝璐的伪装太成功,他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袁善亭转了转茶杯,眸色深沉,他既觉得这人眼熟,那说明是他认识的,并且近期他肯定见过,只不知是谁? 陈珠见袁善亭不再找他们说话便松了一口气,她凑到黎宝璐耳边道:“我见过他,他认识我爹,你小心些。” 声音非常小,但隔壁桌的不少人都听到了,其中便包括青衣男子和白衣男子,俩人挑了挑眉,对他们三人的身份都有了把握,既然是偷偷溜进来的熊孩子,那就不必理会了。 他们于这场寿宴并没有什么作用,除了多消耗一桌酒席和凑人头外。 与袁善亭同桌的几位江湖老前辈也看着陈珠三个摇摇头,现在的孩子胆子可真大,不过大家对这些后辈都很包容,毕竟谁都年轻过。 临近午时,郑家的家丁开始陆续给客人们上菜,黎宝璐他们这下占到了便宜,因为正好在第一排,虽然位置偏到人都看不见,但依然属于第一波上菜的桌子。 和外面大盆大盆的菜不同,这里的菜虽然也是大海碗装着却精致许多。 顾景云和黎宝璐见了更愉悦了,让酒席办得更好些吧,坑不死你们。 顾景云扫了眼端着托盘在宴场中有序来往的家丁,心中再次对郑家堡的实力一惊,只这些上菜的家丁便有上百,更不要说那些巡视庄园,维持秩序的了。 顾景云看向黎宝璐,以眼神相问:江湖上拿不出手的郑家堡都有如此势力,那些一等二等门派又是何等的庞大? 黎宝璐便给他传音道:“这些家丁并没有习武的底子,应该是佃农训练出来的,郑家堡该属于特例,据我所知,除了一等二等门派日子过得不错外,一般的小门派和家族日子只能算是不错,根本负担不起如此大的开销。” 顾景云挑眉,若有所思,既然其他小门派是如此,那与他们同等的郑家堡就算是特例也不会好太多,这么多的钱撒出去不知是何等的心疼。 郑老爷现在心疼得心脏病都快发了,他捂着胸膛坐在椅子上,两个儿子满脸担忧的守在他身边,不停的有管事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汇报事情。 “老爷,厨房的肉和青菜都不够了……” “老爷,外头还有人不断的拿帖子进门,新架起来的桌子又坐满了……” 郑老爷心疼的挥手,脑海中全是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一点一点的消失,他咬着牙道:“桌子不够了再添,肉不够去农户家里找,菜也就近先从佃农家里买,务必将今日这场寿宴给我撑住。” 郑大郎满脸忧虑,“爹,我们说好了要摆十天流水席,可照今日这花销,真要摆足十天只怕要把我们的家底给掏空了。” 郑老爷胸口急剧起伏了下,最后咬牙道:“话已放出,以后我们郑家要还想在江湖上混就不能食言。至于银子,我来想办法。” 分卷阅读687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何况也是他们要他把场面办得越大越好的,无论如何这风险不能他一个人承担。 不过郑老爷的确是想要吐血了,他没想到来的人会那么多。 在得知朝廷大赦的名单中有白一堂时,他们便凑在一起紧急派人守住从琼州出来的所有出口,雷州,广州等地全派人守着了。 但没有,白一堂就好像从民间消失一样。 白一堂那样的人真要躲起来,除非他愿意自己现身,不然他们是很难找到他的。 没办法之下他们才想着借着他的寿宴请君入瓮,为了将消息送到他耳中,他们广发请帖,还派了人在各个地方放出流言,传达出凌天门的大师兄大师姐要在他的寿宴上等他算账的意思。 所以请帖发出去多少他还真不知道,但这种近似设局的宴会,一般没有实力的人是不会来的,可没想到今天少林,华山等大门派一个人都没来,送去的请帖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回声都没有,而二等门派中也只有少部分派了门下弟子前来。 剩下的全是些小门小派和威望不怎么样的家族,甚至有些门派他连名字都没听过就派来凑热闹,郑老爷又不能把人赶走,毕竟是来给他祝寿的,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 他对外面的人忍了,却没打算对盟友们忍,他捂着胸膛起身,疾步往后院去,今日的花销太大,必须得叫他们出一点血,不然郑家堡非得叫外面那些人把血吸尽不可。 菜刚刚出锅,还热热腾腾的,黎宝璐早上没吃多少就被陈珠逮住了,因此闻着这香气肚子有点饿。 她扫了下桌一眼,见已经有人动筷便也捏起了筷子。 顾景云微微蹙眉,主人还未出来,这样有些失礼了。 黎宝璐就捅了捅他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们饿了我们先吃。” 陈珠已经动筷子夹了一只大鸡腿,猛点头道:“快吃,快吃,我早上出来得急还没用早饭呢。” 黎宝璐:“……你真是你爹的亲生女儿,怎么都把你绑起来了也不先给你饭吃?” 陈珠不在意的道:“一顿不吃也饿不死,我每次闯祸都被我爹关进祠堂,三天不吃饭也没事。” 黎宝璐不信,她一顿不吃都饿得心慌呢。 陈珠吐吐舌头,小声道:“好吧,每次被关我娘和我师姐都会偷偷给我塞吃的。” 同桌三人组也没客气,见黎宝璐他们动筷了他们也开吃,他们这一张桌子人少,而且还没人愿意上这儿坐,因此饭菜都很足,不仅如此,家丁还给他们送了两坛酒来,宴场中已经开始呼朋唤友的划拳喝酒了。 等寿星出来时,黎宝璐这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看着桌上都已动过筷子的菜,顾景云微晒,这还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失礼的事。 郑老爷的笑脸也微僵,不过他也知道是因自己来迟的原因,因此举起酒杯对大家道:“诸位侠士今日能来都是给郑某面子,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等用完午饭我们可在两边台子上较量一番,也给后生们一个出头的机会。” 比武,是每次武林聚会的必备项目,当然,大家说的是切磋。 除了比武,郑老爷还请了两班戏班来唱戏,不过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请白一堂入瓮,因此对这场寿宴的安排并不精心,也因此前来的宾客都不甚满意,不过大家都不是冲着吃喝玩乐来的,为了扬名,为了喝汤,他们忍了。 但也有心机的人当下扬声问:“郑堡主,不是说您老还请了白衣飞侠白大侠吗?不知他可到了?” 郑老爷笑眯眯的道:“在下是请了白大侠,不过白大侠虽被赦免了罪名,却来去无踪,他来不来袁某并不敢肯定。不过白大侠的师兄师姐却是来了。” 郑老爷笑眯眯的看向旁边,笑道 分卷阅读688 :“马大侠,苗女侠,请。” 马一鸿和苗菁菁对郑老爷微微点头,坐在了正中间一张圆桌的客位上。 凌天门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大门大派都把他们列为一等门派,可与少林武当等并驾齐驱,所以他们坐这个位置无可厚非。 也让黎宝璐真正见到她的师伯和师姑。 此时黎宝璐已经跑到了柱子边,正倚着柱子目光炯炯的盯着马一鸿和苗菁菁看,直把他们记在脑海中,确认不会忘记后才回到座位上坐好。 很好,下次见到是坑是跑都不会认错人了。 269.第269章 引诱 马一鸿的目光扫过宴场,眉头微蹙,来的人很多,但有重量的人物根本没几个,他脸色有些难看。 苗菁菁脸色也不好看,她低声道:“师兄,他真的会来吗?” 马一鸿面色一紧,“他一向意气用事,若知道我们在这里肯定会来的。” “可来的人那么少,即便他来了我们只怕也拦不住他,”苗菁菁微微抿嘴,“十八年了,不知他的功夫可有更上一层。” 此话一出,马一鸿脸色极度不好看,师父就收了他们三个徒弟,明明他是大师兄,就因为三师弟的功夫比他好,天赋比他高便能继承掌门之位。 明明凌天门历代掌门只能收一个徒弟的! 苗菁菁看着乱哄哄的宴场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三师弟真的会来,不然想要把他找出来实在是太难了。 天下之大,他又得了自由身,谁知道他会躲到哪里去? 郑堡主与几桌重要客人一一敬完酒后便回桌坐下,见马一鸿和苗菁菁都面沉如水,心下也有些不安,“马大侠,白大侠真的会来吗?” 马一鸿冷笑,再度道:“只要他还记得十八年前的仇就一定会来。” 郑堡主松了一口气,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道:“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一来,马大侠接手凌天门掌门之位只是时间问题。” 马一鸿皮笑肉不笑道:“郑堡主也会得偿所愿的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郑堡主嘿嘿一笑,心中的不安渐渐消失,是啊,只要白一堂来,他们这么多人还留不下他一个人吗? 和郑堡主抱着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全都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留意宴场中的人,只要白一堂出现他们就争取第一时间把人找出来。 白一堂手上有那么多钱,只要他们能得到,再抢到那些私藏的兵书让家中子侄从小学习,说不定真能上战场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这种异想天开之事若只有一人说,那众人肯定会取笑对方在做白日梦,但若有百人千人来回反复的说,只怕凡是听到的人都会相信。 所以此时有此执念的人都带了两分疯魔。 身为收集分析消息能手的袁善亭对这种事最了解不过,因此他只扫过前面几排桌子人脸上的神色便微微摇头,优哉游哉的捏着酒杯喝酒。 苏安简脸上更是带了三分讥笑,他们并不觉得有了钱财和兵书就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不过若能在其中分一杯羹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而且这里相聚的江湖人这么多,鱼龙混杂非常适合收集信息,就算等不到白一堂,只贩卖消息他们就能赚不少了。 俩人都是江湖上的老油条了,因此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顾景云黎宝璐和陈珠三个少年却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对比武一类的事尤其感兴趣。 见有人跳上台子切磋武艺,纷纷把椅子往外一挪,捧着一杯茶就看得津津有味。 三人都 分卷阅读689 会些武艺,因此鉴赏能力还是有的,陈珠还罢,黎宝璐和顾景云却是第一次看外人切磋武艺,所以两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小台子眼睛都不带眨的。 袁善亭见了微微一笑,和苏安简对视一眼,更加确定三人的身份了,真要是混江湖的老手,谁会对台子上的切磋感兴趣? 上面切磋的又不是什么武艺高强之人。 袁善亭就问他们,“好看吗?” 陈珠撇撇嘴,“一般,一般,还比不上平时我师兄们的切磋好看呢。” “我觉得不错,”黎宝璐中肯的评价道:“打得很热闹。” 顾景云翘着嘴唇就要毒舌,黎宝璐就捡了一块点心塞他嘴里,“快吃,快吃。” 顾景云只能含着点心继续当哑巴。 袁善亭也没留心他,实在是顾景云又黑又小,存在感还低,要不是黎宝璐时不时的给他塞块点心或指使他倒茶,他只怕都想不起来有这号人物。 “既然觉得好看,姑娘们明日还来吗?” 陈珠忙巴巴的看着黎宝璐。 黎宝璐不在意的挥手道:“要是好玩就来。” 袁善亭嘴角一翘,道:“这寿宴自然是越往后越好玩的。” 陈珠更想来了,但她想到她爹脚就有些发软,今天她能溜出来,明天未必能再溜。 她转了转眼珠子,凑到黎宝璐耳边道:“我不想回客栈了,我跟你们住一块儿吧。” 黎宝璐眉眼剧跳,可她不能带她住啊,把她带回客栈他们的真实身份不就暴露了? 她想了想低声道:“你一失踪你师姐肯定知道你是跟我们一块儿,要是你也搬到我的客栈,他们一找一个准,不如你女扮男装在我们客栈附近重新找个住处,以后每日我们都约定一个地方汇合,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不然你一被抓到,我也会被我家人抓到的。” 陈珠想到她爹的脸,立即点头道:“好,那我们说好了明日再一起玩,你不能抛下我。” 黎宝璐点头,“你放心,我要是不能来了肯定会提前告诉你一声的。” 袁善亭和苏安简就旁听了两个小女生的计划。 黎宝璐也不介意他们听去,和陈珠边看比武边咬耳朵聊天,一旁的顾景云乖乖的捧着一杯茶喝,心神却已经飘到了天际,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一天的寿宴很热闹,顾景云三人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才相携离开。 而还有许多人选择留下,据说他们要彻夜为郑堡主贺寿。 走之前顾景云扭头看了眼周旋在众人之中的郑昊冷冷一笑。 这一天白一堂没有出现,兴奋了四十来天的众人心神一紧,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黎宝璐没心没肺的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便在约定地点和陈珠汇合,三人再次混进寿宴里面去,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吃喝顺便旁观比武。 今天的娱乐项目增多了,郑家堡开放了不少的地方供大家游乐,在游乐的地方划分出几个区域,大家可以玩骰子,也可以投壶和游湖。 黎宝璐一手拉着陈珠,一手拉着顾景云将这些项目全都玩了一遍,最后本事没学到,倒是听了不少的八卦。 比如郑堡主打算送自个的长孙去参军搏军功,再比如郑家豪富,别看现在善人的名声传遍开封,祖上却是强盗出身,他们家能置办下这么大一份产业全是抢来的…… 当然,这些全都是道听途说,未必为真,但黎宝璐对师父的这个敌人也 分卷阅读690 算了解了不少,至于他为啥针对白一堂,理由也很简单,他曾被她师父偷过。 据江湖传闻,她师父搬空了他家的一个府库,也有人说她师父其实只是在他家书房坐了一会儿,但郑堡主惊惧,生怕被她师父给偷了,担惊受怕这许多年,这次便找准机会报仇雪恨。 以她对她师父的了解,她师父绝对做不出只跑到别人家书房里坐一坐的事来,他肯定是偷东西了,就不知偷了多少。 转眼看到袁善亭,黎宝璐眼珠子一转便拉了顾景云去问他,“听说白一堂以前偷过郑堡主家的东西,不知是不是真的?” 袁善亭伸出两根手指道:“二两。” 黎宝璐抽抽嘴角,掏出二两银子放他手里。 袁善亭便点头道:“没错,白一堂的确偷过郑家堡。” “偷了啥?” 袁善亭伸出一个巴掌,“五两。” 黎宝璐哼了一声,拉了顾景云就走,“你不说就算了,我去问别人。” “别人的消息可没有我问缘阁的准确,”袁善亭笑眯眯的道:“姑娘不就是因为不知真假才来问我的吗?” “可你收费也太贵了。” 袁善亭摇头啧啧道:“姑娘这是没跟问缘阁做过生意吧,因在下看你顺眼,现在我收的银子不足信息价值的十分之一。不然,仅凭姑娘拿出的银子别说是问问题,想得到我一个眼神都不可能。” 顾景云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问缘阁什么问题都能回答?” “自然不可能,这世间的问题和答案都是无穷的,人怎么可能全部知道?不过只要你们给出问题,再给足了价码,即便我们一时不知答案也会不停的探索,直到找出答案为止。到时你们再付钱便是。” 顾景云闻言了然,看了黎宝璐一眼后问,“那问缘阁可知白大侠是否会在十日之期内出现?” 袁善亭绷直了脊背,第一次正式打量顾景云,半响才问,“小公子给什么价码?” 顾景云微微一笑,将自己和黎宝璐的荷包摘下来,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出来,坦然的道:“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了,就以这个做价码如何?” 苏安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袁善亭忍不住扶额,“小公子……你们真这么穷?” 顾景云点头,理直气壮的道:“是啊,我们出来日久,带的银钱本来就没有多少,这是唯一剩下的了。” 他的目光扫过正摇着骰子的江湖人,意味深长的道:“但这个问题肯定有很多人想知道,只要每人都愿意出这么点银子,积少便能成多了。” 袁善亭心中一动,“嚯”的抬头看向顾景云。 270.第270章 惨重 问缘阁的确是收集消息的能手,他们在各个地方都有分舵及人手,故各地的消息都很灵通,但这不代表他们就能在七日之期内找到白一堂。 不错,郑家堡的寿宴已是第三天了,白一堂别说人,连个消息都没有。 白一堂轻功卓绝,又擅长伪装,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无异于痴人说梦,问缘阁自朝廷赦令颁发后便着人留意寻找他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所以要卖白一堂的消息是不可能的,但顾景云的话却给袁善亭敲开了一扇门。 他们是不知道白一堂的消息,可他们却能赌他来还是不来。没见现在大家都无聊的玩骰子了吗? 他要开赌盘也不过是给这场宴席再增加一个娱乐项目罢了。 袁善亭深深地看了顾景云一眼,道:“白一堂从郑家堡偷了一府 分卷阅读691 库的金银财宝及一个姨娘,这个消息免费送与你们,据说郑堡主自从那个姨娘被白一堂带走后就不举了,你说他有多恨白一堂?” 黎宝璐如遭雷击,她师父偷人? 袁善亭起身弹了弹袍子道:“我们问缘阁不日会开一门新生意,公子和姑娘若有兴趣可以捧捧场。” 说是不日,其实到下午时袁善亭的这门生意就开张了。 问缘阁正式开盘设赌,就赌白一堂十日之期内会不会出现在开封府。 出现的赔率是二比一,不出现的赔率却达到了八比一,虽然白一堂一直没有消息让不少人心中焦虑,但以大家对白一堂的了解,都觉得他在知道消息后一定会出现,所以有八成的人选了出现,还有一成的人犹豫不决选了不出现,剩下的一成人则是赌徒心理,纯粹奔着那高赔率买了不出现。 顾景云和黎宝璐回客栈把所有的现银都掏出来,又搜刮了赵宁后一并押了不出现。 隐在暗处观察赌盘情况的袁善亭见了嘴角微微一抽,还说没钱,一听就是骗他的,果然,那押下去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苏安简却怀疑道:“观他们这两天的为人行事都颇为节俭,怎么竟敢拿出这么多钱押白一堂不出现?难不成他们认识白一堂?” “白一堂十八年前就流放琼州了,他们的年纪肯定不足十八,怎么会认识?”袁善亭不在意的道:“只怕是道听途说后分析出来的,苏兄别看他们节俭,你看他们身上所用之物,哪一样是便宜的?” 苏安简一怔,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衣服,头饰和腰间的玉佩后微微一点头。 问缘阁的此次开盘让不少正想离开的江湖人又留了下来,他们不会玩骰子,但押注会啊,要是押对了还能赚一笔,加上郑家堡包吃包喝,其实花销也不是很贵。 正想法设法哄走一部分无关紧要的江湖人的郑老爷:…… 头三天郑家堡还热热闹闹,欢欢乐乐的,特别是下了注的赌徒们,那眼睛睁得大大,以待白一堂一出现便捕捉到对方的身影,可随着时间的推迟,郑家堡越来越安静,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而开盘涉及到的赌资已不是袁善亭一个堂主能做主的了,问缘阁派了不少骨干前来帮忙。 本有些蠢蠢欲动的江湖人被问缘阁那一排排的带刀护卫所震慑,没人敢妄动。 离十日之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郑堡主满嘴苦涩,他几乎散尽家财,到最后却成全了问缘阁? 白一堂为什么不出现? 郑堡主满脸恨意,马一鸿和苗菁菁也不好受,不解决白一堂他们如鲠在喉。 他竟然不受激,难不成他被十八年前的围攻吓破了胆子? 最后一日黎宝璐和顾景云不再去郑家堡,俩人将脸上的妆容洗去,换了清爽的衣服惬意的躺在院子里的两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倚在窗前读书的赵宁默默的转过身去继续看书,心中默默流泪,先生布置的作业太多,到现在都没做完怎么办? 顾景云和黎宝璐惬意不已,晚上还很有兴趣的点了酒菜,给苦逼的赵宁放了半天假,师徒三人一起在桌子里对着明月吃饭喝酒,还行了酒令。 察觉到老师和师娘的心情很好,赵宁抓住机会把这两日看书积累的疑问都拿了出来求解惑。 于是家宴就变成了授课场所,顾景云为赵宁解疑答惑,黎宝璐时不时在一旁加深问题或是插嘴说自己的见解。 亥时(晚上九点)一到三人便起身各回各房,洗漱睡觉。 但此时郑家堡依然灯火通明,今日是最后一日,白一堂依然连个影子都没有,不少人都敖红了眼睛,他们决定在此等到子时,到时白一堂要是还不出现…… 分卷阅读692 不少人都有些颓然,那这场寿宴就是个闹剧,他们还输了不少钱。 不过,大家看向坐在首位腰背挺直的寿星公郑昊,真要论惨,只怕谁也没这人惨。 他们虽是江湖人,却也有眼睛有算计,知道这十天郑家堡花销巨大,而且请这么多人来明着是为他过寿,暗地里谁不是冲着白一堂手上的财宝和兵书来的? 郑家堡这次不仅会损失财物,还会得罪不少人,而最大的敌人便是白衣飞侠白一堂了,那可是个有仇报仇的主儿。 本来热闹非凡的宴场显得安静不已,好几千人坐在宴场中一言不发,目光瞪着四周,只希望白一堂快点出现。 而白一堂此时刚爬上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手一扬便将屋里的灯灭了,盖着被子舒服的睡了。 皇家书局办事效率还挺高,今日已印有百套兵书,而每一套兵书有一百零九本,其中还有不少张家自己做的笔记。 白一堂觉得过两天他就能带着这些书启程去开封府了,嗯,不知道那些亲爱的故旧是否会在开封等他。 白一堂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而郑家堡里的江湖人们却如丧考妣,有的下注大的甚至直接捂着眼睛哭起来。 江湖人怎么了,江湖人也要吃喝拉撒,他们也不是天生地养,只饮风露就能活的,他们的钱也来之不易呀。 可谁知这一趟却输得这么惨,竟然亏了这么多钱。 而赌了白一堂不会出现的人则面露喜色,不过看着周围的人没敢笑出声来,只能憋着,目光炯炯的看向问缘阁的方向,决定一会儿就去兑银子。 郑堡主却是猛地站起来,怒目圆睁的望着墨黑的天空吼道:“好好好,白一堂,你欺人太甚!” 吼罢便喷出一口鲜血,猛的向后仰倒。 “爹!” 郑家兄弟忙奔上去抱住他,把人抬下去。 马一鸿脸色颇为难看,一甩袖子就要走,郑二郎心中一怒,上前拦住他道:“马大侠,要不是你跟我爹说白一堂一定会出现,我爹怎么会设这个局,现在人没来你却想一走了之!” 马一鸿脸色一冷,道:“你父亲尚且不敢来问我,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问到我脸上来。” 说罢拇指微微一动,将剑拨出剑鞘,目光生寒的盯着他。 郑大郎忙将父亲交给下人,上前拦住弟弟,“马大侠,家父身体不适,我弟弟因担忧我父亲这才激动了些。” 他脸色同样不好,却没敢得罪马一鸿,“还请马大侠见谅,”又对观望的江湖人道:“家父病重,郑家堡不便再招呼诸位,还请诸位见谅。” 宴场中的客人虽然失望气恼的有,却也知道郑家损失才是最惨重的,此时又是在郑家的地盘上,不好说难听的话纷纷拂袖而去。 问缘阁的人见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这才抱拳与郑家人告辞,剩下的便是与郑家堡合谋策划此次寿宴的人了。 马一鸿虽然很想离开,但见几人都留下了,他也只能按捺下来。 苗菁菁一脸苍白,紧抿了嘴低声道:“师兄,三师弟的性情变了,你说他会不会暗中对付我们?” 真要来暗的,他们可不是白一堂的对手,他可是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一身轻功出神入化,来无影去无踪,堪称绝顶啊。 马一鸿就是因为想到这一点脸色才难看的,但此时他不好吓唬师妹,只能青着脸不说话。 黎宝璐第二天便拿着下注的凭据化妆前去兑现,甩开问缘阁的人后便溜回客栈,她扬着手中一沓厚厚的银票道:“我们发财了!” b 分卷阅读693 r 顾景云嘴角微挑,心却很冷,既然算计了师父,不让这些江湖人付出些代价怎么行? “郑家堡如何?” “据说很惨,”黎宝璐摇头晃脑的道:“郑堡主吐血昏过去了,我师伯闹着要跟他们分道扬镳呢,不过这次下注的江湖人八成也很惨,大家都输了不少钱,倒是便宜了问缘阁。” 顾景云将书收好放进藤箱里,“收拾东西准备走吧,我们在开封府也逗留的够久了。” 黎宝璐便去除掉脸上的妆容,收拾好后便结账离开,也是巧,一行人出门时正好碰到带了人回客栈的袁善亭,对方眉头紧锁,显然很不悦,“你们竟然又没跟到人?不是派了轻功最好的人去吗?” 顾景云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经过,黎宝璐上马车时他还伸手扶了一把,然后若无其事的踩着凳子上车。 袁善亭停下脚步,眉头微蹙的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是第一次住进客栈时见过的客人便又收回目光。 271.第271章 借宿 “太太,前面有座土地庙!”二林兴奋的道。 黎宝璐撩开帘子往前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点头道:“去看看,天就快要下雨了,我们今晚或许要在这借宿一晚。” 土地庙被休整得很好,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土地公公安坐在正前方,正笑眯眯的看着众生。 二林和顺心非常虔诚的拜一拜,然后将土地庙里面都看过后道:“太太,这里时常有人打扫,并不破败。” “这附近有村庄,”顾景云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不如再往前走走,借宿在农家更好。” 黎宝璐点头,“也好。” 谁能想到都初冬了还下雨,本来今天就能赶到汝宁的,也因为这细细蒙蒙的雨拖延了时间,还得再在外面休息一晚。 “不知道距离汝宁城还有多远?” 顾景云在心里算了算路程,“应该不远了。” 可天太过暗沉,即便不下雨天色也很快黑下来,连夜赶路太过危险,还不如多在野外休息一晚。 五人又上了马车往前赶去,土地庙一般都是乡民为祈祷土地丰收,家宅安宁所修建,既然这个土地庙干净整洁,便说明附近有村庄,五人顺着官道往前,很快就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几人心中一喜,很快驾着马车离开官道驶上进入村庄的小路。 住在村口的村民听到马车的声音打开门看见两辆马车驶来微微一愣,然后便是狂喜,连忙丢下手里的活儿迎上去,“几位客人是来借宿还是来买菜的?” 二林一愣,感觉进了客栈。 黎宝璐撩开帘子笑道:“乡亲好,因天色昏沉我们想要在此借宿一晚,不知道可方便?” “方便,方便,”村民满脸是笑道:“前一拨借宿的才走,房间都是现成的,姑娘不嫌弃我们这里寒酸就好。” 二林忙跳下马车放下春凳,黎宝璐下了马车后扫了一眼陆续走出家门的村民,笑道:“你们这儿倒热闹,有很多人会来你们村借宿吗?” “也就这两天,”村民笑道:“也不知为什么,这两日有许多从开封府出来人,他们路过这儿时天色已晚便会借宿一晚,因此热闹些。” “巧得很,我们也是从开封府来的。” “姑娘跟他们可不一样,”村民笑道:“姑娘跟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斯斯文文的,他们都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刀剑,听声似乎是一批江湖人士。” 黎宝璐挑眉,便知道借宿的是那些从郑家堡参加完寿宴回来的人。 “哦 分卷阅读694 ?他们都走了吗?” “前一晚借宿的今儿一早便都走了,今天倒有两拨在姑娘和公子前来,不过他们都借宿在别人家,我们家房子不多,借给了姑娘便借不给别人了。”村民热情的将黎宝璐迎进去,指了三间正房道:“姑娘和公子们要是不嫌弃晚上便谁在这儿,您放心,被褥今天都拆洗过了,绝对干净。” 跟在黎宝璐身后的顾景云微微蹙眉,黎宝璐就笑道:“被褥我们有,不用您准备,只需给我们个灶台和些新鲜的菜蔬就行,要是能有只鸡就更好了。” “有的,有的,”村民搓着手道:“我家养了好几只鸡,姑娘要我们便杀一只。” 黎宝璐从荷包里取出一角银子给他,笑道:“那麻烦老丈给我们杀一只小母鸡,一会儿我要取用。” 村民接了钱高兴的去了。 这银子足有一两多,可比前儿住在这里的江湖人大方多了,果然还是招呼读书人好些。讲究也有讲究的好处,至少今晚妻儿可以盖被子不用挨冻了。 房东很快指使妻子进屋把三床被褥都抱出来,又让大女儿招娣打了水进去擦洗火炕。 黎宝璐脱下外衣,撸起袖子接过招娣手里的水盆笑道:“这个房间我来就好,你帮忙收拾另外两间就行。” 见顾景云脸色有些苍白,便柔声道:“不知你家可有开水?” “有,厨房刚做好饭,水是热的,再添一把柴就开了。”招娣低着头道。 “那麻烦你帮我端盆热水,再倒碗开水来。” 招娣应声而去,很快就端了热水来,一个四五岁的小萝卜头跟在后面端了一大碗开水。 黎宝璐见了吓一跳,忙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这么小,小心烫着。” 小萝卜头很害羞的对黎宝璐笑笑,黎宝璐喜欢得不得了,从包袱里抓了一把糖给他,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去玩吧。” 小萝卜头眼睛亮晶晶的,腼腆的说了声谢谢就抱着怀里的糖跑了。 招娣羡慕的看了弟弟一眼,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手中的水盆平稳的放在桌上便有些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 黎宝璐正打开包袱拿出红姜糖倒进开水碗里,转身才看到她,“这里我来就好,多谢你帮忙了。” 招娣红着脸小声道:“不用谢。”急忙出门去了。 出了门才发现弟弟没走,“小宝,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萝卜头嘴巴含着糖,看见大姐便伸手剥开一颗糖塞她嘴里,小声道:“大姐吃。” 招娣面色一缓,看了看外面后低声道:“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爱吃糖。” 小萝卜头却数着怀里的糖高兴的道:“大姐放心,那个大姐姐给了我好多糖,大姐能吃,二姐,三姐,四姐还有爹和娘亲都有。” 招娣面色一僵,“你要拿去给娘亲呀。” 小萝卜头眨着眼睛狡黠的道:“是啊,不过得先分给姐姐们,小的先吃,大的才能吃嘛。” 招娣松了一口气,小声道:“那你等着,我去把你二姐们叫过来。” 很快屋外就站了了三个女孩,小萝卜头在她们手上一人放了一颗糖,催促道:“快吃,快吃。” 三个女孩动作也快,剥了糖纸就塞嘴里,五姐弟在黑暗中相视一笑,皆乐得不行。 目睹了全过程的顾景云紧绷的脸色微微一缓,在黎宝璐逼着他喝红姜糖时也不是很难受了。 黎宝璐盯着他喝完,又在他身上盖了一件大衣,这才道:“你有些受寒,这时候可不能娇气,先把体内 分卷阅读695 的寒气发出来再说。” 冬雨淋了最易生病,何况顾景云的身体本就比常人弱些。 黎宝璐将火炕擦了一遍,生火将它烘干,这才把他们的被褥抱进来,炕上铺一层薄褥子,被子则拿来盖。 她摸了摸顾景云的额头,又把了脉,见脉象还好便松了一口气,“我去厨房准备晚饭,你先在这儿坐着,不许再往外走了知道吗?” 顾景云白着脸点头,靠在窗边看向外面。 黎宝璐便把窗也给他关了,理由是,“冬天的风这么冷,外面黑漆漆的有啥好看的?” 二林和顺心也正在规整行李和收拾床铺,赵宁见师娘往厨房去,他便跟在后面,“师娘,我帮你吧。” “别,你别添乱就好。”赵宁堪称厨房杀手,别说烧火做饭,他是连洗菜能菜草不分,洗碗能打碎碗的人。 赵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那我让顺心来帮您。” “行,让他来吧。”顺心别的不行,烧火洗菜还是能干的。 黎宝璐走进厨房,里面正坐着一个妇人,看到黎宝璐她连忙站起来,挤出笑容道:“姑娘可是要做饭了?鸡刚给您杀好,我当家的去菜园给您拔菜去了,您看您还需要什么东西?” “有青菜和鸡就够了,”黎宝璐笑道:“我们还带了点东西来。” 妇人松了一口气,忙帮黎宝璐刷锅烧火,黎宝璐见她将厨房弄得尘土飞扬,便阻止她道:“大婶不必忙了,这些我都会,您先去休息吧,我们的晚饭我们来做便好。” 顺心正巧把白米带来,黎宝璐便淘米煮饭,又动作麻利的将鸡开膛破肚,看着比妇人还要熟练。 妇人扫了黎宝璐一眼,见她身着碧青色的上衣,料子看着一般,她便撇撇嘴,原来是个丫头。 妇人擦了擦手便出门,正好看到五个孩子说说笑笑的往这儿来,她不由蹙眉,“招娣,这么晚了还让你弟弟在外面走,万一吹了风生病了怎么办?” 她扯过小宝心疼的摸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可比贪玩,这两日天气不好,着了凉可是要喝苦药的,快跟娘回屋里去。” 起身看着排排站的四个女儿便蹙眉,“水缸里没多少水了,招娣,你去挑些水回来,来娣,你去厨房帮贵客的忙,嘴巴甜一点,要是得了赏钱明天早上准你吃一个窝头,盼娣,你去菜园里帮你爹摘菜,咱家菜园也没多少新鲜蔬菜了,别让你爹摘太多,带娣,”看着还留着鼻涕的小女儿,妇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进屋去和小宝玩,不许欺负弟弟知道吗?” 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的点头,牵着弟弟就回屋了。 厨房里的黎宝璐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菜刀,脸色有些暗沉。 这样的名字便是前世她去支教的小山村也不再用了,没想到今日却会在这里听到集合的。 顺心不知道太太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忙道:“太太,您猜今儿在我们前投宿的人是谁?” “是谁?”黎宝璐收拾好心情,将干蘑菇泡开,切块堆进鸡肚子里,又加了其他调料进去,这才将鸡缝合,抹了盐放进锅里蒸。 “是外域人,据说高鼻深目,跟着一群江湖人来住的,听说他们是西域有名的侠士,原来西域也有侠士吗?” 272.第272章 再相逢 “西域来的侠士?”黎宝璐动作一顿,兴致勃勃的问,“你见过?” “没见过,听村民们说的。听说他们是来开封府参加谁的寿宴,结束了便顺便在中原四处走走的。” 黎宝璐闻言蹙眉,本来还高的兴致立即冷了下来,近日开封府数得上的寿宴便是郑家堡的,她在里面混了九天可没看见什 分卷阅读696 么西域人,难道是最后一天出现的? 中原的大门派尚且不会去,西域的人竟然就跑来了,他们是想分她师父的钱,还是兵书? 黎宝璐擦了擦手,笑道:“先烧火做饭吧,今天晚了,要想看西域人明日起早一点应该可以看到。” 顺心兴致勃勃的点头。 房东将菜拔回来了,盼娣便蹲在院子里帮她清洗,来娣缩手缩脚的在厨房不知该做什么好,见大姐挑了水回来忙跑出来帮忙将水倒进水缸里。 黎宝璐心疼她们,帮着将最后一桶水倒进缸后道:“都看不见路了,明日再挑吧。” 招娣腼腆的一笑,小声道:“没关系,这路我们走熟了,姑娘不必担心。” 黎宝璐坚持将水桶放在一边,道:“是我有些事需要你们姐妹帮忙,我们肚子都饿了,你们先帮我们洗菜切菜好不好?” 招娣愣了愣便点头,“好。”便带着两个妹妹蹲在院子里洗菜。 盼娣抬头看了黎宝璐一眼才低下头去。 三人快速的帮黎宝璐切好了菜,黎宝璐也快速的做好了饭菜,等饭菜端上桌子她便给了三个女孩一把铜钱,着重强调道:“你们快回屋睡觉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做。” 招娣涨红了脸,担忧的看了水缸一眼,盼娣却是直接拉了大姐回屋,将她们得的铜钱交给母亲,声音愉悦的道:“娘,你看这是姑娘赏我们的。” 妇人“呀”了一声,爬下炕抓过她手里的钱,数了数便高兴的道:“她倒是大方,明儿你们起早一点,继续去她跟前伺候,勤快一些,看看有啥可干的就上手帮忙,别跟个木头似的知道吗?” 盼娣应下,然后为难的看向院子道:“可是娘,刚才姑娘叫大姐帮忙切菜,水缸还没挑满呢。” 妇人得了钱很高兴,不在意的挥手道:“明天起床再挑也是一样的,今天先睡吧。” 招娣这才松了一口气,拉了拉三妹的手爬上炕。 因为黎宝璐没用他们家的被子,所以今天三姐妹也分到了一床被子,三人钻进被子里躺好。本来已经在被窝里快睡着的小宝又精神起来,凑到姐姐们跟前要玩。 招娣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小宝乖,快快睡觉,明儿起床了再让你四姐跟你玩。” 而此时,黎宝璐也正摸着顾景云的额头哄他道:“你乖一些,吃了饭后再洗澡,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顾景云有些没精打采,他掀了掀眼皮道:“已经吃饱了。” “一碗饭都吃不到三分之一,猫吃的都比你多,再多吃一点,要是不吃饱怎么对抗病魔?” 顾景云无奈,只能无力的把碗端起来。 黎宝璐见他恹恹的,心疼不已,“明天我给你熬小米粥吃吧,就是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咸菜。” 等顾景云吃饱又坐着消食了半天,他几乎要睡着时黎宝璐才准他洗澡,而且还不能洗头。 这让有洁癖的顾景云差点忍不住把自己埋进水里,不过想到宝璐的脸色,顾景云忍了。 黎宝璐小心了再小心,临睡前又熬了姜汤给他喝,但凌晨时顾景云还是发烧了。 黎宝璐睡得正熟,被人整个抱进怀里也只是挪动了一下头让自己更舒服些,但很快她就觉得浑身发热,抱着她的人也越来越紧,她醒来一看才发现顾景云正打着寒颤,嘴唇发白,两只胳膊正紧紧地抱着她,整个脑袋恨不得埋进她的脖子里。 黎宝璐摸向他的后背,一手的冷汗。 黎宝璐吓得完全清醒过来,将衣服全盖在被子上给他取暖,这才取了屋角的茶炉倒了还热着的开水给 分卷阅读697 他喝。 顾景云微微睁开眼睛,抿了半杯水后道:“我觉得浑身恶寒,头晕目眩,你给我开药吧。” 黎宝璐将杯子又往他嘴边凑了凑,柔声道:“多喝点热水,我现在就去给你熬药。” 顾景云喝光了水,看着黎宝璐进进出出的配药熬药,心内微微一叹,他以为他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多了,毕竟这么多年都调养过来了,而且他又习了内功,可没想到一行五人都淋了雨,甚至二林顺心比他们淋的都多,可到最后却还是他生病了。 看来先天不足,即便他后天再调理也比不上别人。 顾景云微微有些失望,才要钻进被子里躺好就听得隔壁一阵响动,然后是顺心惊慌失措的声音,“顾先生,太太,我家公子发热了。” 顾景云心一堵,没料到他收的徒弟也这么不中用,他抬起头来对黎宝璐道:“你过去看看吧。” 黎宝璐忙过去看赵宁。 顺心正急得满头大汗,看见黎宝璐过来忙让开位置,“太太您看,我家公子烧得脸都红了。” 黎宝璐抓过他的手把脉,“睡前不是喝了姜汤吗,没把寒气驱掉?” “公子嫌弃姜汤的味道不好,只喝了几口,”顺心懊悔道:“早知道就不让公子任性了,便是灌也给他灌下去。” “灌下去也未必有用……”黎宝璐低声嘀咕道。顾景云今天都喝了两碗姜汤,一碗红姜糖了,结果还不是病了? 黎宝璐收回手,道:“在被子里给你家公子把汗擦干,给他换一件干净的衣裳,我现在去给你配药,一会儿你立即熬了给他服下。” 顺心忙应下。 俩人服下药后都开始出汗,黎宝璐和二林顺心只提着心到天际微凉,见他们都好转后才松了一口气。 黎宝璐挥手疲惫的道:“趁着天还早,赶紧再去睡一觉吧。” 黎宝璐爬上炕,挨着顾景云躺下,被子里暖洋洋的,加上她又疲惫,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便觉得舒爽无比,正要伸个懒腰爬起来,耳边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正念着《三字经》。 她探头一看,这才发现顾景云正盘腿坐在炕角,昨日的小萝卜头正摇头晃脑的一字一句的跟着顾景云念《三字经》。 顾景云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头来看她,微微一笑道:“你醒了?饿了没有,我让招娣给你端碗粥来。” 小萝卜头立即蹦起来道:“我来,我来,我会端。”说罢一溜烟的往外跑去。 黎宝璐爬起来坐好,冲他伸手,“你病好了?” “虽没好彻底,但也不严重了。” 黎宝璐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拍了拍床道:“快别闹,病人就该多休息,要想当老师有的是时间,快来躺着。” 顾景云白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外面道:“一时也走不了,要都躺着骨头该脆了。” 黎宝璐这才发觉外面正淋淋洒洒的下着雨,而且天色暗沉,本来她还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会儿,此时天色刚亮呢,可现在看来外面是因为下雨才如此暗沉的,也不知此时是几时了。 “今年的天气好奇怪,都已入冬竟然还下雨。” 顾景云看着外面的冬雨,眼中也带了丝忧虑,“冬雨伤人,在雨停前我们是不可能启程了。” “这样也好,你们先把身体养好再说。”黎宝璐掀开被子起床,挽了头发道:“这儿离汝宁不远了,实在不行便让人来这里见你。” 顾景云只一笑,正要说什么,黎宝璐却一抬手止住他 分卷阅读698 ,看向外面道:“有客人来了。” 来的人是村里借住的两拨人,他们是来跟黎宝璐买米买面的。 两个主子病着,一个主子还没起床,二林只能一脸为难的接待他们。 “几位大侠,我们的米面也并不多,只怕借不了,大侠们何不跟村里的乡亲们买?” 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道:“我们问过了,村里有的都是粗粮黑面,一顿两顿还好,怎能顿顿吃那种?我们也不买多,就买几十斤够我们吃一顿就行。” 二林:大侠,他们统共就还有十来斤米啊! 他们赶路的谁会在车上装很多米啊,都是二三十斤左右,碰到了城镇再补足,这样既不会加重马车的负担,也不会路上无米下炊。 这人一开口就是几十斤,让他们上哪儿给他找去? 找着了也不可能卖啊。 不过二林看看他们手中的刀剑,又看看他们雄壮的身材,咽了咽口水道:“几位大侠稍候,小的这就去请我们主子出来。” 还是让太太和他们说吧,这几人太吓人了。 于是黎宝璐只简单的换了身衣服,挽了下头发便要出门,顾景云顾不得她的警告忙下炕拦住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道:“你还是先洗漱吧,我去见他们。” “你现在不能见风。” “嗯,但是我怕他们看见你。”顾景云将人拉到水盆前道:“你还是先把脸洗洗吧。” 说罢背着手出门。 一群佩刀带剑的江湖人正站在门前,将屋里的亮光遮挡住了,他们逆着光,又穿着斗篷,因此顾景云一时没看清门前的人,只是笑着对二林道:“二林,请客人们进来吧。” 袁善亭讶异的抬起头,见顾景云一身家常衣裳的坐在正中间的首位上,不由惊诧道:“顾公子?” 273.第273章 身份 顾景云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惊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贵客是?” 袁善亭轻咳一声,他这才想起他虽和店小二打听过顾景云,且和他正面遇上过两次,不过对方显然是没留意过他的,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袁善亭笑道:“顾公子不认得在下,在下却是久仰顾公子大名的,且巧得很在开封府时他们同住一家客栈,因此在下见过顾公子几次。” 袁善亭抱拳笑道:“在下袁善亭。” 顾景云拱手还礼,“顾景云,袁大侠请坐,诸位请坐。” 站在门口的江湖人呼啦啦进来,一下就把堂屋给站满了,斗篷掀开,顾景云一眼就看到了四个高鼻深目的异域人。 袁善亭代为介绍道:“这四位是西域来的侠士,这位是黑罕,这是会兰,石古苦和徒单。” 黑罕显然是四人中为首之人,他将右拳放在左胸前微微弯腰对顾景云行礼,微笑道:“打扰顾公子了。” 顾景云的目光扫过屋里的江湖人,见黑罕四人与另两位中原人在一起,而袁善亭和苏安简俩人带着他们的属下则分站一边,显然不是一起的。 昨天晚上房东说在他们来前已有两拨人提前入住村庄,显然就是他们了。 顾景云请他们坐下,开门见山的道:“不知几位大侠前来有何贵干。” 黑罕微微一笑道:“顾公子,我们赶路得急,没有带上足够的食物,而村民们的食物我们吃得不太习惯,听说你们带了不少白米白面来,所以我们想和你购买一些。” 顾景云一向不管这些事,他看向二林。 分卷阅读699 “只怕要让你们失望了,”一道门突然打开,黎宝璐站在门前看向黑罕道:“我们现在的米只有十二斤左右,面也只有七八斤了,现在外面下着雨,我们一时走不了,还不知道要在此停留多长时间,我们一行五人,一顿便要吃两斤,一天便是六斤,这些米面也就够我们吃三天的。” 她的目光在黑罕和袁善亭之间来回,笑道:“我便是能匀出一些来也没多少,你们这么多人,还都是成年男子,匀出来的只怕还不够你们塞牙缝呢,你们确定要?” 袁善亭脸上微笑不断,明明是大冷的天气,手中的折扇却还不停的扇啊扇,黎宝璐看着都替他冷。 黑罕则微微蹙眉,垂下眼眸想了想便道:“不知顾公子可愿意让一些白面给我们?四五斤即可。” “这事得问我夫人。”顾景云低下头,很完美的将惧内的形象发挥出来。 黎宝璐靠在门边笑看向黑罕,“可以,不过只让四斤,至于你们怎么分是你们的事。” 黑罕就转头和袁善亭商量,“袁大侠,我们实在吃不惯中原的饭食,不知可否将这四斤白面都让给我们。” 袁善亭大方的点头,“莫敢不从。” 粗粮而已,哪个闯江湖的没吃过苦? 别说现在还有黑面苞谷,便是野草树皮他们都啃得,问缘阁是江湖派别,但也是做生意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袁善亭在吃这一点上特别大方的把好处让给了别人,让他身后的苏安简差点咬碎一口牙。 黎宝璐便让二林去匀四斤白面与他,黑罕特别大方的掏出一锭银子给他。 二林一呆,这银子足有十两吧,这一百文的东西转身卖十两…… 二林忙看向黎宝璐,黎宝璐挥手道:“既是大侠赏你的,你收下便是。” 二林这才收起银子。 袁善亭和苏安简忍不住扭头看向她,却见她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问,“几位大侠还有事吗?” 袁善亭看出她的送客之意,轻咳一声正想起身,黑罕却稳坐在椅子上笑道:“看顾公子和顾夫人不像江湖中人,是读书人吗?” 顾景云端起茶来想喝一口却被黎宝璐一把按住手,他只好无奈的放下茶点头道:“不错,我们是读书人。” 黑罕惊叹,“我一直对读书人非常崇敬,听说大楚有很多书院,只要交得起束脩就能读书是吗?” “不错。”顾景云含笑问,“难道黑罕的故乡不是如此吗?” 黑罕摇头,羡慕的道:“在我的故乡,只有贵族才能读书认字。” “哦,不知黑罕的故乡是哪里?” 黑罕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的故乡在金山的东面,一个叫科布多的地方,那是一个很小的地方,顾公子只怕没听说过。” 顾景云垂眸想了想道:“那是瓦剌和鞑靼的交界处了,据说那里盛产药材,其中以雪莲最为出名,我想那一定是很美丽的地方。” 黑罕瞳孔一缩,脸上笑眯眯的道:“顾公子真是见识多广,我以为中原人不会有人知道科布多呢,公子是从长辈那里听说的吗?” 顾景云摇头,“从书上看来的,《括地志》《九域志》和《徐氏游记》中有所记载,不过时代已久,此时科布多属于瓦剌,又常年处在两大部落的交界处,只怕已大有不同。” 黑罕心中惊叹,面上却笑道:“我虽没看过那些书,但科布多这些年变化并不大,与书中的记载应该没什么不同。顾公子真是见多识广,人在家中坐便能知天下事,所有读书人都如此吗?” 顾景云抽了抽嘴角道 分卷阅读700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黑罕大侠太过高看读书人了。” 黎宝璐见黑罕是不可能走了,只能转身回房去给顾景云熬药。 袁善亭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心中冷冷一笑,作为收集消息的老手,他当然听得出黑罕是在试探顾景云的来历,不过顾景云看着年幼,行事却滴水不漏,自己的消息没漏出来,反倒摸了不少黑罕的情况。 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药味,黑罕惊诧的看向顾景云,“顾公子这是生病了?” 顾景云微微一笑道:“昨日淋雨受了些风寒。” 袁善亭见那小娘子又站在门口盯着他们了,他心中好笑,知道再不走就要惹人生气了。他起身笑道:“既然顾公子身体不适,那我们便不打扰了,改日我们再来叨扰。” 黑罕虽然可惜却也只能跟着袁善亭离开,顾景云将人送到堂屋门口,目送他们穿过院子打开大门出去才转身回屋。 黎宝璐摸了摸他的手,见冰冷冰冷的就把人往炕上推,“快上去把被子盖上,药一会儿就好了。” 顾景云顺从的用被子把自己团团包住,目光却越过开了半扇的窗户看向外面希希淋淋的冬雨,几不可闻的道:“鞑靼和瓦剌虽为两个大部族,但其实他们同出一脉,这些年虽时有针对,但对上大楚时却能团结一心。鞑靼的五王子还被关在京城呢。” “你怀疑黑罕不是江湖中人,而是鞑靼或瓦剌朝廷中人?” 顾景云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是一种直觉,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让一个外域之人在大楚内横行无忌也太过危险,我会修书一封给开封府驻军,由他们来做决定。” 黎宝璐点头,将药倒出来递给他,“有点烫,先冷一会儿再喝。” “子归如何了?” “还在睡,”黎宝璐也有点头疼,“他病得比你还重,只怕要多休息两天。” 知道自己不是最差的,顾景云放心了。他将药一饮而尽,把药碗递给她道:“我让人把饭食热在灶上,你先吃些东西,外面的事不用管它。” 到底只是怀疑,而且便是真的,他们两人最多给朝廷提个醒,无权做什么。 但此时黑罕正满脸生寒的问道:“确定他是秦信芳的外甥?” 会兰低头道:“将军,末将看过他们家马车上的印记,的确是秦氏的徽章,而且秦信芳的外甥的确叫顾景云,他还是当今太子的老师。” 黑罕蹙眉,“那个少年竟能当太子的老师?太子不是已经及冠了吗?” 顾景云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吧? “据说他博学多才,考中状元后便被先帝破格录取为四品侍讲,还让当时的太孙,现在的太子拜他为师。” 黑罕眼睛更亮,捏了捏拳头道:“当年我阿父便是被顾修能所害,现今我便让他孙子偿命!” “将军,这个村庄住了不少江湖人,他们功夫都不弱,我们要是在此动手……” 黑罕抬手止住他的话,冷笑道:“我知道,等离了村庄再说,何况就这样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他的身份既然如此高贵,自然是要物尽其用才好,比如交换人质。” 会兰眼睛一亮,他们这次来大楚便是设法救出五王子,以免两国交战时五王子被拿做人质,可如果他们手上也有一个人质呢? 黎宝璐到厨房时,五个孩子正团团围着一个火炉,一边闻着锅里飘出的香味流口水,一边把手伸到火炉边取暖。 黎宝璐脚步不由一顿,锅里熬的是大骨,黑罕他们早上与村民买了一头猪宰杀了,自己留了一扇,另一扇则被袁善亭和他们分了,因大骨汤祛风驱寒,所以黎宝璐配好了料让二林熬上。 分卷阅读701 此时汤底沸腾,一阵一阵的香气飘出,几个孩子都咕咕叫着,双眼发直的盯着火炉上的锅。 274.第274章 最心动 黎宝璐简单的了解过这个村庄和这个家庭的情况。 村庄很贫穷,只有四家是砖瓦房,其余人家都是茅草屋,低矮,狭窄甚至是阴湿。 这个家庭姓曲,这个姓氏在这个村庄里占了六成,属于一个大姓,因为好几代的积累,三年前他们刚刚建起这三间砖瓦房,两边还是黄泥和茅草混合起来的厢房,也因此家里可能没有多少积累,几个孩子很久没有吃过肉,这才口水横流。 父母有些重男轻女,据顺心说今儿早上他起来给赵宁熬药时女主人就把女孩们赶出去干活了,大的冒雨去挑水,老二在厨房里做早饭,老三则去菜园拔菜…… 这一刻黎宝璐才深切体会到当年祖母的苦心和秦家的宽厚。 作为一个童养媳,她能够安安乐乐,不缺吃喝的长大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而且她还能读书,能习武,琴棋书画皆可学,只要她感兴趣,秦舅舅和秦舅母就会尽量满足她,教导她。 看着抬头看向她的五个孩子,黎宝璐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我要做午饭了,你们能帮我吗?” 招娣很不好意思,因为她年纪和黎宝璐差不多,此时被当做孩子不免有些羞臊。 黎宝璐却不在意的转身道:“我想做一道糖醋里脊,一道清炖排骨,再做两个素菜,需要你们帮我烧火洗菜,可以吗?” “太太需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盼娣看了眼害羞的大姐和二姐,主动上前道:“我们不会做贵人们吃的菜,但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那真是太好了。”黎宝璐将锅铲递给她,笑眯眯的道:“帮我洗干净好吗,我一会儿要用。” 姐弟五人都松了一口气,爹和娘被叫去村长家了,临走前严令他们不准来打扰贵客的,但屋里太冷了,还漏雨,就是盖着被子都感觉到那阴寒渗进骨头里。厨房里烧着火,盼娣出去转了一圈便拉着大家来厨房取暖了。 他们没敢动贵人们的饭食,却可以借着炉灶的那点火驱寒,要是娘在家她是一定舍不得那点木柴的,可现在烧火的是贵人们。 家里有贵人实在是太好了,虽然晚上他们要住在阴寒且漏雨的厢房里,但家里一天的收入差不多抵他们地里半年的收成,有时候贵客还会给他们打赏。 可惜只有这两天才有人借宿在此,要是以前和以后也有这样的好事就好了。 黎宝璐不知他们的思虑,切好了肉和菜后就下锅炒,看到五个孩子明明很馋却极力把目光移开的模样,她想了想便倒出一碗白面和水,快速的切了些葱搅拌好便下锅烙饼。 烙好的饼放在一旁的大盘子里,她又快速的切了条五花肉下锅炖煮,加了大料炖了半天才起锅剁烂后包在饼里,夹了片生菜就给他们,笑道:“送你们吃的。” 五个孩子皆束手束脚不敢动弹,黎宝璐干脆让二林把做好的饭菜端出去,自己夹了一张饼子就蹲在他们普遍道:“我跟你们一起吃吧。” 黎宝璐一人给他们包了一张,率先咬了一口道:“快吃吧,再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道:“我爹不叫我们吃贵客们的东西,这不好。” 盼娣严肃的道:“我们家有粮食。” “可我想跟你们交朋友,朋友不是要互相分享好东西吗?”黎宝璐问:“还是你们不想和我做朋友?” 五人连忙摇头,招娣小声道:“太太,您是贵人,怎么能跟我们做朋友呢?” 盼娣皱了皱眉,没说话,黎宝璐看见了便问她,“你觉得你姐说得对吗?” 分卷阅读702 盼娣抿嘴不说话,眼睛直直的瞪着灶台的一角。 黎宝璐自顾自的道:“我觉得不对,这世道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但在我心里大家都是一样的,是否能做朋友在乎性情和缘分,而不在于身份。” 盼娣扭头看她,小声问:“那女人也和男人一样吗?” 黎宝璐看着她,盼娣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道:“女人也和男人一样是人吗?我是说她们也能像男人一样吗?” 盼娣苦恼的咬着嘴唇,似乎不知道该怎样准确的阐述自己的问题,她蹙眉想了一下才道:“像男人一样吃两碗饭,像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像男人一样自己拿钱,像男人一样想干啥就干啥,女人也能这样吗?” “三妹!”招娣着急的拉了她一下,来娣也着急的看着她。 “能的吧,”黎宝璐轻声道:“只要你的心足够强大,本事也够大,当然,如果能有家人的支持自然更方便些,但没有也没什么,人本来就是在不断抗争中成长。” 盼娣眼睛发亮的看着她,“那太太能做自己的主吗?” 黎宝璐嘴角微翘,道:“我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也有一个支持我的亲人,所以我想我是能做自己主的。” 盼娣羡慕的看着她。 黎宝璐就把包好的饼推向他们,低声道:“吃吧,吃完了我们喝骨头汤,正好可以祛风驱寒。” 这下五人都没有再推辞,拿了包好的烙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小宝吃得满嘴是油,这是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喝了一口骨头汤,一双眼睛都笑眯了。 带娣和小宝差不多,埋头苦吃,差点抬不起头来。 招娣和来娣的眼泪却忍不住落下,她们虽没有完全听懂三妹和黎宝璐的对话,却忍不住心酸难过,此时吃到嘴里的东西越美味,心里却越难受。 而盼娣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黎宝璐和他们将烙饼和肉全部消灭掉,又喝完了骨头汤,这才拍拍屁股要回去,小宝一抹嘴巴问,“太太,我能去找公子玩吗?” “哪位公子?” “就是今天早上教我读书的那个大哥哥,”小宝眼睛亮晶晶的道:“我喜欢听他读书。” “那你听得懂吗?” 小宝摇头,“但是我会背了。” “哦?”本来要走的黎宝璐停下脚步,微微抬头道:“那你背给我听听。” 小宝就学着早上的样子把手背到后面,摇头晃脑的开始背《三字经》,不过早上他就只读到第四节,所以现在也只背到第四节。 黎宝璐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要是想玩就去找他吧,你这么聪明大哥哥一定会喜欢你的。” 黎宝璐回堂屋时他们也刚好吃完午饭,顾景云扭头看了她一眼,“心灵鸡汤炖得怎么样?” “美味极了。” “有时候清醒比浑浑噩噩更痛苦,如果找不到出头之路,只怕她们宁愿从未清醒过。” “如果浑噩那就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那便不止是痛苦,而是可悲了。”黎宝璐正色道:“是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如果我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总要伸一伸手。” 顾景云苦恼,“那你觉得我们身上有什么可以留给她们的东西?银子到不了她们手里,书籍她们也不识字,至于技艺,短时间内她们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我决定给她们留一个希望,”黎宝璐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道:“你觉得我让皇帝和太子还我的救命之恩怎么样?” “嗯 分卷阅读703 ?” “我觉得女学是一个很好的东西,至少它能在短时间内最快提升女子的地位,而时间久了,说不定有一天女子真的能和男子平等而立。” “嗯,这真是一个好主意,那你觉得曲家夫妻会送他们的女儿去上学?”给女儿取那样的名字,毫不怜惜的指使她们冒雨干活自己却呆在屋里会送女儿去上学? 女学会给上学的女学生发钱吗? 赵宁轻咳一声,举手打断先生的毒舌,“先生,我昨晚和曲……曲大哥聊过天,他家正存钱打算过几年送小宝去上学。” 黎宝璐:“你想叫他大伯便叫,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顾景云则道:“真是一个远大的理想,值得鼓励。小宝的记忆力很不错,至少从今天早上来看,他还有读书的天赋。” “我比较好奇你最看重的是他的什么品质,以至于你会大早上的教他读书。”顾景云虽然好为人师却挑剔得很,如果只是会读书这一条他绝对不会主动教小宝读书的。 顾景云嘴角微微一挑,看向院子,姐弟五个正趁着雨水刚停从厨房里跑回厢房,五岁的小宝不愿意让大姐抱着,自己垫着脚尖先跑回去了,还转身从屋檐下拿了两块石头放在积水最深的两处给姐姐们垫脚。 顾景云道:“他很贴心不是吗?有一对极度重男轻女和偏心的父母,在父母都把姐姐们当牲畜使唤的环境下他都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在拿到好吃却难得一见的糖时他没有私藏,也没有交给父母分配,而是自己分给了姐姐们,还会盯着她们塞进嘴里;知道姐姐们只有一双布鞋,要是打湿了就只能穿湿的,于是先跑出来找了石块给姐姐们垫脚……” 顾景云惋惜,“要不是地点,时间都不对,我几乎要留下教导他了,他是我目前排除一切外部因素之下第一次想收的学生。” 赵宁伤心的捂住胸口,“先生,我才是您的大徒弟啊!!!” “是啊,我并没有否认这一点。” “您收我时受到了什么外部因素影响?” “我们相处的时间过长,以至于我对你产生了感情,在情感的支配下我不愿你走弯路,所以即便你在各个领域都不太叫我满意我也依然收你为徒。至于你二师兄,”顾景云撇撇嘴,“他当时要不是太孙我也不会收他。” 275.第275章 茫然 赵宁想称曲父为曲大伯是有原因的,他很老,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看上去岁数在五十左右,比他父亲年纪还大。 曲父和他婆娘从村长家赶回来时已过正午,厨房里只有他们早上留下的一点稀粥,他便隔着院子喊了儿子一声,“小宝,快来吃饭。” 小宝推开窗户,奶声奶气的道:“爹,我吃过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些烙饼和肉全被他们吃完了,本来他想留一点给爹和娘亲的,但太太不许他们留,盯着他们全吃了。 曲父回头看看锅里的稀粥,没感觉少,便微微蹙眉,“你上哪儿吃的?” “太太请我吃的。” 曲父脸上的皱眉就舒展开来,眉目含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自己转身和婆娘将锅里的稀粥都分了,曲母没想起自己的四个女儿,曲大柱更没有问。 俩人吃完稀粥便回屋去,外面冬雨寒峭,还是屋里比较舒服。 曲父抱着儿子问道:“中午太太请你吃了什么?” 小宝流着口水道:“吃了烙饼,里头包了好多肉,爹,以后我们也这样做好不好?” 曲父慈爱的摸着他的脑袋道:“那可是白面和肉,我们家哪有那些东西?不过我们运气好,能得贵人借宿,这才有这个好运偶尔吃上一顿罢了。” 分卷阅读704 而且曲父知道,这种好运也只有小宝能有,因为他年纪小,更易让人同情怜惜。他对于黎宝璐的大方很满意及感激。 曲母却突然抬头看向坐在炕上纳鞋垫的女儿,蹙眉问:“你们是不是也吃了太太的东西?” 招娣点头。 曲母就拧着她的胳膊骂道:“养不熟的赔钱货,白养你们那么大,有了好东西净往自己肚里填,我们累死累活养着你们,你们就不知想想父母,心疼心疼我们……” 拧完了老大,她又去拧老二和老三,直到把四个女儿都揍了一遍,将心火全都发出来才罢休。 曲父垂眸坐在一边好像没看见一般,小宝见四个姐姐被打,忙要扑过来拦住母亲,曲父就抱紧他,等曲母将人都拧了一遍才开口道:“行了,多大点事,太太给她们的,难道她们还敢不吃?” “就是吃难道就不能留点给父母?我看就是她们没心!” 招娣和来娣只敢低着头哭泣,盼娣却咬着牙,眼里的泪怎么也不愿意掉下,太太说,要想能做自己的主首先就得心够强大!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正房的方向,想着她的一生有可能就要向隔壁的花儿姐一样,长到十五六岁便出嫁,换个地方这样继续活着,生下的孩子也都跟他们家一样,即便她不会像父母一样虐待女儿,但她的婆家,她的丈夫未必会和她一样。 家里日子要是过得下去,她生下的女儿有可能会和她一样长大成人然后嫁人,要是过不下去或是公婆凶悍一些,只怕女儿一生下来就会被溺死在马桶里,她连见一面都不行。 去年村里不就溺死了两个女婴吗? 盼娣慢慢握紧了拳头,看着正房的方向更加热切起来。 而听力灵敏的黎宝璐也黑了脸,她盘腿坐在炕上默默不语。 顾景云自己和自己斗了一会儿棋,见她这样沉闷便扫乱棋盘坐到她身边,握了她的手道:“你要不忍心就把她们带走吧。” 黎宝璐摇头,“人生是自己的,路也得靠自己走。” 话是这样说,午休起来后黎宝璐还是把五个孩子叫来,拿了笔和纸给他们,笑道:“闲来无事,我来教你们写一些简单的字吧。” 五个孩子眼睛全都亮晶晶的,黎宝璐先教他们认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们的名字比划都很多,光认这三个字便去了小半天。 黎宝璐见他们认得差不多了就教他们数数。 在现代,三四岁的孩子都能数到一百,聪明点的还会简单的十以内的加减法,但在这个时代,民智未开,别说十三四岁的孩子,就是三四十岁的成人,能够不出一丝差错的数到一百的都很少。 因为他们从很少需要到这些。 这里的小集市还是以物易物的多,他们需要钱购买的东西大多只有盐,其余东西都可以通过物品交换获得。 一家只要有一个会数数就够了。 所以黎宝璐教他们数数时,便是年纪最大的招娣都满头大汗,因为她总是会数着数着就乱了。 倒是盼娣,很快就从一数到了一百,她的手指还有意识的在桌上划了一道又一道,黎宝璐忍不住暗中注视她。 小宝表现也不错,但相对于盼娣来说还是逊色了些。 做晚饭时黎宝璐忍不住把她带在身边,“你今年多大了?” 盼娣强忍着低头的冲动,抬头看向黎宝璐道:“我今年九岁,过了年就十岁了。” 黎宝璐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九岁,看着却也只比小宝大一点,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太太,”盼娣忍了又忍才问道: 分卷阅读705 “城里人都买了丫头伺候吗?丫头一般都要干啥?” “有钱人家才用丫头,她们什么都要做,一般情况下主子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得做什么,”黎宝璐轻声问:“你想当丫头吗?” 盼娣沉默了一下便摇头,“我不想当丫头,她们也得听别人的,可我没有手艺,我养不活自己。” 黎宝璐听出她的彷徨和茫然,她微微一叹,到底不忍心,低声道:“没有手艺可以学。” 盼娣差点落下泪来,她跟她爹娘提过,想要到城里帮厨做学徒,长大后哪怕在厨房里给人打下手也行,可爹娘到城里一问,听说当学徒每年要给师傅两条腊肉,还要白干五六年才出师就不愿意了。 在他们看来女儿都是赔钱货,十五六岁就要出嫁,八岁上去当学徒,等出师都十四了,也就能拿两年的工钱就嫁人,她赚再多的钱也是便宜外人,还不如留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再大一点还能下地干活。 因此不论她怎么哀求都不同意,家里这样的情况她怎么可能学到手艺? 对于未来她茫然又恐惧,有时候想想觉得活着好苦,那时候她便想像大姐二姐一样,要是能够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需听父母的安排长大嫁人就好了。 可想过后又觉得恐惧,她好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却浑浑噩噩,茫茫然然,等到她要死时除了一堆孩子她还能留下些什么? 谁还能记得她,她又有什么值得人记住的? 看着亲切却又坚定注视她的太太,盼娣混乱的将脑海中那未成形的惶恐和迷茫倾诉给她听,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到底是她这样比较好,还是像她姐姐们那样才会快乐? 黎宝璐张大了嘴巴,半响才道:“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或许再过上几千人也没人能给你一个统一的答案。世上千万人便有千万种性情,每个人的选择也全都不一样,我觉得从于心的选择才是最好的,即便会痛苦,至少心是不悔的。” 她顿了顿道:“如果是我,我是愿意清醒的死去,也不愿浑噩的活着的。” 盼娣眼中闪着亮光,“太太!” 她咬了咬牙,跪在她面前道:“太太,您把我带走吧,我以后必定回报您,哪怕是用性命回报我也甘愿,我想,我想活着有意义一点,至少,至少我想看看县城是怎么样的,别人是怎么生活的,那样即便是死了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了。” “你舍得离开你家?” 盼娣压住眼中的泪水,点头道:“舍得!” “好,等我走时我会带上你的。” 盼娣感激的给黎宝璐磕了一个头,起身一抹眼泪便继续帮她洗菜切菜。 黎宝璐没说要怎么带走她,她也没问。 黎宝璐和盼娣端着饭菜回堂屋时顾景云正拿着《三字经》给小宝讲解,其实就是讲故事,小宝听得双眼亮晶晶的,就是一旁的赵宁和顺心都听呆了。 《三字经》是他们启蒙的书本,他们早烂熟于心,包括里面的典故,可再被顾景云解读时两个大人还是忍不住听迷了,更别说小宝了,要不是顾景云身份贵重,他只怕要缠着他继续说下去了。 顾景云将书本放在一边,对正要退出去的姐弟俩道:“你们留下一起吃吧。” 盼娣眼角的余光看到母亲正注视着这边,她的身子抖了一下,没敢应下,拉着弟弟弯腰道:“谢公子和太太,但我们家也做晚饭了,我们就不吃了。” 说罢拉着弟弟赶紧出门,顾景云也没再拦。 曲母皱眉看着他们走来,“刚才贵人跟你们说啥?” 盼娣顿了顿道:“公子说弟弟很会读书,让弟弟明天有空还去找他,他教弟弟认字。” 分卷阅读706 曲母眼睛一亮,立刻拉了儿子问道:“小宝,你三姐说的是真的?贵人真的教你读书认字了?” 小宝点头。 曲母一拍掌,差点乐得飞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小宝最聪明了。” 盼娣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宝偷偷抓了抓三姐的手,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盼娣也抿嘴一笑,姐弟俩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276.第276章 收徒 雨连着下了两天,到第三天早上时雨水夹着冰粒落下,雪白的冰粒好似粗盐粒一般滚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似乎是这场冰雨将天上的水都下完了,到半下午时一直灰蒙蒙的天空开始变亮,久久未曾露脸的太阳羞涩的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努力的散发着热量,可惜地上的人们只感觉到寒冷。 不过太阳好歹是出来了,天气也变晴朗了。 黎宝璐让二林前去探路,得知前面的路段还好,这两天的冬雨并不影响赶路,加上顾景云和赵宁都已病愈,他们决定明天一早就走,下午就能到达汝宁城。 在走前,顾景云将曲父曲母和小宝找来,将一本《三字经》送给他,“你很有读书天赋,这个年纪正是启蒙最好的时候,莫要辜负了自己的天赋。” 小宝看了父母一眼才接过书,恭恭敬敬的应下。 曲父和曲母都很激动,双双跪下道谢,一本书是很贵重的,何况他们的儿子还得到了一个读书人的点拨。 顾景云看着他们道:“我其实很喜欢小宝这个孩子,他也很有天赋,若你们舍得我愿意收他为徒,将他带到京城读书。若你们不舍得那就算了。” 曲父一惊,他儿子才五岁,他当然不舍得。 这可是他努力了十三年才生下的儿子。 赵宁在一旁见了就劝道:“曲大哥,先生这是为了小宝好,他天赋虽佳,可要是无良师辅导,只怕也走不远。何况,”他顿了顿才道:“何况曲家能给他提供多好的学习环境?” “读书不仅要买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甚至杂记杂论都要有所涉及才好,这些书的花销便是一笔巨大的支出,还要提供笔墨纸砚及束脩,曲家真能供小宝读书科举?” 曲父一呆,怔怔的道:“我,我没想让小宝科举当官呀,那,那是贵人才有资格做的,我只想让他识几个字,以后可以去在城里找到不太累的活儿干就很满足了。” 曲父是很有野心的一个人,他建好了砖瓦房便想存钱给儿子读两年书,到时候再找关系进县城里让儿子做个账房或是小管事他就很满足了。 每个月不必下地就能有几百文的收入,这就是他最大的野心了,哪里还敢奢望儿子当官? 何况,顾景云到底是陌生人,他哪敢把儿子随便交给别人? 赵宁便偷瞄了先生一眼,见顾景云嘴角微翘,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心里就微堵。 他知道,先生是一定要收小宝做徒弟了,不仅为他对小宝的欣赏,更为了师娘。 算了,老师有事,自然得他这个做学生的在前冲锋陷阵。 于是曲父曲母退下时他也跟着出去了。 赵宁拿出面对爷爷奶奶及爹娘的演技,一脸惋惜的看着小宝道:“可惜通天之路就这么断了。” 曲母忍不住问,“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你们可知我先生是何人?” “不知道,但看着就是贵人。”曲母谄媚的笑道:“不然谁家能吃得 分卷阅读707 起那些好东西,用得上那些精贵物件?” 赵宁抽了抽嘴角,话锋一转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曲父不好意思的笑,“公子在我家住了三天,我还真没问过公子贵姓,只知道里头那位贵人姓顾。” “我姓赵,我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不过一乡绅而,不才去年才中了举人。” 曲父曲母张大了嘴巴,举人?! 赵宁又指了指堂屋道:“里面那位是我先生,他是今科状元顾景云,是汝宁秦氏的外甥,这次是代舅舅回乡收拢祖产的,你们应该知道汝宁秦氏吧?” 曲父猛点头,激动的道:“知道,知道,是帝师,秦氏是咱汝宁最大的望族,最大的大善人!” “他舅舅现在是内阁阁老,你别看他年纪小,他还是太子的老师呢,如今他只有我和太子两个学生,不知道多少人想拜在他门下,要不是小宝与先生投缘,又聪明伶俐,先生也不会开口收他为徒的。可惜了,”赵宁看着小宝忍不住又叹了一声,“可惜了!” 曲父脸皮涨红,眼睛发亮,激动的差点晕过去,他想要抓住赵宁询问更多的情况,但赵宁已摇摇头走了。 曲母紧紧地拽着他的手臂,压低了声音掩饰不住激动的问道:“里头那位小公子真是太子的老师?我的妈呀,那要是咱儿子做了他的学生,他可不就成了太子的师弟了?” 曲父看看儿子,又看看堂屋,最后一咬牙将儿子推她怀里,大步往外走。 “当家的,那么晚了你还出去干啥?” “我去找村长,你带着小宝先回去睡。” 曲父私心里有点不相信赵宁和顾景云,可又渴望他们没说假话,他觉得这事太过重大,他一个人根本拿不定主意,只能去找村长。 村长还是他们曲氏的族长,虽然只管着他们村这四五十户,却和里长,县城里的衙役们打过交道,见识肯定比他广多了。 曲族长刚躺进被窝就被叫起,心情很不爽,这么冷的天,舍不得烧柴,更舍不得点灯,除了往床上爬他们也没别的事干了。 爬下床的曲族长脸色不太好看,但很快他就惊讶的蹦起来,差点打翻桌上才点上的油灯。 “你说真的?汝宁秦氏要收小宝做学生?” “不,不是,不是汝宁秦氏,那位公子姓顾,说是秦氏的外甥,他还是太子的老师呢。” 曲族长挥手打断他道:“他要真是秦氏嫡支的外甥那和秦氏有什么区别?” 他激动的道:“汝宁秦氏嫡支没儿子,外甥不就相当于半个儿子吗?” 京城太过遥远,太子的老师这个名头也响亮到不真实,真正让族长眼睛发亮的是汝宁秦氏这个名号。 他们村庄就归属汝宁城,谁都知道汝宁最大的家族便是秦氏,而秦氏嫡支更是人才辈出,出过首辅,帝师,阁老,旁支更是各个领域的杰出人物。 在汝宁,哪怕是给秦家祖宅提供一篓青菜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更别说做秦氏外甥的学生了。 曲族长兴奋得坐不住了,“那你答应下来了吗?他说了什么时候带小宝去京城?” 曲父苦着脸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族长,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才五岁,我怎么舍得?” “蠢货,”曲族长拍着他的脑袋道:“这么难得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想小宝和我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啃食,一年到头就吃那么一顿饱饭?能跟着汝宁秦氏,即便不能当官,吃饱穿暖总不成问题,何况他还不是要小宝为奴,而是要他当学生,那位赵公子说的没错,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曲族长很想现在 分卷阅读708 就冲到曲家求顾景云把小宝收下,但看了看天色还是按捺下了,他道:“明日我起早点,你今天晚上就给小宝准备好东西,我亲自和你去求他,他要是愿意重新收下小宝,以后不仅小宝能够飞黄腾达,就是我们整个家族,整个村庄都受益。” 曲父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家,他还是舍不得他儿子,那位顾公子怎么就要去京城呢? 要是就住在汝宁该多好呀。 曲父一走,曲族长也睡不着了,叫了老妻和儿子们来商量,把家里的存银拿了一半出来,又让儿子去找曲氏的其他人家,道:“这可是全族的大事,大家有钱出钱,没钱出物,好歹不能让小宝太过寒酸的跟着人走。以后他要真出息了自然会念我们的情分。” 曲父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拿不定主意,他既想让儿子出人头地,又怕儿子一去不回,从此就没儿子了。 但还未等他决定好天就亮了,外面贵人的仆人已经去厨房里烧水做早饭了,曲父知道,他们用完早饭就会离开了,是留是走他们必须拿个主意了。 只是他还在犹豫,曲族长却已经带着几位族中的长辈来了,他一来便带着小宝去正房那里求见贵人。 曲父张了张嘴,到最后还是沉默的跟在后面。 顾景云刚起床穿好衣服,听到有人前来拜见,他不紧不慢的擦了把脸和手,随手取过发带将头发绑好便出去。 曲氏众人看到顾景云这个形象一惊,曲族长更是眼睛发亮,他牵着小宝进屋,当即便让他跪下磕头,恭敬的道:“顾公子,听我侄儿说您有意收小宝为徒,这是他的福分,所以今日我特地带他来拜师……” 顾景云伸手打断他道:“我是有意收他为徒,他不仅聪明,品德也不错,但我并不是现在就带走他。我此次回乡是要处理些事,回程时还会经过这里,你们要是愿意他拜我为师,那我经过这里时便会停下,到时再把他带走,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曲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并不是现在就把他儿子带走。 顾景云看向他道:“我知你家贫,对于亲传弟子我也从不收束脩,所以你们可以放心,他跟着我,吃穿用度皆不用你等操心。每年他都有假期,到时他可回乡探望你们。” 曲父感激涕零,跪下磕头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你不用谢我,”顾景云看着他道:“我本不想收那么小的弟子的,即使他既聪明人品又好,但在生活上他未必能够自理。但不巧,内子也看上了你女儿,想要收她为徒,我想着一个是收,两个也是收,他们姐弟要是能一起也可以相互照应些。” 曲氏族人一呆,曲父更是怔然,半响才问,“太太看上了我哪个女儿?” 277.第277章 离开 黎宝璐撩开帘子出来,微笑道:“我看上了你的三女儿,她于术数上很有天赋,且思想开阔,性情坚毅,我很喜欢她,想要收她做个徒弟,不知你愿不愿意。” 曲父立即道:“太太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您把她带去做个丫头便是,哪里还用收她为徒?” 黎宝璐笑容微淡,淡淡的道:“丫头我有的是,并不用再买一个。我要她便是因为喜欢她,想要教她做人,教她知识,让她立足于天地间。” 察觉到黎宝璐不高兴,曲父讪讪一笑,没敢再说话。 “既然你们都答应了,那我们夫妻今日便喝他们一杯拜师茶,等我们再路过这里时便把他们带走。” “是,是。”曲父忙转身去准备拜师的东西,曲族长看了一眼黎宝璐,乖觉的去把盼娣找来,让她和她弟弟跪在一起。 盼娣精神恍惚的和弟弟跪在一起,半响才激动的抬头看向坐在前面的黎宝璐。 她诚心诚意的给她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恭敬的把茶杯举过头顶敬给她。 分卷阅读709 小宝同样激动,他喜欢读书,本来要一个人离开家时还有些伤心,可现在有三姐陪着他了。 黎宝璐和顾景云喝了他们的茶,将两套文房四宝送给他们,道:“你们暂且先用这套练字,等我们办完了事自会来接你们,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你们也可与父母亲人好好作别。” 俩人躬身应下。 黎宝璐这才招呼着曲氏族人一同用饭,她对曲族长笑道:“我家这两个徒儿年纪都小,还请族长今后多照应一二。” 曲族长瞄了一眼顾景云,见他面色平淡,便知这些事眼前的小娘子是能做主的,他到底有些见识,在心里把黎宝璐的地位又拔高了些,几乎与顾景云平等。 曲父却还有些恍惚,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不仅儿子拜师,连闺女都拜师了。 可女孩是要出嫁的,认了字有什么用? 他偷偷瞄了一眼黎宝璐,没敢将心思显露出来。 但顾景云和黎宝璐都是人精,一看便知他在想什么,但俩人都没有理会。 曲母带着另三个女儿站在厢房门口,此时看着盼娣的眼神有些阴郁,黎宝璐目光扫到忍不住一顿,她心中不悦,便忍不住微新收的徒儿撑腰,临走前对曲父曲母道:“我知道世人大多重男轻女,觉得女儿迟早要嫁出去,如同被泼出去的水,所以觉得女儿并不是自家的。但不论儿女,皆是父母精血所成,更是母亲怀胎十月而生,于血缘上,女儿与儿子并无差别。在我这里,男女也是一样的,我夫君能教小宝的,我也能教盼娣。我夫君看重小宝,我对于盼娣的看重也不比他差,这两个孩子我们是一起收的,到时候也一定要一起带走。” 曲父曲母懵懂,曲族长却是面色一变,听出了黎宝璐的言下之意,他忙越过曲父,对黎宝璐拱手道:“太太放心,有我在,我会照顾好盼娣和小宝的。” 见有个明白人,黎宝璐这才松了一口气,招手把小宝和盼娣叫到跟前,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虽然我们能教你们,但人还是得靠自己,这段时间你们自己勤勉努力吧。” “是。” 黎宝璐这才扶着顾景云的手爬上马车,顾景云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曲母,这才看向曲族长道:“有劳曲族长了。” 曲族长一颗高悬的心这才落下,带着曲家村的人恭敬的目送马车远离,一回身对着曲父曲母时脸色便一沉。 他已经听出黎宝璐的言外之意了,只怕顾景云会收小宝为徒还是因盼娣。 她先是暗示儿女都是父母的精血,挑起曲父曲母对女儿的怜惜,又暗示以后盼娣会如小宝一样孝顺赡养他们,然后才是警告,警告他们,如果她不能带走盼娣或是盼娣出事,他们也不会再收小宝为徒。 曲族长不知道曲父曲母做了什么让黎宝璐如此戒备,但很明白她的警告是真的,如果曲父曲母真的因各种原因扣着盼娣不放,他们就真的不会收小宝。 曲族长把夫妻俩叫到堂屋,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五个孩子,语重心长的道:“招娣她们四姐妹也是你们的骨血,你们就是偏心也不能太过,至少得给她们吃饱穿暖,你们家都盖起砖瓦房了,日子比一般人家好过多了……” 曲母不以为然,他们家日子好过一半是勤勉,一半则是省出来的,真让四个丫头敞开肚皮吃,多少粮食都不够她们吃的。她还的攒钱给她儿子娶媳妇呢。 想到这里,曲母阴寒的看向盼娣。 盼娣竟然也被收徒了,这意味着最迟年后她就要跟着黎宝璐他们走,她好容易养她这么大,现在才能下地干活,再过两三年就能出嫁换彩礼了,竟然就要被人带走。 女孩读书有什么用?读出来也到出嫁的年纪了,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家? 现在外头一个丫头都能卖五六两呢,五六两啊,都快够小宝以后娶媳妇的彩礼钱了。 b 分卷阅读710 r 曲母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曲族长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他几乎立刻就明白黎宝璐为何要特意警告一番了。 他脸黑如灰,不客气的道:“别不把我的话当话,刚才顾太太把话说得很清楚,她要是收不走盼娣或是盼娣出了什么事,小宝她也是不收的。” 曲母这才着急,叫道:“我家小宝拜的是顾先生,她一个妇道人家怎能做主?” 曲族长冷笑,“妇道人家?你看顾先生对顾太太的态度像是做不得主的女人吗?顾先生可是说了,他之前虽欣赏小宝,却没想收他做徒弟,还是因为他家娘子想收了盼娣才动了心思的。你也别想着想办法推了把盼娣留下或把她卖了,她要是不去,小宝的前程也断了,你想想你儿子,真想他一辈子跟我们一样在地里啃食?” 曲族长不看脸色青白的曲母,转头和曲父道:“你主意也正些,好好待两个孩子,也别亏了招娣几个,到底是你的骨血。” 曲父羞愧的低头应“是”。 曲族长甩袖便走。 曲家在曲家村里的日子算好的了,全村才有四户人家住得起砖瓦房,曲家便是其一。 其他人家也有重男轻女的,应该说整个村庄就没谁家不重男轻女,但两者之间还是有不同的。 其他人家有一碗粥,会把米粒捞出大半来给儿子,小半就给女儿,自己可能就喝些米汤。 但曲父曲母不是,大半的米粒给了儿子,那小半便是他们夫妻分了,几个女儿只怕能用些米汤垫肚了。 此时已入冬,家里没啥活,挑水是重活,大部分人家都不愿意儿女受累,早上和傍晚都是家里的男人或女人去挑水,但曲家每天都是招娣去排队挑水。 他们家住着贵人,用水更多,曲族长好几次看见招娣弯着腰挑着大半桶水从眼前经过,一天下来似乎就没得歇的时候。 所以今日听了黎宝璐的一番警告他才忍不住点拨夫妻俩。 这个时代宗族制依然昌盛,曲族长明言警告,除非曲父曲母不想在村里呆了,不然他们就不敢阳奉阴违,所以招娣四姐妹的日子的确好过了些。 虽然依然要做不少的活儿,但吃的却比以前好了,加上村里不再有贵人路过,姐妹四个住到了一间正房里,不再漏风漏雨,晚上暖和得不得了。 盼娣睡在姐妹们中间,低声和她们保证道:“等我学好了手艺回来教你们,也让你们能自己养活自己,以后再教我们的女儿,她们就不会像我们一样过得那么苦了。” 黎宝璐他们的马车才出村口,袁善亭等人也牵了马出来与主人家告辞。 见前面的黑罕几人冲他们抱拳告辞便笑着回礼,直到他们骑着马渐渐远离视线袁善亭等人才上马。 苏安简不由蹙眉,“袁兄,他们也是今天启程?昨日下午天就放晴了。” “今儿好日子嘛,大家都赶在了今日,快走,快走,我们也不能落后太多呀。” 苏安简哼哼两声才跃上马背,紧跟在袁善亭身后。 会兰听到马蹄声,打马跑到黑罕身边低声道:“主子,他们跟上来了。” 黑罕微微皱眉,快马加鞭道:“走,我们改道。” 袁善亭看到他们离开的方向,轻轻“咦”了一声,“他们不去汝宁?” 苏安简勒住马匹,问道:“是要继续跟,还是照原定计划去汝宁?” 袁善亭想了一下道:“去汝宁。” 一行人调转马头往汝宁而去,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顾家的马车,两边略微打了声招呼便分开。 分卷阅读711 袁善亭是快马,顾景云他们的马车则是匀速行驶,自然不可能同行。 袁善亭和苏安简很快带着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黎宝璐放下车帘,放松的靠在被子上道:“总算是安静了,下雨过后空气果然更加清新,趁着还在山里我们多呼吸几口,不然到了城里灰尘就多了。” “那要不今晚在野外住一晚吧,你尽情的呼吸,不然亏了怎么办?” “不要,又是风又是雨的,我怕冷。” “我以为你为了多吸两口这山里的气便不惧了。” “哦,我是山中精怪,吸了灵气就可以风雨不侵,刀枪不入了。” “原来我娶的是个妖精。”顾景云上下扫视她,下结论道:“这个妖精不够漂亮,是不是因为这样才被族群丢下不要的?” “是啊,是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你也是妖精?” 二林一脸懵逼的听着里面的聊天内容,手上的缰绳差点丢出去,大爷,太太,小的胆子小,你们不要吓我啊。 278.第278章 遇袭 黑罕往前奔了有两刻钟,勒住烈马,与跑在最后的两个汉人道:“刘大,刘三,这里可有小路通往汝宁?” “有,”刘大沉声道:“往前五里左右有一条小路拐进去,快马三刻钟左右可到汝宁官道,他们驾着马车,速度必然不快,只要小路不堵塞我们就能在路上堵住他们。” “很好,”黑罕冷笑道:“我们走!” 曲家村距离汝宁城并不远,驾车只需三个时辰左右就能到,他们今天早上出来得早,午时前后就能到达汝宁城,所以为了舒适,二林一直匀速行驶,后面跟着的顺心驾车技巧比不上二林,但只需跟着他走过的车轴印便不会太过颠簸。 一个时辰后,黎宝璐已经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她撩开帘子,趴在窗口欣赏外面依然顽强生长的野花野草,吹着微风惬意不已,差点又睡过去了。 所以在察觉有异时已迟了,她坐回车里,放下帘子才面沉如水的抓住顾景云,同时与二林传音道:“有人设伏,加快马速冲过去,把顺心他们那辆车甩下。” 又与顺心传音道:“别追我们!” 几乎在她与顺心传音的同时,二林一甩鞭子,大喝一声骏马便疾驰而出,同时林中飞跃出几条人影,全都是冲着第一辆马车而去。 顺心目瞪口呆,但也只惊诧了一下便当机立断的继续往前赶,赵宁刷的一下扯开车帘,便看到几条黑影冲着先生的马车冲去,脸色立时一变,“先生!” 他叫道:“快赶上去。” 顺心握紧了缰绳,他牢牢地记住黎宝璐的话,没甩鞭子,脸色苍白的看着前面那辆马车疾奔向前,很快便转弯消失。 赵宁大怒,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就要夺过缰绳,顺心就一脚把自家少爷踢回车厢,叫道:“公子,我们上去也只是添乱,还不如保住自己不给太太惹麻烦。” 赵宁这才稍稍冷静下来,对,他怎么忘了,师娘是会武艺的,他跟上去说不定会拖累他们,可,可是他心焦,他不安怎么办? 赵宁咬咬牙,道:“赶上去,二林的马车要是出事了,好歹我们的还能用,快赶,不然我把你踹下去。” 顺心咬着嘴唇不说话。 赵宁就伸脚踹他,“到底你是少爷还是我是?” 顺心只能一甩鞭子加快车速,但他们依然没赶上二林,转弯时只远远的看到一个小黑点,二林赶的车太快了。 不,不仅一个小黑点,路上还躺了两个黑点,马车从黑点边驶过时俩人才看到是两具尸体,俩人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多看,立刻加快车速赶上去。 分卷阅读712 黎宝璐在黑影出现时,手心里便出现了两颗六芒星,对方显然是想活捉他们,只朝着他们的马车扑来,黎宝璐听声辨位,气沉丹田,小手一甩,两颗六芒星急射而出,即将赶上马车的刘大刘三躲避不及,一枚直接穿过刘三的脖子,一脉射进刘大的左胸,俩人从空中落下,在地上滚了四五圈才停下,却再也爬不上来。 因轻功不好而离马车还有一段距离的石古苦和徒单逃过一劫。 驾着骏马在林中追逐马车的黑罕见状面色一黑,打马越出丛林,喊道:“上马追!” 草原人的轻功都不太好,但马上功夫却无人能比,他们用轻功追不上驾车技术高超的二林,却能用马追。 此次是他预估错误,没料到对方会先发现他们,而且上面竟有会武之人。 石古苦和徒单呼啸一声,他们的马匹便从林中疾驰而出,俩人一边用轻功追赶一边呼啸自己的宝马,等到马赶上来便飞跃而上,冲着前面的马车追赶而去。 而黑罕此时已经和会兰赶上了马车,手中大刀抽出便要斩车夫与车上,暗器便铺面而来,俩人立即用刀挡住,当当两声暗器落下,马车便趁此机会错过他们半身。 黎宝璐动作迅速的扯下座上的被子,将顾景云压在被子上,扯下帘子出来,手中的暗器从正左右三面攻向已到眼前的黑罕和会兰,俩人举刀便当,谁知黎宝璐几乎在六枚暗器射出时又射出四枚,却不是冲着他们,而是冲着马腿而去。 黑罕见状脸色大变,举刀挡住暗器时便双腿一夹,骏马与他心灵相通,嘶吼一声抬起双腿,两枚暗器叮叮两声扎进泥里。 会兰马技不及黑罕,垮下骏马嘶吼一声折腿倒下,他只来得及翻滚而下,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他恨得咬牙,只看了一眼自己养了三年的马便用轻功赶上。 黑罕目光生寒,放开缰绳,只用双腿控马,从身后捞出弓箭,黎宝璐见状手中的暗器便朝会兰射去,阻慢他的速度,同时身形一闪从车上跃下,几乎眨眼间便到了黑罕面前。 弓才落入手中,箭还未抽出,黑罕便觉眼前黑影一闪,极致的危险感觉让他脊背绷直,同时下意识的整个身体向后一仰,然而并没有用。 黎宝璐轻功运到极致,闪到黑罕面前,脚尖狠狠的踢向马腿,身形向上飞跃的一瞬间抓住黑罕的腰带及衣服狠狠的往下一带,俩人滚落在地,黎宝璐手中寒芒一闪,指中夹着的芒星快很准的向他的脖子扎去,黑罕下意识的升起手臂一挡,芒星扎入手臂,黎宝璐一击即中后立即手掌往下一拍,正中他的胸口,同时飞跃而去,一闪之间便回到了车辕上。 这一整套的动作使下来却不过才过去四五息,她的轻功入宫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不说黑罕,便是一直目视这边旁观的会兰都捉不到痕迹。 会兰心中大惊,从后面赶上来的石古苦和徒单更是面色大变。 打仗最忌讳的便是敌情不明,预估不足,而今他们竟犯了大忌,谁也没想到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竟有此功夫。 顾景云已经跌跌撞撞的从车里爬了出来,对面色苍白的二林道:“专心赶车,只快便可。” 又探头看向后面,对黎宝璐道:“他们轻功不高,毁了他们的马,让他们不能再利用。” 黎宝璐点头,手心里又握了几枚六芒星。 顾景云忍着颠簸爬回马车,将包袱拽出来,把里面放着的六芒星全部取出。 黎宝璐提防着他们取弓,她其实不怕他们骑马,唯惧他们取弓,那是远程武器,她要护着顾景云和二林,必定很难再给予还击。 用轻功赶上来的黑罕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叫道:“用弓箭!” 还有马的石古苦和徒单快速的取弓,他们快,黎宝璐更快,寒星铺面而去,他们只来得及用手中的弓挥打掉 分卷阅读713 暗器,徒单为了保护身下之马,左面袭来的暗器来不及躲避,直接扎入他的胸口,这些六芒星在射出时被黎宝璐灌了内力,寒芒穿透他的左胸,徒单闷声一呼,“啪”的一声从马上掉下,生死不知。 “徒单!”黑罕大吼一声,飞速赶上,跃上徒单的马匹便追赶而上,他双目血红,对黎宝璐显然恨极。 黎宝璐一边甩着暗器一边冷笑,“黑罕,前日你们才与我们借粮,吃了我们的东西却反过来害我们,果然是蛮夷,忘恩负义得如此快速。” 顾景云却已经快速的将包袱里的衣服扯开,将车里固定的小桌子拆下,手指灵活的一动,桌子便变成了一张木板和四条木棍,他将木棍一掰变成了四条小小的棍子。 他看也不看便将棍子按照拍在扯开的衣服上,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卷线,快速的将棍子与衣服绑在一起…… 黑罕和石古苦虽然受到阻拦,但有会兰在一旁协助,石古苦终于抽出弓箭,搭箭便射,黎宝璐手一扯便将二林扯倒,箭从他的面上“刷”的一声射过。 黎宝璐手中寒星射出,黑罕举刀帮石古苦挡了两枚,自己被射中了手臂,眉头却都不皱一下。 顾景云在车内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伸出车窗,正巧挡在赶到车尾的石古苦和黑罕面前,俩人眼中闪过惊异,还未想明白这是什么,顾景云便手一松,他手上的东西便快速的被风鼓起,高速的向后飞去,才搭弓要射第二箭的石古苦立刻挥着弓要把铺面而来的东西打下,谁知却打在了软绵绵的风及布料上,下一刻这东西便“噗”的一声盖在他脸上,而有一条棍子不巧正砸在他脑袋上,巨大的冲力使他脑袋一懵,同时因头面被蒙住看不见,他才要把东西扯下来,便觉得额头一疼,他目瞪蹬的瞪圆了眼睛,直直的从马上落下,那块衣服做成的风筝模样的东西依然盖在他的脸上,只不过额头处多了一个血洞。 因轻功满了半个身子的会兰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大恸,他跃上石古苦的马追上,眼中闪过寒光,今日他必杀顾景云! 黑罕几乎同时改变了作战目的,吼道:“杀了他!” 显然是不打算再活捉了。 两匹马骤然加快,他们已经摸清了黎宝璐的攻击手法,马儿左突右躲,虽然与马车错开了一定距离,却也保住了两匹马。 而且他们不再计较顾景云的死活,手中的武器开始向车身投掷。 279.第279章 擒住 “不对!”袁善亭勒住马,脸色肃然的打转马头,“苏兄,我记得黑罕有一次说过他们是要去武昌府,要去武昌必得经过汝宁,他们怎么向西去了?” 苏安简蹙眉,“就不兴人家临时改变行程?你干嘛一直盯着他们?就因为他们不是汉人?” 昨天雨停时他便想走了,但就因为那帮西域人不动弹,袁善亭便也不走。 袁善亭沉着脸道:“我们问缘阁在各个地方都有分堂,鞑靼,瓦剌甚至是亦力把里,我们虽不敢明目设立分堂,却也设有收集传递消息的地方,我对这三个地方的江湖势力了解虽少,对那里成名的江湖人士却也都有耳闻。你我都和黑罕切磋过,他的功夫不算弱,但我从未听说过他。” “而且交手时他下盘极稳,灵活度却远比不上我们,我总觉得他更擅马战。” “草原上的人自出生便开始在马背上生活,擅马战不是正常的吗?” 袁善亭阴着脸道:“我还是觉得不对,苏兄,我得回去看看,你若着急不如先走一步。” 苏安简烦死他了,但俩人说好一块儿去成都府的,便是此时他丢下他,他回头也得在前面停下等他。 与其担惊受怕的等待,还不如就跟着他去看看有什么事呢。 苏安简打马回头,烦躁的道:“走吧。” 跟在俩人身后的下属也纷纷 分卷阅读714 打转马头,一行人又往曲家村飞奔而去。 赶了一刻钟,俩人便隐隐听到兵戈交战之声还有马匹嘶吼的声音,俩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抽马鞭更快的往前赶去。 被树木遮住的路段渐渐显露,俩人看到一辆马车迎面飞奔而来,两匹马一左一右的夹击马车,车上一道身影灵巧的腾挪,先是一刀挡住左边攻来的大刀,在翻腾的一瞬间向右击出几枚暗器拦住右边的人。 袁善亭还以为那人会继续左右攻击,谁知道在还击后随即从车里拽出一人,灵活的攀上车顶,却在下一瞬间便往林中飞去,与此同时,四枚六芒星分攻向两匹马。 袁善亭和苏安简几乎捕捉不到那道缥缈的身影,俩人神色大变,同时惊呼,“白衣飞侠!” “驾!”俩人一甩鞭子更快的赶上前去。 黎宝璐在拽出顾景云时便与二林传音,“快!” 二林马鞭狠狠地一抽,马儿吃痛,狠狠的向前一跃…… 眼见黎宝璐和顾景云要逃的会兰狠狠地冲车夫砍了一刀便打转马头去追,谁知马车突然往前一蹦,大刀砍在车辕上。 一击不中他也没再追赶,此时唯有杀了或擒住顾景云才是最要紧的。 两匹马调转马头去追跃入山林的黎宝璐和顾景云,没人再去追二林。 二林也已看见袁善亭,立刻大叫道:“救命,袁大侠快救救我家公子……” 转瞬间两匹马便到了眼前,袁善亭和苏安简同时飞跃而起,默契的丢掉马匹跃入丛林。 他们的马技都不怎么样,在山林中自然是用轻功最好。 俩人很快看到了前面正纵马追击的黑罕和会兰,黎宝璐抱着顾景云灵巧的在林中翻转腾跃,时不时的还能用暗器攻击黑罕和会兰,本已走到绝境的她又重新占到上风。 袁善亭和苏安简却是此时才看清腾挪的人,心中不由一惊,显然俩人都没想到轻功如此卓绝的竟是他们以为的毫无武功的小娘子。 不过俩人也只是一惊便回神,纷纷抽剑冲黑罕和会兰飞去。 袁善亭脚点在树上在空中翻转飞跃在黑罕前面,转身便迎上黑罕,一剑刺出,他还轻笑道:“黑罕,可是我中原侠士招待不周,不然你怎么发起火儿来了?” 黑罕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来,面色微变,然后便大刀冲他砍去。 他的功夫大开大合,马术极佳,即便是在障碍林立的树林里也依然腾挪自如,所以他自信一定能拿下顾景云和黎宝璐,即便他们此时暂居上风。 因为他和会兰骑着马,还是两个大男人,而黎宝璐不仅年纪小还要带一个人,力气及内力消耗过大,便是拖,俩人也能拖死他们。 可现在竟然蹦出来两个人。 黑罕一刀隔开袁善亭的剑,横刀在前,冷冷的道:“袁兄,这是我与他们的私仇,江湖上自有规矩,难道你要插手我们的私怨?” 袁善亭从空中跃下,握住剑似笑非笑道:“私怨?顾公子一个书生与你能有什么私怨?” “书生?”黑罕用刀指向黎宝璐,“书生的妻子会轻功卓绝,暗器精准狠辣?凭她这一身功夫,她只怕能入你们中原排行榜的前十吧?” 袁善亭眼睛闪了闪,依然没动身,“袁某最擅断恩怨是非,黑罕要是不介意不如将私怨说来,能和解便不要动手嘛,不知你与顾公子到底有何私怨呢?” “和解?”黑罕目中闪过寒光,握紧了刀柄道:“他杀我兄弟,我怎么可能与他和解?” 被黎宝璐带着落到地上的顾景云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了衣冠,闻言点头道:“我也不愿与他和解。” 分卷阅读715 他似笑非笑的抬头迎上黑罕的目光,“这世上有两种仇不可解,一是家恨,二便是国仇,不巧,我与你正好属于第二种吧,黑罕将军?” 黑罕脸色铁青的瞪着他。 袁善亭眼中闪过惊疑,盯着黑罕问道:“将军?你不是江湖人,那你是哪国的将军?鞑靼还是瓦剌?” “你们行刺分明用的是军阵,所以除了那两个汉人,你们全是行伍出身,而大楚近日只与鞑靼有龌蹉。鞑靼行刺先帝,其五王子被关狱中,你们大费周章的抓我是为了换五王子?”在被行刺的那一刹那顾景云就开始思索他们到底是谁,意欲何为,见他们打算活捉,他便想到了还被关在京中的鞑靼五王子。 本来只有六分的肯定,此时再看黑罕的反应便已确定了八分,他冷笑一声道:“贵国也太看得起顾某人了,我可换不来一个王子。” 黑罕目光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一扯缰绳便向袁善亭冲去,此时多说无益,抓不住顾景云便杀了他,既可以为兄弟们报仇,也可以让秦信芳尝尝切肤之痛。 袁善亭手中剑挽了个剑花便迎上去,瞬间打得惊天动地,沙石走飞。 而苏安简和会兰早斗到一边去了。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拉着顾景云盘腿坐下休息,她内力几乎耗尽,袁善亭他们要是不来她早带着顾景云飞进深林里去了,哪里还敢呆在这儿。 黑罕的计划是正确的,只要再拖下去黎宝璐必定输,她觉得她还得努力加深内力,扩展经脉,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时不至于内力耗尽。 据说江湖上的巅峰对决常要打上几天几夜,那内力可怎么够使哦,反正她只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黎宝璐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一边留意两边的情况一边加快恢复内力,在有三成功力时她便一跃而起抱着顾景云在林中腾挪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袁善亭:……顾太太你出来我保证不打你,真的! 黎宝璐跃出交战圈,选了一颗又壮又高的树,踩着它登顶,将顾景云放在一根粗树枝上,因树叶茂密,从底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出上面躲着一个人。 “我去解决他们,你在这儿呆着,若是遇险便给我示警,我片刻就能到。” 顾景云点头,“你去吧,我身上有药粉,可驱蛇虫。” 黑罕和会兰有袁善亭和苏安简缠着,于他来说,此时最大的危险反而是来自山林,不过他们赶路的东西准备得非常细致充分,此时他腰上挂的香包里面的药粉便是防虫的。 黎宝璐叮嘱完便飞跃而下,几乎是瞬间便重新跃入战圈,她轻功好,此时又没有后顾之忧,将师父送她的短匕抽出,冲着黑罕便冲去,几乎是瞬间便在他身上扎了两个洞。 不仅是黑罕,就是自认轻功不错的袁善亭都只捕捉到她的一点痕迹,这还是她在眼前的缘故。 袁善亭:……他发誓,黎宝璐绝对跟白一堂有关,不然他把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 这世上除了凌天门的轻功,还有哪个门派的轻功能有如此造诣? 黎宝璐只绕黑罕转了一圈,留下三个血洞便冲着会兰而去…… 黑罕受伤,动作迟滞,袁善亭四五招之下便用剑抵住了他的脖子,算是将人擒住。 他这边才点住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动弹,那边苏安简便押着会兰过来了,和黑罕一样,他的侧腰上也有一个短匕扎出来的血洞,他走一下手指缝里渗出来的血就多一些。 而留下杰作的黎宝璐已飞跃离开去接顾景云了。 两边才汇合黎宝璐便抱着顾景云出现了,黑罕和会兰面色铁青的沉默着,袁善亭则和苏安简对视一眼后对黎宝璐笑着握拳道:“郑家堡的寿宴办得热闹盛大,却没想到最重 分卷阅读716 要的白大侠却未出现,袁某今日才知,白大侠不是不出现,而是派了自己的弟子出现,只怪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没有慧眼,竟没发现女侠。” 280.第280章 试探 黎宝璐觉得此时申辩自己不是师父的徒弟已经没有意义,因此特别诚心的抱拳回礼道:“袁大侠谬赞了,我可是好几次都差点被袁大侠发现,而这次两位之所以回转只怕也是袁大侠发现了不妥吧。” 袁善亭对他的恭维很满意,微微颔首道:“不过是突然想起他们曾说过的一句话,直觉不对这才回来查看一番。” 他看向一旁的顾景云,犹豫着问道:“只是不知顾公子与他们有何仇怨,竟让他们路上设伏。” 顾景云漫不经心的道:“哦,大概是因为我舅舅是秦信芳,而我不巧又做了太子的老师。” 袁善亭和苏安简悚然一惊,难怪顾景云之前会说黑罕他们抓他是为了换鞑靼五王子。 以顾景云这个身份,哪怕最后换不来鞑靼五王子,增加鞑靼的谈判砝码却是够够的。 江湖人也爱国,甚至他们的爱国之情不会比普通百姓和官吏们少,因为顾虑更少,所以更加纯粹。 袁善亭和苏安简几乎是立即要动手杀了黑罕,顾景云拦住他们道:“他们还有用,不必急着杀他们,还是先押回汝宁城吧。” 袁善亭这才把人押出山林,他的属下们正团团围着两辆马车,车上的一个青年正满头大汗的对他的属下团团作揖,求他们进林子找人。 黎宝璐看见赵宁这么狼狈便轻咳一声,冲他招手道:“乖徒儿,你师父和我都没事。” 赵宁见到完好的老师和师娘,这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眼泪稀里哗啦就往下流,“都,都是学生没用,师娘,你觉得我现在学功夫还来得及吗?” “别,”黎宝璐一脸恐惧的道:“我怕把你练折了。” 赵宁一脸茫然。 “你骨头太硬,年纪太大,”顾景云扫了他一眼,慢悠悠的踩上二林放下的凳子踏上马车,悠悠地道:“骨架已成型,再想练武千难万难,你的路在科举上,又不是要闯荡江湖,习武干什么?” 说罢撩开帘子坐进马车,黎宝璐连连点头,安慰般的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要灰心,下辈子投胎后就赶紧来找你师父和我,到时我们一定教你。” 赵宁:…… 袁善亭轻咳一声,吩咐属下,“顺着官道向前,将路上的尸体拖来。” 又指使两个属下给黑罕和会兰简单的上药止血包扎,既然不想把人弄死,那就得把伤口处理好来,不然光流血就能把人流死,黎宝璐扎的那几个血洞可不浅,此时俩人的脸色已经青白。 等收拢好尸体,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路。 黎宝璐笑眯眯的谢过袁善亭和苏安简便爬进马车打坐恢复内力。 顾景云坐在一边守着她,等进入汝宁城后他才撩开帘子出去,“子归,你带着我的帖子把黑罕和会兰押到汝宁县衙,交由汝宁知县审理。二林,你去秦家村,就说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进村了,明日再去拜会族长和几位长辈。” 赵宁和二林躬身应下,接过帖子便退下。 顾景云这才看向袁善亭,拱手作揖道:“不知袁大侠是要住哪里,若没有去处不如和我们同住一家客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袁大侠苏大侠给顾某一个相报的机会。” “那我们便叨扰了。” 一行人包了一家客栈住下,袁善亭本想找黎宝璐打探一下白一堂的情况,谁知这小夫妻俩转身就让小二准备热水,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袁善亭尽量不让自己往歪处想,因为无所 分卷阅读717 事事,干脆就和苏安简叫了些酒菜边吃边等。 顾景云和黎宝璐身上都沾了鲜血,加上泥土草屑和汗渍,别说素有洁癖的顾景云,便是黎宝璐都受不了。 所以他们进客栈的头一件事便是沐浴梳洗。 等夫妻两个洗了澡,洗了头,又互相帮着擦干头发,一身整洁的从房里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袁善亭和苏安简不仅吃饱喝足,他俩把窗外的汝宁街景都看厌烦了,连赵宁都带着顺心回来吃晚饭了。 看到夫妻俩人出来,袁善亭憋了憋还是没憋住,“顾公子好兴致。” 顾景云有听没有懂,他只是微微蹙着眉头上下打量他们,半响没说话。 只不过落座时特意离他们远了些,黎宝璐知道他有洁癖,为了不让袁善亭他们误解,她便坐在两者中间,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赵宁过来回话,“先生,应知县已将黑罕及会兰下狱,并向上级汇报,审理还需一段时日,其他刺客的尸首也交予县衙处理。应知县想要前来拜访先生,学生给推了。” 顾景云点头,“事关重大,我稍后会亲自上门拜访知县的。你今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赵宁扫了袁善亭和苏安简一眼,虽然他来得晚,不知这群人是怎么又返回来了,但看老师和师娘淡定的样子便知他们这边不会吃亏,因此放心的回屋洗漱去了。 赵宁和顺心一走,整个客栈的二楼就只剩下顾景云黎宝璐和对面的袁善亭及苏安简,袁善亭的属下很乖觉的退出二楼,没有打扰他们。 袁善亭给黎宝璐倒了一杯茶,笑道:“这些饭菜都是小二才送来的,也不知合不合顾公子及夫人的口味。” 黎宝璐道:“我们不挑食。” “我还以为官宦之家出来的人讲究都多呢,看来倒是我的误会了。”袁善亭微笑的刺探道。 黎宝璐却大大方方地笑道:“都说问缘阁消息灵通,看来也只局限于江湖,我和夫君祖上虽然都是当官的,却都出生在琼州,长在琼州,流放之地可没有这么多讲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袁善亭和苏安简一呆,将他们下面要问出来的刺探全堵上了。 他们想知道白一堂是否真的收了眼前的小娘子做徒弟,还想知道她是怎么拜师的,白一堂又是怎么在流放琼州的情况下教她武艺的,是不是他早就偷偷的溜出琼州了,所以他们在广州和雷州才堵不住他,除此外他们更想知道白一堂现在何处。 可没想到黎宝璐一句话就把大部分的问题都解决了,如果顾景云和眼前的小娘子是在琼州长大的,那一切都有了解释。 袁善亭收起脸上的惊色,敬问道:“还不知女侠如何称呼。” 这一刻黎宝璐不是顾太太,而是白一堂的徒弟,江湖人对女子的宽容度更高,他们很少给女侠冠夫姓相称,大多是称呼对方的名姓或称号。 “承蒙袁大侠看得起,我姓黎,双字宝璐。” “黎女侠,不知可方便告知尊师的去向。” “你们问缘阁是做消息生意的,这个问题可以作为我们对于两位援手的回报吗?” 袁善亭微微一笑,摇着折扇道:“黎女侠说笑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来回报一说?若是不方便黎女侠不说也罢。” 黎宝璐嘴角微微一挑,道:“我师父久居琼州,与中原武林隔绝多年,消息自然不如以前灵通,这次若不是我碰巧路过开封府,只怕我们师徒二人还不知道江湖侠士如此看重我师父。” 意思是说白一堂之前是真不知寿宴一事,白瞎了郑家堡广发请帖,花费了那么多银钱做广告。 这 分卷阅读718 跟他们认知中的白一堂有些出入。 白一堂是他们的前辈,俩人虽都没见过他,但对于他的传说却没少听,传说中的他恩怨分明,嫉恶如仇,有恩报恩,有仇绝对报仇。 所以他们才敢那么自信白一堂在知道郑家堡寿宴后会出现。 至于他会不知道郑家堡寿宴这种可能他从未想过。 因为像白一堂这种江湖老油条即便是离开江湖日久,想要打听消息也轻而易举。 谁重入江湖的第一件事不是打听最近江湖上有啥大事,这几年的势力变化和比较重大的事件? 郑家堡的寿宴满江湖都传遍了,就连西域那边的江湖人都能打听到,白一堂要真有心打听江湖上的事怎么会不知? 而他竟真是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白一堂厌世,已经不想再混江湖了,再看顾景云和黎宝璐的身份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白一堂是想金盆洗手了。 一代江湖巨擘要金盆洗手,袁善亭和苏安简皆复杂不已。 苏安简还罢,在他看来凌天门每代只传一个弟子,干的又是偷盗这样的事,实在上不得台面,因此也只是感慨一番便丢开。 但袁善亭却要复杂得多,问缘阁是买卖消息的,对于凌天门的来历和做的事他知道的不少,因此现在心中嘘唏不已,甚至对当年陷害白一堂的马一鸿和苗菁菁都有些迁怒起来。 凌天门对武林和民间都有非凡的意义。 袁善亭声音有些低落的问:“尊师是要金盆洗手吗?” 黎宝璐摇头,“我师父暂时还没那个打算,”此时黎宝璐还不知道他师父把师门都卖给朝廷了,此时正拉着两车书往开封来,所以微微挑着嘴角道:“不过我师父心胸广大,生性豁达,并不想与某些阴险卑鄙的鼠辈计较,所以袁大侠可以放出消息去,让他们安心,不必再这样大费周章的算计我师父。” 袁善亭心道,只怕这话传出去他们心里更不安了。 281.第281章 秦氏 秦氏如今的族长是秦信芳的族侄秦承宇,正好与顾景云同辈,但他的年纪却比秦信芳还要大七八岁,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了。 秦氏嫡支向来出英才,却子嗣不丰,五代都是单传,甚至除了秦正则外寿命都不长。 秦信芳的父亲秦闻天在祖父秦正则过世后没几年便也病逝了,当时正值青年的秦信芳便接手出任族长,但其实族中事务他也大多交给家中忠仆处理,一年只过问三两次,确定没有疏漏而已。 他被流放后族长之职自然也没了,族中便公推了秦承宇为族长。 当年抄家,抄的也只是嫡支的家产,旁支并没有损害。而这次顾景云也没打算把祖产交给秦承宇来打理,而是打算收拢以前的老仆和帮忙的族亲,由他们来帮忙经营。 当年事情发生的虽急,但秦信芳在决定入宫顶罪时就已派人放出大部分奴仆,还有一些世仆则被妥善安排起来,即便是秦家不能翻身,也能给秦文茵留下一条助力。 秦信芳计划得很好,只可惜事情发展的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和猛速,他根本未来得及安排好秦文茵,那些隐匿起来的世仆自然也没与秦文茵接头。 顾景云这次到来便是把他们找出来,考核过后重新委以重任。 还有那些世代依附嫡支而活的旁支族亲,若他们还有意,顾景云考核过后同样会安排好工作。 至于秦承宇,他是秦氏族长,顾景云是不得不见他。 可他没想到秦承宇竟然先他一步进城来见他,顾景云因为才起床所以还有些迷糊,他看了窗外一眼,见天色虽已亮,时辰却不晚,便道:“请表兄 分卷阅读719 去包间,让小二好好招待着,等我梳洗过后再说。” 黎宝璐打了一个哈欠,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不是说好我们今天去秦家村拜见他的吗?他怎么亲自来了?” 昨天拼杀了半天,她是腰酸背痛,恨不得今天就钉在床上了。 顾景云边穿衣服边道:“因为舅舅起复以及我的身份吧。” 顾景云是太子的老师,要是没意外,等太子登基他就是帝师了。 而秦承宇只是个举人罢了。 黎宝璐并不敢怠慢秦承宇,动作迅速的打理好自己。秦舅舅的书房对她也是开放的,他教导顾景云时也从不避着她,来往的信件她虽然很少看,却也大概知道都有谁寄来。 而他们在琼州十五年,汝宁秦氏没有一封信件寄往琼州,而在外地当官的秦氏族人却时与秦信芳联络,有时还会送些钱物过去。 最让黎宝璐生疑的是,秦信芳当年托付秦家的藏书时是分成几份与几位至交好友藏匿,其中汝宁秦氏一本都没得到。 这意味着秦信芳不信任秦氏,或者说他是不信把持族务的秦氏旁支。 所以黎宝璐不敢把外面等着的人简单的当做表兄来招待。 俩人穿戴一新才去移步包厢,秦承宇已经喝了一杯茶,此时正望着眼前的茶壶出神,看到包厢门打开脸上便露出笑意,笑盈盈的看过来。 待看到丰神俊朗的顾景云时便微微出神,然后笑着起身道:“顾表弟和九叔很像啊……” 顾景云含着淡笑行礼,“三表兄,这是内子。” 秦承宇这才看向他身后的黎宝璐,微笑道:“听闻弟妹出自顺德黎氏,先祖一手金针出神入化,妙手回春,九叔和十二姑在琼州多仰仗先祖照料了。” 黎宝璐微微躬身道:“三表兄客气了,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 双方互相寒暄过后才落座,秦承宇对顾景云道:“九叔的冤情能昭雪实乃天恩,从先帝下旨召回九叔时应知县便开始着手归还秦氏被抄的产业了。” 秦承宇微微一叹,道:“当年九叔遭此厄难,家族力薄未能帮忙,抄家后秦氏为了不使祖产落入他人手中,汝宁附近的田产及铺子皆被秦氏赎回,也算不辱没了先祖。” 顾景云感动的起身行礼道:“原来嫡支一脉的产业已被三表兄赎回吗?多谢三表兄,如此我也不用担心祖产被人经营得乱七八糟了,等我收拢世仆族亲,他们接手也能快些。” 将秦承宇所有的话都噎在了胸中,他目光微冷,却点头笑道:“表弟有成算就好,我还担心你年幼没有章程呢。” “小弟是没多少章程,不过出门前舅舅和舅母都一一叮嘱过,我不过照着做而已,”顾景云微笑道:“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三表兄指点,毕竟舅舅远在京城,对这边的情况总有不到之处。” 秦承宇扯了扯嘴角道:“我看表弟处理得就很好了,难怪世人赞你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被先帝点为太子之师。” “不过是侥幸而已。” 怎么会是侥幸,在秦信芳还是罪民的情况下便能在先帝的眼皮子底下考中状元并让先帝主持太孙拜他为师,秦承宇哪敢轻视他。 也因此昨天收到消息后他今儿一早便亲自迎来了,既是试探他的态度,也是为了表达他的郑重。 刚才一番交锋让他知道顾景云不是个吃亏的性子,甚至没有他舅舅宽和。 秦承宇压下胸中的许多心思,专心应付起顾景云来。 “那我先回去准备,让族民们在村口迎接你。” 顾景云笑道:“哪用那么麻烦,我不过一 分卷阅读720 小辈,可不敢劳动诸位外祖及舅舅,我跟三表兄一起走吧,听闻三表兄擅棋,我可要请教一二。” 秦承宇抽了抽嘴角,小辈? 嫡支出了名的年纪小辈分高,现在族中年纪最大的便是四房跟秦信芳同辈的叔叔,今年七十八岁,也是顾景云的舅舅。 至于祖辈,秦家是一个都不存了。 倒是有一帮年纪不小的后辈等着给顾景云请安。 比如他儿子,三十六岁的中年汉子,见到顾景云这个嘴上无毛的少年也得恭敬的行礼叫一声“表叔”。 而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后辈也不少,即便他们已经做了祖父,甚至是曾祖父,见到顾景云这个可能只有孙子那么大的少年也得叫一声“表叔”,甚至是“表叔祖”。 也是因为顾景云的辈分高,秦信芳才能放心的让他来汝宁。在宗族里最讲究的就是辈分。 一个满头白发的垂暮老人见到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哪怕岁数阅历摆在那里,在辈分面前,甭管这孩子听不听得懂,老人都得给孩子行礼。 所以顾景云他们到秦家村时,族长夫人江氏正领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在村口相迎。 说是村,其实和一座城也不差什么了。 秦氏是汝宁的望族,从族谱上查证传家近八百年,八百年来族人繁衍扩张,秦家村早就发展成不吝于一座上等县的规模。 里面住着的除了秦氏族人,还有他们的奴仆及依附他们的佃农。 道路宽敞且干净,房屋有序的在排成一列列,井然有序,令展目的人感到端肃且古朴。 顾景云扫了眼两边打理得很好的农田,轻声道:“秦家乃耕读传家,所以我母亲下嫁给顾怀瑾时众人才觉得可惜,世人曾传说,世上四种传家,品德,耕读,诗书及富贵,其中以品德传家为最,也最难,次之耕读,再次之诗书,最末等便为富贵,顾侯爷人品虽不怎么样,于这一点上却很有远见,顾氏娶了我母亲便往前跨了一大步,顾怀瑾的前程是一部分,后代的教养及家族进位也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顾怀瑾要是不犯蠢,即便我舅舅不能平反,顾家的艰难也不过是十几年,熬过去了便能前进一大步。” “可惜了……”黎宝璐替他叹出这口气。 顾景云含笑摇头,“对顾家来说是可惜,但对母亲来说却是庆幸,虽然过程很苦,但总比熬在顾家要好。” 顾景云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惋惜顾氏,而是为了告诉你,秦氏端肃,势大,规矩也大,在我们心里秦顾是一家,但顾只有我与你,秦也只有秦氏嫡支,与整个如宁秦氏来说我们不过是客人。所以这几日能忍便忍,不能忍就告诉我,我替你打回去。” 黎宝璐还未来得及应答马车就停了,顾景云收回手,率先撩起帘子下车,然后转过身来扶黎宝璐。 江氏一直含笑看着,等黎宝璐站稳了才上前抓住她的手打量,“这就是表弟妹吧,长得真俊,难怪你舅舅早早的让你成亲,这是怕俊媳妇跑了吧?” 黎宝璐恰到好处的害羞低头,完美的从一肃杀的女侠变成柔弱小媳妇。 江氏拉着她的手笑道:“表弟妹既然来了汝宁,那可得多住一段时间,也让我们尽地主之谊。” 又转头和顾景云笑道:“表弟也是第一次来汝宁吧?回头让你几个侄儿带你随处逛逛,汝宁好玩的地方多着呢。” 顾景云脸上带笑,表现得无懈可击,“那景云就多谢三表嫂款待了,等我抽出空来便找几个侄儿玩,到时候三表嫂不要怪我带着他们不务正业才好。” “不怪,不怪,”江氏笑眯眯的道:“你可是十五岁便高中状元的人,能跟你一块儿玩是他们机缘,我求还求不来呢。” 282.第282章 心思落空 分卷阅读721 江氏的孙子都比顾景云大了,所以顾景云和黎宝璐到秦氏主宅坐下时,后面一白头老翁便领着二三十个老年人,中年人和青年人与俩人行礼,口呼:“见过表叔,表婶。” 顾景云含笑点头,“侄儿们请起。”让二林把准备的表礼一一发出去。 这一行人井然有序的退出去,一个中年男子便又领着七八十个人进门,上过而立,幼不及三岁,颤颤巍巍的爬过高高的门槛,跟着前面的大人一起似模似样的行礼,奶声奶气的叫道:“见过表叔祖,叔祖奶奶。” 黎宝璐心内狂抽,柔声道:“好,好,好,乖孩子,孩儿们快起来。” 行礼的中青年们:…… 顾景云眼中闪过笑意,等这一行人退去,一个少年便领着十来个孩子上来,仆人们忙把蒲团拿出,十几个孩子跪下朗声道:“见过曾表叔祖,曾表叔祖奶奶。” “快起来,快起来,”黎宝璐拉住一个肉圆圆的团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颊道:“可心疼死曾祖奶奶我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江氏也忍不住眼角一抽,将孩子从她手里解放出来,笑道:“弟妹喜欢孩子就赶紧生一个,到时让表弟好好教,说不定又出一个状元,到时一门父子双状元才是美名呢。” 黎宝璐低头羞涩的笑。 “房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江氏笑道:“我领你们去看看,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告诉表嫂,表嫂再叫人给你们改。” 给顾景云他们安排的客房就在主宅偏南的一个院子里,顾景云一路观察,看到西南角一处院落有仆妇把守,显然有人居住,他不由停下脚步笑问,“三表嫂,这主宅有人居住?” 三表嫂心一提,面上带着笑道:“这是你五侄儿住的,自从你三表哥把这主宅从衙门里赎回来便一直空置,只叫仆人打理不至于荒废。我们本想一直留着等九叔回来的,可前几年你五侄儿成亲,家中房屋不够,我便自作主张让人把这西南一角的院子收拾出来给他住,等我们家建好了新房再让他搬回去。” 顾景云笑着点头,“成亲是大事,的确要郑重些,我回头会和舅舅舅母解释的。家中晚辈能用到舅舅舅母的帮衬,他们会很高兴的。” “不过,”顾景云话锋一转道:“虽然当年被抄的田地及房子多被族人赎回,但该清的账还是要清,总不能叫衙门白占了我们族人的便宜。” 江氏满脸笑容的点头,“正是呢,你三表哥迂腐,觉得不能再让国库费钱,不占那点便宜。既是自家赎回的便内部归还才行,不用再过衙门一道手,可正如你所说,此事涉及的族人众多,总不能白叫衙门占便宜,不然那些赎金还不知便宜了谁呢。” 顾景云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江氏把小夫妻俩送到客院便告辞,“你们先休息,一会儿用午饭时我派人来叫你们。” 又点了两个丫头道:“你们这次来的匆忙,竟然连个丫头都不带,生活上难免不便,这是表嫂身边的紫衫和紫萝,你们先使唤着,回头我再给你们备几个得用的丫头。” 黎宝璐婉拒,“多谢三表嫂,只是我和夫君并不会久留,安排来的丫头也用不了几天,不如我先用着紫衫和紫萝,只是抢了三表嫂的人,还希望三表嫂不要怪罪才好。” “你愿用她们是她们的福气,我求之不得呢,”江氏笑吟吟的道:“又怎么会怪罪呢?” 江氏把两个丫头留下便告辞离开,院子里还有听从号令的粗使仆妇,黎宝璐将人送到院门口,等人走远了才回身。 紫萝跟在黎宝璐身后,紫衫已经手脚伶俐的去给顾景云泡茶了。 顾景云和黎宝璐都没想在这里久住,即便这主宅是秦氏嫡支的房子,所以他们只带了两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 在袁善亭和苏安简看来,只是住两天便准 分卷阅读722 备这许多东西也太龟毛了,但于秦氏的人看来,顾景云和黎宝璐的行李都太寒酸了。 紫萝看到那三个包袱后便对紫衫使了一个眼色,客人的东西这么少,她们得去江氏那里报备,再多拿一些东西才是,不然岂不是怠慢了贵客。 顾景云喝了一杯茶便站在窗口望着外面不言不语,黎宝璐就缠着他道:“听说这主宅建造已有好几百年了,你带我去参观参观好不好?” 顾景云笑道:“便是有好几百年,隔些年也需要修缮,你想看到几百年前的样式却不可能了。” “那我也想去看看,若有好玩好看的地方回京后也可以和妞妞说,这可是她的家,怎么能一点儿不知道呢?” 顾景云便让紫萝和紫衫带路去参观。 紫萝犹豫道:“表公子,主宅里除了议事厅和大花园,其他地方都锁起来了……” 顾景云含笑道:“没事,我们便去大花园里看看就好。” 议事厅便是刚才他们坐着接受秦氏后辈请安的地方,不用再去一趟。 紫萝和紫衫见贵客坚持,而大花园并不是什么机密地方,家里的主子们也时常去那里玩,所以只略一犹豫便在前面带路。 大花园就在西北一角,占地非常宽广,他们从南角的客院拐入主道,往下走两个路口便拐弯,迎面便是一道月亮门和一面镂空的墙屏,墙内有绿树探出,明明已入冬,却让人有一种春意盎然之意,从镂空的墙面也可窥见里面的绿意。 穿过月亮门看见的便是一座峰峦叠翠的假山,流水潺潺的假山上一泻而下,流经假山石落入底部的溪沟,绕着假山转了半圈后便遥遥而去。 顺着水声绕过假山,眼前豁然开朗,绿色的树木,多彩的花朵争先恐后的涌入眼底,不见一点冬季的萧索。 见黎宝璐惊讶,紫萝便解释道:“汝宁冬季来得迟些,现在天气还暖和,因此这些花都还好,再过二十来天,等下雪了,大花园里的花就少了。” “那也很漂亮了,”黎宝璐笑道:“在冬季能培养出那么多姹紫嫣红的花来,家里一定有很能干的花匠吧?” 紫衫与有荣焉的道:“府里的花匠是世代的手艺,自然好,但也有赖花园里的花房,那里温度适宜,花草可以不断的供应,所以即便是冬季各房的花也不会少的。” “哦?村里住的房头都有吗?” 紫衫掩面而笑,“当然不是,奴说的房是指我们二房的各位爷,这花房现在……” “紫衫,”紫萝暗暗瞪了她一眼,对黎宝璐笑道:“表太太不知,这花房一直是我们夫人拿钱供着,不过花房里出了新花都会给族亲们送一些,或是邀大家来共赏,一会儿表太太可以去花房看看,选几盆自己喜欢的花回房摆着,冬日里看着也舒爽。” 黎宝璐微微颔首,没有再追问。 而此时江氏刚回到她家。 二房的祖宅距离主宅不远,坐车只需一刻钟便到,下了马车她就直接进正房,托口有事要忙的秦承宇正背着手站在窗口发呆。 江氏把下人都打发下去,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把她接待顾景云和黎宝璐一路的言行对答一一说了,末了叹气道:“我一会儿就让人给老五收拾院子,争取在他走前搬出来。” 主宅一直是秦氏嫡支的住所,当年他们提前收到秦信芳的信,知道朝廷有可能抄家,他们便提前把主宅的府库给搬空,挪到了族里的公库之中。 这也是秦信芳的安排。 但紧急之下总有许多东西搬不走,果然,没几天县衙就来人抄家,好在他们秦氏一直是汝宁望族,上令又只针对秦信芳一房,因此打点过后衙役只意思意思的将大门一锁,贴上封条就了事,并没有损坏里面的东西。 分卷阅读723 而待到秦信芳被流放的消息传出,县令对秦氏更是优待,因为秦信芳犯的是谋逆之罪,皇帝却只流放他,连本族都没牵连。着意味着这事有猫腻,而秦信芳荣宠还未断,所以他不敢太过。 不仅当时的县令这样想,便是秦氏族人也这样想,所以家族从公中出了一笔钱把被抄的主宅和田地赎回,因为是被抄之物,县令又念情,汝宁城内也没人敢跟他们秦氏争,所以花的钱很少。 秦承宇当了族长,但族里依然没人敢怠慢嫡支,田地租给佃户耕种,所得分成三份,一份放在公中,算是还赎买的支出,一份放在族学,支持秦氏的教育事业,还有一份则有秦承宇及几位年长之人共同拿着,是留给嫡支的。 而主宅也一直有人打扫,大家都在等着秦信芳回来。 但一年过去,两年,三年都过去了,皇帝的气明明消了,但只要有人给秦信芳求情不是被拉出去打板子便是被夺官。 慢慢的,不仅外人知道秦信芳只怕一辈子都只能呆在琼州,就是秦氏族人对嫡支的回归也不抱希望了。 这种情况下,那些被赎回来的田地和房子就变得棘手起来,开始有人提议分田分地分房子。 十五年下来,那些用公中银子赎回来的田地房子早分给族人完了,只有主宅没人敢动。 因为那意味着嫡支的威严,秦氏的荣耀,秦承宇和江氏早就想搬进去了,然而他找人旁敲侧击过几次,族中的长辈们全都竭力反对,即便嫡支不可能回来,主宅也不是二房可以肖想的。 直到三年前,族里的长辈陆续病逝,如今留下的辈分比秦承宇高的只有四房的老祖宗,但他年纪也很大了,早上刚吃过早饭,过半个时辰再问他他可能就记不住自己吃过什么了。 所以秦承宇才敢让他的小儿子趁着成亲大喜,借口自家房屋不够住进主宅。 283.第283章 归还 这只是一个试探,试探族人的态度。 当时老五搬进去时的确有人反对,他为此付出了不少的代价才压下那些声音,也因此老五都搬进去三年了他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想等,等久一些,等族里习惯他儿子住在主宅里,然后再慢慢找借口让他的其他儿子住进去,等时间再久一些,主宅就能变成他们二房的祖宅,等到老一辈的人都死光,后辈之中有谁还记得秦氏有一个嫡支,记得主宅是属于嫡支的?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秦信芳就平反了,同时他也庆幸,幸亏他没急切的进行第二个动作。 江氏同样惋惜,她叹气道:“九叔的运气也太好了些,先帝都要去了还为他平反,他这样算得上简在帝心吧,怎么先帝就忍心让他吃那么多苦?” 秦承宇答非所问道:“其实他平反于我秦氏一族来说是好事,嫡支向来出英才,有他在朝中撑腰,族中其他子弟的前程也走得顺当些。” 江氏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即便心中不甘,对着顾景云和黎宝璐时也笑盈盈的,明明年纪都可以做他们的祖母了也不敢摆谱。 就是因为顾景云和黎宝璐都是在秦信芳膝下长大,如同儿女。 秦承宇心里难受便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他叮嘱道:“让几个孩子多到他面前晃晃,他不仅是九叔膝下长大的外甥,还是太子的老师,今科状元。” 然后就去了书房,拎了一壶酒自己消愁,没办法,秦信芳平反,顾景云回乡是秦氏一族的大喜事,即便他心里悲喜交加也得表现出一副极度欢喜的模样来。 秦承宇心中复杂,又悲又喜,但秦氏其他旁支的族人却大多欢喜,因为秦信芳的平反意味着朝廷对秦氏的打压解除了,意味着秦氏以后的仕途可以更顺当,更意味着秦氏子弟的前程可以更加辉煌。 至于当年争抢到手的田地,除了个别人,其余人等都欢天喜地的把地契准备好,等 分卷阅读724 衙门来回赎时交出。 而应知县也不敢怠慢,顾景云上午才住进主宅,下午应知县就亲自带着主簿抬着钱来回赎土地,赎金是按照当年秦氏赎买的钱给的。 这笔赎金由国库拨款,毕竟是先帝下的最后几道圣旨,户部没敢怠慢,所以应知县钱给得痛快,地契也回收得很快。 倒是有人想不归还,但大部分人都毫无异议的把地契交上去了,加上嫡支的威信,故即便心中不满他们也只能忍痛把地契归还。 应知县拿到了地契便与主簿当场造册记录,等到晚上秦氏的族宴开席时他就能当着秦氏全族的面把地契归还给顾景云了,至于房契,则因手续繁杂些要再等一段时间。 但应知县的诚意顾景云已经看到,他对此表示非常的满意。 顾景云接过装着地契的盒子,对应知县躬身行礼道:“有劳父母大人了。” 应知县一直提着的心微松,忙扶住顾景云道:“下官不敢当。” 顾景云执意将礼行完,道:“即便我舅舅位列内阁,在汝宁他也归大人管辖,乃大人治下之民,这个礼大人受得。” 应知县眼眶微红,紧紧地抓着顾景云的手道:“秦阁老于国于民皆有大恩,我不过是奉朝廷律令办事,几无建树,这礼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大人,”顾景云嘴角微挑道:“能奉朝廷律令办事,不多行一步,不少做一步的已算是好官了。” 应知县嘴巴张了张,面色薄红的低下头去,他自家知道自家事,他虽不贪酷,但该收的好处却也没少拿,但于百姓上的实事却很少做,也就汝宁安定,百姓日子又还过得去,又有秦家镇着,天灾人祸了他只要把名字拿出来便有秦家人替他组织捐款捐物,与百姓共渡难关。 真要说他是多好的官儿,他自个都不相信。 不过在汝宁当官他很自在轻松就是了。 除了十五年前那场祸事让他战战兢兢以外,朝廷不管是着火,还是发大水都波及不到他。 他现在已过知天命的年纪,他决定再在任上熬三年,把他的任期凑个整数就上折辞官回乡,这一生就算圆满了。 可现在被顾景云叫做父母大人,他不由有些羞愧起来,觉得自己有愧于这个称呼,但羞愧过后便是心喜。 能做秦阁老的“父母大人”,能被太子之师称呼为父母大人的官员能有几个? 迄今为止也只有他耳,应知县决定回去后便再接再厉,争取在两天之内把房契的事也全部搞定。 他是父母官嘛,总要为治下百姓分忧解难。 顾景云和秦承宇都不知道就短短的一瞬间应知县便打算加快回赎速度,秦承宇还恰到好处的露出热情的笑容把应知县请到上座。 应知县推辞了,躬身道:“应该顾大人上座才是,下官坐在下首。” 顾景云刚要推辞,抬头时目光刚好扫过门口,立即侧身笑道:“做首座的人来了!”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四房的老祖宗颤颤巍巍的在他两个孙子的搀扶下来了。 秦承宇不敢怠慢连忙迎上去,“六叔,怎么劳动您老人家来了?” 秦老六不理他,眯着眼睛往前看了半天才找着顾景云,招手道:“这就是十二妹的儿子?” 顾景云扭头从女眷堆里的黎宝璐招手,黎宝璐转头对江氏笑笑,不顾她的拦阻走到顾景云身边。 顾景云便拦着她跪下磕头,嘴角带笑的朗声道:“六舅舅好,外甥和外甥媳妇给您请安,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好,”秦老六颤颤巍巍的上 分卷阅读725 前要拉他,“乖孩子,这话一听就知道你是你母亲的儿子,嘴巴都那么甜。” 扶着老人的青年红了脸,低声道:“爷爷,族宴要开始了,我们先坐下吧。” 秦老六不动,继续眯着眼去盯黎宝璐,半响才问,“这是你舅舅给你定的媳妇?” “是。”顾景云敛手道:“我们一起长大,她还是舅母的学生呢,便是舅舅也时常说他这个女弟子比我还强些,但外甥知道那是舅舅偏心她,因为每次考试都是我拿第一,她可没超过我。” 秦老六哈哈大笑起来,手上没轻没重的去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傻小子,你舅舅那是激励你呢,不过你媳妇必定也不差,不然你舅舅不会那么夸她的,好好好,好啊,我秦氏结亲并不看重门第,只要人好,便是商户之女都娶得。当家主妇要的是胸襟,是见识,她既是你舅母亲自教的,在这一点上必定不差。” 秦承宇及其他秦家人面色大变,应知县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让谁也看不到他。 黎宝璐笑着上前接替他孙子扶住他的胳膊,有些孩子气的骄傲道:“还是六舅舅慧眼识珠,不像清和,他时常说我蠢笨,看一本书也要反复看上三四遍才记住,可这世上能像他一样可以过目不忘的人有几个?我勤勉便能补拙,他该夸我才是,偏总是贬我。” 秦老六两榜进士,但并没有出仕,而是先后在松山书院和清溪书院任教,后来秦闻天病逝后他大病一场就跑回汝宁,在族学里教书,可以说年轻一辈的秦氏族人都是他的学生。 他当了一辈子的教书先生,对读书最为热衷,闻言严肃的点头道:“他不好,回头六舅舅替你揍他,勤能补拙,此乃千古明理,这世上天才毕竟少,而各行各业需要的人才不少,难道都指望天才?” “说到底这世上要仰仗的还是普通人多些,要想成才勤勉是必须的,不然再是天才,骄傲自满,不思进取也会沦为蠢材,清和,这一点上你比你媳妇差多了,难怪你舅舅说你不如她。” 黎宝璐便当着众人的面对顾景云得意的一眨眼睛,俏皮不已,顾景云则捏着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满脸无辜。 才刚对俩人升起戒备敌视之心的族人心下一晒,放下心来,俩人还是个孩子呢,尤其是黎宝璐,年纪比他们的孙女还小,娇俏可爱,哪里知道这些宗族继承的机锋? 秦承宇也立即顺着这个话题道:“若论教书育人,除了八叔公,族里最有话语权的就是六叔了,正好,表弟现在担任太子老师,六叔和表弟坐在这儿好好聊聊,也让我等取取经。” 将秦老六安排在首位,顾景云坐在他的左边,再下则是应知县,而他和三房的老大坐在右边,按照年龄嫡庶往下排,妙的是秦老六紧紧的抓住黎宝璐的手,没让她走,于是她就和秦老六的两个孙子一起站在秦老六和顾景云的身后,时不时的和他说几句话。 江氏见了心内一堵,但还是笑着让人在顾景云的侧后方放了一张椅子,请黎宝璐坐下。 她的辈分不低,底下坐的许多人还得叫她一声表婶呢,她要是站着还有几人能坐? 何况这是秦氏的族宴,要是安排不当丢的是秦氏的脸,所以哪怕此举会让她心堵,她也要笑着去做。 顾景云坐在上首,将底下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秦承宇和江氏虽然眼界心胸都不够,然后只凭他们肯为大局考虑这一点就值得继续留在族长及族长夫人的任上。 284.第284章 体贴 顾景云放下茶杯,扭头对秦老六道:“六舅舅,舅舅在琼州时便时常惦记您,这次我回汝宁,舅舅和舅母可是准备了不少的东西让我带给您。一会儿用完饭,外甥和外甥媳妇亲自给您送去?” “你舅舅刚从琼州回来能送我什么好礼?”秦老六孩子气的嘟嘴道:“别随便拿些东西来搪塞我。” “的确不是什么值钱物 分卷阅读726 件,都是京城的一些土特产,有熏制的火腿,尚记的猪肉脯,还有些聆圣街淘来的墨锭,六舅舅要是不喜欢我可就自己收着了。” 秦老六一呆,眼圈微红,手却冲他一拍,轻恼道:“臭小子,明知那些是我最爱的东西还跟我抢,你舅舅都没你那么淘气。” 秦老六在京城长大,那些都是他最熟悉,也最爱的东西,虽不贵重,却满是回忆。 秦老六虽与秦信芳同辈,年纪却比秦信芳他爹秦闻天还要大些,他和秦闻天一起长大,叔侄俩感情特别好,所以当年秦闻天跑到松山书院当山长时他才跑去松山书院当教书先生,等秦闻天转而跑到清溪书院当山长时他又辞了松山书院的职务跟着跑去清溪书院。 而秦信芳虽是他的堂弟,他却是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的,情同父子。 秦老六的儿子便属于秦信芳被流放后往琼州寄过东西的那一拨人。 现在他儿子还在外地当官,在家里的只有两个孙子及他们的儿媳,嗯,还有一连串他都叫不上名来的曾孙。 秦氏,除了嫡支外,旁支的繁衍能力都特别强,不然也不会生出一个大县的人口,这还是不断分宗的结果,族人向全国各地辐射开去,不然汝宁还不被秦氏占领? 但真正让黎宝璐心惊的是秦氏嫡支对旁支的控制,任何一个家族都会有旁支发展过快压制嫡支的现象出现,但在秦氏这样的情况似乎并不会出现。 秦信芳人都没回来,只是让顾景云往主宅一站,秦氏的人便乖乖的把主宅把田地让出来,好似一点矛盾都没有似的。 扫了眼下面乌压压的人群,黎宝璐再次感慨旁支的人口众多。 族宴开始,菜肴陆续由人端上来,顾景云用碗盛了半碗汤给秦老六,“六舅舅喝口汤暖暖身子。” 秦老六的孙子立即上前接过,半弯着腰喂他,汤一滴都没有落在衣襟上,看来时常做这样的事。 即便是挑剔如顾景云也不由心内折服,看来这兄弟俩没少伺候他们祖父。 顾景云这才转向下首和应知县说话,有时候还把秦承宇及几位表兄拉进谈话圈,几人大多说的是汝宁的风土人情及春耕秋收的情况,再偶尔谈一谈诗经佛道,顾景云将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了,不会冷落了某一人,且还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偏这位说话都不专心,面上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手上却拿了一个碗挑拣着桌上的佳肴,挑了两三样便往侧后方递,黎宝璐就接过那个小碗慢条斯理的吃,吃完了还回去,顾景云再给她挑…… 站在俩人身后目睹一切的两个大侄子:…… 一直留意这边的江氏也发现了顾景云的小动作,她心内一惊,不由抬头借着前面遮挡的人去仔细打量黎宝璐。 白皙红润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因此显得肉嘟嘟的,一看就是一个很健康的小姑娘,但也显得很稚气,姿容清丽,身材修长,即便是在惯出美人的秦氏里也能排进中上,更别说外面了。 她的姿色可品为上等,但也仅此而已,要说让人多惊艳却不可能,相比之下清冷俊美的顾景云更显得出众,俩人站在一起,只从外表上便觉得黎宝璐配不上顾景云了。 她的家世也不显,所以顾景云为何如此看重她? 竟体贴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心疼她未用晚饭,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替她挑选菜肴,伺候她用饭? 别说是当众,这样的行为即便是私下都显得太过亲密和郑重了。 江氏盯了黎宝璐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值得顾景云如此爱重的,她心内微微有些失望,正想收回目光就见顾景云正用自己的茶杯倒了杯白开水往后递,她良好的视力让她看见黎宝璐只是微微抿了一口就还回去,而顾景云却把茶杯继续往后一递,她看见黎宝璐微微嘟着嘴,似乎用手指捅了顾景云的腰侧两下。 分卷阅读727 顾景云不动如山的坐着,茶杯依然往后递,黎宝璐无奈,只能接过茶杯将里面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顾景云这才满意的继续替她挑拣菜肴。 俩人动作隐晦,加上顾景云还时不时的与人说话,因此除了特意盯着他们的江氏外无人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即便是站在秦老六身后的两个大孙子都没注意到这点。 江氏心里将黎宝璐的地位又拔高了一些,看来她对这个表弟妹得再客气些才好。 黎宝璐疑惑的抬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她才低下头去继续消灭碗里的美食,嗯,秦氏到底是积累好几百年的耕读之家,厨师做的菜好好吃,不知道他们介不介意她带走一两个。 江氏的最小的儿媳董氏进门还未满三年,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大的族宴,很是紧张。 今晚族宴的酒水点心便由她负责,见专门负责给顾景云那桌上菜上酒水的丫头端着托盘从她身边路过,她直觉不对,忙把人拦住,把茶壶掀开一看,里面竟是白开水,她脸色微变,目光如刀般射向丫头,压低了声音怒道:“表叔是贵客,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拿白开水来糊弄人?” 丫头吓了一大跳,几乎要哭出声来,“五奶奶饶命,这是太太吩咐的,说表公子那桌饭时不用上茶,只上白开水,等饭食撤下过两刻钟才能上茶。奴婢皆是听命行事,不敢自专。” 董氏蹙眉,显然不太相信丫头所言,但这丫头是二等丫头,她断不敢当着她的面撒谎。 董氏正有些拿不住主意,看到婆婆面带微笑的过来她连忙迎上去,低声道:“母亲,才刚我看见丫头给表叔送茶,茶壶里竟是白开水,这,这……” 江氏抬手打断她的话,道:“这是我安排的,你表叔身体弱,自有一套养生之道,他们饭时及饭后都不饮茶,故茶壶里装的都是白开水,上茶须得等到饭后两刻钟,这样的规矩你要记住,以后嫡支回乡都如此招待。” 董氏咋舌,合着这是整个嫡支的规矩? 好奇怪的规矩,不过她没敢多说,应了一声后就挥手让丫头去给顾景云送水。 顾景云吃饭从来都只吃七分饱,即便秦氏的饭菜很合胃口他也只多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然后就专心投喂身后的妻子。 两个大侄子就站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表叔不断的给身后的表婶夹菜,送水,本来不饿的肚子竟感觉饥饿起来。 不过表婶的食量好大,两兄弟默默地数着,发现她吃的是表叔的三倍还多,虽然知道不礼貌,但两兄弟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瞄一眼她的肚子,竟然一点也不涨,这一点也不科学。 黎宝璐吃饱喝足,非常斯文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便起身拍了拍两个大侄子的肩膀道:“你们下去用饭吧,我来伺候六舅舅。” 俩人惊诧,正待婉拒便见表叔也扭过头来笑道:“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和你们表婶呢。” 两兄弟脸上一囧,虽然你辈分高,但你年纪小啊,我儿子也就比你小五六岁,你好意思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跟我们说话吗? 俩人一脸“表叔别闹”的表情,正要开口拒绝,谁知他们的祖父却回过头来点头道:“好,好,你们去吧,这有你们表婶呢。” 兄弟俩这下想不走都不行了,怪只怪祖父因为眼睛不太好使,耳朵特别灵敏,年纪都这么大了一点风吹草动也都能听见。 俩人默默的退下。 黎宝璐便站在秦老六身后,挑了软烂且温热的东西喂他,她是大夫,心又细,虽然有些手生比不上两个大侄子周到,却胜在体贴,秦老六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他一开心提前退场时便把顾景云和黎宝璐都带走了,还当着秦承宇和一众青老年人道:“他们还是孩子,可不爱玩你们玩的,你们自己玩吧,我把孩子带走了,可不能让你们把人教坏了。” 分卷阅读728 秦承宇默然,六叔,我们今晚开的是族宴,不是外头的酒宴,连酒都少,没有戏班子,更没有清倌舞姬一类的助兴节目,请问我们怎么教坏孩子? 不过大家都知道秦老六自七十大寿后便有些糊涂,有时健忘,有时又跟个孩子一样无理取闹,没人敢反驳他,不然老小孩闹起来丢的还是秦氏的脸,场上还有应知县和主簿这一干外人在呢。 秦老六要拉着顾景云和黎宝璐走,顾景云只能团团和一众表兄们致歉,然后就扶着秦老六出门上车往六房的祖宅去。 上了车,秦老六浑浊的眼睛便盯着顾景云的脸色看,然后又去盯黎宝璐的脸,半响才点头欣慰的道:“好啊,脸色红润,面无疲色,你们看着可比你们舅舅舅母强多了,说不定真能多生几个娃,让嫡支不再形单影只。” 坐在车辕上的两个大侄子骇然,目光如电般盯着车夫,车夫虽未听懂老太爷的那句话的意思,却也知道这话不妥,不然两位爷也不会这样盯着他。 他脊背生寒,脸色发白,差点从车上栽下去,僵了半天才颤颤巍巍的低声道:“大爷,二爷,小的一家都租的六房的田地,收成有限,不知府上可还要下人,小的儿子闺女都大了,别的干不了,一些粗使的活儿却能做。” 秦大满意,脸上的森然收起,含笑道:“明儿你领来我看看,我让大奶奶给他们安排个差事。” 车夫连连点头,“是,是。”听到车厢里传来的声音,他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 秦大和秦二却忍不住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却很快坚定起来。 罢了,祖父既想报嫡支的恩,他们拼了命便是。 285.第285章 话当年 秦老六将顾景云和黎宝璐领进他的房间,靠在软榻上,气息有些混乱,显然短短的一段路程就让他疲惫不已。 不过他的精神却很好,浑浊的目光定定的盯着顾景云道:“你很像你曾外祖,少而为太子之师,成为帝师也只是时间问题。顾家不仁不义,你何苦还冠他们的姓?你也是我秦家的血脉,又是骏德亲自教养长大,说你是秦家人一点也不为过。” 秦老六声音低沉道:“其实在你出生后不久我便提议过将你过继给秦氏嫡支,只可惜那时你舅舅是有罪之身,过继你只会让你受苦,这事才暂时压下。但故交好友中谁不知道你是秦氏嫡支的传人?你回京后大家是不是只认你是秦氏的代表?” “的确是托了舅舅的福,”顾景云含笑道:“要是以前六舅舅提起这事我和母亲都会应下,但现在舅舅和舅母已有了骨血,秦氏嫡支自有表妹传承下去,若有用得上景云的地方,景云必不会推辞。” 秦老六低落的道:“可她是个女孩,旁支不会认的。” 顾景云脸上的笑容微淡,道:“六舅舅多虑了,我想舅舅必定会帮表妹安排妥当的。” “嫡支对秦氏的控制已不如从前了,”秦老六低声道:“骏德毕竟离开了十五年,这十五年来族中事务皆由二房把持,他们连主宅都敢侵占,私底下还有什么不敢的?骏德的女儿今年才多大?以后会长成什么样还未可知,怎能期待她成为一家之主?清和,趁着你舅舅还年富力强,而你又简在帝心时将过继之事落实了才好。” 顾景云只是笑笑,转移开话题道:“六舅舅不必担心,您只要安心养身体,这些舅舅心里都有数的,等您身体好了就让侄儿们送您去京城故地重游一番,到时秦府也打理好了,我让您外甥媳妇把您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您一去就能住,保证和以前一样。” 秦老六心内失望,怅然的一叹道:“怎么可能一样?故人已不在,只怕连物都变了。” 他是真心想让顾景云继承秦氏的,因为现在各房与嫡支早已出了五服,血缘淡薄,也就是因为同宗同族才有一丝情在。若要从旁支中过继一个到嫡支,嫡支也太吃亏了。 算起来,跟秦信芳血缘最近的除了他才两岁多的女儿便是顾景云了。 分卷阅读729 而顾景云是男的,只这一点就比妞妞还要名正言顺。 何况过继顾景云的提议早就有了,只是之前因为秦信芳乃有罪之身才一直未决。 他是知道自己脑子有问题的,所以他想趁着他现在还活着,脑子还算清醒时帮一帮他们,他的辈分及威望压在这里,他若站在顾景云这边,起码能为他拉拢来好几个房主的支持。 可惜看样子顾景云似乎并没有过继的意思,秦老六很失望。 顾景云当然没有过继的打算,如果是妞妞未出生前,过继到秦家继承秦氏当然是最好的,不仅可以传承秦氏嫡支的血脉,对自己也很有好处。 然而现在舅舅和舅母有了妞妞,他再过继那妞妞成了什么? 他从未觉得女子有什么不好,难道就因为是女的,妞妞就不能继承舅舅的家产,传承舅舅的血脉吗? 都是父母的骨血,儿子跟女儿也一样出生,一样教养,凭什么就因为舅舅只有一个女儿就要将家业拱手让给旁支? 顾景云是不会过继的,但同样也不允许有人觊觎秦氏嫡支的产业,那都是属于妞妞的! 顾景云在六房呆了近两个时辰,等秦老六睡了才和黎宝璐回主宅。 得知俩人在六房呆的时间,秦家不知多少人彻夜失眠,江氏就怎么也睡不着,她忍不住推了推丈夫道:“九叔真的要过继顾景云?” “他没跟我说过。”秦承宇闭着眼睛道,“不过他现在有了女儿,多半不会再提起这事。” 江氏蹙眉,“可看今天六叔的态度,他是支持顾景云过继的。” 秦承宇翻了一个身,背对她道:“这件事六叔说了不算,我们说了也不算,关键看九叔的态度,他要想过继顾景云,我们拦不住,他要不想过继,也没人能逼得了他。” 嫡支在秦氏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江氏却被这十五年来的族长夫人之位惹动了心思,她低声道:“可九叔都十五年没回来了,这些年一直是你为族里任劳任怨,只要你开口,再找叔伯们说说……” 秦承宇突然翻身过来瞪着她,压低了声音警告道:“这些话不许再说,你以为能逼得九叔就范?惹急了他九叔分宗出去你哭都没处哭。” 他厉声道:“我告诉你,这些心思最好别动,我们算计那三瓜两枣九叔并不放在心上,所以他不会管。可要是惹急了他,旁支一个都别想好过。” 江氏吓了一跳,不明白秦承宇为何突然发那么大的脾气,难道只有她算计嫡支吗? 他不也同意了让老五住进主宅,想着过几年全都搬进去取嫡支而代之吗? 而其他旁支前几年可没少抢嫡支留下的那些东西和田地,怎么就变成了只有她一人惹急九叔了? 那可都是嫡支的产业,难道那还不至于惹急他?要是换做她和二房被如此算计,她肯定会杀上门去,即便不斗得你死我活,起码也不会让人好过。 所以他们要拉拢盟友不是很容易吗?江氏满脸茫然。 秦承宇却突然没了睡意,沉着脸起身拖了鞋子去书房。 妻子懵懂,然而他心里却无比清楚,嫡支对钱财一向不看重,不管是他算计着住进主宅取嫡支而代之,还是族人分割嫡支的田地及财产,这些都是在秦信芳被流放时,当时这些东西名义上已经不属于秦信芳。 所以他是不会介意的。 嫡支历来最看重的便是人——家人! 算计财,嫡支还有可能网开一面,但算计人便是触了嫡支的逆鳞,到时死得不知多难看。 分卷阅读730 即便嫡支失去掌控权十五年,它在秦氏的威望依然重如山,没看见大家看见顾景云住进主宅便纷纷把占去的地契和各种财物送回来了吗? 而嫡支的威望都建立在血上,凡熟知秦氏历史的房主都不会想重复历史。 秦氏嫡支为何子嗣艰难,寿命不长? 追根究底皆是旁支之过。 从秦信芳这一代往前数第五代,当时秦氏嫡支还没有一生只娶一妻的传统,虽然作为耕读之家不会有太多妾室,但两三个却是寻常。 他们这样的人家嫡庶分明,不会打压庶子,但也不会宠妾灭妻,更不会嫡庶不分。 而他们是耕读之家,功名全靠自己努力,并没有勋贵之家的争夺夺利,所以嫡庶兄弟间相处得还不错。 可他的先祖中就出现了一个奇葩,竟然跑去算计嫡出的大哥,没错,他往前数第六代的祖宗便与嫡支同出一脉,是庶出! “秦家传承有八百余年,族谱上记载的分宗便有四次,三次是因为战乱,一次则是因家族内斗。从族谱上看二房与嫡支的血缘最亲近,从舅舅往前数第五代是同出一父的兄弟,”回到客房,打发掉紫萝和紫衫,顾景云便为黎宝璐讲解秦氏内各房的关系,以免她明日出去见客后不知内里被刁难。 这其实算是秦氏的秘闻和丑闻,顾景云本不想告诉她的,可谁让秦老六当众暗示了过继的话题? 明日宝璐肯定是被围观,甚至针对的中心。 “当时嫡支只有一嫡一庶两兄弟,在秦氏中子嗣算单薄的了,好在兄弟俩身体都很不错,当时的老祖宗虽失望,却是尽全力培养两个儿子的,”顾景云道:“耕读之家与勋贵之家不同,他们出仕不靠恩荫,全靠自己考取,所以嫡庶之间的矛盾很少,相处得好反而能互为助力。即使兄弟间有些嫌隙,大部分也都能大局为重,或许有相争,但在家族利益前不会胡来。比如现在的三表兄和三表嫂,他们肯定很想继续把持族长之位,舅舅平反按理来说会侵害他们既得的利益,可你看他们对舅舅平反依然高兴居多。因为对于秦氏来说,舅舅能够平反利要远远大于弊。” 黎宝璐点头,“这就是底蕴和心胸。” 顾景云颔首,“所以当时知道庶子不顾大义谋害嫡兄时老祖宗才震怒。当时兄弟俩年纪相差不大,连读书都是一起,据说感情不错,兄友弟恭,所以没人想到庶弟会算计嫡兄。曾曾曾曾外祖的身体在成亲后急剧变弱,五年皆无所出,而当时其庶弟不仅生下长子,连次子都两岁了。” “当时旁支要强盛过嫡支,而整个家族的资源都掌握在嫡支手上,这不免让人不满,眼见着嫡支唯一的嫡子都活不长久,旁支更是蠢蠢欲动,想要在下一届争取族长之位。如果族长之位真的被旁支得去,以后嫡支再想取回就难了,当时的老祖宗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让嫡子过继庶子的孩子,开始培养孙子成为继承人;二是将族长之位直接交由庶子避免被旁支夺取,但不论哪一条,嫡子都会被放弃。” “老祖宗不甘心优秀的嫡子就这么废了,特意带了他去京城,舍了老脸进宫求圣,让当时太医院的御医们为嫡子会诊,调养身体,可太医讨论出的结果却不是病,而是毒,还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慢性毒药。”顾景云想到舅舅和自己的身体,有些黯然的道:“当时毒已入骨,渗入血脉之中,想要解毒是不可能的了,御医们只能缓解一二。” “毒性会传给后嗣?”黎宝璐同样想到了秦氏嫡支五代单传这一点上。 286.第286章 族谱 顾景云点头,“不再摄入毒药,又精心调理,曾曾曾曾外祖总算是有了一个嫡出的孩子,可那孩子一生下来便要服药,要不是秦氏家大业大,老祖宗又豁出老脸求着太医院的御医们,只怕孩子连三岁都熬不过。老祖宗非常恼怒,此事旁支脱不了干系,但他的庶子却是主犯,此事在当时是家丑,老祖宗虽未法办庶子,却把他幽禁至死。而嫡支分家后,庶出所在的二房也备受打压,秦承宇幼时家境贫寒,连免费的族学都上不起的那种,最后还是曾外祖看不过去,说先辈之过不该由后人来承担,族中该给二房的补贴及资助才到位,又 分卷阅读731 有曾外祖施援,他才能考中举人,渐渐把家业撑起来。” 黎宝璐感叹,“曾外祖心胸可真广,以德报怨啊。” 顾景云冷笑,“于二房,曾外祖的确算得上是心胸广大,但真要说嫡支以德报怨却还不至于,你以为旁支为何如此畏惧倚重嫡支?” “因为秦氏八百年的传承,八百年的资源皆在嫡支手上。当年之事二房的确是主谋,但当时的旁支也全都不无辜,若不是他们挑拨,推波助澜和暗中帮助,有许多事二房都是做不到的。老祖宗拿不到切实的证据,这个亏只能咽下,把旁支的钉子拔掉。但曾曾曾曾外祖也不是吃素的,他虽未出仕,但智商情商皆不弱,在逝前拔了不少旁支的势力,几乎是宁愿损己也不让旁支好过。” 族谱一直是由嫡支掌握,这些秘密都被写在族谱上,而秦氏嫡支的孩子从会说话就要开始背族谱,八百年的族谱,一些大事要事尤其要倒背如流。 顾景云是被秦信芳当做传人来教的,秦氏的族谱他当然也熟知。 那一段历史于秦氏来说最为黑暗,其损失不吝于一次战乱。当时曾曾曾曾外祖完全不顾家族大义,几乎是宁愿灭族也要将旁支打压下去,那一副决绝的态度至今都让旁支的人心颤。 而当时的老祖宗并没有阻止自己的嫡子,完全任由他施为。 也因此,曾曾曾曾外祖英年早逝时曾曾曾外祖才十二岁却也能撑得起整个家族,因为当时所有的旁支都被清洗了一遍,本有望冲击顶尖门阀世家的秦氏失去了大量的资源和人才,许多旁支杰出的人物不是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便是早一步抑郁而亡。 旁支损失惨重,嫡支同样不好受,五代了,不管怎么调理保养,嫡支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寿命都不长,期间只有两个意外,一是顾景云的曾外祖秦正则,他是五代以来唯一一个能活过六十的人;二是顾景云的外祖父秦闻天,他寿命不长,但他是唯一一个能留下两个孩子的人,一子一女,羡煞所有人。 “五世以来,嫡支从未忘过当年的仇恨及教训,在曾曾曾曾外祖将旁支势力打压得七零八碎以后,曾曾曾外祖便开始回笼势力,着力培养忠仆,尽量将所有资源都掌握在嫡支的手上,让旁支投鼠忌器。而这种情况到曾外祖时达到最盛,或许是旁支当年死的人太多或是被吓住了,后面几代都少有英才,到曾外祖时整个秦氏最绕眼的便是他,他为三朝元老,又是内阁首辅及帝师,在朝中,世家中都颇有威望,所以他趁机将秦氏历代积累下来的人脉及各种资源集中到嫡支,由嫡支给旁支分配。到了舅舅这一代,旁支已无还手之力了,所以舅舅可以放心的让我一人回来处理这些事。” “被抄的房屋田地都属于外财,这些财物少了便少了,想要重新获得很容易,但有些资源是触摸不到的,他们只认秦氏,但在他们看来,秦氏族人,甚至是秦氏的族长都不能代替秦氏,只有舅舅,只有被舅舅承认的人才能代替秦氏。” 黎宝璐双眼亮晶晶的,“所以你回到京城后行事颇为方便,因为你是在舅舅身边长大的,而所有人都猜舅舅会过继你,你便能代表舅舅。” 顾景云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在汝宁秦氏的眼里,我和你都是客人,却又不止是客人,因为我代表的是舅舅,是他们实际上的家主。” “嫡支五代单传,与旁支的血缘早已淡薄,说句不好听的话,大家都是已出五服的亲戚,而当年该报的仇都报了,要是舅舅有儿子,让儿子将秦氏延续下去自然千好万好,但现在舅舅只有一女。”顾景云道:“舅舅对秦氏感情有限,在妞妞和秦氏间他肯定选妞妞。所以其实分宗或放弃秦氏对妞妞来说更好,只要我还活着,我们将来的孩子也不至于太差,她就有娘家依靠,并不用依仗秦氏。”顾景云躺在床上,抱着黎宝璐低声道:“何况舅舅和舅母也不会让她长成只能依靠父兄的弱女子,所以秦氏对妞妞来说可有可无。” “六舅舅或许是真为舅舅考虑,但未必没有为秦氏谋划的打算,毕竟秦氏大部分资源都掌握在嫡支手上,要是嫡支后继无人或是离开,秦氏必损失惨重。”顾景云轻声道:“而分宗是旁支最不能接受的结果,因为有舅舅在的地方便是秦氏嫡支,便是秦氏。一分宗,跟着舅舅一起离开的隐性资源最少能占到五成。与其说是舅舅分出去,还不如说是舅舅把整 分卷阅读732 个秦氏嫡支给分出去,把整个汝宁秦氏一分为二了。” 黎宝璐明白过来,现在秦氏是汝宁最大的望族,是大楚一等一的世家,可要是秦舅舅分宗,便相当于把汝宁一分为二,一等一的世家可能就要沦为二等世家了。 对于这种传承了八百余年的家族来说,这无异于拿钝刀子杀人。 好残忍! “所以我们不必掺和进这摊浑水里,六舅舅的提议我们不必考虑,现在是秦氏一族巴着舅舅,而不是舅舅留恋秦氏,他们能接受妞妞最好,不能也不要妄想损害妞妞的利益,不然只这一招便能让秦氏乱族。”顾景云再次感叹,“嫡支和旁支的血缘太远了,感情也不多深厚。” 所以秦舅舅不会考虑太多旁支的利益,而旁支也很难成为妞妞的依靠。 其实要是没有这十五年的流放,秦舅舅即便没有儿女也会把秦氏当成自己的责任的。 但这十五年来他受的苦难太多,人情冷暖皆品尝了一遍,对旁支的感情也更加淡薄,自然不会为了秦氏而委屈自己的女儿。 与此同时,许多睡不着的秦氏族人也在慨叹,“嫡支与旁支的血缘太远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嫡支生的太少了。” 嫡支要是也子嗣繁茂,那与家族的牵扯只会更深,不像现在,他们五代单传,血脉只有一人存续,想要抽身离开太过容易,牵挂太少了。 “明日你去见黎氏客气些,最好打听一下九叔的闺女,要是那姑娘能嫁回汝宁就好了。” 被叮嘱的妻子们:呵呵,一个才两岁多的女娃,还是出自秦氏嫡支,谁敢那么早定下?谁有本事定下? “再敲打一下黎氏,秦氏必须我们秦氏的血脉继承才行,顾景云姓顾,过继到嫡支算怎么回事?最好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六叔也真是的,那事都多少年没人提起了,偏他还记着,真要过继,咱秦氏这么多人,在哪一房选人不行?非要过继一个外姓人。” 这一晚注定成为许多人的不眠之夜,秦承宇更是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太阳初初升起时他才丢下酒壶摇摇晃晃的开门出去。 直视着天边的圆日,眼睛因为受到刺激流下眼泪来,他捂着眼睛任由泪水流下,心里却最终下定了主意。 秦氏一族五世前的事决不能再重演,二房已经做过一次罪人,不能再做一次,所以即便心中滴血,他也得咬着牙向秦信芳和顾景云让步。 只要不是让外来人掌权,哪怕是让妞妞当家主他也认了! 顾景云难得早起和黎宝璐盘腿坐在假山上迎着朝阳打坐,等到太阳蹦出山顶俩人才收功睁开眼睛。 紫萝和紫衫站在假山下木呆呆的看着他们,显然不太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小夫妻俩也没解释,更没有和以往一样直接从假山上蹦下去,而是相互扶持着走下假山。 紫萝这才回过神来,忙紧张的要上去扶他们,黎宝璐就冲她摇手,“可别上来,这条小路就够两个人站的,你上来我们就没法走了。” 紫萝这才停住脚步,一脸紧张的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摔倒,直到俩人站到地上她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黎宝璐回头看身后的大假山,笑道:“听闻有些人家在园子里造山,奇石堆砌,洞穴幽深,上面种植覆盖着各种奇花异树,人在其中,远远观之都看不到其中内景,可见其假山只雄壮。” 紫萝笑道:“我们秦家就有一座这样的假山,表太太要喜欢回头奴婢领着您去看看。” “是在大花园里吗?”黎宝璐好奇的问道。 紫萝点头,“是,那假山建在偏北一角,所以上次表太太没看到。” 分卷阅读733 “那是秦氏先祖建的,据闻堆砌的假山是从太湖运来的湖石,花费甚巨,后来曾有倡导节俭的老祖宗想要推掉假山,后被族人劝诫,说推到本就是一种奢靡。” 刚喝了醒酒汤过来的秦承宇刚好听到这一段,脸色微变,这种许久之前的族史连他这个家族都只是似是而非的听过传言,顾景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族谱! 顾景云肯定把秦氏的族谱都背下来了! 287.第287章 惊吓 族谱并不是只记载姻亲子嗣的本子,这只是构成族谱的重要一项,除此外,族谱还会分出两类来,一是记载族中大事,重要家族子弟的生平,比如秦正则,他一生辅佐过三位君王,做过首辅,做过帝师,期间对国对家族的杰出贡献都会一一记载,甚至他跟族中后辈说的一些有教育意义的话都会被当做小故事记载在族谱中。 二是记载族中密事,若前一种还是褒多于贬,那么这种就是写实,甚至是批判的居多。而密事也不仅仅涉及秦氏,有时候还会涉及朝廷和其他世家,甚至道听途说来的密事也会被记载在其中,目的便是让后人对先事更加清楚了解,也是警示后人的意思。 所以常有史学者求阅世家某一时期的族谱,即便他们记载的未必详尽真实,但也是同时期的史料,可以为他们研究历史提供非常大的史料帮助。 而族谱从来不会只掌握在某一个人的手里,都是由族里的几个人共同掌握,只有家主有资格在未经所有成员同意的情况下查阅,因为里面涉及的机密太多,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 一般来说,这些东西都由忠仆打理,至少五位族老共同管理,想要查阅某一时期的族谱就要征得至少三位族老的同意才行。 秦承宇是族长,但他也只能翻阅记录族中姻亲子嗣的那本族谱,其余两本他还没资格。 所以对族中许多密事他都不知道,可现在听到顾景云对族中一座假山的来历都那么清楚,他怎能不色变。 秦信芳是可以随意查阅三类族谱的,甚至可能他还将其全都背了下来,然后把顾景云当做传人来教导。 这意味着秦氏在顾景云面前几乎没有秘密,除了这十五年的密事,他可能什么都知道。 这种被剥了衣服供人观看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想到自己早上才下定的决心,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满,扯了笑转进院子笑道:“表弟和表弟妹醒了?” 顾景云看过来,含笑点头道:“三表哥也挺早。” “昨晚应知县醉酒便歇在了村里,他之前透出口风这两日就会先筹钱将房契回赎,不过我想不用这么麻烦,主宅及汝宁辖下的别院及铺子都是我们秦氏赎回的,这些年为了更好的管理将房契都发给各房,现在要收回也是一句话的事儿。不如让县衙先打欠条,大家把房契拿来入册,提前一些给你,你也好尽早安排。至于回赎的钱,反正都是要充公,倒也不急,等国库的钱拨下来再让县衙还钱便是。应知县在汝宁为官十七载,彼此间都熟悉,在这一点上很值得信任。” 顾景云嘴角微挑,“只要族里不介意,景云自然求之不得。我还想在年前赶回京城和舅舅过年,等事一了景云少不得要在城里设宴谢过各位表兄弟。” 听说顾景云要回京过年,秦承宇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两分,点头道:“你放心,此事族里出面,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经营得好好的铺子被收回,大家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然而再大的意见在昨晚秦老六暗示过继一事后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相比这些蝇头小利,家族的传承和嫡支的延续才是大事啊。 所有人都暗戳戳的想要和秦信芳推荐自家的儿子/孙子/曾孙,他们才是秦家人,顾景云可是姓顾,怎么能过继他呢? 不知道明年他们去京城投奔秦信 分卷阅读734 芳是不是还来得及,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打消顾景云和黎宝璐过继的心思。 顾景云和黎宝璐发现有过继这一把大刀悬在众人的头顶后大家对他们客气了不少,产业回笼得特别迅速,只两天所有的地契房契都回到了手上,甚至秦承宇都快速的为他儿子腾出了一个小院子,让他儿子儿媳搬出主宅。 整个主宅里现在只客院里住着顾景云和黎宝璐,其余地方皆被封了起来,只有打扫时才会打开院门。 顾景云嫌弃从主道走路远,让人把偏南角的角门打开,从那里出入。 顾景云将角门合上,正要叫二林把门锁上便耳尖的听到一丝细细的声音,他手一顿,转过身来看过去,那里种着两棵桂花树,应该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大,月光照射在树枝和围墙上投下一片阴影,好似里面藏着可怖的怪兽一般。 二林见主子突然不动了,他心惊胆颤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颤颤巍巍的道:“老,老爷,那里有什么?” 顾景云嘴角微微挑起,轻声道:“鬼!” “啊——”二林瞪大了眼睛,看到桂花树后飘出两个人影了,双腿不由打颤,忍不住惊叫起来。 走出来的两道黑影和顾景云都被二林吓了一跳,一时都没动作。 顾景云颇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车夫,他不过是开玩笑而已,这人竟当真了? 而正盘腿坐在软榻上打坐的黎宝璐在听到二林的惊叫声后便蹦起来,鞋子也不穿就往外跑。 端了点心进来的紫萝只觉一阵风过,她手中的盘子差点落下,她直觉不对,抬头看向室内,惊叫道:“紫衫,表太太呢?” 紫衫刚剪掉灯花,让室内更亮堂,闻言回身道:“喊什么,表太太不是在这儿吗?” 紫衫的手指一僵,瞪大了眼睛看着软榻,她拿剪刀剪灯花时表太太明明就盘腿坐在榻上啊。 再看地上的鞋子还在,俩丫头不约而同的脸色一白,眼睛不由在室内飘来飘去。 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主宅建了有八百年了,这里冤死枉死的人肯定不少,又十五年不住人,阳气不足,说不定…… 两个小丫头靠在一起,脸色煞白的瞪着眼睛看向四周。 而此时黎宝璐才跑到顾景云身边,见他安然无恙的站着,这才松了半口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黎宝璐拉住顾景云的手,上下左右的把他一通乱摸,确定他一点伤害都没受,这才瞪眼看向二林,“大晚上的没事乱嚎啥?” 二林颤着手指指向左边。 黎宝璐早发现那边还站着两个人,不过她没往心里去,此时见二林那么恐惧她便转头去看,她视力不错,又不夜盲,一眼就看清了站在黑暗中手足无措的俩人。 年纪都在四十上下,一脸窘迫的看向这边。 “你们是何人,这么晚了怎么还到主宅来?”黎宝璐蹙眉问。 见黎宝璐好像没误会他们是鬼,俩人立即往前走几步,将身影彻底暴露在月光下,以示自己真的不是鬼。 “表公子,表太太,奴才莫忘,以前在主宅里当差。” 他身旁的人也忙行礼道:“小的秦斌,见过表公子,表太太。” 莫忘和秦斌?黎宝璐去瞥顾景云。 顾景云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们片刻便点头道:“让二林先带你们去书房。” 顾景云瞥了眼二林,二林涨红了脸上前,忙给俩人引路,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老爷是与他开玩笑的,偏他当真的一样大叫起来,真是,丢 分卷阅读735 脸死了! 二林红着一张脸在前面走,莫忘和秦斌脸上有些忐忑的低声与他道:“二林兄弟吓着你了吧?我们因为要避着人所以才躲在阴影里的,并不是故意吓你的……” “不,不怪你们,”二林红着脸道:“都是我胆子太小了……” 等三人走没影了,顾景云才走到黎宝璐面前蹲下,板着脸道:“上来吧。” 黎宝璐轻咳一声,欢快的趴在他的背上,顾景云就掂了掂,感觉也不是特别重,但还是道:“下次跑出来再不穿鞋我就拖着你回去,再不背你了。” 黎宝璐嘟嘴,“我不是担心你吗,穿鞋子得花费多少时间啊。不过以前也没发现二林胆子那么小啊,只是两道黑影就把他吓成那样?” 顾景云当然不会解释是自己把二林吓到了,转移开话题道:“莫忘和秦斌找上门来了,其他人肯定也会想办法与我们接触,明儿你回一趟客栈,当年被舅舅放出去的世仆有很多已不在秦家村,他们想要进村找我们很困难,但去客栈便很容易。你让子归帮忙统计人员,然后将人带到秦家村给我。” “不避着秦氏吗?” 顾景云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用,我们强势一些对妞妞比较好。” 黎宝璐便不再问。 顾景云背着黎宝璐走进正房,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屋里正胡思乱想的两丫头把屋里翻了个遍也没发现黎宝璐,正恐惧着,听到这脚步声立即惊叫一声抱在一起,闭着眼睛不敢看向门口。 小夫妻俩被这叫声吓了一跳,顾景云脚步顿了顿便进屋,看到抱在一起嘤嘤哭泣的两丫头,面沉如水的问道:“哭什么?” 紫萝大着胆子睁开眼睛,看到黎宝璐坐在榻上,而顾景云就站在榻边,她身子立时一软跪倒在地,哭道:“表太太,您上哪儿去了,我们还以为,还以为你……” 黎宝璐浅笑道:“以为我被妖魔鬼怪抓走了吗?” 紫萝这才发现这说法不妥,但在两个主子的注视下依然点了点头。 顾景云撩开衣袍在软榻上坐下,淡淡的问,“我秦氏立身清正,处事宽厚,主宅内怎么会有妖魔鬼怪?这些传言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288.第288章 收拢 紫萝白着脸不说话,顾景云淡淡的看着她,眼神渐渐锋利起来,威压如同一块大石般压在她身上,紫萝脸色惨白,匍匐在地。 就是一旁的紫衫都被压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颤着声音道:“这,这都是下人间私下传的,奴婢们见表太太突然不见了,一时迷了心窍,这才以为表太太被妖魔鬼怪抓走了。” “那你们私下都有哪些传言?” 紫衫踌躇,她像去看一眼紫萝,但在表公子的目光下她没敢转动眼睛,最后只能无奈的道:“有人说主宅都建了八百余年了,这里头不知送走多少主子,总有心有不甘不愿去投胎的,以前主宅里有人住,客来客往,阳气足,那些怨鬼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作乱,但现在主宅都荒废多年,就是五爷五奶奶他们也只敢住在毗邻外道的西南角。” 紫衫颤着声音道:“之前奴婢在剪灯花,拿剪刀时表太太明明还在软榻上坐着,而紫萝在小厨房里捡点心,那厨房门口就对着这边,要是有人出去她必看见。可就在我剪灯花的那么一小会儿功夫表太太就不见了,而紫萝又说她没看见人出去,进门时只觉一阵风铺面而来。” 她摸着眼泪道:“风只有从门外往里吹的,哪有从里往外吹的?而且表太太的鞋子还在地上了,所以,所以我们才误以为表太太被抓走了。” 顾景云低头去看地上的绣花鞋,黎宝璐脚一缩,将脏兮兮的小脚藏在裙子底下,好像这样一来那个光着脚往外跑的人就不是她。 紫萝见紫衫什么都说了,便接着道:“此事是奴婢们大惊小 分卷阅读736 怪,惊吓了表公子和表太太,奴婢们愿领罚。” 紫衫嘟了嘟嘴,怎么是她们吓人呢?明明是表太太吓唬她们,不过表太太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怎么她和紫萝一点也没发现? “怨鬼的传闻是只在你们二房的下人中流传,还是整个秦家村的下人都在传?” 紫萝拳头不由一紧,抖了抖嘴唇,在顾景云的迫视下还是不由低下头道:“整个秦家村都在传。” “难道就没人传到主子耳边?” 紫衫也感觉到了不对,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见紫萝脸色惨白,摇摇欲坠,黎宝璐便轻咳一声,柔声问道:“可有人因传这些流言被处罚?” “有,”紫萝低声道:“各房都有被处罚的下人,便是二房也被发作了好几个,虽将流言压下了一些,但大家私底下还是会传。尤其是遇上阴雨天气时,大家总觉得主宅里阴气森森的,好似有人在里面哭。所以族长才做主开放了大花园,让秦家村的人去游玩,增加一些阳气,让那些鬼怪不敢出来吓人。” 顾景云意味深长的道:“只要阳气够就行了吗?” 紫萝和紫衫连连点头,道:“是啊,只要阳气足够就行,传说鬼怪最怕人的阳气,有人多的地方它便不敢出现。” 顾景云起身,有些失望的弹了弹衣袍道:“你好好玩,我去书房了。” 黎宝璐跟他挥手,“拜拜!” 顾景云不理她,径直走了。 紫萝和紫衫呆呆的,不知道表太太这个动作配这两字是啥意思,黎宝璐也没解释,而是跳下软榻将俩人扶起来,“快起来吧,不就是跑出去一会儿吗,瞧把你们吓的。” 紫萝低垂着头不说话,相比于对鬼怪的恐惧,她更怕表公子,因为鬼怪不一定会杀她,但若是惹了表公子,想到刚才表公子那道冷淡的目光,紫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紫衫也怕顾景云,不过她神经粗些,见顾景云走了,而黎宝璐性格温和,她便很快恢复过来。一恢复便见黎宝璐光着脚丫子,她“哎呀”一声,忙把黎宝璐往榻上推,“表太太,您怎么能光着脚在地上走?这会儿可是冬天呢。” 紫萝也很快回过神来,转身跑出去,“奴婢去打热水给您洗脚。” 俩丫头围着黎宝璐团团转,而此时书房里,顾景云正在打量莫忘和秦斌。 俩人看到顾景云进门便双双跪在地上,等到顾景云在上位坐下叫起他们才爬起来。 “我来前舅舅给了我一份名单,都是当年有意回归之人的名册,你二人的名字便在其中。只是我来秦家村也有一段时间了,更是把舅舅平反之事宣扬开来,直到今日你们才上门,我以为你们已经不想回来了。毕竟当奴才再好也没有做良民好。” 俩人又立即跪下,一边请罪一边解释道:“奴才等在公子入村那日便想来拜见了,只是村里各个路口都被人把守着,要想过主宅来根本不可能,而近日公子出入也都有人跟着,所以……” 顾景云淡然的问,“所以是秦氏的人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见我?” 秦斌道:“也不是所有人,大部分都是先前经营田地及铺子的人家干的,其余人等或是碍于情面,或是不愿趟这趟浑水便视而不见。” “那今日你们又是怎么来到主宅的?” “小的打听到族长要召集众人商议过继嫡支的人选,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对过往的人员车辆检查便没那么严格了,小的和莫忘便买通了一个给二房送菜蔬的同族,偷偷藏在菜筐里混了进来。” 秦斌并不是奴籍,而是秦氏族人,但他是偏支旁系,日子过得很清苦,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家子嗣明明很繁盛,也没不良嗜好,偏日子越过越穷。祖上留下来的田产到他父亲那代时全花光了 分卷阅读737 ,没办法,他们家只能佃田地来种。 但他们有田有地的时候日子都不好过,更别说没田没地的时候了。 好在族学对族人是免费的,虽然需要自己购买书本和纸墨笔砚,最起码不用束脩,甚至还包每日的午饭。 若是成绩好,每期末考试能拿前面的名次还有奖金。 而像秦斌这样贫困的家庭家族每年还会补助一些,他便是靠着这些补助和人买了二手的启蒙书籍进族学念书的。 秦氏除了田地多便是书本多了,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启蒙的书籍,想要买一套二手的启蒙书很容易。 而秦斌还很努力,又机灵,上学时就偷偷的帮不爱学习的有钱同窗做课业换些零用钱。 可惜越到后面,读书所用的钱便越多,他读了四年,将所有的字认完,又学了些实用的算术后便不去上学了,而是去嫡支应聘当管事。 嫡支和旁支不一样。 旁支子嗣丰茂,家中的产业交给自家子孙打理都不够的,哪里还会用同族? 但嫡支几代单传,偌大的家业只靠一人支撑着,世仆虽然好用,但有些生意,有些事情是世仆不好出面的,这便需要到他们。 许多和他一样家境贫寒的偏支子弟最爱到嫡支去谋职,若是做得好,年老之时嫡支会放出一些产业来送他们,算是奖励他们这些年来的尽心尽力。 秦斌便是奔着这些去的。 秦氏在汝宁的确是望族,但望族之中也是有穷人的,二房的太太江氏嫁进来时二房的情况已经好转,所以她从不把这些穷困的秦氏族人放在眼里。 她却不知道消息最为灵通的便是这些明为主子,身份不俗,却又穷困潦倒,不得不依靠给各房送菜,送野味和种树植花的同族。 秦斌从这些同族那里知道了族里要商议给嫡支选择的继子,还买通了给二房送菜的族兄秦赖子,偷偷的混进来。 秦斌小心的看了一眼顾景云,低声道:“小的听说族老们打算选出十个十岁以下的孩子来,开春后便送到京城,一边和老爷培养感情,一边让老爷考校他们,要是满意过个一两年便能过继。” 顾景云意味深长的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秦斌道:“因嫡支过继是大事,并不是二房或哪一房可以说了算的,所以家中有适龄孩子的族人都通知到了,想要打听到消息并不难。” 顾景云淡淡的点头,问道:“那你们来找我是已下定决心了吗?” 顾景云看着他们道:“你们应该知道,嫡支最容不得的便是背叛,而短期内我舅舅不会回汝宁,你们只能自己在汝宁对抗这些人。有多艰难便不用我赘述了,我只说一句,产业交到你们的手上后我帮不了你们,亏了,你们知道我嫡支的规矩,若赚了,”顾景云盯着他们道:“别的承诺我给不了,秦斌,待你年迈老去给你一份产业,或是让你孙子入京读书我还是办得到的。莫忘,你再签订卖身契想要再自赎是不可能了,不过我同样可以承诺给你孙子一个机会,若他们真有本事科举出仕我不介意帮一把手,若无本事,我也可以送他一份产业。” 秦斌和莫忘眼里都闪着亮光,激动的跪到地上道:“愿为老爷效劳,愿为公子效死!” 他们冒着危险前来,一是念情,二不就是因为嫡支的重情重义和丰厚的奖励吗? 可他们没想到表公子会这么大方,竟是承诺给他们孙子一份青云之路。他们的孙子要是真的能考中举人,那他们家不也可以改换门庭,光宗耀祖了吗? 特别是莫忘,他激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来,他是世仆,往上数七代都是奴才,要是他孙子真的能当官…… 289.第289章 高兴 分卷阅读738 顾景云等他们激动过后才平淡的道:“传出话去,凡是回归的人手,不论贵贱,待遇皆同比你们降一等,每家皆有一个从良入学的名额,不过入学会从京中的书院降为地方书院。若是有意,三天内就要到我这里来点卯,过了这三天,不论是谁来我都不用了。” “是。”秦斌和莫忘磕头应下。 顾景云这才缓了神情道:“你们一直住在秦家村?来与我说说这些年秦氏的事,还有对于之前你们管理的产业还了解多少?” 嫡支五代单传,这意味着他们家的产业这五代来就没分出去过,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寿命短暂的原因,嫡支的孩子都早熟而且聪慧,每一代都会给家业添上一些,加上每一代嫁进秦氏主母的陪嫁,传到秦信芳时,这份产业已可以和一世家全族的财产相比了。 要知道世家分为很多支,有的世家因为子嗣繁茂,产业一代一代的被分割,其实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好过。 秦信芳被抄的产业不仅在汝宁,开封一代,在江南,两广及其他地方也不少,有近一半是被秦氏以公中财物赎回,还有一半是朝廷把持出租出去。 这么多产业,当年被抄时下人散的散,离的离,顾景云现在梳理这些产业所费的时间及心血必不可少,要用的人也不会少。 而他是朝廷四品官员,不可能一直在汝宁处理这些庶务,最快最合适的办法便是交给家族,由家族派人管理,以后再慢慢替换原有的管理者。 但这么多产业,没个十年八年只怕都理不顺,所以他们虽然把地契房契等还回去了,但还是觉得可以争取到管理的职位。 当然,有秦信芳在,他们是不敢再把田地店铺当做自己的一样,可捞些嫡支容忍度内的好处还是可以的。 他们虽是望族,但日子也不好过呀,秦信芳手指漏出来点就够他们嚼用了。 所以他们并不希望顾景云见到以前嫡支的世仆及在嫡支干活的族亲,在别的地方秦氏或许说话不太管用,但在汝宁,有秦氏族长和族老发话,谁敢让这些人与顾景云碰面? 而且,他们封锁了道路还可以让顾景云黎宝璐看不出一点异常来。 谁会怀疑路边石头上晒太阳的老婆婆便是守路的人?谁又能想到那些拿着糖葫芦走街串巷四处奔跑的孩子便是大人们的耳目? 秦家村的人一下分为了三派,一派以莫忘和秦斌为首,想法设法的想要见到顾景云表忠心,想要重新回归秦氏。 一派则是围追堵截,决不让这些人前进一步,而第三派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既不是嫡支的旧人,嫡支的产业也不曾分到他们手上,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 第一派的人多生活在秦家村的底层,世仆出身,或是家里穷到不得不到嫡支手下讨生活的族亲。 而第二派条件不知要好多是,一般都是前六房里的人,嫡支的产业也多是分给他们。 但不是穷就斗不过他们,穷有穷着,最关键的是他们渗入在秦家村的各个角落,只要他们想,前六房里每家每户都能找到与他们有关系的人,哪怕本来没关系,只要给的钱足够,也会有关系的。 他们干的又不是卖族的事,即便被族长发现,大不了丢掉差事,他还敢打人杀人不成? 大家可都是同一家族的人! 秦斌很是理直气壮,莫忘就要危险多了,他本是世仆,被秦信芳放良后便直接留在秦家村,靠着几亩良田及秦信芳发放下来的安家费过活,对上秦氏族长他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所以顾景云与俩人商议好未来五天的行动计划后便让秦斌退下,却留下了莫忘,淡淡的道:“今晚你便留在这里,明日跟我去见过族长后跟太太去一趟城里,看是否有人到客栈去投奔。” 在进汝宁时他就让赵宁放出话去,他顾景云代表秦信芳回来了,会找上门来的故旧,亲友及世仆旧人,能来秦家 分卷阅读739 村的便来秦家村,不能来的,他们多半会去客栈找人。 而赵宁对秦家的事不了解,他也没打算把这个徒弟拖下水,还是让宝璐回去处理更好。 宝璐对此没有一点意见,“袁善亭和苏安简并没有消息来,我猜他们肯定还住在客栈里想套我的话,既然他们毅力这么大,不乐意走,那我们便不能一直把人晾着,他们好歹救过我们的命。” “所以你打算出卖师父吗?” “我已经去信问师父了,我觉得以鸽子的速度它迟迟不回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它在路上被人当猎物打了吃了,二是它被师父吃了。” “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 “所以为了报复师父,我决定出卖他。” 顾景云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问:“你要告诉他们什么地址?” 肯定不可能是京城,因为那有舅舅,舅母,母亲和妞妞,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被江湖人找上门去误伤怎么办? “你觉得蜀中怎么样?”黎宝璐认真的道:“那可是我们凌天门的大本营,江湖人只知凌天门在蜀中,但具体在哪一个位置却不知,你觉得我给师门的地址给袁善亭和苏安简,这个诚意足够报他们的救命之恩了吗?” 顾景云一囧,“你就不怕你祖师爷们从地下跑出来揍你?” “不会的,”黎宝璐自信的道:“师父说过,祖师爷们没一个是死在凌天门葬在凌天门的,那儿说是凌天门的大本营,其实就只有一间房子和一堆牌位。用这个抵救命之恩,我祖师爷们知道了肯定还得夸我这笔买卖做得好。” “你就不怕师父真的会蜀中?” 黎宝璐毫不在意的一挥手,“师父他老人家都不理我,指不定在城里怎么玩呢,怎么可能跑到那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去?” 刚在开封府打听到徒儿消息的白一堂打了一个喷嚏,他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肯定是那死丫头想我了,算你还有良心,再等两天师父就能到汝宁了,到时候好带你去拜见咱凌天门的老祖宗……” 他瞥见俩人粗手粗脚的从车上抬箱子,立即眉毛一瞪,叫道:“轻点,轻点,都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这里头都是宝贝!” 两个被派来保护兼打杂的侍卫齐齐翻了个白眼,“白大侠,这里头是书,用箱子好好装着呢,别说我们平平稳稳的抬着,就是啪叽一声砸地上了它也坏不了。” “那它也是宝贝,知道这里头的东西有多少人惦记着吗?全江湖人士都想抢呢!” 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识! 两个侍卫腹诽,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不少,把箱子搬到了客栈里。 白一堂站在客栈台阶上志得意满的一撸,手一空,这才想起他的络腮胡子早在收徒的第二年就剃了个精光,他失望的捏了捏下巴,对蹲在暗巷里的小乞丐一招手。 那小乞丐眼睛一亮,端着个破碗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弯腰鞠躬道:“贵人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们开封府有个郑家堡,里头的郑老爷过寿要开十天流水宴?” “贵人老爷是来参加寿宴的?那您可来晚了,那寿宴早结束了。” 白一堂丢给他一粒碎银,不在意的对路过的一个侍卫一拍肩膀,那侍卫忍了忍,最后忍无可忍转身就朝客栈里冲,不到片刻便扛了一张椅子出来,狠狠地“啪”一声放在地上。 白一堂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撩起袍子坐下,还把左脚翘到了右腿上,笑眯眯的对小乞丐道:“那十天流水席你们去吃了没?” 小乞丐捏着那粒碎银咬了咬,开心的点头道:“吃了,整个开封府的穷人都去吃了。” 他摸 分卷阅读740 着肚子满足的笑道:“那是小的这几年来吃得最好的十天,从中午开始,那两桌长案就不断的上大白馒头和白菜炖肉,我和我兄弟们都吃得肚儿滚圆。” 小乞丐最会察言观色,见白一堂高兴便知道他爱听这个,更加卖力的道:“附近十里八乡,凡能赶来的都拖家带口的带着碗来了,您是不知道那十天郑家堡有多热闹,据说这开封府方圆五十里的猪都叫他们包圆了,最后还是不够,幸亏有商家机灵,特意跑到别的县府收了猪赶来,这才让郑老爷的寿宴顺利结束。” 白一堂高兴的拍腿,“那郑家堡可不是亏死了?” “可不是,虽说郑家有规定,只能吃,不许带走,但看守的家丁就那么几个,人那么多哪里看得过来,大家都使劲儿的往身上藏呢。” 小乞丐羞涩的一笑,“我们小乞儿衣裳薄里头藏不住东西,我们就藏在裤裆里,裤腿里奉上几个布袋,趁着人不注意就往里藏大白馒头,走的时候装作吃得太饱腆着肚子,那些家丁根本发现不了。” 白一堂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道:“不错,不错,有前途。那你的大白馒头吃完了没?” 小乞丐压低了声音道:“没呢,我们给冰上了,这样的天不容易坏,起码够我们吃一个月的。我们年纪小,所以拿得少,有的人拿得更多呢。所以郑老爷这次办寿亏惨了,听说都吐血昏迷了呢。” 白一堂更开心了,知道敌人过得不好,他就安心了。 290.第290章 散播 白一堂又丢一粒银子给他,问道:“郑老爷吐血,郑家堡的寿宴散了,那这开封府还有江湖人吗?” 小乞丐激动的抱住银子,狠狠地点头,“有,还有好几拨人没走呢,贵人老爷要找他们吗?小的可以给您送信。” “他们都住哪儿?” “郑家堡,还有城里的客栈,城外的城隍庙和一些农家里也借住了一些,当时来的人太多了,开封府的客栈也住不下这许多人,不少人便住在郑家堡或城外。” 白一堂讥讽的一笑,他是老江湖了,这话不过是说的好听,真相不过是他们没钱住店,至少住不起城里的客栈。 江湖并不是侠气万丈,叫着大侠,行的却不一定是侠事,就是他,也不认为自己做的便是侠义之事,不过是对不对得起良心罢了。 白一堂解下钱袋,倒出一把碎银抛了抛,小乞丐的眼睛都直了,眼珠子随着银子上下起伏,见白一堂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便机灵的拍着胸脯道:“贵人老爷有事但请吩咐,小的即便是赴汤蹈火也为您完成。” “不用你赴汤蹈火,你只需帮我通知还在开封的江湖人,告诉他们一声白一堂在缘来客栈等着他们,想要兵书的只管来,迟了可就没有了。”白一堂把银子抛他怀里,浅笑道:“去吧,本贵人老爷在这儿等你回来。” 小乞丐接住大半的银块,有的则滚落在地,他立刻蹲到地上去捡,全都扒拉进怀里后对白一堂讨好恭敬的笑道:“贵人老爷放心,今日落日之前我一定把您的话都通知到每一个江湖人耳中。” 小乞丐抱着银子在路中间“嗷呜”的嚎了一声,附近的巷子街角立即奔出一群小乞丐,小的只有三四岁,大的有十三四岁,一群衣衫褴褛的小乞丐瞬间把那小乞丐围了起来,大家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 不到一刻钟便各自散开朝各个地方散开,而小乞丐怀里的银子也早不见了。便是才三四岁的那个都迈着小短腿磕磕巴巴的往一个地方跑去。 白一堂看着他们的身影有些恍惚,其实他曾经也是一个乞丐,不过他对此没有记忆便是了。 这一切都是师父告诉他的,师父说他见到他时,他便是在乞丐堆里,两岁的娃娃却还不会走路,因为饥饿,他的头特别大,四肢特别短小,他力气不足以支撑整个身体,所以两岁了还不会走路。 但他会爬,动作特别灵活。 分卷阅读741 师父说当时他不过是暂时在城隍庙里避雨,因为才从城里出来,身上的干粮还是热乎的,那场雨从早上下到中午,他把酒喝光后就忍不住掏出充作干粮的烧饼,当时他正趴在角落里努力扒着地上的爬虫往嘴里塞,收留他的老乞丐并不管他,只把碎菜叶子放进水里煮,想要给他做一顿午饭应付过去。 可他闻到了那香香的烧饼味,两岁的小乞丐还不会看人眼色,只有本能,本能让他从地上爬起来,蹭蹭蹭的爬到了师父脚边。 师父不止一次的跟他感叹过,说他从未看过这么一双清澈透亮和水润的眼睛,当时他心中巨震,等回过神来时便已经把孩子抱自己怀里,那烧饼也喂到孩子嘴边了。 师父每每提起此事都笑骂,“你小子一点还不害臊,我只是把烧饼递到你嘴边你便整个都抱过去,心安理得的窝在老子怀里啃烧饼,吃完了还不算,像只小狗一样围着我转悠,不断的在老子身上爬来爬去,不然老子也不会知道你根骨奇佳,还起了收你为徒的念头。” 凌天门历代只收一徒,只有他师父例外,收了三个徒弟,不是他想坏凌天门的规矩,而是因为他心软。那心比历代的祖师爷都柔软,所以才会买下师兄师姐,收下他。 白一堂看着那矮墩墩的小乞丐拐过街就不见了身影,目光却没收回来,把凌天门交出去是对是错,师父会不会被气得冒出来,后悔将凌天门交到他手上…… 这些他不是没考虑过,对于自己的决定他也不是没怀疑过,但,他就是厌烦了,如果说十年前他还有复仇之心,留在琼州上是为让武功更上一层楼好为回去报仇,重振凌天门,那十年后他的那些仇恨及满腔的雄心却都平复了。 他不想一生都在复仇和被复仇中,也不再把天下苍生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更不想让宝璐将这个重担接过去。 凌天门的精髓便是随心,意随心动,心如何想便如何做。他既然不再拘泥于过去,自然要随心。 白一堂缓缓吐出一口气,嘴角蘸着一抹冷笑,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便跟徒弟讨些银子出去游山玩水,舒缓舒缓心情吧。 河山如此秀丽,我的一生怎么只能拘泥于一事中呢? 白一堂自觉自己在思考人生大事,所以表现得很是冷酷高大,但侍卫们却不这么想,他们来回四五趟总算是把所有的箱子都搬完了,出来看见白一堂还翘着腿猥琐的坐着,吸引了附近一大票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他们立即感到不满。 明明他们才是英武不凡,年轻俊朗的才俊,那些雌性怎么只看得见那老男人,看不见他们? 不错,雌性,因为刚才一匹拉车经过的母马还在白一堂跟前顿了顿,车夫抽了一鞭子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侍卫们表示那微微的一顿绝对瞒不过他们敏锐的侦查能力。 绝对不能再让白一堂再坐在门口了,那会影响店家的生意的,这多不道德。 一个侍卫被推出来,他挪到白一堂身边道:“白大侠,箱子都搬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 白一堂一脸忧郁的摇头,轻声道:“你们去吧,我再坐会儿。” 侍卫忍不住道:“您坐在这儿会影响店家生意的。” 白一堂扫了一眼借着看他不断从客栈门口晃过来晃过去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点头道:“是有些影响,回头记得让店家给我们打折,因为我他们增加了多少生意啊。” 关键是他没钱了,刚才他最后剩下的钱都给小乞丐了,现在住店是暂欠着,根本没交钱。 押金也没有。 客栈掌柜也没跟他们要,因为这些人一看就不差钱,能少了住店的钱吗? 所以他特大方的送了好些下酒菜,有了下酒菜就得买酒喝呀。 白一堂道:“虽然我们很快就要有很多 分卷阅读742 钱了,但能省还是得省,回头这笔钱都要捐给百姓的,我们少花一点,百姓就能多得一点。” 看了眼侍卫们为了佐下酒菜点来的好酒,摇头道:“这酒一坛要二两,可以救饥荒中的百姓一百个人,你们这一坛酒喝下去就是一百条人命啊。” 正端了酒坛子要分酒的侍卫们已懵,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圆脸小侍卫瞪圆了眼睛道:“我不信,二两银子能救一百人?” 白一堂翘着腿,靠在椅子上道:“我这还是往少了说呢,现如今中等的白米要二十文一斤,二两银便是一百斤,人饿得快死时只需一捧米熬得软烂下肚,让肠胃里有了东西便能活过来。一日只需二两米就死不了,一斤能让他们活八天,八天后说不定他们就能走出荒地,或是得到了救济,可不救活了一个人?要是换成下等米,或是用米和糠混合,或是黑白面相混,那买的更多,可以救的人也更多。”白一堂瞥了他们一眼道:“如今咱吃住行用的都是卖书得来的钱,都是百姓的救命钱啊~~” 侍卫们喝不下了,纷纷看向掌柜。 本已听呆的掌柜立即回神,叫道:“客官们,这拍开封泥的酒咱店可不能退。” 侍卫长一思索便挥手道:“算了,这钱我来付。”想了想又道:“我们的房钱我也都包了。” 白一堂感叹的看他,“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 侍卫们都有些脸红,他们全都是御前侍卫,家境不说特别富贵,但也绝没有差的,从小便呼奴唤婢,还是头一次知道他们一坛二两的酒就能救一百个人的性命。 以前他们还因为白一堂的地位和职业瞧不起他,现在却隐隐有些羞愧起来。 一羞愧人就容易犯糊涂,圆脸小侍卫微红着眼眶看着白一堂道:“白大侠,既然这些钱对百姓如此重要,那我们还是不要动用为好,不如你的食宿我们也全都包了吧,卖书得的钱全都给百姓。” 白一堂不翘腿了,挺直了脊背端坐起来,看着小侍卫感叹道:“好人啊!” 侍卫长根本阻拦不及。 他们家是不缺钱,但他们缺呀! 每个月的月例只有那么多,出门在外要想不受委屈,钱就不能省,他们包自己的花销已经算大了,再包白一堂的,回到京城他们最起码要喝两个月的西北风! 圆脸小侍卫没成亲,没有他们的烦恼,他屁颠屁颠的跑到白一堂身边蹲下,仰头问道:“白大侠,你们凌天门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干的又是劫富济贫的活儿,那经历一定很传奇,你给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干的呗,比如你咱就知道那官是贪官?” 白一堂又靠回了椅子翘起了腿,道:“一看你就是没吃过苦,没经过事儿的,是不是贪官只问三种人便知道了。” “哪三种人?” 291.第291章 镇压 “一是百姓,今年交了多少夏税,秋税,劳役多少,其余的捐税又有哪些,问过后再拿出朝廷邸报一对便知这个地方的官吏贪不贪,有多贪。” “二是商人,除了百姓,商人的钱最好贪,商人的口风最好打听却也最难,权看你想付出什么代价。” “三是胥吏,上官是贪还是清廉再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人了。”白一堂意味深长的看着圆脸小侍卫道:“你觉得是吗?” “那要确定一个人是不是贪官太挺难的。”圆脸小侍卫蹙眉道:“白大侠,你的时间够用吗?” 白一堂冷笑,“乾元帝时或许会难,但先帝时有什么难度?贪官还不是一找一个准儿,只分贪酷之大小罢了。” 圆脸小侍卫红脸,其他侍卫也涨红了脸,偏偏反驳不得,谁都知道先帝对朝臣很是慈仁,因此地方上十个贪官有九个是贪的,剩下的一个不贪有可能还是因为没到任 分卷阅读743 上。 乾元帝是先帝的老爹,或许是因为身负国恨家仇,他励精图治,对臣下管理很严,吏治很清明,算得上是一位明君,其成就仅次于他的祖先开国皇帝。 白一堂很喜欢他,他师父便是在乾元帝时期开始接手掌门之位的,这导致他一连几年都没开张,只能苦逼的靠凌天门的那些供奉度日,要想喝酒了还得充当一下走商的角色,把这个地方的货物卖到另一个地方,好挣点酒钱。 只有遇到为富不仁的士绅他才会出手,不过因为乾元帝时期吏治不错,大部分情况下师父只要偷了证据丢到衙门就能解决,他也就顺些钱财丢给贫民,自己留下百分之十。 明明穷得连件袍子都买不起,偏还不肯多偷点,宁愿交给官府来办理。也是因此,他这个凌天门掌门存在感越来越低,可能连他都快忘了凌天门的规矩,所以才收了三个徒弟。 他在尘世间行走越久,心没变硬,反而越变越软,白一堂再次为他师父,为凌天门叹了一口气。 师公也真够倒霉的,收了个徒弟坏了凌天门的规矩,偏徒孙们还不省心,两个徒孙忘恩负义,到他就直接欺师灭祖了。 白一堂啧啧两声,在心里为师公默哀。 圆脸小侍卫却从羞愧中恢复过来了,问道:“所以张伯英张将军真的是贪官,你也是真的因为他是贪官才举报他的?” 白一堂把越拉越长的思绪拉回来,嘲讽的看着圆脸小侍卫道:“张伯英算得上是本朝建国以来最大的一个贪官了,你觉得他不该死?” 圆脸小侍卫忍不住激动道:“白大侠怎么就知道他是最大的贪官?张家百年望族,积蓄多并不奇怪,他再贪难道还有兰家那么贪?” 先帝时要有官员不贪才是奇迹,所以圆脸小侍卫倒没有就张伯英没贪做辩解,只是觉得白一堂把张伯英定为本朝最贪有失公允。 兰家前段时间抄家,禁卫军从兰家和各别院里抄出了许多金银。 金子被融成方砖那么大,银子则都是二十两一锭,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块,一车一车的往国库里拉,还有成车成车的绫罗绸缎,玉石古董等,那几天京城百姓最爱的便是守着兰家到皇宫的那段路,围观禁卫军押解骡车。 兰家抄家直抄了八天才完,圆脸小侍卫也去凑过热闹,兰家是巨贪,要知道他家原先不过是个开磨坊的。 白一堂却冷笑道:“兰家怎能跟张伯英相比?兰家所贪之物大多为商人和官吏的进献之物,除此外便是利用兰贵妃之便做生意,或贪污内库之物。可张伯英却能带着骑兵直接把边民充作鞑靼游军围剿,圈下数十万亩的田地,你说是张伯英厉害些,还是兰家厉害?” 圆脸小侍卫脸色一白,“张将军杀良冒功?” “除了我带人拉走的那些财物,张府剩下的也绝不比查抄兰家的少,你们档案中没记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查抄出来的东西出了张府又进了别人的口袋,”白一堂冷笑,“不过是换了个口袋,张伯英死了也没用。” 圆脸小侍卫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张伯英死时他还是幼儿呢,对这以前的事当然不知道。 不过他私底下崇敬过张伯英就是,因为他在众将领中算得上出色,多次打败进攻的鞑靼军队,在任期间每年都报上不少军功,而且都有人头数。 作为武官,他是崇拜张伯英的,觉得他因为一个偷盗的江湖人被砍头实在是太冤了,所以对白一堂的感官一直不太好。 可现在一想到那些人头中有一部分可能是大楚边民,圆脸小侍卫便脸色发白,他没怀疑白一堂的话,因为这几日的相处让他隐隐知道白一堂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一旁的侍卫长见了微微一叹,同情的把圆脸小侍卫拉起来,道:“走,跟我上去休息,一会儿肯定是大阵仗。” 再放他跟白一堂呆一块儿受的刺激只会越多。 分卷阅读744 他虽未见过张伯英,但也听说过他的事,家中长辈偶尔也会提起,因此他知道的更清楚些,张伯英此人的确很会打仗,也很有军事才华,但太过爱财,行事又狠辣。 也就先帝能忍,换做乾元帝,只怕整个张氏都得给张伯英陪葬,在这一点上他还真不能说白一堂做错了。 再看刺激完了人还一脸高兴的盯着圆脸小侍卫看的白一堂,侍卫长更心塞了。 他是看不起白一堂的,不过是个江湖人,还是个做偷儿的江湖人罢了,但…… 白一堂当然知道他们不喜欢他,当时在皇帝面前这个侍卫长应得好好的,出了宫门就一脸冷肃,别以为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他就看不出那张脸下的鄙夷。 白一堂少年成才,除了他师父谁敢给他脸色瞧? 再看被点出来的侍卫都跟他一个货色,虽然面上对他恭恭敬敬,但眼睛里的轻视连遮掩一下都不曾。 既然这样他就不跟秦信芳借人了,反正皇帝说了一切得听他,既然如此他便把他们当杂役使唤。 押车,探路,看守货物,甚至是一日三餐也都要他们负责,住宿时能进城镇就使唤他们跑腿买这个买哪个,不卖?打! 安营扎寨则要给他搭帐篷,烧烤及找水给他洗漱,甚至连脏衣服他都丢给他们洗。 弄坏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穿你们的。 侍卫们本就觉得保护一个江湖人丢脸,被要求做这么多事更是气得头顶都冒烟了。 但有什么办法? 单打独斗他们谁都打不过白一堂,群殴? 别闹了,难道他们还能堵住白一堂? 他们不是没试过,然而连人家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这位爷还特大气性的消失了,差点没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来。 皇帝派他们来保护白一堂,一是为保护,二则是为监视,三便是为了拉回凌天门的那些账册。 这三条,不管哪条缺了白一堂都办不成,把人给弄丢了,那和丢他们脑袋有什么区别? 侍卫们急哄哄的四处找他,最后还是三天过去这位爷捧着一只烧鸡坐在树杈上看他们忙活,那瞥过来的眼神轻蔑无比。 能够在张伯英的手下自有出入张府,甚至把东西悄无声息的丢进皇宫的贼是好抓的吗? 据说当年张伯英之所以能抓住白一堂是因为他师兄姐的出卖,现在他们上哪儿找那么一个可以把人引诱上当的人? 所以侍卫们只能捏着鼻子和白一堂道歉,像求爷爷告奶奶一般求他不要乱跑,好好的呆在队伍里让他们保护,他们以后绝对不敢再违抗他的命令,他让他们往东,他们绝对不往西。 所以进入开封府后,白一堂让他们把箱子全搬进房间他们就只得像杂役一样搬东西,他们可以生气,但就是不可以再露出轻蔑的眼神来,免得把这位爷再给惹急了。 侍卫长把圆脸小侍卫提溜上楼,以免双方出现争执,他意思意思留下俩人“保护”白一堂,其余人都上楼休息去了。 至于楼下的三人谁保护谁他就管不着了。 留下的两个侍卫见白一堂那么喜欢客栈的大门,便也转身进店搬来两张椅子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边,学着他翘着二郎腿赏街景。 一个侍卫还特体贴的道:“白大侠,要不让小二给我们端些酱肘子来?据说他们店的酱肘子还不错。”他顿了顿又道:“我请客,不用百姓的救命钱。” 白一堂高兴的点头,转头就冲客栈里吼了一声,“小二,来三盆酱肘子。” 分卷阅读745 “等等,”侍卫满头大汗的拦住他道:“这儿的酱肘子是按盆上的?” 白一堂鄙视他,“一个大男人连一盆酱肘子都吃不完?” 侍卫怒,他是这个意思吗? 一盆的酱肘子那得多少钱,你还一来就来三盆!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白一堂道:“放心,酱肘子是按斤算钱,一斤就六十文能有多贵?” 侍卫松了一口气,大方的挥手道:“来三盆就三盆,大家别跟我客气啊。” 小二应道:“客官,您是来大盆,还是中盆?” “既然都用盆盛着了,那当然是来大盆了。” 白一堂默默地把“中”这个字咽回去了,眼里闪过笑意,真是一群好骗的侍卫啊,他徒儿就从来不会这么傻白甜。 二两银子当然救不了一百人,因为有灾的地方白米不可能二十文一斤,只怕二百文都买不到。 而一盆酱肘子当然也不会便宜,因为它重啊!!! 等小二端了一张长条桌摆在他们面前,又进去端出一个大盆来时两个侍卫便张大了嘴巴,那叫着要请客的侍卫咽了一口口水问道:“这是三盆合做一盆了?” 因为三人坐在门口而郁闷的掌柜一扫之前的郁气,仰着下巴道:“当然不是,我们店可是童叟无欺的,说是大盆便是大盆。” “没错!”小二笑出一口的牙,灿烂的道:“客官放心,我们的盆绝对够大。” 侍卫胸中一口老血差点吐出,但又不能改口说不要了,只能默默的看着小二把三大盆的酱肘子捧出来。 292.第292章 震慑 秦承宇看到恭手站在顾景云身后的莫忘时,纵是已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技能此时也不由微微色变。 看着眉目含笑,面色淡然的顾景云,秦承宇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事已至此,再阻拦顾景云用莫忘等人便是结仇了。 他双手交握放在袖子里,看着顾景云微笑道:“恭喜表弟觅回忠仆,有莫忘等人相助,想必如虎添翼。” 顾景云浅笑,“谢三表哥吉言,有他们相帮,处理起事情来的确更得心应手。” 莫忘曾是主管汝宁产业的二管事,当时他快要从大管事手上接过汝宁的整个担子,所以要论对汝宁产业的了解,谁也比不上他。 既然莫忘已到了顾景云身边,那他收拢旧仆便只是时间问题了,要是以前秦承宇不介意再卖他一个人情,帮他将散落在各地的旧仆召回。 但阻拦莫忘等人见顾景云是他与族老们定的计,下的令,此时改弦易辙讨不好顾景云,反而会寒其他族亲的心,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去斗。 顾景云能收回来多少旧仆,能用多少旧人是他的本事,而族亲们能从顾景云的手上接过多少产业来打理同样是他们的本事。 顾景云和秦承宇站在院门口聊天时,黎宝璐刚被紫萝披上一件雪白的银狐轻裘披风,今天天气特别的冷,天色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 披风是江氏送来的,本是给她孙女做的,但她见黎宝璐行李单薄,便送来了好几件御寒的披风和小袄衣裙。 虽然黎宝璐大冬天的穿着单衣也不会太冷,但人家不知道啊,而且顾景云来者不拒,不论谁送宝璐东西他都收下,从不推辞。 “以后他们占我们便宜的机会多着呢,你不收他们心还不安呢。”所以黎宝璐来秦家村才住了三天便添置了衣服首饰若干。 见紫萝把披风给她披上还一脸担忧她会冷着的模样,她便把“不用穿”这三个字默默地咽 分卷阅读746 回去。 算了,还是披着吧,总不好告诉大家她有内功护体不怕冷吧?到时候没吓死她们倒把她当神经病来看了。 今日有两家姻亲会上门拜访,他们都是冲着顾景云来的,所以秦承宇才一早过来找他,看见黎宝璐一身要外出的模样便微微一笑,慈和的笑道:“表弟妹这是要出门?不如让你侄孙女们带你,我们家在伏虎山上有座别院,里面有热汤,你们可以去那里玩玩。” 黎宝璐大方的一笑,“正要和三表兄说呢,我们这次来汝宁还带了朋友来,他们住在客栈里,我们总不好把客人丢在客栈里不管不问,正好我想进城添置些东西,所以想让府上给我备辆马车,二林就给清和使唤。” “既然有客人就该请他们来家里才是,都到了汝宁怎么还能让客人住客栈?”秦承宇恨不得立时去客栈中请人。 他的态度并不作伪,真要让人知道他把顾景云的朋友丢在汝宁城中住客栈,秦氏的名声虽不会受太大的影响,但肯定会给听过的人留下不会待客,瞧不起人的印象。 秦氏百年望族,名声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他们家在汝宁势大,但不论是官府还是百姓对他们的感官都很好,为什么? 因为他们谨小慎微,从不把自己放在权富和诗书世家的位置上,而是定位为耕读之家。 读书重要,但耕种重要,粮食方为民之本,只要有田有地,有人,有书,秦家的传承就断不了。 所以为了能够在这片土地上长久的繁衍生息,秦氏很注重自己的名声,族中不是没有坏人,也不是没与外人起过冲突,但除非他们占理,不然秦氏不会贸然插手官府的判决,若无官府判决,而他们这边又不占理,秦氏还会亲自动手惩戒和清理门户。 当然,有秦氏在别人想要欺负秦氏族人也要看他们允不允许。 当时他去客栈里请顾景云,一去便被请到包厢,那客栈里倒有不少人站岗,一看就是会把式的,见顾景云夫妇出门只带一个下人,而赵宁还是他们的徒弟后他便以为那些人是他们雇的镖师。 毕竟从京城到汝宁路途遥远,九叔刚平反,人手不足,请镖师是最好的途径。 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是顾景云的朋友,也不知是什么身份。 “三表哥别急,我这两位朋友性子散漫,并不爱受约束,就是请了他们也不会来的。他们乐得逍遥自在,便让他们在城里住着吧。”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住到城里的别院去,二房在城里有两处别院,一直有下人打理,他们住到那儿既方便又自在,”秦承宇笑道:“放心,我们这些小老头不去打扰你们这些年轻人。” 顾景云微微一笑道:“让宝璐先问过他们吧,他们皆是江湖人,说不定就爱住客栈呢。” 秦承宇讶异,显然没想到顾景云会与江湖人来往,还以为是士绅呢。 不过秦承宇并未瞧不起他们,江湖人虽粗陋,但总有可取之处,以顾景云的眼光对方又怎会是普通的江湖人? 对顾景云和黎宝璐,秦承宇在面上从未错过,因此只是黎宝璐单人出行他便安排了专人专车,还有随行的粗使婆子,二三等的丫头及随从,当然,作为贴身伺候的紫萝和紫衫也要带上。 她一个人出趟门,后面要跟着十四个人,四匹马和两辆骡车,加上她坐的马车共三辆浩浩荡荡的往汝宁城去了。 黎宝璐也只囧了一下便接受了他的安排,她赶时间,何必在这种微末小事上浪费时间? 袁善亭和苏安简想要从黎宝璐这里撬出白一堂的消息,所以死活不肯走,这几天顾景云和黎宝璐没空,他们就自己把汝宁城逛了一遍,每日悠哉的听说书喝茶,日子轻松不已。 黎宝璐到客栈时他们并不在家,掌柜的迎出门来,躬身笑道:“太太回来了,快里面请。赵公子去清风书院了,袁大侠和苏大侠就在隔壁茶馆,要 分卷阅读747 不要小的去帮您把人叫回来?” 掌柜的自从秦承宇亲自来接人后对他们的客气度就直线上升,他们可是汝宁秦氏的亲戚,是秦阁老的外甥! 黎宝璐摇头道:“不必,让他们自己玩吧。” 顿了顿又问,“最近可有人来客栈找我们?” “这个倒没有,”掌柜的想了想凑上来低声道:“不过店里的伙计说有人偷偷与他打听过公子和太太,听说公子和太太被接到秦家村后就没再出现了。” “那就劳烦掌柜的帮忙传出风声,就说我回来了,这几日白天都会来县城,晚上才回秦家村。” 掌柜的虽不知黎宝璐为何要这样做,但依然高兴的照办了。 跟着黎宝璐进客栈的秦家仆人都有些懵,其中不乏被塞进来监视黎宝璐的,但以他们的小脑瓜子也想不出来黎宝璐为什么要这么做。 紫萝和紫衫昨天晚上被顾景云那么一吓,今天都不太敢打听消息,只能紧闭嘴巴跟着黎宝璐身后伺候,完全没跟粗使仆妇中与她们使眼色的人对上。 一个婆子忍不住,正好看见小二端了茶点上来便主动迎上去接过,一边转身给黎宝璐上茶上点心,一边笑着问道:“表太太可是要找什么人,既要找人该让家里帮忙才是,随便让个掌柜放出话去,表太太找的人未必就听到传话,到时耽误了表太太的事儿就不好了。” 黎宝璐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她,又瞥了紫萝一眼。 紫萝面色涨红,“啪”的一巴掌就打在婆子脸上,训斥道:“没规矩的东西,表太太跟前也有你说话的份儿?谁许你接的茶盘?” 婆子脸色涨红,却不敢反驳,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知错,都是奴婢得意忘形,一时忘了规矩。” 说着便“啪啪啪”的自打嘴巴。 秦氏的规矩一向严,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她也是看黎宝璐来秦家却连个丫头都不带,从心里看轻她,加之又急着立功,这才冒失的上前打听消息,谁知道这位表太太不言不语的,却能把住紫萝? 紫萝也不想动手,然而这婆子不知,她却是知道顾景云有多喜爱这位表太太,大太太因此特别看着她,一再下令不准怠慢了她,须得尽心伺候。 所以这巴掌是必须打的! 黎宝璐看她打了自己十来掌,这才淡淡的道:“行了,退下吧。” 婆子胆战心惊的起身,“是。” “啧啧啧,”袁善亭摇着扇子倚在楼梯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黎宝璐,“顾太太好大的排场啊。” 看到相携而来的外男,不仅紫萝紫衫色变,四个粗等婆子和下等丫头也都变了脸色,四个随从更是跑出来挡在他们身边,紧张的看着他们。 摇着扇子的袁善亭愕然,瞪大了眼睛看如临大敌的众人。 黎宝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起身让到一边道:“袁大侠,苏大侠请上座,我这些下人没见过世面,所以紧张过度了。” 苏安简淡定的越过袁善亭走到黎宝璐桌边坐下,只怕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官宦人家规矩大,女子不能单独见外男吧? 袁善亭这才想到黎宝璐的另一层身份,兴味的摇着扇子在她的对面坐下,还冲一群下人得意的扬了一下下巴。 293.第293章 能力 黎宝璐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只留了紫萝和紫衫在身边伺候。 大家面面相觑了一下才躬身退下。 袁善亭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她身后的紫萝和紫衫,道:“顾太太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躲一辈子呢。” b 分卷阅读748 r “袁大侠误会了,我们去秦家村的确是有要事要办,并不是为了躲你们。” “那你决定告诉我们你师父的下落了吗?”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师父呢?” “如今江湖上谁不好奇白大侠的行踪?便是武当华山等大门大派都暗中关注,毕竟白大侠被赦免,那凌天门是重出江湖,还是后继有人?” “我师父虽被流放十八年,但师伯和师姑却一直在江湖上游走,谈何重出江湖?” 苏安简讥笑,“白大侠乃凌天门掌门,马一鸿和苗菁菁不仅改了姓氏,还出卖掌门师弟,你觉得他们能代表凌天门?” 袁善亭摇着扇子笑道:“顾太太还不知道吧,你那师伯师姑这些年来一直过得不太好,白大侠在江湖上的朋友不少,各大门派对此等欺师灭祖之人也不能容忍,所以你知道的。” 所以马一鸿和苗菁菁才想杀了白一堂,从他手上拿到凌天门的掌门信物,挖出凌天门的秘密好重塑威望。 江湖,只要他们有本事,即便他们心思毒辣也会得到认可的。关键是得拿到凌天门的掌门信物。 袁善亭对兵书不感兴趣,但对凌天门的秘密府库和宝藏却很感兴趣,江湖上的那些大门大派不出面,其实也在暗中关注此事,相信他们也很感兴趣。 而作为问缘阁堂主,袁善亭在此事上更具有优势,哪怕最后问缘阁分不到宝藏,只要能拿到白一堂的消息,光卖消息就能赚不少钱。 不过他还想把生意做到官场中去,因此轻易不想消耗这次救命之恩,他只能打友情牌,并试图说服黎宝璐,“顾太太,尊师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凌天门传承已久,在江湖上算得上一等门派,与各大门派皆有交情,与其躲着,不如现身,主动联系各大门派,到时众侠士可召开英雄联盟替他讨伐马一鸿苗菁菁,还他一个公道。” “我问缘阁在各个地方皆有分堂,白大侠若担心现身后被扰,不如由我问缘阁代劳,到时约个时间地点大家一聚如何?”袁善亭特真诚的看着黎宝璐道:“顾太太放心,我问缘阁收费虽高,却一直钦佩白大侠的为人,所以这次我问缘阁不会与你们收钱。凌天门掌门历代行善,救济苍生无数,白大侠及其师一直是我们阁主敬仰之人。” 黎宝璐冷笑,“袁大侠不用诓我,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师父在哪儿的。不过你要是以恩情要挟,我即便不想说也不得不告诉你。” 刚要露出钦佩之色的袁善亭:…… 女侠,作为白大侠的徒儿你不应该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吗? 这样为了还恩情就出卖师父真的好吗? 苏安简也一脸木然的看着黎宝璐,觉得她既然能识破袁善亭的巧言令色,那就不应该这么蠢笨,把自己的龌蹉心思露出来,所以结论是,她也有阴谋! 袁善亭也觉得黎宝璐肯定有阴谋,他更不想拿恩情换消息了,但心很痒怎么办,他是真的想知道是不是他应下来了她就真的会出卖她师父。 好想知道,真的是太想知道了。 作为问缘阁的堂主,他追求的就是解疑,可是现在竟然要憋着问不出,拿不到答案,袁善亭感觉自己要憋死了。 忍了忍,袁善亭还是忍不住问道:“黎女侠,若我真的答应下来你真的会把尊师的下落告诉我们?” 黎宝璐对他们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怎么理解这个笑容就看他们的悟性了。 袁善亭:…… “太太,”小二疾步上来,“外来来了五个人,说是您家以前的旧仆,现想求见太太。” 黎宝璐脸上的笑容更盛,总算是来了! 与其受制于秦氏,不如把嫡支以前 分卷阅读749 的旧仆用起来,他们有经验,有能力,会重新找上门来的不是境遇不好就是实实在在的忠仆,或者两者兼备。 签了卖身契,的确要比用秦氏的人要好很多。 黎宝璐请袁善亭和苏安简暂且自己喝酒聊天,她去接见“旧仆”去了。 黎宝璐行事并不避着跟来的秦家仆妇,所以都知道黎宝璐这次进城是要干什么了。 但没人敢说什么,他们还得尽心伺候黎宝璐和招待前来投奔的人。 问过他们的名字,曾经的职位,这些年的经历及重新卖身后的打算,黎宝璐便在一个本子上做好标注,道:“明日你们再来一趟,我会请个人牙子来立契,等办好了再统一安排。” 五人跪在地上感激的磕头,“谢太太大恩大德。” 黎宝璐起身将人扶起来,叹道:“把你们重新召回秦府,也是全了你们和舅舅的主仆情。” 五人都低着头抹泪,当奴才的日子不好过,但当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他们从小便是世仆,会端茶送水,研墨铺纸,也会记事算账,打理店铺,应酬商家,甚至能与官员周旋,出谋划策,就唯独不会种地。 而没有本钱,又有一家子要养,他们很难有所成就。 关键是他们已经习惯听令行事,主人家的事都能果决的办好,但到了自个家的事却总因各种原因办不成。 他们的日子虽然不会很难过,但跟以前的生活相比却差很多。 当良民自然好,这意味着除了犯事被官府拘拿,理论上无人能决他们生死。 可他们在嫡支干活生命危险也不高呀,嫡支从不杀奴,奴仆犯了事,要不打几个板子,最惨的就是打了板子后送到官府判刑或是重新发卖出去。 但只要他们谨言慎行,日子平平安安的像以前一样富足根本没问题。 所以一得知老爷平反,表公子和表太太回乡打理老爷的产业,他们就跑来投奔了。 本来他们是想直接去秦家村的,结果他们连村口都不去,五人没办法,只能蹲在客栈附近或秦家村的主路口上等。 黎宝璐恩威并施的把五人安抚住后便柔声道:“官府已将舅舅的产业都还回来了,所缺奴仆甚众,我知道还有许多人想要回来,只是我们时间有限,不会在汝宁呆太久。舅舅怜惜你们,不忍你们投奔无路,所以夫君决定这三天都用来收拢旧人,若有心,能力不差且忠心耿耿我们都会用,但三天后还缺的位置我们便会从秦氏族中选人,或是再从外面买,到时候再来的人就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考核了。你们若还有认识的故旧便通知一下,他们若有意便在这三天之内来一趟吧。” 五人心中大喜,这是主家给他们开后门呢,意味着头三天来投奔的人只要不是太差都会留下。 五人立即跪下磕头告辞,去通知自己认识的人了。 五人走后没多久便陆续有人来投奔,而下午时达到一个高潮,几群人呼啦啦的朝客栈奔来,到客栈时便有序的排队,一进门便跪下磕头回禀自己的名字,曾在秦府的任职,擅长什么,这几年都在干什么,回秦府后想要干什么活儿。 紫萝和紫衫也都识字,黎宝璐便拿了两沓白纸让她们记录,又从人群中选了五个识字,且字还不错的,同样摆了桌子让他们统计。这样一来客栈便排了七队,来了多少人都很快登记在册。 黎宝璐便坐在另一边,将做好记录的人招到眼前细问一些事儿,并大致透露了一些他们今后的工作生活安排。 惶惶不安的旧仆们心中渐安,回答问题时也越来越进退有度。 袁善亭和苏安简便坐在二楼往下看,一开始他们还有些无聊,但现在满心只剩下钦叹。 分卷阅读750 就是一向冷脸的苏安简都忍不住道:“难怪世家可传承百年,甚至千年,普通百姓中百人都难有一人识字,可你看下面前来投奔的奴仆,十人中竟有六人认得字,这其中还包括那些女仆。” “这位白大侠的徒弟也不简单,”袁善亭道:“那天看她的轻功显然已得白大侠真传,她这个年纪便是在大门大派中都非常出挑,谁练功不是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都省出来?可看她今日所为,显然她要学的东西还不少,竟能把功夫也练得这么好。” 黎宝璐的年纪太小了,想要镇住一干奴仆本来就难,偏她还敢用埋在身边的探子和刚来投奔的旧仆,要紧的是大家还都听她的。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袁善亭自认手段高明了,但当年他刚接手新堂口时也没少跟属下暗斗。 光收服他们就费了好大劲儿。 黎宝璐这么优秀,他更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出卖自己的师父了。 袁善亭不住的拿眼去瞧苏安简。 苏安简就道:“别看我,当时是你一力主张回去的,我不过是搭把手罢了,就是我不出手,有你和你那些属下在也能救下他们,与其说这救命之恩是我们俩的,不如说是你一人的,你要想问就问吧。” 苏安简顿了顿道:“不问我怕你憋死。” 作为好友,苏安简自然知道袁善亭之所以跑到问缘阁效命,与其说他是爱钱,不如说他享受追疑和收集信息的过程。 所以在这事上他不拦他。 袁善亭纠结了一晚上,最后在第二天黎宝璐再次来客栈时还是忍不住问了,“黎女侠,你告诉我你师父的下落吧,就当是还我的救命之恩了。” 294.第294章 出卖 黎宝璐端起茶杯看向苏安简,苏安简淡然的道:“我这边由袁兄做主。” 意思是算还俩人的恩情。 黎宝璐这才抿了一口茶,点了点茶杯道:“袁大侠出自问缘阁,那便应该知道我凌天门是在蜀中吧?” “不错,不过蜀中也很大,真正的凌天门在哪儿却无人得知,据闻马一鸿和苗菁菁都没进过凌天门,只有掌门和下一任掌门人才能进去。” “不错,我凌天门向来随心自在,教徒在哪里教不行?并不拘泥于门内,所以我师伯和师姑还真不知凌天门的地址,”黎宝璐话锋一转道:“我师父从琼州离开前只给了我一封报平安的信,所以我还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过不管他去哪儿,他一定会回凌天门。” 袁善亭一震,瞪大了眼睛看黎宝璐,“你要告诉我凌天门的地址?” 黎宝璐点头,“你们要想找我师父,去那里蹲着就行,少则半年,迟则一年,他一定会出现。” 袁善亭哑然,和苏安简相视一眼,她还真敢出卖师父啊,而且连师门都出卖了。 凌天门的宗派地址要是真不重要,前任掌门会一直不告诉马一鸿和苗菁菁? 黎宝璐却很轻松的一挥手,让人捧来一套笔墨纸砚,先在纸上留了一行地址,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一幅画,她将纸递给袁善亭,笑道:“记下来就烧掉吧,免得有人赶在了你们前面。” 袁善亭满心复杂,看着一脸轻松的黎宝璐道:“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你就,就一点儿也不愧疚?” “我师父又不会怪我,他也不会因此损失什么,我何须愧疚?” 袁善亭看看黎宝璐,再看向手上的直时便有些怀疑,这真是凌天门的地址? 黎宝璐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眯眯的道:“放心,这就是我师父提过的凌天门地址,我黎宝璐绝不骗人。” 说罢她便起身行礼道:“虽说我 分卷阅读751 们两方恩情已了,但我们依然念着两位的救命之情,以后但有所请,只要我和夫君能做到的绝不推诿。” 袁善亭和苏安简心里好受了不少。 “两位先忙,我先下去见客了。” 下面又聚集了不少前来投奔的人。 昨天晚上回去后秦氏族人都知道黎宝璐进城是干什么的了,但谁也不敢拦。 而他们能在秦家村里拦着人去投奔,却不可能在汝宁城中拦人。 倒不是做不到,而是不会做。他们自己在族里怎么闹腾是自己的事,闹到外面就丢脸了。 所以今日不仅汝宁城及附近的人跑来客栈登记入册,就是秦家村里见不到顾景云的人都偷偷跑进城来见黎宝璐。 只要能被记上名就能起用,不说前程,便是可以吃饱穿暖,不会太过苦累这一条就足以让乳母心动了。 黎宝璐点的那五个人一直和紫萝紫衫一起登记入册,因为人太多,她又临时增加了两个,而她的工作量也增加了,毕竟要每一个都见到了解到,要不是她记忆力不错,这么多人肯定混。 黎宝璐这里忙,与他们隔了两三天路程的白一堂更忙。 昨日他让小乞儿们满开封府的传话,不到两个时辰,还留在开封府内的江湖人士都知道白一堂来开封了。 而留在开封府外的江湖人士也很快收到了消息,他的到来犹如一滴热油落进了水里,噼里啪啦的响,将一锅水都炸开了。 但这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白一堂在这种情况下大摇大摆的进入开封府,说没阴谋是个人都不相信。 大家都私底下抱怨,你要来早来几天呀,趁着寿宴时出现多好,现在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你才冒出来。 而现如今留在开封府内的根本没多少好手,只怕压不住白一堂。虽然不太想让更多人参与分赃,但考虑到白一堂的轻功,他们还是忍痛给刚离开的亲朋好友们传信,快回来吧,先别回去了,白一堂出现了,打土豪,分金银兵书啦! 最惨的莫过于郑堡主,费尽心机的办了场寿宴,费了钱财,得罪了不少人,目的还没达到。 白一堂要是一直不出现,郑堡主也就吐那口血,现在他却高调的冒出来了,刚刚好转的郑堡主又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他尖厉的拽着郑大道:“去,给马大侠和苗女侠传信,让他们来,让他们来!白一堂,白一堂,你不得好死!!!” 说罢又喷出一口血,彻底晕死过去,郑家立即陷入一阵忙乱之中,郑大和郑二守着郑老爷痛哭。 他们觉得白一堂就是故意气他们父亲的,心中也不由怨恨起来。 他们并没有得罪白一堂,是白一堂先来惹他们的,不仅偷了他们家金银,还偷走了父亲的姨娘,害得父亲不举,不然父亲也不会那么执着的要把他引出来,这次又是因为他才吐血的。 郑大和郑二眼里闪过阴霾,一边给马一鸿和苗菁菁传信,一边去召集他们父亲培养的打手。 他们郑家算不上正经的江湖门派,但也不是普通的地主老爷,郑家堡处于两者之间,或许他们家学的功夫不怎么样,但人多呀,他们就不信揍不死白一堂。 俩孝顺儿子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城内找白一堂算账。 第二天郑大和郑二带着人赶到缘来客栈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带着各类武器,或富贵或落魄的江湖人士正用力往里挤,后面来的看见前面黑压压的人头,干脆另劈蹊径跳上二楼的窗户,想从那里钻进去,结果人才跳上窗台,身子一矮便要往里钻时便被人一掌击出,好在那人并无伤人之心,被打飞的人在空中翻了两个跟斗落下,不稳的往后推了两步。 不偏不倚,刚好挡在郑大等人面前。 分卷阅读752 那人大怒,跳起来指着窗口大骂:“客栈又不是你家的,凭啥不让爷进去?” 负责看守这个窗口的圆脸小侍卫探出头来,板着脸道:“白大侠说了,要进客栈得排队,还得交一两的门票费。要想进门准备好碎银吧。” 说罢把脑袋缩回去。 众侠士惊呆了,白一堂这是穷疯了吧,竟然连进客栈都要收门票钱,以为是戏园子吗? 他不是凌天门掌门,不是白衣飞侠吗? 没有钱去偷啊啊啊啊。 “里面真是白一堂?别是假的吧?” “谁那么蠢现在会假冒白一堂,嫌死的不够早吗?” 花了大笔钱挤到二楼,占据一个包厢的侠士耳尖听到了楼下的议论,他从窗口那里伸出头来喊道:“不是假的,是真的!白一堂投靠朝廷了,现在看守窗口的是御前侍卫!” 挤过来的江湖人们尽皆哗然,纷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投靠朝廷? 白一堂不是专偷贪官污吏吗?他怎么能投靠朝廷?他要是投靠了朝廷那凌天门还是凌天门吗? 本来还有些犹豫怀疑的侠士们瞬间疯狂了,纷纷往里挤,不为利益,只是看看热闹也值啊! 白一堂站在三楼走廊往下看,见二楼和一楼大堂里都挤满了人,门口放着的一口大箱子已经丢满了银子,脸上的笑容展开大大的笑容。 他转身进屋,屋里的七人看到他进来尽皆打了一个寒颤,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但他们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外,全身上下全都动弹不得。 侍卫长看到白一堂便起身,躬身立到一边道:“白大侠,您看他们如何处置?是当场杀鸡儆猴还是交由官府处理?” 白一堂鄙视的扫了他一眼,“整日打打杀杀的多野蛮?世界和平才是大趋势。至于交由官府处理,”他嗤了一声,讥笑道:“本大侠是江湖人,干嘛要官府处理?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被点住穴道的七人恨不得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他们也很爱好和平,就不要玩打打杀杀那么危险的事了。 他们江湖中事向来江湖中了,怎么能让官府插手呢? 七人看向白一堂的目光都闪着晶莹的泪光,白大侠不愧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侠士,就是仗义啊。 侍卫长知道白一堂不好惹,同情的扫了眼七个自以为解脱的贼,点头道:“所以白大侠的意思是……” 白一堂嘴角的笑容一冷,冷冷的道:“我的意思自然是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来,敢偷到我头上来,这是不把我凌天门放在眼里!所以,”白一堂寒声道:“我要卸了他们一条胳膊,还要当着外面众侠士的面废了他们!” 七人脸上瞬间惨白,恐惧的看着白一堂。 白一堂冷冷一笑,拖了张椅子坐到他们对面,翘着腿教训他们道:“全江湖都知道本大侠是偷儿,就是那号称神偷的魏一飞都不敢在爷面前放肆,你们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胆子倒大,竟然偷到爷这里来。” “哼哼,”白一堂冷笑道:“虽然我不杀你们,但要将你们逐出整个江湖,在此之前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 屋内一片安静,白一堂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侍卫长,真是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上前去解穴,这么蠢是怎么混到四品侍卫的? 侍卫长本来正端正的站着,瞥到白一堂的目光后浑身一僵,片刻后若无其事的上前解开他们的穴道。 七人一得自由立即跪到地上痛哭流涕,“前辈,晚辈等有眼无珠,您饶了我们吧,可千万不能废了我们的武功啊……” 295.第295章 赚钱 分卷阅读753 砍了手,又当着这么多江湖人的面废掉武功,他们以后肯定会生不如死的。 七人大男人跪在地上伤心的抹泪,“晚辈等只是好奇前辈到底带了啥好东西来,并不是真的要偷,求您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们习武不易,寒来暑往二十多年,好容易才闯荡出一片天地,求前辈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他们没见过白一堂,只是白一堂声名赫赫,他们出来闯江湖时白一堂都被流放十来年了。 听得越多他们就越瞧不起白一堂,觉得他名不副实,不然他要真这么厉害,怎么就让朝廷关在琼州十八年? 所以郑家堡开寿宴时他们跑来凑热闹了,而寿宴散时他们并没有立刻就走,昨天听说白一堂到了开封,住进了缘来客栈,还带了好几车的箱子,也不知装的什么,总之重量不轻,而且那些搬动的护卫小心翼翼,生怕摔坏了里面的东西。 他们出来闯荡江湖已有五六年,早有了根基,在江湖上有些许威望,自认功夫不错,所以他们才来夜探客栈。 谁知道他们刚找着白一堂住的房间,堪堪从屋顶落到地面就觉眼前一阵风过,一道风影飞速在他们之间绕了一圈,然后就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了。 等到风影在他们眼前落下,他们才看清是个白衣青年,其模样像极了江湖人所描述的白一堂。 白衣青年当着他们的面打了一个哈欠,走到他们身后轻轻一拍,他们就啥都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时便继续做一具只有眼珠子能动的雕塑。 他们根本没时间感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满心只剩下恐惧,对白一堂实力的恐惧。 那一刻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江湖上有那么多白一堂的传说,为什么郑家堡要费尽心机的请这么多江湖人来一起声讨白一堂,因为他,太强了! 他们不想被废,这几年他们在江湖上闯荡结的仇可不少,因为他们有实力,七人又一直是一起行动的,所以能复仇的很少。 可他们要是被废,没了保护自己的武功,他们的仇家肯定会疯狂的报复他们,只怕到最后连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儿都保不住。 这样的事在江湖上并不少见。 所以七人是打心底里恐惧白一堂,直觉一股寒气从膝盖流进丹田,又从丹田上涌到心肺,寒得彻骨。 他们无比后悔昨天的轻敌和决定,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七个汉子哭得眼泪鼻涕横流,侍卫长嫌弃的转过头去,你们倒是硬气一些啊,就跪在他脚边,胆气一提就暴起揍他,要不要这么怂? 七个大男人也不想这样,但昨天晚上白一堂那缥缈无踪的轻功太过震撼,他们不觉得他们逃得出白一堂的魔掌。他们能屈能伸,只要能保住自个和家人的性命,就算做孙子他们也认了。 不错,他们就是这么的识时务。 白一堂翘着腿见他们哭得差不多了才道:“江湖事江湖了,想要我网开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白一堂顿住不说,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七人立即道:“前辈但有差遣。” 白一堂瞥着他们道:“我差遣你们干什么,我现手底下就有一群好用的侍卫呢。” 七人一噎,心惊胆颤的问,“那前辈的意思是……” “想要我揭过此事那就拿钱来赎,”白一堂挥手道:“爷现在缺钱。” 侍卫长满脸复杂的看着白一堂。 等到七人战战兢兢的跟着白一堂从房间里出来时,白一堂手上已经拿了七张欠条,他把欠条塞怀里,仰着下巴对他们道:“你们喜欢兵书?” 七人立即摇头。 分卷阅读754 “那你们来偷兵书干啥?”白一堂恨铁不成钢的拍着他们的脑袋道:“明明都不聪明还不多读点书,这不是耽误后代吗?难道你们就不想让自己的儿孙为国争光,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封侯拜相?” 感受到白一堂语重心长的七人:…… 侍卫长轻咳一声,瞥了七人一眼道:“白大侠的意思是,你们要想用这些兵书教育家中子弟排兵布阵大可不必前来偷盗,只要钱够白大侠就卖你们。” “我这些兵书可全都是从张家搜刮来的,他们家几百年的积累,外面可没有,看在我们昨天晚上的缘分上我给你们算便宜一些,说吧,你们要几套?” 在白一堂的迫视下,七人胆战心惊的问道:“一套多少钱?” 白一堂横了他们一眼道:“这是你们子孙后代的前程,是用钱可以衡量的吗?要知道这些兵书可都是张家几百年的积累,是可以传承的。知道啥是传承吗?传承就是吧啦吧啦。” 七人头有点晕,侍卫长面无表情的从屋里捧出一杯茶来给他,白一堂接过一饮而尽,到最后挥手下结论道:“所以这价钱你们自己决定吧,你们觉得它值多少就给多少。” 七人相视一眼,最后有一人咬咬牙,小心翼翼的报了一个数字后道:“白大侠,这套书自然不止这点钱,但我家资产有限,赔款后最多只能拿出这么多现银了。” “其实我并要求一定要现银,用其他东西抵也行。” 七人侍卫长:…… 侍卫长是官四代,耳濡目染下是知道先帝时的吏治有多混乱的,贪官横行,各种敛财手段层出不穷,他自以为见识的已经够多了。 但现在看着白一堂努力的扒拉钱财,他才知道他以前的见识还是太浅,这世上扒钱的手段太多了。 若这世上共有十种敛财的法子,而贪官们手上只有六种,那白一堂便能找到十一种。 为了敛财,此人无所不用其极。 进客栈的侠士全部要交一两门票前,自备零钱,客栈不提供找零服务,门口就放着个大箱子,进来的人往里扔钱,不得少于一两,多不退,少要补。装满了箱子就由侍卫把钱抬到后面。 进客栈后里面的茶水点心全部要自费,这人昨天拉着满脸苦色的掌柜在客栈门口谈生意,言道只要他能拉进来超过一百个客人,那么当天所有的酒水收入必须分他两成。 昨天他看到白一堂为了逼迫掌柜生生掰碎了一张椅子的扶手,当时掌柜满脸苦色,都快要哭出来了。 可再看今天掌柜的脸色,咦?掌柜去哪儿了? 侍卫长目光快速在场中一扫,很快就看到被人挤在角落里的掌柜,他正痛并快乐的对一个伙计大吼,“快去找马三,让他找人来帮忙,把后院的门打开,摆上桌子,请客人们移步到那里去,外头还有一大群人没进来呢。” 明明是大冷的冬天,大家却都挤出了汗。 一大早的,大家肯定没吃早饭,吃了也能再吃一点,厨房的食材肯定不够,或许他可以外包给其他饭馆和小摊…… 掌柜在心里打着算盘,虽然被挤着难受,但脸上的笑容依然压也压不住。 侍卫长默默地收回视线,白一堂太会赚钱了,这人昨天掏了钱袋交给那些回来交差的乞儿,让他们去郊区大量收购蔬菜及生猪,还让他们去买劣质的白酒,茶叶等,就等着今天客栈食物不足时卖给客栈。 白一堂不去做生意实在是太可惜了。 白一堂卖出七套书,手上又多了七张欠条,这才心满意足的塞怀里,踱步到三楼的栏杆处往下看,嘴角一勾道:“是不是觉得本大侠很会赚钱?” 侍卫长轻咳一声提醒道:“欠条上的钱要是收不回来怎么办?” b 分卷阅读755 r “你觉得他们七个敢赖账?” 侍卫长垂下眼眸扫向楼下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可不像是随身带着大量钱财的人。” 所以要想卖兵书给他们,这价钱不是很低便也要像那七人一样打欠条。 白一堂就勾了勾嘴角道:“放心,爷自有办法让他们拿得出钱,郑家堡的人来了吗?” “来了,正堵在外面呢。” 白一堂微微颔首,转身就要进屋,“等人都进来了通知我一声,我先回去睡一觉。” “白兄!”一道声音从楼下传来,白一堂目光淡然的扫过楼下,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正抬头与他招手,见他看过来便激动的叫道:“白兄,真的是你?” 白一堂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响也没认出他是谁。 他自诩记忆不错,但盯了那留着美胡子的中年人看了半响也没认出他来便觉得他不是多重要的人,转身便走。 陈渊还抬着的手一僵,眼睛微微瞪大,陈珠在师姐的护持下钻进来,瞪大了眼睛看向三楼,却啥也没发现,“爹,你真看见白大侠了?不是说您跟他是好朋友吗,怎么他不下来见您?” 凌碧差点忍不住揍这丫头,没看见师父脸色都青了吗? 倒霉孩子,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陈渊深吸一口气,淡然的道:“人这么多,或许他没看到我吧。” 但心里的确很不悦,习武之人的六感告诉他,白一堂看见他了,而且还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不认识他了! 296.第296章 启发 陈渊挤开人群,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内劲一提便原地拔起,脚尖在旁边一人的肩膀上一点便飞上二楼,二楼也早已没位置,一个小二将屏风拆了,在过道里添上了桌子。 陈渊便率先在刚摆好的桌子上坐下,面沉如水的想,我倒要看看,你白一堂是不是真的不认识我了。 楼下的陈珠傻眼了,凌碧忙拽住她的胳膊,护着她往前挤,低声训道:“早让你与师兄们回去了,偏你倔,又偷溜回来,现在好受了吗?成肉干了吧?” 陈珠抿了抿嘴道:“我要是不回来怎么凑得到这个热闹,怎么知道爹爹……这么不顾及我们……”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而周围又嘈杂,凌碧分心保护她,根本没听清,听到第一句便又气又无奈的点着她的额头道:“就那么爱凑热闹?” 费尽千辛万苦,俩人总算是挤上了二楼,与此同时,客栈也把后院整理出来,摆上了长条桌和长条凳子,锁着的门一开,立即把大堂里的人分流往后院,堵在外面的人这才进得来客栈。 郑大和郑二满脸阴沉的挤进门,因为他们带来的打手多,光门票就去了一个大银锭,不给还不行,因为前面的人都给了,他们敢犯众怒吗? 这让他们非常恼怒,他们是来找白一堂算账的,怎么变成给白一堂送钱了? 客栈里的伙计们将众侠士调配好座位,确保每一个人都有座位后方才抹着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的捧了菜单去让大家点菜。 但除了少部分人,大家都是吃过早饭来的,所以大多只要了一壶茶或一壶酒。 但只酒和茶就足够客栈赚不老少了。 不说客栈掌柜,便是伙计都笑眯眯的,这个月有了这单生意,掌柜的肯定会打赏红包的。 众侠士见白一堂久久不出现,不由交头接耳,“白一堂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怯了?” 分卷阅读756 侍卫长去请白一堂,“白大侠,人都到齐了。” 白一堂就挥手,“搬一套书出去,你换上官服与我出去。” 侍卫长身子一顿,还是转身去换衣服了。 圆脸小侍卫则搬出一张桌子放在二楼上三楼的楼梯转角处,上面垒了一本本兵书,直接把桌子给堆满了,最后越垒越高,直到放不下才住手。 在这个位置上,不仅大堂,二楼的人能看见,后院的人都能透过窗棂的缝隙看到这里,白一堂一袭白衣从三楼走下,最后在转角往上的第三阶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家,嘴角微翘道:“很多后生只怕都没见过在下吧,今日在下便再自我介绍一次,在下凌天门白一堂。” 客栈内立时喧哗起来,不认识他的都在交头接耳,“真是白衣飞侠?看着还挺年轻的,难道流放的日子那么好过?” “在下离开中原日久,消息不灵通,所以等知道郑堡主特意用自己的寿宴引诱在下来开封时已迟了,虽然迟了,我却不能不来,总不好让大家以为我白一堂胆怯了。不过白某却有句话要问郑家堡,不知郑家堡如此费尽心机的邀请在下前来所为何事?”白一堂说着目光射向郑大郑二等一行郑家堡的人。 郑大当然不可能说自个老爹看上了你手上的金银珠宝和兵书,他义正言辞的搬出二十年前的事,“白一堂,二十年前你路过开封偷了我郑家一府库的金银珠宝,此事你认不认?” “认啊,所以呢?” 郑二瞪目,“所以今日我要向你讨回公道!” 白一堂冷笑,“公道?你们郑家堡有这东西吗?我本就是贼,偷东西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郑二结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理直气壮的贼。 “你,你当贼还有理了?” 白一堂有恃无恐的扬眉道:“不服气,不服气你到衙门里去告我呀,你敢吗?” 郑二被噎死,他当然不敢,他家为什么被偷,他爹为什么以此为奇耻大辱,他虽知道的不甚详细,却也猜到了大概,真告到官府白一堂有没有事他不知道,但郑家堡一定会有事。 白一堂冷笑,当年郑家堡特意卖坏粮种给附近百姓,使他们颗粒无收,缴纳不上赋税后假意价钱,借的却是高利贷,郑家堡趁此扩张地盘,将方圆五里内的田地都圈占了下来,那些本来还有几亩良田的农户全变成了他家的佃农。 如果只是这样他最多小惩大诫一番,将其所为的证据丢到官衙即可。 偏在他调查取证时发现他手段狠辣,为了抢一门生意就逼死人一家老小,为了一张最普通不过的秘方便抓人为质,看上的女子不论自愿与否都要抢回去。 祖上不愧是土匪,即便隔了这么多年,这匪性依然不改。 要不是他从不杀人,当初就不仅仅是阉了郑堡主那么简单了,杀他十次都不冤。 “你们想找我报仇?来吧,你两想怎么报?”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着郑大和郑二。 郑大和郑二拳头紧握,满眼愤恨的瞪着白一堂。 郑家祖上是土匪,擅拳法,郑大和郑二也从小习武,但郑家的拳谱在江湖上连个名号都排不上,怎么可能跟名满江湖的白一堂比? 他们倒是带来了不少人,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有脸上去围攻白一堂吗? 白一堂见状得意的一扬眉,“武斗你们是赢不了我的,至于文斗,”他撇撇嘴道:“你确定咱一群大老粗要搞文斗?”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全都打趣的看向郑家兄弟。 “既然你们怎么斗也都斗不过我,不如换个法子逗你们爹开心吧。”白一堂跳上栏杆弓腿坐好,懒 分卷阅读757 散的道:“听说你们爹吐血了,你们明知不敌还不自量力的来挑衅我不就是想逗你们爹开心嘛?我今日便成全你们!” 众侠士全都绷紧了脊背,郑家兄弟也紧张的看着他,白一堂要动手了吗? 要打就打,干嘛还叽叽歪歪的,难道江湖老前辈都那么啰嗦? 白一堂却没动手,而是手一扬,从桌子上取了一本书扬了扬道:“你们爹费尽心机的办这场寿宴除了找我报仇外便是为了金银和我手上的兵书吧?” 众侠士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金银珠宝一类你们就别想了,我凌天门从不留过夜财,不信?那你们抬头看看三楼站的是啥东西。” 大家齐刷刷的抬头,一起对上了面黑如锅底的侍卫长大人。 “哦,口误,你们抬头看看三楼站的是啥人!” 众侠士:…… 侍卫们同情的看着侍卫长,这是典型的打击报复啊,白一堂肯定是故意的。 “他是四品御前侍卫,”白一堂对大家露出一口白牙,乐呵呵道:“你们觉得就算凌天门有余财还能跟你们有关吗?” 众侠士失望,看来刚才的喊话是真的,白一堂真的投奔了朝廷。 别看江湖游离于朝堂之外,真要和朝廷对立起来他们肯定顾虑多多,而且他们也不能代表整个江湖,要知道江湖上的泰斗,那些一等门派可没露面,他们也做不了整个江湖的主儿。 “余财跟你们没关,不过兵书嘛,”白一堂扬了扬手中的兵书道:“朝廷财大气粗,这些兵书他们印了一份就归还给我了,而我有完整的使用权,郑大孝子们,你们爹心心念念的兵书便在这里,怎么样,你们出多少钱买回去?” 众侠士:…… 感觉今天进入客栈的姿势有些不对,他们不是江湖人吗?为了抢金银,抢兵书不是该械斗吗? 最起码也是摆擂台挑战比试吧,为啥要出钱买? 那不是商人干的事吗? 郑大和郑二也有些懵,一脸冷淡严肃的抬头看着白一堂,半响郑大才哑着声音问道:“你想要多少钱?” 众侠士哗然,还真的出钱买呀? 大家坐不住了,郑家堡要是出钱买了,那他们怎么办? 当下有人跳出来叫道:“白大侠,我等乃江湖人士,又不是商人,何必做这种浑身铜臭的事?您要真心想为武林做贡献,不如单设一擂台,我看那上面的书不少,赢了的都能挑一本走如何?” 客栈一片安静。 白一堂认真的打量那冒出来的青年,半响才疑惑的歪头问道:“白某看着有那么蠢吗?爷的东西爷为什么要白白拿出来给你们打擂?” 他眼珠子一转,道:“不过你这个提议的确不错,打擂似乎也很好玩。不过却不能只我一人拿出彩头,这样吧,我设三个擂台,上面有人守擂,想要挑战须得交一百两银子,赢了的从这里挑走一本兵书,银子返还,输了的银子留下,如何?” 白一堂越说越兴奋,哎呀,这可比单纯卖兵书赚钱多了。 可惜了,现场的江湖人士有点儿少。 郑大沉声道:“白一堂,你似乎很缺银子啊。” “是啊,”白一堂坦然道:“我打算金盆洗手了,以后不再偷盗,我身无分文的,养老银子还没着落呢,你说缺不缺?” 此话一出,整个客栈都炸了,白衣飞侠竟然金盆洗手? 那凌天门下一任掌门人是谁? 分卷阅读758 大家的眼睛瞬间变成探照灯,一点一点的扫过那些侍卫,企图从中找出白一堂的徒弟。 297.第297章 平等 “守擂的是白大侠的徒弟?”既然找不出那就明着问。 “当然不是,我徒儿只有一个,要她守擂不是让她累死?”白一堂点了点场中的侍卫,道:“诺,这些都是守擂的人,大家放心的较量,不必客气,赢了的兵书拿走,押的银子也拿走。” 大家的眼神火热起来,这相当于打一场白得一本兵书啊。 但也有比较理智的叫嚷道:“打赢一次才得一本兵书,是不是太少了?白大侠应该押一套才对!” “是啊,是啊,应该押一套才对!” 白一堂冷笑,“行啊,不过你们要想上擂挑战得拿出一万两银子。” 场面立时一静,大家瞪大了眼睛怒视白一堂。 白一堂讥笑道:“怎么,嫌贵?” 他摇了摇手上的兵书道:“兵书如同秘籍,轻易不外传,不信你们到各大书局去查,能找出几本兵书?而这些兵书乃张家珍藏,其同于武林大派的秘籍,你让少林寺把易经经,金刚拳等拿出来打擂,一百两你们还觉得贵吗?” 众侠士沉默。 白一堂冷哼一声道:“爱打不打,不打拉倒,你们要不想要,我回头拉去给皇帝,让他当收藏好了。” 众侠士大急,给了皇帝他们可就更摸不着了。 当下有人叫道:“白大侠,我们愿意打擂,一次一百两,赢了拿走一本兵书!” “对,对,对,我们也愿意打擂!”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一百两虽多,但他们还拿得出来,要想多打几次大不了先跟朋友借点,可要是要花一万两,那他们可拿不出了,至少现在是拿不出的。 “既然诸位都同意了,那我们下午便在城外设擂。有意打擂的只管去城外找。”白一堂扫过众人,笑眯眯的道:“当然,若有人想不打擂就获得一套兵书倒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这价钱嘛……” 白一堂嘿嘿一笑,话虽未说尽,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晰。 大家见白一堂竟然就挥手让他们自由行动了,立时瞪大了眼睛,这就完了? 他们花了一两银子进门就为了听这段话? 大家气得差点吐血,白一堂却不理大家了,而是招手叫来侍卫长让他去找开封的孙知府,赶紧去城外搭擂台,“我们就守两天,两天后不管有没有打擂我们都要走了。” 他这次出来并没有通知徒弟,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过长,徒弟即便再忙也会听到消息的,所以他还是赶紧去汝宁找徒弟吧。 接了徒弟好回门派,虽然不打算让宝璐做偷儿,但凌天门还是得传下去。 他们门派的轻功和内功心法可是一等一的好,这个可一定得传下去,不然就真的是对不起师门了。 交待好侍卫长,回头见大家全都不动弹,睁着一双双或愤怒或懵懂的眼睛看他,他便把手中的书往侧面一挡,挡住大部分目光,隔空和郑大郑二聊天,“郑大孝子们,以你们兄弟俩的武功想要上台打擂胜出是不可能的,怎么样,你们是打算上擂,还是私底下跟我买一套?” 郑大扫了一眼桌上的书本,淡淡的问道:“听这音,你有很多套兵书,难道这不是张家抄出来的原籍吗?” “当然不是,原籍在京城呢,你们想要吗?那价钱可不低,里头有好些手抄的孤本,听闻单本便价值千金,你们舍得用千金买一本手抄孤本吗?”白一堂扬了扬手上的书道:“我把那些兵书,不论是印刷的,还是手抄的全 分卷阅读759 都印了好几本,组合在一起便是好几套,价钱要便宜一些,不想打擂的大可以来找我买,用钱或是用相同价值的物品交换都可。” “当然,你们要想与我一样做无本的买卖也可以,只要你们有本事从我手里把东西偷出去,不然,”白一堂冷笑,“我是江湖人,虽说投靠了朝廷,但江湖事还是江湖了,一切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到时候砍手废武功,大家可不要说我狠毒。” 众人无言,谁敢偷到白一堂头上? 这位可是偷界第一人啊。 白一堂满意了,起身回屋,楼上楼下瞬间“嘭”的一声爆发出来,大家交头接耳,互相讨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有人忍不住骂起娘来,没想到这次来开封没讨着好,反而还要花去这许多钱,真是得不偿失。 现在白一堂有朝廷撑腰,除非他们想造反,不然想像计划中的一样逼着他交出凌天门宝库的地址和兵书是不可能了。 他们只能按照白一堂的意思来,想要兵书,要么拿钱买,要么去打擂。 但打擂钱都这么多了,更别说拿钱买了。 正如白一堂所说,一本兵书如同一本武功秘籍,价值连城,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而这种兵书从来都只掌握在那些世勋和世家手中,在外面是很少能看到的。 他们要真想从武林到朝堂,让整个家族都前进一步,那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早已被郑家堡刻意传出的伟大宏图所惑的人早就满目激动的去拿钱,准备在擂台上一展身手,赢了兵书后就开始学习兵法好上战场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而理智之人则在考虑自己夺了兵书后有多大的几率可以学成兵书,学成后又是否可以运用自如,便是都成,上了战场的运气也未必就好。 边关并不是都有战事,有了战事他也不一定就能打赢,打赢了军功也不一定就都属于他…… 犹豫着,犹豫着,拿不定主意不免就要与众人商议,于是客栈更热闹了。 说话会口渴,口渴就要喝茶,而大部分男人都更爱喝酒,喝酒便要下酒菜,咱这些大老粗当然更偏爱肉食。 于是叫小二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个要茶,那个点酒,热闹不已。 有人点菜,大家就都能闻到食物的美味,于是点餐的人越来越多,厨房里的食材更不够了,一直潜伏在客栈四周的小乞儿们见状,呼啸一声,三四个小乞儿便推着一辆板车,一共五辆板车推到客栈后面,上面有蔬菜,有猪肉,羊肉,甚至还有鸡鸭鱼。 正急得团团转的掌柜正要打开后门去找人帮忙,一开后门就看到了这五辆板车上的东西,立时如货至宝,他也不介意是乞儿拉来的,忙让人拿了称来称量结账,为首的乞儿便躬身笑道:“掌柜的,我们那儿还有许多菜蔬呢,你家还要不要?” “要要要,你赶紧拉来,你拉来多少我要多少。” “还有几斤茶叶和几桶米酒……” “全都要,全都要,”掌柜的连连点头道:“快去运来,其他的可以稍等等,这酒可得快些。” 小乞儿高兴的应了一声,带着大家伙推着板车就撤退。 孙知府不明白朝廷怎么会掺和进江湖事中去,不过侍卫长有手谕,他便是不解也不敢多问,加上打擂是在城外,不会波及城中百姓,他就更不介意了。 拨出一队衙役和一队工匠,只用半天功夫就把擂台摆好了,就在城外河边的一大片平地上。 那里野草横生,春时绿草茵茵,夏时野花成丛,非常的漂亮,是城中士绅和姑娘太太们郊游踏青的最好去处之一,现在上面并排搭了三个大擂台,还有一大排的草地供大家或站或坐。 小乞儿们早得 分卷阅读760 了消息,早早便让人在草地四周搭了茅草棚,棚子里放了几张长条桌和长条椅,一垒一垒的粗碗放在桶里,大灶上正烧着热水,只等水一开就抓一大把粗茶丢下去,熬出香味来便是一锅茶。 倒进茶壶里,拎着场中走一圈,一碗茶一文钱,一壶能倒二十碗,一锅有六壶,除了茶叶是买来的,锅,壶,粗碗及桌椅全都是花几文钱租来的。 一锅茶就能回本。 一群小乞儿,年纪最大不过十四,最小的才会摇摇摆摆的走路,男女皆有,不过大家的衣裳虽破烂却干净,脸,脖子和手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江湖人本就不拘小节,见是一群小乞儿卖茶也并未瞧不起他们,反而还多有照顾。 要了一碗茶大多会丢下一把铜板,少的有四五文,多的有十来文,都快赚死了。 前来擂台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虽然是冬日,但下午时太阳也暖洋洋的,大家再运动一番,更想喝茶了。 昨日被白一堂招手叫去的小乞儿见茶棚生意那么好,一抹眼泪便冲向白一堂,圆脸小侍卫才要把人挡住便被白一堂挥手阻止。 小乞儿就“砰砰”的给白一堂磕了三个响头,喊道:“小的谢贵人老爷活命之恩,谢贵人老爷点拨之恩。” “这是你聪明,不必谢我。”白一堂看着他,上前一步抚了抚他的脑袋道:“这世上或许有许多人会负你,但只要你认真努力,生活总会回报你。” 白一堂拍了拍他的脑袋:“去吧,你的兄弟姐妹们还在等着你呢。” 小乞儿又给白一堂磕了两个响头,这才起身朝茶棚跑去。 他们今日可赚了不少钱,给客栈的菜蔬茶酒肉都是白一堂的本钱,他们可以分三成,而这儿的茶棚却全是他们的,不论赚多少都是他们的。 赚了钱他们就能买布买棉花了,再进山多砍些木柴,今年冬天就能熬过去了,说不定他们今冬全都能活下去,不会再冷死饿死了。 298.第298章 气 侍卫长顺着白一堂的目光看去,肃着脸道:“白大侠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乃侠义之士。”不然怎么会为一群小乞儿如此费心费力? 白一堂却面露讥笑,斜睇了他一眼道:“是不是觉得传言不虚,一代大侠竟会为一群小乞儿出谋划策?” “在你等眼里,他们只是一群乞丐,但在我眼里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甚至地位还在你们之上,因为他们都是一群孩子。” 侍卫长愕然,侍卫们也不太理解他的逻辑。他们是孩子又怎么样? “他们是孩子,要走的路会比你们长,身上的罪恶自然也比你们的少,所以他们比你们好。”白一堂特意解释了一番,道:“你们不是常念叨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吗?” 白一堂指着大冬天下衣衫褴褛,有好几个还身着破烂单衣的孩子道:“他们和你们一样,一样是王臣,却有可能连这个冬天都活不过。” “沦落到街上做乞儿的孩子,大部分是因天灾人祸流亡而出,因父母亲人失散或已亡故而沦为乞儿,也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但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们都是一群孩子,一群无生存能力和生存资源的孩子。”白一堂沉声道:“他们每一天都有可能会饿死或病死,而冬天死亡的几率更大,你们这些管着天下百姓的官员或许不知,但我却是知道的,大楚并不贫弱,除了边关时有战事,中原百姓大多安逸,如果朝廷能像乾元帝一样轻徭薄赋,吏治清明,这天下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流民,更不会有那么多的孩子无父无母,沦为乞儿。” 侍卫们沉默。 “于我来说,这都是一条条生命,”白一堂眼中闪烁着火光,沉声道:“而凌天门的根本便是尊重生命,不论贫贱贵重,在我凌天门眼里都是一条命,也只是一条命。” 侍卫长 分卷阅读761 沉默,隐隐有些明白白一堂的意思。 白一堂是在通过他向皇帝解释,凌天门建立的初衷之一,他们并不是要对抗朝廷,而是在尊重生命。 白一堂的目光移到擂台上,拍了拍侍卫长的肩膀道:“走吧,第一个擂台由你来守,这个冬天能救下多少条人命就看你们的了,多守住一个就多赚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可是能救不少人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守擂的时候你们可以数数你们造了几级浮屠,那样你们会更有动力的。” 侍卫长刚心生的感慨瞬间消失,瞪了一样让他们做白工的白一堂,点了两个功夫还不错的属下一起跳上擂台。 他们是御前侍卫,功夫或许比不上白一堂,但放在江湖上也不会太弱,哼,要不是白一堂轻功太好,单论手上功夫白一堂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愚蠢的江湖人们,你们放马过来吧! 三位侍卫大马金刀的往擂台上一杵,目光生寒的扫过台下,本来闹哄哄要挤上擂台上的侠士们一静,半响才有一个人跳上左边的擂台,丢下一个钱袋道:“我跟你打!” 圆脸小侍卫立即屁颠屁颠的跑上擂台把钱袋子捡起来送给坐在正中间的白一堂。 白一堂掂了掂,为被挑战的侍卫加油,“你可一定要打赢,你身后可是无数条人命啊!” 侍卫:…… 挑战者:…… 众侠士一脸懵懂的看着白一堂。 白一堂却不多做解释,只是把钱袋子扔到桌子便随意的一挥手道:“好了,开始!” 话音一落,侍卫便“刷”的一声抽出刀来,冲着挑战者就砍去。 挑战者吓了一跳,大叫了几声,险之又险的避过,立刻抽出自己的剑来格挡,俩人瞬间战在一起。 台下的武林人士们沸腾了,直呼,“这可比往年武林大比的比试好看多了,即便不能上台打擂,能看他们打一场,学习学习经验也不亏了。” “是啊,是啊,而且这些人都是御前侍卫,还可以看看皇帝老爷子的人水平如何。” 众侍卫一听浑身一凛,这下更不能输了,不然就要丢皇上和朝廷的脸面了,所以说他们最讨厌跟江湖人打交道了。 他们御前侍卫讲究的是合作,是同进同退好不好?又不是混江湖,不讲究个人主义。 郑二找到郑大,低声问道:“大哥,我们要不要上擂台?” “白一堂又不出手,我们上擂台有什么用?而且你打得过那些御前侍卫吗?” 郑二愤愤,“难道就这样放过白一堂?他好容易才出现。” “他有朝廷撑腰!”郑大说到这里也几欲吐血,白一堂明明被朝廷流放,按说他们才是对立的,结果他竟然投靠了朝廷。 他们这些江湖人唱的是自由自在,可谁敢真的与朝廷作对? 更何况他们郑家堡虽在江湖上混,但更是地主乡绅,得罪了朝廷,他们更不好过。 所以郑大只能咬牙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一堂偷过那么多官吏士绅,得罪的人可不少,我不信皇帝能护着他一辈子。等他把金银财宝交完了,且看他下场如何。” “那兵书怎么办?”郑二道:“这都快成了爹一个心病了,他现在还躺床上呢,要是能把兵书买回去他老人家说不定会高兴一些。” 郑大咬牙切齿的道:“我们买!” 郑家堡手脚不干净,之所以安然无虞就是因为跟上任知府交情不错,但那交情是用钱堆出来的。 他们劳心劳力,费尽心机,还承担 分卷阅读762 了各种风险赚了钱,到头来却要分给对方那么多,还有底下的大小官员全都拿他们郑家堡当钱袋子,归根结底还不是他们郑家无权无势? 可惜他们家的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留下的拳法也一般,在武林中出不了头,在朝堂上更没有说话的位置,所以他爹才想着以武入仕,其实他们家的拳法放在江湖上不怎么样,但在民间和军中却很不错了。 再有兵法相佐,出人头地大有可能,等他们有了权势,自然不会再任人宰割。 郑大在这一刻无比理解他老爹,如果他有权有势,这些江湖人,这些侍卫还敢用那种轻蔑鄙夷的目光扫视他们吗? 郑大转身就走,“走,我们找白一堂谈一谈。” “他会把兵书卖给我们吗?” “哼,他在客栈里那么撩拨我们,目的不就是为了激我们买兵书?放心,他现在已经钻到钱眼里了,必定愿意,只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罢了。” 郑二更忧虑了,“大哥,我们家里已经没多少钱了。” 这次寿宴办得太失败了,寿礼没收多少,却把家里的现银花了不少,现还欠着不少钱呢。 这两天时有乡亲拿着单据上门结账,而今这个孙知府并不太喜欢他们郑家堡,所以他们并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接把人赶走,等手上宽裕了再付账。 郑家堡家底还是有的,只是现银没多少了。 提起寿宴郑大更恨,怨声道:“他不是说用东西交换也可以吗?现银留着,咱用东西换!” 郑家堡曾经是土匪,家里收藏的好东西可不少。 从开封到汝宁车程只需三天,快马加鞭也就两天时间,但其实信息传播要比快马还要更快。 所以这边擂台才开始不久,白一堂出现在开封,并带了大量箱子的消息便已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汝宁袁善亭手中。 这让刚要收拾行李,决定明天启程去雅州的袁善亭吐出一口老血来,他颤着手指指向对面目瞪口呆的黎宝璐,咬牙切齿的道:“黎——宝——璐!” 黎宝璐回过神来,连忙放下茶杯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我师父来开封,我发誓!” 她是真不知道啊,而且她师父来开封干嘛呀,那儿肯定还有许多江湖人没走,他会不会被围殴? 黎宝璐也焦急起来,一把扯过他手中的纸条,见上面就一句话,立时着急道:“怎么就一句话,你们问缘阁也太不敬业了,我师父在开封干嘛了他们也不说,还有,他有没有引起江湖公愤被围殴也没写……” 看到黎宝璐急成这样,袁善亭突然就好受多了,他把纸条扯回来,面无表情的道:“这是昨天一早传出的信息,当时白一堂刚到开封,能传出多少话?” 黎宝璐“砰”的一声站起来,转身就走,袁善亭就在她身后冷冷的道:“你现在赶去开封也来不及了,你知道开封府还留有多少人吗?白一堂一人入城就如同羊入狼群,想要脱身,哼。” 咦? 黎宝璐身子一顿,谁说她师父是一个人入城的? 纸条上说他师父带了大量的箱子,黎宝璐摸了摸下巴,带那么多箱子不得让人抬呀! 而且以她对师父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明知开封有险还往里闯,那不是傻子才干的事吗? 她师父虽算不上英明神武,但也不会做这种傻事。 黎宝璐焦躁的心一静一缓,冷静下来后便想得更多了。 所以她师父到底跑开封干嘛去了,箱子里装的是啥? 黎宝璐眼皮直跳,直觉要有大事发生了。 299.第299章 安心 分卷阅读763 袁善亭几乎要气炸,他前一天才用掉救命之恩换了个消息,还换不到白一堂的行踪,只换到了凌天门的地址,要见他还得守在凌天门不知多少岁月才行,结果转眼白一堂就高调的出现了,最要紧的是他还不在开封,他不在开封!!! 他在汝宁,得到的消息都是二手的,即便他们问缘阁传递消息快,那也迟了一天,而信息最怕的就是迟缓,别说一天,只是一刻都有可能失去先机。 袁善亭在犹豫,犹豫着他是不是该启程去开封。 苏安简要比他冷静许多,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你此时赶去开封也迟了,不如看黎宝璐行事。” 袁善亭皱眉。 苏安简轻声道:“刚才黎宝璐的焦急和关切不作伪,他们师徒的关系应该很好,我虽然不知她为何要出卖师门,但我觉得她师父出事她肯定会赶往,而她师父,”苏安简顿了顿道:“来汝宁必过开封,你安知他不会来找他徒儿?” 袁善亭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乱了方寸了,“黎宝璐呢?” 楼下还站了不少人在做登记,却不见了黎宝璐的身影。 苏安简淡淡的道:“走了,应该是回去找她的小相公了。” 黎宝璐的确是跑回去找顾景云了,她觉得这事儿有点大,得找顾景云参谋参谋,而且她的信送出去好长时间了,有信鸽在应该很快回信才对,师父要来开封也该提前给她来封信啊。 他这时候都到开封了,也就是说他们还没离开开封时他就启程了,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一声? “师父大概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顾景云道:“他乡遇故知是一件很值得惊喜的事。” 黎宝璐:…… “而民间传递消息向来缓慢,师父勇闯开封的消息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到汝宁,所以他只要三天内到汝宁便可。他赶路向来迅速,路上最多只花费两天,所以他应该后天一早启程,”顾景云安抚她道:“不急,再等三天就能见到他老人家了。” 黎宝璐担忧的皱着鼻子道:“你就知道他能全身而退了?万一被人围住出不来怎么办?万一他被人追杀怎么办?” “先不说以他老人家的轻功无人能围住他,便说他带着的人,”顾景云微微一笑,“我想师父肯定是带了让人不敢打他主意的人。”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师父投靠了朝廷?” “你是凌天门下一任掌门,是我的妻子,太子的师娘,不久后你还会是诰命夫人,所以你觉得师父是否投靠朝廷还重要吗?” 黎宝璐对着手指小声的道:“可你我不说,师父不说,谁知道我是凌天门的掌门啊。” “哦?”顾景云轻笑,柔和的看着她问,“难道娘子真的想去做蒙面女侠,每晚做贼?” 黎宝璐连连摇头,轻咳一声道:“我,我就那么一说,你别想太多了。” 顾景云但笑不语,见她不住的偷偷瞄他才无奈的道:“放心吧,师父他老人家识时务的很,不会出事的。” 以前的白一堂太过硬气,刚过易折,或许是这些年跟孩子相处多了,人也柔和了许多,更是知道权衡利弊了,他觉得只要不涉及国家大义和宝璐,他是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何况这种江湖斗气,明知是坑还往里跳的拙劣刺激法。 白一堂既然敢去,那就一定有底气。 他们只要在汝宁等着就好。 “人收回来了不少,不仅汝宁这边的产业可以安排妥当,连其他地方的也可以定好管事了。等师父到了汝宁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这么快?这点人手够用吗 分卷阅读764 ?” “以前人手有些冗杂,正好趁此机会精简。” 并不是所有的旧人都愿意回来的,也有日子过得好或是另外投奔了主子的,顾景云也不会勉强他们,所以回来的人大概是以前放出去的三分之一。 但他们一人回来,后面却带了一串,十五年过去,小孩长成了青年,青年长成了中年,而中年变成了老年,老年已经逝去的同样有不少。 但青年,中年和老年这十五年间可生了不少孩子,加上他们的媳妇,儿媳,一串的人回来,不仅店铺的管事,伙计,就连主宅里洒扫的丫头,管事的嬷嬷,看门跑腿的小厮都有了。 而且他们还要从这些人中选一些送到京城去,秦府现在也很缺人手。 这些孩子即便不出生在秦府,在其父母的教导下资质也很不错,让嬷嬷训练一二就能使用。 更别说以前府里的老人了,送到京城可以帮舅母不少忙,还可以遥控汝宁这边的产业,使汝宁与京城关系更加紧密。 顾景云做事一向条分缕析,又爱用人,即便是刚投奔来的莫忘等管事他也放心的将这些事交给他们,他只需检查一下审核出来的信息和见一见那些人便好。 所以他虽看着从早忙到晚上,其实并不多累。 因为于他来说,这些事情并不多费脑子。 这让磨合了两天才刚刚上手的黎宝璐沉默了半天,最后化悲愤为食欲,晚上多吃了半碗饭和一个鸡腿才罢休。 黎宝璐摸着小肚子靠在椅子上,特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惋惜的道:“这时候要是有泡椒花生吃就好了,又辣又脆,关键是能解馋。” 紫衫满脸茫然,“表太太,泡椒是什么?”花生家里有不少,想吃她去厨房要一盘来便是。 顾景云在宝璐说出更多的话来前挥手道:“行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去吧。” 紫衫和紫萝低声应是,躬身退下。 顾景云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就知道吃,你把方子写下来我看看,要是能做我让人做来给你吃。” 黎宝璐呆呆的,“我不知道怎么做啊,不过用辣椒和花生是不会错的,放点盐,放点酸,不知道酱油要不要,呃,还有油,要不然让人全都试验一遍吧,说不定能做出更美味的来呢?” 顾景云面色淡淡,“辣椒长什么样?” 黎宝璐四十五度忧伤的望着屋顶道:“那是一种辛辣到让人开心的食材,可惜它现在可能还在海的对面哪个山旮旯里呆着呢。” 顾景云没有问类似“既然它还在海对面的山旮旯里呆着,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样的傻问题,而是与她商议道:“既然是辣的,那不如用茱萸,胡椒或姜等代替试试看,说不定能做得出来。” 黎宝璐流了一下口水就不在意的挥手道:“这种零食小事就不要你费心了,没有了它可以用别的替代,如果你能容许我嗑瓜子我就能忘掉它了。” “你这两天上火,瓜子少吃,”顾景云将刚才紫萝冲泡好的茶递给她,道:“喝点茶败火吧。” 黎宝璐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道:“我觉得不能再往里吃东西了,不然会爆炸的。” 顾景云就把茶放到桌上,叮嘱道:“那休息一会儿再喝,总之不准再吃零食了。” 黎宝璐惋惜的看着对面桌子上的一小盘瓜子,大冬天的不能嗑瓜子太痛苦了。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干嘛,要是他在这儿肯定不会拦着她,那样她就能借口跟师父讨教功夫躲开顾景云的视线去吃许多好吃的零食了。 秦氏好吃的零食好多,特别是坚果类的,炒得特别香,特别好吃。 分卷阅读765 明儿要是见到江氏可以再夸一夸他们家的零食,她觉得妞妞肯定也会爱吃的。 而被黎宝璐惦记的白一堂正盘腿坐在客栈的地板上数着眼前白花花的银锭。 不错,是银锭,全都是十两以上的整锭银子,其他散碎的装了箱子垒在一边,白一堂特豪气的挥手道:“明天拿去钱庄换成整的银锭,也能腾些空间。” 侍卫长默默地将药酒收起来,把衣服穿上,他今天一直守擂,输了两次,其余时间都在赢,身上的青紫一片,伤得不轻。 但看着半屋子的银锭,他一句怨言也没有的点头应下,然后才问,“我们要带银子上路?” “不然呢?”白一堂讥诮的看他,“交给地方官吏你们不怕损耗吗?” 侍卫长点头,“那我让人再去准备几辆骡车。” 白一堂挥手,“去吧,去吧,记得车要结实些,这些银子可不轻。” 今天打擂的人不少,一次一百两,但真正的大头还是卖出去的那三套书,不错,除了那七个倒霉蛋,他又卖出去了三套兵书,其中郑家堡要去了一套。 这些江湖人把兵书追捧得太高,因此他们拿出来的金钱可不少,还有的没钱则用物顶。 白一堂来者不拒,只要物品的价值够高,他自有办法把东西出手变成白银。 等把那七个贼欠的钱收回,他们的钱就更多了。 白一堂喜滋滋的,觉得赚钱也不难嘛,至少比偷容易许多。 白一堂开心,其他人却没那么好的心情了,“那几个侍卫的功夫也太好了,本来想等其他人先上去把人打累了再上场,结果白一堂他们竟然打一场换一个人,唯一不换的那个却又是功夫最好的,简直是太过分了!” “打是打不过了,买咱的钱又不够,我看我们是不用肖想那些兵书了。” “去抢!” “砰” “砰砰” 接连三声拍头的声音响起,一个人恨铁不成钢的道:“真蠢,你敢抢白一堂?先不说他功夫好,只看他身边的御前侍卫,你敢去?” “我没说抢白一堂啊,”被打的人特委屈,“郑家堡的那两大孝子不是买了一套书吗?我们趁夜去偷个三本两本可以传给子孙后代就够了。就郑家堡那实力,那还不是任由我们来去?” 黑夜中一片寂静,半响后才有两个声音齐声道:“有道理!” 300.第300章 布置 第二日的擂台赛更加激烈,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天,也是钱不多的江湖人最后一次机会了。 跟着白一堂的侍卫们全都轮了五遍,伤人无数,同样自己也受了不少的伤,为坐在台上的白一堂赚回白银无数。 等回到客栈时一行人全部累趴下,互相给对方上药包扎后就窝一起睡了,连抬回来的银子都不看一眼。 清闲自在的白一堂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关了门出去。 夜色下的开封府安宁幽静,热闹忙碌了一天的江湖人也没了喝酒的心思,纷纷洗了睡觉。 黑暗中,一行人悄悄来到缘来客栈外,手中只一动,从里面锁上的后门便悄悄打开,为首之人看也不看后院的情况,抬脚就进大堂,又由大堂上三楼。 后面的人自动留下两个守着才打开的门口,众人悄无声息的上了三楼。 白一堂正独自坐在房中喝茶,看到夙夜前来的客人微微点头,扬了扬下巴道:“都在这里了,按照冬援的标准全部换成粮食,棉花和布匹。” 分卷阅读766 为首之人恭手道:“是否要留些建造屋宇?” 白一堂沉默了一下便摇头,“新帝仁慈,应该会拨下救灾银子,到时候这部分让朝廷来做,你们再准备些药材就行。” “是。” 白一堂放下手中的茶杯,沉吟片刻后方道:“我要回门派一趟,一路招摇而去,收获应当不少,你派了人随从,随时可换成冬援物资。而且,”白一堂顿了顿道:“也让他们见一见我徒弟。” “是。我会安排妥当的。” 白一堂挥手,“走吧。” 为首之人一挥手,外面候着的人便轻手轻脚的进屋,将那些装了白银的抬走,还未装箱的也全部装好带走,片刻后屋里便空荡荡的了。 而那些人从头至尾都未发出一丝声响。 两刻钟后,这行人又如鬼魅般出现,将相同数量的箱子抬进房间放好,上面还贴心的贴了封条。 白一堂一直坐着等他们收拾好首尾,等人都走后他才站在窗前遥望夜空。 他徒弟虽聪明,但顾景云更妖孽,那孩子有事又从不瞒着顾景云,也不知道将凌天门交给她是好是坏。 侍卫们第二天醒来时便觉腰酸背痛,差点爬不起床来,忆及昨天的车轮战,顿时哀嚎一声,白一堂真是太可恶了,用他们赚钱,还打白工! 侍卫们气冲冲的拎了衣服就扶着腰冲出房门,然后就看到白一堂正扛着一个箱子往楼下走,看到他们便一翻白眼,“我还以为你们要睡到地老天荒呢,老子敲锣打鼓都叫不醒,赶紧的,把箱子搬下去我们要启程了!” 侍卫长扶着腰出来,倚在门边道:“兄弟们都累坏了,要不多休息一天吧。” “不行,我徒儿还在汝宁等着我呢,再迟一天她就该收到我的消息了,我们必须两日内到汝宁。”白一堂可是特意不给宝璐送信的,怎么能让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跑来找她了呢? 侍卫长几欲吐血,这种他乡遇师父的小把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不就打了一天架吗,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想当年我被人连着追杀了半个月,五天不合眼,跑起来依然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比吧啦吧啦……” 侍卫长转身跟属下们摆手,“行了,赶紧去洗漱吃早饭吧。” 大家立时四散开。 “喂!”白一堂气得大喊。 圆脸小侍卫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飘着从他身边经过,幽幽的道:“白大侠,你扛着箱子说话不累啊。” 这可是大木箱子,里头都是一锭一锭的大白银! 白一堂哼了一声道:“不就是一箱银子吗,就是金子都不会重。” 说罢扛着箱子下楼去后院,放在板车上,转身又回去扛。 等到侍卫们抹了一把脸呼噜完早饭过来帮忙时白一堂已经扛得差不多了。 侍卫长抬起箱子就要甩上肩膀,想要学着白一堂扛下去,结果箱子是抬起来了却没能甩上肩膀,差点摔了一跤,边上的侍卫们忙扶住箱子。 白一堂轻蔑的嘿嘿笑道:“腰不好吧,啧啧啧,还是抬着好些,不然把我箱子砸坏了你们自己掏钱再去买一个。” 那么大一口箱子也很贵的! 侍卫长脸一黑,“要不是我守了两天擂台……” “也没让你一直打着呀,不是打一场就下来休息了吗,又不劳心,还有酒菜点心吃,想当年我……” “大家赶紧把箱子抬下去,这 分卷阅读767 太阳都出来了,再不上路就晚了!”侍卫长吼道。 侍卫们呼啦一声涌上来,俩人一队抢了箱子就往下跑,连白一堂扛上肩膀的箱子都被抢走了。 把箱子丢上车绑好,大家立即井然有序的把自个的马拉出来,需要赶车的便把马交给同僚,由他们骑一匹带一骑。 白一堂走出客栈,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牵过自己的马儿跳上去,率先走在了前面。 他并不隐瞒自己的行踪,带着几车白银和剩下的兵书大摇大摆的出城往汝宁而去。 没能如愿得到兵书的江湖人士眼珠子一转便跟了上去,喜欢凑热闹的江湖人士也兴冲冲的打马跟上,于是白一堂的车队后面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 也因此,即便白一堂不特意去打探消息也依然知道了不少现在江湖上的信息。 “听说郑堡主给马一鸿苗菁菁传信,他们正往这边赶呢。白大侠都走了,他们岂不是又要扑空?” “白大侠带着车队,速度不会太快,马一鸿他们要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白大侠这是要上哪儿?” “郑家堡还真跟马一鸿苗菁菁狼狈为奸了?据闻少林,武当,华山这些一等门派全都不认他们俩人为凌天门弟子呢……” “欺师灭祖之人那些名门大派自然不屑与之,不过郑堡主名声一向不差,不仅乐善好施,且为福乡里,怎么跟这种人呆在一起?” “桀桀,郑堡主要真的乐善好施白大侠会偷他?能被白大侠偷的人家怎么可能是好人?” 大家竟无言以对。 “听说郑家堡前天晚上遭贼了,昨天便有郑家堡的家丁到擂场打听呢。” “必是冲着他们才买的兵书去的,柿子捡软的捏,白一堂这里不好下手也不能下手,自然就找其他人了,话说除了郑家堡还有谁跟白大侠买了兵书?” 大家立时一静,都沉默不语。 这种事当然是偷着来,谁会那么蠢广而告之,那不是盼着贼上门吗? 半响才有人弱弱的道:“其实郑家堡应该是最好偷的,他们家的拳谱不算好,郑老爷算是功夫不错的了,但又接连遭受打击,而郑家兄弟武功一般般,家丁也不甚厉害……” “那去郑家堡的贼得手了吗?” “没有,”一个消息比较灵通的江湖人边骑着马追赶前面的马车,一边闲话道:“听说本来要得手了,但碰到了高人,逃了。” “郑家堡有高人?难道是其他武林豪杰未离开郑家堡?” “听说是郑堡主的堂弟,功夫不错,至少比郑堡主要强多了,他堂弟擅剑,应该是刺伤了贼,所以昨天郑家的家丁进擂场时打听的就是受了剑伤的人……” 侍卫长听着这些闲话,瞥了一眼打马走在前面的白一堂,腿一夹加快了速度赶上,问道:“郑家做了什么坏事?” 白一堂冷笑,“他做的坏事多了去了,你想问哪方面的?” 侍卫长沉默片刻才道:“你偷的人家多了去了,怎么就郑堡主咬着你不放?” 按说恨着白一堂,愿意跟郑堡主马一鸿等合作的人应该有不少才是。 “哦,你说曾经被我偷过的那些人家呀,”白一堂不在意的道:“因为他们不是已经被抄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是被我吓坏了,或是一群很聪明的人,知道我不好惹,而郑堡主太蠢,当年的开封知府跟他感情太好了,我一路丢了这么多证据竟都被他们抹平了。” 白一堂扭头对侍卫长讥笑道:“当年主管河南的巡查御史现在可是都察院里的高官呢,你想知道那人是谁,郑堡主和前开封知府是怎么封他的口的吗?” 分卷阅读768 侍卫长一凛,微微后退两步,不敢再问,这种要命的机密他还是不要知道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郑堡主为什么那么恨我,”白一堂冷笑道:“因为我不仅偷了他家一府库的金银珠宝,把他的姨娘和他的小鸟也一块儿偷走了。” 侍卫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顿时觉得垮下微凉,差点忍不住夹腿, 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侍卫们都有种捂住裤裆的冲动,打心里为郑老爷默哀,难怪会疯咬住白一堂不放,换做他们也会跟白一堂不死不休的。 不过侍卫们也只是默哀,并不同情他,白一堂除了偷东西,手段很少凌厉,郑老爷这个算是严重的了,所以他做过什么,侍卫们多半能猜出来。 而此时,被议论的郑老爷正面色青白的扶着郑大的手下床,对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拱手道:“幸得堂弟援手,不然我郑家又遭一大劫。” 青年忙扶住他道:“堂哥客气了,我们虽已分宗,却是血脉至亲,堂兄有难,我岂能不帮?” 301.第301章 野望 郑堡主面色潮红,激动的抓住他的手问:“那堂弟是答应跟我去向白一堂讨公道了?” 青年苦恼的道:“堂兄,白一堂功夫不弱,我们远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现在还有朝廷撑腰。” 郑堡主却目光灼灼的道:“十八年前他能败于马一鸿和苗菁菁,十八年后我们与马一鸿和苗菁菁联手自然也可以再败他一次。至于那些御前侍卫,”郑堡主冷笑一声道:“天高皇帝远,而现在又是冬季,每年入冬都会有些流民落草为寇,他们带着大量金钱碰上匪盗是很正常的,那些跟在后面的江湖人士可是眼馋那些金银和兵书很久了。” 这也是郑堡主躺了两天后才想出来的办法,不然要他放弃多年的仇恨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他眼中闪过疯狂,白一堂必须死,不,他要先把他折磨一遍再弄死,他要把这二十年来受过的折磨都还于他,不然他就是死了也不瞑目。 青年微微蹙眉,似在犹豫,郑堡主就抓紧他的手道:“堂弟放心,杀了白一堂,只要我们手脚干净不会有人怀疑的,便是有人怀疑,江湖上谁会替白一堂出头?” 郑堡主冷笑道:“凌天门的马一鸿和苗菁菁都是我们这边的,而白一堂在江湖上的好友有限,当年他流放琼中时无人救他,现在自然更不会有人关心他的死因。至于朝廷,新君即位,正是朝堂势力新旧交接,混乱之时,几个侍卫的生死还不足以引起重视,只要我们首尾干净,全部推给当地的山匪便是……” 青年垂下眼眸,看着被抓住的手,心中不以为然,可他为什么要替郑堡主去冒这个风险呢? 只是一个久不联系的堂兄罢了。 “……事成之后,堂兄我必定厚谢。” 见青年还是无动于衷,郑堡主便一咬牙,道:“堂兄前两年才在两湖一带买了六百多亩的良田,堂弟想要离开广东另谋出路,不如我把那块地送你,你也好养家糊口。” 青年心中讥笑,面上却为难道:“堂兄,不是小弟不帮你,此事实在是太过冒险,与朝廷作对终究不好,一旦被发现……” “我知道,我们郑家的功法一直不好,不论是我这一脉的拳法,还是你那一脉的剑法都属下等,在一小块地方混混没啥,可一拿到江湖上就不值得一提了。”见青年脸色沉郁,郑堡主便慢慢的道:“之前马一鸿和苗菁菁答应我,只要我能帮他们杀了白一堂,那么凌天门收藏的秘籍任我选两样。” 青年心剧跳,看向郑昊,郑堡主微微一笑,青白的脸上甚至带了丝红润的血色,他目光晶亮的道:“凌天门可是有好几百年的传承,除了本门的功法,别的武功秘籍同样不少。凌天门或许不屑一顾,可拿到江湖上来可是能撑得起一个小门派的二等功法,甚至一等功法都有。” 郑堡主目光炯炯的看着 分卷阅读769 青年道:“堂弟运气好,说不定就能选中一本一等秘籍呢?” 他们郑家之所以那么被动,不就是没权没势,武功也不好吗? 如果他们有权有势,武功高强,谁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青年低下头,略有些心动。 见青年不动如山,郑堡主有些烦躁,“堂弟,你若还有什么条件大可以提,只要堂哥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 “堂叔,”一直站在一旁的郑大上前一步道:“堂叔或许更喜欢风雅之物,而我郑家堡里能配得上堂叔的也就只有新买回来的那套兵书。不如我今日就让人抄写一套送与堂叔如何?” 青年嘴角微挑,对年纪比他还大的郑大道:“大侄子倒是了解我,我还真喜欢看书。既然是侄儿送的,那我就收下了。” 又对郑堡主道:“堂兄既然放不下仇恨,那小弟便是豁出性命去也会帮堂兄报了这个仇。” 郑堡主松了一口气,将青年送出门去,直到人不见了踪影才冷笑一声,“狮子大开口,虚情假意,明明是来投奔我的……” “爹,”郑大不赞同的叫了一声,扶着他回屋,低声道:“隔墙有耳,我们现在还有求于他呢。” “我许他田地秘籍他皆不心动,怎么你一说兵书他就答应了?” “他并不是不心动,而是筹码还不够,爹,我这位堂叔野心可不小呢,我们以后小心点,别被他反噬才好。” “先不管他了,我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了,以后的事等杀了白一堂再说,你去准备马车,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走。” “爹,你身体还未好,这些事我和二弟去做就好……” “不行,”郑堡主面色狰狞的道:“杀白一堂我一定要亲自去!” 要不是之前他被气得太狠,吐血昏倒后身体亏损太重,必须卧床休息,不然他早就去见白一堂了,二十年了,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郑大根本拦不住满目仇恨的郑堡主,只能无奈的去安排马车。 顾景云合上册子,将桌上的东西稍稍整理便交给二林,“全放到箱子里去,让二房里派个人去清风书院里把子归叫回来,明天出城去接人。” 二林躬身应下。 顾景云做了一整天,忍不住锤了锤肩膀,黎宝璐端了一碗冬瓜汤进来,见状特热情的放下汤碗去帮他按摩。 按的时候还会从穴道上输入一丝内力,再力道适中的一按,顾景云觉得又酸又疼,酸疼过后便是难言的舒适,到最后酸疼不再,只剩下舒服,他差点坐在椅子上睡过去。 顾景云眨了眨眼,无力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我们去洗漱睡觉吧。” 他感觉他现在连走路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想好好睡觉了。 “我伺候你!” 看到如此热情的妻子,顾景云无奈的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用,我自己就行,让紫衫去打热水吧。” 黎宝璐一脸心疼的把人送进盥洗室。 这两天为了能在师父来前安排好秦家的事,顾景云可以说是加班加点,第一次熬夜。 当然,所谓的熬夜也就是干活到晚上十一点钟。 但对于每天九点睡觉的顾景云和黎宝璐来说,把休息时间推迟到十一点,而且取消到午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至少黎宝璐是这么认为的。 她还能偷偷懒,只动手不动脑,但顾景云却是连轴转,脑子就没能休息过的。 分卷阅读770 所以黎宝璐给他磨了核桃和杏仁煮茶补脑,要不是知道他不吃猪脑,她还想蒸个脑花给他吃呢。 顾景云洗漱好爬上床后反而又不累了,他干脆趴在床上道:“帮我再按按肩背。” 黎宝璐欢快的坐到他的腰上,顾景云身子一绷,黎宝璐小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松,放松。” 顾景云慢慢放松下来,闭着眼睛道:“明天下午师父他们可能就到汝宁了,他住进秦家村必定不自在,我们也没必要让他受那个委屈,所以我想明日和秦承宇告辞,让他把东西和选中的仆人送到京城,我们跟着师父走。” “啊呀,人货两趟,那我要的零食岂不是吃不到了?” “让江氏再给你装一份便是,”顾景云不在意的道:“这些东西也就你看重……” “我们一告辞就能走吗?” “嗯,”顾景云轻轻地应了一声,道:“他们巴不得我们早点走呢。” 这几****把新收回来的田地重新佃租出去,又重新选了庄头,长工等,而店铺更是从掌柜到伙计换了个遍,主宅的钥匙也被拿过来一个个打开,下人们一个个安排进去,闹得整个家族都不得安宁。 也就秦承宇有所顾忌,脾气还算不错,换做另一人只怕早把顾景云这个外姓人扫地出门了。 整个秦氏竟然要看顾景云这个外姓人的脸色行事。 这也更坚定了族人一定要嫡支过继秦氏子弟的想法,不然嫡支真的过继了顾景云,以后他们就真的要仰其鼻息过活了。 顾景云猜的没错,第二天他与秦承宇告辞时,秦承宇虽然特真诚的留顾景云多住几日,但在顾景云拒绝过两次后他就一边惋惜一边的叫人帮俩人收拾行李了。 还拍着胸脯保证道:“表弟放心,你交代给我的东西我一定叫人安全送到京城。” “现在开封一带的江湖人多,路上难免混乱,车队中男女老幼皆有,又有不少年货,我也不急,不如等过个十天半月三表哥再叫护卫送他们上京。” 秦承宇皱眉道:“既然路上不安全,表弟怎么这时候走?应该再多住几天才好。” 顾景云不在意的笑道:“此次出京一是为安排舅舅交代的事,二则是带着学生游学,我们并不北上,或往南,或往西继续走一段,与那些江湖人不碰在一处,自然不用害怕。” 秦承宇就松了一口气。 顾景云的大徒弟赵宁这段时间在清风书院与书院的先生论道辩书的事他是知道的,因为秦氏便是清风书院最大的股份。 秦家从族学中毕业出来的学子除了外出求学的大多是进清风书院继续深造。 而秦承宇最爱读书人,所以听到顾景云要带着徒弟去游学立即殷勤的把人往外送,还特热情的给提了好几个游学的地方。 而另一边,黎宝璐正羞涩的跟江氏求零食。 看着脸蛋红润,低头害羞的小媳妇,江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手道:“这些东西也就你们这些小年轻爱吃,既然你喜欢我就让人多给你装些。” 黎宝璐乐得露出小白牙,高兴的道:“多谢三表嫂。” “不谢,不谢,”江氏拉着她的手笑道:“只要你记得常回来看看就好。” 这话当然不是真心话,族里跟秦信芳血缘最近的便是他们二房,她是想把自个的儿子或孙子过继给嫡支的,所以顾景云是他们二房最大的竞争对手。 可惜丈夫优柔寡断,到现在都没个决断。不过能送走俩人就是好的,希望以后大家不要再见面了。 302.第302章 会合 b 分卷阅读771 r 远远地看到一股沙尘升起,黎宝璐便立即站在车辕上远望,不过片刻路的尽头便出现一行人,背对着霞光万丈的夕阳迎面打马飞来。 待看清为首的白衣男子,黎宝璐便展开大大的笑容,跳下车就要前面跑,车里的顾景云就幽幽地道:“灰尘很好吃吗?” 黎宝璐紧急刹住脚步,看了看前面滚滚而起的沙尘,犹豫了片刻就矜持而温柔的迎上去。 白一堂可不明白徒弟的顾虑,远远的看到她便打马飞奔而来,直接让骏马跑到她面前才停下,高兴的拍着她的脑袋道:“你怎么知道师父今儿进城?” “我认识一个问缘阁的堂主,得知师父四天前到了开封府,清和说您不提前来信肯定是要给我惊喜,所以您必定会在今日城门关闭前进城。” 白一堂不高兴的道:“就他卖弄聪明,师父本来还想吓你一跳,让你高兴高兴的。” “师父,我已经吓了一大跳了,而且我今儿也的确高兴,您要是真的突然蹦出来出现在我面前,多半就只有惊,没有喜了。所以您还得感谢清和。” 白一堂就拍着她的脑袋道:“真是女生外向,就知道向着他说话。” 顾景云早带着赵宁候在车旁了,也不打扰他们师徒说话,白一堂牵着马走到了跟前才带着赵宁上前一步作揖行礼,“见过师父。” 赵宁也手忙脚乱的行礼,“子归见过师祖。” “别,”白一堂摇手道:“这个称呼还是留给秦信芳吧。” 赵宁就笑嘻嘻的道:“秦先生是师祖,白先生也是师祖,要是师祖愿意教导徒孙些许武艺就更好了。” 白一堂乐,“你可比你师父会说话多了,一看就是个好小子,哈哈哈哈……” 顾景云无奈的一笑,目光扫向已经赶上来的侍卫长等人,他他向来过目不忘,凝目看了片刻便认出曾在御前见过面。 侍卫长品阶和顾景云一样高,但顾景云还有一个身份——太子老师! 所以侍卫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跳下马和他行礼,“顾大人!” 顾景云还礼,“华大人。” 白一堂已经和徒儿叙旧完了,得知他们已经把秦家的事处理完了,高兴的摸着她的头发道:“那正好,我们不用在汝宁停留,直接去雅州。” “师父要回门派?” “是啊,”白一堂叹气,“将近二十年不回去了,也不知道房子怎么样了,总要修缮一番。而且我得带你回去见见祖师爷们。” 白一堂扫了侍卫们一眼,道:“我也得给皇帝拿些东西……” 黎宝璐同样看向侍卫们,目光在他们的靴子和刀上一顿,微微点头道:“徒儿跟您一块儿去。” “把顾景云也叫上吧,”白一堂挥手道:“他是内眷,也得拜一拜祖师爷。” 黎宝璐抽抽嘴角,应下了。 此时,后面一连串的江湖人也跟了上来,黎宝璐早在疑惑了,车队早跟上来了,后面怎么还那么大的灰尘,等看清后面或骑马,或驾车,或跑着跟上的一连串江湖人时不由张大了嘴巴。 顾景云拿出帕子替她捂住口鼻,淡淡的道:“小心眼睛瞪出来。” “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白一堂不在意的挥手道:“都是看热闹的,让他们跟着吧。” 一直候在一旁的袁善亭和苏安简闻言相视一眼,总觉得他们又被坑了。 白一堂不是要带着徒弟回凌天门祭拜祖师爷吗,凌天门的地址不是一直无人可知吗? 分卷阅读772 后面带着这么多人还怎么保密? 如果不保密,他们用救命之恩换来的凌天门地址到底还有啥意义? 眼见着白一堂他们就要走,袁善亭忙拉着苏安简上前行礼,“晚辈袁善亭(苏安简)见过白大侠。” 黎宝璐立即替他们介绍,“师父,袁大侠就是我说的问缘阁堂主,他和苏大侠于我们有救命之恩。” 白一堂蹙眉,以宝璐的功夫,即便打不赢也能逃,就算带上顾景云也不会太难,除非他们遇上的是江湖上一等的好手。 “谁要杀你们?”白一堂带着些许戾气的问。 “是异族人,”顾景云含笑解释道:“师父不必担忧,那些人都被绳之于法了,自有朝廷审问。” 白一堂便知是朝堂的事,而不是江湖事。 他点了点头,不再过问,对袁善亭和苏安简微笑道:“多谢两位小友援手。” 想到问缘阁的尿性,白一堂顿了顿又道:“我要带着宝璐回门派,两位小友若有空不如到我门中坐坐,也让我们招待一番,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袁善亭和苏安简有些懵,黎宝璐便轻咳一声,有些心虚的邀请道:“袁大侠,苏大侠,反正你们也没事干,不如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你们之前不也计划要去雅州吗?” 那是为了去等你师父好不好? 俩人总算有些明白黎宝璐为什么卖门派卖得这么毫无心理负担了,因为她师父压根不把这点放心上,人家一来就请他们上门做客了。 简直是……亏死了! 不过俩人还是笑容满面的应下了,至少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白一堂,还可以与他交流,在他面前排上了号。 看后面跟着的风尘仆仆的众侠士,没发现他们只能远远的跟着马车,根本不敢近前吗? 袁善亭觉得被坑就被坑了,好歹跟黎宝璐做朋友还有这一点好处,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她师父眼前晃。 白一堂作为凌天门掌门和轻功卓绝的侠盗,其消息灵通必不下于问缘阁。 问缘阁毕竟才成立七十多年,比立世近六百年的凌天门来说底蕴还是太差,有些消息也打听不到,要是能从白一堂这里打听到些口风…… 袁善亭感觉心跳得有些快,他迫不及待的想跟白一堂成为忘年交。 白一堂带着侍卫们直接住进顾景云包的客栈,“今晚早些休息,我们明日继续南下。” 这话是跟侍卫们说的,腰酸背痛的侍卫们现在满脸憔悴,听到白一堂的话脸上的表情近乎生无可恋。 木然的挑了个房间就进去。 黎宝璐眨眨眼,“他们这是怎么了?” “娇生惯养,赶路累了,不必理他们,等他们习惯了就好。” 侍卫们:呵呵,他们守了一天半的擂台,浑身没一块好肉,有本事你把我们赚的钱全都吐出来。 顾景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对宝璐道:“给他们配一些消瘀去乏的药浴,问缘阁不是说师父在开封摆了一天半的擂台吗?擂台总要人守。” 黎宝璐扫了一眼悠哉自在的师父,一点也不像是打擂台受伤的样子,再看看半死不活的侍卫们,同情的点了下头。 黎宝璐开了药方就让顺心去抓药,二林和客栈的伙计们一起烧水熬药,晚上每个侍卫都泡上了又疼又难闻的药浴,但泡完后往床上一趟,感觉骨子里的困乏都消失了,整个身子都变得轻轻地,眼睛困极,几乎是才合上眼睛就睡着了。 这一晚侍卫们 分卷阅读773 睡得无比香甜,半夜不再因为疼痛而惊醒或睡不着,等到第二天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恨不得高歌一曲来表达自己喜悦的心情。 白一堂见状对徒弟满意的点头,“没白费师父当年给你做练手的人偶。” 黎宝璐打小习医术,但那得自学,为了不让她祸害外人,家里人便轮着给她当实验的小白鼠。 而身体最强壮,恢复能力最好的白一堂和体弱多病的顾景云是她最好的两个实验体,俩人可没少喝她乱七八糟的药,泡难闻的药浴,以及被扎得浑身是洞的针灸…… 侍卫们鄙视的扫了白一堂一眼,纷纷围上黎宝璐讨好的道:“顾太太,您的这份药浴可真好,比赵太医上次给我开的还要好。不知可否给我一个药方,我回去继续泡。”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这药浴比我以前泡的要好。” 黎宝璐就骄傲的道:“这是我自己试验出来的方子,是经过我师父三百二十六次的临床试验得出的最佳药方,对你们或许不是最佳的,但肯定比别的药方要好,你们要想要回头我给你们写一张,你们再自己抄写一遍就行。” 白一堂想到当年惨痛的泡药经历,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招呼屋里的顾景云,“清和,随我去后院一趟。” 顾景云看了眼被围在中间的黎宝璐,跟上白一堂的脚步。 等黎宝璐好容易从热情的侍卫中间突围出来时,俩人已经坐在大堂下相对着用早饭了。 黎宝璐立即“蹬蹬蹬”的跑下去在顾景云身边坐好。 顾景云递给她一个白面小馒头,道:“里面夹了些许豆沙,挺好吃的,粥不够软。” “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去看师父带来的兵书了,”顾景云划开小馒头,往里填了两块肉片,抹了一些酱便放在她面前的盘子上,浅笑道:“我记得你也爱看兵书,我选了几本类似传记一样的战争记事本给你看,路上打发一下时间。” 白一堂扫了他一眼不说话,专心吃着自己的早饭。 303.第303章 凌天门(上) 黎宝璐拿起填涂好的小馒头咬了一口,满足的点头道:“好呀,既然能被张家收藏,那里面记录的战争应该是真实的,” “还涉及到了地理及人文,也可当做历史来看,我翻了几页,很有趣,现在是印制的,原本应该是手抄的。”顾景云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一呆,“我没翻过,我咱知道是不是手抄的?” 顾景云便移开目光,黎宝璐就语重心长的道:“师父啊,您年纪又不大,还是应该多读一些书,多培养一些兴趣爱好,不然每天除了打坐就是练功多无聊啊。” “好啊,”白一堂不再像以前一样拒绝,而是道:“一会儿你给我送一本书来我翻翻。” “得令!” 然后启程时白一堂就不骑马了,而是惬意的靠在徒弟马车里的大迎枕上,右腿微微弯曲,膝盖上随意的搭了一本书,他撑着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想起来时才把视线投回到书里,时不时的才翻一页。 黎宝璐便坐在他的下首,正捧着一本书在认真看,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笑的句子,她的对面坐着顾景云,他后面放了两个又大又软的迎枕,正靠在车厢上,他靠在上面注视着矮桌上的棋盘,时不时的落下一子,左右手各自拿着黑白子。 白一堂每每扫到他都嘴角一抽,自己跟自己下棋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不论输赢都是自己。 在白一堂看来,下棋的趣味便在于下棋过程中与别人的博弈,猜测对方的思路,谋略,计算他的下一步,但自己跟自己下,难道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的思路,谋略和计划的下一步吗 分卷阅读774 ? 既然知道想要应对岂不是很容易? 这样下棋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不知道,那岂不是意味着一个人的脑子可以分成两半,一半控制一只手,思想可以相互隔绝。 这太恐怖了,这和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有何区别? 所以看着顾景云“啪啪”的自己跟自己下棋,而且那棋路还是完全相反的两个风格时他总是心惊胆战的,怕他徒弟嫁给了一个疯子。 再一瞥无忧无虑,捧着一本书笑得眉眼都飞扬起来的徒弟,白一堂觉得心都操碎了。 官道因为破损马车变得颠簸起来,黎宝璐立即把书签夹进书里,把书放在一边,扫了一眼已经靠在迎枕上睡着的师父,对还沉浸在棋盘上的顾景云小声道:“别下了,小心头晕,我们先休息一会儿,等过了这段颠簸的路再说。” 顾景云便丢掉手中的棋子,闭着眼睛仰头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黎宝璐便小心的将棋盘上的棋子固定住,拿出盒子盖好放在车厢底下,还将矮桌收了起来,让盘腿而坐的顾景云把腿伸直。“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按一按?” 白一堂皱了皱眉,立即睁开眼睛扫了顾景云一眼,对满眼心疼的傻徒弟道:“宝璐,中午我要吃红烧兔肉。” “师父,出门在外吃太油腻的不好,小心上火。” “你只说给不给我做吧。” 黎宝璐无奈的点头道:“给,一下车我就去打猎。” 白一堂满足了,对靠在车厢上的顾景云很不满意的道:“你也该多动动,这样身体才会好。还有,教你的内功心法也不能落下,即便你不能更进一步,也该常常练习,保持经脉通顺,对你的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啦吧啦……” 顾景云直起身子,端坐在蒲团上,恭敬的听训。等白一堂长达两刻钟的训诫结束后还郑重的回了一声,“是。” 黎宝璐早低着头坐在一边假装自己不存在了,但白一堂并没有放过她,说完了顾景云回头说她,“以前我还觉得你天赋异禀,只十年就有师父十六年的功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怕是闯荡江湖也不用惧,可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你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好清和,带一个比你还重的人,消耗的内力几乎是成倍,因此你要想以后逃命时速度够快,坚持的时间够长,你的内力就还得再练,至少得为同期的两倍多。比如你要想逃过袁善亭的追杀,你的内力储存就得是他的两倍才行,而要是想逃过我的追杀,”白一堂似笑非笑的看她,“你起码还得再练十年,这是未带着顾景云的情况下,若是要带顾景云,你猜你还要再刻苦练几年?” 黎宝璐一凛。 “危险并不是可预期的,比如这次你们官道遇袭,谁能猜到你们会遇上黑罕,谁又能预料到黑罕会袭击你们?所以不要想着规避危险便不努力,这世上,唯有自身的力量不会出现意外,不会背叛你。” 白一堂看着两个孩子怅然道:“比如我,十八年前我要不是自诩自己轻功天下第一,无人能及,能够更刻苦一些,把内力加深一些,那样便是被至亲背叛我也有逃脱之力,不至于成为待宰的羔羊。” 这是白一堂第一次说起自己被抓的事,不论是黎宝璐还是顾景云都正襟危坐的倾听。 “这次我带你们回雅州,也是要为此事做个了断。”白一堂顿了顿道:“这本是我凌天门的机密,一般是不让外人知道的,但清和你是宝璐的内人,算是一家人,所以让你知道也没什么。” 黎宝璐轻咳一声道,“是外子。” 白一堂“啪”的一声揍了一下她脑袋,“吃里扒外的臭丫头,我说是内人就是内人。” 黎宝璐眼泪汪汪,“师父说得对!” 分卷阅读775 白一堂哼了一声才道:“我凌天门可不像别的门派,出身高着呢。” 他抬了抬下巴道:“我们凌天门的开山祖师乃是前朝皇室中人,仁王凌子墨!” 黎宝璐张大了嘴巴,半响才道:“师父,你记错了吧,前朝皇帝不姓凌,姓张。” 白一堂差点从被子上栽下来——被气的! 顾景云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道:“师父说的前朝是指大楚之前的所有朝代,而在前朝中只有大魏皇室为凌姓。你都把史书中的记事表背下来怎么想不到?” 黎宝璐羞愧的低头,“我这不是太过震惊了吗,没想到我们凌天门的来历这么高大上。” 白一堂哼了一声,勉强算原谅她了,“这事我并未告知皇帝,不过这次去祭拜祖师爷们,门中留的谱系只怕要抄录一部分送上去,到时候他也会知道的。” 白一堂看着车外缓慢后退的绿树道:“我带着凌天门向皇帝投诚没什么,反正凌天门从未有不得与朝廷合作的规矩,但凌天门的下属势力我却不能交出去。他们为凌天门办事,却不属于凌天门,我们是完全不相同的两套体系。所以宝璐,我将凌天门传给你,以后你若能找到传人便带着他去见一见那些人,若找不到传人,那就把凌天门封了,也忘了那些人,不再联系,让那些一直暗中帮助我们的人沉寂安定下来,各过各的日子吧。” “这个天下并不是谁的责任,凌天门也从未把救世当做自己的责任,不过是心有怜悯,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白一堂声音低沉的道:“凌天门历代掌门中还出过农夫呢,一生未偷一草一黍,像普通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娶妻生子,所不同的不过是他会一身武艺,他要找一个传人将凌天门传下去。” “但是,凌天门可出庸才,却不能出奸人,不然,门中必要清理门户,若凌天门已无人,暗门会帮我们。”白一堂顿了顿才道:“暗门便是那些替我们处理钱财的人,因为他们隐于暗中,所以叫暗门。我能一偷就是一整个府库的银子,靠的便是他们,不然一点一点的搬得搬多久?他们不依附凌天门,却要听命于凌天门,且和我们凌天门随意收徒不同,他们是世代相传,靠的是血缘维系。据说他们的祖先是祖师爷的家仆,所以才世代相传。” “你师伯和师姑这些年做了不少的错事,而且我是凌天门掌门,他们要害我便已是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因我没死,也没给暗门下令他们才能活这么久,这次我回来,于情于理都要清理门户,再拖下去暗门就要自己动手了。” 黎宝璐弱弱的举手问道:“师父,咱凌天门这么厉害,那大魏被前朝灭时你们就不出手帮帮大魏?”好歹是祖师爷家的江山嘛。 白一堂鄙视的瞥了她一眼,“真是肤浅,我凌天门是为天下百姓,并不单为一个家族,一个人。你祖师爷当年隐退时便拒绝当时的轩帝,不愿意从凌氏皇室中选人继承凌天门,而是在民间挑了个孩子教养,长大后将凌天门传于他。为了不让凌天门势大变了味,祖师爷传下祖训,每一代掌门都只能收一个徒弟,不论平庸还是杰出都可继承凌天门。且不得用凌天门谋私利。因为祖师爷帮助大魏皇朝,这也属于谋私利。” “不过前朝跟大魏打仗时我们凌天门的确也参与了,不过是帮着前朝打大魏,给粮草后继不足的前朝提供了些钱粮。” 黎宝璐:……好大公无私! 304.第304章 凌天门(下) “大魏末帝荒淫无道,再任由凌氏皇族继续统治下去,百姓还不知道过得多苦呢。”白一堂看向顾景云,“你学识渊博,应该知道大楚取代前朝时,前朝哀帝掘堤拖延敌军之事吧?” 顾景云点头,黎宝璐也点头,“我也知道,哀帝好丧心病狂!” “当时凌天门并不想参与其中,因为哀帝刚即位不足三年,虽没有魄力收拢权势,但政令也没出过大差错,而李家义军里也有被富贵迷眼之人,时任掌门的乃是第十二代掌门,他并不肯定李家就能改换天下,所以他只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援助受兵祸流亡的灾民,并不参与战事。但他一掘 分卷阅读776 堤,掌门人便大怒,不仅带着人救援受灾的灾民,还偷偷的跑到哀帝的后方烧了他的粮草,让他连草都啃不起。” 白一堂垂眸,转着手中的茶杯道:“第十二代祖师爷载,一个帝王,连御下臣民尚且不怜,又怎会怜惜天下苍生?所以他反!” 没有粮草,百姓散尽,士气低落,哀帝凭着掘堤拖延得到的时间优势荡然无存,等到李家的义军绕了远路追上来,军队的将领已经主动绞杀了哀帝,然后带着三军将士向李氏投诚了。 “所以我凌天门做事不看亲疏,也不看人情,只看利益,利于百姓者我们便帮,不利于百姓者则弃。当然你不想帮也可以,祖师爷们并不苛求,只要不做坏事就行。” 在这一点上祖师爷对后代的要求非常宽松,也因此,凌天门传下的规矩一直未曾增改过。 而规矩少则意味着自由度高,只要不做坏事,干什么都行, 所以大家想种地就种地,想做生意就做生意,至于当官,当然也可以,只要能守住自身就行,不然暗门就要替祖师爷们清理门户了。 说起祖师爷们的丰功伟绩,白一堂眉飞色舞,战争和混乱的年代,凌天门的掌门最易出彩,五百多年来,这样杰出的人才数不胜数。而遇上明君时,凌天门的掌门基本无用,这样看似平庸的人也有不少,比如白一堂的师祖和师父。 他师祖还好,偶尔还能碰上一个贪官,为当地百姓增加一些业余收入。 他师父是连吃饭的钱都得自己跑商换来,但他师父很甘之如饴就是了。 白一堂比较幸运,也比较倒霉,幸运在于长大出来闯荡江湖时正碰上慢慢变得糊涂的先帝,很快便用战绩向整个江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其名声尚在其师身上,称得上是江湖一代大侠。 倒霉在于,贪官一茬一茬的往外冒,他累死也偷不完,而且看着百姓受苦,心里能有多好受? 更倒霉的是他师兄师姐还背叛了他,让他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也有可能是唯一一个被抓住且被流放的凌天门掌门。 想到师兄师姐,白一堂心里也很不好受,他眼中带着两分哀伤道:“你师伯师姑太蠢,也太……自私了,这次回去,带你认路是一方面,清理门户也是一方面。” “他们会来吗?” “会的,”白一堂眼中闪过讥诮,有些尖锐的道:“他们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好,他们要还想在江湖上出人头地,那就必须杀了你我,接手凌天门。” “我还活着,他们出卖掌门人是欺师灭祖,我若死了,他们出卖我,杀我则是成王败寇。所以江湖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想到宝璐幼时总是缠着他讲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不由浅笑道:“江湖有义,但有时它是比朝堂还要残酷的地方,这一路上你就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吧。” “袁善亭说师祖偏心,把凌天门传给了你,却连门派地址都没告诉师伯师姑,所以师伯师姑才变态的要杀你夺位。师父,袁善亭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一堂:“……” 白一堂狠狠地拍了一下她脑袋,怒道:“当然不是,这世上还有谁跟你师祖一样心又软又臭屁,连退位都退得磨磨蹭蹭的?问缘阁那些人也是吃干饭的,尽打听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让世人误解。” “你师伯师姑,”白一堂讥笑道:“他们算是你师祖的弟子,但也算不上,他们是你师祖用钱买来的,而且在买前你师祖就跟他们说过,他收徒看缘分,而且毕生只能收一个被门派承认的徒弟,但他收了他们便会对他们负责,尽心教导,在他心里不管收多少个徒弟他们都是一样的。” 白一堂说到这里鼻子有些发酸,他师父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好人! 白一堂的师父百善跟白一堂一样是孤儿,被他师父挖出来时都快饿死了却依然固执的把手中的小半块馒头塞在他已经死去的妹妹嘴里。 分卷阅读777 他师父觉得这孩子有善根,重情,就收了他,事实证明百善的确也很善良,重情。 他接手凌天门后就开始闯荡江湖,他熟读门规,因此只瞄着贪官污吏,但当时的大楚在国际上虽弱,内里却管理得很好,至少吏治这方面是很不错的。 加上百善没有一双善于发现贪官的眼睛,于是第一次出远门他就差点落魄到重操旧业——乞讨了。 好在最后他机灵,跑去当扛麻袋的苦力,挣了一笔钱后就开始了倒买倒卖的游历江湖旅程。 虽然赚的不多,养活自己却绰绰有余,还能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有钱人。 于是在一次借宿农家后他就碰到了他的大弟子——六岁的马一鸿。 当然,当时他不叫马一鸿,他叫狗蛋,正被他后妈往死里打,白一堂对这事记忆尤深,因为师兄最爱拿这件事来说,每次说完都跪在师父面前抱着他的腿哭,“要是没有师父,徒儿早就死了!” 百善也很善感,师徒两个抱着一起哭,白一堂当时是个友爱兄弟,敬爱师父的少年,每每闻言也都跟着红眼圈。 现在每一次白一堂想起这些事都无比的复杂,他不明白他们师徒兄弟间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百善心善,眼见着狗蛋就快要被打死了,忙上前把人救下,最后就花了十两银子把他买了过来。 “你师祖这人心软,他本不会带孩子,本来想把你师伯寄养在别人家里,但你师伯不肯,便只能把他带上,当时你师祖并未收他为徒,但后来相处日久,你师伯又想跟着你师祖习武,他老人家也不愿你师伯身无长技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白一堂幽幽一叹,百善时刻记得自己的使命,凌天门要交给一个有资质的人,所以他虽然收狗蛋为徒,还为他取了名字,却明言在他学成之前不会带他回门拜祖师爷。 因为马一鸿的资质并不好,不论是收马一鸿苗菁菁为徒时,还是收白一堂为徒时他都强调过,凌天门只认一个徒弟,那人将继承凌天门掌门之位。 但在他心里,三人是一样的,他有的也都会平分给三人。 “你师伯师姑及为师全都是姓白,是跟你师祖姓的,”白一堂声音低落的道:“而你师祖又与你曾师祖姓,在你师祖选定我为凌天门掌门时,你师伯师姑便怒而改姓,你师祖不说却是真的伤心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了也不出现。” 黎宝璐一惊,弱弱的举手问道:“师父,我师祖还在啊!” “啪!” 顾景云蹙眉,把被揍的黎宝璐拉到身边摸了摸她被打的脑袋,虽未言语,但不满表现得很明显。 白一堂不理他,对黎宝璐怒目道:“谁说你师祖不在了的?” 黎宝璐摸着脑袋木然,“那师祖他干嘛把掌门之位传给你?” “因为他不想再带我们三儿了,”白一堂靠在迎枕上道:“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所以这次便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以后由你供奉门中的祖师爷们,我可以天涯海角随便玩,不用再惦记门中。” 黎宝璐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在撂挑子。” 白一堂哼了一声道:“你师伯师姑以为当掌门是什么好事,门中宝物无数任由掌门取用,却不知凌天门在这方面对掌门的要求近乎苛刻,凡放入库房中的东西,不论是何种原因,掌门皆不得取用,所有的东西都要用于百姓身上,而一旦挪用,暗门便会替祖师爷们执法。你师伯师姑的品性,”白一堂撇撇嘴,“别说他们资质不好,便是资质大过天去,比我强百倍师父也不会把凌天门交给他们的。宝璐,你师伯师姑的教训你也要记住了,凌天门选徒资质重要,但品性更重要。” 黎宝璐端坐,微微躬身应道:“是!” 白一堂满意,正要继续叮嘱她一 分卷阅读778 些事情,圆脸小侍卫就骑着马跑来,“白大侠,午时了,我们要不要停下来吃些东西?” 白一堂探头出去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感叹道:“闲话时间果然过得快,感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午时了。” 黎宝璐跳下马车,转身扶顾景云下车,又从马车行李里扒拉出一把小弓道:“师父,我去打猎了,您在这儿坐着休息等我回来。” 还对伸腰踢腿的赵宁招手,“子归,快来跟你师祖玩,我跟你师父去打猎。” 赵宁立即把停止不雅的动作,高声应道:“师娘放心,师祖这儿有我伺候呢。” 305.第305章 人间美味 白一堂瞟了一眼顾景云,指着他问,“他去干嘛,给你拖后腿吗?” “他去给我捡猎物,”黎宝璐理直气壮的道:“他好歹也跟师父学了那么多年,您也太瞧不起人了。” 黎宝璐拉了顾景云就扬头道:“我们走!” 顾景云含笑跟着她往林子里去,他武功轻功都不好,但想在林子里跟上打猎的黎宝璐还是绰绰有余。 黎宝璐也知道他能跟上,因此到了里面就放开他的手,一边寻找猎物,一边和他低声聊天道:“以前师父从不肯告诉我这些,我一提起师伯师姑他就生气,但今天话越说越机密,你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想丢下我一个人浪去?所以逮着能交代的时候都交代了,不然以后没机会说?之前他还答应了我要在京城陪着我呢……” “凌天门掌门一生都单身,不娶妻生子吗?” “咦?”黎宝璐若有所思。 顾景云道:“师父他跟你说这些,一是因为他已经放下,昔日的仇恨他已不放在心上,所以不介意被人所知;二是你将要继承凌天门,这些事情是你必须知道的;三嘛,师父闲云野鹤惯了,这些年被你我和妞妞所缚,虽然温馨,但也失了刺激和趣味,他或许真的想出去走一走。” “跟师祖一样,一走二十多年?”据白一堂所言,白百善把凌天门丢给他后就消失不见了,一开始他还知道他往北去了,到后面连个消息都没了,这些年下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反正各地的暗门并没有收到消息,这意味着白百善还未跟凌天门报死讯。 没有死讯,凌天门就不能做他的灵位,不用供奉祭拜他。 黎宝璐觉得这个师祖听上去明明很靠谱,为什么做的事情会跟师父他老人家一样不靠谱? 黎宝璐正唉声叹气,突然听到“啪啪”的击打声,忙跑上去看,就见一只傻狍子正着急的在一网藤蔓里挣扎,也不知它是怎么一头撞进这藤蔓里的,正好缠住了它的角,此时正踢踏着腿哀哀叫着,不断的摇头晃脑想要把缠着它的藤蔓甩开。 看到双眼湿漉漉望向她的狍子,黎宝璐可惜的摇头道:“真是太傻了,你是怎么跑到里面去的?” 傻狍子“咩咩”的叫着,黎宝璐想了想还是把手上的弓放下别在了腰上,上前一步帮它将藤蔓扯开,还特好心的帮它转了一下头,“门在你屁股这儿呢,你往前扎能出去才怪。” 黎宝璐帮它转了个身子,一拍屁股道:“趁着姑奶奶我现在心软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我就拿你去烧烤了。狍子肉又鲜又嫩,烧烤最好吃了。” 说着黎宝璐还吸了一下口水。 傻狍子不知救它的恩人正在肖想它身上的肉,还“咩咩”的叫了两声,然后才颠颠的跑了。 顾景云一直站在边上含笑看着,等傻狍子跑远了才对,“你要舍不得杀生,我们今天中午就吃素吧。” “那样师父会把我砍了当狍子烤的,我们再往里面走走,或许能碰到比狍子还好的呢?” “你说得不错,”顾景云站住脚步 分卷阅读779 ,看着前面道:“我们的确碰到了比狍子更好的。” 黎宝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四五头鹿正围着一起,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草甸子,被长长的青草覆盖的地方应该是水坑,它们正在喝水,时不时地左右张望,显然还不知道它们已经被两个丧心病狂的猎人发现了。 顾景云含着笑的把五头鹿都打量了一遍,指了一头公鹿道:“那头不错,身材流畅,腰腹多肉,而且看身量它最多只有四岁,正是肉质最为鲜嫩的时候。” 顾景云说到这里觉得口里的水分有点多,顿了一下才道:“你不是带了烧烤的铁板来吗?正好可以烤着吃,再让人把车里的白菜和香菇也洗净烧烤。再切些肉片刷锅,上次三表兄请我们吃的火锅就不错,你不是与三表嫂讨要了好几罐底料吗?” 黎宝璐口水也下来了,目光炯炯的盯着那头鹿。 敏锐的鹿们察觉到这灼鹿的视线,惊跳起来,“呦呦”几声便四散的奔逃开。 它们快黎宝璐也不慢,她只盯着那头鹿,它一跑她便运气轻功追上,丢下一句话,“你在这儿等我。” 黎宝璐追着鹿跑了,人在空中便抽出腰间的短弓,把背上的短箭抽出,搭弓射箭,箭在射出时含有她的两分内力,补充了因为短弓短箭力道不足的缺点。 箭急射而出,直接穿透鹿的脖子,可怜的公鹿先生哀鸣一声继续往前跑,黎宝璐便运气于足尖狠狠地从空中落下踹了它一脚,鹿在急速奔跑中倒地,脖子上的致命伤这才发挥最大的作用,鲜血不断从血洞中涌出。 黎宝璐落下,站在一旁看着。 公鹿挣扎了片刻便合上了眼睛,抽搐了两下就死过去了。 黎宝璐这才上前拖住它的后退把它往外拉。 才走了不到半刻钟就碰到正好奇的打量一颗树的顾景云,她立即丢掉猎物,屁颠屁颠的跑上去,“你在看什么?” 顾景云牵住她的手道:“你看这棵树像不像紫檀?” 黎宝璐抬头去注视这棵足有她那么粗的树,瞪了半天眼才道:“我看不出来。” 她觉得这世上的树只有宽叶,窄叶之分,实在分不出啥树对啥树,它要是开花结果呢,说不定她还能一眼分出,像这种长得太过大众的树她是认出来的。 顾景云眼中闪过笑意,轻笑一声道:“认不出就算了,走吧,我们回去做午饭。” 黎宝璐忙甩开顾景云的手跑上去拖鹿,顾景云想要帮忙,想了想便拿出一张帕子放在鹿的另一条后腿上,他握了跟着黎宝璐往前拖。 对于顾景云的洁癖黎宝璐已经麻木了,他明明有洁癖还愿意跟她一起拖脏兮兮的死鹿不是吗? 侍卫们刚捡了足够的柴火烧热水,把干粮掏出来决定水开了就拿来泡开干粮,他们自从离京后,除非住客栈或可以借宿农庄,不然他们都是这么吃的。 因此在看见二林和顺心从马车上掏出了两棵大白菜,两捧香菇,又拿出了一截腊肉后,他们的目光便总是似有似无的瞄过去。 话说他们是一伙儿的吧,所以这午饭貌似是可以一起吃的。 侍卫们正犹豫,转头就看见黎宝璐跟顾景云从林子里拖出一头公鹿来,所有的犹豫立时被丢脑好,侍卫们一拥而上,“顾大人好身手啊,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猎了一头鹿。” “顾大人辛苦了,这鹿肉您是想烤还是想炖?这么大一只,可以分两种做法,我们做饭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烤肉却不错,交给我们来处理吧。” “是啊,是啊,顾大人和顾太太先去休息,我们来清理。” 顾景云也干脆,丢下鹿腿道:“宰了以后片成薄片,我们有用。” 一群大老粗,就算会烤肉 分卷阅读780 也是粗放的放在火上烤,哪里及得上宝璐的手艺精细? 跟侍卫们生活了半个月,熟知他们手艺的白一堂远远的就喊道:“别让他们糟蹋了肉!” 侍卫们扭头对他怒目而视,白一堂就轻蔑的看着他们道:“真是蠢,能吃到我徒儿烤的肉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要想吃自己烤的就自己起一个火堆,我可不吃你们做的。” 原来不是不给我们肉吃啊,误会,误会,众侍卫立即改变脸色对白一堂讨好的一笑,一拥而上拖着鹿就去清理。 虽是官宦人家出生,但清理猎物这样的事他们也常干,因此速度很快,顾景云这边刚洗了三遍手,片得薄薄的一盘肉片就端过来了。 二林早把需要的铁板清洗干净放火上了,倒下一些油便滋滋作响,将肥瘦相间的鹿肉平铺在铁板上,抹上他们自制的酱料,不一会儿就冒出浓郁的肉香味。 顾景云端坐在白一堂身边,对跑过来的赵宁挥手笑道:“再去捡些盘子来装肉,一会儿各位大人会过来一起享用。” 赵宁忙跟着去忙碌。 人多动作快,等黎宝璐烤起两盘肉时侍卫们就把鹿肉分割好了,除去一会儿要用到的,其他的都被吊起来冻上,丢上马车带走,晚上和明天都可以再吃。 而二林还端出了一口大锅,搬出一罐坛子,里面是熬成冻状的底料,他挖了两勺放进煮开的水里,不一会儿就冒出浓郁的香味。 侍卫们再受不了,简单的洗了一下手就跑过来团团坐好。 黎宝璐目光一扫,没看见袁善亭和苏安简,疑惑的问道:“袁大侠和苏大侠呢?” 赵宁忙道:“后面的江湖人中似乎有袁大侠和苏大侠认识的人,他们刚才被叫到后面去了。” 黎宝璐就扭头对二林道:“你去找一找,就说我们正烤鹿肉吃呢,让他们快回来。” 又让一个侍卫丢给袁善亭的属下一条鹿腿,由着他们烤着吃。 烤得金黄的肉片放在盘中,侍卫长率先夹了一片,入口后眼睛微微一圆,他也不说话,直接把盘子拉到自己眼前来埋头苦吃。 其余侍卫看队长这个反应立时“嗷”的一声就上手抢,等将肉片放进嘴里便“嗷嗷”的叫道,“难怪白大侠不让我们动手了,实乃人间美味,顾太太好手艺。” 黎宝璐抿嘴一笑,“你们要喜欢吃就多烤一些,一会儿还烤白菜和香菇,就着肉吃才好吃呢,可惜此时是冬季,没有其他青菜,不然更好吃了。” 306.第306章 至交 圆脸小侍卫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嘟囔道:“青菜有啥好吃的,我只吃肉就够了。” 左右两边的侍卫一起把他的头按下,抬头对黎宝璐讨好的笑道:“顾太太别介意,这小子就爱吃肉,他不懂欣赏青菜之美,没关系,可以给我们吃。” 黎宝璐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将才烤熟的肉片丢到他们的盘子里,手一抓便丢下几颗香菇,大笑道:“我也更爱吃肉,但烤肉还是应该跟蔬菜一起配着吃才好吃,不信你们一会儿且看。” 顾景云吃了两片便把黎宝璐拉到身边坐下,“你也吃些,我来烤。” 白一堂就踢了一脚侍卫长,“自个吃自个烤,我徒弟哪能伺候你们那么多?酱料便在桌上摆着,上下一抹就行了。” 侍卫们纷纷亲自动手,气氛欢腾。 附近的江湖人羡慕的看过来,那么冷的天,不仅有烤鹿肉吃,还有鹿肉火锅,鹿肉汤喝,简直是太美了。 不少人也钻进林子里去寻找猎物,但人多肉少,动物们也不傻,呼啦啦跑进来一群人,大家自然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到最后除了一些人拎出野鸡野兔外,其他人全部空手而归。 分卷阅读781 众人不由羡慕顾景云黎宝璐的好运气,他们才进山多久啊就打着一头鹿,他们连条鹿毛都没看到。 大家虽羡慕嫉妒恨,但没谁敢上来讨吃的,不说白一堂高冷,便是那些侍卫们往前一站他们就胆怯了。 江湖人见着朝廷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心虚。 这边动静这么大,出来会友的袁善亭和苏安简虽离得远了些却也听到了议论,袁善亭微微一笑道:“他们倒会享受。” 苏安简高冷的垂眸不语。 袁善亭就笑眯眯的看向陈渊,“陈大侠,早听闻您和白大侠是至交好友,不如与我们一起去?你们旧友见面必定有许多话聊。” 陈渊嘴角蘸着冷笑道:“不必,白一堂现靠上了朝廷,哪里还看得上我等粗野蛮夫,还是趁早远远的离了才好。” 袁善亭有些尴尬的一笑,他们现在跟着白一堂他们走,陈渊这话却是把他们也骂进去了。 袁善亭顾全大局,苏安简却不受人气,闻言冷冷的道:“陈大侠与白大侠是至交好友的话似乎是从襄阳传出的,陈大侠记得白大侠,白大侠贵人忘事不一定还记得您这位朋友,要不要我和袁兄帮陈大侠提上一嘴?” 陈渊大怒,“你!” 苏安简冷笑一声起身,甩袖对袁善亭道:“走吧,不要让白大侠他们久等了。” 说罢理也不理面色涨得通红的陈渊,转身便走。 陈渊气得倒仰,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苏安简那番话和指着他的鼻子说,是他硬扒着白一堂有什么区别? 可明明就是白一堂忘义,当年他们一起闯荡江湖,可是至交好友,不过十八年的时间他竟忘了个彻底,对面尚且不识,到头来还让他被苏安简侮辱,简直是,简直是…… 而已经离开的苏安简却浑身冒着冷气,苏家算得上是武林世家,不过他的天赋不好,所以朋友少,也很少在江湖上露面。 但武林世家的傲气却是在的,便是名门大派里的掌门弟子都不敢无缘无故的给他摆脸色,陈渊算是哪棵葱? 袁善亭颇为无奈的跟在他左右,道:“你嘴巴也太毒了,我看陈渊差点被你气吐血。” “那也是他活该,”苏安简冷笑道:“假仁假义,以为谁都会蠢得相信他?他要真是白大侠的至交好友,见了他发现好友认不出来就该一巴掌呼过去,哪有暗暗跟在后面的?而且他也去参加郑家堡的寿宴了。” 袁善亭沉默道:“一会儿提醒一下白大侠吧,昨日相处下来放觉他心胸豁达,不让阁主及各大门派的掌门,能得他的一句点拨,胜过我们苦练五年。” 因为袁善亭和苏安简对黎宝璐有救命之恩,白一堂昨天晚上特别考校了他们的武艺,苏安简由父亲传授武艺,而袁善亭的师父名下有五十多个徒弟,他在其中并不显眼,所以总有些问题顾忌不到。 白一堂以前不会教徒弟,但在教过黎宝璐这个徒弟后,哪怕是教一个傻子他都能教得出来,心细得不得了,五花八门没有他答不出来的问题,只有你问不出来的。 这就是有一个对内力理解无能的徒弟的好处,教会了她,这世上多幼稚,多不可思议的问题你都能找出最恰当的答案出来。 想当年,白一堂教授黎宝璐内力可是差点被逼疯的。 现在考校过俩人后发现的问题不少,他一点也不藏私的点出,然后纠正,再小的问题他都会特意点出来说一遍。 没办法,教徒弟教出来的后遗症,一时改不过来。 但放在袁善亭和苏安简眼里便是白一堂心胸宽广,不遗余力的提携后辈。 分卷阅读782 除了是自己门下的弟子,不然现在江湖中有哪个前辈会对后辈如此? 所以俩人对白一堂的观感特别好,好到他们不再介意被黎宝璐坑的那一次交易。 俩人回到车队上,大家正围着火炉筛鹿肉,黎宝璐正吃得满头大汗,看到俩人便连连招手,“快来,快来,我们都快吃饱了,就等你们两个了。” 侍卫长也回头笑道:“没有酒,不然合该让他们罚酒三杯才行,这都迟了多长时间了。” 袁善亭和苏安简笑着上前,“我们没有,黎女侠一定有,就看她舍得不舍得了。” 黎宝璐摇头,“可不敢给你们喝,一会儿还得赶路呢。不然晚上要赶不到客栈了,那么冷的天我可不想住在野外。” “下一个停脚的客栈在郊外,只有一家,这么多人跟着一家客栈肯定容不下。”侍卫长蹙眉道。 白一堂捞了一片肉片,不在意的道:“只要我们住得上就行了,下半响加快速度,他们没有房间住,客栈里生火盆,大家在大堂里将就一晚也没什么,有房屋遮风挡雨,总比在外面受冻强。” 侍卫长扭头看着那些正围在一起的江湖人,见他们三三两两缩着脖子啃干粮,有的连热水都没有,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们?那么冷的天,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白一堂和袁善亭沉默,苏安简则道:“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吗,马一鸿和苗菁菁正往这里赶,不日就会到达,到时候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侍卫长蹙眉,他不太能理解江湖人的这种思路,“就为了看一场热闹就冒着寒风跟我们走那么长的一段路?吃不好,睡不好,连穿都穿不暖。” 要不是陛下有令,打死他们都不会在这个天气跑出来受罪。 而现在才过冬至,过几日等下雪后只会越来越冷,路也越会越难走,难道就为了看一场热闹? 白一堂看了一眼苏安简,道:“你小子出自衡州苏氏山庄?” 苏安简一肃,放下筷子敛手道:“是。” “难怪呢,也只有名门出身的人才有这种闲情逸致。” 见好友眼露迷茫,袁善亭眼中闪过笑意,替他解释道:“看这些跟来的侠士,家境只能算得上中等及以下,大家当然不可能只为看一场热闹就跟那么远。那些真正为看热闹的这两天应该都会陆续散去。” 苏安简脸一绷,问道:“不为看热闹,那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利益了,”顾景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淡然的道:“除了仁义,便只有利益能驱动人心,而若为了仁义,他们早心无所愧的上来与我师父打招呼,何必还心虚的跟在后面?” 苏安简沉默。 袁善亭就边筛鹿肉边道:“虽然白大侠说已把金银上缴朝廷,但信与不信就全看个人了,马一鸿和苗菁菁必定纠结了不少人前来帮忙,加上白大侠随身带着的这些,”袁善亭点了点后面级车的大木箱子道:“这些可都是白银,谁会不心动?” “他们当然不敢跟朝廷作对,但若是东西掉下来,他们假装路过浑水摸鱼却还是敢的。” “那陈渊呢,他也打的这个主意吗?”苏安简问。 “陈渊?”白一堂蹙眉,思索半响才道:“襄阳朝阳剑陈氏?” “不错,正是朝阳剑陈渊,”苏安简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问,“白大侠认识他?” 白一堂缓缓的点头,“年轻时曾相伴走过一段江湖,但分开后不久我便被捕流放,久不联系了,他在后面那些江湖人中?” “曾听闻白大侠与他相交甚笃,差点成了拜把子兄弟呢。” 黎 分卷阅读783 宝璐差点把口中才喝进去的水喷出来,襄阳朝阳剑陈渊不就是陈珠她爹吗? 她师父跟她爹这么要好? 黎宝璐忙抬头去看她师父,就发现她师父好像有点方,他呆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道:“或许当年交情很好吧,我流放琼州多年,记性有些不好。” 苏安简却已经明白,只怕那真是陈渊的一厢情愿,至交好友?哼,偏他也配。 307.第307章 忍耐不住 黎宝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邀请陈渊过来相聚,她很喜欢陈珠那个小姑娘,但陈渊…… 黎宝璐垂下眼眸,陈渊要真的把师父视为“至交”就不会打着为师父撑腰的旗号跑去参加郑家堡的寿宴。 作为至交,他最好的反击便是把请帖丢到一边,尽自己所能的联系江湖好友拒绝参加寿宴才对。 他名为师父撑腰,但谁都知道他暗地里的打算。 若是郑家堡寿宴他是想不到还情有可原,那现在呢? 她师父就在这里,他为什么不上来相认,而是躲在一群想要浑水摸鱼和看热闹的江湖人士中? 别说啥对面不相识所以生气的话,隔谁十八年不见,不联系,突然一见面都不会立刻想起对方是谁,而且如此斤斤计较的“好友”…… 黎宝璐同情的给师父捞了好多肉,心疼的看着他道:“师父多吃点,咱不想这些糟心事了,吃饱我们就上路,早点赶到客栈休息。” 白一堂默默地把碗端起来,他一点也不想问这么短短的几瞬他徒弟到底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家也默契的不再提起陈渊。 而此时,缀在队伍后段的陈渊父女正在提起白一堂,陈珠嘟着嘴道:“爹,我们要跟到什么时候?” 陈渊冷着脸道:“你要不想跟着就回家去,我早说过让你老实在家呆着,结果你先是偷跑来开封,让你跟你师兄回去,你竟还敢中途逃跑,现在吃苦就受不了了?” 陈珠眼圈一红,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最后转身便跑。 “师妹!”凌碧看了看师父还是追了上去。 陈珠跑进林子里躲在树后眼泪不断的往下掉,看到师姐过来便忍不住抱住她哭道:“师姐,你说爹爹他真的爱我吗,为了不让我跟去寿宴就把我绑在客栈里,还不许我吃早饭,要不是你特意给我留了活结,我岂不是要饿一整天?” 凌碧拍着她的后背道:“师父也是怕你跟去寿宴后被波及,你是不知道,大家火气都大着呢,幸亏当时白大侠没出现,不然肯定打起来,刀剑无眼,师父当然对你严厉些。” “那我跑走后爹爹派人找我了吗?” 凌碧笑道:“当然派了,师父都快担心死了。” “你撒谎,”陈珠的泪珠一串串的往下落,哭得不能自抑道:“师兄都跟我说了,爹爹他根本没找我,要不是我自个回去,说不定他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了。” 凌碧沉默。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心里眼里只有武功,只有江湖,哪里装下过我和母亲?但以前我觉得他是大英雄,重情重义,所以我很骄傲,就算他不太关心我也没什么,”陈珠擦干眼泪,看着师姐低声道:“可是,可是这次跟着他出来,我觉得爹爹他不是那样子的。” 凌碧脸色微变,左右看看,见没人才拽住她的手道:“师妹!” “师姐不用劝我了,我不是傻子,这半个多月来,我接触了这么多人,见了这么多世面,已经知道怎么分辨好歹了。爹他真的是为白大侠好,为什么要带着你们来参加郑家堡的寿宴?”陈珠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和白大侠最要好的华山项飞宇在郑家堡寿宴出 分卷阅读784 来时便放下话来,谁若是去郑家堡便是与他为敌,又亲自写信给各大门派及名门,舍了面子为白一堂说话。所以这次不仅各大门派无人来,便是门派下属的家族也没几个人赶来,特别是华山派,连依附的那小小家族都不敢来凑热闹。” “这个郑家堡寿宴来的都是江湖上中等及以下阶层的人物,白一堂不出现这场寿宴就成了一个笑话,连敢说白一堂犯怂,不敢赴宴的人都没有。”陈珠又有些想哭,“而且白大侠都出现了,爹真跟他是至交,不该直接去找他吗,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跟在后面?” “那是因为白大侠没认出师父来,师父生气呢。” 陈珠摇头,“不是,爹他是在心虚害怕,怕他找上门去白大侠说不认识他。不然真是好朋友,相见了对方认不出来,虽会伤心却不会太介意,毕竟十八年不见,不联系……” 凌碧沉默半天,最后问道:“所以师妹你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陈珠满脸茫然,“我爹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凌碧张了张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师父不是变成这样的,而是本来就这样。 但对于不谙世事的师妹来说,这的确算得上很大的一个打击,凌碧不想再去刺激她,只能陪着她,让她缓过劲儿来。 “我想劝劝爹,”半响,陈珠才犹豫着道:“我不想再跟着白大侠了,我想和爹回家去。” “师父不会回去的。”凌碧陈述道。 陈珠微微咬牙,“我们去劝他!” 凌碧抿嘴,看着倔强的师妹,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算了,让师妹去吧,被拒绝后她就知道有多难了。 师父为什么跟在白一堂后面,他虽未明说,凌碧却也能猜到一些。 师父应该是想要跟白一堂搭上话,白一堂投靠了朝廷,在朝廷那儿必有门道。 这些年陈氏跟襄阳衙门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显然师父的目标已从江湖的名利场转到了朝堂上。 但白一堂显然没有师父所认为的热情,她不知师父现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他现在必定羞恼,陈珠跟他提这些会惹怒他。 不过这儿的人太多了,她师父再恼也只是骂一句,不会动手,让师妹吃些教训也好,不然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师姐妹回到陈渊身边时,前面车队便开始启程了,陈珠并没有立时开口,而是沉默的把自己的马牵过来,跟着父亲一起赶路。 黎宝璐吃饱喝足有些犯困,才上车便抱着一只大迎枕窝着想睡觉,顾景云翻开行李,把那件狐裘披风找出来盖她身上,自己则盘腿坐在她头边,若是颠簸可以把人抱住,以防人撞在车壁上。 白一堂已经撑着头睡着了,这一顿吃得太惬意。 车里的三人可以睡,赶车和在外面骑马的侍卫们则要继续面对着寒风前进,好在刚才吃了热热的鹿肉汤,即便是寒风铺面,身子也是热的,明明温度在下降,大家却觉得比早上要好受多了。 袁善亭和苏安简骑马跟了片刻,最后钻进赵宁的马车里不动弹了,骑马虽自在,但这种天气还是坐马车好。 好在赵宁这个读书人不酸腐,袁善亭和苏安简这两个江湖人也不粗鄙,三人相谈甚欢,反倒增长了见识。 侍卫长为了能得到最好的房间,下半响时便让车队加快了速度,渐渐把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江湖侠士们丢在了后面,本处于后半段的陈渊见状略一思索偏明白过来,加快了马速道:“我们快些,日落之前必须赶到客栈。” 侍卫长领着三个侍卫率先冲入客栈,把人家的门摔得“砰砰”做响,客栈里的掌柜与伙计全都吓了一跳看过来,还以为是来了土匪,战战兢兢地缩在一旁。 侍卫长立即上前,眼明手快的拉住掌柜道:“你 分卷阅读785 是掌柜?” 掌柜点头。 “很好,你们客栈有几间上房,几间中房?” “有十间上房,三十间中房,还有十五间大通铺,都空着!”掌柜也反应过来,挤出笑容问道:“客官要几间?” “十间上房全要了,再来十间中房,给我们的马和骡子准备上好的草料,我们的车队片刻便到。” 掌柜的眼睛发亮,这可是一门大生意啊。 他立即高兴的应了一声,很快就登记好,接了侍卫长的一锭银子后给出凭证,然后就高声吆喝伙计道:“赶紧让你娘把后院的上房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啥遗漏的赶紧补上,让厨房赶紧烧热水,然后去马厩里把草料都准备好。” 他亲自走出柜台,弯腰笑道:“客官,小的跟您一块儿去接人吧。” 出去抬头一看,对上滚滚的一阵灰尘,待看清灰尘后那绵延的队伍,掌柜的张大嘴巴道:“客,客官,这,这么多人只住二十间房够吗?” “除了前面的车队是我的,后面的人跟我可不是一伙儿的,你别算错账了。” 掌柜的一凛,瞪大了眼睛仔细瞧,这才发现后面的车队左右都有一骑护卫,而后面跟着的人却跟马车有一段距离,显然不是一伙儿的。 他心中一乐,这生意太大了,今晚不愁不赚钱啦。 掌柜的立即道:“客官稍等,小的还有的忙呢,这……” “忙去吧,忙去吧。”白一堂挥手道:“我们自己安排就行,不用你领着了。” 掌柜的高兴的跑回柜台等着,等着住店的人进门掏银子登记。 这么大冷的天,往下再走五里才有一个镇,他们要不想黑夜赶路就只能住他的客栈。 这也是他把客栈开在这里也这么赚钱的原因,从汝宁城出来往这条官道上走,多半都赶不上宿头,住在他的客栈是最好的选择。 陈渊加快速度,几乎是跟马车一样同时抵达客栈门口,他跳下马大步往客栈里去,对掌柜的道:“来三间上房。” 掌柜的道:“客官,上房已经没有了,只有中房和通铺,您看……” 陈渊沉默了一瞬便丢下一块银子道:“那来三间中房。” “好勒!”掌柜的翻了三块中房的牌子,将三把钥匙拿下来,连着凭证一起给他。 陈渊收起东西,慢慢转过身去看走进客栈的人,面沉如水的道:“白兄,多年不见,是不是就真的不认识旧友了?” 308.第308章 掉马甲 白一堂眯着眼看向陈渊,打量了他半天才抱拳浅笑道:“原来是陈兄,十八年不见你变了许多,要不是你开口说不定我还认不出你来呢,哈哈哈……”他笑着看向陈渊身后的两个小姑娘,笑道:“孩子们都长大了,而我们也成老树皮了。” 陈渊面色稍缓,满脸复杂的看着白一堂道:“我还以为白兄富贵后便忘了旧友呢。” 即便是已经决定不与他计较的白一堂闻言也不由微怒,看着有些幽怨的陈渊无语。 白一堂不想与人计较,顾景云和黎宝璐却不会让他吃亏,黎宝璐反击道:“原来您就是师父提起过的陈伯伯?我师父在琼州时常与我说起他闯荡江湖的事,还说陈伯伯和他最好。凡是从中原寄过去的包裹他从不许我动,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好东西,陈伯伯,你以前都给我师父寄了什么好东西?” 陈渊便有些尴尬的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但笑不语,只是包容的看着黎宝璐。 顾景云更狠,直接问道:“陈大侠似乎一直跟 分卷阅读786 在车队后面,既然跟我师父是好友,怎么不上来相见?今日中午内子猎了一头鹿,陈大侠若来就可以和师父就着鹿肉饮酒作乐了。莫非陈大侠是心中介怀,所以不肯上来找我师父?” 陈渊恼羞成怒的瞪向白一堂,“白兄若是不欢迎我便直说,何必让徒弟挖苦于我?” 白一堂淡淡的解释道:“陈兄多心了,两个孩子年纪都小,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还请你多见谅。” 陈渊脸色一青,张了张嘴,看到白一堂目中清冷,便闭上了嘴巴。 白一堂这才浅笑道:“他乡遇故知乃一件乐事,正巧我徒儿中午打的鹿肉还剩下许多,晚上陈兄不如来与我们畅饮一杯,如何?” 陈渊沉着脸点头,“白兄相邀,莫敢不从。” 黎宝璐撇撇嘴,一抬头目光就对上了陈渊身后的陈珠。 陈珠正瞪大眼睛看她,显然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每次和凌碧见面时黎宝璐不是化了妆就是带着帷帽,因此她认不出她来,但陈珠不一样,陈珠是见过她的真容的。 黎宝璐就站在白一堂身后冲她做鬼脸,陈珠眼睛瞪得更大了。 顾景云无奈的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后院去了。他们定的上房在后院。 “师父,你既然不喜欢他,干嘛还软着声音与他说话?”黎宝璐颇为她师父打抱不平。 “因为我想把兵书卖给他,”白一堂嘿嘿笑道:“陈渊此人虽迂腐,但他爹和他夫人却是经商的好手,家里的钱不少。既然不喜欢他,那就哄他花大价钱买下一套兵书回去供着。” 白一堂说到这里有些忧伤,“我当时光想着占皇帝的便宜了,印了不少书,还以为大家如此推崇这套兵书,抢购的人会很多呢,谁知道这两天偷偷跑来找我的就那么几个,竟然还嫌我要价太高……” 白一堂哼哼道:“他们也不看这是啥兵书,这可是张家历经几百年才慢慢收集到的兵书,其中有好些还是张家的祖辈撰写的手记。有钱都难买的着,不过是和他们要几万两银子他们就哭爹喊娘的叫穷……” 黎宝璐一雷,这才知道这一套书的售价,她砸吧砸吧嘴,最后竖着拇指道:“师父,你狠,一套书你要几万两银子,它要是单套还情有可原,可你不是印了许多吗?” 物以稀为贵,这书要是只有一套或几套自然显得珍贵,可听白一堂的意思,他让皇家书局印了不老少,怎么还能要那么高的价格? 白一堂却理直气壮的道:“是啊,是印了不少,但他们不知情不是吗?” 不管是谁,凡是来和他打听消息的,他一律透露口风只还有几套,再不买就没有了。 反正大家都是偷偷摸摸跑来找他的,谁也不知道谁,哪怕他卖出去上百套他们互相之间也不知道啊。 白一堂也并不是都要卖几万两银子的,只要价钱合适,对方人品不太差,他大半都会出手,没钱要物来抵也行。 而江湖人手中的好东西可不少,白一堂把徒儿叫到房间,抽出一个长盒子给她,笑眯眯的道:“给你玩几天。” 黎宝璐打开盒子,眼睛微微瞪大,里面是一支通体洁白的羊脂玉如意,她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流着口水问,“师父,这是哪儿来的?” “郑家堡的两大孝子拿来换兵书,其他的我交给别人拿去出手了,这支玉如意太好看,我猜你一定喜欢,所以留下来给你玩几天。” “几天是几天?” “等到了成都就交给人拿去出手,”白一堂看着如意道:“你可别摔坏了,这可值不少钱呢。” 黎宝璐算了算自个身上的钱,想要买下这玉如意是不可能了,看来只能看着流几天口水。 分卷阅读787 黎宝璐紧紧地抱着盒子跑回房间,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欣赏。 她喜欢玉,尤其喜欢羊脂白和碧绿。 “收起来吧,我与你去厨房看看,大家赶了一天的路,砍些鹿骨熬汤驱寒。”白一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过两日只怕会下雪,我们用鹿骨和鹿肉熬成汤底盛好,路上也好开汤驱寒。” 黎宝璐这才把东西收好。 熬汤底所需的时间可不短,一般情况下需得熬上两三天出来的汤底才是好的,但他们时间不多,也就只能从现在熬到明天早上。 好在客栈里木柴充足,给客栈一些钱就能动手熬制了。 因为太冷,晚上大家依然聚在一起吃火锅。黎宝璐帮大家把底料煮开,侍卫们一桌,袁善亭的属下们一桌,黎宝璐等人则一桌,桌上只肉鹿肉,猪肉和白菜香菇豆芽,其余菜色皆无,但大家依然吃得开心。 就是一直沉着脸的陈渊喝了两口热汤后脸色也好了许多。 袁善亭和苏安简都不喜欢他,见白一堂对他态度也一般,便只维持面上的友好,毕竟他们也只是认识他,与他并不熟。 但显然陈渊不这么想,他自觉自己跟白一堂是真的好朋友,因此毫不避讳的看向顾景云和黎宝璐,问道:“白兄,你收了两个徒弟?” “不,只有宝璐一个,景云是我徒女婿。” 黎宝璐立即举杯微笑,“晚辈敬陈前辈一杯。” 陈渊将杯中酒饮尽,蹙了蹙眉道:“我看侄女的年纪还很小,怎么就嫁人了?不知侄女婿师从何人。” 白一堂不在意的道:“他们二人是打小定的亲事,我这女婿不是江湖中人,只会些皮毛功夫。” 陈渊这才认真打量顾景云,半响才迟疑的道:“看着倒像是读书人。” 白一堂哈哈大笑道:“陈兄好眼光,他是今科状元,刚拜了官职,这次是带了徒儿跟我回门祭拜祖师爷呢。” 陈渊悚然一惊,这少年小小年纪竟考中了状元? 再看侍卫长对他恭敬的模样,陈渊便收敛了些许,对顾景云多了三分郑重。 顾景云察觉到,嘴角微微一挑,心中有些讥诮,已经猜出陈渊此次赶上来的原因。 他听着大堂传来的热闹声音,暗道:这些江湖人也有意思,有人对朝堂,对权势趋之若鹜,偏要做出不屑一顾的姿态来;有人是真的不屑一顾,偏又喜欢赶热闹,明明是那么寒苦,危险的事也乐得受整个罪。 “白兄是何时回中原的?” “收到赦令后便回来了,”白一堂含笑道:“只是往北逛了一圈,看看故地,寻寻故人。” “那怎么不早点来开封?”陈渊惋惜道:“郑家堡办宴,多少英雄豪杰前去,我和几位好友约好为你张目,谁知左等右等你都不来,他们都等不及先走了,我因怕你来后找不找人就多留了几日。” 陈渊叹息,“谁知你出入都有人保护,竟是接近不得,等进了客栈找你,你又已不识我了。” 白一堂手中的酒差点洒出来,看着摇头叹息的陈渊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知道人都是会变的,比如他,变得更加成熟英俊有魅力,心胸也更加宽广,没有以前那么嫉恶如仇,多了几分漠然。 他觉得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人的性格是呈辐射变化的,所以有坏的方面滋生,自然也有好的方面生长。但他觉得除非遭受重大打击,不然人应该是往好的方向改变多余坏的才对。 以前他跟陈渊闯荡江湖时彼此都还年轻,那时陈渊是个嫉恶如仇,很讲规矩,带着些固执到迂腐的小脾气。 那时候他自由散 分卷阅读788 漫,但在嫉恶如仇这一方面跟他很像,所以俩人便和好几位朋友一起玩了三两月,可这才十八年吧。 当年那个满脸严肃,固执己见的青年变成了如今这个交际拙劣,明明把自己心思透露无疑,偏还自以为大家都不知道的落魄中年。 白一堂喝着酒,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凌碧也食不知味,出门前师娘一再嘱咐过,让她看紧了师父,别让他丢人,可现在,她愧对师娘的信任。 陈珠却没注意她爹了,而是偷偷移到黎宝璐身边跟她咬耳朵,“你是纯熙!” 黎宝璐点头,压低了声音道:“纯熙是我的字,清和是我相公的字。” 陈珠心里好受了些,至少他们没连名字也一起骗她,她嘟着嘴道:“你明明是白大侠的徒弟,怎么不告诉我?” “那么多人想抓我师父,我当然不敢说出来了,万一泄露,我和清和还不得变成翁中的鳖?” 309.第309章 长大 陈珠这才理解的点头,小声道:“当时你们说走就走,一点信息也未留给我,我还以为以后在难见面了呢。” 她扫了眼端正严肃的顾景云,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本来我还想着以后参加你们的婚礼,可你们竟然早就成亲了……” 顾景云这才转过头来笑道:“陈姑娘,我和宝璐当年成亲只是简单的拜了高堂,还未行全礼,等我们再长大一些肯定要再办一次的,到时陈姑娘若有空可一定要来京城观礼。宝璐很喜欢你。” 陈珠高兴的拉着黎宝璐的手问,“纯熙,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们还要再办一次婚礼?” 黎宝璐看了眼顾景云,点头道:“到时候我给你下请帖。” 陈珠彻底高兴起来,袁善亭却差点把自己的酒杯砸了,他扭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看顾景云和黎宝璐。 苏安简同样惊讶的看着他们。 黎宝璐不明所以,顾景云却笑着举起酒杯冲俩人示意,“之前皆为权宜之计,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陈珠瞄了一眼袁善亭和苏安简,也略有些心虚。 黎宝璐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把马甲掉了,她轻咳一声举起酒杯,笑着插科打诨,“见谅,见谅!” 袁善亭脸都绿了,人在江湖走,伪装及隐姓埋名是常有的事,他并不怪对方隐瞒,但,但他接连几次在黎宝璐和顾景云身上吃亏,总觉得太过憋屈。 苏安简只略一想想便笑出声来,摇头轻笑道:“是你们技高一筹,看来你我二人还得再多走走,以为已是老江湖,却还是栽在了三个小孩子手中。” 对于已经闯荡江湖五六年,且有了一定声望的袁善亭和苏安简来说,初初闯荡江湖的顾景云,黎宝璐和陈珠便跟孩子差不多,只可惜他们斗得过老油条,却在几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这里失手,不仅袁善亭,就是他都看走眼了。 白一堂和陈渊都不理会几个孩子之间的事儿,由着他们自己处理,他们自己说些话。 不过是陈渊找话题打探白一堂与朝廷的关系,白一堂则似是而非的应付一两句,不时的把侍卫长拉入战局,让他去应对陈渊。 正吃得满头大汗,用力填饱肚子的侍卫长看了一眼白一堂,又看一眼陈渊,心里撇撇嘴,每当他被拉进话题时一开口就能堵得陈渊说不出话来。 然后就心满意足的继续吃吃喝喝。 陈渊气得够呛,偏发火不得,看向白一堂,却发现他整副身心都在吃上,根本没看见他的窘迫,自然也不会为他解围了。 陈渊只能自己灌了自己一杯茶,但他依然打听不出白一堂是怎么和朝廷搭上话的,他在朝廷上的靠山如何。 分卷阅读789 说是把凌天门的财产都送给国库了,却不肯说他是通过谁送出去的,送出去后他得到的好处是什么。 陈渊颇有些堵心,他们不是好朋友,好兄弟吗,白一堂竟如此防备于他。 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吃喝上,没人跟侍卫长抢肉吃,所以他吃的肚子滚圆,最后心满意足的灌下一碗鹿肉汤便浑身热乎乎的起身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咱的行李。” 侍卫长从房间出去,扫了一眼放车的地方便算是看过了,然后就伸着懒腰去他的房间,路过隔壁侍卫们闹哄哄聚餐的房间时还吼了一嗓子,“晚上不许多饮酒,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知道不知道?” 侍卫们响亮的应了一声,转头就继续勾肩搭背的互相灌酒。 陈珠跟黎宝璐说了许多悄悄话,也心满意足的跟着师姐回房间了。 黎宝璐看看师父,又看看他对面的陈渊,果断的拉着顾景云找了借口跑了。 房间里冰冷一片,床上堆放着他们自己的被子,黎宝璐对进屋打了一个寒颤的顾景云道:“把火盆升起来,我去帮你打热水来沐浴。” 上房里有一道小木门将内室和盥洗室隔开,黎宝璐一手一桶热水跑回来,把浴桶洗了洗便倒水进去,见顾景云要解头发就按住他的手道:“太冷了,还是别洗头了,晚上干不了生病了怎么办?先洗澡吧,等出了太阳我帮你洗。” 顾景云无奈,只能将就一二。 黎宝璐将被子铺开,还把两个汤婆子塞进被子里侧暖被窝,这才提了水桶再去打水。 等到顾景云身着里衣,披着一件大衣便从盥洗室里跑出来时,黎宝璐都忍不住掏出一把零食来吃了。 看到他就这么跑进来,连忙眼疾手快的把人塞被子里,哈哈笑问:“冷死了没有?” 顾景云躺在温暖的被子里,蹭了蹭软软的枕头,从背后拽出还在努力散发着热量的汤婆子抱怀里,舒服的呼出一口气道:“你也赶紧去洗吧,一会儿水该冷了。” 黎宝璐将他们的火炉子移到床头不远处,上面放着一个大茶壶,而底下的路子里只有微红的炭,这点炭足够烧到后半夜,茶壶里的水会一直滚烫着,即便后半夜炭灭了,开水也不会立即就冷。 一旁的还放着另一把茶壶,里面装的是已冷的白开水。 “我们今天吃了这么多鹿肉,晚上肯定口渴。” 鹿肉壮阳,有补肾益气的功效。 等做好准备工作黎宝璐才跑去洗澡,她沐浴一向快,只用了不到顾景云一半的时间便冲出来。 见她只着里衣就飞奔出来,顾景云忙将被子打开让她钻进来,见她嘻嘻哈哈的,他颇有些无奈的按住她的肩膀道:“快别闹了,热气都散出去了。” 黎宝璐就伸手抱住他的腰道:“不怕,要是冷了,我把内力渡给你。” 顾景云扯开她的手,反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含笑道:“不用,你晚上就跟个小火炉似的,只要你不乱滚来滚去被窝就已经很热了。” 黎宝璐刚洗完澡,阳气又足,这被窝又被顾景云和汤婆子暖了小半天,正是暖烘烘的。 俩人躺在被窝里舒服得连骨头都酥了。 顾景云舒服的眯了眯眼,外面寒风肆虐,这种天气就应该呆在暖暖的被窝里不动弹才最好。 怀里的黎宝璐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泪冒出了眼角,顾景云用指尖帮她拭去,她又接连打了两个,然后就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面对着顾景云,迷迷糊糊的道:“我要睡着了。” 顾景云手掌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见她的呼吸渐渐绵长,这才含着笑容靠在她的头顶上睡过去。 分卷阅读790 她身上有一股混着皂角的清香味,顾景云以为自己会一夜好眠,但闻着这清淡的香气他却不由做起梦来。 梦里光怪陆离,宝璐站在一棵皂角树下冲着他微笑着招手,他很开心的迎上去,结果才跑到树下宝璐就消失了,只有空中不断传来她“叮铃”的愉悦笑声。 不论他怎么寻找,宝璐就是消失不见了,顾景云不由急躁起来,眉头紧蹙,抱着黎宝璐的手臂就不由收紧。 黎宝璐困倦的睁开眼睛时正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顾景云正紧紧地抱着她,闭着眼睛微微喘息的往她身上挤,似乎想要两个人完全的重合在一起…… 感觉到戳在腰上的滚烫,黎宝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顾景云在做什么,不由脸上爆红。 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推开他,还是任由他继续磨蹭。 她用手抵在他的胸前,抬头便能看到他潮红的脸色,眉头紧皱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嘴唇轻轻地贴在她的脸颊上,不断的想要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 黎宝璐到底心软,紧闭着眼睛抱紧他,让他不断的在身上摩擦,半响他才“嗯嗯”两声,似乎总算是舒服了,压在黎宝璐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黎宝璐松了一口气,正要把人推开就感觉到身上的人一动,她吓得立即紧闭眼睛不敢再动弹。 顾景云从梦中惊醒,从黎宝璐肩边抬起头来,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便悄悄从宝璐身上下来,掀开被子就下床。 黑夜中连空气都是冰冷的。 顾景云将床边放着的大衣披上,把被子给宝璐压好,这才拎了炉子上的茶壶去盥洗室。 黎宝璐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不应该吃那么多鹿肉。 顾景云很快就从盥洗室里出来,他身上已满是寒意,黎宝璐感受到他身上传过来的冷气,顾不得自己还在装睡,立即“刷”的一下睁开眼睛把人拉近被子里,抱了他就要过渡内力替他驱寒。 顾景云轻笑出声,低低地问道:“不装睡了吗?” 见宝璐脸颊红透,顾景云心底的羞臊彻底消失,既然有人比他还羞,他为何还要不好意思呢? 顾景云靠在她身边,轻啄她的脸颊呢喃,“你身上很香,我刚才梦见你站在一棵皂角树下,我跑过去时你就消失了,怎么叫你你都不出现……” 黎宝璐脸上更红了,她没想到他还做梦了,还是梦到的她。 顾景云轻轻咬住她的耳垂,啃噬了片刻才在她耳边低声问,“后来你猜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310.第310章 朋友 顾景云嘴角蘸着笑容,把松子掰开后放在桌上的小盘子里,等累积没过盘底后便把小盘子推到黎宝璐面前,撑着头看她吃。 黎宝璐脸红红的,一言不发抓了一把松子就边吃边翻着手上的书。 独自霸占了整张车榻的白一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盯着顾景云嘴角的笑容看了半响便扭头去看他徒儿红透的耳朵尖,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虽然不知这小两口怎么怪怪的,但显然是她徒弟吃亏了,不然她会那么安静的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书? 白一堂眼珠子转了转,正要想办法替他徒弟找回场子,侍卫长便打马上来敲了敲车厢道:“白大侠,只怕要下雪了,我们得在前面找地方停下。不然冒雪前进太危险了。” 白一堂蹙眉,撩开车帘往外看,冷风透过才打开的口子猛烈的往车厢里灌,坐在风口的黎宝璐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体内的真气不由自主的运转起来,这才好受些。 顾景云见状蹙了蹙眉,将盖在身上的披风掀开丢到她身上,挥开帘子大踏步出去,他迎风站在车辕上 分卷阅读791 ,眯着眼睛看天上翻滚的乌云,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空中的湿润度后点头,沉声道:“必须在未时前找到遮风挡雪的地方,用不到一个时辰雪就会下来了。” 侍卫长看向白一堂,见他完全一副交给顾景云的模样便大声应和一声,对众侍卫喊道:“加快速度,大雪就要来啦!” 黎宝璐从车里钻出来,自己围了狐裘披风,将他的披风披他身上,“后面跟着不少人,是不是也去通知一声?” “让侍卫去。”顾景云眸色微沉,握住黎宝璐的手便转身进车,“师父,马大侠和苗大侠若第一时间收到郑家堡的传信,他们大概多长时间能追上我们?” “不知道,”白一堂见他脸色沉沉,便诚实的道:“我说真的,我既不知道他们二人收到消息时在何处,也不知他们是否还要寻找帮手,不知地点,人数,我哪计算得出时间?不过以他们想杀我的急切心情应该不会等太久,左右就是这一两天吧。” “师父还想把那些书留到什么时候?” 白一堂气势一弱,嘟囔道:“这不是卖不出去吗?” “我看后面的江湖侠士中还是有许多想要买书的,只是迫于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常听闻江湖人士重义气,常有重手足多过妻儿者,既然彼此间这么信任,何不提议让他们合伙够购买?” “一套兵书有一百零九本,便是俩人,三人平分也有不少,等看完自家的再去借阅或誊抄别人的便是。” 这个时代,活字印刷和纸张生产都很先进了,但民间依然盛行抄阅书籍,而不是印刷,一是印刷的成本过高,如果只需要复印一本或两本便不值;二是民间以为将书放到印刷局印刷,那印刷局必会留存一本,文化被盗。 民间流传的书籍种类为何会那么少?因为大家都舍不得拿出来共享,文化是世间垄断最严重的一种商品。 白一堂直觉顾景云的这个主意很损,万一合作的三人之后有龌蹉,那还未来得及抄的兵书岂不是就得不到了? 不过这的确是目前双方共赢的最好办法。 白一堂点头道:“行,等下车我就把这话传出去。” 顾景云就看着前面的骡车上的大木箱子沉默,“只希望这一路顺利。” 白一堂不在意的拍着他的肩膀道:“不用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和宝璐。” “您还是先把自己照顾好吧,不过您得给子归拨个侍卫保护,他好歹是你徒孙。” “我可不认,”白一堂嘟囔道:“我徒孙是我徒弟收的徒弟才算。” 不过他还是把圆脸小侍卫叫过来,让去后面那辆马车上保护赵宁。 袁善亭见状便扭头对赵宁笑道:“赵兄不必担忧,真要出事我和苏兄都在,只要我们活着便会保护你。” 三人这两天都同坐一辆车,感情急剧升温,赵宁也不矫情,学着他们抱拳笑道:“那子归就先在此谢过二位兄台了。” 三人不由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空中乌云翻滚,一点一点的往下压,好似整个天都快要塌下来似的,后面跟着的众侠士心惊不已,有的人更是后悔,“早知道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白一堂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往下沉,靠在窗口紧盯着天上的乌云,“这场雪过后只怕要冻死不少人,还不知道将会有多少人受灾呢。” 顾景云微微抿嘴,半响才道:“钦天监应该可以算出这场大雪,如果朝廷早有准备,应该不至于太惨。” 想到当今与先帝不一样,白一堂心内稍安,却依然担忧,“就怕上令不通啊。” 黎宝璐沉默片刻便转身把矮桌合起来放到一边,将车肚里的行李找出来,从里面翻出两件小袄,一件大红茶花穿蝶刻 分卷阅读792 丝小袄,一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用一块布包好后就钻出马车道:“你们在车里呆着,我出去玩玩。” 顾景云微蹙,但到底没拦着他。 白一堂道:“她肯定是去找陈家那两个小姑娘去了。” 黎宝璐呼啸一声,白一堂的马儿就踢踏了两下,带着它跑的侍卫回过头来看了黎宝璐一眼便放开缰绳,马儿便欢快的踢踢腿儿,转身朝她跑来,黎宝璐拔身而起,直接从奔驰中的马车跳到了马背上,轻轻一点马肚,骏马便往前跑去。 她骑马是到了京城后才学的,骑得并不多好,但能跑得很稳。 陈渊三人便跟在车队的最后面,他们只有两辆马车,其余皆是拉箱子的骡车,在已经被他们坐满的情况下,他们不主动邀请,陈渊自然不好厚着脸皮往上坐。 所以他得骑着马迎着寒风赶路,虽然有真气护体,但长时间这样维持也有些吃力,而且寒风打在脸上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就算真气把身体烘得热热的,心理上也依然觉得寒冷。 而真气不足的凌碧和陈珠已经冻得快要麻木了,特别是陈珠,她感觉鼻子里喷出来的气都是冰冷的,看到黎宝璐带了个大包袱过来,差点忍不住泪流。 外人尚且知道关心她,师姐更是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她身上套,偏父亲见了一句话不说,竟是连问都不问一句。 凌碧看到黎宝璐过来也松了一口气,师妹再这么冻下去非生病不可,即便不能进马车,多穿一件衣服也好啊。 他们出来时并未想待太久,加上习武之人不惧寒冷,所以她根本没带冬衣,而师妹更不用说了,她是偷跑出来的,连换洗衣服都是到了开封她带她去买现成的,所以她们现在只能单衣套着单衣穿。 好在她内力还不错,比师妹强,所以衣服全套师妹身上了。 黎宝璐骑马走到三人面前便立即调转马头在边上,先是简单的与陈渊行礼,叫了一声“陈前辈”才伸手去摸陈珠的手,见她手冷如冰块,脸色不由一沉,她扫了一眼匀速跟在车队后面的陈渊,磨了磨牙。 自个闺女冻成这样,你渡一成内力过来能死啊? 早在开封时她便已察觉陈珠的父亲不太疼爱她,却没想到会这么漠视女儿。 本来想送她们两件小袄御寒,现在看见陈渊板正严肃的脸她立时一气,马上变了主意。 她把带来的包袱往肩上一扛,就笑嘻嘻的对陈珠和凌碧道:“陈姐姐,凌姐姐,我刚学会跑马,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赛马玩?” 陈珠吸了吸鼻子道:“这么冷的天还赛马,你嫌死的不够早吗?” “就是冷赛马才刺激啊,快来吧,快来吧。”陈珠这个笨小妞,黎宝璐只能对凌碧使眼色。 凌碧略一想便明白了,她转头对师妹笑道:“既然黎妹妹想玩,我们就去吧。” 说罢率先打马出来,陈珠见俩人都看着她,没办法,也只得顶着寒风往外跑,很快就丢下陈渊跑到了前面。 陈渊抽了抽脸皮,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跑到了自个的马车旁黎宝璐便对二林打了个手势,二林立即将马车驶离车道,进入左手边的反车道,加快速度很快走到了队伍前面。 “太太!” 黎宝璐跳下马,安抚的摸了摸骏马,笑道:“你要乖,等到了地方给你吃很好吃的豆饼。” 回头对二林道:“改为双马拉车,快一些,别把队伍搞乱了。” 二林一凛,应了声是便开始改变车头。 他在侯府便是赶车的好手,他祖父是车把式,他爹也是赶车的,他从六岁开始便学着赶车,二十年来,不过是从单马变 分卷阅读793 双马,速度快得很,不到半刻钟就把两匹马都套上了。 黎宝璐就让陈珠和凌碧把自己的马丢给后面的侍卫上车。 他们的马车是为了方便出行特意改过的,不仅装东西的暗格多,空间也很大,本来三个人躺着是绰绰有余,现在加了两个便只能盘腿坐着了,但依然不逼仄。 最重要的是厚厚的车帘挡着风,车角那里又还用火炉热着茶壶,相比于外面的寒风肆虐,车里算得上是温暖适宜了。 陈珠一进车就不由抖了抖脖子,实在是太温暖了! 311.第311章 故人 白一堂一直旁观着,见徒弟是是真心心疼两个小姑娘,对她们二人的态度也好了些。 他正想叫上顾景云给人家小姑娘腾地方换衣服,顾景云就已经起身道:“刚才我在茶壶里放了些姜片和红糖,一会儿你也跟着喝一碗,我和师父去找侍卫长商议扎营之事。” “把披风披上。”黎宝璐对白一堂道:“师父,你多留意他,可别让他冻着。” 真是女大不中留,俗语诚不欺我!白一堂默默地闭上嘴巴跟着顾景云钻出车。 两个大男人都出去了,陈珠和凌碧自在了不少。 黎宝璐便把包袱里的小袄递给她们,“快换上吧,我们就坐在车里,侍卫们正找落脚的地方。” 黎宝璐没提她爹,陈珠犹豫了一下也没提。 凌碧见状松了一口气,她看得要比师父清楚得多,白大侠根本不喜欢她师父,不过是碍于情面不好拒绝罢了。 这次能上马车靠的还是师妹和黎宝璐的交情。 俩人才换好衣服坐好,白一堂和顾景云就掐着点回来了,“斥候回报,前面五里处有一座破损的城隍庙,只可惜他们在附近没有发现有村落。”顾景云眉头紧皱,“要是再找不到村落,那就只能在这座破庙里落脚了。” 黎宝璐感叹,“又是破庙啊,每逢破庙必出事。” “乌鸦嘴,”白一堂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我今晚还想好好的睡一觉呢。” “这是古人总结出来的经验,又不是我说的,你看那些话本中多少故事都是在破庙里发生的?” 白一堂鼓了鼓嘴,转头去瞪顾景云,“你都给她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顾景云不甚在意的拿出一叠碗来倒红糖姜水,道:“宝璐说得不错。一般来说,破庙属于人烟罕至的地方,不论是杀人越货,还是做其他阴私勾当都很方便,而且外面便是山林,处理尸体和赃物也很容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破庙是多发事故的地方,那便提前做好准备吧,有所准备总比没有准备要好。” 陈珠和凌碧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陈珠才弱弱的道:“不会吧,我一路从襄阳到开封,遇到的破庙没有十座也有八座,并没有遇到什么事故。” “看来湖南至河南这一带佛道两教不够壮大,不然不会出现那么多破庙的。”顾景云下定论道。 陈珠凌碧:…… 黎宝璐将碗塞她们手里,道:“那是这儿读书人多?儒家学派很少有信佛道的。” “中原地区读书人的确比较多,不过真正让佛道没落的原因应该是乾元帝并没有特别优待出家人,当时外敌入侵,不少人为逃兵役出嫁为僧或为道,乾元帝愤而下令,让天下庙宇道馆都要与一般百姓一样缴纳赋税,连人丁税都未免。且每一规格的道观,庙宇所能容纳的道僧被严格限定,至此,天下佛道的发展才减慢,甚至是倒退。” 顾景云顿了顿道:“不过先帝即位后曾陆续减免僧道税赋,对其二者的限制慢慢降低,京城一带的庙宇道观都很兴盛,我以为天下僧道即便不一样也不会相差太多,可现在看来河南湖南一带的官 分卷阅读794 员依然在抑制佛道发展,并没有像京城一带那样扶持佛道。” 黎宝璐拍掌笑道:“其实教派发展该百家齐鸣才好,我并不支持抑制佛道,但我觉得佛道照常缴纳赋税是应该的,不然当了和尚道士就能不纳丁税,不服劳役,庙宇道观耕种的土地也可以不缴税,久而久往岂不是侵占国库资产,而国库的资产皆是百姓所纳,朝廷见面僧道赋税不过是慷百姓之慨。” 白一堂从盘子你捏起一颗核桃就打过去,黎宝璐忙伸手抓住,“师父!” “少废话,你师父我肚子饿了,说僧道难道肚子能饱吗?既然这里庙宇道观没落,那附近有村庄的可能性便更低了,我们可能就得在破庙里落脚。你准备好午饭的食材了吗,你准备好烧火的木柴了吗,你已经想好晚上咱三,不对,还得加上那个蠢徒孙,你想好我们四个老弱病残要怎么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了吗?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和尚道士就是全没了也与你不相干,那是少林寺的秃驴和武当山的臭道士们需要想的问题。” 黎宝璐晕头转向的看向顾景云,顾景云便伸手握牵住她的,转头含笑道:“老人家放心,我虽弱,宝璐虽幼,却也能让您吃饱穿暖,肯定不会委屈您老人家的。” 白一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翘着二郎腿便靠在车壁上休息。 黎宝璐凑到顾景云耳边低声问,“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了,像吃了火药一样。” 这是昨天晚上过后黎宝璐第一次主动靠近他,闻着她身上飘过来的似有似无的香气,顾景云伸手抚摸她如缎般的头发低声笑道:“没事,师父可能与少林武当有旧,听闻他们处境不好,不免伤怀。” 笑声清越,气息萦绕在耳边,黎宝璐脸色微红,昨天晚上的记忆不由又冒出来,她受惊一般往后一退,远远的离了他身边。 顾景云虽有些惋惜,但并没有追上去,他不满的扫了一眼白一堂和凌碧陈珠,这车里人太多了,看来到下一个城镇时得再买两辆马车,以免再出现这种情况。 他还是更喜欢和妻子独处。 一行人很快赶到那座城隍庙,看得出这座庙宇香火曾经很鼎盛,因为它竟有三进的院落。 但或许荒废多年,一行人才进大殿便感受到从头顶灌下来的冷风,大家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屋顶已经是漏的,最大的洞可容一人进出,若真下雪,那雪花不得哗哗的往里下呀。 顾景云淡定的收回目光,道:“看来在入住前大家得先修房子。” “第二进和第三进可能会好些,”侍卫长引着他们往前走,“斥候还未回来,他走远些看看是否有村庄,哪怕不能借宿,多买些菜蔬米粮也好,我们的存粮不多了。” 而这场雪下多久,有多大他们还未知,要是大雪封山,难道他们要呆在这儿饿死吗? 顾景云的目光则扫向后面赶来的江湖人,蘸着冷笑道:“我们尚且还有存粮,你猜他们还有什么?” 侍卫长一凛,这些江湖人不拘小节,一路上几乎都是啃自个带的干粮,最多也是跑进山里打些猎物来打牙祭,像他们一样不仅带着米面,还带各种腊肉,菜蔬的太少了。 实际上他们之前也不带,和他们一样啃干粮,但他们的队伍里不是混进来一个文官和文官太太吗,生活品质瞬间高了十倍不止。 已经享受过的良好生活品质,再回归到原始状态,别说他不答应,就是他手底下的那些兵都不会答应的。 侍卫长立即绷直了脊背道:“那顾大人以为……” “这些江湖人全部各自为营,既如此,你不如将人管起来,趁着雪还没下,带着人把头上的屋顶修修,再多捡些木柴,若山里有猎物也叫人多打些回来贮存,多派出两队斥候,俩人一队,若遇到村庄便多买些米粮回来,我预计我们最少得在这儿停留三天。要想不起混乱,那我们就得把整支队伍都控制起来。” 之前这些江湖人虽跟着他们,但大家互不来往, 分卷阅读795 也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可要是被困在这里,一开始或许没事,但等到他们食物吃完,寒衣不足时大家还能安然相处吗? 他们能跟上来本来就不是怕事和好相与之人,他们现在忌惮朝廷,可当他们的生存资源被降到最低,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朝廷的震慑也不会管用了。 顾景云从来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对他来说,现在管理这这些人虽麻烦,但不管以后将会有更大的麻烦。 侍卫长家学渊源,自然知道如何管理兵士,他知道不能把这些江湖人当士兵来管理,加上他在江湖上没威望,因此他把白一堂,袁善亭和苏安简都给拉来撑腰了。 很好,一代大侠,问缘阁堂主及武林世家都有了,侍卫长可以发布号令了。 顾景云见状,这才招手把徒弟叫过来,牵了黎宝璐的手便往第二进走去。陈珠和凌碧见状连忙跟上,第一进和第二进间隔了个墙屏,绕过墙屏便能看见第二进,结果快要转弯时黎宝璐突然一顿,将顾景云拉到自己身后,这让走在俩人后面的赵宁,陈珠和凌碧差点撞在一起,“宝璐,怎么了?” 一语才落,拐角处就转出几个人来,对方似乎很惊讶这里来人,灰暗中抱拳行礼道:“几位也是来避雪的?” 黎宝璐拉着顾景云站在黑暗的甬道中,正好挡住了后面的人,对方看不清他们的脸,黎宝璐却看清了对方,还是故人呢。 顾景云也认出了对方,浅笑道:“不错,不过显然公子早来一步了,不知第二进可还有位置。” 对面的人微微让开身子笑道:“这城隍庙大得很,我们一行只有十来人,自然是有位置的。我都检查过了,三进院落第二进的房子最好,至少屋顶是全的,没有漏风漏雪的现象,不然今晚我们真是要冷死了。” 顾景云牵着黎宝璐慢慢的走出甬道,很快就站到了光亮处,一直盯着他们的青年看清俩人的样貌后一惊,然后便是极度的不安,这俩人怎么会在这儿? 顾景云和黎宝璐含笑看向他,拱手道:“倒是有缘,郑公子别来无恙。” 郑奕努力挤出笑容来,抱拳道:“的确很有缘,顾公子,顾太太怎么会在这儿?” 黎宝璐觉得他们与郑奕和破庙真的很有缘,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便是在破庙里,当时他们威远镖局和李安一起引来了劫镖的黑衣人和刺客,可把他们给害惨了。 312.第312章 准备 “暴雪将至,我们路过此地见有庙宇在此便进来避雪,”顾景云浅笑道:“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郑公子,郑公子是押镖至此吗?” 郑奕下意识的摇头,笑道:“不是,只是走亲访友,同样是见暴雪将至,见这里有庙宇才进来躲避一二的。” 郑奕听到外面的喧哗声,维持着笑容不变问,“外面好生热闹,顾公子先安顿,我出去看看。” 顾景云含笑点头,拉着黎宝璐避到一边,凌碧陈珠和赵宁也忙出甬道给他让路。 郑奕对三人笑笑,带着三个属下便往外走。 顾景云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片刻便牵着宝璐转身道:“走吧,去选我们扎营的地方。” 第二进里正或坐或站着七八个人,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好像并不奇怪会有人来。 他们占了一个角落,那里生了两堆火,旁边放着几个包裹及不少武器,顾景云只扫了一眼便转开目光,带着黎宝璐在第二进里转了一遍,然后又去第三进里晃了一圈,最后选定了第二进的左偏殿,“正殿那里人必定多,这个偏殿很小,正好住我们一行人,隐秘性和安全性都好。” 侍卫有十五个,加上他们便有二十一人,袁善亭和苏安简的手下也有九人,再加上陈渊一行三个,他们这个偏殿便住了三十五人,第一进的正殿修好最起码能容百人,而第二进和第三进的正殿也不小,住那些江湖人绰绰有余,他们 分卷阅读796 想要占一整个偏殿并不难。 黎宝璐立即逛了起来,虽然光线不够好,但这里的屋顶很好,墙壁也没有破损的地方,住在这里面只要生火就不会太冷。 黎宝璐卷了卷袖子道:“那我们开始打扫吧,我看后院那口井里有水。” 陈珠:“可我们没有捅装水呀。” “我们带了木桶,在外面车上呢。” 顾景云含笑道:“我去让二林和顺心带进来,顺便跟着师父安排好那些江湖人士。” 黎宝璐挥手道:“去吧,去吧,可别冻着就行。” 顾景云就将赵宁叫来带上,“救灾如救命,虽然这些江湖人不是普通百姓,但他们更桀骜不驯,你若能把他们管好,以后救灾面对普通百姓时也能做好。你一会儿看看你师公是怎么做的。” “不是侍卫长在管吗?” 顾景云含笑道:“他会练兵,但要说救灾,只怕在场的没一个人及得上你师公,你仔细看着便是。” 赵宁点头。 白一堂当然有救灾的经验,虽然他师父出手很少,收入也很少,但凌天门是有库存的,碰上天灾找不到贪官分摊救灾物资他们就从库存中取钱。 自从决定由白一堂继任凌天门掌门后他师父就开始带着他游走在民间救灾,哪里有灾民他们就往哪里走,不仅是为锻炼他救灾的能力,还要让他了解各种救灾物资的物价。 粮食,布匹,棉花,药材,每一种灾祸需要的物资都不相同,但有一点是同样的,那就是灾祸时所有的物资都会涨价,除了人和地。 所以为了用最少的钱办最大的事,白一堂每年都要囤积一定的救灾物资,以免被人哄抬物价。 这些江湖人自然不是灾民,但当他们困在这里,缺衣少食时便会变成灾民。 黎宝璐准备的东西太齐全了,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想到了,二林和顺心知道他们马车里的东西在雪天里有多惹人眼,因此非常机灵的驾着马车从侧门入,直接进入第二进,然后把车里的东西都搬进偏殿里放好。 看到陆续搬进来的腊肉,腊肠,白菜,香菇,干菜,白米及白面,陈珠和凌碧张大了嘴巴。 他们江湖人出门只要带上自己的武器和一套换洗衣服就够了,哪里知道官宦人家出行竟是这样的。 就这样二林还嫌少呢,“我们侯府的太太们出门,哪个不是呼奴唤婢?连带丫头婆子的车都有三辆呢,还没计算需要带上的各种随身物品。” 陈珠和凌碧咋舌。 “行了,”黎宝璐打断他的话,对跟来的二林和顺心道:“去后院打水,我们清洗一下地方。” 这里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黎宝璐和陈珠凌碧将灰尘扫去,又扯掉庙里破旧的粗布沾水拖过地面,这才去院子里挑选还能用的木板垫在地上。 出去寻找茅草的二林很快回来,“太太,城隍庙出去不远就有一大片茅草,已经枯黄干透。” “你留下看东西,我们去割回来。” 凌碧和陈珠都没做过这样的事,拿着她们的剑一时不知道怎么使用,黎宝璐和侍卫借了两把刀,一把丢给顺心,她和顺心都干过农活,示范了一遍便教会她们了。 陈珠见黎宝璐“刷刷”的就割下一大片茅草,人也往前移动,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黎妹妹,你怎么会做这种活儿,你,你不是官太太吗?” 从她随身带的那些东西来看,她不该是养尊处优的吗? 黎宝璐笑道:“我师父被流放琼州,我从小跟着我师父习武,你们以为我是在哪儿跟我师父学的 分卷阅读797 ?我曾经也是罪民呢。” “啊?”陈珠惊呼,小声的问道:“是爹娘犯事了?” 黎家的事在官场上已不是秘密,一说顾景云大家便都知道其妻出自顺德黎氏,乃黎博之孙。 可在民间知道的人却很少,更不用说江湖人了。 白一堂明着说顾景云是今科状元,但江湖人只是觉得他读书厉害,少年英才,却并不会由此想到他出自忠勇侯府顾氏,不会想到他是内阁阁老秦信芳的外甥,更不会知道他是太子的老师,因为这不在江湖人的了解内。 相反,他们只要看到陈珠拔剑起势便知她出自襄阳朝阳剑陈家,而放官场人眼中,哎呦,这小姑娘拔剑的姿势真好看? 让他们看出内涵基本不可能,这就是阶层的差异。 黎宝璐她比较厉害,因为她本身就跨越了农,官,江湖三个阶层,如果要细分,那么她还进入了医道,要不是被人类这个身体所拖累,说不定她还能混鬼道和仙道,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厉害。 天空越来越暗沉,开始有细细的冰粒往下落,顾景云忙指使侍卫们帮忙将已经割好的茅草搬回去。 而在侍卫长,白一堂和顾景云的指挥下,众侠士已经将第一进的正殿屋顶修好,上面重新移动过瓦片,还漏的洞口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叶垫,是用大树叶扎在一起的垫子,或许不够保暖,但不会落雪,冷风也灌不进去,这对大家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修房屋的这队由顾景云负责,因为他读过几本园林建造的书籍,知道些如何修缮房屋的技术。 侍卫长则指挥着另一队侠士进山捡木柴,那些枯死的巨木,换普通人来砍和搬动都有些麻烦,但万能的江湖人们却没这个烦恼。 看到枯死的巨木,侍卫长吆喝一声便有擅掌和拳的侠士上前“砰砰”两声,枯萎的巨木便嘎吱嘎吱的倒下,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另一小队侠士扛起就走。 所以,功夫在手,天下我有。 在冰粒下来前,侍卫长带的队伍已经把附近的山林都翻了遍,带回来的大小木柴堆了半间大殿,不用省着用都够大家用上二十来天。 所以寒这点可以解决了。 那么就只剩下吃。 白一堂这个被迫做了十八年猎人的流放侠士便站了出来,带了一队人猛虎下山一般冲入山林,不一会儿就鸡跳鸟飞起来,山里凡是能吃的东西,不论是猎物还是野菜都被他搜刮了干净,但成果并不太好,因为大雪将至,猎物们聪明的没怎么出门,而这里靠着官道,猎物就更少了。 最后除了吃的,白一堂还带回来许多宽叶树枝,这些可以铺在地上,时常在外野宿的江湖人都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但显然在吃住这两方面他徒弟比他讲究多了,他想着把宽树叶往地上一铺就完了,但回到偏殿一看,里面沿着墙壁放了三排半的木板,他徒弟正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编着草席。 又软和又结实,很快就编好一张铺在木板上,抬头看到他拖回来的宽树叶还很高兴,“我觉得这茅草太薄了,有些隔得慌,有这些树叶正好,先在下面垫一层再放上茅草,肯定要舒服些。” 白一堂:“……” 陈珠和凌碧不会编草席,立即乖巧的去摆放树叶,顺便将黎宝璐编出来的席子摆在上面,一张床就这么弄好了。 其他人只有一层树叶,一张草席,黎宝璐却用剩下的为他们编了两层,只可惜只多出来三张,本着好处给自己人的利己思想,黎宝璐将这席子铺在了她,她师父和赵宁的床铺上。 顺心跟赵宁睡一块儿,见状恨不得在上面打个滚。 黎宝璐拍了拍他的头道:“去把毯子找出来,铺在茅草上晚上睡着才不会扎人。” 分卷阅读798 众人:…… 明明他们是落难到此,却吃少喝,住的也不好,为什么有一种他们在享受的感觉? 以前他们人在旅途时过的到底是啥日子啊。 跑回来的侍卫们脸上都有些梦幻,迷迷糊糊的想,他们好像明白为什么顾大人不管去哪儿都带着顾太太了。 有这么一位顾太太,他们也很想随身携带啊。 313.第313章 铁青 等到天上“簌簌”的下起雪花来时,二林和顺心已经合力在中间烧起一口大锅,里面熬的是姜汤,驱寒用的。 顾景云和赵宁顶着一肩的白雪进门,道:“大家都回来了,侍卫长,一会儿你带着侍卫们拎着姜汤发给大家,每人都喝一碗驱寒。” 侍卫长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他立威立德好管理,他也不推辞,点头应下了。 顾景云走到黎宝璐身边停下,将拢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给她摸,黎宝璐碰了一下,感觉冰凉冰凉的,便将他双手都抱住,嘟囔道:“你怎么不运力御寒?” “真气不足。” 黎宝璐将他拉到他们的床边坐下,上面垫了一层褥子,非常的软,左边睡的是她师父,右边则是赵宁,这三个位置相互间是用帘子隔开的,帘子是拆的马车上的帘子,正好四面,不多不少。 这样一来只在正面再挂一件衣服便能独成一间房,隐秘性非常高。 顾景云满意的点点头,干脆盘腿坐在里面,将两只手都交给她搓。 小夫妻俩这么黏糊,除了没成亲的圆脸小侍卫忍不住一看再看,其他人都识趣的转过头去,心中再一次感叹。 能够随身携带这么一位夫人真是太幸福了。 眼睛亮晶晶忍不住想要扭过头去看的圆脸小侍卫就被一个人挡住了,他皱着眉毛抬起头来就见那带剑的小姑娘正对他怒目而视。 圆脸小侍卫不知自己怎么得罪她了,秉持着绅士教养对她微微一笑便转过头去了。 陈珠就轻轻地哼了一声,还是官儿呢,连非礼勿视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珠儿!” 陈珠一凛,忙循声看过去,见陈渊正目光阴沉的瞪着她,不由缩了一下脖子过去。 凌碧已经站在了陈渊面前,垂首恭立。 陈渊冷淡的问道:“你们不是去赛马了吗,结果如何?” 凌碧和陈珠心都一提,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陈渊却是气得肺都快炸了,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同龄人都爱跟同龄人玩,他也不拘着她们非要跟在他身边。 但他到城隍庙时分明看见她们二人脸色红润的从马车上下来。 而且当时马车是双马拉的! 昨天晚上他明明和白一堂相认,却相谈甚欢了,结果第二天出客栈时,白一堂竟宁愿让袁善亭和苏安简上他徒孙的马车,也不邀请他。 这也就罢了,后面让他徒弟借着赛马的理由把他女儿和徒弟拉过去坐马车是几个意思? 而且,刚才在外面,他们宁愿指使一个对江湖丝毫不懂的书生,也不愿意用他,生怕他抢了他们的风头似的。 而今进来看到偏殿里的布置,他的不满便达到了顶端,一个晚辈尚且可以铺着探子,拉着帘子,而他这个与白一堂平辈的长辈却光秃秃的只有一张草席? 想到女儿跟着黎宝璐忙了一天竟只得这个结果,他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道:“ 分卷阅读799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说罢甩袖便走。 陈珠满脸茫然,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凌碧则淡定的拉了她的手道:“好了,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吧。” 他们的干粮就只剩下几个又冷又硬的烧饼了,再不帮忙多做些事怎好意思去吃人家的饭? 她倒是想拉着师妹不去,好歹不至于把人情欠得太多,可以师父的脾气…… 凌碧呵呵一笑,还是干活抵债毕竟现实一点。 顾景云,白一堂和侍卫长都留意到了怒气冲冲离开的陈渊,不过三人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好似没看见一样将目光移开。 侍卫长更是大声吆喝着让侍卫们去搬木柴生火,将已经冻上没吃完的鹿肉解冻,一会儿再熬一锅鹿肉汤分给大家喝。 大家都忙碌起来,而外面的侠士们正站在一起赏雪。 分到个人手上的树叶随意的放在地上,大家互相分好地盘,要好的七八人一堆火,将树叶围着火堆摆下就是一张床,至于吃的,把干粮掏出来放在火上热一热就能吃了。 不过大家刚经历过一场刺激的运动,不太想动弹,见天上飘扬而下的白雪,难得有了兴致围在一起赏雪。 激愤之下跑出来的陈渊看到脏,混,乱的大殿,不由停住了脚步。 其实这才是江湖人闯荡江湖,野宿破庙的合理状态,谁会跟黎宝璐似的还把地面擦一遍,还费心的找了那么多木板垫着隔开地面冒上来的寒气,树叶茅草一铺就能地当席天当被。 如果没去过偏殿,陈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即便是他年轻时闯荡江湖也是这么过来的。 但现在看着混乱的大殿,再看一眼整洁干净的偏殿,陈渊的脚就怎么也抬不进去。 他只能面色铁青的站在大殿门口,和那些赏雪的侠士们站在一起,目光暗暗留意着侧殿的动静。 他想,只要白一堂叫他一声他便原谅其徒的失礼,结果他站了半天,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天气越来越寒冷,而白一堂也没有出现。不仅如此,连他的徒弟和儿女都没来找他。 陈渊的脸色更青了。 侍卫长站在窗前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脸色,将窗合上,只打开一条缝隙通风,他取笑的看向白一堂,问道:“白大侠当年是怎么跟陈大侠成为好朋友的?” 白一堂知道他在想什么,瞥了他一眼道:“当年少林戒嗔大师在武当山下被害,江湖各大门派齐聚武当山公审,当时我正巧在附近便跑去凑热闹了。我与华山项飞宇是至交,当时便与他几个师兄弟约好事后一起去北漠游玩,陈渊当时一套朝阳剑初现剑骨,正到处找人喂剑,他性方正,虽有些刻板,却嫉恶如仇,所以与华山派的几位师兄相处得不错。” 白一堂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可惜我们一起走了两个多月,一路打抱不平的四处走动,还没出中原华山的弟子们就收到门派急令,他们便告辞回去,就剩下我和陈渊两个也没意思,大家便都散了。陈渊回他的襄阳,我则一路边走边往北去,结果路过开封时碰上了郑昊,我就顺手偷了他一把,等我从北漠玩回来路过大同时又正撞上张伯英带人杀良冒功,一时忍不住就把自己栽了。” 侍卫长抽了抽嘴角问,“那陈大侠是怎么会以为你们是至交好友的?” 白一堂默默地看着他。 侍卫长一抹脸,“好吧,这话的确不该问你,不过我看他现在的确气得不轻,你不看在朋友的面上去把人拉回来?” 白一堂似笑非笑的摇头道:“我年纪大了,做不来这样的事了,你要有心就替我去吧。” 侍卫长轻哼一声,他才不去招惹那等自以为是的神经病呢。 分卷阅读800 俩人转身忙活去了。 陈渊站在大殿门口看着飘扬而下的雪花,心中越来越茫然,朋友,师徒,父女,他竟一无所有不成?竟没人来叫他回去。 与陈渊一样脸色难看的是郑奕,他避开人群找到自己的人,低声问道:“都打听清楚了?顾景云他们为何会在这儿?” “回公子,那位顾公子的妻子是白一堂的徒弟。” 即便心里已有了猜测,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郑奕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了头顶。 他脸色难看的道:“计划取消,让人给郑家堡的人传信,绝对不能动手。白一堂的靠山太大,不是我们所能惹得起的。” 郑奕并不知道当年跟他同在一个破庙被刺杀的李安是现在的太子殿下,但他认得顾景云。 即使当时顾景云没有报名号,但今年他考中状元那么大的事,又跨马游街,作为积极上进,甚至隐为敌人的他怎么可能不去见识一下顾景云? 看到顾景云自然就认出他是当初在破庙里认识的书生,郑奕当时很惋惜,要是当时与他搞好关系就好了,那样投靠不上贵妃,转投太子也行。 当时,因为满脑子都是官场中事,加上他用人镖掩护物镖的事被镖主传扬开去,让镖局大受打击,焦头烂额之下他并没有想到顾景云的妻子,想到她在破庙中所用的绝顶轻功。 两年多了,要不是重新见到顾景云和黎宝璐,他几乎要忘掉这俩人了。 而一旦记起,他就不由想到黎宝璐那令人惊艳的轻功,当时便有人叫破她师从白衣飞侠。 如今事实证明她果真师从白衣飞侠,但他一点也没有提早知道答案的喜悦。 白一堂是顾景云妻子的师父,这意味着白一堂投靠的不是哪个普通官员,而有可能是太子或是内阁阁老秦信芳,甚至是皇帝本身。 即便是天高皇帝远,郑奕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他为什么用镖局的声望去赌,宁愿用人镖遮掩物镖? 因为他不想再只开一个镖局,他想要入仕,所以他需要那颗夜明珠去讨好兰贵妃,可惜他设的局被劫镖的刺客叫破,不仅镖局名声尽毁,差点连那颗夜明珠都保不住。 但保住了又如何?兰贵妃兵败如山倒,亏得他这个才靠上去的是个小喽啰,没人注意到他,他这才能离开京城安然回到广州。 可如果他在这里针对白一堂,顾景云,那他做的那些事不可能不被翻出来。 他不能冒那个风险。 314.第314章 城隍庙(上) “趁着雪未停,让人去传信,别让人发现了。”郑奕目光深沉的看着偏殿,低声吩咐下属道:“先拖着,郑昊想报仇想疯了,若是明言不帮,他只怕会孤注一掷,到那时候我们想脱身就难了。等我们走后,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们本想来个里应外合,大殿里的那些江湖人最会审时度势,他们打起来时他们肯定不会插手,只要手脚干净,事后再拉着他们分赃就谁也脱不了干系。 把这事推给土匪便一了百了,新帝刚即位,又恰逢过年,朝廷哪有精力关注一个江湖侠士和几个侍卫被杀案?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群人里有太子的老师,秦信芳的外甥顾景云在,他要是死在这里,整个朝堂都得震动,那么多目击者在,没有人查自然没事,可要是朝堂下死力追查,这事肯定瞒不住。 即使他们能把这里外的江湖人全杀了,也总有可能被人查到蛛丝马迹,对于朝廷,他从不敢小瞧。 别说什么杀不了这么多江湖人的话,现在他就能想出不下十种方法把他们全灭的方法。 分卷阅读801 最简单的便是在食物中下毒,这世上无色无味的毒药多了去了,熬一锅汤往里倒点,不求把人毒死,把人毒晕,使之无力便行。 到时候一刀就能杀一个,但这么多人同时失踪,都推到土匪身上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得多强悍的土匪才能杀得了这么多武功不弱的江湖人? 郑奕胡思乱想间更坚定了不动手,不参与的原则。 反正他们郑家早就分宗,要不是父亲临终前特意提起开封郑家,他还不知道有个堂兄在开封呢。 血缘关系本来就淡了,再加上多年未见,他肯来走这一遭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郑奕抬头看着飘飘洒洒,越发浓厚的白雪蹙眉,这雪也不知何时能停,不停他们怎么能走? 郑奕焦躁起来,他现在成了最盼雪停的人。 偏殿里,鹿肉汤和姜汤已经熬好了,侍卫们和袁善亭的手下们一人扛了一锅拿去大殿分给众侠士。 剩下的人欢快的掏出鹿肉,腊肠和白菜香菇,洗洗刷刷后守在火堆边等着锅回来就做火锅。 袁善亭盘腿坐在他的草席上,烤着火儿,舒服的呼出了一口气,抬头回答顾景云的问题,“威远镖局是广州有名的镖局,在岭南一带很有声望,不过那是在两年前。两年前有镖主状告威远镖局,说他们用人镖掩饰物镖,差点害死镖主。此事后来不了了之,但威远镖局的名声也坏了。” “镖局的生意就是如此,镖主们托镖时首先看的便是镖局的名声,他们用人镖掩饰物镖,这本就犯了镖局里的大忌,这两年他们在广州举步维艰,不过我听说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想将镖局移到京城,当年他们运送的物镖似乎价值连城,也不知是给哪位贵人的。他搭上了贵人,即便是在广州混不下去了,也可以在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顾景云含笑问,“连你这个问缘阁堂主也不知?” 袁善亭轻笑道:“问缘阁共有十二大堂,大堂之下又分地方小堂,我主管中原这一带,即便消息灵通也不可能知道岭南那边的事,不过你要想知道具体的,我可去信调阅岭南的记录,不过这样一来就不是友情回答,而要付出代价了。” 顾景云点头,没有再问。 袁善亭却忍不住好奇,“你怎么问起威远镖局来?是想托镖吗?” 苏安简插嘴道:“郑奕此人太过功利,偏表现出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我不喜欢他。你要想托镖还是另选镖局吧。” 顾景云浅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一个开镖局的,从岭南跑到中原里来不押镖,既然是要走亲访友,为何又带了十来个手下?” 袁善亭和苏安简相视一眼。 “我对镖局了解不多,但也跟镖局打过招呼,那时候我问过,像是信件等不贵重的物品,镖局走镖时便会捎带,要价并不高,低的七八十文,高的也不过四五百文,捎带物品会贵些,但也不会超过一两银子。若是单雇镖师走镖,一般押送货物或护人镖两个镖师就能走一程,要价也不贵,二十两银子,不过镖主要负责镖师的食宿。而要十几个人护镖那属于上等镖了,我跟镖局问过价,上等镖根据路途遥远计价,低要几百两,高则无上限。” “因为镖局里的镖师很少,每个人都很珍贵,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带十几个镖师出来走亲访友?” 袁善亭脊背一绷,目光炯炯的道:“所以他们在押镖?还是一笔大镖,不然不会瞒着人。” 苏安简淡淡的问,“你要劫镖吗?” “那不是我的活儿,我只要知道他接的什么镖就好,只这一项就能卖不少钱。” 顾景云却冷笑道:“我倒不觉得他是在押镖。” 他目光清冷的道:“我 分卷阅读802 们这么多人突然进入城隍庙,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们在甬道那里碰到他时,他明明没出去看过,却好似知道外面有很多人,却似乎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所以他并未询问过我,直接就出去看热闹了。” “他出去后坦坦荡荡,并不防人近他的身,反而很热情的与人打听消息,一个身有物镖的人不是该远离人群,至少要防备着人近身吗?” 袁善亭和苏安简愕然,他们没想到顾景云不动声色间竟把人观察得这么仔细。 顾景云善意的提醒道:“他认识我,我的身份摆在这儿,他必定不是为我来的,袁大侠还是小心些为好。” 是啊,顾景云虽轻车简从,但他的身份在大楚可不低,以郑奕趋利避害的性格肯定不是冲着顾景云来的,那就只有可能是他们这一群人中有谁吸引了他。 袁善亭想了想,没想出具体人选,因为这儿的江湖人太多了,东西南北的都有。 袁善亭起身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神情轻松了不少,“放心,他害不到我们身上。” 顾景云嘴角微挑,扭头对一旁静静打坐的宝璐道:“我饿了。” 黎宝璐立即收功,“你在上火,我们今儿吃清淡一些的吧。” 顾景云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把人看得面色发红才含着笑意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黎宝璐红着脸跑去找食材,“师父,你找回来的山货在哪儿?我和景云哥哥今天不吃火锅了,我们要吃炖野菜。” 白一堂嫌弃的撇嘴道:“那些野菜又苦又涩,算了,你们爱吃就拿去吃吧,都在大殿角落里堆着呢。” 侠士们都爱吃肉,所以打回来的猎物大家都分干净了,那些白一堂坚持要挖的野菜,根茎,木耳,蘑菇等都堆在角落里悲伤的看着已经被放在火上烤的野鸡野兔,甚至野狍子。 大家都不爱吃菜,尤其是野菜,黎宝璐就在里面翻检着好东西,除了些许野菜,那些野山药等根茎也被她选出来交给二林抱回偏殿,更别说木耳和蘑菇了。 她边摇头边满脸是笑的道:“太挑食了,简直是太挑食了,这完全是不健康的生活态度,二林,你以后不能学他们知道吗?” 二林沉默,太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更爱吃肉,你高兴是因为白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吧? 黎宝璐喜滋滋的和二林捧回去一堆东西,两口锅都被占用了,袁善亭敲了敲才烧开的火锅底料笑道:“不吃火锅我们可不让锅,这鹿肉火锅难得吃一会儿,也就你们这种官家子弟讲究多。” “就是,就是,那么大冷的天吃火锅多舒服呀。” 黎宝璐不理他们,而是钻进行李里翻找,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大肚瓦罐,把风口一打开,拿出一张大大的油纸垫着,哗啦啦就倒出一大堆猪肉脯来。 众人目瞪口呆,黎宝璐则把猪肉脯包好放进行李里,把瓦罐里外一洗,再拿几块石头垫在火堆边,把它往上一放便是一口简易的锅。 侍卫们再次痛心疾首,这么好的太太到底上哪儿娶啊,他们也要想要啊。 将之前烧开过一遍的井水倒进瓦罐里,把剁好的野鸡肉丢进去,熬了一刻钟左右才放下其他东西,又熬了两刻钟左右才用沾湿的布将瓦罐取下,把盖子一打开,扑鼻的香气在满屋子的鹿肉火锅中显得清远悠长。 黎宝璐拿着碗给他挑了些菜,道:“先吃点菜,一会儿我下些面条给你当主食。” “好。” 白一堂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觉得美味的鹿肉一点儿也不美味了。 黎宝璐却已经挑了一碗的山药蘑菇给他,“虽然肉好吃,但您也得多吃蔬菜,不然人会变老很快的,您年纪本来就不小了……” 分卷阅读803 刚刚心里好受一点的白一堂立即大怒,挥手赶苍蝇一样赶她,“行了,行了,就知道你嘴里没好话,快走,快走!” 侍卫长看着他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撇了撇嘴,扭头对圆脸小侍卫道:“出去探路的兄弟们还没回来,你去找个大碗来留下好吃的给他们,别让大家祸祸光了。” 圆脸小侍卫正要起身,在门口不远处的那一锅人便叫道:“回来了,回来了,有人受伤了!” 315.第315章 城隍庙(二) 侍卫长一共派出去三队斥候,一队俩人,分为三个方向探路,受伤的是往西去的俩人,幸亏最先往南去的那队回转时特意偏西而回,在路上碰到了步履蹒跚的俩人,不然受伤的俩人即便不流血死,也会被冻死的。 这样的天气在野外流血,人很容易会休克昏迷,一旦昏迷,再想醒过来就难了。 两个受伤的侍卫很快被人背进来,六人头上身上都是白的,嘴唇冻得干裂,他们知道黎宝璐出自杏林世家,因此直接把俩人背到黎宝璐跟前,道:“老五伤在腰上,他们掉进了陷阱里,他正好摔在陷阱里那些削尖了的木片上,幸亏老二伸手去拽他,虽没拽住,却把人往边上甩了,不然整个人都会被刺穿。老二没站稳,自己也掉进去了,不过他伤得比较轻,只擦伤了大腿和手臂,脚给扭了。” 所以他们发现俩人时,老二正一瘸一拐的背着老五,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昏沉沉的,身前三丈处便看不清楚了,要不是他们是侍卫中方向感最强的,路上肯定迷路。 黎宝璐见丢下来的五侍卫面色发青,眼睛嘴唇紧闭,整张脸都毫无血色,脸色微微一变。 她挥开围着的人,“别围着了,赶紧去烧热水。” 这下大家也不想着火锅了,赶紧把一口锅里的东西倒到另一口里,拿去刷洗干净便立即加大火烧水。 黎宝璐用剪刀剪开他腰上的衣服,见木片被截断,并没有被拔出,显然他们死怕被拔出后流血过多。 她也没去动那些木片,这场大雪差点把他冻死,但也救了他,至少让他的伤口很快止血,不然…… 黎宝璐从行李里扒拉出一个小药箱,从里面找出止血和跌打损伤的药丢给二侍卫,道:“你腿上和手臂上的伤不重,清洗过自己上药就行。” 二侍卫显然很担心同僚,满目担忧的看着他问:“顾太太,他能活过来吗?” 插进他身上的木片一共有三块,中腰,后腰及后背,之间相隔不超过一指,那木片又粗又长,二侍卫眼圈一红,他们本以为这只是一件赶路辛苦的苦差,却没想到还会丧命。 黎宝璐运起内力在他周身各个穴道游走,闻言道:“放心,只要不发炎就没事,而这个天气只要注意卫生便不会发炎。” 晕倒的伤患被穴道里麻麻痒痒的感觉折磨得忍不住哼唧两声,即便不愿意睁开眼睛也不得不用力撑开眼皮。 一张眼就看到侍卫长那张故意板起来的老脸,差点没把五侍卫吓得再次晕倒。 侍卫长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问,“老五啊,感觉咋样?” 五侍卫只觉得那些周身几处大穴都似有蚂蚁啃噬一样,他正想伸手去抓,却觉得一股股热流由那些穴道向四肢百骸涌去,周身一片温暖,他微微一愣,被冷麻木的肢节这才重新召回感觉。 黎宝璐压住他,不许他动弹,对凑过来的侍卫长挥手,不耐烦地道:“别来这儿凑热闹,破庙里本来就脏,你那口水还对着他的伤口去,这是觉得细菌不够多给他增加一些吗?” 顾景云端坐在她身边,替她拧干刚泡过开水的毛巾,替她讲解道:“伤口之所以有炎症,皆因周身不净引起,细菌则为不净之物,您还是远些吧。” 侍卫长赶紧蹦到了门口,还把附近围观的人全轰走了。 黎宝璐:“给 分卷阅读804 他一碗红姜糖,补血益气,驱寒保暖。” 圆脸小侍卫立即把一直给他们留的红姜糖捧来,五侍卫灌了一碗下去,觉得脏腑一暖,脸上总算是有了丝血色,大家看了心口一松,这才开始询问出去的五人。 往南去的俩人道:“往南十五里处才有一个小村庄,我们跟他们买了些粮食和菜蔬,我们问过村民,这附近只有他们一个村庄,从他们村再往西南去三十里左右才有一个大村,平时他们赶集都去那里,要是想要去镇上得更远,据说他们走路得要一天。” “我们到那村子时已经开始下冰粒,因此没敢久待,买了东西就回来,因为他们说西南方以前有个荒废的小村庄,我们本着探路的原则便偏西而回,谁知道才走到半路就遇到了老五他们,他们的马不见了,老二是背着老五往回走的。” 侍卫长没去问正在上药的老二,而是转头看向往东去的俩人,俩人的汇报特别简洁,“我们一直往东骑,大概过了二十里才停下,因已有冰粒落下,我们就立即回程,一路上都没有异常。” 老二也在其他几位兄弟的帮忙下把伤口处理好了,只有崴的脚没治好,他也不在意,随意的把脚一搭就道:“我跟老五一直往西走,大概十里左右有几间破旧的房子,我们去查看过,许久没人住了,统共就七八户人家,应该是搬迁走了。但因为有废弃的村庄,我们便在附近搜索,直到天上开始下雪我们才开始往回走。” “没照原路?” “没,”老二,同样是他们这一队的副队,他从军有十二年了,还是头一次吃这样莫名其妙的亏,呕血不已,“我们是呈辐射状向四周搜索,当然不可能原路返回,而且我们走得太远了,雪越下越大,我们根本不敢骑快马,回到半途时老五看到树后白影一闪,他说是白狐,你知道那小子家里有个妹妹,他想给他妹妹抓只活的回去……” 老二一抹脸,红着眼眶道:“抓只白狐算什么大事,当时雪也只在地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我就下马跟他去了,但那白影一闪就没了踪影,加之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们就往回走,可是老五脚下一滑,前面枯枝的地方就塌陷了,我只来得及拽了他一下。老大,那个陷阱不是抓猎物用的,是对人用的!” 侍卫长面沉如水。 “我知道,这次是我和老五错了,不该擅离职守……” 侍卫长抬手打断他的话,面色沉肃的问:“你怎么知道是对人用的?” 老二眼中闪过厉色,道:“猎人打猎都会在附近做标记,即使标显猎物的所有权,也是提醒大家此处有陷阱的意思,只有猎物是人的陷阱才不会有标记。我爬起来后在附近仔细的搜索过,没发现类似的标记。而那陷阱别说一般的猎物,就是熊掉进去了也是一个死。” 想到坑底那闪着寒芒的木片,老二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侍卫长走了两圈,环视了屋里一圈,沉声道:“此事在未调查清楚前决不能外传,要是打草惊了蛇……” 袁善亭立即道:“大人放心,我这边自有我看着,我的人嘴巴都严实得很。” 侍卫长微微点头,白一堂和顾景云那边他也不担心,他看向凌碧和陈珠,凌碧立即拉了师妹表态,“大人请放心,我和师妹不会多嘴的。” 侍卫长微微蹙眉,“尊师……” 凌碧脸一红,“您放心,我们也不会和师父说的。”那样师父自然也不会告诉别人。 侍卫长满意的点头,这才重新低头看向老二,“你们的马呢?” 老二耷拉着脑袋道:“惊跑了。” 侍卫长眉头微蹙,没有再问。 黎宝璐随手捡来一个木片,用布卷了卷就塞他嘴里,一边给他翻了个身让他侧着,一边问:“听说你们御前侍卫以前都是纨绔,在京中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本有些紧绷的老五闻言立即竖眉就要反驳,谁 分卷阅读805 知正要张嘴时黎宝璐便眼疾手快的将扎得最深的一根木片拔了出来,他“唔”的一声,眼睛瞪大,差点像条临死的咸鱼一样蹦起来。 黎宝璐一手压住他,一手快速的将止血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皮肉一阵痉挛,鲜红的热血渐渐停止涌出,黎宝璐安抚性的按了按他的脊背几处,笑着安慰道:“没事,没事,最大,最深的一块儿已经拔出来了,你看你命多好,这么大的三处伤口,要不是遇上这天气,血很快止住,说不定你就流血死了……” 五侍卫渐渐放松下来,感觉到手下的肌肤不再紧绷,黎宝璐这才把目光放到最后两块木片上。 她笑盈盈的道:“刚才我听你副队说你是要抓雪狐送你妹妹?她几岁啦?” 五侍卫嘴里正塞着东西,他当然回答不出,但他却能抬手做手势,然后黎宝璐再一次教会了他不要轻易被人转移开注意力,他的手才微微抬起,黎宝璐便拔了插在他后背上的那条木片,然后在他以为她会想之前一样给他止血上药,才微微放松一下时,黎宝璐便把他最后一条木片也跟拔了。 没有止痛药,五侍卫整个人都痛得痉挛,浑身是汗,黎宝璐同样额头冒汗,在确定伤口不再出血后便松了一口气,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样的,可惜我这儿没有羊肠线,不然给你缝起来好得更快。” 侍卫长立即转头道:“顾太太,我们这儿有啊。” 众侍卫狠狠地点头,“我们还有缝合的针呢,是和赵太医要的。” 说罢立即去翻他们为数不多的行李,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小包,层层叠叠打开里面就别着两枚特制的针及一小卷细细的线。 黎宝璐静默了一下才问,“你们怎么随身带这东西?” “出门在外总要有些防备,我们又是武职,这清理缝合伤口一类的都会做。”不过做得没有黎宝璐那么好而已。 像老五这样重的伤,他们就不太敢动手拔木片,因为力道,方向和时机不对就有可能造成大出血。 但在没有大夫的情况下他们也能拔,而且简单的清理缝合上药都行,再深些就不行了。 所以他们身上的金疮药和缝合的东西都有。 黎宝璐接过小布包,亲自放到开水里反复煮过消毒,这才开始给他缝合伤口。 316.第316章 城隍庙(三) 伤口缝合后愈合的速度要快很多,而缝合术早在战国时就有应用,两晋时曾有书籍记载,到唐时更是有人用在刑罚中折磨犯人。 黎博这一支都擅妇科和儿科,而妇科中有一个难产的病症,通常孕妇及孩子都是九死一生,为了保住孩子有时会进行剖腹取子。 但黎家先祖早就发现,若是手术得当,避免大出血,剖腹后母子生存的几率要高过腹内转折,因为有的婴儿个头太大,在宫内很难转折得过来。 可惜,这世上很少有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手术,而到不得已采用此法时往往孕妇已亡,夫家和娘家只寄望于剖腹救出腹内的孩子。 所以具有研究的案例很少,可在缝合一项上,黎家先祖们却进行过许多次试验。 先在动物上试,后来缺胳膊断腿,各种受伤的病人,总之研究案例很多,因为太医院也时有用到缝合术,民间对此并不反感,所以黎家传下的医书中对缝合术的介绍非常详尽,包括针线如何制作都有详细描写。 黎宝璐等五侍卫的伤口不再出血后才开始清理掉伤口处的脏东西,开始缝合,然后才又上一遍止血药,用纱布细细的包好。 秉持着对病人的优待,黎宝璐还把瓦罐里的食物分他一半,并友情提供一床棉被。 见五侍卫眼圈通红,黎宝璐便道:“不必太感动,等你伤好了帮我打只狍子还恩就好。” 五侍卫没听到她 分卷阅读806 在说什么,他中气不足的冲圆脸小侍卫吼道:“十五你要熏死我了,赶紧把火给我移开一些。” 黎宝璐木木的低头看他。 顾景云忍不住轻笑一声,伸手牵住她道:“好了,我还没吃饱呢,你去下两碗面条吧,我跟你一块儿吃。” 侍卫长将白一堂拉到一边低声道:“西面的情况有些异常,我想带两个人摸上去看看,白大侠,城隍庙这边交给你如何?” 白一堂蹙眉,“你怀疑有人针对我们?那陷阱说不定是以前遗留下来的呢,标记消失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就一群江湖人,谁会针对我们?” 侍卫长道:“我们的马都是受过训练的军马,除非特别大的惊吓,不然它们是不会擅自离开的,仅凭他们二人落入陷阱的声音还不足以把马吓跑。” “你怀疑是有人把它们牵走了?” 侍卫长点头,“而且我心里总有些不安,之前我以为是天气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习武之人总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之前他不安,却并未想到人祸上,毕竟这场雪太大,现在雪已经下了近一个时辰,天却还是昏沉沉的,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停,所以他以为不安死来自于天气。 可如果这警告是来自于人祸呢? 作为御前侍卫长,在有怀疑时是一定要去排除危险的。 白一堂略想了想就点头道:“行啊,你去吧,有我在没人敢造反。” 侍卫长放下心来,转身点了三个身手比较灵活的侍卫跟从,四人换了浅色的衣服便冒着大雪出去。 袁善亭看见了却并没有询问,而是招呼着大家坐下来继续吃火锅,没办法,大家才吃到一半,这肚子还是饿着呢。 而此时,西面的一处山坳里,郑昊狠狠地一巴掌甩出,将一个白影打到地上,“蠢货,谁让你把他们的马牵回来的?” 白影立即翻身跪在地上,低头道:“小的,小的也是怕他们活着回去,那么冷的天,没有马,他们又受了重伤,肯定活不了多久的……” “那你怎么不亲自上去砍了他们,那样岂不是更保险些?” 白影喃喃不语,郑大忙拦住郑堡主道:“爹,其实他做的才是对的,俩人是摔在了陷阱里受伤的,他们要是死在了路上自然最好,那些人找到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可要是他动手了,那就留下了痕迹,他们肯定会怀疑。留下马让他们活着回去也麻烦,到时候他们找过来,其他的陷阱也会曝光的,那些陷阱都是新挖的,痕迹能看得出来,而附近没有人烟……” 郑堡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些,挥手让白影退下,“让人看好各个路口,一旦有异常立即来报。” “是!” 郑堡主气了一场,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晃了一晃,郑大和郑二忙扶住他,“爹。” 郑堡主挥挥手,脸色铁青的道:“让人再去催一催郑奕,务必让他准备好,今晚便里应外合……” “爹,”郑二有些气恼道:“堂叔不是已经叫人传信来说今晚时机未成熟吗?我也总觉得我们行事太匆忙,今天又下那么大一场雪,对我们非常不利。” “谁说对我们不利?”郑堡主横眉道:“就是因为有这一场大雪,我们白袍一披,只怕到了庙门口他们都不会发现。” “可我们也冻僵了,”郑二抿嘴道:“人家可是呆在屋里安逸的烤着火儿呢。” 郑堡主气得去拍他的头,“就是因为安逸,你堂叔动起手来时才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堂叔都说了他不会动手……” “那就去催,”郑堡主眼中闪过狠厉,咬牙道:“我许了他这么多好处,可不是要 分卷阅读807 他来当观众的,他要是不出手,哼!” 郑二无奈的去看他大哥,郑大拢眉,正要再劝,一声冷哼便从他们身后传来。 郑大便沉默不语。 郑堡主却已经连忙转身行礼,“马大侠,苗大侠。” 苗菁菁满眼阴霾的扫了郑大郑二一眼,讥笑道:“郑堡主,都说虎父无犬子,可我看到了你这儿正好相反呢,两位公子的胆儿也太小了,如此优柔寡断如何成大事?” 郑堡主有些不悦,面上的恭敬也浅了三分,“两个孩子做事比较周到,多思虑一些也是好的。” 苗菁菁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你们如何思虑,今天晚上必须动手,我没有耐心再陪你们等下去。” 郑二大怒,反唇相讥道:“苗大侠既然这么厉害不如单枪匹马闯进去,又何必来找我父亲?反正我们郑家堡也就这点功力,只怕帮不上苗大侠的忙。” “你!”苗菁菁气得瞪向郑堡主,“郑堡主,你别忘了你也和白一堂有大仇,又不是单为了我和师兄,说得我们多占你便宜似的,不想合作趁早说,我们各走各的。” “师妹!” “老二,给苗大侠道歉。” 郑二磨了磨牙,扭过去不说话。 马一鸿扫了他一眼便扭头对苗菁菁道:“师妹,白一堂武功高强,郑二公子多考虑些也是正常的。” “我知道两位公子在担心什么,只是今晚的确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外面大雪纷飞,气温骤降,此时袭击可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有你们堂叔里应外合,造成的伤亡就更大了。错过了今晚,就再没有这样大的雪,这样好的时机了。” “可他们人数不少,”郑大道:“尤其是那些侍卫的功夫都不弱,开封守擂时我们都看在眼里,少有人能敌得过他们。” “他们的人数是不少,但我们的人数更多不是吗?”马一鸿含笑道:“何况还有你堂叔,他不是混到中间去了吗?到时候让他带着他的人落到后面,出其不意之下给他们一刀便能废掉不少人。” “可白一堂武功高强,我们怎么可能围得住?” 马一鸿冷笑道:“谁说我们要围白一堂了?” 他们当然围不住白一堂,当年朝廷能抓住白一堂是因为他喝了他们给他加过料的酒,而现在…… “他不是有个小徒弟吗?”苗菁菁眼中闪过恨意,讥笑道:“听说他那小徒弟才十三岁,便是五岁习武,到现在也不过八年,能学成什么样?到时候你们只管把那些侍卫拖住,我和我师兄去抓那个小丫头,只要抓住了她,不愁白一堂他不就范。” 郑大和郑二皆沉默。 他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白一堂在汝宁接了他徒弟要往蜀中去,只知道他那小弟子是个女的,才十三四岁的模样,其余信息都没有。 不过江湖上十三四岁的功夫的确不会太高。 见俩人不语,马一鸿便把俩人的沉默当默认,点头道:“两位公子还是再联系一下你们堂叔吧,让他务必按时行动。” 他冷笑道:“不然,不论最后成败,他这个同谋者都逃不掉惩罚。”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郑大虽不悦,却没说什么,对郑奕的推脱他也有些不满。 郑大将父亲交给郑二扶着,他转身去找人给郑奕传信。 郑家堡的人为了方便掩藏行迹都准备了白袍,穿上往雪里一趴,谁也看不出那是个人,五侍卫以为看到了白狐,其实是不小心瞄到了正往回跑的郑家堡家丁。 这白袍的确是掩藏行踪的好装备,但再好的装备也耐不住他们人品差,运气不好 分卷阅读808 呀。 那家丁接了新的信便往外跑,结果才跑到一半迎头就撞上了侍卫长一行人,双方一照面便双双一愣,然后齐齐蹦起来就跑。 白袍人是转身往后跑,侍卫长是撒腿就追。 317.第317章 城隍庙(四) 侍卫长一脚踹在白袍人后腰上,直接把人踹进雪地里,后面追上来的侍卫们一人一脚把才爬起来要跑的白袍人按到雪里,还碾了碾吼道:“跑什么?我们吃人吗?说,你都干了什么坏事?” 侍卫长一巴掌把问话的侍卫呼到一边,对另两个侍卫道:“搜!” 两个侍卫立即把白袍人给剥了,很快就从他身上搜出了武器若干及一张小纸条,是真的小,折起来也就小指般大,侍卫长展开一看,立时冷笑。 他低头看着被剥了衣服瑟瑟发抖的白袍人残笑道:“我那两个兄弟掉的陷阱也是你们设计的吧?你最好老实交代清楚,不然,”侍卫长眼中闪过寒芒,道:“老四,你之前不是说附近有个水坑吗?去打些水来倒他身上,我想看看人在这个天气淋上水会不会结成冰雕。” 白袍人一听,顾不得手脚发颤,嘴巴打抖了,连忙颤颤巍巍的跪着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招,小的全招。” 侍卫长就给两个手下使眼色,俩人这才把衣服丢他身上,容许他穿上两件。 白袍人便知道他能穿多少件衣服就得看他招供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短短几息时间他已经冻得鼻涕横流,再不敢心存侥幸,哭道:“小的是郑家堡的家丁,奉我家堡主之命去给堂老爷传信的。” 他顿了顿又道:“堂老爷乃威远镖局总镖头,姓郑讳奕,他们约定好今晚动手杀了白一堂报仇……” 侍卫长与手下们对视一眼,心里狂风暴雪而过,竟是冲着白一堂来的! 这可有点太出人意料了! 最后侍卫长用腰带把人绑在了树上,已经穿好衣服的白袍人还是觉得冷,他苦求道:“大人您放了我吧,这样的天气被绑两个时辰小的就得冻死,小的已经全都招供了,家是回不去了,只能往外逃命,您放心,小的一定不会泄露消息的。” 侍卫长就拍着他的头道:“你连你效劳了十多年的主子都出卖,我会信你?老实呆着,我可没说让你逍遥法外,等将你们堡主绳之于法后再办你。不过你放心,念着你积极配合,戴罪立功的份上,我会和衙门里的官员打招呼善待你的。” 白袍人斗得更厉害了,他差点就忍不住尿裤子了,这人好可怕! 侍卫长点了两个侍卫留下,道:“把人看紧了,要是不老实就砍了。我和老四回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这事不小,而且庙里还有郑奕这个内奸在,怎么也的告诉他们一样,别让他们兄弟吃亏了才好。 “那郑奕既然要与外面的人联系,那肯定盯着城隍庙的各个出入口的,我们从哪儿回去?” “从哪儿回去都不好,所以我们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回去!” 侍卫长一脸兴奋的跑回城隍庙,一进偏殿就嚷嚷道:“别吃了,别吃了,我们这几天的口粮有着落了,我们在西面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群野山羊和野鹿,奶奶的,它们正在那儿喝水呢,赶紧的,能动弹的都跟我打猎去,有了这批肉,哪怕没粮食咱也能活着渡过这次雪灾。” 声音洪亮,不仅偏殿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正殿里的江湖人们也纷纷蹦起来跑到门口看热闹。 真有这么多羊肉和鹿肉? 和正殿门口目光炯炯的众人不同,偏殿里的人都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回视侍卫长,众侍卫表现得最为明显,当我们是傻子吗,您不是去搞侦查去了,怎么跑去找肉了? 侍卫长就一人跟他们一巴掌,吼道:“还愣着干啥,赶紧动起 分卷阅读809 来,穿衣服操武器跟爷上!” 转身就压低了声音道:“一群蠢货,还不快给我闹腾起来。” 众侍卫这才给他面子的嗷嗷乱叫,噼里啪啦的开始折腾东西,好像真的要起身去打猎一样,袁善亭的手下们看着有趣,也敲敲打打着自个的武器,跟着嗷嗷叫着起哄。 侍卫长就趁机把袁善亭苏安简拉到白一堂师徒身边,简单的将白袍人的供述说了,还把那张小纸条掏出来给大家看。 袁善亭惊诧,“郑奕和郑昊是堂兄弟?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黎宝璐将手中的纸条还给侍卫长,问道:“所以您跑回来要人手是想干嘛?” “我想趁着他们还未动手时先动手灭了他们,毕竟他们人数可不少。”侍卫长道:“我打算让那白袍人再跑回去一趟,和郑家堡的人说郑奕同意了,然后将他们引诱出来,我带着人埋伏在路上,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侍卫长咧嘴一笑道:“本官虽未上过战场,但私底下大家没少演练,单拼人数和武功,我们这些侍卫或许比不上这些江湖人,可要轮同进同出,杀敌掠阵,这些江湖人却是拍马也及不上我们的。” “只是我们外面一动手,城隍庙这边可能就瞒不住了,到时候郑奕反击你们能顶得住吗?”侍卫长的目光看向白一堂和袁善亭。 袁善亭微微一笑道:“大人请放心,袁某一路蹭车蹭吃,难得能为前辈和大人尽一份力,自然会倾尽全力。” 侍卫长要是把侍卫们都带走,那偏殿里人最多的就是他了,那边只有白一堂和黎宝璐会武,嗯,顾景云也会一些,但那三脚猫的功夫可以忽略不提。 所以他们的压力还是挺大的。 不过,“郑奕也只有十来个人,我们占据偏殿防守,只要他不用火攻便是守上十天半月都没问题,而他要是敢用火攻,只怕正殿里的那些侠士便第一个不答应。” “好,”侍卫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偏殿就交给你们了。” 白一堂几不可觉的抽了抽嘴角,鄙视的瞥了俩人一眼,而顾景云和黎宝璐也沉默的扫了俩人一眼,不语。 谁都没发现师徒三人的异常,交代完事情,侍卫长便要领着他的手下们出去打仗,结果转身就看见他们还在胡乱的嗷嗷叫着,一点要出门的意思都没有,瞬间大怒。 他抬起巴掌就一路打过去,“叫你们收拾东西跟我出去打猎没听明白吗,吃的时候就嗷嗷叫着跑到前面,要干活了就推三阻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 众侍卫被揍得嗷嗷叫,连忙拽起自己的大衣,抱着自己的大刀就往外跑。 侍卫长很快就举着刀把除了老五和老二的侍卫都赶到了外面,然后整装待发。 此时天上飘扬的大雪已经停止,但天色比之前更加昏沉了,他们知道再过不久肯定有一场更大的雪来临,圆脸小侍卫忧伤的抬头望天,吸了吸鼻子问:“大哥,真的要此时出去吗,其实我可以少吃一点的……” “闭嘴,”侍卫长吼道:“没看到天色吗,谁知道这场雪他么要下多久,你手上那点干粮可以啃三天,难道也可以啃半个月吗?到时候要是饿死了就先把你削了炖肉吃。” “对,”侍卫们起哄道:“十五最胖,肉又嫩,红烧肯定好吃。” “剁成馅料做肉圆也不错,哈哈哈哈……” 圆脸小侍卫哀怨的看着他们。 不少江湖人便蹲在大门处看着他们,因为有今天共进共退的经历,大家之间的界限不是很明显了,见他们之间气氛融洽轻松,当下就有一个江湖人大声问道:“侍卫大人,我们能不能跟着你们去打猎?我们身上的干粮也不多了,今天找回来的那些野味也吃得差不多了。” 分卷阅读810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侍卫长。 侍卫长便嘴角轻挑道:“当然可以,大家从开封一路到这里,虽然彼此间交流少,但感情还是有的,不然之前我也不会管着让大家又是修屋顶,又是找木柴,又是找食物的了。有难同享了,有福自然也可以同当,想要跟着的都可以一起走,不过我先声明,这次的猎物可狡猾得很,大家要加入那就必须听我指挥。” “不过你们放心,该属于你们的功绩我绝对不贪,该是你们的便是你们的。” 众侠士闻言,有的心动,有的则在心中冷哼一声,根本不屑一顾,本来有些兴趣的一听必须得听侍卫长的也打消了念头。 他们单打独斗惯了,打猎也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何时还要听人命令? 他们觉得侍卫长太过小题大做,反正这山就在这里,他们总不能把所有的动物都杀了吧? 大不了他们改日再去打猎,或是换个方向不跟他们一起便是。 这样一来跟着侍卫长他们走的江湖人并不多,一共只有十二人耳。 侍卫长对这个人数很满意,再多几个,他们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侍卫长带着大家雄赳赳气昂昂的往西面而去,而留在偏殿里的人在他走后则安静了一瞬,袁善亭轻咳一声打破宁静道:“你们放心,偏殿的安全由我负责,我一定不会让大家有事。” 白一堂,顾景云和黎宝璐都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各自转开。 袁善亭愕然,扭头问苏安简,“他们这是什么态度?” 苏安简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 而其余人更是懵懂,因为他们连侍卫长的那番话都没听到,只隐隐觉得侍卫长把所有侍卫带走并不只是去打猎那么简单。 318.第318章 城隍庙(五) 袁善亭追上去就要问话,结果门口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转头看去,便见面色不好的陈渊站在门口。 袁善亭话便一顿,屋里不是他的人便是白一堂的人,唯余陈珠和凌碧是多余的,不过对她们的人品袁善亭还是信得过的,所以虽不会特意告知她们实情,却也不会特意避开他们。 但陈渊就不一样了,这一位看着方正迂腐,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所以袁善亭将嘴巴闭上,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师徒三个为何那副反应。 白一堂自然也看到陈渊了,不过他现在没心情理会他,所以只是冲对方微微点头,淡淡的招呼了一句,“陈兄回来了。” 陈渊满腹的怒气顿时无处可去,他在外面赌了半天的气,结果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他一时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凌碧生怕师父当场闹出来不好看,连忙上前迎他,“师父,您饿了吧,我和师妹给您烤点东西吃。” 她们已经吃饱了,火锅都已经收起来了,这时候再架锅显然是不可能了,那毕竟不是她们的。 黎宝璐闻言却笑道:“凌姐姐别忙,本来我是想把那些鹿肉留些到明日的,毕竟我这儿的食物也不多,不过既然他们发现了羊群和鹿群,那这些就不必特意省着了。我一会儿再炖两锅鹿肉给大家,看外面的天色,今晚的气温必定很冷,多吃些鹿肉,多喝些鹿肉汤能驱寒。” 凌碧就松了一口气,满脸是笑的道谢,“那就多谢黎妹妹了。” 黎宝璐笑盈盈的道:“不谢,不谢。” 转身就点了二林和顺心去洗锅盛水,等他们从后院端了两锅水回来,她要再炖两锅鹿肉给大家的事也传遍了整个城隍庙。 众侠士们前不久才分得了一小碗,对那味道还回 分卷阅读811 味无穷,闻言都高兴的等着。 黎宝璐亲自将袖子扎起来剔骨削肉,顾景云则盘腿坐在地上捡些山货和野菜丢到一边,这是一会儿要放进汤里的,一边捡他还一边教蹲在一旁的赵宁,这是挑眉的,这个可以补气益血,配着鹿肉正好。 袁善亭的下人都知道顾景云会下厨,甚至还常到厨房帮黎宝璐做饭,因此见怪不怪,倒是陈珠和凌碧多看了他几眼,即便这个时代男子是很少懂得厨艺的。 何况他还是读书人? 将鹿骨鹿肉熬了许久,黎宝璐将其他调料也放进锅里。 她随身带的调料特别多,大部分还都磨成粉了,都用竹筒装着,别说一群大老爷们,便是陈珠和凌碧两个女孩在旁边看着都分不清那十几个竹筒里都有啥。 所以没人发现白一堂在徒弟去行李那里翻找调料时将一个瓶子给了她,更没发现黎宝璐背着人将那瓶子的药粉都倒进了一个空竹筒里,然后一把将十几个竹筒抱到锅边,当着大家的面往里放盐,胡椒粉,枸杞等等。 大家见她打开那么多竹筒往里倒东西心情都有些复杂,这人和人差距也太大了,平时他们露宿能吃上烤肉就算不错了,讲究些的会随身带着盐包,可以调昧,大部分人都吃吃着没盐的烤肉,但只要有热的就算不错了。 再看人家,明明就两辆马车,但人家车上不仅有锅碗瓢盆,连木桶都有,还有各种食材,油盐酱醋茶更是不是,这日子也太美了。 就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黎宝璐淡定的将那装了药粉的竹筒打开,特豪气的把它们分成两份全倒进两口锅里了。 顾景云嘴角挑了挑,让二林和顺心把他挑出来的东西洗干净也丢进锅里。 然后他拍拍衣袍起身,对黎宝璐道:“虽然大家呆在屋里不受风雪侵袭,但毕竟没有暖身的衣被,人太多了我们顾不上,但这一屋之人我们还是能照顾得到的,我们不是从家里带来了不少的药吗,你去挑拣些可以预防风寒的药熬了给大家服下吧。” 黎宝璐痛快的应下了,“好。” 袁善亭和苏安简更觉不对了,不过俩人只对视一眼,并未说话。 黎宝璐很快就挑了些药来放瓦罐里熬,他们这瓦罐原先是拿来装猪肉脯的,他们是计划过年前才回京城,所以黎宝璐一口气装了三个月的零食量,这瓦罐可不小,屋里每人大半碗药还是做得到的。 屋里三个火堆熊熊燃烧,鹿肉汤先防寒药一步起锅,黎宝璐亲自给陈渊倒了一碗,亲自给端过去道:“陈伯伯,您刚才出去赏雪,又是吹风又是淋雪的,一定冻得慌,您先喝一碗看看,一会儿我再给您多留下鹿肉,再给您下一碗面条,这天这么冷,可不能饿着受冻。” 陈渊一直难看的脸色微微好转,瞥了白一堂一眼便顺着黎宝璐给的台阶下,接过碗点头道:“难得侄女还记得我这个伯伯。” 凌碧有些着急,您算她哪门子的伯伯呀?她瞥了黎宝璐一眼,见她没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黎宝璐却转头对她道:“凌姐姐,陈姐姐,这次熬煮我多放了些配料,比之前的还好吃,你们也吃一碗御寒吧,然后我带剩下的去分给大殿的大侠们。”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吃饱了。” 二林和顺心却已经乖顺的端了两碗汤上来,凌碧不好意思的微微抿嘴,接过道:“这怎么好意思?” “我们是朋友嘛。”所以不舍得让你们为难,你们还是置身事外比较好。 见凌碧和陈珠将汤喝完,再一瞥陈渊,见他也喝光了,她便微微一笑,从锅里挑了一碗的好肉好菜让二林给陈渊送去,然后将瓦罐里的药倒出来,留出三碗,其余的分给众人,“大家把防寒药吃了吧,凌姐姐,你们才吃了鹿肉,性燥,等过一刻钟才吃药。” 陈珠没怀疑,愉快的应下了,凌碧直觉有些不对,但见屋中众人都面无异色,而且 分卷阅读812 他们也没感觉到不适,便将心底异样的感觉压在心底。 袁善亭端起自己的药碗,似笑非笑的问,“没想到跟着黎女侠还有这好处,竟是连风寒都能防了。” “袁大侠内功深厚,或许不喝也没事,”顾景云淡淡的接过他的机锋,淡漠的瞥了他一眼道:“内子医术虽不高明,但祖上还是留有几张药方的,或许袁大侠愿意以身试药,看看得了风寒后内子能不能治好。” 袁善亭撇撇嘴,见他和白一堂将药喝光了,这才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苏安简紧随其后。 黎宝璐也喝光了碗里的药,点了五个袁善亭的手下抬着锅便往大殿里去。 俩人抬锅,一人盛汤拨菜,速度快得很。 大殿里的江湖人早等着了,闻到一股一股的肉香味不断的飘出来,大家本来已经吃饱的肚子又觉得饿起来了。 他们可不像黎宝璐,有锅有碗,他们是渴了直接往嘴里塞一把雪的人,不然一江湖侠士背上背着一口锅行走江湖像什么样? 所以除了黎宝璐一开始叫人送来的红糖姜水和鹿肉汤外,大家就没喝过热的汤水了。 连碗都是黎宝璐友情赞助的。 当然不可能有这么多碗了,就二十多个,江湖人不讲究,一个喝完了传给下一个。 所以在见识过侠士们的野外生存状况后,黎宝璐和顾景云再没有闯荡江湖,荡气回肠的小幻想了。 俩人都偏于享乐,虽不像那些官N代那样仆从簇拥,但也绝不会在吃穿住上委屈了自己,所以他们即便出门也不会像众侠士那样背着一把武器说走就走,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 因为黎宝璐已经送过他们两次喝的,所以一向警觉的江湖侠士们很轻易就接受了他们递过来的汤,有的还跟送汤的人插科打诨,多要些汤里的蘑菇野菜等物,他们之前吃了不少烤肉,正觉有些腻呢。 待分到郑奕一行人时,郑奕也只犹豫了一下便接受了,因为他这天实在是太冷,若能喝些热的东西…… “顾太太可真是心善。”郑奕捏着碗复杂的叹气道:“也只有太太这样的出身才有怜悯天下的情怀。” 这马屁拍的…… 黎宝璐抿嘴一笑,见他喝光碗里的汤,心情更是愉悦,“郑公子谬赞了,其实也是我们运气好,侍卫长刚好又发现羊群和鹿群,不然这还不知道雪要下多久呢,我们手上也没多的粮食,所以之前就没敢分,但现在不一样了,要是能多打些肉,这些鹿肉也就不算什么了。” 郑奕点头。 郑奕都喝了,他的手下自然也毫无负担的喝了,黎宝璐嘴角微微一翘,带着人将空的锅抬回去。 刚进门便见大家正围着陈渊三人,白一堂还冲她招手,“快过来看看,这是不是下得有点重,怎么才一刻钟就睡着了?” 黎宝璐挤上去看,见陈渊师徒父女三人已经躺草席上了,她摸了摸他们的脉,摇头道:“不是我下重了,是他们本来就累了。行了,大功已经告成,我们等着验收成果就是。” 袁善亭和苏安简这才回过神来他们干了什么,目瞪口呆的道:“你们在汤里下药,把大家都毒晕了?” 黎宝璐翻了个白眼,侧耳旁听,确定外面没人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毒,是安神药,助睡眠的。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打架?” 319.第319章 城隍庙(六) 袁善亭和苏安简默默地回望师徒三人,这兵不血刃用的…… 白一堂则鄙视他们,“看来这些年江湖太过安定了,你们这些后生不仅警觉性下降,连脑子都变蠢了。” 分卷阅读813 袁善亭和苏安简:…… 白一堂干脆盘腿坐到床上,教训屋里的二十来个人道:“想当年本大侠闯荡江湖时,出门在外别说别人给的食物,哪怕是靠近你三丈以内就要注意了,你们以为毒只能下到汤里,熏香,炊烟,甚至是一呼一吸都有可能毒死对方,”白一堂动作快速的从一旁顾景云的肩上抚过,似乎是帮他排掉肩上的脏东西,但他拿开手后便手掌一翻,露出指间夹着的寒芒,“这一手乃崇山松云子的拿手绝活,我是比不过他的,但你们在场的人又有谁看得出来?” 袁善亭和苏安简一凛,紧紧地盯着白一堂的手,刚才他们还真没发现异常。 白一堂微微摇头,“你们呀,还是太嫩了。” “这个主意时我出的,”顾景云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们江湖人喜欢寻仇,今日过后若有人不服,只管让他到京城顾府来找我。” 袁善亭与苏安简对视一眼,便道:“此事怎能让顾公子一人承担?郑奕他们的确是隐患,迷晕他们也好,免得横生事端。一会儿我和苏兄亲自去安顿那些侠士,等他们醒后好好解释一番,若真有人怪罪,那也该我们问缘阁和苏氏山庄共同承担。” 顾景云冷笑,“不必对他们太过客气,如今还能留在这里的人有几个是善良的?他们打的主意我都知道,我也不介意明示我的态度,郑奕等人是我们的敌人,但他们这些随时可能倒戈的江湖人也不是我们的朋友,不过是看谁棋高一着罢了。他们要是知情识趣,大家便相安无事,若不,我顾景云也不惧他们,我虽只是个四品文官,但朝廷也不会让我被一群江湖人欺负了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白一堂就轻咳一声,但嘴角怎么也压抑不住的上扬,真是难得啊,他护了别人那么多年,总算是轮到他被人护着了。 白一堂表示他很开心。 他一开心就亲自去检查大殿的成果去了。 黎宝璐给他们下的是安神药,与蒙汗药不同,这东西吃了不会头晕脑胀,就是觉得犯困想睡觉。 不过此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加上呼啸的北风呼呼作响,大殿里桔黄色的火儿照应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加上才喝下的鹿肉汤,大家都觉得一股暖流从腹内升起,醺得人昏昏欲睡。 看到白一堂剁着步进来,大家也只是懒洋洋的抬眼瞥了他一下,并未多想。 而刚才贪吃多喝了一碗的侠士已经躺倒在自己的位置上呼呼大睡了,还发出震天的呼噜声,没有谁发现异常。 郑奕正闭着眼睛在打坐,他也觉得有点犯困,他睁开眼睛扫了门外一眼,见外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便蹙了蹙眉,他给郑昊去信推脱了今晚的行动,他竟然就一声不驳的应下了? 按照他对郑昊的了解,他应该来信再催促一次才对呀。 郑奕疑惑,若是以前他说不定会想得更多些,但今天晚上他太困了,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放开手脚躺在铺了树叶和衣服的地上,眼睛慢慢闭起来,在闭起来前他隐约看到在大殿中央晃来晃去的白一堂,直觉有些不对,然而脑子已经罢工,眼皮沉重的直接耷拉下来,睡意以万夫不可挡之势席卷他的大脑,郑奕彻底睡着了。 而他的手下也早就七倒八歪的靠在一起睡着了,没有谁想起还要留人值夜这样的常识问题。 大殿里很快此起彼伏的想起呼噜声,大家都睡着了。 白一堂便拍拍手,指挥着袁善亭的手下把大殿里的众侠士衣带都解了把人绑上。 众侠士们被分开几堆沿着火堆摆放,这样就不会让他们冻着,而郑奕等人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直接被点穴带走扔在了偏殿的地上。 白一堂冷笑的看着他们道:“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若是不老实就砍了。” 分卷阅读814 袁善亭一惊,“白大侠您要去哪儿?” “这事是因我而起,怎能让其余人为我奔命,而我却安坐庙中?”白一堂看向黎宝璐道:“我本想等回到门派再清理门户,却没想你师伯师姑这么早就找上门来了,既如此,我们师徒不去见一见他们就说不过去了。” 顾景云皱眉,“师父,既然已经离蜀中不远,我们何必雪夜冒险赴他们的局?” 白一堂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习武之人有时拼的就是胆气,宝璐未混过江湖,即便她接手凌天门后不会与江湖交集太多,她也得让大家看到她的本事。你老实在偏殿里呆着就行,保护好你自己和你的学生,余下的不用你管。” 顾景云抿嘴。 黎宝璐就去伸手牵他,悄悄的道:“你放心,我打不过就跑,除了师父没人能追得上我的。” 顾景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低声叮嘱道:“小心些。” 黎宝璐点头。 她是凌天门下任掌门人,没遇上也就罢了,遇上了怎么能让师父一个人去对付师伯师姑呢? 黎宝璐将那件白狐裘披上就走,临走前与顾景云传音道:“要是有事你就吹哨,我听到了就赶回来。” 顾景云微微点头,算是应答。 袁善亭见她频频往后望,受不了他们黏糊的样子,主动保证道:“黎女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顾公子的。” 黎宝璐给了他一个笑容,“如此多谢袁大侠了。日后但有差遣,黎宝璐莫敢不从。” 袁善亭乐了,“黎女侠竟舍得给出这样的承诺,看来在下拼了命也得保护好顾公子啊。” 黎宝璐多小气啊,之前的救命之恩她都想法设法的还掉,生怕他以后让她做什么为难的事,可今天竟主动给出这样的承诺。 袁善亭将人送出城隍庙,转身便见顾景云正站在大门内默默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像极了那些盼着夫君回头的妻子,但往往向往更高天空的夫君们很少会回头看一眼妻子。 但现在被望的黎宝璐回头了,她不仅回头了还远远的冲顾景云挥手,打着手势让他快回去,别冻着。 这下袁善亭是真的担心了,黎宝璐如此挂心这边,万一对敌不认真输了怎么办? 输了还不要紧,要是一不小心把命丢了可怎么办哦? 顾景云看到黎宝璐的手势,嘴角微微一翘,逐渐远去的白一堂却忍不住给了徒弟脑瓜子一下,教训她道:“赶紧把心给我收一收,不知道美色误人吗?我告诉你,你师伯师姑虽没天赋,但毕竟比你多练了三十年的功夫,不容小觑,你给我认真点知道吗?不然要是丢了小命,哼,到时候你连进凌天门的门谱都没资格。” 黎宝璐摸着被揍的后脑勺抱怨道:“再打就变成傻子了,您看我像是轻敌的人吗,您放心,我一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敌,不会把小命丢掉的。” 黎宝璐握拳道:“咱速战速决!” 白一堂一脸淡然的接到,“然后回去见顾景云是吗?” 见徒弟沉默,他就恨铁不成钢的道:“真是色令智昏,你就不能在江湖上多用点心,早知道当初不答应秦信芳那老匹夫让你早早过门了。” 黎宝璐轻咳一声,弱弱的道:“师父,我三岁就是童养媳了。” 白一堂更怒,正要深入教导徒弟,突然浑身一凛,提了徒弟的衣襟就往前飞。 黎宝璐反应慢些,但也很快自己运起轻功跟上,师徒两个几个起落,很快便到了喊杀声之处,悄悄的落在树上,目光炯炯的盯着那处山坳的背面,只见侍卫长正带着人进进出出的杀敌,而小山丘上正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正声嘶力竭的指挥着一群人反击。 分卷阅读815 待看清山丘站着的人,白一堂目光一冷,道:“你师伯师姑都在上面。” 他咬了咬牙,最后道:“若能活捉自然好,不能便以保住你为要。” 意思是能活捉就活捉,不能就杀了。 黎宝璐应了一声,解下披风,随手将它扔到树枝上便朝山丘冲去,在她行动时白一堂早如鬼魅一般闪出,落入了山坳的混战中,他如游龙翩飞般在人群中穿梭,穿过之处,凡是郑家堡的人全都被点住大穴动弹不得,本来已有些疲惫的侍卫们和侠士们见状,精神一震,大吼道:“白大侠来啦,杀啊——” 大家往前冲的势头更盛了。 而冲上山坳的黎宝璐也早已和马一鸿苗菁菁交起手来。 她在跃下树枝时就已惊动了马一鸿和苗菁菁,俩人早有准备,因此她冲上来的动作虽快,手中的暗器更快,但马一鸿和苗菁菁闪避的动作也不慢。 俩人闪过暗器后便纷纷扭身迎上,他们以为这是白一堂,谁知人到眼前才发现是个小姑娘,而白一堂早在山坳里大展身手了。 俩人立时大惊,对可以在他们联手下游走的黎宝璐心惊不已,这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竟然可以力扛他们俩人? 320.第320章 城隍庙(七) 黎宝璐同样惊讶,不是讶于他们厉害,而是没想到她师伯师姑这么弱,要知道他们俩比她师父可年长十年上下呢,习武也比她师父早,即便天资比不上,三十多年的功力也不至于这么弱吧? 从来都被师父吊打,只能挖空心思逃命躲避抽空放暗器回击的黎宝璐瞬间在马一鸿和苗菁菁身上找到了成就感。 她轻功略胜他们一筹,虽然没有剑,可她有暗器,游走间时不时的抽空给他们来一下,彻底将俩人拖住。 马一鸿和苗菁菁脸色难看,没想到白一堂的徒弟竟能与他们俩人平手,不,不对,只轮武功她是比不上他们的,因为她一直不敢正面与他们相争,可她轻功竟略胜于他们。 俩人是不相信黎宝璐天子卓越到只学了几年便超过他们三十年的功力,那只能是她学的武学乃是比他们还要上乘的武学。 俩人这么一想,不由更加愤恨,师父就是偏心,不仅把凌天门传给白一堂,还瞒着他们传给白一堂更加上乘的武功,难怪他能少年成名,明明比他们晚入门,武艺却比他们高许多。 这么一想,俩人剑势更加凌厉,这十八年来他们从未懈怠过,因此武功也精进了不少,此时愤恨之下完全不顾自身的攻击黎宝璐,立时让黎宝璐应对有些艰难起来。 对于这种压倒性的打法她熟悉不已,扭身躲过马一鸿的剑便闪身而出,竟是直接逃了。 马一鸿和苗菁菁怒火中烧,立即提了剑追去。 黎宝璐仗着轻功比他们略胜一筹,开始借着林中树木遛着他们。 郑大和郑二本来正一左一右的保护郑堡主,见下面的家丁被白一堂领着众侍卫下饺子一样打倒立时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交战中的马一鸿三人时,却见他们还未抓住黎宝璐,他立时当机立断的道:“二弟,先把白一堂的徒弟抓了!” 不然,丢了筹码,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郑堡主盯着山坳下的白一堂,眼中闪过恨意,一把推开两个儿子道:“你们去助马大侠,快去!” 郑大和郑二立即提了刀去追黎宝璐,但马一鸿和苗菁菁尚且只能追着黎宝璐打,挨不着她的边,俩人又怎么可能追上? 还是苗菁菁率先回过神来,叫道:“师兄,你南我西的围住她,将她往郑大郑二那里赶,追不上她,我们耗死她,我不信她的内力还能比她师父深厚不成?” 黎宝璐顺着树干跃到树枝上,让树叶和满树的 分卷阅读816 白雪遮掩住身形,一边压下因运动过度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边朗声笑道:“我自然比不上师父,可比师伯和师姑却还是有余力的,师姑不信尽管来试试。” “噗——”的一声,一把剑直接穿透黎宝璐刚才站立的位置射进了树干里,黎宝璐站在往上一根细树枝上,扒拉开树叶和白雪,对着对面树上的人做了个鬼脸,笑盈盈的道:“师姑眼神不太好,射偏了呢!” 艾玛吓死她了,幸亏她刚才记得说完话就移位置,不然现在肯定成串烧人肉了。 黎宝璐气完人又跑了,苗菁菁气得就追过去,马一鸿面沉如水的跟上,只是俩人还没追上人,一道鬼魅般的白影便迎面攻来,俩人脸色大变,立时一左一右的扭身闪开,并往白影攻去。 苗菁菁的剑拿去射黎宝璐了,此时赤手空拳,便只能将内力聚于右掌,一掌击出,谁知她一掌才拍出,白影已经扭身躲过,并出掌狠狠地击在她的胸口,她只觉胸中气血翻涌,一阵剧痛便不由倒飞出去,直接撞在了一棵大树上,然后再无余力反击,只能滑落在地。 而那道白影在击出一掌后便立刻整个身体向左一倒,竟是整个身体都平摊悬浮在空中,躲过马一鸿刺来的剑后身子便顺势在空中一转,翻转起身时便双指点向马一鸿的手腕,在他的手一麻时夺过他手中的剑,再飞起一腿将人从空中踹下。 “砰”的一声,马一鸿直接把地砸出一个坑来,震荡使他头脑发晕,双目晕眩,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目睹了这一切的黎宝璐和众侍卫及侠士们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缓缓从空中落下的白色身影。 白一堂挽了一道剑花,将剑反握背在身后,目光沉静的看着一左一右被他击落在地的师兄师姐。 黎宝璐捂着胸口不由长呼一口气,目中闪闪发亮,“真是太帅了!” 她师父那一连串的动作下来看着繁多,但不过三招耳,前后不过十几息。 她遛了马一鸿苗菁菁近一个时辰,累得差点踹不上气来还伤不到他们分毫,结果她师父三招就把他们打败了,嗷嗷嗷! 众侍卫心中也在嗷嗷叫,他们知道白一堂轻功厉害,却没想到他竟能出神入化到这种地方,不说轻功之快,只说他能在空中如履平地一般的闪躲转折…… 侍卫长摸了摸自个的老腰,默默地将眼中的热泪吞下,算了,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只能期盼下辈子了。 众侍卫们羡慕嫉妒恨的看向黎宝璐,江湖侠士们更是捧着一颗心呆呆地看着白一堂,不知道现在改换门庭还来不来得及,听说凌天门只收一个徒弟,可也有例外不是。 马一鸿和苗菁菁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被白一堂顺脚踹到雪里的郑大和郑二爬起来,正要拿起刀继续奋斗,就被站在附近的一个江湖人狠狠的一脚压下,“就你们这样的渣滓也配白大侠亲自动手?” 众侠士立即反应过来,抽了俩人的腰带就把俩人捆巴捆巴丢到了雪里。 而马一鸿也恢复过来了,他捂着被一脚踢中的腰侧爬出被他砸出来的洞,目光阴寒的瞪着居中的白衣人,咬牙道:“师弟,你也别得意,若不是师父偏爱你,将最上乘的武学教授于你,我和你师姐未必会败。” 白一堂面沉如水,“师兄到现在还觉得是师父偏心?” 他目中神色更沉,握着剑的手也青筋突出,看着满脸讥笑的马一鸿和苗菁菁,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不过还是得为师父正名。 “我凌天门本门的功法只有两册,一册是凌天扶摇功,一册是凌天心法,两者结合,若能练到极致,可如大鹏展翅,云霄万里。历代掌门,包括开山祖师爷都没有练到极致,而我现在也不过是描述的第八层而已,我和你们练的是同样的心法武功,只不过选的其他攻击类的秘籍不同罢了。” “我知道你们一直疑心我练的内功心法与你们的不一样,觉得师父偏心,”白一堂讥笑,“ 分卷阅读817 可惜你们不过是资质不够罢了,你们的轻功在江湖上也数得上名号,但也不过才练到第五层罢了,我的徒儿尚且比你们强一丝。” “你撒谎!”苗菁菁凄厉的瞪着他道:“练武时需要天赋,但勤能补拙,我和师兄比你努力十倍,怎么可能比你差这么多?” 白一堂默默地看着她道:“我练武从不避着你们。”所以师父要是偏心把上乘秘籍给他,他们会找不出来? 俩人更是愤愤,心里还有些说不清的恐慌,不过显然俩人是不打算相信白一堂的话的。 白一堂幽幽一叹,虽然早已预料到结果,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有些伤心。 他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即上前把俩人绑了。 而山坳里早堆了一群被绑着的人,这一仗一开始打得有点艰难,好在侍卫长重防御,因此没死人,伤的也都不多重,等白一堂出现,那局势更是一边倒,他们只要跟在白一堂后面揍人,砍人和绑人就行。 侍卫们觉得他们以前太傻,竟然敢跟如此神武的白大侠作对,幸亏白大侠没跟他们一般见识,不然当时要是拿出这轻功,他们肯定死得没法再死了。 所以现在众侍卫对白一堂很是恭敬。 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小山丘坐着,打扫战场这样的脏活累活让他们来就行。 跟来的江湖侠士们看看白一堂,见他没反应就往他那里挪两步,见他还是没反应又往那里挪两步…… 黎宝璐则没有这个顾虑,直接跑到他师父跟前问,“师父,我啥时候才能练到你这个程度?” 低头看着徒弟亮晶晶的眼睛,白一堂道:“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黎宝璐呆,“为什么?” “因为你太过儿女情长了,”白一堂摇头叹息道:“你要是把顾景云休了,专心于武学,或许还有可能。以你的天资天赋说不定能练到心法中记载的第十二层也说不定。你要真能练成,那这天下地上必定无人敌你,唯你独尊。因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我们凌天门的功法讲的就是一快字。” 黎宝璐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小声提醒道:“师父,别怪徒儿没提醒你啊,这话您偷偷跟我说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在景云哥哥面前显露,不然到时候您被整了我可救不了您……” 白一堂气了个倒仰,拍着她的小脑袋数落,“真是没胆气的东西,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见色忘师的东西?” 黎宝璐低着脑袋任由他打。 321.第321章 气晕 大家将俘虏和尸体都搬回了城隍庙,郑堡主和郑大郑二父子三人被丢在一起,脸色都有些发白。 郑大和郑二还能倔强的瞪着白一堂,郑堡主却是浑身瑟瑟发抖,脸色惨白的躲开白一堂的目光。 他没想到他们竟提前设伏,更没想到他们在白一堂的手下如此不堪一击。 他死了也就死了,可他儿子怎么办? 一直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郑堡主这才想起他儿子,他可是只有这两个儿子啊,要是他们死了,那他可真是断子绝孙了。 大殿里的人还在酣睡,谁也没发现外面经历了一场厮杀,跟着众侍卫高高兴兴回来的侠士们总算是发现了些异常,他们声响这么大,怎么大殿里的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走近一看才发现大家的手都被绑着,立时吓得往后一蹦,戒备的看着四周的人。 黎宝璐就不在意的道:“不必担心,他们就是吃了些安神助眠的药。” 她目光微微有些严厉,嘴角却依然含着淡笑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因为收到消息说郑堡主的堂弟带了一帮人潜伏在其中,殿中有这么多人,我们并不确定谁是奸细 分卷阅读818 ,未免误伤,我们只好让他们睡一觉,等处理了外面的人才好辨别。” 众侠士相视一眼,提着心问道:“黎女侠打算怎么辨别?” 见识过她的轻功,大家都不再叫她顾太太了。 黎宝璐挥手道:“很简单,让郑堡主和他两个儿子来辨认,口供不一就给另两个来一刀,多说了人和少说了人都来两刀,郑堡主人品虽不好,他们家两个儿子却是真的孝顺和兄友弟恭,我想他们一定不想亲人多受苦。” 这招真狠啊,不过众侠士却放下心来,三人分开指认,被冤枉的可能性就降低很多了。 黎宝璐见他们神色松懈下来便笑眯眯的道:“这次多亏了诸位侠士帮忙,不然我们还不知要费多大的劲儿才抓住这些凶徒呢,为了表示我们的谢意,我师父决定拿出一套兵书来赠予大家。” 说罢一拍手,两个侍卫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满满一箱子的书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侠士目光发亮的紧盯着箱子里的书。 这可是得花一百两银子打擂,还得打赢了才得到一本的兵书呀! “诸位可以商量着谁拿哪几本,以后互相借阅抄写便是,一套书便是一百零九本,你们商量着来吧。诸位能够在那样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必是江湖上的侠义之辈,我想只要做好约定,必都能互相守信,守望相助吧?” 才起了争斗之心的侠士们闻言心一静,是啊,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本来混江湖就要人脉,与其相争,不如做好约定,以后互相抄阅,来往得多了说不定还能变成通家之好呢。 黎宝璐见他们听明白了,便微微一笑转身回偏殿。 顾景云正站在马一鸿和苗菁菁面前盯着他们看。 作为白一堂的师兄师姐,黎宝璐的师伯师姑,虽然他们有仇,但俩人在作为俘虏后依然有优待,在大家都被扔在院子里埋雪时,俩人得以进入暖洋洋的偏殿,虽然是被丢在地上。 俩人从被抓住后嘴巴就未停止过,不是辱骂白一堂,就是骂他们的师父偏心,将最好的武功秘籍给了白一堂。 白一堂虽还有些伤心,但对他们已然死心。他一向桀骜,自然不会把俩人的辱骂放在心上,所以他们想骂便任由他们骂,他连半个眼神都欠奉。 不过他不在意,顾景云却不可能不在意。 他一向护短,不说白一堂是黎宝璐的师父,形同父亲,便是于他也有半师之谊,所以他站到了马一鸿和苗菁菁面前。 他浅笑着将俩人上下打量了许久才慢悠悠的道:“我虽不是凌天门弟子,不习凌天门的心法,却被白大侠教导过一段时间,且其教授内子时从不避着我,据我所知,凌天门只有一门内功心法及一门轻功法,难道你们学的不是?” 说罢也不等他们回答,当着俩人的面便背了一段内功心法,俩人面色大变,冲着白一堂尖叫道:“白一堂,你竟将门派功法随意传人!” 白一堂翻了个白眼道:“有功法没有祖师爷留下的走**有什么用?贸然去练只会走火入魔。” 俩人一噎。 附近竖起耳朵听的众人失落,还以为能趁机偷学一门上乘功法呢,白大侠刚才的反击实在是太帅了,这一生只怕都忘不了那道空中闪烁的白色身影了。 白一堂自然不会说当年为了教会蠢徒弟,白一堂将内功心法和走**都交给顾景研究透彻后再传给宝璐。 顾景云就更不会解释了。 他只是笑吟吟的低头看着俩人道:“两位一直在骂先师偏心……” 白一堂剧烈的咳嗽一声,提醒道:“宝璐师祖还没死呢。” 分卷阅读819 顾景云立即改口,“两位一直在骂尊师偏心,就是因为相信勤能补拙,而你们虽天赋不够,却比白大侠先习武近十年,也一直勤恳练习,所以自觉功夫不应该比白大侠差是吗?” 苗菁菁冷哼一声,瞥了白一堂一眼道:“没错,他被师父收养时我和师兄都已长大,已经不用师父随时陪着,那时候他时刻陪在师父身边,武功一日千里,要说师父没藏私打死我们也不信。” 顾景云就怜悯的看着他们道:“那你们就是死有余辜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蠢材勤奋可以直追懒惰的一般人,一般人勤奋可以直追懒惰的天才,而有一种人便是天才拍马也及不上,那种人便是天赋异禀之人,比如我,比如白大侠,再比如内子。” 众人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苗菁菁显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厚颜无耻之人,一时竟呆住说不出话来,只木木的抬头望着他。 顾景云浅笑道:“而不巧,我们天赋异禀却也勤奋,自然也不存在别人勤能赶超我们的可能存在。两者并不在同一境界上,实难相比。” “尊师应该是一位宽厚善良的人,所以他不忍你们得知真相,不然早早告诉你们,或许这些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不过,”顾景云淡淡的看着他们,毒舌道:“以你们没有一指厚的脑容量,便是告诉了你们真相,你们也不会相信的,蠢人总会为自己的愚蠢寻找各种理由,好似这样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世人,不是我不聪明,不是我不勤奋,而是上苍不公。” “其实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上苍才是公平的,因为蠢人总要比别人活得艰难些才好,不然就会无自知之明,到最后害人害己。” 马一鸿和苗菁菁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的瞪着顾景云,半响才咬着牙吐出一个字“你……” 顾景云微笑着歪头看他们,“我?” 俩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面如金纸般仰面昏倒。 被白一堂拍了一掌,踢了一脚时没晕,此时却被顾景云气晕了。 偏殿里的人全都惊惧的瞪着顾景云,众侍卫更是惴惴不安。他们以后可是要跟顾景云同朝为官的! 看着顾景云微笑着屈指弹了弹衣袍,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转身便看到门口呆立的黎宝璐,顾景云心情特别好的冲她招手,“过来。” 黎宝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目崇拜的看他。 顾景云摸了摸她的手,热乎乎的,脸上的笑容更深,“你师伯师姑旧伤复发晕过去了,你把他们扶到床上躺好吧。” 大家顺着顾景云指的方向看去,对马一鸿和苗菁菁更同情了,那是黎宝璐铺的木板草席床,但那里没火堆,在这样的天气里冷得能把人冻僵化。 黎宝璐却听话的把俩人拖过去了,白一堂也未阻止。 顾景云满意了,敢当着他的面污言秽语,还是骂他为数不多所尊敬的人,这是活的有多不耐烦? 顾景云的目光在偏殿内一扫,大家纷纷把视线收回,开始努力的找事情做,心里不断的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侍卫长一叹,不愧是太子的老师,幸亏他对他一向尊敬有礼,看来以后对此人还要更小心些,仅凭他这张嘴巴和这傲骨,只怕满朝文武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袁善亭等人却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顾景云嘴巴太毒而已,毕竟于江湖人来说,武功才是根本。 会说肯定不如会打。 白一堂却看着并肩而立的小两口,越看越满意,一个擅动口,一个擅动手,以后他们珠帘合璧不怕被人欺负了。 白一堂总算是对这个徒女婿满意了些,虽然身体差些,武功弱些,人品也差些,但他护短,又疼爱尊敬宝璐,俩人又是从小长大的情分,勉强算合格吧。 b 分卷阅读820 r 顾景云不知道白一堂心中所想,他正被黎宝璐拉着讲解刚才的那场惊天打仗,白一堂缥缈如魅影的武功被她渲染了八千字,然后才抓着顾景云手双眼崇拜晶亮的道:“当时师父缓缓从空中落下,像极了仙人,景云哥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我师父的境界?” “你也想去打架吗?” 黎宝璐摇头,双眼发亮的道,“我想穿漂亮的衣服,显现的,到时候带着你在空中飞舞,就像神仙眷侣一样,到时候让人把我们画下来,多好看啊。”可惜没有记忆中的摄影机,不然录下来才更好呢。 黎宝璐无限的可惜。 顾景云显然没想到她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忍不住轻笑一声。 322.第322章 转移 郑奕醒来时感觉整个身子都冻僵了,察觉到手脚被缚便脸色微变,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第一进的大殿里,身边紧挨着他的是他的手下。 不远处的角落里生着一堆火,三个侍卫正紧挨在一起打瞌睡。 郑奕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的借着火光将大殿打量了一遍,待看到不远处鼻青脸肿的郑昊时便脸色大变。 事情败露了! 郑奕不由握拳,眼中闪着熊熊火光,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之前,之前,对了,之前他觉得很困,所以睡过去了! 白一堂? 郑奕盯着熟睡的侍卫们一眼,闭了闭眼睛便开始运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管他有多大的抱负他都得先活着才行。 郑奕将真气聚于手掌用力将布绳一拽,被用来当绳子用的衣带便被他崩坏了。 郑奕不敢多耽误,推开下属爬起来就悄悄的摸向大门。 为了不让风进来,城隍庙的大门是紧闭的,郑奕悄悄的打开大门,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吓了一跳,面色苍白的去看三个侍卫,却见他们嘟囔了一声翻身便继续睡,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郑奕松了一口气,从打开的缝隙中溜了出去,竟是放弃了他的手下。 二进的偏殿里,白一堂,袁善亭,苏安简和侍卫长同时看向正微闭着眼坐在床边的顾景云。 袁善亭忍耐不住的问道:“顾公子,为何不拦住他?” 顾景云披着大衣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反应了一下才慢半拍的道:“他会回来的,而且我们得给那些迷晕的江湖人一个交代。” 四人:……请原谅他们脑容量有限,有听没有懂。 顾景云却已经又缩回帘子里,将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嘟囔了一声,“快睡吧,天都快亮了。” 说罢掀起被子躺进去,抱着黎宝璐又沉沉睡过去。 黎宝璐也不由打了一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过去了,昨天晚上可累死她了,好不容易才睡着呢。 偏殿中站着的四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还是白一堂先轻咳一声,也爬上床睡了。 算了,万事有徒弟呢。 天色渐亮,微弱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将一片天地都映成雪白的颜色,透过雪地反射出来的白光将天地照得雪白,在大殿里酣睡的江湖人们很快便陆续醒来,一醒来他们便发现了不对。 都是习武之人,他们不可能睡得这么熟,而且他们醒来的位置跟睡前的位置完全不一样,他们可不觉得他们晚上有集体梦游的习惯。 而且,虽然微弱,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他们被绑过手。 分卷阅读821 众人相视一眼,皆有些戒备的看向对方,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侍卫长便是此时带着众侍卫们进来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目光生寒,威严的扫过一整个大殿的江湖人,毫不客气的道:“诸位总算是醒了。” 众侠士隐隐觉得不对劲,质问道:“侍卫大人此话何意?” 侍卫长冷哼一声道:“字面上的意思,诸位只怕还不知道吧,昨晚有人勾结山匪意图谋杀朝廷命官,我们截获一张字条,上面显示城隍庙中有他们的内应,而我们现在只找出了十八人,其中匪首之一今日凌晨逃脱,如今你们之中还有没有内应谁也不知。” 众侠士哗然,“这,这怎么可能?内应是谁?” “你们要不信大可以去前面看,已经捉拿的人都在第一进的大殿里,”侍卫长目如芒刺般扫过众人,直把大家看得脊背冒汗,心底发虚才道:“本官不管你们是为何跟着我的车队,是为了凑热闹,还是为了浑水摸鱼,或就是他们派来的细作,本官如今便告诉你们,最好把那些不好的心思都收起来,不然本官不介意替你们将那些心思都割掉!” 江湖侠士们都或畏惧或愤慨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样的是谁也没有在此时再出言质问,更是把之前莫名其妙睡着的事忘了干净。 侍卫长一一扫视过大家,这才甩袖而去。 他身后的带刀侍卫整齐有序的跟在他身后离开,而跟在他们后面来看热闹的袁善亭手下却留了下来。 袁善亭的手下都是问缘阁的人,同样是在江湖上闯荡的,他们又是专门打听买卖消息的,这几日可没少混在人群中,所以跟大部分人都相识。 众侠士们还懵懂,看见他们如同看见了救星,忙一人一边的把人扯进来,问道:“昨晚你们也昏睡了?可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问缘阁有消息了吗?” 带着伟大使命前来的问缘阁下属皱着眉,左右看了看后便低声道:“你们不知道?郑家堡的堡主联合马一鸿苗菁菁想要杀了白大侠他们然后将事情栽赃给山匪,他们还派了不少的细作混进我们之中,想要来个里应外合……” 众人惊呼一声,“所以昨晚我们昏睡是因为那些细作?” 问缘阁的人摇头,“当然不是,那是黎女侠干的。” 大家都不悦的皱眉。 问缘阁的人却道:“幸亏是黎女侠,不然昨天晚上城隍庙只怕要血流成河了。他们想要杀人,却处事不密,传递消息时被两个侍卫识破,那俩侍卫侥幸不死,回来后就悄悄禀报了侍卫长大人,那侍卫长大人便又带了人出去侦查。” 问缘阁的人喝了一口水继续滔滔不绝的道:“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问缘阁的人一拍掌道:“结果侍卫长他们正好就堵到了给城隍庙的细作送信的人,侍卫长这才知道我们之中还混进了奸细。” “朝廷办事何时讲过理儿啊,何况还是那种御前侍卫,那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人呐。”问缘阁的人压低了声音道:“据说侍卫长中途又跑回来了一趟,和白大侠商量着先下手为强,把大家都杀了以绝后患。” 众人吓了一跳,“就凭他们?” 问缘阁的人同情的看着他们道:“不用他们,只白大侠一个便尽够了。” 见大家不相信,问缘阁的人便将昨天晚上白一堂雪夜战马一鸿苗菁菁的事说了,一带一点修饰词语的道,“只三招便将他们师兄妹打败,你们自觉比马一鸿苗菁菁如何?” 大家沉默。 正好昨天晚上跟着一起作战的侠士们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闻言立即精神一震挤上前去绘声绘色的将昨晚大战说了一遍,当然主角便是白一堂。 分卷阅读822 自昨晚后,白一堂已经成为他们所有人共同的英雄,地位尚且在少林的方丈大师之上。 问缘阁的人就趁机道:“所以我说我们昨晚玄之又玄呀。好在白大侠的徒弟年纪小,心软,一听要死这么多人就死活不答应侍卫长的提议。” “白大侠疼徒弟,那顾公子也疼媳妇,俩人便逼着侍卫长让步,但他们的安全全得侍卫长保护,他们三儿要是谁出了事,侍卫长都逃不掉一个死字。为了不让侍卫长涉险,黎女侠便在给大家熬煮的鹿肉汤中下了安神药,让大家好好的睡了一觉,然后抓了外面想要攻打城隍庙的郑堡主等人,逼问出奸细来,这才免了大家的牢狱之灾。” “不过,”问缘阁的人犹豫着不说。 “不过什么?”众侠士急哄哄的问道。 “不过今日凌晨郑堡主的堂弟逃了,他便是混进我们之中的广州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据说是这群细作的头领,有些安排进来的细作是只有他知道的,所以他一跑,谁也不知道咱之中还有谁死细作,你们说这可怕不可怕?” 想到侍卫长刚才的眼神,是挺可怕的,可这跟他们也没关系啊,他们真的不是细作啊。 “可人家不相信啊,”问缘阁的人看出他们在想什么,耸了耸肩膀道:“而且细作的确是混在我们之中,不仅有郑奕带来的那些镖师,还有从开封一路跟过来的呢,所以……” 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所以侍卫长那边代表朝廷的人是不相信他们了。 众侠士几欲呕血,偏偏说不出话来,朝廷一向跋扈,宁可错杀八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事儿可没少做,昨天晚上他们昏睡之后能够保住一条性命已是拖了那位黎女侠的福了。 “难道我们就这么任由他们怀疑欺负?” “也不是没办法,把剩下的细作找出来就好,或是把逃掉的郑奕抓回来审问,到时候真相大白,双方自然无事。” 众人沉默,开始想着要怎么把细作找出来,或是把郑奕抓回来。 问缘阁的人见状心中暗松,他总算是不辱使命。 见大殿那边没闹起来,袁善亭和侍卫长悄悄的从顾景云翘了翘大拇指。 要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可是担心了伴宿没睡觉,毕竟是把这么多江湖人迷晕,谁都不会想自己的生命不由自己控制,所以这些江湖侠士醒后必定会大闹,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没想到却被顾景云此计化解了。 顾景云却不居功,道:“我昨日是想以权压人,让他们虽愤怒却不敢对我等动手,但郑奕想逃却给了我们一个转移矛盾的机会。” “可郑奕逃了,再想抓他回来就难了。” 顾景云却摇头,含笑看着外面的天空道:“他逃不走的。” 323.第323章 是人 侍卫长带着几个侍卫去了郑家堡之前驻扎的山坳里把他们的车马及粮草都给拉回来了。 他们之前打的是埋伏的主意,所以带的粮草可不少,他们的食物一下充足起来。 虽然被困在城隍庙里,但大家焦躁的心情一下就安稳下来了。 被抓的郑堡主等人就惨了,每天只有两碗清粥,手脚被绑缚在一起,而庙里的江湖人恨他们拖累了自己,虽不至于拳打脚踢却最爱跑来讽刺挖苦,甚至还有人问郑堡主二十年前他到底干了啥缺德事让白一堂惦记上。 郑大和郑二气得面色通红,郑堡主却面色惨白,生怕白一堂将他被阉割的事透露出来,要知道这件事他连自己的儿子也都瞒着,除了他已故的妻子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就算是要死了,郑堡主也不想毁了自己的名誉再死。 分卷阅读823 好在白一堂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连面都不露,更别说透露出他的秘密打击人了。 城隍庙里的江湖人闲得都快长草了,只能说些八卦或切磋切磋功夫,或是盯着身边的人企图找出还混在他们中间的细作。 “真是奇怪,怎么那些侍卫不去抓郑奕?竟一天到晚的在偏殿里吃吃吃。” “没看见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吗,这种天气谁愿意出去啊,就算我等有功夫待久了也会受冻的。” “那你们说逃出去的郑奕会如何?不是说前面的路封住了出不去吗?” 众人沉默,半响才有人道:“也不是出不去吧,只是不太好走,特别是像他们带着马车的走不动罢了,我们江湖儿女,遇山爬山,遇水趟水,碰到大雪封路爬也能爬出去。现在雪虽大,但今儿早上那地上的雪也就才到小腿,他要是直接往外逃,现在说不定都到了那十五里外的小村庄了。那天那个侍卫不是回来禀报说往南去十五里有个村庄吗?” 顾景云正站在偏殿门口抬头看着天上飘扬而下的雪片,鹅毛般大的雪如要赶赴一场盛宴,亟不可待的从天上飞扬而下,层层叠叠的落到地上,很快就创出一个新高。 袁善亭站在他身边看了半刻,叹气道:“便是雪停了我们的马车只怕也出不去啊。” 这么厚的雪若不铲雪只能等雪化去,但那么厚的雪谈何容易? 顾景云却不在意的道:“太阳出来就好了。” “那太阳何时出来?” 顾景云浅笑不语,袁善亭就摇头叹息一声,转而道:“此时郑奕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吧?” “没有。”顾景云笃定的道。 “你怎么知道?” “猜的,”顾景云转身道:“郑奕是个多疑的人,他会怕我们沿各个路口找他,所以他逃出去后不会走任何一条路,而是会先躲起来,等过一段时间觉得我们不会再追杀他时才会伸出触角来试探,等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会往外逃。” 郑奕又不是白一堂和黎宝璐,只凭轻功就能赶超四条腿的马匹。 当时他出逃时已是凌晨天将亮时,他们立即分兵记录去追,如果他是顺着路往外逃肯定会被发现和抓到。所以他肯定会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至少要躲过第一波和第二波的追杀。 当然,实际上他们没有派人出去,但这事他们知道,在外面担惊受怕躲避的郑奕知道吗? 今明两天他不逃,等到他想逃出去时,大雪已经将路彻底封起来了。 江湖人是比一般人强悍,但再强悍他也是人,他会饿,会冷,会累,会惊慌失措,会筋疲力尽。 想要在这样的天气下想要找到吃的太困难了,为了躲避追兵他还不敢生火取暖,只是想想顾景云都会替他感到绝望。 “他的运气不好,碰到了大雪天。” 袁善亭却反问,“你怎么知道郑奕多疑?” “前两年让他名声尽毁的那趟镖,在揭露出来时我不巧便在现场,虽然接触时间短,但能够用人镖掩护物镖,还特意绕了一下路的人,”顾景云撇了撇嘴,“他不仅人品不好,多疑,还总爱自作聪明。当然他或许会聪明一回立即顺着路逃了出去,毕竟人心最难算计,我推测的并不一定就是对的。” “但就算他逃出去了又怎么样?回头朝廷海捕文书一发,他除了隐姓埋名的四处逃亡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袁善亭沉默。 “他不逃,也是留在庙里多浪费粮食,逃了还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是吗?” 是啊,但他就是不爽顾景云这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好似天下间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算计的一样。 分卷阅读824 袁善亭刚抿起嘴角,就见黎宝璐叼着一块猪肉脯过来劈手拽了顾景云就走,怒气冲冲的道:“你又没喝药,非得我灌你吗?” 袁善亭看顾景云有些狼狈的被她拉着走,刚才的仙气破坏得一干二净。 袁善亭摇头一笑,将之前的不爽快全都摇掉,他再智珠在握又怎么样?那也是个惧内的聪明人而已。 惧内的顾景云苦着脸将药喝光,忍不住再次申明道:“我真的没受寒,只是喉咙有些干痒罢了。” “要是在家里也就算了,我不介意让你用自身的免疫力硬抗,大不了加重时再服药,但这是在外面,我们身上的药材可不多,所以还是在病未大时就把它扼杀掉,不然一加重没药了怎么办?” 顾景云的身体可不好,不说这个时代,就是前世医学技术那样发达,因为感冒发烧而死的人也不少。 归根结底就是四个字,“送医不及!” 顾景云在这里幸福而苦恼的喝着防止风寒的药,而蜷缩在一个雪洞里的郑奕却是抖着身子吸鼻涕,努力忽略身上的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受寒生病了,必须尽快保暖御寒,但他不敢生火,一旦生火便有烟,对方想要找他容易得很。 他晃了晃已有些发昏的头,将洞口血淋淋的兔子拎过来,用尖锐的石头划出一条肉来塞嘴里。 他身上的干粮全被搜刮干净了,他同样不敢生火烤兔子,只能吃生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过了今天晚上,城隍庙里的人或许就没心情再追查他了,到时候他再小心些,偷偷溜出去应该不难。 郑奕心里安慰着自己,但在看到天上飘扬不断的大雪将他挖出来的雪洞完全堵上时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绝望。 这场雪怎么会这么大? 同样为这场雪焦虑的是开封府的孙知府。 今天一早,河南辖下的县府陆续传来书信,各地均有雨雪,而开封汝宁一带雪最大,以报上来的死亡人数便已有十二人之多,这还是已发现的因急剧降温而冻死的人数。 接下来可能还有因饥饿,寒冻,房屋坍塌等的损失。 处在中原地区的河南府尚且如此,也不知道越北一些的地区如何了。 孙知府只能一边安排人救灾,一边让人上报朝廷请求拨钱拨粮拨棉衣赈灾。 汝宁应知县的信件就是这时候来的。 应知县说秦阁老的侄子跟着一群江湖人往南去了,而那里正是下雪最厚的地方,大雪封路,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孙知府这才想起前不久那群浩浩荡荡离去的江湖人,立时打了一个寒颤,那里面可不只有江湖人,还有一群带刀侍卫,其中的侍卫长更是与他平级的四品武职。 顾景云也和他平级,两个四品官员在他辖下出事,这不是害他吗? 孙知府不敢耽搁,连忙又派出一队人手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去找,粮草和药材啥的也都不吝啬,直接装了两车。 孙知府一时忙得焦头烂额,既要救灾,还要防着更大的灾害,现在又要找人去救人,恨不得分身才好。 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便是一直随遇而安,状似无忧无虑的江湖侠士们此时也不由担忧的看着外面的天,不知是在为自己还是为天下苍生忧虑。 而随着雪越下越大,越下越久,侍卫长他们也不再拦着江湖人不让他们出去,好似混在他们之中的那些细作不存在般。 江湖人也乐得装糊涂,一步一步的试探侍卫们的底线,一开始只在大门口晃晃,放放风,后来开始越走越远,见侍卫们的确不阻挡,也没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们后大家就撒丫子满山跑了。 分卷阅读825 毕竟总是呆在庙里也烦得很,大家在外面可以找找猎物,散散心,堆个雪人,打个雪仗啥的。 今日一大早,活泼好动的几位侠士又打开了城隍庙的大门,他们伸了个懒腰呼吸了一下冷冽新鲜的空气,见天色明朗了许多,便照常开一句玩笑道:“看这样子像不像是要出太阳了?”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一人白了他一眼道:“你还是闭嘴吧,你一说有太阳必定下大雪。” “那我就说一会儿肯定下大雪,下天大的大雪!” 话音才落就被俩人一掌袭来,嘴里笑骂道:“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被打的人轻巧的往上一蹦,在空中笑哈哈的道:“奴家好冤屈,出太阳不让说,下大雪也不让说,哎呀,妈呀,这是啥……” 侠士落到雪地上便觉得自己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下得他脚下一个用力又蹦了起来,跳到另一边瞪大了眼睛看被他踩的那块地,抖着嘴唇道:“是是是人!” 324.第324章 倒霉 伙伴们一听立即一拥而上将那块雪扫开,这才发现这里俯身倒着一人。 伙伴们立即把人扒拉起来,几人围在一起围观这个面色惨白,只有微弱呼吸的人,半响才有一人惊叫道:“这不是逃走的郑奕吗,他咋又跑回来了?” 看他倒下的方向,他明显是要回城隍庙的,一只手还直直地指向城隍庙的方向,似乎是要爬上台阶,谁知他运气那么差,就差几步之远就到大门口却晕了。 昨天晚上北风呼呼的吹,又关着大门,谁能听出外头有人昏迷倒地的声音? 伙伴们同情了他一下,这人不会就这么趴在雪地里一个晚上,还叫雪给埋了吧? 真可怜!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人往里抬。 城隍庙里的人正闲得很,看见有热闹看便都围了上来,还有人喊郑昊,“郑堡主,你堂弟回来了,啧啧啧,看这凄惨的小模样,这两天逃亡的日子似乎不好过呢。” 郑昊眼里闪过恨意,那天他们明明都被丢在大殿里,只有三个侍卫守着他们,郑奕但凡有心,把他们叫醒跟他一起逃并不困难,可他却一个人偷摸着逃了。 郑昊心里冷哼一声,看着郑奕的方向冷漠不已。 众侠士见了都微微心寒。 不论怎样俩人都是堂兄弟,且郑奕还帮着他报仇,现在见郑奕变成这样他不但不同情反而如此冷漠,不由让人对他不齿。 侍卫长很快领着顾景云和黎宝璐过来,袁善亭则拉着苏安简来凑热闹,待看清郑奕的凄惨模样也不由啧啧出声,“他这是怎么弄的?” 众侠士纷纷摇头,撇清道:“我们发现他时他就已经这样了,我们可没有出手揍他。” “是啊,是啊,看这样子是冻的吧?” “可不是冻的?这两天要不是庙里的木柴足够,即便我等有内力护体也冻得慌,我们还有一座破庙遮挡风雪呢,他逃命在外,不比我们更惨?” 此话一出,大家更同情郑奕了,逃个命都能逃成这样,还不如不逃呢,像郑堡主他们呆在庙里,不仅有火烤,一天还能喝两碗热粥,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不是? 再看郑奕,才两天不见而已就已经瘦得脱形了,眼底青黑,一看就知道他必定是饥寒交迫还担惊受怕。 可怜啊可怜。 黎宝璐蹲下去给他把脉,良久才起身道:“是风寒。” 侍卫长:“能治吗?” “药不多了,我试试吧 分卷阅读826 。”黎宝璐转身吩咐二林道:“去拿碗热粥汤来灌下去。” 真是灌,知道此人是奸细,二林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掰开他的嘴巴就把粥汤往里倒。 郑奕运气似乎一直不太好,第一口就呛到了,直接咳得地动山摇,大家还以为他没被冻死会被呛死呢,谁知道他被这么一呛竟微微清醒了些,眼皮努力的掀开了一丝。 二林见状更加毫不客气的灌他。 好在郑奕处于半清醒状态,下意识的吞咽,片刻便将一碗粥汤喝完了,嘴巴还不停的张闭,似乎还想吃。 不过二林当没看见,端了空碗拢手在一边等候吩咐。 “他冻得太久了,肌肤或许都麻木了,你用木桶去盛些雪来,用雪给他搓一下身子,将经络搓活络后我再给他施针。” 其实她可以运转内力帮他按摩,但他是她的敌人,她为什么要那么贴心? 所以黎宝璐果断的用了最原始的方法。 吩咐完她便转身走了,她是姑娘家,怎么可能看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呢? 侍卫长和顾景云等却留了下来,仔细的问过发现郑奕的经过,侍卫长和袁善亭等人不由对视一眼,看着顾景云幽幽一叹,没想到还真叫这位说中了,郑奕没逃出去,不仅没逃出去,最后还没骨气的跑回来了。 顾景云也没想到郑奕会跑回来,对他的无耻和能屈能伸有了一个更充分的认识。 他不由摇头一笑,看着外面渐渐明朗的天空道:“他要是再坚持一天就好了,醒来后他只怕要后悔了。” 侍卫长和袁善亭不解,苏安简却顺着顾景云的目光看到了云层中白色的霞光,好似天上的那轮明日要冲破云层的束缚跳出来一样。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巳时(上午九点)过后,阳光开始从云层中照射下来,而随着临近正午,阳光越发灿烂,本来只是躲在云层中散发光芒的太阳渐渐显露身形,午时过后,整个太阳已经冒出来,正发射着万丈光芒照射大地。 在阳光下面站久了还能感受到一丝暖意,但呆在屋里只觉得更加阴冷——雪开始融化了,而融化的雪让空气中湿度增加,温度更低了。 郑奕醒过来时大家正围在大殿门口晒太阳,顺便八卦些江湖上的趣事,气氛热闹轻快不已。 是啊,太阳出来了,他们只怕不会被困太久了,总算可以离开这破败的城隍庙了。 郑奕耳边听着欢快的嬉笑声,睁着的眼睛半天没聚焦,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 黎宝璐将扎在他身上的针收回,似笑非笑的看着转动着眼珠子看向她的郑奕,温柔的问,“郑公子想起自己在哪儿了吗?” 郑奕愣愣的看着黎宝璐,半响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才恢复的一丝血色立即褪得一干二净。 黎宝璐满意了,将针包收好,起身道:“你的烧已经退了,再喝两副药就行了。” 习武之人身体就是好啊,都烧成了那样一副药下去竟然就活了。 郑奕强笑一声,沙哑着声音道:“多谢顾太太了,我想见一见顾大人,不知可代为通传一声?” 早在决定回来时他便想好自己的处境和接下来要做的事了,所以郑奕脸色也只是微白,并没有失态。 黎宝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家夫正有事忙,郑公子的事若不急只怕得等一下了。” 郑奕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不知侍卫大人们可有时间。” 黎宝璐翘了翘嘴角,“我去帮你叫。” 顾景云正和侍卫长,袁善亭等商量着组织人去铲雪,单等雪化还不知要等到何时,他们上百个人在 分卷阅读827 这里,总不能干坐着,既如此还不如主动清理官道上的雪,既方便自己,也方便了别人。 但他们没有工具,所以顾景云正在画图纸,想着就地取材做些木铲出来。 黎宝璐笑盈盈的飘过来,“侍卫长,郑奕醒了,他想见你。” 正在附近打转的江湖侠士们浑身一震,目光炯炯的看过来。 郑奕醒来要说什么? 除了少部分反应迟钝的满脸茫然外,其余人都想到了,郑奕只怕是要主动交代那些混在他们之中的细作了。 他是自己跑回来的,相当于投降,连继续逃的骨气都没有,又怎么能指望他保住同伙呢? 君不见他半夜醒来只顾自己逃命,连忠心追随他的手下都没救吗? 侠士们开始互相戒备的看着彼此,以防那些个混在其中的细作暴起伤人。 侍卫长扫了众人一眼便转身进去见郑奕。 白一堂从偏殿里踱步出来,倚靠在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家,一时间谁也不敢妄动。 黎宝璐则伸手去牵住顾景云,笑道:“外面冷,要画进屋画去。” 一向与他肩并肩的黎宝璐这次落后他半步往里走,从袁善亭的这个方向看便是标准的保护姿势。 袁善亭正要取笑他们夫妻一句,左后方突然暴起一人,闪电般冲着顾景云飞去,黎宝璐揽住顾景云的腰便向前急射,直接蹦到了白一堂身后,口里叫道:“师父救我!” 白一堂飞起一条腿就挡住攻过来的人,手快如闪电的抓住对方的手臂,顺着一扯再飞起一腿踢在对方的腹部,将人踹飞出去,对方惨叫一声,滚在地上后捂着腹部直不起腰来。 白一堂啧啧摇头道:“你是我师兄师姐找来的?可真够蠢的,这两天我们虽叫侍卫们盯着你们,可你要想偷偷溜走还是再简单不过,竟然留到了现在。” 混进来的细作一共有三拨人,一拨便是郑奕和他的镖师们,一拨则是郑堡主和马一鸿他们商量着安排进来的人,这两拨人应该是在明,彼此间都知道对方。 而第三拨应该是马一鸿和苗菁菁单独安排进来的,连郑堡主他们父子都不知,所以他们也才没被招供出来。 这部分人应该很少,郑堡主不知,郑奕也不一定知道,而马一鸿和苗菁菁恨死了白一堂和顾景云,不管怎么逼问都不张口。 加之这两天他们俩被顾景云接连气得吐血,白一堂也就不强求了,本来他已经不指望把这第三拨细作找出来了,反正对方也是拿钱办事,马一鸿和苗菁菁都被抓了,这事就算半了了。 可谁知黎宝璐只是一诈竟然就诈出了一个,现在江湖上当细作的人都这么沉不住气吗? 白一堂却不知,郑奕是真的知道第三拨细作的名单,或者说他能够提供一个大致的范围。 因为在迎面碰上顾景云和黎宝璐后,他的警觉性就提到了最高,并且已下定主意不再掺和此事。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他自然要严密监控城隍庙附近的动静,这一监控便发现了异常。 城隍庙里除了他和已知的那拨细作外还有几个人在悄悄和外界联系。 不过郑奕虽想着不再出手,却也没想过要阻止,所以只是留意他们的动静,并没有横加阻止,所以他可以给出可疑名单,由侍卫长他们根据名单去查。 而那个攻击黎宝璐的细作却以为马一鸿将他们的存在告诉了郑奕,所以才想着动手抓住顾景云威胁他们。 他心里后悔啊,早知道他就跟着两个同伴一起跑了,话说他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留下来的? 325.第325章 会饿 分卷阅读828 被抓的侠士名叫汪琦,不错,他依然认为自己是侠义之士,至少比偷偷溜走的两个伙伴更守侠义之道。 黎宝璐好奇的问他,“你杀人越货也可称为侠士?” 汪琦涨红了脸道:“姑娘慎言,我可没有杀人越货,我是受雇于马大侠和苗大侠要杀白大侠,而他们之间乃私仇,并不同盗匪抢杀无辜商旅,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守了与马大侠他们之间的信义,便不背我的侠义之名。” 黎宝璐冷笑,“杀人便是杀人,何必给自己找这么多的借口?我师父与你并无冤仇,何况这里还有许多侍卫,他们又何其无辜?” 汪琦涨红了脸道:“黎姑娘是没闯荡过江湖才这样说,在我们江湖上……” “若江湖是这样的,我宁愿一辈子不闯。”黎宝璐打断他,眼中闪着幽光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便是你等不能为国为民,也不应去践踏他人的生命,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道:“你与我谈侠义,就与杀手与被杀之人谈珍爱生命一样令人可笑。” 白一堂站在一边冲她招手,黎宝璐沉着脸过去。 白一堂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无关之人何必去生气?这世上想左了的人并不少,那只是他所认为的江湖。可惜你已嫁人,心又偏到了天边,不然丢下他我带你去见见师父的故人,让你见识一下江湖上的名门大派,彼时你便知道何为江湖,何为侠义了。” 黎宝璐透过白一堂的肩膀看到站在后面的顾景云便知师父是故意的,以他的功力怎么可能不知道身后站了顾景云? 她颇有些无奈的道:“师父,我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白一堂哼哼道:“你是年轻,但为师老了!” “怎么会呢,您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我还想着您给我娶个师母,生个小师弟小师妹呢。” 白一堂就点了她的额头道:“知道你想转移开话题也不用这样打趣我,你师父我像是要结婚生子的人吗?” 是不像,她也就偶尔时可以感觉到师父想要安定下来的情绪,但都很短暂。 师父的心一直是自由自在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好,她也不觉得师父就一定要找个人成亲生子,传宗接代。 只要他开心,他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黎宝璐也想象不来他像居家的舅舅一样常年呆在一栋房子里,为了妻儿操心的模样,但是,她需要转移开话题啊! 师父,您可以不畏惧景云喷火的眼睛,但是徒儿我怕呀。 黎宝璐满脸无辜的看着他,白一堂拍了拍她的脑袋便背手离开,看都不看顾景云一眼。 黎宝璐摸着脑袋叹息,“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喜欢拍我的脑袋?我本来聪明伶俐的,现在都被你们拍笨了。” 顾景云含笑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替她将头发顺好,牵了她的手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工具准备得怎么样了。” 汪琦自有侍卫长去审问,其实并不用特别审,只要一查现在失踪的人便知道谁说细作了。 如今不在庙里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只有俩人,而据侠士们说,那俩人今早是一早离开的。 看来今天早上郑奕的回归还是吓了他们一跳,所以趁着黎宝璐救郑奕的功夫俩人便偷偷的跑了。 汪琦知他们一查人数便知细作是谁,因此也不隐瞒,道:“我们三人皆是接了马大侠的生意前来,其实目的不过是监视其他奸细,必要的时候再出手相助罢了。所以你们组织了人去打猎时我们谁都没有跟着出去,而是盯着庙里的那些细作。” 汪琦道:“若是我们知道你们名为打猎,实为埋伏,我们肯定会跟着一起去,并通 分卷阅读829 知苗大侠他们的。” 侍卫长鄙视他,这不是典型的事后聪明吗? “马大侠和苗女侠被抓后,我们继续冒险留在这里是为了寻机救出马大侠和苗女侠,这样也不枉我们拿的那些钱了。” 圆脸小侍卫惊叫,“难怪这两天你们总爱在我们面前晃悠,想跟我们一起玩,原来是想趁机进偏殿救人。” 汪琦苦笑,“可惜不管我们怎么明示暗示,你们都不愿意带我们进偏殿,我们又不敢做得太明显惹你们怀疑,加之马大侠和苗女侠不开口,谁也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我们计划着路上再动手也行。” “既然觉得马一鸿和苗菁菁不会出卖你们,那为什么郑奕一出现你们就跑了?” “不是你们说的吗,郑奕是细作的总负责人,他知道所有细作的名单,本来我还有些怀疑的,所以今天他们俩要走时我才没跟着,但是刚才……”汪琦面色一变,瞪大了眼睛看侍卫长,“你们刚才不会是诈我的吧?” 伤口刚愈合,还没干动作太大的老五捂着腰转了一个身,丢给汪琦一个同情的眼神,道:“看来我们比你技高一筹,至少骗过了你。” 众侍卫也轻笑出声,汪琦涨红了脸,脸色铁青。 袁善亭带着人将砍好的树木拖回来,虽然没有锯子一类的工具,但大家刀剑等武器都不少,所以削些木头问题还是不大的。 大问题是他们不会木工啊,就算照着顾景云的要求把木头削出来,没有钉子之类的东西也做不好木铲啊。 顾景云便将袖子绑起来,招手叫过赵宁,问他,“会木工吗?” 赵宁呆呆的摇头。 “跟我学一些吧,或许你会感兴趣也说不定。” 赵宁瞪大了眼睛,“先生您还学过木工?” 顾景云轻笑一声道:“不仅我会,你师娘也会的。不过并不算擅长。我舅舅舅母皆出自清溪书院,而清溪书院中有手工课,有好几个选项,不少都需要用到木活儿。所以我舅舅舅母都学过两年,书院里的先生不像外面的师父收了学徒先要磋磨许多年才教他们本事,他们食君之禄,便要忠君之事,所以只要去上课大家都能学到知识和技术。我和你师娘的手工便是跟你师祖他们学的。” 当年秦信芳是计划着顾景云考中举人回京后便进入书院念书,为了不让他落后别人,加之也是兴致使然,秦信芳和何子佩几乎是照搬清溪书院的课程在教他们。 顾景云智商虐人,书看完了便喜欢研究些别的,天文地理还是最普通的,手工他也不过用了两分心罢了。 但就是两分心他也比一般的木匠略强些,有免费的劳动力用,顾景云一一指点他们将木块削成他需要的样子,然后设计出榫卯,两块木板合在一起,“咔”的一声便固定了,但因制作粗糙,也只是机关合上了而已,中间还有半个小指般粗的缝隙,但大家全都很高兴,反正只是铲雪而已,也只用这一次,不精美便不精美吧。 顾景云却微微蹙了蹙眉,不过他并没有修改,而是叫人制作手柄装上。 然后带着赵宁做下一把,一边做一边为赵宁讲解。 其实木铲很容易制作,就是两块板合起来,两边再分别用两块稍窄一些的木板呈垂直嵌接,难的便是木板与木板之间的榫卯。 没有钉子,只能制作凹凸状的机关,然后将它们合在一起,凸出的部分叫榫,凹下的部分便叫卯,两个机关需对立,大小及深浅也要一样,第一次做木工的人很难把握。 顾景云叫了不少人来帮忙,但最后只留下了十二个人,因为他们的武器使得最顺手,只要讲解清楚,他们就能给你把机关削出来。 黎宝璐便负责带着人将木板和手柄削好,交给顾景云他们那一队制作榫卯,然后再交给赵宁那一队进行安装。 分卷阅读830 袁善亭和苏安简则带着人把制作出来的工具发下去,带着大家开始清理官道上的积雪。 当然不是全部都清理,那样需要花费的时间太多了。 只需清理出一辆车多出三尺来的距离就好,而且也不需要把地面上的雪全部清理掉,留下的积雪只要不超过两尺就行,这个积雪不会影响马车行驶。 雪是往两边铲的,堆得高高的,这么大冷的天去做这种活儿,不少江湖侠士都不想动手。 袁善亭冷笑一声,转身便把俘虏的郑家堡的人都拉了出来,逼着他们干活。 袁善亭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吃饱饭了,只要你们努力干活儿就行,不然连一天两碗清粥都没有了。” 转身又抱歉的对众侠士道:“清理道路所费劳力甚多,他们虽是俘虏但既让他们干活了就不能让他们还饿着肚子,而这路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打通,我们的粮食剩余也不多了,所以只怕不能再给诸位提供免费的食物了。” 众侠士闻言面色一变。 他们的干粮早啃光了,之前白一堂带着他们打的猎物也只坚持了一天而已,所以从昨天开始便是偏殿里的人拿出食物来为大家一起做饭,做菜。 江湖侠士是有武功,但有武功也是会饿的。 326.第326章 体察 丹山村只是个三十来户的小村子,方圆二十里内只有他们这一个村子还在这里,以前他们村附近还有两个小村子,不过前些年大家就都搬迁完了。 因为这里近乎全是山地,想要种地填饱肚子太难了。 他们丹山村也走了不少人,现存的也就三十来户,整个村子过的都是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除了前段时间跑来两个骑马的人跟他们买了些粟米和白菜外,他们几年可能都见不到一个陌生人。 而前两日大雪纷飞,不仅他们村出村的路被封住了,只怕连离他们两公里远的官道都被雪封了,但村民们一点也不焦急,除了家里房舍破烂需要冒着雪去修的,大部分人家都优哉游哉的猫着冬。 封路便封路呗,他们又不出村,等到太阳出来雪化了就好了。 所以当看到一群人将他们村口堆积的厚雪铲开,只留下一层贴着地面的积雪时,村民们瞪大了眼睛。 这是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跑来铲雪哦? 村民们以看“神经病”的目光看那群拿着木铲一身狼狈的人,而对面的侠士们却在看到村民们后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迫于袁善亭等人的淫威,不得不为他们卖命的铲雪,因听说顺南而下的官道十五里处再拐进去二里左右的小道上有一个小村庄,为了摆脱袁善亭等人的威胁,大家一致决定往小村庄这边挖。 等挖通了路,他们便跟村民们买上几百斤粮食,吃一碗倒一碗,看袁善亭他们还怎么用粮食威胁他们! 侠士们一拥而上,纷纷掏出白银要买粮食。 村民们看着他们手里的白银有些眼热,但还是摇头了,“咱村没粮食!” 众侠士:…… 一个相貌比较敦厚的侠士被推出来,他满脸是笑的对满脸褶子的老村民们道:“老大哥,我们是诚心跟你们买粮的,您也看到了,前两天下了大雪,我们被困在山里好几天了,听说这儿有个村子,这才特意把路铲过来的,就是为了买些粮食。” 村民们犹豫,但想了想还是狠心拒绝了他们的请求。 侠士们咬牙,又往外掏了些白银,有一个甚至把已小锭的金子掏了出来。 村民们眼睛都红了,但还是没敢答应。 分卷阅读831 众侠士气得倒仰,觉得这些村民一点儿也不老实,坐地抬价也不是这么抬的。 最后还是一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被人扶出来的老人道:“贵客们见谅,不是我们有心抬价,实在是我们真的没粮食啊。” “才入冬不到俩月,秋收才去多长时间?说没粮谁信呐?”一个侠士涨红了脸喊道:“不愿意卖就不愿意卖,何苦说谎骗我们?” 老人就转头对身后的人道:“金子,去把你家的锅端出来,把粮袋也提出来。” 那叫金子的青年看了对面气势汹汹的侠士们一眼,轻声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回屋——他家就在村口,村民们背后的房子便是他家。 很快他就带着他婆娘出来了,他拎着粮袋,他婆娘端着锅。 在老人的示意下,俩人将锅和粮袋打开。 锅里是黑乎乎的一团,侠士们看见了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第一感觉便是这家的厨艺好差,这是把东西做糊了? 而粮袋里则是被磨得粉碎的糠,这个大部分侠士还是认得的,他们微微皱眉。 那个憨厚的侠士便伸手进粮袋里抓了一把糠,这才发现糠里还混了些米粒,只是一爪的糠里米粒不过二三粒,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农家人爱惜粮食,别说这些穿着补丁累着补丁的贫农,就是富农家也不会让喂猪的康莉混上米粒,所以这就是他们的食物! 众侠士沉默下来,默默地望着对面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村民们。 “纳了税大家就不剩多少粮食了,你们要是早几天来说不定大家伙还能给你们匀匀,但前几日有两个骑马的人来跟村里买了些粟米,他们也跟你们一样出了高价,我们全村三十来户也才给他们凑了两袋,现在剩下的米都被我们掺到糠里去了,不说难捡出来,我们总得为家里老人孩子留口,总不能一年到头全吃糠,掺上两成的米粒味道要好上不少呢。” 一向潇洒自在,快意恩仇的侠士们突然觉得心闷闷的,好似心上压了一块石头般难受。 立志要做一名好官,且已有功名的赵宁更是心中酸涩,他低声问站在前面的顾景云,“先生,是有官员贪酷吗?” 顾景云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摇头道:“不是。” 他环顾四周道:“这里全是山,几乎没几亩耕地,他们贫穷多半是因为地太少了,而先帝这些年连年加重赋税……” 白一堂话未尽,大家却已都明白,不由暗暗握了握拳头。 顾景云道:“去把后面的人也叫来,今晚我们在这里扎营,明日一早继续启程。” 前面的江湖侠士们闻言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去搬东西扎营,没办法,买不到粮食,他们就还得受制于顾景云等人。 顾景云则带着招手叫来赵宁,“与我去见一见村长吧。” 村长便是刚才拄拐的老人,看到这么多人驻扎在村口,他不由握紧了拐杖,满目担忧。 他们缺粮,他饿过,也见过饥饿的人群,一个不好,他们村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村长正担忧着,一抬头便见一个少年领着个青年正朝他走来。 少年颇有礼貌的冲他一揖到底,道:“老人家好。” “公子这是?” 顾景云直起身微笑道:“老人家,我是带了学生出来游学的,每到一地都爱问些风俗民情,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老人的目光从顾景云的身上扫到赵宁的身上,见他恭敬的敛手站在少年后面,心中微讶,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b 分卷阅读832 r 这么多人突然冒出来,他也得打探消息,而这俩人也需要从他知道些消息,两边正好可以交换。 老人立即笑着侧身道:“贵客快请进,快请进。” 老人家征收了金子家的房子,领着俩人进去,一来他得在此坐镇,二来他也懒得走到村中央他家里。 顾景云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些,跟在老人身后进屋。 “我看公子是读书人,而那些带着武器的似乎是江湖人,公子怎么跟他们走在了一起?” 顾景云笑道:“我们这些人都被困在城隍庙里,五湖四海什么人都有,连当官的都有呢。” 老人一惊,“还有当官的?” “是,他们押送些东西路过此处,不巧也被堵在了城隍庙里,”顾景云含笑道:“好在他们粮食多,不然大家早闹起来了。” “那怎么那些人还跟我们买粮食,跟官爷们买一些就是了。” 顾景云哈哈大笑道:“他们可不卖,不过他们却愿意拿出粮食来供大家一起食用,不过大家得听他们的把积雪铲掉,好让马车通行。江湖人潇洒自在惯了,何曾受过此等拘束,他们都想着买了粮食后各奔东西呢。” 老人家心中悬着的石头却一松,有官员在,那些江湖人应该不会干杀人越货的事,而且他们是有粮食的! 不饿着肚子就很少有人会干丧尽天良的事。 顾景云见状嘴角一挑,问道:“老人家,我们一路走来看到过一个小村子,不过只有七八户人家的模样,却已经走光了,那座城隍庙那么大,我们还以为这附近会有不少的村庄呢。” 一般这种祈福所用的庙宇不会建造得远离人烟的,所以这条官道那么长的距离才有一个小村子其实是不正常的。 老村长叹息道:“以前这儿是有好几个村庄,不过大家都散了。” 村长指了指外面郁郁苍苍的群山丛林道:“公子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尽是山,山中密林危险,可供开垦的荒地实在是太少了,近十年来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大家也是活不下去了才走的,反正也不是故乡,走了再换个地方便是。” “不是故乡?” 老村长点头,“除了我们村还在的几户,剩余的全是乾元帝时安排下的流民,那时边关战乱,北边不少百姓都南下,乾元帝下令官府就地安排流民,那时我们村只有十来户,还有一大半是猎户,家里大多是小子,想娶个媳妇太难了。” “当时做村长的是我祖父,里长问他是否能安排流民时他就点头说能,选了九户女儿多的人家住进来。那些外来的人家为了能尽快融入进村里,也都愿意让自家的闺女嫁在村里,加上嫁得近也好照看。”村长一叹道:“谁知道县里由此动了心思,竟把县里分派到的流民全都顺着这条官道安排下来,没有村的便由流民新组成一个村,这附近全是山,要种地就得先开荒。乾元帝时还好,当时有规定,新开的荒地三年内都不用纳税,而才安顿下来的流民也免两年丁税和赋役,之后要纳的税也很少,最高时也才三十税一,低时可低到五十税一,虽然土地贫瘠,地又少,但大家日子还过得下去,但自兰贵妃得宠后,朝廷的赋税便一日比一日重了。” 327.第327章 了解 顾景云便问:“那不知这里一户可分得多少露田,多少永业田,现一户要纳多少赋税?” 露天是朝廷分给百姓耕种的田地,死后或迁移后是要归还给朝廷的,不可买卖和转让,但永业田却是属于自己的财产,可以传给子孙后代,也可自由买卖。 朝廷虽有规定每个成丁可得露天二十亩,但其实这个数字在各地是不可能统一的,比如地少人多的地方,一户能得四五亩就算不错了,若遇上强势霸道的地主和昏聩的官员,那些露田只怕会以荒地的名义转移到地主和官员名下,百姓只能分到些许荒地进行开荒。 分卷阅读833 而在地多人少之地,官员尚能体恤百姓时便能分到多余二十亩的露田。 而这里山林众多,连开荒的荒地都拿不出,更别说露田了,顾景云能想到这点,赵宁未必知道,所以他希望由老人来亲自教他这个学生。 赵宁虽出身乡间小地主之家,但他连五谷都分不出,更别说这些田地农事了。 一时竟听得入迷,他从来不知道民间的百姓竟可以苦成这样,这个村子里的百姓近三分之二的人家竟连人身一套衣裳都没有,大家竟是几人合穿一件衣服,一人出门时另一人就要赤身呆在家里。 赵宁觉得心一钝一钝的疼,竟难受酸涩不已。 顾景云已将整个村子的情况摸清了,村子里的人虽然种地,但收入来源却有两个途径,第二个便是打猎。 可惜这里距离集市甚远,他们打了猎物来也很难及时卖出去,因此大部分都是风干后统一卖出,但因为此地贫困,即便是肉类,以物换物所得的粮食也很少,所以大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而且山林危险,他们村以前为什么娶媳妇难? 不仅因为穷,还因为他们因为打猎死亡率很高,很少有外面的闺女愿意嫁到他们这儿来。 顾景云的目光扫过这座简陋的农家小院,目光在院子中的一处微顿,“那是兔子皮?怎么不硝制起来?” 老村长咧着无牙的嘴笑道:“那可是一门手艺,我们可不会,我们只会简单的一些处理,让它不至于太硬,拿去集市上能换上一斤粗粮就不错了。” 一张完好的兔皮,根据其毛色可值六文至二十文不等,而一张简单硝制过的兔皮则价值十五文到三十五文之间,而一张被硝制成柔软,可直接使用的兔皮,其价值却在一百文左右。 若兔皮毛色纯粹,比如纯白,纯黑,价值就远超一百文了。 那还是在琼州时顾景云了解到的价钱,那时他帮着白一堂和宝璐硝制过兔皮,白一堂分给他钱时特意和他说明的市场价格。 越是经济发达的地方,这类东西就越贵,不是谁都能用得起兔皮的。 而这里再是贫苦,彻底硝制好的兔皮价值也不会低于五十文的。 顾景云扫了眼低垂着脑袋的赵宁,对村长微微点头,起身道:“多谢老人家解疑。” 老村长目光浑浊的看着他,笑呵呵的道:“不过是些寻常事,公子问谁都能知道的。不知公子们要在这里停留多久,虽然我们村多的拿不出来,但一些菜蔬还是能供应的。” 只希望他们吃饱了赶紧走,免得祸害村里。 顾景云微笑道:“天色已晚,我们今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就启程。我们被困日久,菜蔬所剩不多,老人家愿意帮忙,我们自然感激不尽。” 走后不久便让二林与几个侍卫一起来找村长买菜,看着塞进手里的两贯铜板,老村长涨红了脸皮,“不过几筐菜而已,哪里值得这个价钱。” 侍卫们抬了菜就走,二林则苦苦拦住推拒的老村长,道:“您老可别让小的为难,这是主子吩咐下来的,您老要是不接,小的也没脸回去了。” 老村长这才没硬把钱塞回去。 而此时,顾景云正盘腿坐在车上,问跪坐在下首的赵宁,“对此窘境,你可有良策?” “除非迁移,不然难有改善。” “故土难离,何况又有什么地方能够同时接纳这么多人,分给他们足够多的露田和永业田?” 赵宁沉默,半响才道:“或许走商是一条路,这里临近官道,交通还算便利,南货北卖,北货南卖,好歹是一条出路。” 顾景云 分卷阅读834 摇头,“先不说本钱,在附近村子都搬完还坚持留下的人你觉得会是灵活到可以做生意的人吗?” “那先生以为该当如何?” 顾景云看着外面的山林道:“靠水吃水,靠山吃山,若我在此围观,他们又临近官道,我自有许多办法让他们脱贫,但我不是此地父母官。我所能帮他们的也只是给他们一个技术。” 赵宁瞪大了眼睛,“什么技术?” “老村长说村里的男丁都会打猎,家家户户都有不少的动物毛皮,其中以兔皮最多。”顾景云点了点他衣领上的毛领道:“一件衣服上缝上兔毛衣领便至少能贵一两银,毛色及手艺若好,贵上四五两也是常事。我欲教他们硝制毛皮,这样硝制好的毛皮一张他们至少能多赚二十文,十张便是二百文,百张便有两千文。而带壳的粗粮一斤六文左右。” 赵宁心里将钱换算成粗粮,刚才村长可是说了,山里野兔山鸡这类的野物最多,大的猎物他们很少打到,但这些却寻常,家家户户多时一天能得七八只野兔,少时隔上两三天也能收获一两只,所以…… 赵宁目光炯炯的道:“师父,硝制好的毛皮若真能卖得出这么高的价钱,那村民们仅凭这个收入就能吃饱穿暖了。” 想到先生之前说的话,他忙问,“若先生为父母官,除了这点还有什么可教他们的?” 顾景云便笑道:“我要是父母官我就不会这样简单粗暴的将方子交给他们了。” 赵宁一愣,不解。 “我既是父母官,那就是整个县的父母官,在其位谋其政和,自然不可能只利他一个村,我会想办法开个学堂,教前来学本事的村民硝制,教他们辨认药草,甚至教他们烘制药材,还会帮他们联系客商,以免这些东西多起来后价格低廉伤民。”顾景云浅笑道:“但这些都是小道,百姓的根本还在于粮食,这些被山环绕无地可种的地方还罢,其他有地耕种的地方却要注重农桑,至少要保证一县的粮食可以自给自足。” 赵宁偏头想了想道:“先生,士农工商,商虽为下等,但我常见商人富裕而农贫困,若重商如重农,岂不是能活很多人吗?” “常有人说重商会让百姓轻农,到时会荒僻土地,致使天下大乱,可我觉得便是重商也很少能有人放弃土地勇敢去闯荡,并不会对农事造成大的冲击,现在大家不都缺少土地耕种吗?要是分了人去经商,那大家可分得的土地也变多了。” “商可互通有无,也可强国,但根本还在粮食上,民以食为天,世人常将黄金作为硬通货,却不知粮食才是凌驾于一切之上。”顾景云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圆圈,然后用线将他们连接起来,道:“这些圆圈便是产粮的能力,线则为商,线越粗,商则更发达,他们能将这些圆圈连接起来,使大圆圈补充小圆圈,然后从小圆圈中取其他东西以做报酬。若没有这些线条,这些圆圈便都是孤立的,没有交往,不过如同一滩死水。可若是粮食不丰,这些线条太粗又有何用呢?” “如今我们觉得能够有勇气丢下田地去经商的人很少,可若是一味重商,形成了风气,在商人的日子都比农的日子好过的情况下,你觉得会有多少人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 “放弃田地经商容易,但想由商及农就难了,大商人常大量购买田地,然后反租赁给农,可这天下的田地就这么多,他们买了大量的田地就意味着有大量的人在失去田地。加之士绅豪族的吞并,经年以后,这天下的田地将都掌握在这些士绅豪族和大商人手中,到时候这天下大多数的百姓就全部要依附他们而活,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反?” 赵宁的心砰砰的跳。 顾景云浅笑道:“书上说君权神授,而每一次朝廷更迭都是上苍看不过君主昏聩或奸臣当道而改换天下,但在我看来,不过是当权者不能满足天下大部分百姓的需要,使得他们活路无望,这才移天换日的重新开始。” 赵宁口干舌燥的道:“先,先生,侍卫们就在外面呢。” 所以您说这些话是真的不怕他们告御状吗? 分卷阅读835 黎宝璐撩开帘子伸进头来安慰道:“放心,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外人全被我支走了。” 顾景云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畅快的看着赵宁道:“这个道理皇帝才是最明白的,我告诉你这些是想你明白你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在这样的世界里你想要为你,为你的家人,为你的子孙后代,甚至为这个天下,为了苍生做些什么。” 328.第328章 祈望 顾景云目光温和的看着晃动的帘子,帘子上投射下一个娇小的背影,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守在车辕上的小姑娘是如何晃动着双腿无聊的盯着来往忙碌的人的。 自从先帝病逝,舅舅一家安然回到京城,顾景云心中的戾气渐渐消散,对于赵宁,他也更多了几分用心。 “子归,我希望你能更了解这个世界,以后不论你选择做什么,你都要想想你的初衷,你最一开始想要的目的。” 赵宁正襟危坐,第一次争锋相对一般的问他,“那先生的目的是什么呢?” 赵宁目光炯炯的看着顾景云,目中少了温和,多了郑重。 顾景云是被先帝钦点的四品侍讲,他这一辈子只怕都不可能离开翰林院,更不可能升官掌实权了。 太子之师,以后的帝师,自然会让很多人敬畏,但其实他的实权很少,其权势只怕还比不上一四品郎中来得高,难道你就真的愿意一辈子当个教书先生吗,那你当教书先生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为国提供栋梁之才? 这样的回答别说顾景云,就是他都不相信。赵宁目光炯炯的看着顾景云。 顾景云却赞许的看着他点头,目光温和的道:“我小的时候想要重权高位,因为那样才能守护好家人,后来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可能了,所以我想成为帝师,我喜欢为尔等答疑解惑,而帝师的身份可庇护我及家人。” “这些目的都很明确,但走得越远,看得越多,想得越深时我也时有疑惑,那么我还能为未来做些什么呢?不止于人。” 顾景云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但赵宁还是满眼迷茫,“不至于人,那还有什么?禽兽及植物吗?” 顾景云想了想道:“山河万物吧。我知道不公是时时存在的,沧海桑田,千百年后也是一样,但我希望即便不公,最底层的人也不要卑微,生命不会受到高位者的威胁,除了病魔和命运,无人可以横夺别人的生命;” “我希望即便贫困,最贫困的人也能填饱家人的肚子,不会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我希望即便是再大的天灾,幸存下来的最凄惨之灾民也不会易子而食,割肉喂母;” “我还希望即便是再贫穷的人家也能让每一个孩子上学识字,不论男女。” 赵宁的心“砰砰”直跳,口干舌燥的道:“让每一个孩子都能上学识字,那还是贫穷吗?” 顾景云含笑看着他,赵宁就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摇头道:“先生,您这个,您这完全不是奢望,而是异想天开了。” 顾景云则看着外面的山林道:“我还希望这山河的山更青,生机更盛,这河水更清,这一切在时人看来都是妄想,但只要你去努力,说不定有一天就能成真呢。若是不去做,那就真的是妄想了。” 赵宁张了张嘴巴,半响才问道:“那先生打算怎么去做呢?” 顾景云浅笑道:“一人的力量到底有限,而且我也只有区区百年可活,时间短暂,希望渺茫,但我有种子,洒下之后便能成参天大树,即便有坏掉的树木,也总能散播去更多的种子,一代传一代,一代代的努力,总有一天能把这个时代创造出来。” 赵宁觉得先生不愧是孩子,哪怕已经考中了状元,那还是个大孩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异想天开呢? 分卷阅读836 但看着沉静温和的先生,他这个做学生的就开不了口讥讽,只能默默地想着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顾景云见他沉思,也不打扰他,起身便钻出马车,对坐在车辕将两条腿垂下晃动的黎宝璐含笑道:“陪我走一走吧。” 黎宝璐就跳下马车,微扬着下巴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像极了邀请公主的王子。 顾景云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她的小手上,被她一拉就跳下了马车。 俩人就毫不避讳的手拉着手去赏雪游玩了。 侍卫长看了感慨不已,“年轻就是好啊。” 袁善亭也扫了他们一眼,抽了抽眼角道:“要是不说,我都要以为他们成亲十几年了呢,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新婚夫妻。” 白一堂闻言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道:“眼光不错,认真论起来,他们成亲的确有十一年了,翻过年就有十二年了。” 袁善亭和苏安简不由瞪大了眼睛,侍卫长就哈哈笑道:“袁大侠,苏大侠不知道吗,顾太太是童养媳,听说三岁的时候就定给顾大人做媳妇了,俩人一块儿同吃同住着长大的。” 他们怎么会知道? 侍卫长一想也是,江湖和官场不一样,如今在官场中,谁还不知道秦家的情况? 而牵着黎宝璐在林中漫步的顾景云正歪头看向黎宝璐,“你梦里的世界会成真吗?” “会的,”黎宝璐点头肯定的道:“你等着瞧吧。” 那可是她前世的生活的地方,虽然并没有顾景云说的那么好,但也差不多了。 至少普通百姓要过得比这个世界的好上太多太多。 顾景云就捏着她的手掌道:“我希望我能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那就去做吧,”黎宝璐支持他,“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成功的。” 顾景云含笑,“你说的对,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黎宝璐狠狠地点头,“我愿意。” 顾景云握着她的手就一紧,笑着拉她往一个方向去,“我记得那儿有些花,我们去采来装点一下马车。” “这个时节会有花?好吧,是有花,”黎宝璐看着艰难的从雪里伸出来的狗尾巴草,上去挖开雪折断,“狗尾巴花它也是花儿。” 顾景云看着妻子跌跌撞撞的跑去摘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胸中还沉积的郁气一散而光,他的日子是苦,但再苦能有这些人苦? 小夫妻俩最后摘了一大把的狗尾巴花回去,赵宁一脸憋屈的帮着把草绑好插在车窗边,他还拿出一个瓮,装了些雪进去当做花瓶,把插好的草摆放在矮桌中间,是的,就是草,他坚决不承认这是花。 白一堂拨了拨狗尾巴草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来吃晚饭时给徒弟带了一怀的狗尾巴草。 黎宝璐一脸麻木的抱着怀里的草望着她师父。 白一堂挥手道:“拿去玩吧。” 顾景云忍着笑从她怀里接过草,陪着她一起把整辆马车都插满了。 白一堂见了摇头叹息,为徒弟和她夫君的审美担忧,这插满狗尾巴草的车到底是啥品味哦? 殊不知黎宝璐正吐着舌头小声的和顾景云道:“师父的审美可真奇怪,竟然会送人狗尾巴花。幸亏收礼物的是我,要是别人早扔走了。” “那是因为你先把它当花摘回来的。” 那不是你要的吗? 黎宝璐看着顾景云的侧脸,明智的把话 分卷阅读837 咽到肚子里去。 用过晚饭,顾景云便让人去将老村长请来,他要教他们硝制毛皮。 老村长心怀忐忑,带了两个后生过来,他不知道这么晚了这些贵人还找他做什么,但总觉得不是好事。 然后…… 老村长瞪大了眼睛,抖着嘴唇小心翼翼的问,“您,您是说要叫我们硝制毛皮?” 顾景云点头,眼睛带笑的看向老村长,“老人家若愿意那就选出几个机灵些的村民来,我来教他们。” 顾景云顿了顿又道:“最好中年,青年,少年和孩童都占些,再选几个女孩来,女孩手巧,说不定比别人学的还要快些。我们只在这里停留一晚,明天就要继续铲雪离开了。” 老村长眼中闪着泪光,起身就要给顾景云跪下。 黎宝璐忙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老人家不必如此,说到底是我们扰了你们的清静,您这一跪不是折煞我等吗?” 顾景云看了眼天色,道:“时间已不早了,老人家还是快去选人吧,再把些兔皮拿来。” 老村长应下,忙转身拄着拐杖离开,这次竟不让旁人扶也快步往前走了。 圆脸小侍卫吸着鼻涕把一些东西捧来,“顾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 顾景云点头道:“放地上吧,多谢你们了。” 圆脸小侍卫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道:“不用,不用,是顾大人心善。” 圆脸小侍卫见顾景云将地上的那堆东西熟练的分出来,便忍不住好奇的问,“顾大人,您怎么会硝制毛皮?” 他们这些侍卫也会简单的硝制,毕竟动不动就要出去打个猎什么的,可那也只是简单的硝制,不让毛皮太过粗硬影响后期硝制。 可看顾大人准备的这些显然不仅仅是简单硝制那么简单。 “琼州气候温宜,但也有冷的时候,我们那点钱吃喝不愁,但想要皮毛做衣,做护手等就要不行了,而师父他老人家常进山打猎,他会简单的硝制,然后拿到集市上去换钱,换粮。”顾景云含笑道:“内子跟着去过一趟,见过那些人将仔细硝制过后的毛皮再出手时便能赚上一倍甚至双倍的钱,于是她觉得亏了,硬是将师父存下的毛皮拿来自己折腾,找了无数的书配了许多的方子进行硝制,到最后总算是找出了几张可以用的方子。” 329.第329章 教 说是可以用的方子,但硝制出来的毛皮要比外面大部分的店家硝制的还要好。 不然秦舅母也不会用来自家用。 这些方子在有些人看来很贵重,但于他们并没有多少用处,因为琼州气候温宜,用得着毛皮的人很少,销往其他地方因运输成本高,所以收购价格也要比别的地方少一些。 不论是秦家还是白一堂都不缺那点钱,不过是宝璐那个小财迷舍不得那点钱,加上兴致起来才坚持研究。 当时顾景云觉得有趣便帮她找书,毕竟论看书谁也比不了他。 俩人在书中找了好几个描写过硝制毛皮的法子,没有比例,没有过程,只有需要用到的几样重要的物品,时常是一句带过。 当时黎宝璐才六岁,心心念念的就是县城大街上那二十文一斤的烧鸡和十五文一斤的栗子糕。 秦舅母虽然疼他们,吃穿上从不委屈他们,但除了买笔墨纸和书外从不给他们零用钱。 顾景云指使张一言组织了商队后倒是每个月都赚了一些,但那些钱还不够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和药材的呢,所以当时黎宝璐就想着研究出硝制方子后赚钱去买粮食。 到最后方子是研究出来了,但也把白一堂一年 分卷阅读838 的毛皮给祸害完了,到最后也没赚多少钱。不过方子倒是记了下来,黎宝璐还打算将研究过程写成书,并放出方子供所有买书的人查阅呢,以免后人再走他们的弯路。 可惜能写的东西太少,没好意思刊印成书。如今倒可以提前教丹山村的村民。 老村长很快带了十六个人来,其中三个是女的,两个妇人,一个少女,其余皆是男子,除了两个中年男子和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外,其余十一个都是青年和少年,六个青年,五个少年,显然他们也知道论学习能力,该是青年和少年更快些。 此时村口正被大家清理出一大块地方来,火堆呈圆形分布,大圆里套着小圆,而顾景云他们就在第四层,也是在最中间的一层,这里并排烧了两个火堆,顾景云和袁善亭等人占了这一个,另一个则由江湖侠士们占领。 他们是打架选出来的十人,谁赢了谁住中间,谁赢了谁就能代表他们跟顾景云他们谈判,简单粗暴但有效。 看到老村长带了这么多人来找顾景云,侠士们也好奇的跑过来凑热闹。 大家同吃同住同铲雪了两天,结下了不少的革命情谊,虽然侠士们恨不得立即摆脱顾景云等人,但还是觉得大家是朋友。 朋友嘛,热闹当然要一起瞧了。 所以侠士们呼啦一声围了上来,袁善亭差点叫人挤进火堆里去。 黎宝璐嫌弃他们挡光,挥手赶人,“退出些,退出些,再挡光把你们埋雪里。” 大家立时“蹬蹬蹬”的往外退了三步,他们相信黎宝璐绝对说到做到,想到这两天她的凶残,没人敢去招惹她。 黎宝璐见空出了一个大位置,而旁边火堆照耀出来的火光正好可以让所有人都看清地上的东西,这才满意的让十六个人散开围成圆圈蹲下,她和顾景云坐在中间教学。 “你们先得认识硝制所需的东西……” 顾景云一向不喜欢愚笨的学生,虽然也会尽力解答问题,却缺少耐心。 但对着这一群大字都不识的农夫农妇,顾景云却耐心十足,更不用说黎宝璐了。 几乎是将配方掰碎了一点一点教他们,还非常贴心的教他们背诵下来。 然后开始动手教他们硝制,先当众演示一遍,然后再三个一组的让他们在她眼前硝制过一次,一点一点纠正他们的错误。 等到所有人都正确硝制过一次后顾景云便把图文并茂的硝制过程交给村长,道:“明日我们还要在官道上铲雪,行程会很慢,若有不懂之处尽管来问。” 老村长双手恭敬的接过,转头对那十六人道:“快给你们的两位先生磕头。” 十六人呼啦啦的跪下,给顾景云和黎宝璐磕头。 顾景云和黎宝璐站着接受了,挥手道:“回去休息吧。” 此时大部分人都已熟睡,只有少部分人还清醒着看向这边。 看着顾景云和黎宝璐挺直了脊背目送村民们离开,还清醒的江湖侠士们微微垂下眼眸。 “他是好官。” “就是心太狠,死活不肯卖粮食给我们。” “是啊,心太狠!” 侠士们躺下,脑海中却不由闪过当初黎宝璐教训汪琦的那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他们被人尊称为大侠,是否能对得起这个称号? 而此时,白一堂也在摸着徒弟的脑袋道:“侠者,不分江湖和朝堂,更不分男女老幼,可为百姓者皆为侠。” 袁善亭若有所思的低垂下眼眸。 分卷阅读839 倒是苏安简问道:“所以凌天门才专偷贪官污吏?” 白一堂嘴角一勾,道:“凌天门可不是偷儿创立的。” 袁善亭想到曾在阁中偶尔翻到的密件,不由心一跳,猛地抬头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却不再说,盘腿坐在铺好的草席上道:“赶紧休息吧,没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今晚教村民们硝制毛皮可花费去了不少时间。 黎宝璐忙将之前特意分出来的小火堆里的木柴全都移回大火堆。 火堆移开,地面已被烤得滚烫滚烫的,她将旁边带着树叶的树枝拖过来细细的垫在地上,然后放上草席,又在草席垫上毯子,又在旁边折了四根直直的树枝,用上内力往地上一插,四根树枝就稳稳的扎根地上,又选出三根树枝搭在上面一一绑好,中间再交叉放上两根树枝,把车帘往上一搭,除了面向火堆的那个方向,其余三方都被布帘挡住,虽不能挡寒,却能挡风。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黎宝璐这一连串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快速,前后都不超过半刻钟,一座简易的帐篷就做好了。 大家僵硬着扭头去看顾景云,却见这位正揣着手慢腾腾的走到“帐篷”面前,淡然的弯腰爬进去。 然后黎宝璐抱出一床被子放进去,他们今晚睡觉的地方就算出来了。 要不是头一天晚上在马车上睡时实在太冷,他们实在是不想跟大家一样露天而睡,就算有足够的木柴燃烧也不愿意。 黎宝璐钻进去前冲师父招手,“师父,要不要徒儿给您也做一个?” 白一堂嫌弃的挥手,“我又不是病秧子,用不着这么折腾。” 他内力深厚,就算是没火堆都不会感觉太冷,他就是看不过他徒弟这么伺候顾景云。 黎宝璐这才看向一边目瞪口呆的赵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刚才师娘做的都记下了吗?” 赵宁木木的点头。 “很好,明天晚上你就照着这么给自己弄一个吧,以后你要出门游学,这种野外生存技能还有的学呢。” 赵宁郑重的点头,这才躺上顺心铺好的床铺,睡前他迷迷糊糊的想,那先生会不会这些生存技能呢?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埋锅煮了粥,分食后便扛着木铲上路,继续铲雪大业。 去前面探路的斥候跑回来禀报说,“前面八里左右雪便浅了,属下等丈量过,马车过去会有点困难,但推一推问题应该不大,大概过二里雪就更浅了。” 侍卫长闻言满意,“让人加快速度,争取今天将这八里走完。” “是!” 所有人都在铲雪,便是身体最弱,公认最不宜劳作的顾景云都握着一把木铲,这也是众侠士们不太反感的听从侍卫长的指挥原因之一。 毕竟顾景云长得太好了,气质清朗,如翩翩佳公子,一点也不像是能干这种活儿的,但他干得竟然还不错,至少比大半的江湖人干得还要好。 顾景云充分向众人展示了智商好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的道理。 以为他智力发达,手上的活儿就会不精通? 那是因为你太蠢了,因为聪明,他在仔细的观察和反复的试验过后,知道怎么站立,怎么握铲,怎么出力最省力且能铲掉最多的雪。 而且他并不是真的病弱公子,他也有真气内力呀,虽然很少,但旁边还有一个随时可以给他渡真气的宝璐呢。 顾景云披着披风将身子活动开,直到身子泛热后才将披风脱掉,和宝璐一起肩并着肩一起铲雪。 分卷阅读840 而侍卫长和袁善亭等人带着功夫比较好的江湖人往前面去了,分开几段铲,这样速度要快很多,前两天他们也一直是这么铲的。 才开始没多久,老村长就带着一群村民扛着铁铲前来帮忙。 昨晚上那十六个学生则提着一些兔皮满脸通红的站在一边,顾景云一看就明白了,转头对黎宝璐道:“你去教他们吧。” 黎宝璐看了他一眼,扛着木铲走向他们,十六人就松了一口气,相比于顾景云,他们更喜欢黎宝璐多一些。 虽然顾景云脸上也总是笑眯眯的,但他们就是害怕,害怕到说话都打抖怎么办? 所以顾景云教他们,他们有时候只顾着害怕去了,根本没能注意到他都说了什么。 330.第330章 雅州 因为有丹山村村民的帮助,众人不到申时(下午三点)就把这八里的雪铲掉了。 黎宝璐也反复检查过十六人硝制的毛皮,其中三个妇人和两个青年三个少年学得最快,他们硝制出来的毛皮虽然还达不到她的柔软度,但比之市场上的也不差多少了。 村民们激动起来,有了这门手艺,他们村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许多。 现在他们村就积累了不少兔皮,要是都硝制好趁着天气寒冷卖出,说不定能赚不少钱。 有了钱再去买粮,说不定今年过年就不用吃掺了米的糠,而是直接吃粟米了。 村民们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睛闪闪发亮,又给黎宝璐磕了一个头才离开。 老村长也很感激他们,热情挽留道:“贵客们不如再多留一晚上,让我们好好招待招待。” 顾景云推辞道:“多谢老人家,只是我们时间紧凑,如今距离落日还有一两个时辰,不好浪费,以后若有机会再来拜会。” 老村长这才没有继续挽留。 顾景云就转身扶黎宝璐上车,接下来的路可有些难走,还是坐马车好。 白一堂和袁善亭等人却不再进车,而是骑马跟随,接下来的两里路雪不够厚,不用铲雪,但也不薄,所以马车会难行。 马车噶擦噶擦的压过雪,奋力碾压过去,黎宝璐将窗帘扯开,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清冽的寒风吹过,带着一股清香之气,黎宝璐体内真气一转,侧过身去挡住吹过来的风,看着顾景云泡茶。 “等到下一个城镇外面好好休整两日吧。” “好。” “我们只怕赶不回京城过年了,还得写封信给舅舅。” “好。” “还得给妞妞送些礼物,不然她要伤心坏了,来前明明答应了她过年一起玩儿的。” “好。” “然后把你打包送回京城,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能叫你跟着我在外面跑呢?” 顾景云就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黎宝璐就摸摸鼻子,“好吧,你反应能力特别好,竟然没有顺势叫好。” 顾景云将茶递给她,又从一旁的暗格里取出几个竹筒,将泡好的茶倒进去,把竹筒塞好交给她。 黎宝璐就抱着竹筒探出车窗,冲跑到前面的师父和袁善亭等人挥手,“快来接茶。” 离他们最近的袁善亭就一扭马头转过身来,黎宝璐暗暗使劲儿将手中的竹筒抛出去,袁善亭一一接过,转而抛给白一堂,苏安简和侍卫长等人。 骑着马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声音便回头吼一嗓子,“我也渴了,给我留一口。 分卷阅读841 ” 竹筒就这样一人传一人的往下扔,喝完了再传回来,顾景云继续盘腿在车上慢悠悠的泡茶。 坐在前面为他们驾车的二林有幸喝道了第一道热茶。 赵宁从后一辆车窗里探出头来,缩回去后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竹筒,果然在暗格里发现了一排。 他便也开始给茶炉里添些木炭,开始烧开水泡茶。之前他一直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做一个旁观者,但这几日同吃同住,患难与共,赵宁已从心里认同这些江湖人。 茶水从两辆马车里递出,等走过这最艰难的两里雪路,所有人都喝上了一口烫乎乎的热茶,然后车速开始加快,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一个还算开阔的地方,大家有序的快速清理地面,寻找木柴,埋锅造饭,还有一队人跑到林子里寻找猎物,要是能打到各大家伙,今天晚上就能吃顿好的了。 过了雪地,侍卫长这才不再吝啬,将所有的食物平分下去,“今晚过后大家便分道扬镳,到底共患难一场,也不好叫大家空手上路,我手上的食物也不多了,大家将就一些,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能敞开肚皮吃顿好的了。” 就有侠士盘着腿道:“谁说我们要分道扬镳了,我们还要跟着你们去蜀中见识一番凌天门的山门呢。” 这几日大家也和侍卫们混熟了,一点也不怕他们朝廷官员的身份了,玩笑和讽刺是一句接着一句的来。 “对,对,传说凌天门藏在巅峰之上,我们怎么也得去见识见识。而且白大侠清理门户也算一件盛事,我们怎么也要去见证见证。” 众侠士纷纷看向倒在地上面无血色的马一鸿和苗菁菁,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惩戒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大家怎么也不能错过。” 这三日来,不仅众侠士和众侍卫,便是顾景云和黎宝璐都亲自铲雪,只有马一鸿和苗菁菁,不论怎么威逼要求就是不动弹。 白一堂也不强求,他们不干活便饿着他们。 所以除了水,俩人已经三天没进食了,但众侠士对他们依然意见很大,凭什么他们累死累活的铲雪,俩人却可以安然的坐着享受他们的成果? 那弱公子顾景云还是个大官儿呢,不也拿起了木铲干活儿? 所以大家现在看俩人的目光都很不友善。 马一鸿和苗菁菁却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要死了,难道他们还要拿起木铲去帮他们打通死亡之路? 真是有够讽刺的。 俩人巴不得他们永远走不到蜀中呢。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受灾最严重的似乎就是他们走的那一段路了,出了那段官道后下面的路虽然也是大雪覆盖,但并不会这么严重。 一行人第二天下午便赶到了一个大城镇,顾景云和白一堂商量过后便让侍卫长废了郑家父子三人和郑奕的武功,把一堆人塞进了衙门,让当地县令判刑。 因为顾景云和侍卫长的身份,县令不敢徇私,忙将所有人都下大狱,审问过后再判刑。 而马一鸿和苗菁菁被他们带走了,他们俩是凌天门的人,虽然并未上凌天门的门谱,却是师祖亲自抚养教诲,整个江湖都认的,所以清理门户必须得他们凌天门来。 那些江湖侠士经历过一场雪灾,竟然就真的不想走了。 他们觉得他们吃了这么多苦,却没看到结果会亏死的,因此哪怕环境艰苦,众侠士也咬了牙带足了干粮跟着他们去蜀中。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尤其是冬天的蜀道更是艰难万分,等他们到雅州时已经临近小年,再过十六天就是除夕了。 但往常静谧安宁的雅州却喧闹不已,有许多江湖人已在他们之前赶到,各大门派均派了人来,就连武当华山 分卷阅读842 和少林都派了人前来。 跟在白一堂他们后面的三四流侠士们瞪大了眼睛,看着白一堂的眼中含着忌惮和胆怯,他们没想到名门大派竟如此看重凌天门。 凌天门虽然出名,但不是只有一个弟子吗,一代一弟子,再出名实力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吧? 上次郑家堡那样热闹卑微的广散请帖,那些名门大派扫都不扫一眼,而现在白一堂连帖子都没下,只是江湖上有他回门派清理门户的风声便有这许多人来》 其实这些侠士误会了,少林等大门派派人过来是来观礼的,白一堂要金盆洗手,将凌天门掌门之位让与黎宝璐,以往凌天门掌门交接并不用江湖门派见证,只需前任掌门带着掌门各个门派跑一圈,打个招呼就行。顺便还能游山玩水。 但白一堂被流放十八年,加之大家也都听说他投靠了朝廷。众人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遵守旧例,加之也知道了凌天门是在雅州,大家便相约一起赶来。 既是来见礼,也是想问问他投靠朝廷的缘由。 毕竟江湖和朝廷虽有相交,却也一直分得很开,白一堂突然投靠朝廷让大家心中都有些不安。 所以等他们到雅州时才发现雅州突然多出了好多名门大派的江湖侠士。 华山派乃项飞宇带队,如今的华山掌门乃是项飞宇的大师兄,他的辈分也不低,带了一大堆徒子徒孙来给白一堂撑腰。 被派在城外看守的弟子一跑回来说白一堂进城了,项飞宇就急得从榻上蹦下来,胡乱套上鞋子就往外跑。 徒子徒孙们愣愣的看着一向温雅的师父(师叔师伯)师祖飞奔而出,立时懵在了原地。 这一幕正巧被嵩山的安吉看在眼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凝声从飞奔而出的项飞宇喊道:“项兄跑那么快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跑去见媳妇呢。” 项飞宇冷哼一声,理也不理他便飞奔而走,还没跑到城门口便看到了一身白衣端坐在白马上的白一堂,看着俊美如昔的好友,项飞宇眼一热。 白一堂眼一扫便看到了前面正站在路中间的项飞宇,上下一扫不由抽了抽眼角,此人浑身邋遢,裤腿还卷着一只,连鞋子都是反的。 白一堂很想直接扭过头去假装自己不识得此人,可惜项飞宇已经满眼热泪的飞奔上来,喊道:“白兄!” 人一近前,白一堂更是老脸一红,闭了闭眼才睁开严肃的道:“项兄许久不见,我都不认识你了。” 项飞宇一愣,他们是好基友啊,怎么能不认识呢?难道是白兄怪他没去琼州看他? 项飞宇着急起来,心中又愧又急,想着解释,白一堂就抽着眼角给他使眼色,“项兄似乎身体不适,不如先到马车上休息一二?” 袁善亭憋笑,忙帮腔道:“项前辈,后面有辆空的马车,您既然身体不适就先到车中休息片刻吧。” 白一堂已经直接把马丢给苏安简,拎着项飞宇就往钻进马车里了。 一进马车白一堂就伤眼的移开目光,挥手道:“赶紧把衣服穿好来,你好歹也是华山的师叔祖了,这么穿也不怕丢人。” 项飞宇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出来得太急,衣衫不整,连褒裤都露出了一角。 看着把头扭过一边的白一堂,项飞宇愕然,“脸红的不该是我吗,你这个大老粗何时也会介意这个了?” 白一堂就叹息,“换你跟一个有洁癖之人生活十年试试看,你也会有看不过这些毛病的,赶紧把衣服整理好来,免得伤眼。” 331.第331章 见面礼 项飞宇瞪大眼,惊诧的看着他,“你成亲了?” 他连忙把自己整理好,正襟危坐 分卷阅读843 的问,“那弟妹在哪里?刚才我那副样子没吓坏她吧?” 白一堂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想什么呢,我说的是我徒女婿。” 项飞宇有些失望,还以为好友成亲了呢。 想起新近的江湖传闻,项飞宇忙问道:“江湖上盛传你要金盆洗手,将掌门之位传与你弟子,是真的?” 白一堂点头,“我想静静地生活,身上的担子是该交出去了。” 项飞宇便将到嘴边的劝告咽下去,关切的问道:“你那徒弟如何?” 白一堂脸上的笑容深了些,笑道:“她正在后面的车里呢,一会儿让她出来见见你。” 说罢叹气,“十几年不曾回来,我得先去看看房子是否还能住人,要是能住回头你也搬过来吧,免得还来回跑。” “你们凌天门距离雅州城很远?” 白一堂沉思了一下才点头道:“是有点远。” 所以今天只能先住在城中的客栈了。 项飞宇犹豫了一下才道:“少林的戒杀大师也来了。” 白一堂微微坐直了身子,面色凝重。 项飞宇看着他道:“我曾听师父说过,你凌天门与少林有些渊源,少林乃江湖泰斗,你贸然投靠朝廷,这次少林派戒杀大师来,你……” 白一堂抬手打断他的话,安慰他道:“你放心,少林胸怀宽广,不会插手他门事宜的。” 项飞宇见他心中有数,这才闭嘴不再提这事,而是问起他的弟子,“还以为你一辈子呆在琼州不回来了呢,不管我怎么去信催你都不动弹,连封信也不回我,原来是在那边收了徒弟……” 项飞宇满腹怨气,别人被流放或许就真的没办法回来,但白一堂的功夫摆在那里,弄个死亡证明再自己跑回来换个身份有什么难的? 难道朝廷还会一直盯着凌天门不放? 白一堂做的都是侠义之事,回来先清理门户,然后便可以逍遥自在的过日子了。偏他讲究多,非得做“白一堂”,劝了多久都不愿意潜逃回来。 项飞宇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他了呢,没想到他能被赦免。 想起这事他便好奇,“你的罪虽不重,但也不轻,你在朝中又得罪了那么多人,怎么会在赦免名单呢?” “因为我徒弟孝顺啊,”白一堂一点也不介意的道:“我那徒女婿聪明,做了当朝太子的老师,所以就给我走了道后门。” 项飞宇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瞪大眼睛道:“你徒弟是朝廷的人?” 白一堂摇头,面色怪异的道:“不是,以后你就知道了。” 他徒弟心野着呢,怎么可能听朝廷的话? 项飞宇还要再问,一行人便到了客栈,他便将到嘴的话咽下,跟着白一堂下车。 一跳下车便看向后面,便见马车挑开,先是跳下个文弱书生,那书生转身便从车里搬下来一张小凳子放在车下,然后撩起帘子等车上的人下来。 项飞宇抽了抽眼角,官宦人家出行就是麻烦,谁下车还踩个凳子啊? 待他看到弯腰从车里的少年时便微微一愣,看着那嘴角含笑的少年踩着凳子下车,如苍松挺立,淸俊雅致。 他华山派青年才俊不少,但如此出色的人也少见,项飞宇看向那少年伸手的方向,那里正出来个少女,她笑靥如花的伸手搭在他的手上,扶着他的手踩着凳子下车,看向这边时就眼睛一亮,拉着少年就蹦过来,“师父,咱到了吗?” 白一堂正交代侍卫长去订 分卷阅读844 房间,闻言回头道:“我们家在城外,远着呢,今天先在此休息,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几个长辈。” 说罢随手一指项飞宇,道:“诺,这就是师父我跟你说过的项师叔,他的君子剑天下闻名,你不是爱耍剑吗,能得他两句指点便受益无穷了。” 黎宝璐便恭敬的和他拱手,“项师叔!” 项飞宇抽了抽眼角,他没想到白一堂的徒弟年纪这么小,看着都还未及笄,这个年纪真的能接过凌天门的掌门之位? 不过他还是扯出一个笑容点头道:“师侄好。” 想了想,他从身上掏出一块铁牌给她,“师叔也没给你准备见面礼,这块铁牌你拿着,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一份单子,以后你若遇上难处,拿着铁牌到单子上的地方便能找人帮忙。” 白一堂见了眼睛一亮,立即道:“还不快谢过你师叔?” 华山门下的势力未必有凌天门那么大,那么通达,但他们凌天门规矩大,除非是处理赃款和天灾,或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不然是不能动用那些能量的。 但华山派不一样。 这块铁牌代表的是华山派明面上的势力,它下属的小门派,生意及一些家族,甚至是从门内出去的弟子家族,分布在大楚各地,黎宝璐拿着这铁牌上门,只要不是太过为难的事他们都会帮忙的。 这个见面礼送的太贵重了,不过白一堂喜欢。 说到底他徒弟还只是个孩子,连江湖都没闯过,把整个门派的重担放她身上他也是有些心虚的。 转眼看到顾景云,白一堂便轻咳一声,指了他目光炯炯的对项飞宇道:“这是我徒女婿,但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还教了他些功夫,算是半个师徒,他又娶了我徒弟,我俩是一家人。”所以你也得给他见面礼。 项飞宇看清他的小心思,气了个倒仰,一向潇洒风流的白一堂怎么变得这么市侩了? 顾景云难得的有些脸红,不过他并没有开口打断白一堂的话,总不好师父为他讨要好处,他在这里驳他的面子吧? 大不了接了礼物回头回礼时把人情还回去便是。 项飞宇想了想,想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以送出去的,白一堂就提醒道:“我这徒女婿从小身体便有些弱,连习武都只能练出些许内力,强化一下经脉,多练我怕他身体受不住。” 项飞宇便伸手去抓顾景云的手腕,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抵抗。” 顾景云蹙眉,虽然放松了些,但依然抵制他的内力进入丹田及五脏,项飞宇的真气只能在外围的经脉处转了一圈便抽出,不过这也让他大概明白了他的问题。 顾景云的经脉是比别人弱些,他现在练的内功心法算是温和的了,但滋养经脉不够,所以不敢多练,不然真气一多,经脉不够强硬,身体又若,只怕会把身体撑破,现在正好,不温不火,不上不下,正好达到一个平和。 但同样的,想要再习武来强身健体也很难,因为真气不能滋养经脉,自然也不能强化筋肉。 不过他能一直将体内真气控制在这个度上也算难得,项飞宇惋惜的看了他一眼,这是个悟性很好的苗子啊,可惜身体不好。 他有真气滋养,内力开扩强化经脉后依然他日此弱,由此可见以前他的身体有多弱。 项飞宇想了一下,在脑海中不断扒拉自己的那点东西,最后终于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他们华山剑法所习之内功心法不算至强至刚,但也绝对不适合顾景云,但他妻子…… 项飞宇暗暗的瞪了白一堂一眼,转头对顾景云道:“回头我送你一套内功心法,其等级或许比不上你现在学的,但一定比你这套更适合你。我也知道,你习武多半是为了强身健体,好的内功心法不合适你反而起 分卷阅读845 到相反的作用,我送你的那套功法来自峨眉,不过是普通弟子都能学的大众心法,但有一点好处,它比你现在学的这套还要温和,虽然进境慢,但只要你坚持,久而久之必能由经脉至筋肉的强化。” 黎宝璐闻言高兴,真心实意的道谢道:“多谢项师叔。” 顾景云也拱手道谢,“多谢项师叔。” 他以前的身体有多差他知道,一年十二个月,至少有八个月在喝药,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的吃那些带着奇怪味道的药膳。 也就是宝璐拜师以后他跟着习武,身体才一天好似一天,到现在,除非受寒受热,不然他不会再喝药。 虽然依旧比别人易生病,却不用像以前一样担忧随时会死去,不用再吃那种会坏掉胃口的药膳。 他只要比普通人更注意些,用食补之方就能保证一具健康的身体,而现在,他有可能会更加健康。 顾景云一揖到底,项飞宇看了满意。 “哟,这是怎么了,在门口就拜来拜去的了,项兄,难不成你要抢白兄的徒弟?”安吉趴在二楼的窗口上往下望,看到大家抬头看他,还特得意的挥手和大家问好。 袁善亭抽了抽眼角,拉着苏安简退到一边,嵩山派怎么把这疯子放出来了? 白一堂也扫了一眼安吉,蹙眉问道:“你师兄怎么把你这个疯子放出来了?不会是自个偷跑出来的吧?” 安吉跳脚,居高临下的指着他骂道:“白一堂,说谁是疯子呢,你才是疯子,我看你被关在琼州太多年疯掉了吧?” 项飞宇面色一沉,挡在白一堂身前道:“安吉,你别太过分了?” 332.第332章 避之 安吉横眉倒竖,掐腰就要跟他吵起来,一声幽远的佛号便传到耳边,让他耳膜一震。 “阿弥陀佛!” 安吉立即收敛怒容,敛手垂首而立,老实得不得了。 楼下的人也都肃容而立,显然不止他一人听到了佛号。 顾景云见状挑了挑眉,目光扫过白一堂,见他脸上的笑容变淡了许多,身上似有似无的迸射出一种奇怪的气场,似乎将他们周围几人庇护在其中与外界隔绝开来。 也只有黎宝璐还在好奇的左右张望,悄悄地踮起脚尖好奇的盯着客栈里面看,似乎想要找出那个念佛号的人。 项飞宇扫到她那双圆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心中一滞,哀嚎不已,这还是个孩子啊孩子,把凌天门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等了半响人还是没出来,黎宝璐不耐烦了,扭头对白一堂道:“师父我们进去吧,我想要沐浴吃饭。” 顾景云便牵了她的手,“走吧。”抬头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挑了挑眉,率先往客栈里走去,侍卫长忙带着侍卫们跟上,平静瞬间被打破,在场的江湖人全都愕然的看着他们。 项飞宇愣了一下就急忙追上白一堂,压低了声音道:“你徒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戒杀大师……” “白施主!” 戒杀大师刚好从客栈后院走进大堂,看见为首的白一堂便合什行礼。 “戒杀大师。”白一堂抱拳回礼,淡笑道:“没想到能在雅州看见戒杀大师,倒是有缘。” 戒杀的目光在他身侧的顾景云和黎宝璐身上划过,直言不讳的道:“贫僧是奉方丈之命前来拜访白施主的。” 他看向后面被押着的马一鸿和苗菁菁,念了声佛号道:“凌天门清理门户乃是内务,我等实不该插手,但上天有好生之德……” 分卷阅读846 “戒杀大师放心,”白一堂打断他的话道:“我白一堂不会杀他们的,虽然他们害过我,这些年也做过坏事,但都罪不及死,我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自然不会动手杀人。” 戒杀:……奉公守法? 众江湖人:……呵呵! 戒杀大师欣慰的看着他,“白施主能这样想很好,佛曰……” 白一堂突然面色大变的捂住肚子,项飞宇立即上前挤开黎宝璐扶住他,着急道:“白兄,是不是旧伤复发了?快,回房我替你疗伤。” 扶着白一堂就飞奔而去。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旧伤? 她师父身上有旧伤她怎么不知道? 黎宝璐焦急的拉了顾景云就去追,侍卫长等人连忙押了马一鸿和苗菁菁跟着赶去,奇怪的是一向不太配合他们的马一鸿俩人竟然老老实实的跟他们走,甚至还加快了脚步,好似背后有人在后面追杀似的。 戒杀大师满目慈悲的念了一声佛号,转头看向二楼的方向,二楼里安吉已经带着嵩山派的弟子悄悄的溜向另一个包间,开了向后院的窗户直接从上面跳下进入客栈的后院。 好巧不巧,正好就跳到了白一堂他们前面。 嵩山派的弟子们也跟着哗啦啦的往下跳,看见项飞宇便耷拉着小脑袋跟在自家师叔后面,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们。 安吉却是理直气壮,对着他们冷哼一声,开口就要讽刺,白一堂就放开捂着肚子的手,挺直了脊背冷笑道:“戒杀大师就在外面,你要是喜欢吵架我不介意为你引荐一番。” 安吉张开的嘴就狠狠地闭上,满眼冒火的瞪着他们。 白一堂冷哼一声,伸手拉过徒弟和徒弟夫君就走,项飞宇也对安吉冷哼了一声便跟上。 安吉气了个倒仰,指着几人的身影气得说不出话来,偏戒杀大师就在外面,那人内力深厚,他只要一开口他肯定就能察觉,到时候他就逃不掉了。 他只能气愤的一甩袖子就走。 站在大堂里的戒杀大师看着客栈外面空荡荡的地面,心中满意了,这才对嘛,打打骂骂的像什么话? 天下还是和平最难能可贵,大家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吗? 戒杀大师心满意足的转身回去了,他想今天大家肯定都打不起来,吵不起来了。 项飞宇指着一排房间道:“知道你们人多,我便把这一整排都给你们订下了,不过我看这些房间还是不够住,回头你们再订一些吧。” 跟着他们混进来的袁善亭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道:“白大侠,我们的住处我们自己安排便好。” 这样一来,他们就够住了,侍卫长也不矫情,和项飞宇白一堂抱拳行礼过后就看向顾景云,“顾大人,您先请吧。” 顾景云便挥手道:“您先去安置吧。” 侍卫长这才心安理得的带着侍卫们去了,顺便把马一鸿苗菁菁也给押走了。 对他来说,一行人之中身份最尊贵的自然是顾景云,所以他要让过顾景云,但对顾景云来说,白一堂的身份却在他之上,所以他要随侍在白一堂左右。 项飞宇不知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好奇的看了顾景云一眼,与白一堂传音道:“这就是太子的老师?太子今年多大?我怎么觉得你这徒女婿的年纪有点太小了。” “太子已及冠,我徒女婿三元及第,做他老师绰绰有余,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认个字跟要你命似的?” 项飞宇抿嘴,“我字写得很好!” “那也不能 分卷阅读847 否认你学习差的事实,”白一堂不再传音,直接开口问道:“松云子吃错药了?怎么把安吉派到这里来了?” 项飞宇撇撇嘴道:“或许是因为戒杀大师在此。” 白一堂盘腿坐在榻上,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 黎宝璐虽然好奇,却还是乖巧的先给他们泡茶,结果茶刚泡好门口就被人“砰砰”的砸响。 顾景云蹙眉,黎宝璐就上前“砰”的一声打开门,横眉瞪向对方,“干什么?” 安吉竖眉,“哟,这脾气还挺大,知道爷是谁吗?见了我不叫一声师叔也就算了,还敢这么……” “安吉!”白一堂隐忍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宝璐,让他进来!” 安吉就骄傲的抬着下巴对她冷哼一声,抬头挺胸的进去了。 黎宝璐瞪大了眼睛,这人有三十好几了吧,要不要这么幼稚? 安吉大大方方地盘腿坐在白一堂的对面,见他还是那么要看,立时郁闷了,“不是说流放地很艰苦吗,为什么你一点儿也没变老?” “多谢你夸奖,”白一堂累心的道:“我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你,你干嘛总咬着我不放?” 安吉哼了一声道:“你没得罪过我?你勾引姝妹,害得我娶不到她……” “等一等,姝妹是谁?” 项飞宇憋笑,小声道:“是苏氏山庄二庄主的夫人,原是峨眉的李女侠。” “哦,”白一堂茫然,“我认识她吗?” 安吉大怒,扑上来就要揍他,“白一堂你这个人渣,始乱终弃……” 白一堂瞬间从原地消失,光着脚站在屋角的另一边,压着气道:“好吧,就算你喜欢李女侠,但你现在多大,你能娶她吗?” 安吉眼圈通红,知道他追不上白一堂,也不去追他,就站在榻上居高临下的指着他骂道:“姝妹她伤心欲绝已经嫁人了,就算我长大了能娶她,她也不会嫁给我了。” 白一堂就挥手打断他,“你先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安吉面色微红,但依然抬着下巴骄傲的道:“我今年十八了,师兄已经在为我寻妻,但我就喜欢姝妹,除了她我谁都不娶,可是就因为你,因为你这……” 白一堂更是头疼,他咬着牙道:“松云子那王八蛋……” 安吉一愣,继而跳起脚来,“白一堂,你敢骂我师兄,我跟你拼了!”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黎宝璐看得目瞪口呆,顾景云思索了片刻才决定不能让师父这么被追着打,于是上前拉了黎宝璐就走,“我们去找戒杀大师。” 戒杀大师正一人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自得其乐的下棋,看到顾景云和黎宝璐相携而来,便抬起眼慈蔼的对他们笑笑,“两位施主找贫僧有事吗?” 顾景云合什行礼,“大师怎么知道我等是来找您?” 戒杀大师慈眉善目的道:“我这院子在最西角,虽清静却也偏僻,你们两个孩子却径直往这儿来,不是来找我,难不成是要找那些沙陀?”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这看到那里立着几个和尚,要不是戒杀大师指点,他们只怕都发现不了,几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和,好似跟环境融为了一体,一呼一吸之间都与那些树木一样。 黎宝璐心中敬服,虽然还没闹明白大家为什么对戒杀大师避之唯恐不及,但她内心深处对他并无恶感,她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因此笑道:“大师没说错,我们的确是来找您的,我们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分卷阅读848 “施主言重了,凡我力所能及之事施主尽管开口。” 问也不问就给出这么大的承诺? 黎宝璐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道:“嵩山派的安吉师叔跟我师父吵起来了,现正追着我师父打呢,我师父不好还手,所以还请大师去调节一二。” 黎宝璐觉得戒杀大师听到这话整张脸都亮起来了,他立即站起来道:“施主放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佛慈悲,不会忍心看白大侠受此磨难,贫僧这就去救他。” 说罢眼睛发亮的朝白一堂租住的院子而去。 一直暗中观察他的顾景云忍不住轻声一笑,对宝璐道:“有戒杀大师在我们就不用去了,还是先回房休息吧。”不然他怕白一堂会把他们这两个搬救兵的人给掀了。 333.第333章 疯子 黎宝璐不放心她师父,坚持跟在戒杀大师身后去了客房,她师父正满屋子溜着安吉,项飞宇淡定的盘腿坐在榻上,手上捧着一杯茶看着俩人。 戒杀大师一出现,屋内三人全部面色微变,白一堂还好,面上还算镇定的与戒杀大师行礼,安吉是面色苍白冲着门口就要逃。 戒杀大师脚步轻移,不偏不倚刚好挡在门口,慈眉善目的与他合什道:“阿弥陀佛,安施主别来无恙乎。” 安吉抖着嘴唇道:“我我我,我不认识你,我现在才十八岁……” 项飞宇“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茶来,憋不住的笑出声来。 安吉看着戒杀大师是真的要哭了,他对戒杀大师有强烈的心理阴影,任谁跟他过了三年都会有阴影的。 戒杀大师一脸怜惜的看着他,“看来安施主的病又犯了,不如随贫僧回少林修养一段时间,毕竟你犯病后控制不住自己,易伤人害己。佛有慈悲之心,天地万物皆有灵,不敢伤之,何况人乎……” 安吉眼里闪过迷茫,脑子里混沌一片,他本来就有病,之前追着白一堂时心里的暴戾一点一点被激发出来,正脑袋发热,但突然看到戒杀大师,隐藏在心里的忌惮便冒了出来,他知道眼前的人不能惹。 安吉想要闪过他逃出去,但戒杀大师看着他眼底的红光怎敢让他此时离开? 他心里微叹一声,本来只是想趁机和自己欣赏的小辈儿聊聊天,谁知道真需要他出手? 戒杀大师脸上慈悲之色更甚,对着安吉各种佛偈道理一连串的冒出来。 安吉愣愣的,在左突右冲都逃不出去后眼中红光一闪,真气凝聚于掌就要出手,白一堂便从侧后方闪过,手指轻轻地在他后脖处一点,安吉翻了个白眼就晕过去了。 戒杀大师淡定的把人扶住,对白一堂微微点头,“白施主有心了,贫僧先将安施主送回去,待他情况稳定后再来找你叙旧。” 不,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你叙旧。 白一堂满脸木然的把戒杀大师送走。 项飞宇看着敛手站在门口的顾景云和黎宝璐,扭头对白一堂道:“你这两个弟子有点意思,竟然知道去搬救兵。” 不是说没闯过江湖吗,怎么竟知道这时候去找戒杀大师最有用? 白一堂扫了他一眼没说话,把黎宝璐和顾景云叫进来,问道:“有多少门派来见礼?” “可不少,我华山,少林,嵩山,峨眉,苏氏山庄等都派了人来,不过他们都知道你们凌天门人少,没指望你招待,大家都自己找了住的地方,但除了少林的戒杀大师没谁知道你们凌天门的山门在何处,所以大家只好暂时呆在这雅州,话说你们山门远吗?” 白一堂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些偏僻,而且我们门派小,住不下你们这许多人,你们要是去见礼只能住野外了。” b 分卷阅读849 r 项飞宇瞪大了眼睛,“你愿意暴露你们山门的位置?” 凌天门在江湖上一直很神秘,不仅因为它每代只有一个传人,却行事神秘,暗中有不知名的力量在帮助他们,还因为他们的山门是隐蔽的,除了少林寺无人知道凌天门的具体所在地。 像华山,他们也就只能知道凌天门在雅州,但在雅州何处却无人能知,而凌天门在他们山门的所在地也挺低调的,这儿的百姓和官员都不知道治下还有个这么出名的门派呢。 这次他以为白一堂会意思意思在雅州城内做些仪式,算是对大家有个交代就行了,没想到他竟允许大家到他的山门中去。 白一堂靠在榻上道:“没见我把官儿都带来了吗,既然都投靠朝廷了,那处山门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何况那里也没什么秘密。” 凌天门的秘密都在山中。 “江湖中奇怪的人多,这次来的又都是江湖大派,与开封府的那些人不一样,”白一堂扭头对黎宝璐道:“你的轻功对开封府的那些江湖人绰绰有余,但对这些老前辈也就勉强可以逃命,带上他是不可能了,所以这几日你们都小心些,尽量不招惹麻烦。被欺负了就暂时忍着,回来找师父,师父给你出气。” 项飞宇好奇的盯着黎宝璐看,“你这徒儿才多大,竟可以在我们手底下逃命?” 他跃跃欲试,“不如让我试试……” 白一堂的轻功太好,他擅剑法,与他交手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但要是换他徒弟…… 项飞宇更有兴趣了。 白一堂却把他推到一边,与黎宝璐继续道:“有几个人你要远远的避开,尽量连面都不要见,第一个就是刚才嵩山的安吉,他是个疯子。” 这句话不带任何贬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安吉就是一个疯子。 据她师父所说,安吉是嵩山上任掌门之子,一出生就根骨奇佳,记事后一习武连悟性也很高,简直就是练武奇才,其知名程度还在她师父之上。 所以他爹对他要求特别严格,他的生命中除了背武功秘籍就是习武,她师父跟着师祖在乡间行走玩泥巴,磕磕碰碰的耍着轻功跟小伙伴们玩耍时他一个人在习武,她师父开示潇洒自在的呼朋喝友仗剑走天涯时他还在闭关习武。 这样一个人沉默寡言,稳重如山,在又一届更换武林盟主的大会上大放异彩,当年君子剑项飞宇,飞侠白一堂都败在了他手上,嵩山派可谓名声大噪。 可惜嵩山派掌门也没凭借他儿子当上武林盟主,据说嵩山派掌门由此非常恼怒,他已经过天命之年,掌门之位十年一换,再下一次他就更没机会了,于是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儿子身上。 安吉已经是当时同辈人中的第一人,但这还不够,安掌门希望他能是前辈,前前辈的第一人,这样下一次争武林盟主之位时他才更有把握。 但当年安吉只有十四岁,属于少年组,十年之后也就二十四,哪个争武林盟主的没有三十来年的深厚内力? 安吉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别的天才多出十来年的内力来,但安掌门疯魔了一般回去就逼着安吉闭关。 于是安吉就走火入魔了,他神智大乱,三进三出将嵩山派的弟子都揍了一遍,当然,因为他手上没有武器,住在他附近的师兄弟功夫虽不及他,却也不至于太差,因此没死人。 但他整个人是毁了,狂暴弑杀,以往的沉稳端重都消失了,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人时只让人感到暴戾。 安掌门吐血,却不得不将儿子用铁链锁起来,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走火入魔后内力反而上升得更快,不到两年便连安掌门都压不住他了。 安掌门怕他跑出去滥杀无辜,自己阻止不了,只能把人药晕后送到少林寺。 少林寺乃武林泰斗, 分卷阅读850 里面武功高强的高僧有不少,他不求着他们把他儿子治好,但至少能确保他不跑出来害人。 少林寺觉得他这个弑杀的暴戾情绪只能交给戒杀大师来治,术业有专攻嘛。 于是戒杀大师就带着安吉在少林后山住了三年,安吉再出现在人前时眼睛倒是不血红,也不叫着喊着要杀人了,但却性格大变,一张嘴贱的不要不要的,再见到白一堂和项飞宇时便是在戒嗔大师的丧礼上。 当时白一堂和项飞宇都只有十九岁,本来就是满怀抱负到有些中二的时候,看到安吉本来还因为五年前的大战而惺惺相惜,结果一接触三人瞬间成仇。 鸡飞狗跳就没一天安静过。 安掌门看着跳脱中二的儿子复杂不已,但这位不敢再去刺激他儿子,因此对他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于是安吉越走越歪,他武功高强,一般人都打不过他,惹了祸又被嵩山派一句“他是疯子”遮过,让人想说理都没法说。 除了戒杀大师没人能制得住他。 好在他不欺负普通人,除了同辈的几个人外,他一般就只欺负自己看不惯的人,只要他情绪控制得住一般也不会闹出人命。 但他武功高强,现在嵩山派没人是他的对手,为了不让他出去惹祸,一般他师兄松云子都是约束他不让他下山的。 白一堂摇头道:“也不知松云子怎么想的,竟敢放他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万一发起狂来得死多少人?这里可不是嵩山派,大家手上可都带着武器。” 安吉随便从谁手上夺下一把刀来便能砍人如砍瓜砍菜一样容易。 项飞宇沉默了一下道:“你没发现吗,刚才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我想松云子之所以这时候让他来这里是因为戒杀大师在这里。” 白一堂叹息一声,他自觉自己算惨的了,被师兄师姐出卖成这样,可跟安吉比起来他这点又不算什么了。 安掌门只这一个独子,但对他却没多少父子之情,安吉从出生时便是为了他的荣誉他的名利所战,到最后疯了,安掌门连看他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想起当年在擂台上沉稳寡言的少年,一剑稳擂台让多少人敬佩,白一堂嘴上不服气,心里却是敬佩他的。 但当年前途一片光亮大好的少年却变成了今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疯子。 334.第334章 回家 安吉醒来时已是黑夜,耳边正响着佛音,他眼中红光一闪,转头便看到盘腿坐在蒲团上的戒杀大师。 戒杀大师看到他醒来便对他微微一笑,“安施主可还记得贫僧?” 他知道安吉有时候记忆错乱,会不记得人。 不过他很幸运,安吉此时的记忆中有他,不过显然那些记忆不甚美好,他面色苍白的问,“大师怎么在这儿,这是哪里?” “阿弥陀佛,”戒杀大师低眉善目的道:“这是雅州,贵派松云子掌门让安施主前来凌天门观礼,昨日安施主与白施主久别重逢在屋中玩闹,这一点可还记得?” 安吉抽了抽嘴角,他那是玩闹吗? 他那是想杀人! 要不是后面莫名其妙的晕过去了,他其实是想把整个房间,把那些碍事的东西都毁了的。 他闭了闭眼,把心中的狂躁压下,问道:“我又犯病了?” 看着冷静自持的安吉,戒杀大师松了一口气,很好,这是个能交流的。 他点了点头道:“安施主体内的真气躁动不安,有逆行之险。” 戒杀大师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继续劝道: 分卷阅读851 “安施主,你听贫僧一句劝将内力散去吧,不然内力一旦失控,只怕……” 安吉垂下眼眸,闭了闭眼道:“大师让我再想想吧。” 戒杀大师就不由叹气,当年安吉被送到少林时只有十六岁,当时他虽厉害,但少林的高僧还是能轻松压制住他,当时戒杀大师就提议散去他的内力,调养好后再重新开始。 但安掌门舍不得,一直推脱。 等到安掌门过世,安吉交由松云子监管时,松云子倒是同意散功了,但安吉却已不能正常交流,他的记忆总是缺失。 不是觉得自己只有七八岁,便是只记得十八岁前的记忆,还总臆想有些不存在的东西,性格大变。 松云子不想师弟后悔,坚持散功一定要正常的他同意,也因为他年纪越大,散功重修的危险越大,这两年松云子已经不再提散功的事。 但戒杀大师怕安吉失控,他这样的武林高手如果不能自控,害人伤己太简单了,这个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所以虽然对安吉不公,但他还是提议散功。 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仅对于一人,还对于众生,不能因对一人慈悲,便对万人残忍。 安吉好容易恢复一丝神智,戒杀大师不愿再错过。 安吉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看起来是的,他冷着一张脸出现在客栈大堂时,所有人都自动远离他三丈。 店小二不得不经过他身边时都忍不住打颤。 原来这就是正常的安吉? 众侠士哭,那他们愿意安吉不是正常的。 至少不正常的安吉也就跳着脚骂人,嘴巴贱一些,可现在的安吉,看着就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众侠士还能避开安吉,嵩山派来的弟子却是再害怕都要跟在安吉身后的。 安吉扫了眼门下两股战战的弟子,蹙了蹙眉,现在嵩山派的弟子都这么弱了吗? 嵩山派的弟子们更胆寒了。 恰在此时白一堂带着徒儿出来,看到安吉习惯性的招手打招呼,“戒杀大师放你出门了?” 安吉冷着脸扭头看他,白一堂脚步微顿,然后浅笑道:“安兄?” 安吉竟冲他点头,冷淡的道:“白兄。” 黎宝璐差点撞在师父的后背上,瞪大了眼睛看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安吉,这是“性格大变”? 搁现代妥妥的是精神分裂的症状啊。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昨天还特中二贱兮兮的一个人,今天就变成冷酷狂霸拽了。 白一堂也有些接受不能,他轻咳一声,将徒弟拎过来与他见礼,“这是我收的弟子,以后凌天门就交给她了,宝璐,过来见过你安师伯。” 黎宝璐端正的行礼,假装自己是第一次见他,“安师伯。” 安吉冷淡的点头,思索片刻便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给她,“给你玩儿。” 这下不仅黎宝璐,就是白一堂都惊诧起来,项飞宇送黎宝璐华山的铁牌,那是因为他跟白一堂私交好,安吉跟白一堂关系可不怎么好。 黎宝璐犹豫着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蹙眉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黎宝璐这才把礼物接过,“多谢安师伯。” 安吉见黎宝璐收了,面上的表情微缓,对她点了点头转身便去找戒杀大师。 白一堂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拎过黎宝璐,“走,带你去见 分卷阅读852 些前辈。” 来的都是名门大派,还有些门派在路上,白一堂并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但人都来了他也不可能赶走,凌天门和他们都有来往,以后肯定还要打交道,因此和对待开封府那些江湖侠士不一样,白一堂对这些人很客气。 这次来的都是与他同辈份的人,虽然掌门未来,却也都是在门派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足以见他们对凌天门的看重。 白一堂拎着黎宝璐见了俩人,收了两份见面礼后便盯着黎宝璐看了半响,果断的把顾景云也拎来了。 收礼就要收双份,收一份多孤单啊。 黎宝璐微红着脸,凑数的顾景云比她还坦然。 俩人在客栈里转了一圈,收了一怀的见面礼,然后白一堂果断的打包了些吃的就上路走了。 黎宝璐顾景云:“……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 “你们想留这儿?”白一堂淡淡的看着俩人。 俩人齐齐摇头,“可……”可是刚收完礼物就跑好吗? 白一堂则淡定的道:“为师已经邀请他们了,他们会跟上来的,我凌天门只有我们师徒三个,招待不来这么多人。” 其他门派还要准备,好在白一堂没有遮掩行踪,去见人时又都送了一张帖子,上面有详细的门派地址,所以他们后续可以慢慢跟上来。 但项飞宇和袁善亭等人却是跟着白一堂一起走的,其余跟着他们来的江湖侠士大部分决定留在雅州,等着和其他名门大派一起行动。 袁善亭和苏安简都有些激动,凌天门的山门呢,他们连传言都很少听到,这下总算是能亲眼去看看了。 凌天门最高的武学便是凌天扶摇功,取自扶摇直上九万里之意,而凌天门轻功的轻灵和磅礴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因此俩人都想象凌天门的山门应该是在险峰之上。 而在蜀中,这样的险峰并不难找。 俩人满心激动的跟着一行人走过官道拐入小道,过了城,越过乡,最后行走在田间小道上,跟着马车磕磕碰碰的来到了一个小村庄——马车停下了。 大家都有些茫然的看向白一堂。 就是项飞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一堂,怎么不走了?” 白一堂从马上跃下,看着夕阳下的农田,一只只飞鸟扑棱着翅膀在田间觅食,时不时的展翅飞上一段,鸣叫两声,冷冽的空气从鼻腔处直扑胸中,但白一堂却觉得舒爽不已。 他浅笑道:“我们到了!” 众人茫然的抬头看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田野,转头看向西南方,只有那里有些许房屋,但看着不过二十来栋,而且大多是茅草房,只有零星几栋是泥瓦房,一点也看不出大门大派的影子。 项飞宇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愣愣的看着那些茅草屋,颤着手指指着它们道:“白兄,你别告诉我那儿就是,我知道你们凌天门为国为民不舍得花钱,但也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穷成这样,连个砖瓦房都建不起吧? 项飞宇有点想哭。 白一堂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凌天门的山门也是祖传的,别忘了我们开山的祖师爷是皇室中人,你觉得他会去住茅草房吗?” 大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白一堂靠在车辕边上,很快村庄里就跑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着有五六十岁了,但跑起来气不喘腿不颤,似乎会些轻功,没用多久就跑到了跟前。 看清站在车边的白一堂,老人想也不想就跪下磕头, 分卷阅读853 “公子回来了,老奴恭迎公子。” 白一堂不在意的挥手道:“起来吧,起来吧。” 他扫了一眼老人身后的少年,笑道:“这是您孙子?都这么大了呀。” 老人满脸是笑的道:“是啊,长大了好接奴才的手继续伺候公子和未来的小主子。” 白一堂怅然的道:“只怕用不着他了,这次回来我打算将你们全放籍了。” 老人微愣,然后立即拉着孙子跪下,满含热泪的道:“奴才谢过公子。” 白一堂挥手道:“行了,不用跪来跪去的,我这次带了些朋友回来,你带了人将房屋收拾出来,准备好吃食,再过两日来的人会越多,你让人将屋前的空地整理好了,那些人来了让他们在那里扎营。” 白一堂将黎宝璐和顾景云叫出来,指了老人道:“这是恩伯,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就吩咐他,这是我收的徒儿,也是你的小主子,这是她夫君。” 恩伯小心的打量了一眼黎宝璐和顾景云,连忙拉了孙子又跪下行礼。 黎宝璐忙将人拉住,恩伯这才在前面带路领着大家去凌天门。 凌天门的山门正好在小村庄的正对面,隔着一片良田的东北方的山坡上。 山坡很缓,上面种满了竹子,要不是有恩伯带着,他们的马车根本找不到进去的路,林深而路窄,一眼看去,感觉竹子与竹子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白一堂悄悄的和黎宝璐说,“为师二十来年没回来了,其实我也找不着路了。”所以才要在村口等恩伯出来带路,不然丢脸就要丢到姥姥家了。 掌门人找不到本门派的山门了! 335.第335章 凌天门 凌天门的房子便建在竹林深处,一行人左拐右突,在转过又一片茂密的竹林后便豁然开朗,一片白墙青瓦出现在眼前。 侍卫长瞳孔一缩,这是……阵法? 项飞宇和袁善亭苏安简却习以为常,这样类似迷踪阵的阵法他们门派(家族)里也有,只是因年限没那么长,所以效果没那么自然罢了。 看见了白墙青瓦,再往前去一些便是大门,一块烁金大牌匾挂在大门口,上书“凌天门”三个大字。 黎宝璐跳下马车,抬头去看这片即将属于她的地盘,房子依山而建,北面是一大片岩石突出的峭壁,顺着峭壁抬头往上看,竟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松竹,并不知它有多高,因此房子的北面便以峭壁为墙,只有与峭壁平行的那一面才是白墙一路到底。 至于后院是白墙还是峭壁,黎宝璐还一时未能查看到,直到此时,黎宝璐才找到一种“山门”的感觉。 恩伯和他孙子推开大门,将门槛拆下,恭迎几人进门。 房子似乎并不经常打扫,进门后的院子里落了满地的落叶,白一堂却习以为常,带着大家往里去。 大门朝东开,房子共有五进三路,南北中三路顺着往下有不少的院子,里面奇石流水,奇花异草不少,看得出当年建造这房子的人很用心。 但因很久无人居住,房子破败得厉害,虽不至于漏风漏雨,却可以看出斑驳的痕迹,与它的大气精致一点也不搭配。 恩伯垂着眼眸不敢多看,在第一进的院门处便停下脚步,他是奴仆,若没有主人的允许是不得进入后面的院子中的。 白一堂也知道这个规矩,对他挥手道:“去叫些人来打扫房子。” “是。”恩伯躬身退下。 白一堂就对好奇的左右张望的人挥手道:“孩儿们,去选你们想住的院子吧,随便挑随便选。” 分卷阅读854 项飞宇瞪大了眼睛问,“里面没有我们需要避开的机密东西?” “你们会去住书房和兵器库吗?”白一堂挥手道:“快去抢吧,没抢着好地方我可不负责给你们找房子住,我都二十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房子有没有漏雨。” 众人闻言便如同鱼入海洋般四散开,开始寻找合自己心意的院子。 白一堂这次回来要处理的事情不少,少说也有留一两个月,而黎宝璐作为即将继任的掌门人肯定要跟师父同步,所以她肯定也要留那么长时间。 侍卫长的任务之一便是保护白一堂,所以他也要留那么长,对未来的住处也很重视。 他丢下马一鸿和苗菁菁,领着一群大小侍卫嗷嗷嗷的冲向凌天门,在游逛了大半个房子后他们选中了南路邻近的三个大院子,凑巧的是三个大院子不仅邻近,还围着一个大大的演武场。 一个院子里遍植青竹,圆脸小侍卫贪方便想要横穿青竹进入第二个院子,谁知道就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两个跑进去救他的侍卫也迷失在了里面,最后还是侍卫长找来一团线,进去饶了老半天才把人找出来。 于是侍卫长大手一挥就定下了这个院子,他决定要好好研究这个东西,要是能把这阵法搬进家里,嘿嘿嘿…… 于是隔壁两个院子也被他们预订了。 三个院子都很大,每一个都有十来个房间,但侍卫们一路上吃苦无数,非常霸道的住一间占一间,还要一间拿来看着玩,死活不让同样选中这里的江湖人入住。 袁善亭的手下们只能憋屈的跑去找另外的地方,最后他们在北路那里找到了一个清幽怡然的院子。 峭壁的缝隙中有三条细细的山涧落下,打在光滑的青石上发出叮咚叮咚的愉悦声音,然后汇集成清澈的山池,溪涧的水在池中转了大半个圈后便潺潺的顺着开挖出来的深渠而出,绕过半个院子,滋润了院里的梅树后便向远方而去。 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一群大老爷们闯进来时便看到无人打理过的梅园虬枝盘结,红红粉粉的梅花缠绕枝头,尽情的开放,芳香扑鼻。 即便是不怎么读过书的大老粗们都惊艳得恨不得吟一句“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于是他们决定就住在梅园了,他们家里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景色的,但能住一回这样的院子也不枉这段时间吃的苦了。 袁善亭和苏安简来到梅溪园时也看呆了,看到欢喜得在园里乱闯的属下,实在伤眼,最后拉着苏安简离开了。 这么好的园子白瞎了,但他也不好去抢属下的住处啊。 俩人逛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座带了阁楼的院子,那阁楼是凌天门内最高的一处建筑,站在上面可俯瞰门内所有的景色,妙的是阁楼顶部正好与一处突出的岩石相接,从那里翻身而上便可直上峭壁。 袁善亭和苏安简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个好地方,当即高兴的占用了。 项飞宇则跟在不用身后中规中矩的住进了正院,他们十八年不见,可有许多的话要说,心思根本不在住处上。 黎宝璐则带着顾景云将整个凌天门都逛了一遍,到最后到达第四进里那一整排的藏书阁时顾景云就走不动路了。 从南路到北路,除了中路上的一个院子外,其余五个院子都是规格一样的藏书阁,里面都是上下两层楼,高高的书架直达屋顶。 上面一排排摆放着整齐的书籍,顾景云从看到这些书后就走不动了。 这是比秦家藏书还有丰富的藏书阁! 他甚至还在一个藏书阁中发现了一整个屋子的竹简,这些应该都是收藏下来的。 顾景云眼中闪着幽光,一 分卷阅读855 排一排的走过,记下受潮的书架后便继续往下。 或许建造藏书阁的人预料到以后不会有人常来打理,所以房屋建造所用的材料都非常的结实且防寒防湿,第二层的屋顶上甚至夹着琉璃瓦,让阳光可以直射屋内。 顾景云抚摸着那些书道:“不愧是皇族中人,只这些藏书便是无价之宝,也就师父不在意的让人乱闯。” “在你们眼里是无价之宝,在他人眼里它们不过是一堆纸。”黎宝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我们去选住处吧,明日再来看书。” 顾景云摸着那些书不愿意动弹,道:“中路不是有一个布置出来给人住的院子吗,我们住那里就好。” 黎宝璐:…… 看着痴迷的顾景云,黎宝璐只能无奈应下了。 “那我们去收拾房间吧。” “好。”人却动也不动,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黎宝璐叹息一声,知道他暂时是不可能回神了,只能丢下他去找二林和赵宁。 谁知道才出三号藏书阁就看到赵宁正目瞪口呆地站在二号藏书楼前,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任由顺心怎么拉也不动弹一下。 这都是什么臭毛病啊。 黎宝璐对顺心招手,“别理他了,跟我去收拾房间,摆放行李。” 顺心看了眼公子,只能叹息一声跟着黎宝璐去了。 中路上的那个院子的匾额上大气磅礴的题了三个字——“问天阁”,结合那五个院子的藏书阁,黎宝璐抽了抽嘴角,对她祖师爷的狂妄和伟大抱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等他们选好住的地方,恩伯已经带了一群下人前来听命了,三进及以下的地方奴仆都不能进入,即使是主人同意也不行。 所以白一堂只让他们将第一进和第二进的大堂和院子收拾出来,到时候待客用,后面他们住的地方则需要他们自己收拾。 黎宝璐总算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下人在他们的房子还能破败成这样了。 “师父,你们为什么都不用他们?” “他们虽都是凌天门的下人,但更多的是履行佃户的职责,凌天门对他们的约束不大,因此也不能完全信任。”白一堂道:“他们都是历代掌门救回来的可怜人或是买回的奴仆,一般我们只留他们两代,到第三代时若他们没犯错,也没有让他们掌握什么太过机密的东西便会放良,让他们离开这里。” “他们也愿意离开?” “当然,门派会给他们一些遣散银子,留在这里约束颇多,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能离开本乡。不过他们离开了也不是完全得到自由的。”白一堂轻声道:“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能帮我们处理脏银给我们帮助的人吗?他们得先到那里去,等到他们和他们的后人彻底忘掉这里,许多年以后变得跟普通人一样时他们才会完全的自由自在,在此之前他们都算是在凌天门内做事。” 只不过是控制力度不一样罢了,在这里,许多行为都受到约束,而离开了这里,至少他们大半时间是自由的。 恩伯是他师父时买的下人,到他这一代是第二代,本来应该是等黎宝璐卸任时才放良,不过这里已经暴露出来,没必要再留下他们,送到暗中更安全些。 但这对恩伯他们来说也是天大的恩典了,不是谁都想当奴隶的。 336.第336章 废功 马一鸿和苗菁菁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被丢在地上,俩人皆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原来这就是凌天门! 白一堂把自己的房间丢给项飞宇收拾后就来拎着他们去了正院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你 分卷阅读856 们便暂时住在这里吧。” 马一鸿和苗菁菁讥诮,“没想到作为凌天门的弟子反而及不上那些外人,他们好歹能自己选住的地方,我们却连门派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白一堂一点儿也不同情他们,“当年师父要带我回门时曾经给你们传过信,让你们有空就回来一趟,他好带你们来认门,也将你们记入门谱之中,不过你们似乎忙着打拼,并不把师父的叮嘱放在心上。” 俩人面色大变,他们都不记得有这件事。 白一堂见状脸上的讽色更深,“你们一直觉得师父偏心,但师父从未想过瞒你们这些,不过是你们从心底里不在意罢了。” 凌天门的掌门除了个别的就没几个爱呆在门派里,他们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渡过的,收徒,教徒,带徒,偷盗以及赈灾,游戏江湖,没热闹瞧了叫上二三好友跑到大漠或草原上逛一圈两三年就过去了。 白百善算安逸的了,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停留两三年,既可以做些小生意,体察民情,也可以教导弟子,让弟子们过几年安逸的生活。 但这不断搬迁,节俭的生活却让马一鸿和苗菁菁产生一种错觉,凌天门只是个小门小派,是个家无恒产,连奴仆都用不起的小门小派。不然怎么整个门派只有他们师徒三人呢,连上后来师父收的小师弟也只有四人而已。 俩人比白一堂年长太多了,等到白一堂学了功夫可以跟着师父游荡江湖时他们师兄妹两个已经可以结伴仗剑走天涯了。 他们自然知道师父爱做小生意来维持家用,跟江湖最大的交集便是凑各种热闹。 他们没有供奉,没有人崇拜,甚至门派的名字可能都没人听过。这与他们想象的大侠差别太大了,所以俩人不愿意跟着师父师弟一起走。 白百善也想历练一下两个弟子,就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自己闯荡去。 于是在白百善还未察觉时,俩人的心越来越大,他们想要在江湖中占有更多的地位,拥有更高的声望。 于是师父每隔一段时间送来他和师弟的日常自然被他们丢到了一边,他们忙着呢。 忙着挑战各个江湖侠士,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的名声打出来,与江湖上有名的侠士们相交,和他们论武艺,游江湖,哪里有心情一封一封的拆开熟读师父的日常? 所以他们自然也不知道白百善带着小弟子回了趟雅州,看着小弟子小小年纪便能用凌天扶摇功扶摇而上这座峭壁时便已从心底认定他为未来凌天门的掌门。 马一鸿和苗菁菁并不知道凌天门在那些大门大派中这么有名,因为凌天门这一代的掌门,他们的师父实在是太默默无名了些。 在江湖上一喊出他们师父的名字白百善,十个人里有九个人不知道,还有一个则是大门大派里一等一的人物,那些人也不是马一鸿和苗菁菁能见到的。 而白百善后来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他有一个杰出的弟子白一堂。 因为白一堂,从未听说过凌天门的中青少三代江湖人都知道了白百善,也知道了凌天门的各种奇葩规矩,自然也知道了马一鸿和苗菁菁。 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马一鸿和苗菁菁都还在为他们的梦想奋斗着,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可以和那些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站在同一起点线上的。 而等他们知道时,他们的小师弟已能出师,他们的师父已经开始带着他拜访各大门派的掌门,轻而易举便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大门派的青睐。 俩人眼睛都红了。 同样是弟子,为什么师父就那么偏心? 这是他们听说师父带着白一堂去拜访少林方丈时的第一反应。 只有白一堂和白百善知道他们不止一次的写信催过俩人,让他们前来汇合, 分卷阅读857 师父要带着他们去见几个故人。 白一堂讥笑的看着俩人道:“但你们怕耽误了自己的大事,一直在推脱,师父一向随性,见你们实在忙碌,自然不会再强求。” 马一鸿面容扭曲道:“如果师父说清楚是拜访各大门派的掌门,我和师妹又怎么会不去?” 白一堂讥诮的一笑,只淡淡的看着他们,“师父为什么要说?他淡泊名利,与各大掌门是平辈相交,这是什么值得炫耀之事?” 俩人涨红了脸。 “真正让师父寒心的是你们竟然改姓,”白一堂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想到当年颓废的师父,恨恨地瞪着他们道:“而我最不能原谅的便是你们以姓氏为借口接近我,出卖我!” 当得知师父选定了白一堂为掌门人时,马一鸿和苗菁菁便愤而改姓,要知道当年俩人被师父收养取名字时可都是姓白的。 白一鸿,白菁菁! 但俩人一言不合就改姓,可谓伤透了白百善的心。 后来他们联系白一堂时便是表示后悔难当,想要白一堂帮忙找到师父,从中说和,他们将姓氏改回来,以后一起孝敬师父。 白一堂自懂事起就和师兄师姐一起习武,因为他们年纪比他大,他从小没少受俩人的照顾,对他们自然感情不浅,虽然之前因掌门之争伤了感情,但那时他当上掌门已经好几年,师兄弟之间又久不联系,以前的龌蹉也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回忆多半是美好的。 所以见师兄师姐愿意认错,想与他们重归于好,他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全都答应下来,又碰巧大家都在北疆,便约好了就近见面,谁知道师兄师姐时跟张伯英勾结在一起打算抓他呢? 当时他毫无防备的喝下苗菁菁准备的酒,等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加上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白一堂可谓心绪大乱,便是有余力也逃不出去。 流放琼州后他的心就跟放在岩浆里炙烤一样,难受不已。 他最恨的便是他们如此凉薄的心性,好像凡过得比他们好的人都是因为上天的偏心,好像都对不起他们一样。 没有道义,没有忠贞,一切只有名利来衡量。明明师父教他们的是宽厚与谦让,明明幼时他们也活泼可爱,却不过入江湖几年便变成了这样一副令人憎恶的样子。 让师父受尽奚落嘲笑,所有人都在看师父违反门规收了三个徒弟的下场。 没有人记得师父的宽厚和善良,没有人记得师父曾经为江湖,为天下苍生做下的贡献,江湖提起师父便是“那个违反门规收了三个弟子,结果两个出卖师门,让门派蒙羞的凌天门前掌门。” 在白一堂的恨恨地目光下,马一鸿和苗菁菁打了一个寒颤,脸色苍白的问道:“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凌天门没有此类门规,所以我只能现创一个,以你们的罪行,杀了你们都是轻的,不过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心善,他是不会愿意看到他的三个弟子自相残杀的。”白一堂低头看着他们道:“所以我要废掉你们的武功,你们便留在这里种地吧。” 马一鸿愤然,“白一堂,你别太过分,我是你师兄,你竟然让我去种地?” “那你是想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白一堂讥笑道:“这倒也不难,回头我废了你的功夫,你出门便自尽就行,这样就不用受我的侮辱了。” “你!”马一鸿和苗菁菁要是有勇气自尽还会等到这时候吗?他们怕死! 而且,他们在等,等师父出现救他们。 虽然难堪,但他们还是不得不承认,师父他很善良,只要他出现,他肯定会救下他们的。 但俩人却忘了,他们的师父在白一堂被他们陷害流放时没出现,又怎么可能在他们被清理门户时出现呢? 分卷阅读858 至少在各大江湖门派陆续到达凌天门后白百善也没出现,俩人的心越来越冷。 除了少林寺的人被请进凌天门外,其余人等都在竹林里驻扎了。 几大门派的代表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无异议。 凌天门与少林渊源深,这是各大门派私底下的共识,何况戒杀大师乃在场辈分最高的人,所以他住进去没人有意见。 至于华山派的人,呵呵,谁都知道项飞宇跟白一堂是好友,曾经好得要穿一条裤子,当年白一堂被流放,项飞宇还提着剑追杀了马一鸿和苗菁菁四个多月,到最后还是华山派看不过去,派了人把人押回去这事才算结束。 所以他住进去也没谁有意见。 至于袁善亭和苏安简,哦,那两个小辈据说跟白一堂的小弟子是朋友,小辈的事他们当然不好意思管。 于是,一众人等便在竹林里搭了帐篷住下了,好在白一堂还知道叫山下的佃农为大家提供食物。 而他们也没打算久待,找个空跟白一堂见一面,打听打听他们凌天门和朝廷的弯弯道道,会不会影响到整个江湖,再见证他金盆洗手把掌门之位传给弟子就行。 大家觉得三天时间足够了。 于是峨眉派被推举为代表前去跟白一堂商议会晤的时间,白一堂想也不想就定在了第二天,他也知道那才是大家最关心的,所以没必要拖着。 337.第337章 切磋 第二天,以少林,华山,嵩山和峨眉为首的一等大门派代表与凌天门现任掌门白一堂在凌天门内会晤,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啥,反正几大门派的代表出来时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显然谈话进行的很顺利。 戒杀大师留了下来,看着将人送出大门回转过来的白一堂,戒杀大师慈眉善目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忧虑,“白施主真有把握与朝廷合作时能全身而退吗?” 白一堂便笑道:“大师不用忧心,我凌天门现在并无让人可图谋的东西。” 戒杀大师看着他没说话,凌天门能够一偷五百年,除了当代掌门人轻功卓绝,让人抓不到把柄外便是他们处理脏银的手段快捷隐秘,背后若没有庞大的势力支撑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力量,戒杀大师不相信朝廷会不心动。 白一堂却只是淡笑的回望他,那些暗中的势力初代为祖师爷的仆人,后来世代都是由他们的后人掌控。 以前双方是互为依靠,而到了现在,凌天门已经不再控制他们,他们想走便走,想留便留。 凌天门掌门提出的要求他们想办便答应,不想办拒绝便是,所以,他们是自由的。 既是自由的当然不在凌天门势力范围内,他当然不会用他们向皇帝投诚。 而江湖上的事,有时候不明说,朝廷中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白一堂敢将凌天门交出去不是信任皇帝,而是信任秦信芳。 他跟秦信芳相交十五年,彼此都了解对方的秉性,他不会留对国家百姓有害的势力,秦信芳也不会逼他将底儿都给交了。 戒杀大师见他自信,便微微一叹,“黎施主还是太过年幼了,她又是官眷……” 这是怕黎宝璐把凌天门卖了。 白一堂嘴角微翘,更加自信,“这一点大师更加放心,我这个徒儿虽然年纪小,却妥帖得很。” 最主要的是那厮对朝廷,对皇室并无多少敬畏之心,别看她对顾景云言听计从,那是在不触及她底线的情况下,真要她出卖师门,出卖盟友,这丫头也是会与人斗智斗勇的。 何况以顾景云对她的 分卷阅读859 心,最后谁对谁言听计从还不一定呢。 在这一点上,白一堂自信得很。 戒杀大师见状也只能道一声佛号告辞。 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谈妥,下午各大门派的代表兴致很高的想试试黎宝璐的武功。 他们都是和白一堂同辈的人,不好欺负黎宝璐,但以后她就要出任凌天门掌门,武功总不能太弱,因此大家便围着峭壁险峰比试。 凌天门的凌天扶摇功在这样的地形上颇为有利,算是大家让着黎宝璐。 因为她年纪小,大家也没想她表现得多优秀,只要能在他们手上过二十招就不算太丢脸,却没想到她轻功竟如此卓绝,峨眉派的代表连出五十招都未能攻击到她,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抓不到。 黎宝璐绕着峭壁险峰腾挪,身姿如燕般轻灵,利用山石掩护,将峨眉派的代表逗得团团转,百招之后,峨眉派的代表眼神越发凌厉,手段也越来越激烈,几乎每一掌都击得山石飞溅,却偏偏伤不到黎宝璐分毫。 黎宝璐从十岁开始就背着顾景云练习轻功,带着一个人尚且能逃过暗卫的击杀,更不要说现在轻装上阵了,身姿之轻灵,动作之迅捷都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她开心不已,一不小心就把峨眉派的代表当猴儿溜了。 白一堂见状抽了抽嘴角,为了不让弟子太拉仇恨,他赶紧给项飞宇使了一个眼色,项飞宇便飞身而上攻向黎宝璐,朗声道:“余师妹,我来考校考校她!” 峨眉的余师妹这才收手,在空中一个转折落到地上,脸色微青,她斜眼看向白一堂,“白师兄,你这徒儿倒是能干得很。” 你自己轻敌还怪我徒弟厉害? 白一堂微扬着下巴道:“年纪太小,还得再历练历练。” 余师妹不由咬牙。 空中的战局却起了变化,“咻咻”的两声破空声传来,大家脸色微变,抬头看去,就见项飞宇抽剑打落了两枚暗器,转而冲天而上,率先越过黎宝璐,然后空中变势,由上而下,以破竹之势向黎宝璐刺去…… 众人面色微变,这是君子剑,项飞宇的成名绝技! 只见身在半空中的黎宝璐在剑尖到达之前便险而又险的团转飞出,项飞宇见一击不中,也不等落剑便腾空变势,剑尖一转,整个人由上而下改为由左向右,竟是紧追黎宝璐而去。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若论轻功,只怕江湖上无人能敌凌天门,而若论剑法,华山当属第一。 而且因华山使剑,同样需要身姿轻便,所以他们门派的轻功也很不错,在场的若是连项飞宇都击不中黎宝璐,那其他人也没比试的必要了。 眼见剑尖就要刺中黎宝璐,黎宝璐手一扬,三枚六芒星直击项飞宇而去,项飞宇没办法,只能回剑防守,这是切磋比试,又不是拼命。 然而就在此时黎宝璐突然回身,只一个闪身便攻到他身边,手中正反握着一把匕首,“唰唰”两下便朝他攻来。 项飞宇用的是长剑,剑长四尺,根本不擅近攻,黎宝璐仗着轻功好,竟是柔身紧贴在他一尺之内,让他的长剑无用武之地,一把七寸短匕攻得他应接不暇。 好在项飞宇对敌经验丰富,他又很快回过神来,黎宝璐这是拿他喂招做试验呢,他便也不急着分出胜负,干脆将长剑反手背在身后,只用右手与她喂招。 项飞宇到底比她经验丰富,内力身后却阅历丰富,只用掌圈都能与她斗了个相当。 说到底黎宝璐最大的优点便是轻功,当她放弃躲避与人交战时便不免落了下乘。 但此时是与长辈对招,比之一直躲避,现在主动攻击能学到的更多。 项飞宇能想到的底下围观的人自然也能想到,几人微微点头,戒 分卷阅读860 杀大师更是转着佛珠道:“黎施主聪慧过人,贫僧都想试她一试了。” 白一堂求之不得,赶紧冲上面打得难分难解的俩人招手,“你俩快下来,让戒杀大师上去。” 戒杀大师:……他真的只是说说。 黎宝璐最后还是没能和戒杀大师交上手,不过她也不跟项飞宇打了,俩人齐齐从峭壁岩峰上落下,项飞宇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与白一堂道:“你这徒弟天资可比你好多了,你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吧啦吧啦……” 黎宝璐则冲一旁站着的顾景云跑去,顾景云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掏出帕子来先擦了擦自己手心里的汗,这才换另一条帕子给她擦额头上的汗,柔声问道:“被打着了吗?” 黎宝璐将两只手凑到他跟前,小声道:“项师叔力气好大,我的手肘肯定青了。” 顾景云捏了捏她的手腕,低声道:“回去我帮你擦药酒。” 前面的几位老前辈被迫喂了一嘴的狗粮,白一堂轻咳一声打断身后的喃喃细语,正要邀请大家去用餐,安吉便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道:“白兄,我想与你一战。” 白一堂一愣,继而笑道:“安兄,我可比不过你,当年武林大会时我便败在你手上……”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安吉看着他沉声道:“我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很努力,你听过跟随你一起来的那些人的谈论,你的轻功已到登峰造极之处,我想与你一战。” 安吉认真的看着他道:“不论输赢,我的心愿都算了了。” 白一堂蹙眉,安吉才恢复正常,他可不想刺激他又变得疯癫,正想找借口推辞,戒杀大师就上前一步道:“白施主不如考虑一二,由我等作为裁判,确保双方安全如何?” 与其说是确保双方安全,不如说是防备安吉发疯伤人。 但这话从戒杀大师口中说出已经很惊悚了,一向主张和平解决问题的戒杀大师竟然会主动为安吉做说客劝说白一堂应战? 大家都奇怪的看着戒杀大师和白一堂安吉三人。 戒杀大师见白一堂沉默,便转头对安吉笑道:“安施主,不如让我与白大侠聊聊。” 安吉对他微微点头,转身便走,嵩山派的弟子连忙跟上,其余门派的代表见状也纷纷告辞。 黎宝璐看了眼师父和戒杀大师,还是老实的拉着顾景云去送客了。 院子里一下只剩下戒杀大师和白一堂了。 戒杀大师念了一声佛,道:“白施主,二十年不见,你的功力越发深厚了。” 他虽然没见识过现在的白一堂的轻功,却可以感知到他的内力,其内力之深厚只略逊于他,而他比白一堂年长近三十岁,是他的长辈。 他自认他天资不错,也足够勤奋,可就是这样白一堂都能直追他,可见其努力及天资。 戒杀大师叹气,难怪安吉会把白一堂立为目标。 不错,当年战胜白一堂的安吉却反把白一堂立为了目标,许多年下来,虽未成心魔,却已变成了一个心愿,不是必须打败,而是想要再战一次。 戒杀大师通透世情,又聪敏过人,早已察觉到安吉的心思,只怕这一比之后他就要同意散功了。 338.第338章 传位 白一堂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大师,您不能因为我这些年不在江湖就骗我,我会成为安吉的目标?不应该我以他为目标才对吗?” 戒杀大师含笑摇头道:“白施主的目标不一直是自己吗?” 白一堂虽是孤儿,但一直被白百善捧在手里,关怀备至,打小就不知愁 分卷阅读861 ,成年前每天操心最多的除了习武便是吃和玩。白百善那人要求一向宽松,只要弟子不荒废武艺就行,所以以白一堂的天资,他每天都过得自在逍遥。 虽然是孤儿,但从小到大一点心理阴影也没有。 当年败在安吉手下也是乐呵呵的,爬起来就又跟着项飞宇勾肩搭背跑去玩了,一点未将胜负放在心上。 反观安吉,出身名门,父亲是嵩山派掌门,但从会走路就要会习武,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的四个时辰,吃饭学习的两个时辰外,其余时间都在习武,随着年纪的增长习武的时间越长。 据说他七八岁时因想跟师兄弟们玩差点被其父打断腿,从那以后除了一日三餐他几乎都被拘在安掌门身边习武。 安吉能在那种高压环境下长成一枚三观颇正,只是面色冷肃的少年已经算是底子好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特别羡慕白一堂。 本来照常理来说白一堂的压力应该比他更大才是。 凌天门已定的未来传人,又是师父收养的孤儿,不应该努力上进,争取认同感吗? 可偏他过得逍遥自在。 而他虽是嵩山派掌门之子,但他上头有六个师兄,而且师兄们的天资都不太差,掌门之位并不是靠武艺高低来分的,安吉从能自由思考后就知道自己当上掌门的机会微乎其微。 不当掌门,他又有个掌门爹,偏过得比白一堂还不如。 安吉便在心里有个执念,他想输给白一堂,他想告诉他父亲,并不是没日没夜的习武就能战胜所有人的,他想告诉他父亲,其实像白一堂那样就很好,他想过那样的日子。 可惜他疯了,在他没来得及跟白一堂再战时他爹就死了。 但他还是想看看,今天的他们俩人谁强谁弱,不论是何结局他都认下。 戒杀大师给他治疗了三年,日夜一起,同吃同住,比安吉自己都了解他,这些年特也断断续续的为他讲禅念经,维持他的理智,自然知道他的心结。 戒杀大师和白一堂承诺道:“介时贫僧作保,一旦他有疯症便制住他,一定不会让他伤及无辜。” 白一堂却含笑道:“只怕到时大师拦不住我二人,不过,这个请战我应下了!”他身上迸射出战意,目光炯炯的道:“早听闻他在疯癫后武艺不减反增,而到今日连松云子都在他之下,我也很想见识一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要是等得及就等五天后吧。” 戒杀大师松了一口气,合什道:“多谢白施主成全。” 白一堂不在意的挥手,说到底是他的心也痒了。 黎宝璐听说了这事,跑去找她师父,“师父,安师伯真的很厉害吗?” 白一堂点头,“他可是我们这一代的第一名,当年越级挑战前辈,不少有名的侠士也都败在他手下。” 黎宝璐就想了想问,“那你俩要是都全力以赴,世上谁人能拦住你们?” “除非戒杀不活了,不然没人能拦住。”白一堂嘴角微翘道:“不过以戒杀的性格,他还真有可能自己不活了也保全我们。” 人一旦入迷想要停下就难了,戒杀大师内力雄厚虽在他们之上,但他们俩人全力以赴时他想安全的分开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冒着危险挡在他们之间。 可他们的攻击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虽然有危险,但白一堂并没有拒绝切磋,这世上危险多了去了,喝口水都有可能呛死,难道就不喝水了吗? 而这个危险,他、安吉和戒杀大师彼此都心知肚明,既然他们俩人都愿将这个危险放在一边,他又有何不敢应? 分卷阅读862 说到底,白一堂骨子里的傲气和冒险精神并没有变。 黎宝璐也不说担心的话,只是眼睛转了转就跑走了,白一堂也不问她在搞什么鬼主意,优哉游哉的去检查恩伯他们准备的东西。 明日他要正式将凌天门掌门之位传给黎宝璐了,到时候要祭拜祖师爷们,还要请前来观礼的客人们吃饭喝酒,肯定要忙得不得了。 凌天门的传位仪式其实很简单,至少比皇帝登基要简单太多了,只需祷告过天地后祭拜祖师爷们的牌位就行,以前这些事都是师徒俩人自己就能办成,第二天让山下的佃户上来拜见新掌门就行。 而这一届因有各大门派观礼,事情要繁琐一些,可也有条不紊的进行。 直到第二天一早起来黎宝璐才知道原来他们门派是有校服的,而且其精美繁琐还在顾景云的礼服之上。 黎宝璐摸了摸那浅黄色的衣裳和那条金黄色的腰封,小声的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的这衣服?太漂亮了!” 白一堂的衣服与腰封颜色和她的一样,就连衣裳上的纹饰都差不多,闻言瞥了她一眼道:“我有意传位与你时就准备了,又不需我动手,吩咐一声罢了。我是掌门,所以现在这些由我操心,等到你接手后这些就由你操心了,我可不会再管。” 师徒两个打扮一新齐齐前往大堂,大堂瞬间一静,本来正无聊杵在角落里的侍卫们更是瞪大了眼睛,脸色几变。 侍卫长忙看向顾景云,见他面带浅笑,并不阻止,心跳便一顿,总觉得白一堂师徒要放大招。 其实顾景云心里也很惊诧,俩人身上的这一身可是逾制了,不说他们衣服上的纹饰,只那金黄色的腰封便不是一般人能穿戴的。 戒杀大师也微惊,片刻后便微闭上眼睛道了声佛,凌天门历经三朝,又怎么会没有一点保命手段? 是他着相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白一堂都沉肃着一张脸带着黎宝璐祷告过天地后进入凌天门的祠堂祭拜祖师爷,其余江湖人等都等在门外。 白一堂等着黎宝璐三拜九叩过后便微微点头,对站在门外的顾景云招手,“你也来拜见过祖师爷们吧。” 顾景云深吸一口气,眼睛清亮的一步一步上前,撩起衣袍跪在黎宝璐身边。 白一堂便给他点了三炷香,浅笑道:“你虽不是我凌天门的弟子,但幼时与我习武,又娶了宝璐,算是我凌天门的人,今日你也祭拜一下祖师爷们吧。” 顾景云双手接过香,垂首恭敬的应道:“是!” 顾景云上过香,这才重新跪下与黎宝璐叩拜,俩人双双低头对视一眼,都不由抿嘴轻笑。 掌门之位交接完毕,白一堂带着俩人出来,微微一退便让黎宝璐站在了最前面。 众侠士纷纷抱拳行礼,齐声道:“见过凌天门掌门。” 黎宝璐小脸绷紧,严肃的回礼,“见过诸位前辈。” 能到祠堂门前来观礼的都是各大门派的代表,不约而同都年长黎宝璐一辈或两辈。 对方尊敬她为掌门,她自然也要回敬他们是长辈。 见礼毕,众人刚要退回大堂,侍卫们却押着马一鸿和苗菁菁过来,众人的脚步不由一顿,纷纷停下。 白一堂站在台阶上看着面色苍白的马一鸿和苗菁菁,肃然的道:“我凌天门的规矩前日已经与你们说过,趁着我未金盆洗手先了结了我们这一段恩怨吧。” 马一鸿惊慌的抬头看他,“师弟,你果真不念同门之谊吗?” 白一堂并不分辨,而是看向戒杀大师,抱拳道:“还请大师见证。” 分卷阅读863 戒杀大师见他不杀人便轻轻点头应下了。 马一鸿惊慌失措,连忙看向苗菁菁,“师妹!” 苗菁菁紧盯着白一堂道:“我们从未拜见过祖师爷,算什么凌天门弟子?你们凌天门的规矩与我等何干?” 众人面色微变,皆有些气恼的瞪着俩人,这是连白百善这个师父都不认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白一堂内心也升腾着怒气,不过他还有理智,冷笑道:“既然你不认我凌天门,那更是简单,将你们与师父学的武艺废掉,我们两边便互不相欠了。” “不,”马一鸿膝步上前挡在苗菁菁前面,脸色发青的道:“师弟,她这是病糊涂了胡说的,我们是凌天门的弟子,更是师父的徒弟,还请你念在师父的面上饶我们这一次。” 马一鸿见白一堂面无表情,心中一急便忍不住道:“师弟,算师兄求你了,你师姐不能废武功,她,她怀孕了!” 白一堂愕然,僵硬的转头去看跪坐在地上的苗菁菁。 黎宝璐也面色微变,急忙上前抓住苗菁菁的手听脉,半响她才抬头对她师父微微点头,小声道:“动了胎气,现在服药或许还能保住,但要此时废掉武功,只怕……” 这个胎儿也好顽强,苗菁菁被白一堂拍了一掌,差点连树干都撞断了,又被顾景云气了一顿,这一个月来又是赶路,又是受寒挨饿的,他硬是顽强的活了下来,也是奇迹。 黎宝璐想保下这个孩子。 白一堂看着眼神凶恶的世界和满眼哀求的师兄,脑海中就闪过幼时师兄师姐偷偷带着他溜到街上去买好吃的好玩的片段,或是师兄夹带着还未学成轻功的他在树梢间飞来飞去,师姐则站在树下气恼的威胁他们要去和师父告状…… 白一堂心中难受,心绪起伏不定,但他很快定神,沉声对徒弟道:“带她下去,保住这个孩子。” 339.第339章 处置 白一堂缓步走到马一鸿面前,沉声看着他问,“师兄,是你来,还是我来?” 马一鸿心一沉,他抬头看向白一堂,想到苗菁菁肚子里的孩子,到底闭了闭眼道:“你来吧。” 要让他自己散功,他下不来这个手,既然白一堂非要废了他,那就让他来吧。 白一堂凝力于掌,沉眸看他,最后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额上,人体分为上中下三丹田,散功可从上下两个丹田入手。 而上丹田便在两眉之间。 祠堂那边很快传来马一鸿抑制不住的惨叫声,苗菁菁腿一软,脸色发白,差点软倒在地。 黎宝璐拽住她的胳膊,见她眼神凶恶,闪着恨意,便不由冷笑道:“师姑,十八年前我师父可是差点死在你和师伯手上。” 苗菁菁脸色更冷,面色复杂不已。 黎宝璐懒得与她多说,拽着她就回去,她写了张药方交给二林,“拿去给外面候着的恩伯,让他去抓药来,我急用。” “是。” 黎宝璐回身看苗菁菁,见她躺在床上一副半死的模样便冷笑道:“这个孩子若能保住,那你还有十个月的时间,若保不住,我师父再心善,一个月后也一定会废了你的。师姑和师伯闯荡江湖多年,应该知道你们这样的行径在其他江湖门派中被诛灭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我师父念着旧情,这才留你们一命,也希望你们珍惜这条命。” 苗菁菁脸色更加惨白,不过她好歹不再消极抵抗,而是撑起身子将黎宝璐刚给她泡的红枣茶一饮而尽。 “这个孩子保住的可能性有多大?” 分卷阅读864 “五五之数吧。” 苗菁菁再度沉默不语。 她和马一鸿成亲多年,不是没有过身孕,但他们心思都不在此上,一心只为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打拼,所以小产过好几次,而且每次都是小产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孕的。 因此次数多了,这次感觉到身体不适,下体见红,她便知道自己又怀孕了,失去了江湖地位,甚至可能失去武功,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知道,小师弟虽然面上冷酷无情,但心底跟师父一样是软的,说不定可以借此求得他网开一面。 谁知道他竟还是废了马一鸿。 白一堂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冷酷,他不仅废了马一鸿,第二天一早还将重伤的马一鸿和刚勉强保住胎儿的苗菁菁拎了出去,他在竹林中穿梭,中途因为迷路饶了好几次。 在日上中天时总算找到了地方,他带着俩人落到地上,拽着他们快速的在林中穿梭,以一种奇怪的步调上下左右的跳动,苗菁菁和马一鸿瞪大了眼睛努力去记忆,却很快在他繁多的步伐下遗失了方向,一刻钟后,三人面前豁然开朗,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 白一堂将俩人拎到院子里,道:“这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等师姐也废了武功,我自会放你们出去。” “院里有可食用的水井,屋后是菜地,我一会儿会带着宝璐来给你们送齐东西,”白一堂看着震惊的俩人道:“除非你们都散去武功,不然我是不会放你们出去的。” 马一鸿脸色惨白的道:“师弟,你师姐身上有伤,胎儿又不稳,你,你忍心让我们困在此处?” “师兄放心,宝璐会帮师姐调理好身体的,只要你们不想着逃,住在这里和住在凌天门于你们来说区别并不大。师姐胎相不稳,我不可能一直封着她的内力,但解开后我又不能时时看着她,让你们住在此处是最好不过的。”顾景云点了点四周的竹林道:“这些竹子都是祖师爷们布置的,不论你怎么走都只会回到原点。” 所以拿来困人是最好的。 白一堂资质那么好,当年拿着阵法说明书照着走时都走了三月才走过,何况资质不太好的马一鸿和苗菁菁? 困他们三十年都不带喘的。 白一堂放心的走了,马一鸿和苗菁菁却差点吐血,他们那么热衷名利,骨子里就喜欢热闹,结果现在却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只有这一个小院子,四周除了竹林还是竹林,与世隔绝,这不是要逼死他们吗? 白一堂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很美好了,不用干活儿就有粮食供应,每天睡到自然醒,幽静清远,他想过还过不着呢。 他自觉他对师兄师姐还是太心软了,但想到师姐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只能忍下。 这可是他们凌天门第一次有孩子,生下来后放出声去说不定真能把他师父给炸出来。 白一堂回到凌天门,让徒弟收拾了被褥,洗漱用品,锅碗瓢盆及他们所需的药物和足够一个月的食材,师徒俩挂满了身上,就如同灾民搬迁一样大包小包的往外跑了。 之前他迷路了才要走那么长时间,但认路后直接飞过院墙往竹林里去也不过只需用轻功飞奔一刻钟左右。 黎宝璐挎着两个大大的包袱,牙齿上还咬了一包袱的药,用眼睛询问白一堂,“就是这里?” 白一堂严肃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差点被包袱压在下面,他沉声道:“你要跟紧我的脚步,这竹林以前是祖师爷修建来清修的,便是防着有人在他练功时来打扰他。这属于我凌天门的秘密之一,你一定要记住一会儿的步伐,以后的用处大着呢。” 谁知今天竟被他用来关人。 黎宝璐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进阵林,一开始她还能记住步子,但没过多久她就满头大汗,头脑发虚,竟是把之前的步子都给忘了,幸亏她还没昏头,知道紧紧地跟在白一堂身后,不然肯定迷失在竹林里 分卷阅读865 。 白一堂前一刻明明就在她跟前,谁知道一脚踏出整个人便从她眼前消失了。 好在黎宝璐还记得他跨出那步的位置,连忙蹦过去,一蹦过去就看到了正停在她面前的白一堂,她便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敢再走神,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等到走出竹林,看到那间被竹林环绕的茅草屋时,黎宝璐也暗自点头,“虽然破败了些,但修修还是能住人的。” 马一鸿只是散功,休息个两三天就行了,到时候修缮的事他自然会做。 黎宝璐只是简单的帮他们打扫了一下茅草屋,将被褥放在炕上而已。 她拿出包袱里的药,分出两份道:“师伯,这份是你的,一日一剂,这边是师姑的,一日两剂,都是三碗水熬成一碗。一会儿我替师姑再行一次针,师父会解开她的穴道,只要她不做剧烈运动,按时服药便不会再有事,若能运功养胎那就更好了。” 马一鸿沉着脸一一记下,转头看了眼门外的白一堂,知道再要求他把他们放出去是不可能了,还不如把希望放在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 马一鸿看着黎宝璐缓缓点头,脾气很好的道:“多谢师侄,你师姑之前小产过几次,还需你多来看看。” 黎宝璐点头道:“师伯放心,等我忙完门派的事就会来的。”只要我还没离开,师父昨天晚上可是说了,师祖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孩子回来。 凌天门历代掌门的坟墓并不在这里,死后归葬在凌天门的掌门很少,大部分都是游历在外,只脱暗门送回一些衣冠,表示他已亡,门派可以做他的灵牌了。 只有少部分掌门人会跑回凌天门等死,或是让暗门把自己的尸首运送回来安葬。 那些葬在外面的掌门人有的是已成亲生子,自有后代供奉,有的则是因为各种奇葩的理由和情怀而不愿归葬。 她的师祖现在不知在何处,在她师父被师伯师姑出卖流放时没出现过,现在师伯师姑被清理门户了他也不曾出现。 师父是想见一见师祖的吧,所以才那么想保下这个孩子。 他们愿意照顾苗菁菁,不仅是尊重生命,觉得这个孩子无辜,也是为了师祖。 白百善对孩子最是心软了。 白一堂见黎宝璐安排好便冲她招手,“走吧。” 黎宝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师父,一会儿你走慢一点,我根本记不住啊。” 白一堂就哼哼道:“当年你师父我研究了三月才记下,你只走过一遍就想记下了?老老实实地多走些就记下了。” “可过完年我们就走了吧,哪有三个月给我研究?” “时间是靠挤出来的,你这个新任掌门啥事也不用干,研究个阵法也抽不出时间?” 黎宝璐满脸苦色,她还想带着顾景云四处走走,看看这附近的山水景色呢,她可是发现了,祖师爷是一个很热爱自然的人,定居选的地方山水肯定美。 白一堂大声训着徒弟,拎着她往外走,等到了阵林最深处时才停下脚步道:“晚上别睡太死,师父带你去见些人。” 黎宝璐心一提,她做了掌门,暗门的人是一定要见的,明天一早那些江湖人就要全走了。 白一堂见她领悟,便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以后用到他们的机会可能很少,这次也只是见一见,彼此认认脸。” 340.第340章 秘密 凌天门内外,轻功最好便是白一堂师徒,加上白一堂的敛息术,他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再简单不过。 所以今天晚上除了顾景云,没人知道白一堂和黎宝璐离开了凌天门。 分卷阅读866 顾景云拥被坐在床上,半响才慢吞吞的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半天过后他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呆呆的看着顶上的蚊帐,这个时间早已过了他的生物钟,明明很困,却一点儿都睡不着。 顾景云有些烦躁,最后伸手把旁边黎宝璐的枕头抱进怀里,这才闭上眼睛半睡半醒的等人。 从离开琼州的那一天起他们夫妻便没分房睡过,每天晚上都在一张床上躺着,并不需要时时看见,只要知道她在那里就好。 然而今天晚上他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顾景云觉得这种心理不正常,宝璐有支配自己时间和自由的权利,他怎么能想着掌控她的一切呢? 顾景云紧蹙着眉头,想着怎样将这种心理调节过来。 而此时,白一堂才带着黎宝璐腾跃而上,越过峭壁后便在山中穿梭,若不是白一堂时刻在她前面引着,她肯定跟不上师父。 果然,比起师父她还是差了很多。 俩人飞过高峰,渐渐在一片石林中落下,白一堂牵过徒弟的手,带着她穿过一块块矗立的石头,黎宝璐看得出,这片石林也有阵法,而且跟竹林中的很像,难怪师父要她记住阵法,祖师爷还真爱用阵啊。 穿过石林,一间石屋出现在眼前,白一堂拉着她上前,在石墙上摸索了一下,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眼前平整的石墙“砰”的一声慢慢滑开,白一堂拉着她进去。 黎宝璐惊诧的看着石屋,从外面看石屋只有小小的三面墙,她以为它和凌天门一样,另一面墙是石壁,所以里面的空间不会很大,类似于密室一样的地方,可现在进入其间,却发现石屋里空间很大,至少比在外面看的大了两倍左右,里面只放了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但对面却有一条插着火把的通道。 这座石屋竟是通向山体里面的。 白一堂拉着她上前,通道两边每隔五十步便插了一根火把,显然是早有人在此等候。两边都是坑洼不平的石壁,白一堂走得很慢,黎宝璐发现他走的每一步距离都差不多,她暗暗记下,学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在黎宝璐默念到一百零八时白一堂停下脚步,他抬眼打量了一下旁边的石壁,然后就动手按下一块凸石,眼前的墙壁便慢慢打开。 黎宝璐:…… 黎宝璐使劲儿的瞪着那块凸石,这样的凸出的小石头这一路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在它周围便有差不多一样的,所以问题来了,师父到底是怎么认处这块石头与众不同的? 白一堂没空给徒弟讲解,拎过她就往里拉。 这也是一间石屋,此时里面正候着十二个人,看到石门从另一侧打开,他们纷纷转过头来,未等他们看清对面石道的情况便被进来的俩人挡住了视线,而石门也很快合上。 十二人忙收敛心神,起身恭敬的行礼,“见过大人。” 白一堂微微抬手,严肃的道:“起身吧。” “谢大人。”十二人躬身立在一边,只敢微微抬头瞄一眼黎宝璐,见新主子如此年幼,几人心里纵然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一惊。 这也太小了吧,真的能担得起凌天门的责任? 暗门分为十二堂,由十二堂主负责。 这些人全都是当年凌子墨奴仆的后人,每隔五年便会重新选择堂主,而当年跟随凌子墨的奴仆共有二十五人,十二堂主便从这二十五家中选出。 也因此,他们虽然早已被放良,凌天门对他们的约束也减轻,但为了得到堂主之位,他们依然对凌天门很忠诚。 因为他们都知道,凌天门对掌门要求不大,并没有职责上的束缚,他们愿意劫富济贫自然好,不愿意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怪他们。 分卷阅读867 所以就算是十二堂全部叛变,凌天门眼也都不会眨一下,叛变就叛变呗,大不了以后我偷了东西自己销赃就是,不过是偷的少一点,处理后续麻烦一点而已,对于神经粗大的诸位掌门来说,这实在是算不上多大事。 所以白一堂会告诉黎宝璐,这些人都是自由的,他们愿意帮忙咱就用,不愿意帮忙咱就不用,当他们不存在就行。 咱的道义就是不能出卖他们,不能泄露他们的底细,只要做到这两点就行。 但对十二堂来说,对凌天门的忠诚成为他们竞选堂主的第一个先决条件。 他们的先祖对仁王凌子墨无比的忠诚,而在凌子墨逝世后,这种忠诚被转移到了凌天门上。 这种忠诚代代相传,经久不衰,期间不是没有后人质疑,但都没有谁有能力带着堂口脱离凌天门。 因为堂口有十二个,姓氏有二十五家,而五百年下来,这二十五家繁衍无数,后辈子弟良多,想要找一个对凌天门忠诚,又有能力,却有野心任堂主的人太容易了。 这种忠诚代代相传,或许到现在忠诚已和利益相杂,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依然不得不依靠这份忠诚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从长辈手中接过堂口,然后在选定下一个继承人时,效忠凌天门依然会被他们设为先决条件。 好在主子们的要求从来不过分,只需他们提供一些帮助,最多时也是让他们拿出一部分财产支援灾民,并不会让他们的利益受损。 所以他们还是很愿意效忠凌天门,效忠主子们的。 不过这一届的主子身份有点怪。 她竟然是官眷! 哦,只要想到他们要带着人跟在主子身后溜进各大贪官的家中扒拉钱财,转天主子就一脸悲痛的上门安慰同僚官眷,总觉得有点牙酸。 不管他们的胡思乱想,黎宝璐正式跟十二个暗门堂主见面,记下他们的身份及联络方式,嘱咐好她想要特意使他们做的事后便退后一步,重新将主导权交到白一堂手里。 一堂主便躬身对白一堂道:“您吩咐的账册已经全部运来,照您的吩咐都放到了库房中。” 白一堂点头,“很好,你们退下吧,现今来往于雅州的人多,盯着雅州的人也多,你们出入小心些。” “是。” 十二人悄悄退下,他们进入的路径跟白一堂不一样,他们不知道白一堂进来的地方是哪里,有什么,也不知道他打开石门的方式,他们也不会去打听。 从石屋离开,穿过一条黑暗的通道,十二人不知走了多久,打开了多少次石墙,转过多少弯,这才爬上几阶石梯,合力推开一块石板,从下面爬起来,这才把堆满泥土,长满藤蔓青草的石板移回去。 这是在一座密林里,山下是一处掌握在他们手上的田庄,而这座山也是私人产业。 这里已经不属于雅州,而是属于雅州临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地上跟地下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即便是被人不小心发现了石板,进入到下面的通道,没有地图,找不到机关,下面也只是一条四五丈长的密道罢了,不会有人想到凌天门。 据闻凌天门的这些库房密道是仁王动用给高祖皇帝建造陵墓的工匠建造的,因仁王受宠,高祖皇帝甚至没让皇室记录此事,除了他们这些仁王的世仆,只怕也只有凌天门最清楚了。 几人不知道,他们走后,白一堂转身就带了黎宝璐去另一间石屋,这间石屋里只有一排排书架和上面的书。 白一堂道:“这是凌天门的历史,我并不打算将之上贡给皇帝,宝璐,凌天门的秘密还有很多,或许对现在的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于先辈来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心血,所以我们不能太辜负。” 分卷阅读868 “师父你放心,”黎宝璐满脸严肃的道:“我知道可以交出去的都是不会损害到凌天门利益的。” 白一堂欣慰的摸着她的脑袋道:“好孩子。” 好孩子黎宝璐回去时已至凌晨,再过一个时辰晨曦就会出来了。 她轻轻地推开门,床上半睡半醒的人就爬起来探出蚊帐幽幽地看她。 黎宝璐脚步一顿,不再蹑手蹑脚,而是轻步上前,看见他眼底微青,就低声问道:“你没睡觉?” 顾景云移进床里,嘀咕了一声“彻夜未归”就不再理她,趴到枕头上不过三息就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竟然已经睡死了。 黎宝璐微微抿嘴,转身换下衣服,爬进被窝里挨着顾景云。 这是顾景云之前睡的位置,暖烘烘的,就算已经迷糊了,他也下意识的把温暖的位置让给她。 黎宝璐钻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顾景云抱着她就跟抱个小火炉似的,本来有些冰凉的位置瞬间被烘暖,他眉宇间蹙起的纹路展开,长呼出一口气,一脸的天真满足。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无忧无虑。 黎宝璐看着他的睡颜胡思乱想,不一会儿也眼皮沉重的睡过去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美,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跳出高山,正努力的散发出热量,竹林里一片热闹,江湖侠士们正要收拾东西跟着大家离开。 341.第341章 干净 一路跟随过来看热闹的江湖人有不少,此时大家见各大门派的人都要走了,他们自然不会再留下,所以就跟着一起和凌天门告辞。 作为凌天门现任掌门的黎宝璐不得不爬起床将人送出竹林,遥送他们走远后才回转。 只是各大门派的代表还留在凌天门,他们等着明天安吉和白一堂的比试。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做,白一堂得带众侍卫去他们家库房一转,将里面堆积的账本及各种东西清理出来。 这一次顾景云跟上了,还把赵宁也给拎出来带上,一行人转过大半个山头,在密林中穿梭,可奇怪的是任是杂草丛生,他们带的骡车总能通过白一堂领的道路。 就这样一行人且走且砍草的到了一处山壁前。 不错,就是山壁,一眼往上望去都是山壁,侍卫长抽了抽嘴角转头看向白一堂,道:“此前无路。” 白一堂看着藤蔓交缠的山壁努力回想了一下当年师父带他来开启的机关位置。 虽然每次赈灾的命令都是他下的,但前来取钱取物都是暗门的人自己来的,所以这地方他好多年不曾来过了。 加上这植物长得太快,要不是路还在,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真是的,这些藤蔓没事长那么茂盛干嘛? 白一堂在石壁上摸索了半天,终于在藤蔓后面找到了那几点小凸起,手快速的以一定顺序去点那不规则分布的六个凸点,半响石壁才像反应迟钝一般“隆隆”的打开。 众侍卫长大了嘴巴。 顾景云则收回了视线,即便以他的眼睛来看也没看清白一堂的动作,看来不用担心开门的方式被人学去。 可如果机关不限定条件,一个一个试也是可以解开密码的,毕竟一共只有六个点而已,只是顺序不同,可能性可没几个。 白一堂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对他笑道:“这点可不是乱按的,第一次按错没事,可第二次若是还按错,那这里预设的机关也不是摆设。而相隔三个月内又按错第三次,那石壁后面还有一道石门,那道石门会彻底落下关死,除非知道第二个解锁密码,不然更打不开了。” 分卷阅读869 “凌天门的祖师爷可真是煞费苦心。” 白一堂就怅然道:“这并不是祖师爷设置的,而是他的手下们。” 仁王并不看重钱财这种身外之物,那些钱不过是经过他的手流向灾民罢了。 但他的那群手下不一样,过了主子的手那就是主子的,主子给那些贫民使用是主子的心,却不容许别人觊觎,所以安保措施做得很好。 一行人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等到气味散得差不多了才举着火把进去。 整个山好像都被掏空了一样,手中的火把竟照不到边,等到大家将整个石洞走过一遍,都插上火把才知道石洞到底有多大。 侍卫长瞪大了眼睛看地上的痕迹,咽了一口口水问道:“白大侠,以前这里都堆满了箱子?” 这石洞可是比一个国库还要大啊,要是全堆满金银,那得多少钱啊? 谁知白一堂竟点头,“不错,这里面的金银有我偷的,也有先祖积累下来的。” 侍卫长呆滞的问道:“那钱呢?” 现在的石洞可干净得很,一眼望去空荡荡的。 白一堂指着墙壁角落里的几十个箱子道:“诺,都在那里呢。” 侍卫们定睛努力的一看,这才发现远处那堆阴影角落里的箱子。 侍卫们奔上去打开,这才发现里面全是账册,几十个箱子的账册! 白一堂从最外面的一口箱子里取出一本账册,翻了翻,点着上面的账目翘起嘴角道:“诺,这是五年前黄河决堤时赈济河南府的账册,每一县,乡,村救济的人数,所需的钱粮,棉麻,药材等都一一记有,我想地方县志即便没有详细的账目应该也能查到记载,想要核实并不难。” “而且五年前而已,当年受灾的人也都还在,很容易核准。”白一堂将账本丢侍卫长手里,又摸起一本,翻了翻又丢他怀里,“这些都是赈济的黄河沿岸村庄的,大同小异。当年黄河决堤时我还在琼州,我收到消息时就想,指望皇帝救灾是不可能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以后我徒弟也未必能回中原,还不如把门里还留下的钱财都处理掉,因此我便下令让人来运银子了,今天再看我当初的决定可真是正确不已,不然黄河决堤就不是只有这么些流民四处逃灾了。要是不起义闹个民变什么的只怕不能消停。” 侍卫长脸色难看,众侍卫脸上更是复杂,因为他们知道白一堂说的对。 当年黄河决堤的堤口前两年明明拨下大笔银子修缮,可堤口才修好,夏季汛期一来就崩了。 当时那件工程是由四皇子负责的,堤口崩溃后地方官员竟不是上报朝廷,而是先通知了四皇子,由四皇子出面压下奏折。 要不是有官员冒死进京觐见,只怕朝廷得等到民变后才能知道消息。 皇帝宠爱四皇子,事发后便想着让四皇子将功折罪,拨下大笔赈灾银让他主持赈灾,但那些赈灾粮送到灾区后全变成了霉变的粮食,数量还少了近一半,银子更是不剩几块。 当时情势一触即发,已经有灾民集结,皇帝没办法,只能让国库又凑出一笔银子让太子带着去赈灾。 但当时谁都知道,太子一去只怕九死一生,那些灾民群情激愤,恨不得撕了朝廷派去的官员和皇室,何况太子带去的赈灾银子还那么少…… 但也不知是太子运气好,还是世上真是好心人多,大楚各地的富商,官员及百姓开始为灾民们捐款捐物,交由一些镖局运往灾区,竟是先太子一步到达灾区赈灾。 因为有了粮食,又得到了安顿,灾民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太子到了以后又亲力亲为,亲自到灾民中去,这才把未成形的民变彻底压下。 太子也因此重新进入朝堂,甚至把 分卷阅读870 太孙推到了前面,开始为太孙造势,两年后太孙也才能奉皇帝命令出京办案,彻查江南贪腐案。 没想到那些人竟是白一堂安排的。 侍卫长浑身一凛,忌惮且惊恐的看着他,白一堂远在琼州尚且能指使得动那么多人为他效劳,那暗中的势力…… 想到临来前陛下的叮嘱,侍卫长又压下心中的疑虑,陛下说,白一堂这样的江湖人要顺毛捋,不能逼,算了,认真算起来白一堂对新帝有恩,他总不好枉做恶人。 侍卫长翻了翻账本,发现最近的账目竟是两年前祁县地动的赈济,当时救济花费了一万七千四百五十三两,记载的一清二楚。 然后底下还有一个小结,凌天门交由他们处置的所有钱财告罄。 侍卫长摸了摸那小结的部分,叹息一声,一挥手道:“将人把账册搬上马车。” 这些账册是真是假,是否还有结余,回去一查便知。 因为凌天门的账册不仅有支出,还有收入,巧得很,侍卫长翻了翻,发现最新的收入都是白一堂十八年前收入的,还有好几个被偷的人现在还健健康康,有滋有味的活着呢。 侍卫长瞄了一眼那偷去的数目,砸吧砸吧嘴巴,看来是真的贪,不然丢了这么多钱,怎么不见他们报案? 看来这账册拉回去朝上又是一番动荡啊。 这些账册现在算是机密,但顾景云一点儿也不自觉,竟然就盘腿坐在骡车上随手取了一本来看,自己看也就算了还拿来给他那个傻乎乎的徒弟看,一边看一边教他。 比如这个被偷的官员现任何职或已告老还乡,被偷时任何职,按他当时的职位一年该得俸禄几何,冰炭双敬几何,在他这个职位上可以通过什么途径贪污等等…… 侍卫长本来还想拦,到后面自己也听呆了,原来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多的贪污办法,枉他当了十多年的侍卫,只会收些礼物和帮忙收些孝敬。 侍卫长尚且如此,赵宁和侍卫们更是听呆了,走着走着差点给滚下坡去,白一堂也听得津津有味,扭头对黎宝璐道:“清和很有做贪官的潜质,以后你也不用费心偷别人,只瞄准他一人偷就行。” 顾景云不聋,闻言嘴角微翘,回首与宝璐柔声道:“我们家的钱都交给你,你想怎么偷都行。” “好啊,好啊,”黎宝璐眼睛闪闪发亮,“你放心,不会饿着我俩的。” “这个我信!” 白一堂就冲俩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去了。 一行人回到凌天门时天已经暗了,侍卫长颇为不甘,他跨越千山万水,跟着白一堂一路艰难险阻的到雅州就为取这些账册? 难道就没其他的秘密让他带回去吗? 好心塞! 顾景云见状便与他道:“我有件事正要求您。” 侍卫长立即端正态度,“顾大人只管吩咐,只要本官能做到的……” “大人当然能做到,”顾景云微微一笑道:“我想让大人帮我运些书回去。” 侍卫长一呆,怎么又是运书? “什么书?” “凌天门的一些藏书,我翻着很有趣,我已问过内子,可以拿些回京,但你知道,我们只有两辆马车,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可能再装书,所以……” 侍卫长失望的点头,“没问题,运书而已……” 342.第342章 惊心 安吉竟然一直保持着理智不再疯癫,大家对他和白一堂的比试都很感兴趣。b 分卷阅读871 r 晨曦初升时,白一堂才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吃过徒弟给他准备的早饭便领着众人来到大堂,大堂里正放着几个大木箱子。 项飞宇眨眨眼问,“在这里比?” “我是有多想不开,冒着凌天门被拆的风险跟人在大堂里比武?” 项飞宇不客气的翻白眼道:“那你带我们来这儿干嘛?” 白一堂就指着那些箱子道:“这是我的遗愿,要是不完成我怕不能安心比武。” 众人抽了抽嘴角,都说了他们会看着,关键时候拦住可能疯癫的安吉,怎么他就不信呢? 不过大家还是很给他面子的问道:“什么东西?” “兵书!”白一堂似笑非笑道:“最近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兵书,你们可以看一看,绝对物超所值。” 众人:合着搞了半天是要他们买书啊。 留下的都是大门大派的代表,他们又不想着混朝堂,也不想改换身份,对此并不热衷,不过看了白一堂一眼,大家也知道他卖书的钱多半也是用到百姓身上,便略一思索就点头道:“我拿一套好了。” “我也那一套。” “给我也留一套吧,拿回去给那些小子长长见识。” “我面前收录一套吧。” 还是项飞宇最了解白一堂,沉默了片刻问,“一套多少钱?” 大家纷纷看向白一堂。 白一堂伸出三根手指,众人松了一口气,“三千两啊,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不,是三万两!” 众人跳脚,就是戒杀大师都忍不住眼皮直跳,“三万两,你咋不去抢啊。” “我倒是想,但我金盆洗手了。”白一堂耸耸肩道:“别与我哭穷,你们再穷能有我凌天门穷?现在我凌天门只剩下这栋房子了和山下那几亩地了。” 黎宝璐抬起头,双眼湿漉漉的看着大家道:“今年河南一带的雪灾尤其严重,他们还未从五年前的洪灾中缓过来,再遇雪灾……” “阿弥陀佛,”戒杀大师率先道:“兵书乃兵戈之用,我佛门用不到,然而白施主和黎施主用心大善,我少林便拿一套吧。” 众人暗骂戒杀大师狡猾,少林便在河南境内,他拿出三万两,白一堂也是全用在河南百姓身上,他还白得一套兵书。 安吉对钱财一向不看重,他现在心里眼里只想着比试,因此想也不想的道:“我嵩山派拿一套。” 站在他后面的嵩山弟子哼后不敢哼一声。 项飞宇叹气,他能动用的钱不多,不过兄弟有所求,他怎么能不帮忙? 所以也只能咬牙道:“我拿一套!” 袁善亭摇着扇子在一旁凑热闹,“我问缘阁也入手一套好了。” 苏安简肃着脸道:“苏氏山庄要一套。” 其余人:…… 其余人忍着痛也都定下一套。 于是二十四万两就这么到手了,围观了全过程的众侍卫:这钱赚的好快好简单,再来一次! 白一堂满足了,这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冷肃的看向安吉,“安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虽有戒杀大师等人在,但比试之中难免有意外。” 安吉沉肃道:“白兄放心,比试是我提起的。” 白一 分卷阅读872 堂微微点头,起身道:“那我们就上顶峰吧,上面正巧有块空地。” 他扭头看向宝璐道:“跟上来,瞪大眼睛看好来。” 说罢率先走出大堂,飞身向峭壁上飞去,安吉紧随其后。 俩人内力深厚,片刻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戒杀大师念了声佛号,真气一提便以少林轻功跟上。 其余人等也不敢耽误,可以飞上去的就飞上去,不能飞上去的纷纷朝门外跃去,老老实实的从路爬上去。 众侍卫们纷纷看向黎宝璐,黎宝璐摊了摊手道:“我只能带景云哥哥。” 众侍卫撇撇嘴,纷纷跟在袁善亭和苏安简身后跑去爬山,他们轻功是飞不上这峭壁的,但两大高手对决,他们很想看! 等人都走了,黎宝璐便拉着顾景云回屋拿东西。 “你确定这东西对师父这些武功高强的人也有用?” “不确定,但要是有用的话就多一层保障嘛。”黎宝璐将东西包好塞怀里,问道:“你是要在家和子归看书,还是随我上山?” “上山吧,”顾景云无奈的道:“总要看师父平安才好。” 黎宝璐就抱了他飞上屋顶,又从屋顶跃上观景阁,然后从观景阁踩上峭壁,沿着峭壁不断飞跃,几个飞纵间就到了峰顶,黎宝璐抱着顾景云点着岩石飞到戒杀大师身边停下,只见她师父已和安吉相对而站,正各自严肃的看向对方。 顾景云轻声问,“安大侠的武器是什么?” “没有,”黎宝璐轻声道:“除非像项师叔这样专攻剑法的,不然像师父这样的高手更多的是比拼内力和拳脚,用武器的很少。” “他们开始了……”几乎在黎宝璐开口的一瞬间,两股气势猛烈的碰撞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风。 顾景云的宽袍飞去,他眯着眼睛看向站在崖边的俩人。 他的功夫并不怎么好,但只要对方动作不是讲究快,他还是能看懂的。 俩人此时已经开始比拼内力了,黎宝璐带着顾景云往后退了几步,其余人则盘腿坐到了地上,认真的注视着。 白一堂和安吉都没有动,任由他们的气势对抗,黎宝璐盯着看了半响便无聊了,拉着顾景云转身找了块石头盘腿坐下。 而几乎在她转身时,安吉便冲向白一堂,白一堂迎上,俩人瞬间战在一起。 黎宝璐没有回头,努力忽视来自身后的压力,护着顾景云又往后退了一射之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黎宝璐盘腿坐在顾景云的左前方,挡住前面不断挤压过来的气势,运气真气相抵,果然,高手对决也不是谁都能看的,第一步便是能抗住高手对决碰撞的这股气势啊。 白一堂和安吉已经瞬间过了二十多招,白一堂不像黎宝璐只一味的用轻功躲避,他更喜欢主动迎战,而且他也有这个资本,他内力深厚,轻功卓绝,同样的拳脚功夫上也不差。 与擅掌的安吉战在一起丝毫不逊色。 而安吉掌风凌厉,每一掌出去扫到顶峰便巨岩破裂,砂石飞溅,可见其掌力,但白一堂却可以正面接他的掌。 这十八年来,白一堂从未懈怠过武艺,他天资不错,少了玩乐,收了心思,武功更是一日千里的进境,而安吉虽然疯癫了,但对武艺的执着似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即使已经不再有人逼他,但他也无时无刻不在练习,所以内力同样增长迅速。 俩人皆是佼佼者,不过百招围观的人们就都尽皆变色,曾经可以和俩人齐名的项飞宇叹气道:“我不及俩人多矣。” 峨眉的余师妹更是抿嘴不语。 戒杀大师滑 分卷阅读873 动手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目中闪过担忧,白一堂要是也杀红了眼,他只怕拦不住俩人。 暗暗念了声佛号,戒杀大师微微叹息,到底还是他自负了。 白一堂将真气外放,让内力萦绕于周身,手掌一转一翻便将真气拢于中快速的拍向安吉的前胸,安吉眼中红光一闪,运足功力狠狠的一拍接上,俩人被反震出来的气流逼得后退两步半。 戒杀大师见俩人后退的步伐都是一样的,手中的念珠转得更快。 俩人只一分开便又瞬间战在了一起,这一次白一堂讲究轻灵,运起轻功快速的在安吉四周游走,几乎是围着他打了一圈,安吉知道自己轻功不及他,因此扎稳下盘,不动如山的反击。 顿时俩人身边飞沙走石,昏天暗地,日月失色。 刚爬到山上的众侍卫和袁善亭苏安简差点被这股气势击下山去,他们不敢近观,只能站在入口处目光炯炯的盯着,原来这才是白一堂的真实实力,实在是……太惊艳了! 黎宝璐安坐在巨石上,将顾景云笼罩在自己的真气罩内,怔怔的看着战成一团的俩人。 她知道凌天门的绝技是轻功,所以她一直定位于逃命,遇敌便逃,因为凌天门没有攻击的拳掌脚的法门。 可是此时看师父与安吉对抗,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认知有多肤浅。 谁说凌天扶摇功不能攻击的? 只看她师父现在便知凌天扶摇功有多厉害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如果她足够快,内力足够深厚,又何惧没有其他攻击的法门? 因为这两样本身就是无上的攻击法门,黎宝璐双眼发亮,勃勃雄心的盯着俩人,看得越久,她学到的也就越多。 难怪师父特意叮嘱她要瞪大眼睛看。 顾景云也在看,双方动作太快,因武功不高,他虽能看清的招式非常少,但他依然可以看清局势,俩人势均力敌,而安吉沉稳如山,白一堂却如环山之水,明明柔情万丈,却又波涛汹涌。 现在就看是这座山压下这片水,还是这片水击穿这座山了。 343.第343章 动魄 日向西斜,最后一抹残阳渐渐消失在云间,本来火烧一般的云彩慢慢变淡,到此时开始变得灰暗。 朦胧的山顶上两条人影依然激烈的对抗着,整个山巅都只有俩人对拳掌时的“砰砰”声,黎宝璐看向戒杀大师,见他们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知道未分成胜负前她师父是不可能停下的了。 黎宝璐微微蹙眉,将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内力运转,油纸包渐热,食物的香气不断的从油纸包里散发出来。 可黎宝璐一点胃口也没有,转身塞进顾景云怀里,顾景云打开一看,见里面是烙好卷起来的鸡蛋饼,里面还卷着肉和蔬菜。 顾景云扫了一眼她宽大的两只袖子,默默的吃了。 中午宝璐给了他一个荷包,里面全是点心,他以为这已经是极致了,谁知道晚餐更丰富。 顾景云吃了一个鸡蛋饼,便把剩下的塞她手里,意有所指的道:“师父还得靠你保护呢。” 黎宝璐精神一震,对啊,她得时刻盯着,不然师父出事了怎么办? 黎宝璐狠狠地咬了一口夹着瘦肉的鸡蛋饼,她得吃饱喝足,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才行。 黎宝璐摘下腰间挂的大葫芦,小声问道:“要不要给你热热?” 顾景云点头。 黎宝璐就运转内力给他热大葫芦里的水,片刻后塞他手里让他喝。 分卷阅读874 前面顶着飞沙走石餐风饮露的众前辈:…… 后面正顶着寒风忍饥挨饿的众侍卫和袁善亭苏安简:…… 前后两拨人闻着食物的香气,不约而同的觉得肚子有点饿,但看着前面战得浑然忘我的俩人,他们决定忽视这种感觉。 黎宝璐吃饱喝足,蹙着眉盯着前面的俩人越战越激烈,忍不住高声道:“安师伯,师父,天色已黑,我们不如稍作休息,明日再战吧。” 见俩人不理会,她又叫道:“你们一天不吃不喝,难道就不饿不渴吗?” 俩人却已进入浑然忘我之境,外界的声音一盖听不进。 戒杀大师等人也发现了俩人的状态,几人绷直了脊背,戒杀大师更是沉声道:“盯着安大侠,务必在他发疯时制住他。” 峨眉的余师妹“呸”了一声道:“坏的不灵好的灵,戒杀大师,您就不能说些好的?安大哥只是进入忘我之境,怎么就发疯了?” 戒杀大师抿嘴不语。 项飞宇和武当的守静已经一跃而起,叫道:“快拦住安吉,他真的疯了!” 这才是坏的灵,好的不灵! 此时,安吉眼睛渐渐通红,满眼狠厉的瞪着白一堂,手上的攻势越发凌厉,几乎是只攻不守,片刻间便在自己和白一堂身上添了几道伤。 但白一堂理智还在,见他只攻不守只能回守,打在他身上的力道也减轻,他总不能真的打死安吉吧。 而这便导致白一堂受伤更多,若不是他轻功好,闪避迅速,有所顾虑下只怕真的交代在这里也不一定。 戒杀大师和几人已经冲上来对安吉出手,但安吉却不理会他们,竟是只瞄准了白一堂出招,其余人又不能真杀了安吉,而此时他发狂,谁也近不了他的身,想打晕他都做不到。 留下来的嵩山派弟子几乎要哭了,师叔要是出事,回去掌门师伯一定会削了他们的。 而白一堂要是出事,嵩山派和凌天门只怕就要结仇了! 安吉发狂时内力几乎是成倍增长,戒杀大师接了他一掌后便面色大变,“他的病情恶化了!” 见安吉几乎不要命一般的冲向白一堂,戒杀大师眼中闪过慈悲,闪身便要挡在白一堂身前,此时一声娇喝在耳边炸响,“让开!” 戒杀大师便察觉到白一堂一掌拍向自己,竟是在安吉的铁掌到达前先拍开了他,而白一堂也身子一扭闪到了安吉身侧,他不再与安吉对抗,而是轻笑道:“你们急什么,跟发疯的安吉打我是打不过,可要论逃命谁能比得过我?你们还是快走吧。” 一语刚落,他那蠢徒弟已经绕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掌风飞跃到跟前,也不知拿了什么狠狠的冲安吉的脑袋击去,安吉虽然疯了,却还知道要击落暗器,所以一掌扫过,一堆粉末立时散开,糊了大家一头一脸,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安吉。 武当守静一抹脸,叫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药香味?” 一言才闭,他的身子便晃了两下,眼一翻“扑通”一声便晕倒在地。 其余人瞳孔一缩,也纷纷“砰砰”的晕到地上,只有戒杀大师,安吉和白一堂还站着。 但这三位也晃了晃身子,疯掉的安吉无意识的继续攻向白一堂,系着浸过药水帕子的黎宝璐一闪身便飞到师父身边,抓着他就跑,这么大的药量其余人只是波及到都晕了,怎么他糊了一脸还清醒着? 安吉下意识的追上,结果才运功,迷药挥发得更快,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疲惫的眨了眨眼皮便“咚”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黎宝璐满足了,立即掏出一条帕子捂住师父的口鼻。 白一堂闻着 分卷阅读875 帕子上的清凉药味,精神微微一振,他扯了扯嘴角看向徒弟,“你哪来的这么多鬼主意?” 说毕吐出一口鲜血来彻底晕了过去。 黎宝璐一呆,连忙去抓他的手把脉,这才发现他竟伤了内腑。她眼圈不由一红。 顾景云捂着帕子跌跌撞撞的上前,沉声道:“你先带他下去,这里我来处理。” 黎宝璐压下泪意,担忧的看他,“你的身体……” “快走吧,”顾景云挥手道:“我这里有你给的解药,不要紧。” 正站在风口上的侍卫们也软倒在地,不过他们情况好点,至少没彻底晕过去。 但能站着的也只有顾景云一个了,不怪黎宝璐担忧,不说他的身体不好,便说在这山巅之上,他是最弱的。 黎宝璐低头看了一眼师父,将他抱起来,低声道:“那你小心。”便带着白一堂飞身而下。 顾景云等人走了这才直起身子,紧了紧捂着帕子的手,他微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打开,先给项飞宇闻了一下,将他弄醒后才走向还清醒着的戒杀大师。 顾景云浅笑道:“让大师受罪了。” 说罢将瓷瓶放到他的鼻子下闻了闻,不等戒杀大师做出反应他便转身快步走向侍卫长等人。 他眼中并没有多少笑意,已经和他混熟了的侍卫们噤若寒蝉,吸了解药后便爬起来守护在他身边。 侍卫长将瓷瓶交给圆脸小侍卫,让他去救醒其余人,除了安吉。 大家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远离迷药遍地的区域,聚集在左侧。 戒杀大师将昏迷的安吉放在巨石上,看着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顾景云叹气,这两个孩子可真是胆大妄为。 江湖比试怎么能用药呢? 传出去后黎宝璐以后要怎么在江湖上混? 顾景云却不以为然,谁说宝璐要混江湖了?而且,名誉再重要有师父的命重要吗? 山巅上的人默然不语,还是项飞宇问道:“一堂呢?” “师父吐血,内子说是伤到了内腑,先带他下山了。” 这下项飞宇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他看向巨石上的安吉,质问戒杀大师,“大师不是说能制住他吗?为何他发狂后内力如此雄厚?” 戒杀大师沉默不语。 这种情况他也没意料到,这确实是他的过错。 项飞宇烦躁道:“幸亏两个孩子机灵,早有准备,不然我们今天只怕都得死在这里。” 这是要替两个孩子正名,将这事抹过去,还让他们欠一个救命之恩了。 峨眉余师妹蹙了蹙眉,看了顾景云一眼到底没说话。 算了,还是两个小孩子,又没闯过江湖,不懂江湖规矩也是有的。 其余人也是这么想的,作为前辈,对后辈能宽容便宽容了,于是都默认了项飞宇的结论。 接下来则是怎么安置安吉了。 守静揉着额头道:“本来安吉就不容易恢复神智,现在再一疯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 神智不恢复便不好散功,不然把功散了,人却一直是个疯子,傻子怎么办? 他之所以时不时的疯癫,性情大变就是因为体内真气不听使唤,冲击经脉和脑部血管,要是不在他正常时散功,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戒杀大师 分卷阅读876 却不愁,他道了声佛道:“贫僧会将安施主带回去,他一日恢复我便第一日替他散功,他一年恢复,我便一年后帮他,若是十年,二十年,我也等得,我若等不得,少林也还有其他武僧可托,诸位大可放心。” 众人:好有耐心的和尚! 顾景云嘴角微翘道:“大师高义。” 但他还是很不高兴,师父的伤白受了? 而此时,黎宝璐正盘腿坐在白一堂身后,扺掌为他疗伤,受伤的内腑要慢慢服药调理,但他此时真气絮乱却是要立即更正的,以免伤到经脉,留下暗疾。 黎宝璐倒是经常给顾景云渡气充当空调,这还是第一次运气与人疗伤,心提得老高,小心翼翼的去捋顺师父经脉中紊乱的真气。 好在他们内力同出一源,她的真气进入他的体内,很快就能引导他体内的内力按照一定的轨迹行驶,很快他体内紊乱的真气慢慢平静下来,跟着黎宝璐的真气慢慢的滋润被冲击受伤的经脉…… 344.第344章 穷 白一堂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感受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发现比预想的还要轻,这才发现嘴巴有点苦。 他砸吧了一下嘴巴,品出了药味,便知肯定是徒弟给他灌药了。 他捂着胸口起身,这最重的伤是被安吉的掌风扫到的,虽然躲避及时,但那小子发起疯来内力暴烈,只是扫到就伤了内腑,若是实打实的击中,他便是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白一堂揉了揉额头,他徒弟撒出那一大把迷药后也不知怎样了,不过想到牙尖嘴利的顾景云,有他在,应该不会吃太大的亏吧。 正胡思乱想,房门便被推开,黎宝璐端了一碗看着就很苦的药汁进来,看到坐在床边的白一堂,她急忙上前,“师父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胸口闷不闷,哪儿还疼?” 白一堂瞄了一眼她手里的药,含糊的道:“我觉得挺好的,没哪里疼,应该不要紧的。对了,你安师伯怎么样了?你撒了那么大一把迷药,其他前辈有没有怪罪你?” 黎宝璐没听后面那两句话,只听到了第一句,焦急道:“怎么会不疼呢?难道是我诊断错了?” 黎宝璐急得原地转圈,懊恼道:“师父,或许是我学艺不精,不然让二林去雅州城给你请个大夫回来看看,我诊出你伤了内腑,但伤了内腑怎么会不疼呢?” 白一堂可不是为了安慰人就隐瞒病情的人,所以黎宝璐从没想过他会撒谎。这也是她关心则乱,换做顾景云早发现了。 白一堂:…… 白一堂默默地把“不用”两个字咽回去,不知道他现在改口还来不来得及。 “怎么了?”顾景云踱步进来,认真打量了白一堂后道:“师父的脸色不是好了许多吗?” “师父说他不疼,”黎宝璐满头大汗道:“或许是我诊错了。”昨天晚上她可是灌师父喝了一副药,要是诊错了,那昨晚上喝的药岂不是也是错的? 除了应对外伤,黎宝璐对其他病向来不太自信,一是她乃自学,学习的时间短,她祖父三岁开始认药草打基础学医,到五十岁时都会感叹所学甚少,她不过才自学了十年。二是除了外伤的处理,其他病症她接触的少,实践经验太少了。 现在面对的又是自己在乎的人,关心则乱,自然怕诊错脉,下错药害了师父。 白一堂沉默的坐在床边,默然不语。 顾景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墨色药汁,转身便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拿了碟蜜饯进来,递给白一堂道:“好了快别闹了,快吃药吧。” 白一堂面无表情的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从碟子里捡了一颗蜜 分卷阅读877 饯塞嘴里。 顾景云便将碟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叮嘱道:“不能多吃,免得伤牙。” 说罢将目瞪口呆的黎宝璐拎出去。 白一堂紧绷的面皮就微微一松。 黎宝璐木然的跟在顾景云身后,半响才道:“所以我没诊错?” “师父爱吃甜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爱吃甜的和因为怕苦就撒谎不想吃药根本不是同一方向好吧,谁能从一个人爱吃甜的便推测出他怕苦怕到隐瞒病情不吃药?他还是个大人呢!” “我能!” 黎宝璐瞬间没了脾气。 顾景云就斜睇着她笑道:“行了,车上不是带了不少蜜饯吗,回头都给师父拿来,我想他不会再骗你的。” 黎宝璐哼哼两声,“安吉醒了?” “没有,”顾景云笑容微淡,道:“你那迷药大多撒在了他脸上,没有解药,只怕得睡上两三天。” “那就让他睡,”黎宝璐不在意的道:“留下戒杀大师,其他前辈让他们走吧,都快过年了,我们凌天门穷得叮当响可招待不来这么多人。” 凌天门是真的穷得叮当响,全门派除了每年积累下来的租子和山下的那几亩地外就只有这栋宅子和外头的竹子了。 但他们要遣散佃户,那些租子正好给他们做遣散费。就快要过年了,黎宝璐还得自掏腰包过年。 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花销,她不乐意伺候了。 他们留下又制不住安吉,有什么用?白费她的粮食。 顾景云便奉掌门之命去暗示他们离开。 不过顾景云润物细无声,不过是去关切他们的伤情时感叹上几句过段时间天气可能会起变化,各地可能又要封山封路了。众人立时坐不住了,想要立即起身返回门派。 过年可是大事,不仅要与家人团聚,门派里的事也不少,他们都是门中的中流砥柱,有操不完的心,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外面? 因此除了还未成家立业,责任也不太重大的袁善亭和苏安简,其余人都纷纷去与黎宝璐告辞。 就是项飞宇,在犹豫了一下后也去找白一堂告辞,他家中娇妻幼子,出来前便承诺年前会回去的。 好友重要,但家庭和门派也重要啊。 白一堂刚吃完中饭,面上恢复了些血色,项飞宇见了心微松,笑道:“你那徒弟倒是孝顺,见机也快,虽不懂江湖规矩,但大家也都体谅她一片孝心。” 意思是大家不会把她破坏规则的事说出去的。 白一堂笑道:“那孩子从小在琼州长大,江湖上的规矩是不了解,多谢项兄等包容了。” 项飞宇就叹气道:“你那徒女婿更厉害,昨晚上大家虽说忍下了,但心中难免有些不满,毕竟用药将这么多人放倒,但你那徒女婿跟着大家回来,又是安排饭食,又是安排热水,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大家哄得心花怒放,就是一向重规矩的余师妹都出言赞你那徒弟孝顺,是情急之下出的手,孝心可嘉。” 江湖人对迷药,毒药一类的东西最为敏感,不说比试,平常时正派人士都很反感此类行径,更别说比试了。 黎宝璐可以插手阻拦安宁,甚至可以用暗器暗算他,唯独不能用药,而且她的药还不是针对安吉一人而已,而是当时混战在一起的所有人。 江湖人最忌讳身不由己,战斗时突然昏迷,这可是犯了大忌,所以大家看在白一堂的面上,念着黎宝璐还年幼,不懂规矩可以不往外说,但心里肯定不舒服。 分卷阅读878 但顾景云却能将这种不舒服转为对黎宝璐的赞叹,那张嘴简直了。 项飞宇拍了拍白一堂的肩膀道:“你算有福了,可别学你祖师爷们金盆洗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常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友。” 白一堂垂下眼眸道:“金盆洗手后我就不算江湖人了。” 项飞宇瞪着他道:“又不是让你去打架,不过是老友见面叙旧喝酒罢了,怎么,金盆洗手真连过往都洗掉了?” 白一堂叹气,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不学我师父师祖们。” 项飞宇这才放下心来,和他告辞离开。 黎宝璐便将他们送到山下,看着他们远离后便甩着手回去,一进门就看到袁善亭和戒杀大师等人正在大堂里等她。 “安师伯醒了?” “没有,”袁善亭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她道:“是我和苏兄有事找你,我们家离得远,现在上路赶回去过年也赶不及了,所以决定留下来。还请黎掌门不要嫌弃我们才好。” 黎宝璐接过钱袋子,无视他的挤眉弄眼,抛了抛问道:“有多少?” “不多不少,刚好够我们过一个好年。”袁善亭笑道,“黎掌门可不要推辞,不然我们推来让去的不好看。” “知道你们问缘阁不差钱,放心,我一定不会往回推的。” 袁善亭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黎宝璐把钱还回来。就是现在这样才好,黎宝璐欠他们的,他们也欠过黎宝璐的,以后多纠缠些,最好越纠缠越不清。 问缘阁虽是江湖上公认的买卖消息的第一阁,但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凌天门掌握的消息渠道只怕比他们还多。 人家毕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呢,比他们问缘阁有底蕴多了。 所以这打好关系是很必要的。 黎宝璐将袁善亭的钱袋子收了,转而看向戒杀大师,“大师是来找晚辈的?” 戒杀大师慢吞吞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念了声佛道:“黎施主,安施主还在昏迷中,加上他身上伤势也不少,所以我们只怕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启程,因此我们也只能叨扰你们一段时日了,这是我们的食宿费。” 黎宝璐将钱袋子推回去,笑容满面的道:“大师这就和宝璐见外了,我们两家谁跟谁呀,别说只是住一段,您就是在这儿住一辈子都行啊,我们肯定好吃好喝的……” “咳,”顾景云轻咳一声,从门外进来,对戒杀大师笑道:“大师太客气了,内子说话粗了些,却是真心实意的,师祖也曾带着师父拜访过少林,难道那时候少林也收了师祖的盘缠不成?” 戒杀大师这才把钱袋收回去,面上难得的有些尴尬。 实在说凌天门的情况有些特殊,少林算是清贫的了,但没想到凌天门比他们还穷。 让他这个住在这里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345.第345章 散功 安吉直到第三天傍晚才醒过来,意识沉浮间便隐隐听到禅音,他的意识便随那道禅音越来越清醒,等他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了盘腿坐在蒲团上正转着念珠念佛的戒杀大师。 戒杀大师将一段佛经念完,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安吉,见他眼中依然带着红丝,便知他体内真气依然紊乱。 他心中微叹,紧盯着他问道,“安施主可还记得日前发生的事?” 安吉沉默半响才哑着声音问道:“白一堂怎样了?” 见他意识清醒,戒杀大师松了一口气,道:“白施主伤了内腑。” 安吉闭上 分卷阅读879 了眼睛,紧了紧拳头。 “你们是如何打晕我的?”安吉一旦疯癫起来便全无记忆,他只记得与白一堂战得正酣,酣畅淋漓之时便觉内力紊乱,真气竟倒施,之后的事他只有些零星的片段。 但他知道自己发狂时的恐怖,期间有没有害人性命,这总是要问清楚的。 若是伤了,该赔的赔,若是死了,他这一条命也好还给人家。 戒杀大师察觉到他身上的灰败气息,忙道:“不是我们打晕你的,当时你发狂,我们都近不了你的身,是黎施主撒了迷药这才制住你的。” 说罢将那天晚上的事细细的说了。 安吉愣了半响才道:“他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戒杀大师点头,虽然那位女施主胆子大了点,不守规矩了点,但好在避免了伤亡,这就足够了。 见安吉垂首沉思,他便问道:“安施主,你已和白施主比过,应该知道你们势均力敌,真要分出一个胜负来只怕会两败俱伤。” 安吉沉默半响,摇了摇头道:“我若是不走火入魔,继续比下去必是我输,白一堂的耐力比我强。” 他轻功又好,耗也能耗死他。 想通此节,安吉心口一松,脸上竟带了浅笑,“大师,你准备为我散功吧。” 戒杀大师胸中压着的一块石头彻底落下,他起身对安吉行礼道:“安施主大义。” 以安吉的地位和能力,他不想散功谁也逼不了他。 不散功,他发起疯来多半是伤别人,他武功高强即便是疯了江湖上也没人敢欺负他。 但他要是散功…… 先不说他的身体在散功后能否承受得住身上的旧疾暗伤,只说他散功后在江湖上的地位落差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安吉这些年疯疯癫癫时可得罪了不少人,不说那凌厉的手段,只那张嘴就恨不得让人撕了。 他散功后形同废人,就算松云子对这个师弟能够一如从前,底下的弟子却未必会再敬着他。 安吉这一应完全是牺牲自己的利益全然为他人,所以戒杀大师这一礼行得郑重。 就是白一堂听说后都忍不住一叹,从心底敬佩他,偷摸着拎了一壶酒去找安吉。 俩人带着伤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白一堂就偷偷摸摸的溜回房间洗澡,还特殷勤的将二林送来的药一饮而尽,破天荒的没开窗散味,企图用药味掩盖酒味。 顾景云来后才给他推开窗,微笑道:“师父放心,宝璐早知道你偷喝酒了,昨天晚上她不去拦那就是同意了,您不用费心遮掩。” 白一堂放心了,大大方方地顶着一身酒气出去晃荡,但他总觉得中午和晚上的药比以往的要苦些。 黎宝璐正在安吉的房中替他疗伤,戒杀大师特意去请她过来给安吉调理身体的,“散功损伤身体,他本就有伤,不敢伤上加伤,因此想请黎施主帮忙调理一下,等他身体更好一些再动手。” 黎宝璐没意见,替安吉处理了外伤后便替他开药调理,“正好,恩伯他们要去买年货,到时候让他们把药带回来就行。” 习武之人身体强壮,即便是内伤也好得比别人快些,还未过年白一堂的伤就好了,连药都不用吃了,只需用膳食再调理一段时间就行。 而安吉的伤好的就要慢些了,他体内真气一直紊乱,黎宝璐试着探进内力帮他调理过,但因不同源,而且他体内真气暴烈,竟差点反噬过来,黎宝璐不敢再试,只能用药调理。 但药若是有用嵩山派的人早把人治好了,黎宝璐开的药也就只能治好他内腑受的伤和外伤,对经脉中逆行 分卷阅读880 的真气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不能调用真气,所以他好的要比白一堂慢很多,等过完了年,黎宝璐和顾景云收了一圈的红包后他的脸色才日渐红润。 在每日例行一次的把脉后,黎宝璐道:“内伤已经好了。” 正在与安吉下棋的白一堂手一顿,手中的黑棋便随便找了个位置落下,蹙眉道:“总要过了元宵吧。” 安吉倒看得开,“散功后还要调理一段时间,你们不是计划二月启程吗,我总不好打扰你们太久。” 白一堂抿嘴不语,以前他跟安吉没多少交情,更多的是惋惜他的天赋,不喜他的疯癫,可这半个月的相处让他很难再把对方当做那个只比过两次武,听过几段故事的陌生人。 安吉面色冷漠,心却是热的,严肃却沉稳,跟他疯时的刻薄暴戾完全不一样。 安吉将白棋落下,直接吞了白一堂的一片棋子,边捡棋边笑道,“早晚有这一着,何必推拖?” 安吉拿了主意,第二天戒杀大师便宣布闭关,白一堂亲自守在门前替他们护法,而嵩山派还剩下的弟子也围着客房团团而站,将那间房护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安吉散功和马一鸿不一样。 马一鸿内力不及安吉多矣,加之他内力顺服,散去后最多伤一下经脉,调养七八天就差不多好了。 可安吉内力雄厚,越是内力雄厚之人想要散功便越是困难,何况他体内的真气还如此暴烈。 散功不仅于他有风险,对帮忙的人同样有危险,他真气不受控制,一旦反噬,戒杀大师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过程不能收到一点打扰。 黎宝璐也知道,亲自下令不许人靠近戒杀大师住的客院,这一天,本来最闲,最爱游荡的侍卫们也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看书下棋,谁都没往外跑。 袁善亭约束好下属便拉着苏安简跑去凑热闹,跟着众侍卫一起下棋玩。 而顾景云早带着赵宁钻进书房里筛选他们要带回京城的书了。 白一堂将兵书全卖了,过段时间便会有人拉着银子来跟他拿书,到时候会空出不少骡车,正好用这些书都填满。 而那些装银子的箱子肯定伪装不了多长时间,师父总不能把一堆石头给运到京城吧,所以其实他能带上的书比带出京城的兵书还要多。 顾景云对这个结论高兴不已,带着赵宁在各个藏书楼中穿梭,抽出一本又一本的书做好书目。 这些都是凌天门的书,是要传给凌天门的后人的,所以带走的书若只有单册,事后他抄录过后肯定要把原本送回来的。 总不能别人当掌门时都是增加书库,只有宝璐当了掌门这书便变少吧? 而就在顾景云和赵宁忙得昏天暗地时,客房里的戒杀大师也开始了,他不敢将他的内力一下散去,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来。 白一堂废马一鸿时是直接废了他的上丹田,但戒杀大师却不会这么对安吉,丹田一废再想练功便不可能了。 虽然安吉岁数已大,再想重修千难万难,但只要丹田在,总有个希望。 所以戒杀大师是忍着被反噬的危险一点一点的将他的内力抽出…… 三天后,紧闭的房门打开,戒杀大师满脸苍白的走出门,对白一堂颔首道:“接下来就辛苦白施主了。” 白一堂松了一口气,这是成了? 他忙与两个嵩山派的弟子进门。 安吉正浑身汗透的躺在榻上,面色惨白,若不是胸口还微微起伏,只怕都以为他已经 分卷阅读881 死了。 “师叔?”嵩山派的弟子连忙上前将人抬起,不由试了试他的鼻息。 “白大侠,还请黎掌门帮忙看一下,看我师叔伤得怎么样了。” 习武之人都会些医术,但与真正的大夫比起来还是差上许多,白一堂立即转身出去,“我去叫她,你们把他抬到床上去,给他换身干净的衣裳。” 黎宝璐正坐在院子外的一棵大树上张望,看到师父出来立刻跳下树奔过去,“师父,安师伯怎么样了?” “功力已经散去,不过他面色不太好,你随我去看看。” 黎宝璐立即从树后拎出自己的药箱,率先跑了,“那我们快点走。” 白一堂:……徒儿你回来,为师真的不想问你为何早早的把药箱藏在这里。 黎宝璐早跑没影了,她跑到安吉床前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是真的很难看,但脉象其实要比众人想象的要好得多。 “戒杀大师很用心,”黎宝璐放下安吉的手,对围在床前的人笑道:“虽然他经脉受损严重,但上下丹田皆无损,想要重新练功不难,只要把经脉养好就行。” 嵩山派的弟子皆眼睛发亮,齐齐行礼道:“这事多亏了戒杀大师,白大侠和黎掌门,这份情我嵩山派记下了。” 346.第346章 学神 安吉拢着狐裘,抱着手炉整个人都窝进铺了软软毛垫的椅子里,他的脚边还放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火炉,炉子上热着水,想要喝热茶了拎起来就能泡一壶。 因为散功而面色苍白的安吉脸色比以前显得柔和不少,此时正目光温和的看着面前的棋盘,漫不经心的道:“你这徒弟在哪儿收的?我虽已散功,但教导一个弟子还是可以的。” 白一堂挑眉,“你想收徒?” “只要有你徒弟一半的贴心就行。” “那你这辈子是别想了,”白一堂似笑非笑的道:“我这徒弟也不是天生体贴,都是调教出来的。”却没说是谁调教。 安吉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声。 现在他这身行头都是黎宝璐指挥了他的师侄们准备的。 散功后,没有内力护体,春寒料峭,嵩山派的弟子都是一群糙爷们,他们自己不觉寒冷,更不会想到他们的师叔会冷,见他手脚冰凉也只以为是散功后的缘故,能想起多给他准备一件衣服就算得上贴心了。 还是跟着师父来打酱油的黎宝璐看不过去,指使着嵩山派的弟子下山给安吉买了狐裘大衣,棉衣及各种保暖的春装。 不仅如此,还有各种手炉,汤婆子,点心零嘴之类,都是养病调养,解闷减压的必备品。 让喜爱甜食的白一堂天天往这里跑,安吉一点儿也没有散功后的郁闷。 白一堂来了,黎宝璐就更贴心了,毕竟她师父的内伤也刚好,每天都会来这里溜达一圈,查漏补缺,俩人直接进入退休荣养模式,要不是每天午休过后白一堂还要拎着她去熟悉阵法和给马一鸿苗菁菁送食物,俩人差点就想就此隐居,不理世事了。 说到阵法,此时黎宝璐正一个人苦逼的蹲在竹林外捏着一杆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是她目前能够记下的步数。 其实白一堂有将阵法书给她看,但那满纸的乾坤离坎,甲乙丙丁和东西南北让她头晕脑昏,她研究了半个来月也只是粗通。 这已经是在她数学不错的情况下用了高考的劲头研究出来的,然而祖师爷们用到的阵法岂是能粗通便能懂的? 想到时间已不多,黎宝璐只能把阵法书先丢到一边,决定以后再慢慢研究,现在还是先把步伐死记硬背下来才好。 分卷阅读882 反正这些竹子是在固定位置,只要她会走了能出入就行。阵法的事以后再说,就是她师父现在对这阵法不也半知半解吗? 黎宝璐以自己的记忆方式画好图,这边收拾了东西照着图纸重新启程,然后一步一步消失在竹林里,等到了竹林深处,走完图纸上明确画好的最好一步,看着眼前的路,黎宝璐努力的回想当时她师父是怎么走着来的? 但这竹林里的竹子哪儿哪儿都长得一样,记忆中根本分辨不出这一步到底是哪一步。 黎宝璐只能认命的叹息一声,从身上又掏出一个本本,没关系,不就是看不懂阵法吗,她会数列排序啊,眼前能迈的步子就几种,她一种一种的试,反正最后走不对也能回到原点,她一点儿也不怕。 于是黎宝璐拿起笔记下她现在踏出的第一步,勇敢的大步朝前走了,半个时辰后她转出了竹林,回到了原点。 黎宝璐拿起笔在第一个步子方位后打了一个叉,重新昂首挺胸的冲入竹林…… 等到白一堂一脸青黑的在竹林里找到徒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小姑娘玩上了瘾,竟不懂收手,最后一次竟然在里面迷失了近两个时辰。 白一堂敲着她的脑袋道:“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都差点迷路了!” 黎宝璐迷迷瞪瞪,双眼发亮的道:“师父,我觉得我快要摸着规律了,真的,有一瞬间我都听到师伯和师姑说话的声音了,可下一步我怎么也找不准方位,所以反而越来越远……” 所以她才不断的在林中走回头路,企图回到原先的那点,从那里开始重新推导。 白一堂抽过她手里的本子,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鬼画符,他发现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他点了点问,“这上面是啥?” 黎宝璐看着图纸上的abc点和阿拉伯数字组成的方程式不由轻咳一声道:“我自个弄的符号,比较好记一些,比如这个8a是第八步上迈入的第一个点……” 白一堂头疼,“用甲乙丙丁岂不更好,这些标识我从未见过,你还得重新记忆,不嫌麻烦吗?” 不麻烦啊,记忆中已下意识如此假设解题。黎宝璐默默的将这句话咽下,不过于师父来说,甲乙丙丁的确才是最正确和最能理解的标识。 虽然麻烦,但把abc代入甲乙丙后,白一堂也很快理解了她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很快脑子就不够用了,他也不深究,塞回给她道:“干得不错,后面为师虽没看,但我看的前面部分推导是正确的。” 黎宝璐兴奋。 “可你又不是要重新布置一个相同的阵法,你研究它干嘛?耗时费力,还不如每天抽两个时辰出来记忆,用你现在的方式记忆,用不了几天就能在阵法中来去自如了。” “可我喜欢上它了,”黎宝璐兴奋的道:“师父,学无止境,你怎么能这么没雄心,既然遇上了困难和不解,那我们就要努力的去打倒它,攻克它。” 白一堂转身就走,“那你努力吧,为师老了。还有,为师不管你雄心有多大,总之二月初三过完龙抬头我就启程回京,你还有十天的时间,你要真能研究得出来师父也不拦你。而十天后你要是研究不出来,又没掌握阵法,那就让你师伯师姑和他们的孩子老死在里面吧。” 黎宝璐忙追上去,“师父,我们干嘛那么急着回去,景云哥哥都还是官儿都不急。” “我想妞妞了,”白一堂的理由充分且强大,“而且为师好像有点不太想再看到你。” “真是太伤心了,不过我一定不会让您如愿的,您等着吧,我十天后肯定能掌握阵法,到时候我肯定一路缠着您,让您眼睛无时无刻不看见我。” 白一堂就想把她扔到天涯,免得她来气自己。 “哎呀,”黎宝璐惊叫道:“我带去的鸡给落在竹林边了,那是 分卷阅读883 带去给师伯师姑养的。” “没事,少养几只鸡他们也饿不死。”白一堂抬眼看到在大门口徘徊的侍卫长,果断的运起轻功闪人,与徒弟传音道:“就说我重伤未愈,暂时不能启程,总之一定要把人拦住。” 黎宝璐撇撇嘴,这是把侍卫长当傻子哄吗? 您每天那么活泼的又是去找安吉下棋聊天儿,又是拎着我飞竹林,侍卫们的眼睛又不是瞎的,不过黎宝璐还是任劳任怨的迎上去了。 侍卫长满脸苦色,“顾太太,白大侠又跑哪里去了?” “哦,他说他重伤未愈。” 侍卫长几欲吐血,咬牙道:“顾太太,都正月二十三了,我们该启程上路了,再拖延回京的时间,陛下该问责了。” 黎宝璐同情的看着他道:“侍卫长大人,这件事我并不能做主,这得问外子和师父,你知道我只是一介女流……” 才怪,侍卫长磨了磨牙,顾景云和白一堂还不是听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都被白一堂拎出去,虽然不知道你们在干嘛,但一看就是白一堂有事要教你。 他们要留下来至少有一半是因为你。 不过侍卫长不敢明说,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知道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有两个大靠山的女人。 侍卫长坚持的拦在黎宝璐面前要一个具体的日期,不知归期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计划接下来的行程,心里总有些慌乱。 黎宝璐无奈,只能道:“我师父说过完龙抬头就启程。” 侍卫长转身就走,“那本官先去叫人收拾东西了,还有十天,其实也不是特别久。” 黎宝璐想要招手叫住他,好让她说完“但是”,可侍卫长风一般的走了,让她把剩下的话憋在了心里。 黎宝璐默默地道:“但是,世事难料,或许那天会下雨,或许他们会还有未做完的事耽搁上一两天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这声但是除了她没人听见。 黎宝璐只能回屋找顾景云。 顾景云正在和一本书相亲相爱,听到开门声连头都不抬,只是淡淡的道:“饭食在笼上,还热着,赶紧吃了去洗漱。” 黎宝璐觉得自己彻底失宠了,颇为失落的打开食笼,看到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色,心情这才好了些。 顾景云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问,“阵法研究得如何了?” “只是有了些进展。”黎宝璐叹气,“师父说二月初三就走,不能再等了。” 顾景云拢眉,手指敲了敲桌子道:“迷踪阵不难,但我想竹林的那片迷踪阵应该是有辅助的东西,不单以竹子布阵,不然就太过显眼了。而且那迷踪阵应该是可增长的,随着竹子的长大,阵越难破,所以你们也越难记。要想时时记住不忘,除了用笔记下只能将阵法研究透彻,不然时日一久,谁知道会不会忘记?” 黎宝璐愣愣的问道:“你又没去过你怎么知道的?” 而且因为师父说过是机密,她除了和顾景云说过那竹林特别难走,特别容易迷路外就不再说过其他信息了。 顾景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顾景云便将桌子上的书抬起来让她看到封面,浅笑道:“你祖师爷们很喜欢记事写游记,而且阵法之类的书籍在藏书阁中能找到两个书架。” 黎宝璐:……嗷,她怎么能忘了,她的丈夫是个学神! 347.第347章 暴露 黎宝璐屁颠屁颠的把自己今天画的图纸和师父交给她的阵法书奉上,反正她不泄 分卷阅读884 露秘密,顾景云光看藏书楼里的书也能研究透彻,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给他看呢。 顾景云含笑接过,在被黎宝璐普及了一下她的那些符号后他很快便代入甲乙丙丁及自己能理解的符号,他术数一向不错,取了一张纸照着阵法书推演了一番,在月上中天前总算是推演出全部阵法图。 但是,顾景云蹙眉道:“但这也只知其行,不知其理,要想布下此阵还得溯本求源。” 意思是还得继续研究。 黎宝璐干脆,“那明儿我带你去实地考察。” 顾景云笑眯眯的点头,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让二林在小厨房给你热着水呢,你快去洗漱吧。” 黎宝璐这才想起自己只吃了晚饭,现在还臭烘烘的呢,连忙去提水洗漱。 看着妻子蹦着离开,顾景云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收起,好了,现在他们夫妻之间彻底没秘密了。 黎宝璐不知顾景云的心机,洗白白后就跑上了床暖被窝,怀里抱着汤婆子觉得暖烘烘的,她一下就想睡了,忙对还在整理图纸的顾景云招手,“快来睡觉,被子都暖了。” 顾景云手顿了顿,拿起镇纸将未收拾的图纸一压便灭了书桌旁的灯过去。 黎宝璐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眼角泛出泪花,嘟囔道:“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 顾景云解下外衣,放下帐子便钻进被子里躺好,黎宝璐自动自的滚进他怀里,小手握着他的手,小脚也缠着他的脚,冰冷的寒意从手心和脚底冒起来,她一下精神了些。 她心疼的抱怨道:“刚才应该用热水给你泡一下手脚的……” 顾景云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不在意的道:“下次记得就好。” 他觉得抱着宝璐做暖炉也不错。 黎宝璐运起真气,将顾景云烘暖,等到他的手脚不那么冰冷后就扯开蚊帐,手指轻轻一弹,床头的灯便灭了,俩人在黑暗中相依相偎,很快便暖烘烘的睡着了。 一呼一吸尽皆缠绕在一起,顾景云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露出如真正的少年一般天真无虑的睡颜。 白一堂第二天午饭时才知道徒弟通关了竹林阵法,还特意拎了不少好菜去找她师伯师姑庆贺,直接气得马一鸿和苗菁菁头冒烟,差点厥过去。 白一堂扫了顾景云一眼,“找清和帮忙的?” 不然他才不信蠢徒弟才过了一晚上就能走通关。 黎宝璐自得的点头,“我也出了很大的力气。” “是啊,走路的力气,”白一堂讥讽道:“你以后能不能别光长力气不长脑子?别什么事都找清和帮忙。” 黎宝璐不服气,“师父,我二十来天就能自己摸索出大半的阵法,比你三个月摸透不是更厉害?而且也不是我找的景云哥哥,是他自己在藏书楼里看到那些阵法书,自个就先猜出来一半了,我才把我画的图纸给他看,人家不用两个时辰就解出来了,既然可以跑着前进,我干嘛非得爬着走?” 白一堂呆,瞪大眼道:“你祖师爷们这么不靠谱,还能把阵法书往藏书楼放?为师怎么不知道?” 黎宝璐撇嘴,“别说的好像你对藏书楼了如指掌的样子,您知道藏书楼的门朝那边开吗?” 顾景云忍不住轻咳一声,替他们的祖师爷解释道:“师父,藏书楼中并没有竹林迷踪阵的详解,但阵法皆有规律可循,那两排书架上的阵法书从基础入门到艰涩皆有,若能研究透彻,别说是大型的迷踪阵,就是杀阵都布得。” “……”白一堂郁闷的问,“你研究透彻了?” 顾景云摇头,笑道:“哪里那么容易?我不过只学了些皮毛,能那么快的 分卷阅读885 上手还是因为读过《易经》。” 学得这么快,鬼才信他只读过《易经》,肯定是都背下来了,可能还全理解了,真是妖孽。 从小便习惯逃课的白一堂很不喜欢这种好学生,决定今天要多吃一碟蜜饯安慰自己。 白一堂丢下饭碗,临走前瞪了黎宝璐一眼道:“还有,不准再去气你师伯师姑了,你师姑还有孕呢,要是把她气流产了,以后拿你的孩子来引你师祖出来。” 黎宝璐嘟囔道:“我给他们送好吃好喝的,他们气着了还怪我?” 白一堂只瞪了她一眼不说话,顾景云那张嘴不饶人,他不喜一个人时开口便能把人气死,他跟着去竹林,见到马一鸿和苗菁菁能有什么好话? 那俩人可是曾经被他气得吐血昏迷的。 不过他并不会太怪两个孩子,毕竟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他出气,总不能为了离心的师兄师姐伤两个孩子的心吧? 于是白一堂也只是警告了一句就甩手万事不管了,顾景云依旧淡定的每天跟着黎宝璐去竹林研究阵法,顺便日常一虐马一鸿苗菁菁。 黎宝璐直擦冷汗,苗菁菁可算得上高龄产妇了,可别真气出好歹来。 时间在鸡飞狗跳和学术研究中快速流走,黎宝璐挤着时间将恩伯等人安排好,又亲自跑去雅州城买了两家凄惨无比,看着还算老实的下人回来种地。 以后他们种地的产出便分出两份,一份供养她这个凌天门掌门,一份则是白一堂的退休金。 不过以历代掌门留下的手记看,很少有掌门会用到这些退休金,大部分都是转交给凌天门掌门用作他用。 白一堂估计也用不到,因为他决定以后就跟徒弟吃住了,短时间内不打算学他的师父师祖们远走他乡过逍遥自在的生活。 戒杀大师提前一天带着少林的和尚们告辞,他闭关十余日,之前苍白的脸色已不见,恢复了满面红光。 他慈蔼的和众人合什告别,顺便邀请众人去少林做客。 黎宝璐想到这辈子还没去过少林,欣然应允,“大师放心,等我们有空了一定去少林寺看您。” 戒杀大师:贫僧真的只是说说。 黎宝璐却是真的很舍不得少林的和尚们,一双眼睛惋惜的看着他们道:“大师真的不考虑和我们一起走吗,我们回京城也是要路过河南府的,有很长的一段路要同行呢。” 小和尚们纷纷低下脑袋,用锃亮锃亮的脑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戒杀大师也笑着拒绝,“贫僧中途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故并不同路,便不叨扰黎施主了。” 小和尚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黎宝璐可惜不已。 她很喜欢吃和尚们做的素斋,这段时间除了肉食是他们自己做的外,其他素食全都是和尚们负责,没想到戒杀带来的这些小和尚厨艺那么好。 黎宝璐不舍的将和尚们送下山,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去。 袁善亭还是第一次见黎宝璐这样不舍,之前的那些人她可是巴不得人走的。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和尚们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黎掌门很舍不得大师?” “不,我是舍不得大师带来的弟子。” 顾景云好笑,“你是舍不得他们做饭的手艺吧。” 袁善亭沉默,看来以后要跟黎宝璐交朋友最好还是叫下属们去学厨艺。 凌天门的事安排妥当,侍卫们也把行李收拾好了,大家兴高采烈的等着第二天启程。 巡视后院 分卷阅读886 的白一堂看到依然绑在骡车上的箱子,沉默了一瞬才把徒弟招来,指了箱子道:“你去处理了吧。” 黎宝璐迷糊,“处理啥?” 白一堂摸摸她的脑袋,转身走了。 黎宝璐迷糊的瞪着那箱子看了半响,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瞪大,冲上去就撕开封条,将上面的一口箱子打开,看到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石子,黎宝璐忍不住喷出一口气,“师父,你这不是坑徒弟吗?” 圆脸小侍卫正好拎着自己的包袱过来塞车里,看到那口打开的箱子一愣后就跳起来,指着箱子大喊道:“有贼!” 众侍卫哗啦啦的冲进来,侍卫长看到那一箱子的石子便瞳孔一缩,带着人立马把剩下的箱子也掀开了。 全都是石子! 侍卫长脸色颇有些难看,他不甘心的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目光锐利的转而对上原地沉默的黎宝璐。 “顾太太,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黎宝璐叹气,抬头看着侍卫长道:“您放心,后续的账本很快就会送到我们的手上,而且回京必得经过河南,到时候您可以实地考察体验我们凌天门的赈灾现场。” 侍卫长压下胸中的怒火,半响才咬牙问道:“这银子是何时调换的?” 银车一直是他们亲自押送,调换时他们竟一点儿也没察觉,这让侍卫长有一种被群兽环饲的危机感。 黎宝璐也不知道啊,她敢发誓,这银子一定不是她与师父同路时换的,那就只能是之前了。 她能够理解侍卫长的心情,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给师父太招恨,含糊的道:“这件事并不怪大人,因为银子从一开始便是假的。” “这不可能,当初银子是我们收的,也是我们装的箱子……”侍卫长说到这里一顿,微微瞪大了眼睛,大多数的银子都是他们装的箱子,但离开开封的最后一天他们累瘫了,一夜无梦,醒来时剩下的银子不仅装了箱子,所有的箱子还都贴上了封条,除了最后那几口箱子,其余的还都是白一堂扛下去的。 银子是那时候换的? 侍卫长抹了一把脸,转身便走,睡得跟头猪一样,这让他怎么给自己找理由? 黎宝璐同情的看着他的背影,扭头对众侍卫们道:“你们安慰安慰你们的大人,这事真不怪他,只怪我师父太狡猾了……” 众侍卫转身就走,他们决定不跟黎宝璐做朋友了,哪怕她功夫很好,性格很开朗,个性很大方也不行。 348.第348章 在路上 走进河南府时,侍卫长的脸色才好看些,大地回春,嫩芽冒出,道路两边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受灾的百姓正忙着修缮坍塌的房屋,受伤的人正在医馆接受免费的治疗,有人在城镇间派发赈济的食物和棉衣,凭户籍领取。 而这些都不是衙门在做,而是民间的善人自发组织的。 侍卫长跟在黎宝璐后面,看着她从这些人手中接过账册,这才知道这些救灾物资都是用卖兵书的钱买的。 他一路上也打听了一下物价,发现他们赈济的物资要远远高于那笔钱能买到的东西,应该是他们有特殊的进货渠道。 或许是受这善举的影响,当地的士绅商人也都纷纷愿意开设粥棚,博一个好名声。 虽然他们每天粥棚供应的粥水很有限,但也养活了一些人。 顾景云则犀利的道:“何必如此,他们要真心善,把粮价下降一点便是最大的善了。” 众侍卫默然不语,这样的话放在心里就好,何必说出来? 侍卫长却紧盯着那些做派米派棉衣的人,黎 分卷阅读887 宝璐飘到他旁边,打断他的幻想,“别想了,这些人可不知我们凌天门。” 侍卫长面色一紧,抿了抿嘴唇不语。 黎宝璐便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又不要他们出钱,只要出些力就能换一个好名声,大多数人都愿意做这交易的。” 侍卫长眼神冷酷,晚上派出去的侍卫便纷纷回来禀报,“那些出面赈济灾民的人的确不知凌天门,医馆的人说他们早在大雪前便收到一笔钱,按照顾客的意思进了大量的药材,雪灾后那顾客就上门让医馆为灾民们免费看病,他会给一笔诊费,而所需药材便从他买的那些出,不能收贫困灾民的钱。” “城门口派送赈济粮和棉衣棉被的人有的是无偿前来帮忙的,他们都是本地有名的善人,据属下调查,他们也都是雪灾后接了一批物资,按照善人的意思帮助灾民建造房屋,派送赈济粮食和御寒之物;而有的则是商家,他们同样是在大雪前收了一笔钱,照顾客的意思准备了粮食和御寒物资,雪灾后那顾客便委托他们代为赈济灾民,这是善事,做得好了能让全城百姓念着他们的好,只需出力,又不用花钱,因此很多商人都是愿意的。” 侍卫长面沉如水,“那顾客就不怕有人贪墨物资和银子?” “属下也问过了,那些人说每一笔花销都要记录在册,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人是否会派人在一旁盯着,那顾客精明得很,六年前赈济洪灾时不是没人这么干过,但他全部都知,事后不仅让贪墨之人双倍偿还,更是让那人名声尽毁,连在河南府都待不下去,所以根本没人敢动手脚。” 侍卫长蹙眉,“这的确像是凌天门的手笔,可凌天门代代只有一个弟子,他们哪来这么多的人?” 侍卫们看着侍卫长,他们也不知道啊。 想了想,侍卫们安慰道:“大哥,这种事还是交给朝中的大人们操心吧,我们只要安全的把账册和人送回到京城不就完了吗?” “是啊,是啊,”圆脸小侍卫连连点头道:“我们都跟顾太太成朋友了,总不好去针对她的师门吧,她现在可是掌门呢,而且凌天门也的确没干过啥坏事,那些贪官不都应该被惩治吗?偷他们一些钱而已。” 侍卫长就瞪他,“贪官是应该被惩治,但那也是朝廷的事,用他们江湖人插手?别忘了你的身份!” 侍卫长顿了顿又道:“还有,不许再去找她要猪肉脯吃,你都胖成这样了,再吃你还跑得动吗?” 圆脸小侍卫嘟嘴,本来就圆脸更圆了,他嘟囔道:“您不也吃了吗?” 侍卫长瞪眼,“你说啥?” “啥都没说,”圆脸小侍卫转身就跑,甩着手道:“大哥我帮你去顾太太那儿卧底,免得他们又背着我们干坏事。” 众侍卫怒:“大哥,他肯定又去讨吃的了,真是太丢我们侍卫的脸了,必须严惩他!” “对,关他禁闭,让我去卧底!” “还是我去吧,我毕竟是第二小,跟顾太太比较有共同语言。” “但你跟顾大人肯定没共同语言,就凭你敢说出这句话来你就走不到顾太太身边……” …… 侍卫长青筋暴突,大吼一声道:“你们全给我滚出去!” 众侍卫立刻做鸟兽散,一边往外跑还一边斗嘴,“你看,都怪你,把大哥都惹毛了。” “老六,全都是你在这里头搅和的,不然我们能气到大哥?兄弟们,揍他!” “对,揍他。” “嗷,五哥,别以为你比我大我就不敢打你,你竟然敢踹我屁股!” “你还打我脸了呢!” 外面一阵噼里啪啦,显然是打起来了。 分卷阅读888 侍卫长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才离京不过三个来月,这群属下越来越蠢了怎么办? 他们以为他们不说朝中那些大臣就不追究了? 凌天门手上有这么大一个暗中的资源,不是他们不说,皇帝和朝中诸臣就想不起来,他现在卖力的调查也是为了他们凌天门好。 不然他才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回头功劳还未必会落到他身上。 他们喜欢凌天门,喜欢白一堂师徒的为人他知道,但也不能这样就真的闭眼当瞎子,到时候不但自己跌跟头,把后面跟着的人也给带倒了。 侍卫长深吸一口气,撸了袖子冲出去,烦心事太多了,还是先打一架再说吧。 晚上吃饭时黎宝璐就捧了一把算盘站在他们跟前,众侍卫纷纷低头扒饭,当做没看见她。 黎宝璐也不理他们,只盯着侍卫长。 侍卫长抽了抽眼角,暗暗瞪了属下们一眼,认命的掏出钱袋子。 黎宝璐从钱袋子里找出了两块银子,把钱袋扔回给他,哼哼道:“手脚要是真痒了就出城去打,不知道浪费可耻吗?也就店家脾气好,只收你们八两银子,要是我,我非罚你们当裤子不可。” 另一桌上的顾景云忍不住轻咳一声,他觉得小妻子越长越波霸气,最近脾气见长,嘴巴也越来越厉害了,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啊。 黎宝璐收了钱就去找客栈老板,把钱给还了。 一行人并不在河南府多加停留,而是直接往北而去,一路上倒是接了各大门派运来的银子或送来的银票,黎宝璐也不再瞒着侍卫长,当着他的面就处理了,银票带在身上,银子则在碰上受灾严重的村镇时捐出去。 黎宝璐似乎总能知道哪些人是善人,哪些人是可以托付的,往往是给了钱就走,并不多做停留,似乎拿准了对方不敢玩猫腻。 侍卫长叫人暗中查过,那些被她委托的人或商家的确是身份清白,且在当地有一定的善名,而后续回来的调查也表明那些人的确尽心尽力的用那些钱赈济灾民了,并未有私吞和以次充好的事发生。 侍卫长眸色更沉,黎宝璐选人显然不是随便选的,那么是谁给她提供的信息? 侍卫长瞄向问缘阁的袁善亭,据说问缘阁便是买卖消息的,总不能是他免费提供的吧? 侍卫长在内心告诉自己不是,他知道,一定还是凌天门暗中的那股势力。 离京城越来越近,二十四万两被黎宝璐一文不剩的花出去了,全用在了灾民身上,账本回馈还需一段时间,但她做这些事都是当着众侍卫的面,也算是对皇帝有个交代了。 侍卫长无语半天,“你们就这么信不过朝廷,非得在回到京城前把钱花光?” 黎宝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 “难道不是吗,不然你们为何要这么急哄哄的把钱花完?” “当然不是了,”黎宝璐蹙了蹙眉道:“如果是先帝时期,我当然会有此种顾虑,但新帝已经登记,吏治不敢说清明,却比先帝时好多了,我对朝廷的信心也多了不少。虽然也会有此担忧,但这并不是主要的。” 黎宝璐道:“这点钱我还嫌不够呢,一路走来,我那一笔钱是不该花而花的?” 侍卫长沉默,还真没有,那些还能活下去的灾民黎宝璐看也不看一眼,她救济的都是那些已经撑不下去,或是已在家破人亡边沿徘徊的人。 只需有人拉一把就能熬过困难。 “所以这些钱都是该花的,而运回京城入了国库过了户部的手再运出来赈灾,这中间要花去多长时间?所需的人力,时间成本及各种损耗成 分卷阅读889 本都高的很,在这期间我们走过的这条路不知有多少我们本可以救的性命逝去。这个后果可以避免,那我为何不去避免?” 侍卫长沉默了半响才认同她的话,“但你一文钱都带不回去,陛下先不论,朝臣肯定会有意见的。” 黎宝璐冷哼一声道:“他们有资格有意见吗?那些书都是我师父的,皇帝答应了给我师父印的,卖的钱本来就是属于我师父。” 说的也是,但你师父用的是皇家书局,而原册是偷的张府的书。 张家张伯英一脉虽然没了,但张家还在呢。 349.第349章 面圣(上) 不论侍卫长怎么担忧,在春暖花开的三月中旬,一行人从百花绚烂中进入了热闹喧哗的京城,赵宁带着新收的师弟师妹和前来凑热闹的袁善亭和苏安简先回家安顿,而顾景云等人则要进宫面圣。 作为凌天门现任掌门,黎宝璐也必须要进宫,曲小宝还好,最近他已经和大师兄赵宁混熟了,在车上都是赵宁教他读书,所以现在老老实实地爬到赵宁的马车上,等着他带他回师父家。 盼娣却有些心慌,却强忍着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动作不由一动,这孩子再早熟也只有八岁,远离家乡,又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不免有些不安。 她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盼娣,你跟着大师兄先回家去,我已让人给你和小宝做了新衣服,你回去后先洗漱将衣服换下,然后去厨房给我们准备晚饭。” 听说要干活,盼娣的心这才安稳下来,恭敬的用这段时间学到的礼仪作揖行礼道:“弟子遵命。” 黎宝璐满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跟着大家浩浩荡荡的往皇宫去了。 去的人很多,但能到达御前的也只有顾景云,侍卫长,白一堂和黎宝璐,其余侍卫则要在前面候着听宣。 皇帝正忙,所以四人被请入偏殿等着,内侍对四人很恭敬,还特意给他们上了热茶及点心。 侍卫长在宫里混了十来年,知道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多半是沾了顾景云的光,这位毕竟是秦阁老的外甥,太子的老师。 果然,他刚那么想,苏总管便满脸是笑的亲自从正殿来请顾景云,“顾大人,陛下要见您,您快随奴才来吧。” 顾景云拢手起身,微微倾身道:“劳烦苏总管了。” “不敢当,不敢当。”苏总管看向站在一边的黎宝璐,微微一笑,“顾太太不必拘束,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让人给您准备了些糕点,一会儿奴才亲自给您送来。” 顾景云对苏总管微微一笑,态度更加亲切温和,“有劳苏总管了。” 黎宝璐也笑,“多谢您。” 听见黎宝璐用了“您”这个字眼,苏总管脸上的笑意更盛,他已经很老了,又是先帝时期的老人,新帝现在还用他,一是因为他从不弄权,在夺嫡之争中没有站位;二是顾念先帝时期的老人,给诸人的一个态度。 但他知道过不了两年他就会荣养了,总是要给新帝贴身伺候的奴才让位的,能够得到顾景云夫妇的好感日子总要好过些。 之前他因着秦太傅的关系总在先帝面前替顾景云敲边鼓说好话,但这些事顾景云并不知道,他也没打算说。 此时捅破不免有挟恩以报的嫌疑,他不是蠢货,做不来这样的事,所以好感只能重新争取,人情需要用在合适的时候。 他所求不多,只要能安稳渡过晚年就够了。 而且,他后宫起伏四十多年,见多了人心,谁与他是真情,谁与他是假意他还分得出来。 如果说顾景云只是平常人视他,让他多了分自在,那么黎宝璐则待他有 分卷阅读890 两分尊敬。 而且他察觉得出来,这两分尊敬不是因他的身份,也不是因他曾经做过的事,而是因为他是长者,是个年迈之人。 苏总管心里流过淡淡的暖意,不多,却足够他对黎宝璐多了五分和善。 长者呀,他一个阉人竟然会因年纪大而被人尊敬。 苏总管浅笑着把顾景云引到正殿,这才慢慢的退出来,亲自往一旁的茶房去,“可有栗子糕和花生酥?” 值班的宫女躬身道:“回苏总管,花生酥没有,栗子糕倒还有些。” “捡出一盘来,杂家给偏殿送去。” 偏殿那里不是已经送了两碟点心吗,怎么还要送? 不过宫女们不敢多嘴,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快手的捡了一盘热腾腾的栗子糕,有机灵的宫女还小声问苏总管,“御膳房应该备有花生酥,要不要奴婢去要一盘来?” 苏总管想到正殿里的几位大人,觉得他们恐怕还要老长时间才能谈完事情,而现在已经巳时(上午九点),赶路一般都是卯时(早上五点)起床用饭,卯正(早上六点)开始启程,他们已经赶了一个半时辰的路,一会儿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肚子肯定饿。 因此他道:“再让人拿些鸡蛋糕,肉脯等能填饱肚子的点心零嘴来,杂家若不在你们便送到偏殿去。” “是,”宫女战战兢兢的问,“总管大人,偏殿里是哪位贵人?” 前两天承恩伯觐见也等在偏殿,他还是皇后的亲兄都没这个待遇呢。 苏总管嘴角微翘,道:“偏殿里有位太太,那是太子的师母,而且曾救过太上皇,陛下和太子殿下,你们可要好好招待,别慢待了她。” 宫女们微微瞪大了眼睛,是她?! 黎宝璐的名字朝臣们也知道,但提起她第一印象就是顾景云的童养媳,黎博的孙女。 但在后宫,提起黎宝璐,从嫔妃到侍卫再到宫女太监们,他们第一印象便是那个在狩猎场救了先帝,新帝和太子的女英雄! 不怪他们这样记,一是因为她几乎把大楚老中青三代帝王及继承人都给救了,只要她不作死,这一生她注定荣华,大家怎能不记住这位女英雄? 二是,和朝臣们不一样,后宫诸人的生死都在主子身上,当时先帝,新帝和太子若任一人出事,从嫔妃侍卫到太监宫女都要死一大批,何况三人乎? 尤其是新帝的嫔妃们,当时的太子要是出事,那还有她们什么事儿,事后即便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黎宝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便收获了后宫无数的好感,尤其是皇后娘娘。 她丈夫儿子都叫她给救了,那好感强得不要不要的,所以远在后宫的皇后娘娘听说黎宝璐进宫后便让人送些水果点心去。 政事她是不能掺和,但这些事还是能做的。 于是黎宝璐正和师父侍卫长枯坐着,苏总管便亲自端了盘栗子糕来,苏总管刚走,皇后的人又拎了两个食盒来,里面除了各式点心,还有一盘水灵灵的樱桃,另一个食盒里却装了汤,嗯,还是红枣鸡汤! 前来送吃的宫女笑盈盈的道:“娘娘说虽春寒已过,但早上赶路依然带着两分寒意,所以喝碗鸡汤驱寒才好。顾太太,白大侠,华大人,奴婢给你们盛一碗吧。” “咦,”黎宝璐歪头看向侍卫长,“原来侍卫长大人姓华呀,这个姓好。” 侍卫长:……心好塞,突然就不想喝鸡汤了怎么办? 宫女掩唇而笑,“太太真爱开玩笑。” 不,不是玩笑,总是侍卫长大人的叫着,她是真的不记得他姓啥了。 分卷阅读891 侍卫长大人有大量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扯了笑双手接过鸡汤,道:“多谢娘娘赏赐。” 这才端坐在一旁喝汤。 黎宝璐和白一堂也都笑容温和的跟着谢了一句皇后娘娘,见送来的点心都偏他那蠢徒弟的口味,便知道他们是托了黎宝璐的福。 不过这丫头的喜好怎么满天下都知道了? 白一堂捏起一块栗子糕蹙眉。 黎宝璐则喜滋滋的咬了一口热腾腾的栗子糕,满足的慨叹道:“还是皇宫的点心好吃啊。” 得,这一脸的满足,想让人不知道她的喜好都难,白一堂咬了一口栗子糕,无奈摇头,算了不就是些喜好吗,知道就知道了。 三人在偏殿里吃吃喝喝,正殿里的顾景云却没那么好运,他正拢着袖子站在殿中,垂眸听皇帝与几位阁老大臣商讨政事。 之所以把他找来,是因为现在争论的事不偏不巧都与他有关。 鞑靼的事已有了结果。 从刺杀事件后大楚便给鞑靼发国书问责,但鞑靼很快将那些刺客的身份查明。 据他们所说,那些刺客都是几大部落安插在王庭内的细作,他们一向与王庭不和,这一次刺杀也是栽赃陷害。 当然,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楚紧抓此事不放,而鞑靼一边向大楚派遣使臣一边把罪责推到底下几个不服他统治的部落身上。 但王庭内部也并不是那么团结一心的。 鞑靼可汗并不太想为了一个儿子便与大楚屈服,其实现在大楚新旧交替,鞑靼兵强马壮,是撕破脸皮,脱离大楚的大好时机。 大王子和四王子深以为然。 但二王子却坚持和谈,五王子可是他亲弟弟,真要撕破脸皮那他弟弟也别活了。 二王子母妃乃是可汗正妃,身后站着科林科这个大部落,就是可汗都没能独专。 派过来和谈的使臣便是二王子一力坚持选择的。 大楚也知道,在刺客,鞑靼那边口供统一的情况下,他们想让鞑靼王庭完全为此事负责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争取更多的利益。 现在大楚兵弱,心里再气愤他们也不敢轻言战事,所以只能尽量多要些好处。 这时候便是要尽力找对方的把柄破绽,好巧不巧,黑罕想要抓顾景云威胁秦信芳和大楚反被抓了。 这一位的身份也不简单,他只是个将军,在将军遍地走的鞑靼官儿不大,也就三品,但他是阿巴哈纳尔部落的继承人,阿巴哈纳尔是鞑靼的一个大部落,他一位堂姑是大王子的母妃,但他本人更喜欢二王子。 于是这位就把两位王子都给坑了,他在大楚境内掳人,掳人不成便要杀人,最后反而把自己给关牢里了。 前来谈判的鞑靼使臣们傻眼了,这可是赤裸裸的把柄啊,配套前面的刺客刺杀,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这就是鞑靼王庭的阴谋。 就在他们心虚气短时,鞑靼国内也在各方势力参与角逐后斗争越来越白热化。 他们是崇拜战斗的民族,只有勇士,只有智者,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当他们的首领。 没有所谓的嫡子继承制,也没有无嫡立长的规矩,他们只认强弱。 于是,鞑靼可汗玩脱,先是被各大部落和兄弟们找到了把柄各种混战,后他的儿子们也加入了夺位之争中。 于是鞑靼国内势力重新洗牌,可汗死了,他的兄弟们也死得只剩下两个了,而大王子也不幸遇难,二王子在 分卷阅读892 母族的支持下登上了王位,现在鞑靼已经重新派出使臣,一是继续和谈,二是,鞑靼依然向大楚称臣,新的可汗还等着新帝的敕封。 于是问题来了,他们要不要接受鞑靼的和谈。 350.第350章 面圣(中) 半年时间,新帝已经坐稳了皇位,大楚朝堂安稳下来,不提私下的暗潮汹涌,至少表面上是平静的。 而鞑靼,虽说二王子已经即位,但内乱依然没有结束,这一次鞑靼的内乱死了不少人,实力削弱不少。 前可汗,其三个兄弟,以及大王子和好几个部落的首领都死了,现在王位之争并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大楚是可以趁火打劫的。 而且这些年来边关虽没有大的战事,小冲突却不少,鞑靼越来越不把上国放在眼里,大楚连续三代帝王的驾崩都与鞑靼有关系,不说朝臣,就是跟先帝父子不和的新帝都恼恨不已。 所以朝中人心浮动,不少人都主战,想要一雪前耻,给鞑靼一个教训。 这其中有真心为国考虑,认为出战对大楚更好的,也有从自身利益出发,想从这场战争中拿好处的。 但秦信芳,彭丹和兵部尚书季擎都主和。 四位内阁,有两个主和,皇帝一时犹豫不决。 季擎的理由很简单,“陛下,大楚兵士居安日久,而且国库空虚,贸然起兵即便能打胜仗,那也是惨胜。” 秦信芳和彭丹的意见很一致,“新朝更替,民心不稳,此时应该休养生息,实不应该轻言战事。” 又不是鞑靼打到家门口必须反击,现在大楚国内的问题矛盾同样不少,他实在不想打仗。 主战派们却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不然等过几年鞑靼缓过劲儿来,焉知他们不会对大楚出兵? 从刺杀事件和这些年不断的挑衅中就看出他们狼子野心,贼心不死,这时候就应该冲上去把他们打趴下让他们不敢乱动心思才行。 局面一时僵持下来。 站在皇帝身边的太子看到他老师垂着眼眸身姿如松的挺直站着,他心中不由一动,插嘴问道:“老师以为呢?” 顾景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看向皇帝。 皇帝也正抬头看他,笑笑道:“清和有何看法只管说来,这不过是私下的小朝会,便是说错了也不要紧。” 这是当他是小孩子吗? 顾景云平淡的移开目光,垂眸道:“微臣觉得以和为贵。” 这实在和他们认知的顾景云不一样,皇帝微微扬眉,这孩子虽然一直表现得温雅有礼,但他一直都知道这孩子有些睚眦必报,身为大楚官员和百姓,大楚被鞑靼这么欺负,依照他的性格不是应该主战吗? 皇帝等着他说理由。 顾景云却已经说完了,继续挺直了腰背垂着眼眸安静的站着,要不是他脊背不弯不折,皇帝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 他只能无奈的开口问,“理由呢?” “陛下真的要听吗?” 皇帝点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顾景云抬起头来,脸色冷肃,道:“陛下,臣这次一路西往南下,跨越了大半个大楚,不论是在才秋收不久的初冬,寒风大雪的深冬或是万物复苏的开春,一路南去北回,每天都能看到拖家带口或是独自流浪的流民,这意味着大楚不安。” “臣问过那些流民和当地的百姓,还做了统计,臣一路上共询问过五百四十七户,他们去年缴纳夏税秋税后一年劳作所剩三成以下者占了四成,而其中所剩无几和举债者便占了一成半,这一成 分卷阅读893 半除了卖儿鬻女渡过难关外其余大多数沦为流民。收获可以剩三成至六成者占了五成,而所剩超过六成者将将一成。” 顾景云黑白分明的眼睛抬头淡淡的看着皇帝道:“或许是因为臣所选的百姓太过穷困,所以这数据很不好看,但陛下,除了夏税和秋税,他们还需纳人头税,捐赋,若地方有令,他们还得服苦役,而这,臣都还没有从收入当中扣出。” “虽然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这些话很难听,但众所周知,大楚吏治浑浊不堪,如今朝中官员能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说从未贪酷的官员有几个?” “百姓不安,国库空虚,兵士羸弱,陛下有把握在加征兵税和兵役后可以让本已经风霜加身的百姓忍下,不造反,不逃亡沦为流民吗?” 皇帝沉默。 顾景云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但他却怪不了他。 其余几位大臣心中不悦,不免有些不服,正想出声呛他,顾景云却突然扭头看向兵部尚书,“季大人,我大楚三军库房中军备还剩下多少?上次为全军更换武器车马是何时,共更换了多少,损耗几何?其中边关将士拿到了几成?” 季擎垂下眼眸,脸色暗沉。 大家都顺着顾景云的目光看向季擎,见状心都一沉,难怪季擎一直反对出兵。 顾景云又扭头看向户部尚书,问道:“春耕刚至,夏汛将及,除去这两项开支,国库能拨出多少钱粮以作粮草?” 顾景云目光环过诸人,问:“这一战你们计划打多久,投入多少人力?” 众人沉默,大家不是正在商量着要不要打吗,决定了才能去算这些呀。 不过户部尚书和几位大臣还是下意识的算了算开销,脊背不由一凉。 顾景云抬头看向皇帝,沉声道:“陛下,这一战不是大楚要不要打,而是大楚能不能打。鞑靼苦寒,又适逢内乱,实力的确削弱很多,但大楚的境况同样不容乐观,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为保护百姓,也不是为了守卫国土,这样的战事我们为何要打?” “您是一国之君,便不能只看到两国疆域,看到皇室荣辱,您还该低头看看脚下的江山,抬头看看治下的百姓。” 秦信芳出列拱手道:“请陛下三思。” 彭丹和户部尚书紧随其后,“请陛下三思。” 皇帝心中巨震,沉默半响才道:“诸君先退下吧,容朕想想。” 秦信芳等人躬身便要退下,皇帝便留下他和顾景云。 事情还没处理完呢,而且他也想就此事再详细问问俩人的意见。 退出去的彭丹和诸位大臣一样心中都有些不安,今天顾景云提的这些都直击大楚最根本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都与众人的利益密切相关。 但此时他们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不是无能,而是不能,不能跟他吵,跟他分辨,以免将战火烧起来殃及自身。 赋税,吏治,国库,军中亏空和贪酷,这些单拿出来都是能让人万劫不复的问题,顾景云却这么轻飘飘的说出来了。 但他此时只是四品翰林,只是太子的老师,并没有参政的实权,刚才皇帝和太子只是问政于他,他的回答他们也都能找出抨击的理由,但于他们得不偿失。 现在就是要冷着,顾景云没有参政的实权,而秦信芳一向稳重,此时也不会冒进…… 众人胡思乱想间出了宫殿,而殿内的皇帝却彻底放松下来,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疲惫的道:“清和,朕的江山真的如此危急了吗?” 顾景云沉默以对。 皇帝苦笑一声,“朕早该料到的,但这两个月来地方递上来的折子太好了,全是歌功颂德和报喜的 分卷阅读894 折子,朕心浮了。” “陛下今日能知道这点便已是天下之福了,”秦信芳严肃的道:“清和言语无状,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摇手,“是他点醒了朕,朕谢他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他?” 想到顾景云的才华,皇帝心动不已,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清和,朕给你一个官职,你来辅佐朕和太子如何?” 顾景云想也不想就拒绝,“微臣若掌实权,只怕朝堂现今的平衡会被打破,而且臣对此也并无多少兴趣。” 他顿了顿道:“陛下放心,臣是太子之师,治国理政皆在臣教导范围内,您若有不解之处大可以让太子来问我,何况您为君,我为臣,您与臣问政光明正大。至于实权,臣实在不喜。” 太子最爱他这狂妄的模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一扫阴霾之色,“好,朕若有不解之处上门找你,你可要像教太子一样教朕。” 顾景云严肃认真的点头,“陛下放心,臣有教无类,不论是谁臣都会认真教授的。” 皇帝欣赏他的自信和坦诚,秦信芳却在心里不断的叹气,才几个月不见,他越发沉稳干练,聪慧通透了。 他想插手朝政,塑造大楚,却又嫌麻烦,浪费心神,所以只拿准了太子之师这一个身份。 太子代表的就是皇帝,到时他可以通过太子源源不断的插手朝政,但他却只是个四品翰林,并不实际参政,这意味着朝上因此引发的争斗根本波及不到他身上去。 既参与其中,却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秦信芳不知是该夸他聪明,还是该骂他心机深沉。 太子和皇帝未必不知顾景云的算计,但他们全都不在意,顾景云不爱权,参与国事不为钱权名利,那就只能为国为民了。 他们不是一心搞平衡,掌握权势,享尽富贵的先帝,能有这样的臣子他们很开心。 所以殿中四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351.第351章 面圣(下) 太子沉吟道:“若是和谈,那我们这边就该早做准备,鞑靼如今理亏势弱,内乱不断,只要拿捏得当,我们大楚便稳占上风。” 皇帝想了想点头,看向秦信芳和顾景云,“你们觉得如何?” “臣附议。”顾景云虽然不同意对鞑靼用兵,但能坑对方当然还是要下死力的坑了。 主战派们有一点没说错,这些年鞑靼越发得寸进尺了,几乎每年都抢掠大楚百姓,虽然规模不大,伤亡不多,但也让边关的百姓损失惨重。 借由此次和谈震慑他们一番自然很好。 谈完了正事,皇帝这便想起了偏殿里的人,让苏总管去把白一堂他们请来了。 皇帝已经提前收到侍卫长的密信,知道他们把赚的钱都花在了赈灾上,而最近他也从皇室的一些案宗里发现了关于凌天门的记载,此时对白一堂的态度还算不错。 对黎宝璐的态度就更好了。 皇帝看着她笑吟吟的开玩笑道:“以后你既是凌天门掌门,又是清和的媳妇,那以后岂不是要丢下清和去做神偷?” 黎宝璐一本正经的道:“陛下放心,不论去哪儿我都不会丢下清和的,何况吏治清明,我纵有心也没处偷去。” “你倒回拍马屁。”皇帝笑骂一声,开始翻看侍卫长呈上来的账册,他也只是翻了几页便合起来,抬头看向低头含笑的白一堂,“据闻凌天门乃大魏仁王所创,不知是真是假。” “皇上,我凌天门的门谱便在外面,里面记载了凌天门来历。” 分卷阅读895 皇帝看向苏总管,苏总管忙躬身下去,很快就有人抬了一口箱子上来,苏总管打开,入眼的便是三道明黄的圣旨,他微微一愣,忙恭敬的将三道圣旨捧到案前奉给皇帝,然后才去拿最上面的一本陈旧的门谱。 皇帝也一愣,他没想到会在一江湖门派的手上看到圣旨。 他翻开最旧的那一道,那是大魏高祖时期的圣旨,旨意很简单,允许凌天门在大魏内便宜行事,只要不通敌卖国,残害百姓,朝廷及各地官府不得伤害凌天门。 看来皇室案宗里记载的传闻是真的,凌天门真有可能是仁王所创,一个亲王,竟然跑去建一个专门偷东西的门派? 皇帝去翻第二道圣旨,待看清第二道圣旨的落款时他眉心不由一动,不由自主的看向第三道圣旨,心里有股猜测强烈的冒出来。 这是前朝太祖皇帝给凌天门的圣旨,并不是大魏王朝的圣旨。上面的内容跟前一道圣旨差不多,竟也是保护凌天门。 皇帝默默的打开第三道圣旨,果然,预料成真,上面是大楚太祖皇帝的落款,让他惊讶的是后面竟然还有他祖父乾元帝的加印,这意味着凌天门在本朝至少得过两位皇帝的认可。 他抬头看向白一堂,眼神渐渐有些凌厉起来。 这已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了。 白一堂淡然而立,“陛下不如看看凌天门的门谱。苏总管忙将手中的门谱献上。” 皇帝沉默的接过。 凌子墨是大魏高祖皇帝的幼弟,亦是同母弟弟,他生来体弱,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在七八岁时便被送到少林慧通高僧身边修养。 一是慧通精通医理,可以时刻照料救治凌子墨,二是少林武功精妙,可强身健体,三是希望凌子墨能得菩萨保佑平安长大。 高祖皇帝年长凌子墨十二岁,对这个弟弟很是怜惜恩宠,而凌子墨同样聪慧,成年后回宫帮着高祖皇帝做了不少的事。 后来朝堂安稳,凌子墨受少林的影响喜欢到民间游走,游历过程中不免目睹些不平之事。 他有侠义之心,因此常拔刀相助,这种事一旦出手就很难再收手,所以凌子墨慢慢的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来。 一般的不平之事通过武力就能解决,但有些事却不是只凭武力就可以的,特别是遇上贪官污吏**宦,一开始他还会以势压人,用亲王的身份惩治违法乱纪的官员,到后来遇到多了,他干脆不再亲自去审,而是暗中取了证据就丢给上一级官员。 也是在此时凌子墨才开始想着创建凌天门。 高祖皇帝巴不得他弟弟帮他收拾地方上的不法之人,见弟弟喜欢江湖事,便大笔一挥给了凌天门一道庇护的圣旨。 谁知以后凌天门越办越大,虽然整个门派始终只有师徒二人,但手底下的奴仆却有无数。 而凌天门积累下来的钱财每当大魏发生大的天灾人祸时都起到很大的作用,此时,高祖皇帝和凌子墨才算真正的正视凌天门。 但为了约束凌天门的发展,不让它势力膨胀到妨碍朝廷,凌子墨定下规矩,每一代凌天门掌门都只能收一个弟子,凌天门的秘密也只能掌门人知道。 只有一个人,而他的奴仆也只负责销赃,这样一来凌天门规模有限,便妨碍不到朝廷和百姓。 而且凌天门不是血缘继承制,凌子墨也没要求门下弟子对大魏皇室一定要忠诚,所以他的后人们在王朝更替时纠结许久还是遵从本心的帮着前朝灭了大魏,建立新的秩序。 翻开门谱,上面还记载着当初那位掌门人和祖师爷的请罪书,显然他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祖师爷是大魏皇室,他们最后却反了大魏皇室。 不过那事过后,前朝 分卷阅读896 太祖皇帝便对凌天门感官不错,后又见每逢天灾凌天门都会帮助朝廷赈灾,前朝太祖在临死前便很大方的给了凌天门一道圣旨,以护佑他们。 而到了大楚,情况差不多。 不一样的是皇帝的祖父乾元帝在太祖之后又加盖了自己的私印。 乾元帝当政时间很短,但他的统治时期却是公认的中兴之治。 皇帝跳跃着看,很快就找到了他祖父当政时期的那段门谱记录。 据载,乾元帝登基之初非常之惨,大楚在与鞑靼的战争中惨败,先帝战死,国内百姓贫苦,渐起内乱,虽没有大的天灾,但各地小天灾却不断,而且国库不是空虚,是一文钱都没有。 皇帝知道这段历史,皇室密卷中载当时祖父连给官员的俸禄都给不出。 凌天门一个门派当然不可能支撑得起一个国家,但它在乾元帝最困难的时候扶了一把,因为有他们赈济灾民,有他们帮忙购买了一批粮种农具,乾元帝得以喘息,缓解国内矛盾,又紧急的下发轻徭薄赋政策,亲自出宫请求各世家豪族支援,殚精竭力,这才把几乎要灭国的大楚重新拉起来。 凌天门的门谱对乾元帝多溢美之词,显然当代掌门很喜欢这位皇帝,因此记载的颇为详细。 皇帝用手指摩挲着那些记载了祖父苦难和励精图治的文字,一时感慨万千。 凌天门的掌门欣赏乾元帝,乾元帝同样也欣赏他,因此费尽心机的找到了他,在太祖留下的圣旨上加盖了私章。 乾元帝的心思很直白,有他的加印,后世子孙会对凌天门更加重视。 他希望以后他的子孙再遇到像他一样的问题时,凌天门能够再出手相助。 皇帝此时方才明白,白一堂为何毫不避讳的展示他手中的势力,却又态度明确的不会把那股势力交给朝廷。 这就是他的依仗,他最大的依仗! 先祖之言,不是非遵守不可,但若不动摇根基,皇帝和后人们不会去违背先人之志。 所以皇帝将门谱合上,把圣旨卷好交给黎宝璐,“这是你们凌天门的根本,收好来吧。” “是。” 白一堂嘴角微翘。 皇帝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你既有圣旨在手,当年为何不拿出来呢,若父皇看到你手上的圣旨,他一定不会判你流放的。” 白一堂心中冷笑,是不会判他流放,但凌天门也毁了,说不定他一辈子都要被监禁在京城,那和流放琼州有何区别? 先帝可不是当今,那人既多疑又小心眼,又爱算计及平衡权势,要知道暗中有一股他不能掌握的势力,那必定是宁愿处之而后快,也不会去想其中的伦理道义。 而且,当时凌天门可是很有钱的,库房里的东西相当于大楚的国库,就算他是皇帝,见了也肯定心动。 哪像现在,凌天门除了那栋房子,山下的几亩地和他们师徒俩,啥都不剩了,他们于朝廷也就可有可无了。 白一堂虽是个粗人,但对危险的判断敏锐得很,要不是确定安全,他才不会暴露凌天门呢。 当然,这话不能对皇帝说,先帝再怎么不好也是他爹,秦信芳和顾景云说得,他却是说不得的。 所以白一堂一脸正义的道:“回陛下,我凌天门从未想过要拿圣旨来做什么事,这不过是给后人的一个保障,我又不是要死了,凌天门也不是要灭门,这东西没必要拿出来。” 白一堂一脸正气凛然,除了顾景云和黎宝璐,其余人等都相信了,皆有些敬佩的看向他。 皇帝嘴边的笑容更是温和,笑道:“这圣旨和门 分卷阅读897 谱还是你们凌天门自己保管吧,不过皇室这边要抄录入档一份。” 或许是凌天门的要求,历代皇室只有些许流言猜测记录在其中,并没有确切的详细记载,不然皇帝早知道凌天门了,还用等白一堂亲自找上门? 对此,凌天门前任及现任掌门都没意见。 抄吧抄吧,搞不准啥时候我凌天门就搬家了,你们就是抄了能有啥用? 凌天门就俩人。 352.第352章 团圆 黎宝璐一上车就打开了角落里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笼子,里面整齐摆放了六个蒸馍,中间被开了口子,有四个里面塞了满满的肉,只零星夹了些菜叶子,另外两个夹的东西就要丰富许多,多是素的。 黎宝璐想也不想就拿起一个塞给顾景云,另一个自然就是秦信芳的了。 旁边还放了一个食盒,打开便见里面放了一个大竹筒,外面用绵包了一层以作保暖,拧开竹筒的盖子便见里面是汤。 她用碗盛了四碗递出去,然后和师父一人拿了一个肉馍坐在一旁边吃边听舅甥俩说话。 马车是府里派来的,秦文茵生怕几人在宫里饿了肚子,所以在车上备了食物和汤水,虽然黎宝璐和白一堂上午已经吃了不少的点心,但那都是甜的,吃多了也会腻的。 还是主食好吃,怎么吃都不腻。 “你回来前陛下与我商议过,想要加封你为太子少师,我代你辞了。” “是太急了,”顾景云不在意的道:“如今一急不如一缓。” 秦信芳点头,“我们已经搬回秦府去了,你年前送回来的下人有了大用。家里宽敞,你和宝璐也搬过去吧。” 秦信芳抬头看向白一堂,微笑道:“白大侠,你的院子家里也安排好了。” 白一堂看向黎宝璐,黎宝璐看向顾景云,顾景云浅笑道:“舅舅,我和宝璐住在顾府就好,现在顾府也不小了,回头重新修缮布置一番,不会比别家差的。” 秦信芳仔细打量顾景云的神色,见他神色坚定便微微一叹道:“你坚持便算了,只是两边离得有些远,妞妞想你们怎么办?” 黎宝璐抽了抽嘴角,低下头去不说话,顾景云也好笑道:“就隔了三条街,乘车都不用两刻钟,怎么会远?” 白一堂见确定了住处便继续低下头去啃馍,他当然是跟着徒弟一块儿住了,三条街,的确不是很远,嗯,每天早上可以锻炼一下轻功,去秦府接了妞妞就出来逛街。 那孩子从小就生活在罪村,连人都没见过几个,肯定很喜欢热闹的街道…… 马车是直接往秦府去的,才刚回京一家人自然是要团团圆圆的吃一顿饭的。 赵宁等人也早就被接到了秦府,小宝和妞妞已经玩在了一起,两个小孩正嘻嘻哈哈的在园子里乱跑,盼娣就在一旁看着他们。 听到脚步声,她便抬头去看,看到走在前面的黎宝璐,她不由眼睛一亮,大叫了一声“老师”就飞奔过去。 黎宝璐拎着她的后领笑道:“跑什么,小心摔倒。舅舅,这是我收的弟子,跟我一块儿读书的。” 秦信芳停住脚步,打量了盼娣片刻后便点头笑道:“不错,好好教。” 妞妞也已经看见他们了,冲着他们就飞奔过来,却不是对着父亲,而是对着白一堂。 她冲进白一堂的怀里,含含糊糊的叫道:“叔叔,叔叔,飞飞……” 白一堂将她抱起来,刮着她的小脸笑道:“你也就只记得这个了,怎么不问问叔叔好不好?” 进京的路上他 分卷阅读898 都快要烦死这孩子了,可要是真不见了又想念。 小宝也跑过来,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和师父师母见礼,顾景云就指了他对秦信芳道:“这是我收的三弟子,小宝,这是你师祖。” “小宝见过师祖。” “好,好,”秦信芳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走吧,你舅母和你母亲必定等急了。” 何子佩和秦文茵表示她们一点儿也不急,俩人正在和袁善亭说话,被他哄得一乐一乐的。 江湖传闻玄奇,也有些特别可乐的笑话,袁善亭口才又好,俩人本只是客气的出面招待一下两位客人,谁知道却被哄得开怀,直接把还在宫里的顾景云等人给忘了。 赵宁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试着打断过两次话题都没成功,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去厨房找人准备晚饭,顺便在心里为自己默哀。 希望师父和师祖回来别怪他没把袁善亭看好,竟把师父的娘和师祖母给勾搭去了。 以前他只知袁善亭口才好,却不知他竟那么会哄女人。 所以秦信芳等人才走到花厅外便听到何子佩和秦文茵的笑声,听得出她们在与谁愉快的交谈。 秦信芳嘴角微翘的踏入花厅,几乎是他进入的那一刻袁善亭便看了过来。 见顾景云等人都跟在为首的中年美男子身后,袁善亭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起身,郑重严肃的行礼道:“秦大人。” 秦信芳见他端正清肃,对他第一印象不错,扶了他的手笑道:“这位就是袁大侠吧,早听清和说过,此次蜀中之行,多亏了袁大侠和苏大侠相护。” “秦大人客气了,任是谁碰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外域藩国之人安能在我大楚放肆?何况袁某与清和还是朋友。” 秦信芳对他印象更好了一些,苏安简沉默的站在一旁,忍不住抽了抽额角。 顾景云目光在厅里一扫,见赵宁正在隔壁的饭厅里布置不由微微讶异,看向黎宝璐。 黎宝璐便牵了盼娣过去。 赵宁正叫人摆筷,问及厨房里准备得怎么样了,见到师娘过来便舒了一口气,上前道:“师娘,厨上还有一道汤,两道大菜美好,其余都可以上桌了。” “人太多了,分做两桌,都是自己人便不用屏风隔开了,让人再拜一张桌子。” 赵宁从未做过这些,以前在家里有祖父母和父母操心,出来后直接找酒楼,这还是第一次做主安排酒席,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听到黎宝璐的吩咐,他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转身找嬷嬷丫头传达。 这些下人全都是从汝宁送来的家生子,都受过训练的,动作很是迅速,不一会儿就在旁边另摆了一张桌子。 黎宝璐又让人去起一坛酒,“不用烈酒,醇香些的就好,不过是助兴之用。” 听吩咐的嬷嬷便很快能列出两三种酒来,再到库房里去比较一下年份就可以。 赵宁松了一口气,低头便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不好意思的一笑,“让师妹笑话了。” 盼娣羞涩的一笑,小声道:“大师兄很厉害了。” 赵宁摇头,“我实在不擅长这个,不过师妹是女孩子可以和师娘多学些,以后都用得上的。” 盼娣点头,她什么都想学,并不是因为将来可能用到,而是因为机会难得,她竟然也可以学东西。 盼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黎宝璐调度。 晚饭很快准备好,一行人分了男女两桌入席。 何子佩已从外 分卷阅读899 甥那里知道他们不住在府里,心情有些不好,她拉着宝璐道:“以前是因天各一方,所以我们一家人才分开,现如今好容易能住在一起,你们怎么又不愿意跟我们住了?清和他听你的,找着空你去劝劝他。” 黎宝璐点头,“舅母放心,回去我就劝他。” 何子佩见她应得痛快,就不由点了点她的额头,“真是个坏孩子,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阳奉阴违!” 黎宝璐就理直气壮的道:“您说实话,就这件事您觉得他能听我的吗?” “那你还应我。”何子佩点她的额头问。 黎宝璐瞪圆了眼睛道:“不是您教我的吗,婆家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一律先应下,过后再推到景云哥哥身上,让他去解决,免得我吃亏。” 何子佩:……那是应对顾家人的,不是让你拿来应对我的呀! 秦文茵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拉了嫂子道:“嫂子别气了,纯熙这是故意气你的呢,咱不理她了。” 黎宝璐就撺掇秦文茵,“母亲,明儿我们来接您,您想住哪个院子,我和景云哥哥把它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你不住也就罢了,怎么把你婆婆也拉走?”何子佩抓紧秦文茵的手,扭头道:“文茵,你给我老实在家住着,真要留我一个人,不说闷死,也会被妞妞那孩子闹死的。” 秦文茵好笑道:“嫂子放心吧,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你,陪你看着妞妞长大。” 黎宝璐一呆,“母亲,您不跟我和景云哥哥住?” 她知道秦文茵现在是不可能过去和他们住的,毕竟顾府只是匆忙买了三个院子合在一起,勉强收拾出来可以住人。 他们以后要把家安在那里,那肯定是要慢慢的再布置规划一遍,这时候秦文茵当然是住在秦府比较好。 可布置规划好了,他们肯定是要把秦文茵接回去孝顺的呀,可是听秦文茵的意思…… 黎宝璐怔怔的看着秦文茵。 秦文茵就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傻孩子,我们两边住得近,何必在乎这个?你们还是先把家安排好再说吧,这段时间母亲便不去打搅你们了。” 黎宝璐焦急的看向何子佩。 何子佩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对黎宝璐笑道:“你看,我就说你抢不走你婆婆,行了,你们过自个的小日子去吧,有空便过来与我们吃顿饭。难道隔了三条街,你们便想不孝顺我们不成?” “怎么会?”黎宝璐顿了顿道:“舅母和母亲放心,我和景云哥哥会常回家看看的。” 秦文茵闻言嘴角的笑容微深,何子佩也很高兴。 353.第353章 童言 秦府和顾府相距的确不甚远,秦府所在的拱辰街在内城里处,这一带都是文臣武将等高官的居所,除了偶尔有货郎挑着东西敲响下人走动的角门外连个摆摊的都没有。 街道又宽敞,所以大家可以放心的驰骋。 而顾府则在内城边沿聆圣街,那里是读书圣地,附近有数不尽的大小书院和做各种读书生意的商人,是为聆圣街。 那一段商贩行人很多,马车只能慢慢行驶,可即便如此,黎宝璐他们两刻钟也回到了顾府,特别便捷。 主人回府,红桃领着家里的下人迎出来,看到黎宝璐下车便上前搀扶。 黎宝璐看到熟悉的家门,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暗道:她明天要睡到日上三竿,谁也别拦着她! “太太,房间都收拾好了,曲公子和曲小姐都安排在后客院里,他们姐弟也能互相照应,袁大侠和苏大侠的房间则在东客院。” 分卷阅读900 至于白一堂,他当然是住在自己原来的西院,下了车他便跟徒弟打了个招呼就甩着袖子回去休息了。 无事一身轻,哪里像他徒弟劳碌命,回了家也不能歇。 黎宝璐任劳任怨的把客人和徒弟们都安排好,好在有顾景云在一旁帮忙,用不到半个时辰就全安排妥当了,大家回房洗洗睡觉。 躺在久别的床上,黎宝璐幸福的在上面打了两个滚,舒服的慨叹道:“还是家里舒服啊。” “那你幸福了,短期内我们并没有再外出的行程。”顾景云披着半干的头发坐在榻上整理这段时间送到家里来的信件,都是清溪书院的学生们送来的。 黎宝璐趴在床上看他,“母亲不过来与我们住。” 顾景云淡淡的一笑,抬头看向她道:“母亲还年轻呢,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便去过,只要我们孝顺她就足够了。” “我想母亲是想我们回去和舅舅他们住一块儿的。” “我知道,”顾景云点头,“我虽没有过继给舅舅,但和是舅舅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以后我们不仅要奉养母亲,舅舅和舅母也不能落下,甚至以后我们的孩子还有可能要姓秦,但我不想住过去。” 顾景云顿了顿道:“至少现在不想。” 倒不是觉得住进舅舅家不自在,而是…… 顾景云歪头想了想,道:“就像一只长大的燕子,纵父母拥有豪华别墅,也极为疼爱它,但它依然想飞出别墅,哪怕是住一个只有草叶的简陋鸟窝也愿意。” 黎宝璐趴在枕头上笑嘻嘻的,“我知道,你就是长大了不想跟长辈住一块儿呗。” 顾景云微微抿嘴。 黎宝璐想了想道:“行,我们现在还小,等再长大些再搬回去和他们住吧。” 顾景云脸上笑容微盛。 “你说母亲是不是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才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住的?” “不是,”顾景云浅笑道:“母亲住在秦府更自在,也更快乐些。” 那毕竟是秦文茵长大的地方,秦府是她的家。 “不过我们家的确是小了些,以后有钱了可以再扩建。” 黎宝璐:少年,你现在有四个院子,近一千四百平,有花园,有练武场,你还有啥不满足的?即便是在这个时代,房价也是很贵的好不好? 想到这里,黎宝璐忙爬起来去翻柜子,顾景云便见她从柜子底下抱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后便满目愁容。 “怎么了?” “清和,我们又没钱了!” 顾景云:“……再有半个月我就发俸禄了。” 黎宝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叹气道:“那也只够温饱而已,肯定不可以去下馆子了。看来我们得找其他生钱的法子。” 顾景云问,“你有何高见?” 黎宝璐一拍床铺道:“等我慢慢想!” 顾景云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看着重新生气勃勃的小妻子点头道:“好,你慢慢想。” 黎宝璐想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身边顾景云早没了踪影。 她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外面守着的红桃听到动静忙去厨房打了热水进来,“太太您醒了?” “你们大爷呢?” “大爷去衙门了,他出门前吩咐不许吵您,厨房今儿准备了您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