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天子TXT》 第一章 祸起刘秀 公元二十年,地皇元年。 长安,奉车光禄大夫刘歆府邸。 密室。 狭窄又阴暗的空间里,一坐一站有两个人,坐着的这位是个老者,须发斑白,满脸的褶皱,他正是当今皇帝王莽的至交密友,被王莽一手提拔起来的骑都尉、奉车光禄大夫刘歆。 在王莽的新朝,刘歆可是个大人物,不仅位高权重,而且还是当时最有名的大文豪。 此时刘歆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黑衣人,语气阴森森地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 “属下已查清楚。”黑衣人低垂着头,躬身说道。 “说。” “在全国登录在籍者,总共有五人名叫刘秀。”说话时,黑衣人也是低着头,整个人仿佛融入到黑暗当中。 “有五个刘秀。”刘歆眼中闪出一道骇人的精光。过了片刻,他沉声问道:“他们的身份都调查清楚了” “是的,大人,属下已查清。”说话之间,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躬着身形,递交给刘歆。 刘歆接过来,把绢帛展开,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字迹。他把绢帛向烛台近前凑了凑,定睛细看。 青州东莱郡,黄县,刘秀,三十七岁,桂香居酒馆掌柜,一妻二妾,膝下子女五人。 雍州河内郡,临县,刘秀,四十九岁,鳏夫,卧病在塌。 荆州南阳郡,蔡阳县,刘秀,二十岁,务农。 并州 刘歆眯缝着眼镜,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后他把绢帛一点点的叠好,揣入怀中,面无表情地说道:“记住,这里面记录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黑衣人躬身应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刘歆看了他一眼,冷笑出声,问道:“你的做法就是去直接杀掉他们” 黑衣人沉默片刻,说道:“还请大人明示。” “全国各地,突然之间死了这么多个刘秀,你认为不会引人怀疑吗” 黑衣人默然。 刘歆继续说道:“王莽眼线,遍布天下,稍有风吹草动,必会让他有所察觉。你做事,也要动动脑子,这些个刘秀,可以是被匪盗杀死,可以被流民暴民杀死,也可以是出了意外,被水淹死或者被火烧死,明白我的意思吗” 黑衣人愣了片刻,点头应道:“属下明白了。” “去做事吧。” “大人,属下告退”黑衣人躬着身子,倒退了几步,紧接着身形一晃,人已消失不见。 黑衣人离开后,密室里只剩下刘歆一个人,他慢慢站起身形,走到密室的里端。 在靠近墙壁的地方,他站定,提腿在一块方砖上连跺了三下脚,紧接着,就听卡的一声轻响,旁边的一块方砖翘起。 刘歆蹲下身形,把翘起的方砖掀开,从里面取出一只木盒,打开这只木盒,里面放着一块锦缎,把锦缎再打开,其中包裹的是一卷竹简。 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制成竹简的竹片已经变成黑褐色,不过书简上的字迹仍清晰可见,上书三个字赤伏符。 赤伏符是一本图谶,也就是记载着预言的书。至于它究竟是由何人所著,又是在什么年代著成的,早已无从查证。 刘歆是从一个名叫疆华的太学生手中得到的这本书。 他小心翼翼地把赤伏符从木匣子里捧出来,颤巍巍地走到烛台前,将书简轻轻地放在桌案上。 而后,他慢慢滚动书简,很快,他的手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书简上,颤声念道:“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将来,会有一个名叫刘秀的人推翻新莽政权,登基为帝。 念完这句话,刘歆的双手抖得更加厉害。 在王莽还没有篡位的时候,刘歆和王莽就已是至交好友,那时的王莽便在朝堂上连连举荐刘歆。 王莽做了皇帝之后,更是对刘歆大加提拔,让刘歆成为朝堂上的大红人。 不过此时刘歆诛杀天下名叫刘秀的人,可不是在帮王莽清除隐患,他若真有这份善念的话,早就把赤伏符献给王莽了,又哪会自己偷偷藏起来 恰恰相反,他现在已经改名叫了刘秀。 赤伏符上记得清楚,将来刘秀会做皇帝,刘歆要自己变成这个刘秀,他不允许天下间还有其他的刘秀存在,成为他谋取皇位的绊脚石。 而刘歆的改名倒也很名正言顺,刘歆向王莽提出,他的名字和汉哀帝刘欣的名字重音了,出于避讳,他才改名为刘秀。 对此,王莽还觉得刘歆做得很得体,哪里知道,刘歆改名叫刘秀,只是为了符合图谶中的语言,要抢他王莽屁股底下的那张龙椅,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新莽政权不得人心,朝纲混乱,再加上近些年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叛乱四起,北有赤眉军作乱,南有绿林军作乱,在刘歆看来,王莽的皇位也快坐到头了,而自己谋取皇位的机会已近在咫尺,在这个节骨眼上,天下只能有他一个刘秀。 荆州,南阳郡,蔡阳县,县城集市。 “让开、让开”两名衙役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横冲直撞地往前走着。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集市上的百姓们招惹不起衙役,吓得纷纷向两旁退避。 两名衙役穿过集市,来到城门附近,将一张白布告示悬挂在城墙上,而后两名衙役分别站于告示的两旁。 附近的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一个个点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告示中的内容。 在围观的百姓当中,有一名穿着粗制布衣布裤的青年,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岁的样子,身材修长,七尺开外,相貌也生得极好,浓密的眉毛斜飞入鬓,下面一对虎目,炯炯有神,容貌俊秀,又不失男儿的阳刚之气。 虽说青年穿着普通,一副干农活的打扮,但他身上却流露出与其穿着不相符的儒雅之气。 和周围的人一样,布衣青年也好奇地看着刚刚张贴出来的告示。 告示是一份缉捕文书,上面还有被缉捕之人的画像。 看画像,此人相貌平平,比较特别的是,额角有一道醒目的斜疤。 向下看,有详细的介绍。犯人名叫龙渊,年纪不详,籍贯也不详,不过悬赏却高达五千金,其罪名是行刺天子。 看着交头接耳的百姓们,站于告示旁的一名衙役清了清喉咙,大声唱吟道:“逆贼龙渊,趁陛下出游之际,欲图谋不轨,实属大逆不道,十恶不赦,凡检举此贼者,可领赏五千金” “五千赏金啊”很多不识字的百姓听闻五千金这三个字,皆瞪大眼睛,咋舌不已。 “你还是别想了,人家都敢行刺天子,还能被你检举了” “说的也是,可是五千金” 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名布衣青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告示中的画像,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大丈夫,当如是 就在他心中感慨万千之际,在他的背后无声无息地走过来一人。 这人中等个头,体型粗壮,衣着很普通,短衣长裤,裤腿挽起好高,下面穿着草鞋,头顶戴着草帽,看样子,和进城赶集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他低垂着头,状似随意地走到布衣青年的背后,他的双手放在身前,右手不留痕迹地摸入左衣袖的袖口内。 在他的左衣袖里,暗藏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就在他将袖口内的匕首一点点抽出来的时候,在其身后突然有人大声喊道:“阿秀”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那人吓了一跳,抽出一半的匕首立刻塞回到袖口当中,然后若无其事的看着告示。 恰好这时,那名布衣青年转回身形,他并没有看到身后之人收刀的动作,只当他和自己一样,是围观告示的路人。 布衣青年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呼唤自己的人。看清楚来人,他喜形于色,快步走了过去,又惊又喜地说道:“大哥” 被他唤做大哥的汉子,三十左右岁的年纪,身材魁梧,虎背蜂腰,向脸上看,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堂堂,带着一股粗犷之气。 “大哥,你怎么在城里” “我进城见了几个朋友。” 布衣青年名叫刘秀,字文叔。魁梧大汉名叫刘縯,字伯升,是刘秀的亲大哥。 看眼刘秀空空的双手,刘縯问道:“又来集市卖粮了” 刘秀含笑点点头,又特意拍拍腰间鼓鼓的钱袋,说道:“价钱还不错” 刘縯摇摇头,颇感无奈地说道:“眼下天灾人祸,大多数人都已经吃不饱饭了,你倒好,竟然还有余粮拿到集市来卖钱。” 别看刘秀身上带着书生的儒雅之气,可他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但他身上的儒雅之气也不是凭空来的,相对于其它的农民而言,刘秀算是农民中的高材生。 他在长安上过三年太学,学的是尚书。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上过全国顶尖级的学府,学的是尚书系。 按理说,上过太学的,出来之后都能在朝廷里某个一官半职。 可惜的是,刘秀没有赶上好时代,当今的朝廷是王莽建立的新朝。 王莽称帝后,大大放宽了太学的入学标准,导致太学生数量激增,原本毕业之后,朝廷都能给太学生分配工作,可现在已没有这样优厚的待遇了。 只有那些有权有势有背景的太学生才能在朝廷中某个官职,像刘秀这种没家世、没背景又没门路的三无太学生,毕业之后也只能回家种地。 不过刘秀的三年太学也没有白念,他的地种技术的确实好。 眼下南阳郡大旱,别人家的庄稼都枯死了,而他种的庄稼,每季都能有不错的收成,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有余粮拿到集市卖钱。 如果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刘秀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全国最顶级最有专业素养的农民,但时代的大潮并没有让他在这条专业农夫的大道上一直走下去,而是让他走上了一条只能进、不能退的艰险之路。 第二章 仗义相救 听闻大哥以天灾人祸来形容时局,刘秀下意识地向左右看了看,好在附近的人都在围观告示,没人注意他俩这边。 他拉着刘縯的衣袖,快步向城外走去。出了城门,见四周无人,他方放刘縯的衣袖,提醒道:“大哥,小心祸从口出” 什么叫做天灾人祸这话等于是在抨击当今的朝政,当今的天子,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对于刘秀的提醒,刘縯不以为然,义愤填膺地说道:“莽贼无道,倒行逆施,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当下绿林、赤眉揭竿而起,推翻莽贼暴政,指日可待” 刘秀和刘縯都是汉高祖刘邦的后世子孙,算是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推翻新莽政权,匡扶汉室江山,这当然他二人心中的愿望。 只不过刘秀生性谨慎,从不会把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讲出来,而刘縯的性格则截然相反,桀骜不驯,且豪爽侠义。 他早就想效仿绿林、赤眉,高举匡扶汉室的大旗,推翻新莽暴政,但苦于没有财力做支持。 兄弟俩离开蔡阳县城,回往自家所在的舂陵村。 刘秀九岁的时候父亲便过世了,一直被寄样在叔父刘良家。他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妹。 大哥刘縯、二哥刘仲都已成家立业。大姐刘黄住在外公家,二姐刘元嫁到新野的邓家,小妹刘伯姬和刘秀一样,也寄居在叔父刘良家里。 回到村中,刘縯甩头说道:“阿秀,走,到大哥家里坐坐” 刘秀说道:“大哥,地里还有很多的农活没干呢,我得下地干活” 听闻他的话,刘縯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既感无奈,又感可悲,小弟可是太学生啊,现在却只能在家务农,一身的才学无处施展。 莽贼昏庸无道至此,这样的朝廷,又岂能长久 机会他现在急需一个机会,一个能改变自己,能改变家人命运的机会 刘縯向刘秀点点头,叮嘱道:“阿秀,地种得差不多就行了,别让自己太劳累了,你的手”是用来拿笔杆子的,而不是用来拿锄头的。 后面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父亲病故,身为家中长子,无法照顾好弟弟、妹妹们,这让刘縯也是耿耿于怀。 大哥心中的想法,刘秀都懂,他冲着大哥乐呵呵地说道:“大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目送着大哥走远,刘秀去到自家的田地里,又是锄草,又是翻地。 他正忙碌着,远处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刘秀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锄头,直起身形,举目寻声望去。 只见一名白马,正向自家的田地这边飞奔过来,距离较远时,他没看到马上有人,等快到近前,他方看到在马背上趴有一人。 随着马儿越来越近,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等到刘秀近前时,趴在马背上的那人似乎再坚持不住,直接从马上翻了下来。 刘秀吓了一跳,急忙跑上前去,将那人搀扶起来。 他定睛一瞧,越看越觉得此人的样貌很眼熟,当刘秀看到这人额角的斜疤时,心中猛然一动,不由自主地脱口说道:“你是龙渊” 这人的长相,和县城城内张贴的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的汉子本已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听闻刘秀说出龙渊二字,他身子突的一震,眼睛顿时睁开,两道电光直直射在刘秀的脸上。 还没等刘秀反应过来,他忽觉得自己的脖颈一凉,只见那名汉子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把寒芒四射的匕首,正死死抵在他的喉咙处。 “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名字”那人的语气之冰冷,仿佛能冻死一头大象。 刘秀表现得很镇定,他正色说道:“现在县城已经张贴出缉拿你的告示了,我刚从县城回来” 这名汉子,正是因行刺王莽而被朝廷通缉的龙渊。他凝视着刘秀,冷声问道:“你要拿我送官” 刘秀摆手说道:“壮士不要误会,你刺杀篡汉贼子,我又怎会拿你去送官” 听闻这话,龙渊眼眸明显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重新打量起刘秀。 要知道王莽可是当今的皇上,敢说他是篡汉贼子,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这绝非普通百姓能说出口的话 他紧锁眉头,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刘秀。” “刘秀”龙渊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刘秀又补充道:“先父济阳县县令刘钦,先祖乃长沙定王刘发。” 啊,原来是刘氏子孙,汉室宗亲,难怪他会说王莽是篡汉贼子 清楚了刘秀的身份,龙渊暗暗松了口气,他拿着匕首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喘息着说道:“后面有莽兵在追我,麻烦你小兄弟,给我口水喝,我马上就走。” 他话音刚落,就听远方已隐隐约约传来轰隆隆密集又急促的马蹄声。 龙渊心头一震,不敢再耽搁,他紧咬着牙关,站起身形,把匕首插到后腰,迈步向一旁的马儿走去。 刘秀眼珠转了转,在极短的时间里,他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龙渊正往马儿那边走着,刘秀一个箭步到了他身后,趁着龙渊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把将龙渊别在后腰的匕首抢了过来。龙渊大吃一惊,下意识地说道:“你” 他只说出个你字,刘秀已果断的将匕首挥出。 他这一刀,并没有挥向龙渊,而是一刀划在马臀上。 马儿吃痛,吁溜溜嘶叫一声,四蹄如飞,顺着乡间的小道飞奔出去。 龙渊见状,脸色顿变,厉声质问道:“你怎么把我的马惊跑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若无马儿代步,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后面的追兵。 刘秀望着马儿绝尘而去的背影,扭转回头,正色说道:“我看你现在的状态,恐怕也跑不了多远,我帮你躲起来” 龙渊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刘秀。这个地方,一马平川,自己又能往哪里躲 “你能帮我躲到哪若是让莽兵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莽兵为了邀功,定会视你我为同党”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秀已把匕首还给龙渊,甩头说道:“过来帮忙”说着话,他看也没看龙渊,提起锄头,快步走到一块空地,奋力的刨了起来。 龙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诧异道:“你要把我埋在地里” “难道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刘秀一边快速刨地,一边转头反问道。 龙渊眉头紧锁地瞪着刘秀,后方传来的马蹄声已越来越清晰,远远望去,尘土飞扬,仿佛刮来一面飓风。由不得他再多想,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踉跄着走到刘秀身旁,跪伏在地,用匕首帮着刘秀一起挖坑。 田地早被刘秀犁过,土质松软,挖起坑来也快,而且只是用来藏人,并不需要挖得太深。 时间不长,两人挖出一个一人多长的浅坑,刘秀让龙渊躺进去,然后手脚并用,把土坑填平。 为了防止龙渊被闷死,刘秀在他鼻孔处还特意留了个小孔。 刘秀刚把龙渊埋好,追捕龙渊的官兵距离他已只剩下几十米的距离。刘秀以锄头拄地,故作惊讶状,呆呆地看着这一队风驰电掣般奔来的骑兵。 跑来的这队骑兵,不同于刘秀以往见过的官兵,个个都是黑盔、黑甲,头顶黑缨,手持长枪,肋下佩刀,胯下的也都是黑马,奔跑中,真如同一面移动中的乌云。 这队骑兵跑到刘秀近前后,相继停了下来。 刘秀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他这个表现,倒也十分符合一个平头百姓见到大队官兵的心理。 一名黑甲骑兵催马出列,先是来到刘秀的近前,然后举目环视了一圈,最后才把目光落在刘秀身上。 大致打量他一番,黑甲骑兵冷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锄头,结结巴巴道:“耕耕地啊” “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一人骑着白马从这里经过” 刘秀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啊,有、有看到”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黑甲骑兵的语气更加阴冷。 “有有有,是是往那边跑了”说着话,刘秀手指着一侧的田间小路。 黑甲骑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还想继续发问,另有一名黑甲骑兵急声说道:“地上有血迹” 听闻他的话音,众骑兵纷纷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有几点鲜红的血珠,而且很明显,那是刚刚滴落在地的新鲜血液。 血迹所在的方向和刘秀手指的方向一致,说明龙渊的确是向那边跑了 于刘秀近前的那名黑甲骑兵突然一提缰绳,战马向前走了两步,刘秀与他的距离很近,险些被马头撞上,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好几步,脚后跟刚好踩到龙渊的身上,他脚下一软,身子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地上。 黑甲骑兵们可不知刘秀是被埋在土下的龙渊绊倒的,只认为他是被同伴吓倒的,不约而同的嗤笑出声。 其中一名黑甲骑兵召唤道:“只是个乡下小子,吓唬他作甚走了,我们可没那么多的闲工夫在这里瞎耽搁” 催马撞向刘秀的那名黑甲骑兵,坐在马上,面带鄙夷之色,居高临下地看了刘秀一眼,哼笑一声,拨转马头,从田地里出来。 这一队骑兵,在刘秀面前轰隆隆的飞驰而去。 如果他们再走慢点,便会发现,刘秀身旁的泥土在微微颤动着,如果他们再仔细留心点,定能发现从泥土缝隙中露出的衣角。 没有如果,像刘秀这样的乡下小子,他们平日里都不会多看上一眼,更不会想到,他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竟敢窝藏被朝廷缉拿的要犯。 第三章 拜为主公 望着那队骑兵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完全在视野中消失,刘秀一改刚才的惊慌懦弱之状,跑回到田地中,双手并用,挖着泥土,把龙渊从地里拽了出来。 龙渊出来之后,连续咳嗽起来,吐出好几口黑泥,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看起来更白了,白到已毫无血色,近乎于透明。 刘秀看着他,问道:“你你是不是受伤了”在龙渊身上,他敏锐地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龙渊嗓音沙哑地问道:“有水吗” 刘秀急忙起身,走到一旁,从木桶里盛出一瓢清水,递给龙渊。 后者接过来,看都不看,咕咚咚的把一瓢水全部灌进肚子里。喝完之后,他又咳了两声,精神总算强了一些。 此时,他方有心情仔细打量起刘秀。 刘秀身高七尺三寸,也就是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匀称,体型偏瘦,向脸上看,龙眉凤目,鼻梁高挺,英朗俊秀,是一个很标致的年轻人。 打量了刘秀一会,龙渊向他点点头,正色道:“这次多谢恩公出手相助,救命之恩,不敢言谢,只要龙某还活着,将来必报今日之恩。” 刘秀根本不在乎什么报恩不报恩的,他之所以肯冒着杀头的风险搭救龙渊,完全是因为龙渊做了一件他想做但又不敢做,也没有能力去做的事,行刺王莽 他关切地问道:“你打算去哪” 龙渊深吸口气,说道:“先找一深山老林,躲过这阵风头之后再谋打算。”说着话,龙渊咬着牙站起身形,不过他人是站起来了,但一条腿却在不停的打颤。 刘秀跟着起身,伸手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龙渊,说道:“依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走不出两三里,就算没被官兵抓到,自己也先倒下了。” 龙渊默然。刘秀说的是事实,他现在不仅体力透支,而且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若是不能及时找到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休养,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刘秀眨了眨眼睛,沉吟片刻,伸手搀住龙渊的胳膊,向旁努努嘴,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一处能藏身的地方” 龙渊面色一正,说道:“万万不可,你若收留我,一旦走漏风声,你,还有你的家人,都难逃一死” 刘秀说道:“放心吧,我带你去的地方很隐蔽,是一间猎户遗弃在山里的小木屋,那里很安全,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去” 龙渊看了刘秀一眼,问道:“恩公为何如此帮我” 刘秀说道:“莽贼无道,天怒人怨,但普天之下,敢于对莽贼出手者寥寥,我很佩服龙兄的勇气和胆识” 龙渊说道:“恩公过奖了,我的所作所为,并非为天下苍生,只为一己私怨罢了。” “龙兄与莽贼有仇” 龙渊沉默片刻方说道:“渊出自于广戚侯府。” 闻言,刘秀先是一怔,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龙渊说与王莽有私怨,难怪龙渊敢于去行刺王莽,原来他是广戚侯府的人。 平帝刘衎病故后,由于没有子嗣,当时已然大权在握的王莽决定立一傀儡,选来选去,便选中了广戚侯刘显的儿子。 当时刘显的儿子只有四岁,被王莽接到长安,立为皇太子,王莽称其为孺子。 王莽把孺子豢养在皇宫里,不允许任何人和他说话,也不准人教他读书写字。 孺子在皇宫里做了三年的皇太子,却变成了一个六畜不知,连话都讲不清楚的傻子。 期间刘显曾多次上疏朝廷,提出到长安探望自己的儿子,但都被王莽拒绝。 后来王莽干脆找了个由头,灭了刘显的满门。刘显一家死绝,只剩下个小傻子任他摆布,王莽这才大感放心。 可以说广戚侯与王莽有不共戴天之仇。 刘秀搀扶着龙渊,一边说着话,一边前行,足足走出了七八里路,才来到一片山林。在山林里又走了大半个时辰,龙渊终于看到了刘秀所说的那间小木屋。 小木屋不大,就是猎户为了方便打猎,在山林中建造的临时住所。 看得出来,已经有好些年没人住了,屋子里面结了好多的蜘蛛网。 刘秀先是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把龙渊扶进来,让他坐在草甸子上。他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龙渊苦笑着把外衣脱掉,在他的身上,缠着一圈圈的布条,把这些布条拆掉,好几条狰狞的伤口显露出来。 他身上至少有七八处伤,其中既有刺伤,也有划伤,有些伤口,两边的皮肉都翻了起来,即便是看,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刘秀吞了口唾沫,暗暗咋舌,很难想象,一个人受了这么多又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咬牙坚持,这得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啊 他急声说道:“山中有不少草药,我去帮你采些来。” 说着话,他起身要出去。 “恩公”龙渊摇了摇头,把他叫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身上有金疮药,恩公可以帮我打些清水吗” 刘秀应了一声好,提着木屋里的一只木桶,快步走了出去。 也就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刘秀提着一大桶的清水回到木屋。 他先是帮着龙渊清洗一番伤口,又帮着他在伤口上涂抹金疮药,最后把自己的内衬脱下来,撕成条状,帮着龙渊把伤口包扎好。 这一番处理下来,寻常人根本挺不住,但龙渊却由始至终都是一声没吭。 不是龙渊不知道疼,而是他的意志力太惊人了,帮他清洗伤口的时候,刘秀明明看到他伤口周围的肌肉都在痉挛、颤抖,但看他的脸,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豆大的汗珠子一个劲的向下滴淌。 总算帮他处理完伤口,龙渊松了口气,刘秀更是长松口气。 龙渊看着刘秀,再次道谢。 “龙兄不用客气。”刘秀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龙渊感觉自己已经麻烦刘秀太多了,不好意思再开口相求,他嘴上没说话,身体倒很诚实,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顿时间,龙渊苍白的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红润。 刘秀恍然大悟,轻轻拍下自己的脑袋,龙渊一路被人追捕,恐怕也没机会吃上一顿像样的饭,现在自然是饥肠辘辘。 他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家给你弄些吃的来。” “这”龙渊一脸的难为情。 要知道现在可是天灾不断,不是旱,就是涝,还时不时的闹蝗灾,家家户户的收成都不怎么样,这时候谁若是分出粮食送人,等于是冒着自己要饿肚子的风险。 看出他在担心什么,刘秀对他一笑,说道:“放心吧,我家地里的收成还不错,不差你这一口饭吃。” 说着话,他站起身形,向四周看了看,说道:“这里很安全,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你尽管安心待在这里” 龙渊看着刘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向刘秀一笑,说道:“多谢恩公。” 刘秀没有在小木屋里多待,又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去。 他一路快行,回到家里,以最快的速度熬了一碗肉羹,又做了一盆粟饭和一盘菜,而后装进篮子里,马不停蹄的回到山中的小木屋。 龙渊原本正躺在草席子上睡觉,听闻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立刻睁开眼睛,与此同时,将放在一旁的匕首拿了起来。 随着房门打开,看到刘秀从外面进来,他紧绷的神经才算松缓下来。 刘秀走到他近前,放下篮子,含笑说道:“快吃吧,还热乎呢” 平日里,刘秀给人的印象很柔和、很低调,不太爱说话。可事实上,刘秀的个性是沉稳,并非内向,他既爱交友,也识大义。 龙渊掀开篮子上的布单,定睛一看,又有粥,又有菜,还有肉羹。他面露惊讶之色,说道:“恩公,这” 刘秀笑道:“这些都是我做的,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他不说现在的粮食有多难得,肉类又有多昂贵,只问自己做饭的手艺如何,他这种施恩不言恩的体贴,让龙渊深受感动。 龙渊猛然站起身形,刘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龙渊突然又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他这个的大礼立刻让刘秀慌了手脚,急忙伸手搀他起来。 龙渊跪在地上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哽咽着说道:“渊本是广戚侯府一家奴,当年侯爷不嫌渊卑微,将渊收留于府内。侯爷一家蒙冤遇害,渊本应一死,于九泉之下追随侯爷,奈何侯府满门大仇未报,渊,不能死” 说到这里,龙渊已泣不成声,伏地恸哭,断断续续地说道:“只要渊还有一息尚存,渊,必杀莽贼,以告慰侯爷在天之灵” 刘秀在帮他清洗伤口的时候,他疼得浑身直哆嗦,可硬是能一声不吭,就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却哭成了泪人,像个孩子一样,这让刘秀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拉着龙渊的胳膊,说道:“龙兄快起来说话” 龙渊微微抬头,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紧接着,脑袋又叩在地上,深吸口气,正色说道:“恩公对渊有救命之恩,又以上宾之礼待渊,渊愿奉恩公为主公,从今往后,渊必誓死追随恩公” 刘秀闻言怔住了,他没想到,龙渊竟要奉自己为主公,要追随自己。 愣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说道:“我我只是一个乡下村夫,又又有什么好值得追随的” 龙渊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正色说道:“渊能看得出来,恩公将来必是能成大事之人” 通过刘秀救他的过程可以判断出来,虽说他年纪轻轻,但做事果敢,处变不惊,有心计又有城府,最最关键的一点,他是汉室后裔。 在反王莽这件事上,刘氏子弟才是正统。汉室后裔这个身份,是其它人远远无法相比的。 “这”刘秀刚有些犹豫,龙渊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主公不应,渊便在此长跪不起。” 见龙渊态度坚决,跪在地上真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而且他身上的伤口已然渗出血丝,刘秀忙道:“我答应你就是,龙兄快快请起。” 听闻这话,龙渊这才在刘秀的搀扶下,坐回到草席子上。 刘秀颇感无奈地看着龙渊,说道:“虽说你以前是广戚侯府的家奴,但现在广戚侯府已经没了,你也不再是任何人的家奴,你要追随我,就做我的门客吧。” 还没等龙渊接话,刘秀又颇感无奈地苦笑道:“不过,做我的门客会很辛苦,我一没权,二没势,三没钱,我能给你的,恐怕也只有这么一口饭了。” 龙渊正色说道:“主公,如此足以。” 刘秀沉默片刻,问道:“你名叫龙渊,字是什么” 龙渊闻言,垂下头,小声说道:“我们是家奴并没有字。” “你们”刘秀很细心,立刻听出了话外之音,他好奇地问道:“你还有同伴” 龙渊点点头,说道:“在行刺王莽的时候,我们折损了七人,后来为了掩护我逃走,又牺牲了三人,现在算上我在内,我们已只剩下三人。” 刘秀问道:“另外的两人在哪” “摆脱追兵的时候我们失散了。”稍顿,龙渊又道:“等我伤势好了之后,我就去找他俩,龙准和龙孛也一定愿意追随主公。” 刘秀笑了,心思转了转,问道:“你们三人,谁的年龄最大” “是属下属下二十五,龙准和龙孛都是二十三岁。” 刘秀琢磨片刻,说道:“我送你个字吧,叫忠伯如何” “忠伯。”龙渊念叨了两声,又一次跪地叩首,说道:“谢主公赐字” 第四章 亦师亦友 龙渊投靠了刘秀,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无形中亲近了许多。龙渊问道:“主公以后有什么打算” 刘秀没有立刻回话,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若有机会,当除莽贼,光复汉室” 这话他以前从未对人说过。在他家里,最常嚷嚷除莽贼,光复汉室的就是他大哥刘縯。 表面上,刘秀从未附和过他大哥的言论,但是在他内心里,光复汉室早已成为他最大的愿望。 龙渊闻言,面露喜色,一字一顿地说道:“主公有如此大志,忠伯必誓死追随主公,鞍前马后,不离不弃” 刘秀笑了,过了片刻,他眼睛晶亮地问道:“忠伯,你敢去刺杀王莽,武艺一定很厉害吧” 龙渊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说道:“属下惭愧。”如果他的身手真足够厉害的话,现在王莽的脑袋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其实龙渊还是太过自谦了。王莽不是普通人,而是当今天子,身边的护卫数不胜数,试问普天之下,又有谁能靠近王莽的左右 刘秀拍了拍龙渊的胳膊,笑赞道:“我看你比荆轲还厉害” “啊”龙渊没反应过来,茫然不解地看着刘秀。 “荆轲战死在了秦王宫,而你却成功跑了出来” 龙渊老脸一红,苦笑道:“主公有所不知,我们是趁着王莽巡视蓝田县的时候才抓住机会,出手行刺的。”和荆轲深入秦王宫行刺根本没有可比性。 “那你能成功逃出来也很厉害了”刘秀兴致勃勃地问道:“忠伯,等你伤好了,教我练武如何” 龙渊精神一震,正色道:“主公愿学,属下自当倾囊相授。”稍顿,他试探性地问道:“主公以前有学过武艺” 刘秀搀扶他来山中小木屋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出来,别看刘秀身材修长单薄,好似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他的力气很大,身体的肌肉也很结实。 “是有学过一些,但只略识皮毛而已。”刘秀跟他大哥刘縯学过一些武艺,但疏于练习,谈不上有多精通。 龙渊让他把所学的武艺练一遍。 刘秀也不矫情,在小木屋里,虎虎生风地打了一套刘縯传授给他的拳法。 龙渊看后,面带微笑,说道:“看得出来,主公并未常常练拳。” 见刘秀面露窘态,龙渊又接话道:“不过如此也好,便于我帮主公打根基。” 听闻这话,刘秀的脸上露出喜色,走到龙渊近前,盘膝而坐,边把竹筐里的饭菜取出来,边说道:“我们边吃边聊。” 龙渊应道:“好”他刚要去拿粟饭,刘秀把肉羹塞进他手里,说道:“你有伤在身,吃肉羹,有助于你伤势的恢复。” “主公你吃。”龙渊把这碗肉羹推到刘秀面前。 “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说话之间,刘秀再次把肉羹推回到龙渊面前。 看着这碗被他二人推来推去的肉羹,龙渊眼圈湿红,说实话,他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如此礼遇过,即便是在广戚侯府的时候。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他是跟定刘秀这位主公了。 两人吃完饭,坐在木屋里聊武艺,聊时局,一直到傍晚,天都快黑下来,刘秀才别过龙渊,离开小木屋,回往自家。 现在刘秀是住在叔父刘良家里。他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去的。他和小妹刘伯姬也是住在后院。 刚进到院子里,厢房门打开,刘伯姬走出来,狐疑地看着刘秀,问道:“三哥,你怎么才回来,这么晚你去哪了” 刘伯姬比刘秀小三岁,生得亭亭玉立,娇媚可人,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仿佛小扇子,黑溜溜的眼睛,晶亮的仿佛黑曜石。 刘秀心情不错,面带微笑,随口回了一句:“去探望位朋友。” 刘伯姬追问道:“哪位朋友我认不认识” “你不认识。”刘秀不能把龙渊的事告诉妹妹,万一小姑娘嘴快说了出去,那会给整个家族惹来灭顶之灾。 刘伯姬撇了撇嘴角,突然问道:“三哥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晚上偷偷跑去私会了” 刘秀被小妹的话逗乐了,他走到刘伯姬近前,推着她走进厢房,说道:“回去做你的女红,不该你操心的事,别问那么多。” 刘伯姬在刘秀推搡下,愤愤不平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哥哥有了心上人,刚开始时,妹妹通常都会很不开心,觉得自己的哥哥要被别人抢走了。刘伯姬现在正处于这个年龄段。 翌日,刘秀比往常起来的更早一些,除了带耕地用的农具外,还额外多带了一把斧头,然后他琢磨了一会,又下到地窖,取出一筐粟和两块腊肉。 走出自家的宅子,他直奔山林中的小木屋。 小木屋里有猎户留下的炊具,在里面生火做饭不成问题,附近还有一条小溪,取水也很方便。 刘秀和龙渊先是做好早饭,而后由龙渊指导刘秀练武。 两人走进山林中,在一处缓坡,龙渊停下脚步,拍了拍一颗有成人半个腰粗细的树木,感觉挺结实的,他先是用匕首在树干上划出一圈印记,然后提醒刘秀道:“注意看我的步法和手法” 说话之间,他在树旁跨出一步,顺势挥出一刀,刀锋正中他刚才划的那条印记上,紧接着,他又踏出一步,匕首再次挥出,依旧是砍中那条环形印记。 他围着树绕了一圈,刚好踏出了七步,同时也挥出了七刀,这七刀,没有一刀偏离树干上的印记。 他以同样的步法和刀法又围着树木绕了三圈,方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气喘吁吁地问道:“主公都记下了吗” 这是他平日里最常做的练习,绕个百八十圈,一点问题没有,但现在他有伤在身,只转了四圈,人已累得浑身是汗。 刘秀看得认真,冲着龙渊点了点。龙渊倒退几步,说道:“主公,你来试试。” 深吸了口气,刘秀提着斧子,走到树木近前,按照龙渊传授他的方法,踏出一步,挥出一斧。 龙渊在旁看着,时不时的上前,纠正刘秀的动作。 刘秀倒真的很有习武的天赋,被龙渊纠正了几次之后,再做起来,已有模有样,就是速度缓慢。 龙渊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边看着刘秀练习,他边讲解道:“光练臂力,不练脚力,那只能算半个残废,同样的,光练脚力,不练臂力,也是半个残废。与人对战时,身体大多时候都处于高速运动当中,这就要求我们在高速运动时,出招必须得又快又准,如果一招攻击不到敌人的要害,哪怕只出现毫厘之差,接下来,死的就很可能是我们自己。” “主公现在刚刚练习,可以不要求速度,只求动作规范,等过段时间,在一炷香的时间里,主公需要完成五十转,三百五十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秀除了照常下地里干农活外,只要有时间,就跑进树林里和龙渊练武。 龙渊恢复得很快,只大半个月的时间,身上的伤势已痊愈大半。 刘秀练武的进步也同样迅猛,让龙渊都为止惊讶不已。 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刘秀竟然已经把他教到的步法和击术练得滚瓜烂熟。 龙渊原本以为要等两三个月,他才能要求刘秀在一炷香的时间完成五十转,三百五十击,可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刘秀就已经做到了。 一个月后,龙渊不再要求刘秀速度,而是要求他的力道,规定在一天的时间里,要以盘旋走打的方式,砍折一颗树。 前两天,刘秀并没能做到,可是到了第三天,刘秀还真把一颗半人多粗的树砍折了,虽然他用了三个多时辰,总共挥出几千斧,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通过教导刘秀练武,龙渊对刘秀也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刘秀身上有股子韧劲,不服输,不气馁,只要定下了目标,哪怕再苦再累,他也会咬牙完成。 他有注意到,这几天刘秀手掌上的水泡倍增,他通常是咬破了水泡,挤出脓水,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挥斧练习。 这种毅力和忍耐,可不是每个人身上都具备的。 通过这一点,龙渊也更加确定,刘秀必然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追随刘秀的决心。 又过了半个月,龙渊身上的伤势已彻底痊愈。 这天早上,刘秀还和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小木屋。 此时,龙渊已经做好饭,见刘秀进来,他躬身施礼,说道:“主公” 刘秀看眼已经摆好的粟饭和小菜,他笑问道:“忠伯,今天的饭菜怎么做得这么早” 每天早上,他们都是先出去练习一会,然后再回来做饭、吃饭。 龙渊正色说道:“主公,现在属下的伤势已经痊愈,打算去一趟蓝田县。” 刘秀闻言一惊,问道:“忠伯你要走” “不,主公,我是去蓝田县找龙准和龙孛。” “你确定龙准和龙孛一定在蓝田县” 龙渊缓缓摇头,说道:“属下并不能确定,不过就算他二人不在,属下也会在约定好的地方留下记号,让他们来蔡阳县找属下。” 刘秀点了点头,琢磨片刻,他又问道:“此行需几日” 龙渊在心里默算了下时间,说道:“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 刘秀眉头紧锁,不无担忧地说道:“可是你的画像还在,此行凶险,不如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也能帮你做个掩护” “万万使不得”龙渊吓了一跳,他急忙摆手说道:“属下一人,无牵无挂,即便遇敌,也有信心能做到来去自如。” 如果带上刘秀一同前往蓝田县,万一遇到官府追捕,他还得分心去照顾刘秀,到时两人谁都跑不掉。 刘秀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这点本事,跟在龙渊身边,就是他的拖累,可他又实在不放心让龙渊独自一人去蓝田县冒险。 龙渊含笑说道:“主公放心,属下业已做了准备。” 说着话,龙渊把缠在头上的布带解开,取下来。刘秀定睛一看,眼睛顿时瞪得好大。 第五章 再次遇险 龙渊的额角,原本有一道醒目的斜疤,这也是他脸上最明显的特征,而现在,那道斜疤上又多了一条与之交叉的疤痕,变成了x形。 刘秀下意识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又在头上划了一道疤”他记得自己刚救下龙渊的时候,他头上还没有这道新疤。 龙渊正色道:“主公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绝不能牵连主公,添上这道疤,可以更好的隐藏属下的身份。” 刘秀暗暗佩服,龙渊可真是个精细的人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此行凶险,忠伯可务必要多加小心。” 龙渊拱手,一躬到地,动容道:“让主公如此牵挂,是属下之过。” 刘秀扶着他的胳膊,让他起身,然后他问道:“你一直教我练斧,难道,以后我就要用斧子做武器” 他可不想拿着一把斧头去与人对战,他心目当中的偶像是荆轲那类的大英雄,他理想中的武器自然是剑。 龙渊说道:“斧头重,用斧头做练习,适合增强臂力,等主公练熟了斧子,便可改用刀剑,当主公用刀剑也能轻松斩断树木时,”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将匕首从后腰抽出,递到刘秀面前,说道:“主公便可以改用匕首了。” 刘秀惊讶道:“匕首也能斩断树木” 龙渊正色道:“劲足,叶片亦可伤人。” 刘秀叹了口气,说道:“恐怕当年的荆轲也做不到叶片伤人的地步吧” 龙渊但笑未语。 吃过早饭,龙渊向刘秀辞行,去往蓝田县,寻找龙准和龙孛。 刘秀继续留在舂陵老家,他的生活几乎没什么改变,依旧是种种地,练练武,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 这天中午,刘秀在地里干完农活,正准备回家吃午饭,他走出不远,迎面来了两个人。 两人都是三十左右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相貌平平,穿着有些邋遢,布衣麻裤,还打着不少的补丁,也看不出来有多久没洗过了,脏得黑中透亮。 现在的流民很多,看到这两个人,刘秀也没太关注。就在双方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名汉子突然开口说道:“刘秀” 听闻对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刘秀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问道:“我们认识吗” 两名汉子先是对视了一眼,而后目光深邃地看着刘秀,其中一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你手里的粮食很多,经常拿到集市去卖,我们哥俩可好几天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刘秀,把你的粮食分给我们一些如何啊” 刘秀闻言差点当场笑出来,气笑的。他见过厚颜无耻的人,但像此人这么不要脸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他说道:“我家里是有一些粮食,但也勉强只够自用,并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拿来送人。” 听刘秀一口拒绝,两名汉子脸色同是一沉,说话的那人扬起眉毛,问道:“这么说来,你是想眼睁睁看着我们哥俩被活活饿死喽” 刘秀皱着眉头说道:“两位年轻力壮,又有手有脚,无论是给人做长工还是做短工,即便吃不饱,也不至于饿死吧” 说着话,他摇摇头,感觉这两人实在不可理喻,不愿再与之多言,想继续往前走。 说话的那名汉子眼中寒芒一闪,突然之间,他的右手向后一抹,掌中立刻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对准刘秀的后心,默不作声地狠狠刺了过去。 刘秀可不是毫无防范,忽听背后恶风不善,他立刻意识到不好,身子横着蹿了出去。 沙匕首的锋芒在他肋下掠过,将他的衣侧挑开一条口子。 这名汉子一刀不中,另名汉子立刻冲上前来,他的手中也同样多出一把匕首,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电光,直奔刘秀的脖颈闪去。 对方的出招太快了,快到刘秀完全看不清楚,只是本能的意识到不好,条件反射的向后仰身。 沙匕首的寒芒几乎是贴着他的喉咙掠过,那一瞬间,袭来的刺骨寒气让刘秀脖颈处的皮肤都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脸色顿变,惊道:“你们”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两名大汉各持匕首,再次向刘秀攻来。他二人的出招又快又狠,刀刀都是攻向刘秀的要害。 若是一个多月前,刘秀在他二人面前恐怕连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而此时的刘秀经过龙渊的指点,身手已非从前能比。 看着两把匕首上下翻飞的向自己袭来,刘秀脚下一个滑步,仿佛陀螺似的,横移出去多远。 见状,两名大汉暗暗皱眉,心中禁不住嘀咕一声邪门根据他们的调查,刘秀只是个种地的乡下小子,怎么他的身法这么快,又这么诡异 眼瞅着刘秀闪出去好远,一名大汉持刀追击过去,另一名大汉则是快速戴上一只鹿皮手套,从后腰解下一个皮囊,打开皮囊的封口,他戴着鹿皮手套的手伸了进去。 然后他冲着正向刘秀发起抢攻的同伴招呼了一声。 那名大汉突然放弃了进攻,向下弯腰,也就在这时,后面的大汉将手从皮囊里抽出来,在他的手上,抓着一条红白相间的花蛇。 他手臂向外一扬,花蛇飞出,直奔刘秀而去。 两名大汉配合娴熟,前者刚弯下腰,后者便扔出了花蛇。 刘秀根本没看清楚飞向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多月来的练习,让他的身体本能反应的向旁旋转,并顺势抡出一锄头。 啪 锄头不偏不倚,正打在那条飞向刘秀的花蛇蛇头,花蛇落地,红白相间的身子顿时蜷成了一团。 看清楚落地的是一条蛇,刘秀心头一颤,脸色也变了。 两名大汉暗暗咬牙,蹲下去的大汉重新站起,继续持刀抢攻刘秀,另一名大汉则抢步来到花蛇近前,将其从地上捡起,塞回到皮囊当中,而后他摘下鹿皮手套,大喝一声,和同伴一并夹击刘秀。 就在刘秀被他二人的抢攻逼得连连后退之时,猛然间,就听乡间的小路上传来一声大吼:“住手” 这一嗓子,如同晴空炸雷似的,即便距离好远,都震得人心脏漏跳两拍。 听闻话音,刘秀和两名大汉不约而同地寻声望去,只见乡间小路上快步跑来三人。 为首的一位,身材魁梧,体型健硕,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光泽,浓眉虎目,鼻直口方,一脸的络腮胡须,透着粗犷豪迈之气。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刘秀的大哥,刘縯。跟在刘縯身后的,是他的两位至交好友,张平和朱云。 见大哥来了,刘秀惊喜交加,大声呼喊道:“大哥” 看到有有两个歹人在夹击自家的小弟,而且两人还都动了刀子,刘縯怒发冲冠,眼珠子瞪得如铜铃一般,须发皆张,活像要吃人似的。 张平和朱云也都把随身携带的短剑抽了出来,杀气腾腾的直奔刘秀这边跑来。 见状,那两名大汉心头暗惊,看来今天已没机会再取刘秀的性命了。 他二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舍弃刘秀,转身就跑。 刘縯和张平、朱云哪会放他二人离开,随后便追。不过这两人脚力了得,跑得飞快,只一会的工夫,已然跑出好远。刘縯三人追出一段,见双方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最后三人也只好放弃追击。 他们折回到刘秀近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刘縯关切地问道:“阿秀,你没事吧” 刘秀摇摇头,喘息着说道:“大哥,我没事” 张平和朱云气急败坏地问道:“阿秀,到底怎么回事那两人是谁” 刘秀也不认识那两名大汉,他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俩,但他俩好像认识我,不仅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还知道我经常去集市里卖粮。” 听闻这话,刘縯眉头紧锁,听起来,应该是附近的人,可是在自己印象中,从没见过这两个人。 刘秀继续说道:“他俩向我要粮食,我说没有,他俩就突然向我动了刀子” 刘縯眉头皱得更紧,如果对方是要粮食,也没必要动刀子杀人啊如果对方是来寻仇的,可阿秀一直本本分分的在家里种地,又怎么可能会有仇家 他思前想后,沉声说道:“以后不准再到集市里卖粮,现在天下大旱,很多人为了一口饭吃,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在刘縯看来,肯定是小弟经常去集市里卖粮,惹人眼红妒忌,才召来这次的横祸。 刘秀反而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刚才对方扔出的那条花蛇,他并不认识,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但他明白一点,越是颜色艳丽、越是漂亮的蛇,毒性就越大。 如果自己刚才真被那条花蛇咬中,后果不堪设想。 感觉上,对方不像是冲着自己的粮食来的,更想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要粮只是个托词借口罢了。 可自己从未招惹过谁,他二人又为何想要自己的命呢 见刘秀低垂着头,久久没有应话,也不知道他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刘縯气道:“阿秀,大哥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刘秀回过神来,应道:“大哥,我知道了。”稍顿,他恍然想起什么,问道:“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第六章 参加义军 刘縯深吸口气,说道:“晚上来大哥家里吃饭,记得把小妹也带上。” 说着话,他又再次打量刘秀一番,拍拍他的胳膊,又拽拽他的衣服,心有余悸地嘟囔道:“这次真是差点被你吓死了” 刘秀冲着刘縯笑了笑,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大哥,你看我这不没事嘛” 刘縯点点头,说道:“行了,你赶快回家吧,最近世道不太平,以后在田地里也要少待。” “大哥还要去哪” “我还得去趟老二家,通知你二哥一声,晚上来家里吃饭。” “哦”刘秀应了一声,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大哥的钱都花在交朋识友上了,手头并不宽裕,今天怎么想起请大家吃吃饭了呢 别过大哥,刘秀边往家走,边回想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凶险。 如果不是大哥恰巧赶来,自己没准已经伤在那两人的刀下了。 可这两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杀自己刘秀满脑子的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当晚,刘秀和二哥刘仲、小妹刘伯姬,相继来到大哥刘縯的家里。 刘家三兄弟,性格迥异。 老大刘縯,生性豪爽,天生神力,武力惊人,在蔡阳县这一带非常有名气,大家一提到刘縯,都会挑起大拇指,尊称一声伯升。 许多人来找刘縯,也是慕名而来,其中不乏偷鸡摸狗、拦路抢劫的匪盗之徒,而刘縯则是来者不拒,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他都能与之推心置腹,结成挚友。 二哥刘仲,性情和刘縯截然相反,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话很少,说白了,就是个大闷葫芦,哪怕挨了欺负,也不会声张,自己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在刘家,刘仲一直上也没什么存在感。 而刘秀则像是两位哥哥的综合体,低调、谨慎,不张狂、有心计,爱结交,但又绝不滥交。 他的性子既不像刘縯那么刚烈狂傲,也不像刘仲那么窝窝囊囊,表面看很柔和,实则刚毅坚韧。 刘縯家的条件还算不错,自己建的宅子,小有规模。 这次算是家庭聚餐,不过宴席上,还是有好几位刘縯的朋友,经常在刘縯身边的张平和朱云自然也在其中。 张平和朱云都是长住在刘縯家,和刘縯的关系,既像是朋友,又像是他的门客。 张平以前是做什么的,刘秀不太清楚,他知道朱云以前是山贼头目,后来贼窝被官兵围剿,他趁乱逃到了蔡阳县,再后来便被大哥收留下来。 在客厅里,刘秀见到刘縯和刘仲,规规矩矩地向两位哥哥各施一礼,说道:“大哥、二哥” “啊,啊,阿秀来了。”刘仲木讷地向刘秀点点头。 刘縯则是乐呵呵地拍了拍刘秀的肩膀,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很好。 他对在座的几个朋友笑道:“我家小弟最让我佩服的本事就是种地,现在南阳旱灾这么严重,别人家的地都已颗粒无收,可阿秀种的地,还是季季都大有收获。” 说到这里,刘縯又忍不住感叹道:“想当年,高祖的大哥也十分擅长种地啊” 听闻这话,刘仲的身子一震,脸色也为之大变。 在座的其他人,表情多多少少也都有些不太自然。 刘縯所说的高祖,自然就是指西汉的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他先是夸奖刘秀的地种的好,又拿刘秀比刘邦的大哥刘伯,这等于是把他自己比成了刘邦。 这话要是传到官府的耳朵里,那还了得,刘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朱云突然仰面大笑起来,朗声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看伯升就不比当年的高祖差。” 刘秀暗叹口气,忍不住提醒道:“大哥慎言云大哥慎言” 朱云拍了拍刘秀的肩膀,语气轻快地说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阿秀,你的胆子还是太小了,在这方面,你可得多向你大哥学学。” 千万别像你二哥一样,活着那叫一个窝囊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像刘仲那种老实巴交的人,朱云是打心眼里瞧不起。 刘縯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头了,他话锋一转,乐呵呵地问道:“阿秀,听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谁说的”刘秀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哥。 刘縯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向刘伯姬那边瞟了瞟。刘秀见状,立刻明白了,肯定是小妹在大哥面前乱讲了一通。 他瞪了刘伯姬一眼,正要说话,小姑娘急忙跑到刘縯身边,抱住大哥的胳膊,像献宝似的拿着一块手帕,递到刘縯面前,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给大哥绣的帕子,大哥看看喜不喜欢” 刘縯接过手帕,定睛细看,禁不住发出一连串的啧啧声,然后将手帕高高举起,向众人展示,问道:“大家看看,我家小妹的女红做得怎样” 众人看罢,无不是赞不绝口。刘伯姬绣的是牡丹,花红如火,叶绿如翠,花团锦簇,栩栩如生。就女红的手艺而言,刘伯姬还真要胜过同龄人许多。 刘秀心中也洋溢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他故意装作还在生气的样子,冷着脸,伸出手来,问道:“我的呢” “三哥也要啊” “大哥有,为何我没有” “我没给三哥做哦” “你这小丫头”刘秀把小妹拉到自己近前,手在她腋下搔个不停。小姑娘笑作一团,边笑着边求饶道:“我做了,我给三哥也做了” 看着闹成一团的弟弟、妹妹,刘縯忍不住心中感慨,父亲过世已有七载,七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转眼弟弟、妹妹都已长大成人了。 刘縯把小妹送的手帕仔仔细细的叠好,揣进衣襟里。而后向刘秀和刘伯姬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嬉闹。” 刘秀和刘伯姬终于停止了打闹,小姑娘又取出两块手帕,一块给了刘秀,一块给了二哥刘仲。刘秀接过手帕时,还顺手掐了掐刘伯姬粉嫩的小脸蛋,心满意足地说道:“这还差不多。” 刘仲接过手帕时,则是规规矩矩地说道:“谢谢小妹。” 这场家宴,饭菜并不丰盛,在当时这么艰难的条件下,刘縯也很难准备丰盛的饭菜款待大家,不过自家人坐在一起,都吃得很开心。 吃饭时,刘伯姬有些伤感地说道:“如果大姐、二姐也在舂陵就好了,今天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凑齐了” 刘縯恍然想起什么,对刘秀说道:“阿秀,我跟你提过好几次了,从叔父家搬出来,和我一起住,你还怕大哥家里住不下你和小妹” 刘秀笑道:“大哥,我和小妹在叔父家住得挺好的。” 坐在刘秀身边的刘伯姬也跟着连连点头。刘秀又道:“再说叔父和婶婶年纪都大了,也需要有人照顾他二老。” “这倒也是”刘縯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我走之后,我最不放心的是你嫂子和你两个侄儿” 刘縯膝下有二子,长子刘章,次子刘兴。 刘秀听闻刘縯的话,一脸的不解,问道:“走大哥要去哪” 刘縯清了清喉咙,正色说道:“这次我请大家过来,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布。” 刘秀、刘仲、刘伯姬不约而同地放下碗筷,眼巴巴地看着大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大哥如此的郑重其事。 刘縯说道:“今年,南蛮已经不止是在边境作乱,而是已攻入益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益州百姓,死伤无数。王莽派廉丹、史熊,出兵十万,前往益州,迎击蛮军,另外,王莽还要组织十万的义军,配合廉丹、史熊,一并进入益州作战,我打算,参加义军。” 刘仲满脸的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哥,万万不可,蛮军凶残,蛮军凶残啊”刘仲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觉得大哥去参加义军,到益州和南蛮军作战,太过凶险。 看他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朱云打心眼里窝火,他猛然一拍桌案,大声说道:“蛮军又有何可怕若非王莽篡位,南蛮现在还是我大汉服服帖帖的属国呢” 王莽篡位以来,对内对外都推行了一系列的新政,不过件件都不得人心。在对外的事务上,王莽把周边的属国从王国全部降级为侯国,剥夺了匈奴对乌桓的征税权,导致匈奴于边境作乱,新莽朝廷不得不分出三十万大军,驻守西北边境,抵御匈奴军。东北那边也不太平,王莽杀了高句丽的首领,还把高句丽的国名改为了下句丽,以示羞辱,导致东北边境也战祸连连,西南的羌人、哀牢,则直接攻入了益州作乱。 现在的益州,业已是打成了一团糟。 大哥要去益州和南蛮人打仗,刘秀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可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他问道:“大哥为何要帮着王莽打仗” 自王莽篡汉以来,刘縯天天念叨着要光复汉室社稷,现在去参加义军,不等于是助纣为虐吗 第七章 箭在弦上 刘縯一笑,正要说话,朱云接话道:“王莽不得人心,要组建十万义军,又谈何容易” 所谓义军,就是指大义之师。何为大义,不要军饷,不要盔甲、武器,最好连军粮都不要,说白了,就是让人们自备盔甲、武器,帮着朝廷去白白打仗。 朱云说道:“莽贼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不会有人愿意给他白白卖命,义军里有条规矩,凡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义军将士可不用上交。” 刘秀心中一动,眼眸也明显闪烁了一下。刘縯说道:“蛮军在益州烧杀抢掠,必然劫走了不少的财物,这次王莽组建义军,对我等而言,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是他一直在苦苦等候的机会。 刘縯一心想光复汉室,可是拿什么去光复汉室 光凭一张嘴,那一辈子都只是在空谈,他需要钱财,大量的钱财。手里要有钱财,他才能去招兵买马,才能去组建一支汉军,才有机会去推翻莽贼,光复汉室。 钱财不会从天上凭空掉下来,没有祖业可继承,他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这次王莽组建义军,入益州抵御南蛮人,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次难得的赚钱机会。 刘縯意识到这一点,刘秀也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他只稍作沉吟,便脱口说道:“大哥,我要跟你一起去” 他旁边的刘伯姬闻言,立刻紧张起来,双只小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三哥的衣袖。 刘縯看着刘秀,暗暗点头,三弟虽然生性不张扬,但好在不像二弟那么懦弱。 他沉声说道:“阿秀,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我们刘家,有大哥一人参加义军就已经足够了,不需要两个兄弟一起上阵” “大哥,我” “好了,这件事没有再争论下去的必要,爹临过世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妹,我走之后,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家里的一切。” 刘縯颇有长兄风范,在家中说一不二。 刘秀了解大哥的脾气,知道自己现在说得再多也没用。他低垂着头,没有再继续说话。 见状,刘縯以为他是默许了自己的决定,拿起酒杯,向在场众人招呼道:“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干一杯,预祝我们此次到益州,个个都能满载而归。” 在座的这些刘家之外的人,包括张平和朱云在内,都是要跟着刘縯一起去益州打南蛮的,平日里,他们也都以刘縯马首是瞻。 众人纷纷举杯,异口同声道:“敬伯升” 刘仲不胜酒力,饭局到一半,他便向刘縯等人告辞,摇摇晃晃的回家了。等饭局快结束时,刘秀拉着刘伯姬,也向刘縯告辞。 刘縯送他二人出了大厅,然后拉住刘秀,向旁走出几步,小声说道:“阿秀,我此行去益州,凶险不知,生死未卜” “大哥”刘秀皱着眉头,打断刘縯不吉利的话。 刘縯点点头,咧开嘴角,向他笑了笑,说道:“我不在期间,你要照顾好小妹,如果得闲,记得常来家里,看看你嫂子和侄儿。” 见刘秀低垂着头,刘縯握了握拳头,感慨道:“莽贼篡汉,我等身为刘家子弟,当与莽贼势不两立,只待时机成熟,我等当揭竿而起,光复大汉江山” 刘秀反握住刘縯的手,急声说道:“大哥,你喝多了”说话时,他还向院子的四周望了望,低声提醒道:“小心隔墙有耳” 刘縯笑了,阿秀向来低调,街坊邻居都以为阿秀和老二一样,胆小怕事,实则不然,三弟的低调只是出于谨慎。他说道:“阿秀谨慎,这一点,大哥不如你。” 稍顿,刘縯深吸口气,拍拍刘秀的肩膀,说道:“好了,快带小妹回去吧,如果回去得太晚,叔父定要责怪你俩。” 刘秀问道:“大哥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刘縯笑道:“起码要等到廉丹、史熊率军进入益州之后。”刘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就他和他的那帮朋友,在官兵之前进入益州,去和南蛮军主力拼命,那纯粹是去送死,他早已谋算好了,让廉丹一部先进入益州作战,等官兵和南蛮军都打得差不多了,他再去益州捡漏,伺机占些便宜。 刘秀哦了一声,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别过大哥,带着小妹刘伯姬回往叔父家。 路上,刘伯姬拉着刘秀的手问道:“三哥,大哥真的要去益州和蛮军打仗吗” 刘秀点了点头。 刘伯姬又问道:“会有危险吗” 刘秀说道:“打仗一定会有危险,不过大哥很聪明,要等廉丹一部先入益州,如此一来,大哥去了益州,遇到的也不会是大批的蛮军,只会是小股的溃军。” “三哥认为廉丹能打败蛮军” 刘秀笑了,语气笃定地说道:“廉丹善战,南蛮军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但后面一句话他没说,廉丹这个人凶残成性,无恶不作,冷血的令人发指。王莽派廉丹到益州作战,遭殃的恐怕不仅仅是蛮军,更有益州的百姓。 人人都以为刘秀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小子,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刘秀每次去集市买粮,总会向人们打听全国各地发生的事,哪里有清官,哪里有贪官,哪个将领善战,哪个将领是酒囊饭袋等等,他都能说出一二。 日积月累下来,别看刘秀只待在舂陵这个小地方,但却对天下事掌握得极多。 廉丹是王莽麾下的悍将,和王莽的六子王匡,堪称是王莽手中的两把利刃。 六皇子王匡生性就够凶残的了,而和廉丹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后来在镇压地方起义军的战争当中,廉丹的凶残更是展露无疑,这是后话。 回到叔父刘良家,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到刘良从门内走出来。 刘良已经五十开外,须发斑白,老头子面带不悦之色,问道:“怎么才回来” 刘秀和刘伯姬规规矩矩地向叔父施礼。刘秀说道:“叔父,吃完饭后我们和大哥说了一会话,就回来晚了。” 一提到刘縯,刘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沉声说道:“你可别学你大哥,整天游手好闲,结交的都群狐朋狗友,以后你也要少去你大哥家,说不定哪一天你大哥的那些狐朋狗友犯了法,你们都得跟着受牵连。” 别看刘良的脾气又臭又硬,冥顽不灵,好像个老古董,可是老头子毕竟一把年纪了,精通世故,他今日之言,日后还真被一语成谶了。 听叔父如此批评大哥,刘伯姬一肚子的不高兴,但又不敢在长辈面前表露出来。小姑娘故意打了个呵欠,说道:“叔父,我困了。” 刘良没有女儿,把刘伯姬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见小丫头果然一脸的倦意,他也不再唠叨,催促道:“赶快回房去睡觉吧” 刘秀让小妹先回去,等刘伯姬走后,刘秀说道:“南蛮侵入益州,危害百姓,朝廷派廉丹率十万大军,欲剿灭南蛮军,另外还要组织十万人的义军,大哥打算去参加义军。” 刘良立刻皱起了眉头,问道:“这是你大哥跟你说的” 刘秀点了点头,说道:“叔父,我也想跟着大哥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刘良的脸色就变了,训斥道:“你大哥要胡闹,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有安生的日子不过,去参加什么义军你和你大哥会打仗吗” 老头子越说越气,用力跺了跺脚,气鼓鼓地说道:“明天我就去找他” 刘秀暗叹口气,没有再说话。他就知道,以叔父和大哥的性情,都不会同意自己去参加义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龙渊没有回来,益州的战事已愈演愈烈。 大将廉丹统帅十万大军,进入益州,与蛮军展开交锋。 新朝的莽军,其实就是汉军,武器装备,和汉军也没什么两样。 要问汉军的战斗力如何,在当时,绝对是世界最顶尖级的。 即便在西汉末年,汉军的战斗力也依然彪悍,元帝时期,陈汤曾率汉军,多次击败匈奴军。 一名汉军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差不多相当于五名匈奴兵的战斗力。 汉军的战力之所以如此强悍,很简单,装备精良。汉军的铠甲是叶片甲,把铁做成片状,串起来,制成衣铠。 衣铠还有里子,最里面是一层布,中间垫上棉花,外面铺上一层厚厚的皮革。 兵卒们将这样的铠甲穿在身上,既灵活,又不会割伤到自己,而且还能起到双层铠甲保护的效果。 以当时蛮夷的制造水平、生产能力,想击破汉军的盔甲是很难的,所以在与胡人征战的沙场上,汉军通常能做到以一当五。 以彪悍著称的匈奴军,在汉军面前尚且相差得如此悬殊,战力还不如匈奴军的南蛮军,在汉军面前更难有取胜的机会。 不过南蛮军的将领也不白给,知道正面交锋不是汉军的对手,化整为零,将军队分成好多部分,于益州境内四处乱窜。 如此一来,不仅让廉丹一部东奔西走,疲于奔命,关键是还能常常切断他们的后勤补给线。 廉丹率领十万大军进入益州后,前期的作战并不是很顺利。 如此一来,廉丹一部更需要得到义军的辅助,征召义军的需求也变得越来越急迫。 第八章 说服大哥 这天,刘秀照看了一圈地里的庄稼,而后去到山林里,继续练武。 自从那天遇到了两名强盗,刘秀意识到自己的这点本事还差得远呢,更是勤加练习。 这段时间,刘良家可以说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柴火。 刘秀因为练武的关系,刚开始,每天还只能砍倒一颗半人粗的小树,后来渐渐的能一天砍倒一人多粗的大树。 砍倒的树木自然被他劈成了柴火。 看到刘秀每天都背着好多的柴火回家,刘良刚开始还挺高兴,可是随着刘秀日复一日的背回来好大一堆柴火,家里的柴火都已多到没地方摆、没地方放了。 刘良特意找到刘秀,意味深长地说道:“阿秀,你每天在地里干活就够累的了,不用再每天劈那么多柴,让自己歇歇吧。” 刘秀听后,只是笑,也不说话,往后他果然不再往家里背柴,劈砍的柴火全部存放在小木屋附近,等积攒得多了,就装上牛车,拉到集市里卖掉,小赚一笔外快。 龙渊离开已近一个月的时间,刘秀的臂力和脚力都有长足的进步,现在他用不上一个时辰,就能用斧子把一人粗细的树木砍倒。 当然,这一个时辰下来,刘秀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被汗水浸透了。 这天,砍倒了一颗树后,刘秀正坐在树桩子上休息,准备一会把砍倒的树木劈了,这时,他的背后传来沙沙沙微弱的脚步声。 刘秀几乎是下意识反应的从树桩上站起,顺势把竖在一旁的斧子握住,回头一瞧,只见一位破衣烂衫、满脸络腮胡须的人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定睛细看,辨认了好一会才把来人认出来,这位看起来像受难灾民一样的汉子,正是已离开一个月的龙渊。 刘秀认出他后,又惊又喜地惊呼道:“忠伯,你回来了” 一身尘土污垢、邋遢不堪的龙渊先是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然后快步来到刘秀近前,一躬到地,说道:“主公,属下回来了” 刘秀拉着他,连声说道:“快坐、快坐”他让龙渊坐到树桩子上,问道:“忠伯,此行你可有找到龙准和龙孛” 龙渊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虽未能找到他二人,但我找到了他俩在蓝田县给我留下的记号,我也给他二人留下了记号,只要他们看到,便会来这里找我。” 刘秀哦了一声,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其一,他对龙准、龙孛都挺好奇的,其二,要成大事,身边必须得有一批信得过的自己人,龙准、龙孛是龙渊的兄弟,自然可收为己用。 可惜,龙渊这次去蓝田县无功而返,并未能把龙准和龙孛带回来。 刘秀恍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忠伯,你听说王莽派廉丹率十万大军,入益州反击南蛮的事吗” 龙渊点了点头,说道:“属下略有耳闻。” 刘秀说道:“除了廉丹所率的十万大军,王莽还要组建十万的义军,我大哥打算参加义军,我也想去” 龙渊吸了口气,微微皱眉,说道:“主公,参加义军,岂不等于是在帮莽贼做事” 刘秀摇头,将事情的原委向龙渊讲述一遍,然后他说道:“我大哥认为这次参加义军,是个赚取钱财的好机会,我也认为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原来是这样。”龙渊若有所思地点下头,要想推翻王莽暴政,手里没钱肯定是不行的,他正色说道:“主公要去益州,属下自当跟随主公,一同前往” 刘秀笑了,拍拍龙渊的肩膀,说道:“我叔父和大哥都反对我去,到时我们得偷偷前往。”说着话,他打量龙渊一番,问道:“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做饭去” 回到小木屋,刘秀详细询问龙渊此行的经过。 长话短说。 两天后,刘縯别过家人,背着行囊,带着他的一群朋友,浩浩荡荡的往前益州。 跟着刘縯同去的人还真不少,除了与他形影不离的张平和朱云外,还有二十多号人。 在他们这群人里,也只有刘縯的装备还比较齐全,不知道他从哪弄来了一套皮盔、皮甲,肋下还挂着一把短剑,这便是刘縯出征的全部行头。 他这一身装备,在队伍当中还算是最齐全的。大多数人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更别说盔甲了,要么是腰间插着镰刀,要么是肩膀扛着锄头。 其实也可以理解,但凡是家里有点钱财,日子能过得下去的,谁又愿意去益州和南蛮人拼命 南阳郡挨着益州,蔡阳县距离益州更近,西行五十多里是襄阳,再西行五十里,便是益州的汉中郡。 王莽执政期间,把全国的地名改了一遍,十分混乱,襄阳也被改成了相阳,不过在民间,仍习惯以襄阳相称。 襄阳是义军的聚集地之一,刘縯等人的目的地就是去襄阳。只五十里的路程,他们一天足以轻松走到。 刘縯等人是寅时过半出发,也就是凌晨四点多钟。这时候天还黑着,等到卯时,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天方大亮。 正往前走着,一名青年快步追上前面的刘縯,说道:“伯升兄,后面一直有两个人在跟着我们,会不会是附近山贼的眼线” 天下大旱,民不聊生,落草为寇者甚众,各地也不时有杀人越货的事件发生。 听闻己方可能遇到了山贼,刘縯等人非但没怕,反而还都来了精神。朱云咧嘴笑道:“嘿嘿,这回有乐子了,我们到益州之前,正好可以先拿山贼练练手” 跟随刘縯的这些人,平日里都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地痞无赖,别的本事没有,打架斗殴那是一个顶俩,听了朱云的话,众人的眼睛倍亮,撸胳膊,挽袖子,齐刷刷地看向刘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刘縯哼笑一声,向前方路边的树林努努嘴,说道:“等会我们埋伏到前方的树林里,看清楚跟着我们的人是谁,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动手。” 众人都以刘縯马首是瞻,等他说完,人们齐齐点了下头。以刘縯为首的一行人,突然加快了脚步,时间不长,已走到树林附近。 在刘縯的示意下,众人立刻分成两股,一股向左,一股向右,以极快的速度隐藏于树林当中。 走在他们后面的二人,似乎也注意到刘縯一行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双双加快了脚步。 等二人走到树林近前的时候,突然间,就听林子里传出一声哨响,紧接着呼啦一声,刘縯等人全部冲了出来,把他二人团团围在当中。 看清楚他二人的模样,众人都傻眼了,刘縯惊呼道:“阿秀” 跟在刘縯等人身后的正是刘秀和龙渊。刘秀环视众人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先是向大哥拱手施礼,然后又见过张平、朱云等人。 刘縯很快从震惊中镇定下来,不用问他也知道刘秀跟着他们的目的。他沉着脸问道:“阿秀,你是偷跑出来的吧” 以叔父的脾气,不可能放阿秀来参加义军。即便是自己要去参加义军,叔父都来自家大闹了好几通。 “嗯。”果然,刘秀点点头,小声说道:“大哥,我有给叔父、婶婶还有小妹留下书信” 刘縯抿了抿嘴,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能跟着我们去益州,你得留下来照顾小妹” 刘秀正色说道:“大哥,小妹有叔父、婶婶照顾,根本用不着我” 见刘縯还要拒绝,他忙又说道:“大哥,我现在都已经跑出来了,又留下了书信,叔父也肯定看到了,现在回去,叔父一定不会轻饶了我何况,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和大哥一起去益州参加义军,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嘛。”说着话,他转头看向最熟的张平和朱云,向他二人连连眨动眼睛。 张平和朱云都被刘秀的样子逗笑了,对刘縯说道:“伯升,我们此行益州,大仗有官兵去打,我们只需打打下手就好,也没什么危险,就让阿秀去吧,何况有我们这帮兄弟照顾阿秀,伯升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是啊,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都已二十了,就让我去吧”刘秀充满期待地看着刘縯。 刘縯眉头紧锁,沉声拒绝道:“不行你马上给我回去” 刘秀哭丧着脸说道:“大哥,在家里也未必会比在益州更安全,你忘记上次发生的事了吗” 他在提醒刘縯,他上次差点死在两名匪盗的手里。听闻这话,刘縯果然脸色一变,态度变得也没有刚才那么坚决了。 他深吸口气,幽幽说道:“你以为打仗是儿戏吗真的会死人的” “大哥,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刘秀急声说道。 “你有能力”刘縯差点气乐了,就连自己,都不敢说上了战场一定能平安无事,更何况阿秀 “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出来了,打死我我也不会就这么回去”在刘縯面前,刘秀一直都是很听话很明事理的小弟弟,这次他算是难得的耍了回性子。 看着刘秀一脸坚定的样子,刘縯思前想后,沉吟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说道:“此次参加义军,无论什么事都不许自己做主,都要听我的,听明白了吗” 第九章 技惊四座 “遵命”见大哥终于松了口,刘秀喜出望外,像模像样的拱手深施一礼。 在场众人都被他的模样逗乐了,气氛也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刘縯目光一转,看向刘秀身边的龙渊,面露狐疑之色地问道:“阿秀,这位是” “他叫龙忠伯,是我在集市上认识的朋友,听说我要去参加义军,忠伯便跟着我一起来了。”刘秀早就想好了说词。 龙渊的身份太特殊,不能暴露,大哥可信,但大哥身边的这些人,未必个个都可信,另外他也不好说龙渊投入自己麾下,认自己做了主公。 刘縯又重新打量了龙渊一番,总感觉这个人的气质不同寻常,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练武之人” 龙渊向刘縯欠了欠身,说道:“在下是练了些把式,不过练得稀松平常,难登大雅之堂。” 刘縯笑了笑,说道:“练过就比不练强,你可以跟着我们,不过一定要照顾好我三弟。” 龙渊正色说道:“是刘大哥” 其实不用刘縯做出交代,龙渊自然是以保护好刘秀作为自己的首要任务。 刘秀和大哥等人汇合到一起后,结伴同行,去往襄阳。 一路无话,三个时辰后,刘秀、刘縯等人顺利抵达襄阳城。 襄阳是座大城,城内百姓数万人,现在襄阳又成了义军的集结地之一,城内的人更多。 义军的报名地点就在县衙,襄阳的县令、县丞、县尉亲自负责招募事宜。 万人以上的县,最高行政官员叫县令,万人以下的县,最高行政官员叫县长。县丞主管文职,县尉主管地方官兵。 前来报名的人还真不少,队伍排出好长,刘縯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算轮到他。 在他这边登记的是两名小吏,县尉彭勇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一名小吏看了刘縯一眼,拿起一块竹牌子,问道:“姓名” “在下刘縯,字伯升。” “籍贯”小吏提笔在竹牌子上写下刘縯的名字,同时又问道。 “南阳郡,蔡阳县。” 小史唰唰唰几笔写好,然后把竹牌子向刘縯面前一推,说道:“行了,下一个。” 刘縯接过竹牌子,看了看,站在原地没动,说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几十号兄弟呢” 听闻这话,小吏惊讶地多看了他几眼,连在旁正闭目养神的彭勇也睁开眼睛,好奇地看向刘縯。没等小吏说话,彭勇问道:“你叫刘縯” “正是。” “你带来多少人” “二十七人。” 彭勇站起身形,慢慢走到刘縯近前,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练过武” “练过。” 彭勇嘴角勾起,向一旁的几个石墩子努努嘴,说道:“你过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石墩子提起来。” 刘縯转头瞧了一眼,几个石墩子有大有小,都是由一整块的石头打磨而成,上面刻有把手。 看罢,他摇了摇头。彭勇嘴角上扬,哼笑出声,嗤笑道:“连这样的石墩子都提不起来,还敢说自己练过武” 后面报名的人也都纷纷向刘縯投来鄙夷的目光。 刘縯淡然一笑,说道:“大人,在下不是提不起来,而是觉得这些石墩子太小了。” 彭勇怔住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口气倒是不小,你提起一个让我看看。” 石墩子是有大有小,但即便是小的,起码也有七八十斤重,不是寻常人能提起来的。 刘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走上前去,低头环视了一圈,随手拍了拍最大的那个石墩子。 见状,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瞪大眼睛,刘縯拍的这个石墩子,估计得不下百斤。 刘縯抓住石墩子上面的把手,连蓄力都没蓄力,像拎只小鸡似的,便把这个最大的石墩子单手提了起来。 他还上下掂了掂,嘴角不以为然地往后撇了一下。 现场寂静了片刻,张平和朱云最先回过神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大喊一声:“好”率先鼓起掌来。 他二人一带头,在场的众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跟着鼓掌叫好。 不少人都在议论纷纷:“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力气这么大” “听说是叫刘縯”“刘縯没听过有这么一号人啊”“我知道他,刘縯刘伯升,在蔡阳一带很有名气的” 看到大哥轻松提起最大的石墩子,刘秀也是与有荣焉,在下面一个劲的鼓掌。龙渊亦是暗暗点头,主公的这位大哥,臂力着实惊人啊 下面如雷般的掌声和叫好声,让刘縯的神经也亢奋起来。 他提着石墩子的手腕一翻,由提着变着托起,紧接着,他又提起另一个石墩子,咣当一声,罗在了他托起的石墩子上面,而后,他单手托着两个罗在一起的石墩子,缓缓高举过头顶。 这一下,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没有掌声,没有叫好声,包括县尉彭勇在内,都被刘縯的天生神力惊呆了。 两个石墩子,得不下两百斤重,他一只手就给举起来了,这人得有多大的力气 刘縯高举着两个石墩子,在场上轻松自在的来回走动,好像他举起的不是两百多斤的重物,而是两颗小石子。 他环视在场众人,面不红、气不喘的朗声说道:“可惜没有地方再罗了,不然就算多加上几个石墩子,我也照样能举起来” 哗 现场沉默的气氛突然被打破,人们一片哗然。刘秀、张平、朱云等人,更是卯足了劲鼓掌叫好。 刘縯这一手,可谓是技惊四座,深深震撼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一天,整个襄阳城的人都听说了,义军来了一位天生神力的人物,名叫刘縯刘伯升,此人是单膀一晃千斤力,双膀一晃力无穷。 彭勇回过神来后,快步走到刘縯近前,不过看到他高高举起的那两个石墩子,他又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招手说道:“好了好了,伯升,快把石墩子放下吧” 刘縯继续举着石墩子,笑问道:“大人认为在下可有过关” “过关了、过关了,快快快,快放下吧”彭勇连连点头。 刘縯闻言,哈哈大笑两声,这才心满意足地把两个石墩子扔到地上,发出咚咚两声闷响。 附近有好事之人还特意跑上前去,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把石墩子提起来,可是去试的人,就算双手抓着石墩子,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也只能勉强提起一点而已。 这时候,人们看向刘縯的眼神,无不是充满敬佩和惊叹之色,禁不住在心里高挑大拇指,此人真乃神人也 或许正应了那句话,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光。在这个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时代,像刘縯这样的能人,又岂能会被埋没 彭勇来到刘縯近前,笑得嘴巴合不拢,连连赞叹道:“伯升神力,伯升神力啊” 他连赞了好几声,而后拿起小吏给刘縯的军牌,直接扔了回去,正色说道:“以伯升之勇,又怎能做区区兵卒伯升在我身边任军侯一职可好” 军侯相当于曲长。 按汉军编制,五百人为一曲,设军侯一人,百人为一屯,设屯长一人,五十人为一队,设率队一人,五人为一伍,设伍长一人。 曲长往上是军司马,可率一部,再往上便是校尉。 很多影视剧、评书等作品都把校尉这个职务说小了,常常有一刀砍死一名小校尉、一箭射死一名小校尉,实际上,校尉的职位并不低,俸禄比两千石,论级别的话,和郡太守、郡都尉是同一级的。 彭勇是县尉,放到军中,他尚且达不到校尉一级,充其量是个军司马,他给刘縯的官职是军候,等于是仅次于他了。 作为一名刚刚参加义军的人,一下子就被提拔为军候,已经足以让人羡慕,但刘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参加义军,不是来做官的,只是想发一笔横财而已,等到战事结束,他就会回到家乡,招兵买马,积蓄自己的力量。 心里不以为然,但表面上还得装装样子。他向彭勇插手施礼,说道:“多谢大人赏识” 彭勇心情大好,仰面大笑起来。 新朝的军队,大致分为三个体系,一是京师军,二是地方军,三是边军。 义军要归入地方军里。襄阳作为组建义军的据点之一,县尉彭勇也要率领襄阳义军进入益州,配合廉丹的京师军作战。 对于这一战,彭勇没多大信心,连日来招收的义军,一个个歪瓜裂枣,全无战斗力可言。 刘縯的到来,倒如同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也让彭勇对自己统帅的这支义军,多少有了那么点信心。 随着刘縯被提拔成军候,衙门的小吏也对他客气了许多,在刘縯的招呼下,刘秀等人也都很顺利地做好了登记。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縯做了军候,他身边的这些人,自然也不会去做小兵。 张平、朱云等人,不是被他安排做了屯长,就是做了率队,至于他的亲弟弟刘秀,他没有给安排任何职务,只让他待在自己身边。 对此,刘秀十分不满,找到刘縯,说道:“大哥,就算我做不了屯长、率队,我起码能做一名伍长吧” 刘縯瞪了小弟一眼,拉着刘秀走到无人处,小声训斥道:“阿秀,你以为做个兵头好啊真到打仗的时候,要冲在最前面,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若是不听话,就马上给我回家” 第十章 初次相见 刘秀知道大哥是为了自己好,但他不想一辈子都活在大哥的羽翼之下。他低声嘟囔道:“等我立了战功,就算你不提拔我,县尉也会提拔我” “你说什么”刘縯没太听清楚刘秀的嘟囔。 “没什么,大哥,我和忠伯到附近逛逛。”说完话,刘秀一溜烟的跑开了。 望着刘秀的背影,刘縯无奈摇了摇头,在家的时候,三弟还挺听自己的话,怎么一到了外面,就变得有主意了呢。 刘縯还是太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了,刘秀一直都是个很有主意很有主见的人。 刘秀以前没来过襄阳,这次难得来到襄阳,自然想好好逛一逛。他和龙渊也不敢走得太远,就在登记处的周边转悠。 襄阳是座大城,城内繁华又热闹。 登记处位于县衙,附近自然有许多的店铺。酒馆、客栈,林立在街道两旁,一座座建筑豪华又气派,里面飘出来的香味闻起来都令人口舌生津。 刘秀一路从蔡阳走到襄阳,路上也就只吃了两块干粮而已,现在闻着空气中的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个不停。不过摸摸口袋,奈何囊中羞涩。 龙渊的身上也没有钱,他举目向四周张望,看到不远处有家赌场,他眼睛顿是一亮,拉了拉刘秀的衣服,小声说道:“主公,我们去赌场玩两把。” 刘秀颇感无奈地看眼龙渊,从腰带内拿出钱袋,打开,倒出五枚铜钱。 汉朝时期,银子还不是通用货币,只能算贵重金属,可以卖钱。 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要么是金子,要么是钱币。 而钱币又分为好多种,铜钱是一种,另外还有白金币和皮币。 白金币又分为三种,称为白金三品,分别是龙币、马币、龟币。 古人所说的白金,和现代的白金不一样,属银锡合金。龙币,值三千钱,马币,值五百,龟币,值三百。 皮币比较特殊,是由皇家饲养的白鹿鹿皮做成,最大的面值可达四十万钱,非常罕见。 刘秀口袋里这五枚铜板,以现在的物价,也买不到什么东西,更别说去赌场赌博了。 龙渊对刘秀一笑,说道:“主公,我的赌技还不错。” 刘秀眨眨眼睛,接着笑了,扬头说道:“走,我们去赌场碰碰运气” 和龙渊接触这么久了,刘秀对他也有所了解。龙渊这个人,从不夸大其词,尤其是在谈到他自己的时候,二也会说成一。 他能说自己的赌技不错,那一定是非常厉害。 刘秀和龙渊来到那家赌场。赌场不是很大,里面的人却不少,放眼望去,人头涌涌,黑压压的一片,嘈杂声震耳,叫嚷之声,此起彼伏。 他二人走到一张赌桌附近,探头向里面观望。坐在赌桌旁的有好几个人,每个人面前都堆着小山般的钱币。 刘秀和龙渊观望了一会,两人同时注意到一名青年。 这名青年和刘秀年纪相仿,也就二十左右岁的样子,穿着普通,白色布衣,但却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在这一群五大三粗的赌徒当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有些格格不入。 最让刘秀惊讶的是,青年每次的押下去的赌资都不多,但十押能赢七八次。只几轮下来,他面前堆积的钱币又大了一圈。 龙渊经过观察过后,在刘秀耳边低声细语道:“此人是高手,主公可跟着他押宝。” 刘秀正有此意,从人群里挤到赌桌前,将自己手中的五枚铜板一并拍在赌桌上,和那名青年一样,他也押的小。 只五枚铜板而已,周围的赌徒们看都不看刘秀一眼,倒是那名眉清目秀的青年抬起头来,看向刘秀。两人四目相对,对视过了片刻,各自一笑,收回目光。 庄稼把盖住骰子的大碗掀开,三颗骰子是一、一、二,四点小。 看到结果后,赌桌的周围既有欢呼雀跃声,也有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即便是刘秀,脸上也露出笑意,连本带利的收回自己的十枚铜板。 刘秀又跟着白衣青年连押了三次小,次次都押中,他的五枚铜板也随之变成了八十枚。 当白衣青年再次押小,刘秀正准备继续跟着押的时候,背后有人轻轻拽了下他的后衣襟。 他心思一动,将原本要押向小的铜板,全部改押成大。 见状,白衣青年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刘秀。 等庄家掀开大碗,里面的三颗骰子是四四五,大。 原本跟着白衣青年一起押宝的人,输了个精光,咒骂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两人输光了全部的赌资,愤愤不平的起身离去,临走之前,还没忘狠狠瞪了白衣青年一眼。 刘秀看着自己赢回来的一百六十枚铜板,眼中的笑意更浓。 接下来的一局,白衣青年还是押小,很多人惯性的依旧跟着他一同押小,当刘秀也想押小的时候,龙渊再次拉了拉他的衣襟。 心中会意,刘秀又想把铜钱往大上押,结果龙渊还是拽他的衣服。 刘秀露出诧异之色,心思转了转,决定放弃,这把不押了。 随着庄家掀开碗,人们定睛一看,顿时间骂声四起,原本庄家摇出了三个六,通吃。 两把下来,跟着白衣青年押宝的人,把底裤都快输掉了。反而只有刘秀,是一点损失都没有。 白衣青年别有深意地看眼刘秀,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诧异之色。 他以为自己的赌技已很高超了,没想到,在襄阳竟然遇到一个和自己旗鼓相当的人,而且看年纪,也与自己相仿。 接下来的几局,白衣青年和刘秀又连赢了好几把,刘秀面前的赌资,也是越积越多,当人们又开始跟着他俩一块押宝的时候,龙渊在刘秀身边低声说道:“主公适可而止。” 听闻龙渊的提醒,正处在兴头上的刘秀,头脑立刻冷静下来,他不再继续押钱,将桌台上的铜钱全部收拢起来,用衣襟兜着,转身离去。 见刘秀走了,白衣青年也不赌了,收拢起自己的钱币,跟着刘秀离开。 庄家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他向旁瞥了一眼,站于不远处的伙计立刻会意,噔噔噔的快步跑开了。 在赌场里,你输钱了,没人会管你,但你若赢钱了,而且还是赢了大把的钱,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秀走到掌柜的所在的柜台前,将赢来的铜钱统统放在柜台上,兑换方便携带的龟币。一枚龟币值三百钱,带在身上,要比铜钱方便许多。 经过清点,刘秀也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自己竟然赢得了上千钱,换了三枚龟币,还剩余了两百多铜钱。 他这边刚兑换完,那名白衣青年也走了过来,他赢的铜钱比刘秀要多得多,用好大一块布包裹着,放到柜台上时,都发出咣当一声闷响。 打开包裹,里面又有铜钱又有龟币,掌柜看罢,也禁不住露出惊讶之色,他正要让小伙计清点,白衣青年满不在乎地挥手说道:“不用点了,这些换一枚龙币,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掌柜的脸色难看,不过附近有那么多的人在看着,他也不好耍赖,硬着头皮给白衣青年兑换。掌柜的慢吞吞的伸手入怀,从中逃出一只精美的锦囊,打开,在里面取出一枚龙币。 龙币,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白撰,值三千。汉书食货志 王莽执政后,虽说做了一系列的货币改革,推出不少的新货币,但实际上新币的自身价值都已大打折扣,而西汉时期的老货币,仍在民间大量流通,包括西汉时的铜钱五铢钱、白金币等。 见到掌柜的从锦囊里取出龙币,连不远处的刘秀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币长什么样呢。 白衣青年在手里掂了掂龙币的分量,又看看成色纹路,确实是真的,方点了点头,随手向怀里一揣,说道:“多谢了。” 说着话,他转身往外走。路过刘秀身边的时候,他笑问道:“兄台不走吗” 刘秀笑了笑,和白衣青年一并走出赌场。到了外面,白衣青年笑看着刘秀,说道:“兄台的赌技很高明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刘秀。” “我叫李通。”刘秀和白衣青年各报了姓名,然后相互拱手施礼。 白衣青年李通目光一转,看向刘秀身边的龙渊,笑问道:“这位是” “在下龙忠伯”龙渊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 虽说龙渊的态度有些傲慢,不过李通还是向他拱手回施了一礼,而后,他笑吟吟地说道:“龙姓可不多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阵子朝廷通缉的一名要犯,就是姓龙,巧的是,那个通缉的要犯和龙兄一样,额角都有疤,就是疤痕的形状不太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秀和龙渊心头同是一震,看向李通的眼神闪过一抹异样。 画像不是照片,只能画出个大概,而且现在龙渊还留了一脸的络腮胡须,和画像已经很不一样了,但李通还是把他和龙渊联系到了一起。 看他二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李通笑吟吟地摆摆手,说道:“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刘兄和龙兄不会怪我吧” 第十一章 麻烦上门 龙渊面无表情,也没有接话,但他的一只手已经背于身后,如果这个李通真看出了什么,他不介意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给做了。 刘秀则很镇定,乐呵呵地说道:“李兄言重了,既然只是戏言,我和忠伯又哪会当真呢” 李通满不在乎地说道:“别说龙兄不是通缉犯,就算是通缉犯,也没什么,躲上几个月,等皇帝的大赦令一下,所有的罪名,统统都一笔勾销了。” 这倒是实情,王莽可以算是中国历史上最爱下大赦令的一个皇帝。 他在位十五年间,总共下过二十多次大赦令,平均算下来,每十个月一次,以至于后世都开玩笑说,在王莽的新朝,杀人是不用偿命的,只有能躲过十个月,有罪也变成没罪了。 李通话锋一转,问道:“刘兄是襄阳人” “不,我是蔡阳人。” “蔡阳刘兄到襄阳是” “参加义军。” 李通闻言,眼睛顿是一亮,兴奋地说道:“太巧了,我和堂兄也是来襄阳参加义军的” 说到这里,他恍然想起什么,问道:“刘兄姓刘,又是从蔡阳来的,刘兄可听说过蔡阳的刘縯刘伯升” 刘秀笑了,说道:“那是我大哥” 李通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刘秀,不确定地问道:“刘伯升是刘兄大哥亲大哥” 刘秀笑道:“有假包换” 李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向刘秀挑起大拇指,说道:“你大哥现在可是我们南阳郡的大英雄了,我在赌场里听说,你大哥单手托起了五个石墩子,把县尉大人都惊呆了。”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而且也传得太夸张离谱了。刘秀干笑道:“没有五个那么多,其实是两个” “那也很了不起了,我两只手,连一个石墩子都提不出来。”李通看着刘秀,一脸的激动之色,如同见到了刘縯本人似的。他说道:“对了,我是宛县人。” 宛县李通刘秀心思一动,问道:“我记得宛县的李守李大人有位公子,名叫李通李次元” “李守正是家父的名讳,不过家父早已不在朝为官多年” 这下刘秀弄清楚李通是何许人也了。 李家可是南阳郡的名门望族,世代经商,家财万贯。到了李守这一辈,弃商从政,在长安任宗师一职,就是专门处理宗室事务的官员。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守突然辞官不干了,回到宛县老家,继续干起经商的家族老本行。 李家是因家大业大而出名,李通则因乐善好施而出名,刘秀之所以听说过李通,正是因为李通在宛城组织了长达一个月的施粥,救济灾民。 参加义军的人,大多都和刘縯一样,抱着发笔横财的心理来的,不过李家自身就已经十分有钱,李通前来参加义军,刘秀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问道:“李兄家境富庶,又为何要来参加义军” 李通笑道:“男儿志在四方,若终日待在家里,受父母的庇护,终究难成大事。” 刘秀暗暗点头,李通出生于名门望族,倒不是个纨绔子弟,而是个胸怀大志之人,自己可以与他结交。 他正琢磨着,前方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一群汉子,拦阻了刘秀三人的去路。 为首的那名汉子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们三人一番,冷笑着说道:“我说你们几个,刚在赌场里出了老千,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刘秀三人举目一瞧,说话的大汉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外面披氅,里面赤膊,露出鼓起好高的胸肌。 向脸上看,眉毛生得狂野,下面一对大环眼,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凶光。 在他的左右,还有六、七名大汉,一个个歪着脖子、撇着嘴,都不正眼看人,用眼角的余光睨着刘秀等人。 襄阳街头的百姓似乎都认识这群人,一看到他们站在街上,人们都躲出好远,有些路过的行人干脆绕道而行,躲他们如躲瘟神。 李通打量他们一番,问道:“你们都是赌场的人” “是又怎样” “哦,原来你们输不起,看到我们赢了钱,现在想抢回去”李通恍然大悟道。 被李通一语道破目的,为首的大汉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小子把那枚龙币交出来,我们就算两清,若是不交,哼哼” 大汉说话时掰了掰手指头,骨节发出一连串嘎嘎的脆响声。 李通嗤笑一声,说道:“一枚龙币,我还没放在眼里,不过小爷就是看你不爽,想让我交出龙币,没门” 为首的大汉气得七窍生烟,怒声吼道:“我看你小子是要钱不要命,不见棺材不掉泪” 说话之间,他一把把李通的衣领子抓住,另只手抬起来,抡圆了拳头,作势要向李通的面门打下去。 李通是富家子弟,家里养了不少的门客、护院,打小也练过些武艺,和家里的门客、护院交手时,他也总能占到上风。 现在面对几个地痞混混,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不等对方的拳头打下来,李通抢先用胳膊肘一压对方的臂弯,大汉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弯曲,身子也随之向前一倾,趁此机会,李通由下而上的一记勾拳,直击大汉的下颚。 啪他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中大汉的下巴,不过大汉的身子只稍微摇晃动了一下,而后全然不受影响,咆哮着回击了一拳。这一拳,实打实地砸在李通的脸颊上。 李通打大汉那一拳,对方没怎么样,而对方还击的这一拳,让李通的脑袋嗡了一下,眼前发黑,冒出一面金星,他双眼呆滞,两腿站立不住,身子向下瘫软。 刘秀在旁看得清楚,李通的招式是不错,可惜他的力气太小,而抗击打的能力又太弱。 说白了,他伤不到人家,而人家却能轻而易举的伤到他。 见李通完全不堪一击,为首的大汉更是又羞又气,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竟然还能一拳打到自己的脸上,如果今天不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混 想到这里,为首的这名大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回手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李通的肚子便要捅过去。 这时,李通业已回过神来,看到对方亮出刀子,他脸色顿变,可是他此时再想挣脱开大汉,躲避匕首,已然来不及了。 就在匕首的锋芒马上要刺到他的小腹,李通都以为自己的小命要保不住了,可就在这时,那把匕首竟然不可思议的停了下来,匕首的刀尖几乎是贴在李通的衣襟上。 千钧一发之际,站于一旁的刘秀几乎是一个垫步就到了他二人近前,出手如电地死死扣住大汉持刀的手腕。 刘秀虽比李通高一些,但身材看上去很单薄,不像有多大力气的样子,可是不管大汉怎么用力,匕首就是无法再向前再刺出分毫。 他扭头怒视着刘秀,双目圆睁,厉声喝道:“放手” “光天化日之下,阁下想当众行凶不成襄阳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老子就他娘的是王法”魁梧大汉一把推开李通,空出手来,抡拳击向刘秀的面门。 他快,可刘秀的速度更快,身子仿佛陀螺似的,提溜一转的同时,一记手刀横斩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魁梧大汉的脖颈。 在他躲避对方拳头的时候,并没有要砍出手刀,身体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这个动作。 这正是他两个多月来,按照龙渊传授的方法,勤加苦练的结果。 人体不仅仅大脑有记忆力,肌肉也有记忆力。 长时间不断的重复几个动作,肌肉便会渐渐产生记忆,当人再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身体完全不用经过大脑的指挥,仅凭肌肉记忆,便可以完成接下来的动作。 喉咙挨了刘秀的一记手刀,魁梧大汉仰面倒退了两步,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嘴巴张开好大,脸色憋得涨红。 他坚持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扔掉匕首,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喷出的唾沫里还夹杂着血丝。 他还多亏刘秀只练了两个来月,如果他练的时间再长一些,以他手刀的力道,完全能把对方的喉头软骨砸碎。 见老大受了伤,魁梧大汉的手下们纷纷怒吼一声,有的亮出匕首,有的提着棍棒,一股脑地向刘秀冲了过去。 龙渊见状,身子向前一倾,不过很快便缩了回去,感觉这个时候自己出手太早了,让主公拿这些地痞先练练手也好,毕竟机会难得,倘若主公有了危险,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想到这里,龙渊非但没有上前,反而还后退了两步,让出空间,只不过他的手已摸向后腰,抓住匕首,随时准备出手。 刘秀的实战经验少得可怜,此时一下子面对六、七名大汉的围攻,而且对方手中都持有武器,他在开始时也显得手忙脚乱,躲闪对方的进攻,险象环生。 不过刘秀的身法渐渐发挥出了功效,在众多大汉的围攻之下,他身形仿佛鬼魅一般,时而在左,时而在右,飘忽不定,恰到好处的将对方的攻击一一化解掉。 那几名大汉越打越急躁,越打越气急败坏,反观刘秀,是越打越轻松,越打越如鱼得水,渐渐的,他已不再局限于只是凭借身法躲避,开始试探性的做出反击。 一旁的龙渊看得暗暗点头,原本握住匕首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第十二章 李氏为辅 李通业已从地上爬起,只见刘秀在人群当中来回穿插,周围还时不时地传出痛叫声和咒骂声,他一时间都看傻了眼。 在家里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武艺已经很了不得了,打败家中的门客和护院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出来之后,真正与人交上手,他才发现,原来自家的门客、护院都是在唬弄自己玩呢,人家与他比武的时候,根本没用出真本事,完全是在哄孩子。 刘秀把龙渊传授给他的本事应用到实战中,越打越得心应手,他瞅准机会,身形一晃,闪到两名大汉的中间,两记手刀顺势砍出去,正中两名大汉的后脑勺。 这两位,声都没吭一下,一头抢先扑倒,趴在地上,当场晕死过去。 刘秀突如其来的发难,让余下的四名大汉同时一惊,也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刘秀一拳又打倒了一名大汉。 剩下的三人暗暗咧嘴,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遇到了硬茬子。其中一名大汉绕到刘秀的背后,抽冷子扑了过去,想把刘秀搂抱住。 他扑上来的快,退回去的更快,只不过是被刘秀一脚踹回去的。 这名大汉在地上翻滚出两米多远,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目光涣散,一脸的呆滞,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剩下的两名大汉再无心恋战,两人边连连后退边手指着刘秀,大声叫骂道:“小子,有种的你他娘的别跑,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刘秀冷哼一声,迈步上前,两名大汉吓得一缩脖,再不敢继续放狠话,转身就跑,真仿佛丧家之犬一般。 七名大汉,倒下五个,跑了两个,刘秀环视了一圈,拍了拍手,转头看向龙渊。 龙渊面带微笑,向刘秀深深点了下头,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自己认的这位主公,当真是不简单,只两个月的时间,便把自己传授的本事练得如此娴熟精湛,这可不单单靠天赋,更要具备坚持不懈的毅力和努力。 刘秀得到龙渊的肯定,心情更好,他走到李通近前,问道:“李兄没事吧” 李通吞了口唾沫,重新打量刘秀一番,他二人明明年纪相仿,可刘秀却能一人独战七人,最后还打赢了,而自己却连对方一人都打不过。 心中感叹的同时,他向刘秀一躬到地,说道:“多谢刘兄出手搭救,不然,我现在恐怕已倒在这里,一命呜呼了” 刘秀摆了摆手,说道:“李兄的招式很精妙,就是力气小了点,不然的话,一招就足以让对方倒地不起,哪里还用得着我出手” 听闻这话,李通对刘秀的好感度大增。他抬手把束腰里的那枚龙币掏了出来,递给刘秀,说道:“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这点谢礼,还望刘兄笑纳。” 刘秀愣了一下,向李通含笑连连摆手,说道:“李兄太客气了,只举手之劳而已,哪怕还需谢礼,李兄快收回去” “刘兄可是嫌少” “李兄可是不把当成朋友” 李通眨眨眼睛,停顿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拱手说道:“刘兄这个朋友,我李通是交定了在下李通李次元” “刘秀刘文叔” 这段小插曲过去,刘秀和李通的关系无形中被拉近了一大步,三人边交谈边继续往报名处那边走。 路上,李通又问了刘秀的家世。得知刘秀和刘縯是汉室之后,李通的心思顿是一动,看向刘秀的眼神也多出几分异样。 回到报名处这里,刘縯等人已经不在,向衙门的小吏打听,才知大哥等人都去了义军的军营。 三人正要去往军营,突然有人大声喊道:“次元”随着话音,一名青年快步跑了过来。 李通举目一瞧,面露笑意,说道:“堂兄” 等那名青年来到他们近前,李通介绍道:“文叔兄,这位是我的堂兄,李轶李季文” 而后,他又向青年介绍道:“这位是刘秀刘文叔,这位是龙忠伯,都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名叫李轶的青年向刘秀和龙渊扫了一眼,看清楚二人的穿着后,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抹鄙夷之色。 他随便地晃了下手,算是向刘秀和龙渊见过礼了,而后看向李通,不满地问道:“次元,你跑到哪去了,我找了你好半天呢” “刚才去赌场试了试手气,运气不错,不仅赢了一枚龙币,还结交了两位新朋友。” 李通是个十分乐观的人,刚才的遇险已完全抛到脑后。他说道:“堂兄,你知道文叔兄的大哥是谁吗” “谁啊”李轶下意识地问道。 “刘縯刘伯升” “啊”李轶闻言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刘秀,将他又重新打量了一番。 就这一会的工夫,义军里已没人没听过刘縯刘伯升的大名。 李轶怔住片刻后,这回他拱起双手,向刘秀躬身施礼,说道:“原来是刘秀刘公子,刚才在下真是失敬了。” 刘秀拱手还礼,含笑说道:“李兄客气。” “文叔兄,我先去解个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见刘秀点了头,李通又对李轶说道:“堂兄,你带我去趟茅厕” 这附近的茅厕你不是知道在哪吗李轶心里不解的嘀咕了一声,不过他也不傻,很快便反应过来,定是堂弟有话要对自己说。 他点点头,随手一指,说道:“茅厕在那边,走吧,我带你过去。” 看着他二人向茅厕走去,龙渊来到刘秀身边,小声提醒道:“主公,这个李轶可不如李通。” 李轶不知道刘秀是刘縯的弟弟时,只是扫了一眼他们的穿着,便随便拱了下手,算是见过礼了。 而得知刘秀是刘縯的弟弟之后,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郑重其事的一躬到地,在龙渊看来,李轶这个人性情虚伪,捧高踩低,并不值得深交。 刘秀也觉得李轶的性情不如李通实在,但大家毕竟也只是萍水相逢罢了,若真是性情不投,大不了做个点头之交就好。 他淡然一笑,说道:“并无所谓。” 且说李通和李轶,两人快步向茅厕走去,见左右无人,李通拉了拉李轶的衣袖,让他凑到自己近前,小声问道:“堂兄,你可还记得我爹当年为何辞官吗” 李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向左右望了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刘氏复兴,李氏为辅” 李通接话道:“刘秀刘縯便是汉室之后。” 李轶倒吸了口气。 李通的父亲李守,是位玄学大师,他从图谶上得到这么一句话:刘氏复兴,李氏为辅。 谶语在西汉、王莽时期非常盛行,所谓的谶,就是预言的意思。 王莽就十分迷信谶语,在王莽执政期间,研究谶语俨然已成为了全国最热门的学文,甚至都有了专门的学科,谶学。 李守便是谶学的狂热爱好者,看到刘氏复兴,李氏为辅这句谶语后,他当即便辞官不干了,回到老家,积攒钱财,囤积粮食,广揽人才,做足了准备,要辅佐刘氏反王莽。 可是西汉两百年,身为皇族的刘家子孙,多到数不胜数,各地皆有,李家到底该辅佐哪一支刘氏,李守也不清楚,只能静观其变。 刘縯的横空出世,让李通敏锐地意识到,李家要辅佐的刘氏很可能就是刘縯和刘秀这一脉。 李轶问道:“次元,你认为刘氏复兴的刘氏就是指刘” “堂兄”李通打断李轶的话,前方正好有两人从茅厕里走出来。等那两人过去后,李通向李轶点点头,心照不宣地说道:“我认为十之八九。” 李轶不再多问,虽说他也相信刘氏复兴,李氏为辅这句谶语,但谶语中的刘氏到底是不是指刘縯、刘秀这一脉,他现在还不好做出判断,需再仔细观察。 解完手,李通和李轶回来与刘秀汇合,然后他们四人一同去往义军的军营。 义军军营设在城外,好大一片营地。襄阳这边招收的义军,有一万多人,算是一支比较大的义军队伍了。 刘秀一行人刚走到营地的门口,便看到朱云从军营里面大步流星的走出来,到了刘秀近前,朱云问道:“阿秀,你去哪了你大哥正找你呢” 说着话,朱云目光一转,看向李通和李轶,问道:“这两位是” “在下李通” “在下李轶” 李通和李轶向朱云拱手施礼。朱云拱手回礼,说了一声:“我叫朱云”说着话,他不解看向刘秀。 刘秀解释道:“这两位李兄都是南阳郡人,和我们是老乡。” 南阳郡,这是一个关键词,未来刘秀麾下有两大派系,南阳系就是其中一个。 朱云笑了笑,襄阳义军当中,南阳郡的老乡多了去了。 他甩头说道:“快跟我走吧”朱云带着刘秀等人进入军营,由于营地刚刚建好不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义军毕竟不是正规军,不会安营扎寨,基本都是各忙各的,杂乱无章。 朱云把刘秀等人领到一座大帐。说是大帐,也就是比普通的营帐稍大一些。里面聚集着不少人,居中而坐的正是刘縯。 看到自家的小弟总算回来了,刘縯放下心来,当然,他也有注意到跟随刘秀一同进来的还有两个自己没见过的陌生人。 他没有立刻发问,清了清喉咙,正色说道:“大家都已经到齐了,有两件事,我宣布一下。第一,我已向县尉彭大人要了一些装备和粮食。” 说着话,他转头看向张平,说道:“敬之,武器和粮食都由你来管理,负责分发给大家。” 第十三章 行进汉中 张平字敬之,三十左右岁的年纪,是个相貌平常,身材平常,又沉默寡言的汉子。 他和朱云一样,都属刘縯的心腹,不过张平不如朱云那么能说会道,大多时候,他在刘縯身边都充当一个影子,不过刘縯却对张平十分信任。 张平插手施礼,说道:“属下遵命” 刘縯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明日我们启程,前往益州,我们的任务就是剿灭流窜到汉中的蛮子。” 汉中郡,位于益州东北部,东临荆州,北上便是京城长安,可以说汉中郡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京师军进入益州作战的后勤总枢纽,所有的后勤补给,基本都囤积在汉中郡。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凝重之色。他们不知道,蛮军竟然都打到了汉中,再往北打,那岂不是要冲出益州,直取长安了吗 看来廉丹一部在益州的作战也不是很顺利,怎么能让蛮军攻入汉中呢 看到众人的表情,刘縯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他说道:“流窜到汉中的蛮子,只是蛮军的小股残兵,是被京师军打败,慌不择路逃到汉中的,并不足为惧。” 听闻这话,众人不由自主地都长松了口气,原来他们的任务是进入汉中,棒打落水狗,这仗还有得打 刘縯振声说道:“好了,事情就这么多,大家都回去做好准备,顺便和手下的兄弟们熟悉一下,我们明日一早出发” 在家里,刘縯是大哥,长兄为父,说一不二,在外面,刘縯的朋友众多,他也是核心,现在做了义军的军候,他发号起施令来,倒也是得心应手。 按照正规编制,身为军候的刘縯可统帅五百人,但义军不是正规军,彭勇分给刘縯足有一千号人,他手底下的屯长就有十人,率队有二十人。 解散之后,众人一窝蜂的去找张平要装备和粮食,刘秀没有出去,走到刘縯近前,说道:“大哥,我向你引荐两位朋友。” 说着话,他回头向李通和李轶招了招手。 李通和李轶二人快步上前,齐齐向刘縯拱手施礼,说道:“在下李通李轶,见过刘大哥。” 刘縯打量他俩一番,摆摆手,说道:“既然是阿秀的朋友,不必多礼。在军中,不要以刘大哥这样的称谓相称。” 言下之意,该叫大人就叫大人,别来套近乎。 李通和李轶面红耳赤,皆露出尴尬之色。李通随之改口说道:“刘大人。” 刘縯嗯了一声,对刘秀说道:“阿秀,大哥还得到外面去巡视一番。”说着话,他提步便往外走。 现在他手下有一千人,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不少,可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刘秀追了上去,小声提醒道:“大哥,李通的父亲是宛县的李守。” 要知道李守可是南阳郡的首富,结交了李通,也就等于结交了李守。如果将来想要有所作为,现在和李守打下良好的关系,会有很大的帮助。 刘縯自然也听说过李守的大名,听闻刘秀的话,刘縯回头瞅了李通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来还是个富家子弟,真是吃饱了撑的” 在他看来,以李家的财势,实在没有必要让李通和李轶来参加什么义军。 刘縯的话音不大,但也足够让李通和李轶听清楚的了,两人脸上的表情越加尴尬,李轶更是露出愤愤之色。 刘秀还想再说什么,刘縯已头也不回地走出营帐。刘秀无奈地暗叹口气,走回到李通、李轶近前,说道:“大哥刚才有失言之处,我代大哥向两位道歉。” 李轶正要说话,李通抢先道:“文叔兄不必客气。刘大哥刘大人说的也是实情,在很多人看来,我和堂兄来参加义军,就是吃饱了撑的。” 刘秀岔开话题,甩头说道:“走吧,我们出去看看,还有没有装备可领。” 离开营帐,刘秀找到张平,后者还真给刘秀和龙渊各留了一套盔甲和武器。 刘縯要来的盔甲和武器不错,完全和正规军的装备一样,盔是铁盔,甲是叶片甲,武器是一把长剑。 但看得出来,都不是新装备,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都很陈旧,锈迹斑斑。 反正有就比没有强。刘秀和龙渊领了盔甲和武器后,看看站于一旁,还什么都没领到的李通和李轶,问道:“平哥,还有盔甲和武器吗” 张平摇了摇头。朱云在旁接话道:“伯升总共就要来二十套盔甲和武器,能给你和忠伯各留一套,已经很不容易了。” “连武器也没有多余的了”刘秀不甘心地问道。 张平默不作声地从一只竹筐的底部拿出两把短剑,递给刘秀。后者接过来看了看,虽说是短剑,但还算锋利,他转手把两把短剑递给李通和李轶,说道:“好歹也是件防身之物,你俩先拿着凑合着用。” 刘秀和龙渊,又是盔甲又是长剑,装备那叫一个齐全,可轮到了自己这儿,只有一把可怜的短剑,李轶心生不满,愤愤不平的一把接过刘秀递来的短剑,什么话都没说。 李通年纪比李轶小,倒却比李轶明事理得多。 义军当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装备,能分到一把短剑已经很不错了。看看周围的那些兵卒,绝大多数人连剑都没有,手中拿着的还是斧头和锄头。 朱平拿着一大包的干粮,拍拍刘秀的肩膀,说道:“走,阿秀,我带你去看看晚上住的帐子。”朱平把刘秀领到一座营帐。 这座营帐呈长条型,中间是走道,两边都是地铺,放眼望去,起码摆了二十张铺子。 朱平环视了一圈,说道:“我们这座营帐的条件还算好,只住二十人,别的营帐,都住三、四十号人呢” 说着话,他走到里面的一张地铺前,笑道:“这是我的,阿秀,你就睡我旁边吧” 刘秀点头应了一声好。朱平没有在营帐里多待,安顿完刘秀等人,又交代了几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他们四人在各自的地铺上坐下来,刘秀拿出干粮,给龙渊、李通、李轶每人分了一块。 刘秀和龙渊拿起干粮,大口吃起来,李通和李轶看着手中黑乎乎、硬邦邦的干粮,都没什么胃口。 刘秀说道:“在外面不比在家里,既然出来了,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李通心有感触,暗道一声有理,他点点头,张开嘴巴,在干粮上咬了一大口。 干粮并不好吃,含在口中,又酸又涩,不过李通硬着头皮,咀嚼了两口,生生咽了下去,接着,他又狠狠咬上一大口。 见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起干粮,李轶也不好再矫情。 他试咬了一口,差点把这口干粮直接喷出去,他囫囵吞枣的咽下,然后把手中的干粮塞进系在侧腰的皮囊中,说道:“我现在还不饿,等会再吃。” 刘秀自然不会勉强他,也不用勉强,等人真饿极了的时候,即便是看到了树皮,都想上去啃两口。 当天无话,翌日早上,以刘縯为首的这支义军,起营拔寨,一路西行,直奔益州。 他们这支义军,算是襄阳义军的先遣军。 襄阳义军总共一万多人,主力部队不可能一窝蜂的盲目行进,必须得有一支先锋军在前探路,再没有比刘縯更适合做先锋的人选了。 经过一整天的行军,刘縯一部终于进入益州的汉中郡。 汉中郡是个大郡,内设南郑、旬阳、安阳等十二县。 刘縯一部刚进入汉中境内,便接到钖县县令送来的书信,称金钱河、白山一带有发现蛮军踪迹。 看罢书信,刘縯问送信的衙役道:“金钱河、白山一带发现了多少蛮军” 衙役正色道:“蛮兵的人数不少,估计要在五十人往上。” 进入汉中郡的蛮军总共也没多少人,充其量也就数百左右,而且还不是聚在一起,而是分成很多股,一股蛮军超过了五十人,就属于数量多的了。 刚听衙役说蛮兵人数不少,刘縯的心还悬起来一下,可后面一听对方才五十人往上,他提起的心顿时又落了下去。 只五十多人的蛮兵,还不够他们这一千人塞牙缝的呢 刘縯问道:“知道蛮兵具体的方位吗” 衙役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上面绘制着金钱河、白山一带的简易地图。衙役拿着地图,手指着一处说道:“前来报信的百姓,是在这里发现的蛮兵” 刘縯定睛一看,衙役手指的是白山的地方。白山位于金钱河沿岸,从地图上看,是一块不小的区域。 看罢之后,刘縯点点头,问道:“你能否帮我找一当地向导” 衙役正色说道:“我们大人已经想到了。”说着话,他回头向后面招了招手。 一名猎户打扮的汉子走了过来。衙役介绍道:“他叫冯达,是白山一带的猎户,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最先在白山发现蛮兵就是他” 刘縯看向那位名叫冯达的猎户,问道:“你亲眼看到了蛮兵” 第十四章 围而歼之 冯达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个头不高,其貌不扬。他向刘縯点头说道:“是的,大人,是小人亲眼所见。” “没看清楚对方有多少人” 冯达沉吟片刻,说道:“小人估计,他们得有六七十人左右,这些蛮兵都戴着刀,有的穿着甲,还有的披着兽皮” 回想蛮兵的样子,冯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刘縯淡然一笑,宽慰道:“你不用怕,有我们在,保管让这些蛮子有来无回” “大人这么说,小人就放心了。” 在冯达的引路下,刘縯一部开始向白山方向进发。 他们是连夜行军,翌日凌晨,天还没亮,便已抵达白山境内。 有冯达这个当地人,给他们带来很大的便利,他们在一座十分隐蔽的山坳中驻扎下来,担心会被蛮兵发现踪迹,刘縯下令,不准生火,不准扎营,就在山坳中暂做休息。 凌晨的山林,潮湿阴冷,很多义军都只着单衣,坐在地上,冻得哆哆嗦嗦。 李通和李轶也是冻得脸色煞白,双手不停的搓着。刘秀见状,把自己身上的甲胄脱了下来,递给李通,说道:“次元,你穿上吧” 军中的叶片甲可不是单层的,而是双层的,外面是铁片,里面是皮革,中间还垫着棉花,穿在身上十分保暖。 李通连连摆手,说道:“不可,文叔兄,你还是穿着吧”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秀已帮着李通,把甲胄套在他的身上。他含笑说道:“我平日在家,经常干农活,身体要比你壮实。” 刘秀说的也是实情,别看他身材单薄,但身体的确要比普通人结实得多,此时,他就算不穿甲胄,也不会觉得太冷。 龙渊脱下自己的甲胄,递给刘秀,说道:“主文叔,你穿我的吧” 刘秀向龙渊感激的一笑,又摇摇头,将甲胄递给了李轶,说道:“季文兄,你穿这个。” 李轶连忙道谢,也不管龙渊怎么瞪着自己,接过甲胄,快速地穿在自己身上,而后他长吁了口气,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汉中郡这么冷,现在总算暖和了一些。” 刘秀笑了笑,向李通和李轶说道:“睡一会吧,估计天一亮,我们就得去打仗了。” 果然如刘秀所言,等天边泛起鱼肚白,天色渐亮,刘縯开始给手下的十名屯长安排任务。 十名屯长率领各自的队伍,分散开来,对蛮兵的驻地展开合围,刘縯要的是全歼这支六七十人的蛮兵。 一千人打六七十人,本就没什么悬念,只有全歼了敌军,才能勉强算是一件功绩。 刘秀、龙渊、李通、李轶四人,都被刘縯安排到朱云那一屯。而朱云、张平这两屯,又都是由刘縯亲自率领。 布置完战术,刘縯下令,全军行动。 一千人的队伍,分散开来,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向蛮兵的所在地云集过去。 朱云率领的这一屯,连参战的机会都没有,说是那一路吃紧就去增援那一路,可实际上,上千人围攻六七十的蛮兵,又怎么可能出现吃紧的情况 看着其它的屯都已经开始了行动,就连张平所率的屯都在自己的前面,落在最后的朱云长吁短叹,嘴里也是嘀嘀咕咕的念念有词。 刘秀明白,是因为自己在云哥这一屯,所以大哥才给了他们特殊关照,连这种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小仗都不让他们往前冲。 等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各屯都已就位,刘縯让张平放出响箭。 张平捻弓搭箭,将箭头对准天空,一箭射了出去。 响箭的箭尾被挖出了窟窿,箭矢在空中飞行时,能发出尖锐的叫声,传出好远,在古代的军队,响箭通常做为发送信号之用。 在张平率领的这一屯里,他是唯一一个会用弓箭的。 军队里,并不是每个兵卒都会使用弓箭,普通兵卒,连弓都拉不开,没有三年的苦练,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弓箭手。 弓箭手在古代军队中的地位,就相当于现代军队中的特种兵。 随着响箭声一起,早已云集到蛮兵营地周围的义军们,纷纷大吼一声,从树林里冲杀出来。 刘縯一部的突然出现,当真把藏匿于山林里的蛮兵杀了个措手不及。刘縯手持长剑,一马当先的冲入蛮兵营地。 他刚进来,迎面便跑来两名蛮兵。 这两人,都是穿着藤甲,一手拿着滕盾,一手拿着弯刀,向脸上看,黑一道、白一道,涂着油彩,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其状和厉鬼一般。 双方照面之后,刘縯二话不说,抡起长剑,向一名蛮兵劈砍过去。 那名蛮兵反应也快,急忙用滕盾招架。 滕盾是挡下了刘縯的长剑,但蛮兵抵挡不住刘縯的一身的蛮力。这名蛮兵,被刘縯一剑砍得倒飞出去,摔在两米开外的地方。 另名蛮兵怒吼一声,抡刀要向刘縯劈砍。他的刀才刚刚举起,便砍不下去了,刘縯背后的张平,一箭射入这名蛮兵的眼眶,箭矢的铁头在其后脑探了出去。 蛮兵声都没吭一下,仰面倒地。 刘縯看都没看倒下的尸体,提着长剑,冲到被他劈倒是那名蛮兵近前,不等对方从地上爬起,他手起剑落,将对方的脖颈一斩两截。 噗蛮兵的人头掉落,一道血箭喷射出来。刘縯瞪着充血的眼睛,厉声吼叫道:“杀一个不留” 刘縯的勇猛,刺激了在场所有的义军兄弟。人们压下心头对蛮兵的恐惧感,抡起各自的武器,和蛮兵们打斗成一团。 有十数名蛮兵聚到一起,抱成团往外突围,可是在他们的周围都是义军,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哪里还能突围得出去 一名义军兵卒手持着斧头,抽冷着蹿到一名蛮兵的背后,一斧子抡了下去。噗这斧子正砍中蛮兵的后背,斧头的一半都没入到蛮兵的后背里。 那名蛮兵惨叫一声,回手就是一刀。沙刀锋在这名义军的脖颈前掠过,刀锋撕开了他的喉咙,猩红的鲜血汩汩流淌出来。 他双目大张,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挨了一斧子的蛮兵,叽里呱啦的怪叫着,也听不懂他到底在喊什么,不过他背后还挂着一把斧头,人却生龙活虎一般,其状也够吓人的。 周围的义军看看倒在地上惨死的同伴,在看看如野兽一般的蛮兵,吓得连连后退。 那名蛮兵持刀冲向义军,弯刀连挥,眨眼工夫,又有三人身上中刀,要么倒地不起,要么惨叫着连连后退。 义军就是群普通的百姓,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也没有实战经验,即便他们一群人围着打蛮兵一个人,场面看着都很艰难。 这名杀红了眼的蛮兵又冲向另一名义军时,后者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与此同时,本能的把手中的锄头抡了出去。 啪他慌乱间抡出去的锄头正砸在蛮兵的额头,把后者打得向旁一踉跄。见状,周围的义军意识到有机可乘,一蜂窝似的围拢上来,一人在蛮兵的背后抡起锄头,狠狠砸在他的后脑。 这回蛮兵再也坚持不住,一头向前扑倒,双手抱着满是鲜血的脑袋,在地上佝偻成一团。 这一下,周围的义军都来了精神,人们一拥而上,什么棍子、斧头、锄头,齐齐往蛮兵身上招呼。 只眨眼的工夫,这名蛮兵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肉泥,五脏六腑流淌出来,铺了一地。附近有承受能力差点的义军,手扶着树木,跪在地上哇哇的呕吐起来。 这只是战场上的一角而已。九个屯的义军,合计九百余人,把几十名蛮兵团团包围,并分割成好几块,逐一蚕食歼灭。 被留在后面做后援的朱云,不时伸长脖子,望向前方的战场,想看看前面到底打成什么样了,可是目光所及之处,要么是树木,要么是外围的义军,连蛮兵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跺了跺脚,再次叹了口气,嘟囔道:“我是跟着伯升来打仗的,不是来这里看热闹的啊” 就在朱云身旁的刘秀自然听到了他的嘟囔声,充满歉意地说道:“云哥,你是被我连累了。” 刘秀心里明镜似的,如果不是自己在朱云这一屯,朱云也不可能被大哥留下来做什么后援队,也根本没那个需要。 朱云颇感无奈地看眼刘秀,由衷感叹道:“阿秀,伯升对你是真的没话说啊” 俗话说的好,长兄为父。刘縯比刘秀大十一岁,对刘秀,刘縯当真如父亲对儿子一般爱护。 刘秀点点头,大哥对自己的好,他都有牢记在心里,所以大哥要去做的事,他一定是无条件的站在大哥这一边,全力支持他。 就在他二人说话之际,猎户冯达急匆匆地奔跑过来,到了朱云近前,神色惊慌,结结巴巴地说道:“朱朱大人,不不好了” 朱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问道:“你慌什么难道天塌了不成” 第十五章 又遇一敌 冯达急声说道:“蛮蛮兵” “嗯,蛮兵已经被我军团团包围,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不是,是是南面又来了一支蛮兵,人人数很多”冯达脸色煞白地说道。 朱云闻言,非但未慌,反而眼睛一亮,一把拉住冯达,问道:“你说什么南面又来了一支蛮兵” “是是的” 朱云正愁着自己这个后援没有仗打呢,可天随人愿,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一支蛮兵主动送上门来了。 至于冯达所说的蛮兵人数很多,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只六、七十的蛮兵,在冯达口中就已经是很多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形,对在场的众人说道:“南面又来了一支找死的蛮子,兄弟们,随我去迎敌” 有仗可打,朱云是满心的欢喜,不过其他人的心里可都是七上八下。李轶清了清喉咙,小声说道:“朱大人,我们是不是得先请示一下刘大人” 朱云白了李轶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只几个赶过来增援的蛮子而已,还有什么好请示的谁要是怕了,就留在这里等着,不怕的都跟我走” 在军队里,最怕的就是不合群,见大多数人都选择跟随朱云一起去打蛮子,那些心里怯战的,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朱云他们一起去。 路上,李通边解开身上的甲胄,边说道:“文叔,甲胄还你,你帮我脱下来” 他身旁的李轶脸色顿是一变,不留痕迹地拉了一下李通。等会和蛮兵打起来,甲胄可是能保命的,脑袋进水里才会脱下来给别人。 刘秀有注意到李轶的小动作,但加装没看到,他制止住李通脱甲的动作,说道:“次元,我的身手比你好一些,甲胄你还是穿着吧” 李通急声说道:“这怎么能行,这件甲胄可是刘大人留给你的”说白了,这就是保命的护身符 刘秀淡然一笑,说道:“不管它是留给谁的,总之,现在你比我更需要它” 李通闻言,深受感动,自己与文叔只是萍水相逢,但他却善待自己到如此地步,这份恩情,自己当如何回报 日后李通能对刘秀那么忠心耿耿,无论遇到多大的艰难险阻,都是不离不弃,其忠诚的种子,正是从这个时候种下的,并且在李通的心里迅速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朱云正带头在前面走着,在前方的树林里,突然也走出一人,一个穿着藤甲,手持滕盾、弯刀,脸上涂满了油彩的人。 朱云和对方只相隔五六米远,刚好打了个照面。 两人同是一愣,紧接着,二人同时反应过来,那名蛮兵咆哮一声,抡刀向朱云冲了过去。朱云也不含糊,持剑迎敌,双方的刀剑在空中碰撞,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蛮兵另只手向前推,用滕盾撞击朱云的面门。后者抬起胳膊,挡住对方的滕盾,手中的长剑由滕盾的下方刺了出去。 噗 剑锋深深刺入那名蛮兵的小腹。后者啊的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朱云一个箭步上前,一走一过之间,长剑横着一挥,咔嚓,蛮兵的人头被斩落在地。 朱云这一连串的出招,可谓是干净利落,又快又狠,后面的刘秀看得两眼直放光,心中暗赞:云大哥不亏是做过山贼头目,当真是骁勇善战。 一脚踩住蛮兵的首级,朱云冲着地上无头的尸体吐了口唾沫,冷笑一声,说道:“什么狗屁的蛮兵,也不过如此嘛” 和大队官兵都打过无数次仗的朱云,当然不会把落单的蛮兵放在眼里。 后面的义军们回过神来,人们一个个像被打了鸡血似的,齐声欢呼道:“朱大人勇猛” 看蛮兵在朱云面前,连一个照面都没打过去,便被斩下首级,义军们的怯战心理锐减,觉得蛮兵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就在人们为朱云欢呼叫好的时候,从树林当中一下子又冲出来十多名蛮兵,而且后面还有更多的蛮兵从树林中冲出。 没想到树林里还藏着这么多的蛮兵,朱云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他手持滴血的长剑,大吼一声,不退反进,迎着蛮兵杀了过去。 刘秀也把自己的剑抽了出来,大喊一声:“杀”紧接着,他提剑向前冲锋。 人们都知道,刘秀是刘縯的亲弟弟,连刘秀都身先士卒,亲自上阵了,自己还能退缩吗 义军们纷纷大喊着,给自己壮着胆子,一并向前冲去。 很快,双方人员就厮杀到了一起。 这一股蛮兵的数量,比朱云想象中要多得多,足有七、八十号人,和他们这一屯的义军数量相差无几,但双方人员的战力,却是有天壤之别。 蛮人打小就生活的荒山野岭当中,与野兽为伍,无论身材高矮胖瘦,个个都具备一膀子蛮力,而且身法还灵活矫健,出招又快又狠。 反观义军这边,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要他们去种地,或许都是行家里手,但要他们去打仗,那就差得太远了。 双方混战的战场上,之所以没有出现一面倒的局面,全靠刘秀、龙渊、朱云三人在支撑。 刘秀一马当先,与数名蛮兵战在一起。这次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与敌人做生死相搏,要说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出于紧张的关系,刘秀刚开始的出招,动作都有些变形,即便有伤到蛮兵,但都不致命,好在龙渊一直护在他的左右,凡是被刘秀伤到未死的蛮兵,皆被龙渊第一时间补刀,斩杀在地。 随着战斗的持续,刘秀的出招开始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当又有一名蛮兵向他迎面冲来时,刘秀大喝一声,身子在地上画出一条明显的弧线,由蛮兵的正前方直接闪到了他的背后。 蛮兵根本没看清楚刘秀是怎么跑到自己后面的,他正要回头去瞧,猛然间,就听沙的一声,他眼中的树林突然蒙起一层红纱,变得了血红色。 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他的喉咙被划开,喷射出来的血雾染红了他的视线。 刘秀是如何在高速运动中出的剑,又是怎么划开他的喉咙,别说他没看见,甚至连察觉都没有。这一记杀招,让刘秀自己都不由得愣住了。 也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龙渊手臂向外一挥,手中剑化成一道电光,由刘秀的头侧掠过,随后便听噗的一声,一名冲至刘秀背后,高举着弯刀的蛮兵,颓然倒地,在他的喉咙处,触目惊心地插着一把长剑,龙渊的长剑。 刘秀回头一瞧,看到地上的尸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暗骂一声该死,自己怎么能在战场上愣神呢 他随手拔出尸体脖颈上的长剑,向龙渊那边一甩,而后持剑又迎向另一名蛮兵。 龙渊只跟着刘秀作战,至于其它人的死活,他完全不管。 别看刘秀与敌交战越打越轻松,越打招法越娴熟,但在战场的其它地方,情况可截然相反。义军兵卒接连不断的被蛮兵砍翻在地。 即便是李通和李轶兄弟俩,也被如狼似虎的蛮兵逼得东躲西藏,在战场上四处逃窜,不是他俩胆小不敢打,而是真的打不过。 蛮兵一刀劈砍过来,他们连挡都挡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躲。 好在他二人有甲胄在身,这两件叶片甲,不知帮他俩挡下了蛮兵多少刀。 就在李通和李轶被数名蛮兵包围,再无路可逃之时,刘秀终于赶到,人刚一过来,便一剑刺中一名蛮兵的后心。 蛮兵惨叫一声,栽倒在地。两侧的蛮兵双双怒吼着,抡刀向刘秀攻来。刘秀身形一晃,转到一名蛮兵的身侧,手中剑也顺势划开他的脖颈。 噗,鲜血喷射,溅了刘秀一脸,后者踢腿一脚,把还没倒下的尸体狠狠踹了出去,与另一名蛮兵撞到一起,一人一尸,一并翻倒在地。 不能那名蛮兵从尸体下面爬出来,接踵而至的刘秀一剑刺透了他的胸膛。 转眼间,三名蛮兵死在他的剑下,余下的两名蛮兵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各自倒退一步。 当人惧怕到极点的时候,极有可能会激发出人体的潜能。李通和李轶正处于这种状态,二人大吼着,各自冲向一名蛮兵,用手中的短剑疯狂的向对方身上劈砍。 那两名蛮兵的注意力都在刘秀身上,没想到他二人会突然反扑上来。 准备不足,各自被砍了一剑,接下来,他俩都失去了还手的机会,李通李轶如同疯了似的,不断的抡剑劈砍,两名蛮兵倒在地上,头上、脸上、身上全是血口子。 刘秀上前,分别拉了一把李通和李轶,大声说道:“好了,他们已经死了” 李通和李轶愣了片刻,慢慢低下头,看到倒在自己脚下,血肉模糊的尸体,两人都有些回不过来神,很难相信,这是被自己乱剑砍死的蛮兵。 此时,这场战斗已经进入尾声,原本的七八十名蛮兵,现在倒下大半。这些蛮兵,大多都是死在刘秀、龙渊、朱云三人的手里。 余下的十几名蛮兵也都是个个挂彩,意识到己方已无法取胜,纷纷向放弃了战斗,向树林深处跑去。 杀红了眼的朱云哪肯放他们离开,他怒吼道:“杀光蛮子,别放走一人” 第十六章 首战告捷 说话之间,朱云提着血迹斑斑的长剑便追了出去。 刘秀和龙渊也不甘落后,跟着朱云一并向树林里追去。十几名蛮兵是一路跑,一路被刘秀三人砍杀,也就跑出百余米的距离,十几名蛮兵已只剩下可怜的三人。 这时候,透过树林的缝隙,能隐约看到前方林中又有好大一群人,黑压压的一片。 刘秀、龙渊、朱云纷纷停下了脚步,前方到底还有多少蛮兵,尚不可知,倘若贸然追过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刚刚萌生退意,猛然间,就听前方树林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救命啊” 刘秀身子一震,急声说道:“是汉人”说话之间,他提步向前奔去。 朱云本想抓住他,结果他的手指尖只碰到了刘秀的衣角。 看到刘秀和龙渊一前一后的都冲了过去,他用力跺了跺脚,怒骂一声:“他娘的,拼了”说着话,他也向前冲去。 可怜那三名负伤的蛮兵,刚刚跑到自己人近前,便被随后追杀上来的刘秀三人刺翻在地。 刘秀举目一瞧,这里的确有很多人,但大部分都是女人,汉人的女子,她们被绳子捆绑成了一长串,在她们的身边,还站着六名持刀的蛮族士兵。 不用问也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穿着汉人服饰的女子,肯定是被蛮兵劫持来的。刘秀大喝一声:“杀”他持剑冲向一名蛮兵,力劈华山的劈砍下去。 那名蛮兵都来不及横刀招架,被刘秀这一剑正劈中脑袋,咔嚓,蛮兵的半边透露脱落掉地,剩下一半头颅的尸体还站在原地。 周围的女人们看罢,吓得连声尖叫,抱成了一团。 余下的五名蛮兵,看着已杀得浑身是血的刘秀,如同看到洪水猛兽似的,连没敢与之动手,调头就跑。 这些负责看管汉人女子的蛮兵,都是蛮兵中战力最差的老弱病残,也毫无战斗力可言,他们又哪能跑得过刘秀、龙渊、朱云三人 只眨眼工夫,三人就追至他们的背后。 五名蛮兵吓得齐齐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饶。 他们说的话,刘秀三人一句也听不懂,朱云一点没客气,抡剑砍杀了一名上了年岁的老蛮兵,剩下的四人,吓得哆嗦成了一团。 朱云不依不饶,还要继续砍杀,刘秀倒是先冷静下来,拉住朱云,低声说道:“云哥,留下他们,或许能打探出更多的蛮兵下落。” 听闻这话,朱云已然高高举起的长剑慢慢放了下来,心思转了转,点下头,说道:“阿秀所言有理”说着话,他又用怪异的眼神在刘秀身上打量个不停。 刘秀一脸的不解,问道:“云哥,怎么了” “阿秀,你小子行啊,藏得这么深,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身手这么好呢” 刚才在战场上,朱云也有仔细留意到刘秀和龙渊的身手。 前者砍杀蛮兵,真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恐怕死在阿秀剑下的蛮兵,比自己杀的都要多,而后者则完全是深藏不露,也让人看不出来他的深浅。 就直觉而言,朱云觉得这个龙忠伯的身手比阿秀还要可怕。 刘秀笑道:“要多亏大哥和云哥打小就教我练拳” 朱云摆摆手,说道:“得、得、得,我可不敢居功,你这身手,我也教不出来”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提着剑,向那些女人走了过去,说道:“你们不用怕,我们都是襄阳义军。” 说话时,他用长剑把捆绑女人们的绳索一一斩断。而后他捡了几条绳子,把那四名投降的蛮兵捆绑起来。 这时候,李通和李轶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现场有这么一群汉人的女子,众人都是满脸的茫然,不明白怎么回事。 朱云环视了众人一眼,原本的一百号人,现在恐怕连五十人都不到,他问道:“其它的兄弟呢”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哽咽着说道:“屯长,其它的兄弟,要么战死,要么重伤不能动了。” 朱云咧了咧嘴,五十人啊,就这一眨眼的工夫都没了朱云拍下刘秀,急声说道:“阿秀,你留下来照看她们你们,跟我去抢救受伤的弟兄” 分配完任务,朱云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刘秀、龙渊、李通、李轶等十几人。 刘秀走到那群女人近前,环视了一圈,她们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满脸的泥巴。 估计很多人脸上的泥巴都是自己糊上去的,落在蛮人的手里,女人若想自保,也只能把自己弄得又脏又丑一些。刘秀问道:“你们都是哪里人” “大人,奴家是汉中人” “奴家也是汉中人” “奴家是巴郡人” “” 刘秀仔细一听,这些女子大多都是汉中的,还有一部分是巴郡和广汉郡的人,就算不在汉中,也距离汉中不远。 李轶走到刘秀近前,说道:“让她们自己回家吧,我们可无法带着他们行军” 听闻这话,女人们都急了,时不时的响起嘤嘤的哭泣声。现在兵荒马乱之际,让她们这些女人独自回家,等于是看着她们去送死。 李通摇头,说道:“救人救到底吧,我看应该把她们送到附近的官府,由官府出人护送她们回家。” 刘秀觉得李通言之有理,他点了点头,说道:“次元所言甚是。” 他又看眼众人,从自己的口粮袋里拿出两个干粮,递给距离他最近的两个女人,说道:“你们先吃点东西。” 那两名女子先是怯生生地接过干粮,向刘秀福身道谢,而后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见状,李通等人也都把随身携带的口粮拿出来,分给众女。 这时候,李轶反而把自己的粮袋捂得紧紧的,一快干粮也不肯拿出来。 别的地方是大旱,没有粮食,而益州这里,不仅是大旱,还兵荒马乱,想找到一口吃的哪那么容易,现在要他交出干粮,等于是让他割自己身上的肉。 李通走到刘秀近前,一躬到地,说道:“文叔,多谢你刚才救了我和堂兄” 刘秀向他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次元和季文也不错,刚才都有杀死蛮兵。” 李通老脸一红,与刘秀相比,他和堂兄可是差得太远了。 没过多久,刘縯赶了过来,看到浑身是血的刘秀,他吓了一跳,疾步上前,关切地问道:“阿秀,你哪受伤了快告诉大哥” 刘秀摆手说道:“大哥,我没事。”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这些血都不是我的” 朱云走过来,乐呵呵地说道:“伯升,阿秀可比你想象中要有本事得多,我们杀死的这些蛮兵,其中得有一半是阿秀杀的” 他的话是有些夸张,但死在刘秀手里的蛮兵,起码也得有一二十人之多。以前朱云也是把刘秀当成小弟弟看待,但是现在,他可不敢再小瞧刘秀了。 刘縯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说道:“我们刘家兄弟,个个都不白给”说话时,他还用力拍了拍刘秀的肩膀。 而后,他看向在场的那些女人们,问道:“她们怎么处理” 刘秀说道:“大哥,我觉得应该把她们送到当地的官府,由官府派人,护送她们回家。” 刘縯点了点头,说道:“行。”接着,他目光一转,看向那四名被俘虏的蛮兵,他眼中寒光一闪,提着长剑便走了过去。 刘秀急忙追上刘縯,小声问道:“大哥,你可有在蛮兵身上搜到财物” 刘縯眨眨眼睛,摇头说道:“并没有,怎么了” 刘秀低声说道:“蛮兵能绑来这么多女子,说明是一路打家劫舍到的汉中,他们的身上又怎么可能会没有财物呢” 刘縯吸了口气,对啊,既然这些蛮子劫持了这么多女人,那么财物也一定被他们抢了不少,可怪异的是,在搜查这些蛮兵的尸体时,连枚铜板都没搜到。 他心思转了转,细语道:“阿秀,你认为他们是把抢来的财物都藏起来了” “我觉得十之八九。” 琢磨片刻,刘縯点点头,笑骂道:“他娘的,这群蛮子还挺狡猾的”说着话,他回头喊道:“敬之” 张平快步走了过来,说道:“伯升” 刘縯向张平招招手,等他凑到自己近前,他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张平边听边点头,等刘縯说完,他应了一声,走到四名蛮兵俘虏近前,用流利的蛮语问了几句。 刘秀惊讶道:“大哥,平哥还会蛮语” 刘縯一笑,说道:“敬之是益州郡人,从小到大,净和蛮子打交道了。” 益州郡位于益州的西部,与蛮地接壤。 “原来如此”刘秀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张平是益州郡人,难怪他的箭法那么好,蛮人善骑射,骑射之风在益州郡也很盛行。 也不知道张平和四个蛮兵说了些什么,毫无预兆,他突然抽出佩剑,干净利落的将三名蛮人刺死,然后提着最后那名蛮兵,走进树林深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张平一个人从树林里出来,同时递给刘縯一块血迹斑斑的麻布。刘秀探头一看,原来麻布上是用血水画出的地图。 张平手指着地图说道:“蛮兵交代,他们把劫来的财物都埋在了这里。” 刘縯看着这张地图,一个头两个大,根本看不明白画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他问道:“敬之,你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第十七章 明修栈道 张平点点头,说道:“可以。” “蛮子还交代了什么” “他们这一拨蛮兵,就他们这些人,至于其它地方蛮兵还有多少人,他们也不是很清楚,现在益州这里的仗已经打乱套了,分不清楚谁是谁,也分不清楚哪里是主战场,哪里是大后方。” 刘縯边认真听着,边慢慢把地图叠起,等张平讲完,他沉吟了一会,把手中的地图递给了刘秀,小声说道:“阿秀,你和敬之负责把这些女人送到当地的官府,完事之后,就按照这张地图去找那些财物,若是找到了,换个安全的地点重新藏好,等仗打完了,我们撤离益州的时候,再取那些财物回家。” 现在就把那些财物取出来,带在身上,一是容易引人眼红,其二也太不方便。 让别人负责这件事,刘縯都不太放心,毕竟涉及到钱财,只有让自家小弟去处理,他才感到安心。 刘秀点头说道:“是,大哥” 刘縯又看向张平,说道:“敬之,阿秀就烦劳你照顾了。” 张平没有说话,只是拱手向刘縯深施一礼。 他们这边商议完,刘縯把商议的结果公布出来,刘秀和张平带一小队人护送女人们去附近的钖县,把她们交由当地官府处理。 而刘縯则率领其它人,继续向郡城方向进发。 他问道:“有谁愿意跟随阿秀和敬之同行” 他话音刚落,李通快步走出人群,说道:“刘大人,属下愿往” 李轶怔了一下,紧接着也跟了出来,说道:“属下愿往。” 时间不长,有数十多号人相继出列。刘縯一笑,随手点了几人,说道:“用不着那么多人,就你们几个吧。” 除了李通和李轶外,刘縯又点出了五名精壮善战的汉子。 刘秀、龙渊、张平、李通、李轶,再加上五名壮汉,他们正好一行十人。 人多眼杂,刘縯可不希望蛮人藏匿钱财的地点暴露出去。 长话短说,他们兵分两路,刘縯率领大部队,前往郡城。 刘秀、张平等人带着被蛮兵绑架的女人们,先去往附近的钖县,等把她们交到钖县官府手里后,他们再去往郡城,与大部队汇合。 钖县就位于白山的南部,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城邑。 小城不大,居民也就几千户,一两万人。 刘秀和张平等人的到来,受到县令周斌的热情款待。 主要是他们带来的一件礼物,让周斌很是高兴,一百多根蛮兵右手的大拇指。 这说明义军在白山境内足足杀了一百多名蛮兵,这也让周斌去掉一大块心病。 如此众多的蛮兵在自己的管辖区域中,真要闹起来,不知道得死伤多少百姓,自己的官帽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呢 看着装了大半筐的断指,周斌心里可谓是如释重负,他吞了口唾沫,问道:“不是说,白山境内的蛮子有五十多人吗” 张平不爱讲话,也不善于交际应酬。 刘秀接话道:“周大人有所不知,藏于白山境内的蛮兵并非一拨,而是有好几拨人,这次我等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一举剿灭,而且还救出了这许多被蛮兵劫持的女子。”说话时,他指了指站在院子里的那些女人们。 周斌连连点头,禁不住感叹道:“这次真是多亏你们襄阳义军了,不然,本官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钖县可没有自己的地方军,只有几十名衙役而已,即便是这些衙役,现在也被郡府抽调走了大半,还留在钖县的衙役,已只剩下可怜的十几人。 若让这十几名衙役去白山剿灭蛮兵,那无异于拿肉包子打狗。 看到刘秀等人都是一身的血迹,满脸的泥污,周斌连忙招呼手下人,为他们准备房间和干净的衣物,让他们洗澡净身。 在周斌的安排下,刘秀等人,连同那数十名女子,都洗了个澡,并换了衣服。 衣物是旧的,但好在干净,又没有破损,穿起来也还算舒适得体。 洗完澡之后,人们才算真正看清楚刘秀的本来样貌。 他看起来有二十左右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修长,风度翩翩,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梁高挺,薄唇贝齿,宸宁之貌,英姿勃发。 刘秀是人如其名,生得英朗俊秀。 看清楚刘秀的模样,那些被蛮兵劫持的女人们很多都看直了眼,很难把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俊美青年和那个一身血污、手提长剑、杀人不眨眼的义军勇士联系到一起。 县令周斌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感叹道:“文叔美姿颜” 听闻这句夸奖,刘秀忍不住干咳了一声。周斌回过神来,连连摆手,笑道:“文叔请入座。” 落座之后,周斌看眼站于庭院中的那些女人,问道:“文叔打算怎么安排她们” 刘秀一怔,自己只是义军的兵勇,该怎么安排她们,不是你这位县令该考虑的事吗他说道:“周大人,她们都是被蛮兵所劫持,现在被救出来,理应送她们回家。” 周斌连连点头,应道:“对对对,是该送她们回家。”稍顿,他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文叔啊,实不相瞒,目前县府的衙役,算上捕头,只有十一人,如果我把衙役们都派出去护送她们回家,那县府也就不用办公了。” 坐在一旁的张平等人齐齐皱眉。 刘秀问道:“那么周大人的意思是” “依本官看,还是这样吧,烦劳文叔你们护送她们回家。”没等刘秀接话,周斌立刻又道:“当然,所有的路费,可都由我们钖县县府来出” 刘秀深吸口气,提醒道:“周大人,我们可是义军,而非衙役和官兵。” 他们来益州是和蛮人打仗的,不是来护送被劫持的百姓回家的。 说白了,他们把被劫持的女人们安全送到家,一点功劳都没有,如果他们不和蛮兵打仗,那可就是罪过了,这个锅,刘秀可背不起。 周斌苦笑,说道:“我知道,护送她们回家,按理说应由官府来负责,可是现在本官实在是无人可用啊。” 说着话,周斌也是满脸的无奈,摊着双手,说道:“如果文叔不能帮忙,本官也只好分给她们每人一笔盘缠,让她们自行回家了。” 益州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打仗,让这些弱女子自行回家,恐怕最后也没有几个人是能平安到家的。 刘秀转头看向张平、李通、李轶等人,众人也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他,显然都在等他做出决定。 他暗自苦笑,目光一转,又看向庭院里的那些女子,女人们也都在大眼瞪小眼地向大堂内张望,一个个的,都是满脸的期待。 见刘秀面露难色,周斌眼珠转了转,含笑说道:“要不这样吧,文叔,你们把她们带到郡城,交由郡府处理,郡府那边的人手,肯定要比我们县府这边多得多,想来,郡府肯定能妥善安置好她们” 刘秀想了想,这倒不失为个办法,正好他们也要到郡城去和大哥汇合。他沉吟片刻,说道:“好吧,周大人,我们可以送她们去郡城” 周斌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好好好,文叔肯帮忙,可是帮本官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啊” 对于周斌而言,这些女人就是个负担,留在钖县,每天要吃要喝,纯粹是浪费县府本就不多的钱粮,但若要把她们送走,而他手底下又确实无人可用。 不过现在好了,一脚把皮球踢给了郡府,这事和他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以当时的世道来说,像周斌这样的地方官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若换成别的官员,你们愿意把这些女人留下,那就留下好了,反正你们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把这些女人随便打发了,哪里会去管她们的死活 周斌起码还知道既然自己没有能力保证她们的安全,也养不起她们,那干脆把她们推给更有能力的郡府好了,如此也算是为她们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刘秀说道:“周大人,我们今天在钖县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再动身。” “好好好,没问题”周斌答应得干脆,挥手叫来一名县府的官吏,让他带刘秀等人去往驿站入住。 别过周斌,离开县衙,刘秀等人去往驿站。 路上,李轶埋怨道:“文叔,你真不该答应周大人,护送她们回家这件事,本就是地方官府的责任,和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李通接话道:“只是把她们护送到郡城而已,对于我们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嘛” 李轶不满地说道:“首先,她们会拖慢我们的行程,其次,如果她们在路上发生点意外,责任可都在我们身上。” 护送她们去郡城,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李通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县府这里人手不足,真要让她们自己回家她们都是弱女子,路上即便没遇到蛮兵,遇到了流民,也是九死一生。” 李轶嘟嘟囔囔地说道:“反正这件事就是和我们没关系” 刘秀一直没有接话,到了驿站,在承驿吏的安排下,他们暂时安顿了下来。 张平来到刘秀的房间,见龙渊也在,他没有避讳,开门见山地问道:“阿秀,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们这次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护送女人们到县府,而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去寻找蛮兵埋藏的那些财物。 刘秀想了想,斩钉截铁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张平没有意见,向刘秀点了下头。 刘秀把李通、李轶等七人全部找来,向众人说他们三人要到城外去拜访一位长辈,晚上可能不会回来了。 李通、李轶等人面面相觑,李轶笑道:“文叔,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第十八章 暗度陈仓 刘秀含笑说道:“我们的这位长辈,性情古怪,不太欢迎陌生人。” 李轶闻言,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不等他继续说话,刘秀说道:“好了,大家也都累了一整天,早点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得继续赶路。” 在他们当中,属张平的军阶最高,是屯长,不过张平是个大闷葫芦,一天下来,也讲不上几句话,现在刘秀倒成了他们当中首领。 众人纷纷拱手施礼,然后相继离去。 等众人离开,刘秀、龙渊、张平三人简单收拾一番,然后离开驿站。当他们出门的时候,有一人偷偷跟了出来,李通。 看到李通跟出来,刘秀三人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次元,你不在房中休息,跟着我们作甚” 李通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嘴巴严得很,一定不会泄露出去” 刘秀忍不住乐了,随口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做什么” “应该是和蛮兵的钱财有关” 听闻这话,刘秀和龙渊心头一惊。张平则是眯缝起眼睛,双手也随之背向身后。 刘秀拉了一下杀气已然外泄的张平,对李通和颜悦色地问道:“次元,你为什么这么说” 李通正色说道:“藏在白山的这些蛮兵,一路从益州郡流窜到汉中郡,期间劫持了那么多的女人,想必抢夺的钱财也一定不少,可是在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搜到,钱财一定是被蛮兵偷偷藏了起来。如果刘大人当时带着我们去找这笔钱财,大家一均分,最后分到每人手里的也没多少了,所以,这件事最好是秘而不宣,由刘大人找最能信得过的人偷偷去办。” 对于刘縯而言,还有谁能比刘秀与他的关系更亲近 平日里,刘縯看刘秀看得那么紧,恨不得找根绳子把他拴在自己腰上,现在却让他离开自己身边,来执行这么一件不太重要的任务,这未免也太反常了。 李通可不是寻常的富家子弟,他头脑聪慧,又见多识广,细细一琢磨整件事,他便已然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听到这里,张平眼中的杀机更盛,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处于紧绷状态,随时准备出手。 李通继续说道:“文叔不是个贪玩的人,现在到了钖县,就算去拜访老友,也不至于彻夜不归,我猜测,你们应该是去找被蛮兵偷藏起来的钱财” 如果不是在外面,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刘秀真想为李通拍拍巴掌,大赞一声好 他的分析,有条有理,丝丝入扣,而且与事实基本一致。他再次拉下张平,暗示他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 刘秀走到李通近前,笑问道:“次元,如果我说,你分析的都对,你又待如何” 李通面色一正,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文叔不仅对我照顾有加,而且还数次救过我的命,只要文叔信我,次元此生定不负文叔” 不管刘縯是不是谶语中的那个真命天子,总之李通现在是已经认准了刘秀。 刘秀性仁善,通大义,有城府又有心计,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世,都很令李通折服,在李通看来,能追随和辅佐刘秀这样的人,乃人生一大幸事。 看着保持着拱手施礼姿态的李通,刘秀沉默了那么几秒钟,伸手托住他的胳膊,笑道:“次元,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稍顿,他又叮嘱道:“对于此事,我希望知晓的只限于我们四人,不要再有第五个人。” 刘秀能同意让李通跟随,就等于是彻底把李通当成了自己人。 李通神情激动,再次一躬到地,正色说道:“次元一定严守秘密,绝不外传。” 张平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忍不住低声警告道:“阿秀” 刘秀向张平含笑点点头,说道:“平哥,我相信次元。” 张平听后,再不多言,背于身后的手也随之垂落下来,扬头说道:“我们快走吧” 他们是从白山里出来的,现在又重新返回白山。 按照张平绘制的地图,他们在白山的一处山脚下,找到一个小山洞。 这个小山洞的口很小,看上去就狗洞那么大,洞口外还长满了草藤,遮挡的很严实,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很难发现这个小洞口。 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洞口内更是黑咕隆咚的,看起来很吓人。刘秀掏出火折子,说道:“我先进去看看” 张平拉住他,说道:“让我先来”说着话,他拿出自己的火折子,吹着,然后顺着洞口,一点点的钻了进去。 刘秀、龙渊、李通三人紧随其后,也钻入洞内。 洞口狭小,里面的空间倒是很大,至少能让人直起腰来。 几人各举着火折子,向四周查看,在山洞的里端,地面上,堆放着好几个包裹。众人走上前去,把包裹一一打开,用火折子一招,众人都有眼前一亮之感。 包裹里面,基本全是金银首饰和钱币,即便平日里老气横秋的张平,现在他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激动之色。 四人蹲下身子,仔细清点了一下,光是金银首饰,估计就得有二三十斤重,另外还有大量的铜钱以及白金三品。 张平拿出一枚龙币,先是仔细看了看,而后递给刘秀,问道:“阿秀,你看这个能是真的吗” 刘秀接过来,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转手交给李通。后者看罢,点头说道:“没错是真的” 张平低头环视了一圈,喃喃说道:“这些得值多少钱啊” 对于钱财,李通是最精通的,他先是看看钱币的数量,再掂了掂金银首饰,说道:“保守估计,有百万钱。” “百万钱”张平闻言,眼睛瞪得好大,刘秀和龙渊也是露出诧异之色。 过了半晌,刘秀回过神来,正色说道:“好了,我们得立刻把这些财物转移到别的地方。” 张平点了下头,众人把打开的包裹重新系好,然后每人提着一包,顺着洞口爬出来,张平留在最后,把山洞里的其它包裹一个接着一个的递出来。 将包裹全部搬出,他们也没有走太远,于附近的两颗老树中间挖坑,将包裹一一放进去,然后再填土埋掉。 几人在坑上使劲蹦了蹦,将土踩实了,又拔了些草藤覆盖在上面。 全部处理好,四人又打量一番,看不出异样,这才纷纷坐在地上歇息。 张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叹道:“有这百万钱,可助伯升成就一番大业” 刘秀好奇地问道:“平哥是怎么认识我大哥的” 张平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久到刘秀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张平缓声说道:“我曾在家乡杀了一狗官,逃亡到蔡阳,伯升不嫌我有命案在身,将我收留,从那时起,我的这条命,就是伯升的了。” 刘秀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如此有时候他也挺佩服大哥的。 大哥一直很羡慕那些显赫士族能养许多的门客,但大哥没有钱财养门客,却也能另辟蹊径,收拢了许多犯案在身的人,而这些人又远比那些花钱聘请来的门客更加忠诚,更加的死心塌地。 张平和朱云都是很好的例子。 歇息的差不多了,刘秀等人站起身形,回往钖县。 路上,张平问道:“阿秀,该不会我们到了郡城之后,郡府也和县府一样,都不管那些女人,最后又把她们推给我们了吧” 刘秀苦笑,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耸耸肩,说道:“等到了郡城看看情况再说,最后拿主意的还得是大哥。” 张平先是点点头,最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正往山外走着,突然间,龙渊停下脚步,顺手拉住了刘秀。张平和李通也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龙渊。 龙渊侧着耳朵聆听,幽幽说道:“好像有人在哭喊。” 闻言,刘秀三人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望。他们的周围都是树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仔细聆听,除了嗡嗡的虫叫声,也听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声音。 李通打了个冷颤,两只手下意识地在胳膊上搓了搓,说道:“忠伯兄,你可别吓我,这荒山野岭、黑灯瞎火的,哪来的哭声啊” 龙渊又听了片刻,语气笃定地说道:“确有哭声,在这边”说着话,他抬手指了一下右手边的方向。 众人相互看看,最后目光都落在刘秀身上。 刘秀甩头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他不太相信鬼神一说,不过他很相信龙渊六识过人,既然龙渊听到了哭声,想来应该错不了。 龙渊走在前面,刘秀三人跟在后面,在树林中高一脚低一脚的向前穿行。 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刘秀等人都看到前方隐约有火光从树林的缝隙中透出。四人不约而同的慢放脚步,悄然无息地接近过去。 火光来自于前方树林的一片空地。 空地的中央生着一堆篝火,篝火的四周,坐着几名披着兽皮的蛮子,在他们附近,还有两个女人被捆绑在地上,龙渊所听到的哭声就是她二人发出来的。 这些倒没什么,最恐怖的是,篝火上烤的根本不是山中的野味,而是一个人,一个被切掉了头颅的女人。 在篝火旁还竖立着一根木棍,木棍的顶端,触目惊心地插着一颗女人的头颅。 篝火上的那个女人已经被烤成了焦黄色,从胸口到下腹,完全被豁开,肚腹当中内脏已全被掏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烤肉的香气。 围坐在篝火旁的蛮子时不时的起身,用弯刀割下一块肉,放入嘴里,大口的咀嚼。 此情此景,让人既不寒而栗,又让人一阵阵的作呕。 第十九章 再次营救 刘秀四人看罢,就连胆子最小的李通,手都不自觉地握紧了短剑的剑柄,身子突突直哆嗦,是气的。 以前只听说蛮人凶残,但具体凶残到什么程度,终究是未亲眼所见。 今天和蛮兵的战斗中,杀了对方一百多号人,李通还有些于心不忍,而现在,他真恨不得能杀光所有的蛮子。 刘秀亦是又气又恨,牙根痒痒,他故意拉了一下身旁的草丛。 哗啦啦 随着草丛声响,篝火旁的几名蛮子齐刷刷地转头看过来。紧接着,有两个蛮子站起身形,手持着弯刀,向刘秀四人这边走过来查看。 他二人刚走到刘秀等人近前,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龙渊和张平已双双从草丛当中射了出来,与此同时,二人的剑不分先后的刺穿了两名蛮子的胸膛。 刘秀也从草丛中冲了出来,直奔还坐在篝火旁的三名蛮子跑了过去。 “啊”那三名蛮子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刚从地上站起,刘秀便到了他们近前,一走一过之间,长剑于空中画出一道电光,斩断了一名蛮子的脖颈,硕大的断头夹杂着血箭,弹飞到半空中。 另两名蛮子怒吼着,抡刀向刘秀劈砍过去。后者身形一转,闪到一名蛮子的背后,长剑顺势刺出,由对方的后腰刺入,剑尖在其肚前探出。 刘秀片刻不停,一脚把挂在长剑上的尸体踹飞了出去,顺势拔出长剑,向另一名蛮子的头顶劈砍。 那名蛮子急忙横刀招架。当啷随着脆响声,蛮子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刚好退到被捆绑的那两名女子附近。 蛮子咆哮着抡刀要向她二人身上劈砍,可是他的刀还没落到二女的身上,龙渊箭步上前,干净利落的一剑,直接刺穿他的喉咙。 噗通 尸体先是跪坐在地上,接着,一头向前扑倒,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汩汩流出,在地上蔓延开来。 李通一流小跑的来到那两名女子近前,把她二人身上的绑绳解开,然后看眼还在篝火上烤着的无头女尸,他怒吼一声,将架子狠狠推到。 被救下的两名女子,互相抱着,坐在地上哭成了一团。 刘秀看向龙渊和张平,向左右两边指了指,二人会意,分别走向左右两侧,全神戒备,防止还有其它的蛮子突然冲杀出来。刘秀走到二女近前,等了一会,见她二人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方开口问道:“附近还有蛮兵吗” 二女泪眼婆娑的看着刘秀,只一个劲的抽泣,已然说不出话来。 刘秀暗叹口气,感觉暂时也问不出什么,他让李通过来帮忙,他二人用剑在地上挖坑,把那具已快被烤熟的无头女尸,连同插在一旁的断头,一并埋在坑里。 他二人刚把坑挖好,还没等把尸体放进去,一名女子颤巍巍地站起,带着哭腔问道:“请问,你们是” “襄阳义军。”李通回了一句。 听闻他们是义军,两名女子再次嘤嘤了起来,不过这回的哭,应该算是喜极而泣。 过了一会,刚才问话的那名女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向刘秀和李通福身施礼,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小女子多谢几位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几位公子尊姓大名” 听她的话语,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更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 刘秀和李通定睛细看这名女子,她年纪不大,看起来比刘秀和李通小个两三岁,皮肤白皙,容貌也秀美。 站在她身边的女子,与她年龄相仿,虽说没有她那么漂亮,但也是个清秀佳人。 刘秀说道:“在下刘秀。” 李通也报上自己的名字,顺便指了指两边的龙渊和张平,说道:“他叫龙忠伯,他叫张平。” 刘秀问道:“你们有没有受伤” 貌美女子摇摇头,虽说她二人衣衫凌乱,但没有破损,想来只是被劫持,并没有被蛮人欺负。 “姑娘是哪里人” “小女子名叫叶清秋,汉中郡城人氏。” 呦这倒是巧了他们正准备明日去郡城呢刘秀看向她身边的女子,问道:“这位是” 叶清秋说道:“她叫曼儿,曼儿和小凡都是我的丫鬟。” “小凡”刘秀不解地看着她。 叶清秋眼中立刻又蒙起一层水雾,嘤嘤地哭了起来。 名叫曼儿的丫鬟指着那具被烤熟的女尸,再次痛哭失声,道:“小凡已经被他们杀了,还还”她说不下去,呜呜地大哭起来。 唉刘秀和李通暗叹口气,现在他俩觉得白天死的那一百多个蛮兵一点都不冤,这些蛮子,简直泯灭人性,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男女有别,看着泣不成声的主仆二人,刘秀和李通也不好上前安慰,两人对视一眼,只能先把那个名叫小凡的可怜丫鬟埋掉。 没过多久,龙渊和张平双双走了回来,向刘秀摇摇头,说道:“树林中应该没有其它的蛮子了” 叶清秋和曼儿停止哭泣,又向龙渊和张平福礼谢恩。 刘秀问道:“劫持你们的蛮兵就他们几人吗” 叶清秋点点头,紧接着又紧张地说道:“他们来这里,好像是要和另一伙同伴汇合。” 刘秀四人相互看看,估计这几个蛮子的同伴,就是他们白天遇到的那两队蛮兵。 李通笑道:“你俩不用担心,他们的同伴,早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就被我们襄阳义军全部剿灭了。” 叶清秋和曼儿闻言,顿露惊喜之色。 刘秀好奇地问道:“叶姑娘能听得懂蛮语” 叶清秋脸色微红,小声说道:“小女子在家中学过一些。” 学蛮语做什么刘秀也不好多问,点下头,问道:“你们是怎么被蛮人劫持的” 叶清秋说道:“我们本是住在竹溪的舅公家,后来蛮兵窜入汉中,竹溪附近也经常有蛮兵出没,舅公担心我们住在竹溪不安全,便派人护送我们回郡城,结果结果在半路上,我们遭到这些蛮兵的伏击,舅公派来护送我们的人,都被这些蛮兵杀害了” 刘秀问道:“那么,你们现在可有去处” 叶清秋和曼儿生怕刘秀等人把她们扔在这里不管,前者连忙问道:“不知四位恩公能不能把我们送到郡城” 刘秀说道:“我们暂时住在钖县,明日一早,正好要去郡城,如果两位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先跟我们去钖县的驿站住一宿,等明早我们再动身去郡城。” 叶清秋和曼儿喜出望外,连连应好。 临走之前,叶清秋和曼儿还跪在小凡的坟前,祭拜了一番。 走出白山,在返回钖县的路上,刘秀说道:“等到了钖县,你们只需说是在钖县附近被我们救下就好,不要提白山的事。” 曼儿一脸的不解,不明白刘秀为何要她俩说谎。 叶清秋倒是很明事理,应道:“刘公子请放心,刘公子不让我们说的,我们一个字也不会讲出去。”曼儿闻言,在旁跟着连连点头。 刘秀含笑说道:“我们在白山,是有点私事去处理,并不想被旁人知晓。” 叶清秋正色说道:“刘公子无需向我们解释这些,刘公子是我和曼儿的救命恩人,刘公子的交代,我和曼儿一定会牢牢记在心上。” 刘秀看了她一眼,暗暗点头,这是位知书达理的富家小姐 一路无话,他们顺利回到钖县。 深夜,钖县的城门早已关闭,好在刘秀等人都有军牌在身,而且张平还带着屯长的军牌,进城倒也顺利。 他们回到驿站,找到驿站的管事承驿吏,让他给叶清秋和曼儿安排了一个房间。 听闻叶清秋和曼儿是他们在城外救回来的,承驿吏差点笑出来,感觉襄阳义军到了汉中,好像也没干别的事,净救女人了。 看出承驿吏有轻慢之意,李通从外面提进来一个大包裹。黑灯瞎火的,承驿吏也看清楚大包裹的颜色,问道:“这是什么” “战利品”李通说道。 承驿吏眼睛顿是一亮,立刻追问道:“你们都从蛮兵手里缴获了什么战利品” 李通一笑,三两下把大包裹打开,承驿吏低头一看,脸色顿变,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 原来包裹里包着的全是血淋淋的人头,一共有五颗之多。可能人头是刚被切下的关系,断颈处还滴着血水。 李通笑问道:“阁下可想要分一份我们的战利品” 承驿吏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捂着嘴,连连摆手,走到一旁,手扶着墙壁,哇哇的干呕起来。 杀了多少的蛮兵,不是光用嘴巴说的,要以人头为证。刘秀等人来到钖县,之所以带来的是断指,主要原因就是蛮兵的人头得送到县尉彭勇那里邀功。 吐了好一会,承驿吏才算恢复一些,看向刘秀等人的眼神,也再无轻视之意。刘秀对李通一笑,问承驿吏道:“大人现在可以给她二人安排房间了” “好、好、好,我我这就去安排。”承驿吏一边点头应着,一边擦着额头的虚汗。 承驿吏带着叶清秋和曼儿离开,他们四人也一同来到刘秀的房间。 还没等坐下,李轶便在外面敲门而入,他好奇地环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李通身上,问道:“次元,你和文叔他们一起走的” 李通知道,自己的这位堂兄心眼不大,他早就想好了说词,笑道:“文叔他们本不想带我,是我偷偷跟去的。” “听说你们还救回来两个女人” “而且还杀了五个蛮子呢”李通故作兴致勃勃地说道。 第二十章 去往郡城 看着一脸兴奋的表弟,再瞧瞧表情平淡的刘秀等人,李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李通没有在刘秀的房间里多待,稍坐片刻,便起身向刘秀告辞,和李轶回往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二人住在一个房间,进到屋内,李轶再次问道:“次元,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今晚出城到底去干嘛了” 李通笑了,说道:“堂哥,我们真的是出城去拜访文叔家的一位长辈,只不过在回来的路上,恰巧遇到了蛮子,不然,堂兄以为我们还能去哪” “哦。”李轶深深看了一眼李通,没有再继续多问。 翌日,刘秀等人启程,去往郡城。 周斌说到做到,给了他们一笔盘缠,数目不多,只五百钱,不过除此之外,还送给他们一辆马车以及不少的干粮。 有了这些干粮,他们从钖县到郡城,起码不用为吃的东西犯愁了。 现在的世道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吃的。 离开钖县,刘秀等人一路西行,去往郡城。 可能越来越多的蛮兵开始流窜进汉中,汉中各地的百姓都在往郡城方向逃难,官道上,背着行囊,拖家带口往郡城赶的百姓也特别多。 李轶有注意到叶清秋和曼儿。 虽说她二人和其它的女人们走在一起,但主仆俩却很醒目。首先她二人的穿着就比其它的女人要好不少,尤其是叶清秋,穿着绸质的襦裙,即便脏了一些,也能看出襦裙上精美的绣工。 另外,叶清秋和曼儿的模样也要比其他的女人强了不少,单凭她二人细嫩白净、吹弹可破的皮肤,就是周围的那些女人远远无法相比的。 走在路上,李轶时不时的在二女身边转悠,想引起她二人的主意,可惜,叶清秋和曼儿还沉浸在小凡惨死的悲痛当中,根本没注意到不时在她俩身边出现的李轶。 汉服的襦裙有长短两种,有钱人家小姐的襦裙,裙摆基本都会拖地,不太适合长时间的步行。 叶清秋正往前走着,一个没留神,脚踩在裙摆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 曼儿惊呼一声:“小姐”她急忙上前搀扶。 不过有人的速度比她还快,李轶。 李轶三步并成两步,抢先来到叶清秋近前,托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而后他绅士地收回手,彬彬有礼地问道:“清秋小姐没事吧” 叶清秋的膝盖磕了一下,传来一阵阵的刺疼,她蹙了蹙秀气的眉毛,向李轶摇头笑了笑,而后她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在下李轶,字季文,是李通的堂兄。”李轶也正是通过李通才知道叶清秋的名字。 听他是李通的堂兄,叶清秋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说道:“原来是李公子” “清秋小姐真的没事吗” “我”叶清秋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膝盖立刻传来钻心的剧痛。 她脸色一白,忍不住哎呦了一声。这回是李轶和曼儿一同把她搀扶住。他向四周望了望,说道:“清秋小姐在次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着话,李轶快步向前跑去。他追上走在前面的刘秀等人,大声喊道:“文叔” 刘秀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李轶来到他近前,皱着眉头说道:“清秋小姐的腿磕伤了,现在走不了路,文叔,能不能把马车空出来,让清秋小姐乘坐” 刘秀等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轶说的清秋小姐是叶清秋。 李通扶额,说道:“堂兄,马车里装的可都是食物和行李,我们怎么把马车空出来” “我们总不能把清秋小姐扔在这里不管吧”李轶面露不悦地问道。 李通老脸通红,羞的,被自家的堂兄羞的。 昨天在钖县,堂兄还愤愤不平地埋怨,说己方不该带着女人们去郡城,又怕耽误行程又怕担责任,现在倒好,他主动要把马车空出来,让给叶清秋去坐。 这前后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吧 李通颇感无奈地看向刘秀。后者沉吟片刻,说道:“走,过去看看。” 正所谓财不露白,现在食物比真金白银都值钱,他们把存放在马车里的食物搬出来,不是让周围的人看了眼红吗,还指不定惹出什么事端呢 刘秀、李通等人找到叶清秋,此时,曼儿正陪着叶清秋坐在路边休息。 见到刘秀等人过来,叶清秋挣扎着要从地上坐起,刘秀抢先向她摆摆手,说道:“叶姑娘不必多礼。” 来到她近前,刘秀问道:“听说叶姑娘刚才摔了一跤,哪里摔伤了” 叶清秋看眼刘秀,垂下头,脸色微红地指了指膝盖。 刘秀问道:“很痛吗” 叶清秋尝试着从地上站起来,不过她的左膝的确是疼痛难忍,好在一旁的曼儿手疾眼快,及时搀扶住她,没让她摔倒。 看得出来,叶清秋不是装的,也的确是走不了路了,刘秀沉吟片刻,对张平说道:“拿出几包行李,空出一块地方,让叶姑娘坐车上” 张平点下头,挥手叫来几人,让他们把马车内的行李包裹搬出来几个。马车不大,车厢内本就狭小,现在里面已堆满了行礼,还要再挤进去一个大活人,很是困难。 众人足足搬出来五大包的行礼,才空出一小块地方。 李轶凑过来看了两眼,皱着眉头说道:“文叔,这也不够坐两个人的啊” 龙渊、张平、李通都是大皱眉头,刘秀不解地问道:“两个人” “曼儿姑娘还得在车里照顾清秋小姐呢”李轶理所当然地说道。 李通再忍不住,说道:“堂兄,你也看到了,马车里不可能再坐进去两个人了” 曼儿搀扶着叶清秋走过来,向众人连连摆手,急声说道:“我家小姐已经够麻烦大家的了,我不用坐在车里。” “清秋小姐和曼儿姑娘都是弱女子,我们这些大男人多背几个包裹又算得了什么”说着话,李轶一把接过来一个包裹,背在肩膀上。 李通对李轶此时的表现也十分不满,连连摇头,你想要在叶清秋和曼儿面前充好人,倒也没什么,可凭什么要别人背着这些沉重的包裹上路 刘秀提起两个包裹,一个自己背上,另一个递给龙渊,斩钉截铁地说道:“行了,叶姑娘乘车,曼儿在车外照顾,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得赶到旬阳。” 如果只刘秀他们十人,一天之内走到郡城还有可能,现在带着这些女人,能在天黑之前抵达旬阳就算不错了。 听闻刘秀的话,李轶脸色阴沉,似乎未能帮曼儿争取到一个车上的座位,很是愤愤不平。 他如此表现,无疑是赢得了曼儿的好感,等刘秀一行人离开,曼儿低声说道:“李公子能让我家小姐坐上马车,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 李轶背着硕大的包裹,虽然很沉重,但还是装出一派轻松的样子,摇头说道:“包裹里装的只是些衣物罢了,又不是很重,大家分担一下,空出两人的位置根本不算什么。” 曼儿由衷说道:“谢谢李公子” 李轶要的可不是曼儿的感谢,他偷眼瞧瞧坐在车内的叶清秋,后者的目光根本没在他身上,而正眺望前方。 他顺着叶清秋的视线看去,正看到各背着一个大包裹的刘秀和龙渊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等到晌午的时候,刘秀等人才出还不到二十里路,但后面的女人们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刘秀无奈,只能让大家停下来休息,顺便吃点食物,填饱肚子。 坐在车里的叶清秋也没闲着,手忙脚乱的从车厢里拿出干粮,帮着大家分发食物。 刘秀接过叶清秋递来的一块干粮,道了一声谢,正要转身走开,叶清秋忙又拿出一块干粮递给他,小声说道:“刘公子,你背着包裹走了这么远,再吃一块吧” 看眼递到自己面前的干粮,刘秀感激地向她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多谢叶姑娘。只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食物有限,大家都只分到一块干粮,而他要是拿了两块干粮,必然会惹人侧目,让人心生不快。 刘秀拒绝了叶清秋的好意,让她把干粮收回去,然后他叼着自己的这块干粮,走到路边,把包裹放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边拿着干粮大吃起来,边和龙渊、张平等人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通过刘秀不肯要叶清秋多分给他的食物,不仅能看出刘秀为人的公正和深明事理的一面,更能看出他善于洞察人性的一面。 在他们这个小集体里,刘秀和其它人一样,都只是个兵卒,别人凭什么要听他的指挥 单凭他的刘縯的弟弟这还远远不够,如果他不能表现出公平公正的做事态度,他们这个小集体,不用到郡城就得先分崩离析。 就个人的品行而言,刘秀的确是让人挑不出来有哪些不好的地方,最最关键的一点,刘秀的品行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而是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自然流露出来,这也正是他的个人魅力所在。 平心而论,刘秀要比他那位两百年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开国先祖要强,比两百年后他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摔孩子、扔老婆的后世子孙更不知强了多少倍。 叶清秋看着坐在路边的刘秀,目光久久没有收回来。 路边。 李通说道:“依照我们现在这个速度,恐怕在天黑之前,都很难赶到旬阳。” 张平说道:“我担心的是,伯升无法在郡城等我们这么多天。” 刘縯一部是襄阳义军的先锋军,不可能长时间的逗留在一地,需要一路南下打头阵。 刘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个难题。他下意识地看向女人们那一边,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蛮军来袭 此时,女人们都坐在路边休息,于附近休息的还有许多的流民和迁徙的百姓。 大多数的流民和百姓都已经饿得骨瘦如柴,眼窝深陷。 尤其是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一个个破衣烂衫,脏得像泥球似的,用着怯生生又贪婪的眼神看着女人们手中的干粮。 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似乎是于心不忍,掰了一半的干粮递给一名距离她最近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先是试探性的伸出手来,见女人没有要把干粮收回去的意思,她一把抢过来,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女人的一时善心,开了先河不要紧,周围的孩子、百姓们纷纷云集过来,人们带着哭腔哀求道:“姑娘,给我们一口饭吃吧” “姑娘,也分我一块干粮吧”“姑娘”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人们的目光落在女人们手中的干粮上,口水都快从嘴角溢出来了。 人群中一名干瘦的青年,抽冷子一把将一个女人手中的干粮抢了过去,然后拼了命的往人群外面跑,同时把干粮一个劲的往口中塞,哪怕他噎得直翻白眼,向口中塞干粮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他还没跑出人群,便被两边的百姓摁倒在地,人们像疯了似的扑到他身上,抢着他手中所剩无几的干粮,甚至还有人去抠他口中的干粮,人们的嘶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现场瞬间便骚乱起来。 有了先例,紧接着,又有越来越多已经饿得两眼昏花的饥民抢夺女人们手中的干粮,只顷刻之间,场面已乱成一团。 该死的刘秀将没吃完的干粮塞进衣襟里,快步冲了过去,龙渊和张平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这几人,与饥民们相比,称得上是身强体壮。 他们合力,把围抢干粮的饥民们齐齐推开,定睛一看,几十个女人,手中的干粮大多都被抢走了,过半的人衣服都被扯出了口子,还有几个女人,脖颈、手臂上都被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见状,龙渊、张平、李通等人齐刷刷地抽出佩剑,剑锋指向对面的那些饥民。 李通怒声喝道:“尔等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厚颜无耻去抢女人的食物” 饥民们也是欺软怕硬,看到刘秀一干人等如凶神恶煞一般,而且个个手持利器,人们好像霜打得茄子,全都蔫了,一个个低垂着头,连连后退。 有抢到干粮的人,还是一个劲的向嘴巴里塞。 刘秀向龙渊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都把剑收起来。 虽说荆州也经历了旱灾,但当地的百姓还不至于像益州这样,益州这里,当真是天灾人祸,所有的祸事都赶到一起了。 如果自己手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刘秀不会吝啬,一定能拿出来分发给这些饥肠辘辘的流民。 可是马车内的那点干粮,只勉强够他们一行人路上所需,如果真拿出来分掉,能不能救活这些饥民,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这些人肯定要饿死在去往郡城的半路上。 现在刘秀真想问问益州官员,益州的赈灾粮食都去哪了 如果此时真有益州官员在此的话,也肯定会回答刘秀,都被廉丹抢走了。 新莽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食,经过层层的克扣,落到地方上本就没剩下多少,加上南蛮入侵,被蛮人抢走一部分,剩下的那点赈灾粮食,被廉丹一部一走一过之间,搜刮个干干净净,一粒粮食都没给当地的百姓们留下。 用天灾人祸来形容现在的益州,再恰当不过。 就在这时,前方的道路上突然一阵大乱,无数的百姓从前面的道路上奔跑过来,人们边跑还边大声喊叫道:“蛮军有蛮军杀过来了快跑啊” 听闻叫喊声,刘秀等人心头同是一震,当有一名百姓要从刘秀身边跑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问道:“有蛮军杀过来了” 那名百姓是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脸色都吓白了,连连点头,气喘吁吁地说道:“是是蛮军,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说着话,他想甩开刘秀的手,不过后者的手掌如同铁钳似的,他根本挣脱不开。 蛮军哪来的蛮军他们进入汉中后,已经剿灭了近两百名蛮军,难道这些蛮军还不是主力 他追问道:“蛮军来了多少人” “太多了,人山人海,数不清楚,你别拉着我了,你要寻死,也别拽着我啊”随着刘秀的手松开,这名中年人立刻飞奔而去。 中年人前脚刚跑开,刘秀等人也看到了蛮军的身影。 这次遇到的蛮兵,不同于他们在白山遇到的那些蛮子,远远望去,蛮兵一个个都是光着膀子,剃着秃头,脸上、身上皆文有大片图腾式的刺青,下半身系着皮裙,光着双腿,脚上穿着兽皮靴。 至于对方有多少人,刘秀等人也看不清楚。他们杀进百姓当中,挥舞着手中的弯刀,砍人真好似切菜一般,成群成片的百姓被他们砍到在血泊当中。 只眨眼的工夫,前方官道的路面上,躺满了百姓们的尸体,血流成河。 如果只是刘秀他们十人,或许还能跑得掉,可现在还带着这些女人,跑是肯定跑不掉了。刘秀当机立断,抽出肋下的长剑,大喊一声:“亮剑,准备迎敌” 随着他一声令下,人们纷纷抽出武器,提着剑,跟随刘秀,向前迎击蛮兵。 守在马车旁的李轶望着前面汹涌而来的蛮兵,暗暗咧嘴,当李通要从他身边跑过去的时候,他一把抓住李通的手腕,低声呵斥道:“次元,你疯了不成,你没看到前面有多少蛮兵吗就我们这几人,过去不是找死吗快跑吧” 说着话,他拉着李通往后跑,这时候,什么叶清秋什么曼儿,他都顾不上了,只想着自己能活命。 李通被他拽着踉跄出几步,而后他用力一挥手臂,把李轶的手狠狠甩开。 他凝视着李轶,大声说道:“堂兄,文叔他们都去与蛮兵作战了,你想要临阵脱逃” “你傻啊,只我们这几个人,又怎么去和这么多的蛮兵打你快跟我走”说着话,他伸手又要去拉李通。 后者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李轶,边摇头边后退。平日里,李轶满嘴的仁义道德,豪情万丈,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只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堂兄,就算死,我也不要做个软骨头的懦夫,而是要和我的兄弟们死在一起”说完话,他又颇感痛惜的看了一眼李轶,转身向刘秀那边奔跑过去。 此时,刘秀等人已经和冲杀过来的蛮兵打到了一起。 这些蛮兵,不仅打扮不同于白山境内的那些蛮兵,连战力都要高出一大截。 刘秀对上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蛮兵,二人的刀剑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挥出,于空中碰撞,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紧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各退了一步,刘秀感觉自己的虎口麻酥酥的。 好大的力气刘秀再次上前,身形一晃,由蛮兵的身前闪到他的侧面,与此同时,长剑横扫出去,直取对方的脖颈。 他十拿九稳的杀招,这次却失灵了,对面的蛮兵反应极快,将手中刀向外一挥,当啷,刘秀的长剑被他挡开。 刘秀心头暗惊,那名蛮兵趁机上前,一刀劈向刘秀的脑袋。 噗 没等刘秀做出闪躲,一支飞矢从斜侧里飞来,正中那名蛮兵的太阳穴。箭头贯穿他的头颅,在他的另一侧太阳穴探出。张平的一箭。 刘秀喘了口粗气,回头看眼张平,后者已然重新捻弓搭箭,寻找下一个目标。刘秀不敢再掉以轻心,使出全力,迎击下一名蛮兵。 这一次与蛮兵的交战,刘秀都倍感压力,其一是对方的战力很强,其二是对方的人数众多。 其实这支突然杀到官道上的蛮兵,人数还未过百,只不过刘秀这边参战的也只有九人而已,好在他们都是刘縯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不白给,不然的话,只怕刚和蛮兵一照面就都趴下了。 刘秀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手持长剑,连杀了三名蛮兵。正在这时,他对面传来一声怒吼,一名身材高大、体型雄壮、手持铁锤的蛮人向他直冲过来。 “小心”就在刘秀附近的龙渊一把将他拉开,与此同时,他向对方迎了过去。 当啷 魁梧蛮人的铁锤恶狠狠砸向龙渊,龙渊横剑招架,不过使了巧劲,横起的剑身向旁倾斜,让砸落下来的铁锤有个外泄的力道。 但即便如此,龙渊还是受其冲击力,双脚贴着地面,倒滑出去两三米远,持剑的手臂如同过了电似的,突突直哆嗦。 龙渊在心里暗暗咋舌,这个蛮子的力气,恐怕都不次于主公的大哥刘縯。没等龙渊继续上前,周围一下来冲过来十多名蛮兵,把他团团围住,向他展开了围攻。 魁梧蛮人没有理会龙渊,提着铁锤,直奔刘秀走去。到了刘秀近前,双臂一挥,一锤砸落下来。 知他力大,刘秀不敢抵其锋芒,身形横穿出去。 轰隆 巨大的锤头没有砸中刘秀,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不远处,站于马车旁的张平默不作声地射出一箭,直取魁梧蛮人的左眼窝。 第二十二章 明犯汉者 张平的箭快,可魁梧蛮人的动作更快,他猛的向上一抬手,一把将张平射来的箭矢牢牢抓住。 要知道双方的距离并不远,而张平又是以箭射擅长,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方竟然能抓住张平的箭,简直是匪夷所思。 见状,张平的脸色都为之一变,他紧接着又抽出一支箭矢,再次向魁梧蛮人射出一箭。 魁梧蛮子舍弃了刘秀,直奔张平冲了过去,奔跑的时候,他稍微抬了下锤子,当啷一声,本是射向他胸口的箭矢被铁锤的锤头挡下来。魁梧蛮子三步并成两步,到了张平近前,一锤子横扫出去。 张平反应也快,身子立刻卧倒在地,向旁翻滚。咔嚓横扫出去的锤头砸在马车的车身上,把马车一侧的车壁砸了个粉碎,坐在里面的叶清秋忍不住惊叫出声,与此同时,放于车内的行李、干粮纷纷滚落出来,掉了满地。 魁梧蛮子不依不饶,转回身形,抡锤又向张平砸去。 张平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他的锤子,眼瞅着张平要被对方的铁锤命中,突然间,魁梧蛮子感觉自己的背后恶风不善。 他来不及再去伤张平,身子向旁一闪,沙,剑锋由他的左肋下掠过,险些划开条口子。 他转回身一瞧,见站于自己背后偷袭自己的,正是刘秀。魁梧蛮子怒从心头起,他咆哮一声,抡锤又砸向刘秀。 刘秀运足了全力,猫着腰,在地上画出一条弧线,闪躲开对方锤子的同时,剑锋也从魁梧蛮子的大腿外侧划过。 顿时间,魁梧蛮子的大腿外侧多出一条长长的血口子,鲜血也随之汩汩流淌出来。 魁梧蛮子没有收锤往后轮,而是使了个巧招,将锤尾猛的向后一捅,直取刘秀的胸膛。 锤尾是从他的腋下钻出去的,又快又隐蔽,位于他背后的刘秀还真没想到对方会用出这样的怪招,准备不住,被锤尾击了个正着。 嘭 刘秀的身形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就觉得胸口发闷,嗓子眼发舔,一口老血涌了上来。他紧咬着牙关,将这口血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魁梧蛮子低头看眼大腿上的划伤,再瞧瞧躺在地上的刘秀,他大吼一声,提着锤子向刘秀走了过去。 一旁的陈平再射一箭,不过再次被魁梧蛮子挡开。没时间再射箭了,陈平抽出自己的短剑,直奔魁梧蛮子冲了过去。 不等他到近前,魁梧蛮子一锤向他横扫过来。陈平弯腰,向下闪躲。锤头他的背上挂着呼啸的劲风,横扫过去。 还没等他直起腰身,魁梧蛮子一脚蹬在他的肩头,把陈平踢着向后翻滚出好远。 魁梧蛮子没有理他,到了刘秀的近前,双手握住锤把,运足了力气,正要把锤子砸下去。 这时,斜侧里飞来的一个大包裹砸在他的肩头,包裹的绳扣松开,里面的衣物立刻散落出来,挂了魁梧蛮子满身。 他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扯掉,转头一瞧,原来是叶清秋站在马车上,将车里的一个包裹砸向了他。 魁梧蛮子没有理会,还是把锤子狠狠砸向了刘秀。 也就在锤头快要砸中刘秀的脑袋时,后者的身子突然向旁翻滚,嘭,锤头重重砸落在地,就连站在马车上的叶清秋都感觉车身一震。 在魁梧蛮子收回锤子的同时,刘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蹿起,顺势一剑刺出,直取对方的小腹。 魁梧蛮子明显没料到刘秀还有余力向自己做出反击,他本能反应的后退了一步。 在他后退的同时,刘秀也做出了变招,他变刺为划,剑锋在魁梧蛮子的小腹前横扫过去,将他的肚子划开一条半尺长的口子,如果伤口再深一点,就把他开膛破肚了。 魁梧蛮子疼得嘶吼一声,抡锤子又砸向刘秀。刘秀将自身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身形提溜一转,由魁梧蛮子的身侧闪过,剑锋在他的肩头又划开一条口子。魁梧蛮子也不再收锤了,干脆探出大手,去抓刘秀的衣领子,后者的身形再次一转,剑锋又将魁梧蛮子的后背划开一条口子。 此时刘秀已然改变了战术,不再想着去全力一击,一击毙敌,而是利用身法的灵活,与对方展开游斗。 他的每一次出剑都是又快又轻飘,力道并不大,只是在对方身上划开一条口子而已,浅尝即止,但如此一来,他的收剑时间更短,身法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如果龙渊看到这般场景的话,一定也会对刘秀的打法大吃一惊。 他传授给刘秀的武艺,其精髓就是要做到一击毙敌,而刘秀现在的打法是,牺牲了力道,全力提升了速度,让自己身形的飘忽不定,导致对方完全捕捉不到自己的踪迹。 武艺、招式都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对付不同的敌人,采用不同的战术,以最适合的战法去杀伤敌人,这便是练武者的天赋,也是由练武者的悟性决定的。 此时刘秀的战术无疑是成功的,他把对方力大无穷的优势压缩到了最低,反而把对方膀大腰圆、体型笨重的劣势激发到了最大。 在刘秀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快攻下,时间不长,魁梧蛮子的胸前、背后乃至手臂、大腿上全是血口子,每条血口子都不深,既不伤筋,也不伤骨,但流淌出来的鲜血却极为吓人,打眼看去,魁梧蛮子此时就如同血人一般。 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魁梧蛮子的蛮力也大不如前,原本在他手中轻若无物的大铁锤,现在也变得异常沉重起来。 而此时的战场上,其它的蛮兵也都看到了魁梧蛮子命垂一线,人们嘶吼连连,拼了命的向刘秀这边冲杀。 龙渊、王平、李通等人无不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抵御蛮兵的冲击。 且说刘秀,他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当魁梧蛮子再次一锤砸向他的时候,他的身形又是快速一转,闪到魁梧蛮子的身侧,与此同时,一剑刺了出去。 这一剑,由魁梧蛮子的左肋下刺入,剑锋在其右肋探出,将魁梧蛮子的身子横着刺穿。 可让刘秀都没想到的是,这致命的一剑竟然还未能杀掉对方。 魁梧蛮子发出一声哀嚎,他扔掉铁锤,一拳打在刘秀的脑门上,后者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嗡了一声,眼前冒出一团金星,他踉跄而退,顺带着,将插入对方身体的长剑也拽了出来。 随着长剑被拽出,一道血箭也喷射出来。魁梧蛮子再次嘶吼一声,他张开双手,死死掐住刘秀的脖子,刘秀想都没想,又是一剑向前刺了出去。 这回他的剑是直接贯穿了魁梧蛮子的胸膛。 魁梧蛮子再坚持不住,双腿一软,跪到地上,不过他的双手还是死死恰在刘秀的脖子上,并把他也一并拉倒在地。 刘秀大吼一声,卯足了全力,长剑由下而上的挑起。 咔嚓 魁梧蛮子掐住刘秀脖颈的两只手,齐腕而短,刘秀趁机站起身形,把还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断手狠狠拽下来。 他看着跪坐在地上,胸膛还在一起一伏的魁梧蛮子,双手握剑,横劈出去。 咔嚓又是一声脆响,这回魁梧蛮子的脖颈被斩断,硕大的人头从肩膀上轱辘下来。 此情此景,让混战成一团的战场瞬时间安静下来,那些发了疯往刘秀这边冲杀的蛮兵们,一个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无头尸体。 刘秀喘着粗气,弯下腰身,一把将滚落在地的断头抓着,而后他高举着断头,用长剑指向对面的众蛮兵,厉声喊喝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业已杀红了眼的刘秀,喊出了西汉名将陈汤的一句名言: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剑锋所指,气贯长虹 对面的一干蛮兵,看着一手提着人头,一手持剑的刘秀,无不是脸色大变,下意识地连退了数步。 在场的龙渊、张平、李通等人,也无不是士气大振,人们齐声喊喝:“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紧接着,众人齐齐举起手中的武器,主动向对面的蛮兵攻杀过去。 失去了主将的蛮兵现已再无锐气,再无斗志,无心恋战,纷纷转身就跑。 刘秀只向前追出了两步,不过他的身子猛然一晃,急忙用长剑拄地,噗的一声,喷出口血水。 这口血,他刚才一直憋着忍着,现在蛮兵已逃,他终于把这口老血吐了出来。 正要去追击蛮兵的龙渊、陈平等人见状,纷纷跑了过来,围拢在刘秀四周,纷纷问道:“文叔,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刘秀缓缓摇头,又向众人摆了摆手,把这口老血吐出来,他反而感觉胸口舒服了不少,不过连带着,身体里的力气像被瞬间抽干了似的。 他站立不住,身形向龙渊那边软绵绵地倒了过去。 龙渊急忙把刘秀接住,看了看刘秀的脸色,又瞧瞧他的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他推测道:“文叔可能是受了内伤。”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塞入刘秀的口中。 龙渊的身世,更接近于江湖侠客,他身上的各种丹药也很多。 众人把刘秀搀扶到马车这边,让他坐到马车上。叶清秋眼中泛着泪光,颤声问道:“刘公子他怎么样” 没等旁人说话,刘秀睁开眼睛,向叶清秋笑了笑,柔声说道:“叶姑娘,我没事,刚才,多谢你了。” 刚才他被蛮子打倒的时候,多亏有叶清秋奋不顾身的向对方投掷包裹,阻慢了对方的速度,如此他才有机会缓过这口气,并想到克敌制胜的战术。 叶清秋关切地看着刘秀,哽咽着说道:“刘公子没事就好,刘公子没事就好” 这时候,刚刚被蛮兵吓跑的百姓们又都纷纷走了回来,人们贪婪地看着散落满地的干粮。 李通见状,向周围人使个眼色,众人会意,纷纷把散落在地的干粮捡起来,重新包裹好,放到马车上。 “刚才他们好像喊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没错,是他们喊的,他们都喊了” “现在可是大新朝了,还喊前朝的话,是大逆不道” “对,就是大逆不道” “我们抓他们送官”“对对对,抓他们送官”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叫嚷着,一步步地向马车这里围拢过来,不过人们看的可不是刘秀他们,而是包着干粮的那些包裹。 听着百姓们的话,看着百姓们的举动,李通突然间鼻子发酸,差点哭出来,自己,又究竟是在为谁而战啊 第二十三章 事情诡异 人群中,有一名青年无声无息地走到马车近前,目光呆滞地看着包裹,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出手去,想去抓那个近在咫尺的包裹。 李通再忍不住,啊的嘶吼一声,从马车上跳下来,顺势一剑,将那名青年劈倒在地。 他用剑环视在场的众人,厉声喝道:“谁再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李通本是一富家公子,开朗又乐天,可此时连他这样的公子哥都忍不住持剑杀人,可见内心的情绪已经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另有两名义军也跟着持剑站在李通的身侧,怒视着周围的百姓们,咬牙怒吼道:“为了救你等,我们死了三个兄弟,这就是你等对我们的报答” 刘秀受伤,张平、李通还有一名义军兄弟也都受了伤,另外还有三名义军兄弟战死。 一战打下来,他们九个人,伤亡了七人,可悲又可叹的是,他们拼死抵挡住蛮兵,保护下来的百姓们,现在却要抓他们去送官,只为了那一口吃食。 听着那两名义军兄弟的喊声,再瞧瞧他们爬满血丝通红的双眼,以及手中滴血的长剑,人们又感羞愧,又觉得惧怕,原本围拢上来的人群,开始慢慢后退。 李通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上像压了一块巨石,憋得自己喘不上气,像要把自己憋炸。他仰天大吼一声,抡起手中剑,狠狠劈砍在地上。 “次元。”坐在马车上的刘秀轻声呼唤他。 听闻刘秀的召唤声,悲愤交加的李通渐渐冷静下来,他提着剑,走回到马车近前,说道:“文叔。” “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但凡还有一条活路,他们都不会这么做。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百姓们的做法,刘秀能理解。人若是饿着肚子,什么伦理道德,统统都会抛到脑后,人若是饿到了极点,无论多么恶劣的事情都做能出来。 诸如此类的前车之鉴,实在太多。 此时的刘秀便已生出很强烈的感慨,如果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无法让他的百姓们吃饱肚子,那实在是太可悲了,这样的国家,离土崩瓦解也绝不会太远。 看到百姓们都被吓退了,刘秀咳了一声,对龙渊低声说道:“忠伯,快去追,不要与蛮兵发生接触,只需探明他们逃到哪里,藏身在何处就好,我们在旬阳汇合。” 龙渊担忧地看着刘秀,说道:“文叔,那你” “我没事,快去吧”刘秀感觉这次遭遇的蛮兵非同寻常,应该是蛮军当中的精锐,那么这些精锐蛮兵流窜到汉中就很不同寻常了,他得弄明白对方还有多少人,目的又是什么。 龙渊还有些犹豫,不放心留下刘秀一个人,张平说道:“忠伯,有我在,会保护好阿秀的。” 李通紧接着说道:“还有我” 龙渊环视众人一眼,点了下头,不再迟疑,直奔蛮兵逃跑的方向追了出去。 刘秀看向张平,说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通知大家,立刻赶路。还有,把牺牲的兄弟就地掩埋了吧” 说着话,他支撑着身子,想要下马车。张平、李通等人忙把他摁住。张平说道:“阿秀,行李我们不要了,你就待在车上。” 现在车厢已经破碎,里面也不可能再堆放那么多的行李了,只需留下干粮,至于其它,统统都可以不要。 张平、李通等人在路边挖了个坑,将战死的三名义军兄弟放入坑内,填土掩埋。路上还有许多被蛮兵砍杀的百姓尸体,但他们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等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先前逃走的李轶倒是跑了回来。众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继续个忙个的,谁都没和他说话。 李轶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刚才做的事情太不地道了。他走到众人近前,结结巴巴吧地解释道:“刚才刚才我实在是被突然出现的蛮子吓到了” 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搭理他,众人还是个忙个的,完全把他当空气。 身在军中不同于身在别的地方,同袍兄弟之间需要百分百的信任,在与敌人对战、厮杀时,自己的背后要随时交给同袍兄弟们,这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里,但显然,李轶并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看着众人都不搭理自己,这一刻,他也强烈感觉到自己被人们排斥在外了。他神情激动地大喊道:“我不是懦夫” 人们依旧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包括李通在内。反倒是刘秀,向李轶招了招手,柔声说道:“季文,归队吧。” 李轶看眼坐在马车上的刘秀,还有跪坐在一旁照顾他的叶清秋,他表面上向刘秀深施一礼,心里却不以为然,早知道蛮兵只来了几十号人,他也不跑了。 叶清秋和曼儿原本对李轶的印象还不错,感觉这个人挺热心肠的,可是对于他刚才临阵脱逃的表现,她二人也是大失所望。 看着坐在一旁,脸色苍白的刘秀,叶清秋想说话,但又不知找什么话题,她拿起水囊,小心翼翼地递到刘秀面前,说道:“刘公子,你喝口水吧” 刘秀睁开眼睛,看眼递到自己面前的水囊,向叶清秋感激地一笑,又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渴。他说道:“叶姑娘不要叫我刘公子了,叫我阿秀或文叔就好。” 叶清秋面露喜色,点头应了一声好,紧接着又说道:“阿秀也不要再叫我叶姑娘了,就叫我的清秋吧。”见刘秀点了头,她问道:“阿秀是哪里人” “南阳郡,蔡阳舂陵人。” “阿秀为何要来参加义军” “只是混口饭吃。”刘秀淡然说道。 “其实”叶清秋正要说话,忽然,有名义军兄弟在路边大喊道:“这里还有个没死的蛮子” 听闻这话,刘秀立刻转头看过去。只见两名义军把一个浑身是血的蛮兵从路边拖到马车这里。王平走上前来,低头看了看这名蛮兵,果然还有一口气。 他用蛮语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这名蛮兵伤势严重,人已奄奄一息,神志不清,口中喃喃说道:“水水” 王平凑近他的耳边,说道:“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水喝,说,你们有多少人” “飞虎突百人队” 听闻这话,王平眉头紧锁,旁人或许不知道飞虎突是什么,但出身在益州郡的王平十分清楚,那是蛮族中一直精锐的先锋军,人数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骁勇善战之士。 “你们是飞虎突” “是” “你们的首领是谁” “兀里溪。” 对于兀里溪这个名字,王平也不陌生,他是南蛮乌戈国的猛将,据说力气极大,善使巨锤破敌,在南蛮一带很有名气。 南蛮只是个泛称,在这片巨大的区域里,有许多个王国,乌戈国便是其中之一。 “他现在何处” “死死了” 王平心思一动,让人把魁梧蛮人的首级取来,问道:“他就是兀里溪” 那名蛮兵目光涣散地看了一眼,说道:“是” 王平闻言,嘴角勾了勾,想不到阿秀歪打正着,竟然把乌戈国的名将兀里溪杀了。他问道:“你们不是该在西南一带吗为何会来到汉中” “断断”蛮兵只断断续续地说了两个字,便一口气没上来,一命呜呼。 王平拍拍蛮兵的脸颊,又摸摸他的颈动脉,向李通等人摇摇头,说道:“他死了。” 说着话,他看看这颗魁梧蛮人的首级,从包裹中撤出一块布,将其包裹住,然后他站起身形,走到刘秀近前,说道:“阿秀,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你刚才杀的那个蛮子,是乌戈国的猛将兀里溪” 听闻这话,叶清秋露出惊喜之色,刘秀倒是表现的很平静,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为王莽的新朝卖命,这次参加义军,只是为了帮大哥,立不立功,于他而言完全无所谓。 他好奇地问道:“既然是有名的将领,他为何要来汉中” 汉中并不属于京师军和南蛮军交战的主战场,一个南蛮军中的猛将,突然出现在汉中,这就太诡异了。 王平摇摇头,说道:“兀里溪为何会出现在汉中,我也不清楚,那个蛮兵只说了一个字。” “什么” “断。” “断”刘秀一脸的茫然,断什么琢磨了一会,刘秀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对王平说道:“我们上路吧。” 接下来的行程,刘秀一行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原本走几步路就叫苦叫累的女人们,现在不约而同的都加快了步伐。 中午的一战把她们吓得不轻,也让她们都明白了,去往郡城的路上并不安全,这里也随时可能有蛮军的出没。 刘秀等人原本以为在天黑之前赶不到旬阳,弄不好要露宿荒野,没想到,在傍晚时分,他们还真到了旬阳。 在汉中,旬阳是一座大城,位于旬水和汉江的交叉口。到了旬阳,距离郡城就不远了,只半天的路程而已。 旬阳县县令,接见了刘秀等人。向县令一打听,刘秀等人得知,以刘縯为首的襄阳义军目前还在郡城,并没有要南下的意思。 不是刘縯不想走,而是郡太守王珣不肯放他们走。 第二十四章 兄弟汇合 最近这段时间,郡城周边也时常出没蛮兵,为了驱逐入侵到郡城一带的蛮兵,王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刘縯一众的到来,正好缓解了他的人手不足,他又怎肯放刘縯一部离开 听完县令王祥的介绍,刘秀好奇地问道:“王大人,郡城周边出现了很多蛮兵吗” 王祥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道:“蛮兵的数量倒是不多,但却神出鬼没,时不时的冒出来袭扰百姓,郡城的周边现已不得安生,为了此事,太守大人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啊。” 刘秀点点头,说道:“王大人,今晚我们在旬阳住一宿,明日一早去往郡城,还望王大人帮我们安排好驿站。” 义军进入益州,就是来帮他们打蛮人的,王祥自然不会难为刘秀,立刻派人带刘秀等人去往驿站。 一夜无话,风平浪静。休息了一晚,刘秀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不像昨天那样浑身乏力。不过令他担忧的是,龙渊一宿都没到旬阳。 正在刘秀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李通兴冲冲地跑进他的房间,大声说道:“文叔,忠伯回来了” 刘秀立刻站起身形,快步向外走去。见到龙渊,刘秀定睛一看,如同看到个土人。 龙渊的头上、身上全是尘土,脸颊上被汗水冲出一条条的白色印记。他走上前去,问道:“忠伯,路上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接过李通递过来的水囊,龙渊先是咕咚咚的喝了一大口水,而后说道:“文叔,路上没有发生意外,我有找到蛮子的藏身地点。” 说着话,他又灌了一大口水,继续道:“那些蛮子都逃到了乾尤山,在山里,还隐藏着更多的蛮兵,我估计,应该不下五百人。”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同是一惊。不下五百人这么多的蛮军,藏在乾尤山做什么 乾尤山位于旬阳西北六十里外,由乾尤山到旬阳和到郡城的距离差不多。 李通眼珠转了转,心思一动,说道:“王大人不是说郡城附近经常有蛮军出没吗,会不会就是藏于乾尤山里的这群蛮军” 刘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这种可能 他问道:“忠伯,确定乾尤山里的蛮军是五百人吗”如果是五百人的话,以大哥一部的一千人,再加上郡城的地方军,是有能力将这股蛮军一举剿灭的。 龙渊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说道:“蛮军藏身的地点,戒备森严,我是在往深处潜行的时候被发现的,无奈之下,我只能先逃出来。保守估计,蛮军的人数在五百人往上,实际上可能更多。” 说白了,蛮军的人数具体有多少,龙渊判断不出来,总之,对方的人数不会低于五百。 刘秀微微皱着眉头,轻轻敲着额头,沉思不语。 李通喃喃说道:“乾尤山既不是什么战略要地,也没有交通要道在那里经过,蛮军没有理由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部下重兵埋伏啊” 刘秀幽幽说道:“也许就是因为乾尤山地处荒僻,便于隐蔽,蛮军才把驻地选在了那里” 李通眉头紧锁,问道:“文叔,蛮军藏兵在乾尤山,到底想干什么” 刘秀摇摇头,说道:“鬼知道。”他深吸口气,说道:“这件事先不管了,大家准备一下,即刻启程,去往郡城。” 吃过早饭,刘秀一行人离开旬阳,去往郡城。 汉中城,是汉中郡的郡城,也是全郡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城邑。 中午,刘秀一行人终于抵达汉中城,向当地的百姓一打听,刘秀等人很容易便找到了义军的驻地。 目前,驻扎在郡城的义军不是一支,而是好几支,刘縯一部便是其中之一,驻扎在郡城的北城外。 刘秀众人直接去往北城,找刘縯汇合。 城北大营的面积不小,但营地内外却混乱不堪,好几支义军混杂在一起,整个营盘看起来也是杂乱无章。 义军没有军装,穿着都和普通百姓差不多,这么多人驻扎在这里,每天要吃要喝,当地的百姓也看准了商机,经常拿些吃喝过来贩卖,人人进进出出,也无人盘查,哪里还像是军营,更像是一座大型的菜市场。 刘秀让王平先进入营地,找大哥报信。 他们在营地外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刘縯、朱云等人从营地里急匆匆的出来。 看到刘秀一行人,刘縯快步上前,拉着刘秀,先是打量他一番,问道:“阿秀,听说你们在来郡城的路上遭遇了蛮兵的袭击,你还受伤了” 刘秀向刘縯一笑,说道:“大哥,我没事,现在已经好多了。”说着话,他还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见状,刘縯放心了不少,他向后刘秀身后看看,见他们把这些被劫持的女人都带过来了,刘縯暗暗皱眉,问道:“阿秀,你没有把她们交给钖县的官府吗” 刘秀低声说道:“钖县官府人手不足,无法派人送她们回家,只能拜托我们把她们带到郡城,再由郡城出人护送她们回家。” 刘縯苦笑,摇头说道:“郡府这边的人手也没多到哪去。” 刘秀问道:“大哥,要不先把她们安置在军营里” 刘縯连连摆手,说道:“军营里龙蛇混杂,让这些女人住进来,等于是害了她们,还是把她们安顿在郡城里吧。” 说着话,他回头叫来朱云,让朱云带着她们入城,找郡府的官吏安顿她们。 等朱云领着一干女子去往城里,刘縯带着刘秀等人进入营地。 刘秀并不知道正规的军营是什么样的,反正现在的这座营地,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座正规的军营。 军营里的人穿什么的都有,而且义军和小商小贩们混在一起,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看清楚营地内部的情况,刘秀、李通等人都是大失所望。 刘縯也看出了刘秀等人的失落,他无奈说道:“汉中本地的义军,都住在城内,而我们这些外来的义军,只能住在城外。这座营地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郡府那边只送来过一批粮饷,然后便无人管无人问了。整个营地,都是我们几支义军凑到一起布置的,能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路交谈,刘縯把刘秀等人领到自己的营帐里。 刘縯的营帐位于大营的中央。 在这里,总共有四座差不多大小的营帐,除了刘縯的这座,其它的三座营帐分别属于另外三支义军首领的。 整个营地里的义军数量,差不多在五千人左右。其中刘縯一部有一千人,赵杪和何图两部各有不到一千人,人数最多的是冯异一部,有两千多人。 冯异是颍川父城人氏,曾在颍川郡做过参军事。郡的参军事只是个小官,没有具体的职务,没事的时候可以在家待着,有事的时候需要为官府当差。 在他们这些义军当中,冯异的级别已算是最高的了。 进入营帐,刘縯让人给刘秀等人倒了几碗茶水,他说道:“大家这一路都辛苦了。” 刘秀拿起茶碗,里面没有茶叶,只有茶沫,以现在的条件,能有口茶沫喝已算很不错了。 他喝了口茶水,然后放下碗,正色说道:“大哥,我们在来郡城路上遭遇到的这拨蛮兵,并不简单,打跑他们后,我让忠伯曾跟踪探查,发现在乾尤山内,还藏着更多的蛮兵,人数要在五百往上。” 听闻这话,刘縯等人脸色同是一变。他们从没听说,在汉中境内还有一支五百多人的蛮兵队伍。他们所遇到的,所听说的,连超过一百人的蛮兵队伍都很少。 刘縯看向龙渊,问道:“忠伯,你探查的消息准确吗” 龙渊点点头,正色说道:“那一支蛮军的人数,只会在五百往上,绝不会在五百往下。” 蛮军的战斗力本就强过义军,一支五百多人的蛮军,他们这五千义军得全部出动,方有机会取胜。 刘縯眯缝着眼睛,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情报很重要,我得尽快通知都尉大人才是。” 都尉也就是郡尉,是郡府里主管军事的官员,其级别仅次于郡太守。 刘秀点了点头,事关重大,的确应该让郡府及早知道,好做出应对措施。 刘縯环视在场众人,说道:“这次大家的任务完成的很好,都先回去休息吧。”说着话,他让人给刘秀、龙渊、李通、李轶等人安排营帐住地。 李通、李轶等人相继起身,向刘縯告辞。刘秀、王平坐在原位没动。刘秀没走,龙渊自然也不会走。 等众人都离开,刘縯又安排两名心腹,守在营帐的外面。 而后他看向刘秀,又向龙渊努努嘴。见刘秀点了头,刘縯深深看了一眼龙渊,收回目光,问道:“阿秀,事情办得怎么样” 刘秀说道:“大哥,我们按照蛮兵的供出的地图,在一座小山洞里找到了蛮兵藏起的金银珠宝,估计得价值百万钱。” 刘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惊讶道:“竟然有这么多” 刘秀说道:“我们已把那些金银珠宝换了个位置,重新藏好。”说着话,他把画着地图的麻布递给刘縯。 后者接过来,定睛细看,也看不太明白画的到底是什么,他将麻布叠好,揣入怀中,向刘秀笑道:“阿秀,做得好我们现在有了这些本钱,将来就可以做很多的事了” 说到这里,刘縯的眼珠转了转,幽幽说道:“上次,我们只歼灭了一百多蛮兵,就缴获了百万钱,这次在乾尤山里发现了五百多名蛮兵,他们手中的钱财,恐怕要远远超过百万钱吧” 第二十五章 事出反常 刘秀暗暗皱眉,问道:“大哥想去进攻乾尤山里的蛮军” 见刘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刘秀意味深长地提醒道:“大哥,那里可是藏着至少五百人的蛮军,而且乾尤山境内都是树林,蛮人又向来擅长在林中作战。” 王平点点头,他也不认为凭己方这一千人能打败藏于乾尤山里的五百多蛮兵。 何况他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了,对方的兵力具体是多少,战力又如何,他们一点都不清楚。 正说着话,刘縯的一名心腹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向刘縯插手施礼,说道:“伯升,冯大人求见” 在营地里,姓冯的大人只有一个,就是冯异。以前刘縯不认识冯异,这次在汉中相遇,两人倒是一见如故。 听闻冯异来了,刘縯笑道:“快快有请” 时间不长,从外面走进来一名三十出头的汉子。 他中等身高,体型壮实,穿着甲胄,肋下佩剑,向脸上看,白面膛,天庭饱满,眉毛浓密,双目细长,大鼻头大嘴巴,相貌威仪,带着一股子正气。 进入营帐后,他先是环视一眼在场的众人,然后向刘縯拱手说道:“伯升兄” 刘縯起身,拱手回礼,含笑说道:“公孙兄,快请坐” 冯异没有马上落座,而是笑道:“听说伯升兄的兄弟来到了大营,我专程过来见见。” 不用大哥帮自己做介绍,刘秀主动起身,向冯异拱手施礼,说道:“在下刘秀,字文叔。” 冯异的目光落在刘秀身上,打量他片刻,含笑回礼道:“在下冯异,字公孙。” 刘縯摆摆手,笑道:“大家都坐吧” 众人纷纷落座。冯异看向刘秀,说道:“听说文叔是护送一群女子来的郡城” 刘秀说道:“在白山,大哥从蛮兵手中解救下一批女子,我们本打算把她们送到当地的县府,怎料当地县府人手不足,不能送她们回家,便拜托我等带她们到郡城。” 冯异点了点头,说道:“这一路走来,想必也不容易吧” 刘秀说道:“途中的确有遭遇到蛮兵的袭击。” “没有死伤” “折损了三名兄弟。” 冯异眼眸闪了闪,乐呵呵地说道:“想必你们遇到的蛮兵数量不多。” 听闻这话,张平心里颇感不痛快,正色说道:“蛮兵有近百人,我方只十人。” 别说冯异面露诧异之色,即便刘縯也是心头一震。他只知道刘秀他们遇到了蛮兵的袭击,但没想到遭遇的是近百名之多的蛮兵。 张平继续说道:“而且这近百名蛮兵并非等闲之辈,而是乌戈国的精锐飞虎突文叔还杀了其中的首领,乃乌戈国之名将,兀里溪,其首级现就在帐外” 冯异闻言大惊,刘縯闻言则是又惊又喜。 刘縯愣了片刻,仰面大笑,赞叹道:“小弟之勇,不次于我这个大哥啊哈哈” 冯异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起刘秀,还真看不出来,刘縯的这位三弟竟然如此厉害。冯异的确有结交刘縯之意,对于刘縯的实力,他也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听说刘縯的弟弟刘秀来到大营,他第一时间派人去打听,得知刘秀把几十名女子从钖县安然无恙地护送到郡城,他对刘秀立刻产生了兴趣。 要知道现在可是兵荒马乱之际,到处都有蛮兵和流寇出没,把几十名女子从钖县送到郡城,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并不容易做到。 冯异的个性并不刁蛮,他也不是个傲慢的人,恰恰相反,他自幼便饱读诗书,通晓兵书战策,为人谦逊谨慎,处世的风格也十分谦让。 他刚下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在试探刘秀的虚实。 他含笑说道:“伯升兄是人中俊杰,文叔也不遑多让啊”稍顿,他又好奇地问道:“只是,不知这乌戈国的精锐又为何会出现在汉中” 刘縯说道:“这次阿秀来郡城,途中还打探出了一条很重要的军情,有超过五百名的蛮兵藏于乾尤山内。” “哦”冯异面露惊色,说道:“乾尤山那里距离郡城可不算远啊” 刘縯点点头,说道:“郡城附近经常有蛮兵出没,我怀疑,这些蛮兵很可能就是来自于乾尤山”说着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冯异。 他手下的一千人的确不够实力去剿灭五百多人的蛮兵,但若是加上冯异统帅的两千多人,那么以三千之众去打五百,可就是十拿九稳了。 更关键的一点是,冯异善于用兵,也善于操练,他手底下的那两千多义军,无论是单兵战力,还是相互之间的配合,都要强于其它义军。 冯异正色问道:“确定是五百蛮兵” “这” 刘秀接话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藏于乾尤山的蛮兵人数,绝不会低于五百。” 冯异揉着下巴,琢磨了一会,说道:“事关重大,必须得打探清楚才行。” 刘秀说道:“乾尤山内的蛮兵戒备森严,哪怕派出再多的探子,恐怕也会无功而返。” 刘縯道:“公孙兄,我们合兵一处,前往乾尤山剿灭这支蛮兵如何等此战胜利之后,无论功劳还是战利品,你我二人可平分” “不可”冯异连忙摆手,面色凝重地说道:“如果乾尤山真藏有蛮军的重兵,而且其中还有蛮军中的精锐,那么事情可就严重了 “我们恐怕在郡城城外都驻扎不下去了,必须得尽快搬到城里,或者” 赶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的了。 刘縯满脸的不解,问道:“公孙兄何出此言” 冯异苦笑,问道:“汉中郡的郡城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就是郡城啊”刘縯下意思地说道。 冯异摇头,说道:“汉中城除了是郡城外,它还是在益州作战的京师军的后勤大本营,京师军的全部粮草都囤积在汉中城,一旦汉中城被蛮军攻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十万京师军将无粮可吃,哪怕以京师军的战力能横扫蛮军,最后也会因为断粮,只能退兵” 听完冯异的这席话,刘秀刹那间有茅舍顿开之感。 原来如此难怪蛮兵会窝藏在既不是战略要地又不是交通要道的乾尤山,只因为那里荒僻,便于隐藏,而且那里距离郡城也足够近。 以蛮军的战力,想正面击溃以廉丹为首的十万京师军,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唯一取胜的希望,就是彻底捣毁京师军的后勤补给。 而在京师军的整条后勤补给线上,汉中城是重中之重。 蛮军的渗透行动,不可能是由一整支的部队大张旗鼓的进行,那太容易暴露行迹了。 他们只能化整为零,神不知鬼不觉,分批分队的秘密潜入汉中郡。 如此一来,他们便需要一个安全隐蔽的秘密集结点,那么距离郡城不远,又地处偏僻的乾尤山,自然而然的成为蛮军的首选之地。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藏于乾尤山内的蛮军又岂止是五百人,五千人甚至更多都有可能 这也是冯异为何说他们不能继续驻扎在城外的原因。如果蛮军真大举来攻汉中城,那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驻扎在城外的义军。 经冯异的提醒,刘秀想明白了这点,刘縯也同样想明白了这点。后者脸色顿变,说道:“如此说来,汉中城现在岂不成了随时可能遭受蛮军主力进攻的险地” 冯异缓缓点了下头,紧接着,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形,说道:“伯升兄,我们得立刻去参见都尉大人,请都尉大人赶快向京师军求援” 刘縯业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哪里还敢耽搁,站起身形,说道:“走公孙兄我们即刻入城” 刘秀起身说道:“大哥,我跟你们一起去” 冯异的分析,让刘秀佩服不已。 同样的一份情报,在自己这里,根本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和诡异,而到了冯异那里,却能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样的本事,也不得不令人敬佩。 刘縯点了下头,与刘秀、冯异等人急匆匆的入城。 他们刚走到城门这儿,还没往里进呢,正好有辆马车从城内出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朱云从马车内跳出来,诧异地看着刘縯等人,问道:“伯升兄,你们要进城” 刘縯应了一声,说道:“我们有急事,要去面见都尉大人。”他又看了看朱云所乘的这辆马车,问道:“郡府把那些女人都安顿好了” 朱云闻言,禁不住哼笑出声,说道:“我见到了户曹,可户曹说这事不归他们管,让我去找士曹,我找到士曹,士曹又说应该去找户曹,反正是相互推诿,谁都不想管。” 刘縯眉头紧锁,问道:“那她们人呢” “暂时由叶小姐安顿下来了。” “叶小姐” “叶家的大小姐就是阿秀在钖县救的那位姑娘” 刘縯还是一脸的茫然,阿秀也没和他说起过他在钖县救过谁啊 见大哥看向自己,刘秀解释道:“我和平哥他们在钖县附近救下了两位姑娘,一个叫叶清秋,一个叫曼儿。只举手之劳而已,小事一桩,便没和大哥说起这件事。” 朱云忍不住笑道:“阿秀,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知道这位叶小姐是谁吗” 刘秀摇摇头,他和叶清秋也没说过几句话。他说道:“我只知道她家住郡城。” 朱云说道:“郡城的本地士族叶阗,便是叶小姐的父亲。” 叶家是汉中郡境内十分有威望的名门望族,不仅在商界的买卖做得很大,在官场也非常有影响力,就连汉中郡的太守王珣都和叶家有姻亲关系。 朱云拍了拍一旁的马车,笑道:“阿秀,我也是借了你的光,叶家专门派了一辆马车送我出城。” 稍顿,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拉住刘秀的手腕,说道:“对了阿秀,你来得正好,跟我去一趟叶家,叶公正要见你呢” 第二十六章 刚愎自用 刘秀是想跟着刘縯去见都尉的,可没等他说话,刘縯扬头说道:“阿秀,你跟弘元去吧。” “可是大哥” “就算你跟我去了都尉府,他们也不会放你进去的。”刘縯见过都尉,当然清楚这个都尉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阿秀难得能和汉中的名门望族叶家攀上关系,这样的机会当然不容错过。 在刘縯的眼神示意下,刘秀只能跟着朱云坐上马车,龙渊也跟着坐了进去。 且说刘縯和冯异,入城之后,直奔都尉府衙,求见都尉唐珩。 他二人在府衙外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被一名衙役领进府衙。 汉中郡都尉唐珩,四十出头,白面黑须,浓眉大眼,相貌堂堂。 唐珩熟读四书五经,精通六十三家兵法,而且对谶学颇有研究,自诩为儒将。 来到府衙的大堂,衙役让刘縯和冯异站在庭院内等着,他进去通禀,又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候,刘縯和冯异才被召入进去。 进入大堂,两人举目一瞧,唐珩正居中而坐,面前放着茶杯,手中还拿着一卷竹简,正看得认真。 刘縯和冯异对视一眼,双双躬身施礼,说道:“义军军司马冯异、军候刘縯,参见都尉大人” 等了一会,唐珩才慢慢放下手中的书简,抬头看向刘縯和冯异二人。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免礼吧听说两位有紧急军情向我禀报” 刘縯正色说道:“回禀都尉大人,小人的属下在乾尤山境内发现大批隐藏的蛮兵” 唐珩先是哦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地问道:“乾尤山” “正是” “那里藏了多少蛮兵” “在五百往上” 唐珩一听,扬了扬眉毛,顿时来了精神,有五百多蛮兵藏在乾尤山,这的确是个重要军情 他眨眨眼睛,仰面而笑,说道:“当下郡城周边,常受蛮贼袭扰,神出鬼没,本官一直在苦寻他们的藏身之地,原来都躲在了乾尤山里” 冯异接话道:“都尉大人,此事不简单属下怀疑,藏于乾尤山的蛮兵,远远不止五百人,他们的目的也不是骚扰汉中百姓,而是欲偷袭郡城” 唐珩闻言一愣,喃喃说道:“偷袭郡城”稍顿,他突然仰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冯异,你可知道,郡城城内有多少将士” 冯异垂下头,没有接话。 唐珩嘴角扬起,傲然说道:“郡军八千,义军两千,加上城外的五千义军,共有一万五千之众,区区五百蛮兵,胆敢来偷袭郡城,岂不被人笑掉大牙哈哈” 冯异眉头紧锁,说道:“都尉大人,乾尤山区域甚广,是不是只藏匿五百蛮兵,现在还未可知” 不等他把话说完,唐珩不耐烦地打断道:“那就去探查清楚了再来向本官禀报。” 冯异的眉头皱得更深。他急声说道:“都尉大人,属下担心等探查清楚了就来不及了汉中城乃京师军的粮草、物资囤积之地,至关重要,蛮军若想击退京师军,唯一的出路就是偷袭汉中城,都尉大人当及早向廉将军求援,请廉将军速速派兵,驻守汉中” 啪 他话音未落,唐珩猛然一拍桌案,沉声喝道:“到底你是汉中的都尉,还是本官是汉中的都尉京师军在前线与蛮军激战正酣,这个时候去向廉将军求援,岂不是有扰乱军心之嫌蛮军的主力都在益州、犍为、越巂诸郡,又怎么可能会突然来到汉中大军如此的长途跋涉,又怎能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简直是一派胡言,危言耸听” 冯异脸色涨红,急声说道:“大人,事关重大,生死存亡,不得不” “好了,休要再胡言乱语。”唐珩面露不悦之色,打断冯异的话。 他转头看向刘縯,含笑说道:“伯升带来的情报很重要,本官打算亲率郡军剿灭藏于乾尤山的蛮兵,伯升,你可愿与本官一同前往” 在唐珩看来,以八千郡军消灭只五百来人的蛮兵,易如反掌,让刘縯跟他同去,就是故意把功劳让给他一份,这也算是对他提供情报的回报吧。 还没等刘縯说话,冯异大急道:“都尉大人,万万使不得,我军驻守郡城,想抵御住蛮军的进攻尚且困难重重,倘若去主动出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唐珩已经明显表现出对冯异指手画脚的厌烦情绪,听闻他还在这么说,白脸阴沉的都快变成了黑脸。 他挥下袍袖,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日一早,我军出城,务必剿灭藏于乾尤山的蛮兵,永绝后患伯升,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本官出征” 他已经下令,刘縯也不好再说什么,拱手说道:“是都尉大人” “下去吧” “小人告退”刘縯见冯异还是一副要劝阻的样子,偷偷拉了下他的衣袖,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冯异被刘縯拉走的背影,唐珩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地嘟囔道:“简直都忘了自己的半斤八两” 到了外面,刘縯说道:“公孙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都尉大人战意已决,你说再多也没用了” 冯异握了握拳头,说道:“敌情不明,冒然出击,乃兵家之大忌” 这个道理,刘縯也明白。不过冯异说的那些话,并没有真凭实据,完全是他自己的推测。 刘縯说道:“也许,正如都尉大人所说,藏于乾尤山的蛮兵,只几百散兵而已。” 冯异苦笑,反问道:“伯升兄也不相信我的推测” 刘縯说道:“我相不相信,无关紧要,关键是都尉大人不相信。” 在汉中,军事上可以做主的就是都尉唐珩,即便是太守王珣,若是在军事上要有所行动的话,也会征询唐珩的意见。 冯异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都尉大人刚愎自用,听不进劝言,明日之战,恐怕是凶多吉少” 说着话,他看向刘縯,正色道:“伯升兄,明日的出征,你能推就推,实在推脱不掉,务必不要冲在前面打头阵,需尽量留在后面做策应,见势不对,可第一时间回撤” 刘縯点了点头,说道:“公孙兄,我记下了。”他嘴上答应得很好,实际上,他并不认为冯异的推测就一定是对的。 另一边,刘秀跟着朱云去到了叶府。 叶府位于郡城的东城,这里可算是郡城的富人区,东城的宅子大多都是又大又气派。而叶府的宅子,在东城又属最大最气派的一座。 到了叶府,报上名姓,家仆立刻进去禀报。 时间不长,从叶府的大门里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头顶白玉小冠,身穿交领暗红色的长袍,腰系束带,身材高大笔挺。 若是细看他的穿着便会发现,小冠为一整块白玉打磨而成,长袍则为昂贵的蜀锦制成。光是他这一身的行头,就起码不下十万钱。 向脸上看,白面黑髯,因为保养的好,脸上泛起一层光彩。中年人的相貌也生得不错,国字脸,浓眉毛,丹凤眼,目光炯炯有神。 他整个人看上去,既透着儒雅之气,又器宇不凡。 朱云看到这位中年人,小声提醒道:“阿秀,他就是叶公” 刘秀走上前去,拱手施礼,说道:“晚辈刘秀,见过叶公” 中年人出来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刘秀身上,打量个不停。 刘秀相貌英俊,宽额头,天庭饱满,龙眉虎目,鼻梁高挺,看让看了,会自然而然地心生好感。 看罢刘秀的样子,中年人暗暗点头,含笑拱手回礼,说道:“刘公子不必多礼,府内请” “多谢叶公。” 这位中年人,正是叶清秋的父亲,叶阗。 刘秀、龙渊、朱云跟随叶阗,走进叶府。 进入叶府的大堂,众人分宾主落座。叶阗令家仆上茶,很快,有几名仆人端着茶杯走进大堂。 叶阗乐呵呵地说道:“这次小女在钖县遇险,若非遇到刘公子出手相救,只怕现已是凶多吉少了。叶某在此要多谢刘公子” 说着话,叶阗起身,向刘秀深施一礼。 刘秀急忙上前,托住叶阗的胳膊,说道:“叶公太客气了,当时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叶阗向刘秀摆摆手,两人重新落座。 他说道:“叶某膝下,犬子五人,但女儿只有清秋一人,刘公子救了小女的命,等于是救了叶某的命,刘公子想要什么报酬,尽管提出来,只要是叶某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听闻这话,朱云的眼睛顿时变得倍儿亮,转头看向刘秀,心里嘀咕,叶阗如此大方,而且叶家家财万贯,堪称汉中首富,怎么也得要他个二、三十万钱啊 刘秀却感觉很好笑,他救下叶清秋时,可从没想过索要什么报酬,即便当时遇险的人不是叶清秋,换成其他什么人,他们也同样会出手搭救。 他淡笑着说道:“叶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等是义军,碰到遇难百姓,理应相救,职责所在,责无旁贷,至于报酬,晚辈断不敢受。” 叶阗愣了愣,随即仰面大笑起来。他拍了拍巴掌,一旁的侧门走进来一名管家打扮的人,他手中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的全是白花花的钱币。 等他走进了,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托盘上放着的全是龙币,一枚龙币三千钱,而看托盘上的龙币,估计得有百枚之多,那就是三十万钱啊 叶阗摆摆手,笑道:“刘公子,这是三十万钱,算是叶某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刘公子不要嫌少。” 第二十七章 谢绝重礼 看到满托盘的龙币,朱云的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一百枚龙币,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肾上腺分泌加速,他禁不住一个劲的吞口水。 刘秀也有些愣神,他不是出身于大户人家,他就是个在乡下种地的普通少年,突然看到这许多钱,他若是还能泰然处之,那也不现实。 不过刘秀做事是个有底线的人,该是自己的,他不会推托出去,而不是自己的,他也不会起太多的贪念。 他深吸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叶阗,说道:“叶公,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救叶姑娘,是我等义军的职责所在,并不需报酬。何况,叶公帮我等妥善安置了那些被劫持的女子们,已让晚辈感激不尽。” 叶阗看着刘秀,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少年人刮目相看。 如果他只嘴巴上说给酬劳,刘秀推托不要,那还相对容易做到,可现在他已把这么多的钱都摆在他面前了,只要他点下头,随时可以带走,他还能推托拒绝,这可就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了,这需要具备极强的自控能力。 刘秀站起身形,说道:“叶公,我此次前来,主要是向叶公道谢的,还望叶公帮人帮到底,及早送那些女子回家,让她们与家人团聚。” 说话时,刘秀的目光已再不向那盘龙币上多看一眼。 看出刘秀是真心实意不打算收下这些钱,叶阗对于他的人品,是打心眼里欣赏。 要知道义军里的人,大多都是奔着钱财来的,而像刘秀这样的人,堪称是义军中的一股清流。 他向管家挥了挥手,后者躬了下身形,端着托盘退了下去,临出门之前,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刘秀。 叶阗正色说道:“刘公子放心,叶某一定会安排专人,护送她们平安回家。” “多谢叶公。” “刘公子请坐叶某的报酬,刘公子不收,叶某的这顿饭,刘公子总不会不吃吧”叶阗乐呵呵地问道。 刘秀迟疑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就叨扰叶公了”说着话,他躬身施礼。 叶阗哈哈大笑,等刘秀重新落座后,他语气轻快地问道:“刘公子是哪里人” “南阳蔡阳人” 看着刘秀和叶阗聊起了家常,二人有说有笑,坐在一旁的朱云差点用目光在刘秀身上瞪出俩窟窿。 三十万钱那可是三十万钱啊你就这么推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这心得多大啊你还能坐在这里谈笑风生,还能有胃口吃得下去饭 现在朱云真有冲动,扒开刘秀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人脑子还是浆糊。 叶府后院,亭子里,坐着一女二男。女子正是叶清秋,两名男子,则是她的两位哥哥。他们正说着话,一名青年急匆匆走了过来。 见状,那两名男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老三,怎么样” 青年哭丧着脸,一屁股坐进凉亭的石凳上,拿起茶杯,咕咚一声喝了口茶,摇头说道:“没收” 闻言,那两名男子露出诧异之色,叶清秋则是笑了,两眼放光地说道:“怎么样我就知道,刘公子一定不会收下父亲的酬金” 年长的男子在叶清秋的脑门上点了一指,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才认识人家几天,就好像认识人家好几年似的” 叶清秋被他说得玉面一红,站起身形,说道:“刘公子不是贪财的人,而且刘公子的品行比许多饱读诗书的纨绔要强得多” 说完话,她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闺阁,留下三名青年面面相觑。 “小妹说的纨绔,不会指的是我们吧” “” 亭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刘秀、龙渊、朱云留在叶府吃了顿饭,这顿饭,可以算是刘秀、朱云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酒菜了,当然,也包括龙渊在内。 广戚侯府的饮食当然不会比叶府差,但那是给主人吃的,作为家奴的龙渊,他在侯府的饮食也很一般。 直至天色渐黑,刘秀三人才起身向叶阗告辞。 叶阗送刘秀出府时,还没忘提醒他,如果在城外的义军军营住得不习惯,可以来城内住,至于住的地方,他完全不用担心,叶府会帮他安排。 不过刘秀还是婉拒了叶阗的好意,身为义军中的一员,他不可能离开军营,跑到叶家安排的地方去住,何况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在郡城待太长的时间。 别过叶阗,出了叶府的大门,朱云终于不用再忍了,说道:“阿秀,那可是三十万钱啊,你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刘秀道:“云哥,这笔钱本来就不是我们该拿的” “什么叫不该拿你救了叶府的千金,叶府拿出三十万钱做酬谢,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嘛” 刘秀摇摇头,含笑说道:“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朱云翻了翻白眼,气囊囊地说道:“我看你真是读书都读傻了,读了三年的太学,连钱都不认识了,读那么多的书又有什么用” 刘秀但笑不语。他们所乘马车刚走出没几步,便有一女子跑了过来,拦下马车。刘秀挑开帘帐,向外一瞧,拦住马车的竟是叶清秋身边的丫鬟,曼儿。 看到刘秀,曼儿福身施礼,说道:“刘公子请留步,我家小姐在那边等你。”说着话,曼儿向叶府的侧门那边指了指。 侧门外是条小巷子,黑咕隆咚的,距离远也看不太清楚。刘秀向龙渊和朱云交代了两句,然后从马车里跳出来,跟着曼儿走进小巷子。 在叶府的侧门外,果然是叶清秋站在那里。与落难时相比,她现在已焕然一新,穿着淡黄色的衣裙,整个人显得灵动又可爱,也明媚了许多。 刘秀走到叶清秋近前,好奇地问道:“叶姑娘找我有事” 叶清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眼曼儿,后者识趣地走进侧门,并轻手轻脚的把院门关闭。 没有曼儿在场,叶清秋轻松了不少,她有些埋怨地看着刘秀,问道:“怎么还叫我叶姑娘” 刘秀愣了一下,改口说道:“清秋小姐。” 叶清秋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说道:“阿秀,我要代我爹向你道歉” 刘秀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为什么道歉” “我爹不该向你提酬谢的事。” 刘秀笑了,说道:“清秋小姐多心了,叶公肯拿出三十万钱做酬谢,也足见叶公对清秋小姐的重视。” 叶清秋沉默了片刻,问道:“阿秀,你会在郡城待多久” 刘秀摇摇头,具体还要待几天,他也不太清楚,关键还要看益州这边的战事情况而定。 他恍然想起什么,说道:“清秋小姐可以提醒叶公,最近这段时间,家里可多储备些粮食。” 叶清秋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刘秀正色道:“郡城附近发现了大队的蛮兵,一旦蛮兵进攻郡城,郡城将全面封闭。”到那时再想去买粮,有钱都没地方去买了。 叶清秋面露惊色,向刘秀连连点头,说道:“等会我就去知会父亲” 刘秀向她一笑,说道:“清秋小姐,时间不早,我也得回去了,告辞” 叶清秋还想挽留刘秀,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等他回到马车上,朱云还探头向小巷子里张望了几眼,而后他拉了拉刘秀的衣服,小声问道:“阿秀,叶家小姐是不是看上你了” 刘秀一脸的茫然,过了片刻,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道:“怎么可能” “那她刚才找你干什么” “也没什么,只闲聊了几句。”见朱云还要发问,刘秀闭上眼睛,往车里一躺,说道:“云哥,我先睡一觉,等到了军营再叫我。” 刘秀、龙渊、朱云三人回到军营的时候,刘縯早已回来多时。看到刘秀三人从外面进来,他随口问道:“阿秀,你去叶府见到叶公了” “见到了。” “聊得怎么样” “还不错。” 朱云接话道:“当然不错了,叶公拿出三十万钱做酬谢,要送给阿秀,可阿秀硬是给拒绝了。” 三十万钱刘縯闻言也吓了一跳,他知道叶家有钱,但也没想到这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三十万钱他含笑看着刘秀,问道:“阿秀为何不要” 刘秀说道:“我们是义军,看到百姓遇险,被蛮兵劫持,哪还会管被劫持的百姓到底是谁,即便当时不是叶清秋,我们也同样会出手救人的。” 本来就是职责所在,做分内之事,又怎么好意思去拿人家的钱 虽说刘縯也觉得小弟拒绝了三十万钱很可惜,不过既然是阿秀自己的决定,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傲然道:“没要就没要,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想要什么,就靠自己的这双手去拿、去抢,又何必去接他人的施舍” 刘秀闻言,露出笑意,这才是大哥的性格。他走到桌案前,见上面铺着地图,他问道:“大哥,这是哪的地图” “乾尤山” “乾尤山” “都尉已决定,明日一早,亲帅八千郡军,去往乾尤山,剿灭山内蛮兵,我部也会跟随一同前往。” 刘秀倒吸口气,正色说道:“公孙兄不是说过,乾尤山内藏匿的蛮兵,恐怕远远不止五百人吗” 第二十八章 贸然深入 刘縯苦笑,说道:“可是公孙没有真凭实据,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凭空猜测,都尉并不相信他的话。” 刘秀问道:“那大哥呢大哥也不相信他的话吗” 刘縯沉默了片刻,说道:“八千郡军,加上我部一千,近万人,即便乾尤山内的蛮兵多达两三千人,此战我方的优势也很大。难道,蛮兵的兵力还能超过两三千不成” 刘秀皱着眉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按照公孙兄的推测,连两三千都是往少说,甚至可能达到两三万人。” “不可能倘若这么多的人都藏在山中,他们吃什么又喝什么” “山中自然有溪水可喝,至于食物,蛮兵不是一直在袭扰郡城周边的百姓吗就算抢来的食物不够吃,他们也会抢人来食。” 对于蛮兵的凶残,烤人分食的场面,刘秀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刘縯沉默了片刻,说道:“现在军令已下,也由不得我等不从”稍顿,他说道:“明日之战,阿秀,你就不要去了,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军营里” “倘若大哥不去,我自然不会去,若大哥要去,就算打折我的腿,爬我也要爬过去”刘秀正色说道。 他这番话,让刘縯既然窝心,又很是无奈。 他叹口气,正要说话,刘秀抢先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和大哥一同来的益州,我不可能让大哥一个人在战场上,自己却躲在军营里” 稍顿,他又低声说道:“以前都是大哥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理应替大哥分担才是” 刘縯眼中闪过一抹柔光,轻抚着刘秀的肩头,感慨道:“吾家小弟长大了好,明日阿秀陪大哥一同上阵” 看着刘縯、刘秀两兄弟,朱云亦是满脸的羡慕,兄友弟恭,莫过于此了吧。 翌日早上,以都尉唐珩为首的郡军,以及刘縯为首的襄阳义军,还有汉中本地的两千义军,合计一万余众,浩浩荡荡向乾尤山进发。 这场乾尤之战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刘縯有记住冯异的告诫,他没有带部走在最前面,而是跟在郡军的后面,走在前面打头阵的是汉中义军。 汉中义军的首领名叫杜悠,是郡府的兵曹史。 郡府下面设有六曹,分别是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每曹的主管官员名为曹掾,副为曹史。 说白了,杜悠就是汉中郡兵曹的二把手。 杜悠率领两千汉中义军,一路急行,于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终于抵达乾尤山。 乾尤山可不是一座孤山,而是一大片的山脉,放眼望去,山连着山,林连着林,碧绿匆匆,一眼望不到边际。 走到山林近前,杜悠下令停止行进。 他骑在马上,举目向四周张望,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山林,密密匝匝。在这么大的一片山林当中,别说藏五百多人,就算藏五万多人都找不到啊 他一边派出探子,先进入林中打探,同时又派人去后面,征询都尉唐珩的意见,己方的大军要不要进入山林。 去后面报信的人还没回来,进入林中的数名探子先跑了出来,边跑边大喊道:“大人,有蛮兵林中有蛮兵” 几名探子前脚刚跑出树林,后面便追出来十数名穿着兽皮、手持弯刀、长矛的蛮兵。 杜悠见状,二话不说,向前挥剑,喝道:“迎敌”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千义军如潮水一般向前涌了过去。追出林子的那十几名蛮兵显然也没想到外面有这么多的敌人,一时间都惊呆吓傻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再想跑,已然来不及了。义军中的一队骑兵只眨眼工夫便杀到他们近前,一走一过之间,长矛刺出,矛头在蛮兵的前胸贯穿,于背后探出。 汉中义军的战力还真就挺强的,自从组建起来之后,就一直驻扎在郡城,接受郡军的操练,甚至在汉中义军当中还有骑兵,要知道刘縯一部上千人,连匹拉运辎重的驽马都没有,更别说装备给骑兵的战马了。 十几名蛮兵一个没跑掉,被冲杀上来的骑兵队杀了个干净,这根本不是战斗,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冲过去的数十骑纷纷调转马头,跑回到蛮兵的尸体近前,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下战马,抽出肋下的佩刀,把蛮兵的人头切下来,系在马鞍子上。 人头就是军功,是可以到郡府那里领赏钱的,人们当然不会放过,甚至为了争抢一颗蛮兵的人头,还有相互推搡怒骂者。 杜悠见状,不由得噗嗤一笑,还以为藏在乾尤山的蛮兵有多厉害呢,现在来看,也不过如此,就是一群被京师军打散了的,慌不择路逃到乾尤山的散兵游勇而已。 都没等唐珩的命令传达过来,杜悠大手一挥,喝道:“全军入林,追杀蛮兵余孽” 一场交锋下来,汉中义军的士气也都提升起来,人们大呼小叫的冲入林子里。 林中还有一些蛮兵,看得出来,这个时间段,蛮兵正准备吃饭呢,连篝火都生好了,结果在这个时候,汉中义军突然杀了过来。 义军的人数太多,双方的兵力完全不成比例,大部分的蛮兵根本不敢恋战,扔下食物,调头就跑,只有零星的蛮兵还拿起武器,抵抗义军的攻击,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们很快便被杀倒在血泊当中。 杜悠一部率军杀进了山林,消息很快也传回到唐珩这里。 听完报信,唐珩不由得暗暗皱眉,现在已过酉时,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这个时候进入山林作战,于己方十分不利。 不过很快,又有消息传来,杜悠率领义军杀入乾尤山,连战连捷,把藏于林中的蛮兵杀得大败,业已溃不成军。 杜悠传回的战报水分太大,其实汉中义军遇到的蛮兵数量加到一起,也不足百人,被他们杀掉的蛮兵,充其量也就二十多人,只这点数量的蛮兵,又如何称得上是军呢 不过听闻前方传回的战报后,唐珩喜出望外,他就说嘛,蛮军的主力不可能在乾尤山,这里藏匿的蛮兵,充其量也就几百人而已。 唐珩下令,全速行军,务必要将藏匿在乾尤山境内的蛮兵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这段时间,他恨透了在郡城附近神出鬼没的蛮兵,郡城周边,被这伙蛮兵闹得鸡犬不宁,伤亡和失踪的百姓不计其数,他也为此被太守训斥了好几次。 这回他总算找到了这伙蛮兵的老巢,若不把对方杀个精光,也难消他心头之恨。 汉中义军在先,郡军在后,相继进入山林,围剿蛮兵。走在最后面的襄阳义军,到了山林近前,停了下来。 刘秀举目望望天色,夕阳西落,天边是红彤彤一片的火烧云。 他对刘縯说道:“大哥,天马上就黑了,这个时候追入林中,未免也太草率了吧”刘秀虽没读过兵法,但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何况蛮人长年生活在山林之中,以狩猎为生,他们太熟悉丛林战法了,反倒是己方这边,并不擅长在丛林作战,尤其是郡军中的骑兵,完全发挥不出骑兵的突进威力。 刘縯点点头,他也觉得唐珩太过草率,蛮兵在乾尤山都不知道藏匿了多少天,早已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己方冒然进入,而且天马上就要黑了,太过危险。 他正犹豫自己要不要率军跟进的时候,前方树林中跑出来一名郡军骑兵,这人催马来到刘縯近前,随意地拱了下手,大声说道:“刘縯,都尉大人令你马上率军跟进。” 传完话,那名骑兵看都没看刘縯一眼,调转马头,又急匆匆地跑回到树林中,好像生怕回去的晚了,战功便都被旁人抢走似的。 刘縯眯了眯眼睛,笑道:“看来战事进展的很顺利,阿秀,如果我们再不进去,只怕连点残羹剩饭都抢不到了” 刘秀皱着眉头,沉默未语。他的直觉告诉他,冯异的推测绝非无的放矢,不过眼下的战事又确实很顺利,现在刘秀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刘縯不再犹豫,向左右喝道:“传令兄弟们,进入山林,配合郡军,围剿蛮兵” 随着刘縯一部的进入,郡城出动的一万一千之众的大军已全部进入乾尤山的山林。 现在天还亮着,战事进展得的确很顺利,刘秀跟着刘縯等人往前走着,不时能看到地上留下的蛮兵尸体,无一例外,蛮兵的人头都已皆被割掉,只剩下一具具无头的尸体。 刘縯面露兴奋之色,渐渐的他也加快了脚步,追上郡军。 他们在林中深入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可前方仍有不少逃窜的蛮兵。 唐珩下令,全军在林中暂做休息,顺便制造火把,准备连夜搜山,务必要把逃窜的蛮兵全部揪出来。 刘秀砍下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杈,把粘了油的布条缠在上面,将其点燃。 他走到刘縯近前,说道:“大哥,连夜搜山,效果甚微,是不是可以建议都尉,暂时撤到林外扎营,等明日天亮再搜山也不迟” 刘縯嗤笑一声,说道:“现在这位唐大人明显正处在兴头上,这时候要他撤出乾尤山,他肯听我的话才怪呢” 刘秀幽幽说道:“我总觉得公孙兄的推测合情合理” 第二十九章 惨遭埋伏 刘縯拍了下刘秀的肩膀,笑道:“就算公孙的推断都对,可别忘了,我方也有万余众,蛮兵在乾尤山的藏兵再多,恐怕也超不过一万吧” 这时候,一名与刘縯交好的青年走了过来,将水囊递给他,说道:“伯升兄,先喝口水吧” 刘縯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渴。那名青年举目向四周望了望,说道:“现在这里黑灯瞎火的,乾尤山又这么大,我们得搜到什么时候我看这一整晚,我们都不用睡了。” “一颗蛮兵的人头一百钱,让兄弟都打起精神来” 那名青年点下头,可是猛然间,他感觉后脖颈一麻,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手向后脖根抹去,他的手还没摸到脖颈后呢,突然眼前一黑,身子直挺挺地向旁栽倒。 刘秀和刘縯吓了一跳,二人急忙拿起火把,凑到他近前定睛一看,原来青年的后脖颈上插着一根木针,木针的尾端系着羽毛。 刘縯下意识地说道:“这是什么”他伸手刚要去摸,张平箭步蹿了过来,一把拉住刘縯的胳膊,急声说道:“别碰,有毒是毒针附近有敌人”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他们的斜侧方传来沙沙沙的声响,紧接着,数名蛮兵从丛林当中冲了出来,他们手中都拿着圆棍状的长筒,边跑边吹出毒针。 刘秀、刘縯、张平等人急忙向旁闪躲。他们反应快,不过位于他们周围的几名义兵躲闪不及,被飞射过来的毒针刺中。 和刚才那名青年一样,人们身子摇晃了两下,纷纷扑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肢痉挛。 “敌袭有敌袭”只顷刻之间,刘縯刘秀这边就如同炸了锅似的,人们纷纷操起家伙,与冲杀出来的蛮兵战到一起。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只是遭遇小股的蛮兵,但打着打着,树林中突然响起了号角声,无数的蛮兵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远距离用吹针,近距离用刀砍,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义军,眨眼的工夫就被杀到一片。 刘縯大吼一声,抽出佩剑,迎着杀来的蛮兵冲了过去。刘秀还想跟随大哥并肩作战,可是迎面而来的数名蛮兵把他挡住,刘秀持剑,与这几名蛮兵战到了一起。 树林里昏暗无光,加上蛮兵出现得太突然,又太分散,双方完全打乱了套,分辨不清楚那边有自己人,那边又有敌人。 好在龙渊一直跟在刘秀身边,帮刘秀缓解了不小的压力。 把挡路的几名蛮兵全部杀倒在地,刘秀举目向四周环视,哪里还能找到大哥的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打乱成一团的义军和蛮兵。 刘秀大吼道:“大哥” 他刚喊完这一嗓子,龙渊便拉着他飞扑了出去。 噗噗噗他二人刚扑到一旁,两人身旁的树木上便钉了数枚木针。见状,刘秀也惊出一身的冷汗。 刘秀不敢再大喊大叫,只能凭感觉,向大哥可能在的方向冲杀。蛮兵有多少人,刘秀不知道,也看不清楚,反正周围的蛮兵是越打越多,好像杀都杀不完似的。 就在他分奋力往前冲杀的时候,斜侧方突然又涌出来数十名之多的蛮兵,只刹那之间,便把刘秀和他身边的人都冲散了。 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拼死一战。刘秀利用灵巧的身法,双手持剑,劈砍周围的蛮兵。 在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中,他一口气连续杀倒了五人。可是举目再看,周围的蛮兵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聚越多,简直如潮水一般。 “撤退伯升有令,全体撤退” 后方的树林里传来人们的喊叫声。刘秀估计大哥等人都已后撤,可是此时他再想撤,已然撤不出去了。他的退路,被密密麻麻的蛮兵完全堵死。 刘秀又砍杀了数名蛮兵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后退已然没有可能,他只能全力向一侧蛮兵人数较少的树林冲杀。 不过说是人数较少,但那也是相对而言。刘秀也就跑出十几米远,前方又出现了数十名之多蛮兵,手中都拿着吹针的筒子。 看到刘秀向自己这边奔跑过来,人们一同射出吹针。刘秀反应也快,就地卧倒,向旁翻滚。 射来的飞针没有击中他,反而全部射在他背后追杀上来的两名蛮兵身上。 那两名蛮兵声都没吭一下,当场倒地,只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刘秀趁此机会,从地上一跃而起,径直地往前蹿去。有两名动作快的蛮兵已经重新装上毒针,正要继续向刘秀身上吹射,后者一剑挥了出去。 咔、咔随着两声脆响,两根吹针的管子齐被剑锋斩断,紧接着,刘秀一剑刺出,正中一名蛮兵的喉咙。 他片刻未停,拔剑横扫,另一名蛮兵胸前被划开一条半尺长的口子,哀嚎一声,倒在血泊中。 附近的十几名蛮兵纷纷放下筒子,拔出弯刀,嘶吼着杀向刘秀。 刘秀不退反进,一个垫步迎上前去,他侧身闪躲开迎面而来的弯刀,顺势一剑向旁挥砍出去,正中一名蛮兵的头顶,随着咔嚓一声,那人的半边脑袋被削掉。 他趁机箭步撞了过去,还未倒地的尸体被他顶飞,刚好与后面的一名蛮兵撞到一起,人和尸体翻滚成一团。 趁着这个空档,刘秀纵身从人群当中穿出,继续向前方的树林奔跑。 现在双方在树林中完全打乱了套,到处都有打斗声,到处都是撕喊声。 不知跑了多久,刘秀都跑到了郡军这边。 此时郡军的情况并不比义军好多少,围攻他们的蛮兵数量更多,有些郡军已经退了,而有些郡军还在与敌厮杀,另有些郡军是被蛮兵团团包围,想退都退不了。 深夜,树林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郡军的指挥系统完全失效,八千郡军加上三千义军,现在就像是一盘散沙,人们东一头西一头的四处乱窜,但不管往哪个方向跑,看到的永远都是人山人海的蛮军。 这时刘秀已然百分百的确定,当真被冯异不幸言中了,藏于乾尤山的蛮兵根本不是小股的散兵游勇,而是蛮军中的精锐主力。 前面那些被杀的蛮兵,只不过是人家放出的诱饵罢了,其目的就是要把己方的主力全部引入山林,打蛮兵擅长的丛林战。 蛮军藏兵于乾尤山这一招,的确出人意料,再加上唐珩的轻敌,导致这一战,汉中军输得一塌糊涂。 刘秀只一个人,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一路打一路跑,看到的大多都是汉中军的尸体。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在山林当中的刘秀已完全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好在四周的喊杀声已越来越弱,说明他已成功逃出了双方混战的主战场。 这时候的刘秀,从头到脚,几乎像被血水洗过似的,血珠子顺着他的衣襟滴滴答答的向下流淌,分不清楚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蛮兵的血溅到他身上。 刘秀低头看了看手中剑,剑锋已经有数处卷刃,可见刚才厮杀的激烈程度。 他走到一颗大树下,依靠着树干,慢慢滑座到地上。汗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水,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条条的白道。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要散了架子似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甚至每一寸肌肤,都是剧烈的疼痛着。 他歇息没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听一侧的树林传来沙沙沙急促的脚步声。刘秀下意识地握住剑柄,神经绷紧,以剑拄地,扶着树干站起身形,又进入到战斗状态。 沙沙沙脚步声越来越近,猛然间,从树林里冲出数条人影。 因为树林中能见度太低,当双方看到对方的时候,之间的距离都不足三米。双方的人都没有客气,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对方全力劈砍过去。 当啷 剑锋与剑锋碰撞,炸出一团火星子。也正是这团火星子,让双方看清楚对方使用的武器不是蛮兵的弯刀,而是长剑。 “是自己人”对方率先开口发问。 “襄阳义军”刘秀紧接着回了一句。 “别动手都别动手是自己人我们是郡军”与刘秀交手的那人急声说道。 等双方走出树木的阴影,来到一处小空地,借着天空微弱的月光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人没错。 从林中跑出来的有七八人,都穿着郡军的军装,有的人受了伤,有的人没受伤,但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都是一身的血。 “你们是郡军”刘秀率先问道。 “是”为首的郡军是名三十左右岁的汉子,他向刘秀四周看了看,喘息着问道:“你们襄阳义军还剩多少人” 听闻这话,刘秀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襄阳义军还剩下多少人,不知道大哥还有龙渊、张平、朱云、李通李轶等人的情况如何,现在他谁都找不着了。 看到刘秀摇头,那名汉子还有其它的郡军都是露出失望之色,看来襄阳义军也几乎是全军覆没了。 “只有你一个人跑出来了”汉子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 “郡军呢” “散了都打散了我们跑出来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在喊,好像连都尉大人都中了毒针。” 他们正说着话,有几名郡军的背后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了,跑过来的是蛮兵。 第三十章 一败涂地 别说郡军已无力再战,就连刘秀此时都已浑身乏力。可是蛮兵又哪会给他们喘息之机,有两名蛮兵冲上来的最快,眨眼便到了众人的近前。 看瞅着对方一刀向自己劈砍过来,一名受伤的郡军急忙向旁闪躲,不过他还慢了半步,被对方一刀劈在肩膀上。 这一刀,整个刀身都没入到他的肩膀内。 那名郡军惨叫一声,向下倒去,旁边的郡军疯了似的嘶吼一声,持矛刺向那名蛮兵,将对方刺个透心凉的同时,他自己又挨了另名蛮兵一刀。 那名郡军汉子箭步上前,用肩膀狠狠撞在蛮兵的身上,手中的剑也顺势刺入对方的胸膛。 两名蛮兵倒地,同样的,郡军这边也倒下两人。 举目再看,后面还有更多的蛮兵冲杀过来,挂着劲风的毒针,在空中嗖嗖作响。眨眼之间,便有两名郡军被毒针刺中,扑倒在地。 这仗根本没法打郡军汉子大吼一声:“快跑” 人们没有选择,只能卯足全力往前飞奔,包括刘秀在内。即便在他们奔跑的时候,仍能听到毒针的嗖嗖声,甚至还能感觉到针尾的羽毛在自己身侧划过。 刘秀等人早已经精疲力竭,但在生死关头,人们都把体内的潜能激发出来,于林中跑的两耳生风。 也不知跑了多久,听背后没有脚步声和蛮人的喊喝声,众人再坚持不住,纷纷躺到地上,没有力气再说话,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息。 歇息了好一会,刘秀扭头一瞧,原本七八名的郡军,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那名郡军汉子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向四周看看,喘息着问道:“我们这是跑到哪了” 刘秀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他早就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现在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已经远离双方交战的主战场。 又歇息片刻,刘秀拄着剑,从地上慢慢站起,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蛮兵随时都可能追过来” 那三名郡军相互看看,谁都没有说话,但还是相继起身。刘秀说的是事实,虽说他们暂时甩掉了追兵,但不代表他们的处境已经安全了。 因为后面暂时没有追兵,他们不用再继续奔跑,话说回来,现在他们想跑也跑不动了。那名郡军汉子问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刘秀。” “襄阳人” “南阳蔡阳人。” “哦我叫马严,他俩叫袁福、袁陆,我们都是汉中西乡人。” 刘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他们走了两个多辰时,树林开始变得稀疏,众人心头一动,仿佛一下子都看到了曙光。 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等刘秀四人走出山林,举目再往前看,心头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之火被瞬间浇灭。 原来他们并没有走出乾尤山,恰恰相反,他们反倒走进了乾尤山的深处。 竖立在他们面前,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就他们所看到的,全是悬崖峭壁,别说没有山坡,连个可以攀登的地方都没有。 前面是死路一条,但让他们调头回去,后面都是蛮兵,也等于是去送死,这可如何是好 马严眼珠转了转,说道:“我们就顺着山根走,肯定能找到出口” 刘秀和袁福、袁陆自然无从判断他说的对不对,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马严走在前面,刘秀三人跟在后面,顺着山脚一路往前行。 他们又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突然间,在前开路的马严停下脚步,又惊又喜地说道:“前方有出口” 听闻这话,刘秀、袁福、袁陆精神同是一振,跟随着马严加快了步伐。 果然,他们又往前走了十几米,还真看到了一条小峡谷。 这条峡谷也就两米多宽,上窄下宽,呈人字型,仿佛是谁在山壁当中硬生生地砍出一道大豁口,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造物之神奇。 马严正要走进峡谷,刘秀快行几步,追上他,拉住马严的衣袖,低声说道:“马兄,我们并不清楚峡谷里面的情况,不可冒然进入” 他也不想冒然进去,可是山里到处都是蛮子,天黑的时候,他们还能隐藏行迹,可现在天色渐亮,他们已没地方躲,没地方藏了。 马严深吸口气,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着话,他深吸口气,握紧剑柄,一步步地向峡谷内走去。 峡谷又窄又长,走出了二三十米,他们终于走出了峡谷,向外面一瞧,刘秀、马严、袁福、袁陆四人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 峡谷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山谷,四面环山,这倒没什么,骇人的是,峡谷里面全是一座座的营帐。有些营帐是兽皮做的,有些营帐则是由许多块布拼凑而成。 这显然不是汉人的营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是蛮人的营地,原来藏于乾尤山的蛮军,其实都住在这座山谷当中,他们竟然慌不择路的跑到蛮军的老巢了 他们四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猛然间,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划破长空,正中袁陆的喉咙。 袁陆身子后仰,倒退了两步,张开嘴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吐出的全是血水。 他的身子直挺挺地仰面摔倒。 就站于他身边的刘秀、马严、袁福三人大惊失色,袁福惊呼一声:“老三” 他扑到袁陆身上,再看袁陆,脖颈都被箭矢射穿,圆睁的双眼蒙起一层死灰,哪里还有半点气息。 刘秀和马严向旁望去,只见一旁的营帐之间,冲出来好多的蛮族女子,她们上身穿着遮住胸乳的兽皮,下身是兽皮裙,赤着足,没有鞋子。 和蛮兵一样,她们的脸上也都涂满了色彩。 马严回过神来,怒吼一声,持剑向蛮族女子们奔跑过去。见状,刘秀暗暗皱眉,这里显然是蛮军的老巢,在此地与蛮人交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此时再想叫回马严,已然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刘秀也只能箭步追了上去。对面的几名蛮族女子纷纷捻弓搭箭,向刘秀和马严展开齐射。 刘秀以灵巧的身法,横着闪躲开两支箭矢,马严则是挥剑挡开了两箭。 冲到这些蛮族女子近前,刘秀上面虚晃一招,下面一脚踹了出去,正中一名蛮族女子的肚子,把对方踢得连连后退。 一名蛮兵女子大叫一声,扔掉手中的弓箭,抽出弯刀,向刘秀的脑袋全力劈砍过去。 刘秀横剑招架,随着当啷一声脆响,弯刀被铁剑挡住,刘秀身形一晃,从对方的身侧滑了过去,连带着,剑锋也在蛮族女子的小腹处划开一条口子。 在生死攸关,命垂一线的战场上,已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只有敌友之分。虽说面对的是蛮族女子,但刘秀一点也没客气,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客气。 刚才被他一脚踹坐在地的蛮族女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刘秀箭步上前,顺势一脚横扫出去,正中对方的头侧,那名蛮族女子闷哼一声,扑倒在地,晕死过去。 刘秀这边刚解决了两名蛮族女子,就听马严那边传来惊呼声。马严一剑刺死了一敌,不过自己的背后也挨了一刀,多出一条半尺多长的血口子。 见状,刘秀直冲过去,就在蛮族女子准备砍马严第二刀时,刘秀仿佛一阵风似的到了蛮族女子的近前,抢先一步,一剑刺穿了她的喉咙。 四名蛮族女子,全部倒地不起。刘秀吁了口气,伸手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马严,问道:“你怎么样” 马严脸色惨白,身子疼的突突直哆嗦,他还没开口说话呢,猛然间,就听山谷内响起悠长的号角声,紧接着,从营帐里面跑出来无数的蛮人。 这些被留在营地里的蛮人,要么是女子,要么是老弱病残,但即便如此,也架不住他们人多,放眼望去,向刘秀、马严这边跑来的蛮人,少说也得有数百之众。 打不了这根本没法打刘秀拉着马严的胳膊,急声说道:“快走” 此时马严也不敢多做停留,他强忍着背后的伤痛,转身往回跑,路过袁福身边的时候,马严一把抓着他的肩头,厉声喊道:“别哭了,快走” 袁陆被杀,袁福哭得两眼猩红,他被马严拉着,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一块跑。但他们现在再想原路退出山谷,没有机会了。 到了峡谷这里,举目向外面一瞧,只见数十名蛮兵正顺着峡谷的入口冲入进来,至于峡谷的外面还有多少蛮兵,已然看不清楚了。 糟了现在刘秀、马严、袁福三人都体会到什么叫做瓮中之鳖了。 他们很清楚,落入蛮人的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退路被断,逃出山谷已然无望,袁福扭转回身,正看到一名蛮族女子抡下弯刀,将袁陆尸体的人头砍下。 袁福再忍不住,啊的嘶吼一声,持矛向对方冲了过去。他冲上去的快,倒下的更快,被一大群的蛮族女子砍翻在地,乱刀齐落,当场便把袁福剁成了肉泥。 刘秀和马严无法上前营救,他们若是过去,只会和袁福一个下场。他二人放弃走峡谷,下意识的向北面奔跑,因为这边几乎看不到蛮族的营帐。 嗖、嗖、嗖箭矢、吹针在他二人的身边不时掠过,刘秀和马严不敢回头瞅,他俩卯足了全力,全力向前飞奔。 第三十一章 身陷绝境 跑着跑着,前路被一座湖泊拦挡住,这座位于山谷内的湖泊并不算大,远远望去,湖水呈诡异的暗红色。 当刘秀和马严跑到湖泊的近前,定睛再看,二人都差点当场吐出来。 湖水为何是暗红色的那完全是被人血染红的。 湖水当中漂浮的尸块以及人类的毛发、内脏都清晰可见,整座湖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更骇人的是,岸边这里的地面上,几乎铺了一层的白骨。 那不是长时间因为腐化而成的白骨,全是新鲜的人骨,上面能看到血丝、血肉以及被利器劈折的断口。 一瞬间,刘秀和马严都明白过来,这么多的蛮子藏在乾尤山内,连日来他们吃的究竟是什么 难怪汉中郡的百姓经常被蛮子劫持,下落不明,原来他们都被蛮子填了肚腹。 “呵呵哈哈”马严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狂笑起来,说道:“刘兄弟,看来咱俩今日是难逃此劫了,也罢,兄弟就先走一步” 他不再跑了,而且此时也无路可跑,他提着长剑,扭转回身,看向后面追杀上来的蛮子,大喝一声:“兔崽子们,都他娘的来吧” 嗖嗖 数支箭矢向他飞射过来。马严挥剑格挡,弹开了几支箭矢后,噗的一声,他的小腿先中了一箭。 马严的身子向旁一栽,他斜着踉跄出去几步,才算把身形稳住,不过就这一会的工夫,他身上又连中了数箭。马严嘶吼着,继续踉踉跄跄的向前跑去。 箭矢一支接着一支地钉在他的身上,时间不长,马严的身体已如同刺猬一般。 随着蛮人停止放箭,马严的身子也随之跪坐到地上,脑袋向下无力地耷拉着,血水顺着他的嘴角和鼻孔往下流淌。 眼睁睁看着马严被蛮人乱箭射杀,刘秀心中已无悲愤,因为他清楚,自己很快也会步马严的后尘。 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过来的蛮兵,刘秀提着剑,倒退了几步,鞋底踩过白骨,发出咯吱吱的声响。 此时就算刘秀想一死了之都没有可能,因为蛮兵不会放过他的尸体,他会和这里的成群白骨一样,被蛮子挖出内脏,吃光皮肉。 刘秀环视四周如狼似虎的蛮族人,虽然他还是在往后退,但脚步已越发的坚定,与此同时,他的嘴角还稍微勾了一下。 就算死,他也不会让自己成为这些蛮子的腹中餐。 看到刘秀的嘴角莫名其妙的上扬,蛮族人颇感奇怪,还没反应过来,刘秀突然掷出手中剑。铁剑在空中打着旋,正中一名蛮兵的胸膛。后者哀嚎一声,颓然倒地。 刘秀再不停留,纵身跃起,他没有向马严那样冲向敌人,而是直接跳进了恶臭的血湖当中。随着咚的一声,湖面上溅起一层血水。 见状,蛮族人纷纷怒吼着冲上前来,低头向湖里查看。 可是湖水已经被染成了黑红色,而且上面漂浮着一层内脏和尸块,根本看不到刘秀的身影。 蛮族人气得暴跳如雷,人们纷纷捻弓搭箭,向湖水当中盲目的乱射。 有些箭矢直接射到了湖面上的尸块,而有些箭矢还是射入湖水当中。 身在湖水里的刘秀感觉自己的后肩和后腰同是一震剧痛,他心中明白,自己身上肯定是中了两箭。 不敢往水面上浮,刘秀只能向湖水的深处潜,以此来躲避蛮族人的箭射。 随着他越潜越深,箭矢到了这里,已经毫无力道,对他也不构成威胁,但他是人,不是鱼,不可能一直憋在水中不呼吸。 没过多久,刘秀便感觉自己已快要窒息了。 生死关头,人的求生潜能会被激发到最大,现在的刘秀就是这样。肺子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他也越来越急迫,睁开眼睛,向四周张望。 相对而言,下层的湖水没有上面那么浑浊,但也正因为这样,刘秀看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 原来湖底的一层都是人头,那是一张张被泡的又白又涨、模糊不清的脸孔。 即便是在许多年后,刘秀都无法忘记此时此刻的这一幕。 就在他感到绝望之时,突然瞥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小光点。因为湖水太浑浊,刘秀也看不清楚那两颗小光点到底是什么。 他本能的向光点那边游了过去。 这里是山壁,位于湖水的底部山壁上,雕刻着两只侧身的仙鹤,而发出亮光的正是两只仙鹤的眼睛。 刘秀游到近前,定睛细看,两只仙鹤的眼睛里各镶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珠子,亮光正是这两颗小珠子发出的。 在两只仙鹤的中间,还有一个洞口,洞口很小,比狗洞大点不多。肺子都快要憋炸的刘秀已没有时间再去细想,他伸出手来,用力的去抠仙鹤眼中的珠子。 也许是年代久远,珠子镶嵌的已不再牢固,也许是在求生欲的促使下,刘秀体内爆发出超乎想象的潜能,总之,他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便把两颗发亮的小珠子硬扣了下来。 而后他双手捏着小珠子,游进那个黑洞洞的小洞口内。 在洞外,湖水里还算是有点光亮,游进小山洞里,立刻变得黑漆漆一片,毫无光线,如果不是刘秀把这两个发光的小珠子扣下来照亮,他恐怕什么都看不清楚。 山洞是个往上的斜坡,刘秀借着这两颗小珠子,奋力的向上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水中浮了出来。那一瞬间,刘秀感觉自己像是爬出了炼狱似的,他张大嘴巴,口中发出嘶啦嘶啦急促的吸气声。 好半晌,刘秀才算渐渐缓过这口气,这时候,他背后的两处箭伤已疼得像火烧的似的。 湖水中全是污血和烂肉,困的时间太久,早已腐臭,伤口浸入这样的污水,要能好得了都怪了。 刘秀先是将后肩的箭矢拔掉,接着又把后腰的箭矢拔下。 好在湖水的阻力让两支箭矢的力道都不大,只是伤到他的皮肉,并非伤骨,也未伤及内脏,可即便如此,个中滋味也不好受。 他强忍着疼痛,高举着手中的两颗小珠子,抬起环顾四周。 此时他还在山洞里,只不过与洞口相比,这里已经大了许多,向前看,前方竟然有阶梯,向下是一直通入湖水中,向上就不知通到那里了。 刘秀心中一动,急忙游了过去,到了近前,他的脚已能踩到浸在湖水中的台阶。他站定身形,手脚并用的向台阶上爬。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更不清楚是谁在这里开凿了这么一条山洞,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这里真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刘秀顺着台阶,爬出湖水,在水面上的台阶,因为潮湿的关系,又长时间无人行走,没有阳光照射,长满了苔藓,又湿又滑。 他顺着台阶,继续小心翼翼地向上爬。他感觉自己爬出差不多得有十丈左右,台阶终于到了尽头。 这里是一座小山洞,并不大,洞中空无一物,不过在一旁的洞壁上,刻着几个字。 刘秀走上前去,手扶着洞壁,用小珠子照亮,定睛细看,看了好一会,他是有看没有懂,洞壁上的文字也许是春秋战国时期,文字还未统一时留下的,也许是更早时期留下的,反正是刘秀看不懂的古文。 他又用小珠子照看四周,在山洞的里端还有个洞口。此时刘秀的头脑也是越来越昏沉,他手扶着洞壁,一步步艰难地向前走着。 走出这个小山洞,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长的隧道。 隧道地势的倾斜很明显,是一直往上的。 刘秀吞了口唾沫,喘息了几口,继续费力地往前走着。 这条隧道并不笔直,中间拐了好多的弯,也不知走了多久,刘秀渐渐看到面前有亮光。他精神一震,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等他终于走出这条隧道,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山洞,而且前方有洞口,洞口不大,外面还长满了草藤,阳光透过草藤的缝隙照射进来。 刘秀适应了一会,眼睛才渐渐看清楚山洞内的一起。这里以前明显有人居住过,洞里不仅有石床,还有石桌、石凳等物。 让刘秀颇感意外的是,石桌上还放着一卷竹简,竹简的旁边摆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玉瓶。 他走上前去,拿起竹简,他的手刚一抓,竹简就散了。年代过于久远,编成竹简的绳子早已腐烂。 他拿起记录书名的竹片,看上面的文字。文字虽已模糊,但还是能辨认得出来,只不过和刚才洞壁上刻的文字一样,刘秀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他把手中的这根竹片放下,目光落在一旁的小玉瓶上。 玉是上佳的羊脂玉,虽然光亮,但却亮得柔和,没有咄咄逼人之感。小玉瓶差不多有孩童的巴掌大小,很是漂亮。 刘秀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瓶,分量比他想象中重一些,他稍稍晃了晃,可以感觉到里面有液体流淌。 他吞了口唾沫,拔掉瓶口,下意识地低头闻了闻。 按理说,这些物件已如此的久远,久远到连文子都是刘秀看不懂的,即便玉瓶里装的是清水,现在也早就臭了,可怪异的是,刘秀非但没有闻到异味,反而清香扑鼻。 第三十二章 福缘深厚 刘秀忍不住咕噜一声再次吞了口唾沫。从昨晚到现在,他都不知流了多少汗,可一口水都没喝过,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他又低头嗅嗅玉瓶里的液体,的确很香,这种香气并不浓烈,却有浸人心脾的之感。他忍不住稍稍舔了一点,甜丝丝的,并无异味。 刘秀再不犹豫,一仰头,将玉瓶中的液体喝了个精光。他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小玉瓶,感觉嗓子舒服了很多。 就在他准备把小玉瓶放回到石桌上时,突然间,他的体内如同着了火似的,从嗓子眼到肚腹,好像都在燃烧。 性情那么坚韧的刘秀,此时也忍不住痛叫一声,小玉瓶脱手落地,摔了个粉碎,他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依靠住洞壁,双手捂住肚子,浑身上下灼疼的直打颤。 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而且天旋地转,刘秀再坚持不住,身子倚靠着洞壁,慢慢滑座到地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他肚腹当中汹涌而出,奔向他的全身,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水。 可怕的是,他吐出的都是黑色的液体,而且腥臭异常。 刘秀在地上都坐不住了,侧身摔倒,身子蜷缩成一团。 他暗暗苦笑,自己逃过了蛮人的伏击,逃过了蛮人的追杀,甚至都逃出了蛮人的老巢,结果却因误服了不知几百年前的毒药而毙命,这简直太讽刺了。 此时的他,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大哥和龙渊等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出乾尤山,他想到了大姐、二姐、二哥和小妹,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死了,会很难过吧,尤其是小妹,打小她就特别依赖自己 刘秀的神志越来越模糊,渐渐的,他的眼前变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整个人也仿佛陷入混沌当中。 他这次的昏迷,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当刘秀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仿佛睡了好几年。 他慢慢睁开眼睛,外面的天是黑的,山洞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但让刘秀吃惊的是,他竟然能看清楚山洞内的一切,甚至连落在地上的草梗、叶片他都能看得清楚。 刘秀试探着从地上坐起,感觉身体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反而通体舒适、畅快,这种感觉就像是他以前的十六年一直活在束缚当中,而现在他一下子冲破了这些束缚,破茧而出。 他下意识地想揉自己的眼睛,可当他抬起双手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是黑色的。刘秀吓了一跳,本能反应的在自己手背上抹了一下。 这一抹,抹掉了一层类似于黑油的东西,粘糊糊的,而且还散发着恶臭味。刘秀差点被自己恶心吐了,从地上一蹦多高。 但让刘秀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跳,整个人如同飞起来似的,头顶直接撞到了山洞的洞顶。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刘秀又重重的摔落在地。 他趴在地上,并没有感觉很疼,慢慢闭上眼睛,感觉自身所发生的变化。 不是舒适通透那么简单,他感觉自己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他再次站起身形,走到山洞中央的石桌近前,低头看了看这张石桌,估计起码得有两三百斤重,刘秀将手上的黑油在身上胡乱蹭了蹭,然后抓住石桌的两沿,用力向上一抬,就听呼的一声,这张石桌竟然被他硬生生的抬了起来。 这一下,把刘秀自己都惊得脸色顿变。 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将抬起的石桌轻轻放下,先回手摸摸自己的后肩,再摸摸自己的后腰,原本的两处箭伤,都不可思议的愈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是昏过去了,再醒来,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不仅能视黑夜如白昼,连力气都大得惊人,估计自己现在都能和大哥有一拼了。 突然间,刘秀的眼角余光瞄到了地上的碎片。那是小玉瓶被他摔碎后的碎片。他心中一动,急忙走上前去,将碎片一一捡起。 他的身体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唯一的解释就是和他喝的这瓶水有关。可惜,小玉瓶已碎,里面残留的液体也都风干,一滴没剩,就算刘秀想研究都无从下手。 他把小玉瓶的碎片一一摆放在石桌上,轻轻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喝下的是瓶毒药,没想到,它却是能改善人体质的灵丹妙药。 刘秀再次拿起一片竹简,上面书写的文字,他依旧看不懂,他摇头了摇头,将竹简放回到石桌上,将其重新整理好,而后他环视一周,走到那张石床近前,跪地叩首。 他不清楚这坐石洞是谁开凿的,更不清楚以前是谁住在这里,不过他清楚一点,这座石洞的主人救了他的命。 不仅让他免于被淹死在湖底,而且留下的一瓶灵药,助他脱胎换骨,如同获得了重生。 现在他也终于清楚自己身上这层散发着恶臭气味的黑油是什么了,估计是自己脱胎换骨之后,身体里排泄出来的杂质。 他找不到山洞的主人,只能向石床叩拜,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现在他没时间在这里多加逗留,乾尤山一战,一万多人的大军被蛮族打散,大哥他们是死是活他还不清楚,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到郡城,确认大哥他们的情况。 叩拜完石床,刘秀站起身形,看眼石桌上的竹简,本想去拿,但转念一想,自己拿了也没用,这上面的文字,估计也没人能看得懂。 想到这里,刘秀走到洞口,扒开门口外的草藤,他探头向外望去,这才发现,原来洞口不是位于山脚下,而是位于一面悬崖的半山腰,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十几丈高。 刘秀暗暗皱眉,这么高的地方,他可不敢跳下去,但让他按照原路返回,潜水进入山谷的那座湖里,他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颤。山谷里的那座小湖,简直就是噩梦。 他思考了片刻,伸手抓住一根草藤,拽了拽,感觉还挺结实的,他以草藤为绳索,顺着草藤一点点的向下爬去。 爬了一会他方察觉到,自己不仅力气变大了,身体也比以前灵活了好多倍,距离好远的草藤,他一个跳跃就能蹿过去,将其牢牢抓住。 若是以前,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爬,刘秀就算有这个胆子,也得用时许久,但是现在,他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便顺利爬下悬崖,站在了山脚下。 刘秀没有想到的是,那卷放在石桌上的竹简,他因为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而没有带走,他的这个举动,却恰恰成就了一个人。 一百年后,有一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这座山洞,得到了这卷竹简。 刘秀以为竹简上的字没人能看得懂,但他错了,这个人偏偏就看懂了,并从中悟出了大道。 这个人的名字叫左慈,而这卷竹简,便是于三国时期开始闻名于世的九丹金液经。刘秀喝的那瓶液体,正是炼制的并不成功的金液。 然九丹中,金液为上。服金液者,入口则身色紫金,立生羽翼,升天为仙官矣。九丹金液经 刘秀喝的这瓶金液,只能算是瓶赝品,或者说是不成功的半成品。 但即便如此,其功效也可谓是妙不可言,对人能起到伐骨洗髓、脱胎换骨的效果,现在刘秀的体质便已大大异于常人。 至于山洞洞壁上刻的字,是天柱二字,后来此山也因此得名为天柱山。 当然,这些都是一百多年后的事,现在的刘秀又怎么可能知道 他举目望向夜空,现在连夜空中的星星在他眼中都变得晶亮起来。他以北斗星来辨认清楚方向,迈步正要走,可转念一想,又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山谷里的那些蛮族人凶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些蛮人,断不可留。想到这里,刘秀禁不住握了握拳头。 要是以前,他肯定没胆一个人进入蛮人的老巢,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这让他具备了与蛮人一战的勇气。 再者说,即便他打不过对方,也可以逃走,他感觉凭自己目前的脚力,没有蛮人能追的上他。 刘秀顺着山根,没有走出多远,便看到了那条狭长的峡谷。他通过峡谷,来到山谷当中。 蛮人的帐篷都还在,但看得出来,蛮人的大军并不在这里,整个山谷里显得冷冷清清。 为了刺探虚实,刘秀弯着腰,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一座营帐的近前,他轻轻撩起帘帐,向里面看去。 果然,营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刘秀就近又查了几座营帐,和刚才那座营帐一样,都是空无一人。 蛮军不在这里,那么 猛然间,刘秀想起了冯异之前的分析,蛮军的目的可不是藏在乾尤山,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郡城。难道,蛮军的主力都是进攻郡城了 像到这,刘秀倒吸口凉气,经过乾尤山这一战,郡城的兵力损失惨重,现在正是虚弱之时,蛮军若是趁虚而入,郡城危矣 他正琢磨着,突然停闻不远处传来叫骂之声。刘秀身子一震,急忙蹲下身形,藏身于阴影当中,而后他稍稍探出头,寻声望去。 第三十三章 仗义相救 现在正是深夜,山谷内光线昏暗,正常人根本看不了多远,但经过金液改造体质后刘秀,却能在昏暗无光的情况下看出好远。 只见前方的一片营帐当中,走出一群人,在人群的中央是两名被捆绑住双手的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应该都是汉中郡军,在他俩的周围,是清一色的蛮族女人,看模样,有好些都已经四、五十岁了。 在蛮族女人的推搡下,两名郡军汉子边走边叫骂。时间不长,两人被推到一排木桩子近前。 这些木桩子,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了,黑乎乎的,上面布满了蚊蝇。在其一旁,还有好几个大木架子,上面挂着铁链,也都是黑乎乎的。 走到木桩子近前,蛮族女人们将两名郡军汉子摁跪在地,抓着他俩的头发,让他二人的脑袋紧紧贴在木桩子上,一名四十开外的蛮族女人拿着一把大砍刀,走到他二人的前方,目光在他俩身上扫了扫,走到靠左的郡军汉子身边,然后向掌心吐了口唾沫,双手搓了搓,握住刀把,将砍刀高高举起,对准那名郡军汉子的脖颈便要劈砍下去。 就在砍刀要从空中落下之时,斜侧里突然飞来一股劲风,那名蛮族女人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就听啪的一声,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石头正砸在她太阳穴偏上的位置。 这块石头的力道之大,把蛮族女人的头盖骨都击飞出去,她的身子还站在原地,但人已然一命呜呼。 过了片刻,噗通一声,蛮族女人魁梧的身躯直挺挺地摔倒,鲜血和脑浆洒了满地。 周围的蛮族女人们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尖叫出声,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刚才她们根本没看清楚到底是从哪飞过来的石头。 这时候,不远处的一座营帐后面突然穿出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的速度之快,真仿佛猎豹扑食一般。蛮族女人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黑影便已到了自己的近前,连带着,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迎面扑来。 人到的同时,黑影的拳头也到了,他双拳齐出,正击在两名蛮族女人的胸口上。 她二人双双惨叫一声,身子倒飞了出去。周围的女人们纷纷怒吼一声,抡刀劈向黑影。 唰、唰、唰数把弯刀齐齐劈空,黑影由她们之间的缝隙不可思议的闪了出去。他到了一名蛮族女人的背后,双手分别抓着对方的后脖颈和后腰,向外一抡,就听啊的一声,那名蛮族女人足足飞出去四米开外,噗通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紧接着,他又分向左右各踢出一脚,又有两名女人倒飞出去。还剩下的两名蛮族女人见势不好,转头想跑,黑影三步并成两步,跑到她二人的背后,双手探出,抓住她二人的后脖颈,双臂一合,就听咚的一声,二女的脑袋重重撞在一起,她俩两眼翻白,双双晕死过去。 七八名蛮族女子,就在这眨眼的工夫,全部被黑影打得倒地不起。 原本跪在地上、脑袋贴着木桩子的两名郡军汉子双双扬起头来,又惊又骇地看着黑影,心里禁不住嘀咕一句:这是什么怪物 人家即便穿了夜行衣,也只是一身黑而已,可眼前的这条黑影,不仅衣服是黑的,脸上和手也是黑的,而且黑得油光铮亮,还散发着腥臭难闻的气味,也难怪两名郡军汉子会把他误认为怪物。 这条黑影,正是刘秀。刘秀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吓人。他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的蛮族人,他快步走到两名郡军汉子近前,问道:“你俩没事吧” 随着刘秀的靠近,那两名郡军汉子吓得一缩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落到蛮族人手里,他二人还有勇气大喊大骂,但在妖魔鬼怪面前,他二人连叫骂的勇气都没有了。 刘秀被他二人的问话差点逗笑了,伸出手来,要解开他二人身上的绳子。 不过看到他的手伸过来,两名郡军汉子不约而同地向后缩了缩。 这时刘秀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些乌黑发臭的油渍,难怪他二人问自己是人是鬼呢 他干咳了一声,厚着脸皮说道:“放心,我是人不是鬼,这些只是我做的伪装” “你” “我是襄阳义军” “襄阳义军你你是刘縯的部下” “刘縯是我的大哥,我叫刘秀” 听闻这话,两名郡军汉子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重新打量了刘秀一番,禁不住问道:“你身上抹的是什么” “烂泥。”刘秀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快速的把他二人手腕上的绳子解开。 确定刘秀是人不是鬼,而且还是义军,两名郡军汉子彻底放下心来,同时长长松了口气,随着绑绳被解开,他二人一边揉着红肿的手腕,一边躬身施礼,说道:“多谢刘兄弟的救命之恩” 刘秀摆手说道:“两位不用客气” “刘兄弟,你身手高强,就好人做到底,把其它的兄弟们也都救了吧” “还有其它人被俘”刘秀惊问道。 两名郡军汉子一同露出悲愤之色,说道:“三天前一战,我们总共被俘千余人,可现在连五百人都不到了,那些兄弟都被蛮子们杀了,还被他们” 说到这里,他二人眼中含泪,都说不下去了。 这里的木桩子和木架子为何是黑的那都是被血一遍一遍的冲刷染黑的,郡军将士们的血。 三天原来自己一下子昏迷了三天刘秀先是一惊,而后顺着他二人的视线看向旁边的木桩和木架,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问道:“这里还有多少蛮军” 两名郡军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眼中的泪水,其中一人正色说道:“蛮子去攻打郡城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些蛮族的女人还有老弱病残。” 另一名郡军汉子说道:“对了,歇族的老族长也在这里” “歇族” “这里的蛮子,都是乌戈国的歇族人,上上下下加到一起,差不多有两万多人。” 刘秀点了点头,他们从钖县来郡城的半路上,曾遭遇蛮兵的袭击,那些精锐蛮兵正是来自于乌戈国。 那名郡军汉子继续说道:“歇族军队的头领叫歇图,是老族长歇桑的儿子” 刘秀闻言,心思顿是一动,他脑海中首先闪过的一句话就是擒贼先擒王。他问道:“歇图现在哪里” 郡军汉子回答道:“已经带着蛮军去攻打郡城了” 刘秀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蛮军的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 郡军汉子回道:“我们司马大人懂得蛮语,蛮人在外面聊天的时候,司马大人有偷偷听到。” 刘秀问道:“你们的司马大人是” “盖延盖司马” 盖延是汉中郡军中的一员猛将,他原本不在汉中任职,而是在蜀郡边境任职。盖延力大,能拉开数百斤的硬弓,武艺高强,骁勇善战。 在战场上,盖延的表现异常勇猛,常常是身先士卒,冲在最面前,于边境一带十分有名气。 后来盖延得到唐珩的赏识,被唐珩调到了汉中郡,让盖延在都尉府做掾吏,通俗点讲,就是都尉府的二把手,相当于副都尉。 盖延的勇猛好斗他的长处,也同样是他的短处,后人对他的评价是可怜轻敌多深入,不似君王善料军。 这次盖延之所以被俘,也是因为他的贸然深处。在郡军被蛮军团团包围的情况下,他两眼一抹黑的就往蛮军当中冲杀。 盖延也的确勇猛,手持长刀,杀入敌军当中,左突右冲,无人能挡,被他砍杀的蛮兵,少说也得有上百号人,这还是树林当中树木太密集,他的长刀并不能完全施展开。 后来蛮人是用渔网一层层的往盖延身上扔,废了牛九二虎之力,才算把他擒下。 别的俘虏,蛮人只是用绳子捆绑,至于盖延,蛮人破天荒的改用了铁拷制住他。 要知道蛮地的冶铁技术很差,铁对于蛮人而言是稀缺之物,能用在俘虏身上,已算是大手笔了。 刘秀没听说过盖延这个人,认为他只是郡军中的一名普通的司马。他沉吟片刻,说道:“你二人去营救其它的郡军兄弟,我去找歇桑” 两名郡军汉子闻言身子一震,诧异地问道:“你去找蛮族的族长做什么” 刘秀说道:“那么多的蛮军偷袭郡城,现在郡城定然已是危在旦夕,只有拿住歇桑,才有可能让歇图撤军” 两名郡军汉子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琢磨了一会,他二人互相看看,说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你俩先去救人”刘秀正色道。 “可是看押我们的守卫人数不少”两名郡军汉子面红耳赤地说道。让他俩去救人,那无异于让他二人回去送死。 刘秀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就先去擒下歇桑,逼蛮人放人” 这回两名郡军没有二话,各自从地上捡起一把蛮人用的弯刀。 刘秀也捡起一把刀,问道:“你俩知道歇桑住在哪里吗” 两名郡军汉子异口同声道:“一定是营地中央的中军帐。” 刘秀点点头,与两名郡军一并向蛮军营地的中央潜行过去。 第三十四章 擒贼擒王 看得出来,为了攻下汉中城,绝大多数的蛮人已经离开了山谷。 他们这一路上,既未碰上巡逻队,也没有看到岗哨,直至潜行到营地中央那座最大的营帐时,才终于看到营帐的外面站有六名蛮兵守卫。 刘秀三人躲在附近的一座营帐旁,蹲下身形,探头观望了片刻,刘秀捡起一颗石子,并向两名郡军汉子做了个后退的手势。两人会意,一同点了下头。 他们慢慢后退,藏于营帐的后侧,刘秀把手中的石子弹了出去。啪石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于中军帐外站岗的六名蛮军守卫都有听到动静,他们互相看了看,分出两人,向刘秀他们藏身的这座营帐走了过来。 两名守卫走到营帐的侧面,向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当两人打算绕到营帐后面去看看时,从营帐的后侧先蹿出来一人,两名蛮军守卫连来者是谁都没看清楚,那人已到了他俩近前,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他二人的喉咙。 两人想要喊叫,但被紧紧掐住的嗓子眼一点叫声也发不出来。 他俩下意识的要拔刀,可来不及了,随后冲出来的两名郡军汉子,一人刺出一刀,贯穿了两名守卫的心脏。 刘秀弯下腰身,将挂在他手上的两具尸体慢慢放倒在地上。然后他向两名郡军汉子比划几下手势,慢慢向后退去。 两名同伴过去查看情况,结果一去不回,剩下的四名守卫面面相觑,又分出两人,向那边营帐走了过去。 他二人前脚刚离开,刘秀仿佛鬼魅似的,从中军帐的后面绕了出来,悄然无息地来到一名守卫的身后,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另只胳膊则死死勒住对方的脖颈,手臂往回用力一勒,就听咔的一声轻响,这名守卫的颈骨应声而断。 旁边的守卫听闻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他先是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同伴,脸色顿变,张大嘴巴刚要喊叫,跃起多高,从天而降的刘秀一肘砸在他的头顶上。 现在刘秀自身的力气就已极大,再加上身体下坠的惯性,这一肘的力道可想而知。 咔嚓这名守卫的天灵盖都被刘秀的肘臂击碎,应声倒地。 正往旁边营帐走的那两名守卫听闻背后的动静不对,急忙转身往回看,两人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同伴,也看到了站在那里一身黑的刘秀。 他俩下意识地抽出弯刀,大声喊喝道:“你蛮语” 两人只吐出一个字,两名郡军汉子无声无息地从他俩背后摸了上来,一人一刀,干净利落地划开他二人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刘秀三人解决掉这六名守卫,只是眨眼工夫的事。 清理完中军帐外的守卫,刘秀三人暗暗松了口气。 刘秀让两名郡军汉子把守卫的尸体拖到阴影处,他自己则走到中军帐的门帘前,慢慢挑开一条缝隙,眯缝着眼睛,向里面看去。 中军帐分为内外两层,外面这层是商议军务用的,里面的那层,是用来住人的。 外面这层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里面的那层倒是隐约透出光亮,而且刘秀还隐隐约约的听到有女人的抽泣声。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身形一晃,闪入中军帐里。他随手把别在后腰的弯刀抽了出来,高抬腿,轻落足,径直地走到进入里层的幔帐前,将幔帐稍微拉开一点。 中军帐的里层点着蜡烛,还算明亮,与外面的那层相比,这里的空间要相对小一些,正中央摆放着几张兽皮拼凑的毯子,这便算是床铺了,四周的一圈摆放的都是木栅栏。 让刘秀怒火中烧的是,木栅栏里关着的都是女人,一个个披头散发,寸丝不挂,估计得有五、六人。 而在床上,躺着一个肥胖的中年蛮子,在他的两边,各跪坐着一名赤身裸体的女人,女人的脖子上还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抓在中年蛮子的手中,其状就如同拴狗一般。 此时,中年蛮子正闭着眼睛,享受着身边两名女子对他的服务。刘秀看罢,唰的一下撩开幔帐,大步流星地走进中军帐里间。 在场的女人们似乎都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而且来人的模样太吓人,身上的衣服是黑的,手是黑的,连脸都是黑的。 她们吓得纷纷惊叫出声,身子蜷缩成一团。跪坐在中年蛮子身边的两名女子更是尖叫着向旁连退。 正在享受中的中年蛮子被吵醒,他睁开眼睛,面露怒色,当他看到直奔自己而来的刘秀时,下意识地问道:“你是谁蛮语” 刘秀听不懂蛮语,即便听懂了也不会回答他的疑问。他走到中年蛮子近前,后者正要从兽皮毯上坐起,刘秀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脚,把中年蛮子踢躺回兽皮毯上,后者双手捂着胸口,脸色憋得涨红,过了一会,他张大嘴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刘秀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刀斩断他手中的绳子,扭头看了一眼那两名满脸惊色的女人,说道:“去找件衣服穿上。” 说完话,他的目光落回到中年蛮子身子。只见中年蛮子停止嚎叫,翻了身,手脚并用的在兽皮毯上爬着,爬出一段距离后,他吃力地站起身形,又惊又骇地看着刘秀,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你你是何人” 刘秀向四周看了看,见靠墙的地上扔着一卷绳索,他走到中年蛮子近前,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外侧,中年蛮子闷哼一声,身子在空中打着横,重重地摔落在地。 都不等他发出叫声,刘秀一脚踩住他的后背,然后把绳索打了个套,套在中年蛮子的脖颈上,再稍稍用力一勒,中年蛮子险些当场背过气去。他双手抓着脖颈的绳索,死命的向外拽着。 刘秀也不理他,拉着绳子,把中年蛮子从地上硬拽起来。中年蛮子的双手在自己的脖颈上都抓出一条条的血痕,两眼向外凸起,脸侧的青筋蹦起好高。 眼瞅着中年蛮子要被自己活活勒死了,刘秀这才稍微松了下手,让死死勒住中年蛮子脖颈的绳子松开一些。 随着绳子松开,中年蛮子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还没等他缓过这口气,刘秀抬手拍打几下他的脸颊,等中年蛮子的目光对上自己的视线,刘秀开口问道:“你叫歇桑” 中年蛮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说道:“我不” 他才说出两个字,被关在木栅栏里的那些女人们纷纷叫道:“他是歇桑他就是歇族的族长歇桑” 刘秀闻言,再次看向中年蛮人,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中年蛮人只与刘秀对视片刻,便激灵灵打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是歇桑别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话还没说完,刘秀突然揪出他一侧的耳朵,手中的弯刀由下而上的一挑,就听啊的一声惨叫,歇桑的右耳被一刀割了下来。 歇桑捂着头侧,死命的哀嚎着。这时候,外面已然传出打斗之声,想必歇桑的叫声引来山谷内的蛮人,和那两名郡军已经交上手了。 刘秀牵着绳子,拽着歇桑,走出中军帐,到了外面,果不其然,那两名郡军汉子已被众多的蛮人团团包围。刘秀大喝一声:“都住手”说话之间,他把手中刀架在歇桑短粗胖的脖子上。 人们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转头一瞧,见老族长竟然被人挟持住了。 人们的第一反应是冲上前去营救。不过他们只跑出两步,刘秀的弯刀已然割破了歇桑脖颈的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歇桑大骇,脸色惨白,冲着跑来的众人厉声喊道:“别过来都别过来蛮语” 众蛮人纷纷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他和刘秀。 见到刘秀成功制住了歇桑,原本已经绝望的两名郡军汉子立刻来了精神,他二人从人群里跑出来,到了刘秀身边,难掩心中的兴奋之情,喜形于色,冲着刘秀连连点头,低声赞道:“兄弟,好样的” 刘秀向他二人点了下头,对歇桑说道:“让你的人把被俘的汉人都放了” 歇桑的脸色变换不定,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刘秀将弯刀向他的脖颈又压了压,这下,他脖颈流淌出来的血更多了。歇桑再不敢装聋作哑,冲着手下的族人喊喝道:“放人把俘虏都放了蛮语” 虽说歇桑年纪大了,现已不太管事,族里的大小事务基本都是由歇图处理,但歇桑终究还是族长,没人敢不服从他的命令。 有几人急忙转身向后面跑去。 刘秀眯缝着眼睛看着那一群蛮人跑远,他对歇桑说道:“别和我耍花样,否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身为族长的歇桑,平日里都被人敬着、供着,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恶言要挟但现在他落到人家的手里,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足足过了两刻钟左右的时间,一大群穿着郡军服饰的人被数十名蛮人押解过来。 这些郡军的双手都被反绑在背后,有些人耷拉着脑袋,有些人则面带悲愤之色。 等他们被蛮人带到中军帐这里,看到现场的局面,人们不由得同是一愣,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秀扫视一眼那些被俘的郡军,问那两名郡军汉子道:“他们是全部吗” 第三十五章 屠杀报复 两名郡军汉子两眼放光,逐一打量一番,冲着刘秀连连点头,说道:“是全部刘兄弟,我们被俘的兄弟都在这了” 刘秀不再多问,对歇桑说道:“立刻让你的人把他们都放了快点” 歇桑没有立刻说话,一对小眼睛恶狠狠地怒视着刘秀。后者凝声问道:“你想让我把你的另只耳朵也割下来” 听闻这话,歇桑的气焰再次被打压下去,冲着族人们喊道:“放人把他们都放了蛮语” 押解郡军的数十名蛮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割开郡军身上的绑绳。 回复自由的郡军正要向刘秀这边走过来,后者再次说道:“还有,让你的人都放下武器” 歇桑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里都恨不得把刘秀活剥生吞了。 他刚有些迟疑,刘秀的手边揪住他另一边的耳朵。歇桑身子一震,尖声叫道:“扔掉武器把你们的武器统统扔掉蛮语” 在场的百余名蛮人面面相觑。 见族人们没有行动,而刘秀揪住自己耳朵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歇桑急了,厉声喝道:“我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蛮语” 歇族蛮人不敢违背歇桑的命令,纷纷把手中的武器扔掉。见状,在场的郡军们互相看了看,其中有人大声喝道:“捡啊还等什么” 刘秀举目看向喊喝之人。那人站在郡军们的前面,高一人头,乍人一背,虎背熊腰,别人的身上只是捆绑着绳子,只有他的身上拴的是粗粗的铁链。 向脸上看,满脸的络腮胡须,一对大环眼,此时正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刘秀心中一动,想必,此人就是郡军兄弟说的司马盖延了。 在这名大汉的喝令下,一名郡军壮着胆子,试探性地走到身旁的蛮人近前,然后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身,将地上的弯刀慢慢捡了起来,紧接着,他又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看同伴成功捡起了蛮人的武器,而蛮人站在一旁像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这下郡军们都放下心来,蜂拥而上,纷纷捡起地上的弯刀。 有位郡军青年走到那名魁梧大汉近前,想用弯刀把他手腕上的铁镣劈开。他连砍了两刀,火星子蹿起多高,但铁镣却丝毫未损。 那名魁梧大汉把面前的青年推开,环视四周,大声喊喝道:“把这些蛮子都给我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捡起武器的郡军纷纷把手中刀架在蛮人的脖子上,百余名蛮人,只顷刻之间便被数百名郡军俘虏。 现场的局势真可谓是瞬息万变。 原本数百名郡军是蛮人的俘虏,而现在,局面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正是刘秀。 见到蛮人都已被己方兄弟拿下,那名魁梧大汉迈步向刘秀走了过去。到了近前,他先是看了看仿佛泄气皮球的歇桑,冲着他咧了咧嘴,而后转目看向刘秀。 刚才距离较远,他也没看清楚刘秀的长相,现在到了近前,他也被刘秀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身上抹的是什么鬼东西,又黑又臭,气味都令人作呕。 不过魁梧大汉并没有觉得厌恶,反而毕恭毕敬地向刘秀深施一礼,说道:“大恩不言谢今日我盖延欠你一命,日后若有用到盖延之处,只需一句话,我盖延绝不含糊” 刘秀把手中刀递给身边的那名郡军汉子,让他押住歇桑,而后他向盖延拱手还礼,说道:“盖司马言重了在下刘秀,字文叔,隶属襄阳义军。” 呦,原来这人不是郡军兄弟,而是义军。一个义军,能深入到这里,出其不意地擒下蛮族族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魁梧大汉忍不住多看了刘秀两眼,再次拱手施礼,说道:“在下盖延,字巨卿汉中郡军司马” 刘秀和魁梧大汉各拱手施礼。礼罢,盖延眼珠转了转,抬手一指蛮人的中军帐,对在场的郡军喝道:“把蛮子都关进去” 在盖延的指挥下,郡军把百余名蛮人全部推进中军帐里。看到蛮人都已进入,盖延一抬手,抓着歇桑的肩膀,冷声说道:“你也进去” “且慢”刘秀拦住盖延,小声说道:“歇桑是歇族的族长,又是蛮军首领的父亲,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 只是个蛮人,还能重要到哪去盖延心里不以为然,不过刘秀毕竟救了他和数百郡军兄弟的命,对刘秀盖延还是非常尊敬的。 见刘秀护着歇桑,盖延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他一边令人去解救被蛮人挟持的百姓,又一边令人去把己方被缴获的武器和盔甲找回来。 别看盖延生得五大三粗,好像一莽夫,但指挥起军中的兄弟们还是颇有威严的,而且发号施令也是井井有条。刘秀在旁暗暗点头,盖延这个人倒是个不错的将才。 随着人们一批批的离开,盖延转头看向刘秀,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刘兄弟,要不,你先去洗一洗,净净身,再换身衣服” 虽说没有镜子,刘秀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通过其他人看自己那怪异的表情和眼神,他也能猜得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不怎么样。而且连他自己都快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这股怪味了。 他点了点头,问道:“盖司马” “刘兄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叫我巨卿就好。” “巨卿兄” 盖延含笑叫过来一名郡军,让他带刘秀去洗澡。 这座山谷里,一侧有座小湖,只不过是死水,湖水也不能喝,那里现已被蛮人变成丢弃尸骸的地方。另一侧则有一条小溪,可以供人饮用。 小溪是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水流不大,供山谷里的人饮用不成问题。 来到这里,看到清澈的溪水,刘秀的眼睛顿是一亮,他对待他过来的郡军青年说道:“多谢” 那名郡军青年也知道是刘秀救了他们,对他十分感激。他搓着手,热情地说道:“你在这里先洗着,我去给你找套干净的衣服。” “麻烦你了。” “刘兄太客气了。”说完话,那名郡军青年噔噔噔的快步跑开。 刘秀脱下身上的衣服,两颗亮晶晶的小珠子从他身上掉落下来,刘秀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被蛮人逼入湖底的时候,正是这两颗小珠子救了自己,把自己引入到那座仙洞。 他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条,将两颗小珠子包裹在里面,用力的系好,而后他蹲在溪水旁,开始清洗自己的身子。 清澈的溪水到了他身上,流淌下来的都是黑水,身体里竟然排出这么多的黑东西,让刘秀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反复的清洗全身,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洗了多久,身上那些黑色又黏稠的脏东西终于全部洗掉。 刘秀喘了口粗气,低头闻闻,感觉自己的身上还是有怪味,他又再次从头到脚的清洗起来。 这时候,刚才离开的郡军青年已经抱着一团衣服走了回来,他把衣服放到一旁,说道:“刘兄,衣服我放在这里了,你不用着急,慢慢洗着” 刘秀转回头,应了一声,然后继续和身上的污垢和怪味奋斗。 他又洗了一刻多钟,这才从溪水当中走出来,穿上郡军青年带来的衣服。 他挑选的不错,大小正合身,刘秀穿戴整齐后,低头看了看,感觉不错。这时,等在一旁的郡军青年走了过来,到了刘秀近前,抬头一瞧,他不由得一怔。 刚才刘秀的脸完全是黑乎乎的,而且身上的气味着实让人难以忍受,现在再看刘秀,面白如玉,皮肤细腻,透着光泽,模样长得也俊秀,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炯炯有神的虎目仿佛有流光溢彩在其中流淌。 刘秀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低头再次瞧瞧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没没有”郡军青年回过神来,不由得老脸一红,自己竟然看男人看呆了他干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刘兄比我年长呢” 看刘秀的年纪,充其量也就二十左右岁。 刘秀淡然一笑,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 “这几日,你们在蛮军营地里是怎么过的” 说到这个,那名郡军青年的脸上立刻露出悲愤之色,摇头说道:“说来话长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向中军帐那边走去。他俩还没走到地方,远远的,突然看到中军帐那边升起了火光。两人心头一震,还以为有意外发生了,急忙往前奔跑。 等到了近前,他二人都有些傻眼。 只见偌大的中军帐,现已燃烧起熊熊的大火,而在中军帐的四周,全是郡军和汉人百姓,没有人去救火,人们反而不时地向火堆里扔着柴火,让中军帐的火势越烧越旺。 中军帐里,此时正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不时有人从烈火当中奔跑出来,浑身上下被烧得焦黑。 只要有人跑出来,附近的百姓们纷纷拿起石头,死命的砸过去,而郡军们则手持长矛冲杀过去,毫不犹豫的将其刺翻在地,然后再合力把尸体重新扔回到火堆当中。 被蛮人劫持和俘虏的这些天,人们无不是饱受折磨和凌辱,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恨透了这些蛮人,现在终于有了报复的机会,他们又怎会心慈手软。 即便是平日里柔弱的女人们,此时也像疯了似的,一边向火堆扔着木头,一边尖声叫道:“烧死他们把他们统统都烧死” 第三十六章 兄弟重逢 这时,那两名郡军汉子向刘秀这边走过来,到了近前,他俩仿佛不认识刘秀似的,上下打量他好半晌,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刘兄弟” 刘秀被他二人的样子逗笑了,拱手说道:“在下刘秀,这厢有礼了” 那两名郡军汉子也都乐了,禁不住感叹道:“刘兄弟,你刚才的样子和现在的模样相差也太大了” 刘秀淡然一笑,他恍然想起什么,收起玩笑之意,正色问道:“歇桑呢歇桑也在里面吗” 两名郡军汉子摇头,说道:“歇桑被盖大人关押在别的营帐里了。” 闻言,刘秀暗松口气,还好歇桑活着,能不能逼迫蛮人退兵,全指望歇桑呢。他看着熊熊燃烧的中军帐,幽幽说道:“里面有上百蛮人吧” “上百”两名郡军汉子一笑,说道:“刘兄弟,你走之后,我们在营地里又揪出来数百蛮子,他们也都在里面。” 说完话,一名郡军汉子还颇感惋惜地说道:“可惜现在留在营地里的蛮子都是些老弱病残,要么就是女人,没能杀到蛮兵,真是可惜” 刘秀默然,没有接话。 蛮人固然可恶又可恨,但屠杀蛮族的女人和老弱病残,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他们正说着话,盖延走了过来,看清楚刘秀的样子,他也是一愣,不会很快便恢复正常。 此时盖延手上的镣铐已经被砸掉,身上也披带上了盔甲,他的身材本就高大,再加上这一身甲胄,以及手中的偃月长刀,当真是威风凛凛,仿佛天将下凡一般。 他先向中军帐那边努努嘴,对刘秀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些蛮子,进入益州烧杀抢掠,更可恶的是,竟还食人,被他们吃入肚腹者不计其数。无论男女,无论老幼,但凡是蛮子,就都该杀光” 刘秀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即便他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也不会多说什么。 他说道:“巨卿兄,蛮军的目标是汉中城,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做耽搁,当及早动身去往郡城救援才是” 盖延点点头,抬头望了望夜空,说道:“天快亮了,等天一亮,我们就动身,去往郡城。” 稍顿,他又佩服道:“我想明白了,刘兄弟擒下了歇桑,是打算用他去要挟那些进攻郡城的蛮军” 他已经听那两名郡军汉子讲述了刘秀的计划,要拿歇桑去要挟歇图,逼歇图撤兵。 他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刚才没有冲动,如果一时性急,真把歇桑杀了,单凭他们这点人,想救援郡城,简直是以卵击石。 说话时,盖延把肋下的佩剑接下来,递给刘秀,说道:“救命之恩,无以言谢,这把剑,就送做刘兄弟防身之用吧” 刘秀结果盖延递来的剑,向外一拔,青光乍现。定睛细看,这把剑的剑柄为青色,剑身也泛着青光,冷森森,阴测测,一看就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这个礼物可太贵重了刘秀急忙把剑送回剑鞘,对盖延说道:“巨卿兄,这” 盖延向他摆摆手,正色说道:“此剑名为青锋,据传是双剑,可惜我一直未能找到另一把。其实这把剑我用来并不顺手,好在够锋利,也够漂亮,平日里,多是做装饰之用,今日送于刘兄弟,还望刘兄弟务必收下” 他惯用刀,不过在那个时期,刀还不算是上档次的兵器,无论是练武之人还是文人,都习惯于佩剑。 “巨卿兄,这件礼物太贵重了”刘秀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锋剑,很是不好意思。 盖延笑道:“此剑再贵重,还能贵重过我和兄弟们的命吗我和兄弟们的命都是刘兄弟救的,这区区一把青锋剑又算得了什么”盖延为人十分豪爽,他送出去的东西,那就是真心实意的送,如果对方不收,他只会认为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被人家看在眼里。 刘秀不再推迟,将青锋剑挂在腰间,然后向盖延拱手施礼,说道:“巨卿兄如此厚礼,文叔感激不尽” 盖延拱手回礼,接着哈哈大笑道:“刘兄弟太客气了。” 留在营地里的蛮人,一个都没跑掉,被盖延等人分别关押在几座大型的营帐里,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点燃营帐,将数百名蛮人全部焚于营帐当中。 等到天亮,刘秀和盖延等人兵分两路,一路去往汉中城,另一路护送百姓们去往旬阳。 刘秀和盖延当然都要去往郡城。他们离开山谷,穿着密林,向郡城方向行进。 正往前走着,突然间,前方的丛林当中射出一箭,箭矢哚的一声,钉在距离刘秀和盖延不远的一颗大树上。 众人同是一惊,纷纷亮出武器。正准备往前冲杀的时候,盖延抬起手来,将插在树干上的那支箭拔下来,仔细一瞧,脱口说道:“是我们汉人的箭” 他拿着箭矢,冲着前方树林大声喊喝道:“是汉人兄弟吗” 盖延的嗓门极大,这一嗓子,能传出去好远,回音久久不散。 过了一会,前方树林传出哗啦啦的响声,紧接着,一行十数人从密林当中走了出来。 盖延不认识走出来的这些人,可刘秀定睛一看,顿露惊喜之色,这十几人,大多都是老熟人。 他一边向前跑去,一边兴奋地大喊道:“平哥、忠伯、次元、季文” 这十几人当中,有张平、龙渊、李通、李轶,另外的几人,也都是与刘縯交好并一同参加义军的兄弟。 看到迎面而来的刘秀,众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看了又看,确认是刘秀没错,众人一同涌了上来。 平日里不太愿意说话的张平,此时都激动的嘴唇颤抖,哽咽道:“阿秀,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龙渊和李通都是双目猩红,走到刘秀近前,把他紧紧拥抱住。李通更是哭出声来,即便李轶,也是在旁一个劲的抹眼泪。 这几天,他们一直都在乾尤山内苦寻刘秀,众人都抱着同一个信念,那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刘秀不幸遇难了,他们也要把刘秀的尸首送回老家蔡阳。 可是他们翻查了无数的汉中军尸体,也未能找到刘秀,人们是既失望又暗暗庆幸,失望的是怕永远都找不到他了,庆幸的是,只要没找到他的尸体,就说明他还有可能活着,当然,这个希望非常渺茫。 一连几天下来,众人都以精疲力尽,就在他们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刘秀竟然不可思议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众人又哪能不激动 刚开始只是龙渊和李通抱着刘秀,很快,张平、李轶等人也走了过来,众人抱成了一团。 拥抱了好一会,众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刘秀揉了揉湿红的眼睛,问道:“平哥,你们为什么还在乾尤山” 张平苦笑,正要说话,他转头看向盖延等人,问道:“阿秀,他们是” 没等刘秀说话,盖延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在下盖延,乃汉中郡军军司马。” 张平本就是益州人,早就听说过盖延这个人,对于他以往的辉煌战绩也十分佩服。 他拱手说道:“在下张平,这位是龙忠伯、李通、李轶” 他把众人一一向盖延介绍了一番。而后他方对刘秀讲起他们的事。 乾尤山之战,汉中军损失惨重,原本一万多人的大军,最后逃出乾尤山的,已不足两千人。 就连都尉唐珩亦是身负重伤,他被人背出乾尤山时,人就已经不行了。 另外,汉中义军的首领杜悠阵亡。襄阳义军的首领刘縯也是浑身上下多处负伤,只不过伤势不太严重。 在战斗当中,刘縯完全是凭借个人的武力,硬是于蛮军的重围当中杀出来一条血路,唐珩等人之所以能突围出来,也全靠刘縯在前披荆斩棘。 等他们好不容易逃出乾尤山,准备跑回郡城的时候,刘縯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弟弟刘秀没在队伍当中。 他心中大急,本想折返回去,寻找刘秀,却被奄奄一息的唐珩拉住了。 唐珩身上多处负伤,最致命的一处伤口位于小腹,被蛮人横切了一条好长的大口子,连肠子都流出来了。 他告诫刘縯,不可冲动,现在回去,非但找不到人,反而是去自寻死路。 乾尤山内藏有上万之众的蛮军,其目标一定是郡城,唐珩托付刘縯,务必要守住郡城,一切都应以大局为重。 叮嘱完刘縯,唐珩便不行了,直到死,他的手都紧紧抓着刘縯的衣袖,他把守住郡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刘縯身上。 这时候的刘縯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一边是自己的亲弟弟,一边是危在旦夕的汉中城,这让他如何抉择 就在刘縯左右为难之时,张平挺身而出,自告奋勇,愿意返回乾尤山,寻找刘秀。龙渊紧接着便跟了出来,然后便是李通、李轶等人。 刘縯看了看众人,最终点了点头,对张平意味深长地说道:“敬之,吾弟之安危,就全靠你了” 张平正色说道:“伯升兄放心,若找不到阿秀,我绝不出山” 刘縯又看看龙渊、李通等人,向他们深施一礼,然后再不犹豫,带着不到两千人的残兵奔往郡城,张平、龙渊等人则返回乾尤山,寻找刘秀的下落。 这便是整件事情的经过。 第三十七章 帅才之能 听完张平的讲述,刘秀长松口气,他一直担心大哥的安危,现在听说大哥已平安回到郡城,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不过很快他的神经又紧绷起来,问道:“你们知道现在郡城的情况吗”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道:“回到乾尤山,我们就和郡城那边断了联系。” 李轶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这次若不是唐珩轻率冒进,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惨败的地步,郡城更不会岌岌可危” 盖延面色一正,说道:“与大多数的官员相比,唐大人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起码唐大人为了保护全郡的百姓,敢于出兵,敢于与蛮军拼死一战” 唐珩是有些自负,刚愎自用,但他的官品并不坏。 与唐珩相比,益州大多数的官员领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但却胆小如鼠,听说蛮军来了,第一次跑的就是他们。 刘秀深吸口气,幽幽说道:“以郡城现在的兵力,不可能抵御得主蛮军的进攻,巨卿兄,其它诸县可会增援郡城” 盖延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说道:“各县的兵力都不足,自保尚且困难,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增援郡城何况,即便县府手里有兵,只怕也无人敢率军前往郡城援助。” 刘秀眉头紧锁。他们走的时候,郡城只剩下三千义军,乾尤山一战,又逃回去一千来人,总兵力加到一起也不足五千,而且这四千多人还都不是正规军,与接近两万之众的蛮军相比,兵力相差太悬殊了。 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形,说道:“我们没时间在这里多做耽搁,得立刻赶回郡城救援” 李轶苦笑,环视在场的众人,摇头说道:“文叔,就凭我们这几百人,回到了郡城,还不够蛮人塞牙缝的呢” 蛮人的战斗力他可亲身领教过,打仗不要命,如同野兽一般,只他们这几百人去郡城救援,得立刻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蛮人撕个粉碎。 依他之见,与其去郡城,不如回荆州,益州这边的战争,他们根本打不了。 李轶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甚至连李通都在微微点头,不认为他们这点人去到郡城能解决什么问题。 刘秀深吸口气,说道:“我们的手里,也不是没有制衡蛮军的本钱”说着话,他回头向后面招招手。两名郡军汉子把歇桑押了过来。 看到一名上了年纪、体型肥胖的蛮人被押过来,龙渊、张平等人同是一怔,好奇地打量歇桑一番,而后问道:“他是” “他叫歇桑,是歇族的族长”刘秀将他们是如何抓住歇桑,又如何把蛮军位于山谷内的老巢一举毁掉的经过,原原本本向众人讲述一遍。 最后他说道:“有歇族的族长在我们手里,不愁歇图和其它的歇族人不乖乖就范” 等刘秀说完,龙渊、张平等人眼睛同时一亮,难怪他们在山里搜了这么多天都未能找到刘秀,原来他躲到了蛮军的老巢里,还成功捉住了蛮人的族长。 李通面露兴奋之色,说道:“如此来说,我们把蛮军逼退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轶嘟囔道:“如果歇桑不起作用呢” 刘秀摇头,说道:“不会歇桑是歇图的父亲,歇图不会不管父亲的死活,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父亲的死活都不在乎,他就算做了族长,又有谁会信服他所以,无论于公于私,歇图一定会保歇桑的平安无事。” 李通连连点头,笑道:“文叔言之有理。” 在刘秀的坚持下,他们这三百来人没有退缩,一路向郡城方向行进。 现在的汉中城,的确已岌岌可危,但神奇的是,汉中城并没有失守。 不到五千人的守军,将两万之众的蛮军死死抵挡在城外,而且连续坚守了三天,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而制造这个奇迹的人,既有刘縯,更有冯异。 刘縯是接受了唐珩的临终授命,成为坚守郡城的主将,但真正行使主将之职的却是冯异。 得知郡军在乾尤山惨败,铩羽而归的消息,冯异第一时间找到刘縯,向他问明战事的情况。 刘縯看到冯异,长叹一声,说道:“公孙兄,当真是不姓被你言中了,乾尤山内埋伏着蛮军的主力,不下两万之众,我军几近全军覆没” 冯异愣了片刻,追问道:“都尉大人呢” “唐大人阵亡了” “那,那杜大人呢” “也阵亡了。” 冯异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急声问道:“现在郡城由谁来守” “唐大人临终之前,将郡城托付于我” 还好还好,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相对于郡府的那些武官,冯异更加欣赏刘縯。 他正色说道:“伯升兄,我请求,立刻将北城外的三千义军调入城内,加固城防。” 现在事态的发展,和他预想中的几乎一样,若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蛮军就要大军压境,兵临城下,郡城危在旦夕。 刘縯没有异议,点头说道:“公孙兄,两军阵前,破阵杀敌,我并不怕谁,但守城我可是外行,你要多多帮衬我啊” “伯升兄放心,异责无旁贷,必尽最大之努力” 在冯异的主张下,原本驻扎于郡城北城外的三千多义军,全部退缩到城内,并向城头布置滚木礌石。 刘縯和冯异又去到太守府,面见郡太守王珣,并将乾尤山战况转告于他。 听闻都尉唐珩阵亡,一万多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跑回来一千来人,王珣当场就吓傻了,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这这当如何是好” 王珣是文官,不是武将,像排兵布阵、上阵杀敌这些事,他完全是个门外汉。 冯异看眼刘縯,而后看向王珣,拱手施礼,说道:“王大人,蛮军兵力,紧接两万,即刻便要兵抵郡城,而郡城守军,不足五千,五千对两万,无论是兵力还是战力,都相差悬殊,还望王大人早做准备” “对对对,当早做准备”王珣急急站起身形,来回踱步,问道:“伯升、公孙,现在弃城逃走可还来得及” 刘縯闻言,肺子都快气炸了,你堂堂汉中郡太守,大敌当前之际,你想的不是如何御敌,而是要逃走 冯异一本正经地躬身说道:“现在弃城逃走,还来得及” 王珣闻言,如释重负,长松口气。刘縯则转头,向看怪物一眼看着冯异,心中暗道:你疯了吧 冯异继续说道:“王大人可以逃走,那么囤积在城内的粮食怎么办” “粮粮食” “囤积于郡城的粮食,并非汉中之粮,可是京师军的军粮这些军粮一旦落入到蛮军的手里,哪怕只是被蛮军烧毁了,其结果将直接导致京师军断粮,京师军也将无力继续作战,只能被迫后撤,这一路上,又不知会饿死多少将士,这个责任,王大人可能担待得起以廉丹将军的性格,只怕朝廷的惩处还没颁布下来,王大人就先” 冯异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以廉丹的为人,要是知道王珣把自己的军粮给弄没了,他不仅会亲手捏死王珣,王珣的满门,估计一个都跑不掉。 听完冯异的这番话,王珣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蔫了。他站起的身形无力地跌回到坐榻上,目光呆滞,喃喃说道:“完了,这次全完了” 跑不能跑,打又不能打,这可如何是好 冯异向前跨出一步,振声说道:“王大人”他这一嗓子,把王珣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冯异。 后者朗声说道:“只要王大人横下一条心,誓与郡城共存亡,属下以为,郡城并非不能守,我方完全可以将蛮军抵于城外,让其难以跨越雷池半步” 王珣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问道:“就靠就靠四千来人,我方能挡住两万蛮军,守住郡城” 冯异点头,振声说道:“当然可以但若想守住郡城,也离不开王大人的支持” “你要本官做什么” “征集全城壮丁,运送滚木礌石上城头,加固城防,召集义勇,参与守城郡城城内十万百姓,抵御两万蛮军,绰绰有余” 王珣现在早就没主意了,一听冯异说能守住郡城,他哪里还会多做犹豫,连连点头,说道:“公孙、伯升,守城守城之事,就由你二人去办” 冯异说道:“王大人,属下担心,城内有些达官士族,未必肯把家中的家奴让出来” 王珣用力一排桌案,大声说道:“本官倒要看看,谁敢这么做危急关头,生死存亡系于一线,这个时候,谁还敢谋求一己私利,本官必严惩不贷” 冯异要的就是王珣这句话,有他这句话,全城的壮丁,他便可任意征用了。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属下听闻王大人家中有家奴数十人。” 王珣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冯异说道:“王大人若是能以身作则,再要求城内其它的达官显贵,属下以为,更可以服众。” 啊,原来你小子在这等着我呢王珣不会打仗,但要说玩花花肠子那一套,他可是一个顶俩。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冯异所言有理,如果连自己都藏私,不肯献出家中的家奴,又如何去要求别人这么做呢 他略作沉吟,正色说道:“公孙,我家中之家奴,随便你征召,本官绝不会从中作梗” 冯异深吸口气,拱起手来,一躬到地,大声说道:“王大人以身作则,实乃城中万民之福” 第三十八章 中流砥柱 在太守府,冯异成功说服了王珣,可以任意征召城内壮丁。 接下来,刘縯和冯异做的事就是全城总动员。 号召城内的壮丁,参加义勇,投入到城防当中,号召女人们,帮城防守军缝衣做饭,运送城防辎重。 另外,冯异还组织城内百姓,将家中的门板拆卸下来,全部运送上城头。没有武器装备不要紧,可以自制,这些门板,完全可以用来当成盾牌,抵御蛮军的箭射。 当晚,郡城的全城就被动员起来,第二天上午,加入城防的人更多,其中既有百姓,也有家奴,既有男,也有女,既有老,也有幼,人们忙碌个不停,无不是汗流浃背。 其实组织全城的百姓,并不需要刘縯和冯异等人多么努力去动员,蛮人的行径,汉中百姓们都一清二楚,城在,他们尚且有一线生机,城亡,城内之人,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身份高低贵贱,谁都活不了。 可以说对于蛮族入侵这件事上,全城军民是同仇敌忾。 中午,以歇图为首的蛮军终于抵达郡城。 正所谓人上一万,无边无沿,站在汉中城的城头上,向外观望,城外全是蛮兵,黑压压的一片。 蛮人并没有在城外停留得太久,很快,蛮军便对汉中城展开了试探性的进攻。 城内的守军严重缺少弓箭手。还是那句话,弓箭手不是在一两天或者一两个月内可以迅速养成的,对于普通人而言,拿起一张硬弓,连拉都拉不开,更别说射箭杀敌了。一名合格的弓箭手,起码要经历两三年的苦练。 刘縯算是城内为数不多会用弓箭且箭法还不错的人,城内的弓箭队也有他直接领导。 所谓的弓箭队,总共也才一百来人而已,而且其中有一大半是具备拉开硬弓的臂力,但准头无法保证的新人。 看着直奔郡城冲来的数百名蛮军的先头部队,刘縯握紧了拳头,他向自己的左右看看,周围有弓箭队,有义军,也有参与城防的普通百姓,人们的表情基本一致,就是紧张,眼中都闪现出惊恐之色。 这样下去可不行,仗还没开打呢,己方的士气就先被蛮人压制住了。 他深吸口气,振声说道:“此战,蛮军兵多,我方兵少,但我方有地利之势,这足以弥补我方兵力上的不足” 说话之间,他看向城外的蛮兵,距离郡城已不到两百步远,他拿起自己的硬弓,捻弓搭箭,箭矢对准空中,大声说道:“蛮军并不可怕,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一矛一剑,足以令其毙命” 这时候,有速度快的蛮兵已距离郡城只有一百五十步远。 刘縯眯了眯眼睛,捏住箭矢的手指猛然一松,就听啪的一声,箭弦弹动,飞矢先是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画出一条弧线,然后极速下坠。 啾 箭矢挂着刺耳的破风声,精准的钉在一名蛮兵的前胸上,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那名蛮兵惨叫一声,奔跑的身形猛然扑倒在地,又向前翻滚出多远才停下来,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要知道当时的弓箭手,有效射程只能达到紧接百步,而刘縯这一箭,足足射出了一百五十步,而且还成功射杀了一名蛮兵。 刘縯的箭法,让城头上的守军们无不是又惊又喜,欢欣鼓舞。 人们不由自主地高喊起刘縯的名字:“伯升伯升伯升” 刘縯也是个表现力极强的人,人们越是喊他,他的精神就越亢奋。 冯异两眼放光,趁热打铁,大声喊喝道:“此战,我方没有退路,乃背水一战若不能阻敌于城外,城内百姓,将无一幸免,这一战,我们为自己而战,更是为汉中城十万百姓而战,只能胜,不能败” “杀杀杀” 刘縯的鼓劲,以及冯异的号召,把守军们士气全部激发起来。刘縯一直没有停,他一箭接着一箭的射向城外,往前狂奔的蛮兵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扑倒在地。 等蛮兵距离城墙已不足百步,弓箭队的成员分成两队,第一队的箭手纷纷抽出箭矢,搭上箭弦,然后开弓,对准城外的蛮兵展开了齐射。 嗖、嗖、嗖数十支箭矢射入蛮族的人群里,有十余人中箭倒地。第一队箭手刚射完,立刻后退,第二队箭手上前部位,继续向外放箭。 两队箭手,交替放箭,城外的蛮兵也是倒下一片又一片。 五百人的蛮兵,冲到城下时,已不足四百人,在冲刺了路上,他们就折损了一百多人。 蛮人攻城没有云梯,而是准备了好多十米左右的木杆汉城墙通常为八米。 攻城时,一名蛮兵抱住木杆的一头,另有几名蛮兵在木杆的另一头,合力把木杆抬起,搭在城墙上,如此一来,抱住木杆的那名蛮兵便可以顺利越过箭垛,直接跳到城头上。 这种攻城战法,简单粗暴,但也不可否认,实用且高效。随着一根根的木杆被搭上城墙,一名名蛮兵也随之跳到城头上,与城头守军展开近身肉搏战。 做面对面的厮杀,无论是义军还是百姓,都不是蛮兵的对手,眼看着守军防线要被蛮兵冲乱,而且后续的蛮兵还在源源不断的顺着木杆跳上城头,刘縯放下弓箭,大喝一声:“都让开” 挡在他面前的守军下意识地纷纷向左右退让,刘縯手持双剑,穿过人群,跑到几名蛮兵近前,一剑劈砍下去。那名蛮兵下意识地横刀招架。当啷这名蛮兵是挡住了刘縯来势汹汹的一剑,但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噔噔噔的向后连退,顺着箭垛中的缝隙,大头朝下的栽了下去。刘縯双剑齐出,砍杀蛮兵真仿佛切菜一般。 刘縯的神勇,此时真犹如定海神针一般,让骚乱的守军快速镇定下来,人们在城墙上列起方阵,长矛一致向前,朝蛮兵逼压过去。 冲杀过来的蛮兵都到不了守军的近前,已先被长矛贯穿身体,惨叫着扑倒在血泊当中。 指挥大局的冯异暗暗点头,伯升之勇,堪称是勇冠三军,危急时刻,能有这么一个人在军中,其作用甚至能胜过千军万马。 冯异也抽出肋下的佩剑,参与到战斗中,边与冲上城头的蛮兵厮杀,边大声喝道:“杀光蛮贼,不可放跑一人杀” “杀” 正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刘縯和冯异带头杀敌,守军士气大振,登上城头的蛮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五百蛮兵,最后只逃回去几十个人。 其中有二百人死在汉中城的城头上,另有两百多人死在城下。 看着败退回来的几十名蛮兵,歇图脸色阴沉,慢慢抽出肋下的佩刀,猛然向前一挥,随着他下达进攻的命令,蛮军阵营里立刻响起悠长的号角声,紧接着,一万多人的大军开始齐齐向前行进。 刘縯和冯异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然后探头向城外望望,两人对视一眼,向左右齐声喊喝道:“准备战斗全体准备战斗” 这次蛮兵出动了主力,攻城的战法依旧狂野,犹如潮水一般的蛮兵铺天盖地的向郡城涌去。 箭矢射入人群里,即便一下子射到了十几二十名的蛮兵,其状也如同在汪洋大海中投下一颗小石子,只能泛起那么一点点的水花。 蛮军冲到城墙下,立刻展开了强攻。城头上的守军也没闲着,滚木礌石如雪片一般向下砸落,城下的蛮兵被砸得连连后退,难以靠到近前。 很快,蛮兵中的弓箭手们挺身而出,列出一块块的弓箭方队,向城头上正投掷滚木礌石的守军展开齐射。 经验不足的守军立刻吃了大亏,很多人还在扔滚木礌石,被突然射上来的箭矢或射穿头颅,或贯穿胸前,人们的身上插着箭矢,成群成片的倒下去。 冯异见状,立刻高声呐喊道:“上门板竖起门板挡箭” 他的话,立刻让守军们反应过来,对啊,己方还准备了那么多门板呢 人们纷纷把门板架到箭垛上,以此来抵御城外蛮兵的箭射。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招,却让城外蛮兵箭射的威力锐减,守军方面的压力也随之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虽说在有门板保护的情况下,投掷滚木礌石的守军仍不时有人中箭,但与刚才的情况相比,已经强过太多太多。 万余名蛮兵在郡城的北城外展开凶猛的强攻,战斗从晌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蛮兵曾数次攻上城头,也数次被守军硬生生顶了回去,一下午的激战打下来,战场的局势基本还是在原点。 蛮军在城外死活攻不进去,守军更不敢主动出城迎战。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黑,己方的攻势还是毫无进展,歇图只能无奈地下令退兵,于城外安营扎寨,准备明日再战。 随着蛮军退兵,持续了一下午的鏖战终于告一段落。 守军的体力仿佛被一下子抽干了似的,人们一个个累得瘫软在城头上。 城头的地面上,全是干枯的血迹和尸体,但现在已没人再对此感觉不适,整个下午的血腥厮杀,早已让人们的神经麻木了。 第三十九章 及时赶到 刘縯坐在两名蛮兵的尸体上,边喘着粗气,边慢慢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剑身血迹斑斑,剑锋亦有多处崩刃。刘縯边擦剑边觉得心疼,暗道一声可惜,白瞎了一把好剑。 这时候,一名郡府小吏顺着台阶,噔噔噔的跑上城头,看到刘縯和冯异,他眼睛顿是一亮,疾步上前,拱手作揖,说道:“恭喜刘将军、冯将军,成功打退进犯之蛮贼,大人已于太守府设宴,为两位将军庆功” 冯异都差点笑了,气笑的。 庆功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功好庆的。 蛮军并没有撤退,就在城外,虎视眈眈,今天只战了三个时辰,可作为守城的己方,伤亡人数竟然比进攻的蛮军都要多,再这样打下去,己方还能坚守几天 刘縯眨眨眼睛,收剑入鞘,站起身形,正要跟小吏走,转头一瞧冯异,见后者还坐在地上,认真的擦着剑,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他说道:“公孙兄,王大人有请,我们快过去吧” 冯异摇摇头,说道:“今晚弄不好蛮军会趁夜来偷城,我得到四城查看一遍才行。” 那名小吏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心中大为不满,阴阳怪气地说道:“冯将军,现在可是太守大人有请,你要扫了太守大人的面子和情分” 刘縯也觉得冯异的做法不妥,小声说道:“公孙兄,我们还是过去一趟吧” 冯异依旧坐在地上,不肯起身,说道:“伯升兄,你代我去就好,只是一顿饭而已,并不需我们两人同时到场。” 只一顿饭而已那名小吏气得脸色铁青,抬手指了指冯异,狠声说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说完,他再不多看冯异一眼,转头对刘縯赔笑道:“刘将军,我们走吧,请” 刘縯也觉得冯异的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无奈地摇下头,跟随小吏,去往太守府。 北城这边杀得血肉横飞、人仰马翻,而太守府这里则完全是一副歌舞升平。 王珣于太守府设宴,邀请的不仅是刘縯和冯异,还邀了郡府的官员以及汉中城内的士绅。 大堂内,王珣居中而坐,其它人分坐两旁。在王珣左右两边,还各留下一个空位置。 小吏把刘縯带进来后,立刻一溜小跑的来到王珣近前,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听闻他的话,王珣的老脸也随之沉了下来,冯异这个人,可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识抬举 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变回乐呵呵的笑容满面的样子。 他站起身形,向刘縯拱手说道:“伯升啊,今日之战,你可是让本官长了见识,伯升之勇,果真名不虚传,我汉中城有伯升在,又岂会怕城外那些区区的蛮贼” 刘縯拱手施礼,说道:“王大人过奖了,今日我方能成功抵御蛮军的攻势,并非伯升一人之功,公孙兄他” 不等刘縯把话说话,王珣哈哈大笑着说道:“伯升过谦了,太过谦了来来来,伯升,这边坐、这边坐今日伯升劳苦功高,倘若本官招待不周,那可就是本官的失职了。” 在王珣的热情招呼下,刘縯于他的下手边落座。 王珣能说会道,把刘縯夸的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捧到没边了。 奉承的话,刘縯自然也爱听,不过他心中明镜似的,今日己方能抵御住蛮军的大举进攻,自己起到的作用绝没有冯异那么大,这个首功,他也不敢自居。 他几次想向王珣做出解释,冯异没来不是不给太守面子,而是要去巡查四城的防务。 不过他只要一提到冯异,哪怕是刚起个话头,立刻便会被王珣打断,几次下来,刘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现在他已看出来,王珣心胸狭隘,小肚鸡肠,毫无容人之量,有这么一个太守,当真是汉中百姓的不幸 这顿饭之奢华,让刘縯为之咋舌,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中游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要知道现在的汉中郡,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有饥肠辘辘的百姓,人们就差点人吃人的,而太守府这里,奢华的程度简直比太平盛世还要太平盛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莫过于此 饭局没过多久,王珣又让人叫来歌舞伎助兴,音乐动听,悬梁三日,舞蹈惊艳,美轮美奂,但这顿饭吃下来,却让刘縯有食不知味之感。 莽贼无道,百官昏庸,这样的朝廷,又岂能让百姓们不思汉终有一日,我必推翻莽贼暴政,光复大汉江山 现在的刘縯,越发坚定了他的信念。 这次又被冯异料对了,蛮军果然有趁夜偷城。蛮兵偷袭的不是北城,而是偷偷绕到了南城,准备打城中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蛮兵的战术也很好理解,白天双方于北城交战的那么激烈,而且己方大营就驻扎在北城外,城内守军的防御重点当然是在北城,与北城相对的南城,防御自然空虚。 不过蛮军不知道守军当中有一位具备将帅之才的冯异,把他们的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 蛮军选择偷袭南城,结果南城这里,偏偏被冯异布下了重兵防守,蛮军的趁夜来袭,是一头撞到了铁板上,非但毫无建树,而且还伤亡了近千人,铩羽而归。 听闻消息的歇图气得暴跳如雷,指天发誓,等攻入汉中城,定要城内鸡犬不留。 翌日,歇图亲自指挥作战,蛮军再次对汉中城展开了大举抢攻。 其实蛮军并不太善于攻城,他们也没有像样的攻城设备,像抛石机、弩床、冲车、箭塔等大型攻城利器,他们是一样都没用,完全靠人力往上硬冲,经过前一天下午和晚上的两场战斗,守军方面也摸清了蛮军的三板斧,应对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第二天的交战,相对于第一天,守军的伤亡要小许多,基本已与蛮军的伤亡保持持平。 连续两天的交战,双方人员都已疲惫不堪。第三天的战斗,蛮军没有再使出全力,采取的是骚扰战术。等到第四天,蛮军的猛攻又开始了。 这是双方开战以来,战斗最为血腥的一天。城外的蛮军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完全是不要命的向城上攻杀。 只是一上午,蛮军就十几次撕开了守军的防线,攻上城头,不过在刘縯和冯异的拼死抵抗之下,蛮军也都被打下城头。 等到下午,天近傍晚的时候,蛮军又展开了一次全军猛攻,再次一举撕开守军防线,而且有一部分的蛮军甚至都已成功杀下城墙,进入城内。 刘縯把冯异留在城头上,继续抵御攻杀上来的蛮军,他自己率领一队人,进入城内,与蛮军展开巷战。 这场交战之惨烈,刘縯身边整整三百余人,最后只剩下十几人,刘縯还是靠着附近的百姓们,才将这股窜入城内的蛮兵全部消灭,战斗当中,百姓们也是死伤了数百人之多。 第四天的交战打完,蛮军依旧未能攻破汉中城城防,无奈退兵。 此时郡城的四千多守军,已经只剩下一千来人,参与协助城防的五千多壮丁,已连五百人都不到了。 作为攻方的蛮军,其伤亡情况也不小,超过了五千人。此时的歇图是真的有些急了。 他本以为打下郡城,只是手到擒来之事,毕竟镇守郡城的主力郡军都已经被他全部歼灭,看守郡城的只是一些义军,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可歇图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么一群在他眼中的乌合之众,却成了他拿下汉中城的拦路虎,让他久攻不下,且伤兵损将无数。 战斗到了第五天,作为攻方的蛮军已是筋疲力尽,作为守方的守军,业已成为强弩之末。 连日来的鏖战,让刘縯都难以支撑,更何况是其它人。看着城外依旧是人山人海的蛮军,城头上的众人,心中都生出绝望之感。 这一战,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城头上的守军望着外城的蛮军绝望,而城外的蛮军望着城头上的守军也是一筹莫展。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刘秀、盖延、龙渊等人终于赶到了汉中城。 得知己方的背后出现一队敌军,共有三百来人,正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的歇图立刻下令,命手下大将沙利能前去歼灭这支敌军。 沙利能是歇族猛将,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相貌也凶恶,宽脑门,短眉毛,大环眼,塌塌鼻,下面一张狮子口,满脸的络腮胡须和刺青,打眼一瞧,和个青面獠牙的怪物似的。 他手持一根狼牙棒,精铁打造而成,起码得有一百多斤重,普通人连拿走拿不起来,而在沙利能的手中,这根狼牙棒轻若无物一般。 只三百多人的军队,沙利能完全没放在眼里,他只带了一百多名蛮兵出战。 沙利能是蛮军当中为数不多拥有战马的人,他身材高大,骑着的战马也别其它战马大上一号。 他带着百余名蛮兵,大摇大摆的从蛮军本阵当中走出来,不慌不忙的向刘秀等人行进过去。 双方逆向而行,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等双方不足十米远的时候,相继停止了行进。沙利能向自己左右看看,然后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向前又走出几步。 啪 突然间,对面飞射过来的一支箭矢深深钉在马蹄前的地面上,箭尾的翎羽剧烈震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沙利能勒住战马的缰绳,看向对面放箭的张平,眼露骇人的凶光。 盖延向刘秀说道:“文叔,我去会会他”说完话,他正要出列,刘秀急忙拉住盖延的胳膊,说道:“巨卿兄,我们有歇桑在手,并不用与敌力战” 说着话,他回头向李通李轶二人点点头。 李通和李轶会意,跑到队伍中央,把被俘的歇桑带了出来。 张平从队伍中走出两步,用蛮语大声说道:“歇族族长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见礼” 第四十章 勾心斗角 沙利能等蛮人闻言,同是一愣,定睛细看,只见对面的汉人队伍中,正被两名汉中军兵卒推出来的不是己方族长还是谁 见到族长竟然落到汉中军的手里,人们无不是脸色大变,心头骇然,沙利能差点从马上跳下来。 呆愣片刻,沙利能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双目圆睁,本就不小的大环眼此时瞪得如铜铃一般,他厉声喝道:“立刻放了我们族长蛮语” 张平沉声说道:“让歇图出来说话蛮语” 沙利能暴跳如雷,大吼一声,像疯了似的,不管不顾催马向对面的刘秀等人冲了过去。 盖延冷哼一声,持刀迎上前去。沙利能和盖延二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马下,沙利能持棍砸向盖延,后者也没有退避,横刀向上招架。 当啷 随着一声巨响,狼牙棒结结实实地砸在偃月刀的刀杆上,迸发出一大团的火星子。 剧烈的碰撞,让沙利能胯下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几乎都快在地上直立起来,盖延则是双脚摩擦着地面,向后倒滑出一米多远。 两人的硬碰硬,可以说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 就在沙利能想稳住战马的时候,张平突如其来的一箭直取他的眉心。 双方的距离近,张平的箭又快,沙利能连格挡的时间都没有,他本能反应的向后仰身闪躲。 沙箭矢几乎是贴着他的脑门掠过。此时战马几乎直立,沙利能在马鞍子上本就有些坐不住,再加上他向后仰身,立刻从马背上翻了下去,落地时,他庞大的身躯都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沙利能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站起来,气得哇哇怪叫,他没理会张平,提着狼牙棒向盖延冲了过去。后者也不怯战,抡刀迎战,他二人在地上战成了一团。 这二位,都是以力大无穷而著称,此时战在一起,场面也异常激烈,叮叮当当的铁器碰撞声连成一片,四周的众人都感觉耳膜被震得生痛,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盖延与沙利能打了三十个回合,两人还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张平从箭壶中又抽出一支箭矢,捻弓搭箭,毫无预兆,他猛然又向外射出一箭。 这一箭,他没有射向沙利能,而是射向了对面的蛮兵。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名蛮兵胸口中箭,倒在地上。 正与盖延打得不可开交的沙利能,受手下人惨叫的影响,稍微分了下心。 高手对决,任何的晃神都是致命的。沙利能只是稍微分了下心神,一个没留神,盖延的刀就已劈砍到他的脑袋近前。 沙利能大惊失色,此时再想用狼牙棒挡刀,已然来不及了,他只能全力向下弯腰闪躲。 沙偃月刀从他的头顶上方掠过,连带着,将他的头顶削掉一大块头皮。 顿时间,沙利能的头顶血流如注,将他的脸颊染出一条条的血痕,最要命的是,头顶的鲜血一个劲的向他的眼中流淌,遮挡住他的视线。 不过盖延可不管他视线是不是受阻,得理不饶人,又是一刀向他的胸前横扫过去。 沙利能爆叫一声,抽身后退,不过还是晚了半步,胸膛又被刀锋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连续挨了两刀,虽然伤口都不致命,但已让沙利能无力再战,他虚晃一棍,紧接着,抽身而退,调头就跑。 盖延大喝一声,随后便追,不过他追出不远,只见前方蛮军主力阵营当中又杀出一队人马,再加上刘秀等人在后面连声呼唤,盖延放弃追杀落荒而逃的沙利能,回到本方阵营。 望着沙利能一干人等已跑出好远的背影,盖延颇感惋惜地跺了跺脚,摇头说道:“真是可惜,只差一步,未能斩下此贼首级” 刘秀一笑,递给盖延一条汗巾,说道:“巨卿兄辛苦了。” 李通跑到沙利能留下的那匹战马近前,把它牵到刘秀近前,笑道:“我们也不算亏,起码缴获了一匹战马” 刘秀看了看面前的这匹高头大马,从上到下一身黑,只不过在马儿的脑门中央有一撮白毛。刘秀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赞道:“是一匹好马” 且说沙利能,他一路逃回到蛮军本阵。 看到败逃回来,头上、身上都是血的沙利能,歇图脸色阴沉,冷冰冰地说道:“沙利能,你输了。” 沙利能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道:“歇图,汉中军抓了族长我们族长现在在他们手里” “你说什么”歇图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他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目不转睛地看着沙利能。 后者一手捂着头顶的伤口,一手捂着胸前的伤口,说道:“我看见我看见族长在那群汉中军当中” 歇图原本瞪大的眼睛慢慢眯缝起来,眼珠连连转动,过了许久,他的表情渐渐恢复了正常,说道:“你受了伤,定然是眼花看错了。” 沙利能身子哆嗦了一下,急声说道:“歇图,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看错,而且他们押出老族长的时候,我还没” 不等他把话说完,歇图厉声喝道:“我说你眼花看错了,你没听见吗” 看着歇图扭曲的五官,寒光四射的眼眸,沙利能激灵灵打个冷颤,不敢正视歇图的眼睛,垂下头,吱吱呜呜地小声说道:“我我可能、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 这么大的事,歇图相信沙利能不敢扯谎,更不会看错,可歇桑落到汉中军的手里,这件事太严重了,汉中军一定会拿歇桑要挟己方,逼己方退兵。 仗打到现在,汉中城已成为己方的囊中之物,最多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己方便可一局攻克汉中城。 等到那时,歇族所赢得的威望,在整个乌戈国里将无人能出其左右,自己也必将成为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 所以,这一战他必须得打下去,而且必须得打赢,谁也不能阻止他,包括他的父亲歇桑。 而且歇图对歇桑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歇桑霸占着族长的位置,什么事情都不管,只图安逸享乐。 如果没有他歇图,歇桑都不知被人推下族长的宝座多少回了,歇桑活着,对于歇图而言就是个巨大的障碍,如果能借助汉中军之手,除掉歇桑,这也不失为一两全其美之计。 这是歇图坚持不相信歇桑落入汉中军之手的主因。他握紧双拳,深吸口气,侧头喝道:“栾提顿、烧戈” “在”随着应话声,两名蛮将出列,向歇图躬身施礼。 “你二人率一千精锐,将后方的那支汉中军给我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活口记住,是不、留、一、个、活、口” “遵命”这两名蛮将双双答应一声,转身便要走。 “等下”歇图叫住他二人,向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近前说话。” 栾提顿和烧戈先是一怔,而后凑到歇图近前。 后者在他二人的耳边低声细语。等他说完,两人的脸色顿变,又惊又骇地看着歇图。 歇图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道:“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天塌了,自然也有我去顶着” 栾提顿和烧戈互相看了一眼,暗暗咧嘴,低垂着头,谁都没有立刻说话。 歇图眯缝起眼睛,冷冷问道:“怎么你二人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听闻这话,两人身子同是一震,急忙躬身说道:“属下遵命”说完话,两人一并转身离去。 栾提顿和烧戈都是歇族有名的悍将,同时他二人也是被歇图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虽说平日里他俩都以歇图马首是瞻,但谋害族长这件事太大了,他俩的胆子再大,做起这件事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不过歇图的命令已下,两人不得不从。栾提顿和烧戈依照歇图的命令,率领一千精锐蛮兵,离开本阵,直奔刘秀等人那边冲杀过去。 己方刚打跑了一小波蛮兵,现在又来了一大群蛮兵,举目望去,估计不下一千之众。 李通走到刘秀近前,眉头紧锁地问道:“文叔,蛮军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他们根本不在乎族长的死活” 刘秀凝视着迎面而来的那支蛮军,沉默未语。 盖延冷哼一声,说道:“活捉歇桑,完全是多此一举,我看这帮蛮人非但不在乎歇桑的死活,而且还恨不得我们能早点杀了歇桑呢” 他这话倒是让刘秀心中一动。 在乾尤山的蛮军营地里时,可以看得出来,歇桑在蛮族当中还是很有威望的,蛮人也全都以他马首是瞻,哪怕被活活烧死,都不敢对他的命令有太强烈的反抗,难道到了蛮军这里,歇桑在歇族的威望就不灵了,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恐怕未必也许是蛮军当中有人希望歇桑能早点死。 歇桑若死了,最直接的受益者当然就是他的儿子歇图,歇图可以顺势成为歇族名正言顺的族长,而敢于如此明目张胆坑死歇桑的,在歇族里,恐怕也只有歇图了。 想到这里,刘秀心中嗤笑,歇图打的好主意啊,想借用己方之手,帮他除掉歇桑这个最大的障碍。 刘秀想明白事情的原由,再不犹豫,箭步来到战马前,一个蹬步,飘身上马,紧接着,他向下弯腰,一探手,将歇桑抓起,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刘秀已提着歇桑,把他放在马背上。 “文叔”在场众人见状同是一惊,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刘秀坐在马上,对众人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大家放心,我去退敌”说着话,他双脚一磕马镫子,战马嘶鸣,直奔对面的千余蛮军而去。 见状,龙渊、盖延、张平等人无不大惊失色,齐声喊道:“危险” 第四十一章 功败垂成 只是此时众人再想阻拦刘秀,已然来不及了。 沙利能的战马果然是一匹难得的骏马,即便驮着刘秀和歇桑两个人,奔跑起来依旧仿似离弦之箭。 刘秀家中没有马,只有牛,但他以前也学过骑马,不过以前骑过的马也只比驽马强那么一点,像这样的战马,他还真没骑过。 等马儿跑起来,刘秀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似的,两耳灌风。 只一会的工夫,刘秀距离对面的蛮军已只剩下三十来步远,蛮军们纷纷亮出弯刀,只等着刘秀冲到近前,把他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刘秀把原本趴在马背上的歇桑扶正,让他坐在自己的身前,同时大声喊喝道:“歇桑在此,谁敢动手歇桑在此,谁敢动手” 他说的汉语,蛮人是听不懂,但蛮人的眼睛都不瞎,皆看到了坐在刘秀身前的族长歇桑。 蛮兵们一个个拿着弯刀,看着战马上的歇桑,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是好,栾提顿和烧戈也看得清楚,坐在马上的那人,不是族长还是谁 他俩对视一眼,烧戈大声喊喝道:“来敌冲阵,放箭” 所有的蛮兵,都傻愣愣的站起原地,根本无人拉弓射箭。烧戈心头大急,厉声喝道:“我让你们放箭,你们没听到吗” “可是可是马上的是族长”站于烧戈身边的一名蛮兵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让你放箭”烧戈暴怒,一马鞭子狠狠抽在那名蛮兵的肩头,后者向旁踉跄了一部,肩上立刻多出一条血痕。 他低垂着头,身子疼得哆嗦个不停,可就是不敢射出一箭。 他是如此,其它的蛮兵也是如此,根本无人敢对歇桑放箭。 说时迟,那时快,刘秀和歇桑已策马奔到众人近前。 呆站在原地的蛮兵们根本不敢阻拦,人们如同潮水一般向两旁退让,给刘秀的胯下马让出一条人肉通道。 再不出手,真就来不及了栾提顿和烧戈对视一眼,二人一同大吼一声,抡刀杀向刘秀。刘秀反应也快,抽出肋下的青锋剑,向外格挡。 当啷、当啷连续两声铁器的碰撞声,刘秀单手持剑,硬生生招架住了栾提顿和烧戈两人的重刀。 这太不可思议了栾提顿和烧戈可是歇族的猛将,力大惊人,骁勇善战,竟然有人能同时招架得主他两人的重刀,而且对方看起来还只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 他二人的出刀,把歇桑也吓得不轻,在他感觉,这两刀很大程度上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歇桑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栾提顿、烧戈,你二人想杀我不成蛮语” 这一嗓子,让在场的蛮兵们齐刷刷地向栾提顿和烧戈看过去,同时也让他二人心头一颤,再也攻不出第二刀了。 也就在他二人愣神的片刻,刘秀已催马从他俩身边掠过,继续向前冲去。 接下来,刘秀再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从蛮军的阵头一直冲到阵尾,顺利冲出蛮军的队伍,直奔蛮军本阵而去。 糟了栾提顿和烧戈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急忙拨马往回跑,其余的蛮兵们也都跟着他俩奔跑回来。 刘秀带着歇桑,冲到蛮军本阵近前,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往里闯,同时他不停地喊喝道:“歇桑在此,谁敢妄动歇桑在此,谁敢妄动” 这一下,不仅仅那一千蛮兵看清楚歇桑了,蛮军本阵的上万人,也都看清楚歇桑被汉中军的兵卒挟持。 顷刻之间,蛮军本阵就如同炸了营似的,人们六神无主,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哇哇的怪叫。 身在蛮军本阵中的歇图,自然也看到了歇桑。 此时的歇图,肺子都快气炸了,汉中军这一招强冲,彻底搅乱了他的计划,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歇桑落到汉中军的手里,他再下令击杀这支汉中军,恐怕也没人会听自己的了。 歇图抬起手来,指向正策马在己方本阵里狂奔、如入无人之境的刘秀,咬牙切齿地问左右众人道:“此人是谁” 他周围的众人无不是满脸的茫然,他们也都不认识刘秀,更不清楚他是何许人也。 歇图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若生擒此人,必活剥他的皮,生抽他的筋” 人们还以为歇图是想为他的父亲报被俘之仇呢一个个皆露出义愤填膺之色,纷纷说道:“我等誓生擒此人,为族长一雪前耻” 他们正说着话,刘秀刚好也看到他们这边。 他不认识歇图,但却能看得出来,歇图的穿着和其他蛮人明显不同,身上披着兽皮的大氅,里面系着交叉的宽宽皮带,头顶还带着铁质的瓜皮帽,冒顶弄出两个犄角,在他的身边,有许多蛮军的将领,还有膀大腰圆的护卫。 另外,被他挟持的歇桑也一个劲的向那边看,刘秀更加笃定,位于人群中央,被人们众星捧月一般的那个蛮人,就是歇图。 他一拉战马的缰绳,拨转马头,直奔歇图那边奔跑过去。 歇图周围的护卫们急忙护在歇图的四周,看着刘秀,如临大敌。歇图没好气地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名护卫狠狠推开,一对深邃的眼睛,恶狠狠地怒视着刘秀。 距离歇图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刘秀勒紧战马的缰绳,将战马停了下来,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剑,架在歇桑的脖子上,大声喊道:“你等蛮军听着,歇桑在我手里,你们若不想害死自己的族长,就立刻退兵” 歇图能听得到汉语,气得脸色铁青,现在他真有把刘秀连同歇桑一并掐死的冲动,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尤其是在这么多族人面前。 他强压怒火,深吸口气,朗声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姓” “刘秀” 刘秀歇图在心里暗暗念叨刘秀的名字,他沉声说道:“你放人,我们就退兵” 他是真的希望歇桑能立刻去死,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这么说。 刘秀扬头说道:“等你们退兵了,我自然会放人” “尔等汉人,出尔反尔,毫无信誉,今日你若不肯放人,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蛮兵呼啦一声,将刘秀团团围住。 刘秀也不慌张,只是将青锋剑向歇桑的脖颈处压了压,顿时间,鲜血顺着歇桑的脖子流淌出来。 见状,刚刚围拢上来的蛮兵无不脸色大变,人们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如果你们不在乎族长的死活,尽管对我出手好了”说着话,他慢条斯理地环顾四周。 在场的蛮兵蛮将们,无不是对刘秀怒目而视,但却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唉歇图心中暗叹一声,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歇桑这头蠢猪,他怎么就不早点死在女人堆里呢 他闭上眼睛,沉默许久,然后慢慢张开眼睛,说道:“我军可先退兵十里,你放了我父亲,之后我们会离开汉中,返回属地。” 刘秀说道:“五十里。” “什么” “你们退兵五十里,我再放人” “不行”五十里,这一退一进,少说也得花费一天的工夫,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歇图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二十里,我军最多可退兵二十里” “七十里” “什么” “八十里” “你” “一百里”刘秀嘴角扬起,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前的歇桑,冷笑出声,说道:“这就是和我讨价还价的规矩,你越是要讨价,我就越是要加价,尔等退兵一百里,如若不然,我现在就割下他的首级”说着话,他当真把青锋剑向歇桑的脖颈又再次压了压。 歇桑脖颈流淌出来的鲜血更多了,他吓得啊的一声惊叫,险些没晕死过去,冲着歇图大声喝道:“退兵一百里立刻退兵一百里听到没有这是命令” 哎呀,气煞我也歇图的肺子都快炸了,又是气又是憋屈,歇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还胆小如鼠,如何配做族长 可歇桑偏偏就是族长,还是他的父亲,现在歇图是真没辙了。 如果他真不管歇桑的死活,执意要杀刘秀,别说族人们肯不肯听从他的命令还两说,以后他也别指望继承族长的位置了。 他紧握着双拳,指甲都深深扣入掌心的皮肉里,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好好,只要你能保证我父亲的安全,我我军可以退兵百里” “歇图,希望你言而有信”刘秀冲着歇图微微一笑,拨转马头,向蛮军的阵营外跑去。 歇图那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但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让刘秀感觉既有趣,又十分有成就感。 能在蛮军当中如此来去自由,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刘秀了。当然,他完全倚仗着歇桑这枚免死金牌。 在场的蛮兵根本不敢阻拦刘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歇桑,跑出己方本阵。 直至刘秀离开了好一会,歇图才算把这口气缓过来。他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撤兵” 打了这么多天的硬仗,眼瞅着汉中城要被己方攻下来了,结果却要半途而废,在场的众人都很是不甘心,但又没有办法。 人们都像是霜打得茄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长吁短叹。 不管蛮军有多不甘心,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撤兵。 没有一人敢不顾族长的死活,非要坚持把这场攻城战打完为止,包括歇图在内。 这,便是歇桑的威力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刘秀的远见。 第四十二章 危机缓解 只不过蛮军不是向北撤退,而是绕过汉中城,一路向南行进,看样子,他们是真打算要打道回府了。 蛮军突然撤离战场,这让汉中城内的守军们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蛮军明明已经占据优势,为何还要撤兵呢难道背地里在酝酿着什么诡计不成 很快,人们的疑惑便有了答案。 刘縯和冯异正对蛮军的诡异举动进行讨论的时候,一名兵卒急匆匆地跑到他二人近前,激动地大声说道:“刘大人、冯大人,城外来了一支队伍,我们自己人的队伍” 听闻这话,刘縯和冯异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蛮军撤退了,原来是己方的增援到了。 刘縯哈哈大笑起来,兴奋地问道:“我方的援军有多少人” “看起来,有三、四百人的样子。”报信的兵卒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刘縯的大笑戛然而止,只有三四百人,就把一万多人的蛮军吓跑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刘縯和冯异双双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箭垛前,探头向城下张望。 果然,站于城门前的队伍充其量也就三四百人,看穿着可以判断出来,大部分都是汉中郡军。 冯异眉头紧锁,拍下刘縯的肩膀,语气凝重地说道:“伯升,小心有诈” 蛮军撤的诡异,不可能是被这三、四百郡军吓跑的,蛮军一走,郡军便来到城下,难道是蛮人伪装的 刘縯向下大声问道:“来者何人通上姓名” 身在人群里的刘秀一下子就听出喊话之人是大哥,他喜出望外,从人群里挤出来,仰着头,向城头上大喊道:“大哥,是我,阿秀” 听闻刘秀的喊话声,刘縯脑袋一晕,差点从城头上一头栽下来。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定睛细看,站于城下的不是小弟还是谁 刘縯一蹦多高,用力地抓着冯异的肩膀,激动的大喊道:“是我弟我弟没死,我家小弟他还活着哈哈呜呜” 冯异认识刘縯这么久了,还从没见过他失态过,而此时的刘縯,一会大笑,又一会大哭,都分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了。 刘縯冲着周围的兵卒连声大喊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冯异还想劝告刘縯,询问清楚了再开城门也不迟,可刘縯就像疯了似的,已不管不顾的直向城下跑去。 蛮军的撤退,让守军们都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人们合力打开城门。 城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刘縯已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刘秀快步上前,说道:“大哥” 他话音未落,刘縯已快步上前,把他紧紧搂抱住。 其实对于刘秀能不能生还这件事,刘縯没抱多大希望,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此时看到刘秀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刘縯激动之情无以复加,差点把刘秀勒得背过气去。 “大哥,我没事”刘秀能感受到大哥的喜悦和激动,他鼻子发酸,哽咽地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过了好一会,刘縯才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退后两步,将刘秀上下打量一番。 仔细这么一看,他才发现小弟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身材还是那个身材,长相也还是那个长相,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但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这是金液的功效。 那瓶半成品的金液让刘秀伐骨洗髓、脱胎换骨,虽然身材和样貌都没变,但自身的气质已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儒雅中透出几分飘逸和华贵,此外,他的皮肤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白净细腻,富有光泽。 “走,进城里说话”刘縯拉着刘秀,走进城中。龙渊、张平、盖延等人也都纷纷跟了进来。 他们刚进城,城门的兵卒便再次把城门关闭。 刘縯不解地问道:“阿秀,你可知城外蛮军为何会突然撤兵” 刘秀一笑,回身指了指被李通和李轶押着的歇桑,说道:“大哥,蛮军之所以会退兵,功劳都在他身上” 刘縯顺着刘秀的手指,看向歇桑,打量他片刻,问道:“阿秀,这人是” 刘秀说道:“他叫歇桑,是歇族的族长这次前来进攻郡城的蛮军,都是歇族人,蛮军的首领,正是歇桑的儿子歇图。” 啊原来如此难怪蛮军会突然撤兵,原来是阿秀他们把蛮军的族长给擒下了 刘縯惊讶地睁大眼睛,愣了片刻,他又惊又喜地问道:“阿秀,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 刘秀随即把事情的经过向刘縯等人讲述了一遍。 刘縯和冯异听后,无不是喜出望外,他俩原以为郡城可能要守不住了,没想到,现在事情出现了这么大的转机。 冯异兴奋的一拍巴掌,神情激动的对刘秀说道:“文叔,这次你可是立下了大功,等于是救下全城十万军民的性命” 刘縯亦是连连点头,现在蛮军的族长落到己方手里,己方也再不用担心蛮军会来继续攻城了 他们正说着话,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唱吟道:“太守大人到” 听闻唱吟声,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过去。只见城内快速行来一队骑兵,在骑兵当中还有一辆马车,那正是太守王珣的座驾。 马车在刘秀等人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门帘撩起,王珣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看向刘縯和冯异,满脸喜色地问道:“听说蛮军撤兵了,可有此事” 刘縯和冯异面色一正,双双向王珣拱手施礼,齐声说道:“王大人,蛮军的确已退兵” 得到刘縯和冯异二人的亲口确认,王珣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在随从的搀扶下,他快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刘縯和冯异近前,难掩脸色上的喜悦之情,大笑道:“伯升,这次蛮军兵败,无功而返,你可是居功至伟啊” 话语间,他连提都没提冯异。 刘縯淡然一笑,欠身说道:“王大人,属下不敢居功,这次蛮军之所以撤兵,皆是我弟刘秀之功” “哦”王珣不解地看着刘縯。 刘縯回头,向刘秀招了招手。 等刘秀走上前来,刘縯提醒道:“这位是汉中太守王大人,阿秀,快快向王大人见礼” 刘秀拱手施礼,说道:“在下刘秀,见过王大人” 王珣打量刘秀两眼,看向刘縯,好奇地问道:“伯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縯把刘秀刚才讲的话又向王珣复述了一遍,最后他含笑说道:“王大人,现在蛮军的族长已落到我方手里,蛮军心存顾忌,再不敢轻易进犯郡城了” 王珣听后喜出望外,两眼放光地从新打量刘秀一番,笑问道:“你叫” “王大人,在下刘秀,字文叔” “好好好”王珣乐得嘴巴合不拢,抚掌大笑,赞叹道:“伯升守城有功,文叔擒贼有功,刘家两兄弟,果真都是人中豪杰啊” 说着话,他目光越过刘秀,向他背后望去,同时问道:“那个那个歇桑现在哪里快让本官看看” 刘秀转身向李通和李轶点下头。二人押着歇桑,走到王珣近前,躬身说道:“王大人,此人就是歇族的族长,歇桑” 王珣瞪大眼睛,上一眼下一眼地仔细打量歇桑,看罢之后,他皱了皱眉,语气轻蔑地问道:“此贼,是人是兽” 听闻这话,王珣的手下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歇桑能听得到汉语,他怒视着王珣,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愤怒声响。 见状,王珣老脸顿是一沉,回头从一名骑兵手中拿过马鞭,对着歇桑劈头盖脸地猛甩了几鞭子。 歇桑双手被捆绑住,既挡不了,又躲不开,脸上被抽出好几条血痕,人也倒在地上,身子佝偻成一团,发出嗷嗷的惨叫声。 出了口恶气,王珣把马鞭扔还给骑兵,向左右说道:“把歇桑押回太守府,严加看管” 他一声令下,走过来两名军兵,把歇桑从地上拽起,拖着就往城内走。 刘秀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大哥。他和歇图约定好了,蛮军退兵百里后,他便要释放歇桑。 刘縯自然明白小弟的意思,他上前两步,对王珣拱手说道:“王大人,阿秀用歇桑要挟蛮军退兵百里,之后便要把歇桑放还给蛮军” 王珣不悦地说道:“放人绝对不行蛮军在我郡境内杀烧抢掠,杀人无数,歇桑既然是蛮军族长,他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 “可是,王大人,阿秀已经许诺于歇图”言而有信,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无论是刘秀还是刘縯,都十分看重信字。 “和未开化的蛮子不用讲言而有信那一套他们也不配”王珣看向刘秀,含笑说道:“文叔啊,你与你大哥都是我汉中郡的功臣,今晚,本官要在太守府设宴,为你二人庆功哈哈”说完,他又向刘縯和刘秀点了点头,大笑着坐上马车,兴高采烈地回了太守府。 看着王珣马车离去的背影,刘秀说道:“大哥,王大人带走了歇桑,等于是让我失信于歇图” 冯异走上前来,正色说道:“文叔,我也不认为我方应该释放歇桑只要歇桑还在我们手里,蛮军就会心存顾虑,不敢进犯,可我们一旦放了歇桑,蛮军必然还会大举来犯” 稍顿,他轻轻叹口气,小声说道:“说实话,郡城现在已到了无兵可用的险境,很难再顶住蛮军新一轮的攻城如果今日不是你们及时出现,只怕郡城” 现已凶多吉少了 刘秀先是点点头,然后好奇地问道:“大哥、公孙兄,这几天你们是怎么顶住蛮军攻城的” 第四十三章 落花有意 “说来话长走我们到城门楼上,坐下来慢慢谈”刘縯拉着刘秀,顺着台阶走上城墙。 等上到城墙,刘秀等人无不是大吃一惊。整整一大面的城墙,凡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血迹斑斑,黑褐色的干枯血迹,随处可见。 “这五天的激战打下来,我方的伤亡已不下万余众。”刘縯感慨万千地说道。 跟着上来的盖延禁不住问道:“哪来的上万人” 刘縯和冯异看向盖延,不解地问道:“你是” “在下盖延” 听闻盖延的名字,刘縯和冯异都露出诧异之色。他俩对盖延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次是第一次见面。 “原来是盖大人,失敬失敬” 盖延面红耳赤地拱手回礼,摇头说道:“说来惭愧,身为郡军司马,守城本是我之职责”结果在蛮军大举攻城的时候,他还被蛮人关押在他们的大营里呢。 冯异体贴地说道:“乾尤山之败,并非盖大人之过” 盖延苦笑,垂头未语。 走进城门楼,刘縯将这几天守城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过刘秀等人都听得惊心动魄,原来为了抵御蛮军的攻城,连城内的壮丁都动用了。 不过壮丁既没有受过训练,也没有战斗的经验,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伤亡很大,五天下来,总共折损了数千人之多。 冯异叹了口气,正色说道:“现在还能坚持守城的,就剩下我们这一千来人了,文叔,若非你们及时赶回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啊” 虽说城内还有两三万的壮丁可用,但因为这几天的战斗伤亡实在太大,他们业已招不上来新的壮丁。 刘縯恍然想起什么,对冯异说道:“公孙兄,马上派人出去打探,看看蛮军是不是真的撤退了,还有,他们撤了多远,具体撤退到了哪里” 冯异点了点头,挥手叫来几名心腹手下,让他们骑马出城打探蛮军的动向。 刘秀说道:“就算蛮军如约撤退百里,也随时可能反杀回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现在得赶紧向京师军求援才是” 刘縯和冯异对视一眼,前者说道:“我们早就派人去向京师军求援了,可一直都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这不应该啊”刘秀喃喃说道。汉中城可是京师军的后勤总补给站,对京师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得知汉中城被蛮军大举进攻的消息,按理说,京师军应该第一时间选择回救才是,除非前方战事吃紧,他们被蛮军死死拖住了,无法回撤。 但以战斗力来说,蛮军对京师军不太能构成威胁啊 “难道,是消息未能传到京师军那里”刘秀狐疑地问道。 冯异摇头,说道:“我们先后已派出三拨信使,消息不可能传不到京师军那里” “这就奇怪了。”刘秀喃喃说道。 他们正说着话,一名军兵跑进城门楼里,说道:“刘大人、冯大人,叶家来送饭了” 见刘秀等人面露不解之色,刘縯含笑解释道:“蛮军攻城期间,军中的伙食大多都是叶家提供的,我们能守下郡城,叶家也是功不可没啊” 汉中城内囤积着不少的粮食,不过那些粮食可不是汉中郡的,而是属于京师军的,别说刘縯和冯异不敢乱动,即便是汉中郡太守王珣,他也不敢私自动用京师军的一粒粮食。 参与守城的军民近万人,每天要吃要喝,粮食从哪来 这些天,主要就是靠叶家出粮,又组织全城的百姓,为守军做饭,确保了守军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对付城外的敌军。 刘縯站起身形,同时拍了下刘秀,甩头说道:“走,我们去见见叶公” 他们一行人下了城墙。在城墙附近,围拢着好多的人,还有二十多个大木桶,里面热气腾腾的。 在人群旁,站着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两个人,刘秀定睛一看,都认识,老的是叶阗,少的是叶清秋。 刘縯和冯异还真不认识叶清秋,这些天来,虽说叶家天天都往这边送饭,但过来的人都是叶阗。 这次突然看到一个姑娘和叶阗站起一身,两人都是面露狐疑之色,刘縯禁不住嘟囔道:“此女是何人” 刘秀接话道:“大哥,她就是叶清秋,叶家的小姐” “哦原来是她”刘縯恍然大悟,不过又觉得奇怪,今天叶清秋怎么也来了呢 冯异看了看刘秀,了然一笑,心中已然明了是怎么回事了。 远远的,看到刘縯等人过来,叶阗迎上前去,含笑说道:“伯升,听说城外蛮军已撤” 刘縯说道:“蛮军是暂时撤兵了。”他可不敢把话说死,谁都不敢保证蛮军一定不会再来进攻郡城。 叶清秋并没有看刘縯,目光在人群里扫来扫去,当她看到刘秀的时候,眼睛顿是一亮,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看了眼身旁的父亲,迈出去的脚又慢慢收了回去。 她的小动作,叶阗有看到,自家的闺女,她的心思他又哪会不懂他看向刘秀,故作惊讶道:“文叔,你回城了几时回来的” 刘秀擒下蛮军的族长歇桑,成功逼退了攻城的蛮军,这个消息早已在郡城城内传开了,得知消息的百姓们无不是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现在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已听说了这件事。 刘秀向叶阗拱手说道:“叶公,我也是刚回城不久。” 叶阗感叹道:“听说你在乾尤山与蛮军交战的时候失踪了,连日来,我这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如今看你安然无恙的回来,我这心也总算可以放回到肚子里了。” 刘秀深施一礼,说道:“让叶公如此挂念,是晚辈之过” 不知道是不是对刘秀心存好感的关系,叶阗越看这个年轻人越觉得顺眼。 虽说刘秀的家世不怎么样,只是个乡下的农夫,但看他这个人,却完全感觉不出他是个农夫,身上反而有股雍容的大气。 和刘秀又寒暄了几句,叶阗侧了侧身形,说道:“大家都过来吃饭吧” 叶家提供的饭菜很简单,每人两个馍馍,外加一勺子的汤。 说起来叶家能为守军提供这么多天的饭,还多亏当初有刘秀的提醒。 若换成寻常的商贾之家,目光短浅之辈,没准会趁此机会,炒高粮价,大发横财。 而叶家能成为在汉中极具影响力的大士族,并非没有原因。 叶家非但没有把囤积的粮食以高价卖出去,反而还无偿的献给守城的军民。 短期来看,叶家是损失了一次发大财的机会,但从长远来看,叶家在汉中的影响力和威望,无疑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 刘秀也和普通的兵卒一样,领了两个馍馍和一碗稀汤,坐在城墙附近的台阶上,大口吃起来。 这时,叶清秋走了过来。 李通眼睛尖得很,见她过来,立刻站起身形,转头一瞧,看龙渊和李轶都还坐在刘秀身边,他拍了拍两人,甩头说道:“我们去那边吃” 龙渊满脸的不解,茫然地看着李通。 李通向叶清秋瞥了一眼,龙渊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干咳一声,立刻起身,迈步向旁走去。 李轶本不想走,难得能有与叶清秋接触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不过见堂弟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他暗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跟着起身,和李通一并走开。 没有其它人在场,叶清秋轻松了不少。她在刘秀身边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天,家中囤积的粮食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你吃不惯,暂时忍一忍,晚上来我家吃饭。” 刘秀笑了,说道:“这样的伙食已经很好了。”平日里,义军的伙食都是粟馍馍,现在叶家提供的馍馍,是粟面加上白面,已经比军中的伙食要好多了。 叶清秋问道:“文叔,这几天你都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我很担心你后面的半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刘秀把碗里剩下的汤一口喝干,擦了擦嘴角,说道:“我一直都藏在乾尤山里。” 他没有说他进入山洞的事,也不想把那个山洞公布出去,山洞里面没有什么,公布出去,也只会打扰洞府的清净。 “这么多天,你一直都躲在乾尤山” 刘秀点点头,说道:“我在突围的时候,受了些伤,后来找到隐蔽之处,一连昏迷了好几天。” “原来是这样。”当时的情况是怎样,叶清秋没有亲眼目睹,但想来一定很凶险。 她话锋一转,说道:“这次你抓到蛮军的族长,逼退了攻城的蛮军,可是为汉中立下了大功,只要你愿意留在汉中,一定能在郡府某个不错的官职。” 以他的功绩,再加上叶家这个助力,她相信,刘秀在汉中的仕途一定能平步青云,甚至将来成为汉中太守都有可能。 叶清秋说出这番话,显然还是太不了解刘秀了,刘秀不可能投身于官场,他和大哥刘縯的目标一致,都是一心想着光复汉室,又怎么可能去给王莽做官 这和他的目标是存在根本矛盾的。 他正要说话,忽听前方一阵混乱,刘秀举目一瞧,只见无数的百姓从大街小巷向城门这边走过来,放眼望去,街上人头涌涌,都分不清楚个数,人们手中拿什么的都有,大多都是棍子、菜刀、斧头之类。 此情此景,让刘縯和冯异等人也是一惊,众人纷纷迎上前去,问道:“诸位,你们这是” 第四十四章 意气用事 “是刘縯刘伯升”有认识刘縯的百姓在人群中高呼一声。 人们闻言,纷纷向刘縯涌了过去,到了他近前,七嘴八舌地说道:“刘大人,我们是来守城的”“我们是来杀蛮人的”“我们” 一听人们的吵嚷声,刘縯和冯异这才弄明白他们的目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当蛮军大举进攻,坚守城防的军民伤亡惨重之时,在城内召集壮丁,简直比登天还难,现在蛮军撤了,城内的百姓们倒是都来了勇气,争先恐后的来参与城防,你们早干嘛去了 刘縯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蛮军已经退兵,不再需要这么多人守城了,大家都回去吧” 回去饿肚子吗参与守城,能有口饭吃,回到家里能吃什么 一连数日的封城,城中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已吃得差不多了,现在自告奋勇的来守城,既没有危险,又能白吃军粮,何乐而不为呢 人们根本不愿意离开,纷纷大声嚷嚷道:“刘大人,把我们留下吧” “是啊,刘大人,就把我们都留下吧”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哀求,就是死活不肯走,此情此景,让刘縯和冯异也是一筹莫展。 站于一旁的叶阗眉头紧锁,叶家早已把囤积的粮食消耗得差不多了,勉强还够维持一千多人数日的吃食,可现在城内一下子冒出来一两万人要参与守城,就算把叶家的家底都掏光了,也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再者说,这些数以万计的百姓,摆明了是为了占便宜而来的,如果蛮军真反杀回来,他们跑的比谁都快。 刘縯和冯异尽量安抚百姓们的情绪,劝告他们各回各家,现在守城不再需要这么多人,但不管他二人怎么劝说,根本没人听他俩的,现场的百姓们死后不肯走,把城墙附近的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场面也是混乱不堪。 冯异拉着刘縯,退出一段距离,小声说道:“伯升兄,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看我们还得去找王大人,让王大人出面解决这件事” 刘縯苦笑,问道:“王大人怎么解决”王珣出面,就能把这些百姓劝回家了 冯异轻叹口气,说道:“封城这么多天,百姓家中的粮食早已吃光,人们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赖在这里不走,只要王大人肯开仓放粮,让百姓们能有口饭吃,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刘縯差点笑出来,说道:“开仓放粮公孙兄,你未免也太高估王大人了吧,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敢放出一粒粮食” 他早就看透了王珣这个人,小肚鸡肠,又胆小如鼠,只贪图自己的享乐,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死活。 就这么一个人,你还能指望着他冒着惹怒廉丹的风险,给百姓们开仓放粮简直是笑话 冯异眉头紧锁,不再说话。 城中百姓纷纷自告奋勇的参加城防,而且一下子涌出来一两万人那么多,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太守府。 王珣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可不认为百姓们是为了填饱肚子才跑去加入守军的,只认为蛮军被己方吓退了,让城内百姓们士气大振,人们都抱着和蛮军决一死战的心理。 想到这,他反而觉得刘秀擒下歇桑这个举动太多余了,现在有这么多的百姓自发加入守军,就算蛮军不撤,也攻不破郡城的城防,恰恰相反,己方还能趁机多杀不少的蛮军,多立下不少的战功。 他眼珠转了转,让人把歇桑提过来。 时间不长,两名军兵把歇桑押入大堂。 居中而坐的王珣向下看了看,见到一身污垢血迹的歇桑,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阴阳怪气地问道:“歇桑,此役之败,你可服气” 歇桑怒视着王珣,大声喝道:“王珣,有种的你就杀了老子” 他或许会对刘秀服气,刘秀能潜入山谷大营,把他生擒活捉,能带着他硬闯己方的大军,他或许也会对刘縯、冯异服气,他二人能以劣势之军,抵御己方大军这么多天。但对王珣,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只一个狐假虎威的狗屁文官,如果不是自己落难,他连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王珣眯了眯眼睛,凝视歇桑片刻,哼笑出声,他慢慢站起身形,绕过桌案,走到歇桑近前,缓缓抽出肋下佩剑,用剑身拍打着歇桑的脸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败军之将,死到临头,你还敢逞强” “死哈哈”歇桑突然仰面大笑起来。 他还真就不怕王珣,在他看来,他借给王珣十个胆子,王珣都不敢杀他。 他歪着脑袋,用眼角余光睨着王珣,傲然说道:“你若敢杀我,我歇族大军势必将汉中城荡为平地,让城内鸡犬不留,至于你,王珣,鼠辈我歇族大军会将你一片片的撕碎、生吞哈哈”说着话,他再次大笑起来。 听着歇桑的话,在场的众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王珣,气得脸色铁青,身子突突直哆嗦。 歇桑环视在场众人一眼,嗤笑出声,说道:“你们汉人的肉不错,又香又嫩,尤其是汉人的女子,哈哈”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王珣这位堂堂的太守。 他再忍不住,嗷的怒吼了一声,手中剑猛然向前一递,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歇桑的狂笑之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王珣。 过了一会,歇桑慢慢低下头,只见王珣手中剑业已穿透了自己的胸疼。 他感觉身体里的力气正被迅速的抽干,歇桑重新看向王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竟敢杀我” 话音未落,他人已坚持不住,重重的摔倒在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王珣抬腿踩住歇桑的肩膀,把佩剑从歇桑的胸膛内狠狠拔出来,他转头对外面的军兵喝道:“来人将这蛮贼的狗头给我切下来,悬挂于城头之上” “是”随着应话之声,两名军兵从外面走了近前,将歇桑的尸体从地上架起来,拖着往外走去。 王珣甩了甩剑身上的血水,又抽出手帕,将血迹擦拭干净,而后收剑入鞘,对周围众人说道:“蛮贼不知死活,竟敢在太守府挑衅本官,诸如此类,死不足惜” “大人,下官以为,歇桑的首级不宜悬挂出去,蛮军如果得知歇桑被斩首的消息,可能会再次大举来攻”一名郡府官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王珣冷笑一声,说道:“本官还怕蛮军不肯回来呢刚才北城那边传回的消息你们不也听说了吗又有两万之众的壮丁加入城防,城外的蛮军只剩下区区万人,又何足惧哉” 郡府的官员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连连点头,赞道:“原来王大人是故意杀掉歇桑,激怒蛮军,引蛮军再来攻城,如此一来,我方不仅能杀伤到更多的蛮军,甚至还有机会将攻城的蛮贼一举歼灭” 王珣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正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歇桑有所忌惮的刘秀,乃至刘縯和冯异,都不可能杀他,因为他们很清楚杀掉歇桑的后果有多严重。 别看现在城内又冒出两万百姓,信誓旦旦的要加入城防,抵御蛮军,但他们心里明镜似的,倘若蛮军真杀回来,这两万来人的壮丁,立刻就会作鸟兽散,真正能跟着他们做到坚守城池的,其实就眼下这一千来人。 一千多人又如何去抵御一万多人的蛮军 不过这些事情,王珣是不会想到的,他只看到了又有两万壮丁加入守城的队伍当中,在他眼里,现在的郡城已然是固若金汤,那么留不留歇桑已经毫无意义了。 在王珣这样的心理下,他对歇桑一点没客气,一剑将其刺死,而且还不依不饶的令人斩下歇桑首级,悬挂于城头,似乎生怕蛮军的探子察觉不到歇桑被杀的消息。 太守府的兵卒还特意给歇桑的首级打造了一个木头笼子,然后将歇桑圆滚滚的脑袋放了进去。四名兵卒在王珣的授意下,提着木头笼子,大摇大摆地向北城走去。 这一路上,全城的百姓们都轰动了,无论男女老幼,人们纷纷涌上街头,争先恐后的观望蛮人族长的首级。 街道上人满为患,四名兵卒寸步难行,当他们走到北城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身在城头上的刘縯、刘秀等人都有听到城内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到那四名兵卒提着木笼子,走到城头上,人们才算看清楚笼子里装的是什么。 刘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笼子里的断头,下意识地问道:“那是歇桑的脑袋” 四名兵卒中的一位上前走了几步,来到刘縯近前,拱手施礼,说道:“刘大人,歇桑不知悔改,到了太守府还飞扬跋扈,气焰嚣张,王大人已将其处死,并令我等将此贼的人头悬挂于城头”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的脸色无不大变。刘秀、冯异等人也都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定睛细看,笼子里装着的正是歇桑的项上人头。 王珣竟然把歇桑给杀了众人瞠目结舌,好半晌回不过来神,完全搞不懂王珣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歇桑在己方的手里,蛮军会有所顾虑,不敢来攻城,现在你把歇桑杀了,不等于是逼着蛮军回来和己方拼命吗 第四十五章 喜讯传来 在众人怔怔发呆的时候,一名兵卒提着木笼子,走到城门楼前,先是回头看看,比量一下方位,然后拍了拍一处箭垛,问道:“刘大人,人头就挂在这里吧” 刘縯回过神来,看着那名兵卒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冯异激灵灵打个冷颤,猛的大叫一声:“使不得”说着话,他疾步上前,大声说道:“歇桑被杀的消息一旦让蛮军知晓,蛮军必会反杀回来” 那名兵卒先是一愣,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不在乎地说道:“冯大人放心,我们大人早已经算计好了,现在郡城守军有两万之众,而蛮军满打满算,也就一万出头,以一万攻两万,那无异于自寻死路,如果蛮军不怕死,就让他们尽管来攻好了” 听闻兵卒的话,刘縯和刘秀差点笑出来,苦笑。 得是多蠢的人才能说出这么无知的话还两万守军这简直就是笑话这两万自愿加入守军的百姓,全是来混饭吃的,王珣竟然还把他们当成兵来用 冯异扶额,沉默片刻,他强压心头的情绪,语气平缓地说道:“这位兄弟,现在天色已黑,悬挂出歇桑的人头也毫无意义” “可是我们大人已经交代了,今晚必须得把歇桑的人头悬挂出去,等明日天亮,让蛮军的探子能第一时间发现” 呵冯异啼笑皆非,仰天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已经不知再说什么了。 刘縯拉着刘秀,向旁走出一段,小声说道:“阿秀,我看郡城这次肯定要守不住了,你我兄弟,得赶紧找个机会,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刘秀默然,过了好一会,他方喃喃说道:“逃大哥,我们又能往哪里逃”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以为他们跑出汉中城就算没事了,以后追究起责任来,他二人以及家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刘縯苦笑道:“可以现在的局势,我们不逃,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刘秀眉头紧锁,看了看城内聚集起来的那些百姓们,幽幽说道:“郡城还没到已无人可用的地步,只是人们都缺少与蛮人一战的勇气,真被逼到了绝路上,我想,他们都会与蛮人拼死一搏的” 刘縯顺着刘秀的视线,看了看城内的百姓们,对他们,他实在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 不过阿秀说得也没错,他们根本跑不了,其一是会连累到家人,其二,扔下十万之众的城中百姓,独自逃生,也过不了自己良心的那一关。 四名兵卒把木笼子悬挂在北城门的正上方,而后他们来到刘縯和刘秀近前,含笑说道:“两位刘大人,请随小的到太守府赴宴” 刘秀没有说话,刘縯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他走到冯异那边,说道:“公孙兄,今晚到太守府赴宴,你可不能再推迟了” 冯异摇头说道:“我还是不去了。”他怕自己见到王珣之后,会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刘縯正色说道:“公孙兄,就算你不想吃太守府的这顿饭,可你也得想想,还有两万张嘴在等着吃饭呢” 冯异心头一震,下意识地看了看城下那些壮丁。人们大多都已坐在地上,一个个仰着头,都在眼巴巴地望着城头,似乎正等着他们放饭呢 他暗叹口气,向刘縯扬了扬下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们走吧” 刘縯、刘秀、冯异跟随着四名官兵,一同去往太守府。 和上次一样,今晚的太守府也是大摆宴宴,酒菜之丰盛、奢华,令人咋舌。 看着宴会上的饭菜,再想想城中已饿得浑身乏力的百姓,冯异将双手慢慢放到桌下,握紧成拳头。 王珣根本不搭理冯异,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一个劲的和刘縯、刘秀两兄弟说话。 经过一番寒暄,刘縯主动提出,希望太守府能给守城的军民提供军粮。 他本以为要破费一番口舌才能从王珣这里要出粮食,没想到他刚起个话头,王珣就同意了,答应刘縯,会给守军五百石粮食。 当时的一石,相对于现在的一百二十斤。五百石就是六万斤粮食。两万来人若是省着点吃,勉强可以维持三、四天。吃饱是不用想了,反正是能让人饿不死。 对于两万多人而言,五百石粮食实在不算多,但王珣能如此大方,已让刘縯很是意外了,他站起身形,向王珣深施一礼,说道:“王大人的这五百石粮食,可是解决了守军的燃眉之急啊” 王珣仰面而笑,向刘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他说道:“我想,明日蛮军就能得到歇桑被杀的消息,不出意外,歇图一定会率领蛮军,再次来攻郡城,伯升、文叔,郡城之安危,可就依仗你们两兄弟了” 既然要让马儿跑,那就不能不让马儿吃草。 能不能将再次来犯的蛮军一举歼灭,王珣可就指望着这两万的壮丁呢,当然要让他们吃饱喝足,好能为他的仕途去卖命。 王珣打的什么心思,刘縯多少也能明白点,但不管怎么说,军粮的问题总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统领这两万乌合之众的守军,他也总算具备了那么一点点的底气。 接下来的酒宴,气氛很轻松,大多都是王珣在说话,把蛮军贬得一文不值,又把刘縯和刘秀两兄弟快捧到天上去了。 等散席之后,看刘縯和刘秀的穿着都是又脏又破烂,他还特意让人给他俩每人置办一身行头,谈不上有多华丽,但至少是套新衣,比他二人现在的穿着要好得多。 送他二人出府时,王珣还没忘许诺,只要刘縯能歼灭来犯之蛮军,大功告成之后,他一定向朝廷上疏,推举刘縯为汉中郡都尉。 刘縯在王珣面前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连道谢,不过出了太守府,在返回城北的路上,刘縯对于王珣的承诺嗤之以鼻。 冯异不解地问道:“伯升兄认为王大人不会兑现承诺” 刘縯嘴角扬起,说道:“无论他会不会兑现承诺,我都不会留在汉中。” 冯异一怔,诧异地看着他。 刘縯淡然一笑,问道:“公孙兄,你认为以当今天下的时局,新莽朝廷还能维持几年” 冯异闻言,脸色顿变。刘秀则是在旁清了清喉咙,小声说道:“大哥,你的酒喝多了。” 虽说刘秀也很欣赏冯异的才干和品质,但他们和冯异毕竟刚认识不久,之间的关系还远远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再者说,冯异可不是单纯的义军,他在官府可是挂有官职的。 大哥对他推心置腹,但谁又敢保证他不会把大哥的话传出去。 刘縯的性格十分豪爽,也特别爱结交朋友,经过这些天的并肩作战,他早把冯异当成了和自己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但经刘秀这么一提醒,他也意识到自己在冯异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哈哈一笑,挥手说道:“我好像是喝多了,公孙兄,刚才我只是无心之言,你别当真”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冯异可不认为刘縯刚才说的是醉话。 他下意识地看眼刘秀,与刘縯相比,他反倒觉得刘秀更像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小心谨慎,不显山不露水,但却很有城府。 而且刘秀这个人的品德很好,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无不对他的品行赞不绝口。 他嘴上打个哈哈,把这个话头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但是在心里,他可牢牢记住了刘縯的这句话。 翌日,天亮。 歇桑被杀的消息果然第一时间传到了蛮军那里。 按照与刘秀的约定,以歇图为首的蛮军还真就撤退了百里,目前他们就驻扎在郡城以南百里之外的岚镇。 岚镇位于岚河附近,岚河是汉水的一条支流。岚镇的百姓有一千来人,在汉中算是很大的镇子了,不过随着蛮军的到来,全镇的百姓都遭殃了。 偌大的镇子不仅被洗劫一空,而且还被蛮军放的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全镇的百姓也都成了蛮军的俘虏。 蛮军的营地里,中军帐。 歇图听闻探子来报,歇桑的首级现就悬挂在汉中城的城头上。他愣住好一会没有做出反应。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消息太匪夷所思了。 汉人抓住了歇桑,可谓是占足了先机,起码能立于不败之地,除非汉人的脑子进水了,才会把歇桑杀了呢 他深吸口气,冷冷凝视着报信的探子,沉声说道:“谎报军情,扰乱军心,你可知是死罪” 探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小人可以对天发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腾歇图一下子站了起来,双眼放光地盯着探子,一字一顿地问道:“汉人当真杀了族长” “是的,将军,族长的首级,小人亲眼所见” 站立在营帐两旁的蛮军将领们,无不是瞪圆了双眼,气炸了肝肺,拳头握得嘎嘎作响。 汉人欺人太甚,出尔反尔不说,竟还杀了族长,这般的奇耻大辱,歇族还从未受过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歇图身上,只等他一声令下,己方立刻率领大军,杀回汉中城。 歇图站在那里,好半晌没有说话。他是废了牛九二虎之力,才把体内狂笑的冲动强压下去。 死了早就该死歇桑他终于死了而且还是死在汉人的手里这简直就是老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啊 想到这里,歇图吸了吸鼻子,眼圈突然一红,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面向汉中城的方向,伏地叩首,放声大哭。 第四十六章 骑兵来袭 在场诸将,也都是眼睛通红,纷纷跪地叩首,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中军帐里哭声一片。 当然了,这些人当中,有谁是真心在为歇桑哭丧,不得而知,但就连歇桑的亲儿子歇图都是在做戏,其它人的心理,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管对于歇桑的死有多高兴,心里有多欢天喜地,但戏份还是得做足的。 跪地大哭的歇图哭着哭着,都背过气去了。周围的诸将急忙上前,又是抹扶前胸,又是拍打后背。 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歇图总算幽幽转醒,他环视周围众人,带着哭腔,嗓音沙哑地说道:“汉人无信,族长遇害,我若不踏平汉中城,我又岂能对得起族长的在天之灵” 他这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都来了精神,人们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七嘴八舌地说道:“歇图,下命令吧” “老族长遇害,现在你就是我们歇族的新族长,这次我们就用汉中城内所有汉人的脑袋来祭天” “对用所有汉人的血祭天” 歇图在两边众人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形,他闭上眼睛,缓了片刻,一点点的撩起眼帘,狠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启程,向汉中城进发” 人们等的就是他这个命令,随着他一声令下,营帐内的蛮将们齐齐答应一声,快步向外走去。 只顷刻之间,蛮军大营就如同炸了锅似的,号角声四起,到处都有蛮兵收拢营帐的忙碌身影。 一万多人的蛮军,在听闻歇桑被杀的消息后,无不是义愤填膺,抱着要血洗汉中城的心理,开始向汉中城方向进军。 汉中城内的军民还不知道,一场巨大的浩劫正在向他们逼近。 只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场浩劫才刚刚酝酿出来,就在半路上突然夭折了。 以歇图为首的蛮军浩浩荡荡的直扑汉中城,队伍正往前走着,人们突然听闻到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 蛮军将士不约而同地抬头望了望天空,以为要下雨了,可天上晴空万里,一点乌云都没有,这样的天气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歇图自然也听到了闷雷之声,他皱了皱眉,下令全军停止前进。 他从马车里走出来,先是举目望眼天空,然后侧着耳朵仔细聆听。 过了片刻,他打了个冷颤,急声说道:“不对是有大队骑兵在向我们靠近” 他话音刚落,一名蛮兵从队伍后方急匆匆地奔跑过来,到了歇图近前,急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我军后方出现敌军” 歇图以及周围的蛮将们脸色同是一变,前者急忙追问道:“来敌有多少人” 那名蛮兵说道:“距离太远,小人看不清楚,不过听声音,敌军的数量不少” 歇图琢磨了片刻,大声喊喝道:“后队变前队,全军迎战”说着话,他跳上一匹战马,带着周围的一干蛮军将领,急匆匆向队伍后方而去。 在歇图的命令下,蛮军的队伍来了个大调转,后队已然变成了前队。 歇图带着手下人,从蛮军的队伍当中走出来,举目向前观望,的确,来敌距离他们太远,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兵马,但恐怖的是,前方的地平线上扬起好长一面的尘土,远远望去,好似一大面的沙尘暴正在迎面刮来。 凝视片刻,歇图眉头紧锁,他眼珠转了转,侧头喝道:“把那些汉人俘虏都给我带过来,让他们站在我军阵前” 蛮军在岚镇抓了一千多名当地的百姓,他们并没有直接杀掉这些百姓,而是打算在进攻汉中城的时候,拿这些汉人百姓充当己方的肉盾,抵御城头上守军的箭射。 结果现在后方突然出现敌情,歇图不敢掉以轻心,决定把己方俘虏的汉人百姓们先用上。 时间不长,千余名汉人百姓被蛮军从队伍当中推了出来,让他们站在己方阵列的最前面,一字排开,组成一面肉墙。 千余名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们站在蛮军阵列前方,一个个都是脸色煞白,身子哆嗦个不停。 歇图巡视了一圈,嘴角勾起,冷哼一声,说道:“如果来者真是敌军,他们在和我军交战之前,就得先从这些汉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这一招可够毒的,用无辜的百姓做肉盾,这会给对方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 这时候,远处的沙尘暴已越来越近,轰隆隆的闷雷声已越来越响亮,人们甚至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 无论是歇图,还是其它的蛮军将领,胯下的战马都开始不安分起来,或是一阵阵的嘶鸣,或是用马蹄不断地刨着地面,还有的战马在原地直打转。 望着那面铺天盖地而来的沙尘暴,歇图吞了口唾沫,拨转马头,退回到己方阵列当中。其它的蛮军诸将也不敢继续站在队列前,跟随着歇图纷纷退回到本阵。 随着沙尘暴的不断紧接,那股冲面而来的杀气和压迫感,让人们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即便是久经沙场、骁勇善战的蛮军将士,这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吞着口水,擦着掌心里冒出的冷汗。 歇图高声喊喝道:“箭手,准备放箭” 随着他的话音,蛮军中的弓箭手纷纷走出队列,在本阵前站了好长一排。人们捻弓搭箭,箭矢齐齐对准前方。 沙尘暴更近,距离他们已不足两百步远。 这时候,人们已都能清晰地看到,那根本不是沙尘暴,而是一大队的骑兵,至于这队骑兵总共有多少人,完全看不清楚,铺天盖地,无边无沿,沙尘暴正是骑兵队伍在全速奔跑时扬起的尘土。 定睛细看这支骑兵,人们都是清一色的钢盔钢甲,盔甲上涂着黑漆,头盔的顶端飘扬着红缨。 站于蛮军队列前的百姓们第一时间辨认出来,有些人喜出望外地大声叫道:“是京师军京师军来救我们了” 很多百姓见来者是京师军,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去,可惜他们还没跑出几步,便被后面蛮军弓箭手无情的射杀在地。 说实话,歇图以前也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骑兵,更没有和这么多的骑兵对战过,要说心里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再想选择撤退,肯定是来不及了,己方兵卒的两条腿,不可能跑得过战马的四蹄。 歇图深吸口气,眼瞅着对面的骑兵已距离他们不足百步之远,歇图缓缓抬起手来,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猛然向前一挥,大声喊喝道:“放箭” 他的一声令下,蛮军弓箭手们齐齐把箭矢射了出去。 嗡 一大面的箭阵在蛮军阵列当中腾空而起。 只见一根根黑色的箭矢挂着呼啸的劲风,飞到空中,又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美妙的弧线,然后向下急坠。 箭矢一根接着一根的射进骑兵队伍当中,有些箭矢射空,钉在地上,有些箭矢射中骑兵身上的盔甲,叮当作响,还有些箭矢射中的骑兵的战马,马儿向前翻滚,马上的兵卒也被摔出去多远,摔倒的兵卒都来不及从地上爬起,便被身后冲上来的马队践踏过去,活生生的踩成了肉泥。 蛮军的箭阵不可谓不犀利,但对冲锋的骑兵而言,效果有限。 其一是骑兵的数量太多,当真是扯地连天,一眼望不到边际,其二,骑兵的盔甲太精良,如果箭矢不是恰巧射到甲片之间的缝隙,根本就射不透骑兵身上的铠甲。 蛮军的箭阵一轮接着一轮的射入骑兵队伍当中,冲锋的骑兵也时不时的有人连人带马的摔倒在地,但这等力度的攻击,完全阻挡不住骑兵的冲锋。 很快,双方之间的距离已只剩下五十步远,这时候,骑兵们纷纷将身后背着的弩箭摘了下来,拉动弩弓,将弩箭放于弩机上。 眼瞅着京师军的骑兵距离自己只剩下几十步远,百姓们完全不管背后的蛮军了,人们像发了疯似的向前方的骑兵奔跑过去,边跑边大声叫喊道:“军爷,我们是岚镇百姓,我们都是岚镇的百姓” 岚镇的百姓们以为自己看到了救星,可是他们错了,迎接他们的不是己国大军的救援,而是血腥的屠杀。 骑兵们纷纷扣动弩机悬刀扳机,只听啪、啪、啪、啪,弩机射出弩箭的声响连成了一片。 可怜这些岚镇的百姓们,人们的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和激动,但身子却被扑面而来的弩箭钉成了刺猬。 看着前方的百姓一排接着一排的被骑兵射杀,后面的百姓们连声大喊道:“我们不是蛮人,我们是岚镇的百姓,我们都是岚镇的百姓啊” 没有人听他们的,骑兵的弩箭是一排接着一排的向前飞射。千余名百姓,真正死在蛮军手里的,恐怕连一百人都不到,余下的人,基本都是死在骑兵的弩箭之下。 细看地上的尸体,人们身上都是中了十几甚至几十箭,活像刺猬一般,其状惨不忍睹。 这支骑兵不分敌我的杀戮,连蛮军都被深深地震撼到了。他们固然凶残,但还不至于屠杀自己的族人,而眼前的这支骑兵,简直就像从地狱里奔跑出来的妖魔,要吞噬世间的一切生灵。 看着极速逼近过来的骑兵,前方的蛮军弓箭手们大口大口喘息粗气,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后方的蛮兵快步上前,在阵营的最前面,用滕盾组成一大面的盾墙,想以此来阻挡迎面而来的骑兵。 天真 骑枪之下,众生平等 蛮军以为用滕盾组成的盾墙就能挡住骑兵的冲锋,太天真了 如果说古代的弓箭手就如同现代军队的特种兵,那么古代的骑兵就如同现代部队的装甲军团。 在平原战场上,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骑兵完全是碾压步兵的存在。 那些没有被骑兵弩箭射死的百姓们,哪里还敢继续往前跑,纷纷调头往蛮军的阵营跑。但他们跑不进去,蛮军的滕盾完全把他们阻挡在阵营之外。 第四十七章 骑枪之下 百姓们哭喊着死命的拍打着滕盾,希望蛮军能让自己进去,可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就在他们向蛮军苦苦哀求的时候,背后的骑兵已然到了近前。 骑兵们早已收起弩箭,从战马的得胜钩上摘下长矛,一根根的长矛探出马头,仿佛一根根的离弦之箭。 噗、噗、噗 长矛先是贯穿蛮军阵营前百姓们的身体,然后直接击穿了滕盾,又贯穿滕盾后的蛮军。在战马惯性的冲击下,骑兵一矛刺穿,往往是连续贯穿两三人的身体。 轰隆轰隆轰隆 战马一匹接着一匹的撞在盾墙上,冲锋的骑兵固然是连人带马的倒地,而对面的蛮军,则是人盾俱碎,甚至有些蛮兵都被撞飞出去多远。 骑兵的马速太快,手中的长矛贯穿敌人的身体后,完全来不及再往外拔,人们第一时间丢弃长矛,抽出肋下的佩刀,砍杀周围的蛮军。 交战当中可以看得出来,这支骑兵训练有素,经验丰富,而且装备精良,除了弩箭和长矛外,他们的佩刀也不同寻常。 他们所用的战刀,正是汉刀,也就是环首刀。一米多长,刀身笔直,环首刀也正是唐刀和日本武士刀的鼻祖。 当时的汉刀已经是由精钢打造而成,标准工艺是卅湅,也就是要经过三十次的锤炼,另外刀刃还采用了当时最为先进的淬火工艺。 这样的汉刀,劈人真就如同切菜一般。蛮军身上的兽皮乃至皮革甲、藤甲,在汉刀面前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双方的交战,骑兵冲阵不是把蛮军的方阵冲开了几个口子,而是如同推土机一般,全面碾压过去。 蛮军布下的盾阵,看似坚固,可在精锐骑兵面前,完全是不堪一击,被碾压个粉碎。 骑兵杀入蛮军阵营当中,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光是被战马活生生踩死的蛮军就已不计其数。 歇族的猛将不少,如沙利能、栾提顿、烧戈等人。 但即便是他们,也同样抵挡不住人山人海的骑兵。沙利能在打倒数十骑之后,自己的身上也插满了弩箭,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被随后冲上来的骑兵塌成肉泥。 栾提顿和烧戈等人也都负了伤,无力与骑兵力战,纷纷撤回到歇图近前,他们急声叫道:“将军,我们遇到的是汉人的主力骑兵,已经挡不住了,赶快撤吧” 歇图环顾四周,只见对方的骑兵在己方的阵营里,横冲直撞,锐不可当,有些骑兵都已经是透阵而过,从己方阵营的阵尾又折返回来,继续冲杀。 己方的阵营,已经没有阵型可言,被骑兵冲击成了一盘散沙,到处都能看到惊慌失措的兵卒,到处都有己方族人的尸体,这哪里还是交战,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歇图慢慢闭上眼睛,眼泪禁不住滴落下来,他仰面朝天,突然抽出肋下的佩刀,猛然横在自己的脖颈上。 见状,周围的众人皆吓得惊呼出声,人们齐齐伸手,死死拉住歇图,急声说道:“将军,你不能寻短见” “我们歇族不能没有族长啊” “如果将军你死了,今日之仇,谁还能帮我们报” 歇图并没有真的要寻死,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歇桑死了,他还没有正式接任族长的位置呢,就遭遇到这样的惨败,人们对于他的能力必然会有所怀疑,他的寻死其实是以退为进,拉拢人心之举。 他环视在场众人,哀叹道:“当初我率两万族人出征,现在又怎能独自逃生”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之仇,我们来日再报”烧戈拉着歇图的胳膊,急声说道:“快走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他话音未落,一队骑兵已向他们这边冲杀过来。 人未到,弩箭先至,歇图周围的护卫们立刻在他身边围成了人墙,噗噗噗,数十支飞射过来的弩箭把几名护卫当场射成了刺猬。 栾提顿大吼一声:“你们保护将军先走,我来断后”说着话,他拨转马头,带着十数名护卫向迎面而来那队骑兵冲杀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眨眼的工夫,双方便接触到一起。 沙 一支长矛恶狠狠地向栾提顿的前胸刺来。栾提顿身子向旁一歪,将刺来的长矛闪躲开,当双方战马交错之际,他一刀横扫出去。 噗 刀锋劈开骑兵肋下的铠甲,一道血箭喷射出来。那名骑兵惨叫一声,栽下战马。栾提顿手持两把弯刀,双脚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直接冲入骑兵的队伍当中。 双方的战马逆向奔驰,两边不时有长矛向栾提顿猛刺过来。栾提顿不愧是歇族猛将,双刀挥舞开来,上下翻飞,不仅将刺向他的长矛全部挡开,从他身边掠过的骑兵也不时被他的弯刀斩落于马下。 栾提顿一口气向前突进了数十米,砍杀骑兵二十余人。在他的身后,倒下一列尸体。 就在栾提顿大开杀戒,杀红了眼的时候,有两匹战马从他的两侧同时掠过,马上的骑兵各抓着铁链的一头。 栾提顿只注意马上的敌人,没有注意到横着拖来的铁链。战马的两条前腿被这条铁链绊了个正着。 耳轮中就听轰隆一声,栾提顿的胯下马大头朝下的扑倒在地,坐在马上的栾提顿,向前飞扑出去五六米远才摔落在地。 栾提顿咆哮着从地上蹦起来,再看他,浑身上下全是尘土,和个土人似的。 嗖嗖嗖 骑兵的弩箭向他集中飞射过来,栾提顿挥舞双刀,格挡弩箭,叮叮当当,铁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栾提顿是人,不是神,是人就有力气耗尽的时候,而骑兵的弩箭则好像永无止境似的。 时间不长,栾提顿的刀只稍慢了半拍,他的大腿和小腹便各中了一剑。栾提顿大吼着将倒在地上已然站不起来的战马提起,用战马的身躯抵挡前方射来的弩箭。 就在栾提顿苦苦支持的时候,一名骑兵向他直奔过来,刺出的长矛贯穿战马的尸体,矛头径直地插入他的左肩。 栾提顿闷哼一声,扔掉马尸,双手抓住那根长矛,断喝一声,将战马上的骑兵硬生生掀了下来。 噗通 骑兵的身躯重重摔落在地,栾提顿将肩头的长矛拔下来,一矛刺穿了那名骑兵的脖颈。 他还没缓过这口气,又一名骑兵冲到他的近前,他把长矛当成棍子来用,一矛横扫在栾提顿的脑门上。 啪 栾提顿庞大的身躯向后踉跄出四、五步,才勉强把身子稳住,顿时间,他的脑门血流如注,他的眼前也是一片金星。 噗、噗、噗只一瞬间,至少有三十多支弩箭齐齐钉在他的身上。 栾提顿的身躯好似刺猬似的,插满了箭矢。他嘶吼着向前踉跄了几步,结果第二轮的弩箭又到了。这一波的弩箭,让栾提顿的身躯变得体无完肤。 他双膝一软,跪坐在地。直到死,他的身躯都没有倒下。 一名骑兵手持汉刀,策马从他身边跑过时,顺势一刀斩下,咔嚓,跪地的尸体人头掉落,鲜红的血水喷出好高。 蛮军遭遇的这支骑兵,正是由廉丹亲自率领的京师军的主力骑兵,足足有一万骑之多。 一万骑兵对阵一万步兵,别说蛮军还不太会排兵布阵,即便他们精于布阵,这场仗也不会有任何的悬念,只能是一边倒的碾压。 双方的战力相差太过悬殊,已经不是靠布阵所能弥补的了。 廉丹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他的确很会用兵。 人人都以为京师军的主力正在益州的南方作战,谁都没想到,廉丹竟然带着一万骑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折回到益州北部的汉中,杀了蛮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场狭路相逢的短兵交接,一万多蛮军连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几乎是被廉丹一部全歼,最终逃掉的,只有歇图和百余名心腹和护卫。 这场仗,也让歇图等人真正见识到了汉人正规军的真实战斗力,以前与他们交锋的,只是地方军和义军,与京师军相比,那些军队用乌合之众来形容毫不为过。 等到战斗全部结束,再看战场上,尸横遍野,目光所及之处,大多都是蛮军的尸体,当然了,其中还有那一千多岚镇百姓的尸体。 廉丹指挥下的军队,其凶残的程度与蛮军相比也不遑多让。 只要是廉丹的军队和蛮军打起来,无论在哪,当地的百姓全都跟着遭殃。 廉丹的手下人,根本不管你是蛮人还是汉人,见人就杀,杀完之后就切下人头,拿去领赏。 严格来说,在益州这里,死在廉丹手里的汉人百姓,并不比死在蛮人手里的百姓少多少。 平时他的作风就是这样,现在岚镇百姓和蛮军混在一起,他们还能心慈手软 在清理战场的时候,蛮军抢来的那些金银珠宝自然都落入到廉丹的口袋里,至于战场上的尸体,一律砍下头颅,装上马车,余下的部分,便暴尸荒野了。 一仗打下来,光是用来装载人头的马车,就足足有二十多辆。 与毙敌万余众相比,廉丹手下的骑兵才折损数百人而已。此战可谓是大获全胜。廉丹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大手一挥,全军继续向汉中城进发。 廉丹率军进入汉中,并全歼了蛮军主力,消息很快也传进了汉中城。 原本已做好准备,要与蛮军打场血战的刘縯、刘秀、冯异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问回来报信的探子道:“一万多蛮军都死了” 那名探子激动地连连点头,说道:“都死了光是蛮军的人头就装了二十多辆车,现在廉将军正率领大军,向汉中城进发呢” 刘縯吞了口唾沫,问道:“廉丹廉将军带了多少兵马” “看起来有一万骑” “伤亡多少” “呃,几乎没有伤亡。” “”刘縯默然,禁不住暗暗苦笑。 谁能想到,在汉中郡无人能敌,几乎把己方逼入绝境的蛮军,在廉丹一部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第四十八章 刺客突现 一万多蛮军,被廉丹杀了个全军覆没,而且廉丹一部的人数还没有比蛮军多。 可怕刘縯心中感叹,廉丹挥下的军队,着实让人觉得恐怖啊 当廉丹率领的手下骑兵,来到汉中城的时候,城门已然打开,以王珣为首的郡府官员,包括刘秀、刘縯、冯异等人在内的迎接队伍,都已在城外等候多时了。 看到走在队伍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左右跟随众多将领和护卫的廉丹,王珣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头冠和官袍,然后一溜小跑的迎上前去,拱手施礼,说道:“下官王珣,参见廉将军” 廉丹端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正躬身施礼的王珣。廉丹和王珣不是初次见面,两人认识好多年了。廉丹在被王莽调到京城之前,担任的是益州牧。 州牧可不是个小官,王莽称帝后,把刺史改名为州牧,职权大了很多,不仅负责监察整个州的官员,而且掌管着整个州的军事大权,堪称是封疆大吏。 若放到现在,其职务相当于军区司令员,外加兼任几个省的第一行政长官。 由于是廉丹的老部下,王珣自然清楚他的脾气,在廉丹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他躬着身子,久久没听到廉丹说话,王珣的冷汗冒了出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嗯的一声。他正要直起身形,就听廉丹说道:“王大人,听说蛮人差点攻陷了汉中郡城” 王珣激灵灵打个冷颤,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急忙向前叩首。 廉丹冷笑一声,慢悠悠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汉中郡城对于我军的重要性吗你竟然差点把汉中郡城给我丢了” 王珣撅着屁股,脑门贴在地上,颤声说道:“廉将军有所不知,郡城之所以被困,皆因都尉唐珩之过唐珩立功心切,犯下冒进之错,在乾尤山惨遭蛮军的埋伏,导致郡军一万多将士全军覆没。若非唐珩失职,郡城不会到无兵可用的地步,更不至于被蛮人打得数次向廉将军救援啊” 汉中郡的都尉唐珩,当年还是廉丹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眯缝着眼睛,问道:“唐珩现在哪里” 王珣忙道:“廉将军,唐珩已于乾尤山战死了” “本帅问的是他的遗体在哪”廉丹早已听闻唐珩战死的消息。 “已被送回到唐府。” “哦”廉丹先应了一声,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唐珩自幼便熟读兵书,颇具将才,奈何性情太过刚愎自用,倘若他身边能有贤良之士辅佐,也就不会有今日之劫了。” 言下之意,他提拔起来的唐珩并非是个没有能力的人,只因无人辅佐,才会败在蛮人的手里。他这么说,等于是把自己从识人不明的责任里摘了出去。 王珣可是官场的老油条,一听廉丹的话锋,他立刻明白了廉丹的心思。他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唐大人犯下轻敌冒进之错,最终惨死在蛮人手里,下官也有失职之处,倘若下官能早点看出蛮人的诡计,提醒唐大人,也就也就不会发生此等祸事了还请廉将军责罚下官”说着话,王珣再次向前叩首。 呵呵,王珣这个人还和以前一样,蛮上道的嘛廉丹阴冷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挥手说道:“行了,王珣,你起来说话吧。” “谢廉将军下官多谢廉将军不罚之恩”王珣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而后向旁走了两步,欠身说道:“廉将军,下官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请将军乘车入城。” 一路狂奔到汉中,廉丹也的确是累了,他点点头,跳下战马,坐进王珣安排的马车里,而后,王珣也急忙跟着坐了进去。 刘秀、刘縯、冯异等人也都在迎接廉丹的队伍当中,不过廉丹根本没往他们这边走,更谈不上说话了。 看着廉丹坐进马车里,刘秀在心里暗暗嘀咕: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更始将军,廉丹 廉丹的年纪不算大,四十出头,身材高大魁梧,略微有些发福。 相貌一般,短眉毛,小眼睛,塌塌鼻,大嘴岔,满脸的络腮胡须。 由于出身于秦地的关系,廉丹的身上带着一股子彪悍之气。 以前刘秀听过不少关于廉丹的传言,总结起来主要就两点,一是善战,二是残暴。今日他总算是见到廉丹本人了。 刘縯则是对廉丹的傲慢愤愤不平。 郡城能够守下来,和王珣没多大的关系,完全是他们这些义军在和蛮人拼命,结果廉丹到了之后,没和他们说上一句话,甚至都没看他们一眼,完全当他们义军不存在。 冯异听到了刘縯的低哼声,他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伯升,廉丹的心胸比王珣还要小” 但他的权利可比王珣大百倍,所以千万不能在廉丹面前流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一旦被廉丹嫉恨上,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刘縯能听出冯异的话外之音,他深吸口气,握起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 随着马车进城,刘秀、刘縯等人跟在马车的后面,也纷纷往城里走。 城内,街道的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看到廉丹和王珣所乘的马车,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马车里,廉丹盘膝而坐。王珣坐在他的下手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茶,递到廉丹面前,献媚地笑道:“将军,这是今年上好的蒙山甘露” 蒙山甘露产于益州,只不过流落民间的不多,大多都要进贡给皇帝饮用。 廉丹接过茶杯,吹了吹茶沫,慢慢喝了一口,而后舒适地叹了口气,笑道:“还是益州的茶好喝啊” “是是是,如果将军喜欢,下官这里还备了不少呢”王珣满脸堆笑地说道。 廉丹放下茶杯,看向王珣,慢悠悠地问道:“听说,是义军挡住的蛮人,守下了汉中郡城” “呃”王珣脸色难看,支吾了片刻,他还是无奈地垂首说道:“是是这样的,将军。” 身为太守,守城本是他的职责,可事实上,这几天的守城之战,他的确没有上过战场,全靠义军和城中百姓在城头上和蛮人拼命,他只是坐享其成罢了。 若是在旁人面前,他或许还能把自己的作为夸大一番,但在廉丹面前,他没这个胆量,只能实话实说。 廉丹白了他一眼,说道:“守城之功你都把握不住,竟然让给了无用的义军。” 王珣的头垂得更低,小声说道:“还望将军恕罪。” “随便找个由头,把城内的义军都打发了吧,如此一来,在呈报陛下的奏疏里,就没人和你挣功了。”廉丹慢条斯理地说道。 汉中郡城之战,两万蛮军全军覆没,这个功劳可不小,其中大半的功劳自然是在廉丹身上,毕竟他的及时回救,歼灭了蛮军主力,而剩下的这部分功劳,他可不愿意与义军分享。 王珣眼珠转了转,心思一动,面露喜色地说道:“将军的意思是,下官当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剩下的这些义军都”说着话,他抬手做了个横切的手势。 廉丹打了个呵欠,说道:“主意,本帅是帮你想好了,至于该怎么去做,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来询问本帅。” “是是是,下官多谢将军提携多谢将军提携”说着话,王珣连连向廉丹叩首。 廉丹嘴角勾起,淡然一笑,重新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起茶水。 马车正往前走着,突然之间,道路两侧的屋顶上站起数名蒙面人,他们穿着普通百姓的服饰,与常人无异,只不过脸上都蒙着灰色的布巾,在他们手里,端着的都是弩机。 数名黑衣人一同向马车射出弩箭。 嗖、嗖、嗖 箭矢由屋顶上飞射下来,纷纷钉在马车的车板上,发出一连串啪啪啪的声响,车板应声而破,弩箭直接射入车厢里。 汉弩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由一石到六石不等。 一石为一百二十斤。一石弩的威力就已经很大了,像六石弩,那已经属于攻城弩的范畴,能够击穿箭垛,单靠人力拉不开,需要大型的专用器具辅佐。 汉军单兵用的大黄弩,有效射程可达到四百米,换算成步的话,接近三百步远。而弓箭的射程通常是一百步,可以说弩的射程将近弓的三倍。 在战场上弩之所为无法完全取代弓,主要是弩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弩箭的箭尾无羽或者是双羽,在空中飞行时会产生飘移,距离越远,偏差就越大,就稳定性而言,它远远不如弓箭。 就远距离的精准杀伤力而言,弩箭的确不如弓箭,但在近距离的时候,弩箭的优势要远远大于弓箭,这也是汉军大规模装备弩箭的原因。 此时,从屋顶射下来的弩箭,轻而易举的击穿了马车的木板,直接射入车内。 廉丹毕竟是武将,而且还是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听闻动静不对,他第一时间卧倒在车内,顺带着,将同在车里的王珣拉倒在自己身上。 这一轮突如其来的弩箭,把现场的众人都惊呆吓傻了,紧接着,第二轮弩箭又飞射下来,依旧全部射进马车的车厢里。 这一下,廉丹麾下的骑兵们先反应过来,数十名骑兵催马上前,把马车围了一圈,将马车团团护住,与此同时,人们纷纷高声喊喝道:“有刺客捉拿刺客” 当屋顶上的蒙面人想再次射出弩箭的时候,街道上的骑兵们已都纷纷端起弩机,向他们射出弩箭。 有三名蒙面人闪躲不及,被弩箭射中,惨叫着从屋顶上翻滚下来,摔落在地。 第四十九章 捉拿刺客 余下的几名蒙面人意识到没有再出手的机会,纷纷从屋顶的另一侧跳下去,落进小巷子里,拔腿就跑。 呼 马车的车帘撩开,有一人从里面跳了出来。周围的众人定睛一看,跳出来的这位,正是更始将军廉丹。 只见廉丹的脸上、身上都是血,双目通红,须发皆张,其状好似厉鬼一般。 “将军”周围的军兵们吓得纷纷惊呼出声。 廉丹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他冲着周围众人喝道:“我没事给我拿下刺客,不可放跑一人” 人们仔细打量廉丹,他身上虽有血迹,但却没有伤口,转目向车厢一瞧,里面还躺在一位,王珣。 恐怖的是,在王珣的背上,钉着十多根弩箭,其力道之大,弩箭的箭身过半都没入他的身体里,险些把他的身子射穿,他人趴在车里,已然是一动不动,地上扩散了好大一滩的血迹。 人们愣了片刻,然后齐齐喊喝道:“捉拿刺客,不可放跑一人捉拿刺客” 此时的现场,已经乱成了一团,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们,抱着脑袋,四处逃窜,骑兵们连连叫嚷,催促着战马,横冲直撞。 刘秀和刘縯、冯异等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抽出肋下佩剑,跟着官兵们一起大喊道:“捉拿刺客” 他们根本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为了避嫌,他们也得装装样子,做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刘秀等人分开惊慌失措的人群,顺着路边的一条小巷子跑了进去。一边往前跑着,刘縯狐疑地问道:“是什么人刺杀廉丹” 盖延眉头紧锁,嘀咕道:“该不会是有蛮人混入城中了吧” 听闻这话,众人心头同是一沉,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他们正往前跑着,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队骑兵也冲进了小巷子里。 刘秀等人纷纷向旁退让,给骑兵让开通道。 当骑兵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带队的一名率队手指前方右侧的路口,大声喊喝道:“你等义军向右侧路口包抄,一旦发现刺客,可大声呼叫” “是”见大哥等人没有搭话的意思,刘秀应了一声。 那名率队没时间和他们啰嗦,带着手下的数十骑冲到前方的十字路口,进入左手边的巷子。 刘秀等人按照那名率队的指示,进入右边的巷子。 冯异说道:“廉丹和王珣一同坐的马车,可是刚才,只有廉丹一人出来了。” 刘縯眼眸一闪,小声问道:“估计王珣十之八九是被乱箭射死了” 冯异没有接话,只点了下头。 刘縯眨了眨眼睛,哼笑出声,说道:“不管刺客是不是蛮子,杀了王珣,这也算为民除害了吧” 在刘縯的心目当中,王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官,他也不配做汉中郡的太守,如果王珣真被刺客射杀了,这对于汉中百姓而言,倒是一件喜事。 冯异向四周环视一眼,好在周围没有外人,他低声提醒道:“伯升兄慎言” 他们正往前跑着,突见前方突然出现三条人影,仿佛离弦之箭似的,横穿小巷子,直奔东面跑去。 刘秀等人先是一怔,紧接着异口同声道:“是刺客”说话之间,众人卯足了全力,向前追了出去。 冯异问道:“要不要呼叫骑兵” 盖延张开嘴巴,正要扯开大嗓门喊叫,刘縯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骑兵来了,我们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冯异正色说道:“这些刺客的身手都不简单,单凭我们这几人,只怕未必能擒得下他们” 刘縯说道:“若能擒下他们,说明是我们的运气好,未能擒下他们,我们也没什么损失,为廉丹做事,又何必太认真”说完话,他特意深深看了眼冯异和盖延。 他身边的刘秀、龙渊、张平、朱云、李通、李轶等人,要么是亲信,要么也都是经过考验,可以信赖的,只有冯异和盖延算是外人。 他说出这番话,也是在试探这两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刘秀对盖延有救命之恩,自打从乾尤山回到郡城,盖延受到王珣的处分,官职被罢免,之后他便一直跟在刘秀左右,与他形影不离,两人的交情也越来越深厚。 听闻刘縯的话,盖延琢磨了片刻,大点其头,觉得刘縯言之有理,廉丹处事不公,令人寒心,对这样的人,又何必太尽心尽力呢 冯异则是面无表情,对于刘縯的这番话,他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当然,他也没有大声叫嚷,把骑兵吸引到他们这边来。 众人听从了刘縯的意见,没有呼叫骑兵,只他们这十来个人去追拿三名刺客。 他们追得紧,很快,跑在前面的三名刺客也察觉到了他们。 正往前飞奔的三名刺客突然扭转回身,他们手中,各端着一台弩机。 刘秀眼睛尖得很,看到对方端出弩机,他大喊道:“小心弩箭”说话之间,他身形急急向旁闪躲。其余众人的反应也不慢,纷纷向两旁避让。 嗖、嗖、嗖 三支弩箭从众人的头顶上方飞射过去,人们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自己头上刮过。 刘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暗道一声好险,他深吸口气,继续向前追了出去。 前方又是一个十字路口。 那三名刺客突然分散开来,各自跑进一个路口里。 刘縯见状,正要说话,刘秀抢先说道:“忠伯、巨卿,你俩跟我去追正前方的那个大哥,另外的两个交给你们了” 龙渊和盖延双双答应一声。 刘縯本不放心刘秀,但这个时候也没时间争论了。他带着张平和朱云去追左边的刺客,冯异带着李通、李轶等人去追右边的刺客。 且说刘秀,他带着龙渊和盖延,一路向前飞奔,与前方刺客的距离越来越近。 现在,连龙渊都被刘秀的脚力吓了一跳,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可刘秀还始终跑在他的前面,与他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两米左右。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此时已无力说话,而刘秀却很轻松,还有余力向前面那位正狂奔的刺客喊话:“你要是蛮子,你就认命吧,这次你已是插翅难飞,你要不是蛮子,我们还有得商量” 很显然,此时的刘秀并没有使出全力。 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刘秀在乾尤山只失踪了四天而已,仅仅四天的时间,就能让人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也太不可思了 龙渊百思不得其解。 前方逃跑中的刺客,回答刘秀的是转身的一弩。 嗖弩箭的速度太快了,瞬间就飞射到刘秀近前。由于对方是在奔跑,弩箭已没有准头可言,即便刘秀不闪躲,这一箭也射不到他的身上。 不过刘秀倒是像试试弩箭的威力到底有多大。当弩箭要从他身边掠过的时候,他出手如电,一把将弩箭的箭身抓住。 那一刹那,刘秀感觉自己抓住的不像是一支弩箭,正像是一头发疯的蛮牛。 他往前奔跑的身形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紧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过再看他的手里,正紧紧抓着一支弩箭。此情此景,别说龙渊和盖延惊呆了,就连射出弩箭的那名刺客眼中都闪过一抹惊骇之色。 在这么近的情况之下,弩箭的威力都能射穿一寸半后三厘米的车板,而刘秀竟然徒手将弩箭抓住了,这得需要多快的眼力和反应,得需要多大的手劲 那名刺客看罢,跑得更快了。龙渊和盖延抢步来到刘秀近前,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异口同声地问道:“文叔,你没事吧” 刘秀张开手,将弩箭扔掉,他白皙的掌心里,留下两条红色的印记,火辣辣的疼痛。他不以为意地搓了搓掌心,向龙渊和盖延一笑,说道:“我没事,继续追” 龙渊和盖延对视一眼,跟着刘秀继续往前跑。 盖延刚认识刘秀没几天,不知道他以前的实力如何,反正他第一次见到刘秀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很厉害了,现在,他对刘秀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龙渊则是在暗暗咧嘴,他感觉主公现在的实力,恐怕已在自己之上了。当然,这是一件好事,他只是不明白主公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名刺客身子轻盈,速度也极快,渐渐的,盖延都已跟不上他们的速度,被远远落在后面。 龙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仅仅是和刺客的速度保持持平,唯一能拉进双方距离的,只有刘秀。 刘秀这时候才算真正使出了全力,身形好似一道旋风似的,直向前方的那名刺客刮去。 不用回头看,只听声音,刺客便可以判断出来,身后的追兵正在快速紧接自己。 刺客往前奔跑的身形稍微顿了顿,紧接着,他转身持弩,对准了刘秀。 刘秀暗道一声不好,身子不可思议的横滑了出去。不过对方的弩机并没有射出弩箭,他手臂向外一挥,将弩机甩了出去,直接砸向刘秀。 弩箭那么快的射速,刘秀尚且能抓得住,更何况砸过来的弩机他站起原地,只稍微一抬手,便把刺客砸来的弩机轻松接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弩机的机身上刻有钟元二石四个字。钟元是制造弩机的工匠名字,二石是说明此弩的规格。 第五十章 牵扯进来 一石弩很常见,二石弩就属于军用的,寻常百姓根本得不到,得到了也不敢用,一旦被举报,那就是重罪。 弩机制作精良,在棱角等容易磨损的部位,都加装上了铁皮,刘秀一看便认了出来,这是京师军的骑兵专用弩。 也就是说刺客拿着廉丹麾下骑兵的弩,差点把廉丹射杀了。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京师军的骑兵弩 刘秀对刺客的身份越发的好奇,他加力继续往前追。就在刺客要逃进一条小胡同的时候,刘秀一挥手臂,将肋下的青锋剑投掷出去。 青锋剑在空中打着旋,耳轮中就听咔的一声脆响,青锋剑几乎是贴着刺客的头侧,钉在胡同口的墙壁上,剑身至少刺进去三寸深,剑柄震颤,发出嗡嗡的声响。 那名刺客被这一剑也惊出一身的冷汗,他刚要伸手去抓剑,刘秀已箭步到了他的身后,探出手臂,去抓刺客的后衣领子。 刺客不敢再去拔剑,身子灵巧的向下一低,躲闪过刘秀的抓扯,紧接着他手臂向后一挥,一团白雾向刘秀的面门砸了过来。 他二人的距离极近,好在刘秀向来谨慎,一直提着小心,他第一时间抬起手掌,挡在自己的面前。 啪打在他手心上的是一团白灰。白灰在他掌心炸开,溅了刘秀一头一脸。他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同时忍不住连续咳嗽起来。 趁此机会,刺客抽身跑进了胡同里。当刘秀睁开眼睛再找刺客,已然不见了对方的身影。他把钉在墙壁上的青锋剑狠狠拔下来,迈步走进胡同里。 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侧耳倾听,胡同里很安静,鸦雀无声,完全听不到刺客的脚步声,也就是说,要么刺客没有再跑,要么他就是躲了起来。 刘秀提着剑,正一步步往前走的时候,龙渊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刘秀身旁,小声说道:“主公刺客人呢” “就在这条胡同里”刘秀语气笃定地说道。 龙渊举目向四周环视了一圈,胡同的两边都是高墙,只不过一边高一边矮,但即便是矮的那一边,墙高也有三米左右。 看罢胡同里的环境,龙渊立刻转身,快步退出了胡同,向左右张望。 刘秀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站在胡同外的龙渊,问道:“忠伯,怎么了” 龙渊眉头紧锁地说道:“主公,这里好像是叶府” 叶府刘秀愣了一下,紧接着也退出胡同,仔细打量四周,可不是嘛,这里正是叶府后身的小巷子,当初他来叶府的时候,还在这里见过叶清秋。 刺客该不会的逃进了叶府吧刘秀重新回到胡同里,举目望着叶府的高墙,问道:“忠伯,你说,刺客有可能翻过这堵院墙吗” 龙渊仰头往上望,缓缓摇头,说道:“若无工具,刺客不可能翻过这么高的院墙” 叶府的院墙,差不多得有四米高,若是没有攀登的工具,除非背生双翼才能翻越过去。 刘秀收回目光,从胡同的这边一直走到胡同的另一边。 他可以肯定,刺客没有跑出这条胡同,而胡同里又十分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摆设,更没有能藏人的地方,所以刺客要么逃进了叶府,要么逃到了隔壁的宅子。 他问道:“忠伯,隔壁的宅子是谁家的府邸,你还记得吗” “也是叶家的”龙渊回道。 见刘秀露出惊讶之色,龙渊说道:“其实这半条街的宅子,都是叶家的” 要么怎么说叶家是汉中的首富呢刘秀没怎么关注叶家,龙渊倒是在私下里打听了不少关于叶家的信息。 看来刺客一定是逃进了叶家了刘秀沉吟片刻,甩头说道:“走吧,我们得去见见叶公了” 龙渊小声问道:“主公,要不要先知会廉丹的部下” 刘秀缓缓摇头,说道:“若是让廉丹知道刺客逃进叶家,弄不好叶家也要跟着受牵连。” 刺客不跑进张家、李家,怎么就偏偏跑到你叶家去了,无论在叶府能不能搜出刺客,叶家都会惹一身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正如刘縯所说,为廉丹做事,他们并不用那么尽心尽力。 刘秀之所以要去见叶阗,主要是知会叶阗一声,刺客很可能逃进了他的家里,让他安排护院做好巡查,最好能揪出刺客,省的刺客在叶家伤人。 他俩正往小巷子外面走,盖延也终于追了上来,他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见到刘秀和龙渊后,四下张望,气喘吁吁地问道:“刺客呢” 刘秀摇摇头,说道:“有可能逃进了叶府,我们进去看看。” 他们三人转到叶府的正门前,门口有家丁正在清扫门廊。看到刘秀三人过来,家丁愣了一下,认出刘秀,连忙放下扫把,快步迎上前来,躬身说道:“刘公子” 刘秀向家丁拱了拱手,说道:“小哥可否通禀叶公,就说刘秀求见。” “好好好,刘公子在此稍后,我这就去向老爷禀报”刘秀没有架子,对谁都很客气,叶家的家丁对他也很有好感。 家丁噔噔噔的跑进了叶府,时间不长,他从门内出来,对刘秀含笑说道:“刘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有劳了。” “刘公子客气。” 进入叶府的大厅,叶阗正坐在里面喝茶,见到刘秀进来,他站起身形,含笑上前,拱手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把文叔吹到寒舍了” 叶阗已经听闻廉丹抵达郡城的消息,刘秀等义军自然也要去迎接这位更始将军,现在怎么突然跑到自己家来了 刘秀先是拱手施礼,而后正色说道:“叶公,廉将军在进城的时候,遭遇刺客的袭击,我等是追踪刺客才来到叶府的” 叶阗怔住,追踪刺客到的叶府他狐疑地问道:“文叔的意思是,刺客逃进了我叶府” 刘秀点点头,说道:“刺客是逃进叶府侧身的小胡同里突然失踪的,按照我们的判断,刺客要么逃进了叶府,要么逃到了隔壁的宅子,不过据我所知,隔壁的宅子也是在叶家名下,所以,我们才专门来拜访叶公。” 叶阗闻言,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刘秀。 这么大的事,刘秀不可能扯谎,可是刺客怎么会突然跑进自己家中呢他沉吟了片刻,心头一颤,连忙追问道:“文叔,此事你已经向廉将军禀报了” 刘秀摇头,正色说道:“知道刺客逃进叶府的,现在仅限于我们三人,我们也没打算把此事禀报给廉将军,毕竟这种事情很难解释得清楚。” 叶阗暗暗松了口气,刺杀廉丹,堂堂的更始将军,那还了得无论是谁,只要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到最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叶阗向刘秀深施一礼,一躬到地,说道:“文叔对叶府之恩,叶某没齿难忘” 刘秀连忙躬身回礼,说道:“叶公太客气了。”他直起身形,正色说道:“刺客身手高强,不容小觑,如若真在叶府,叶府上下都有危险,叶公当赶快对全府进行搜查” 叶阗连连点头,刺客就算在府内不出手伤人,只要他还躲藏在自家,那就是个巨大的隐患,全府上下随时可能受其牵连。他侧头说道:“阿福” 随着他的召唤声,叶家的管家叶福急忙走上前来,毕恭毕敬地说道:“老爷” “府内可有异动” 叶福摇摇头,说道:“老爷,府里风平浪静,并无异动” 叶阗沉声说道:“立刻组织家丁护院,对全府进行搜查,记住,不许错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老爷”叶福答应一声,转身正要往外走。这时候,从大厅的里门走出一人,说道:“爹,不用去搜了,文叔所说的刺客,现就在我们府内” 听闻话音,在场众人脸色同是一变,不约而同地寻声看去。只见从里门走出来的这位,正是叶清秋。 叶阗面露不悦地训斥道:“清秋,你胡说什么,这里没你的事,回你的闺阁去” 叶清秋转头看向刘秀,后者也正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难道,她恰巧遇到了那个刺客 其实刘秀并不认为刺客会和叶府有关。叶府和廉丹之间没那么深的瓜葛,更没有必要拿叶家上下百余口人的性命做赌注,去刺杀廉丹。这太蠢了,叶阗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 叶清秋与刘秀对视片刻,扭转回头,对里门那边轻声召唤道:“表姐,你出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过了一会,从里门又走出一人。这人穿着的是男装,但向脸上看,还是能看出她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 看到她,刘秀和叶阗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色。 刘秀第一时间就辨认出来,她就是洒了自己满头满身白灰的刺客。叶阗则是下意识地说道:“若妍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郡城还有,你怎么这身打扮” 没等那名清秀女子说话,叶清秋接话道:“爹,表姐就是刚才刺杀廉丹的刺客” 原本还坐在椅子上的叶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叶清秋,过了好半晌,他方转头看向清秀女子,问道:“若妍你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名清秀女子垂下头,嗓音沙哑地说道:“姨丈,我是在为我爹娘报仇” “什么”叶阗一脸的茫然。若妍的爹娘是过世了,不过是死于蛮人之手,要报仇,也应该去找蛮子啊,怎么会去刺杀廉丹呢 第五十一章 再次相助 看到父亲的不解,叶清秋解释道:“爹,你还不知道吧,竹山的惨案,蛮人只能算是帮凶,真正的杀人凶手其实是廉丹” 竹山是汉中郡的一个小县,人口不多,不足万人,叶清秋的表姐夏若妍一家就住在竹山。 当初京师军刚进益州的时候,有蛮军流窜到竹山一带烧杀抢掠,廉丹得知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往竹山剿灭蛮军。 这一仗打下来,蛮军是被京师军打跑了,但竹山县的百姓却死了三千余人,几乎整个县城的人都被斩尽杀绝了,其中便包括夏若妍的一家。 当时夏若妍恰巧不在竹山,而是在外公家的竹溪,她才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按照京师军的说法,竹山县的百姓都是被蛮军所屠杀,而实际的情况是,被杀的百姓大多都是死在京师军的手里。 京师军切下被杀百姓的人头,将其充当成蛮军的人头,拿去领功、领赏。夏若妍是听闻噩耗,赶回到竹山,才知晓的这些事。 其实这种事,在廉丹麾下的军队中实在是屡见不鲜。廉丹的军队,无论在哪打仗,当地的百姓一定会跟着遭殃。 视人命如草芥,以滥杀无辜来充当军功,这在廉丹部队中几乎已成为惯例。 百姓们畏惧廉丹到了什么程度人们特意为廉丹做了一首打油诗。 宁逢赤眉,不逢太师;太师尚可,更始杀我。 赤眉是指赤眉军,这是一支因吃不饱饭才揭竿而起的农民起义军,它是走到哪抢到哪,所过之地,如同蝗虫过境一般。 太师则是指当朝的太师王匡,他是王莽的第六子,为人残暴,无论到哪,都是豪取抢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更始自然就是指廉丹这位更始将军。王匡就够残暴的了,但就残暴程度而言,王匡在廉丹面前都属小巫见大巫。 通过这首打油诗也能看出廉丹平日里的为人如何。 叶清秋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讲述了一遍。大厅里静得鸦雀无声,谁都没有立刻说出话来。 像刘秀、龙渊,以前和廉丹根本没有接触过,只听说此人生性残暴,但具体残暴到什么地步,他们也不清楚。现在听闻叶清秋的话,二人的心头都生出丝丝的寒意。 三千多百姓啊,被廉丹的手下说杀就杀了 夏若妍抬起头来,环视在场的众人,说道:“廉丹是杀害我爹娘、杀害我兄弟姐妹的凶手,难道我不该找他报仇吗” “”大厅里静得鸦雀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叶阗深吸口气,看向叶清秋,问道:“清秋,若妍是何时来的郡城刺杀廉丹的事,你也参与了” 没等叶清秋回话,夏若妍抢先说道:“姨丈,我早就来了郡城,不过清秋并不知道我在郡城,我也没来找过她,刺杀廉丹之事,和清秋无关。” 说着话,她转头看向刘秀三人,说道:“你们要抓刺客,就抓我好了,不要因为我的关系,连累到姨丈一家” 刘秀暗暗苦笑,刺客逃进了叶府,叶家本就脱不开干系了,现在倒好,刺客还是叶家的亲戚,如果说两者之间毫无瓜葛,无论换成谁都不会相信。 这个道理,刘秀明白,叶阗自然也明白。后者打了个冷颤,急忙走到刘秀近前,急声说道:“文叔,万万不能把若妍交给官府啊” 夏若妍一人伏诛是小,连累到叶家的满门是大啊 不能说叶阗自私,贪生怕死,身为家主,他理应要为全家人的性命负责。这件事牵扯的可不是一两条人命,而是叶家满门的一两百口人命 刘秀眨了眨眼睛,心思快速转动着,过了片刻,他面色一正,向叶阗拱手说道:“表小姐到访叶家,是叶家的私事,与刺客无关。” 说着话,他转头看向龙渊和盖延,问道:“忠伯、巨卿,你俩认为呢” 龙渊和盖延与刘秀对视片刻,异口同声地说道:“没错我们是追丢了刺客,恰巧路过叶家,厚着脸皮进来讨碗茶水,解解渴,顺便歇歇脚” 刘秀向他二人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歇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说着话,他向叶阗拱手施礼,说道:“叶公,我等还有要务在身,先告辞了” 叶阗感动的紧紧握住刘秀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文叔对叶家有大恩啊” 刘秀说道:“叶公言重了。”说着话,他又看向夏若妍,正色说道:“表小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做事情,还需三思而行,量力而为,否则的话,害人害己,悔之晚矣。” 好在这次追捕夏若妍的是他和龙渊、盖延三人,如果换成是廉丹的手下,她慌不择路地逃进叶府,叶家上下还焉有命在 夏若妍自然也很清楚,自己的举动给叶家带来多大的危机和凶险。她低垂着头,向刘秀福身一礼。 刘秀不再耽搁,向龙渊和盖延使了个眼色,而后三人一同向叶阗告辞,快速向外走去。 三人走到庭院中时,叶清秋追了出来,叫住刘秀。龙渊和盖延对视一眼,识趣地走出叶府大门,在外面等他。 看着走到自己近前的叶清秋,刘秀问道:“叶小姐还有事” 叶清秋好奇地问道:“你为何愿意帮助我表姐” 刘秀含笑说道:“叶小姐是在明知故问。” “啊” “叶小姐决定让表小姐出来露面的时候,就已经笃定,我一定会帮她。”如果叶清秋心里没有这样的把握,她也绝不会让夏若妍出来露面。 叶清秋噗嗤一声笑了,小声嘟囔道:“你还挺聪明的。” 刘秀说道:“叶小姐更聪明,能够琢磨透我的心思。” “在我心目当中,文叔是位品行出众、心存大义,且绝不会为了攀炎附势而改变自己原则的人。”叶清秋两眼放光地看着刘秀,有感而发道。 她这番话,无疑是给予了刘秀极高的评价。听着叶清秋讲出这番话,看着她晶亮的眼睛,刘秀的心头有那么一刻也为之悸动不已。 如果他不是早就有了中意的对象,或许他真的会对叶清秋这样的姑娘心动吧 他拱手,向叶清秋深施一礼,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叶清秋站在庭院当中,望着刘秀离去的方向,久久都是一动没动。 夏若妍走到她的身边,望了一眼大门的方向,轻声问道:“清秋,他叫什么名字” “刘秀” 刘秀 离开了叶府,刘秀三人往回走去。路上,盖延愤愤不平地说道:“像廉丹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为更始将军,真是国之不幸啊” 刘秀拉了下他的衣袖,提醒他小心祸从口出。他说道:“不知大哥和公孙兄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擒下另两名刺客。” 龙渊低声说道:“廉丹死有余辜,敢于行刺他的人,也都是大义之士,希望他们都能逃脱掉吧” 很可惜,龙渊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这次行刺廉丹的共有一十三人,其中三人被当场射杀,另有五人在逃跑的时候被骑兵斩杀,余下的五人,有两人被生擒,另有三人在逃。 不过整个郡城已经被封锁,城门紧闭,城头上站满了廉丹麾下的军兵,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人也出不去,在逃的那三名刺客也必然还被困在城内。 郡府的官员拿着户册,带着军兵,挨家挨户的进行清点,排查刺客。 等到天近傍晚的时候,一名躲藏起来的刺客被搜查出来,在众多军兵的团团包围下,这名刺客力战而亡。 到了后半夜,另一名刺客被官兵找到,并被官兵生擒活捉。 前面被活捉的两人,都被严刑拷打致死,最后擒下的这名刺客却是个软骨头,真正的大刑还没用在他身上,他就把一切都招了。 他们这些刺客,都是出自于绿林军,为首的首领名叫马武。 其实绿林军只是个统称罢了。今天这里的农民起义了,他们打的旗号是绿林军,明天那边的农民又起义了,同样也是打着绿林军的旗号。 许多自称绿林军的起义军,之间并没有从属关系,有些队伍或许为了共同的利益,合并到了一起,而有些队伍则是各自为战,之间也没什么联系。 他们这批刺客,就是出自于这么一支打着绿林军旗号,队伍也不算壮大,只有百十来人的起义军。 别看这支绿林军的人数不多,战力可不弱,其中不少人都是江湖中的侠士,为首的头领马武更是不简单。 马武字子张,人送绰号武瘟神,武艺高强,骁勇善战,手持九耳八环刀,据称至今还未逢过敌手。 这次行刺廉丹的十三人,是十二男,另有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本是给他们做内应,不需要她动手,不过在行动的时候,她还是亲自参与了。目前在逃的最后一名刺客,也正是这名女子。 由于这名女子加入绿林军的时间较晚,身份又很神秘,他对她所知甚少,甚至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听完刺客的招供后,廉丹眯缝起眼睛,冷声问道:“你们这支绿林军藏身在哪里” “在在竹山附近。” 竹山廉丹揉着下巴,沉默片刻,问道:“你不知道那个女子的名字,你总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吧” “这”“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留你还有何用” 那名刺客激灵灵打个冷颤,急声说道:“小人小人记得她的模样。” 第五十二章 非我族类 廉丹侧头说道:“找画师来,让画师做出画像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揪出来”说着话,他目光一转,看向郡府的户曹,说道:“周综” “下官在”户曹周综急忙出列,向廉丹躬身施礼。 “在全城排查的时候,你可有发现可疑之女子” 周综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回禀将军,下官下官并未发现城内有可疑的女子” “废物”廉丹脸色阴沉地狠声说道:“再给你十个时辰,如果十个时辰之内你还找不到在逃的刺客,我要你的脑袋” 周综闻言,吓得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到地上。他低垂着头,连连应是,身子哆嗦个不停。 廉丹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迈步走出太守府地牢。 他回到太守府的大堂,居中而坐,对左右的随从说道:“去,把刘縯、冯异找来见我” “是将军”一名校尉插手领命,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时间不长,刘縯和冯异被校尉带了进来。 进入大堂,二人拱手施礼,说道:“小人参见廉将军” 廉丹的目光在刘縯和冯异的二人身上扫了扫,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你们在守城之战中,都立下了大功” 刘縯拱手说道:“廉将军过奖了,小人不敢居功。” 廉丹淡然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状似随意地问道:“据我所知,守城期间,城中的许多大户都不肯派出家中壮丁,参与城防,可有此事” 刘縯和冯异对视一眼,没太明白廉丹问这话是什么用意。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前期,参与守城的壮丁的确不多,但是后来,守城的壮丁已多达两万余众。” 廉丹哼笑出声,说道:“刘縯,你说的后来,是蛮军都已退兵了吧” “是的。”这是事实,刘縯无法隐瞒。 廉丹不紧不慢地问道:“与蛮军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这些壮丁贪生怕死,不敢参与守城,等蛮军退兵了,他们倒是都来了能耐,争先恐后的抢着守城,诸如此类,皆为厚颜无耻之辈,刘縯、冯异,你二人认为当如此处置这些人啊” 刘縯暗暗皱眉,后来争着守城的那些人,的确是不太厚道,但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这也是人之常情,他也完全能够理解人们的做法。 现在廉丹要惩处这些人,刘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廉将军,蛮军攻城期间,给郡城城防造成不小的损伤,许多地方需要清理和修复,小人以为,可征召这些壮丁做劳役。” 廉丹眨眨眼睛,凝视刘縯片刻,目光一转,看向冯异,问道:“冯异,你的意见呢” 冯异正色说道:“小人以为,伯升所言甚是。” “哦。”廉丹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幽幽说道:“只是做劳役,这样的惩处,未免也太轻了些吧若以本帅之见,此等厚颜无耻之徒,都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刘縯、冯异,你二人觉得呢” 刘縯和冯异身子一震,面露震惊之色。就因为这两万多人没有及时参与守城,就要把他们都杀了 冯异急声说道:“廉将军,他们虽然有过,但,但罪不至死吧” “是啊,廉将军,还望廉将军三思”刘縯跟着说话。 听闻他二人都反对自己的意见,廉丹挺了挺腰身,眼中也随之射出一股冷冰冰的寒光。有那么一刻,刘縯和冯异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生出,蔓延至全身。 很快,廉丹噗嗤一笑,缓声说道:“好,你二人的意见,本帅已经知道了。” 听闻这话,刘縯和冯异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还没等他俩说话,廉丹话锋一转,说道:“这次本帅到汉中城,遭遇刺客的袭击,你二人可知这些刺客的来历” “小人不知。” “这些刺客,皆来自于竹山一带的绿林军,他们共有百余人,公然对抗朝廷,谋反作乱,危害百姓,罪无可恕,本帅令你二人率城中义军,前往竹山剿灭反贼,不得有误” “是,廉将军,小人遵命” “张庭” “属下在”一名校尉跨出一步,向廉丹插手施礼。 “你率你部将士,配合义军作战,务必要将反贼一举歼灭” “属下遵命” 廉丹含笑看向刘縯和冯异,柔声说道:“好了,你二人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动身” “小人告退”刘縯和冯异拱手施礼,而后退出大堂。 等他俩离开,廉丹嗤笑一声,说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竹山的绿林军人数是不多,但战斗力很强,尤其是头领马武,更是骁勇善战,武艺高强。 别看刘縯和冯异麾下的义军有一千来人,但大多都是伤兵,其中有好几百的重伤员,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去打仗了。 就义军目前的战斗力而言,还真就未必能打得过竹山绿林军。 廉丹让他二人前去剿灭竹山绿林军,等于是给了他二人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若有张庭和他麾下的一千骑兵配合作战,那么剿灭竹山绿林军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只是廉丹派出张庭一部,可不是真打算让他配合义军作战的,恰恰相反,他是要张庭率部将绿林军连同义军,一并剿灭。 其实廉丹已给了刘縯和冯异机会。 目前汉中郡的太守王珣、都尉唐珩都死了,正是用人之际,如果刘縯和冯异能堪当重用的话,廉丹也不介意把他二人提拔起来。 只是,他二人的表现让廉丹十分失望。 他提出要严惩郡城城内那两万贪生怕死的壮丁,但刘縯和冯异都强烈反对,这只能说明他二人与自己不是一路人,既然不是一路人,对他而言,刘縯和冯异自然也称不上能堪当重用了。 不能为自己所用,但又立有大功,不能不赏,那么,就让他俩一并去死吧,一了百了。 其实刘縯和冯异都未能理解廉丹的真实意图。 廉丹一开始就说了,城内的大户不肯捐出壮丁参与守城,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借用此事,敲打一下汉中城的士族门阀,诈出钱来,让自己发一笔横财。 若换成王珣那样的老油条,一定会打蛇随棍上,顺着廉丹的话头往下接,可惜刘縯和冯异都不是会把心思花在这方面的人。 说白了,廉丹的认知没错,刘縯、冯异的确和他不是一路人。 刘縯和冯异前脚刚走,廉丹正要把张庭叫到自己近前说话,这时候,户曹周综便急匆匆地走进大堂,向廉丹汇报一条很重要的消息,叶家多了一位女眷,表小姐夏若妍。 向廉丹禀报的周综情绪激动,话音也比平日里高了几分,连走在庭院里的刘縯和冯异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暗暗摇头,看来刺客一事,连叶家都要牵扯进来了,只要廉丹还在汉中城,汉中城便永无宁日。 大堂里的廉丹听闻周综的禀报,他扬起眉毛,问道:“叶家” 周综躬身说道:“是叶阗的叶家” “哦”廉丹在益州任过职,自然知道叶阗这个人。 在汉中郡这里,叶家可算是排名第一的大士族了,即便在整个益州,叶家也十分有名气。 廉丹揉着下巴,狐疑道:“叶家的表小姐” “正是,她叫夏若妍”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叶家” “据通风报信的叶家家仆交代,夏若妍是昨天到的叶家。” “昨天”廉丹眯缝起眼睛。他是在昨天遇刺,而夏若妍恰恰是昨天到的叶家。在逃的是一名女刺客,而夏若妍又偏偏是个女的。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他问道:“周大人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可靠绝对可靠”周综急声说道:“向我报信的人,是在叶家做了十几年的老家仆,很得叶阗的信任,叶家的一些事,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最好是这样。”叶家不仅在汉中根基深,在朝堂上也有关系网,比如叶家和孔永就私交深厚。 孔永是孔子的第十四代孙,为王莽的篡位立下过大功,很得王莽的信任,曾担任过丞相、大司马,只不过因为年事已高,主动请辞,目前赋闲在家。 即便是这样,王莽还特许孔永可随时入宫面圣,参与朝议。 所以叶家不是那么好动的,真惹出了麻烦,廉丹在王莽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能抓到叶家的把柄,而且还是致命的把柄,那么廉丹一次就能赚个盘满钵满,金银珠宝,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廉丹两眼放光,侧头喝道:“林羽、明岳” 随着他的话音,两名校尉跨步出列,向王莽插手施礼,齐声应道:“属下在” “立刻集结你二部兵马,随我去往叶府” 在汉代,校尉是仅次于将军的武官,但将军并不常设,而校尉则是常设官职,在军中的地位十分显赫。 林羽和明岳要提兵,当然得先去往兵营。 站于太守府门口,正与刘縯、冯异说话的刘秀,看着林羽和明岳杀气腾腾的出了太守府,双双翻身上马,扬鞭而去,刘秀一脸的不解,下意识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望着林羽和明岳的背影,刘縯无奈苦笑道:“看来叶家要倒霉了” 第五十三章 通风报信 “叶家”刘秀、龙渊、盖延三人心头同是一惊。刘秀追问道:“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刘縯小声说道:“叶家出了奸细,有人告密,说叶家突然来了一位表小姐,很可能就是昨日刺杀廉丹的刺客。倘若叶家没有这个表小姐也就罢了,如果真有这个表小姐,真被廉丹的人搜出来了,叶家这次恐怕是”说到这里,刘縯摇了摇头。 在他眼中,廉丹就是条疯狗,你不去招惹他,他都要来咬你,叶家倘若真和行刺他的刺客有关,以廉丹的秉性,不把叶家咬死,也得剥下叶家一层皮啊 冯异有感而发道:“在士族当中,像叶家这种能恩惠百姓的,已经不多了” 刘秀眉头紧锁,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廉丹真率军去搜查叶家,肯定能把夏若妍找出来,等到那时,叶家可就要毁了。 刘縯摇摇头,有些事情,他也是爱莫能助。他叹口气,说道:“我们回去吧,明日还要去往竹山,剿灭当地的绿林军。” 刘秀恍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大哥,我和忠伯、巨卿在外面吃点饭再回去” 刘縯没有多想,点点头,说道:“吃完饭就赶快回来,别在外面闲逛,现在郡城里可是危机四伏啊” 刘秀点头应道:“大哥,我知道。” 目送着刘縯和冯异等人离开,刘秀看了龙渊和盖延一眼,然后急匆匆地向叶府走去。 路上,刘秀对盖延说道:“巨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府毁在廉丹的手里,必须得去叶府通风报信,你可以不用跟来” 这件事风险太大,刘秀觉得盖延没必要冒这个险。 盖延向刘秀龇牙一笑,说道:“文叔,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跟你去冒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真要是被廉丹发现了,大不了就和他拼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 刘秀被盖延的话逗乐了,稍顿,他收敛笑容,正色说道:“危难之际,叶家肯拿出自家的粮食救济守军和城中百姓,足见叶家之德行,现在叶家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盖延点头说道:“文叔,我明白” 刘秀拍了拍盖延的胳膊,再不多话,加快步伐,向叶府赶去。 等快到叶府的时候,刘秀恍然想到了什么,他向四周望望,见不远处有家成衣铺,他快步走了过去,同时问道:“忠伯、巨卿,身上带钱了吗把钱都给我” 龙渊和盖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各自拿出自己的钱袋,倒出里面的钱币,递给刘秀。龙渊的口袋里没几个钱,不过盖延的钱倒是不少,毕竟在郡府里做过官,每月领到的俸禄也不少。 刘秀走进成衣铺,选了一套最便宜的布衣。价钱不是很贵,当然了,无论是材质和做工,也都很粗糙。这倒也正合刘秀心意。 从成衣铺出来,他们到了叶府,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门。 刚才刘縯已经说过了,廉丹之所以知道夏若妍,皆因叶府内有人告密,若是走正门,告密之人也必然有所察觉,刘秀不敢冒这个险。 可是叶府四米高的院墙,真不是寻常人能翻过去的。 盖延走到院墙下,背靠着院墙,然后拍打两下自己的肩膀。 刘秀会意,他小声说道:“我自己进去,你俩在外面等我” “小心”龙渊面色凝重地提醒道。 “嗯。”刘秀答应一声,先是倒退了几步,然后快步向前跑去,到了盖延近前,他身形一跃而起,脚底用力一点盖延的肩头,人又蹿起好高。 他双手探出,啪啪两声,扒住了院墙的墙沿,紧接着,刘秀腰眼用力,向上挺身,顺利翻上墙头,然后依旧是双手扒着墙沿,跳进叶府的院子里。 他这一连窜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龙渊在旁看得两眼发直。 盖延一边拍了拍肩头的尘土,一边举目往上望,问道:“忠伯,你知道文叔的师父是谁吗一定是位了不起的高人吧” 龙渊苦笑,就在两三个月前,主公还只是个会点庄稼把式的农民,哪里有什么师父他摇头说道:“主公没有师父。” 盖延先是哦了一声,接着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问道:“主公” 他还真不知道刘秀和龙渊是主从关系。 龙渊对盖延一笑,说道:“公主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打那之后,我便拜主公为主了” 他特意暴露自己和刘秀之间的关系,主要是说给盖延听的。 主公将来若想成就一番大业,身边不能没有帮手,而盖延是个难得的人才,如果他肯投靠到主公麾下,无异于为主公增添了一大助力。 说者有心,听者更加有意。盖延虽然没有立刻接话,但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拜刘秀为主公,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更别说认真考虑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盖延对刘秀的确生出了许多的敬佩之情。 别看刘秀年纪不大,只二十出头,但却能力出众,做事沉稳,而且胸怀若谷,仁善大义,这样的主公,的确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心里正琢磨着,龙渊继续说道:“巨卿兄还不知道吧,主公乃长沙定王刘发之后,货真价实的汉室后裔。当下王莽篡权,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试问天下百姓,又有何人心不思汉王莽不会长久,未来能成就大业者,必为汉室后裔” 他这番话,让盖延心头一震,心中当即做出了决定,再无半点犹豫。他向龙渊拱手施礼,含笑说道:“多谢忠伯提醒,巨卿受教了” 龙渊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向他拱手还礼,说道:“自家兄弟,何提谢字” 盖延愣了愣,仰面而笑,说道:“自家兄弟,说得好”说着话,他伸出手来,龙渊随之握住他的手。 且说刘秀,跳进叶府后,向四周环视,这里是一座花园,周围有拱门,有庭院,他不知该往哪边走,更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夏若妍。 他正四下张望的时候,从一侧的拱门里走出来一名年纪不大的小丫鬟。小丫鬟没注意到花园中站有一人,低着头,快步往前走着。 刘秀看到她,眼睛顿是一亮,快步上前,拱手说道:“姑娘” 他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小丫鬟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刘秀手疾眼快,抢先一步捂住小丫鬟的嘴巴,说道:“别叫,我不是歹人,我是进来找人的” 也不知道小丫鬟有没有听见他的话,乌溜溜的眼睛里立刻蒙起一层水雾,眼泪好像断线的珍珠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满脸的惊慌,颤巍巍地看着刘秀。 刘秀暗叹口气,自己长的就那么吓人吗他低咳了一声,说道:“我找曼儿她是清秋小姐的丫鬟,名叫曼儿,你认识她吗” 听闻这话,小丫鬟的眼泪突然止住了,诧异地看着刘秀,同时抬手指了指刘秀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刘秀连忙把手放下,躬身施礼,说道:“刚才多有冒犯” 小丫鬟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刘秀,怯生生地问道:“你认识曼姐姐你是” “在下刘秀” 小丫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指着刘秀说道:“你你是救了我家小姐的那个刘秀” 刘秀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那个刘秀我有急事,你可以去找你家小姐,也可以去找曼儿,无论找她俩当中的谁,都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小丫鬟一脸的不解,刘秀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府上了,以前他都是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的,这次怎么突然潜入后院了呢,而且他是怎么进来的后门明明已经锁上了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寻死了片刻,说道:“你就站在这里,哪都不许去,我这就去找我家小姐” “有劳姑娘了”刘秀再次拱手施礼。 小丫鬟圆圆的小脸顿是一红,她在叶府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鬟,谁都可以对她呼来喝去,何时受过此等的礼遇 她快速地向刘秀福了一礼,然后噔噔噔的快步跑出了拱门。 等她走后,刘秀松了口气,把背在肩头的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那套新买的衣服,放在地上,来回的踩着。 当叶清秋和曼儿闻讯赶到花园里的时候,正看到刘秀还在衣服上踩来踩去呢 见状,曼儿差点笑出声来,不知道这位刘公子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不仅偷偷潜入叶府,还跟一件衣服过不去。 她边跟着叶清秋走进花园,边清了清喉咙。 刘秀闻声,顿时停止踩踏的动作,转头一瞧,面露喜色,说道:“清秋小姐,曼儿姑娘” “文叔,真的是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刘秀没时间解释了,问道:“清秋小姐,你表姐呢” “你你怎么突然问起我表姐了”叶清秋紧张起来。 刘秀正色说道:“叶府内出了奸细,将你表姐的事秘密通知了廉丹,现在廉丹正率军向叶府这边赶过来。” 听闻这话,叶清秋、曼儿还有那个小丫鬟脸色同是大变。曼儿下意识地问道:“刘公子,你你不是在说笑吧” 叶府内怎么会出奸细呢表小姐在叶府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凡知道此事的,都是府上的老家仆。 第五十四章 随机应变 “此等大事,我又怎能说笑”刘秀弯腰把地上的那套衣装捡起,向旁抖了抖尘土,同时说道:“没有时间了,廉丹即刻就到,你们打算怎么做” 叶清秋业已慌了手脚,乱了心神,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现在就去通知我爹” “恐怕来不及了”告密者就是叶府中的老人,而且肯定是叶阗十分信任的人,叶府中还能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人,而又不被那个告密者知晓的 叶清秋颤声问道:“文叔,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若是把你表姐藏起来,十有八九藏不住,会被告密者发现,若是把你表姐逐出叶府,只怕你表姐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官兵生擒活捉。” “那” “把她交给我,我想办法送她出城”说着话,刘秀把手中那套已被他踩得脏兮兮的衣装递给叶清秋,说道:“去找你表姐,让她换上,然后跟我走” 稍顿,他又道:“还有”说着话,他上前两步,来到叶清秋身侧,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一番。 叶清秋边听边点头,等刘秀说完,她急忙应道:“我我知道了,我会悄悄告诉我爹的” “快去吧,没时间了” 叶清秋留下那个小丫鬟,让他陪着刘秀,她自己带上曼儿,急匆匆的去找夏若妍。 在等她们的时候,刘秀在花园里来回踱步,走了一会,见旁边的小丫鬟不时的偷眼瞄着自己,他停下脚步,笑问道:“姑娘,我脸上长花了吗” “啊” “没有长花,你总看我做什么” 被刘秀说得面红耳赤,小丫鬟急忙争辩道:“谁谁总瞅你了”说完话,她像做错了事似的,低垂下头。 过了一会,她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问道:“刘公子喜欢我家小姐吧” 刘秀笑问道:“何出此言” 小丫鬟说道:“如果刘公子不是喜欢我家小姐,又怎么会三番五次的出手相助呢” 刘秀笑了笑,没有再往下接话。 他之所以帮助叶家,主要还是看中叶家的善举,和叶清秋并无多大关系。即便叶家没有叶清秋,他还是会出手帮忙。 没过多久,叶清秋和曼儿带着夏若妍走进花园里。 刘秀定睛一看,夏若妍已经换上他买的那套衣服。衣服是男装,由于被刘秀踩踏了好多遍,看起来脏脏的,夏若妍的头发也梳理成男儿的发髻,打眼一瞧,就是个模样俊秀的小青年。 看罢,刘秀点了点头,说道:“若妍小姐,你在叶府已经暴露,你现在必须得跟我走” 刚才叶清秋已经向她讲明原因,夏若妍没有任何的迟疑,冲着刘秀重重地点下头,说道:“我一切都听从刘公子的安排。” 昨天她和刘秀见过面,等刘秀走后,叶清秋也向她详细介绍了刘秀这个人。 虽说两人这次是第二次见面,但她对刘秀的人品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 刘秀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向叶清秋,说道:“清秋小姐,在下告辞了” 叶清秋上前一步,轻轻拉住刘秀的衣袖,说道:“文叔,表姐就拜托你照顾了。” 刘秀说道:“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若妍小姐的。” 叶清秋垂下头,小声说道:“你你也要小心。” 刘秀心头一暖,含笑说道:“我会的。”没有时间再多做停留,刘秀正色说道:“清秋小姐,我们已没有时间,现在必须得走了。” “我送你们。”叶清秋带着刘秀、夏若妍,快步向后院的院门走去。 到了院门近前,她拉开门栓,把院门打开一条缝隙,她先探出头,向外望了望。 就在院门的外面,还直挺挺地站着两个人,叶清秋先是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定睛细看,这才认出来,这两人原来是龙渊和盖延。 她缩回头,向刘秀和夏若妍点了下头。 刘秀再不耽搁,推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当夏若妍要跟出去的时候,叶清秋拉住她,眼中既含着担忧,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在里面。 似乎知道表妹的心思,夏若妍一笑,语气轻快地小声说道:“放心,我会帮你盯着他的,不会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 听闻这话,叶清秋不仅脸红了,连脸脖子都红了,娇嗔道:“表姐” “快回去吧”夏若妍抱了叶清秋一下,而后也走出了后院的院门。 虽说叶清秋既有不舍,又有担心,但的确没有时间再多做话别,她向刘秀和夏若妍挥挥手,心情复杂地看着刘秀一行人快步离去。 她深吸口气,关闭房门,去往前院,找她的父亲叶阗。 刘秀、龙渊、盖延、夏若妍四人,顺着后门外的小巷子,一直走到交叉口,拐进另一条小巷子里。正往前走着,忽听前方突然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糟了廉丹的人马到了龙渊、盖延、夏若妍同是脸色顿变,龙渊和盖延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前者握住肋下的佩剑,后者握住肋下的佩刀。 刘秀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摁住他二人的胳膊,制止住两人准备拔出武器的动作。他心思转了转,低声说道:“跑”说着话,他调头往回跑。 龙渊、盖延、夏若妍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跟着刘秀往回跑。 他们三人心里明镜似的,他们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马儿的四蹄 不过他们心里本能的对刘秀产生出无比的信任感,他说跑,他们就跟着他一起跑,他若说战,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一起战 果不其然,刘秀四人都没跑出这条小巷子,就被后面的骑兵追上了。 “站住前面的人都给我站住”随着凌乱的马蹄声,十数名骑兵追上刘秀四人,挡在他们的前面,堵死他们的去路。 紧接着,后面的骑兵也到了,放眼望去,他们至少得有百余骑。 刘秀故作疲累的样子,弯着腰身,气喘吁吁,不停的用袖口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一名骑兵屯长催马出列,他坐在马上,打量刘秀四人一番,面沉似水地问道:“你们跑什么” 刘秀又喘了两口粗气,方说道:“当然是去抓人了” “抓人抓什么人” “刺杀廉将军的刺客”刘秀亮出自己的军牌,说道:“我们都是义军,在下刘秀,隶属襄阳义军,曾在乾尤山生擒过蛮军的族长歇桑,为守下郡城立下过汗马功劳” 他正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丰功伟绩,骑兵屯长已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手中的军牌抢了过去,低头一看,还真是襄阳义军的刘秀。 骑兵屯长脸上的表情并没有缓和,沉声问道:“你们要去哪里抓人” “叶府啊” “叶府你们怎知刺客躲在叶府” “这” “说” “户曹周大人向廉将军报信的时候,我等也刚好在太守府,听说了此事后,我们就” “啊”不等刘秀把话说完,骑兵屯长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是跑来抢功的” 说着话,他歪着脑袋上下打量刘秀一番,年纪轻轻,二十出头,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就是模样生得俊秀了些。 他笑了,气笑的,阴阳怪气地道:“刘秀,你这抢功的本事和心思,可真是令人佩服啊,我看你做义军实在是浪费人才了,如果你哪天投靠到将军麾下,将来都得成为我的顶头上司吧” 刘秀眨眨眼睛,诚惶诚恐地躬身施礼,说道:“军爷言重了,小人不敢” “哼”那名骑兵屯长重重哼了一声,甩头喝道:“你也不撒泼尿照一照你们义军是什么东西滚不该你管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盖延勃然大怒,抬起头来,怒视着那名骑兵屯长。见状,骑兵屯长用马鞭子一指盖延,喝问道:“怎么你还不服” 没等盖延说话,刘秀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对骑兵屯长赔笑道:“军爷息怒,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话,他拉着盖延的胳膊,贴着墙边,从骑兵队伍的一侧快步走了过去。 见状,骑兵屯长带头,仰面大笑起来,其它的骑兵们也都跟着哄堂大笑。 “小小的义军,不知天高地厚,也敢厚着脸皮来抢此等大功简直可笑”骑兵屯长冷笑一声,向左右一挥手,继续向叶府赶去。 等刘秀一行人走出这条小巷子,看后面没有骑兵追上来,四人不约而同地长舒口气。 这一次,盖延和夏若妍都算见识到了刘秀反应之机敏,明明已经暴露,可他硬是能在瞬息之间想出最佳的方案,三言两语之间便化险为夷。 这种处变不惊的沉稳,遇事果决的机敏,当真是世间罕见。 夏若妍对刘秀感激地说道:“多谢刘公子相救之恩。” 刘秀说道:“若妍小姐叫我文叔就好。”稍顿,他问道:“若妍小姐可有去处” 夏若妍摇摇头,问道:“现在有出城的机会吗” 盖延接话道:“四城皆已封闭,既不能进,也不能出。” 夏若妍又问道:“若是住客栈呢” 盖延摇头,说道:“目前全城的客栈都已被清空了,夏小姐若是去住客栈,等于是自投罗网。” 夏若妍默然。出不了城,又没有地方可住,即便她想露宿街头,也势必会被巡逻的官兵缉拿。 见她一筹莫展,刘秀说道:“有一个地方,倒是可做若妍小姐的栖身之所。” 夏若妍眼睛一亮,说道:“文叔可以叫我若妍。文叔说的栖身之所是” 刘秀一笑,说道:“义军军营。” 第五十五章 自鸣得意 听闻这话,别说夏若妍呆若木鸡,就连盖延和龙渊都被吓了一跳。要把夏若妍带进义军军营她可是个女人啊 看出众人心头的疑惑,刘秀淡然一笑,先是指了指夏若妍身上的衣服,然后又弯下腰身,手指在地上一划,将指尖的灰尘向脸上抹了一下,说道:“谁又知道她是个女子” 夏若妍会意,现在她身上穿着男装,再把脸颊弄脏点,陌生人的确难以分辨她是男是女,另外义军管制松散,加入刘秀的大哥刘縯还是义军首领,要藏下她这么一个人,也绝非难事。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刘秀继续说道:“明日一早,义军要去往竹山,剿灭当地的绿林军,这是你出城的唯一机会,也是最佳的机会” 夏若妍猛然吸了口气,惊讶道:“义军义军要去剿灭绿林军” 刘秀苦笑,说道:“这是廉丹下的命令,义军没有选择,只能遵从。” 抗令不遵,那是死罪。 只是廉丹下这个命令也着实诡异,剿灭绿林军,那不是京师军该干的活吗,为何要交给义军去做 刘秀虽还没弄明白廉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直觉告诉他,廉丹没安好心。 夏若妍沉默片刻,追问道:“只有义军去往竹山” “还有廉丹麾下的一部骑兵,有一千人马” 夏若妍的整个心顿时悬了起来。义军没什么战斗力,但廉丹麾下的骑兵,可是战斗力极强,就连以凶狠彪悍著称的蛮军,在廉丹骑兵面前都如同草芥一般,不堪一击。 她急声说道:“竹山县的百姓惨遭廉丹屠杀,很多人都是在家人被杀的情况下才投奔的绿林军”她也是因为这个才加入的绿林军。 只不过她不想连累到叶家,在绿林军里,真正清楚她身份的人也很少。 刘秀点点头,说道:“绿林军里都是些被王莽暴政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若是能有机会帮上他们,我自然责无旁贷。” 其实刘秀也未必多欣赏绿林军,虽说绿林、赤眉都是些受生活所迫的起义军,但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丑事也没少做。 只不过绿林、赤眉都是态度鲜明的打着反抗王莽暴政的旗号,在大义上,他们的做法和刘秀的理念是一致的。 无论于公于私,目前刘秀当然都会站在绿林军这一边。 听闻刘秀的话,夏若妍暗暗松了口气,刘秀是刘縯的弟弟,他的态度,完全可以左右刘縯的态度,只要义军是站在己方这边的,对于竹山绿林军而言,这一仗还是有得打的。 他们一行人去往义军军营,暂且不表,且说廉丹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往叶府。 廉丹还没到呢,他麾下的骑兵已先将叶府团团包围。两千之众的骑兵马队将偌大的叶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叶府的仆人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吓得纷纷跑进府内,大门紧闭。 廉丹乘坐马车,来到叶府的大门前,在手下护卫的搀扶下,他走出马车,举目望望叶府的大门,老神在在地说道:“叫门” 两名护卫大步流星地走到叶府的大门前,啪啪啪的使劲拍打着门板,同时大声喝道:“开门、开门、开门廉将军到访,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过了好一会,外面的护卫们都打算强行把府门撞开了,这时候,就听大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叶阗以及十几名护院、家仆从府门内走了出来。 到了外面一瞧,好嘛,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官兵,黑压压、密匝匝,数不清个数。 叶阗看罢,他的目光落在廉丹的身上,他二人的关系谈不上有多熟,但以前也见过面。叶阗上前几步,正要接近廉丹,左右护卫齐刷刷上前,挡住叶阗,同时把肋下的佩刀抽出一半。叶阗脸色顿变,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面露惊色地看着廉丹,问道:“廉将军,这是” 廉丹见状,嘿嘿一笑,分开手下的护卫,走到叶阗近前,说道:“叶公,久违了,别来无恙” 叶阗连忙拱手施礼,说道:“小人叶阗,拜见廉将军” “叶公不必多礼。” “不知廉将军突然造访叶府,所为何事”叶阗满脸好奇地问道。 廉丹心中冷笑,老东西,你还挺能装的,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他乐呵呵地说道:“叶公,昨日本帅被刺客伏击,不知叶公可有听闻此事” “小人听说了。” “我的部下在追捕一名刺客的时候,发现她逃进了叶府。” 叶阗一愣,紧接着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急声说道:“廉将军,绝无此事,叶府当中,绝无刺客” “是吗哈哈”廉丹仰面而笑,说道:“据说叶家的表小姐突然造访叶府,不知可有此事” “表小姐哪一个表小姐” “夏若妍” 听闻廉丹说出夏若妍的名字,叶阗脸色微变,稍愣片刻,连连摇头,正色说道:“若妍家中受难,目前她人正在竹溪的外公家,并不在郡城,更不在我叶府,廉将军为何说若妍在我这” 他娘的叶阗这个老东西,还真会装啊廉丹冲着他冷冷一笑,侧头喝道:“周大人” 户曹周综从人群当中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到了廉丹身旁,躬身说道:“廉将军” “你说,夏若妍在不在叶府” “这”周综怯生生地看眼叶阗,见后者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吓得一缩脖,支支吾吾地没说出话来。 身为郡府的户曹,周综的官职也不算小了,但在汉中,他还真招惹不起叶家。 看他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廉丹顿生怒意,大声喝道:“说” 周综身子一哆嗦,险些没跪坐到地上。他心惊胆寒地看眼叶阗,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禀廉将军,叶家的表小姐就就在叶府” 廉丹点了点头,向叶阗一笑,问道:“叶公,你还有何话可说本帅于昨日遇刺,而夏若妍恰恰是昨日到的叶府,逃走的刺客是名女子,夏若妍显然也是女子,本帅有十足的理由怀疑,她就是在逃的那名女刺客” 叶阗眉头紧锁地说道:“廉将军,话可不能乱说,你也不能只听周大人的一面之词。小人已经说得很清楚,若妍根本不在叶府,而是在竹溪的外公家” 还在嘴硬廉丹又恨又气,转头怒视着周综,直呼其名地喝问道:“周综,你怎么说” 周综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他得罪不起叶家,但更得罪不起廉丹。他吞了口唾沫,举目看向叶阗身边的一名上了年岁的家仆,说道:“陈元,你出来” 被他点到名字的那名家仆缩了缩脖子,站在原地没敢动。等了一会,见叶阗以及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自知藏不住,只能慢吞吞地从人群里走出来,向廉丹和周综深施一礼,说道:“小人陈元,见过廉将军、周大人” “昨日,叶家的表小姐来到叶府,而且是男装打扮,神情慌乱,这是你跟本官说的吧”周综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我”陈元的目光漂浮不定,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了。 原来是你当叶清秋告诉叶阗,叶家出了奸细的时候,他本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亲眼所见,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叶阗猛的跨前一步,把陈元吓得连忙往周综的身后躲。 周综连忙摆手说道:“叶公有话好说嘛” 叶阗根本没理他,怒视着陈元,凝声说道:“陈元,我对你不薄,你竟然吃里扒外,诬陷我叶家” “我这”陈元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叶阗看向廉丹,脸色阴沉地说道:“廉将军,若妍的确不在我叶府,此事完全是陈元栽赃我叶府,还请廉将军明察秋毫” 廉丹嘴角勾起,慢悠悠地说道:“陈元是不是栽赃诬陷,搜过叶府,自见分晓。”说着话,他向前一挥手,喝道:“搜查叶府” “等下”叶阗一伸手,把蜂拥而上的官兵拦住,他周围的护院、家丁们也都纷纷上前,张开手臂,拦挡众人。 廉丹扬起眉毛,阴阳怪气地问道:“怎么叶公是心虚了,不敢让我等搜查” 叶阗正色说道:“廉将军,我已经再三重申,若妍根本不在我叶府,廉将军不能只听信小人的谗言,无凭无据,就对我叶府展开搜查” 稍顿,他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叶家在汉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岂能受此羞辱” 廉丹恨得直咬牙,不过在没有把夏若妍揪出来之前,他还真不好与叶阗撕破脸。他一指陈元,冷笑道:“人证在此,叶公还要狡辩” 叶阗寸步不让地说道:“只一厚颜无耻的家奴,他的话,又岂可为证” 廉丹脸色顿是一沉,再不与叶阗废话,振声喝道:“搜查叶府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听闻他的命令,官兵们纷纷把挡在前面的护院们推开,呼噜噜的冲进叶府的大门。 叶阗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廉丹大声说道:“廉将军,你当真我叶家没人,可随你羞辱了如果今日你能搜出若妍,我叶阗随你处置,若你搜不出若妍,我叶阗就算亲自去长安,也要告你的御状” 第五十六章 无功而返 看着怒发冲冠的叶阗,廉丹暗暗皱眉,心里也有些没底了,难道,这个陈元透露的消息是假的他真的是在诬陷叶家倘若如此的话,自己可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他侧头说道:“林羽、明岳” “属下在”林羽、明岳双双下马,走到廉丹近前,插手施礼。 廉丹一指陈元,说道:“你二人带他进去,让他把夏若妍找出来” “是”林、明二人答应一声,揪着陈元的衣领子,把他带进了叶府。 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可林羽和明岳还没有出来,廉丹颇感不耐烦,他正准备亲自进去叶府的时候,林羽和明岳终于出来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着陈元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而陈元更是面如死灰,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后衣领子还被林羽死死拽着,估计他连走都走不了了。 林羽和明岳来到廉丹近前,前者将陈元向旁一推,到了廉丹近前,于他耳边小声说道:“将军,叶府里没有找到夏若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廉丹看了林羽一眼,同样低声问道:“都查清楚了没有漏过任何一处” 林羽点点头,说道:“陈元把叶府的密室都供出来了,可是全府上下,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个夏若妍” 廉丹闻言,感觉脑仁一阵阵的作痛。他向林羽和明岳二人使个眼色,两人会议,重回到叶府内,把搜查叶府的手下官兵统统带了出来。 看着众多的官兵鱼贯走出自家的府邸,叶阗强压怒火,问道:“廉将军,你的人可有找到若妍” “呃,哈哈”廉丹错愕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走到叶阗近前,拱手说道:“我就说嘛,叶家乃汉中之望族,朝廷之栋梁,又怎么可能会窝藏刺客简直是无稽之谈” “小人在问廉将军,可有在寒舍找到若妍”叶阗加重语气道。 廉丹很少有被人质问的哑口无言,如此窘迫的时候,他脸上的干笑僵硬住,迟疑了片刻,他向叶阗深施了一礼,赔笑道:“叶公,这次的确是本帅有错,误信了小人的谗言” “那么,廉将军是不是也要给小人一个交代呢”叶阗依旧是面沉似水。 廉丹与叶阗对视片刻,突然之间,他抽出肋下的佩剑,毫无预兆,一剑向旁挥砍出去。 沙就站于廉丹旁边的周综,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脖颈被剑锋撕开,就听沙的一声,一道血箭喷射出来。 周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颈,又惊又骇地看着廉丹,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要说话,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廉丹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剑身,然后收剑入鞘,对叶阗笑道:“叶公,本帅皆是受周综这个小人的蒙蔽,刚才有冒犯得罪之处,还望叶公多多海涵。” 看着乐呵呵的廉丹,叶阗以及叶府的众人都禁不住暗暗打了个冷颤,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副笑容可掬姿态的廉丹,刚才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直接砍杀了郡户曹周综。 “叶公,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叶公不会真往心里去了吧” 叶阗自然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廉将军,希望以后这样的误会能少一点” “一定、一定”廉丹再次哈哈大笑起来,拱手说道:“叶公,今日多有叨扰,我改日再专程来叶府向叶公致歉” “廉将军言重了” “告辞”说着话,廉丹转身走上马车,临近车厢之前,他向左右一挥手,喝道:“收兵” 廉丹带着大队人马离开叶府。 看着马车走远的背影,叶阗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暗道一声好险如果不是刘秀及时过来通风报信,并带走若妍,今日之劫,叶府危矣 就在不远处的陈元见廉丹带人走了,根本没管自己,他悄然无声地连连退后,退出一段距离后,转身就跑。 不过他跑出没两步,便被一名护院追了上来,那名护院手起刀落,一刀斩下陈元的项上人头。 看着扑倒在地的尸体,还有轱辘出去好远的断头,那名护院呸的一声吐口唾沫,狠声骂道:“小人无耻,吃里扒外,死有余辜” 叶阗看着陈元的尸体,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挥手说道:“把尸体收敛,埋了吧” “老爷,这也太便宜陈元这个狗贼了应该把他丢到城外的乱坟岗喂狗” 叶阗摇摇头,说道:“他终究在叶府做了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对于陈元的高密,叶阗感触良多,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叶阗不得不重新审视身边的这些人了。 且说刘秀,他和盖延、龙渊带着夏若妍回到义军军营。原本义军是住在城西的郡军大营里,不过随着廉丹一部的到来,义军便被赶到城北的汉中义军大营。 这座位于城北的大营,和当初他们建在城外的大营比起来也没有好多少,同样是破破烂烂,混乱不堪。 唯一的区别在于,以前的营地里是人满为患,闹哄哄的如同菜市场,而现在的营地,则是冷冷清清,凄凉的仿佛一座无人的鬼营。 不过在营地的大门口,还是设有几名站岗的义军守卫。守卫认识刘秀、盖延、龙渊,见到他们回来,含笑和他们打着招呼。 守卫自然也有看到夏若妍,不过她此时穿着男装,脸上还沾着泥巴,黑一道白一道的,也看不清楚她的模样长相。守卫以为她和刘秀是一起的,也没有多加盘问,很干脆的放了行。 进入营地,刘秀把夏若妍交给盖延和龙渊,让他俩为她安排一处住的地方。现在营地里面没剩下多少人,伤兵比健康的人还多,空着的营帐有不少。 刘秀自己则去找大哥刘縯。刘縯住的营房,就是一座有独立院落的茅草屋,屋里可谓是家徒四壁,除了睡人的草甸子,就只有一张破旧不堪的桌子。 他进来时,刘縯在屋里,冯异、朱云、张平、李通、李轶等人也都在。 众人围在桌旁,盘膝而坐,正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桌上铺着的地图。 听闻脚步声,众人扭头一瞧,见来人是刘秀,李通站起身形,关切地问道:“文叔,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刘秀向李通笑了笑,拍拍他的胳膊,表示自己没事。他走到桌前,定睛一看,原来是竹山县的地图。 这张地图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画工十分粗糙,如果上面没有竹山县的字样,根本辨认不出这是一张地图。 刘秀看向刘縯和冯异,问道:“大哥、公孙兄,你们真的要为廉丹卖命,去和绿林军拼命” 冯异轻叹口气,颇感无奈地说道:“这一仗,不是我们想打就打,不想打就可以不打,廉丹命令已下,我们又能如之奈何” 如果他们是单独行动,那还好说,关键的问题是,与他们一同前往的还有张庭,以及张庭麾下的一千兵马。 刘秀幽幽说道:“投靠绿林军的,都是生活不下去的百姓,而参加义军的,大多也都是生活不下去的百姓,皆为受生活所迫的同命之人,难道就因为廉丹的一道命令,我们之间便要自相残杀” 冯异默然,朱云和张平连连点头,表示刘秀言之有理。李通接话道:“伯升兄、公孙兄,文叔说得没错,这一战,我们不该帮廉丹去打” “这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我们不得不去做的问题”冯异苦笑道。他也不愿意去和绿林军打仗,但廉丹的命令,谁又敢违背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接话道:“大家有没有想过,绿林军为何会在竹山” 听闻话音,在场众人同是一愣,齐刷刷地向房门那边看去。 从外面走进来三人,其中的两人大家都很熟悉了,是盖延和龙渊,另外的一人,则是个满脸泥巴的年轻人。 众人都没见过这名青年,看她从外面进来,人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形,同时抬起手来,摸向腰间的武器。 旁人不认识这名青年,刘秀自然认识,她正是女扮男装的夏若妍。 他看向盖延和龙渊,以眼神询问他二人,为何把她带过来了。龙渊无奈地向刘秀摇摇头,表示自己未能拦住她。 见屋子里的众人都满脸戒备地盯着自己,夏若妍把心一横,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就是昨日行刺廉丹未果,逃走的那名女刺客”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同是一变。 她是女人而且还是那个被廉丹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缉拿归案的女刺客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叫夏若妍”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刘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里可是义军大营,今昨两天,义军也有配合廉丹的部下一同捉拿刺客来着,她跑进义军大营,岂不是在自投罗网 没等夏若妍说话,刘秀将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的向在场众人讲述了一遍。听完他的话,人们才知道,原来刘秀背着他们,在暗中做了这许多的事。 等刘秀讲完,夏若妍接话道:“廉丹率军进入汉中时,曾有一支蛮军在竹山作乱,蛮军的兵力只千余人,廉丹派出两万大军来竹山围剿。这些在竹山作乱的蛮军基本被廉丹的部下杀光,可是在报功请赏的时候,廉丹的部下却交出五千颗人头,谎称剿灭了五千蛮军,可蛮军只有千余人,那多出来的三千多颗人头是从哪来的你们知道吗” 第五十七章 说服众人 人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夏若妍,茫然地摇摇头。 夏若妍眼圈一红,哽咽着说道:“多出的那三千多颗人头,皆为竹山当地的百姓,廉丹的部下将竹山百姓几乎屠杀殆尽,却称当地百姓皆死于蛮军之手,他们砍下百姓的人头,充当蛮人的首级去向朝廷领赏” 说到最后,她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在这些人头当中,便包括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们。“蛮人欺我,固然可恶,可廉丹更是猪狗不如的畜生、禽兽” 在场的众人,没有去过竹山,更没有亲身经历当时的场景,不过即便是听夏若妍的讲述,都听得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那不是三个人,三十人、三百人,而是三千多人三千多条人命啊 刘縯握紧拳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他猛然一拳砸在桌案上,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小木桌顷刻之间支离破碎,散落了一地。 他脸色气得铁青,挥手说道:“廉丹不仁,视我等如猪狗这一仗,谁爱打谁打去,我绝不会去和绿林军作战” 冯异拍拍刘縯的胳膊,以示安抚。 他也不愿意给廉丹这样的人卖命,不愿意去和绿林军打仗,但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根本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人再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有听从命令的份 他深吸口气,对夏若妍意味深长地说道:“竹山百姓的遭遇,我们既同情,也感悲愤,可是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 他话音未落,刘秀突然开口问道:“若妍,竹山绿林军有多少人” 夏若妍看着刘秀,没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她怔怔地说道:“大概有一百来人。” 刘秀哦了一声,看向刘縯和冯异,若有所思地说道:“竹山绿林军只一百来人,廉丹派张庭率一千兵马足以将其剿灭,又为何要动用我们义军而且还是让义军做主力、打头阵,张庭一部只是做策应和配合作战,难道,廉丹认为他麾下骑兵的战斗力尚且不如我们义军” 众人面面相觑,经刘秀这么一说,他们心里再仔细琢磨一番,还真是这么回事,廉丹部署的剿灭竹山绿林军之战,义军完全是多余的,甚至可以说义军是京师骑兵的累赘。 没有义军在场,京师骑兵反倒更容易放开手脚,展开骑兵最擅长的冲阵。有义军在场,骑兵还要回避自己人,难免会束手束脚。 人们只是觉得刘秀言之有理,但冯异却听出了刘秀是话里有话,有弦外之音。他问道:“文叔,你想说的是” 刘秀话锋一转,问道:“大哥、公孙兄,你俩和廉丹见面时,感觉他对你二人的印象如何” 刘縯和冯异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印象如何感觉也就那样吧,廉丹傲慢又自负,眼高过顶,又哪会把他们这些不入流的义军看在眼里 冯异摇摇头,说道:“感觉上,似乎不怎么样。” 刘秀眼眸一闪,幽幽说道:“倘若是这样,那廉丹派出张庭一部的目的可就不简单了。” 冯异心头一动,追问道:“文叔此话怎讲” 刘秀正色说道:“在守卫汉中郡城的战斗中,大哥和公孙兄都是立有大功的,这一点,全城的百姓都有看到,谁都抹杀不了。如此大的功劳,朝廷自然也要做出封赏,如果廉丹对大哥和公孙兄印象不好,自然不会让你俩走上仕途,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朝廷颁布封赏之前,先将你二人连同所有的义军除掉。” 啊在场众人无不倒吸口凉气,面露惊色,呆呆地看着刘秀。 刘秀说道:“如此一来,也就解释了廉丹为何要派义军这个累赘,和京师骑兵一同去剿灭竹山绿林军了,而且还是让义军打头阵当义军和竹山绿林军厮杀到一起的时候,张庭一部若是趁乱而上,不分敌我的展开骑兵冲阵,后果可想而知。” 骑枪之下,众生平等。被骑兵践踏过去,哪里还能剩下活人,就算没死在长矛、军刀之下,也得被战马的蹄子活生生的踩成肉泥了。 刘秀的这番话,让在场众人同时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气,瞬间扩散到全身,直冲脑门。 李轶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对郡城是有功的,廉廉丹不会这么对我们吧” “以廉丹的残暴,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义军是抵御蛮人、镇守汉中郡城的英雄,即便是廉丹,想要除掉我们,也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如果我们是在剿灭绿林军的战斗中战死了,再没有比这更合适、更名正言顺的理由了。” 刘秀是通过廉丹派义军去剿灭竹山绿林军这个诡异的举动,得出后面这一连串的推论,至于他的推论究竟是对是错,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的话,却让在场众人的心里都没底了。 即便是一再表示他们没有办法,只能遵从廉丹命令的冯异,这时候也地垂下头,沉默不语。刘秀的话是很危言耸听,但不代表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 “哈哈”已经愤怒到极点的刘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他方收敛笑声,一字一顿地凝声说道:“廉丹老贼,不想给我等活路,我去与他拼命” “大哥” “伯升兄” 刘秀等人急忙把气急的刘縯拉住。冯异眉头紧锁地看着刘縯,急声说道:“伯升兄,你现在去找廉丹拼命不等于去送死吗” 稍顿,他又看向刘秀,语气沉重地说道:“就算廉丹图谋不轨,要置我等于死地,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刘秀眼珠转了转,说道:“要破廉丹的诡计,只有一个办法” 众人心头一动,刘縯问道:“阿秀,你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绿林军不在竹山,我们过去扑了个空,没有仗可打,廉丹欲借刀杀人的计谋也就迎刃而解了。”刘秀正色说道。 冯异的眼睛顿是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来,说道:“若是按照文叔的办法,我们得派人先一步赶到竹山,找到绿林军,劝告他们赶快撤离,可是竹山那么大,我们派去的人又去哪里找他们即便侥幸找到了,他们也未必会听我们的话啊” 刘秀一笑,转头看向身旁的夏若妍,说道:“公孙兄放了若妍姑娘了吗若妍姑娘就是出自于竹山绿林军,只要若妍姑娘能先我们一步赶回去,必然可以劝退竹山的绿林军” 夏若妍立刻跟着点头,正色说道:“只要我能先一步赶到竹山,肯定可以劝动马大哥,让他带着兄弟们转移到隐蔽之处” 刘縯眨眨眼睛,琢磨了片刻,说道:“这倒不失为一条良策”说着话,他看向冯异,问道:“公孙兄,你觉得阿秀的办法如何” 冯异眼珠转了转,含笑说道:“看来,我们现在需要一匹快马” 显然,他也认同了刘秀出的这个主意。 他们若在别的地方,想弄到一匹快马,太难了,但是在汉中郡城内想要弄到快马,并非难事,这个问题叶家自然会帮他们解决。 事后,刘縯派朱云前去叶家,让叶家为义军捐献一匹可作战用的战马,对此,叶阗连犹豫都没犹豫,大手一挥,给义军捐献了三匹战马。 当时乐得朱云嘴巴都合不拢。 刘縯和刘秀等人又商量了许久,把计划彻底敲定了下来,众人的商议才算告一段落。 这时候天色都已黑了下来,刘縯对众人说道:“时间不早,大家都回去早点休息” 众人相继起身,纷纷向刘縯告辞。刘縯还特意叮嘱刘秀,务必要给夏若妍安排一处安全稳妥的地方。刘秀含笑说道:“大哥放心吧,我去处理” “嗯”刘縯点了点头,又含笑拍了拍刘秀的肩膀,把他送出房间。 送走刘秀一行人后,他看向一旁的张平,问道:“敬之,你有没有觉得,阿秀和以前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在刘縯的心目当中,小弟虽然不像二弟那么老实巴交,但也是个很本分的人,可现在的小弟,精明的好像修炼成精的老狐狸,而且身手也变得十分了得。 仔细想想,自从参加义军,前来益州之后,小弟完全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有时候刘縯都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琢磨,眼前的这个小弟真的还是自己的小弟吗 刘縯不知道的是,自从刘秀服食了金液之后,整个人的确是脱胎换骨了,不仅身体变得比以前强壮许多,就连头脑也变得比以前更加聪慧和灵敏,旁人看不明白的事,他往往能看得很透彻。 看着一脸担忧的刘縯,张平难得的笑了,说道:“阿秀一直都不是等闲之辈” 张平平日里不太爱说话,但他绝对是个细心的人,能注意到很多常被人忽视的细节。 就拿刘秀经常去集市打探天下事来说,连刘縯都不知道,但张平却很清楚。 通过这件小事上也能看得出来,刘秀可没有打算一辈子都待在舂陵这个小村子里,做个普普通通的农夫,而是胸怀大志,对未来充满了构想和企图心。 只不过刘秀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或许说他的城府极深,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自己的心思,一直在苦等一个可以让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 而这次的益州之行,恰恰给了刘秀发挥的空间。 刘秀能在兵荒马乱的益州一鸣惊人,张平丝毫未感到意外。 张平是个什么样的人,刘縯自然再清楚不过,听闻他对小弟的评价后,刘縯苦笑,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道:“我这个做大哥的,恐怕还远不及敬之你了解我自己的弟弟啊” “伯升兄是志在四方自然会忽略家中的一些小事情。”张平笑道。 第五十八章 拦路打劫 翌日,早上,天刚蒙蒙亮,以张庭为首的一千名骑兵就来到了义军军营的门口。 听闻消息,刘縯急忙集结义军,从营地里跑了出来。 张庭坐在马上,打量着从军营里跑出来的义军。 人们都没有军装,穿什么的都有,杂乱无章,而且用的武器也是乱七八糟,一个个的歪瓜裂枣,张庭看罢,颇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么一批人,竟然能顶住两万蛮军的攻城,也着实匪夷所思。 时间不长,刘縯和冯异从人群里跑出来,到了张庭近前,双双插手施礼,异口同声道:“属下刘縯冯异,参见张大人” 张庭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一扫而过,又看了看正在列队的数百名义军,问道:“刘縯,不是说有一千多人的义军吗现在怎么只这么点人” 刘縯正色说道:“回禀张大人,在守城之战中,义军弟兄伤亡惨重,目前还能拿起武器战斗的,已经都在这里了” “呵”张庭笑了,嗤笑他点了点头,说道:“行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走吧”反正和绿林军作战的也不是你们。他在心里又嘀咕了一句。 两军合一,义军在前,骑兵在后,总共一千五百来人,浩浩荡荡的去往东城。 到了东城城门,走在前面的义军立刻被守城的官兵挡了下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汉中郡城早已封城,没有廉丹的手谕,谁都出不去。 刘縯和冯异哪有什么手谕,他二人正向城门守军解释的时候,张庭带着十多名部下和护卫,快马奔了过来。到了近前,他问道:“怎么回事为何还不开城门” 看到张庭来了,刘縯立刻跑上前去,愤愤不平地拱手说道:“张大人,守城的弟兄们说我们没有廉将军的手谕,不得出城” 张庭老脸一沉,看向守军中为首的一名军候,从腰间亮出自己的腰牌,在军候面前晃了晃,喝道:“知道我是谁了吧休要再啰嗦,打开城门” “张大人,属下得要看到将军手谕才” 他话还没说完,张庭已一马鞭抽了过去,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名军候被抽得连退了好几步。张庭质问道:“你连我张庭都不认识了吗” 目前守城的守军也都是廉丹麾下的骑兵,他们自然认识校尉张庭。 被打的军候连大气都没敢吭一下,缩着脖子,向手下人连声说道:“开城门快开城门给张大人放行” 有张庭在场,守军对出城的义军连盘查都没盘查,目送着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走出城门,其中便包括混在刘秀等人中间的夏若妍。 廉丹恐怕连做梦都想不到,夏若妍会跟着义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汉中郡城。 顺利出了城,刘秀、夏若妍等人无不暗暗松了口气。 等走出一段距离,朱云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他把缰绳递给夏若妍,低声说道:“夏小姐,趁现在,赶快走” 夏若妍刚要去接战马的缰绳,手立刻又缩了回去,她皱着眉头问道:“张庭一部就在后面看着呢我若是骑马走了,你们怎么想张庭解释” 朱云正色说道:“夏小姐不用管那么多,伯升兄自有办法圆过去” 刘秀冲着夏若妍点点头,提醒道:“夜长梦多,若妍姑娘快走吧” 夏若妍沉吟片刻,向刘秀、朱云点下头,然后再不犹豫,接过战马的缰绳,飘身上马,对刘秀说道:“今日之恩,若妍来日必报” 说完话,她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催马跑了出去。 有一人突然快马加鞭地跑出了义军队伍,走在后面的张庭听到了手下的报信,他特意让人找来刘縯,让他解释刚才骑马出去的人是谁。 刘縯一笑,说道:“张大人,那是我们刚才派出去的斥候兵法有云,大军未动,斥候先行”他摇头晃脑地向张庭讲起了兵法。 张庭听得头疼,那他娘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学了个一知半解,还敢在我面前卖弄他向刘縯心烦地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刘縯咧嘴笑道:“小人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上次我们遇到蛮军的埋伏,就是因为未提前派出斥候,现在小人可不会再上这个当了” 张庭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手说道:“好了,你回去吧” “是小人告退”刘縯向张庭躬身施礼,然后回到义军的队伍里。 从郡城到竹山,和郡城到钖县的距离差不多,只一天的路程而已,如果没有义军这个累赘,只张庭一部的话,只需半天足以赶到。 一路走来,刘縯也像模像样的不时派出斥候,打探前方的环境。等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队伍终于进入竹山境内。 竹山县以前的人口就不多,经过蛮军和廉丹一部的野蛮屠杀,以及县内百姓的逃难迁徙,全县境内已没剩下多少人,进入竹山县后,能明显感受到当地的凄凉。 即便是在官道上,也是人迹罕见。 他们的目标是先到县城,在县城休息一晚,等到翌日天亮,再寻觅绿林军的踪迹。可他们还没到郡城,只是在半路上,路边的树林里突然杀出一哨人马,拦挡住他们的去路。 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人数并不是很多,满打满算,也就二十来人。 领头的这位,身材高大魁梧,像脸上看,国字脸,黑面膛,浓眉毛,小眼睛,塌鼻梁,大嘴岔,络腮胡须一根根的立着,像钢针似的,满脸的横肉,相貌凶恶,好似熊瞎子成了精似的。 “停、停、停都给老子停下”为首的黑脸汉子站在官道的正中央,冲着对面的义军大声吆喝着。 义军众人面面相觑,不过还是停下了脚步。刘縯、冯异从人群中走出来,向前方的那二十来人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嘿嘿”黑脸大汉咧嘴一笑,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呦这是碰到山匪打劫的了刘縯和冯异对视一眼,差点笑出来。 如果是过往的行人,你们出来打劫,倒也正常,可己方是数百名义军,还有一千名京师骑兵,你们这二十来人还敢出来打劫,这不是找死吗 刘縯强忍着笑意,扬头说道:“尔等休要自寻死路,现在让开,还可活命,若是不肯让” 黑脸大汉完全没把刘縯等人放在眼里,双手向后一背,傲然问道:“我若不让路,你又待如何” “尔等人头落地” “哈哈”黑脸汉子仰面大笑,说道:“有本事,你尽管使出来就是,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让我们人头落地的” 这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刘縯被对方的话激起了火气,他刚要迈步上前,旁边有人说道:“伯升兄,杀鸡焉用宰牛刀此贼就交给我吧” 随着话音,盖延提着偃月刀,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直奔对面的黑脸大汉而去。 黑脸大汉也不怯战,向后面勾了勾手指头,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抱着一口九耳八环刀,来到黑脸大汉近前,将刀向前一递。 青年双臂才能抱起的这口九耳八环刀,黑脸大汉单手便轻松拿了起来,他一只手提着刀,简直轻若无物一般。 见状,刘縯等人暗暗皱眉,这个黑脸的丑鬼,力气可不小啊 刘秀冲着盖延的背影提醒道:“巨卿,小心” 盖延点了下头,继续向前行进。 很快,盖延和黑脸汉子便走到了一起。他二人的身材都很魁梧雄壮,而且两人都是用刀,站在一起,仿佛俩门神似的。 黑脸大汉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盖延一番,说道:“老子刀下不死无名鬼,阁下报个名号吧” “盖延盖巨卿”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做了蛮人俘虏的那个怂蛋盖巨卿” 听闻这话,盖延眼珠子都红了。做过蛮人的俘虏,这可算是他一辈子的耻辱和污点。他之所以会被罢官,战败还只是个次要因素,做了俘虏才是主因。 现在黑脸大汉拿这件事挖苦他,以盖延火爆的脾气,不气炸才怪呢他哇呀呀大叫一声,怒吼道:“老子要你的脑袋”说话之间,他抡刀就劈。 黑脸大汉可不是只有嘴上功夫,眼瞅着盖延的一刀来势汹汹,他面无惧色,横起手中的九耳八环刀,向上硬架。 铛啷啷 这一声巨响,仿佛晴空炸雷似的。不管是那二十几名山匪,还是对面的义军,人们无不捂着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硬碰硬的一刀,盖延和黑脸大汉谁都没有被震退,看起来好像是半斤八两。 但盖延是主动出击的一方,黑脸大汉则是被动招架的一方,这种情况下的半斤八两,实则是黑脸大汉要更胜一筹。 见对方的力气非但不输盖延,甚至比盖延还要大,观战的刘秀又是吃惊,又是担心,人也不由自主地上前的一步。 这时候,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张庭带着手下人敢了过来。 看着前方业已打成一团的二人,张庭眉头紧锁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縯说道:“张大人,前面有山匪拦路,巨卿前去迎敌” “山匪”张庭的眉头皱的更深,举目观望着战斗中的二人,他喃喃嘟囔道:“从哪冒出来的山匪” 第五十九章 求战为虚 且说对战中的盖延和黑脸大汉,两人一口气打了十余个回合,在这十几个回合当中,大多都是盖延攻,黑脸大汉守,看起来盖延是占尽了优势。 不过十几个回合过后,黑脸大汉突然展开了凌厉的反击。 他单手抡起九耳八环刀,上下翻飞,不仅速度快,而且每一招都是力大无比,刀锋划过空气时,即便是距离好远的刘秀等人都能清楚听到刺耳的嗡嗡声。 叮叮当当 盖延在挡下对方二十几刀的连续抢攻后,体力耗损严重,逐渐呈现出不支的迹象,人也不由自主地一退再退。 虽说盖延并不至于立刻落败,但想取胜的希望已很渺茫。 刘秀生怕盖延伤在对方的刀下,不敢再等下去,他大喝一声,抽出肋下的青锋剑,快步奔跑了过去。人还没到,他先喊喝道:“巨卿,退” 正在交战的盖延不明白怎么回事,听闻刘秀的叫喊,他虚晃一招,向后跳跃,退出战场。他刚退下来,刘秀便从他的身边一闪而过,顺势一剑挥出。 当啷 青锋剑正撞上追砍盖延的九耳八环刀上,空中炸出一团火星子,刘秀和黑脸大汉各自倒退了一步。 刘秀吐出一口浊气,侧头对盖延说道:“巨卿,你先退下,我来会会他” 还没有分出胜负,盖延本不愿意下场,但刘秀已经顶上来了,他没法子,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黑脸大汉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青年,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 这个青年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并不像有多大力气的样子,可刚才他竟然能接下自己的重刀,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深吸口气,刚要冲上前去,可转念一想,他开口问道:“来者通名,老子刀下,不死无名鬼” “刘秀”刘秀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截了当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他也没问对方的名字,提着青锋剑,径直地向黑脸大汉走了过去。 刘秀他就是刘秀黑脸大汉暗吃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去,原本向他缓缓走来的刘秀突然单脚一跺地面,整个人仿佛离弦之箭似的,向黑脸大汉直射了过去。 好快的身法黑脸大汉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的向前劈砍一刀,打算把迎面扑来的刘秀砍退。 结果他迎面砍出去的刀竟然不可思议的砍空了,向前直扑的刘秀,身形匪夷所思地画出一条弧线,让过黑脸大汉的重刀,闪到他的身侧,一剑直取他的侧脖。 黑脸汉子大惊,他急忙向下弯腰,沙,剑锋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险些把他的发髻切下来。 这一下,黑脸大汉对刘秀可不敢再有任何的轻视之意,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刘秀战在一起。 在后面观战的刘縯,心头悬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肌肉绷紧,手也不自觉地握住剑柄,佩剑被他抽出了一半。 同样观战的张庭可远没有刘縯那么紧张,看着与黑脸大汉打得不分上下的刘秀,他抬手一指,问道:“此子何人” 刘縯说道:“是我弟刘秀” 张庭吃惊地看眼刘縯,难怪他此时如此紧张,原来这人就是他的弟弟,那个据说仅凭一己之力便擒下蛮族族长的刘秀刘文叔 看着拼杀中的刘秀,他暗暗点头,此子的武艺的确非同一般,如果投入军中,有个三年五载的磨练,必成大器,只可惜,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加入的是义军 张庭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是有爱才之心的,对于刘秀即将到来的命运,他也只能在心里暗道一声可惜。 刘秀和黑脸大汉的交战,和刚才的情况差不多,刚开始都是刘秀在抢攻,黑脸大汉并不着急反击,只是一味的被动防守。 只不过刘秀的抢攻要比盖延凌厉许多,主要是他的身法快,出招也快,常常把黑脸大汉逼得手忙脚乱。 可过了二三十个回合后,黑脸大汉也渐渐适应了刘秀的打法,开始进行反击。 对方针尖对麦芒的较量,这才算刚刚开始。 黑脸大汉抓住一个机会,一口气向刘秀连攻了九刀,刘秀的身子仿佛鬼魅似的,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如果实在闪躲不开,就用青锋剑硬接对方的九耳八环刀。 就在刘秀卯足全力,要与对方一决雌雄的时候,黑脸大汉的大刀力劈华山的砍落,直取刘秀的头顶,后者横剑向上招架。 当啷黑脸大汉的九耳八环刀结结实实地砸在刘秀的青锋剑上,不过两人都没有收回兵器,一个是往下压,一个是往上顶,开始较量起力气。 突然之间,刘秀感觉剑锋上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举目一看,黑脸大汉还是一副呲牙咧嘴在施力的样子,他暗暗皱眉,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耳边传来对方低低的说话声:“在下马武马子章” 刘秀心头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黑脸大汉,马武马子章他就是夏若妍提到的绿林军头领 没等刘秀接话,黑脸大汉继续道:“若妍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那你们怎么还不走”刘秀心头大急,按照原计划,夏若妍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及时撤离竹山,让己方扑个空,如此一来,廉丹的诡计也无从施展了。 黑脸大汉没有回答刘秀的疑问,反问道:“今晚你们会在哪里驻扎” “不出意外,会在县城” “县城的东北角有一家客来客栈,今晚子时,我们就在那里见面,有要事相商”说完话,他突然收刀,横斩刘秀的腰身。 后者竖立青锋剑招架,当啷,随着九耳八环刀被弹开,刘秀紧接着补了一剑,直取黑脸大汉的胸膛。黑脸大汉侧身闪躲,但稍慢了一点,就听沙的一声,他胸前的衣襟被挑开一条口子,黑脸大汉连退了数步,低头一瞧,冲着刘秀大叫道:“姓刘的,你给老子等人”说完话,他向身后的手下人一挥手,喊 道:“撤” 他一声令下,那二十几名山匪一窝蜂的跑进树林里。见状,刘縯大喜,挥剑喝道:“追” 义军正要追进树林里,刘秀急忙制止住众人,说道:“不可穷寇莫追难道大家都忘了乾尤山之败” 乾尤山之战,汉中军正是因为冒然,追进山林当中,才中了蛮军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听闻刘秀的话,原本要追进山林中的义军无不是脸色顿变,原本迈出去的脚步也急忙收了回来,并向后连退。 张庭也不认为己方有去追杀几个山匪的必要。他向刘縯说道:“行了,既然那几个不长眼的山匪已跑,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天马上就黑了” 刘縯先是看眼刘秀,而后向张庭点点头,率领义军,继续往县城方向进发。 天黑。 义军和骑兵的队伍刚好抵达县城。 竹山县的县城是一座小城,现在,这座小城已然变成了一座死城,城内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进入城中,冷冷清清,声息皆无,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而在街道上,墙壁上,还能看到已然干涸发黑的血迹。虽说城内的尸体早已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似乎还是弥漫着血腥味和腐臭味。 自打进入城中,无论是义军和还是京师骑兵,都禁不住连连打寒颤。城内的一切都太诡异也太恐怖了,让人心里不由得阵阵发毛。 刘縯和冯异找到张庭,问道:“张大人,我们今晚今晚就住在城内吗” 张庭清了清喉咙,故作镇定地说道:“城内很好啊,城中无人,这么多的空房子,可以随便我们住” 刘縯和冯异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接话。 张庭一笑,说道:“好了,我们在竹山县也只是住一宿,明日剿灭绿林军后,便可返回郡城了。” “张大人所言极是” 住在空无一人的竹山县城,张庭的心里也很不舒服,但他不能在义军面前表现出惧意,硬着头皮也得在这里住下来。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刘縯,今夜的巡逻,就交由你们义军了。” 刘縯欠身说道:“小人遵命” 张庭满意地点点头,之后他在县城的中央选了一家最大的客栈,他手下的一千骑兵,要么是跟着他住在客栈里,要么是住在客栈的周边。 至于义军该住在哪里,刘縯没有硬性的规定,让大家随便去住。 但即便如此,人们也都是住在客栈附近,毕竟京师军都在这里,他们离京师军近一点,心里也更有底些。 刘縯和刘秀等人选择了一间酒馆,可惜酒馆里早已被搬空,里面既没有酒,也没有吃食。 等安顿妥当之后,刘縯把刘秀叫到自己近前,小声问道:“阿秀,今天你为何阻止我们去追杀那些山匪” 刘秀向四周看了看,凑到刘縯近前,低声说道:“大哥知道那个黑脸的汉子是谁吗” “不是山匪吗” “他就是马武” “那他”刘縯先是一愣,而后大吃一惊,他就是竹山绿林军的头领,马武马子张 “他是来和我们接头的我和他打斗的时候,他告诉我,今晚子时,去县城东北角的客来客栈和他见面”刘秀在刘縯耳边细语道。 刘縯眉头紧锁,沉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不是已经通知他们了吗,让他们赶紧撤离竹山,他们怎么还留在这里” 对此刘秀也很不解,但他和马武接触的时间有限,无法询问太多。他说道:“既然马武一群人没有撤走,想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他们留下来的处理” “还有什么事情能重要过掉脑袋”刘縯不满的连连摇头。“大哥,今晚我们要不要去见他”刘秀问道。 第六十章 接头为实 刘縯沉默了片刻,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要去见也不能不见” 他必须得弄清楚以马武为首的竹山绿林军为何还要留在竹山。他们想死不要紧,但不能连累到义军这几百口人啊 “好在张庭把巡城的活儿交给我们义军了,如此一来,我们晚上去见马武也方便了许多。” 想在想来,难怪那个黑脸汉子武艺那么高强,连盖延都不是他的对手,后来之所以会被阿秀挑破了衣服,应该也是他故意为之。 刘縯暗暗挑起大拇指,武瘟神马武,果真名不虚传啊 当晚,天近子时的时候,刘縯、刘秀两兄弟,带着冯异、盖延、龙渊、李通、李轶、朱云、张平等人,去往约定好的那家客来客栈。 客来客栈并不难找,位于县城的东北角,这是此地最大的一家客栈,门脸豪华又大气,十分醒目。 到了客栈近前,众人停下脚步,向四周看了看,而后刘縯对龙渊、朱云、张平三人说道:“你们留在外面守着,稍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见三人点了头,刘縯、刘秀等人走到客栈的门前,刘縯身手轻轻推了下房门。随着吱拗一声,房门缓缓开了。 刘縯眯了眯眼睛,一手握住佩剑的剑柄,然后提步走了进去,刘秀、盖延等人紧随之后,走了进来。 客栈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就在众人向四下张望的时候,刘秀突然跨前一步,看着客栈最里面的角落,沉声说道:“出来” 刘縯等人顺着刘秀的视线看过去,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刘秀却盯着漆黑的角落,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就在众人颇感莫名其妙的时候,只听角落里传来沙沙沙的脚步声,一条黑影在黑暗当中慢慢浮现出来。 见状,众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肋下的佩剑都抽出了一半。 “哈哈”那黑影突然发出笑声,语气轻快地说道:“文叔好眼力” 随着话音,黑影彻底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借着门外射进来的月光,人们定睛一看,这位正是傍晚他们遭遇的那个山匪头领。 黑影走到众人近前,站定,特意摊了摊自己空空的双手,让他们都看清楚,他手里没有武器。 他含笑说道:“诸位不必紧张,我们不是敌人”说着话,他又扬头道:“客人到了,大家都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从通往二楼的台阶上,走下来一行三人。在这三人当中,有一人刘秀等人都认识,正是夏若妍,另外的两人,除了冯异,他们都没见过。 走的前面的这位,身材魁梧,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威严,威武雄壮。后面的那位,身材相对矮小,生得獐头鼠目,其貌不扬。 看清楚那位容貌威严的汉子,冯异不自觉地睁大眼睛,面露惊讶之色,脱口说道:“次况兄” 那名威严汉子被人叫出了名字,也是明显一怔,露出错愕之色,他对上冯异的目光,看罢,又惊又喜道:“公孙兄” 他二人谁都没想到,竟能在竹山县城遇到老熟人。 见刘縯和刘秀等人都不解地看着自己,冯异连忙解释道:“伯升兄,这位是我的旧识,铫期铫次况” 听闻铫期铫次况这个名字,刘縯没什么反应,刘秀却下意识地说道:“你是铫期” 铫期看向刘秀,在他印象中,自己不认识这个青年,难道他还认识自己不成 看出他的疑问,刘秀含笑说道:“次况兄为父奔丧,守孝三年,至孝之名,闻于天下” 冯异和铫期都是颍川郡人氏,他二人认识,并不让人意外,而刘秀之所以听过铫期的名号,全依仗于他在老家耕田时的副业,刘打听 刘秀经常往返于集市,接触三教九流,在贩卖粮食之余,就是打听天下之事。 铫期在颍川郡的确很有名气,但出了颍川,知道他的人并不多,起码刘縯和李通、李轶都没听说过他,但刘秀却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 他不仅知道铫期这个人,而且还知道他为父守孝三年。他这一开口,立刻便博得了铫期极大的好感。 后者急忙拱手作揖,正色说道:“至孝之名,次况愧不敢当” 冯异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诧异地问道:“次况兄为何会在竹山怎么还和”还和绿林军搞到一块去了后半句话,他没好意思问出口。 在他看来,铫期和绿林军不仅不该在一起,而且还是死敌。铫期可不是普通百姓家出身,他的父亲铫猛乃桂阳郡太守,铫期出自于根正苗红的官宦之家。 铫期看向冯异,问道:“公孙兄可知家严为何亡故” 见铫期问话时目现精光,冯异把病故二字吞了回去,缓缓摇头,表示不知。 铫期说道:“家严乃被王莽所害” “啊”冯异还真不知道竟有这等事。铫期凝声说道:“荆州受灾,民不聊生,朝廷赈灾不利,各级官员中饱私囊,家严曾向朝廷上疏,弹劾荆州牧胡仑侵占赈灾粮食,王莽非但不惩治贪官,反而听信谗言,斥责家严,陷害忠良。家严并非病故 ,而是被王莽昏君,被胡仑等一众狗官活活逼死的” 冯异默然,这种事情,在当今的官场上已是屡见不鲜。铫猛是个好官,可惜的是,这样的好官,在新莽朝廷里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 当所有人都在随波逐流,谋求一己私利的时候,突然有一股清流冒出来,不被众人踩死才怪呢 黑脸大汉马武见刘秀和冯异还认识铫期,哈哈笑道:“既然大家都是老相识,就别在这里站着了,走,我们去里面叙旧” 说着话,他向众人摆摆手,带头向酒馆的里面走去。 冯异和铫期走在一起,两人也是许久不见,有很多的话想谈。 夏若妍走到刘秀近前,含笑说道:“文叔” 刘秀向她点了下头,问道:“夏姑娘路上可还顺利” 夏若妍说道:“很顺利,这次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文叔的鼎力相助” 刘秀笑道:“夏姑娘不必客气,说起来,我们也是在帮自己” “不管怎么样,若妍还是要感谢文叔的救命之恩”说着话,她向刘秀福了一礼。 刘秀搀扶住她的胳膊,说道:“夏姑娘客气了” 走在前面的铫期回头看眼刘秀,低声问道:“公孙兄,这位便是刘秀” 冯异含笑点点头,同样小声问道:“次况兄以为如何” “不错”铫期回了两个字。 铫期生得威严,为人也严肃,能被他评价为不错,已经很不容易了。 马武见过刘秀后,对他的武艺赞不绝口,夏若妍从郡城逃回来后,对刘秀的人品赞不绝口,似乎但凡和刘秀接触过的人,都对他称赞有加。铫期还真挺好奇,刘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才刘秀听了自己的名字,竟然一口就能说出自己为父守孝三年的事,这个人的见识之广,消息之灵通,令人咋舌。他沉默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很不错” 冯异闻言笑了,他对刘秀的看法与铫期一样。 别看平日里刘秀不显山不露水,似乎只是生活在大哥的庇佑之下,但每逢关键时刻,他总能做出重要的决定,而事实证明,他的决定往往都是正确的。 如果把一个人比喻成深度的话,刘縯可能是一口井,或者是一条江河,而刘秀则更像是深不可测的大海。 马武把众人领进酒馆的酒窖里,令刘縯等人吃惊的是,酒窖里竟然囤积了数以百计的酒坛子,而且都是没开过封的。 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马武露出得意之色,说道:“这些酒水,都是我在县城里收集来的怎么样,数量够多吧” 马武这个人,不爱财,不爱权,唯独贪恋杯中之物。他可以一天不吃饭,但绝不能一天不喝酒。 他的话把在场众人都逗乐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在酒窖当中,马武等人点亮了蜡烛,众人纷纷席地而坐。 经过一番的寒暄和相互介绍,刘秀知道那个其貌不扬的瘦小汉子名叫铫真,和铫期没有亲戚关系,而是铫府的家仆,两人年纪相仿,主仆关系,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挚友。 刘縯最先切入正题,他面色一正,看向马武,说道:“子张兄,你麾下有多少人” 马武想了想,说道:“有一百来人。” 刘縯问道:“子张兄认为,这一百来人能否抵挡得住一千骑兵” 别说一千骑兵,即便是一百骑兵,一个骑兵冲阵过去,这一百来人也剩不下几个了。 马武明白刘縯问话的用意,是责问自己为何得到了夏若妍的报信,还留在竹山没有走。马武环视在场众人,说道:“我认为,这次我们若是撤离了竹山,等于是丧失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刘縯暗暗皱眉,问道:“什么绝佳机会” “全歼张庭一部的机会”马武一字一顿地说道。 刘縯看着马武,眨眨眼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全歼张庭一部子张兄,你可能没听清楚我的话,张庭一部是一千骑兵”他特意加重骑兵二字。那不是一千步兵,更不是一千的乌合之众,而是最骁勇、最凶悍的京师骑兵 第六十一章 勾心斗角 马武淡然一笑,说道:“在平原作战,骑兵的优势才能发挥到最大,可这里是哪是竹山县城,若是在县城里打巷战,骑兵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刘縯摆了摆手,就算打巷战,骑兵没有了冲锋的优势,变成了一千步兵,双方的战力相差也太过悬殊。 京师军的兵卒,完全是一个人可以当成两个人来用。 每一名京师兵身上都装备了战弩,这一千兵可以随时变成一千箭手,你就算拼死顶住了他们的箭射,冲到他们近前,这一千兵又可以立刻变成一千名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近战兵。 面对着身经百战、武装到牙齿的京师军,你三五个人去打人家一个兵都费劲,你还要一个人去打人家十个这不是开玩笑吗 冯异、盖延、李通、李轶也都是面色凝重,认为马武要全歼张庭一部太过于异想天开,完全不现实。 就在众人皆沉默不语的时候,刘秀突然开口说道:“若想全歼张庭一部,也并非一点机会都没有” 听闻这话,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刘秀身上。 刘秀说道:“若是义军站在绿林军这一边,双方的兵力就不是一百对一千,而是六百对一千,相差没有那么悬殊” 马武闻言,眼睛顿是一亮。这正是他把刘秀等人找来的原因,只不过这话他还没有说出口,刘秀倒是主动提出来了。 刘秀继续说道:“另外,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我们和京师军现在还是友军,京师军对我们义军完无防备之心,倘若义军和绿林军能里应外合,定可杀张庭一部一个措手不及,胜算自然大增” 马武看着刘秀的眼睛变得更亮,真没想到,己方打的主意,刘秀竟然都想到了。 刘縯、冯异等人吸了口气,倘若真这么做的话,就像刘秀所说,全歼张庭一部的确有很大的机会。 刘秀转头看向马武,说道:“若能全歼张庭一部,最大的战利品,就是那一千匹战马,不知子张兄要如何分配这一千匹战马” 马武愣了愣,含笑说道:“如果伯升兄和文叔贤弟想要的话,我可以一匹马都不留,全部送给两位,以及义军弟兄们” 他此言一出,连刘縯都为之心动不已。一千匹战马啊,战场之上,一千匹战马的战斗力能抵得过好几千人呢。说白了,在战场上,人命都没有马命值钱。 有了这一千匹战马,自己的手里等于拥有了雄厚的本钱,回到南阳老家,揭竿而起,完全可以组建出一支拥有极强战斗力的骑兵 不过刘秀听了马武的话,却笑了,摇了摇头,说道:“子张兄这么说就太没有诚意了吧” 马武一怔,不解地问道:“所有的战利品,我们绿林军统统不要,皆可让给义军兄弟,难道这还叫没有诚意” 刘縯也是疑惑不解的看着刘秀,不明白他何处此言。 刘秀正色说道:“子张兄应该很清楚,这一千匹战马,我们一匹都带不走”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为之一变,齐刷刷地看向马武。 马武眼珠转了转,故意装糊涂,笑问道:“文叔贤弟以为等事成之后,我们绿林军会突然反水,向你们义军发难” 说着话,他嘭嘭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振声说道:“我马子张可以对天发誓,绝不会做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事,否则天都地灭,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刘秀笑了,摇头道:“子张兄会不会反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若是带走了京师骑兵的战马,别说一千匹,哪怕就是一匹,一旦被人发现,告到廉丹那里,这就是掉脑袋的死罪,义军上下,谁都别想 活。所以,子张兄很慷慨,但子张兄心里也应该很明白,你此时的慷慨,对于我们义军而言,一点用都没有,我们什么都带不走。” 古代正规军的战马都是有专属印记的,烙印在马臀上,即便有人捡到了战马,若拿到集市上去贩卖,立刻就会被发现、被举报。 在军队里,战马比人命值钱得多,偷窃、贩卖军马,被抓到就是个死。 听完刘秀这番话,众人才算反应过来,马武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他找己方联盟,欲全歼张庭一部,而且大方的提出不要任何战利品,承诺会将所有战利品都让给己方,等于是白白出力打仗。 听起来是够大方,可实际上,他这是假大方,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己方既带不走一匹战马,也拿不走一件兵器和盔甲装备,到最后这些战利品都会是他的。 刘縯心头火起,腾的一下站起身形,对马武说道:“我们义军以真心待你,而你却如此算计我义军,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们明日就在战场上见分晓” 马武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说道:“若是真上了战场,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伯升兄,你认为张庭一部真的只是来督战的吗” 刘縯脸色一沉,正要说话,马武转头看向刘秀,嘿嘿地笑了两声,问道:“文叔贤弟,你不要战利品,那你想要什么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直接开门见山的把话说清楚吧” 刘秀点了点头,突然抬手指了下马武。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刘秀往下说话,马武不解地问道:“文叔贤弟可是有难言之隐” “我已经回答子张兄了。” “你说了什么” 刘秀再次指了指马武,含笑说道:“我要你啊” “什么”这时候,马武也被刘秀说懵了,回手点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 刘秀说道:“想让我们义军配合你们绿林军行动,全歼张庭一部,可以,不过我们有个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子张兄需拜在我大哥麾下,尊我大哥为主公” 他这番话,在场众人同是一惊。 马武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刘秀。刘秀含笑说道:“子张兄说所有的战利品都会让给我们,而我们又恰恰带不走这些战利品,到最后,这些战利品也只能交由子张兄来保管,这又怎么能算是让给我们呢若子张兄投靠到我大哥麾下,从此以 后大家都是自己人,那么子张兄才算是真正兑现了承诺,并没有失信于人” 他这话,让马武差点吐血,马武这辈子,最看重两样东西,一个是酒,一个就是信字。 他原本打的主意是,以献出所有的战利品为诱饵,来换取义军与己方的里应外合,好全歼这支以张庭为首的一千骑兵。 等到事后,当义军发现他们带不走这些战利品的时候,为时已晚,己方既可以白白捡个大便宜,又没有失信于人。 毕竟东西我不是不给你们,而是你们拿不走,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现在他打的鬼主意被刘秀全部点破,让马武反而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如果现在他不接受刘秀的条件,便显得他一开始就是在用诈,如若接受了刘秀的条件,自己的头顶上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主公,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马武的脸色变换不定,转头看向铫期。就头脑而言,铫期可比他精明得多,马武的很多鬼点子,其实都是铫期帮他想出来的。 铫期眨眨眼睛,仰面大笑起来,他看向刘秀,说道:“文叔贤弟,让我们拜你们刘家兄弟为主公,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究竟是拜兄为主公,还是拜弟为主公,可就得由我们自己来决定了。” 稍顿,他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文叔贤弟就很不错,聪慧过人,能文能武,依我之见,我等拜文叔贤弟为主公再合适不过,子张,你说呢” 马武不知道铫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不过他对铫期说的话,拥有本能的信任感,听完他的话,马武大点其头,说道:“没错次况的意思,就是我马子张的意思”铫期用的这招,叫兄弟阋墙。你不是拿我们的话来压我们,非要我们拜刘縯为主公吗那我们就偏偏要拜你刘秀为主公,让你们弟强兄弱,兄弟之间出现矛盾,如此一来,你刘家兄弟招揽我们的代价就太 大了。 其实铫期也不是真想看到刘家兄弟出现内讧的那一幕,他就是想看看我使出这一招之后,你刘秀又如何来破解刘秀心思急转,只沉默片刻,淡然一笑,说道:“大哥与我,一奶同胞,同血同脉。先父病故,家中无主,长兄为父。连我都是我大哥的,何况是我的部下若子张兄、次况兄真愿拜在我刘秀门下,我欢迎 ,我相信大哥也会欢迎” 说着话,他转头看向刘縯。刘縯大笑,拍着刘秀的肩膀,傲然说道:“吾弟若能招收天下豪杰于门下,自然是人中龙凤,我这做大哥的,又岂能不与有荣焉” 如果兄弟之间以前不太和睦,还真有可能被铫期的刚才那番话引出猜忌之心,不过刘縯和刘秀的感情极深,而且刘秀刚才的话也让刘縯颇受感动。 其实仔细想想,自从自己加入义军,进入益州以来,小弟的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一直在用实际行动给予自己最大的支持。有弟如此,夫复何求 看着刘縯和刘秀兄弟情深的场景,铫期暗道一声惭愧,他站起身形,向刘縯和刘秀各施一礼,说道:“刚才次况冒犯了,还望伯升、文叔莫要怪罪。” 刘秀拱手回礼,然后笑呵呵地问道:“次况兄可是做出决定了” 马武和铫期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才,如果他俩肯投靠到大哥麾下,对于大哥而言,将会是无比巨大的助力。 现在难得有机会可以把他二人拉拢过来,刘秀的心激动的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铫期沉吟片刻,突然屈膝跪地,向前叩首,同时说道:“次况拜见两位主公”铫期对刘秀头脑的聪慧以及反应的机敏,是打心眼里佩服,如果要他拜刘家兄弟中的一位为主公,他一定选刘秀。不过他也确实担心弟强兄弱,将来有可能导致兄弟阋墙的情况发现,所以他此时才说是拜他二人为主公。 第六十二章 恨意种子 马武见铫期突然拜了刘縯和刘秀为主公,他不由得怔住了。他清了清喉咙,小声说道:“次况” 他的小声,在地窖里异常清晰,是个人就能听见。 铫期说道:“伯升、文叔,皆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业,此时不投,又等待何时” 别看马武是竹山绿林军的头领,但他对铫期的话一直都是言听计从。听闻他此言,马武也不再犹豫,跪地叩首,学着铫期的话,说道:“子张拜见两位主公” 铫期的能耐有多大,刘縯没见过,不过马武的能耐,他可是亲眼所见。 见他二人都肯拜自己为主公,刘縯喜出望外,跨前一步,一手托一个,说道:“子张、次况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在刘縯伸手相托的时候,马武和铫期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两人心有灵犀,暗暗施劲。 刘縯托他二人的动作稍微一僵,不过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硬是把跪地不起的二人给托了起来。 虽说马武和铫期并没有使出全力,甚至连五分力气都不到,但刘縯能一手一个,把他二人同时托起来,这份臂力也着实够骇人的了。 马武和铫期在心里暗暗点头,刘家兄弟,果然厉害,大哥天生神力,小弟天资聪慧。马武和铫期投靠刘家兄弟,可以说这让刘家兄弟的实力,有了一个质变的飞跃。 要知道马武和铫期这两个人都是能单枪匹马做猛将,统帅三军做统帅的不世豪杰。 在中国的传统门神当中,有很多不同时期的名将,其中便有这两位的一席之地,武瘟神马武马子张,汉太岁铫期铫次况,都是较为常见的门神。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铫期不仅是刘秀麾下的大将,而且还做过刘秀政权特务机构的负责人,对外打探敌情,对内监察百官,可谓是位高权重,深的刘秀的信任。 马武和铫期的关系很好,但有意思的是,马武是南阳人,铫期是颍川人,前文已经提过,将来刘秀麾下主要就是两大派系,一个是南阳系,一个是颍川系,而马武和铫期正是分属这两个派系。 刘秀目光一转,看向冯异,问道:“公孙兄,我们与绿林军联手之事,你认为如何” 在场的众人,唯一还没有明确态度的就剩下冯异了。 盖延已经选择投靠刘秀,李通、李轶兄弟也因为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的谶语,愿意辅佐刘縯、刘秀兄弟,马武、铫期拜刘家兄弟为主公,现在只剩下冯异的态度还让人琢磨不透。 而冯异的态度又恰恰至关重要。虽说刘縯是义军的首领,但那只是名誉上的,现在这五百多人的义军,襄阳义军没剩下几个人,大多都是冯异的部下,他们会不会接受与绿林军联手,铤而走险的去对付张庭一部,冯异的态度自然是决定 性的因素。 趁此机会,刘秀也想让冯异表明他的态度,明确他的立场。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冯异身上。冯异低垂着头,沉默未语。 他和刘縯、刘秀乃至马武、铫期、盖延、李通等人都不一样,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虽说官不大,但终究还是官员。 如果参与到这件事里,他等于是彻底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冯异沉默的时候,众人谁都没有说话,静等他的表态。 酒窖里,静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异缓缓抬起头来,环视在场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刘秀身上,问道:“文叔,事后我等当如何” 杀了廉丹麾下的一千骑兵,这可不是件小事,必然会引来廉丹的疯狂报复,就义军和绿林军这点人,于正面战场交锋,还不够廉丹一部塞牙缝的。 刘秀已然想好了应对之策,他对上冯异的目光,问道:“公孙兄想听听的我谋划” 冯异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点头,他当然得先听听刘秀到底是怎么谋划的,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加入其中。 刘秀一笑,再次问道:“公孙兄当真要听”见冯异正要接话,他又说道:“公孙兄一旦听了我的谋划,可就再没有退出的可能了。” 啊,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冯异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刘秀一再问自己要不要听。他琢磨了片刻,把心一横,做出决定,说道:“文叔,你说吧” 刘秀深深看眼冯异,点了点头,把众人聚拢到自己近前,将自己的谋划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第二天,清晨。 京师军和义军吃过早饭,离开竹山县城,去往绿林军的住地。 在来竹山之前,那名被擒的刺客就已经交代了绿林军的老巢。 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到绿林军的老巢后,却扑了个空,这里早已是空无一人,连东西都被搬光了。 张庭大怒,气急败坏地下令,放火烧山,把绿林军的老巢连同整座山林,全部烧掉。 这一把大火,将整座山林烧得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大军正在山下观望着山上火势的时候,突然有探子跑来禀报,南面二十里外发现绿林军踪迹。 张庭闻言大喜,急忙下令,全军向南进发,务必要追上逃走的绿林军。 赶路时的张庭,不断的向义军发令,加快行军速度。 可是张庭一部都骑着马,而义军只是靠两条腿,他们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 不管张庭怎么催促,义军的速度仍无法让他满意,但他又不好亲率骑兵去打头阵,只能耐着性子跟在义军的后面。 当他们追到发现绿林军的地方时,这里只剩下几堆业已熄灭的篝火,显然,绿林军在这里刚刚生火吃过饭,而且走得还挺从容,甚至是把篝火熄灭了才离开的。 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的张庭,肺子都快气炸了。看地上的痕迹,绿林军是往东面逃走的,他立刻下令,继续追敌。 刘縯和冯异气喘吁吁地来到张庭近前,二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边喘着粗气边说道:“张大人,让兄弟们歇歇吧,兄弟们实在是跑不动了” 二十多里的急行军啊,连马儿都会累,更何况是人 张庭恶狠狠地瞪了他俩一眼,怒声说道:“歇若不是被你们拖累,绿林军又岂能逃掉你二人还好意思提在此地停歇立刻追敌,不得有误,倘若延误战机,格杀勿论” 刘縯和冯异吓得一缩脖,再不敢多言半句,回到义军队伍里,传令众人,继续追敌。 义军不是正规军,没有接受过太强化的训练,人们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结果现在连歇都不让歇,还要继续赶路,去追击绿林军,众人的心里都堵满了怨气。 不过看着和他们同样汗流浃背、累得脸色泛白的刘縯和冯异,人们心里也清楚,这个命令肯定不是刘縯和冯异下的,一定是京师军下的。 京师军都是骑兵,他们有马可骑,自然不累,但你也不能不管我们义军的死活啊 这次的追击,义军的速度更慢,一是人们的心里有抵触情绪,其二,体力也着实坚持不住了。 张庭对义军的速度自然大为不满,向周围的手下人传令,督促义军,全速行进。 他所谓的督促,可不是喊喊口号,张庭麾下的骑兵冲入义军当中,挥起马鞭子,死命的抽打周围的义军。鞭子抽打在人们身上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 “快一点都他娘的别磨蹭了,再快一点” 鞭子的抽打声,骑兵的叫骂声,义军的惨叫声,一时间连成了一片。挨了鞭子的义军,对京师军的愤怒和恨意,都已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而这正是刘秀想要的。 由上而下的命令,让义军弟兄去和京师军作战,人们未必有这个胆量,即便不得不遵从刘縯和冯异的命令,只怕也会出人不出力,无法做到全力以赴。 只有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憎恶京师军,愤恨京师军,他们在和京师军作战的时候才能百分百的使出全力。 京师军倒是也配合刘秀。此时的京师军已完全不把义军当人看了,就像在驱赶一群牲口,为了逼迫他们全速行进,挥舞着鞭子,死命的往他们身上抽打。 义军当中也有脾气火爆之人,当一名大汉连续挨了好几鞭子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停下脚步,当骑兵的马鞭子再次抽到他身上时,他猛的一抬手,将马鞭子抓住,扬起头,怒视着骑在马上的骑兵。 那名骑兵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沉声喝道:“松手听到没有我让你松手” 那名义军汉子也不说话,更没有松手,死死抓着马鞭子,眼中跳跃着怒火,直勾勾地瞪着对方。 就在他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一名骑兵冲了过来,人马未到,长矛先至。耳轮中就听噗的一声,长矛的锋芒贯穿那名义军大汉的胸膛,将其直接刺翻在地。义军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此时见到己方的一名兄弟无缘无故的被骑兵杀了,人们再忍不住,纷纷把身上的武器抽了出来,那名杀人的骑兵正要拨转马头跑回去,周围的义军一拥而上,将他从战马上硬拽 了下来。 暴怒的义军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正要往下砸落,猛然间,就听有人暴吼一声:“住手” 人们寻声望去,只见张庭在众多骑兵的护卫下,骑马跑了过来。 与此同时,刘縯和冯异二人也从人群当中挤了出来,看到地上义军兄弟的尸体,他二人又惊又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附近的义军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刘縯和冯异听后,亦是义愤填膺,双双向张庭看去,说道:“骑兵无缘无故杀我义军弟兄,张大人总该给我们义军弟兄一个交代吧” 第六十三章 厚此薄彼 张庭闻言,嗤之以鼻,不就是死了一个义军吗,这还算是个事 不过看到在场的义军都用愤怒到极点的目光瞪着自己,张庭也意识到事态有可能会失控,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看向杀人的部下,慢条斯理地说道:“滥杀义军,其罪当罚,抽一百马鞭,以儆效尤” 一百马鞭,这个惩处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主要得看执刑者的心态如何。 如果执刑者是往死里打,一百马鞭足以把人抽死,如果执刑者故意防水,一百鞭子抽完,受刑之人还能活蹦乱跳的。 张庭说责罚杀人者一百马鞭,义军众人心中就算有不满,也都忍了下去,毕竟这个责罚也不算轻。 可当骑兵开始执刑的时候,义军众人无不是气炸了连肝肺,七窍生烟。 杀人者挨鞭子的时候,连身上的盔甲都没被卸下来,执刑之人拿着鞭子,慢悠悠地抽打着杀人者背后的铠甲,周围的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这不是在执行军法,更像是在做游戏。 刘縯和冯异阻拦住暴怒的义军众人,冯异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之奈何” 周围的义军弟兄闻言,无不是眼圈泛红,满脸的悲痛之色。 这只是双方在行军路上的一段小插曲,但这段小插曲却在义军众人的心里埋下了愤怒的火苗和仇恨的种子。任何一个外因,都有可能把这股濒临爆发的力量引爆。 义军和骑兵向东又追出二十里,依旧是扑了个空,连绿林军的人影子都没看到。 看绿林军留下的痕迹,又是向北跑了,张庭还要下令追击,但义军实在是跑不动了,很多人躺在地上,已经累到虚脱,任凭骑兵的马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就是无法再从地上站起了。 刘縯和冯异再次找上张庭,请求原地休整。看义军的人的确是不行了,张庭无奈之下,也只好下令,原地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赶路,追击绿林军。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转眼即逝,根本没有缓过乏的义军众人,再次起程,向北行进。 当他们追击到县城北部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至于绿林军,依旧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这一天他们基本没干别的,一直在跑,差不多是把竹山县城绕了一大圈。 眼瞅着天色已要大黑,张庭无奈,只能下令收兵,返回县城。 在回去的路上,张庭的嘴巴也没闲着,一直都是骂骂咧咧,埋怨己方受了义军的拖累。 张庭对义军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他手下人对义军的态度。张庭对义军大为不满,导致他手下骑兵对义军的态度也越发的恶劣,肆无忌惮。 进入县城时,刘縯和冯异来找张庭,提出今晚换成骑兵来守夜,义军弟兄跑了一整天,太辛苦了。 张庭闻言,差点气乐了,你义军跑了一整天很辛苦,难道自己手下的弟兄们就不是跑了一整天,他们就不辛苦了张庭想都没想,断然拒绝了刘縯和冯异的请求。 刘縯和冯异正与张庭商议的时候,刘秀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声说道:“大哥,我们在那边发现”话到一半,他看眼张庭,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张庭有听到刘秀的喊声,举目一瞧,见刘秀正在转身往回走,他大声喊道:“刘秀,你站住过来” 刘秀已然迈出去的脚步又慢慢收了回来,然后慢吞吞地走到张庭近前,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道:“张大人。” 张庭问道:“刚才你说发现了什么” “没没什么”刘秀支支吾吾地说道。 张庭冷冷哼了一声,说道:“隐瞒军情不报,你可知是何罪” 刘秀身子一震,急忙抬头说道:“张大人,我可没有隐瞒军情” “那你说,你刚才发现了什么”张庭凝视着刘秀。 “是是一家酒馆”刘秀嘟嘟囔囔地说道。 张庭翻了翻白眼,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县城里有那么多家酒馆,这又有什么好稀奇的,至于让刘秀急匆匆的来找他大哥,大呼小叫的吗 他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问道:“刘秀,你是不是在酒馆里发现了什么” “这” “说” “有有酒”刘秀缩着脖子说道。 张庭先是一怔,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口问道:“有多少” “很很多的酒” “很多又是多少” “起码起码得有数百坛” “多少”张庭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竹山县还藏有数百坛的酒,这怎么可能呢 整个县城都已人去楼空,而且不知被洗劫了多少遍,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多的酒保存下来 “数百坛” “在本校尉面前扯谎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张庭一字一顿地警告道。 刘秀急声说道:“小人没有扯谎,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那好,你现在就带我去看”张庭还真不相信刘秀说的话。 刘秀一脸的无奈和失望,不甘不愿地带着张庭等人,去往昨晚他们和马武等人约见的那家酒馆。 在刘秀的引路下,张庭带着护卫走进酒馆的酒窖中。进来之后,看到酒窖里堆积如山的酒坛,张庭等人也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刘秀这小子还真没扯谎,这里储藏的酒坛,当真有数百之多。 张庭一脸的惊讶,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酒” 他身边的一名护卫走上前去,抓起一坛酒,捅破封口,先是低头闻了闻,然后用手盛出一把酒水,灌进口中。回味片刻,他眼睛一亮,对张庭喜笑颜开地说道:“大人,是好酒啊” 张庭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刘秀道:“刘秀,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刘秀清了清喉咙,说道:“我来这里,本是想找些吃的,没想到发现这里有座隐蔽的酒窖,而且里面还藏有这么多没开过封的酒” 张庭老神在在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酒水难得,你能找到这么多坛酒,也算是立了一件功劳,挑两坛拿去吧” 刘秀下意识地看眼刘縯和冯异,小心翼翼地说道:“张大人,义军弟兄” 没等他把话说完,张庭打断道:“义军弟兄的那一份,我当然也不会忘。”说着话,他看向刘縯和冯异,说道:“走的时候,你们搬走五坛吧” 数百坛的酒,分给刘秀两坛,分给义军五坛,总共才给了他们七坛。 刘縯和冯异自然心有不甘。刘縯干咳了一声,说道:“张大人,兄弟们自打进入益州作战以来,还没喝过一顿酒” 他话到一半,张庭便不耐烦地说道:“现在我不是已经分给你们五坛了吗” 可义军有五百多号人,你这五坛酒够干什么的 张庭白了刘縯一眼,说道:“别忘了,你们义军今晚还有巡城的任务,万一饮酒误事,出了纰漏,连我都保不住你们” 见刘縯还要说话,张庭一挥手,说道:“好了,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再争来争去,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当下天灾连连,粮食年年欠收,人都吃不饱饭,哪里还有余粮去酿酒 别说义军喝不到酒,就连张庭以及他的部下们,也是许久没有闻过酒香味了,现在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落入自己手中,他又怎会轻易让出去 能分给义军总共七坛酒,已经是在割他的肉了。 出了酒馆,张庭立刻命令手下骑兵,把酒窖里的酒统统搬运到客栈里,今日辛苦了一整天,正好可以拿这些酒解解乏。 今晚的竹山县城,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京师骑兵在张庭下榻的客栈内外,推杯换盏,谈笑风生,而义军这边则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每个人只分得了一个碗底的酒水,说实话,都不够人们一口喝的。 一名义军喝光了碗中的那口酒水,一把把手中碗摔了个稀碎,义愤填膺地说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京师军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再这么下去,估计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也得死在京师军的手里,即便没有被杀,也得被活活累死这名义军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周围众人的共鸣,人们纷纷摔了手中的酒碗,齐刷刷地看向人群中央的冯异,七嘴八舌地说道:“冯大人,我们当初跟着你参加义军,千里迢迢跑来益州,可不是来受这份窝囊气 的” “是啊,冯大人,我们在京师军眼里连畜生都不如,这仗我们还怎么打” 朱云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都后悔参加义军了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你们想回家,那就是临阵脱逃,只要被抓住,那就是个死” “可我们留在这里,早晚也是个死今日之事,云哥没有看到吗被杀的那位兄弟,他犯了什么错” 朱云耸耸肩,说道:“现在这世道,过一天是一天吧,眼睛一闭,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众人却听得悲从心来,想想那些战死的弟兄们,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许多义军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地大哭起来。冯异眼睛一瞪,振声喝道:“都鬼哭鬼叫什么” 第六十四章 谋反起事 人们纷纷止住哭声,不过还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他娘的,左右都没有活路了,大不了就反他娘的”刘縯的一名兄弟挺身而起,大声叫嚷道。 在场的众人先是一怔,紧接着,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站起身来,纷纷说道:“既无活路,不如落草为寇,我们也去加入绿林军算了” 最后,人们几乎都站了起来,叫嚷了好一会,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目光再次集中在冯异身上。 在义军的内部,冯异的威望的确是要高过刘縯,而且大多数的义军也的确都是冯异的老部下,他的决定,能直接影响到大半义军的决定。 冯异看着酒碗中的那口酒水,晃了又晃,突然他一仰头,把这口端详了许久的酒水全部倒入口中。 他缓缓站起身形,环视在场的众人,一字一顿地问道:“诸位弟兄可都下定了决心”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开口说道:“冯大人,你领着我们大家伙干吧” “是啊,冯大人,我们都听你的,只要你说干,兄弟们抄家伙就跟着你一起上,同生死,共进退,如果你说忍,我们我们我们就继续忍着” 冯异摇摇头,说道:“我在义军当中,只是个副职,而正职是伯升兄”说着话,冯异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縯。 见状,在场众人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落在刘縯身上。刘縯不再继续装聋作哑,他慢慢起身,挺直魁梧的身躯,目光在周围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声音清亮地说道:“莽贼篡汉,天下大乱,尸殍遍野,民不聊生,当今天下,民心思汉,我,刘縯,身为汉室宗亲 ,自当挑起重任,救黎民于水火” 这是刘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里表明他汉室宗亲的身份。人们闻言,无不是大吃一惊。以前他们只知道刘縯善战,勇猛过人,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汉室宗亲。 现场沉寂了片刻,突然间哄的一下,欢呼声四起。 汉室宗亲这个身份太具有震撼力、凝聚力和号召力了。 西汉末年,外戚专权,百姓们的生活过的并不算好,后来王莽篡位,汉室江山变成了新莽江山,百姓们的生活已经不是过得好不好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活不下去了。 两相比较,当然是人心思汉,都希望回到当年汉室天下的时代。 此时刘縯说的这番话,已经是揭竿而起,反叛朝廷的言论了。 在院墙的外面,刚好有两名京师骑兵经过。 听闻院子里的嘈杂声,两人刚开始还没太在意,可随着嘈杂声越来越大,他二人也渐渐听清楚了,刘縯这是要带领义军造反啊这还了得 两名京师骑兵脸色顿变,对视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回跑,要去给张庭报信。 他俩跑出去也就五六米远,从一侧的院墙上突然蹦下一人,与此同时,一道寒光闪过。 一名京师骑兵连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脖颈的大动脉被剑锋撕开,血雾喷射。 另一名京师骑兵张开嘴巴,刚要大叫,那人回手又是一剑,剑锋精准地由他的嘴巴刺入,剑尖在其后脑探出。 拔剑,尸体倒退两步,倚靠着墙壁,慢慢滑座到地上,甩剑,收剑入鞘。而后这人揪住两名军兵的衣领子,拖着两具尸体,走进刘縯、冯异等人所在的院子里。 杀人的这位,正是龙渊。 他把两具尸体向院内一扔,把在场的义军都吓了一跳。龙渊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两人在院外偷听,现已被我所杀” 刘縯从人群里走出来,低头看了看两具京师骑兵的尸体,他眯了眯眼睛,说道:“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今晚,就是我等改天立命之时” 冯异走到刘縯近前,猛然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说道:“属下冯异,拜见主公” 在场众人如梦方醒,人们看看冯异,再瞧瞧人高马大,仿佛天神下凡的刘縯,纷纷跪地,叩首齐呼:“我等拜见主公” 看着跪到一片的众人,刘縯血液沸腾,豪情万丈,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天不容我,我当改天,天若崩塌,我当擎天从今往后,我等不再是义军,我们的名字当为,柱天都部” 柱天之意,就是擎天之柱 听闻刘縯这番话,人们更是心潮澎湃,只不过他们距离张庭一部不远,人们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压低了声音,振臂齐声说道:“柱天都部柱天都部” 张庭一部正在客栈内外开怀畅饮的时候,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以刘縯为首的义军已然揭竿而起,鬼头刀已然悬在了他们的头顶上。 天至三更,张庭一部都已喝得酩酊大醉,只见客栈内外,人们东倒西歪的躺了满地,鼾声阵阵,酒气冲天。 他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义军这边已然开始行动了。 以刘秀为首的一批义军悄悄去到北城,打开城门,高举着火把,在空中摇晃。 时间不长,城外的阴影当中冲出来百余名手持利刃的绿林军,为首的二人,正是马武和铫期。 马武和铫期跑到刘秀近前,插手施礼,异口同声道:“主公” 刘秀向他二人点下头,低声说道:“跟我来”他边快步往城里走,边说道:“张庭一部喝掉了两三百坛的酒,大多已是烂醉如泥,现在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铫期听了没什么感觉,马武则是心疼的直咧嘴,小声嘟囔道:“主公,那些酒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啊” “酒重要还是起事重要”铫期白了他一眼。 “当然都重要”马武一本正经地说道。 “”铫期懒得搭理他。 进入城中后,马武、铫期等人纷纷从怀中掏出鬼面的面具,同时递给刘秀等人。 刘秀接过来,低头看了看,木头制成的面具,虽然粗糙,但上面涂画的鬼脸看起来也更加的吓人。 刘秀将面具待在头上,等人们都把面具戴好,一行人快速向县城中央跑去。 在县城中央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醉倒在街头上的京师骑兵。刘秀等人没有多余的废话,纷纷抽出肋下的刀剑,向还在睡梦中的京师骑兵下了死手。 这完全称不上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醉倒的京师骑兵全无反抗之力,他们甚至连敌人靠近都不知道,稀里糊涂的就死在了睡梦当中。刘秀等人一路前行,一路砍杀,所过之处,留下满地的尸体。 就在他们不断向张庭下榻的客栈接近时,有名醉的不太厉害的骑兵听闻动静不太对劲,睁开眼睛一瞧,顿时间吓得脸色大变。 只见一大群的鬼面人走到街道上,手中皆提着血迹斑斑的刀剑,见人就砍,逢人就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 这名骑兵张大嘴巴,发出啊的一声尖叫。这声叫喊,撕破月夜的沉寂,在静悄悄的深夜,显得格外的响亮和刺耳。 睡梦中的京师骑兵纷纷被他的叫声惊醒,人们睡眼朦胧的从地上坐起,不满地叫骂:“他娘的,大晚上的,鬼叫什么” 当人们看清楚街上的情景时,无不吓得睡意全无,纷纷从地上站起,有几名距离刘秀等人较近的兵卒还下意识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问话之人话音未落,手持九耳八环刀的马武和滨铁点钢枪的铫期便已冲到几名兵卒近前,马武一刀横扫出去,三颗人头弹飞起来,铫期一枪刺出,枪尖贯穿前面兵卒的胸膛,然后去势不减,将后面的兵卒 也一并刺穿。 只眨眼工夫,五名兵卒倒地,周围的兵卒吓得一同尖叫出声,慌乱之中,人们都来不及去找自己的武器,掉头就跑。如同杀神附体的马武和铫期,随后追杀。 这两人,杀人就如同切菜一般。 马武的刀,上下翻飞,一扫就是一片,铫期的枪,在空中不时挽出朵朵枪花,一刺就是一串。仓皇逃命的兵卒,死在他二人手里的就已不计其数。 刘秀等人也没闲着,兜着京师骑兵的屁股追杀上来,将四处逃窜的京师骑兵成群成片的杀倒在地。 若是正面交锋,其实京师骑兵的战斗力极强,即便没有战马,在步下交战,也不至于如此不济。 现在的情况是,全无防备的京师骑兵完全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人们的头脑还处于醉酒后一片空白的发懵状态,兵卒们丢盔弃甲,许多人手里甚至连武器都没有。 另外还有一点,京师骑兵是正规军,他们不讲究单兵作战,而是讲究排兵布阵,全军上下拧成一股绳,合力对敌,但现在,他们根本没有集结起来的机会。 京师骑兵倒是也想退缩到一点,上下集结到一处,摆好阵势,再与敌决一死战,只是他们的人才刚刚聚到一起,马武和铫期就如影随形的杀到近前,把他们刚集结起不多的人群一下子冲散。 要么怎么说马武和铫期都是将才。 他俩心里都很清楚京师军的优势在哪,而己方的劣势又在哪,就算放弃杀敌的机会,也要把京师军的布阵冲散。 一旦让京师军把战阵摆出来,前面有长矛兵压住阵脚,后面有弩手放箭,就己方这点人,都不够人家三四轮齐射的。 京师骑兵的布阵迟迟无法形成,军心大乱,人们竞相逃命,哪里还有半点斗志 可是他们根本跑不了。 在街道两旁的小巷子里,早已布满了用汗巾蒙住脸面的义军,只要京师骑兵逃进小巷子里,立刻便遭受到义军的围攻。可怜这上千人的京师骑兵,在被绿林军和义军的联手围攻之下,直杀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六十五章 杀贼杀王 刘秀没与溃不成军的骑兵多做纠缠,他杀开一条血路,冲进了张庭下榻的客栈。 马武、铫期、盖延、龙渊四人紧随其后,也杀了进来。 客栈里面,此时聚集着京师骑兵一个屯的精锐,这一百人的京师骑兵,可算是张庭的护卫队了。 看到刘秀等人杀入进来,客栈大堂里的兵卒们齐齐大吼一声,人们手持长矛,一同向刘秀等人冲杀过来。 刘秀将青锋剑全力挥出,咔咔咔,随着三声脆响,三支长矛折断,矛头弹飞到空中,不等武器折掉的兵卒后退,刘秀跨前一步,青锋剑横向一挥,沙,剑锋挑开三人的脖颈,三道血箭喷射出来。 随着三人倒地,刘秀突然抬手向左右各挥出一剑,当啷、当啷,两支由上而下飞射过来的弩箭被打落在地,刘秀举目一瞧,二楼上站了一圈手持弩机的京师骑兵。 他深吸口气,连出数剑,杀倒面前的几名兵卒,而后向前冲刺进步,身形一跃而起,他单脚一点梁柱,人又向上蹿起好高,紧接着,单手抓住二楼的栏杆,借着手臂的拉力,人也随之跳上了二楼。二楼上的兵卒吓得纷纷惊叫一声,弩机对准了刘秀,展开了齐射。刘秀的身子向前翻滚,躲避开弩箭的同时,轱辘到一名兵卒的面前,青锋剑由下而上的刺出,剑锋贯穿对方的小腹,在其背后探出来,趁 此机会,刘秀从地上站起,推着这名兵卒的尸体,向前急冲两步,顺势一脚将尸体狠狠踹了出去。 飞出的尸体撞入人群里,数名兵卒闪躲不及,翻倒在地。刘秀持剑冲了过去,当他快到对方近前的时,他手中剑突然向身侧一竖,叮叮两声,剑身上爆出两团火星子,两支从侧方射来的弩箭反弹落地。 刘秀没有理会另一侧的那些兵卒,他手中剑向下连刺,将那几名正准备从地上爬起的兵卒一一刺毙在地。 另一侧的兵卒还要继续向刘秀放箭,不过龙渊业已跳上二楼,杀到了他们那边,双方展开了近身肉搏战。 张庭住在哪个房间,刘秀很清楚,他杀退了附近的兵卒后,对准一扇房门,一脚踹了过去。 咣 随着一声闷响,房门应声而开,嗖嗖嗖,也就在房门破开的瞬间,从里面飞射出来四、五支弩箭,刘秀早有防备,身侧向旁一侧,闪躲掉三支弩箭,青锋剑又往外一挥,挡开另两只弩箭。 房间里的五名兵卒脸色煞白,边连连后退,边抽出弩箭,向弩机里重新安放箭矢。 刘秀哪还会给他们再放第二轮弩箭的机会,他疾步上前,人未到,剑先至,正中一名兵卒的胸膛。 “啊”那名兵卒惨叫着仰面翻倒。另外的四名兵卒见没时间装箭了,直接扔掉手中的弩机,抽出肋下的环首刀,齐齐向刘秀劈砍过去。 刘秀举剑招架,当、当、当、当四把环首刀被他的青锋剑一并架住。 不等对方收刀,刘秀抢先横扫了一剑。沙剑锋在四人的胸前划过,将他们胸前的叶片甲各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四人吓得怪叫一声,抽身而退。刘秀单脚一跺地面,追上其中一人,身子不可思议地画出一条弧线,与此同时,一道电光在那名兵卒的脖侧闪过。 噗血箭由兵卒的脖侧喷射出来,他扔掉环首刀,手捂着脖颈,踉跄出几步,一头栽倒。 另外的三名兵卒想不到来人竟如此厉害,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强得惊人。 三人对视一眼,再次向刘秀齐攻过来。就在他们四人打成一团的时候,从外面又冲进来十数名兵卒,有的持矛,有的持刀。刘秀卯足力气,身形向前直冲。 由于他的速度太快,对面的兵卒只觉得眼前一花,刘秀便已到了自己近前,他手中刀下意识地举起,只是还没来得及劈落下去,刘秀的膝盖已狠狠顶在他的小腹上。 那名兵卒怪叫一声,身子倒飞出去,正撞在背后的门板上,把里屋的房门撞碎,直接摔进了里屋。也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把剑由空中斩落下来,正中他的脖颈。 咔嚓 兵卒人头掉落。再看他身边,站着的正是手持利剑的张庭。张庭本以为撞碎房门冲进来的是敌人,没想到竟是自己手下的护卫。当他看清楚的时候,再想收剑,已然来不及了。 张庭的贴身护卫,没有死在来敌的手里,却被张庭自己一剑劈死了,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怔。 也就在人们发呆的瞬间,刘秀一个箭步跳进了里屋,到了张庭近前,二话不说,持剑就刺。 张庭吓得弯腰躲闪,沙,剑锋贴着他的头皮刺过,将他的发髻挑开。 顷刻之间,张庭变得披头散发。他又惊又怕,又气又怒,边连连后退,边大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刘秀也不搭话,快步追上前去,路过桌子时,他用脚尖勾住桌子,向后一甩。嗡咔嚓甩飞出去的桌子正撞在一名追进里屋的兵卒身上,把对方硬生生的又砸了出去。 他来到张庭近前,单手持剑,力劈华山的向对方劈砍。张庭本能反应的横剑向上招架。 当啷张庭的剑是有格挡住刘秀的剑,可就在两剑碰撞的瞬间,张庭的剑应声而断,青锋剑去势不减,从张庭的左额头,一直划到他的右胸口下方。 这一条大口子,估计都得有两尺长。这还多亏张庭用剑挡了下来,卸掉了不少的力道,不然的话,刘秀这一剑得把他斜着劈成两截。 张庭愣了片刻,而后嗷的惨叫一声,双手掩面,身子倚靠着墙壁,滑座在地。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汩汩流淌出来。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刘秀的手中剑,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是” 他话没说完,刘秀再次把剑高高举起,随后,用力劈砍下去。 咔嚓 青锋劈砍,人头落地。一道血箭,从短颈出喷射出来,将尸体背后的墙壁染红好大一片。 刘秀一脚将翻滚的断头踩住,他将断头的头发抓住,将其高高举起,猛然一转身,面对着房门那边的兵卒们。 看到张庭被杀,本就斗志不高的京师骑兵更是斗志全无,人们满脸的惊恐,吓得连连后退。 刘秀一挥手臂,将人头直接扔进人群当中,紧接着,他持剑冲了过去 张庭死了,消息很快也在战场上传开,义军和绿林军听闻消息,士气大振,反观京师骑兵,军心更乱,人们再无心交战,头脑中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跑,赶紧跑出竹山县城,逃出这座人间炼狱。 可早已完成了布局的义军和绿林军又哪会放他们活着离开成群成片的京师骑兵在义军和绿林军的围攻之下,扑倒在血泊当中,再也站不起来。 战斗还没到半个时辰,足足一千人的京师骑兵,竟然被杀得只剩下一百来人,即便这一百来人,也被义军和绿林军分割成好几块,被人家团团包围。 其中一拨被围困的京师骑兵有三十来人,眼瞅着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而己方的同袍越来越少,人们都已陷入了绝望,就在他们都想放弃抵抗认命的时候,包围圈的外面突然一阵大乱。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只见一群人从敌人的包围圈外面杀了进来,为首的一位,正是刘秀,在他的背后,还有盖延、龙渊等人,只不过刘秀等人脸上戴着的鬼面面具都已摘掉,露出本来的模样。 直到现在,京师骑兵都不知道他们是被义军和绿林军合力偷袭的。 若单从服装上看,义军和绿林军没有任何区别,双方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要说武器装备,绿林军反而还要比义军更好一些。 双方遮挡住脸面后,完全分不清楚谁是谁。 此时看到刘秀等人不可思议的出现,那三十多名已然绝望的京师骑兵仿佛又看到了一线曙光,纷纷叫嚷道:“刘秀” 听闻人们召唤自己的名字,已然杀红了眼的刘秀提着青锋剑跑了过去。到了一干京师骑兵近前,刘秀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气喘吁吁地问道:“你们不向城外突围,都等在这里作甚” 这些京师骑兵面面相觑,暗暗苦笑,鬼才想留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呢,关键是他们根本突围不出去 不等他们搭话,刘秀急声说道:“赶快突围出去,城里到处都是绿林军,再不走,谁都活不成” 说着话,他带头向外突围。 刘秀使出吃奶的力气,挥舞着手中的青锋剑,咔咔咔的脆响声不绝于耳,周围到处都是被他砍折的断刀断剑,武器折断的绿林军不敢恋战,吓得连连后退。 趁此机会,还真被刘秀成功杀开了一条血路。 刘秀等人带着三十几名京师骑兵,从城内一直杀到了城外。 此时再清点下人数,刘秀这边的义军剩下不到十人,三十多名京师骑兵,也仅剩下十几个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总算是脱困了,成功从城内突围了出来。 就在他们一行人往前狂奔逃命的时候,就听背后传来轰轰轰的马蹄声。听闻动静,人们脸色顿变。 刘秀停下脚步,对那十几名兵卒说道:“一定是绿林军劫了你们的马匹,追上来了” 闻言,认为自己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十几名兵卒再次陷入绝望,他们就算的跑断了腿,也跑不过战马的四个蹄子啊 一名兵卒忍不住哀叹一声,说道:“刘秀,我们别跑了,就和他们拼了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对左右都是一死,还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些”十几名兵卒自知在劫难逃,都打算做最后一搏。 第六十六章 金蝉脱壳 刘秀一把将一名兵卒的衣领子抓住,大声说道:“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谁把消息传出去廉将军消息有误,绿林军何止百人,千人都不止,廉将军若不能知晓此事,日后还会再吃大亏” 这个道理,兵卒们都懂,可问题是,他们根本跑不掉啊,单凭他们的两条肉腿,又怎么可能甩得掉骑兵 刘秀环视众人一眼,大声喝道:“义军随我断后,掩护京师军的弟兄回郡城报信” “是”盖延、龙渊等人不约而同地答应一声。 那十几名兵卒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秀等人要留下断后,掩护自己逃走,那等于是他们把活路留给了自己,而他们自己则选择了死路 十几名兵卒无不动容,颤声说道:“刘秀” 刘秀推了一把距离他最近的兵卒,说道:“快走再不走,我们谁都走不了了” 十几名兵卒无不是眼含热泪,纷纷说道:“刘秀,你们一定要活着出来,我等在郡城等你们”说完话,这十几名兵卒一溜烟的向郡城方向逃去。 他们跑出几十米远,就听背后传来的激烈的交战声,人喊马嘶,铁器的碰撞声不断。 人们下意识地回头观望,可惜,夜幕当中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交战声由弱变强,又由强转弱,渐渐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他们不敢停歇,更不敢调头回去查看,一个个把身上的盔甲都扔了,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狂奔。虽然就这样逃走很不够义气,但他们心里也都在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是自己贪生怕死,他们的命是义军兄弟用命换来的,自己不能让刘秀等义军弟兄白白牺牲,必须得活着回到郡城,将竹山县这里的战报 如实禀报给廉将军。 他们看不见后方交战的情况,可刘秀能清楚看到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一边和李通剑敲着剑,发出阵阵的铁器碰撞声,一边勾起嘴角,说道:“廉丹的部下,果然也都和廉丹一样,都是一群自私自利之徒” 这样的军队,即便战斗力再强,也终究不会长久。 故意放跑一拨京师骑兵,这也是刘秀想出的主意。 张庭率领一千骑兵,如果无声无息的在竹山县被人全歼,以廉丹的智谋,必然会想到此事和义军有关,若廉丹追究起来,以他残暴的性情,大哥和自己的家人,乃至其它义军的家人,谁都好不了。 放跑这十来人的京师骑兵,有他们回去报信,起码可以让廉丹知道,在交战过程中,义军有站在京师军这一边并肩作战,如此一来,义军家人的住处也就安全了。 至于数百名义军究竟是死是活,廉丹也不太会去深究。 放跑了那十几名京师军,刘秀等人回到城内,对城里残存的京师军展开最后的围剿。 这一战,除了被刘秀等人故意放跑的那十几名京师军外,张庭连同他手下一千军兵,无一人幸存,全部被斩杀殆尽。 同样的,义军和绿林军这边也有不小的伤亡,只不过和京师军比起来,他们只百余人的伤亡实在不算什么。 战斗全部结束后,众人也没闲着,清理战场,收集武器、盔甲、辎重,当然,还有最为重要的战马。 此战对于刘縯、刘秀等人来说,有两点最重大的意义,第一是缴获了一千匹的战马,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战争财富,关键时刻,能起到至关重要的左右。 另一点,是打出了威名。能歼灭廉丹麾下的一千骑兵,这个战绩太辉煌了,凭借这个战绩,可以吸引更多的人来加入他们。 在下面的兄弟打扫战场,收拢物资的同时,刘縯、刘秀、冯异、马武、铫期、盖延等人也没闲着,聚到一起,商议接下来他们该怎么走。 按照刘縯的意思,他们就在竹山揭竿而起了,打起推翻莽贼暴政,光复汉室的大旗,招收益州当地的百姓,在益州打下自己的根基。 马武和盖延都表示赞成,认为己方刚刚打了一场这么大的胜仗,正是起事的好时机。铫期没有表态,冯异则是摇摇头,表示不赞同刘縯的主张。 他正色说道:“此战之胜,实属侥幸,若没有事先用计,灌醉张庭一部,若没有义军在县城内部做策应,我们真的能打败张庭这一千骑兵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刘縯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冯异说得没错,若是正面交锋的话,他们这几百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张庭一部的对手。 冯异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若是在竹山起事,吸引来的不仅仅是郡城的那九千骑兵,更有在益州西南作战的九万京师军。将军认为,我们得招收多少百姓能敌得过十万之众的京师军” 刘縯把他的部下命名为柱天都部,他自己则自称的柱天将军,所以冯异对他以将军相称。 听闻冯异的话,刘縯眉头紧锁,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问道:“公孙,你认为我们现在当如何” 冯异想了想,说道:“兵分两路。” “怎么个兵分两路”冯异正色道:“将军一路,子张、次况一路。将军这一路,可先回南阳老家,招兵买马,积蓄实力,静待时机;子张、次况这一路,可继续留在益州,依旧打着绿林军的旗号,招兵买马,并加以训练。等到 时机成熟之时,两路人马再合兵一路,定成大事” 刘縯陷入沉思,默默寻思着冯异的注意可不可行。 刘秀接话道:“大哥,我觉得公孙兄言之有理,现在在益州起事,风险太大,实难成功,不如先回南阳老家,等待对我们最有利的时机出现” 刘縯看看刘秀,再瞧瞧冯异,最后他看向马武和铫期,问道:“子张、次况,你二人的意思呢” 他们若是悄悄撤离,回到南阳,留下马武和铫期在益州,那等于是把全部的风险都推到了他二人身上,刘縯心里很过意不去。 马武和铫期相视而笑,前者满不在乎地说道:“将军放心,属下和次况就算打不过廉丹一部,跑还是没问题的,何况我们现在还有了这一千匹战马,与廉丹一部展开游斗,更是如虎添翼” 铫期亦是连连点头,表示马武说得没错。 不过刘縯还是很过意不去,觉得若是把马武和铫期留在益州,自己太不仗义了。没等他说话,冯异意味深长地说道:“廉丹一部在益州并不会太长久。” “哦公孙何出此言”刘縯不解地看着冯异。冯异说道:“其一,歇族一部被击败,等于是打掉了南蛮军的一支中坚力量,接下来的战事,已没有太大的悬念,如果南蛮军还要坚持在益州打下去,完全是在自取灭亡,我想过不了多久,南蛮军一定会选 择撤兵,益州的战事也会告一段落。其二,北方的赤眉军势力越来越大,已直接威胁到洛阳,洛阳有失,下一个就是长安,剿灭赤眉,已是迫在眉睫之事,而现在王莽朝廷里,最能打仗的是谁” 刘縯心中一动,说道:“廉丹” 刘秀接话道:“王匡也善于征战”冯异一笑,说道:“不到万不得已,王莽不会把王匡这个六皇子派出去打仗的,他最有可能派出去的将领,就是廉丹所以,依我来看,廉丹一部在益州不会待得太久,只要这段时间里,子张和次况能暂避 锋芒,不被廉丹一部抓到机会,处境也就安全了。” 马武和铫期边听边点头,等冯异说完,两人欠身施礼,异口同声道:“多谢公孙兄提醒” 冯异的这番话,也让刘縯放下心来,他兴奋地说道:“只要廉丹一部撤离益州,我们做大的机会也就来了” 商议完接下来的策略,众人都轻松了不少,接下来,刘縯组织人手,把京师军的尸体堆积在十数间茅草屋里,倒上火油,加上干柴,放一把火将其焚为灰烬,以此来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 翌日天亮,按照冯异的主意,刘縯、刘秀等人兵分两路。 马武、铫期一路,带上全部的义军和绿林军,以及战马、辎重,向南转移,避开廉丹一部即将到来的报复行动。 刘縯、刘秀、冯异、盖延等人,则是向东北进发,直奔南阳郡老家。 在现代,哪怕相距十万八千里,只需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能联系上。而在当时,消息传递完全靠人力,速度缓慢,加上兵荒马乱,传送消息更是困难重重。 刘縯刘秀等人悄悄回到南阳,消息还真就传不到廉丹那里,除非廉丹派专人到南阳来做调查,可现在的廉丹,又哪有那个心思去关心刘縯、刘秀等人的死活 且说郡城。 那十几名侥幸逃生的京师军连夜逃窜,终于在天亮时跑回到郡城。 十几人跑到城门近前时就已经不行了,累得躺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看守城门的军兵们急忙把他们抬进城内,各灌了一大碗水,有几人总算缓过了这口气,能说出话来,声音颤抖地说道:“快快送我们去见将军,有紧急军情” 军兵们不敢怠慢,把他们这十来个人抬到了太守府,也就是廉丹临时落脚的地方。 等他们被人架进太守府的大堂,见到廉丹后,无不是声泪俱下,哽咽着说道:“将军,我等在竹山县遇袭,全军覆没了” 廉丹听得莫名其妙,老脸一沉,振声喝道:“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 “昨晚我等驻扎在竹山县县城,突遭绿林军袭击,张张大人战死,兄弟们兄弟们也都战死了”说到这里,十几名兵卒齐齐伏地大哭。 廉丹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张庭一部全都战死了这怎么可能呢,就算遭到绿林军的偷袭,也不至于被杀个全军覆没啊 他眯缝起眼睛,大步流星地走到一名兵卒近前,揪住他的衣领子,把那名兵卒从地上硬拽了起来,凝声问道:“你说你们是被一百来人的绿林军偷袭,导致全军覆没” 那名兵卒脸色煞白,连连摇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将军,绿林军根本不是一百来人,而是有数千之众” 昨晚偷袭他们的敌人到底有多少人,他们谁都没看清楚,反正在战斗的时候,到处都是敌人,仿佛整个县城都已被对方占领了。 “数千之众”廉丹的眉毛都竖立起来。从哪冒出来的数千绿林军益州境内哪有如此众多的绿林军 “竖子大胆,竟敢谎报军情”说话之间,廉丹一回手,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 那名兵卒险些被吓晕过去。他身子发软,颤声说道:“将军,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若是将军不信,可以问他们” 另外的十几名兵卒亦是连连点头,七嘴八舌地说道:“将军,小人可对天发誓,昨夜入城偷袭的绿林军的确有数千人,整个县城,到处都是绿林军” 廉丹眉头紧锁,慢慢松开兵卒的衣领子,竹山县怎么会藏了这么多的绿林军,刺客交待,竹山绿林军只有百余人啊 他闭上眼睛,心思转了转,恍然想起什么,急声问道:“义军呢被绿林军偷袭的时候,义军都在哪里” “义军义军也有与敌死战,怎奈怎奈敌众我寡,最终,最终义军弟兄也都也都战死了”说到这里,十几名兵卒又都呜呜地哭了起来。 “是你们亲眼所见” “是小人亲眼所见” 廉丹再次闭上眼睛,不是义军从中搞鬼,那么,就一定是刺客在扯谎。他随口问道:“连张庭都战死了,为何你等能活着回来” 一名兵卒刚要说话,另一名兵卒抢先说道:“将军,我等原本也被敌军重重包围,是弟兄们拼死杀敌,才侥幸冲出了重围” 他特意没提刘秀等人助他们突围的事。想来刘秀等人早已死于绿林军的手里,与其让死人来瓜分功劳,还不如把功劳都留给活人呢 廉丹扫视他们一眼,哼笑出声,说道:“既然你等如此勇猛,为何不在竹山县杀光所有绿林军,反而如丧家之犬,逃回郡城” “将军,我等为了回来报信” “你们的同袍都已战死沙场,而你们,又有何面目再苟且偷生临阵脱逃,罪无可恕来人,将他们统统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随着廉丹的命令,从外面冲进来一群军兵,架起众人,拖着就往外走。 “将军,冤枉将军,小人冤枉啊小人并非临阵脱逃,只为了回来向将军报信啊” 气急败坏的廉丹根本听不进去兵卒们的求饶之言,他沉声喝道:“来人” “将军” “将被俘之刺客,凌迟处死” “遵命” “来人” “将军” “集结城中全部兵马,随本帅亲征竹山县,杀光绿林反贼,为战死沙场之弟兄报仇雪恨” “遵命” 当天上午,廉丹亲率九千骑兵,浩浩荡荡的直扑竹山县。 等他们抵达竹山县的时候,这里哪里还有绿林军的影子偌大的县城,正燃烧着熊熊的大火,根本就进不去。 廉丹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传令各部,四处搜查绿林军。可惜,此时的马武和铫期,早已率领部众跑出了竹山县,进入大巴山一带。 大巴山连绵数百里,这片大山脉,别说几百人进去,就算是几万人进去都没个找。 张庭一部,合计一千兵马,究竟是被哪一支绿林军全歼的,这在王莽朝廷里都成了一桩悬案,根本查不清楚,最终成了一笔糊涂账。 冯异对新莽朝廷的推测,猜对了一半。 王莽的确已经视赤眉军为心腹之患,但在冯异看来,王莽还不至于把最宠爱的六皇子王匡派出去,而事实上,王莽还真就派王匡出战了。 只不过不幸的是,王匡战败,王莽没有办法,只能召回在益州驻扎的廉丹一部,让廉丹一部配合战败的王匡,一同征讨赤眉军。 不管怎么样,冯异推测的结果没错,廉丹一部终究还是撤离了益州,一路北上,前去迎击赤眉军。 廉丹一部的撤离,给了马武和铫期难得的扩张机会。 两人打着绿林军的旗号,在益州境内四处乱窜,招收流离失所的百姓,队伍的规模变得越来越大。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便从几百人的小队伍,变成了一支有三千之众的大队伍,最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这支队伍里,还拥有一支上千人的骑兵队,而且这支骑兵队的装备,和京师骑兵的装备一模一 样,又是由马武和铫期亲自训练出来的,战斗力可谓是极强。 马武和铫期的这支队伍,在很大程度上也奠定了刘秀势力的基础,为日后刘秀的南征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 将来刘秀对马武和铫期那么信任,这份信任感,也正是从此时建立起来的。本卷完 第六十七章 回到老家 当初刘秀和大哥刘縯参加义军的时候,身边有三十多人,现在他们从益州回来,身边只剩下十来人。 其中有冯异、盖延、李通、李轶、龙渊、张平、朱云等。这次的益州之行,他们更像是在一座大熔炉里逛了一圈,去其糟粕,留下的都是精华。 回到舂陵之后,刘秀等人先是去了刘縯的家。 刘縯的家足够大,安顿他们这些人绰绰有余。 看到刘縯和刘秀平安归来,刘家上下如同过节似的,无不欢天喜地。刘縯的两个儿子刘章和刘兴更是围在他的身边,父亲长父亲短的叫个不停。 刘縯比刘秀大十多岁,加上他成亲又早,刘章和刘兴比刘秀也小不了几岁。 很快,刘縯回家的消息就在全村传开了。 舂陵住着很多的刘氏宗亲,即便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但终究是同一个老祖宗,之间的走动很频繁,关系也比较亲近。 听闻刘縯回来的消息,刘氏宗亲纷纷来到刘家拜访。 刘家人做皇帝的时候,虽说他们这一支刘氏宗亲已经没什么爵位了,和普通百姓无异,但毕竟还是粘了皇室宗亲的边,在南阳一带很有威望。 后来王莽篡位,大肆打压汉室宗亲,舂陵刘家彻底失去了权势和威望,地位也变得越来越卑微。 舂陵刘家之所以还能在南阳郡占有一席之地,完全是靠刘縯在撑着。 刘縯性情豪爽,又乐善好施,四处结朋识友,不管他结交的朋友是好是坏,终究是培养出一股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当地的官府也不太敢招惹他。 就算到了县城,只要一提到刘縯,人们也都会尊称一声伯升。 他参加义军,前往益州与南蛮打仗,刘家人基本都是反对的,因为刘縯在不在舂陵,和他们的利益直接挂钩。 万一刘縯死在了益州,舂陵刘家也就彻底没有出头的希望了。 现在得知刘縯平安归来的消息,舂陵的刘家人自然都是喜出望外,前来拜访的人,差点把刘家的门槛踏平了。 见刘縯应付众人,忙得团团转,刘秀抓住个空档,拉着大哥的胳膊,走到角落里,低声说道:“大哥,我先回叔父家,向叔父请罪” 当初他跟着刘縯去益州时,是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纸条,以叔父的倔强脾气,估计到现在还在生自己的闷气呢 刘縯说道:“阿秀,你先别急着回去,等会我和你一起去叔父家。” 自己回村的消息,现在叔父也肯定知道了,但叔父没来,必然是在生自己的气,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亲自到叔父家走一趟。 刘秀一笑,向周围的人群努努嘴,说道:“家里有这么多的客人要招待,大哥又哪能走得开还是我先回去,顺便降降叔父的火气,大哥稍晚再去也不迟。” 刘縯想了想,觉得小弟说得也对。他在刘秀耳边叮嘱道:“如果叔父发了脾气,你不要和他老人家顶牛,骂你就当没听见,要是打你嘛,你跑就是了。” 刘秀被大哥的话逗乐了,点点头,说道:“大哥,我知道了。” 和刘縯聊完,刘秀趁着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悄悄溜了出去。 别人的注意力或许都在刘縯身上,没注意到他离开,但龙渊和李通都看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跟着刘秀,快步走出了刘縯家。 到了外面,两人追上刘秀,异口同声道:“主公” 刘秀回头看了他俩一眼,笑问道:“你俩怎么跟我出来了” 李通笑问道:“主公要去哪” 刘秀说道:“当然是回家了。”稍顿,他又苦笑道:“当初我偷偷跑去和大哥参加义军,只给叔父留下一张纸条,想来叔父还在气头上呢,这一关可不好过啊” 对付敌人,刘秀总能想出各种办法,但在亲人面前,刘秀就没什么主意了。 见状,李通笑道:“主公,我陪你,如果叔父大人真责怪下来,大不了我跟主公一起受罚” 刘秀大笑,拍拍李通的胳膊,向自家走去。 到了自家的大门前,刘秀轻轻一推房门,里面没有上锁,房门缓缓打开。 走进院子里,举目向前一瞧,正房的大厅里,坐着一名正在打盹的老者,这位正是刘縯和刘秀的亲叔叔,刘良。 刘秀走到正房门前,先是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而后方轻手轻脚的走进大厅里,在刘良面前毕恭毕敬地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说道:“侄儿文叔,拜见叔父” 突如其来的话音让刘良身子猛然一震,老头子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刘秀,过了片刻,他苍老的脸上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激动之色。 过了许久,刘良才缓缓开口说道:“回来了回来就好,快起来吧,坐下歇歇。” 刘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刘秀心头发酸,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他依旧是跪伏在地上,一动没动,嗓音沙哑地说道:“侄儿不孝,向叔父请罪” “阿秀已年过二十,是成人了,很多事情也可以自己做主拿主意了,叔父还能管你一辈子吗”说着话,刘良站起身形,走到刘秀近前,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三哥”刘秀刚起身,正用袖口弹着眼角的泪珠,随之清脆的喊声,一条淡蓝色的身影从正房的后门跑了进来,冲到刘秀近前,一把将他紧紧的搂抱住。 刘秀低头一瞧,抱住自己的正是小妹,刘伯姬。小姑娘扑来他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哭得一塌糊涂。 刘家兄妹当中,刘秀和刘伯姬的感情算是最深的,两人同被寄养在叔父家,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起。 刘秀轻轻揉抚着刘伯姬的头发,心头亦是感慨万千,当他被困在乾尤山山谷里,被众多的蛮人逼至绝境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伯姬,如果自己死了,不知小妹得多伤心 他轻声安抚了小妹好一会,刘伯姬也渐渐止住哭声,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哭得通红,好像一只小兔子,她倒退一步,两只粉拳在刘秀的胸口上狠狠捶打了好几下。 站在外面的龙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能感受得到,主公兄妹俩的感情很深。李通则是看直了眼,目光一直落在刘伯姬身上。 刘伯姬比刘秀小三岁,正值十七的妙龄少女,她模样也生得漂亮,亭亭玉立,楚楚动人,而且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寻常女子所不具备的灵性。 李通看到刘伯姬之后,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和叔父、小妹说了一会话,刘秀侧了侧身形,指指门外的龙渊和李通,笑道:“叔父,这次跟我回来的还有两位朋友。” 见刘秀介绍到自己头上,龙渊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提步走进大厅。 进来之后,发现李通还傻站在外面,呆若木鸡的一动没动。他暗暗皱眉,拉了拉李通的衣服,小声说道:“次元,快进来啊” 李通终于回过神来,他先是啊了一声,而后面露尴尬之色,老脸通红地跟着龙渊走了进来。 刘秀对他二人一笑,说道:“这位是我的叔父,这位是我的小妹伯姬”接着又向刘良说道:“叔父,这位是龙忠伯,这位是李通。” 龙渊和李通一同向刘良拱手施礼,异口同声道:“叔父”接着,龙渊又向刘伯姬拱手说道:“伯姬小姐” 刘伯姬被他的这声伯姬小姐逗笑了,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龙渊。 李通在旁清了清喉咙,平日里嘴巴向来很利索的他,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结巴得厉害,说道:“在在下李通,字字次元,见过伯姬小姐” 随着他的话音,刘伯姬的目光又落在李通的身上,打量他一番,而后她看向刘秀,以眼神询问三哥,你这位朋友是结巴 刘秀啼笑皆非,平日里,李通可是能说会道,而且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一看就是个出身好、有教养的富家公子。 可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紧张刘秀暗暗摇头,含笑说道:“次元,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当成自家一样。” “好,好、好”李通连连点头。 刘秀也不知道李通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正要说话,刘良开口说道:“都坐吧”说着话,他看向刘伯姬,说道:“伯姬,去煮几杯茶” 刘伯姬乖巧地答应一声,起身离去。 直至刘伯姬的身影在屋外消失好一会,李通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刘秀没注意到李通的异样,不过龙渊察觉到了,他还特意向李通别有深意地一笑。 看到龙渊的笑容,李通更是窘迫,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好了。 刘良向刘秀问起这次益州之行的经过。 刘秀是报喜不报忧,只说这次去益州,他们仅到了汉中郡,期间遭遇过好几拨南蛮散兵,但几拨散兵的人数都不多,己方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其一一剿灭。 再后来廉丹一部在益州打了几个大胜仗,蛮军逐渐败退出益州,义军也就自然而然的解散了。 虽说刘秀已经讲得够轻松的了,不过刘良和刘伯姬还是听得提心吊胆。等刘秀说完,刘伯姬好奇地问道:“三哥,你和龙大哥、李大哥又是怎么认识的”刘秀看眼龙渊和李通,前者还算正常,正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后者则完全是心不在焉,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刘秀说道:“我们同是义军,在与蛮军交战时,忠伯和次元都表现得很英勇,也帮过我很多次。” 第六十八章 一见倾心 刘伯姬喜笑颜开地向龙渊和李通福了一礼,说道:“我带三哥多谢龙大哥、李大哥” 龙渊连忙放下茶杯,欠身说道:“伯姬小姐太客气了,说起来,主公对我二人照顾有加才是。” “主公”听闻龙渊称呼刘秀为主公,刘伯姬乃至刘良都为之一怔,先是看看刘秀,再瞧瞧龙渊,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龙渊含笑说道:“主公对忠伯有救命之恩,忠伯早已指天盟誓,此生誓死追随主公,不离不弃” 刘伯姬惊讶地张大小嘴。刘良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中虽惊,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忠伯啊,我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你若是拜在阿秀门下,将来的日子恐怕会很辛苦啊” 龙渊正色说道:“忠伯并不在乎这些。” 一直愣神的李通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突然回过神来,他也急声说道:“次元亦不在乎这些。”说完话,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刘伯姬。 刘伯姬被他的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到刘伯姬笑了,李通也不自不觉地跟着傻笑,嘴巴咧开好大。 龙渊在桌下捅了他一下,李通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咧着大嘴,样子要多傻有多傻,他老脸一红,连忙垂下头。 刘良对龙渊和李通的印象还不错,招呼他们一同吃了午饭。饭后,刘良借机将刘秀叫入庭院当中,轻声问道:“阿秀,你对忠伯和次元了解多少” 刘秀面色一正,说道:“忠伯本是家奴出身,后来主人过世,他便成了无依无靠之人。至于次元,他是宛城李守之子。” “李守”李家可是南阳郡的名门望族,刘良自然也听过李守的名字。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李家的公子也拜在你门下了” 刘秀笑了笑,说道:“我对次元也有救命之恩,而次元和忠伯一样,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刘良看着刘秀,突然之间感觉侄儿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他已不再是那个需要自己庇佑的小娃娃,他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老头子心中感触良多,喃喃说道:“阿秀长大了,我家阿秀长大了啊” 刘秀、刘伯姬、龙渊、李通一直陪着刘良聊到天色大黑,也直到这时,刘縯才算抽出时间过来。 和刘秀一样,刘縯见到刘良后,也是屈膝跪地,叩首行大礼。 这次刘良也好脾气的没有过多的责怪刘縯,只是一再提醒他,以后绝不能再带着自家兄弟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见叔父难得的没有生自己的气,刘縯也是暗暗松口气,对于刘良的叮嘱,他是连连点头答应,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当晚,龙渊、李通和冯异、盖延等人一样,都住在刘縯家,刘良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地方让他们居住。 翌日,刘秀吃过早饭不久,冯异、盖延、龙渊、李通、李轶五人便一同来到他这。刘秀把他们领到后院,众人落座后,他又煮了几杯茶,众人边喝茶边聊天。 冯异说道:“主公,今日将军一早就去了县城,说是要招募几位门客。” 以前刘縯也招募过门客,比如张平、朱云等人,但刘縯招募他们并没有没花多少钱,完全是凭借情义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而现在,刘縯已改变了策略,是拿出真金白银,大张旗鼓的去招募门客了。 之所以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那笔从蛮军手中抢来的钱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那笔钱财,刘縯原本打算和刘秀平分,但刘秀一文钱也没要,统统都留给了大哥,他的做法,也让刘縯深受感动。 听闻冯异的话,刘秀一笑,说道:“这很好啊大哥若想成大事,身边不能缺少帮手。”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 他们称呼刘縯为将军,称呼刘秀为主公,可不仅仅是在称呼上区分他二人,更关键的是一点是,他们更愿意辅佐刘秀,更愿尊刘秀为主公。 可目前来看,刘秀并没有要和他大哥争权的意思,对此,既有人欣慰,也有人失望。 感觉欣慰的是冯异和李通,现在己方还没有正式的揭竿而起,如果这个时候刘縯刘秀兄弟之间就出现争权,兄弟阋墙,勾心斗角,以后的道路,只怕也难以走得太远。 对刘秀失望的是李轶,他觉得与刘縯相比,刘秀既无雄心,又无大志,辅佐这样的人,到最后也只会一事无成。 其实打从一开始,李轶和李通之间就有分歧。 他俩都相信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的谶语,他俩也愿意去辅佐刘縯、刘秀这一脉的刘氏子弟,区别就在于,李轶愿意追随刘縯,而李通更愿意追随刘秀。 李通笑道:“若是主公肯拿一半的钱财,现在公主也可以去招收门客,拉拢帮手了。” 刘秀仰面而笑,摆手说道:“我与大哥之间,不分彼此。” 这句话,刘秀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而且绝非是虚假的客套,就内心而言,刘秀的确是想辅佐大哥,成就一番大业。只要大哥成功了,也就等于他成功了。 他们正说着话,刘伯姬提着茶壶走了过来,为他们的茶杯里填满茶水。 她给别人倒茶时,对方都是礼貌性地欠了欠身,道一声谢,就过去了,只有到李通这时,后者连忙站起身形,向刘伯姬拱手作揖,一躬到地。 他的模样,不仅把周围众人都逗乐了,连刘伯姬也没忍不住笑了出来。李通脸色涨红,结结巴巴地说道:“多多谢伯姬小姐” 刘伯姬笑了笑,把水壶放下,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来,托着粉腮,静静地听他们聊天。 由于她是刘縯、刘秀的妹妹,众人自然不会把她当成外人,对于她坐在这里,也没人提出反对。 只不过刚才还滔滔不绝的李通,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低垂着头,眼角余光时不时地飘向刘伯姬那边。 冯异说道:“我在颍川还有不少的朋友,这几天我打算回颍川一趟,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拉拢过来。” 刘秀笑道:“如此甚好”冯异是帅才,也是一奇人,在刘秀看来,能和冯异成为朋友的必非寻常之人。 李轶接话道:“我和次元也打算近期回宛城,在宛城招兵买马” 刘秀听后,他转头看向李通,问道:“次元,你父亲会支持我们吗” 李家的家主可是李守,不是李通,如果李守肯支持己方的话,以李家的实力,完全可以在宛城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队伍,于己方将来的起事,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通清了清喉咙,说道:“我我相信,我父亲也会支持支持主公和将军” 李轶怪异地看眼李通,不明白他结巴什么。伯父最看重谶语,刘氏复兴,李氏为辅这句谶语就是出自于伯父之口,为此伯父连朝廷命官都不做了,辅佐刘縯,伯父一定不会反对。 刘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们正说着话,刘伯姬突然站起身形,冲着刘秀等人这边重重地咳了一声。刘秀等人扭头一看,只见刘良向后院这边走过来。 他们合谋起兵反莽之事,现在还不能让刘良知道,以刘良的性格,知道实情后也必然会强烈反对。 刘秀反应也快,当即起身,走到墙角,拿起自己的锄头,向冯异等人甩下头,然后冲着正走过来的刘良喊道:“叔父,我们去种地了。” 说着话,刘秀打开后门,率先走了出去。 冯异、盖延五人紧随其后,有的提着水壶,有的拿着茶碗,快步走出后门。 等刘良走到后院的时候,刘秀等人都已没了踪影。刘良不满地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刘伯姬,问道:“伯姬,刚才你三哥和他那些朋友在聊什么” 刘伯姬装傻充愣道:“也没聊什么啊,就是说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真的”刘良不太相信她的话。 “反正我就听到这些。”刘伯姬嘀咕了一声,噔噔噔的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刘秀等人还真去下地干活了。 地里这么久无人耕种,业已长满了杂草。 刘秀拿着锄头刚铲了没几下,锄头便被盖延接了过去。他在旁看了一会,见盖延的农活干得还不错,这才放心地走到路边,和冯异等人一样,席地而坐。 接过李通递过来的茶碗,刘秀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而后抹抹嘴巴,幽幽说道:“不知子张、次况他们在益州的情况如何” 现在他最不放心的就是马武和铫期他们。与自己这些人相比,马武和铫期的处境自然要危险许多,廉丹以及他手下的京师军随时可能找到他们。冯异对此倒是满不在乎,他微微一笑,说道:“主公放心,子张骁勇善战,有万夫莫敌之勇,而次况又足智多谋,通晓兵书战策,他二人在一起,可谓是将遇良才,即便是廉丹亲自上阵,也难以奈何他俩。 ” 刘秀笑了笑,轻叹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稍顿,他问道:“公孙兄,你打算何时回颍川”冯异想了想,说道:“北有赤眉,东有铜马,南有绿林,各地的起义军愈演愈烈,非但没有被剿灭,反而势力越来越大,人数也越来越多,现在的新莽朝廷,已然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时不我待主公, 我打算明日便回往颍川”刘秀想了想,拍拍冯异的肩膀,正色说道:“公孙兄在路上要多加小心” 第六十九章 再次谋算 冯异点下头,站起身形,向刘秀深施一礼。 李轶说道:“文叔,我和次元明日也打算回宛城” 他话音未落,李通接话道:“堂兄,回宛城也不用那么急吧” 李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冯异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时不我待,新莽朝廷的根基都已经动摇了,这时候不去图谋大事,还等待何时 没等他说话,李通又继续道:“要不,堂兄先回宛城,我在舂陵再多住几天。” 李轶怀疑李通的脑子是不是进水坏掉了,自己先回去自己先回宛城有什么用自己能说得动伯父李守吗 龙渊在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拍拍李通的胳膊,说道:“儿女情长,可以暂放在一旁,一切都应以大局为重才是。”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在场众人都说愣了,只有李通心里明镜似的。他老脸涨红,低着头,一声没吭。 刘秀不解地问道:“什么儿女情长” 龙渊笑道:“主公,不知伯姬小姐可有婚配” 刘秀怔了一下,看看不仅脸红,连脖子都红了的李通,再瞧瞧一副心照不宣的龙渊,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次元是看上了自家小妹 他眨眨眼睛,又揉了揉下巴,说道:“伯姬还未有婚配” 听闻这话,李通心跳加速,眼中都闪现出两道亮光。 不过刘秀紧接着又继续说道:“但一直以来,前来提亲的人可是不少,既有青年才俊,也有名门士族,只是我家小妹都看不上眼。” 主公认为我如何这句话,李通差点脱口而出。 “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我妹夫的,起码他要身高八尺,魁梧雄壮,孔武有力,学富五车”刘秀每说一句,李通的脸色便难看一分,等刘秀说到最后,李通的红脸都变成了黑脸。 见状,刘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刘伯姬的婚配,刘秀不会去干涉,只要小妹自己喜欢,无论她想嫁给谁,刘秀都会支持。 不过他也是个很爱开玩笑的人,尤其是和亲近的人,他说出这些话,纯粹就是在戏弄李通。 冯异、龙渊、李轶也都看出刘秀的玩笑之意,嘻嘻哈哈地跟着大笑起来。 他们正笑着,从乡间小路上走来一人。 这人穿着普通,麻衣麻裤,下面是草鞋,头上戴着草帽。等那人走到近前的时候,刘秀扫了那人一眼,眼生得很,显然不是舂陵本地人。 当那人要从他们旁边走过去时,脚下一个没留神,向放在路边的水壶踢了过去。就坐在水壶边的龙渊手疾眼快,一把将水壶提起,那人的一脚也随之踢空。 龙渊眯了眯眼睛,语气冰冷地说道:“阁下走路小心一点,踢坏了人家的东西,你也是要赔的。” 那人愣了一下神,紧接着,满脸赔笑地向龙渊作了个揖,说道:“实在抱歉,刚才是在下走了神,有失礼之处,还望兄台多加海涵。”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说对方差点踢翻了水壶,但态度很好,马上就认错了,龙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把水壶放下来,向对方拱手回了一礼。 那人又向刘秀等人点点头,迈步离去。 望着那人的背影,直至对方走出好远,龙渊才收回目光,对刘秀说道:“主公,这人有点古怪。” 看其穿着打扮,和普通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但言谈举止,却又彬彬有礼,不像是个粗俗之人。 刘秀耸耸肩,说道:“和我们无关。”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望向那人的背影。 那人并没有顺着乡间小路走进村子里,等他快走到村口的时候,突然转了个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样子,好像是奔着县城去了。 见状,刘秀收回目光,继续与冯异等人说着话。 那人的确是奔着县城去的。他足足走出半个多时辰,前方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那人快步走到马车近前,猫着腰钻进马车里。 车厢内,坐着一名三十左右岁的汉子,穿着普通,身材清瘦,其貌不扬,面黄肌肉。 那个农夫打扮的人进入车厢后,跪坐下来,毕恭毕敬地向黄脸汉子深施一礼,说道:“大人” 黄脸汉子点下头,问道:“怎么样” 农夫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刘秀身边的人太多,而且其中不乏高手,属下以为,冒然行动,实难成功” 黄脸汉子眉头紧锁,幽幽说道:“主公交代的任务,我们都完成的很顺利,唯独舂陵这个刘秀,迟迟没有进展,主公已一再追问此事,倘若我等近期还不能完成任务,我实在没脸回长安去面见主公了。” 他们以前对刘秀有过两次行动,但都被旁人破坏,未能成功,本来以为时间充裕,一定能等到合适的下手机会,可万万没想到,刘秀突然跟着他大哥去参加义军,到益州和南蛮打仗去了。 好不容易把刘秀等回来,结果他又带回一大群朋友,这些人与他形影不离,己方这边更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农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人,刘秀身边的人多,而刘縯身边的人更多,一旦交上手,刘縯的人很快就能赶到,只要刘秀还待在舂陵,我们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应想办法,把刘秀引出舂陵” “是的,大人。”农夫正色说道:“只要刘秀出了舂陵,我们可对其下手的机会就太多了。” 黄脸汉子问道:“你有什么良策可以把刘秀引出舂陵” 以前刘秀在家种地,每季都有不错的收成,还经常会去县城集市卖粮食,可现在他已好几个月没有种地,更没有收成可言,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去县城的集市。 农夫向前探了探身,小声说道:“大人,我发现一件事,刘秀的身边好像窝藏着一名朝廷要犯。” 黄脸汉子眼眸一闪,疑问道:“朝廷要犯” “龙渊” “龙渊前阵子,在蓝田县刺杀天子的那个龙渊” “正是” “你看清楚了确认是他吗”黄脸汉子正色问道。 “这”农夫也不敢百分百的断定接住水壶的那个汉子就是龙渊,但那人和龙渊的画像很像,而且他们的额角都有疤痕,只不过疤痕的形状不太一样。 他沉吟片刻,说道:“有七八分的相似。” 黄脸汉子眯缝起眼睛,琢磨了片刻,点点头,说道:“足够了。不管那个人是不是龙渊,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个机会。” “大人的意思是” “向县令举报刘秀,说他窝藏刺君之要犯,此等大事,县令一定会派人将刘秀带入县衙审问,只要刘秀进入县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农夫闻言,连连点头,表情凝重的脸上也露出笑意,他欠身说道:“大人高见” 黄脸汉子撩起门帘,对坐在外面的马夫说道:“小五,去县衙” 赶车的马夫答应一声,一甩马鞭子,赶着马车,直奔蔡阳县城而去。 蔡阳县县令名叫冯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官品谈不上好,也不至于有多坏,为人圆滑,没有太大的志向,小富即安,在蔡阳做县令做得很舒服。 听闻下人来报,说有人举报刘秀,窝藏朝廷要犯,他吓了一跳,急忙令人把举报之人叫进来。 来见冯胜的,正是那个黄脸汉子。等他行完礼后,冯胜面沉似水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柳青” “你举报刘秀窝藏朝廷通缉的要犯” “正是” “刘秀窝藏的是哪个要犯” “大人可还记得前段时间,陛下于蓝田县遇刺之事” “当然刺客名叫龙渊,目前正被各地府衙通缉”说到这里,冯胜猛然停顿住,他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问道:“你举报刘秀窝藏了龙渊” “大人英明”黄脸汉子拱手施礼。 冯胜脸都白了。 刺杀陛下的刺客龙渊,就躲在自己的管辖之地这事若是被捅到朝廷,那还了得,这可不是自己能不能保住乌纱帽的事,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呢。 再者说,刘秀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刘秀有个霸道的大哥刘縯啊 冯胜以前和刘縯打过交道,那就是个横着膀子晃不要命的主儿。 刘縯收留过不少人,其中也不乏正被县衙缉捕的歹人,可衙役到了刘縯家里去抓人,全部被他打了出来。 这还不算,刘縯甚至直接找上过冯胜,警告他,别和他过不去,否则的话,小心他全家老小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县衙里的衙役就那么几个人,他们还真就对付不了刘縯这个地头蛇。 若是调兵去对付刘縯,那也不至于,而且对于一个县令来说,调兵太麻烦了,事情闹大,对冯胜没有任何好处。 平日里,冯胜也不太愿意去招惹刘縯,只要刘縯做的不太过分,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到。 现在有人举报刘縯的弟弟刘秀窝藏刺君要犯,无论于公于私,冯胜都不太愿意接手这件事。 他面沉似水地看着黄脸汉子,清了清喉咙,冷声问道:“柳青,是你亲眼所见” “是的,大人。”“你看清楚了那个人就是龙渊” 第七十章 通风报信 “呃小人认为,十之八九” “你以为十之八九” 黄脸汉子立刻说道:“是肯定” “哦。”冯胜凝视他半晌,点点头,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说道:“好了,本官知道了,这件事情,本官自会派人去处理。” 黄脸汉子说道:“大人可要抓紧时间啊,不然让龙渊跑了” 他话没说完,冯胜猛的一拍桌案,喝道:“本官做事,难道还需要你来教吗” 黄脸汉子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赔笑道:“是是是,是小人多嘴了。” “你退下吧” “那举报的赏钱” “等事情调查清楚,确认刘秀确实窝藏了龙渊,你的赏钱,一两也不会少你的” “多谢大人”黄脸汉子向冯胜深施一礼,倒退两步,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他前脚刚离开,冯胜立刻把管家叫了过来,让他赶紧去舂陵走一趟,找到刘縯,询问清楚,刘秀是不是真的窝藏了龙渊。 倘若是假,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如若是真,那让刘秀赶紧跑,你们自己不想活了不要紧,可不能牵连到我的头上啊 管家闻言,知道事关重大,连声答应着,转身跑了出去。 县衙这边的衙役都还没出动呢,冯胜的管家倒是先到了舂陵,前去通风报信了。 舂陵。 刘秀等人还在地里的时候,刘縯从县城回来了,同时还带回来好一大群人。这些跟着刘縯回来的人,刘秀大多都不认识,只有一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朱祐。 朱祐字仲先,是刘縯、刘秀的好友,也是自幼就认识的玩伴。朱祐父亲过世得早,跟随着母亲刘氏到复阳的外公家居住。 他外公的刘家,和刘縯刘秀的刘家,刚好是宗亲,所以朱祐打小就经常来舂陵串门,和刘縯、刘秀是名副其实的发小。 朱祐与刘秀年纪相仿,两人又曾一同去长安上太学,他与刘秀的关系,自然要比刘縯更亲近一些,也更能玩到一起去。 跟着刘縯走在乡间小路,看到刘秀正在地里,他兴奋地跑出人群,冲着刘秀那边大喊道:“阿秀” 刘秀闻声,转头一看,正看到跑向自己的朱祐,他面露惊喜之色,兴奋道:“阿祐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朱祐三步并成两步,跑到刘秀近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而后他倒退一步,上下打量刘秀一番,笑道:“阿秀,听说你参加义军,我以为你受苦去了,现在来看,你是去享福了吧”他和刘秀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现在的刘秀,和半年前的刘秀相比有不小的变化,皮肤白净了许多,也细腻了许多,而且还泛着一层光彩,气色红润,精气神十足,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干农活的,更像是富 家公子。 听闻他的话,刘秀哈哈大笑,他也上下打量一番朱祐,感觉他壮实了许多,肋下还挂着佩剑,英气逼人,透出一股威武的气息。 他捶了捶朱祐的肩膀,笑道:“这半年多来,阿祐也健壮了不少嘛” 朱祐一直很崇拜刘縯,打小就练武,在长安上完太学,回到复阳后,他也一直没闲着,于深山当中随师学艺,尤其是最近这半年头,他的武艺突飞猛进。 他白了刘秀一眼,不满地说道:“阿秀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去参加义军,怎么也不叫上我” 刘秀又锤了他一拳,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怪我,我想找你,也得能找到你的人啊” 朱祐愣了愣,拍拍自己的脑袋,嘿嘿傻笑道:“你参加义军的时候,我好像还在外面学艺,没回家呢” 他们说话时,刘縯等人也走了过来。刘秀兴奋地问道:“大哥,你在哪遇到的阿祐” 刘縯一笑,说道:“是阿祐自己跑到蔡阳来的,刚好在县城遇见了。” 说着话,他向地里看了看,挥手说道:“还种什么地,走,去大哥家今晚大哥设宴,款待这些弟兄” 刘縯边说着话,还边向身后的众人摆摆手。 跟随刘縯来舂陵的人还真不少,起码得有四五十号人之多,有不少人都是肋下佩剑,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煞气。 以前刘秀也只是听说大哥交友广泛,至于有多广泛,他也不清楚,这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大哥到县城转了一圈,竟然带回来这许多人,而且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人。 刘秀笑了笑,向冯异、盖延等人招呼一声,跟着刘縯,一并向村子走去。 路上,刘秀介绍朱祐和冯异、盖延等人相互认识。 朱祐的性子非常耿直,尤其是在刘秀面前,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从来没什么顾虑,但也恰恰是这样,冯异、盖延、李通等人对他的印象极好,在回村的路上,众人就成了有说有笑的朋友。 自打刘縯从益州回到舂陵,就开始大张旗鼓的招收部众。 不仅他自己出去网罗人才,慕名而来投奔他的人更多。刘縯是来者不拒,只要是来投奔他的,不管是行侠仗义的游侠,还是作奸犯科的歹人,他一律收拢到麾下。 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刘縯家中的门客便已激增到两百多人,不得不承认,刘縯以前的根基打得太好了,在蔡阳,甚至在整个南阳郡,刘縯不至于一呼百应,但肯追随于他的人也的确不在少数。刘縯的家并没有很大,住不下这许多人,刘縯特意在村头找了一片空地,盖了好几间茅草屋,让投靠他的人暂时住在这里,平时大家都聚在刘縯家,谈天说地,吃吃喝喝,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茅草屋 休息。 这次刘縯又带回来数十号人,刘縯家变得更是人满为患,熙熙攘攘,仿佛闹市场一般。 进入大厅,刘縯刚落座,朱祐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起事” 此话一出,大厅内外顿时间安静下来。 刘縯准备在舂陵起事,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来到舂陵,追随刘縯,只不过大家谁都不会把这种话当众说出口。 看着朱祐这个愣头青,刘秀忍不住扶额,一脸的无奈。刘縯愣了愣,仰面大笑起来,说道:“不急不急,要么不做,要做,我们就要做到一击成功。” 说着话,他端起茶碗,向在场众人笑道:“来来来,大家喝茶” 刘縯打个哈哈,把话题插了过去,大厅内外也随之恢复正常,人们纷纷拿起茶碗,说道:“我等以茶代酒,敬伯升兄” “敬伯升兄” 说话之间,众人纷纷把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刘縯与在场众人有说有笑,气氛融融。 恰在此时,一名青年从外面跑了进来,到了刘縯近前,拱手施礼,说道:“伯升兄,外面有人求见,自称是县令冯胜的管家。” “哦”刘縯扬了扬眉毛,狐疑道:“冯胜的管家他来舂陵作甚” 报信的青年摇摇头,问道:“伯升兄要不要见他如果伯升兄不想见,我这就出去把他打发走” 他们要在舂陵起事,蔡阳县衙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起事之后,他们的第一目标必然是干掉蔡阳县衙,以及县令冯胜。 刘縯琢磨了片刻,耸耸肩,说道:“带他进来。” “是”那名青年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冯胜的管家名叫冯平,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冯胜圆滑,胆小怕事,冯平的性格也和冯胜差不多。 进入刘縯家之后,他被这里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院子里都是人,有的佩剑,有的舞刀,还有人光着膀子,露出魁梧的身躯。 人们看他时都没有笑模样,一个个冷着脸,眼中射出的寒光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两窟窿。 冯平暗暗咧嘴,没等走进大厅里,他的腿就先软了。 好不容易走进大厅,里面的人更多。 只见刘縯居中而坐,在他两边,坐满了人,放眼望去,人头涌涌,这里里外外,估计得有两三百号人之多,而且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没一个省油的灯。 冯平甚至怀疑,全县境内的混混、亡命之徒,是不是都在刘縯家里聚齐了。 刘縯家里聚集这么多人,他到底要干什么 冯平心里七上八下,但也不敢多问,他距离刘縯还有五六步远的时候便停下脚步,不敢继续往前走了,拱手施礼,说道:“在下冯平,拜见伯升先生。” “嘿嘿”刘縯咧着大嘴乐了,扬头说道:“冯平,你是冯大人的管家” “正是” “说说吧,堂堂县令的管家,不在县城里待着享福,跑到舂陵,来找我作甚”刘縯慢悠悠地问道。 “呃,这个”冯平向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问道:“伯升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刘縯歪着脑袋,嗤笑出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我刘縯的兄弟,在我这儿,没什么事情是需要背着兄弟私下里谈的,冯管家,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对你他娘的啰嗦个卵再不直言,老子先把你丢出去”一名膀大腰圆的大汉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冯平近前,挽了挽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 冯平吓得一缩脖,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我我家老爷接到举报,说说” “说什么” “说说刘秀窝藏被朝廷通缉之要犯,龙渊” “龙渊”刘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就就是前些日子,在蓝田县行刺天子的那那名刺客,龙渊”冯平说道。 第七十一章 龙渊暴露 “哦,我说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刘縯恍然大悟,他转头看向坐在自己下手边的刘秀,见后者微微皱着眉头,他心思转了转,又看向坐在刘秀身后的龙渊。 龙忠伯龙渊难道,阿秀的这个朋友龙忠伯就是刺客龙渊 想到这里,他脸色一沉,冷哼道:“简直一派胡言我弟老实巴交,只知在家种地,又怎会与刺杀天子的刺客勾结是何人如此大胆,胆敢诬陷我家小弟” “这在下也不知举报者的姓名,伯升先生,不知道刘秀现在何处”冯平只见过刘縯,但没见过刘秀,即便此时刘秀坐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他是谁。 刘縯正要说话,冯异抢先说道:“冯管家,文叔现在根本不在舂陵,说文叔窝藏刺杀天子的刺客,纯属无稽之谈” “就是你们说伯升兄的小弟窝藏刺客,可有证据” “没有真凭实据,就敢跑来舂陵拿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时候,刘縯手下的门客们都不干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站起身形,撸胳膊挽袖子,吹胡子又瞪眼,恨不得把冯平生吞活剥了似的。冯平哪见过这阵势,环视周围如狼似虎的众人,吓得脸色惨白,身子都哆嗦成了一团,冲着刘縯颤声说道:“既既然刘秀不不在舂陵,那那那一定是误会,是误会,告辞,在在下告辞”说着话 ,他向刘縯躬身施了一礼,转身要往外走。 可是大厅的房门处,里里外外都是人,把房门堵了个严实合缝,冯平此时想走,哪里还能走得出去 更有甚者,已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其中便包括朱祐。朱祐手提长剑,直奔冯平而去,看架势,是奔着要他命去的。 见状,刘秀急忙把朱祐的胳膊拉住,向他微微摇下头,然后又向大哥使个眼色。 现在他们还没有做足充分的准备,而且眼下也不是起事的好时机,若这个时候杀掉冯平,等于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与己方十分不利。 刘縯明白刘秀的意思,他沉吟片刻,说道:“冯管家慢走,在下不送了。” “不不不用送了”冯平说出这句话时都是带着哭腔,他感觉自己就站在鬼门关的门口,随时可能被周围的众人撕碎。 听闻刘縯的话,堵在房门口的众人这才纷纷散去,原本抽出佩剑的人们也都纷纷收剑入鞘。 见没人堵门了,冯平哪里还敢多耽搁,逃也一般地跑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出刘縯家的大门。 等到冯平走后,刘縯看向刘秀,正色问道:“阿秀,冯平说的可是真的” 既然事情暴露,刘秀也不再隐瞒,他向龙渊招了招手,并向他点了下头。 龙渊起身,向刘縯以及周围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龙渊,字忠伯,前段时间,行刺莽贼者,正是在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包括刘縯、冯异等人在内。 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总是跟在刘秀左右,如同一个影子似的的龙忠伯,竟然就是被朝廷通缉的刺君要犯,龙渊。 刘縯怀疑龙忠伯和龙渊可能是一个人,但听他亲口说出来,心中还是极为震撼。 他直勾勾地看着龙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目光转向刘秀,问道:“阿秀,你早就知道了” 刘秀也不隐瞒,点了点头,并把自己当初搭救龙渊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刘縯听后,忍不住摇头苦笑,以后谁再说自己的小弟胆子不大,他非得跟谁急不可。 连刺君的要犯小弟都敢搭救,而且还是在追兵的眼皮子底下救人,这得是多大的胆子 难怪龙渊对小弟那么忠心耿耿,与他寸步不离,原来中间还有这么曲折的经历。 通过龙渊这件事,冯异、盖延等人对刘秀也有了个全新的认识,现在来看,刘秀可不是参加义军,到益州和南蛮人打仗后胆子才突然变大的,他在舂陵老家的时候,胆子就已经大得出奇了。 冯异眼珠转了转,说道:“主公现在不宜再继续留在舂陵。” 刘縯和刘秀等人一并向冯异看去。有人大声嚷嚷道:“怕什么倘若官府真派人来抓文叔,我们大不了就反了,和官府的鹰犬拼了” “就是我们跟随伯升兄,就是要跟着伯升兄干一番大事” “现在赤眉、铜马、绿林都反了,也不差我们现在不反,还等待何时” 在场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但他们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反了,趁此机会,揭竿而起。 冯异摇头,只他们这不到三百人,揭竿而起,实难成功。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廉丹一部现就在益州,与南阳郡近在咫尺,他们此时揭竿而起,败了也就罢了,一旦成功,势力做大,必然会引来廉丹一部的围剿。 他们能顶得住十万京师军的围剿吗冯异正色说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足以起事,仓促行事,无异于自取灭亡。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需要时间招兵买马,需要时间练兵、筹备物资,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决不能把县衙乃至 郡府的注意力吸引到舂陵。”说到这里,他看向刘秀,意味深长地说道:“主公已被人举报,倘若还留在舂陵,县衙必然会有所行动,倘若县衙行动受阻,郡府定然会出人,等到那时,舂陵将成众矢之的,我们的起事之举,只怕还未开 始,就先失败了。” 冯异的意思很明确,筹备起事期间,一定要低调,绝对不能把官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而刘秀窝藏龙渊的事已经暴露,这件事又必然会把官府吸引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刘秀暂时离开舂陵,给己方的起事创造出足够多的时间和空间。 刘縯闻言,低垂着头,沉默未语。 刘秀仔细想了想,对刘縯点点头,说道:“大哥,我觉得公孙兄言之有理,现在我的确不适合再继续留在舂陵,要不,我去益州,找子张、次况汇合” 刘縯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去益州和马武、铫期汇合那等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可能被廉丹一部剿杀。 他琢磨了一会,说道:“阿秀,你暂避新野吧在新野,有你二姐、二姐夫照顾你,我也更放心一些。” 新野 听闻新野这个名字,刘秀心中顿是一荡。 刘秀的二姐刘元,嫁到新野的邓家,夫君名叫邓晨。夫妻二人十分恩爱,育有二子三女。刘秀以前也去过二姐家,与二姐夫邓晨也相处的很好。 他之所以会对新野这个地方如此敏感,不仅是二姐家在新野,更因为那里有一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也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是刘秀在长安上太学时留下的名言。 当时他看到执金吾的仪仗队伍,又庄严又气派,心中甚是羡慕,才有感而发。 执金吾放到现在,相当于首都军区总司令兼首都公安局局长,俸禄为两千石,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对于刘秀这样底层出身的人而言,执金吾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官了。 当时的刘秀觉得自己以后做官能做到执金吾,娶妻能娶到阴丽华,自己的人生就算是圆满了。 而阴丽华,正是刘秀在去二姐家做客时遇见的。 他和阴丽华只见过这一面,却对她一见倾心,即便已经过去许多年,刘秀仍对她念念不忘,记忆犹新。 阴丽华的出身非常显赫,阴家是新野最大最正统的士族门阀,乃管仲之后,在新野有良田近千倾,奴仆、马车无数,甚至比分封的诸侯王都要奢华。 与阴丽华相比,刘秀可谓是一穷二白。他二人之间的差距,完全可以用屌丝和高富美来形容。 所以刘秀对阴丽华的心思,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从不敢说出口。 现在大哥提出来让他去二姐家暂避一段时日,他立刻想到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见刘秀怔怔发呆,刘縯以为他不愿意去新野,他拍拍刘秀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阿秀,益州太危险了,你若去益州,大哥实在放心不下,在新野,有你二姐、二姐夫照顾你,大哥会放心许多啊。” 刘秀回过神来,看向刘縯,正色说道:“大哥,我去新野” 听闻这话,刘縯长松口气,凝重的脸色也露出笑容,他点点头,说道:“你也有好些年没去过你二姐家了吧这次去新野,大哥帮你多备些礼物,莫让邓家轻看了我们刘家。” 刘秀笑了笑,说道:“大哥,二姐家又不缺什么。” “不缺归不缺,但礼数得做到。” 邓家在新野不是小门小户,和阴家都有姻亲关系,不然的话,刘秀也不可能在二姐家见到阴丽华。邓家的祖上有过高官,邓晨的曾祖、祖父都做过一州之刺史,那可是最大的地方官员了,位高权重。在新野,邓家的门第虽然无法与阴家相比,但也要远远好过普通百姓人家。 第七十二章 暂避新野 新野位于蔡阳的北面,距离蔡阳不远,只几十里的路程而已。 因为龙渊身份暴露的关系,刘秀无法再继续待在蔡阳舂陵,按照刘縯的安排,他去往新野的二姐家暂避风头。 刘秀离开蔡阳,让县令冯胜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只要刘秀不在自己管辖之地,只要他和自己不粘上关系,他爱去哪就去哪。 当然了,对于刘秀离开蔡阳这件事,冯胜完全当做不知道,还装模作样地派出衙役,去到舂陵,要把刘秀带回县衙盘问。 舂陵这边的人口径一致,说刘秀参加义军,去了益州,直到现在还没回来,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衙役们一听,欢天喜地的回了县衙,向冯胜交差。人家刘秀根本不在舂陵,自己带不回人来,责任可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这便是当时很普遍的现象,地方官府只能欺压普通的百姓,而像刘縯这种有势力的地头蛇,黑道大哥,官府从上到下,都不敢轻易去触碰,毕竟谁都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开玩笑。 刘秀离开舂陵,冯胜放心了,而那些神秘人也放心了。刘秀待在舂陵,有刘縯这个强有力的庇护存在,他们根本找不到对刘秀下手的机会。 而现在,刘秀离开舂陵,等于是失去了刘縯的庇护,在他们看来,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刘秀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离开的舂陵,跟他一起走的还有冯异、盖延、朱祐、李通、李轶、龙渊。 只不过离开舂陵没多久,冯异、李通、李轶三人便相继向刘秀告辞。 冯异要回颍川拉拢自己结识的那些朋友,而李通、李轶要回宛城说服李守,并做起事之前的筹备。 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办。 话别了冯异、李通、李轶,刘秀的身边就只剩下盖延、朱祐、龙渊三人。 这次出行,刘秀还特意把青锋剑佩戴在身上。 盖延是扛着偃月刀,朱祐和龙渊也都是佩剑,他们四人走在路上,寻常的百姓见了都躲出老远。 天至晌午,刘秀四人已接近新野县境内。举目往前看,路边刚好有个茶棚,刘秀笑道:“我们过去吃点东西。” 朱祐、盖延、龙渊肚子也有些饿了,不约而同地点下头,大步流星地向茶棚走去。 茶棚盖在路边,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木,走到茶棚近前,龙渊的脚步顿了顿,目光向树林里扫视了一周。 刘秀好奇地问道:“忠伯,有什么不对吗” 龙渊向刘秀笑了笑,又摇摇头,表示没事。 茶棚里面没有客人,只一个掌柜,三个伙计,而且都在打盹。 朱祐走到一个伙计近前,敲了敲桌子,大声嚷嚷道:“醒醒、醒醒” 正在睡梦中的伙计被朱祐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他看眼朱祐,再瞧瞧刘秀三人,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问道:“几位客官,要喝茶吗” 朱祐问道:“你这有吃的吗” “有包子” 朱祐闻言,眼睛顿是一亮,回头看眼刘秀,见刘秀点了头,他对伙计扬头说道:“给我们来十屉包子,四壶茶水” 那名伙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问道:“几几屉包子” “十屉包子四壶茶水”朱祐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名伙计暗暗咧嘴,你们四个人,要吃十屉包子,饿死鬼投胎吗这时候掌柜的和另两名伙计也都醒了,和这名伙计一样,他们同样以吃惊的目光打量刘秀等人。 掌柜的走到朱祐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客官,我们这里,一壶茶水二十钱,一屉包子两百钱。” “什么”朱祐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上下打量掌柜的一番,嘟囔道:“你怎么不去抢啊” “客栈,现在都是这个价” 朱祐还要与掌柜的争辩,刘秀叫了他一声,而后他把钱袋掏出来,向外一倒,里面有两枚龟币,还有数十枚铜钱,满打满算,也不到七百钱。 见状,朱祐走了过来,他和盖延、龙渊不约而同地也都掏出各自的钱袋,说起来,他们三人里,也就朱祐富裕点,有五百钱,盖延和龙渊身上都不到两百钱。 他们身上所有的钱放到一起,也只有一千五百钱,只够买七屉包子外加五壶茶水的。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钱,朱祐一脸的无奈,也不能为了吃一顿饭,把他们身上的所有钱都花掉。 他回头对掌柜的说道:“来四屉包子,一壶茶水。” “好好好,四位客官稍等,马上就好。”掌柜的连连答应着。 一名伙计去烧水煮茶,另两名伙计走到茶棚的后厨,每人各端出来两屉包子。看着伙计端送上来热气腾腾的包子,朱祐和盖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没等他二人伸手入拿,龙渊抢先一步,抓起一个包子,掰开,看了看里面的馅,又低头闻了闻,小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过了片刻,他向刘秀点点头,说道:“主公,可以吃。” 朱祐白了他一眼,觉得龙渊太小心了,光天化日,难道这里还是一家黑店不成 他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这口包子他嚼了两口,便噗的一声,一口吐了出去。 他看了看里面的包子馅,连拍两下桌案,喝道:“掌柜的” 掌柜的急忙跑过来,满脸不解地问道:“客官,怎么了” “你这包子是什么馅” “菜菜馅啊” “什么菜” “野菜” “野菜里面明明都是树叶两百钱一屉,你就让我们吃这个”说着话,朱祐狠狠把手中的包子拍在桌上。 包子皮破碎,里面的馅洒了满桌子,刘秀定睛一看,包子馅里的确是有还没完全切碎的叶片。 掌柜的苦笑,说道:“客官,现在能有野菜叶可吃,已经很不错了,客官若想吃肉馅包子,一千钱一屉都买不下来” 朱祐觉得自己是被掌柜的糊弄了,不过刘秀、盖延、龙渊倒是都清楚当前的物价,而且他们都是从益州回来的,在益州,别说野菜馅的包子,即便是树皮馅的包子也会有人买。 “阿祐,好了,别再难为掌柜的了” “可这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虽说朱祐和母亲寄居在外公家,但外公家里的条件很不错,他的生活要比刘秀滋润得多,即便在外面学艺,也是跟着师傅练武,没为吃喝这方面的事情发过愁。 刘秀对他一笑,说道:“能吃”说着话,他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盖延和龙渊也是一口接着一口的把手中包子吃掉。见状,朱祐也不好再矫情了,向掌柜的挥挥手,把他打发走。而后,他硬着头皮,咬口包子,硬往肚子里咽。 他们正吃着,伙计把煮好茶的水壶提了过来,给他们四人各倒了一碗茶水。 包子实在难以下咽,朱祐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碗,刚要喝,手中突然一轻,茶碗竟被龙渊抢了过去。 他不满地叫道:“忠伯,你喝你自己的,抢我的茶水作甚” 龙渊没有接话,他抬头看向一旁的伙计,将手中的这碗茶水递到伙计面前,含笑说道:“小二哥,这碗茶,算是我们请你喝的” 伙计先是怔了片刻,接着连连摆手,赔笑道:“客官花钱买的茶,我又怎么好意思喝呢”说着话,他转身要走。 龙渊的另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含笑问道:“小二哥不给面子” 伙计脸色一变,笑道:“客官说笑了,客官的茶,小的喝了,这不合规矩嘛” 刘秀、朱祐、盖延三人也是满脸茫然地看着龙渊,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难为起一个茶棚伙计,即便是出于好意,但人家不想喝,那也不能强逼着人家硬喝嘛 不过龙渊像是和这个伙计杠上了。他慢悠悠地说道:“茶是我们买的,我让你喝,谁都管不了”说着话,他拉着伙计的胳膊,把这碗茶硬塞进伙计的手里。 掌柜的快步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地说道:“客官,我们这里的伙计没见过世面,有得罪之处,还请客官多包涵” 他话音未落,龙渊目光一转,把自己面前的茶壶拿起,向掌柜的面前一递,笑问道:“要不,你代他喝”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壶,掌柜的眼中精光一闪,笑问道:“客官非要我们喝茶水,不知客官意欲何为” “我是何意,你难道不知道吗”龙渊笑问道。 “小的不知。”掌柜的也在笑,只不过是皮笑肉比笑。 “你喝了这壶茶,自然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小的恭敬不如从命”说话之间,掌柜的还真把龙渊递来的茶壶拿起,低下头,作势要对嘴喝茶水。 也就在他的嘴唇要碰到茶壶嘴的边沿时,他的手腕猛然向外一抖,这一大壶的茶水全部向龙渊的门面扬去。 这个变故来得太突然了,刘秀、朱祐、盖延谁都没想到掌柜的会突然出手。当他们反应过来,再要拦阻,已然来不及了。 不过龙渊是找有防备,当对方把茶水扬过来时,他第一时间抬起胳膊,以宽大的袖口遮挡住自己的脸面。这一壶茶水,没有泼在龙渊的脸上,全部被他的衣袖挡了下来。掌柜的速度也不满,扬出茶水后,他第一时间从袖口内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刘秀的脖颈,猛的直刺过去。 第七十三章 暗中解围 掌柜的匕首快,可龙渊的速度更快。 匕首的锋芒刚到刘秀近前,龙渊的剑已然出鞘,耳轮当中就听当啷一声脆响,剑锋撞击匕首,爆出刺耳的铁器碰撞声。掌柜的手持匕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一旁的那三名伙计齐刷刷地抽出衣内暗藏的匕首,目标只有一个,刘秀。 三把匕首,一并向刘秀刺了过去。 刘秀还没动,朱祐嗷的咆哮一声,一脚把面前的桌子横踢了出去,三把匕首没有刺中刘秀,正刺中拍来的桌面上,发出哆、哆、哆三声闷响。 “他奶奶的,光天化日之下,此地竟还真有黑店”朱祐叫骂一声,抽出肋下佩剑,盖延也把偃月刀抄了起来。 见偷袭不成,掌柜的倒退几步,从领口内提出一只哨子,他叼住哨子,死命的吹着。 啾、啾、啾 哨子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在他吹哨的同时,他连同三名伙计,不约而同地趴伏在地。 盖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意识到不好,他想都没想,飞扑向刘秀,把他压倒在地,护在自己身下。 朱祐和龙渊手持利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按理说,对方的哨音应该是在呼叫同伙,但诡异的是,掌柜的吹完哨子之后,四周静悄悄的,别说没有人出现,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下,不仅朱祐和龙渊愣住,就连掌柜的和伙计也都是满脸的诧异。 刘秀从地上站起,看着趴伏在地的掌柜和伙计,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掌柜的和三名伙计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地上蹿起,手持匕首,直奔刘秀的要害刺去。 不等他们到刘秀近前,朱祐、盖延、龙渊纷纷大喝一声,迎上前去,将他们四人挡住。 双方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打斗到了一起。 掌柜的和三名伙计的身手都不错,寻常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朱祐、盖延、龙渊又哪一个是寻常的泛泛之辈 双方打斗没多久,一名伙计率先被朱祐的一脚踹在胸口上,他啊的惨叫一声,身子倒飞出去,从茶棚内直接飞到了茶棚外,躺在地上,哇的吐出口血水,人已然站不起来了。 另两名伙计也没讨到好处。一名伙计的后脑勺被盖延的偃月刀刀面拍了个正着,眼前一黑,当场晕死过去,另一名伙计则被龙渊的剑贯穿胸膛,当场毙命。 剩下的掌柜的见势不妙,转身要跑,刘秀一个闪身到了他近前,上面虚晃一拳,下面一脚踢中他的脚踝。掌柜的闷哼一声,身子摔倒在地。 他顺势向旁翻滚,轱辘出茶棚,一瘸一拐地向新野县城跑去。 他也就跑出三四米远,忽听树林中传出嗖的破风声,掌柜的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突然感觉右腿一软,他不由自主地扑倒在地。 他翻身坐起,低头一看,脸色大变,只见他右腿的小腿肚子上,触目惊心地插着一支弩箭,弩箭的箭头把他的小腿肚子都射穿了,在腿肚子另一边探出来。 他抱着自己的右腿,发出一声惨叫,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的脑门、脸颊滴淌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弩箭,把追出茶棚的刘秀四人也吓了一跳。四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向树林中望去。随着沙沙沙的脚步声,从茂密的林子里缓缓走出来两个人。 两人的年纪都不大,二十左右岁的样子,向脸上看,一人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另一人细眉细眼,鹰钩鼻。 刘秀、朱祐、盖延都不认识这两人,不过龙渊看到他俩,立刻面露惊喜之色,脱口说道:“龙准、龙孛” 听他喊出这两个名字,朱祐和盖延没觉得怎样,刘秀可是大吃一惊。对这两个名字,刘秀当然不陌生,龙渊在他面前已经提过好几次了。 原来这两人就是和忠伯失散的那两个兄弟,龙准、龙孛。 那两人提着弩机,快步走出树林,抢步来到龙渊近前,异口同声道:“渊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龙渊惊喜交加地看看龙准,又瞧瞧龙孛,眼圈一下子变得湿红起来。 “说来话长” “那先等等在说”一旁还不时传来掌柜的惨叫声,龙渊压下激动不已的情绪,快步走到掌柜的近前,揪住他的衣服,把他拖回到茶棚里。 龙准和龙孛对视一眼,说道:“渊哥,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到林中说话” 龙渊点下头,对刘秀道:“主公,我们先进林子里” 刘秀没有异议,他们带上掌柜的还有那三名伙计,走入树林当中。 龙准和龙孛向里面走了一段,停下脚步,刘秀等人定睛一看,不约而同地倒吸口凉气。 只见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名黑衣人,大多数人都是喉咙被隔断,看得出来,这些黑衣人被杀时,基本没发生太多的打斗,全是被人家一击致命的。 更令众人吃惊的是,在尸体的旁边,还扔着十几张弩机和上百支的弩箭。 龙渊看罢,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和茶棚里的人是一伙的,在这里设伏” 龙准和龙孛一同点点头。 原来如此龙渊终于明白掌柜的为何要吹哨了,他们是以哨音为信号,哨音一起,藏于树林中的黑衣人便向茶棚射弩箭,这也是掌柜的和伙计们在吹完哨子后为何会趴到地上的原因。 对方又是在茶棚内设伏,又是在茶棚外设伏,弄了个两重伏击的双保险,显然是要置己方于死地。 龙渊眯了眯眼睛,而后转身形看向刘秀,正色说道:“主公,这两位正是我经常提到的龙准和龙孛” 说着话,他又看向龙准和龙孛道:“过来,拜见主公” 龙渊去参加义军的时候,在小木屋里有给龙准和龙孛留下书信,书信中写了他拜刘秀为主公的事,但具体的缘由并没有写得太细。 龙准和龙孛双双看向刘秀。打量他片刻,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双双拱手施礼,说道:“属下龙准龙孛,拜见主公” 刘秀早就想把龙渊的这两个兄弟收入麾下,可惜一直没能见到他们本人,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他急忙上前,伸手说道:“两位不必多礼。” 不过龙准和龙孛谁都没有直起身形,还是保持着拱手施礼的姿态。刘秀微微一笑,托住龙准的胳膊,再次说道:“不必多礼。” 当他要把龙准的身形扶直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对方原来是在和自己较劲呢。龙准手臂上的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硬的像石头似的。 刘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手掌上暗暗加力,将龙准弯下的身子一点点的扶正。他这一手,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什么,但龙准可是大吃一惊。 看来渊哥也不是无缘无故拜在刘秀门下的,此人的臂力当真大得惊人啊。 刘秀扶起龙准后,又转头把龙孛的身子扶正,然后像没事人似的,乐呵呵地看着两人,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与忠伯,亲如手足,两位忠伯的兄弟,于我便也是自家兄弟,自然不必如此多礼。” 对于刘秀的平易近人,龙准和龙孛暗暗吃惊,同时脸上也流露出迷茫之色。 龙渊立刻解释道:“忠伯是主公给我的赐字。” 听闻这话,龙准和龙孛异口同声道:“还望主公给属于赐字。” 刘秀只略微想了想,便开口说道:“龙准字仲义,龙孛字叔礼,如何” “谢主公赐字”龙准和龙孛再次向刘秀深施一礼。这次刘秀伸手相搀时,两人没有再和刘秀暗中较劲。 龙渊接话说道:“说说吧,你俩为何没在舂陵,而是跑到新野来了” 这也正是刘秀心中的疑问。 龙准和龙孛在蓝田县有看到龙渊留下的记号,两人按照记号,一路找到了舂陵。在舂陵又按照龙渊标记的记号,找到了他以前住的那个小木屋。 只不过龙准和龙孛来到舂陵时,龙渊已跟着刘秀去参加义军,他二人是扑了个空。 两人在小木屋里看到龙渊留下的书信后,便在小木屋里住了下来,等龙渊回来。 在此期间,他们发现总有那么几个神秘人会来到舂陵,四处打探刘秀的下落。 因为龙渊有提到他已拜刘秀为主公,龙准和龙孛对探查刘秀的那些神秘人也上了心。 他二人偷偷跟踪调查,发现这些神秘人的数量不少,而且纪律森严,行事隐秘,背后似乎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这开始,龙准和龙孛便离开了舂陵,一直跟踪这些神秘人,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刘秀等人回到舂陵后,这些隐藏于暗中的神秘人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先是向蔡阳县衙通风报信,揭发刘秀收留龙渊,把刘秀逼离舂陵后,他们又在刘秀去往新野的半路上设伏。 龙准、龙孛没有急于现身和刘秀、龙渊相见,而是如鬼影子似的藏于神秘人的背后,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出其不意的将埋伏在树林中的十数名刺客全部解决掉。 这便是事情的大致经过。听完他二人的讲述,龙渊、朱祐、盖延大吃一惊,如此来说,这些神秘人全都是冲着主公来的,可主公也没什么仇家,这些神秘人又为何如此的处心积虑,要对主公下毒手呢 第七十四章 来龙去脉 刘秀倒是猛然想起以前发生的一件事。龙渊去蓝田县找龙准和龙孛的时候,他在田地里曾遭遇过两名流民,那两名流民说的要劫粮,但出手却是一心想致他于死地。 当时他就觉得事情诡异,但也没有多想。现在来分析的话,那两个流民很可能和这些神秘人是一伙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刘秀沉吟片刻,问道:“仲义、叔礼,你二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龙准和龙孛对视一眼,前者缓声说道:“我们只知道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在京城,至于具体是谁,我们还没查出来。” “京城”朱祐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发,对刘秀说道:“阿秀,我们当年在京城上太学的时候,也没得罪过谁啊” 是啊刘秀暗暗皱眉,他也觉得自己在京城里没什么仇家。 而且能派出这么多的刺客,一定不是普通人。他在上太学期间,就是个穷小子,完全接触不到那些达官显贵。 龙孛走到掌柜的近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掌柜的脸色苍白,但态度却很嚣张,冷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龙孛点点头,把掌柜的推回到地上,然后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什么都不知道是吧好啊,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现在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一会我就让你什么都知道” 说话之间,他从后腰抽出一只卷起的皮囊,把皮囊展开,里面插满了长短不一、粗细不一的钢针。 龙孛抽出一根钢针,特意在掌柜的面前晃了晃,慢悠悠地说道:“你现在把实情都说出来,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掌柜的面无惧色地看向龙孛,狞笑着说道:“狗东西,有什么本事,你他娘的尽管使出来吧”龙孛点点头,猛然间,他探出手来,掐住掌柜的后脖根,将他狠狠摁在地上,然后抓住他的后领口,用力一扯,嘶啦一声,掌柜的背后衣襟被硬生生拽开,龙孛拿起那根粗粗的钢针,对准他后心偏下的位 置,一点点地刺了进去。 掌柜的刚开始还能咬着牙坚持,但过了都不到十秒钟,他便忍不住,张大嘴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龙孛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脑,让他的嘴巴贴住地面,继续把这根钢针向里面刺进去。 掌柜的叫喊不出来,身子疼得哆嗦个不停,周围人能清楚看到,掌柜的背后的皮肉都在突突地跳动、痉挛。 汗珠子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皮肤内渗出来,然后不断地向下流淌。 看眼吃惊的刘秀,龙准解释道:“主公放心,龙孛用刑,向来稳妥,可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稍顿,他又向旁摆了摆手,说道:“如果主公看不惯这个,可以先到这边休息一下。” 龙渊点了点头,说道:“主公,龙孛逼供的最长记录是一顿饭,这个人,估计用不上一顿饭的时间就会松口。” 刘秀的确还不太习惯刑讯逼供这样的场面。按照龙渊和龙准的意思,他向旁边的树林走去,朱祐和盖延紧随其后,跟着刘秀一并走了过来。 众人席地而坐。朱祐向左右看了看,盖延、龙渊、龙准都已拜刘秀为主公,唯独自己还与他们不一样。他看向刘秀,正色说道:“阿秀,我也要拜你为主公” 刘秀笑了,说道:“阿祐,你不是一直很崇拜我大哥吗”朱祐嘿嘿笑了,挠挠头发,说道:“大哥身边的帮手那么多,并不差我一个,而且,要说一起反王莽,我更愿意跟着你干”朱祐是很崇拜刘縯,但就私交和情感来说,他与刘秀更亲近一些,和刘秀在一起 ,他也更无拘无束,感觉更加自在。 刘秀和朱祐认识得太久了,彼此之间也非常的了解,刘秀对朱祐的信任,是其它人谁都比不了的,包括龙渊在内。 有朱祐这么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在自己身边,刘秀当然是打心眼里高兴。 他拍了拍朱祐的胳膊,笑道:“打小我们就一起玩,长大了又一起去长安上的太学,将来要反莽贼,你当然要跟着我一起干了” 朱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用他的大拳头咣咣地砸了两下刘秀的肩膀。后者疼得呲牙咧嘴,不过很快便和朱祐笑成了一团。 另一边,龙渊也向龙准详细讲述自己为何会拜在刘秀门下,认刘秀为主公,心甘情愿的为刘秀做事。 听完龙渊的讲述后,龙准解开了心中疑惑的同时,对刘秀这个人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他们正说着话,龙孛迈步走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块撕下的布条,正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掌上的血迹。 他来到刘秀近前,拱手施礼,说道:“主公,那人全招了。” 听闻这话,刘秀眼睛顿是一亮,拍拍自己旁边的空地,说道:“叔礼,这边坐,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刘秀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仇家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 龙孛在刘秀身旁坐下,将掌柜的招供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他们这些人,的确是来自于长安,他们听命的对象是,光禄大夫,国师公。” 光禄大夫国师众人脸色同是一变,刘秀下意识地说道:“刘歆” 龙孛纠正道:“主公,刘歆早已改名为刘秀。” “”刘秀默然。同为刘秀,他这个刘秀只是个乡野村夫,而那个刘秀则是堂堂的国师公。 刘歆是王莽最重要的心腹之一,只不过国师这个官职听起来很吓人,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实权。 国师就如同皇帝的秘书长,为皇帝推行的一些改革提供文献上的法理依据。 沉默片刻,刘秀说道:“如此来说,要杀我的人,是刘秀” 刘秀要杀刘秀,这话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别扭,但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 龙孛点头应道:“主公,是这样的。” “可为什么国师刘秀为何要杀我” “因为一句谶语。” 刘秀眉头紧锁,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谶语” “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龙孛在说出这句话时,眼睛也是眨也不眨地看着刘秀,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这句谶语的意思很直白,将来能成为皇帝的人,就是刘秀。 刘秀愣了片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道:“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谶语。” 龙孛正色说道:“这句谶语出自于赤伏符,据说,赤伏符上的谶语都已成真了。” 刘秀扬起眉毛问道:“那个国师刘秀就是因为这句谶语要杀我” 龙孛点点头,说道:“按照这句谶语的意思,推翻王莽,取而代之的人必将是刘秀国师刘秀已经秘密处决了全国所有的刘秀,现在举国上下,只剩下两个刘秀,一位是主公,另一个就是国师。” 刘秀本身并不太相信谶语、谶学这一类的玄学,认为这些东西大多都是糊弄人的。 像王莽篡位之前,还装模作样的在武功县挖出一块石头,上面刻着告安汉公莽为皇帝的字样,名眼人谁看不出来这是王莽在幕后搞鬼 所以听了龙孛的这番话,刘秀根本没往心里去,全然当成了笑话。他摇头苦笑道:“国师就因为这句谶语,要把全国叫刘秀的人都杀光,他简直是疯了” 这是刘秀内心的真实想法,在他看来,国师刘秀是想做皇帝想魔怔了,已到了神志不清,丧心病狂的地步。 见刘秀完全不相信赤伏符中记录的这句谶语,龙孛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主公,这句谶语万一是真的呢” 刘秀乐呵呵地看着龙孛,笑问道:“所以,我将来能做皇帝”说完这句话,刘秀自己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谁都没有笑,众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刘秀,心跳一阵阵的加速。 笑了一会,见朱祐、盖延、龙渊三兄弟都在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刘秀收敛笑容,清了清喉咙,问道:“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我将来会做皇帝吧” 就算这句谶语可能成真,但国师刘秀能成为皇帝的可能性也要比自己大上千百倍。 朱祐、盖延等人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似乎也觉得刘秀能登基做皇帝的可能性不大。 龙渊正色说道:“国师一心要置主公于死地,主公不能不防啊” 刘秀是没把赤伏符中的谶语当回事,但关键的问题是,国师刘秀把这句谶语信以为真,一心要弄死自己这个刘秀。 这次行动失败,死了这么多人,弄不好会引起国师的警惕,给自己惹来更大的杀机。 这倒是个棘手的难题。刘秀禁不住敲着自己的额头,他和国师的身份相差太悬殊,悬殊到没有丝毫反击的余地。 众人亦是眉头紧锁,考虑该如何应对这个危机。 朱祐锤了下自己的脑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阿秀,不,主公,不行的话,我们现在就回舂陵,反他娘的” 刘秀瞪了朱祐一眼,向他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来。他沉声说道:“时机尚未成熟,现在仓促起事,无异于自寻死路。”“现在不反,我们还能怎么办那个刘秀可是国师,王莽老贼眼前的红人,我们打不到他,他却能轻而易举的打到我们。这次有仲义、叔礼暗中相助,我们才算侥幸化险为夷,可下一次呢下一次他们再动 手,我们怎么办” 盖延、龙渊、龙准、龙孛低垂着头,默默无语。这样的局面,对于己方而言的确太被动了。 刘秀眼珠转了转,突然问道:“我与国师的身份相差很悬殊。”是啊相差得太悬殊了。众人看着刘秀,不解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第七十五章 街头冲突 刘秀继续道:“我与国师的身份相差如此悬殊,按理说,国师要杀我,可谓是易如反掌,只需一道手谕发下来,我有十颗脑袋都保不住。可他为何不正大光明的来杀我,偏偏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秘密 刺杀我” 盖延、朱祐呆呆地看着刘秀,是啊,以国师那么显赫的身份,为何要偷偷摸摸地搞刺杀呢龙准心头一动,眼睛一亮,说道:“主公,是因为赤伏符中的那句谶语国师不敢把赤伏符公开,更不敢把那句谶语公开,否则的话,王莽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他,也会第一个要了他的脑袋所 以,为了不引起王莽的怀疑,他只能暗中行事,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把全国的刘秀神不知鬼不觉的秘密解决掉。” 刘秀含笑点点头,表示龙准说得很对。 他幽幽说道:“如果我给国师送去一封书信,警告他再派人来刺杀我,我便把赤伏符中的谶语传扬出去,闹个路人皆知,你们认为,国师会怎么办” 这时朱祐、盖延的神情都雀跃起来,异口同声道:“国师必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主公的处境也就安全了” 刘秀说道:“不能说一直安全,但起码能暂时安全一段时间。” 但这就足够了,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留给他们筹备起事的时间,以后他也就不用再怕国师刘秀了。 众人齐齐点下头,认为刘秀的主意可行。 刘秀问道:“谁愿意到长安走一趟,代我给国公送信” 他话音刚落,龙准说道:“主公,我去吧” 龙孛接话道:“我也去” 龙准和龙孛自告奋勇,主动请缨,愿意代刘秀前往长安送信。 刘秀看向龙渊,见后者点下头,他对龙准和龙孛意味深长地说道:“仲义、叔礼,你二人到了长安之后,务必要多加小心,国师在京城的势力定然不小,一旦你俩的身份暴露,恐怕难以脱身。” “主公放心,这世上能擒下我兄弟二人的人还不多”龙准和龙孛信心十足地说道。 他二人在行刺王莽后还能成功逃脱掉,本事自然不小,刘秀也无需叮嘱太多。 他起身向掌柜的那边走去,到了近前,低头一看,掌柜的连同伙计,都已被龙孛杀光。 刘秀撕下掌柜的衣襟,蘸着尸体的血,用衣襟写下一份血书,吹干之后,叠好,递给龙准,说道:“快去快回,我在新野邓家等你们” 龙准小心翼翼地把血书揣入怀中,而后和龙孛一同向刘秀拱手施礼。接着,两人又向龙渊施了一礼,没有再多加逗留,二人向树林深处走去。 望着他二人的背影,直至他俩的身形已消失在密林深处,刘秀都未收回目光。 龙渊安慰道:“主公放心,龙准向来小心机警,龙孛又诡诈多端,他二人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对自家兄弟的本事,龙渊还是很有信心的。 刘秀点点头,目光向四周扫了扫,说道:“把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带走。” 虽说现在兵荒马乱,死个把人没什么,但一下子死了这许多人,弄不好官府会插手调查,做出抢劫的假象,官府即便调查,也不会太深追了。 刘秀等人在尸体身上搜到的钱财不少,除了拿回自己刚付的饭钱外,又多搜出上千钱。 他们把现场收拾了一番,并把武器收拢起来,拿到别处埋掉,都处理完,众人这才离开树林,去往新野。 新野在南阳郡属于大县,人口与蔡阳相当。 进入新野县城,走在街道上,放眼望去,人头涌涌,只不过大多数的人都是破衣烂衫,面黄肌瘦,路边的乞讨者不是一个个,而是一群群。 刘秀以前来过二姐刘元家,自然清楚二姐家在何处。他和朱祐、盖延、龙渊三人正往前走着,迎面突然奔来数匹快马。 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而这几匹快马,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横冲直撞,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两旁闪躲。 距离刘秀等人不远,有一名体型瘦弱的乞丐,眼瞅着那几匹快马向他奔跑过来,小乞丐吓得连忙退避,可是脚下一滑,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站立不住,一个腚墩坐到地上。 可就这一会的工夫,那几匹马已然跑到他近前,眼看着要从他身上践踏过去,刘秀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着那名乞丐的衣服,紧接着抽身向旁一跳。 几匹快马几乎是贴着他二人的身子奔驰而过。朱祐、盖延、龙渊吓出一身的冷汗,急忙冲到刘秀近前,关切地问道:“主公,你没事吧” 刘秀摇摇头,皱着眉头看向那几匹跑过去的烈马,然后低头瞧瞧被自己救下来的这名小乞丐,松开他的衣服,说道:“走路小心一点。” 那名乞丐吓得浑身哆嗦,冲着刘秀连连点头,连声谢都没来得及说,先是倒退两步,然后一溜烟似的跑进了人群当中,眨眼工夫便消失不见。 朱祐不满地嘟囔道:“这是什么人啊主公救了他,他连声谢谢都不会说” 这时候,那几匹跑过去的马儿纷纷停了下来,接着,马上的几人纷纷拨转马头,向刘秀这边走了过来。 到了他近前,马上的几人纷纷勒住缰绳,停下,低头打量着刘秀。刘秀抬起头来,也同样打量着他们几人。 这几人的年纪都不大,二十左右岁的样子,由其穿着可以判断出来,都是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 为首的一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只不过目光漂浮,看人时,都是用眼角的余光睨着对方,给人一种傲慢和邪气之感。 傲慢青年打量刘秀片刻,嘴角微微勾起,说道:“身手还挺快的,是练家子吧” 刘秀淡然一笑,说道:“是练过几招庄稼把式。” “哼”傲慢青年哼笑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刘秀。” “刘秀没听说过。”傲慢青年傲然说道:“我看你身手还不错,就留在我身边做个随从吧” 刘秀差点笑出来,此人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而且听他的语气,好像给了自己多大的恩惠似的。他说道:“抱歉,我没兴趣,告辞”说着话,他转身要走。 他的拒绝,让傲慢青年怔住,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另几名青年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催马上前,挡住刘秀的去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小子真不识抬举,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刘秀看看眼前的这名青年,再瞧瞧那个傲慢青年,很诚实的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这位是王瑾王公子,乃当今天子的宗亲,你敢不给王公子面子” 他以为报出王瑾的名号后,一定能把这个乡巴佬镇住,可没想到刘秀听了王瑾的名字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如同听了阿猫阿狗的名字一样。 刘秀不认识王瑾这个人,但听说过新野有他这么一号人。 王瑾的父亲叫王璟,和王莽算是比较远的宗亲,远到王莽篡位后,王璟连个爵位都没分到。 不过与天子同宗这个身份也足够吓人的了,起码在新野这个地方,寻常人根本不敢招惹王家。 自从王莽篡位后,王璟便打着天子宗亲的旗号,先是招摇撞骗,而后发展到欺男霸女,强买强卖的地步。 即便有人告发到官府,官府也拿王璟没办法,根本不敢治他的罪,如此一来,王璟在新野更加肆无忌惮,王家的家世也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展成富甲一方的大商贾。 王璟在新野无法无天,王璟的儿子王瑾更是新野的小霸王,在新野属于横着膀子晃的主儿,就连县令见了他都会绕道走,生怕被他找上自己的麻烦。 平日里,谁见了王瑾不礼让三分此时见到一个乡巴佬竟然敢不给王瑾面子,那名青年眼中寒芒一闪,举起手臂,抡起马鞭子,对准刘秀的后背,恶狠狠地抽打过去。 都不用刘秀出手,在他身旁的朱祐突然一回手,将抽向刘秀的鞭子一把抓住。马上的青年还没反应过来,朱祐断喝一声:“给老子滚下来” 那名青年倒也听话。他感觉一股强大的拉力从马鞭上传来,他来不及松开马鞭,人已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噗通 青年的脑门先撞到地上,身子才跟着落地。 他躺在地上,两眼瞪得滚圆,但眼中毫无焦距,目光迷离。停顿了片刻,他才恢复神智,痛叫一声,双手抱住脑袋,边叫着边满地翻滚。 朱祐的突然动手,把在场众人都惊呆了。 傲慢青年率先从马上跳了下来,紧接着,另几名青年也都纷纷下马,一个个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见状,朱祐非但没怕,反而嗤笑出声。 他缓缓抬起手来,环指手持佩剑走过来的那几名青年,冷笑道:“就你们这几根葱、几瓣蒜,捆到一起,也抵不过老子的一根手指头” 说话时,他还特意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几名青年晃了晃。 一名脾气火爆的青年哪受得了这等的羞辱,他怒喝一声,持剑向朱祐冲了过来,顺势一剑,直取他的胸膛。朱祐连武器都没动,身形微微一侧,让过剑锋,不等对方收剑,他跨前一步,与此同时一指弹了出去,正中那名青年的眉心。 第七十六章 被摆一道 啪 朱祐这一指弹得结实,力道之大,让那名青年脑袋后仰,噔噔噔的连退了三大步才算把身形稳住。 紧接着,就听当啷一声,佩剑脱手落地,那青年双手捂着脑门,蹲在地上,死命的哀嚎。 傲慢青年王瑾和另几名青年见状,不约而同地倒退一步,先是满脸吃惊地看眼同伴,然后又惊又骇地看向朱祐,其中一名青年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敢伤人” “伤人”朱祐嘿嘿笑了两声,又弹了弹手指头,说道:“下一指,我就在你们的脑袋上开个洞” 这些和王瑾在一起的青年都是家境富裕的纨绔子弟,平日里和王瑾欺负个人,那是一个顶俩,真碰到硬茬子,一个比一个怂。 见朱祐如此了得,竟然只用一根手指头就把同伴打得倒地不起,一众富家公子无不皆吓得心底发寒,再不敢贸然上前。王瑾看了看左右,见两边的同伴没一个顶用的,他心中暗恨,怒火中烧,手握着佩剑的剑柄,一步步地向刘秀走过去,同时狠声说道:“你可以走,不过得把伤人的给我留下来”说着话,他双目阴毒地怒 视着朱祐。 刘秀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说道:“是你的人持剑行凶在先,现在趴下了,又能怪的了谁” “乡巴佬,我看你找死”说话之间,王瑾猛的把佩剑抽出,对准刘秀的脖颈,一剑挥砍过去。 他是吓了死手,这一剑又快又狠。刘秀只稍微向后一仰身,便轻松躲避开王瑾的剑锋,对方还打算收剑再攻,刘秀后仰的身形向前一倾,跨前一步,出手抓住王瑾的手腕,含笑说道:“阁下适可而止吧。” 表面上看,刘秀只是抓住对方的手腕而已,实际上,他的手掌在暗暗加力。 王瑾感觉自己的手腕不像是被人抓住,更像是被一头老虎死死咬住。刚开始他还能强忍着,冲着刘秀狠声说道:“放手听见没有我让你放手” 刘秀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王瑾甚至感觉自己的腕骨都在嘎嘎作响,好像随时要被对方捏碎似的。 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的额角滴淌下来,他的手也再握不住剑柄,五指松开,佩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我说,适可而止可以吗”刘秀身子前倾,靠近王瑾,面带微笑,柔声说道。 “我爹是王璟,你敢动我,我爹能活剥你的皮”王瑾疼得浑身突突直哆嗦,英俊的五官都变得扭曲狰狞,但态度依旧强硬。 刘秀随即又加了两成力气,继续含笑问道:“适可而止,可以吗” 此时王瑾已然受不了了,额头汗如雨下,脸色惨白,而他的手掌几乎都变成了酱紫色。 他感觉只要对方再加一点力气,他的手腕就得被对方捏折。王瑾恨得牙根痒痒,但又不敢发作,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好”刘秀闻言,乐呵呵地与王瑾对视片刻,而后,他方慢慢松开王瑾的手腕,倒退一步,脚尖先是在地上的佩剑一钩,紧接着向上一挑,佩剑从地上弹飞起来,刘秀随手将弹起的佩剑抓住,随手向前一递,就 听沙的一声,佩剑插回到王瑾肋下的剑鞘当中。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又飘逸。 他笑道:“这就对了嘛,冤家宜解不宜结,告辞”说完话,他向朱祐、盖延、龙渊三人一甩头,转身离去。 王瑾看着刘秀四人离去的背影,眼中射出的凶光如同刀子似的,恨不得在刘秀身上插出俩窟窿。 不过此时他的右手如同刚被石碾子碾过似的,又酸又麻,又胀又痛,别说使不上力气,甚至都已不听他大脑的指挥,抖动个不停。 看到刘秀等人走远,身影于街道上的人群当中消失,那几名富家子弟才纷纷跑到王瑾近前,面带关切地问道:“王公子,你没事吧” “好在这些乡巴佬跑得快,不然小爷今天非宰了他们不可” 王瑾狠狠瞪了周围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向自己的马匹走了过去,同时咬牙切齿地说道:“刘秀,你给我等着” 街头上刚刚发生的冲突,随着双方的各自离去,转眼间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原本围观看热闹的人们也都纷纷散去。 就在街道一旁的酒楼二楼,靠近窗户的地方,坐着两名青年,这两人的穿着都很华丽,头顶玉冠,腰系玉佩,就连佩剑的剑柄上都镶嵌着光彩夺目的宝石。 这两名坐在窗边的青年,将街道上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其中年纪稍小的青年喃喃自语道:“刘秀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年纪稍大的青年沉思片刻,恍然一笑,说道:“是邓夫人的小弟。” “邓夫人哪个邓夫人” “当然是邓府的邓夫人了,还能是哪个邓夫人” 稍小的青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邓夫人的大哥是刘縯,小弟叫刘秀,以前来过我们新野” 而后,他仰面一笑,说道:“难怪敢不把王瑾这个小霸王放在眼里,原来是有邓家做靠山” 稍长的青年嗤笑出声,嗤之以鼻道:“什么小霸王,只不过是打着皇室宗亲、招摇撞骗的暴发户罢了。” 说着话,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龙币,向桌上一拍,起身扬头说道:“饭也吃了,热闹也看了,我们也该回了。” 另名青年跟着起身,两名青年一并向楼下走去。 看到他二人下楼,连掌柜的急忙绕出柜台,迎了出来,点头哈腰地赔笑道:“两位阴公子都吃好了今日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嗯”年长的青年随口应了一声。 “大公子、二公子慢走”掌柜的一直把两名青年送出酒馆的大门,目送着他俩走出好远,才回到酒馆。 且说刘秀四人,他们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刘秀才猛然察觉到不对劲,他一摸自己的怀中,发现放于其中的钱袋不翼而飞。 他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们谁还记得刚才我救下的那个乞丐长什么样” 朱祐、盖延、龙渊三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没太注意刚才被刘秀救下的那个乞丐,而且那个乞丐的脸上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三人一并摇摇头,不约而同地问道:“主公,怎么了” “是个偷儿我的钱袋不见了。” 刚才和他有过近距离接触的,只有那个乞丐和王瑾。身为新野县的一霸,王瑾能抢、能夺,但绝不会去偷,以王家的财力也不会看上自己身上的这点小钱。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乞丐,他趁着自己出手救他的机会,偷偷摸走了自己身上的钱袋。 朱祐、盖延、龙渊三人一愣,而后无不大怒,朱祐气鼓鼓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主公好心救他,他却恩将仇报,趁机偷走了主公的钱袋” 盖延也是义愤填膺,气呼呼地说道:“别再让我遇见他,否则我非把他的小脑袋拧下来不可。” 刘秀笑了,气笑的,没想到自己刚到新野县城,就被人家摆了这么一道,救下个恩将仇报的偷儿不说,还惹了个一身腥,与王瑾接下仇怨。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走吧,先到我二姐家再说” 邓府位于新野县的中心区域,府门前的街道很热闹,商铺、摊贩林立,行人络绎不绝。 刘秀走上前去,对站于府门口的一名家丁拱手施礼,说道:“这位小哥,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刘秀到访。” 这名家丁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他上下打量一番刘秀,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认识我家老爷” 刘秀笑道:“邓夫人是我二姐,邓晨是我的二姐夫。” 家丁闻言,嘴巴张开好大,愣了片刻,他重新打量刘秀一番,结巴道:“你你在这里稍等,我去向我家老爷禀报”说完话,家丁噔噔噔地跑入府中。 时间不长,从邓府内走出两人,一人是那个报信的家丁,另一人则是年近三十的青年。 他穿着灰色锦缎的直裾袍服,中等偏上的身高,体型微瘦,向脸上看,剑眉虎目,相貌堂堂。 看到这人,刘秀顿时面露喜色,恭恭敬敬地拱手作揖,说道:“文叔拜见姐夫” 那名青年加快脚步,笑容满面地走到刘秀近前,又惊又喜道:“阿秀,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新野” 刘秀笑道:“姐夫,我刚到。” “好好好,别在外面说话了,快快快,里面请” 邓晨和刘元十分恩爱,对于妻子的弟弟,邓晨也把刘秀当成自己的弟弟看待。他拉着刘秀的手,刚要向府内走,见一旁还站着三位。 他大致打量一番,心头一震。 邓晨可不是普通百姓,称得上的是见多识广,他一看朱祐、盖延、龙渊三人的体型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已然判断出来,这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他问道:“阿秀,这三位是” “在下朱祐”“在下盖延”“在下龙忠伯”三人一同报出自己的姓名。 刘秀含笑说道:“姐夫,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哦,既然是阿秀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了,大家都进来吧”对于刘秀的到来,邓晨显得十分高兴,拉着刘秀,穿过前庭的院子,一直走进正房的大厅里。还没等落座,邓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阿秀,这次来新野,怎么没提前打声招呼” 第七十七章 支持反莽 “呃此次来得仓促,未来得及先送书信。” 见刘秀似有难言之隐,邓晨体贴的没有再多问,他向朱祐等人摆了摆手,笑道:“诸位都别客气,坐吧” 说着话,他看向刘秀,笑道:“阿秀这次来新野,可要多住短时日。” 刘秀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夫,这次要给你添麻烦了。” “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已经派人去后院通知你二姐了,等会你二姐就会过来。” 刘秀一笑,转头向朱祐、盖延、龙渊点下头,三人会意,纷纷将背着的包裹取下来,打开,送到邓晨面前。 后者一愣,不解地看向刘秀。刘秀笑道:“这些都是我大哥帮我准备的礼物,姐夫请收下。” 刘秀倒是诚实,没说礼物是自备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是大哥替他准备的。邓晨哈哈大笑,他就喜欢刘秀这种诚实不虚假的个性。 他低头看了看三个包裹里的礼物,既有金银首饰,也有玉器,还有些蔡阳当地的特产,这份礼物不算便宜。 邓晨看罢,摇头说道:“大哥太客气了,阿秀你也太客气了。到姐夫家来住,天经地义,又带什么礼物” 刘秀接过家丁接过来的茶杯,咕咚一声,一口喝干,他舒适地喘了口气,耸肩说道:“我有跟大哥说不用带这么多礼物,可大哥不听,我也没办法。” 邓晨了解刘縯这个人,直性子,不藏虚的,他送你的东西要是不收,那等于卷了他的面子,只会惹他的不痛快。他含笑说道:“好,这些礼物,姐夫就收下了。” 他们正说着话,大堂的侧门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帘撩起,从里面走出来一行人。最先出来的美貌少妇,正是刘秀的二姐,刘元。 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小豆丁,正是邓晨和刘元的儿女们。 “阿秀”看到刘秀,刘元惊呼一声,眼圈泛红地快步走来。 刘秀急忙从坐塌上站起,向刘元鞠躬施礼,说道:“二姐。” 他们姐弟俩也有好久不见了,免不了情绪激动。 刘元拉着刘秀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番,感觉刘秀的变化不小。 个子长高了,人也变得精神了,而且皮肤比以前白净了许多,流露出富贵之气。看罢,刘元眼泪掉了下来,感叹道:“看来叔父没有亏待阿秀” 她不知道刘秀的变化大多来自于服用了金液,只以为他在刘良家被养得很好。 刘秀也没有多做解释,向刘元含笑点点头,说道:“二姐,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嘛,还哭什么” “二姐是高兴的”话虽如此,但刘元的眼泪像短线的珍珠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掉。邓晨在旁看得心疼不已,他对一旁的儿女们说道:“快来见过小舅舅” 五个孩子怯生生地来到刘秀近前,一字排开,齐齐躬身施礼,异口同声道:“小舅舅。” 刘秀看着其中两个男童,对年纪稍大的笑道:“你是泛儿”接着又对年纪稍小的说道:“你是棠儿” 稍小的男童不解地问道:“小舅舅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仅刘秀哈哈大笑,邓晨和刘元也被逗乐了。刘元摸了摸邓棠的头顶,说道:“你小的时候,小舅舅还抱过你呢” 邓棠是邓晨和刘元的小儿子,也深的他们夫妻俩的喜爱。 别看邓棠年纪不大,只有三、四岁,但却很机灵,也很懂得打蛇随棍上的道理。他张开两只小胳膊,对刘秀脆生生地说道:“小舅舅抱” 刘秀大笑着把邓棠抱起来,将他悠起好高,小家伙兴奋地大喊大叫。 等刘秀和几个小娃娃玩了一会,邓晨让下人把儿女领回后院,然后又把在场的下人都打发出去。 这时,大厅里只剩下刘秀、朱祐、盖延、龙渊以及邓晨、刘元夫妇。 邓晨最先切入正题,问道:“阿秀,听说前阵子,你和大哥参加义军,去了益州。” 刘秀点点头,说道:“是的,姐夫。” 刘元叹口气,幽怨地说道:“大哥做事向来任性而为,阿秀你怎么也跟着大哥一起胡闹,打仗又岂是儿戏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让人省心。” 邓晨说道:“自打你二姐听说你和大哥去益州打仗,这些日子一直都吃不香,又睡不好,生怕你和大哥在益州有个闪失。” 刘秀心头一暖,向刘元和邓晨各躬身施了一礼,说道:“秀让二姐、姐夫担心了。” 邓晨握住刘元的手,对刘秀一笑,说道:“平安回来就好,我们大家也就都放心了。”稍顿,他问道:“这次从益州回来,可有收获” 都是实在亲戚,刘秀对邓晨和二姐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说道:“我们在剿灭蛮兵的时候,曾缴获到一笔财物,大概有百万钱。” 邓晨和刘元闻言,皆是暗吃一惊,后者忍不住惊道:“竟有这么多钱” “难怪大哥回到舂陵之后,四处招揽门客,就连新野这边都有不少人闻讯赶去了舂陵。”邓晨对此倒不算太意外。以前刘縯虽然爱结交朋友,但毕竟家底不厚,财资有限,没到广招门客的地步。可自从他从益州回到舂陵后,与以前有了极大的转变,只要有人来投,他一律是来者不拒,全部收入门下,所以邓晨才笃定 ,刘縯和刘秀从益州回来定是收获颇丰,只是他也没想到刘縯和刘秀竟然能从益州带回百万钱。 邓晨清了清喉咙,一字一顿地问道:“大哥如此大张旗鼓的招揽门客,又意欲何为” 朱祐、盖延、龙渊、刘元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刘秀身上。刘秀只略做沉吟,开口说道:“以待时机,起事反莽” 此话一出,刘元脸色顿是一变。大哥的想法,刘元多少也能猜到一起,不过听小弟亲口讲出这样的话,刘元还是心惊不已。 毕竟这不是件小事,是要揭竿而起,是要起兵造反。 邓晨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起事反莽阿秀,这次大事,可不能说笑,更不能等闲视之。” 刘秀说道:“姐夫,我没有说笑,大哥于我,更没有对反莽之事等闲视之王莽不道,民不聊生,天下大乱,人心思汉,我等宗亲子弟,自当担负重任,推翻莽贼,光复汉室,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刘元没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小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满脸的吃惊之色。邓晨与刘秀对视片刻,幽幽说道:“成功尚好,倘若失败,万劫不复。” 刘秀说道:“纵然粉身碎骨,亦死而无憾”邓晨闻言,再不多话,腾的一下站起身形,向刘秀拱起手来,深施一礼,振声说道:“伟卿不才,但亦知何为正道今王莽篡位,天下苍生,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如此乱世,凡有识之士,皆应挺身而出, 奋力一搏,伟卿愿追随大哥与阿秀,效犬马之劳” 说起来,邓晨对王莽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王莽登基后提出了不少的新政,其中有一条是土地改革,实行王田制,将全国的土地都收为国有,平均分给个人。 家中男丁不超过八口的,所拥有的土地不得超过九百亩。 听起来这个政策很不错,重重打击了地主阶层,可真正执行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王莽的宗亲和亲信、朝廷的官员及亲属、地方的官员及亲属,趁此机会,大肆吞并农民手中的土地,当权阶层可坐拥良田万顷,而底层的农民甚至连属于自己的那点聊以为生的土地都失去了。 邓家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邓家虽然有当官的祖辈,但那是以前,现在的邓家只属于普通的富足家庭、地主阶层,原本属于自己的不少土地都被官府没收,被当权者瓜分干净,整个家族也正在走向没落。 王莽推行的新政,与邓家有着生死存亡的矛盾。 而在当时,邓家绝非个例,很多类似于邓家这样的大家族,都被剥夺了土地,恨王莽恨得牙根痒痒,只要反王莽的势力稍稍成了些气候,这些家族便立刻给予最大的支持。 只不过目前反王莽的势力中,最强的就是农民起义军,像赤眉军、绿林军、铜马军等等,尤其是赤眉军,都已经发展成十多万人,直接威胁到洛阳和长安,举世震惊。可是像邓家这种地主阶层与农民起义军也存在着根本性的矛盾,让邓晨去投靠农民起义军反王莽,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当邓晨一听说刘縯、刘秀兄弟要起兵反莽,光复汉室,又确认两兄弟不是在胡闹, 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他立刻便表示了支持,并愿意加入刘家兄弟,一起反抗王莽。 其实邓晨的决定并不难理解,是当时统治阶层与地主阶层矛盾激化到不可化解地步后的必然结果。没有谁对谁错,但事实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看到邓晨的表态,刘秀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起身,向邓晨拱手回礼,说道:“有姐夫相助,柱天都部势必如虎添翼” 邓晨不解地问道:“柱天都部” 刘秀一笑,说道:“大哥在益州建立了柱天都部”随即,刘秀把在益州招收马武、铫期等绿林军的事向邓晨讲述了一遍。 虽说没有亲身经历,但只是听刘秀的讲述,邓晨和刘元的心都是时而起,时而落,二人的表情亦是时而皱眉担忧,时而露出喜色。 等刘秀说完,邓晨兴奋地抚掌说道:“太好了,我们在益州藏下这一千骑兵,关键时刻,必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看着一脸激动的夫君,刘元轻轻拉住他的手。邓晨反握住刘元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夫人,为夫要与大哥、阿秀一同反莽,不知夫人可愿” 第七十八章 找上门来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元说道:“妾身愿意无论夫君做出什么决定,妾身都会与夫君一起” 闻言,邓晨把刘元的手握得更紧。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造反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只能说是九死一生,而一旦失败,死的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一家子的人,甚至是整个家族的人。 刘元表示愿意和他在一起,等于是表示愿意和他一起承担这个风险。 看到相亲相爱的二姐和姐夫,刘秀心中感触良多,既替二姐开心,同时也感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一个能与自己如此恩爱的妻子。 刘秀、邓晨等人聊了许久,不仅聊了该如此起事的问题,而且还聊到了起事之后,该如何发展等等诸多的事情。 不知不觉,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就在邓晨让人准备饭菜的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大乱。 邓晨暗暗皱眉,正要出去查看,一名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急声说道:“老爷,王家的公子带着好大一群人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要我们邓府交出刘刘公子”说话时,家丁还看了一眼邓晨旁边的刘秀。 刘秀眯了眯眼睛,问道:“王家的公子是哪一个王公子” 家丁暗暗咧嘴,在新野,还能有哪个王公子敢找到邓府的头上他吞了口唾沫,说道:“是王瑾王公子” “哦原来是他” 邓晨不解地问道:“阿秀,你和王瑾有过节” 刘秀随即把他到新野后与王瑾发生的冲突简单讲述一遍。 邓晨听后,脸色阴沉地说道:“王家在新野越来越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今天竟然找麻烦找到我邓家的头上,他还真以为我邓家怕了他们王家不成” 因为新政的关系,邓家有不少的田地都被王家霸占了过去,对王家,邓晨早已不满到了极点,现在王瑾丝毫不给邓家留颜面,主动找上门来要人,更是让邓晨怒火中烧,忍无可忍。 见邓晨怒气冲冲的要出去与王瑾对峙,刘元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劝阻道:“夫君,王家在新野的势力已不容小觑,现在夫君不宜与王家闹僵,有话好好跟他们谈。” 邓晨不想让夫人替自己担心,他强压心头的怒火,对刘元一笑,说道:“放心吧夫人,我知道该怎么做。”说着话,他提步向外走去。 人家找的是自己,刘秀自然会做缩头乌龟,只让姐夫替自己出头。他立即跟着邓晨一并向外走去,与此同时,他对龙渊说道:“忠伯,你留在府内。”龙渊身份特殊,目前也是刘秀等人最大的弱点,万一事情闹大,惊动了官府,衙役过来发现龙渊是朝廷通缉的刺君要犯,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龙渊自己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点点头,停下脚步,没 有再往外走。 邓家不是小门小户,府内有不少护院和家仆。邓晨走出去的时候,护院、家仆们也都跟了出去,不少人手中还拿着刀枪棍棒。 到了府门外,举目一瞧,好吗,王瑾带来的人还真不少,高矮胖瘦的随从,足足有三四十号人之多,站在邓府门前,黑压压的一片。 王瑾站在众人的前面,下巴扬起,双手背于身后,看到邓晨等人从府门内走出来,他冷冷哼笑一声。 “王公子,久违了。”邓晨走下台阶,向王瑾礼貌性地拱了拱手。 王瑾脑袋一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伟卿兄,我们王家不就是占了你们邓家点地吗,才多大点的事,你也不用指使你妻弟打伤我吧” 他一开口,就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将刘秀伤他的事全部推倒了邓晨身上。 邓晨都差点气乐了,说道:“王公子可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王瑾抬起胳膊,撸了撸袖口,露出明显肿了一大圈的手腕,说道:“这就是你妻弟刘秀干的,伟卿兄可别告诉我,这件事你不知道” 邓晨看眼王瑾的手腕,肿的像小馒头似的,他看眼身旁的刘秀,心头暗笑,但脸上没有丝毫的表露,对王瑾一本正经地问道:“王公子打算怎样” “要么私了,要么去对簿公堂。”王瑾放下胳膊,慢条斯理地说道:“对簿公堂,事情简单,刘秀伤我在先,单凭这一点,足以让他在大牢里坐个三年五载。” 邓晨扬了扬眉毛,问道:“那么私了呢” 王瑾嘿嘿一笑,说道:“私了嘛,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你把刘秀交给我,任凭我处置。” “另一个办法呢”“另一个办法就是赔偿喽。”王瑾特意又露出自己红肿的手腕,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邓家在升平街有一家布庄,伟卿兄,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也不为难你,你把升平街的布庄转让给我,今日之事,我就 全当没发生,我们一笔勾销” 邓晨现在才算弄明白王瑾打的什么主意,原来他是看中了自家在升平街的布庄。 邓家在新野的产业不少,但赚钱的并不多,升平街布庄是为数不多赚钱的店铺之一,王瑾打布庄的主意,这是想把邓家往死里整啊 没等邓晨开口说话,刘秀突然笑了起来,他向前走出两步,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伤你,与我姐夫毫无干系。王瑾,你不是想带我走吗,我就在这里,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把我带走了” 此时的刘秀倒不是在声张虚势,也不是借着邓家狐假虎威,他是真的不怕王瑾。 如果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自己在新野真待不下去了,大不了就离开新野,去往益州,与马武、铫期等人汇合,在益州大干一场,那反而更加痛快。 王瑾看着刘秀,眼睛都快喷出火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本来已经不太疼的手腕,也不知怎么的,又开始疼得厉害。 他冲着刘秀点点头,狞笑着说道:“刘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说着话,他侧头喝道:“凡能拿下刘秀者,赏万钱” 他这一句话,让身后的众人眼中都冒出金光。就听呼啦一声,数名大汉直奔刘秀冲了过去。 邓晨脸色一沉,说道:“我看谁敢在我邓府无礼” 他话音刚落,邓府的护院一同上前,把刘秀护住。 王瑾怒视着邓晨,凝声说道:“伟卿兄,你诚心要和我过不去” 邓晨对上王瑾阴毒的目光,振声说道:“王公子,我看是你和我邓家过不去,一心想置我邓家于死地吧” 王瑾大怒,对左右说道:“拿下刘秀,胆敢阻拦者,就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有他这话,王瑾带来的那些人眼眉都竖立起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亮出家伙,一并向前走去。 邓府的护院虽然没有王瑾的随从多,但也不畏惧,更不退让,针锋相对的迎着对方走去。 现场的局势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双方的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旁边围观的人群当中突然传来大笑声。随着围观的人群分开,从里面走出来三人。 三人的年纪都不大,二十左右岁的样子,穿着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正中间的富家公子边笑着边说道:“呵,今天的邓府好热闹啊” 看清楚他们三人,邓晨眼睛顿是一亮,王瑾则是眉头紧锁,心里嘀咕,他们仨怎么来了 这三人,邓晨和王瑾都认识。其中两位相貌相似的青年,正是新野阴家的两位公子,阴识和阴兴,另一位青年,邓晨再熟悉不过,是他的亲侄子,邓奉。 王瑾在新野,天不怕地不怕,任谁都不放在眼里,唯一忌惮的就是阴家。 阴家在新野的势力太大了,即便是王莽推行的新政,到了阴家这里都没人敢去执行,阴家的田地,没人敢去强夺一分一厘,包括打着天子宗亲旗号的王家在内。 没想到阴识和阴兴这两个难缠的主儿会出现在邓府,另外,邓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邓家,邓奉的武力最为高强,而且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脾气火爆,沾火就着,即便是在新野横着膀子晃的王瑾,也不太愿意招惹邓奉这种不要命的主儿。 他深吸口气,向阴识和阴兴拱了拱手,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两位阴公子” 老大阴识看看王瑾,再瞧瞧在场的众人,笑问道:“王公子这是来邓府做客可巧了,我们也是来邓府做客的,大家一起进去吧” 说着话,阴识还乐呵呵地向邓府大门摆摆手,示意王瑾先请。 王瑾压下怒火,幽幽说道:“阴公子有所不知,我这次可不是来做客的,而是来拿人的” “拿人拿什么人啊” “刘秀邓晨的妻弟”都到了要动手拼命的地步,王瑾也不装了,对邓晨的称呼也变成点名道姓。 阴识笑问道:“不知王公子为何要拿刘秀” 王瑾把袖口向上一拉,露出红肿的手腕,说道:“我被刘秀所伤,难道我不该拿他去问罪” “哦,原来是为了此事”阴识故作恍然大悟状,然后他问道:“王公子是不是也要问问自己草菅人命之罪”听闻这话,王瑾脸色顿变,说道:“阴公子这话是何意” 第七十九章 纯心试探 一旁的阴兴嗤笑一声,说道:“今日在街上,王公子与刘公子起冲突的前因后果,我和大哥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王公子策马在闹市里横冲直撞,若非刘公子及时出手相救,一名乞丐早已死于你王公子的马蹄 之下,难道这不算是草菅人命吗” 王瑾闻言,倒吸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阴识和阴兴,心里暗暗嘀咕,当时阴识、阴兴也在吗自己怎么没看到他二人 阴识说道:“要去官府,咱们大家就一起去,把前因后果都摆出来,让新野令来评评理。本公子倒也想看看,当今之新野,到底是天子的新野,还是某些人的新野” 王瑾脸色又是一变,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邓奉跨前两步,掰了掰手指头,他的手指关节爆出一连串嘎嘎的脆响声。 他直视着王瑾,冷声说道:“王公子以为我邓家没人了吗想动我叔父,也先问问我邓奉的拳头让不让” 说话之间,他单脚猛的一跺地面,耳轮中就听嘭的一声的闷响,他脚下的一块方砖竟被他硬生生的踏出裂纹。 邓奉的这一手,把王瑾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好几步,他手下的随从也都是脸色大变,又惊又骇地看着邓奉。 即便刘秀、朱祐、盖延也是面露惊讶之色,暗道一声此人雄武见阴识、阴兴都站在邓家那一边,而且邓奉这个煞星也在,王瑾自知今天是讨不到便宜了,他环视在场众人,又深深看眼刘秀,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既然有阴家的两位公子做和事老,这个面子 ,我王瑾给了,我与刘秀的过节就一笔勾销,两位阴公子意下如何” 阴识和阴兴都差点笑出来,你倒是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不过王瑾已经退让,阴识和阴兴也不想揪着他不放,二人一同向王瑾拱了拱手,含笑说道:“如此,就多谢王公子了” 王瑾还真怕这两位阴公子不给自己台阶下。见状,他急忙拱手回礼,笑哈哈地说道:“两位阴公子太客气了,改天我在平康楼设宴,款待两位阴公子” 平康楼是新野县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当然,它也是最昂贵的酒楼。 阴识笑道:“好,届时我兄弟二人一定出席。” “那我们可就说定了。”王瑾向阴识和阴兴道别,然后理都没理刘秀、邓晨等人,大手一挥,带着一干随从,浩浩荡荡的离去。 等王瑾走后,邓奉来到邓晨近前,躬身施礼,说道:“叔父” 其实邓奉的年纪比邓晨小不了几岁,奈何他就是辈分小。 邓晨看着侄儿,欣慰地点点头,并拍拍他的肩膀,而后他向阴识、阴兴二人拱手施礼,说道:“今日多谢两位阴公子相助解围” “伟卿兄太客气了,何况有阿奉在这里,王瑾占不到便宜,我二人出头也是多此一举”阴识和阴兴对邓晨的态度,和对王瑾的态度截然不同,既谦虚,又客气。 其一,阴、邓两家是世交,而且之间还有姻亲关系,来往密切,其二,他兄弟二人十分敬佩邓晨的为人,认为邓晨是真正的谦谦君子,非常值得深交。 邓晨向他二人笑了笑,然后把刘秀叫到自己近前,向他介绍道:“阿秀,这两位是阴家的大公子,阴识,和阴家的二公子,阴兴” 刘秀听过阴识、阴兴的名号,两人虽出身名门望族,但和王瑾那个纨绔有天壤之别。 他二人属真正的名门之后,平日里待人和善,常常做出一些善举,造福百姓,十分爱惜家族的名声,最最关键的一点,他二人是阴丽华的亲哥哥。 他向阴识和阴兴拱手说道:“在下刘秀,字文叔” 见刘秀一本正经的施礼,阴识和阴兴都没有怠慢,两人以是深鞠一躬还礼:“在下阴识,字次伯”“在下阴兴,字君陵” 等双方各施过礼后,邓晨又拍拍邓奉,向刘秀笑道:“这位是我的侄儿邓奉,阿秀,你们以前见过吧” 刘秀以前在邓府的确和邓奉见过面,只不过没有太深交。他含笑向邓奉拱了拱手,说道:“元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按辈分,刘秀也应该叫邓奉一声侄儿,不过他二人同龄,让他叫邓奉侄儿,刘秀也叫不出口。 邓奉含笑拱手道:“文叔可比当年精神了许多” 刘秀外在的变化还是其次,邓奉感觉刘秀的内在都变得不太一样了,神韵内敛,精气神十足,给人的感觉朝气十足,容光焕发。 “元之过奖了。” 邓晨笑道:“走,我们到府内说话” 阴识和阴兴含笑点头,众人相互谦让,一同走进邓府。 进入大厅,众人又是一阵寒暄,落座后,邓晨笑问道:“两位阴公子今日怎么得闲,来到我邓府了” 没等阴识和阴兴说话,邓奉抢着接话道:“两天后,是丽华小姐的生辰,阿识和阿兴是来请叔父一家去赴宴的。” 听闻这话,邓晨只是哦了一声,刘秀却是心头一震,阴家的丽华小姐,那就是阴丽华了 听说两天后是阴丽华的生辰,刘秀不由得心跳加速,目不转睛地看着姐夫。 邓晨对阴识阴兴一笑,说道:“多谢两位阴公子专程相邀,如此盛情,伟卿又怎能推辞届时一定携家眷登门赴宴。” 阴识和阴兴欠身向邓晨施礼。 邓晨问道:“阴老身体可好” 阴识轻叹口气,说道:“家父年事已高,身体亦大不如前。” 阴家的家主名叫阴陆,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尤其是最近这两年,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卧床养病。目前阴家真正做主的人,就是老大阴识。 邓晨对阴陆很尊敬,他轻叹口气,说道:“希望这次能接着丽华的生辰,冲一冲阴老的病邪。” 阴识欠身说道:“借伟卿兄吉言。”稍顿,他转头看向刘秀,含笑说道:“刘公子,我和阿兴可是敬仰伯升兄许久了。” 他说的伯升兄,自然就是指刘秀的大哥刘縯。 说完话,他也在仔细观察刘秀的表情。 刘秀非但没有流露出不悦,反而喜笑颜开道:“我代大哥多谢阴公子” 只看刘秀的反应,阴识便可断定,刘縯和刘秀兄弟之间的感情极深。他暗暗点头,笑道:“听说伯升兄最近一直在广招门客,连我都有些心动了。” 刘秀一怔,而后笑道:“阴公子说笑了。” 阴家是什么地位作为阴家的准接班人,阴识能跑去给大哥做门客 阴识说道:“刘公子,如果在下并非说笑呢” 刘秀眨眨眼睛,说道:“倘若阴公子能辅佐大哥,自然是大哥之福,如虎添翼。” 阴识点点头,说道:“我虽仰慕伯升兄已久,但所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知伯升兄以后要走的是一条什么路。” 邓晨在旁干咳了一声,同时深深看了一眼刘秀。 刘秀不明白阴识问这话是出于什么用意,是单纯的试探,还是别有用心。 他乐呵呵地说道:“大哥要走什么路,只能由大哥自己来决定,但作为兄弟,无论大哥选择哪条路,我都会全力支持。” 阴识笑问道:“如果伯升兄选的路很凶险呢” 刘秀耸耸肩,若有所指地说道:“只要是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再曲折、再凶险,也会坚持走下去。” 他二人的对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实际上,一个是在竭力试探,而另一个则完全在打太极。 邓晨哈哈一笑,恍然想起什么,问道:“阴公子,不知丽华小姐芳龄几何了” 阴识与刘秀又对视了一会,才收回目光,看向邓晨,含笑说道:“丽华年方二八。” 邓晨感叹道:“一晃之间,丽华都长成大姑娘了。” 阴识仰面而笑,站起身形,拱手说道:“伟卿兄,我和君陵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邓晨起身,挽留道:“阴公子若不留下用膳,我岂不被人笑话待客不周” 阴识正色说道:“我和君陵还有事情要办,舍妹生辰之时,我们在聚,到时一醉方休。” 邓晨点点头,拱手说道:“阴公子慢走。” 当刘秀起身相送的时候,阴识突然开口问道:“刘公子,不知伯升兄对当今天下的时局有何高见” 刘秀对上阴识的目光,说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丈夫,自当要有大作为。” 阴识身子一震,沉默片刻,向刘秀拱了拱手,说道:“受教了。” 邓奉没有和阴识、阴兴一起离开,而是留在了邓晨家中。 阴识和阴兴走出邓府,在回自家的路上,阴兴问道:“大哥,刘縯想做什么” 阴识一笑,说道:“十之八九,是要起事反莽。”刘秀说的清楚,大丈夫要有大作为,当今天下,什么算是大作为,唯有起兵反莽。 阴兴吸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问道:“大哥,就凭刘縯和他手底下那百八十的门客”阴识收敛笑容,说道:“君陵,你觉得刘秀如何” 第八十章 同窗相会 阴兴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说道:“感觉很平常,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阴识摇摇头,语气笃定地说道:“刘秀机敏聪慧,谨小慎微这样的人做事,往往会谋定而后动。倘若刘家兄弟当真决定起事,事先必然会做好充分的准备,这位伯升兄的实力,恐怕也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 么简单” 阴兴一脸的惊讶之色,呆呆地看着大哥。阴识伸了个懒腰,说道:“天下大乱,风雨飘摇,新莽的江山,只怕是真的要走到头了。” “大哥”阴识从怀中掏出一枚龙币,在手中来回把玩,说道:“眼下,对我们阴家而言,也是个机会,只是这个机会就像这枚龙币,有正反两个面,一面是大吉,一面是大凶。选对了人,阴家飞黄腾达,将重现当年 之辉煌,但若选错了人,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阴兴沉默许久,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要选择刘縯” 阴识沉默不语。他需要再观察,再看一看,毕竟他现在的决定不是关系到他一人之生死,而是关系到整个阴家的兴衰成败,他不得不三思而行,要谨慎再谨慎。 邓府内。 邓晨设宴,款待刘秀、邓奉等人。 知道邓奉和阴识、阴兴两兄弟的关系很好,席间,邓晨问道:“阿奉。” “叔父”邓奉欠身。 “刚才阴公子说,想做伯升兄的门客,不知阴公子何出此言” 邓奉仰面而笑,摆了摆手,说道:“次伯也只是说说而已,叔父不必当真。” 如果阴识真打算去给刘縯做门客,早就对他说了,可以前阴识在他面前从未说过类似的话。 稍顿,邓奉又道:“不过次伯对伯升兄十分仰慕倒是真的,以前我可不仅一次听他赞赏伯升兄的豪爽和仗义。” 其实不仅阴识、阴兴对刘縯敬佩,邓奉也同样非常敬佩刘縯。他转头对刘秀道:“文叔,若有机会,我是诚心想投奔伯升兄,还望文叔能代我引荐” 邓奉愿意追随大哥,刘秀当然很是高兴,他转头看向邓晨,见后者微微点下头,他笑道:“阿奉若来投奔,自是求之不得,只是”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 见状,邓奉急不可耐地问道:“文叔,只是什么” “只是刚才阴公子问我大哥以后会走什么路,我没有说,但阿奉问我,我必须得向你说实情,大哥选的这条路,如同行走在刀尖上,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凶险万分。”说完话,刘秀目不转睛地看着邓奉。 邓奉眨眨眼睛,琢磨了一会,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形,大声说道:“伯升兄是要” “咳咳”邓晨大声地咳了两下,不满地瞪了邓奉一眼。 邓奉缩了缩脖子,随即压低声音,问道:“伯升兄是要反莽” 见刘秀点了下头,邓奉呆呆地看着他,过了片刻,他猛的一拍大腿,笑道:“伯升兄能有如此鸿鹄之志,我邓奉跟定伯升兄了” 邓奉是邓晨的亲侄子,都是一家人,两人的根本利益是完全一致的,对王莽,邓家人都是深恶痛绝,邓奉当然也不例外。 他难掩脸上的欣喜之色,狠声说道:“当到反莽之日,我定要先宰了王璟、王瑾这对狐假虎威的狗东西” 一提到王家,邓奉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现在王家不是还得势,他早把王璟和王瑾这父子俩捏死了。 对于自己的侄儿,邓晨还是很了解的,他皱了皱眉头,说道:“祸从口出阿奉,你这沉不住气的火爆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否定以后定会害了你” 邓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着邓晨咧嘴傻笑,嘟嘟囔囔地说道:“叔父,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这脾气,想改也改不了了。” 邓晨无奈地摇摇头。 此时,在场的人谁都没想到,邓晨对邓奉的警语,日后竟真的变成了事实,让邓奉走到万劫不复的绝境。这是后话。 这一顿晚宴,谈不上有多丰盛,但却是宾主尽欢。饭后,邓晨让下人请来裁缝,给刘秀、朱祐、盖延、龙渊各做两套衣服。 刘秀四人,也就朱祐的穿着还不错,另外的三人,都和乡下的农夫没什么两样。 过两天他们要去阴家参加阴丽华的生辰,如此的穿着前往,实在不太合适,也有失礼仪。 刘秀并不是个好慕虚荣的人,不过他自己也清楚,就他现在的这身穿着,别说去参加阴丽华的生辰,恐怕连阴家的大门都走不进去。 不过他也有告诉裁缝,所做的衣服并不需要太好的材质,只普通布料即可。让姐夫为他和朱祐、盖延、龙渊置办新衣,他已经很过意不去,哪里还好意思去挑选锦缎 一夜无话,翌日早上,刘秀等人起床,和邓晨、邓奉一同吃过早饭后,刘秀提出要出邓府一趟,去拜访自己的同窗好友。 刘秀在新野,还真有位同学,此人姓邓名禹,字仲华。 邓禹在新野乃至在整个南阳郡,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的名气,不是因为家世背景,也不像刘縯以豪爽侠义闯出名号,而因为他是个神童。 邓禹打小就很有名气,十三岁便能背诵整篇诗经,十四岁入太学,和刘秀一样,学的是尚书。 在上太学期间,刘秀只能算默默无闻,而且学尚书也学得很一般,只是略识大义,而那时的邓禹在长安城都是很有名的。 用现代的话讲,刘秀和邓禹,一个是学渣,一个是学霸,不过他二人却偏偏成为了好友,而且有意思的是,还是邓禹主动结识的刘秀。 也许是因为两人同乡,也许是因为邓禹慧眼识英雄,在长安的时候就看出刘秀这个人不同寻常,总之,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密切。 邓禹的家世谈不上贫寒,但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邓禹没有与家人住在一起,而是有一间自己的小宅子,三间房,一个院,布置的并不奢华,却十分雅致。 上午,刘秀、朱祐、盖延、龙渊四人找到邓禹家。 刘秀走到房门前,轻轻扣门。等了一会,里面传出大笑之声,刘秀还没反应过来,房门打开,定睛一看,门内站有一长一少两个人。 看到这两个人,刘秀先是一怔,而后又惊又喜地说道:“子陵,你怎么在仲华家里” 年少的自然是邓禹邓仲华,他比刘秀还小三岁,今年才十七,生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 而年长的那位,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年纪不大,却留着胡须,国字脸,相貌堂堂,慈眉善目,虽说穿着很普通的布衣,但却给人一种道骨仙风之感。 这位青年,也是刘秀、邓禹、朱祐的同窗,名叫严光,字子陵。 上太学期间,刘秀、邓禹、朱祐、严光都算是传奇人物。 刘秀和朱祐是边上学边做买卖,而且做的买卖很具备超前的思想,物流他二人专门帮人家把东西从东城运到西城,或者从北城运到南城诸如此类。 能够边上太学边做买卖的,刘秀和朱祐也算是开了先河,他二人可算是勤工俭学的始祖。 邓禹的传奇自然因为他是神童,所学的知识,过目不忘,人家是头悬梁锥刺股,拼死拼活能考出个好成绩,他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至于严光,用他们同学的话讲,这位就是个散仙。 太学期间,严光用于悟道的精力比用于学尚书的精力多得多,而且经常上上学,人就突然不见了,等他回来时一问方知,原来人家去云游山野,感受天地之灵气去了。 刘秀、邓禹、朱祐、严光太学院的传奇人物,也是至交好友。 此时,看到门外的刘秀、朱祐等人,严光一点也不意外,还特意扒拉着手指头,说道:“仲华,怎么样我只掐指一算便已断定,今日你家必有访客。” 邓禹最烦严光这副装神弄鬼、能掐会算的一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走出房门,一手拉住刘秀,一手拉住朱祐,笑道:“文叔、仲先,你二人何时来的新野啊怎不事先来封书信” 他不是在责怪刘秀和朱祐,三年的同窗,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熟了,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刘秀笑道:“昨日刚到。” 邓禹看向盖延和龙渊,问道:“这两位是” 刘秀介绍道:“这位是盖延这位是龙忠伯都是我的至交好友” “别在外面说话了,来来来,里面请”邓禹热情地把刘秀、朱祐、盖延、龙渊让进院中。 别看小院子不大,但布置的很好,地上有鹅卵石铺的路面,一边有个小花坛,一边有个小鱼塘,靠近院墙那边还种着一颗梅花。真可谓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进入院中,刘秀环视一圈,笑道:“仲华,你这小院子,都快被你布置成世外桃源了。” 邓禹仰面而笑,还特意向严光那边瞥了一眼,说道:“不然的话,也引不来子陵这位散仙嘛” 严光哎了一声,摆摆手,说道:“我到新野,可不是被你这小院子吸引来的,而是冲着他来的。”说着话,他抬手一指刘秀。 刘秀瞪大眼睛,回手指指自己的鼻子,问道:“冲着我来的”严光笑道:“我若不来救你,你岂不要大难临头” 第八十一章 把酒言欢 刘秀听得莫名其妙,喃喃说道:“我要大难临头,子陵来新野救我” 邓禹翻了翻白眼,将众人请入正房。他们脱下鞋子,纷纷盘膝而坐,邓禹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说道:“文叔不要听子陵疯言疯语,他指不定又跑到哪里招摇撞骗,被人识破,不得已才跑到新野来避难” 严光仰面大笑,说道:“文叔要起兵反莽,若无我相助,岂不真就大难临头了” 他此言一出,邓禹倒茶的手一哆嗦,刘秀、朱祐、盖延、龙渊四人亦是心头一震,瞠目结舌地看着严光。 尤其是盖延和龙渊,他俩和严光是第一次见面,对这个人毫不了解,见到他之后的第一印象就感觉此人身上很有一股子仙气,难道,主公的这位同窗,真的是半仙之体,能掐会算不成 邓禹放下茶壶,揉着下巴看着严光。他可以百分百的笃定,严光没有生天眼,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但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绝非无的放矢,而且看刘秀等人的反应,很可能是被他说中了,邓禹只是很好奇,严光到底是怎么判断出刘秀要起 兵反莽的。 看严光那副乐呵呵,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邓禹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问道:“子陵,别再装神弄鬼了,你说说,你怎么知道文叔要起兵反莽” 严光笑道:“文叔的大哥刘縯,现正广招门客,以刘大哥的家财,他招这许多的门客要做什么能养得起吗只有一种可能,刘大哥不是要养他们,而是要用他们,可是做什么事能用到这么多的门客” 经严光这么一分析,邓禹暗暗点头,觉得严光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刘大哥在南阳声望颇高,一呼百应,愿追随者,不计其数,此为人和。现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人心思汉,而刘大哥又恰恰是汉室后裔,此为天时。北方的赤眉,越演越烈,当今朝廷必然出兵镇压,而朝中可用之大将,再没有谁比廉丹更适合,廉丹一部,势必要被朝廷调回京城,前去进击赤眉,如此一来,南阳起事,周边已无直接威胁,此为地利。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刘氏兄弟起事反莽,也就 成顺其自然之事。” 听完严光这番话,邓禹若有所思,刘秀则是对这位同窗好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向严光拱手说道:“子陵虽非仙人,但尤胜仙人” 严光大笑,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 刘秀还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严光刚才的那番分析,毫无预兆,严光突然向他这边一倾身,差点靠到他身上,而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刘秀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问道:“子陵,你看我作甚” 严光皱着眉头,不解地说道:“文叔体内似有金光闪现,可是奇怪,为何以前我没有发现” 听严光又在胡言乱语,邓禹扶额,说道:“体内有金光子陵,你是想说文叔是当今天下的真命天子” 此言一出,把刘秀都吓了一跳。朱祐则是一拍大腿,瞅着刘秀,咧开大嘴嘿嘿的傻笑,说道:“我看主公也像是真命天子” 邓禹眼眸一闪,不是因为朱祐的话,而是因为朱祐对刘秀的称呼,原来仲先业已拜在文叔门下了。看来,刘氏兄弟是真的要起兵反莽了。 上太学的时候,朱祐就很听刘秀的话,对于朱祐会跟着刘家兄弟一起干,邓禹也不太意外。 他转头看向严光,问道:“子陵,你这次来新野,也是要拜文叔为主公” “也未尝不可嘛”严光笑吟吟地说道。 而后,他看向刘秀,慢慢收敛笑容,正色说道:“文叔,我的性情你是了解的,我可以辅佐于你,但不会授命于你,文叔可愿接受” 言下之意,就是我现在可以在你身边做事,出谋划策,尽心尽力的辅佐你,但什么时候我不想干了,你也别拦着我,我想走就走。 刘秀闻言笑了,这就是他认识的严子陵,性情淡薄,不受约束,一直向往着来去自由的生活,子陵做事,不分对错,只凭内心之喜恶。 他站起身形,向严光深施一礼,说道:“子陵助我,文叔感激不尽,无论子陵提出什么条件,文叔一概接受” 严光紧跟着站起身形,整了整身上粗衣布裤,向刘秀拱手回礼,一本正经道:“子陵只是一闲散之人,承蒙文叔不弃,子陵自当倾尽全力,为文叔成就一番大业” 邓禹见状,眨了眨眼睛,紧跟着他也站起身,同样向刘秀深施一礼,说道:“主公,也受仲华一拜” 自打在长安相识,邓禹就十分欣赏刘秀的为人和德行,当时的刘秀在旁人眼中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但邓禹却觉得刘秀绝非池中之物,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现在知道刘秀和刘縯要起兵反莽,而且严光、朱祐都愿意辅佐刘秀,邓禹自然不愿被落下。 刘秀还真没想到,连邓禹这个向来少年老成的同窗挚友,都会如此干脆的愿意加入己方,要知道他们现在做的可不是寻常之事,而是造反,是掉脑袋的死罪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仲华,你可知道起兵反莽有多凶险” 邓禹点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败了,身败名裂,身首异处;成了,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我等生逢乱世,朝不保夕,与其平庸此生,不如赌上一切,全力一搏” “仲华能有如此决心,秀深感欣慰,仲华能将性命托付于我,秀又深感惶恐”说着话,刘秀向邓禹拱手施礼。 如果说马武和铫期的加入,让刘秀的实力有了一个质变的飞跃,那么邓禹和严光的加入,让刘秀的实力再次得到了一个质变的提升。 前者二人代表的是个武字,可提刀上马定乾坤;后者二人代表的是个文字,可运筹帷幄安天下。 众人重新落座之后,邓禹正色问道:“主公和将军现在都有哪些本钱” 刘秀说道:“在益州,有马武和铫期一部,他们拥有一千匹战马,只要假以时日,定可培养出一千精锐骑兵” 邓禹边听边点头,严光则是乐呵呵地把玩着茶杯。 刘秀继续说道:“在宛城,李守会对我们给予支持。” “宛城李守” “正是李守的儿子李通、侄儿李轶,业已拜在大哥门下,将来起事之时,李守必会全力支持” 邓禹点点头,问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的姐夫邓晨我和姐夫私下里交谈过,姐夫也做出了表态,等到起事之时,邓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邓禹揉着下巴,沉思未语。 严光眼珠转了转,笑道:“宛城李家,实力雄厚,家财万贯,门客众多,威望极高,李家所能能给予主公的最大支持,就是在宛城起兵” 刘秀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严光继续说道:“邓家在新野的威望和影响,虽然远不如李家在宛城,但前几代的先人打下的根基还是很不错的,尤其重要的一点,邓家与阴家交情颇深,如果邓家能得到阴家的支持,完全可以在新野起兵 ” 刘秀眼睛一亮,看向严光。严光含笑说道:“若舂陵、新野、宛城三地能同时起事,再加上益州的援军,可以说从起事的一开始,我们就占据了先机和主动,这一点至关重要。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只要刚开始打好了基础,后面的路, 也就好走了许多。” 邓禹边听边点头,对严光的分析很是赞同,他接话道:“宛城能否成功起事,尤为重要,宛城与郡城近在咫尺,若宛城起事成功,可直取郡城,捣毁郡府,只要郡府一毁,全郡群龙无首,我方大事可成” 刘秀一拍大腿,觉得邓禹和严光分析到点子上了。宛城的地里位置太好了,紧挨着郡城,宛城能否起事成功,将直接影响到己方的成败。 他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地说道:“看来,过段时日,我当去宛城走一趟。” 对此邓禹和严光都没有意见,两人异口同声道:“主公,属下陪你一起去” 刘秀笑道:“如此甚好。” 众人说到兴头上,朱祐嚷嚷道:“仲华,光喝茶水也太无趣了,你家里有没有酒啊” 邓禹一笑,起身向里屋走去,没过多久,他从里屋出来,手中还提着酒壶和一盘炒黄豆。 见状,朱祐笑了,咧着大嘴说道:“家里有好吃好喝的,也不说早点拿出来。” 邓禹白了他一眼,给众人各倒了一杯酒,然后放下酒壶,说道:“我家的酒就这么多,仲先,你可悠着点喝” 他话还没说完,朱祐已拿起酒盅,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胡乱地擦了擦嘴巴,叹道:“爽快” 院内刮起微风,地上的花瓣旋转着飞到空中,微风吹进屋内,夹带着一股花香。 朱祐舒适地叹口气,禁不住感叹道:“仲华,你这小院子还真挺不错等以后推倒了莽贼,光复了汉室,我们解甲归田之时,能有一间这样的小院子就足矣了。”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朱祐挠了挠头,问道:“主公,将来你想做什么” 刘秀揉着下巴,含笑说道:“仕宦当作执金吾” 后面的半句他还未说出口,邓禹、严光、朱祐三人已一同接道:“娶妻当得阴丽华”说完话,三人又一同大笑,刘秀则是老脸一红,摇了摇头。邓禹拍了拍头脑,说道:“说起来,再过两天就是丽华小姐的生辰吧” 第八十二章 合力辅佐 朱祐笑道:“正是到时主公也会去参加阴家的宴会呢” 邓禹意味深长地笑道:“机会难得啊” 刘秀红着脸,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随姐夫一同前往而已。” 生怕众人再借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刘秀话锋一转,说道:“仲华、子陵,我看你俩还别在这里呆着了,随我去姐夫家,跟我一起住,如此,我们商量事情也更方便些” 邓禹没有意见,他转头看向严光,问道:“子陵,你呢” 严光耸耸肩,说道:“我客随主便。” 刘秀含笑起身,说道:“既然仲华和子陵都同意,我们现在就动身。” 当天中午,刘秀带着邓禹、严光、朱祐、盖延,一行五人回到邓府。 见到刘秀回来,邓晨兴冲冲地走上前去,说道:“阿秀,你回来得正是时候,今晚家中有晚宴,会来不少的宾客,其中有一位高人,名叫” 话到一半,他猛然顿住,目光扫向邓禹和严光,惊讶道:“仲华” 邓晨认识邓禹,两人是同族的同辈兄弟,只不过他俩的亲戚关系离得比较远,得一直追溯到两人的天祖。邓晨和邓禹的天祖都是邓远,早就出了五服了。 邓禹含笑向邓晨躬身施礼,说道:“族兄” 刘秀解释道:“姐夫,上太学时,仲华和我就是好友。”稍顿,他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仲华也愿意辅佐大哥。” 邓晨闻言,心头一震,惊讶地看着邓禹。他二人虽是同族同辈兄弟,但之间并没什么往来,更谈不上交情。其一,二人的血缘关系已经离得很远了,其二,两人的年纪相差也较大,再有就是邓晨这一系日子过得很不错,祖上连出了两代州牧,很 了不起,与之相比,邓禹这一系就显得平平常常,只是普通人家,两系之间差距较大。 在邓晨心目当中,邓禹还是个半大孩子,听说他要辅佐刘縯,他当然很惊讶。邓晨忍不住问道:“仲华,你可知伯升将来要做什么” 邓禹一笑,说道:“主公已经向我说得很明白了。” 主公连称呼都变了,看来邓禹已是下定了决心邓晨幽幽提醒道:“事关重大,关系到家族的兴亡,可要考虑清楚才是” 邓晨倒不是在劝退邓禹,而是在向他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们将来要做的事是谋反,是掉脑袋的死罪,不能因为头脑一热就参与进来,真到起事的时候,又心生惧意,临阵退缩,这样的人对己方毫无帮助不说,反而还危害甚大。 邓晨说这番话的意图正在于此。 邓禹多聪明,一点就透,听完邓晨的话,他立刻明白了这位族兄的担忧。 他乐呵呵地说道:“仲华自认不是冲动之人,但凡决定下来的事,都是经过再三思量。族兄多虑了。” 听闻这话,邓晨又与邓禹对视了片刻,他方点点头,接下,他目光一转,看向严光,不由得暗吃一惊。 严光的模样生得很平常,充其量可以说是眉清目秀,但在他身上,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道家的飞逸超然之气。 邓晨打量严光片刻,问道:“阿秀,这位是” 刘秀含笑介绍道:“姐夫,这位是严光,字子陵,子陵也是仲华和我的同窗好友。” 邓晨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难怪阿秀会把他带过来,原来也是阿秀的老朋友。 没等邓晨开口说话,严光先向他拱手施礼,说道:“邓先生” 邓晨拱手回礼,说道:“子陵叫我伟卿就好。” 说着话,他又向众人摆了摆手,说道:“我们也别在外面说话了,屋里请。”邓晨把刘秀一行人让进大堂。 在走进大堂的同时,邓晨以眼神询问刘秀。后者明白姐夫的意思,他微微地点了下头,向邓晨表示,邓禹和严光都是可以信赖的。 三年的交往,刘秀对邓禹和严光太熟悉了,邓禹的德行,是连刘秀都非常敬佩的,至于严光,更不用说了,不爱名,不爱利,清心寡欲,来去自由。 看罢刘秀的反应,邓晨也就放下心来。 在大堂里,众人分宾主落座。刘秀开口问道:“姐夫刚才说,今晚的宾客当中有一位高人,不知这位高人是何许人也” 邓晨一笑,问道:“阿秀可曾听过蔡少公” 刘秀闻言陷入沉思,严光则是露出惊讶之色。 过了片刻,刘秀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据传蔡先生是位得道高人。”说着话,他看向严光,笑问道:“子陵,你应该和蔡公很熟悉吧” 严光淡然一笑,说道:“我亦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毕竟同门不同派,谈不上交情,更无往来。” 蔡少公和严光都是信奉道家,但道家内部的派系太多了,随便数一数都能数出十好几个。 严光属道家的灵宝派,奉元始天尊为祖师爷。而灵宝派也只是个统称,并非一个门派,内部还能划分出很多的派系,如符箓派、金丹派等,都算是比较大的派系。 刘秀在天柱山石洞里喝下的金液,以及九丹金液经,严格来说都算是金丹派的宝物。 蔡少公则属观楼派,又称尹喜派。顾名思义,该派系奉尹喜为祖师爷。 尹喜号文始真人,乃老子的引路人,据说老子所著的道德经就是出自他于的传授,庄子是把尹喜和老子并列排位的。 虽说严光和蔡少公同是师出道家,但正如严光所说,二人是同门不同派,所识所学,都存在很大的差异。 “原来如此”听严光这么说,刘秀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邓晨笑道:“我看子陵道骨仙风,原来子陵也是修道之高人吧” 严光欠了欠身,说道:“子陵愧不敢当。” 邓晨仰面而笑,说道:“阿秀能得仲华和子陵相助,阿秀之幸,也是柱天都部之幸啊”说完话,他仔细观察邓禹和严光的反应。 邓禹和严光的表情都很平静,向邓晨拱手说道:“伟卿兄言重了” 只看他二人的反应,邓晨便可以判断出来,他俩是知道柱天都部的,阿秀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他二人,也足见阿秀对他俩的信任程度。 中午他们一同吃的午饭,席间并没有多谈什么,等到下午,受邀而来的宾客纷纷抵达邓家。 今日来邓家赴宴的宾客,要么是邓晨的同族亲戚,要么就是与邓晨交情莫逆的挚友。 在接待宾客的时候,邓晨一直把刘秀带在身边,目的很明显,就是让刘秀尽快与前来的宾客认识并熟悉起来。 下午申时,邓奉也到了,和邓奉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父亲邓硃以及其弟邓终、其妹邓紫君。 见邓硃到了,邓晨非常高兴,拉着刘秀快步迎了上来,到了邓硃近前,他乐呵呵地介绍道:“阿秀,这位是我大哥,邓硃” 说着话,他又对邓硃说道:“大哥,这位是刘秀,内子的小弟。” 邓硃上下打量着刘秀,拱手说道:“文叔贤弟,久仰大名” 刘秀含笑回礼道:“邓大哥客气了。” “令兄近来可好”邓硃寒暄道。 刘縯的名气比刘秀大太多了,在南阳郡,知道刘秀的没有几个,但要说不知道刘縯刘伯升的,还真就是屈指可数。 刘秀再次躬了躬身形,笑道:“大哥一切安好,烦劳邓大哥挂念。” 邓硃哈哈大笑,向旁侧了侧身,对身后的三名子女招了招手,同时说道:“文叔贤弟,这是犬子邓奉、邓终,犬女邓紫君”刘秀认识邓奉,但不认识邓终和邓紫君。他看向二人,邓终和邓奉年纪相仿,与孔武有力的邓奉不一样,邓终生得文质彬彬,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子书生气,脸上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是乐呵呵的,自打进入邓家,就从没变过,刘秀对邓终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功于心计,城府颇深。邓紫君与两位哥哥差了好几岁,与刘伯姬年纪相仿,也就十五六的样子,模样生得俊俏,尤其那对黑溜溜的眼睛,仿佛两颗猫眼 石,又大又明亮,此时她也正好奇地打量着刘秀。 按照辈分,邓奉、邓终、邓紫君都应该向刘秀叫一声舅舅,但他们年纪相当,尤其是邓奉和邓终,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但当着父亲的面,又不好直呼其名。 邓奉正琢磨着该如何称呼刘秀的时候,邓终含笑拱手作揖,说道:“元鹏见过刘公子” 听二弟称呼刘秀为刘公子,邓奉眼睛顿是一亮,暗道一声还是二弟聪明他跟着拱手作揖,道:“元之见过刘公子” 刘秀拱手回礼,含笑说道:“元之、元鹏客气了” 邓紫君则是低身福礼,娇滴滴地说道:“紫君见过舅舅。”说完话,她微微挑起眼帘,看刘秀作何反应。 被和自己小妹一样大的姑娘叫舅舅,刘秀不由得也红了脸,邓紫君好意思叫,他都不好意思应。 不过刘秀反应很快,笑道:“紫君小姐与我小妹年纪相仿,叫我舅舅就把我叫老了,紫君小姐可直呼其名,叫我文叔就好。”邓晨知道自己的这位侄女向来刁钻,是没理都要辩三分,得利更是不饶人的主儿,生怕她会当众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抢先说道:“紫君,你婶婶在后院呢,你快过去吧。”说着话,他对一旁的仆人说 道:“带紫君小姐去后院。”参加宴席,男宾可以携带女眷,只不过男人们用餐的地点大多在前院,女人用餐的地点在后院,并非坐在一起用餐。 第八十三章 祸事之根 邓紫君还是挺怕邓晨这位叔父的,听闻邓晨的话,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然后跟着仆人去往后院。 邓晨向邓硃一笑,摆手说道:“大哥,堂内请” “请” 邓晨和刘秀把邓硃、邓奉、邓终三人让入大堂,而后他二人继续去接待其他的宾客。 在大堂里落座后,邓终转头看向外面的庭院,见邓晨领着刘秀,不厌其烦地将他引荐给个个宾客,他嘴角稍微勾了勾。 邓奉看他笑得古怪,低声问道:“二弟在笑什么” 邓终向外面努努嘴。邓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看到邓晨拉着刘秀在接待一名宾客,他莫名其妙地瞥了邓终一眼,感觉没什么可引人发笑的。 他正要开口询问,邓终幽幽说道:“看来,刘縯在蔡阳要有所行动了。” 听闻他的嘀咕声,邓奉一惊。刘縯、刘秀两兄弟要在蔡阳起事,这事他已经知道了,不过他可从未对二弟说过这件事,二弟又是怎么知道的 见邓奉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邓终淡然一笑,说道:“叔父明明是刘秀的姐夫,可现在叔父却对刘秀的态度却是毕恭毕敬,鞍前马后,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邓奉呆呆地看着邓终,下意识地问道。 “说明刘家兄弟正筹划着一件大事,而叔父则愿意辅佐,可又有什么样的大事会让叔父对自己的内弟如此恭维” 邓终乐呵呵地说道:“何况刘縯正在蔡阳广揽门客,刘家兄弟究竟要做什么样的大事,其实已并不难猜了。” 邓奉暗叹口气,二弟之聪慧,当真是远胜自己啊。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能把事情推算得如此透彻。 他向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向邓终那边靠了靠,小声问道:“二弟,我想跟着叔父还有刘家兄弟一起干,你认为如何” 邓终愣了一下,与邓奉对视片刻,问道:“大哥早就知道刘家兄弟要做什么了” 邓奉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邓终紧锁着眉头,说道:“万万不可” 邓奉不解地看着邓终,问道:“为何不可” 邓终说道:“一,当前虽天下大乱,但朝廷势力依旧强大,起兵谋反,九死一生。二,倘若真有合适之机,大哥为何不自己做主,反而要去给人家做辅” 他这话把邓奉说愣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邓终眯缝着眼睛,幽幽说道:“刘縯豪爽,大哥更豪爽,刘縯侠义,大哥更侠义,无论家世还是德行,大哥比起刘縯,又差在哪里” 邓奉眨眨眼睛,连连摆手,苦笑道:“与伯升兄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邓终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大哥有不如刘縯的地方,那就是心气。大哥的心气远没有刘縯那么足 在这个时候,邓终就已经表现出不甘于人下的一面,他的心目当中,自己的大哥并不比刘縯差,既然如此,那又为何要尊刘縯为主呢 他的这种心思,也为他、为邓奉,乃至为很多人的将来都埋下了祸根。 庭院中,刘秀和邓晨接待赴宴的宾客,忙得团团转的同时,倒也把邓晨的亲朋好友们认识了个大概。 刘秀平日里为人低调,但不是孤僻内向,也不是不善于交际,真到了需要他应酬的时候,他也可以左右逢源,三教九流,皆能应付自如。 这时候,大门外的家仆大声唱吟道:“蔡公到” 听闻仆人的唱吟,邓晨眼睛顿是一亮,拉着刘秀的衣袖,向大门那边快步走去。刚走到大门口,迎面刚好碰到一位老者从外面走进来。 这位老者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斑白,但保养得极好,红光满面,脸上连条皱纹都找不到,可谓是鹤发童颜。 邓晨低声提醒身旁的刘秀道:“阿秀,这位就是蔡少公” 蔡少公在新野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家世好,出身于士族门阀,关键的一点是,他能掐会算,对谶学还非常有研究。 要知道王莽就是谶学的狂热爱好者,当时但凡是对谶学有研究的人,其社会地位都是非常高的,哪怕官员见了也得敬畏三分。 邓晨快步走到蔡少公近前,一躬到地,说道:“蔡公大驾光临,可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蔡少公仰面而笑,拱手回礼,说道:“多日不见,伟卿别来无恙” “承蒙蔡公挂念,晚辈一切安好。”说着话,他向旁侧了侧身,看向刘秀,笑道:“蔡公,这位是晚辈内弟,姓刘明秀字文叔” 蔡少公转头看向刘秀,上下打量着他。同样的,刘秀也在端详着眼前的这位面容安详,气质飘然的老者。 如果没有头发,陌生人见到蔡少公,会觉得他只有三十多岁,正因为有一头斑白的头发,他看上去才像是五十多岁的样子,而实际上,老头子已经六十外开了。 别看他一大把年纪,但眼睛却亮得惊人,被他打量着,刘秀感觉好像有两把刀子在自己身上刮来刮去。他心头虽惊,脸上可没有丝毫的流露,一直都是乐呵呵的。 他拱手说道:“晚辈文叔,见过蔡公” 可能因为修道的关系,蔡少公平日里也是淡漠之人,很少表现出对谁会特别关注,但此时,他的目光却在刘秀身上转了好几圈,停留的时间出奇的长。 过了好一会,他眼中的精光才渐渐消失,整个人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他微微一笑,拱手还礼道:“文叔不必客气。”稍顿,他禁不住追问了一句:“文叔也修炼道法” 他这话,不仅把刘秀问愣了,一旁的邓晨也愣了,错愕地看向刘秀,阿秀还修炼道法吗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刘秀一笑,实话实说道:“蔡公,晚辈从未修炼过道法。” “哦”蔡少公又注视刘秀半晌,才收回目光,含笑道:“看来是我老头子眼花了。” 严光能看出刘秀体内金光内敛,道行比严光还深厚的蔡少公,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一个人,体内隐隐现出金光,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道行深厚的得道高人,要么就是天生的。 如果说刘秀是得道高人,蔡少公也不相信,他毕竟才二十出头,即便打娘胎里修道,也不可能练到金光内敛的程度。 如果说是天生的,那么刘秀这个人就很不简单了,他的运势之旺,将远非常人能比。 邓晨笑容满面地摆手说道:“蔡公,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请” 刘秀和邓晨把蔡少公让进正房的大堂里。 现在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众人分宾主落座。 邓晨作为主人,自然是居中而坐。他右手边的第一位是大哥邓硃,左手边的第一位是蔡少公。 而刘秀就坐在邓硃的旁边。其实以刘秀的身份和辈分,在这样的宴会当中,他的坐席不应该这么靠前,这完全是出自于邓晨的安排。 做出这样的安排,也等于是向在场的所有人表明,刘秀在他邓晨心目当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在场的宾客也都是明眼人,来的时候是邓晨和刘秀一同接待的自己,现在坐席又是这样的安排,自然都能看出邓晨对刘秀的重视程度。 众人的心里对刘秀这个人,也都有了重新的评估。 邓晨环视在场众人,拍了拍巴掌,让下人送上酒菜。二十多名家仆手捧的托盘,鱼贯而入,将酒菜一一摆放在众人面前的小方桌上。 等仆人们都退下后,邓晨端起酒杯,含笑说道:“今日在座的各位,都是伟卿的至亲挚友,谁都不用客气,来来来,我们大家先干一杯” “干”众人纷纷拿起酒杯,向邓晨那边举了举,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邓晨与众人推杯换盏,三五杯酒水下肚后,人们的话都多了起来,大厅里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热络。 邓终拿起酒杯,目光黝黯地向刘秀那边瞥了一眼。本来坐在父亲身边的人应该是大哥和自己,现在却变成了刘秀坐在那里,他心中自然很不舒服。 他眼珠转了转,开口说道:“刘公子” 刘秀看向邓终,含笑说道:“元鹏” 邓终一笑,故作好奇地问道:“听说前段时间刘公子曾随伯升兄去到益州,参加义军,还与蛮人打过好几仗,不知刘公子手刃了多少蛮子” 在邓终看来,刘秀就是个庄稼汉,要说种地的本事,他能一个顶俩,但要说上阵杀敌,恐怕十个刘秀绑到一起,也抵不过一个蛮兵。 他当众这么问,就是存心给刘秀难堪,让他下不来台。 其他人也都对益州的战事挺好奇的,听闻邓终的问话,人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向刘秀看了过去。 刘秀脸上噙着笑意,沉默未语。等了好一会,见刘秀一直没接话,邓终心中暗笑,脸上却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其实未能杀到蛮兵,刘公子也不必羞愧,毕竟蛮子的骁勇善战也是出了名的” 第八十四章 天子刘秀 邓终的劝慰之言还没说完,刘秀突然接话道:“我不是未能杀到蛮兵,而是一直在心里数,我到底杀了多少的蛮兵” 听闻此话,在场众人同是一怔。邓晨率先抚掌大笑起来,其他人稍愣片刻,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一名邓家的宗亲问道:“刘公子,蛮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杀人不眨眼,茹毛饮血” 刘秀收敛笑容,正色点了点头,说道:“我和大哥抵达益州汉中时,我们义军总共只有一千人,而流窜到汉中的蛮军,却多达两万之众” 他一句话,把在场众人的兴趣和好奇心勾了起来。 人们纷纷惊讶道:“两万多蛮军”“一千义军对阵两万多蛮军,这仗还能打吗”“这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啊” 刘秀说道:“如果诸位以为蛮人都只是有勇无谋之辈,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蛮人用兵之狡诈,并不次于我们汉人” 说话时,他目光如电的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仔细留意人们的反应。 现在的天下,早已经不是汉室江山,再自称汉人,这可是很严重的错误,一旦传到朝廷、官府那里,往大了说会掉脑袋,往小了说也得是一场牢狱之灾。 不过在场众人对于刘秀自称汉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人们的关注点都在益州战事身上。 “刘公子,你快说说,蛮人到底如何狡诈了”刘秀说道:“两万蛮军偷偷藏于汉中的乾尤山,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汉中郡城。要知道当时京师军的粮草、辎重,都囤积在汉中郡城,汉中郡城一旦被蛮军攻破,后果将不堪设想,十万京师军甚至会有全军覆 没之危。而当时,汉中郡城对于这近在咫尺的这两万蛮军,一无所知,整座郡城的兵力,郡军加上义军,合计也才一万人。” 听到这里,人们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郡军和义军都没什么战斗力,而且只有一万人,能守得住郡城吗 虽然人们心里很清楚,汉中郡城并没有被蛮军攻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刘公子,那蛮军到底有没有攻破郡城” “是啊,到底有没有攻破郡城” 刘秀苦笑,说道:“当时,都尉大人只知道乾尤山里藏有蛮军,但并不清楚蛮军的具体兵力有多少,都尉大人立功心切,带着郡军以及大部分的义军,冒然挺近乾尤山,欲剿灭山中之蛮军。” “完了一万人守城抵御两万蛮军都很困难,现主动出击,无异于自寻死路啊”邓毅摇头感叹。 邓毅字文庆,是和邓晨是同辈宗亲,血缘关系有点远,但两人的交情一直都很深厚。 邓终淡然一笑,说道:“这场仗,显然是我方赢了,不然的话,现在的汉中郡城岂不已落入到蛮军之手了” 说完话,他还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邓毅,暗骂一声蠢货 邓毅没有看他,仿佛没听到他的嘲讽之言,目光一直落在刘秀身上,等他继续讲下去。 刘秀说道:“文庆兄说得没错,这一战,我方输了。” 听闻这话,邓终脸色顿时涨红起来。他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可能如果这一战打输了,郡城也必然要被蛮人顺势攻占”可实际上,南阳郡这边根本没听说汉中郡城曾被蛮人攻占过的消息。刘秀也没有理会邓终,他环视在场众人,说道:“这一战,我军在乾尤山中了蛮军的埋伏,一万将士,身处于山林当中,被两万蛮军团团包围。一仗打下来,都尉大人战死,义军首领战死,我方一万将士, 最终活着逃出乾尤山的,只剩下一千余人。” 等他说完,大厅里静得鸦雀无声。有些人在叹气,有些人甚至眼圈都在泛红。 邓终吞了口唾沫,不服气地说道:“只剩下一千多残兵败将,最终又怎么可能守得住郡城刘公子不是在唬弄我们吧”刘秀说道:“正是这一千多弟兄,逃回郡城,临时召集城中壮丁,参与守城,足足抵御了两万蛮军五日的强攻,就这五天的时间里,郡城的城墙都被血染红了。”说着话,他转头看向邓终,心平气和地说道 :“刚才元鹏问我,总共手刃了多少蛮兵,我真的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数得清楚” 邓终闻言,面红耳赤,其他众人则忍不住连连抚掌,赞不绝口。刘秀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自傲和自满。他幽幽说道:“汉中百姓之苦,远非我等所能想象。蛮人无粮,竟以人为食,蛮人固然可怕,可京师军更为可怕。京师军为了立功,竟然屠杀当地百姓,谎报军功 。汉中竹山县,三千多百姓,被京师军屠杀殆尽,京师军砍下百姓们的人头,上交朝廷,谎称是蛮军的人头,京师军所过之地,生灵涂炭,尸殍遍野。”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如果不是刘秀这个亲身去益州的参战者所讲,他们根本不敢相信。 人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刘秀,过了好半晌,邓毅狠狠一拍自己的桌子,厉声说道:“莽贼无道,莽军更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邓硃翻了翻白眼,向邓毅挥手说道:“文庆,慎言慎言啊” “这里都是老熟人,又没有外人,怕什么” 在邓毅和邓硃说话的时候,刘秀、邓晨也在仔细观察其他众人的反应。 一直沉默不语的邓奉猛的拍案而起,振声说道:“父亲,我觉得毅叔说得没错,莽贼、莽军,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说话之间,他挽了挽袖口,露出布满了疤痕和厚茧的拳头,目光如电地扫视在场众人,幽幽说道:“今日之言,谁若胆敢泄露出去半句,就算我邓奉能饶他,可我的拳头,也饶不了他” 在新野,邓奉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打架不要命的主儿,就连小霸王王瑾见了他都畏惧三分,更何况其他人 在场众人纷纷说道:“元之放心,我等绝不会把今日的所听所言泄露出去半句” “是啊,元之,你就放心吧,谁敢去告密,我们大家都饶不了他” 听闻众人的表态,邓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邓晨哈哈一笑,向邓奉挥挥手,说道:“元之,坐下,今日赴宴者,皆为我邓家之挚友、贵客,你这般大吵大嚷,成何体统” 连邓硃都不太能管教得主的邓奉,却十分听邓晨的话,听闻叔父之言,他挠了挠头发,随即一屁股坐回到铺垫上。 邓晨扫视左右,含笑说道:“元之年少冲动,说话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哎呀,伟卿兄太客气了” “是啊,伟卿兄这么说,未免也太见外了嘛” 今天但凡能被邀请赴宴的人,要么是邓家的宗亲,要么是邓晨的挚友,就连蔡少公都和邓家有很深的渊源。 接下来,众人不停的询问刘秀在益州的所见所闻。 刘秀不厌其烦的讲述起来,有些事情他多少会夸张一些,而有些事情他故意隐去未说。 像他擒下歇族族长歇桑这种可以让自己在人面前大出风头的事,他是只字未提。 他主要讲的是京师军和蛮人的残暴,益州的情况有多悲惨,百姓们的生活又有多艰辛,潜移默化的激发起在人们对新莽朝廷的不满,从而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 他讲得绘声绘色,众人也都听得心有戚戚焉。像邓奉、邓毅这种本就对朝廷不满的人,听了刘秀的讲述,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趁着刘秀的讲述告一段落,众人喝酒感叹的时候,邓毅恍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蔡少公,拱手说道:“蔡公” “文庆”蔡少公对邓毅一笑。 邓毅说道:“蔡公对玄学颇有见地,尤其是谶学,更是造诣深厚,远近闻名,不知蔡公可在谶学当中悟出未来之国运” 言下之意,这新莽朝廷到底还能不能长久,若不能长久,还需多长时间它才会垮台。 听闻邓毅的问话,众人纷纷停止了交谈,一同看向蔡少公,包括刘秀、邓晨等人在内。 蔡少公看眼邓毅,但笑未语。 如果蔡少公未参悟出国运,大可摇头否认,但他此时笑而不语,显然是真的参悟出了什么。邓毅和邓奉都是急脾气,两人异口同声道:“蔡公,您倒是说说嘛” 蔡少公含笑问道:“你们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不仅他二人想知道,在场的众人,没有谁是不想知道的。 邓毅和邓奉连连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蔡少公。 蔡少公又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可知道,世间有本奇书,名为赤伏符。” 闻言,在场众人都是满脸的错愕,赤伏符这是什么书,从未听说过啊 刘秀却是心头暗惊,倒吸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来。 蔡少公环视在场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从这本奇书中,我有参悟到,未来的江山,不会姓王,而是姓刘,能做皇帝的人,名叫刘秀。” 他说完这句话,现场静得鸦雀无声。这个预测太震撼了这么说来,新莽朝廷是真的长久不了了王莽的皇位是真的要坐到头了 邓终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又清了两下喉咙,小心翼翼地问道:“蔡公所言之刘秀,可是国师公” 他说的国师公,也就是原名刘歆,后来又改了名字的国师刘秀。 蔡少公看眼邓终,拿起酒杯,慢悠悠地喝了口酒水,再未多言。见宴会上的气氛有些尴尬,刘秀仰面而笑,以开玩笑的口吻反问道:“元鹏又怎知不是我这个刘秀呼” 第八十五章 提前准备 刘秀这句话,让在场众人皆大笑起来,现场尴尬的气氛也瞬间消失。 在众人的心里,刘秀和皇帝根本不沾边,如果蔡少公参悟的准确无误,未来能做皇帝的人的确是刘秀,那也得是国师公刘秀,无论这皇位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眼前这个庄稼汉出身的刘秀头上。 邓晨看眼刘秀,又瞧瞧蔡少公,抚掌大笑,拿起酒杯,兴致高亢地说道:“来来来,我们再饮一杯今日不醉不归” 这场宴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才算告一段落。 刘秀跟着姐夫邓晨,将与会的宾客一一送别。 在他二人送蔡少公出府的时候,后者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刘秀身后的严光,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师出何门” 宴会中,严光一直坐在刘秀的后面,几乎一句话没说,没想到蔡少公竟然还能注意到自己。他向蔡少公拱手施了一礼,说道:“晚辈师承元阳先生。” 元阳先生蔡少公并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他随即哦了一声,对邓晨和刘秀说道:“伟卿、文叔,请留步吧,不必再送了。” “蔡公慢走。” “嗯。”蔡少公点了下头,走下门廊的台阶。 外面有马车在等他,蔡少公刚登上马车,人还没进入车棚里,邓晨突然追上前来,低声问道:“蔡公,晚辈有一事请教”蔡公在酒席上所言之刘秀,可是晚辈内弟之刘秀 只是邓晨的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蔡少公已先打断道:“伟卿,我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说,就是泄露天机,恐遭天谴。” 他一句话,把邓晨后面的问话都堵了回去。 邓晨苦笑,沉吟片刻,倒退两步,毕恭毕敬地向车上的蔡少公拱手施礼。蔡少公欠了欠身,躬着身子进入车棚里,在马车离开之前,他又挑起门帘,微微探出头来,轻飘飘地说道:“伟卿所选之路,并不好走,这一路走下来,可能会失去很多,记住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老夫言尽于此,伟卿好自为之。” 说完话,蔡少公放下车帘,随着铜铃声响起,马车缓缓离开邓府。 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邓晨再次深施一礼。 邓晨回到门廊后,刘秀好奇地问道:“姐夫刚才和蔡公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寒暄了几句。”邓晨向刘秀一笑。后者正要说话,邓硃带着邓奉、邓终、邓紫君走了过来。在邓晨面前站定,邓硃对邓奉三人说道:“你们到外面等我。” 邓奉三人应了一声,纷纷走出门廊。见状,邓晨立刻明白过来,大哥有话要对自己说。他向一旁的刘秀道:“阿秀,时间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刘秀多聪明,一点就透,他向邓晨和邓硃笑了笑,转身离开。 等刘秀走后,邓硃低声问道:“阿晨,刘家兄弟真的是要”说着话,他平伸出手掌,然后转了个翻掌的动作。 邓晨微微地点下头,小声说道:“是” 邓硃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晨,你你要和他们一起干” “大哥,莽贼昏庸,朝廷无道,再这样下去,我邓家怕是要没有活路了”邓晨面色凝重地说道。 “可可我们邓家也不是没有家底,还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邓晨苦笑,反问道:“世事无常,今日我邓家之富足又能维持多久大哥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为后世子孙考虑吗” 邓硃默然,沉默了好一会,他方嘟嘟囔囔地说道:“反正我觉得我们邓家还没到非要铤而走险的那一步” 他就想不明白,明明有安生的好日子可过,又为何偏要冒着杀头的风险去谋反刘家兄弟再有能耐,可他们手底下才几个人只这么点人,将来又能成什么大事 邓晨了解自己的这位大哥,向来胆小怕事,只要人家的刀没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是不可能走上谋反这条路的。 多说无益,他向邓硃一笑,说道:“太晚了,大哥也早些回去吧” “我是不放心你啊”邓硃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无奈地说道。 送走了全部的宾客,邓晨回到客厅。仆人们已经把客厅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多的餐桌和座垫都已撤掉,还留在客厅里的只剩下刘秀、邓禹、严光、朱祐、盖延、龙渊几人。 邓晨进来之后,把在场的下人们都打发出去,关闭房门,然后急切地问道:“阿秀,你们觉得今日赴宴之宾客如何” 众人互相看了看,邓禹说道:“我觉得邓毅、邓奉都很不错,至于其他人,还需再仔细观察一段时日” 邓晨点点头,说道:“起事谋反,事关生死,我们所需之人,也是贵精不贵多。” 刘秀等人皆露出赞同之色,认为邓晨所言有理。 邓晨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谋定而动、做事沉稳这两点,和刘秀很像。 稍顿,邓晨恍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阿秀,明日我带你出城一趟。” “出城”刘秀不解地看着邓晨。 邓晨一笑,说道:“我们起事,最需要什么” 没等刘秀说话,朱祐抢先道:“一是兵马,二是钱粮,三是武器” 邓晨笑道:“人嘛,我们可以慢慢挑,粮嘛,我们也可以慢慢囤积,唯独武器,不太好收集。” 招人可以说成是招收门客,囤积粮食可以说成是用于将来的贩卖,唯独制造武器这一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制造武器不可能是悄然无声的,大规模的制造武器,动静一定会闹得很大,可一旦被官府察觉,解释都解释不清楚,必然要被问罪。 邓晨继续说道:“以前我救济过一位姓张的铁匠,此人在郊外开了一家铁匠铺,明日,我打算去他那里走一趟。” 刘秀心思一动,问道:“姐夫,这位张铁匠的技艺如何” 邓晨笑了笑,把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递给刘秀,说道:“我这把剑正是出自于张铁匠之手”刘秀接过邓晨的剑,感觉沉甸甸的,握住剑柄,向外一抽,顷刻间,刘秀感觉自己的眼前乍现出一道寒芒。朱祐、盖延等人凑了过来,拢目细看,这把剑通体银白,但散发出的光芒却是青色的,给人一种 冷冰冰、阴森森的感觉。 朱祐、盖延、龙渊等人都是行家,一看这把剑,便忍不住赞叹道:“是把好剑” 邓晨说道:“张铁匠性情古怪,为人也孤僻,轻易不为人铸剑,这些年来,他的铁匠铺还没有关门大吉,也都靠我在救济。” 刘秀慢慢挥动手中的剑,虽说他的动作很慢,但剑锋划破空气时,还是发出嗡嗡的龙吟声。 他把玩了好一会,对邓晨笑道:“姐夫,如果我们起事之时,大家都能用上这样的剑,战力会提升一大截啊” 邓晨苦笑道:“这把剑,还是我费尽了口水才好不容易求来的。” 刘秀琢磨了片刻,正色说道:“姐夫,明日我跟你去郊外走一趟。” “好”邓晨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声。 张铁匠和普通的铁匠不一样,寻常的铁匠铸剑,只是为了赚钱,抡几锤子,砸出一把铁剑就算完事了,而张铁匠对于铸剑之事十分慎重,轻易不铸剑,但凡是由他铸成的剑,皆为切金断玉的利器。 这次邓晨去拜访张铁匠,也不是想让他帮己方铸剑,而是打算让他帮自己打造一批矛头。 有了现成的矛头,他们很容易便可以制造出长矛,如此一来,起事所需的武器也就有了。 翌日,早上。 刘秀刚起床不久,外面传来敲门声。刘秀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的是二姐刘元。刘秀一怔,边侧身让开房门,边笑问道:“二姐,你怎么来了” “我还不能来看看你啊”刘元白了刘秀一眼,迈步走进屋内,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嬷嬷和一位大丫鬟。丫鬟,也就是婢女,她们也是分等级的,通常可分为三级。初级是小丫鬟,最没有地位的一种,中级是大丫鬟,在府内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地位,高级是老丫鬟,也被是俗称的嬷嬷,能做到嬷嬷的丫鬟,一 般都是和主人寸步不离,属主人的心腹。 刘元进入房间,举目向四周环视了一圈,问道:“阿秀,你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刘秀笑道:“二姐,我住得挺好的” 刘元走到刘秀近前,整了整他身上的衣服,不悦地说道:“大哥实在是粗心,出门的时候,也不说给你多准备几件新衣服。” 说着话,她回头看眼身后的那名大丫鬟。 丫鬟走上前来,向刘秀福身施礼,同时把两套新衣服递到刘秀面前。刘元随手拿起一件,递给刘秀,说道:“阿秀你看看款式,喜不喜欢。” 两套衣服,一件是青色的,一件是淡蓝色的,都是直裾的袍服。 当时底层百姓的衣服大多都是两截式的,上为短褐,也就是短衣,下为长裤,如此穿着干活更方便,刘秀也是穿着两截式的衣服。 看着二姐递过来的袍服,他摇头笑道:“二姐,我穿短衣就好。” 刘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二姐家里还没有什么活是需要你来干的,快把衣服换上” 见二姐态度坚持,刘秀也只好把袍衣接过来,在自己身上比量了几下,感觉大小差不多,他应付道:“二姐,我看挺合身的。” 刘元又瞪了他一眼。一旁的嬷嬷和大丫鬟也都被逗笑了,嬷嬷开口说道:“刘公子,衣服到底合不合身,还得穿在身上才能看得出来。”“好了,赶快把衣服换上,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话,刘元走出刘秀的房间。 第八十六章 私造武器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刘秀的房门打开,他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元和嬷嬷、丫鬟回头一看,眼睛同是一亮。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刘秀长得本来就英俊帅气,此时换上一套淡蓝色的直裾袍服,不仅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匀称、修长,而且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俊秀明亮了许多。 就连刘元身边的大丫鬟看到这样的刘秀,都不由得玉面绯红,低下头去。嬷嬷笑容满面地赞叹道:“刘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啊” 刘元心中喜悦,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说道:“我家小弟,一直都很精神。” 说着话,她走到刘秀近前,细心的帮他整理袍服上的褶皱,同时说道:“嗯,衣服是挺合身的,等会让布庄那边再多做几套来。” 刘秀连忙摆手,低声说道:“二姐,有两套已经够用了。” 刘元不悦地拍了刘秀一巴掌,说道:“在大事上,二姐帮不上你和大哥的忙,但在吃穿住行这样的小事上,你得听二姐的。” 刘秀心中一暖,向刘元点点头,同时嗯了一声。 邓家的布庄不仅给刘秀做了新衣,朱祐、盖延、龙渊等人也都分到了各自的新衣。至于邓禹和严光,他二人刚到邓府,裁缝还未来得及给他二人量尺寸。 邓禹的家境虽然远不如邓晨,但也是小康之家,并不缺穿用,而严光是修道之人,对身外之物向来淡薄,一切都讲究随心、自然。 吃过早饭后,刘秀、邓晨、邓禹、严光等一行人,乘坐马车,去往郊外。 路上,邓晨看向严光,问道:“严先生,昨晚见到蔡公,以为如何” 邓晨对修道之人一向很敬重,而且打他第一眼看到严光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身上有寻常修道之人所没有飘逸和仙气。 昨晚听闻蔡少公说将来刘秀能做皇帝,他就一直很想知道,蔡少公口中的刘秀,到底是国师刘秀,还是自己的内弟刘秀。 严光看向邓晨,淡然一笑,说道:“蔡公或许对谶学造诣颇深,至于道学嘛,我作为晚辈,不予评价。” 他都评价蔡少公的谶学造诣深厚,但却不评价他的道学,显然在严光的眼中,蔡少公的道学修为是不怎么样的。 邓晨愣了一下才明白严光的话外之音。他诧异地看着严光,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蔡少公有如此评价。 刘秀拉了拉严光的衣服,暗示他慎言,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让蔡少公听到,还指不定会惹出多大的祸端呢。 邓晨清了清喉咙,正色说道:“严先生是外地人,或许不知蔡公在新野的名声,蔡公之道行,在新野可谓是家喻户晓,路人皆知。” 严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摇头说道:“家喻户晓,路人皆知,那只能说明他喜于炫耀,此为妄念。我或许才疏学浅,不知世间有何等之天才,具备何等之根器,在动妄念的同时,还能学道有成。” 他一句话,把在场众人都说得哑口无言,邓晨也是好半晌没接上话来。 过了半晌,他干咳一声,不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严先生以为,那个在将来可以做天子的刘秀,到底是不是阿秀”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严光身上。刘秀则是一脸尴尬地摆了摆手,说道:“姐夫,怎么可能会是我呢” 严光垂下眼帘,他足足沉默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方缓缓开口说道:“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他这番话的意思是,上面的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安逸享乐,设置众多的苛捐杂税,搜刮民脂民膏,让百姓们变得一无所有,忍饥挨饿。人们看不到希望,活着都是种受罪,是种煎熬和苦痛,当然就不怕死了 。百姓们都不怕死了,自然会揭竿而起,再拿杀头的死罪来威胁百姓,已然无用。 他继续说道:“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馀者损之,不足者补之。而当今之朝廷,有违天道,逆天道而行者,又岂能长久”何为天道在道家的理念中,天道的运行就如同拉弓射箭,抬得太高了,就得往下压一压,压得太低了,就得往上抬一抬,谁的财富多了,就应让他舍一舍,谁的财富少了,就应给他补一补,不要让朱门 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贫富差距悬殊的情况发生。 很多人都把道家简单的理解成无为而治,其实这种观念是不对的,道家有自己治世之理念和标准,那就是顺应天道,比较典型的人物是李泌,侍奉四代帝王,以道学治天下,成为唐朝中期的中流砥柱。 严光的这席话,没有直接回答邓晨的疑问,但却很明确的指出来,新莽朝廷逆天行道,业已病入膏肓,长久不了,至于将来究竟谁会做皇帝,是不是刘秀,又是哪一个刘秀,严光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邓晨陷入沉思,仔细琢磨着严光的这番话。刘秀则是在旁连连点头,对于严光所表述的理念,他是非常之认同。 长话短说,众人乘坐马车,出了新野城,来到西郊。 新野的西郊比较荒凉,而邓晨所说的那间铁匠铺,更是在西郊的白河边上。 平日里,白河边很少能见到行人,只偶尔会有垂钓者来这里,那位张铁匠把他的铁匠铺建在这里,生意也就可想而知了。 马车在铁匠铺的门前停了下来。邓晨率先下了车,刘秀等人跟着鱼贯而出。 刘秀举目一瞧,前方有一座破旧不堪的建筑,占地面积倒是不小,院子也很大,但院墙是用树枝和木条编成的栅栏,而且很多地方已经破败不堪,似乎风大点就能将其吹倒。 向里面看,有几间茅草屋。外面的院墙就够破了,里面的茅草屋也是不遑多让,有两间屋子连墙都没有,就由四五根木头桩子支撑着一个棚顶。 而且外面还没有挂任何的招牌,不知道的人来到这里,绝不会认为这是一间铁匠铺。 见刘秀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邓晨解释道:“挂出招牌,就得向官府交税,老六是没有那么多钱交税的。” 张铁匠具体叫什么名字,邓晨并不知道,不过张铁匠自称排行在六,邓晨也就一直称呼他为老六。 邓晨走到院门前,边推门边问道:“老六在家吗” 他话音刚落,随着咳嗽声,一名衣着又脏又破的中年人从里间房走了出来。 看到从院门外走进来的邓晨,中年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拱手施礼,说道:“邓公子。” 邓晨笑吟吟地走到中年人近前,拱手回礼,说道:“老六,我这次过来,是想让你帮我打造几件趁手的家伙。” 张铁匠点点头,而后目光一转,看向和邓晨一同前来的刘秀等人,问道:“邓公子,这几位是” “啊,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我的内弟。”说着话,他指了指刘秀。后者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在下刘秀。” 张铁匠打量刘秀几眼,向他点了下头,而后看向邓晨,问道:“邓公子这次想要的武器是” 邓晨扬头说道:“老六,我们进去说话吧” 铁匠老六点点头,向邓晨做了个请的手势。 邓晨、刘秀等人走进院子里。在他们的右手边,有打造武器的熔炉、模具、工具等物。不过看上去已有些日子没用过了,上面都已蒙起一层灰尘。 “又有好些天没开张了吧”邓晨随口问道。 老六面无表情地说道:“承蒙邓公子关照,手里还有些积蓄,可以勉强度日。” 邓晨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铁匠铺应该开在城里,开在这么一处荒郊野岭,生意能兴隆才怪了。” 老六苦笑道:“邓公子,我的脾气你也了解,若真把铁匠铺搬进城内,我恐怕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住。” 他从来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人,而且脾气古怪,对很多看不顺眼的人,他根本不会接他们的生意。赚不到钱,又要交税,自然经营不下去。 邓晨无奈地看着老六,摇头笑了笑,他回头对后面的仆人招了招手。 一名邓晨的亲信家仆提着一只小木箱,快步走了过来。他把木箱放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 打开箱盖,向里面一瞧,小木箱里装的都是钱币,其中既有铜钱也有龟币,这么一箱子,估计起码得有四、五千钱。 老六看罢,面露惊色,不解地看向邓晨,问道:“邓公子,这是” 邓晨伸手入怀,从中掏出一块绢帛,递给老六。后者接过来,展开一看,里面写的是一份清单:剑二十,刀二十,匕首三十,矛头五百 老六看罢吓了一跳,打造这么多的武器,这是要干什么没等他开口说话,邓晨问道:“老六,打造这些,你认为需要多久” “这”老六琢磨了片刻,模棱两可地说道:“这么多,起码要个三年五载吧。” 邓晨摇摇头,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又问道:“如果我给你找来足够多的帮手呢” 老六说道:“即便有十个八个的老手帮忙,要想打造出这么多的武器,至少也得花费半年多的时间。” 邓晨沉吟片刻,依旧是皱了皱眉头。半年多的时间,虽然说不算太长,但己方还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看出邓晨不满意,老六苦笑道:“矛头还好造些,但刀剑打造起来,都需经过千锤百炼,只半年时间就能造出来的,也只是勉强能用罢了。”刘秀在旁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不知勉强能用的刀剑是什么样的刀剑” 第八十七章 赠送暗器 老六转身走进茅草棚里,从里面拿出一根铁条,递给刘秀。这是一把剑的原型,还没有加装剑柄、剑镡、剑格、剑颚,看上去就是一根黑黢黢、灰突突的铁条。 刘秀将剑接过来,掂了掂,分量不轻,又摸了摸剑刃,还挺锋利的。 他向左右看了看,见院子角落里堆放着不少的柴火,他走上前去,挑出一根较粗的,信手一挥,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手腕粗细的树枝应声而断。 见状,在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诧之色,暗道一声好剑。 刘秀看着手中半成品的剑,脸上也露出笑意。他转身走回到老六近前,说道:“这把剑在老六眼中,只是勉强能用” 这样的剑,已经完全不需要再锻造、打磨,加上剑柄、剑格等零碎,便可以拿到市面上去卖了。 老六接回铁剑,正色说道:“每个人对剑的理解都不一样,对我而言,这种剑,就是介于半成品和失败品之间。” 说着话,他像丢垃圾一样,把手中剑扔回茅草棚里,就听当啷一声,人们定睛一看,原来地上还堆放着好多这种铁条。 刘秀沉默了片刻,问道:“老六,如果不许打造刀剑,只打造矛头,要造出五百支,需要多久” 老六在心中琢磨了片刻,说道:“如果人手充足的话,一个月足以。” “那么,我若要五千支呢”此话一出,把邓晨都吓了一条。五千支自己就算倾尽家财,也招不到五千人那么多啊。 老六眼眸闪了闪,正色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刘公子欲打造这么多的武器,意欲何为” 刘秀笑了,反问道:“老六,如此大批量的私造武器,你认为又是会作何用途” 自古以来,大规模的私造武器,除了谋反,就再没有第二条路了。 毕竟一旦被抓,必死无疑,能甘愿冒着掉脑袋风险这么干的人,他的目标也只能是谋反。 老六与刘秀对视片刻,紧接着,目光一转,看向邓晨,狐疑道:“邓公子” 邓晨正色说道:“莽贼暴政,倒行逆施,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现逢天下大乱,九州烽火,我邓晨,愿辅佐刘氏兄弟,做一番大事。老六,你可愿帮我” 老六只稍愣片刻,紧接着,他倒退两步,毕恭毕敬地向刘秀和邓晨深施一礼,说道:“张童愿为刘公子、邓公子效犬马之劳” 邓晨也是第一次知道老六的本名原来叫张童。 老六能如此干脆的答应自己,邓晨也多少有些意外。 在邓晨心里,老六虽然是个可以信赖的人,谋反之事也可以对他说,但他愿不愿意加入己方、帮助己方,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禁不住问道:“老六,你可知道我们要做的事” “我明白。” “不怕死” “张童本就是该死之人。” 老六本名的确叫张童,他本是豫州人氏,自幼便跟着父亲学铸剑,长大成人后,他的铸剑水平已然极高,在豫州当地也极为有名气,前来向他求剑者络绎不绝。 不过张童脾气古怪,如果是他看顺眼的人来求剑,哪怕对方只能拿出几百、几十钱,他也会为其铸剑,如果是他看不顺眼的人,那怕对方拿出几万十几万钱来找他,他也会闭门不见。 他的这种性格为他埋下了祸根,有次州府大员的公子前来找他铸剑,张童见了对方后,一口就回绝了,即便对方已出到十万钱,他也是不为所动。 张童的态度终于惹怒了对方。 事隔没多久,那位官员的公子便带着十多名属下,趁夜血洗了张家。张童全家遇害,包括他的妻子和才三岁大的孩子,对方只留下张童一个活口。 事后,那位官员公子还当着张童的面,擦拭着沾满他亲人血迹的剑,一字一顿地说:“要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蚁,显示不出我的强大,不杀你,让你痛苦的活着,这才能彰显出你我的差距。” 果然。张童去当地的官府报官,可当地的县令一听他状告的对象,根本不敢管,张童又去郡府报官,结果也一样,郡守也不敢管这事,最后他告到州府,依旧无果,反而招来更多的谩骂和羞辱。 状告无门的张童也有想过自尽,一了百了,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全家老小无辜遇害,不甘心杀人的凶手就那么逍遥自在的活着。 再后来,他离开了豫州,到了荆州的南阳新野,在这里做了一名普通的铁匠。 如果不是结识了邓晨,这些年一直受到邓晨的资助,以张童越发古怪的脾气,他根本生活不下去,说邓晨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丝毫不为过。 对新莽政权,张童是深受其害,自然也对其恨之入骨,现在听说邓晨要跟着刘氏兄弟造反,他连想都没想,立刻便决定跟着他们一起干。 对他而言,他早就是个该死的人,该去到地府和家人团聚,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靠着仇恨的力量在支持,现在终于有了报仇雪恨的机会,他哪还会错过 听完张童的讲述,在场众人无不是唏嘘不已,心中充满了愤恨。朱祐咬牙切齿地说道:“倘若这样的朝廷还能长久,简直是老天无眼,天道无存” 邓晨拍了拍老六的肩膀,安慰他一番,然后转头对刘秀,问道:“阿秀,我们真要打造五千支矛头” 刘秀点点头。 “未免也太多了吧”邓晨心里嘀咕,他们在新野,根本不可能组织起五千人。 刘秀看出邓晨的顾虑,正色说道:“大哥那边也需要武器。” 邓晨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如此他终于明白刘秀的意图了,暗道一声还是阿秀考虑周全啊 虽说刘縯在舂陵招收了不少人,但舂陵根本没有铁匠,想要弄到大量的武器,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就拿当初他们去投靠义军来说,很多人都是没有武器,拿的还是棍棒、锄头、镰刀等物。 邓晨对老六说道:“老六,看来我们的确是需要这么多的武器啊” 老六一笑,说道:“如果当初我们把铁匠铺设在城内,我们根本造不出这么多的武器,但是在这里,没问题。” 要在短时间内赶工出五千支矛头,需要日夜开工才行,若是在城内,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被人察觉。 但是在这里,在白河边上,人迹罕至,哪怕他们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惊动官府。 听闻他的话,邓晨也笑了,脑中灵光一闪,问道:“我说老六,你一直坚持把铁匠铺设在这么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是不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老六仰面而笑,没有接话。过了片刻,他对刘秀说道:“主公在此稍等,老六有份见面礼要送给主公”说着话,老六也不等刘秀接话,兴匆匆地跑进他自己的房间里。 刘秀与邓晨对视一眼,摇头感叹道:“想不到,老六竟还有这么凄惨的一段身世。” 邓晨苦笑,说道:“我和老六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听到他提起以前的过往。经受这么大的打击,能咬牙坚持下来,也着实不容易啊” 他们正说着话,老六提着一只精致的红木匣子快步走了回来,到了众人近前,他把匣子打开,里面装的是几副模样古怪的玩意。众人围拢上前,低头细看,都没看懂匣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老六从中拿出一副,熟练的戴在手腕上,众人还没看明白呢,他猛然一抬手,对准一旁的木柱子,另只手一按手腕上的那件东西,就听 啪的一声,一根又细又短的弩箭突然射出,不偏不倚,正钉在木柱子上,发出哚的一声闷响。 这支弩箭,起码得有一半都没入木柱子里,只露出一半的箭身。见刘秀、邓晨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老六不无得意地讲解道:“在新野的这些年,我也没闲着,一直在专研机关术,这便是我自己造出的袖箭。这套袖箭,便于隐藏,发射也方便,尤其是在近距离 的情况,效果极佳,十步之下,劲可透骨” 说着话,他把戴在手腕上的袖箭解下来,递给众人传阅。 刘秀和邓晨等人无不看得啧啧称奇,如此巧妙的袖箭,他们以前还真没见过。 其实这套袖箭的原理很简单,和弩箭差不多,巧就巧在做得极为小巧精细。 整个弩匣还不足半个巴掌大,固定在皮带上,平日里,可以把皮带戴在手腕上,用衣袖一挡,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朱祐走到木柱子近前,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钉在上面的弩箭拔下来,他暗暗咧嘴,老六说这东西十步之内,劲可透骨是一点没夸张,劲道的确大得惊人。 刘秀看罢后,将袖箭递给邓禹等人,他看向老六,好奇地问道:“老六,这套袖箭你做了多少副” 老六苦笑,拍了拍木头匣子,说道:“属下总共做了五副,其中的四副都不太成功,只有这一副最稳定,没出过任何毛病。” 稍顿,他正色说道:“属下愿将这副袖箭献于主公” 刘秀闻言,立刻站起身形,向老六深施一礼,说道:“如此厚礼,秀愧不敢当” 在刘秀眼中,这套袖箭堪称是无价之宝,在危机时刻,它可是件能保命的杀手锏。老六躬身回礼的同时,皱着眉头,说道:“倘若主公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张童” 第八十八章 阴府赴宴 邓晨在旁哈哈大笑,说道:“阿秀,老六不是个会装假的人,既然老六愿意送你,你就收下吧” 刘秀对老六制造的这副袖箭,真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略微沉默片刻,再次向老六深施一礼,说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秀便厚颜收下了。” 老六闻言,这才喜笑颜开,亲自把这副袖箭戴在刘秀的手腕上,并向他讲解开启机关的技巧。 这套袖箭操起来没什么难度,很容易上手,在老六的指导下,刘秀很快就能应用自如。 用老六的话讲,这套弩箭并非完美无缺,它最大的弱点,不是连弩,无法做到连续发射,每射出一箭之后,都得重新装箭,才能再次发射。 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连弩,只不过当时的连弩体积都比较大,单兵根本拿不动,需要多人操作才行。 而老六能把弩机造得如此小型化,可以佩戴在人的手腕上,其制造手艺之精湛,锻造工艺之高超,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刘秀一边把玩着手腕上的袖箭,一边问道:“老六,若要打造出五千支矛头,你都需要什么” 老六面色一正,说道:“还需再建造九座熔炉。” “这没问题。”邓晨接话道:“这笔钱由我来出。” “还需三十到五十名有经验的工匠。” 邓晨琢磨了片刻,点点头,说道:“好,这些工匠,由我来找。不过我无法一下子全部找齐,需要慢慢挑选合适的人。” 老六继续说道:“我还需要两百以上的劳力。”见刘秀、邓晨等人都露出不解之色,老六解释道:“要锻造五千支矛头,需要大量的木材,好在附近就有山林,木源不成问题,关键是需要一大批能伐木的劳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熔炉可以不间断的熔炼 。” 让邓晨一下子找到二百名以上能信得过的劳力,也是挺困难的一件事。正在邓晨发愁的时候,刘秀接话道:“这件事,我来解决。” “阿秀” “我手里没人,但我大哥的手里有很多弟兄。我可以给大哥写封书信,让大哥挑选两百精壮,派到新野这边来。” 听闻他的话,邓晨眼睛顿是一亮,抚掌而笑,连声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很快,他们便把锻造兵器的事情敲定下来。临走之前,老六还特意送了他们几件兵器。 刘秀和邓晨都有不错的佩剑,老六送给邓禹、严光、朱祐、龙渊每人一把佩剑,其锋刃的锐利程度,都与邓晨的佩剑不相上下。 而盖延善于用刀,老六特意送给他一把环首刀。 只是这把环首刀并非正规的环首刀,刀身更宽、更长,分量也更重,通体青黑色,锋利异常。盖延收到此刀后十分兴奋,爱不释手,向老六连声道谢。 他们这一趟算是都没有白来,皆收到一份不错的礼物。离开老六的铁匠铺,回到城内,刘秀立刻给大哥刘縯写去一封书信,将新野这边的情况说明。 邓晨派出心腹手下,将刘秀的书信连夜送到舂陵,当晚,这封书信便成功送到了刘縯的手里。 看罢刘秀的这封书信,刘縯可谓是喜出望外,当场便连赞了三声好,忍不住仰天长叹道:“阿秀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这段时间,刘縯招收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他便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己方手中没有武器。 真到了起事那一天,他总不能带着一群手持棍棒、锄头、镰刀的弟兄去和官兵打仗吧。 可若是大规模的收购武器,一是自己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财,二是太招摇过市了,谋反之意昭然若揭。 但若自己去造,既没有私造武器的地方,也没有私造武器的人选。刘縯正为此事发愁的时候,恰好收到了刘秀的这封书信,当真称得上是一场及时雨,正好解决了刘縯当前最为头痛的问题。刘縯没有多做考虑,立刻找来亲信刘嘉、张平和朱云,将刘秀给自己的书信让他 三人过目。刘嘉字孝孙,是刘縯、刘秀的族兄。他身世比较凄惨,父母早亡,是刘縯刘秀的父亲救济他,把他拉扯大,还资助过他去长安上学。刘嘉与刘縯的关系非常亲密,虽是族兄弟,但和亲兄弟差不多,毕竟他 二人年纪相仿,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更长。 后来刘嘉去了平林,并在平林成家立业,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过得很不错。 刘縯在舂陵决定起事反莽后,立刻便想到了刘嘉这位手足兄弟。 他给刘嘉写去一封书信,内容很简单,只寥寥数句话,先是说明他欲起兵反莽,而后问刘嘉愿不愿来舂陵助他一臂之力。 看到刘縯的书信后,刘嘉根本没有回信,当即便变卖家产,带着妻儿直接来到舂陵,毅然决然的加入到刘縯的阵营当中。 什么是兄弟,这就是兄弟,只需一句话,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跟着你一起干,不问为什么,也不问成败于否,就是跟着你一起干。 刘嘉、张平和朱云看罢刘秀的书信,三人同是大喜。朱云抚掌大笑道:“将军,这次阿秀可是立了大功了啊” 张平亦是连连点头,说道:“其一,阿秀说服了伟卿与我们一同起事,如此一来,我柱天都部又多了一份强大的助力,其二,新野可以打造武器,正好解决了我们眼下的燃眉之急。” 刘嘉笑赞道:“小弟已愈发成才了啊” 听闻他们都对刘秀赞赏有加,刘縯心情大好,喜笑颜开道:“当初我让阿秀去新野避难,现在来看,这一步还真是走对了,竟有如此之多的意外收获,哈哈” 张平正色说道:“将军,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得拟定好名单,尽快把弟兄们派到新野,早去一天,就早做一天的准备” “嗯”刘縯点点头,说道:“来来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挑选谁去新野合适。” 现在刘縯手底下的人已经不少了,上上下下已然超过六百人,从中挑选出两百精壮并不难,不过私造武器,事关重大,挑选出来的人,除了体力精壮外,最关键的一点是得能信得过。 他们四人几乎商议了一整宿,直至第二天天已蒙蒙亮,他们才算把名单拟定好,最后刘縯让张平负责,带着这两百名弟兄悄悄去往新野,找刘秀和邓晨汇合。 新野。 这天是阴丽华的生辰,刘秀随邓晨一同去往阴府赴宴,跟随他俩一同去的还有邓禹、严光、朱祐、盖延。 阴家的老爷子阴陆身体一直不太好,大半的时间是卧病在床,今日是爱女的生辰,可能是心情喜悦的关系,阴陆的精气神显得很不错。 他难得的来到大厅,亲自接待宾客。 刘秀和邓晨进入大厅里的时候,里面的客人已经有不少了,令刘秀有些意外的是,王瑾竟然也在其中。 看到王瑾,邓晨微微皱了下眉,对身边的刘秀小声说道:“阿秀,王瑾身边的那位,就是王璟。” 刘秀顺势看去,王瑾的左手边坐着一名中年人。这个中年人长得实在是不敢恭维,五短的身材,又粗又胖,一脸的肥肉,把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得更小。 王璟和王瑾走在一起,若让陌生人来看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猜到他俩竟然是父子。刘秀禁不住在心中感叹,如果王瑾真是王璟亲生的,那只能说明他的母亲当年一定是位美若天仙的大美人。 刘秀和邓晨走到大厅的里端,来到阴陆近前,双双躬身施礼,异口同声道:“阴公” 在说话的同时,刘秀也偷偷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老者。 阴陆的年纪并没有很大,也就四十多岁而已,不过因为常年卧病在床,让他变得骨瘦如柴,整个人看上去也显得异常的苍老,仿佛有五、六十岁似的。 寻常的宾客前来见礼,阴陆根本不会起身,看到来人是邓晨,他难得的从厚厚的坐塌上站起,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到邓晨面前,含笑向他摆摆手,说道:“伟卿不必多礼。” 说着话,他目光一转,又看向刘秀,问道:“伟卿,这位是” 邓晨连忙说道:“阴公,这位是伟卿之内弟,刘秀刘文叔。” “哦,原来是阿元家的小弟。”阴家和邓家的关系一直很好,阴陆对邓家的情况也比较了解,称呼邓晨的夫人刘元,也是以阿元这样的昵称。 阴陆面带笑意,又向刘秀摆摆手,说道:“阿秀也不必多礼了。” “谢阴公。”刘秀道了一声谢,挺直胸膛。阴陆仔细打量刘秀。无论让谁来看,刘秀都是位非常英俊帅气的年轻人,龙眉虎目,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俊秀不凡。 虽说他出身卑微了些,只是在乡下种地的村夫,可难得的是,他皮肤非但不粗糙,反而还白净细腻,身上也没有粗人的俗气,反而有股读书人的书卷气以及修道之人的飘逸洒脱之气。 确切的说,刘秀的确是个读书人,在当时,能上过太学的人,也着实不多。至于修道之人的气息,那完全是出自于金液的功效了,与刘秀自身没多大关系。把刘秀从头到脚打量个仔细,阴陆暗暗点头,赞叹一声:是位不错的年轻人他随口问道:“令兄近来可好” 第八十九章 偷儿被擒 刘秀欠了欠身,含笑说道:“烦劳阴公挂念,两位家兄一切安好。” 阴陆闻言,扬了扬眉毛,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 邓晨回头向带来的仆人招了招手。 一名年轻的仆人快步上前,将一只锦盒递到邓晨面前,后者接过来,向阴陆面前一递,含笑说道:“阴公,这是晚辈给丽华小姐带来的一份小礼物,还请阴公笑纳。” 阴陆迎面而笑,说道:“人来就好,又何必带什么礼物。” 邓晨淡然一笑,随手将锦盒打开。 在场的众人纷纷好奇地伸长脖子,向锦盒里一看,里面放的是一颗紫色的小珠子。有识货之人看罢,禁不住惊呼出声道:“驻颜珠” 驻颜珠其实就是珍珠,只不过颜色特殊,十分罕见,据说佩戴在活人身上,可以起到驻颜的功效,含在死人口中又能起到防腐的作用。 能拥有驻颜珠的,基本都是大富大贵之家。 看到邓晨带来的这份礼物,阴陆也是一惊,站于一旁的阴识跨前一步,正色说道:“伟卿兄的这份礼物,未免也太贵重了,还是请” 未能阴识把话说完,邓晨含笑打断道:“只区区一颗珠子,又何来的贵重一说阴公就代丽华小姐收下吧” 邓晨都把礼物带来了,也的确不好再退回去,阴陆最终还是向阴识点点头,示意他把驻颜珠收下来。 阴陆对于邓晨的看重,以及邓晨带来的厚礼,都可看出阴邓两家的关系非旁人能比。 坐在一旁的王瑾眯了眯眼睛,突然开口问道:“伟卿兄果然家大业大,出手大方,只是不知刘公子又给丽华小姐带来了什么礼物” 随着他的话,在场众人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落在刘秀身上。 阴陆以及阴识、阴兴暗暗皱眉,王瑾不是不知道,刘秀只是乡下的村夫,他又哪里有钱去买贵重的礼物王瑾这么问,诚心想让刘秀当场出丑。 阴识和阴兴都不喜欢王瑾这个人,看出王瑾的心思,他俩正要帮刘秀解围,后者抬手摸入怀中,从中掏出一只由绢布包裹的东西,看上去又扁又宽。 他慢慢把绢布打开,在场的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原来刘秀掏出的只是一块砚台,而且就是一块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的砚台。 看罢,王瑾忍不住仰面大笑起来,抚掌说道:“刘公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哈哈我看这块砚台在市面上怎么的也值一百钱了吧” 此话一出,大厅里的宾客们不由得哄堂大笑。他们带来的礼物,未必能比得过邓晨的驻颜珠,但比刘秀带来的这块砚台可强过千百倍。 刘秀对王瑾的冷嘲热讽以及其余宾客们的哄笑,置若罔闻,神态也一直平静如常。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块砚台,是我上太学期间买下的,一直没舍得用,离开长安,回家之后,每次看到这块砚台,都会想起当年上太学的时光。听说丽华小姐的文采不让须眉,故我专程带来这块砚台, 送于丽华小姐。” 他这番话,明确的表达出两个信息。 其一,他不是单纯的乡下村夫,而是上过太学的高材生,就以学历来说,在场的这些宾客,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的,他们也没有资格来嘲笑他的出身。 其二,无论这块砚台本身的价值是大是小,但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他肯把这块砚台拿出来作为礼物送给阴丽华,也足见他对阴丽华的重视程度。 阴陆双目晶亮地看着刘秀,他还真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只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和难堪,而且让人感觉他送的这块砚台,其价值和意义都要胜过邓晨的那颗驻颜珠。 礼轻情意重,这话用在刘秀的这块砚台身上,再恰当不过。 大厅里寂静了片刻,阴陆率先哈哈大笑起来,赞道:“贤侄真是有心了兴儿,代为父收下阿秀的重礼。” 阴兴一脸兴奋地走到刘秀近前,接下他手中的砚台,而后向刘秀躬身施了一礼,刘秀立刻拱手回礼。 坐在下面的王瑾,脸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看着刘秀的目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坐于他旁边的王璟,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他放于大腿上的拳头,乐呵呵地低声说道:“沉住气,今日有你表现的时候。” 听闻父亲的话,王瑾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原本握得紧紧的拳头也随之慢慢松开,当他再看向刘秀时,嘴角勾起,露出邪佞的冷笑。 刚好这个时候,刘秀转过头来,与王瑾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见刘秀看向自己,王瑾脸上的笑容又加深几分。 刘秀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虽然他不知道王瑾在笑什么,不过直觉告诉他,王瑾一定没按好心。 他不以为意地淡然一笑,还向王瑾点了下头。 没等王瑾做出反应,一名家丁打扮的汉子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一溜小跑的来到王瑾近前,在他侧后方跪坐下来,于他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 听完他的话,王瑾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住,他不再理会刘秀,扭转回头,恶狠狠地怒视着身后的那名壮汉。 那人被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急忙低垂下头,又低声细语了几句,似在解释什么。 王瑾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他摆下手,打断壮汉的话,对他小声说了两句。那名壮汉连连点头,然后站起身形,依旧是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退出大厅。 刘秀的目光随着那名大汉投向外面的庭院,那名大汉出了大厅后,立刻加快步伐,如同火烧屁股似的,大步流星地向阴府外走去,好像是去办什么紧急的事情。 这时,阴陆和邓晨的寒暄已告一段落,邓晨拉着刘秀,于阴陆的左手边落座,邓禹、严光等人纷纷坐于他二人的身后。 他们刚坐下不久,邓硃一家也到了。 看到刘秀在这里,跟着父亲一同前来的邓奉眼睛顿是一亮,趁着父亲和阴陆寒暄的时候,他凑到刘秀身旁,蹲跪下来,小声说道:“文叔,你让我找的人,我找到了。” 刘秀一怔,在他印象中,他也没拜托邓奉帮忙找过谁啊 看他一脸的茫然,邓奉笑道:“你刚来新野的那天,不是遇到了个偷儿吗今天来阴府的路上,刚好被我碰到了。” 听闻这话,刘秀方恍然大悟,他和邓奉闲聊的时候,的确有提过那么一嘴,说自己来新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偷儿,把自己身上的钱都摸走了。 不过他并没有让邓奉帮自己去找那个偷儿,没想到,邓奉对此事还真上心了。 他笑问道:“元之,他现在在哪” “被我捆在马车上了。” “确认是摸走我钱袋的那个偷儿”“错不了,和你描述的样貌一模一样走,我带你去看看他”邓奉兴致勃勃地拉着刘秀的衣袖。后者跟着他站起身,向邓晨招呼了一声,又向邓禹、严光等人使个颜色,示意他们留在这里,自己去去就回 。 刘秀跟着邓奉,悄然无息地离开大厅,刚走到外面的庭院,就听背后有人问道:“大哥,你们去哪” 他二人回头一瞧,只见邓紫君从大厅里也跑了出来。邓奉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不满地说道:“紫君,你跟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邓紫君狐疑地看了看他二人,问道:“你们到底要去哪不会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邓奉差点气笑了,白了小妹一眼,说道:“来阴府的路上我不是抓了一个偷儿吗那个偷儿以前也偷过文叔的钱财,我带文叔过去认认人” 邓紫君一听顿时来的兴趣,笑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邓奉也拿自家的小妹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地甩头说道:“走吧” 三人出了阴府,转到阴府一侧的小巷子里。这里停满了马车,在路边排了好长一排。 邓奉找到自己的马车,向站于马车旁的两名仆人点下头,然后带着刘秀和邓紫君跳上马车。进入车厢里,刘秀低头一看,果然,在马车里正躺着一位,不仅双手双脚都牢牢被捆绑住,就连身上都捆了好多的绳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人形的粽子,另外,他的嘴巴里也被塞了好多的布条,腮帮子都是 鼓鼓的。 邓奉对刘秀说道:“这偷儿的本事可厉害着呢,如果只是捆绑住他的双手,他几下就能挣脱开,不得已,我只能把他捆成这样了” 对于邓奉的说词,刘秀是深有体会。自从他服用了金液之后,六识异常敏锐,远远胜过常人,可对方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身上莫走那么大的一个钱袋,其手上功夫之了得,堪称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刘秀走到那人近前,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看了半天他也无法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摸走自己钱袋的那个偷儿。 他伸出手来,拉住对方口中的布条,费了好一番劲,才算把布条全部从对方口中扯出来。 对方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刘秀定睛再看,这回他可以百分百的确认了,此人就是当初被他好心救下,却恩将仇报,趁乱摸走他钱袋的偷儿。看着对方瞪大眼睛,又惊又骇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小兄弟,山水有相逢,你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吧” 第九十章 节外生枝 偷儿和以前一样,脸颊黑一道白一道,看不清楚他具体的长相,不过他身材又瘦又小,刘秀通过他的身材,判断他的年纪应该不大。 听闻他的话,偷儿一声没吭,只是用充满戒备的眼睛死死盯着刘秀。 邓奉说道:“文叔,确认是他没错了吧” 刘秀点点头,向邓奉说道:“元之,这次真是多谢你帮忙了。” “哎,都是一家人,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邓奉的性格与刘演有几分相似,豪爽、仗义,虽冲动易怒,却肯为朋友两肋插刀。 他走到偷儿近前,扒拉两下偷儿的脑袋,问道:“几天前,你偷了文叔的钱袋,说,你把那些钱都藏哪去了”偷儿的目光转移到邓奉的脸上,眼神中的戒备立刻被愤怒取代,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估计此时邓奉的身上已经全是窟窿眼了。偷儿的眼神让邓奉十分不爽,他毫不客气地在偷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沉声说道:“死到临头,你还敢猖狂” 挨了邓奉一巴掌,滋味可不好受,偷儿的眼中立刻蒙起一层水雾,不过那并没有熄灭他眼中的怒火。 真他娘的是个硬骨头 邓奉转头看向刘秀,气呼呼地说道:“文叔,他看他也不想交代什么了,这样吧,咱们要么把他送官,要么直接把他杀了,扔进乱坟岗了事。” 刘秀眨眨眼睛,虽说偷儿可恶,但也罪不至死。 若是送到官府,就他这副小体格,估计被关个几天也就和死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刘秀说道:“搜搜他身上的东西,然后就放了吧。” “放了他”邓奉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说道:“文叔,你可偷过你的钱财。” “其实也没有多少钱。”刘秀无所谓地耸耸肩,又说道:“何况,窃国者庙堂,窃钩者伏诛,于理不公。” 偷儿是偷,王莽也是偷,只不过偷儿偷的是钱财,而王莽偷的是国家,偷钱财者要死,而偷国家者却能坐于皇位,高高在上,这不公平。 刘秀的这番话,让偷儿、邓奉、邓紫君都露出诧异之色。一直不肯吭声的偷儿突然开口说道:“你的钱,都被我分掉了。” 偷儿的嗓音十分清脆,也可以判断出来,他年纪的确不大。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刘秀本就没再抱有任何希望,听闻偷儿说把自己的钱都花没了,他也没太往心里去。 不过偷儿接下来的话,把邓奉的肺子都快气炸了。他继续说道:“是你自己活该,谁叫你当时多管闲事”本来刘秀的话还让邓奉深受感触,但随着偷儿的这番话出口,他怒火中烧,气呼呼地说道:“文叔,你的好心都被人家当成驴肝肺了这小贼冥顽不灵,我看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 置他” 刘秀向邓奉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不解地问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却说我是多此一举,多管闲事” 偷儿反问道:“你认为当时若是没有你,我真的会被王瑾的马踩死吗” “”他这句反问,倒还真把刘秀可问住了。不过在邓奉看来,他就是在强词夺理。他正要出言训斥,偷儿继续说道:“本来我有办法可以让自己不受伤,又能害王瑾摔下马,就算不能摔死他,也能要他半条命,可都是因为你多事,导致王瑾安然无恙,只摸走你一两千钱,已经对你够客气 的了。” 邓奉差点气乐了,忍不住说道:“小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刘秀禁不住问道:“你和王瑾有仇” “小三子是被王瑾活活打死的”偷儿狠声说道。 “小三子是” “是我的伙伴” “呵,那他也是个偷儿”邓奉接话道。王瑾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偷儿更不是好东西,两馍馍踩一脚,没他娘的一个好饼。 偷儿恶狠狠地怒视着邓奉,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好像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小子,你还不服气,我说错了吗”邓奉冷笑道。 刘秀向他使个眼色,问偷儿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不受伤,又能害王瑾坠马” 偷儿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自己完全可以躲避开王瑾的马,而且在躲避的同时,我有可以刺伤马腹,让马儿受惊,并能不被任何人发觉” 邓奉嗤笑出声,说道:“说得倒轻巧,你以为你是谁啊” 偷儿没有理会邓奉,圆溜溜的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刘秀可是和他打过交道,也深知这个偷儿的手有多快,如果他刚才所言就是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以他的快手,并非没有机会做到这一点。 “王瑾为何要打死你的伙伴” “你问那么多作甚,反正我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剐,任凭你们处置就是”偷儿梗着脖子,一副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个疤的姿态。 看他这副样子,刘秀忍不住笑了出来,又与偷儿对视片刻,他收手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邓奉以为刘秀是要结果他,哪知刘秀连挥了三剑,非但没伤到偷儿的皮肉,反而还把他身上的绑绳全部斩断。 “文叔,你就这么放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邓奉愤愤不平地说道。 而后他扭头看向偷儿,后者正边揉着手腕,边坐起身形,而且看向他们的眼神还闪烁着诡异的贼光,不知道他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刘秀淡然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行,就算饶了他的命,也得断他一只手,让他长个记性”说着话,邓奉也把佩剑抽了出来,同时伸手向偷儿抓去。 偷儿下意识地向后蹭了蹭,同时双手抱住胸前,一副防御的姿态。邓奉哼笑一声,向前一步,继续去抓偷儿。 也就在他的手指头马上要碰到偷儿的衣服时,后者护在胸前的手突然向外一挥,与此同时,一大团的白雾向外扑出。 邓奉常年习武,反应极快,意识到不好后,第一时间抬起胳膊,用衣袖主档住自己的口鼻,刘秀反应也不慢,同样是用袖子把自己的口鼻遮挡住。 至于同在车里的邓紫君,则没有他俩那么快的反应和应变,当白烟飘到她近前,她只是吸了口气,紧接着便是眼前一黑,一头倒下,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贼,你找死”看自家小妹被偷儿迷晕,邓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手持佩剑,分心便刺。 偷儿的身子仿佛泥鳅似的,在狭窄的车厢里,不可思议地从邓奉身边闪了过去。 当他要跳出马车的车厢时,刘秀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其向后一带,就听嘭的一声,偷儿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还想起身,刘秀抢先一步,手掌死死摁住他的胸膛。这一刻,偷儿愣住了,刘秀也愣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当邓奉发出怒吼声,一剑向偷儿的脑袋劈落下来时,刘秀才回过神来,他原本摁住偷儿胸膛的手掌立刻变成了抓,他揪住他的衣襟,向旁用力一扯, 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邓奉的一剑没有劈中偷儿的脑袋,倒是把车底板给劈开一条好长的裂缝。 守在车外的两名仆人听闻动静不对,急忙撩开车帘,探着脑袋问道:“大少爷,怎么了” “没你们的事”邓奉看也不看那两名家丁,瞪着刘秀,问道:“文叔,你为何要救她” 他话没说完,突然发现刘秀的脸竟然红彤彤的,他转而不解地问道:“文叔,你怎么了” 刘秀松开偷儿的衣襟,快速收回手来,说道:“她是个姑娘” “啊”听闻这话,邓奉也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偷儿。 后者挣扎着还想坐起,邓奉的剑已然架在她的脖子上。他看向刘秀,问道:“文叔,她真是个女的” 刘秀默默地点了下头,如果我没有摸错的话 邓奉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惊讶消失,气恼道:“我不管她是男是女,敢伤我小妹,我要她的命”说着话,他再次把佩剑举了起来。 刘秀拦阻道:“元之可知她用的是何迷药又如何来解” 他这话一下子把邓奉问住了。天下间的迷药有很多种,其中也不乏稀奇古怪需要特殊解药的迷药,如果找不到解药,被迷晕之人也是有性命之忧的。 邓奉愣了片刻,狠狠把手中剑放下来,他冲着偷儿咬牙切齿地问道:“说解药是什么别跟我打马虎眼,如果我小妹有个三长两短,我活剥你的皮” 偷儿看看眼珠子通红的邓奉,再瞧瞧脸上绯红还未退去的刘秀,她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邓奉闻言,眼珠子又瞪圆了。 “我真的不知道,想要解药,你们就去向王瑾要吧”偷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邓奉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气炸的,小妹中了偷儿的迷药,又和王瑾有什么干系 刘秀问道:“你为何要我们去向王瑾要解药” 偷儿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刚才用的迷药,就是从王瑾的手下人身上偷来的,你们想要解药,当然得去向王瑾要了” 经她这么一说,刘秀突然想起刚才在大厅里,王瑾听了手下人的密报后,突然脸色大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难道他手下人的密报,就是通知他迷药丢失的事可是王瑾又为何要把迷药带到阴府,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九十一章 朝思暮想 刘秀脑中有太多的不解。 邓奉可没他想的那么多,只当偷儿是不想交出解药,存心在唬弄自己。 他冷声说道:“满口谎话我看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掐偷儿的小细脖子。 刘秀拦住他,向他摇摇头,说道:“元之,我有位同窗好友,他善于医药之术,或许有办法可解眼下的迷药” 邓奉问道:“他在哪里” “就在阴府,是随我一同来的,他叫严光严子陵。” 邓奉连犹豫都未犹豫,立刻对马车外面的家丁说道:“立刻去请严先生过来一趟,记住,万万不可惊动其他人” 有他在场的情况下,小妹还被人家用迷药迷晕,他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是让父亲知道这件事,回家之后还指不定要怎么埋怨他呢,再者说,让外人知道了,也有失邓家的颜面。 仆人答应一声,急匆匆地离去。邓奉怒视着偷儿,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最好祈祷我家小妹没事,倘若紫君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偷儿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非但未露出丝毫的胆怯,反而还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将头扭向另一边,看向刘秀。 刘秀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偷儿回答得干脆。 “啊”刘秀茫然。 “我是孤儿,排行在九,大家都叫我九儿” 原来如此。刘秀哦了一声。邓奉冷声说道:“你不说你是孤儿吗孤儿又哪来的兄弟姐妹” “谁说孤儿就不能有兄弟姐妹了再者说,你没听说过义结金兰吗”偷儿白了他一眼。 “你这小死丫头,你最好祈祷我家小妹没事,不然” “不然你就会把我碎尸万段,你已经说过了” “”邓奉被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好在没过多久,邓家的仆人把严光找了过来。进入车棚里,看到昏迷不醒的邓紫君,严光不由得一怔,问道:“这是” 不等邓奉说话,刘秀把事情的经过大致向严光讲述一遍,而后他问道:“子陵,医道不分家,想必你对医术也精通一二吧。快帮忙看看,紫君小姐中的到底是什么迷药,能不能解” 邓奉在旁连连点头,一脸的期待,眼巴巴地看着严光。 严光先是仔细观察了邓紫君的面色,而后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诊断片刻,又将洒在车底板上的白色粉末粘起一点,放到鼻子认真闻了会,他脸色缓和下来,说道:“是莨菪” “啥玩意浪荡”邓奉瞪圆眼睛看着严光。 严光对他一笑,说道:“邓公子,我说的莨菪,是药材中的莨菪。” “莨菪”邓奉还是一脸的茫然。 严光对刘秀说道:“主公,好在是莨菪,如果是天茄子,那就麻烦了。” 莨菪、天茄子都可用于制造迷药,也就是蒙汗药。 其实在医学中,这两味药材都是做麻醉之用,可缓解病痛,但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两味药材就成为上佳的迷药材料了。 尤其是天茄子,又名曼陀罗,致晕效果极强,只需一小点就可让人长时间昏迷,药量一旦多了,便可直接致人死亡,可以说它迷药,也是致命的剧毒。 如果对方用的迷药是天茄子成分,看车底板上这厚厚一层的迷药,显然偷儿刚才洒出的迷药分量不少,邓紫君若是大量吸入,即便是严光也束手无策了。 好在对方使用的迷药不是天茄子,而是莨菪,一种不致命只会让人昏迷的药材。 邓奉迫不及待地问道:“严先生,那你能救醒我家小妹吗” 严光一笑,说道:“解莨菪,很容易,只需给紫君小姐灌下浓些的甘草汁即可。” “甘草汁” “甘草可解百毒,解莨菪之药效,也有奇效。”严光含笑说道。 听闻他的话,不仅邓奉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就连刘秀和偷儿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九儿并没有想伤害邓紫君,邓紫君之所以被迷倒,完全是误伤,虽说九儿表面上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邓紫君的安危。 邓奉向严光深施一礼,说道:“这次真是多谢严先生了,我这就让人去买甘草来。” 严光说道:“邓公子还是让人把紫君小姐送回家吧,买来了甘草,也需熬制后才能服用。” “这”邓奉犹豫了片刻,眼珠转了转,脑中灵光一闪,赔笑着说道:“严先生,附近有客栈,我让人把紫君送到客栈,麻烦严先生也跟着走一趟,帮忙熬药可好” 严光不解地看着邓奉,不明白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刘秀能明白邓奉在顾虑什么,他向严光点点头,说道:“子陵,你就帮人帮到底,去客栈走一趟吧” “也好”刘秀发了话,严光随即点下头,对他而言,阴家的宴席并没有很重要,自己去不去参加,于他而言也完全无所谓。 邓奉见状,再次向严光躬身道谢。刘秀、邓奉带着九儿,下了马车,目送着两名家仆赶着马车走远。邓奉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文叔,这位严先生靠得住吧” 虽说有两名家丁跟着,但邓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刘秀一笑,说道:“放心吧,子陵我的同窗,也是我多年的好友。”说着话,他看向身旁的九儿,说道:“九儿姑娘,你刚才所用的蒙汗药,当真是从王瑾的手下人那里偷来的” “我骗你作甚” “你觉得,他们带着这些蒙汗药,是想用来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们要用来做什么反正不管用来做什么,都是没按好心,肚子里面肯定憋着坏呢”提到王瑾,九儿的语气变得恶劣了许多。 刘秀笑了笑,甩头说道:“你可以走了。” 九儿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刘秀。邓奉说道:“文叔,你真要放她走” 刘秀点点头,说道:“只是个偷儿,也罪不至死。” 邓奉还想说什么,但见刘秀态度坚决,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刘秀对九儿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走吧。” 九儿看着刘秀,站在原地未动,好像不相信他的话。 刘秀一笑,说道:“做偷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还是找个安稳的营生为好。”说着话,他又向九儿点点头,与邓奉一并向小巷子外走去。 九儿看着刘秀和邓奉离去的背影,站在那里依旧是久久没动。 回到阴府内,邓奉小声问道:“文叔,你认为偷儿身上的迷药真的是从王瑾手下那里偷来的” 刘秀说道:“她没有必要说谎。” “可王瑾为什么带着迷药来阴家他到底想干什么”邓奉皱着眉头问道。 刘秀摇摇头,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 邓奉眼珠转了转,倒吸口凉气,惊声说道:“王瑾以及王璟,该不会是想对阴家下毒手吧” 刘秀眨眨眼睛,摇头说道:“应该不会。” 阴家不是一两个人,也不是一二十人,而是有上百多号人,就九儿用的那些迷药,还不至于能迷倒这许多人。 再者说,王家和阴家并无深仇大恨,又为何要对阴家下此毒手呢 即便王家想这么干,也不会选择在今天,今天来阴府的宾客太多了,王家人还能把所有的宾客都杀光灭口吗 邓奉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搞不明白王家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二人不动声色地回到大堂里,于各自的座席坐了下来。邓终向外面望了望,没有看到小妹的身影,他小声问道:“大哥,紫君呢” 邓奉面无表情地说道:“紫君的身体有点不太舒服,我让她先在马车上休息一会。” 好端端的,紫君身体又怎会突然不舒服呢邓终还要发问,恰在这时,阴识、阴兴不知对阴陆说了什么,后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阴识阴兴一脸的喜色,招呼在场的年轻人,说道:“走,我们去后院见见今日的寿星。” 听闻可以去后宅见阴丽华,在场的青年才俊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喜笑颜开的站起身形。 邓奉也迫不及待地起身,先是拍拍身边的邓终,然后又快步走到刘秀那边,甩头说道:“文叔,你还傻坐在这干什么跟我们一起去啊” 一旁的邓晨含笑说道:“阿秀,你去吧,既然人都来了,就玩得开心点。” 刘秀当然很想去,听闻邓晨的话,他随即起身,带上邓禹、朱祐、盖延,跟着阴识、阴兴、邓奉等人一并向后宅走去。 阴府很大,分为前庭、中庭、后庭三部分,每一部分都有好几个院落,其中后庭的面积最大,不仅有多个独立的院子,还有花园、假山、假湖等。 阴识阴兴带着众人去了后花园,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正坐着数名的年轻女子,这些女子大多都是赴宴宾客中的女客。 放眼看过去,众女子燕瘦环肥,妖娆华丽,犹如百花争艳,令人目不暇接,但这么多的女子聚在一起,也无法掩盖住其中一人的光彩。 刘秀只向凉亭中望了一眼,便看到了她的存在。那一瞬间,周围的景物,周围的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颜色,世间所有的光彩似乎都聚集在她一人身上。几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漂亮,更加的鹤立鸡群。这个她,正是刘秀朝思暮想的人儿,阴丽华。 第九十二章 争风吃醋 刘秀第一次见到阴丽华的时候,她才十来岁,还只是个小姑娘,那时候阴丽华的容貌就已经让刘秀惊为天人,打那之后,刘秀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现在阴丽华已到二八年华,人变得越发的成熟,容貌更是倾城倾国,风华绝代。 今日阴丽华穿着一套留仙裙,上红下粉,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薄纱,使里面的红衣红得不扎眼,粉裙粉得更水灵,整个人看上去愈加的清灵,超凡脱俗,美轮美奂,活脱脱从画卷中走出的仙子。 这样的阴丽华,不仅让刘秀看傻了眼,其他的青年男子们也都大眼瞪小眼的看呆了。阴识、阴兴相视而笑,小妹的容颜,即便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兄长,有时候也会不自觉地看呆,更何况是其他人。 阴识清了清喉咙,又干咳了两声,众人如梦方醒。 王瑾从人群里快步走出来,眼珠子都快飞出眼眶,贴到阴丽华身上了。他走到凉亭近前,冲着里面的阴丽华拱手施礼,文绉绉地说道:“在下王瑾,见过丽华小姐” 他话音刚落,亭子里便传来噗嗤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位十八九岁的美艳女子说道:“王公子只看到了丽华妹妹,完全没看到我们嘛” 说话的这名女子,名叫阴翠盈,阴家的宗亲,与阴丽华同辈,是她的族姐。 如果单提出来,阴翠盈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但是和阴丽华站起一起,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而且经过阴丽华的衬托,反而让她的成熟、美艳多了几分俗气。 被阴翠盈这么一戏谑,王瑾难得的老脸一红,忙又说道:“翠盈小姐误会了。” 邓奉忍不住笑出声来,从王瑾身边走过的同时,还特意斜着眼睛瞥了瞥他,嘀咕道:“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小霸王,怎么今天突然变得文绉绉、娇滴滴的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王公子突然转性了呢” 他此话一出,让亭子里的女子们皆咯咯地笑了起来。王瑾的脸色更红,不过这回不是羞的,而是气的。他怒视着邓奉过去的背影,恨不得在他背上插两刀。 邓奉和阴识、阴兴的关系很好,他也经常来阴家窜门,和阴丽华经常能碰上面,之间的关系自然很熟了。 他大咧咧地走进亭子里,在阴丽华面前站定,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锦盒,递到阴丽华面前,有些结巴地说道:“丽华,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阴丽华说话,其他的青年也都纷纷走进亭中,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放到阴丽华面前。 直到此时,刘秀才意识到,原来是可以亲手把礼物送给阴丽华的,根本不用交给阴陆。不过现在知道这个已经来不及了,他身上业已没有其它的礼物。 刘秀暗叹口气,面露尴尬之色的站在凉亭外面。邓禹、朱祐、盖延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朱祐还安慰性地拍了拍刘秀的肩膀。一干青年才俊所送的礼物都价值不菲。邓奉的礼物是一支黄金打造的步摇,不仅做工精细,雕工精美,而且上面还镶嵌着数颗红色的宝石,这支步摇,一看就是找名家专门订制的,显然,邓奉在挑选礼物 的时候破费一番苦心。王瑾的礼物更是有之过而无不及,是一对玉簪子,一支玉簪子为羊脂白玉打磨而成,另一支玉簪子则是由罕见的血玉制成,两支簪子,一红一白,躺在锦盒当中,相映成辉,令人看一眼便很难再把目光移 开。 看到王瑾的这份礼物,周围的很多大家小姐们都忍不住惊呼出声。阴丽华也被王瑾的这份厚礼吓了一跳,面露正色地摆手说道:“王公子的礼物太贵重了,丽华不敢收,王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羊脂白玉就已经很值钱了,血玉更是价值连城,这一对玉簪子,堪称是千金难求,阴丽华出身于名门望族,自然见过世面,也深知这两支玉簪的价值。 王瑾满不在乎地一笑,说道:“只要丽华小姐喜欢,贵不贵重又有什么关系正所谓美玉赠佳人,能配得上这对簪子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丽华小姐了,丽华小姐无论如何也要收下才是” 看着锦盒中价值连城的两支玉簪子,听着王瑾口中的甜言蜜语,一旁的阴翠盈眼中满是妒忌之色,她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早已握紧成了拳头。 邓奉白了王瑾一眼,老神在在地说道:“人家丽华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愿收你的礼物,可王公子还要硬送,要说这人啊,脸皮一旦厚起来,可真是无敌于天下。”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是小霸王王瑾,再者说,当着心仪女子的面,他不能一再忍气吞声,面子上也挂不住。 王瑾猛的握紧拳头,转头恶狠狠的看向邓奉,凝声说道:“邓奉,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旁人怕你,我王瑾可不怕你” 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气势就已经比邓奉矮了三分。 邓奉哈哈大笑,正要说话,阴识咳了一声,向邓奉使个颜色,示意他今日是丽华的生辰,不要在这个时候把场面闹僵。 看到阴识递来的眼神,邓奉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暂时忍了下来。 阴识又对阴丽华一笑,说道:“丽华,既然王公子有心,这份礼物你就收下吧” 阴丽华犹豫了片刻,最终向王瑾福身施了一礼,说道:“多谢王公子” 王瑾心跳加速,下意识地跨前一步,伸出相搀,同时说道:“丽华小姐叫我平昂就好。”平昂是他的字。 他的手还没碰到阴丽华,已先被邓奉一巴掌拍开,后者不满地说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王瑾肺子都快气炸了,此时他真恨不得扑上去咬邓奉两口。王瑾了解邓奉这个人,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和他杠上,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呢 他深吸口气,眼角的余光瞥到亭子外面的刘秀,他心思一转,突然开口问道:“刘公子为何还站在外面快进来啊对了,我们大家都有礼物送给丽华小姐,不知刘公子又准备了什么礼物” 他这是明知故问,刚才在大堂里,刘秀已经送上礼物,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 突然被王瑾点到名字,刘秀也不好继续站在外面装傻充愣,而且见到阴丽华扭头看向自己,刘秀的心先是漏跳了一拍,紧接着,心脏都快蹦到了嗓子眼。 他吞了口唾沫,迈步走进凉亭里,到了阴丽华近前,他尴尬地说道:“丽华小姐” 他刚起了个话头,阴丽华却出乎所以人意料的向刘秀福身施礼。 刘秀也愣住了,没明白阴丽华为何会向自己突然施礼。她保持着福礼的姿态,含笑说道:“刘公子送来的礼物,我已经看过了,很喜欢,丽华在此多谢刘公子” 哦,原来如此刘秀连忙拱手回了一礼,说道:“丽华小姐客气了。” 王瑾恨得牙根痒痒,自己花费重金买来的簪子,也只是换来阴丽华的一个福礼,而刘秀用一块破砚台,同样换来阴丽华一个福礼,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亭子是不小,但一下子聚集了这许多人,也显得有些拥挤。阴识向旁指了指,含笑说道:“好了,礼物大家也都送了,我们去水榭坐坐吧。” 水榭就是建造在水面的亭子。阴府内的假湖占地不小,建于上面的水榭面积也大,容纳他们这二、三十人绰绰有余。 众人没有异议,顺着九曲回廊,来到水榭内。等众人都落座后,阴兴又让仆人们送来茶水和糕点,众人边吃边聊,气氛倒也和睦。 这时,一名青年含笑说道:“今日是丽华小姐的生辰,丽华小姐给我们献上一舞如何” 他让阴丽华跳舞,绝非是在戏弄或羞辱阴丽华。 当时的民风就特别尚舞,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无论男女老幼,都能舞上几曲。当年刘秀的祖上长沙定王刘发,被招入京城时,于皇宫宴会中当众表演舞蹈,他提着袖子,伸不开胳膊伸不开腿,景帝问他跳的是什么舞,刘发说自己的封地狭小,平日里连个练舞的场地都没有,所以他的舞只能跳成这样了。景帝本不喜欢刘发这个儿子,不过刘发用这种诙谐的方式婉转的向景帝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倒是让景帝大为高兴,对他也是刮目相看,一下子又给刘发的封地划进去三个郡,让在列 王当中,本是封地最小的刘发,一下子变成了封地最大。 听闻这名青年的话,在场的众人眼睛同是一亮,纷纷鼓掌,连声附和道:“好、好、好,以前只是听说丽华小姐善舞,但我等都还从未见过丽华小姐的舞艺呢” “趁着今天高兴,丽华小姐就给我们献上一舞吧” 阴丽华和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熟,在陌生人面前跳舞,她也不太习惯。 她刚露出迟疑之色,王瑾便机敏的把话头接了过去,说道:“丽华小姐可是寿星,要跳舞,也轮不到丽华小姐嘛” 王瑾在这些公子哥里威望还是挺高的,听闻他的话,那些起哄的公子哥们纷纷闭上嘴巴。王瑾一笑,说道:“不如我献唱一曲吧”众人诧异地看着王瑾,愣了片刻,齐齐鼓掌叫道:“好” 第九十三章 你吟我舞 王瑾清了清喉咙,看向阴丽华,缓缓开口唱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他唱的这首词是取自于诗经的桃夭。 大概的意思就是小姑娘长大了,出嫁成亲,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他唱这首歌时,一直在看着阴丽华,如此一来,他的表演更像是在向阴丽华求婚。 邓奉气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突如其来的反应,把他旁边的刘秀都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他。邓奉瞪着笑容可掬的王瑾,握了握拳头,最终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没读过几年书,也不会背诗经里那些华丽的辞藻,更没有唱歌的好嗓子,就算对王瑾不满,但就唱歌这方面,他还真不如王瑾。 王瑾的一曲桃夭,引来水榭里一片掌声,平日里以他唯首是瞻的公子哥们,更是憋足了劲的拍巴掌。即便是阴丽华,也有礼貌性的鼓了鼓掌。 见状,邓奉更气,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刘秀,低声问道:“文叔,你会唱歌吗” “啊” “到底会不会”邓奉急切地追问道。 “还还好吧。” “那就是会了”邓奉点点头,随即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只不过是唱了一首酸掉牙的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回王瑾没再气,反而还乐了,笑问道:“难道,邓公子也会唱吗”邓奉有几把刷子,他心里明镜似的,让邓奉打架可以,可能在场所有人捆到一起也不如他一个,但要说唱歌,他大字都不识几个,会唱 什么再者说,就他那副破锣嗓子,若唱出歌来,估计都得把人吓死。 邓奉狠狠瞪了他一眼,扬起下巴,说道:“我虽然不会唱歌,不过文叔会唱。”说着话,他还特意拍了拍身边的刘秀。 在邓奉的潜意识里,无论谁出风头都行,就不能让王瑾出风头。其实通过邓奉的潜意识也可以看得出来,他是把王瑾视为自己最大的情敌,竞争对手。 听邓奉提到刘秀会唱歌,阴识、阴兴颇感兴趣地看向刘秀,异口同声道:“既然元之推荐文叔,文叔就给我们大家献上一曲吧” 刘秀眼角的余光瞥向阴丽华,见她也正向自己这边看过来,他心跳一阵加速,说道:“好。只是,这首歌是我在益州学的,诸位可能都未听过。” 阴识、阴兴两兄弟闻言,越发的感兴趣,笑道:“文叔,你快唱来听听。” 刘秀清了下喉咙,深吸口气,然后铿锵有力地唱吟道:“批铁甲,挎长刀,与子征战,路漫长” 他一开口,在场众人大多都是面露茫然之色,正如刘秀所说,这首歌他们的确没听过。 不过盖延可是眼睛一亮,这首歌,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汉军的军歌。军歌一起,盖延浑身的血液本能的跟着沸腾起来,毫无预兆,他回手把肋下的佩刀抽了出来,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呢,盖延抬起手来,手指头弹在环首刀的刀身上,刀身立刻发出当啷一声脆 响。 盖延弹指战刀,打出鼓点,正好配合上军歌的旋律。 刘秀看向盖延,两人会心一笑,一个弹刀,一个大声唱吟:“同敌忾,共死生,与子征战,心不怠。踏燕然,逐胡儿,与子征战,歌无畏。” 军歌不长,曲调也简单,但却铿锵有力,从头到尾都透出一股铁与血的味道。一曲终了,整座水榭里静得鸦雀无声。 在场的众人,大多都是富家的公子、小姐,他们平日里欣赏的是高雅的诗歌,玩的是风花雪月,什么时候接触过铁马金戈的战场 刘秀唱的军歌,配合着盖延的弹刀,人们仿佛置身于千军万马的沙场当中,那种震撼感实在太强烈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阴识、阴兴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形,抚掌大声赞道:“好文叔,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军歌吧” “正是军歌” “好”阴兴禁不住又赞了一声,紧接着不无感慨地说道:“也只有真正经历过沙场征战的人,才能唱出军歌中那种铁骨铮铮的味道啊” 对于刘秀去益州打过仗这件事,阴兴是即羡慕又向往。 就连阴丽华等女眷们,也都是两眼放光地看向刘秀,久久收不回目光。 王瑾见状,暗暗皱眉,早知道她们这些千金小姐们喜欢军歌,自己就不该唱什么桃夭,反应该唱秦风无衣才对。 他正向说我也会唱军歌,阴丽华站起身形,走到刘秀近前,看着他肋下的佩剑,福身问道:“刘公子,可否借你佩剑一用” 刘秀愣了片刻,随即站起身形,将肋下的佩剑抽出。 随着青锋剑出鞘,现场乍现出一道青芒,女眷当中也随之传出好几声的惊呼。阴识、阴兴等人看着刘秀的佩剑,也是露出诧异之色,暗道一声:好剑 阴丽华接过刘秀的青锋剑,感激地再次向刘秀福了福身,又道:“刘公子可否把刚才的军歌再唱一遍” 刘秀看着近在咫尺的阴丽华,呆呆地点了下头。 “批铁甲,挎长刀,与子征战,路漫长。同敌忾,共死生,与子征战,心不怠。踏燕然,逐胡儿,与子征战,歌无畏。” 在刘秀唱歌、盖延弹刀的时候,阴丽华手持青锋剑,于水榭的中央舞了起来。 她不是单纯的跳舞,而是在舞蹈当中融入了许多的武艺招式。 刘秀看得暗吃一惊,他从不知道,原来阴丽华并非寻常的千金小姐,而是具有极为深厚的武艺功底。 细看阴丽华的舞剑,时而柔韧如摇曳之杨柳,时而其疾如狂风骤雨,可谓是身似游龙剑如风,行云流水,圆活不滞,身随剑动,剑随身变,人与剑几乎融为一体。 唱歌的刘秀看呆了,弹刀伴奏的盖延看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看呆了,如痴如醉,包括阴丽华的两位兄长在内。 这首军歌,刘秀一口气唱了三遍才算停下,阴丽华的舞剑也随之告一段落。 水榭内沉寂片刻,接着,掌声雷动,叫好之声此起彼伏。刘秀唱的怎么样可以不做评价,单单是阴丽华的这一手舞剑,可谓是技惊四座。 在场的众人,无论男女,看向阴丽华的目光几乎都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阴丽华用手帕弹了弹额头的汗珠,低头看着手中的这把青锋剑,脱口吟诵道:“君子如玉,触手也温,宝剑如华,玉沼冰春。” 说着话,她走到刘秀近前,双手捧着青锋剑,递还给刘秀,同时笑赞道:“刘公子的佩剑,当真是把宝剑多谢刘公子了” 刘秀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阴丽华,一时间又失了神。 邓奉眨了眨眼睛,含笑说道:“如果丽华喜欢这把剑,让文叔送给你就是了。”说着话,他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刘秀,问道:“文叔,你该不会吝啬吧” 刘秀回过神来,他根本没听清楚邓奉说的是什么,只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阴丽华被刘秀的反应逗笑了,说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此剑非凡品,丽华又怎么敢收刘公子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说着话,她把捧着的剑再次向刘秀面前递了递。 直到此时刘秀才反应过来,原来邓奉是慷自己之慨,要自己把青锋剑送给阴丽华。 若换成旁人,刘秀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把自己的这把青锋剑送给对方,但要赠予的人是阴丽华,那就另当别论了。 刘秀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丽华小姐的确喜欢,这把剑就送你吧此剑名为青锋,剑身薄,且又锋利异常,适合姑娘家使用。” 旁边的盖延闻言,鼻子都快气歪了。什么叫适合姑娘家使用主公为了讨心仪的女子欢心,简直都口不择言了。 阴丽华的确很喜欢刘秀的这把青锋剑,但她也明白,这把剑绝对出自于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她沉吟片刻,向水榭门口的一名丫鬟招了招手。等丫鬟走到她近前,她在丫鬟耳边低声细语了两句。 丫鬟听完,答应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阴丽华接过刘秀递来的剑鞘,收剑入鞘,在手中来回把玩,越看越是喜欢。没过多久,刚才离开的丫鬟走了回来,同时还捧来一把剑。 看到丫鬟带来的这把剑,阴识、阴兴脸色同是一变,充满诧异地看向阴丽华,小妹令人把这把剑拿出来作甚该不会是要送给刘秀吧这把剑可送不得人啊 阴丽华从丫鬟手中接过剑来,低头看了看,随即向刘秀面前一递,含笑说道:“刘公子,我不能白要你的青锋剑,这把剑,算是我对你的回赠吧当然,也得你能用着顺手才行” 刘秀下意识地接过阴丽华递过来的这把剑,拿在手中,手掌顿是一沉。 嗬好重的一把剑现在刘秀的力气可不小,连他都感觉沉重,这把剑的分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他握住剑柄的时候,猛然间,一股刺骨的寒气顺着掌心传入体内,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由剑身上传来的寒气,不是让人感觉冰冷的寒,而是让人觉得阴森的寒。 是杀气刘秀暗暗吸了口气,此剑好重的杀气啊他强忍着体内的不适,握紧剑柄,用力向外一拔。 第九十四章 赤霄宝剑 沙剑身出鞘半尺有余,周围的众人皆定睛细看,这把剑并没有太出奇的地方,要说不同,就是剑身墨黑,好像是由没有炼好的生铁铸成。 见状,人们不由得大失所望,他们还以为阴丽华令人取来的是一把什么样的神兵利器可以与刘秀的青锋剑交换呢,原来就是一把这样的破剑。 生铁太脆,毫无韧性可言,只要发生激烈的碰撞,必折无疑,这种剑只能做个摆设,没有实用价值。现场只有刘秀感受得最清楚,当剑还没有出鞘时,他握住剑柄就已感受到浓重的杀气,现在剑身出鞘半尺,由剑柄上传来的杀气更重,让他体内的血液不受控制的拼命往上涌,冲得他头脑发胀,隐隐有意 识崩溃、控制不住身体的趋势。他本想把抽出的剑推回到剑鞘中,不过挑起眼帘一看,面前的阴丽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周围的阴识、阴兴等人也都在看着自己,如果自己连剑都没拔出来,就这么退还给阴丽华,不仅显得自己太没 用,也辜负了阴丽华的一番好意。 他深吸口气,暗暗咬住舌尖,猛然用力,顿时间,口中一片腥舔,舌尖传来的刺痛让他有些模糊的神志也一下子变得清明。 刘秀振作精神,猛然一用力,将整个剑身都从剑鞘中拔了出来。 看着刘秀手中的这把剑,人们实在看不出来它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地方,通体乌漆嘛黑的,连点光泽都没有,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 但阴识、阴兴都像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地看着刘秀,嘴巴不自觉地张开,而且越长越大,都快能塞进去一颗鸡蛋了。 此时的刘秀,正在做天人交战。 由剑身上传来的杀气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他感觉自己已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股强烈的欲望正在他体内迅速生成,让他有挥剑出去,杀光周围所有人的冲动。 暗道一声不好,刘秀垂下眼帘,紧紧咬住自己的舌尖,以疼痛感死命的压下那股欲破茧而出的杀念。 表面上看,刘秀就是拿着剑,目光低垂地站在那里,实际上,他的体内已经是天翻地覆,理智与欲望能斗的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在此期间,阴丽华以及阴识、阴兴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且阴识、阴兴很有默契地双双抬起手来,握住佩剑的剑柄,只要稍有不对,他俩可第一时间出剑。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秀突然感觉自己体内的杀念逐渐平复下来,由剑柄上传来的杀气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无不舒畅的暖意。 刘秀不留痕迹的吁了口气,低垂的眼帘慢慢挑起,信手挥了挥手中剑。说了奇怪,他刚接下这把剑的时候,感觉十分沉重,而现在,拿在手中却轻若无物一般。 他信手凌空挥了两下,空气中立刻发出嗡嗡两声龙吟。刘秀又用左手挥舞了两下,感觉越用越趁手,他忍不住赞道:“真是把好剑” 阴识和阴兴如同见了鬼似的,高高地扬起眉头,异口同声地问道:“文叔,你没有感觉哪里不适” 刘秀茫然地看着他二人,摇摇头,说道:“并未觉得有不适啊” 阴识和阴兴对视一眼,相互诧异地眨眨眼睛,接着,一同低头沉思起来。 阴丽华则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看来宝器识主,这把剑,就应该是刘公子的。”说着话,她晃了晃手中的青锋剑,问道:“刘公子可愿意与我交换” 刘秀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好奇地问道:“丽华小姐可否能告诉我此剑的来历” 这把剑的杀气实在太重,尤其是刚接触的时候,但凡意志力薄弱一点的人,根本就接受不了它。 若强行使用这把剑,那就不是人在御剑,而是剑在御人了。刘秀很好奇这把剑的出处,究竟何人能铸成这么诡异的一把剑。 阴丽华与刘秀对视片刻,提步向水榭外走去,同时说道:“刘公子请随我来。” 刘秀立刻跟在阴丽华的身后,走出水榭。看着走进回廊里的刘秀和阴丽华,水榭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搞懂到底怎么回事。 阴识解释道:“那把剑,是小妹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不过由于剑身太重,小妹并不适合用,拿来换文叔的青锋剑,倒也合情合理。” 听闻他的话,众人纷纷哦了一声,不过看向在回廊里低声交谈的刘秀和阴丽华,感觉只是一把剑而已,没必要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吧 且说刘秀和阴丽华,两人在回廊的中段站定。阴丽华扭转回头,并向刘秀笑了笑。 她这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让向来沉稳的刘秀都乱了神志,看着她美轮美奂的笑颜,再次愣了神。 阴丽华缓缓开口说道:“当初送我这把剑的人,说此剑名为赤霄。” 刘秀回神,过了片刻,他的脑中才浮现出赤霄二字。他不由得睁大眼睛,问道:“丽华小姐你你是说,这是赤霄剑” 赤霄剑可不是寻常之剑,也不是青锋剑能比的,它乃太祖刘邦所用之武器,据传,刘邦当年斩杀白莽用的就是这把赤霄宝剑。 不过按照史书中的记载,赤霄剑上是刻有剑名的,而且剑身上还刻有纹路,剑身也是呈现赤红色。 这些描述,和阴丽华送他的这把剑,完全不相干,它看上去就是一把墨黑色的铁剑。 阴丽华没有回答刘秀的疑问,而是反问道:“这把剑很诡异,想必刘公子也感觉到了吧” 刘秀正色说道:“此剑的杀气很重。” 阴丽华点头道:“没错,它的杀气极重,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兄长,我们谁都未能把这把剑拔出过剑鞘。” 说着话,她目光晶亮的含笑看着刘秀,继续道:“刘公子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拔出此剑的人。” 刘秀心头一惊,他还真没想到,阴识、阴兴都拔不出这把剑。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属情理之中,他刚拔此剑的时候,也是异常凶险,经历了好一番的天人交战。阴丽华又道:“原本我也不相信它会是赤霄宝剑,不过看到刘公子能安然无恙的把剑拔出来,并运用自如,我倒是开始相信它确是赤霄宝剑了。赤霄剑乃太祖御用之神兵,宝器识主,想来也只有继承太祖血 脉的人才能使用它吧” 正因为刘秀是太祖刘邦的后裔,阴丽华才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让刘秀来用这把赤霄剑。 没想到,刘秀竟然真的可以不受此剑的影响,顺利拔出剑来,而且还丝毫未失神志和理性。 可她和她的兄长们,只是握住剑柄,还未往外拔剑呢,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了自己了。 所以阴丽华刚才才会感叹,宝器识主,认为刘秀天生就是这把剑的主人 刘秀沉吟片刻,连忙把手中剑递回到阴丽华面前,正色说道:“如果此剑真是赤霄剑,那它就太贵重了,远胜青锋剑十倍、百倍,丽华小姐还是收回去吧” 阴丽华好奇地问道:“刘公子不喜欢此剑” 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赤霄宝剑乃太祖遗物,帝王之剑,是刘秀以前连做梦都不敢肖想的宝物,他怎么会不想要 不过用他的青锋剑,去换阴丽华的赤霄剑,阴丽华吃亏太多,刘秀觉得这太不公平,这个便宜,他也不应该去占。 阴丽华十分聪慧,只看刘秀表情的变化,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含笑赞道:“刘公子是正人君子” 稍顿,她又道:“宝剑已认主,而我从来都不是它的主人,现在赠与刘公子,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刘公子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阴丽华一个姑娘家都如此大度洒脱,如果自己再拒绝,反而显得太过矫情。 刘秀沉吟片刻,双手抱着赤霄剑,向阴丽华深施一礼,由衷说道:“丽华小姐的赠剑之恩,文叔没齿难忘。” 阴丽华被他逗笑了,向刘秀摆了摆手,说道:“刘公子不必客气。好了,大家还在亭子里等着呢,我们回去吧” 当她从刘秀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转头笑道:“以后刘公子可以叫我丽华。” 刘秀立刻接话道:“丽华也可以叫我文叔。” 两人相视一笑,双双走回到水榭里。 有了交换宝剑这么一段小插曲,刘秀和阴丽华的关系无形中变得熟络了许多,这个变化,不仅王瑾看出来了,就连一向心粗的邓奉也看出来了。 看着与阴丽华小声交谈,讲述青锋剑来历的刘秀,邓终碰了碰邓奉的胳膊,小声说道:“大哥,看来你现在又多了一个劲敌啊” 邓奉没好气地瞪了邓终一眼,眉头越皱越深。 没过多久,一名仆人跑进水榭,来到阴识近前,小声说道:“大公子,宾客已到齐了,老爷说可以开席了。” 阴识点点头,向下人稍微挥了下手,仆人躬身施礼,退出水榭。阴识环视周围众人,含笑说道:“好了,大家也都饿了吧,我们该去前院吃饭了,小妹,后院这里就交给你了。” 阴丽华点头一笑。众人齐齐起身,向水榭外走去。 在往外走的时候,王瑾用阴冷又深邃的目光看向阴翠盈,后者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垂下头。王瑾又意味深长地注视她片刻,才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王瑾的背影,阴翠盈吁了口气,振作精神,强颜欢笑地走在阴丽华的身后。 当众人穿行九转回廊的时候,阴丽华正把玩着手中的青锋剑,一个没留神,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倒,只是她还没有倒地,斜刺里突然有一股力道横撞过来,让她前扑的身子横着扑出。 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阴丽华扑倒的身子撞在旁边的护栏上。 原本由实木打造的回廊护栏竟然应声而断,阴丽华的身子也随之跌落到湖水当中。周围的女眷们纷纷惊叫出声,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男人们那边传来一声大叫:“丽华小姐” 第九十五章 事先安排 紧接着,就听噗通一声,有一人跳入水中,直奔落水的阴丽华快速游了过去。 人们定睛一看,前去营救阴丽华的正是王瑾。王瑾的水性不错,只眨眼的工夫便游到阴丽华的近前,拉住她的胳膊,向岸边游去。 众人连忙跑出回廊,来到岸边,七手八脚的把阴丽华和王瑾二人从水中拉出来。 王瑾的水性好,阴丽华的水性也不差,只不过她落水的比较突然,被吓得不轻,期间呛了几口水。 她坐在岸边的地上,不断地咳嗽着。阴识、阴兴疾步上前,分开阴丽华周围的女子,急声问道:“丽华,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阴丽华咳的脸色涨红,无力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阴识、阴兴脸色阴沉,环视周围的众女,问道:“丽华是怎么落水的” 众女面面相觑,她们也都没看清楚阴丽华是怎么突然掉进水里的。一名女子说道:“丽华小姐好像是好像是自己跌倒的” 阴兴冷哼一声,质问道:“丽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己跌倒,还跌进了水里”说着话,他眯缝着眼睛,目光如电地扫视周围众人。 女人们纷纷垂下头,不敢与阴兴对视。 阴识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先让丽华回去换身衣服。” 说着话,他抬手把不远处的两名丫鬟叫了过来。两名丫鬟已然吓得浑身直哆嗦,到了阴识近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公子” “好了,这事与你二人无关,赶快送小姐回房间。” “是”两名丫鬟如释重负,搀扶着阴丽华,向她的闺阁走去。 阴丽华落水时,她是和女眷宾客们走在一起的,两名丫鬟根本没在近前,而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看到两名丫鬟把阴丽华扶走,阴识、阴兴又看向王瑾。此时的王瑾也很狼狈,满头满身都是水,发髻也乱了,头发上还挂着几根水草。 即便心里十分厌恶王瑾这个人,但他终究是救了小妹,阴识、阴兴还是一同向他深施一礼,说道:“这次多亏王公子及时出手搭救舍妹,请受在下一拜” 王瑾连忙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两位阴公子也不必挂在心上。” 邓奉哼了一声,说道:“王公子只是动作快了一点而已,即便没有他,丽华也不会有事的” 阴丽华落水的太突然,而他们这些男子又是走在前面,根本看不到后面发生的变故,只是听闻背后传来女人们的尖叫声,他们才停下脚步,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邓奉都没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呢,王瑾已经跳入水中了,也不知道这次他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反应的如此之快。 这次阴识和阴兴没有理会邓奉的冷嘲热讽,他二人叫来一名仆人,说道:“送王公子去客房,顺便帮王公子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 “是”仆人答应一声,向王瑾摆了摆手,说道:“王公子,这边请” “好,有劳了。”王瑾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对阴府的下人都变得彬彬有礼。 临走之前,又向阴识、阴兴欠了欠身,并向周围众人拱了拱手,而后方跟随仆人去往客房。 望着王瑾离去的背影,邓奉愤愤不平地嘀咕道:“王瑾这家伙,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阴识、阴兴耸了耸肩,不管王瑾今天有什么古怪,总之他的确是救了自家的小妹,阴家也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 阴兴深吸口气,说道:“好了,我们还是先回前院吧” 众人点点头,跟随阴识、阴兴两兄弟,纷纷去往前院。 刘秀发现邓禹还留在回廊里没有立刻走出来,他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没过多久,邓禹一溜小跑的快步追上刘秀,低声说道:“主公。” “在回廊里发现什么了” “丽华小姐落水处的栏杆,是事先被人破坏的。”邓禹说道。栏杆究竟是刚刚被人撞折的,还是事先被人偷偷锯折的,只看断口便一目了然。 刘秀眯了眯眼睛,幽幽说道:“这么说来,丽华的落水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邓禹点点头,语气笃定地说道:“一定是人为。” “那会是谁干的”刘秀下意识地问道。 “谁获益,就是谁干的。”邓禹想都没想,理所当然地说道。 阴丽华落水,谁能获益目前来看,获益的人似乎只有王瑾,他当众表现了一次英雄救美。 可若是说王瑾只为了英雄救美,就暗中布置了这些事,也不太合情理了。 再者说,回廊的栏杆是被人提前破坏的,这只能说明破坏栏杆的人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阴府的内部。 难道王瑾为了一次英雄救美的表现,连阴府的人都买通了 想到买通阴府的人,刘秀心中突然一动,王瑾的手下人带着迷药来阴府,而阴丽华又诡异的突然落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刘秀越想越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但要问他具体哪里有问题,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正低头沉思的往前走着,前面有人叫他的名字:“文叔,在想什么呢,怎么走得这么慢” 刘秀抬头一瞧,走过来的是人是阴兴和邓奉。刘秀向他二人一笑,随口说道:“没什么。” 邓奉目光下移,落到刘秀的佩剑上,他笑嘻嘻地问道:“文叔,可否把你的剑借我看看” 他心里还真挺好奇的,不知道阴丽华到底用的是什么剑和刘秀做的交换。交换佩剑,感觉更像是交换情定信物,这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还没等刘秀说话,阴兴向邓奉连连摆手,正色说道:“这把剑,你还是不要看的好”在阴兴的心目当中,这把剑就是大凶之物、不祥之物。 他以前也试着想要使用这把剑,可是他只要一握住剑柄,整个人就如同发了疯似的,满脑子都是要去杀人的冲动。他就拿了那么一回,以后再不敢碰这把剑了。 只不过当着刘秀的面,他也不好说这把剑的坏话,何况刘秀不仅拿了这把剑,还使用了这件剑,完全没受影响,阴兴对此事的看法也和阴丽华一样,认为这把魔剑是认了刘秀这个主人。 “怎么”邓奉挑起眉毛,不解地看向阴兴。 阴兴挥了挥手,说道:“别问了,总之,这把剑邪性得很”说着话,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并示意刘秀、邓奉等人快点走。 且说王瑾,被阴府的下人带到客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等他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时,阴府的下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王公子”仆人快步来到他近前,摆手说道:“前院那边已经开席了,这边请。” “等下。”王瑾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说道:“刚才可能喝了几口脏水,肚子不太舒服,我先去趟茅厕。” “这王公子,要不要去请医馆的先生过来看看。” “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你先去前院吧,等会我自己就过去了。” “可是” “怎么你还怕我找不到地方” “不是”“好了,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去忙你的吧”王瑾面露不耐之色。王瑾平日里的为人如何,阴府的仆人自然也是清楚了,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能向他欠了欠身,告退离去,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向茅厕的方 向指了指,提醒道:“王公子,茅厕就在那边” “我知道了。”王瑾不悦地挥了挥手。 仆人不敢再多言,快步离去。 等他走后,王瑾又伸长脖子向两边望了望,见四周没人,他快步向月香阁走去。 月香阁正是阴丽华的闺阁,距离客房这里并不算太远。 王瑾来到月香阁的门口,向左右张望,然后一个晃身,闪入月香阁的庭院中。 月香阁的庭院不大,里面静悄悄的。王瑾快步穿过院子,径直地来到正房的门前,而后屏气凝神地蹲了下来。 他先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过了片刻,他抬起手指头,在门板上轻轻敲打了两下。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王瑾看了一眼开门之人,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开门的正是伺候阴丽华的两个丫鬟中的一个。 这名丫鬟先是从门里探出头来,紧张地环视左右,见外面只有王瑾一人,她这才向旁让了让。见状,王瑾二话没说,顺着门缝闪入房中。 进来之后,王瑾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丽华小姐呢” “在里屋。”丫鬟小脸煞白,怯生生地说道。 “给你的药都放进去了” “嗯。”丫鬟满脸慌张地点点头。 王瑾环视房间,小声问道:“另个丫鬟呢” “秋秋菊被我支走了。”“很好。”王瑾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拍了拍丫鬟的胳膊,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放心,等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你的家人。”说着话,他伸手入怀,从衣襟内掏出一只锦 囊,扔给了丫鬟。 丫鬟急忙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五枚龙币。丫鬟捧着龙币的手都是哆嗦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激动的。王瑾说道:“这些钱你先拿着,余下的,我过后再给你。” 第九十六章 蓄谋已久 “是是王公子”丫鬟颤巍巍地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将龙币塞回到锦囊中,又把锦囊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王瑾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丫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小声问道:“王王公子你” “你还有事吗” “没没” “没事就赶紧走吧,到外面把风,难道”说着话,王瑾的脸上露出邪笑,上下打量丫鬟两眼,问道:“你还打算留下来观摩” 瞬时间,丫鬟的白脸变成了红脸,她再无二话,推开房门,逃也一般地快步走了出去。 王瑾回头,向门外看了一眼,哼笑出声,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真以为我王瑾能看得上你 他顺手把房门关闭,又插上门闩。而后,他迈步向里屋走去。 此时,阴丽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躺在里屋的床榻上,呼吸匀称又冗长,显然睡得正熟。 看着床榻上熟睡的阴丽华,王瑾心跳加速,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他边试探性地走进里屋,边小声呼唤道:“丽华小姐丽华” 床榻上的人儿一点反应都没有,王瑾心跳加速,边说着话边往前走:“丽华丽华” 他走到床榻前,低头一瞧,阴丽华熟睡正酣。因为刚洗过澡的关系,她的头发还没有挽起,长长的秀发又黑又亮,散在床铺上,如同瀑布一般。 王瑾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 他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推了下阴丽华的香肩,见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王瑾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迷药已经生效了,没有一两个时辰,阴丽华绝对醒不过来。 这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对于王瑾来说已经足够了。阴丽华可是今天的寿星,她不在场,估计都用不上半个时辰阴家的人就会找来,到时发现他和阴丽华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阴家为了顾全家族的脸面和百年的门楣,就算不想接受他和阴丽华的婚事都不行了 。 他和阴丽华的成亲,不仅对王家意义重大,让王家和阴家结成了亲家,而且他自身早已对阴丽华的美貌垂涎已久。想到这里,他嘴角扬起,慢慢伸出手来,向阴丽华的衣领摸去。 另一边,刘秀和众人向前院走着。他越想越觉得阴丽华的落水以及王瑾手下人带着的迷药有关联,但要问他到底哪里有关联,刘秀自己也说不清楚。 走着走着,刘秀突然停下脚步。 一旁的阴兴和邓奉也随之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文叔,怎么了” “丽华小姐不会有事吧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刘秀心中难安,试探性地问道。 阴兴一笑,摆手说道:“文叔,你放心吧,看丽华的样子,似乎只是被吓了一下,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 邓奉在旁点点头,他也觉得阴丽华只是落水,并无大碍。 见刘秀还是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样子,阴兴笑道:“何况丽华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如果真有什么事,丫鬟早就跑来禀报了。” 按理说是这样没错,但关键的问题是,阴丽华身边的丫鬟靠得住吗邓禹刚才查看得清楚,破损的那处栏杆,是被人事先弄坏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阴府内部的人。 刘秀心思急转,此时他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阴丽华身边是不是真的有人被买通了,可他若执意要去阴丽华的闺阁,只怕又会被人当成是别有用心的登徒子。 他眯了眯眼睛,似喃喃自语地说道:“刚才丽华小姐回去的时候,我看到她身上好像有血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栏杆的断口划伤的,严不严重。湖水太脏,如果身上真有了伤口,也不能等闲视之啊” 听闻这话,阴兴和邓奉心头同是一惊。前者追问道:“文叔,你看到丽华受伤了” 刘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应道:“是啊” 阴兴又转头看向邓奉,问道:“元之,你看到了吗” “我”邓奉还真没注意阴丽华的身上到底有没有受伤,而且她穿的是红色的留仙裙,就算真渗出血迹,他也看不清楚啊。 不过刘秀信誓旦旦地说看到了,他也不好说自己没看到,他迟疑了片刻,模棱两可地说道:“好像可能是吧”阴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急声说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含糊”说着话,他向刘秀和邓奉一甩头,说道:“走,我们去月香阁看看,万一丽华真受了伤,得及时处理伤口才行”如果伤口感染,引发破 伤风,神仙也难救了。 刘秀、阴兴、邓奉以及邓禹、朱祐、盖延几人没有回前院,而是改道去了后院的月香阁。他们一行人刚走到月香阁的院门口,就见那里站着一名丫鬟在东张西望,看到他们这许多人过来,那名丫鬟又惊又骇地张大嘴巴,她反应倒也快,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没有尖叫出声。她不敢多做耽 搁,转身就向院子里跑。 阴兴脸色一沉,喝道:“菊华,站住” 他的喊声,让那名丫鬟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似的,身子僵硬在原地,豆大的汗珠子顺着她的鬓角流淌下来。 阴兴迈步走上前去,打量她两眼,沉声问道:“菊华,看到我们,你跑什么” “二二公子,奴奴婢没跑”这个名叫菊华的丫鬟,此时已然被吓得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身子都在哆嗦个不停。 阴兴暗暗皱眉,以前菊华是个很大方的姑娘,能说会道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于下人,他也懒得多问,随口说道:“丽华在里面吧,我进去看看”说着话,他迈步就往里走。 菊华先是下意识地向后退让了一步,当阴兴要从她面前走过去时,她才意识不行,绝对不能让阴兴进入房间。 她急忙伸手,拉住阴兴的衣袖。后者停下脚步,扭转回神,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做奴仆的敢去拉扯主人的衣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菊华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放开阴兴的衣袖,支支吾吾地说道:“二公子,小小姐已经睡下了,二公子还是别进去打扰小姐了” 正所谓是心中有鬼,越说越错,越错越多。要知道今日可是阴丽华的生辰,宾客如云,而作为寿星的阴丽华竟然会在自己的闺阁里睡觉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除非像刘秀所言,阴丽华受了伤,只是怕影响到今日的宴席,才没有声张。 阴兴对阴丽华这个妹妹宝贝得很,听完菊华的话,更是心急如焚,猛的一挥袍袖,怒声喝道:“滚开” 他挥开菊华,迈步向院子里走去,刘秀和邓奉紧随其后。 只不过刘秀在进入院子里的同时,回头向朱祐和盖延使个眼色,又向一脸惊慌之色的菊华努了努嘴。 朱祐和盖延会意,两人留在原地未动,一左一右的把菊华夹在当中。 阴兴三步并成两步,来到正房的房门前,他先是推了推房门,里面上了锁,房门根本打不开,他正要开口召唤阴丽华的名字,刘秀在旁说道:“丽华小姐可能晕过去了” 一听这话,邓奉可急了,越过阴兴,一脚踹在门板上。邓奉的勇猛,在新野一带都是有名的,木头门板哪里能经受得住他的重踢。 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不仅里面的门闩被震折,连左边的那扇房门都被他踢掉了。 随着房门破碎,邓奉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刘秀和阴兴紧随其后,也进去房内。 三人转头向里屋一看,只见阴丽华正衣衫不整的躺在床榻上,在她旁边,还坐着一人,正是王瑾,而且王瑾的手还放在阴丽华的衣带上,保持着解带的姿态。 看清楚房中的情景,邓奉的双目几乎瞬时间就爬满了血丝,他嗷的大叫一声。此时邓奉发出的咆哮,都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更像是野兽的呼啸。 王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和阴丽华还没生米煮成熟饭呢,就有人突然闯入进来。看清楚来者是谁后,他的脑袋也随之嗡了一声。 他急忙从床榻上站起,向他们三人连连摆手,急声说道:“你们你们别误会,我我就是来探望丽华小姐的,没有别的意思” 他话音未落,邓奉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王瑾冲了过去,到了他的近前,一把将他的衣领子抓住,紧接着向上一提,顿时间,王瑾双脚离地,整个人都悬空了。 王瑾吓得连连尖叫道:“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救命啊”他不喊还好点,这一喊,更是激起邓奉的怒火,他手臂猛的向外一挥,就听啊的一声长音,身在里屋的王瑾,被邓奉硬生生地抛了出来,落在刘秀和阴兴不远处的桌面上,就听咔嚓一声,一张实木桌子被 王瑾的身子砸了个支离破碎。 王瑾躺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头上脸上全是血,疼得满地翻滚。 邓奉哪肯善罢甘休,好在他们赶来的及时,若是再晚来一会,丽华的名节就毁在王瑾这个畜生手里了 他箭步冲出里屋,来到王瑾近前,一脚踩住他的胸膛,与此同时,他从肋下抽出佩剑,高高举起。阴兴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拦阻,拉住邓奉的胳膊,急声说道:“元之,不可” 第九十七章 不欢而散 阴兴也恨王瑾的卑鄙无耻,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倘若真杀了王瑾,在王璟那边交代不过去。刘秀没有理会他们这边,他快步走进里屋,看到躺在床上的阴丽华,他脸色一红,急忙拉过来被子,盖在阴丽华身上,而后他伸手探了探阴丽华的鼻息,感觉和中了迷药的邓紫君情况差不多,他这才稍感 安心。 外面的邓奉已然怒火攻心,神志不清了,他随手向外一挥,将拉住他的阴兴狠狠推开,接着,他低着头,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王瑾,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是用哪只手轻薄的丽华这只是不是”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王瑾的右手上。王瑾吞了口血水,冲着邓奉大吼道:“邓奉,你这狗娘养的,老子和你没完” 他话没说完,邓奉已然手起剑落,就听咔嚓一声,王瑾的右手被邓奉一剑劈断,断口处之光滑,简直如镜面一般。 王瑾愣了片刻,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着齐腕而断的切口,以及汩汩喷射出来的鲜血,他嗷的一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接着两眼向上一番,直接晕死过去,吓的,也是疼的。 邓奉依旧是不依不饶,再次把手中剑高高举起来,还想要劈断王瑾的左手。 阴兴又扑上前来,这回他死死搂住邓奉持剑的手臂,大声喊道:“别砍了,再砍就真要出人命了”说着话,他扭头看向刘秀,大吼道:“文叔快来帮我”刘秀确认阴丽华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他从里屋走出来,看了看断了一只手已然昏死过去的王瑾,再瞧瞧还要劈砍王瑾的邓奉,他幽幽说道:“王瑾潜入丽华小姐的闺阁,欲图谋不轨,元之断他一只手 ,属情理之中,即便去到官府那边说事,元之也占理,倘若元之杀了王瑾,那么,理可就跑到王璟那一边了,为了王瑾这种人,元之与他一命换一命,值得吗” 阴兴冲着刘秀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他一时心急,什么道理都讲不出来了,倒是刘秀临危不乱,把道理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邓奉高举着佩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不过刘秀的这番话还是起到了作用,邓奉没有再推开搂抱住他的阴兴,举在空中的这一剑,他也终究没有再劈砍下去。 月香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消息自然很快也传到了前院那边。听闻此事后,阴陆、王璟乃至众多的宾客们,纷纷来到月香阁。 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还断了一只手的王瑾,王璟怪叫一声,跑上前去,跪坐在王瑾身边,连声呼唤道:“瑾儿瑾儿”一大把年岁的王璟,抱着王瑾,放声大哭起来。只过了片刻,他突然止住哭声,一对小眼睛里射出恶毒的凶光,环视周围众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阴陆身上,咬牙说道:“阴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 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阴兴冷哼一声,跨出两步,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向众人讲述一遍。 听完他的话,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王瑾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下迷药竟然都下到了阴府,糟蹋姑娘都糟蹋到阴府的掌上明珠头上了 阴陆的老脸阴沉似水,冷冰冰地看着王璟,一字一顿地说道:“王璟,究竟是老夫该给你交代,还是你该给老夫一个交代” “这这是血口喷人瑾儿绝不会做出这等丑事”就知道王璟不会承认,阴兴冷笑,向旁一挥手。朱祐和盖延将丫鬟菊华押了过来。此时的菊华,已然是面如死灰,目光呆滞,随着朱祐和盖延放开她,她在地上根本站立不住,身子一软,软绵绵地瘫坐在 地上。 阴兴上前,一脚踹在她的肩头,振声喝道:“说把事情的原委都给我讲出来” 菊华终于回神,她跪爬到阴陆近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老爷,奴婢这么做都是被王公子被王瑾逼的,王瑾说,如果奴婢不帮他下迷药,迷晕小姐,他他就把奴婢的家人统统杀光” 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在场众人也听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阴兴在她的背上又踢了一脚,喝道:“把事情讲清楚” 王瑾用菊华的家人要挟她,让她帮自己做事。 阴丽华的落水,就是王瑾事先安排好的,而事先帮他破坏栏杆的人,正是菊华。 只不过当时推阴丽华下水的人,并不是她,至于究竟是谁,菊华也不清楚,这事也只能问王瑾了。 今日,王瑾借着来阴府赴宴的机会,偷偷找到菊华,并塞给她一包迷药,让她在阴丽华落水之后,找机会给阴丽华服下。 阴丽华不慎落水回到月香阁后,洗了个澡,菊华则趁机在姜茶里下了迷药,那杯姜茶说是给阴丽华驱寒,实则是把她迷晕。 再之后的事,就是王瑾潜入进来,在他正准备对阴丽华行苟且之事时,被及时赶到的刘秀、阴兴、邓奉打断。 把整件事都讲完,菊华颤巍巍地从衣服里掏出一包未用完的迷药以及王瑾给她的那只锦囊,双手捧着,递到阴陆面前。 此时的阴陆,已经气得嘴唇发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阴兴一脚把她手中的迷药和锦囊踢开,侧头喝道:“把菊华给我关押起来” “是”两名护院走上前来,架起菊华,向人群外走去。 身在前院的阴识不知道后院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他脸色难看,生怕父亲气坏了身子,他令管家先送阴陆回房间休息。而后他看向王璟,凝声问道:“王璟,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人证物证俱在,最关键的一点,王瑾还是在阴丽华的闺阁里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他心知肚明,今日之事,自己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了,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子里咽。 他环视在场众人,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之事,我们不算完,吾儿断手之仇,我王某一定会讨回来” 邓奉跨前一步,刚要说话,阴兴拦住他,对王璟说道:“王瑾的手就是被我斩断的,王璟,你有什么本事,就尽管冲我来,就算你不来找我,今日之事,我阴家也绝不会放过你王家” 王璟喘着粗气,气得连连点头,再不多话,让手下人背上王瑾,捡起儿子的断手,一溜烟的跑出阴府。 一场生辰宴,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丑事,阴家也没心思再把宴会继续下去,只能草草宣布结束。 刘秀和邓晨、邓奉没有随其他的宾客马上离开。 等宾客们都走得差不多了,邓晨对阴识和阴兴两兄弟正色说道:“次伯、君陵,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阴识和阴兴向邓晨施了一礼,说道:“多谢伟卿兄,小妹的生辰之日,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真是”说着话,二人一同摇了摇头。 刘秀说道:“我有位懂医术的好友,他曾说过,用甘草汁可解迷药。” 邓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急声说道:“没错、没错丽华的迷药,可用甘草汁来解。” 阴识叫来一名家仆,让他立刻去熬制甘草汁。 刘秀说道:“丽华小姐早不跌倒,晚不跌倒,偏偏走到被事先破坏的栏杆处跌倒,显然,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故意害丽华小姐在这里跌倒,好让她落水。” 经刘秀这么一说,阴识和阴兴立刻想起了这件事,当时菊华可不在小妹身边,那么害小妹跌倒的人也不可能是菊华,而是另有他人。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文叔,你认为会是谁” 刘秀苦笑着摇摇头,他又不是神仙,没长天眼,不可能凭空猜测出究竟是谁做了手脚。他说道:“我虽不知道具体是谁,但那个人,一定是藏在女宾当中。” 可以说阴丽华周围的那些女宾客,人人都有嫌疑。 阴识若有所思地垂首不语,阴兴狠声说道:“我若把这个人揪出来,一定不轻饶了她” 唉阴识暗叹口气,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啊他向刘秀、邓晨、邓奉拱手说道:“时间不早,诸位也早些回去吧,今日的宴会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次伯,你这是说得哪里话”邓奉说道:“我早就看姓王的不顺眼了,今日他竟胆大包天的欲对丽华不轨,我真不该只剁下他一只手,应该把他两只手都剁下来” 阴识一笑,拍了拍邓奉的肩膀,说道:“好了,元之,时间不早,回去吧” 邓奉正色说道:“如果王家敢来找麻烦,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传个信儿,我来收拾他们这群狗崽子” 阴识和阴兴被他的话逗笑了,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他二人把刘秀、邓晨、邓奉送出阴府的大门,看着邓晨和邓奉坐上各自的马车,当刘秀也要上马车的时候,阴识突然开口说道:“文叔,请稍等。”刘秀不解地走了回来,问道:“阴公子还有事” 第九十八章 现身示警 整件事的经过,阴识已经听阴兴讲过了,其实这次真正救下小妹的人,既不是阴兴,也不是邓奉,而是刘秀。 他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刘秀当时为何非要提出去月香阁探望小妹。他问道:“文叔可是早就看穿了王瑾的诡计” 刘秀摇头,说道:“如果我早已看穿王瑾之诡计,就绝不会再给他潜入丽华小姐闺阁的机会了。” “那文叔又为何执意要去探望小妹呢” “可能是出于直觉吧,总感觉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所谓的直觉,其实就是人的潜意识把诸多容易让人疏忽的细节汇总到了一起,所得到的一种被动的信息。 阴识看了刘秀一会,向他拱手深施一礼,说道:“这次阴家欠文叔一个人情,以后文叔若有需要,尽管提出来,只要是阴家能做到的,必会全力以赴。” 刘秀心中一动,立刻回道:“救丽华小姐,我并不求回报” 正所谓说者有心,听者更有意,刘秀此话一出,阴识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他想要什么了。 就内心而言,阴识还是很欣赏刘秀的,不过小妹的人生大事,他可做不了主,那还得看小妹自己的意愿。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小妹不求回报之人,从来都有很多。” 刘秀笑道:“我知道。” “祝文叔好运” “我也要多谢次伯兄的认同”刘秀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背景和阴丽华的差距太大,只要阴识不反对自己追求阴丽华,那就等于是认同了自己。 阴识淡然一笑,抬手指了指刘秀肋下的佩剑,说道:“连魔剑都认同了文叔,我似乎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不过,我也要提醒文叔一句,元之可是对小妹倾慕已久”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说得太直白。 刘縯、刘秀两兄弟要起兵反莽,自然需要有才干的人辅助,而邓奉正是他们所急需的人才,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嘛。 如果为了争夺小妹的芳心,而最终导致刘秀和邓奉的交恶,让刘氏兄弟失去一个强大的助力,这在阴识看来,属得不偿失,非明智之举。 阴识的话外之音,刘秀听懂了,他淡然一笑,说道:“秀所欣赏的,并愿与之结交的,乃大丈夫”刘秀的话外之音也很直白,既然大家喜欢上了同一位女子,能否讨得佳人的芳心,大家公平竞争就好,如果因为这件事而产生芥蒂,甚至是怀恨在心,那心胸未免也太狭隘,太无气度,这样的人,不足共 谋,不交也罢。 阴识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愣了片刻,他仰面而笑,向刘秀拱了拱手,由衷说道:“次伯受教了。” 不管刘秀将来会不会有大作为,但起码现在的他已经具备了拥有成大事者的心胸。 刘秀拱手向阴识回礼,说道:“文叔告辞” 回到马车上,见严光也在,只不过看起来精神不佳,刘秀问道:“子陵,紫君醒过来了吗” “嗯。”严光低垂着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刘秀好奇地问道:“子陵,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严光立刻抬起头来,说道:“没事啊,紫君小姐已经没事了。” “哦,那就好。”见严光不愿多言,刘秀也就没有再追问,众人乘坐马车,返回邓府。 到了邓府,刘秀从马车里出来,刚要走进邓府的大门,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人探出头来,冲着刘秀低声呼喊道:“刘秀” 走在刘秀身边的邓禹、严光、朱祐、盖延都有听到那人的低喊声,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去。 刘秀拢目一瞧,在巷子里探出头来的人,竟然是小偷九儿。 他愣了一下,随即迈步走了过去,邓禹等人跟着刘秀,一并来到巷子口。 看着在巷子口这里,缩头缩脑,贼眉鼠眼的九儿,刘秀忍不住笑了出来,问道:“九儿,你在这里专程等我” 九儿瞪了刘秀一眼,不满地嘀咕道:“谁在等你”稍顿,她又问道:“我听说,在阴府,王瑾的一只手被人斩断了。” 刘秀点点头,乐呵呵地说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九儿紧张地问道:“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呃”刘秀迟疑了片刻,说道:“或多或少,也有点关系吧”虽说王瑾的右手是被邓奉斩断的,但实际上真正的幕后推手正是他刘秀。 九儿皱着眉头看着刘秀,说道:“如果此事与你有关,那你可要小心了,王璟可能拿阴家无可奈何,但对你绝不会客气,现在王璟已经把城外庄子里的高手都调回来了,看起来是打算伺机报复。” 王璟在新野的产业不少,除了城内的宅邸和商铺外,在城外还有好几座庄子,每座庄子里都豢养了不少的家丁护院,这些人若都聚集到一起,实力不容小觑。 刘秀看着九儿,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九儿撇了撇嘴角,傲气十足地说道:“我当然有我的消息渠道。”稍顿,她又道:“你帮过我,现在我又帮了你,你我算是互不相欠。”说完话,她转身要走。 刘秀抬手叫住她。九儿站住,但没有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他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做偷儿” 九儿气恼地转回头,瞪着刘秀,沉声问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刘秀一笑,向九儿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动怒,自己并无恶意。他沉吟片刻,说道:“如果你以后不想再做偷儿了,可以考虑跟着我。” 九儿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眼中满是戒备和冰冷,死死盯着刘秀,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刘秀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九儿产生这么大的排斥反应,他愣了片刻方反应过来,九儿肯定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他含笑说道:“你放心,我并没有季女之好” 所谓的季女,和娈童的意思差不多,只不过娈童是特指男童,而季女是特指女童。 在刘秀眼中,九儿就是个和自家小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他又怎么可能会对九儿生出非分之想 见九儿眼中仍充满戒备和敌意,刘秀说道:“我看你打探起消息来还挺灵通的,以后帮我做事如何” 九儿闻言,这才明白刘秀的意思,眼中的戒备和敌意也随之消散了一些,说道:“你想让我做你的奴仆” “确切的说,是部下,伙伴。”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给你做部下”九儿桀骜不驯地质问道。 刘秀说道:“我能养你,还能养你的那些兄弟姐妹。” 他这句话倒是打动了九儿。 九儿是孤儿,和他的小伙伴们大多时候是以乞讨为生,偶尔也会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但她自己也清楚,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像他们这些半大孩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想要在这么一个乱世当中生存、立足,实在太难了。 她寻思片刻,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会考虑你的提议,记住,我只是考虑” 说完话,她看了一眼刘秀,再不停留,转身形向小巷子深处跑去,只眨眼工夫她瘦小的身形便消失在夜幕当中。 邓禹等人从头到尾都站在一旁,没有插话,望着九儿消失的方向,邓禹走到刘秀身旁,笑道:“这个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 刘秀诧异地问道:“仲华,你看出她是个姑娘” 邓禹也同样诧异地反问道:“主公不会以为她是个男孩吧” 刘秀暗道一声惭愧,邓禹第一次见九儿,就认出她是个姑娘,而自己第一次见九儿的时候,的确是把她当成少年郎了。他摇头笑了笑,向众人解释道:“九儿是孤儿,在新野的主职是乞讨,兼职是做偷儿,和她一起的还有不少同龄人。他们以乞丐的身份做掩护,无论走到哪,都不会惹人怀疑,若能由他们去打探情报,再适 合不过。” 说到这里,刘秀又苦笑道:“不过现在看来,她似乎拒绝了我。” 邓禹一笑,摇头说道:“我看未必。以九儿姑娘桀骜不驯的性格,如果真有心拒绝主公,一定会当场回绝,而不会说要回去考虑。” “哦”刘秀心中一动,两眼放光的看着邓禹。 邓禹继续说道:“怎么大的事,估计九儿姑娘也无法自己做主,她得回去和同伴们商量一下。” 刘秀想了想,觉得邓禹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幽幽说道:“希望如此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刘秀刚起床,便听说张平到来的消息。 刘秀喜出望外,快步去往前厅。 到了大厅里,他举目一瞧,正看到张平和邓晨在寒暄。刘秀兴奋道:“平哥” “阿秀”张平见到刘秀,也是面露笑意,向他拱手施了一礼。 刘秀惊喜交加地问道:“平哥怎么来新野了” 张平指了指刘秀,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那封书信” 稍顿,他正色说道:“阿秀写的书信,将军已经看过了,知道你们这边缺少人手,便让我带两百精壮兄弟过来增援。”刘秀和邓晨闻言,异口同声道:“太好了”后者迫不及待地问道:“敬之,那两百兄弟现在哪里” 第九十九章 秘密进行 “都在城外,我没让他们进城,毕竟人数太多,目标太大。”两百名精壮突然进入新野城,万一被当地的官府察觉,被他们盯上,于己方的行事十分不利。 邓晨连连点头,笑赞道:“还是敬之考虑得周全” 长话短说,当天上午,刘秀、邓晨、张平、邓禹等人,带上刘縯派来的那两百名精壮,去往西郊的白河。 到了白河那边的铁匠铺,和老六汇合。众人坐在一起核计铁匠铺的扩建问题。 现在他们有两个方案,其一,在现有的这座铁匠铺基础上进行扩建,将一个熔炉扩建成十座熔炉。 另一个方案是,不动老六的这间铁匠铺,他们于山林当中开辟出一块空地,重建一座隐蔽的铁匠铺。 两个方案,各有优势。以老六现有的铁匠铺为基础进行扩建,省时省力,但却不够隐蔽,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而要在深山当中进行建造,隐蔽性是很好,但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开辟出一块空地。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邓禹说道:“我支持在山中开辟空地,重新建造。起事的时间可以推后一些,但一定要做到隐蔽,万无一失” 老六皱着眉头说道:“打造那么多的武器,需要大量的铁矿石,山中无路,要把这些铁矿石运送到山林深处,谈何容易啊” 邓禹正色说道:“为了隐蔽,为了安全,辛苦在所难免。” 刘秀看向邓晨,问道:“姐夫,你的意思呢” 邓晨挠了挠头,说道:“白河这一带已经很隐蔽了,平日里没有多少人会过来。”言下之意,把熔炉建造在山中和建造在老六这里,没多大的区别。 邓禹面色凝重地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没有多少人会过来,并不代表一定没人会来,只要有一个人来到这附近,发现异样,传扬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邓晨揉着下巴,陷入沉思,没有再继续接话。 刘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严光,问道:“子陵,你的意见呢” 严光淡然一笑,说道:“我认为仲华之见,言之有理。”就内心而言,刘秀也支持邓禹的意见。他点点头,说道:“姐夫,我看我们还是把熔炉建造在山中更稳妥一些。虽说矿石的运输是个问题,但取得木材也更容易了。如果人手不够用,我们还可以继续从大哥 那里抽调精壮过来协助。”说着话,他看向张平,询问他舂陵那边还有没有人多余的手了。 张平正色说道:“即便从舂陵再抽调个三、四百弟兄过来也没问题” 听闻张平的答复,刘秀更加放心,对邓晨说道:“姐夫,我看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好吧”邓晨没有异议,看向老六,问道:“老六,附近的山林你应该很熟悉吧” 老六一笑,说道:“等吃完午饭,我可以带大家到山中去转一转。” “如此甚好。” 众人草草吃过午饭,然后由老六领着,进入附近的山林。 这片山区的名字,是由白河而来,名叫白山。面积不小,连绵上百里。山中人迹罕至,全是大片的原始森林。 老六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期间没少进入白山,对这里的环境自然了如指掌。 他手持一把砍刀,走在前面开路,还不时的提醒后面的刘秀等人道:“注意这里的荆棘,刺是有毒的。”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严光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毒” “具体是什么毒,我不知道,皮肤被毒刺划伤后,会发痒溃烂,很吓人的。还有,山中有瘴气,不能乱走,毒虫也有不少” “”听着老六的提醒,众人都有些无语。 如果不是有老六领着他们入山,让他们自己进来,当真是寸步难行。当然,山中的凶险对他们也有好处,可以让他们在山中的布局更隐蔽,更安全。 严光倒是对于老六所说的毒荆棘、毒虫、毒瘴很感兴趣,不时停下来收集,准备拿回去做研究。 老六带着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时辰,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一块山石上,说道:“我最远就走到这里,再往深处去,我也没走过。” 刘秀喘了几口气,举目向四周往往,他们正处于一座山峰的山顶,这座山峰不大,山顶的空间更小,在这里建造一座熔炉都困难,更别说十座了。 他环视了一圈,手指着南面的山下,问道:“老六,那边山下是什么地方” “应该就是座山坳吧,我没去过那边。” 刘秀哦了一声,甩头说道:“走,我们下去看看。” 众人稍微歇息了一会,又顺着山坡,向南面的山下走去。 时间不长,众人来到山脚下,正如老六所说,这里是一座山坳,不过让众人兴奋的是,这座山坳的地脚非常隐蔽,周围都是蜿蜒起伏的山峰,最最重要的一点,有一条小溪刚好在这座山坳里流过。 要想打造大量的武器,肯定需要水源,有这条小溪的存在,刚好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老六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好奇地环视四周,同时兴奋地连连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这座山坳还真不错在这里打造武器,既隐蔽,又方便” 他话音刚落,朱祐突然大声说道:“那边有山洞” 人们顺着朱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距离他们数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座山洞。 距离较远,看不清楚那座山洞有多大。众人纷纷向山洞迈步走过去,刘秀的手慢慢抬起,握住肋下的佩剑,同时提醒众人道:“大家小心一点” 荒山野岭的山洞,十之八九会被野兽所占据。 听了刘秀的话,人们也都齐刷刷地握住各自的武器。 到了山洞近前,人们定睛一看,山洞的洞口很大,里面的空间也不小,大概有一、二十米深的样子,地上有不少的枯草,还散落着一些兽骨。 朱祐抽出佩剑,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里,他从头到尾的逛了一圈,确认并未藏有野兽,他方把佩剑收起,随意地捡起一根兽骨,走出山洞,递给刘秀,说道:“主公,这座山洞应该被空置很长时间了。” 山洞里的兽骨,显然已有些年头,颜色已然发黑,绝非新鲜之兽骨。 刘秀低头看了看,随手把兽骨丢到一旁,走进山洞里,转了两圈,而后他出了山洞,对邓晨等人笑道:“这座山洞,倒是可供人居住” 老六接话道:“囤积木材和矿石也很不错” 刘秀深吸口气,说道:“这里简直是天赐之地,我看,我们就把铁匠铺设在这里吧” 众人皆无异议,齐声应好,事情也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等众人从山里出来时,天色已然大黑,刘秀、张平、邓禹等人都没有跟邓晨回新野城,而是留在老六这里,帮两百名弟兄搭建临时的住所。 邓晨原本也想留下来,不过刘秀怕二姐担心,便执意让邓晨回去了。 两百号人的住处,即便是搭建简易的茅草屋,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刘秀等人一直忙碌到深夜,才算把简易的茅草屋搭建好。 当晚,刘秀和其它人一样,就下榻在茅草屋里。 他们搭建的茅草屋,只有个棚顶,地面由干草铺垫,四周连墙壁都没有。 前半夜受蚊虫叮咬还好解决,老六家里备有不少的艾草,点燃了以后可以驱蚊虫,可等到后半夜,河边的寒气来袭,气温骤降,冻得人们直哆嗦。 翌日一早,刘秀立刻让朱祐回城,请姐夫邓晨帮忙多买些以及御寒的被褥。 刘秀的表现也让张平等两百名兄弟颇受感动,他明明可以舒舒服服的住在姐夫家里,但他却选择和自己这些人住在一起,同甘共苦,单凭这一点,他们就打心眼里敬佩刘秀。 邓晨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他着人送来好几车的被褥,同时送来的还有几车铁矿石。 人们在老六这里又休息了一天,而后便进入白山,来到他们实现选定的那座山坳当中,开始进行修建。 众人先是在山坳中修建临时住所,并把山洞作为储存物资的仓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刘秀跟着众人在山坳里一连忙碌了十余天,期间,刘秀给大哥刘縯又写了一封书信,让大哥再抽调两百精壮过来。 这次刘縯直接派过来三百号人,由朱云带领,到了白山之后,与刘秀等人汇合到一处。 有了这三百兄弟加入,他们的进度快了许多,只几天的光景,他们在山坳中的建造已初见规模。 老六也关掉了他的铁匠铺,进入山坳里,指挥人们建造熔炉。感觉一切都上了正规,刘秀这才出了白山,回到新野城的邓家。 在山坳里忙碌了十多天,刘秀被晒黑了不少,人也变得精壮了许多,不过看在刘元的眼里,小弟是瘦了不少。 刘元拉着刘秀的手,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他,心疼地说道:“山里多苦啊,我都和你姐夫说了,让他把你带回来,可他就是不听” 刘秀笑了,说道:“二姐,这事你还真怪不得姐夫,姐夫有跟我提过好几次,让我回城里,可我都没听。” 刘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他们姐弟俩正说着话,一名家仆走了过来,向刘秀和刘元躬身施礼,说道:“夫人、刘公子,紫君小姐来了”邓紫君刘秀颇感莫名其妙,她怎么突然来邓府了 第一百章 情有独钟 刘元对于邓紫君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她向一脸疑问的刘秀笑道:“这段时间,紫君几乎天天都往这儿跑” 刘秀不解地问道:“她来作甚” 刘元笑得意味深长,说道:“紫君好像看上了一个人。” 刘秀眨眨眼睛,下意识地问道:“是谁啊” “子陵” “啥”邓紫君看上了子陵刘秀愣了片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他看来,他俩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 刘元不满地说道:“你笑什么嘛你觉得他俩不合适” “这”这话刘秀还真不敢说,他只是挺好奇,邓紫君这个刁蛮丫头怎么就看上了子陵了呢他问道:“二姐,你怎么知道紫君看上了子陵” “是紫君自己说的”刘元笑道:“紫君说,上次去阴府赴宴时,她曾中了迷药,当她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直守候在她身边的子陵,她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英俊帅气的男子” 刘秀干咳了两声,这话哪像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口的话,不过出自于邓紫君之口,似乎就变得再正常不过了。他正要说话,门外传来脆生生地叫声:“婶母” 随着话音,一阵香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刘秀举目一瞧,从外面快步跑进来的正是邓紫君。 邓紫君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留仙裙,清澈又水灵,整个人看上去好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蕾,既美丽又充满活力。 看到刘秀也在,邓紫君故作惊讶地说道:“小舅舅,原来你也在啊” 刘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连忙向邓紫君点了点头,说道:“紫君” “小舅舅,子陵呢子陵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啊,子陵子陵他在自己的房间” 他话音未落,邓紫君已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去找他”还没等刘秀回话,她已一溜烟似的去了大厅,直奔严光下榻的客房。 等邓紫君走了有一会,刘秀才回过神来,他忍不住问道:“二姐,紫君到底看上子陵什么了” 刘元乐呵呵地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紫君说子陵是她见过的最英俊帅气的男子” “哈”刘秀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发,他怀疑邓紫君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如果有人说严光的气质好、有内秀、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这些他都百分百认同,但就外表而言,严光真的挺普通的,称不上难看,但充其量也就是相貌清秀,和英俊帅气根本不搭边。 刘元含笑说道:“正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紫君这个小丫头,这次的确是看上子陵了阿秀,你也要助紫君一臂之力啊” 刘秀苦笑。子陵可是修道之人,修的就是清除杂念,清心寡欲,别说邓紫君了,哪怕是妲己、西施、赵飞燕在世,站在他面前,以子陵的个性都不会多看上一眼。 他轻叹口气,说道:“紫君还真会选啊”选谁不好,偏偏选中了子陵,这恐怕注定了她的情关会多灾多难。 没过多久,邓禹、严光、朱祐、盖延、龙渊也都梳洗完毕,换好了衣服,来到大堂。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严光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邓紫君。 众人进入大厅后,一并向刘元躬身施礼。 刘元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等他们纷纷落座时,邓紫君很自觉地拿着一个坐塌,放在严光的身边,在他旁边跪坐下来。 刘秀、邓禹等人见状,脸上皆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严光倒是很平静,表情一直都是平淡如水。邓紫君在他身边刚坐下来,他扭转过来,彬彬有礼又透着疏远地说道:“紫君小姐若无事,请先回家吧” “怎么没事我还要等叔父回来呢有些日子都未见到叔父,紫君心中也甚是想念”邓紫君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元闻言都差点笑出来,紫君什么时候和他叔父的关系这么好了 人家要等自己的叔父回来,严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只能把下面的座垫向旁挪了挪。他一挪,邓紫君也跟着挪,两人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远,反而变得更近了。 看着严光透露出无奈的眼神,对面的朱祐和盖延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起来。前者摇头晃脑地说道:“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他的话,让邓紫君玉面绯红,羞涩地微微低垂下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严光,含羞带怯,一副羞答答的小媳妇状。 刘秀也被邓紫君的样子逗乐了。笑了一会,他转头看向邓禹,问道:“仲华,你觉得白山那边还缺人手吗” 邓禹认真想了想,说道:“就目前来看,我认为五百人足矣。我们在白山的布局,并不是人越多越好,最优先考虑的,还是隐蔽性和安全性。” 刘秀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担心人一旦过多,光是向山中运送粮食都成大问题了。” 目前在白山已有五百号人,人们每天要吃要喝,消耗的可都是钱财。邓家的底子虽厚,但也无法长时间的供养这许多人。 这些天来,邓家买材料、买矿石、买粮食,已经花掉不少的积蓄,所剩之积蓄,已然捉襟见肘。 众人正坐在大厅里商议的时候,在集市中又买了好几车粮食的邓晨回到邓府。 刘秀等人回府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不过没想到邓紫君也在。下人端上来水盆,他一边净手一边笑问道:“紫君,你什么时候来了” “叔父,我刚到,是专程来看你的,也顺便来看看子陵。上次子陵救了我,我还一直没有向他道谢呢” “嗯”邓晨赞赏地看了一眼邓紫君,好像在说有礼有节,表现得不错,没有给邓家人丢脸。 刘秀、刘元等人皆叹口气,感情邓晨是一点没看出来邓紫君对严光的亲近,早已越过了感激的最大限度。 有邓晨在场,邓紫君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再与严光靠得那么近,这让严光也暗暗松了口气。 等邓晨落座之后,刘秀正色问道:“姐夫,这段时间花掉了府中许多积蓄吧” 邓晨先是一怔,而后神态轻松地说道:“阿秀,钱财之事你不必担心,姐夫自会想办法解决。” 刘秀皱眉,他们现在需要的可不是小钱,而是要源源不断的把钱财投入进去。他追问道:“姐夫有什么办法解决” 邓晨含笑说道:“我在新野,也有很多的至交好友,关键时刻,他们都能帮得上忙” 刘秀顾虑重重地说道:“姐夫,我担心那只是杯水车薪啊”以姐夫的为人,能开口向人家借一次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能连续开口多次借钱吗 邓晨揉着下巴,没有立刻接话。 现在他的确感受到了钱财方面所带来的压力。重新打造熔炉要钱,购买、制造工具要钱,矿石、粮食要钱,总之,所需的一切都要用钱。 见叔父面露难色,严光亦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邓紫君连忙说道:“叔父,我可以回家请父亲出钱出力” 她都不知道刘秀、邓晨等人在白山具体做什么,不过只要能帮得上严光,她一定会全力以赴。 邓晨缓缓摇头,大哥的日子过得如何,他心知肚明,谈不上困难,但也不是大富大贵,就大哥的那点家底,哪怕全部拿出来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他对邓紫君正色说道:“紫君,此事你不要对你父亲说,有困难,叔父自会想办法解决。”说着话,他看向刘秀,问道:“阿秀,你有什么办法” “整件事情,不是靠姐夫一家之力所能完成,我们必须得找到强有力的支援” “阿秀所说的支援是” “在新野,实力最为雄厚的人是谁” “阴家” 刘秀点点头,正色说道:“姐夫,我们若想成事,必须要得到阴家的支持”也只有阴家有那个财力,可以支撑他们把事情做下去。 邓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明日下午,我到阴府走一趟。” “姐夫,我跟你一起去” 邓晨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阿秀和阴识、阴兴相处的也还不错,有阿秀在场,或许真能说得动阴家。他应道:“好,我们明日一同前去阴府。” 众人吃过晚饭,邓紫君无法再继续留在邓府,只能恋恋不舍的向邓晨、刘元告辞,走的时候她还是一步三回头,只不过她看的对象没有别人,只有严光。 晚上,刘秀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看书,突然听闻外面的院子里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刘秀立刻放下书简,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紧接着,他拿起佩剑,站起身形,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这时,一旁的院墙上突然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并压低嗓音召唤道:“刘秀” 刘秀转头一瞧,只见院墙上面露出的小脑袋,正是九儿。他嘴角勾起,走到院墙近前,举目向上看着,说道:“九儿姑娘不在街上行窃,改做梁上君子了” 九儿小脸一红,气鼓鼓地说道:“看来你是不希望我来找你,那我走了。”说着话,她的小脑袋便要缩回去。 “哎,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刘秀向她摆摆手,紧接着,他纵身一跳,脚尖只轻轻一点墙面,人已轻飘飘地跃上院墙,坐在墙沿处。 刘秀如此轻松地跳到一丈多高的院墙上,把九儿都吓了一跳,要知道她能爬上这么高,可是费了好一番的力气,而且还有工具做辅助。她被刘秀一吓,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眼瞅着要从院墙上栽下去。刘秀手疾眼快,向下一探手臂,正好抓住她的后衣领子,像提只小鸡似的,把她扯上墙头,让她坐在自己的旁边。 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被劫 九儿坐定后,忍不住长吁口气,还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如果真从这么高的院墙摔下去,就算摔不伤,滋味也肯定不好受。 缓了片刻,她稳了稳心神,没好气地瞪了刘秀一眼,说道:“你突然上来做什么不会事先打声招呼啊” “学你喽”刘秀乐呵呵地说道。在熟悉的人面前,刘秀从来都不是个严肃的人,和平日里的为人大相径庭,十分爱开玩笑。 九儿又白了他一眼,沉默少许,她故作不满在乎地问道:“上次你让我考虑的事还算不算数” 刘秀眨下眼睛,笑眯眯地说道:“当然作数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嘛” 九儿与刘秀对视了半晌,她点点头,说道:“还作数就好,我考虑清楚了,我和我的同伴,愿意跟着你干,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我们可不进白山做苦力” 她说的轻描淡写,刘秀可听得直冒冷汗。 要知道他们每次进出白山,都十分小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百分百的确认无人跟踪。而九儿竟然能对他们在白山做的事情了如指掌,这可太可怕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九儿,问道:“你知道我们在白山做什么” 九儿说道:“伐木、盖房子,鬼知道你们跑到深山老林里做这些到底想干什么,反正,你们一定是在秘密图谋着什么。” 刘秀垂下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赤霄剑,幽幽说道:“你们还挺有本事的,连这些都能打探出来。” “你能看上我们,不也正是因为我们的这个本事吗”说话时,九儿漫不经心地看眼刘秀手中的赤霄剑,嘴角还特意大弧度地撇了撇,似乎是在向刘秀示威,你别拿剑来吓唬我,我根本不怕你 刘秀仰面而笑,突然间他身子向九儿面前一探,两人的距离之近,鼻尖和鼻尖都快贴到一起。 他说道:“如果我说,我们现在正做的事,是为了将来起兵反莽呢” 九儿脸色顿变,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刘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瞪圆的眼睛才慢慢眯缝起来,反问道:“当真” 刘秀前探的身形缩了回去,看着她但笑未语。 九儿低下头,陷入沉思,少许,她猛的抬头,说道:“我们愿意跟着你干” “不怕吗” “只有拥有的人,才会害怕失去,我们什么都未曾拥有过,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九儿目光深邃地说道。 正所谓民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九儿和她周围的伙伴们,什么都没有,活着也是受尽屈辱,饱受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们真的没什么好怕的。 刘秀对上九儿坚定的目光,问道:“不后悔” “绝不后悔”九儿一字一顿地说道。 刘秀点点头,突然间,他抽出赤霄剑,手臂向旁一挥,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位于他旁边的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应声而断。 随着沙的一声,断开的树枝还没从空中落地,他手中剑已经收回到剑鞘内。他正色说道:“你投我麾下,我若负你,誓如此枝” 他的快剑,让九儿震惊,他的这番话,更令九儿深感震撼。从她懂事以来,还从未被人如此平等的对待过。 她愣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眼眶没来由的一阵湿热。九儿吸了吸鼻子,猛然把自己的衣袖撕下一截,说道:“我若负你,誓如此袖” 九儿虽是位姑娘,又出身卑微,只是个乞丐、偷儿,但却具备常人所没有的爽快与高傲,敏感又聪慧,而这样的人一旦被收服,也往往会表现出远超常人的忠心。 能收服九儿这些人,刘秀十分高兴,语气轻快地说道:“改天把你的伙伴们都找来,我和他们见见面,或者你们安排地方,我去见他们也行” 九儿无所谓地点头应了一声,恍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刘秀,还有件事我忘了对你说” 她突然顿住,眼巴巴地看着刘秀,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后我该称呼你什么主公明公” 刘秀乐了,摆手说道:“随便什么都可以,如果你喜欢,还可以继续叫我刘秀” 对于称谓这件事,刘秀一直不太在乎,在人家的内心深处,到底有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并不会因为人家对你的称谓如何而改变。 说白了,刘秀看重的是里子,从来都不是面子。他的这种性情和心态,也使得刘秀和大哥刘縯在将来的命运变得截然不同。 “那我就叫你主公吧。” 刘秀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问道:“说吧,还有什么事” “邓紫君被一群人掳走了” 刘秀闻言大吃一惊,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九儿说道:“邓紫君离开邓府,在上,被一群蒙面人抓住了” 刘秀眨眨眼睛,倒吸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有早问啊”九儿理所当然地回道。 真是要被你气死了刘秀拉住九儿的胳膊,急声说道:“下来”说话之间,他已拉着九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九儿吓得惊呼出声,本能的一闭眼。 不过身体并未传来摔倒地上的疼痛,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刘秀在跳下墙时已然把她抱起,并未让她摔在地上。 躺在刘秀的臂弯中,九儿突然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她稍愣片刻,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说道:“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刘秀放下九儿的同时,问道:“能认出来对方是什么人吗” 九儿摇摇头,说道:“那群人都是蒙着脸的” “知道他们把邓紫君掳到什么地方了吗” 九儿依旧摇头,说道:“他们都骑着马,我们根本追不上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往城北的方向跑了” 刘秀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家在北城外有座庄子” 九儿纠正道:“有两座。” 刘秀点了点头,拉着九儿一路急行,来到前院的大厅,还没进去,正好看到邓府的管家路过,他说道:“邓伯,麻烦你立刻把仲华、子陵他们找过来,我在大堂这里等他们。” “啊哦哦,好”管家看到九儿,先是一愣,而后向刘秀点点头,快步走开了。 九儿问道:“你怀疑掳走邓紫君的人,是王璟的手下” 刘秀反问道:“不然还会有别人吗”打伤王瑾的是邓奉,砍断王瑾一只手的,还是邓奉,王璟不把邓奉恨之入骨才怪呢。不过想在城内对付邓奉,几乎没有可能,其一是邓奉本身的身手就很高强,来十个、八个的壮汉,根本到不了他近前,其二,邓家并不是小门小户,自身有家丁和护院,在城中认识的大户也多,邓奉若出 了事,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增援。 王璟若想对邓奉下手,最理想的方案就是把他调出新野城,只要邓奉不在城内,失去了外援,也就随便王家人的拿捏了。 而若想把邓奉调出新野城,拿他的妹妹邓紫君来做要挟再合适不过。 这是刘秀脑子里瞬间产生的分析,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他是王璟的话,他也会这么干。 时间不长,管家把邓禹、严光、朱祐、盖延、龙渊全部找来,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刘秀,问道:“刘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要不要我把老爷找回来” 邓晨现在不在府内,吃过晚饭之后,他又出去筹备物资了。 刘秀向管家摆摆手,含笑说道:“邓伯,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去忙吧。” “好,好。”管家答应了两声,走开了。 等管家离开,朱祐看向刘秀身边的九儿,嘿嘿一笑,说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九儿白了他一眼,将头扭向别处,压根就没搭理他。 朱祐自讨个没趣,但也不生气,问道:“你叫啥就叫九儿没名不要紧,起码得有个姓吧,要不你随我姓朱” 九儿依旧看都没看他。 邓禹见刘秀面色凝重,问道:“主公,出了什么事” 刘秀说道:“九儿看到,紫君离开邓府后,被一群蒙面人掳走了。” “啊”在场众人同是大惊。 刘秀说道:“我怀疑此事是王家人所为,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也不是紫君,而是元之,是打算利用紫君,把元之引出新野城” 邓禹和严光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皆认为刘秀的分析有道理。 龙渊眼珠转了转,说道:“倘若是这样,邓紫君目前应该不会有危险,王家人会留她的活口,好引邓奉出城” 刘秀皱着眉头说道:“我担心的是,紫君落入王家人的手里,就算没有被杀,活罪也少不了。” 听闻这话,众人的脸色又都凝重起来。一个黄花大闺女,尤其还是一个美丽动人的黄花姑娘,落入到王璟、王瑾那样人的手里,还指不定要受到什么样的羞辱呢。 刘秀清了清喉咙,说道:“劫走紫君的蒙面人是往北面跑的,而王家在北城外又恰恰有两座庄子,我怀疑蒙面人是打算把紫君藏在北城外的庄子里。”稍顿,他正色道:“这件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无论于公于私,我们都得把紫君救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打探虚实 邓紫君是邓晨的侄女,又是邓奉的妹妹,而目前在新野,支持刘縯起事的最大助力就是邓家。 另外,邓紫君的这次被劫,刘秀多少也有些责任。 在救阴丽华这件事上,刘秀是把邓奉推出去当枪使了,所以王家人把这笔仇也只记在了邓奉的头上,而从没找过他刘秀的麻烦。 邓禹等人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地说道:“主公,你说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刘秀沉吟片刻,对龙渊说道:“忠伯,你去找元之,将紫君被掳的事转告于他。” 接着,他又对邓禹等人说道:“你们跟我出城,去往王家在城外的庄子,打探一下虚实。” 龙渊眉头紧锁地说道:“主公,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 去给邓奉通知消息,派谁去都行,但去王家在城外的庄子打探消息,这太危险了,龙渊觉得自己应该留在刘秀身边。 刘秀当然也想把龙渊带在自己身边,可是不行,龙渊的身份太敏感,一旦暴露,自己有麻烦是小,但连累到二姐、姐夫一家,那可就捅出大篓子,造出大麻烦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忠伯,你把消息转告给元之之后,不用跟着他出城,立刻回邓府就好。路上务必小心,别被人注意到” 刘秀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就是怕他的身份暴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龙渊很是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龙渊前脚刚走,刘秀等人也离开了邓府,去马圈借了几匹马儿,刘秀、邓禹、严光、朱祐、盖延、九儿一行六人,骑着五匹马,直奔北城而去。 现在城门还没有关,刘秀一行人很顺利的出了北城,到了城外,向前跑出没多远,路边突然蹿出来一名小乞丐,站在官道上,挡住他们的去路。 刘秀等人急忙勒停胯下马,看着近在咫尺的小乞丐,朱祐气得七窍生烟,怒声喝道:“小子,你不要命了” 没等小乞丐说话,和刘秀同乘一骑的九儿从马背上滑下来,快步跑到小乞丐近前,问道:“猪孩,查清楚了吗那群蒙面人出没出北城” 绰号猪孩的小乞丐冲着九儿连连点头,说道:“我都问清楚了,刚才是有一队人骑马出了北城,其中还有一辆马车,不过他们并没有蒙面,为首的人是张嚣” 听完猪孩的话,九儿眼珠快速转了转,点下头,转身走回到刘秀近前,说道:“劫走邓紫君的,应该就是王璟的手下张嚣是王璟的心腹,身手很厉害” 说着话,她还抬起胳膊,让刘秀拉她上马。 刘秀点下头,说道:“我知道了。九儿,你就留在这里,不要跟我们去了,太危险” 九儿面露不悦之色,气呼呼地说道:“刘秀,你要卸磨杀驴” 刘秀差点乐了,正色说道:“此行吉凶难测,万一动起手来,我无法分心照顾你” 看着刘秀关切的眼神,九儿心中很是受用,脸上故意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傲然说道:“我才不需要你的照顾别的本事我或许不如你,但说起逃命的本事,你肯定不如我” 见刘秀还是要拒绝自己,九儿立刻追问了一句:“再说,你知道王家的庄子在哪吗” 她这话倒真把刘秀问住了。后者想了想,再未多话,抓住九儿的小细胳膊,轻轻往上一拉,很轻松的将她拽上马背。 九儿在马背上坐稳之后,手指着朱祐,说道:“那个猪什么肉的,你把猪孩也带上” 朱祐鼻子都快气歪了,大声嚷嚷道:“老子不叫猪什么肉,老子叫朱祐” 九儿用像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朱祐,仿佛在说,咱俩说的话有区别吗 见到她那副眼神,朱祐更气,还要说话,刘秀提醒道:“仲先,我们时间不多了。” 朱祐深吸口气,一把抓住猪孩的后衣领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放到自己的面前。 众人催马,继续往前跑去。 跑出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前方来到一处交叉口,一条路向东,一条路向西。 九儿让刘秀等人把马停下来,她手指着前方的两条路,说道:“王家的两座庄子,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朱祐不耐烦地问道:“你就直说吧,邓紫君会被王家人藏在哪座庄子里” 九儿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我会飞吗” “飞你当你是神仙啊” “你明知道我不是神仙,还问我这么蠢的问题” “”朱祐被九儿噎得直翻白眼。 刘秀当机立断,说道:“仲华、仲先,你俩带着猪孩,向东走,去王家在东边的庄子打探;子陵、巨卿、九儿,跟我走,去西边的庄子打探。” 说完,他又提醒道:“打探完后,无论有没有发现,都不得轻举妄动,赶快回到这条岔路口,我们在这里汇合。” “明白” “主公多加小心” 刘秀点下头,向邓禹、朱祐、猪孩三人挥了挥手,然后他与严光、盖延以及九儿,直奔西边的岔路跑去。 他们一路向前策马奔行,走了有小半个时辰,九儿回头对身后的刘秀说道:“快到了” 刘秀立刻放慢马速,同时向左右观望。看到路边不远处有片小树林,他向严光、盖延二人招呼一声,骑马跑了过去。 进入到小树林中,刘秀抱着九儿下马,然后把缰绳系在一颗小树的树干上,说道:“九儿,你留在这里看马,告诉我们庄子的大致方位,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九儿反问道:“以前你们来过这里吗”刘秀、严光、盖延三人一同摇头。九儿正色说道:“我来过,庄子外面有不少的暗哨,有些暗哨的位置很隐蔽,即便是白天都很难被人发现,你们冒然过去,恐怕还没接近庄子呢,就先被人家的暗哨发现了 。” 听闻九儿的话,盖延低声说道:“主公,要不就带上九儿一起去吧” 刘秀看着九儿,过了片刻,说道:“等会到了庄子,你只能在外面等着,不准进去” “遵命”九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所谓的庄子,就是富贵人家建造在城外的宅子,用现代点的词说,是建在郊区的别墅。 只不过庄子要比正常的别墅大得多,里面的格局通常包括了前院、后院、正院、别院、花园等等。 在九儿的指引下,刘秀、严光、盖延一路东转西绕,又走了紧接两刻钟的时候,终于来到一处高高的院墙近前。九儿压低声音说道:“墙内就是王家的庄子” 刘秀三人举目向上往往,庄子的院墙起码得有一丈开外,四米多高,而且墙头上还爬满了荆棘,更是给企图翻墙的人造成不小的难度。刘秀看罢,小声说道:“我先上去” 他话音刚落,九儿已从腰间拿出一只小爪子,只见她将小爪子向上一抛,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小爪子抓住墙头。 九儿用力拽了拽连接小爪子的绳索,感觉挺牢固的,作势要往上爬。 刘秀急忙拉住她的衣服,低声问道:“你要作甚” “我先上去,帮你们把墙头上的荆棘清理干净”九儿说道。 “不用你” 刘秀话音未落,九儿继续说道:“放心吧,干这个,我比你们有经验”说着话,她身子好似灵猴一般,抓着绳索,两只脚在墙面上轻点了几下,人已蹿上墙头。 紧接着,她又从后腰抽出匕首,将墙头上的荆棘一一斩断。 看着九儿娴熟的动作,严光和盖延皆感觉啼笑皆非,不愧是做偷儿出身,干起翻墙这类的事,还真是技高一筹。 等九儿把这一块的荆棘全部斩断,刘秀三人顺着绳索,相继爬到墙头上。 四人在墙头趴伏下来,向院墙内观望。这处院墙的里面是一间小院子,既无人,也未点灯,面积不大,布局也简单,应该是一座别院。 九儿观望片刻,她从袖口中掏出一颗小石子,手指向外一弹,小石子飞出,落在院落的地面上,发出不大的轻响声。 这便是投石问路。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查探院中有没有养狗。 对于偷儿来说,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并不是人,而是听觉比人类强过十多倍的狗。刚才九儿翻墙去找刘秀,院中打出的那声轻响,正是她的投石问路。 刘秀等人趴在墙头上,静静地等了一会,见院中既没有出现狗,也没有出现人,他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刘秀对身边的九儿说道:“你回去吧” “好”九儿答应的干脆,她依旧把小爪子固定在墙头,只不过把绳索扔到的院子内侧,紧接着,她抓着绳索,快速地顺进了院中。 刘秀本想阻止她,结果未来得及。不过这个时候也不能大声呼喊她,刘秀无奈地摇摇头,向另一边的严光、盖延甩下头,三人相继跳入院中。 这座院子,果然无人居住,无论是正房还是厢房,都空无一人。 刘秀走到院门处,将院门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向外观望。 院外是一条青石铺的道路,道路两边有石制的烛台。部分的烛台有被点亮,小院外面的光线也比院内明亮一些。 就在刘秀向外观看的时候,他敏锐地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又侧耳聆听片刻,通过脚步声他判断出来是两个人。他心思一动,扭转回头,向严光和盖延招了招手,等他二人来到自己近前后,他小声说道:“有两个人在往这边走,我们要把这两个人引进院子里” 第一百零三章 孤军营救 王家的庄子面积不小,要他们四个人把这么大的庄子都打探个遍,太困难,最好的办法制住一两个人,直接逼问出结果。 严光、盖延一点就透,向刘秀点点头,他们四人各自从袖中内抽出一条布巾,快速地蒙在脸上,然后分散开来,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感觉脚步声已走到院门口,蹲在角落中的刘秀,从地上摸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石子,向外一弹,啪,石子打在厢房的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顿时间,外面的脚步声停止,并传来人们低声的交谈。 紧接着,院门被人缓缓推开,先是从外面进来两只灯笼,向院内照了照,而后,两名穿着青衣的家仆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两人高举着灯笼,四处乱照,可照了一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对视了一眼,转身正要出去,也就在这时,两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二人的背后。 他俩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只大手从他俩的脑后探出,一把捂住两人的嘴巴。 两名仆人大惊失色,手中的灯笼脱手落地,刚要奋力挣扎,突然间,他俩感觉脖侧一凉,低头细看,原来是冷冰冰、阴森森的剑锋已然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这两名仆人脸色煞白,身子打了个哆嗦,不敢再乱动。藏于暗处的刘秀和九儿箭步出来,到了他二人近前,先是把地上的灯笼捡起,吹灭里面的蜡烛,然后刘秀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扫了扫,沉声说道:“我问什么,你们就回答什么,只要你们如实回答,我不会 伤你们的性命,都听明白了吗” 两名家仆表情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刘秀和九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刘秀向盖延使个眼色,后者把捂住他面前家仆嘴巴的手慢慢移开。 那名家仆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吸着气,与此同时,他偷眼瞧瞧刘秀。见他的眼神正飘向自己的同伴,他以为有机可乘,立刻大喊道:“来” 来字他刚刚出口,音量都没来得及加大呢,盖延第一时间又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他冷声说道:“你找死” 说话之间,他另只持刀的手,将刀锋向家仆的脖颈用力一抹,就听沙的一声,这名家仆的喉咙立刻被撕开,一道血箭随之喷射出去。 站于他对面的刘秀反应极快,身形一晃,横移出去半米,把喷射过来的血水让开。 另一名家仆转头一瞧,见同伴的喉咙半割开几寸长的大口子,伤口之深,都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颈骨了,他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如果不是身后的严光紧紧勒住他,他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 刘秀眯眼看着被盖延轻轻放到地上的尸体,接着目光一转,看向另一名汗如雨下的家仆,幽幽说道:“这就是不老实的下场你想和他一样” 那名家仆连连摇头,鼻涕眼泪一并流淌下来。刘秀向严光点下头。后者立刻放开手,并往家仆的身上蹭了两下。刘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叫王王坤”这名家仆的胆子要小很多,人也老实得多,他看着刘秀,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问你,邓紫君在不在这里”刘秀一字一顿地问道。 家仆听闻邓紫君的名字,脸色又是一变,他呆呆地看着刘秀,没说出话来。 “你也想死”盖延提着滴着血水的佩刀,大步流星走到家仆近前,刀锋顶住他的喉咙。 家仆吓得激灵一下,连连摇头,带着哭腔哀求道:“别别杀我,我上有高堂,下有” “我最后一次问你,邓紫君在不在这里”盖延凝声问道。 “或者你只需回答我们,张嚣在不在这里”严光接话道。 听闻张嚣的名字,家仆身子一僵,过了片刻,他怯生生地环视一眼周围的众人,垂下头来,声音小的几乎和蚊音差不多,应道:“嗯” 众人暗暗点头,按照九儿他们的打探,邓紫君是被张嚣绑走的,既然张嚣在这里,那么九儿也一定在这儿了 盖延眯了眯眼睛,语气冰冷地问道:“邓紫君现在哪里说” “我我不” “你要是敢说你不知道,老子一刀在你身上捅俩窟窿”盖延是当兵的出身,脾气火爆,说起话来,既威严又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名叫王坤的家仆身子一颤,咧着嘴,支支吾吾了半晌方颤声说道:“邓邓家小小姐被被关在大大少爷的房间” 大少爷王璟的长子就是王瑾,王家的大少爷自然就是他了。刘秀上前,追问道:“王瑾也在这里” 王坤颤巍巍地点下头,说道:“是是的” 刘秀眼珠转了转,问道:“王瑾的房间在哪里” “是是柏松院” “别跟我说名字,我问你具体在哪里”刘秀对王家的庄子一点不熟悉,即便告诉他地名,他也没地方去找。 “后后花园东东边的院子,就就是大少爷的柏松院”王坤急声说道。 刘秀目光深邃,冷冷凝视着王坤,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没有骗我” “小小的句句属实,不不敢骗几位大爷”王坤的语气虽然慌乱,但眼神并没有飘忽不定,不像是在说谎。 刘秀点了点头,举目看向严光。后者会意,再次由王坤的背后伸出手来,出其不意地捂住他的嘴巴,刘秀则顺势接过盖延手中的环首刀,一刀刺出,正中王坤的小腹左侧。 后者骇然的张大眼睛,想叫但又叫不出来,只能用幽怨憎恨的目光看着刘秀,仿佛在说,你承诺不杀我的 刘秀抽刀,紧接着又用刀柄在王坤的脖颈处用力一砸,后者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眼晕死过去的王坤,刘秀把手中刀递还给盖延,同时说道:“看来我们没有时间去和仲华他们汇合了,现在就得想办法救出紫君” 王瑾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心知肚明,现在邓紫君落到他的手里,还能好得了吗 如果他们先去找邓禹等人汇合,再折返回来营救邓紫君,就算最终成功救出人来,邓紫君都指不定已被王瑾折磨成什么样了刘秀不敢也不能去冒这个险。 说完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严光和盖延,等他俩表态。改变原定计划,就意味着他们三人要在庄子里强行救人,没有后援,只能是他们三个人孤军奋战。 盖延没有异议,说道:“主公,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全听主公的” 由于在益州共过事,盖延对刘秀,有种近乎于信仰的忠诚、崇拜和信服,刘秀说可以去做的事,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盖延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哪怕有一天刘秀指着太阳说那是方的,盖延也会深信不疑。严光对刘秀倒是没有那么疯狂的崇拜和信服,但两人的交情太深厚了,用交情过命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另外,严光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邓紫君,虽然表面上不假颜色,但实际上,心理还是有些异样的情 愫在渐渐发酵。 出于这两点原因,严光也没有反对,冲着刘秀点点头,正色说道:“可以奋力一战” 见严光和盖延都同意了,刘秀向他二人笑了笑,说道:“今日一战,若能成功,我们定要一醉方休,若未能成功,九泉之下,也可把酒言欢” 他没说的是,不管今日之战成功与否,邓奉的这份人情肯定是欠下了,就算他最终战死在这里,邓奉的这份人情也得还到他大哥头上。 到时大哥就算损失了一位弟弟,但起码能得到邓奉这个补偿,就以助力来说,大哥并不吃亏。 见三人做下冒死营救邓紫君的决定,蹲在一旁,探着王坤鼻息的九儿抬起头来,看向刘秀,说道:“你还真够仁慈的” 刘秀故作不解地看着九儿。 九儿向王坤努努嘴,说道:“你没杀他” 稍顿,她又道:“如果你直接敲晕他,等于摆明了是他出卖的王家,过后王家绝不会轻饶他,他还是死路一条,你这一刀,实际上是救了他一命” 刘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口问道:“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九儿直勾勾地看着刘秀,没有接话。 刘秀也未再就此事多言,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要去营救紫君,九儿,你还是去外面等我们,也好给我们做个接应”九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你想支开我,就直说,还假模假式的让我去做接应如果你们能活着突围出来,就算没有我这个接应,你们也自然有办法可以脱身,如果你们都死在庄子里了,还 要我这个接应有何用” 说到这里,九儿更气,抬手一指严光和盖延,说道:“他,还有他,都能和你同生死,共进退,为什么我不能你是打心眼里信不过我,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 刘秀苦笑,难怪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生得一副伶牙俐齿就已经很可怕了,更可怕的是,她脑子转得还快他轻叹口气,说着气话道:“你要跟去也行,搭上性命可别怪我” “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别死在我前头” “” “如果你敢连累我得连年给你上坟烧纸,我就算下到地府也得天天缠着你” “” 一旁的严光和盖延脸颊的肌肉抽了抽,强忍着没笑出声来。他二人很少能看到刘秀被人怼到哑口无言的时候,九儿绝对算上一个。 第一百零四章 冒死潜入 王瑾的院子并不难找,就落座于后花园的旁边,而且后花园的旁边也只有柏松院这么一座像样的院子。 刘秀四人借着夜幕的掩护,悄然来到柏松院的附近,躲藏在暗处,悄悄探出头,举目望去。 院子的门口既亮着烛台,也点着灯笼,起码聚集着十多号人,一个个不是佩剑就是佩刀,向门内观望,隐约可见院子里也都是人。 另外,在院墙的外面还不时有一队队的护院巡逻走动。整座柏松院,可谓是戒备森严。 只凭他们四人,想正面冲杀进去,几乎没有可能。 就在刘秀暗暗琢磨的时候,九儿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等后者转头看向她时,九儿向一旁努努嘴。刘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睛顿是一亮。 柏松院和后花园挨着,长于后花园内的一颗老树,枝繁叶茂,枝杈刚好延伸出后花园,探进柏松院的院中。 看到九儿示意的这棵大树,刘秀立刻意识到她的用意。他向严光、盖延使个眼色,接着,他们几人顺着墙根,借着阴影做掩护,向那颗大树潜行过去。 到了树前,刘秀举目望了望,沉吟片刻,他先点下严光,又点下自己,向上指了指。 盖延眉头紧锁,拉住刘秀的胳膊。刘秀向盖延笑了笑,并向下压了压手,示意他沉住气。 他们要顺着树枝爬进柏松院里,第一需要身手灵巧,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体重不能太沉。 以盖延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体型,估计能撑住刘秀、严光两个人的树枝,都未必能承受住他一个人。 盖延自然明白自己不宜上树,就算勉强上去,也未必能爬得过去,不过他不放心刘秀。 刘秀看出他的担忧,小声说道:“巨卿,你在这里给我们做个接应,我和子陵突围时,我们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说完,他目光一转,又看向九儿,说道:“你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刘秀压根就不同意九儿进入庄子,现在分配任务,也没有什么任务能分配给她的。 都交代完,刘秀和严光对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双双爬到树上。 严光的身手很不简单,能游历天下之人,又哪能不会些防身之术严光爬树时,身子仿佛灵猴一般,几下便爬到树上,刘秀紧随其后,和他一并上树。 两人爬了有四米多高,通过枝叶的缝隙,向下瞧了瞧,这个高度已然超过柏松院的院墙。 严光扫了扫左右的枝杈,很快,他便找到一根又粗又长的枝杈,这根枝杈,不仅探进了柏松院里,而且已接近柏松院正房的房顶。 看罢之后,严光指了指枝杈,回头看向刘秀,见后者点了头,他深吸口气,身子缓缓趴伏到枝杈上,一点点的向前爬行。 后花园的院墙和柏松院的院墙之间,有一条不到一米宽的甬道。平日里,这条甬道基本用不上,也没什么人,但现在,这里可是站着数名彪形大汉。 严光向下看了一眼,眯缝起眼睛,在树枝上爬行的动作更加缓慢。但即便如此,树枝摇曳,还是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道里的几名大汉听闻动静,举目向上观望,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枝繁叶茂的树枝,根本看不到藏在其中的严光。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人们手中都提着灯笼,将走道里照得亮堂堂的,从上往下看,哪怕只透过一点缝隙,也能看清楚一切。 而若是从下往上看,除了黑漆漆的树枝外,再看不到其它,更看不清楚树枝当中还趴着一个人。 严光有惊无险地爬过树枝,等快到树枝尽头的时候,他身子向下一翻,随着啪的一声轻响,他人已然落在柏松院正房的屋顶上,他的双脚刚一落地,人也立刻趴伏下来。 见到严光顺利爬过树枝,成功潜入柏松院内,刘秀心头一喜,他刚要如法炮制,突然有人抢先一步,爬上那根树枝。刘秀定睛一看,眉头皱起,原来是九儿。 刘秀大急,但又不敢说话,他伸手拉住九儿的裤腿,以质问的眼神看着她。 九儿倒也干脆,小腿一蹬,直接把刘秀的手甩开了,紧接着,她仿佛只狸猫似的,顺着树枝嗖嗖嗖的爬了过去。 唉早知道九儿如此不听指挥,他就不敢同意她进来。只是现在他后悔也来不及了,等到九儿落到屋顶上后,刘秀硬着头皮,爬上树枝。 严光和九儿的通过都很顺利,可当刘秀准备爬过树枝的时候,偏偏发生了变数。 一队巡逻的大汉走进这条狭窄的走道中。原本在这里站岗的几名大汉,纷纷站直身形,腰板也挺得笔直。 为首的一名大汉走到他们几人近前,向前后望了望,沉声问道:“你们这边的情况怎样” “张管事,你放心吧,今晚一切都风平浪静,没有异样” 为首的大汉扫了他们几人一眼,冷冷说道:“风平浪静就是最大的异样” 邓紫君被劫,以邓家的能耐,应该很快就会查到己方的头上,不过来拼命才怪,今天晚上,压根就不会存在风平浪静的情况。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稍有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明白”几名大汉异口同声道。 为首的大汉又扫视他们两眼,从众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随着他走开,就位于他们头上的刘秀暗暗松了口气,原本一动不动,有些僵硬的身躯也随之收缩了一下。 他动的这一下,只发出沙的一声轻响,却让那名为首的大汉突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他扭转回身,举目向上看。 他在往上看,刘秀也在往下看,如果此时是白天的话,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是刚好碰个正着。 在刘秀的视角中,对方的目光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而在那名为首大汉的视角中,他看到的也只是一团树枝。 只是顷刻之间,刘秀的背后便渗出一层冷汗,他的手也随之慢慢向后摸,缓缓握住赤霄剑的剑柄。 一名巡逻的汉子走到为首大汉近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张管事,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抬头上望的张管事才收回目光,向上面的树枝努努嘴,说道:“等会找几名兄弟过来,把那些树枝都给我砍了” 那名汉子望望树枝,小声说道:“张管事,这些树枝都是后花园的树木,老爷不让动后花园的一草一木。” “我说砍就砍,老爷责怪下来,自然有我去向老爷解释”说完话,他一挥袍袖,迈步走开了。 随着张管事带着巡逻队走出甬道,身在树枝上的刘秀不由得长吁口气,暗道一声好险。刚才他真的以为对方已然看到了自己呢 刘秀手脚并用,顺着树枝一点点的爬到尽头,跳落在屋顶上,与严光、九儿汇合。 三人趴伏在屋顶上,等了片刻,见周围没有异样,严光方低声细语道:“刚才好险” 刘秀也是心有余悸,如果那个张管事再走近点,如果他举起灯笼向上照一照,自己的行迹必然会暴露。 九儿拍拍刘秀,后者看向她时,她向刘秀撇了撇嘴角,一副你也不怎么样的样子。 刘秀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九儿也调头爬开。 她是一边爬,一边把耳朵贴在房瓦上。爬行了一会,她停了下来,从后腰拔出一把匕首,顺着瓦片之间的缝隙慢慢插了进去。 随着她握住匕首的手掌不断颤动,匕首上面的那快瓦片逐渐松动,过了片刻,她抽出匕首,将这块松动的瓦片慢慢抽开。 顿时间,正房的屋顶上多了个小天窗。 刘秀和严光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勾了勾。九儿跟着他们一起行动,也并非全无好处,起码她的经验的确很丰富,甚至称得上是老道。 他二人凑来过,三人的小头脑一同挤在天窗的上方,向屋内看去。 下面的房间很大,不过光线昏暗,看格局,应该是正房的大厅,只是大厅里空无一人。九儿将抽开的瓦片慢慢放了回去,然后向旁横移。 移动了两三丈远的距离,她故伎重演,用匕首撬开一块瓦片,将其抽离,低头向下看去。 下面是一间卧室。等刘秀和严光凑过来,低头一瞧,脸色同是一变。 被劫走的邓紫君就在这间卧室中,只不过她的双手被绳索牢牢捆绑住,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房梁上,她整个人是被半吊起来的,而且吊起她的人十分可恶,只让她的脚尖稍微能沾点地。 王瑾嘿嘿冷笑道:“邓紫君,你今日落入老子的手里,你得好好感谢你的大哥邓奉。”说着话,他把自己的右臂抬起,特意在邓紫君面前晃了晃,让她能看清楚自己还包裹着绑带的断碗,紧接着,他五官扭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这只手,就是拜你大哥所赐老子的手没了,这笔账,你们 邓家人谁都跑不了,都得偿还给我”说着话,他恨极的在邓紫君的身上狠狠拧了一把。 一直紧紧咬着嘴唇的邓紫君,忍不住痛叫出声。 她的痛叫声,对于王瑾来说,简直如天籁之音。他仰面大笑起来,转头走到桌前,上面摆放了许多的刑具,皮鞭、匕首、烙铁等等,一应俱全。 他的目光在个个刑具上慢慢扫过,脸上的狞笑让他原本俊朗的五官都变得扭曲、狰狞,尤其是在跳动烛火的照射下,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现在断了一只手的王瑾,整个人已经有些不太正常。 第一百零五章 出其不意 王瑾随手拿起一把匕首,走到邓紫君近前,在她脸上比划了两下。 看着邓紫君惊恐万分的眼神,他嘴角勾起,说道:“别怕,现在老子还不想画花你的脸,不然等会就没法玩了” “王瑾,你这畜生” 邓紫君的骂声才刚出口,王瑾将匕首向旁一丢,回手一嘴巴,狠狠扇在邓紫君的脸上。 啪这一声脆响,在房间里异常清脆,邓紫君的脑袋向旁一偏,猩红的血水顺着她的嘴角流淌出来,她的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王瑾回到桌前,将上面的皮鞭拿起,走到邓紫君近前,用鞭子抬起她的下巴,凝声说道:“你别着急,今晚,老子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话,他甩了甩鞭子,退后两步,作势要向邓紫君身上抽打。 也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就听屋顶上方传来哗啦一声脆响,紧接着,大量的瓦片和尘土从屋顶散落下来。 王瑾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有一人顺着屋顶的破洞,从天而降,落地时,发出嘭的一声闷响。王瑾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脱口惊呼:“什么人” 从天而降的这位,正是刘秀,只不过此时刘秀蒙着脸,王瑾看不见他的样貌。刘秀看眼赤身裸体的邓紫君,立刻转过头去,看向王瑾的眼神,锐利的如刀子一般。 他大步向王瑾走了过去,后者边后退边大声叫道:“这里可是王府的别院,你敢跑到这里撒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啊快来人” 他话音未落,刘秀一脚踹了出去,王瑾连点反应都未来得及做出,被他这一脚正点在胸口上。 王瑾闷哼一声,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后背撞到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反弹落地。 他趴在地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来不及说话,他张大嘴巴,哇的一声吐出口血水。 刘秀箭步上前,像提小鸡似的将王瑾从地上揪起,对准他的小腹,又是一记重拳。 这一拳的力道,比刚才那一脚轻不了多少,王瑾的身子都向后一震,噗的一声,再次喷出口血水。在刘秀殴打王瑾的同时,严光也顺着棚顶的破口跳入房中,看到浑身赤裸的邓紫君,他二话没说,抽出肋下的佩剑,向外一挥,将捆绑住邓紫君手腕的两根绳索齐齐斩断。失去绳索的拉扯,邓紫君站立不 住,身子软绵绵地倒下。 严光手疾眼快地接住邓紫君,顺势脱下自己的外袍,包裹在邓紫君的身上,同时低声问道:“紫君小姐,你没事吧” 听闻熟悉的话音,再看着严光露在布巾外面的眼睛,邓紫君一下子认出他是谁了。 她嘴唇蠕动,一句话没说出来,眼泪如同短线的珍珠,簌簌流淌下来,她紧紧搂抱住严光,又是悲愤又是屈辱的放声大哭起来。 房间里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外面院子里的人们又哪能听不见有人在门外大声问道:“公子大公子” 听屋内无人问答,门外安静片刻,紧接着就听轰隆一声,房门被人强行撞开,从外面冲进来十数名彪形大汉,人们的手中皆提着明晃晃的长剑。 人们看清楚里屋的情景,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惊呼出声。 有两人手持长剑,冲入里屋,直奔距离他俩最近的严光而去。严光抱着邓紫君,身子向后一跃,倒退出半米,躲避开迎面刺来的两剑。 不等对方收剑再攻,他刚刚退开的身子又像弹簧似的反射回去,同时分向左右踢出一脚。 严光的动作看起来很飘逸,但实则极快,两名持剑的大汉只觉得眼前一花,下巴已然被严光的脚尖点中。 两人的身子不约而同地向上弹飞一下,落地后,两眼翻白,一头栽倒,当场晕死过去。见状,其余十几名大汉纷纷持剑冲入内室,准备对严光展开围攻。 刘秀一手揪着王瑾的衣领子,一手抽出肋下的赤霄剑,将剑锋向王瑾脖颈上一架,振声喝道:“谁再敢跨前一步” 看到王瑾被人家用利剑挟持住,众大汉们脸色同是一变,不约而同地连连后退。 他们心里清楚,王瑾可是王璟的心头肉,王瑾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谁都好不了。 “你你先把我们少爷放了” “退后我让你们退后”除非刘秀的脑子进水了,才会把王瑾这张王牌弃掉。 他将剑锋压在王瑾的脖颈上,只要再稍微用力点,剑锋就能把王瑾脖颈的皮肉割开。 人们不敢再迟疑,随着刘秀一步步的逼近,他们也随之一步步地退出内室。 刘秀挟持着王瑾,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眼严光,问道:“她呢” 严光知道刘秀问的是九儿,他向刘秀摇摇头,表示九儿没跳下来。 九儿没下来涉险,这让刘秀也稍微松口气。有自己这些人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九儿的机敏,一定能找机会顺利跑掉。 他逼着王瑾,从内室走出来,又一步步地走出大厅。此时的院子外面,已然都是人,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将柏松院照得亮如白昼。 略微估算一下,这里聚集的人,没有一百,也得有七八十号之多。 还在内室的严光把邓紫君放下来,急声问道:“你的衣服呢” 邓紫君抹了抹脸上的泪珠,摇头说道:“都被王瑾扔掉了” 严光快步向一旁的衣柜走去,里面没有女子的衣服,都是男装。 他快速地扫了一眼,从中挑出一件崭新的长袍。在他拿衣服的时候,邓紫君目光一偏,恰巧看到地上的匕首,她走过去,将匕首捡起,藏于衣袖之内。 等严光拿着长袍来到她近前时,邓紫君摇头说道:“这是王瑾的衣服,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穿这个畜生的衣服” 说着话,她下意识地把身上的那件严光的长袍紧了紧。 严光看了一眼态度坚决的邓紫君,再未多话,将手中的长袍扔掉一旁,架住邓紫君的胳膊,搀扶着她从内室走出来。 此时,刘秀已挟持着王瑾走到正房的大门口,他看着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大汉们,并无畏惧,这样的场面,他在益州也经历过。 他心中明镜似的,只要王瑾还在自己手里,王家的护院、门客再多,也拿己方众人无可奈何。 他喝道:“退后听到没有,我让你们统统退后” 众大汉面面相觑,站在这里不是,退后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让开”人群中猛然传出一声断喝,紧接着,人们纷纷向左右退让,闪出一条通道。 一名年近四十、中等身材的汉子从人群当中走出来。看到他,刘秀立刻认出,他正是刚才在甬道中巡查的张管事。 这位张管事其貌不扬,但身上却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给周围人造成极强的压迫感。 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直奔刘秀而去,后者将王瑾稍微向前一推,喝道:“你再敢靠近半步,我就先切下他的脑袋” 张管事停下脚步,然后将背于身后的双手稍微抬起,让刘秀看清楚,自己手中并无武器。他幽幽说道:“在下张嚣,嚣张的张,嚣张的嚣” 张嚣听闻他的名字,刘秀微微眯缝下眼睛,原来他就是劫走邓紫君的那个人。张嚣是王璟的门客之一,同时也是王璟手下头一号的打手。 在当时,富贵人家招收的门客大多都是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也是分等级的,普通的江湖中人,就叫江湖中人,其中身手高强的,叫做游侠,比游侠更出类拔萃的江湖中人,称之为侠客,而比侠客的身手还要高强的,则称之为剑客。 在江湖中人里,剑客可算是最高等级了。至于大剑客,那是在剑客这个称谓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只能算是尊称,而不是正式的称呼。 这位张嚣的实力,基本可算是准剑客了。别说在王家没有与之匹敌的人,即便在整个新野城,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人也没几个。 张嚣看着刘秀,又瞧瞧他身后的严光和邓紫君,拱手说道:“这位兄弟,如果你们想要钱,说出个数来,王家能给得起,如果你们想要人,你们带走就是,只要你们肯放了王公子,我们一切都好商量。” 他是江湖中人,做派也是江湖做派,直截了当,简单豪爽。 刘秀与张嚣对视片刻,说道:“你让我们离开这里,等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了王瑾” 张嚣摇了摇头,说道:“兄弟,我凭什么信你”稍顿,他继续道:“看起来,你们是只想要人,不想要钱,这就简单了,你放了王公子,我会放你们离开这里。” 刘秀乐了,反问道:“我又凭什么信你” 张嚣正色说道:“就凭我张嚣这个名号我张嚣在江湖中虽算不上大人物,但也是有名有号,绝不会做出自毁声誉的事” 刘秀正要接话,张嚣淡然一笑,说道:“如果兄弟敢扯下面巾,敢报上名号,在江湖中也是有一号的人物,我张嚣也可以信你”他这话还真把刘秀说住了,他不敢露出样貌,不敢报出名号,如果他只是一个人,不怕和王家结下私怨,关键的问题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还隐藏着白山的秘密,招惹上王家,麻烦太大,弄不好会 把白山的事都暴露出去。见刘秀沉默未语,张嚣一笑,说道:“兄弟,我可以拿我声誉和人格担保,只要你们放了王公子,我保你们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庄子,至于到了庄子之外,你们再被我遇到,那我们之间也免不了要来一场生死之战了如果你们不肯释放王公子,我保证,你们肯定走不出庄子,这里也没人敢把你们放走” 第一百零六章 攻其不备 刘秀露出沉思之色,似乎在认真考虑张嚣的话。见状,邓紫君可急了,她走到刘秀背后,咬牙说道:“别听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王瑾放走” 王瑾看过也摸过她的身子,若放走了王瑾,她的名节也就彻底毁了,以后她都没脸出门见人。 刘秀当然不会蠢到只听张嚣的一面之词,就弃掉王瑾这张王牌,不过看现场的众人表情,的确都没有退让的意思,他在心里默默算计,带着王瑾强行冲出去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有王瑾在自己手里,对方肯定会有所顾虑,无法施展出全力,这对己方的强行突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现在来看,在场的这些人,基本都以张嚣马首是瞻,若是能出其不意的除掉张嚣,让对方群龙无首,己方这些人成功突围出去的机会就更大了。 他在心里默默算计着,不过邓紫君不知道刘秀心里在想什么,以为他是在认真思考对方的话,准备要释放王瑾。 邓紫君咬了咬嘴唇,此时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王瑾绝不能活 她把心一横,将先前藏于袖口内的那把匕首悄悄抽了出来,毫无预兆,她对准王瑾的背后,全力捅出一刀。 刘秀和严光谁都没想到,邓紫君的身上竟然暗藏着一把匕首,更没想到,她会突然对王瑾下死手。 或许王瑾注定活不过今晚,邓紫君的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刺在王瑾的后心上。王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子随之向前扑倒,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他趴在地上,四肢抽搐了那么几下,很快人便没了动静。 在场的众人,包括刘秀、严光、张嚣在内,向地上一看,脸色同是一变。 他们都是行家,只看匕首所插到的部位,都不用去摸王瑾的脉搏,心里便已有了明确的判断,这是致命的一刀,现在哪怕神仙下凡也救不了王瑾了。 张嚣凝视着王瑾的尸体片刻,慢慢抬起头来,他双目闪烁着骇人的寒光,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晚,你们谁都走不了,都得死” 王璟最宠爱的儿子被杀,这事还了得如果他们不能把杀人的凶手留下,王璟不会放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张嚣说着话,迈步向刘秀三人走了过去,同时抬手抽出肋下的佩剑,剑锋直指邓紫君。 那一瞬间,邓紫君感觉一股刺骨的寒风仰面袭来,那是张嚣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人也随之倒退了好几步。 邓紫君的冲动,打乱了刘秀和严光的计划,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再去埋怨和责备她了。 眼看着对方一步步的逼近,严光手持长剑,迎向张嚣。两人刚一照面,张嚣一剑向严光刺了过去。 严光并不退让,抬起手中剑,以剑面挡在自己的身前。 当啷张嚣这一剑,结结实实地刺在剑面上,严光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道撞击剑身,他身子后仰,向后连退了三大步。 张嚣不依不饶,一个箭步追上严光,手中剑向前连刺。严光挥剑格挡,当、当、当,随着一连串的脆响声,两人的中间乍现出一团团的火星子。 趁着严光挡住张嚣的机会,刘秀拉着邓紫君,退回到房间里。他转头看了一眼邓紫君,低声说道:“你此时杀他,我们还如何突围” 邓紫君狠声说道:“他该死他就是该死” 王瑾的确该死,但他不该现在死看着泪花在眼中直打转的邓紫君,刘秀也不好再责怪她,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着门外战到一起的严光和张嚣。 就武艺而言,张嚣还真就更胜一筹。严光与张嚣打了二十几个回合后,他已变得越来越吃力,招式也渐渐凌乱起来。反观张嚣,攻势越来越猛,越来越凌厉。 见严光渐渐有招架不住的趋势,刘秀大声喝道:“回来快回来” 听闻刘秀的呼喊,严光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出数剑,暂时逼退张嚣,紧接着抽身而退,回到房间里。 张嚣哪肯放他走提着长剑追杀进来。 也就在他追进屋内的同时,刘秀单手抓起大厅里的桌子,向张嚣狠狠砸了过去。张嚣冷哼出声,身形一侧,一脚踹出,正蹬在砸来的桌子上。 咔嚓桌子被他一脚踢碎,刘秀的手中,只剩下一节桌子腿。 张嚣舍弃严光,转而向刘秀展开进攻,剑走偏锋,斜刺他的软肋。 刘秀也不拔剑,而是拿着桌子腿,向外一轮,当,剑身被桌子腿挡开。 见他明明肋下挎剑,但却不用,而是拿着一截桌子腿和自己打,张嚣心头大怒,喝道:“你找死” 说着之间,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闪到刘秀近前,一剑劈向刘秀的头顶。 刘秀侧身闪躲的同时,用桌子腿却招架张嚣的剑。 沙剑锋将桌子腿削掉一截,由刘秀的肩侧掠过,险些把他的一只胳膊切下来。 张嚣得理不饶人,紧接着又是一剑劈向刘秀。 后者抽身后退的同时,手臂向外一挥,半截桌子腿打着旋,飞砸向张嚣的脑袋。 张嚣气急败坏的一挥剑,咔嚓,桌子腿被从正中央切开,由张嚣的两侧飞过。 他持剑正要追向刘秀,后者此时已经拔出赤霄剑,冲着张嚣大喝一声:“你也接我一剑” 说话之间,他反冲向张嚣,一剑向他猛劈过去。张嚣哼笑一声,横剑向上招架。 当啷咔嚓 他的剑是挡住了刘秀的赤霄剑,不过在赤霄剑的剑锋下,张嚣的剑就如同木条一般,应声而断,张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刘秀手中这把黑黢黢的铁剑,竟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也就在他一愣神的这零点几秒内,刘秀身子提溜一转,仿佛陀螺似的从张嚣的身侧闪了过去,转到他背后,片刻都未停顿,他抬手就是一箭。 袖箭 这支从他袖口内飞射出去的弩箭,快如闪电,正中张嚣的后背,力道之大,大半截的箭身都没入到张嚣的体内,只剩下一小点的箭尾露在外面。 张嚣疼的嗷的怪叫一声,身子随之向前扑倒。 都没等他的身形完全倒地,刘秀手起剑落,咔嚓,又是一声脆响,张嚣的脖颈被赤霄剑斩断,眼目圆睁的断头从尸体的肩膀上滚落在地,向前轱辘出去好远,紧接着,一道血箭从他的短颈处喷射出来。 谁能想到,二十个回合就把严光逼得手忙脚乱的张嚣,在刘秀面前,才一个照面就被斩杀于剑下。 生死对决,除了靠自身的实力外,更关键的还需要动脑。刘秀的脑子无疑是转得极快的。 他用桌子腿和张嚣打,可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在故意羞辱对方、激怒对方,而是在试探对方的剑质。 由对方削断桌子腿的感觉,他可以准确的判断出对方的剑质如何,然后再通过这一点,判断出来自己削断对方的剑需要用到多大的力道。 这一点很重要。 力气用的小了,削不断对方的剑,也就起不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而力道用得太大,又会大大限制自身的速度,难以快速闪到对方的背后,给予其致命一击。 所以他这一剑的力道,必须得恰到好处,既能削断对方的剑,又能保留余力,好让他闪到对方的身后,出其不意的用出袖箭。 可以说从与张嚣动手的那一刻起,刘秀的每一个举动都是在头脑中经过精确算计的。 张嚣败在刘秀的剑下,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头脑不如人,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没有像赤霄剑那样的宝剑 刘秀一剑斩杀了张嚣,一旁的严光和邓紫君都看傻了眼,两人并不是在惊骇刘秀的武艺和头脑,而是在惊骇他手中剑。 没有沾血的赤霄剑,颜色只是黑漆漆乌突突,看上去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而粘了血赤霄剑,剑身竟然不可思议的变成了暗红色。 而且暗红色的剑身上,还浮现出来鲜红的纹路,在紧接剑柄的部位,浮现出来两个鲜红的篆文:赤霄。 见到严光和邓紫君都在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手中剑,刘秀低头一瞧,也被赤霄剑的变化吓了一跳。 虽说他佩戴赤霄剑已有十多天,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赤霄剑的颜色竟然会发生变化。 他们在震惊,可外面的大汉们眼珠子都红了,先是王瑾被杀,现张嚣又被杀,人们怒火攻心,齐齐大吼一声,一同持剑冲杀过来。 当人们快要冲到正房门前的时候,突然间,从屋顶下飞散下来一大团的白雾,人们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忽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人们眼前一黑,纷纷栽倒在地。 在人们倒下的同时,屋顶上跳下来一人,正是九儿。她落地后,回头对刘秀、严光、邓紫君甩头说道:“快走” 九儿总是能带给人们惊喜。刚才她洒下的白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迷药,被她洒下迷药迷倒的大汉们,起码得有十多号人。 现在不走,还等待何时 看着倒下一片的大汉们,刘秀心头大喜,向严光和邓紫君甩头说道:“走”说话之间,他持剑率先向外冲去。 九儿正要从他身边跑过去,刘秀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向自己身后一带,沉声说道:“别逞能跟在我身后”她稍愣了一下,看着持剑与众多大汉战到一起的刘秀,眼中流露出暖意。 第一百零七章 血战突围 变成暗红色的赤霄剑,似乎更加锋利,刘秀感觉自己没用多大的力气,迎面而来的刀剑并被轻而易举的斩断。 失去武器的大汉们无不是又惊又骇地看着刘秀手中的红剑,吓得连连后退。 恰在这时,大汉们的背后又是一阵大乱,盖延由院门外杀了进来。 站于后面的护院们没想到自己的背后会突然出现敌人,被杀进来的盖延打了个措手不及。盖延手持环首刀,一走一过之间连续将数名大汉砍翻在地。 庭院内,双方已然打成了一团。 一名大汉手持利剑,快步冲到刘秀近前,挥剑就砍。刘秀向下弯腰闪躲,剑锋从他的头顶上划过。不等对方再出招,两人的身子已然撞到一起,不过刘秀保持着弯腰的状态,底盘较低,他用肩膀顶住对方的小腹,用力向上一撑,那名大汉身子腾起,由刘秀的身上翻了过去,身子在空中折了个翻,随着 噗通一声闷响,重重地摔趴在地上。 他还未来及爬起,跟上前来的九儿一匕首刺在他的背后上。 刘秀刚挺直身形,由他的左右各刺来一剑,他身形提留一转,向左侧掠去,沙,剑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脖颈掠过。 对方一剑刺空,不过刘秀的赤霄剑可是精准地刺入对方的胸膛。剑锋由那名大汉的前胸贯入,在其后心探出。 刘秀片刻都未停顿,抽剑向后一挥,当啷,背后袭来的一剑被他挡开,他跨出一步,另一脚顺势甩了出去,正中对方的胸口。 由背后偷袭刘秀的那名大汉闷哼一声,身子向后连退了数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刘秀一口气连续击倒数人,他也从庭院的里端冲杀到庭院的中央。看到刘秀有要突围出去的趋势,四周的大汉们纷纷叫喊道:“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们若是跑了,我们无法交代,都得遭殃” “杀”这时候,王家的护院、门客们也都玩了命,对刘秀等人展开了疯狂的围攻。刘秀这边,真正有战斗力的就刘秀、盖延和严光,九儿只能凭借机敏的脑袋和灵巧的身子进行游斗,而且严光还无法全力投入战 斗,得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保护邓紫君。 反观王家的护院、门客,虽然被刘秀、盖延打倒了不少,又被九儿迷晕了一大片人,但现场仍有五、六十人之多,而且这些人的功底都不弱。 刘秀等人冲杀到庭院的中央,刚好和盖延汇合到了一起,刚才还混战成一团的局势,现在也逐渐变得明朗化。刘秀、盖延、严光、九儿、邓紫君五人站于庭院正中,在他们的四周,全是王家人。 王家的护院、门客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们五人围了个严实合缝。 双方没有多一句的废话,这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刘秀大喝一声,率先向庭院的大门那边发起冲锋。 他持剑冲到一名大汉近前,力霹华山的就是一剑。那名大汉下意识地横剑招架,咔嚓,大汉手中剑应声而断,赤霄剑去势不减,又劈中他的头顶,将其脑袋削掉一半。 不等尸体倒地,刘秀一脚将只剩下半颗脑袋的尸体踢飞出去,撞入后面的人群里,引来人们一阵惊呼和怒骂。 刘秀向前蹿了两步,人未到,剑先至,又顺势将一名大汉刺倒在地。 也就在他刺倒这一人的同时,在他的前后左右,同时刺来数把长剑。刘秀用赤霄剑格挡开两剑,与此同时,身子闪入另几把剑的缝隙当中。 沙、沙、沙他身上的衣服被划开数条口子,有两处皮肉也被剑锋划破,立刻流淌出鲜血。 虽说受了两处轻伤,但刘秀也成功脱离了对方的围攻,他闪到三名大汉的近前,赤霄剑顺势横扫出去。三名大汉躲闪不及,皆是胸口被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子,三人一同惨叫出声,踉跄而退,鲜血顺着他们胸前的伤口汩汩流淌出来。刘秀还未来得及歇口气,四周又围拢上来六七名大汉,手中剑依旧是刺向 他的要害。 刘秀意识到没有闪躲的空间,他身子就地向下扑倒,往旁翻滚,他避开了身上的要害,但背后还是被剑锋撕开三条口子。 他强忍着疼痛,单手持剑,全力向旁挥砍出去。 咔、咔、咔 刘秀这势大力沉的一剑,几乎是同时削断了两人的脚踝,那两名大汉哀嚎着仰面摔倒。刘秀顺势站起身,手中剑向旁连刺,将两名追击过来的大汉刺翻在地。 盖延由一旁冲杀到刘秀这边,帮着刘秀挡住围攻的敌人,同时急声问道:“主公,你受伤了” 此时刘秀身上的衣服已经有十多条口子,皮肉伤也增加到了五处,不过好在伤口都不深,并未伤及到筋骨。 他咬着牙从地上站起,喘息了两口气,说道:“我没事”说着话,他持剑又杀向另一侧的敌人。 这当真是一场血战。刘秀等人若想活命,就必须得突围出去。而王家的这些护院、门客若想活命,就必须得留下刘秀等人,死活不计。 双方都没有退路,除了拼死一战,再无别的选择。 随着战斗的持续,王家的护院、门客数量越来越少,反观刘秀、盖延、严光三人,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地上横七竖八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伤者,还有不少的残肢断臂。 双方的战斗还在持续,而且拼杀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血腥,体力消耗严重,此时此刻,双方人员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刘秀抹了一把眼睛上方的汗珠子,环视周围的敌人,现在还能站立不倒,坚持和他们继续战斗的王家人,已只剩下二十多人。 反观己方这边,自己身上伤痕累累,盖延和严光的伤势也不轻。尤其是严光,为了保护邓紫君,身上还有两处刺伤,伤口是不大,但却很深,鲜血正不断的涌出来。 如果不是有邓紫君在搀扶着他,严光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秀眯了眯眼睛,抬头直视着前方的大汉们,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想死的,就都给我让开” 看着浑身是血,眼睛也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的刘秀,挡在他前面的几名大汉不约而同地倒退了一步。 众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名大汉压下心头的恐惧,率先嘶吼一声,持剑向刘秀冲了过去。 他这一剑,直取刘秀的胸口,后者身形一侧,沙的一声,剑锋由刘秀的腋下刺过,将他腋窝处的衣服刺出个窟窿,不等对方收剑,刘秀手臂回缩,将对方的剑身硬生生的夹住。 那名大汉意识下的想拔剑,但却未能拔出来,他还想用力做第二次拔剑,刘秀的另只手臂已然挥出,赤霄剑由大汉的脖颈处一闪而过。 大汉的身子顿时僵硬住,呆站在原地片刻,项上人头竟从肩膀上掉落下来,紧接着一道血箭喷射到空中,无头的尸体仰面而倒。 刘秀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迈步越了过去,同时再次喝道:“我再说一次,不想死的,就给我让开” 战斗到现在,刘秀的体力业已透支,身上的伤口都在不断的向外流着血,大量流失的血液让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头脑也越来越昏沉,可以说此时的刘秀,已然是强弩之末。 但他没时间处理自身的伤口,更不敢停下来歇息,他心里很清楚,在强敌环绕的局面下,他稍微表现出虚弱,立刻就会引来对方疯狂的围攻。 现在的局面,他必须得咬牙坚持,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起码要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刘秀的想法是奏效的。 眼瞅着又一名同伴被他斩了个身首异处,其余的护院、门客无不是暗暗咧嘴,打骨子里生出阵阵的寒意。随着刘秀的不断走进,人们也在不断的向后退缩。 甚至有两名大汉已顺着院门,退到了院外。外人看不出来刘秀现在的状态,可与他近在咫尺的盖延又哪能看不出来见到刘秀的虚张声势震慑住了对方,久经沙场的盖延立刻意识到己方突围的机会来了,他偷偷向严光使个眼神,示意他准备突围, 而后,他猛然大吼一声:“杀” 随着喊喝,他举起环首刀,越过刘秀,如同一头蛮牛似的,直奔正前方的人群冲了过去。 盖延体型魁梧高大,相貌也凶恶,此时满脸的络腮胡须都快被鲜血染红了,其状如厉鬼一般。他的突然爆发,当真把对面的人群吓了一跳,人们连连后退,一下子全部退出了院门。 趁此机会,刘秀等人冲出院门,直奔庄子的大门方向跑去。 剩下的那二十多名护院、门客虽然不敢再轻易上前拼杀,但更不敢就这么放跑刘秀等人,他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刘秀等人的后面,准备伺机而动。 等到刘秀一行人冲到庄子的大门这里,举目向外一瞧,他们皆心凉半截。 原来在院子的大门外,业已聚集着数十号人,这些人都是被布置在庄外的岗哨和巡逻队。 庄内发生激战,外面的人自然也有所察觉,他们在庄门前聚集,正打算进入庄子里增援,结果刚好和冲过来的刘秀等人碰了个正着。 原本被刘秀他们气势震慑住的护院、门客,见外面又来了这许多的帮手,人们士气高涨,纷纷叫嚷道:“堵住大门,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杀了大公子,让他们给大公子偿命” “” 看着堵在大门外密密麻麻的敌人,刘秀禁不住在心中暗叹口气,己方已经拼尽了全力,但终究还是突围不出去啊刘秀咽了口唾沫,摇摇欲坠的身子再坚持不住,他无力地依靠着门廊内的一根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第一百零八章 救兵赶到 盖延、严光、九儿、邓紫君现在的情况都比刘秀好不了多少,打了这么久,又跑了这么远,他们也都是精疲力尽。 一名门客见刘秀等人停在门廊里,都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以为他们累得已无力再战。 这名门客提着剑,径直地走上台阶,来到门廊近前,冲着里面的刘秀等人喝道:“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你们或许还” 他话音未落,盖延双手持刀,猛然横扫过去。 那名门客急忙竖立手中剑,硬接盖延的环首刀。 当啷门客被盖延横扫过来的刀震得横着踉跄出去三步远,剑身上被砍出一个深深的豁口。如果盖延的力道再大点,他的手中剑都得被砍断。 门客大惊失色,转身要退下门廊,盖延的又一刀接踵而至。这回门客不敢再抵挡,侧身向旁闪躲,他是躲开了盖延的刀,但却未能躲开盖延接下来的一脚。 嘭 盖延的脚尖重重点在他的小腹上,再看那名门客,仿佛射出去的箭矢,身子倒飞出门廊,重重地率地三米开外的地上。 他身子佝偻两下,哇的吐出口血水,两眼翻白,直接晕死过去。 见状,门内门外的众人脸色同是一变,紧接着,就听呼啦一声,人们齐齐向前涌来,挤在门廊的内外,一个个紧握着武器,如临大敌地怒视着刘秀、盖延等人。 刘秀深吸两口气,振作精神,慢慢站直身躯。 他一边扫视门廊内外的敌人,一边对盖延、严光低声说道:“等会交战,若有突围的机会,你们什么都不用管,先杀出去再说,我们不能都折在这里” 刘秀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就算侥幸突围出去,也很难摆脱掉对方的追杀,与其大家一起死在这里,不如他留下来拼死一战,为盖延、严光争取突围的机会。 盖延以刀拄地,呼哧呼哧喘息个不停,缓了片刻,他沉声说道:“主公,要走我们大家一起走,要死我们大家也一起死,我盖延绝不一人苟且偷生” 刘秀看了盖延一眼,还要说话,但对方已不给他们交谈的机会,门廊两侧的众人齐齐呐喊一声,一同攻杀上来。 没时间再说话,刘秀喝道:“战”说话之间,他持剑迎向外面杀来的敌人。盖延和严光对视一眼,各持武器,迎向另一侧的敌人。 看着战斗中的刘秀、盖延和严光,邓紫君是干着急,帮不上忙。 九儿则是眼珠转动个不停,眼瞅着刘秀被三名大汉逼得连连后退,她立刻抽身上前,身子仿佛泥鳅似的,在一名大汉的身旁掠过。 那名大汉都未看清楚怎么回事,突觉得肋下一凉,紧接着传来钻心的剧痛。他下意识的低头一瞧,原来自己的肋侧被捅出个血窟窿,鲜血正汩汩冒出来。 他忍不住嚎叫出声,也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刘秀抓住机会,一剑刺来,正中对方的胸膛。 大汉的嚎叫戛然而止,仰面倒地,另两名大汉怒吼着,持剑再次向刘秀猛攻,对方少了一人,刘秀压力顿减,他挥剑向外格挡。 当、当两声,两把长剑被一并挡开,不等对方收剑再攻,刘秀前向跨前一步,顺势一头撞出,正中一名大汉的面门。 那人哀嚎一声,双手掩面,摇晃着连连后退,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隙汩汩流淌出来。 他后退的身形还未站稳,九儿又像泥鳅似的钻到他近前,匕首的锋芒顺着他的后心刺了进去。 剩下的那名大汉红着眼睛,双手抡剑,劈砍刘秀,后者咬紧牙关,使出全力,反抡出一剑。 当啷双方的佩剑在空中碰撞,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大汉的长剑由中间折断,只剩下半截,也就在他惊骇迟疑的空档,刘秀一剑刺穿他的小腹,剑锋在其背后探了出来。 那人弯着身子,圆睁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刘秀,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刚解决完这三名大汉,外面又有数名大汉冲了过来。 此时的刘秀,已经连把赤霄剑从尸体内拔出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如狼似虎而来的敌人,他心头生出近乎于无力的绝望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九儿闪到刘秀的前身,两只手臂向外一挥,两团白雾飞散出去。冲到近前的几名大汉,被这两团白雾笼罩个正着。 他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觉得天旋地转,数名大汉连声都吭一下,相继扑倒在地,昏睡过去。 自从上次九儿用迷药迷倒了邓紫君,她仿佛找到了一件新的杀手锏,从哪之后,她身上时时刻刻都携带着这种强效迷药,而且很精巧地藏在袖口内,可以反复多次的使用。 王家的人也不白给,看着在白雾中纷纷倒下的同伴,人们心思转了转,其中有人大声叫喊道:“对方用的是迷药兄弟们用汗巾遮住口鼻” 随着喊喝之声,人们纷纷抽出汗巾,蒙在自己的脸上,只露出眼睛在外面。 与此同时,两名距离较远的大汉偷偷把挂在后腰的弩机端了起来,对准九儿,其中一人扣动悬刀。 咔啪 随着弩机的弹射之声,一道弩箭飞射出去,穿过人群,直奔九儿射去。九儿反应也快,急忙弯腰向下躲闪。嗖弩箭从她的头顶上方掠过。 可也就在九儿闪躲的同时,另一名大汉也发射出弩箭,这支弩箭本是射向九儿的小腹,不过随着她的弯腰,弩箭射击的目标则变成了她的太阳穴。 这一箭,九儿无论如何也闪躲不开了,当她意识不不好的时候,弩箭已到了她近前。她以为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吓得一闭眼,可过了片刻,她并未感觉到疼痛。 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刘秀不知何时站于她的面前,他的手紧紧抓着弩箭的箭身,不过近在咫尺的九儿还是有看到,箭头已然插入刘秀的小腹。 即便是在刘秀全盛状态下,想近距离的抓住弩箭都是很困难的,掌心仍会被蹭出血痕,何况现在的他早已成强弩之末。 好在对方使用的不是军方的正规弩箭,威力并不是很大,但即便如此,刘秀也未能完全抓住这支弩箭,而是让箭头插入自己的小腹,庆幸的是,箭头刺入的不深。 九儿愣了片刻,急忙抱住刘秀的胳膊,急声问道:“你怎么样” 刘秀根本没看九儿,他随手把弩箭的箭头拔出来,向旁一丢,目光如电的扫视外面的众人,与此同时,他缓缓抬起手中的赤霄剑,指向对方,好像在说,有什么本事,你们尽管使出来吧 他虽然精疲力尽,无力再战,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仍能震慑人心。 庄外的大汉们纷纷吞了口唾沫,互相看看,都希望同伴能先冲上去,而自己可以留在后面。 就在人们相互推诿,都指望着对方先上的时候,由他们背后的道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地扭转回头,向后望去。黑漆漆的黑幕中,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当马蹄声越来越近,已近到不足十米远的时候,人们才算看清楚,仰面奔来一队骑士,为首的一人,骑在马上,身子向前趴伏,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马背上了,他 的手中,倒提着一把明晃晃的亮银枪。 人们看清楚了他,他也看清楚了众人,原本趴伏在马背上这人,立刻挺直身躯,手腕翻转,倒提的亮银枪也变成了正握。 双方近到只有几米远,但他丝毫没有减慢马速,策马向前直冲,同时双手持枪,一枪猛刺了出去。 噗 枪尖贯穿一名大汉的胸膛,其冲力和惯性之大,让大汉的身躯都倒飞出去好远,才摔落在地。 周围的众人脸色顿变,有眼尖的人看清楚马上骑士的模样,下意识地惊呼道:“邓奉是邓奉” 他没看错,这位手持亮银枪的青年,正是邓奉,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邓禹、朱祐、邓终等人。 按照事先的约定,邓禹、朱祐和猪孩打探另一座王家的庄子。 在那座庄子里,他们三人没有任何的发现,判断邓紫君不在这里,三人立刻回到了岔路口,等刘秀他们回来汇合。 可是他们等了半个多时辰,根本没看到刘秀等人的身影,就在他们心里七上八下,担心刘秀等人是不是出了意外的时候,倒是把邓奉一行人等来了。 邓奉接到龙渊的报信,得知邓紫君被人绑架,心急如焚,与邓终带上数名护院,骑马直奔北城。 当他们抵达北城这里的时候,城门已然关闭,邓奉、邓终废了好一番唇舌,连唬带骗的才算让官兵打开了城门,期间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邓奉一行人跑至岔道口,正看到邓禹三人。双方碰到一起,一交谈,邓奉才知道刘秀等人是去打探另一座庄子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他可没心思在这里坐等,与邓终带着手下的护院,直奔刘秀打探的这座庄子而来,邓禹和朱祐也跟着邓奉一并过来了。 他们刚到庄子附近,便听到了打斗之声,邓奉等人催促着马儿,全速奔跑过来。 邓奉的确勇猛,双方刚一照面,他便一枪挑死一名王家的门客。周围的王家人蜂拥而上,还想对邓奉展开围攻,邓奉人在马上,居高临下,长枪一轮,枪锋在他的周围画出一道圆弧,冲上前来的数名大汉被枪锋扫到,胸口喷血,纷纷惨叫着扑倒在地。 第一百零九章 成功脱困 “我乃邓奉邓元之,胆敢拦我去路者,死” 邓奉催促着马匹,仿佛一把尖刀似的,插入人群中央。邓禹和朱祐也不遑多让,几乎与邓奉并驾齐驱,与他一并往前冲杀。王家剩下的这些护院和门客,围攻伤痕累累、强弩之末的刘秀等人,还能稳居上风,可随着邓奉、邓禹等人的到来,场上的局势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转,人们根本抵挡不住邓奉、邓禹、朱祐等人, 被杀得四散奔逃。 乱战当中,有人举起手中的弩机,对准邓奉,一箭射了过去。 邓奉的头侧如同长了眼睛似的,他横枪向外一挑,就听当啷一声,射向他太阳穴的弩箭被弹飞。 看眼人群中向自己射冷箭的那名大汉,邓奉二话不说,手臂向外用力一挥,直接把手中的亮银枪投掷出去。亮银枪在空中画出一道长长的银线,那名大汉还在向弩机内撞箭,只听噗的一声,枪尖精准地刺入他的胸膛,于他的胸前灌入,在他的背后探出,而后深深插入地面。这一记飞枪,等于是把那人直接钉在 了地上,直到死,那名大汉的尸体都是保持着站立状。 附近有两名大汉还想把邓奉抛出的亮银枪拔出来,结果两人的手刚摸到枪杆,就听斜侧方原来嗷的一声大吼,两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瞧,只见邓奉怒瞪着双眼,催马冲杀过来。 他一手握着佩剑,另只手还提着一颗滴血的断头,其状真好似战神下凡一般。 那两名大汉哪里还顾得上拔枪,调头就要跑,邓奉扬手抛出人头,正砸在一名大汉的后背上,将其砸得向前一踉跄。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头一瞧,邓奉已到了近前,别的没看到,只看到一片寒光向自己扫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仿佛已腾空而起了。 事实上,他的确弹飞起来,只不过飞到半空中的是他的项上人头,而他无头的身躯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另一名大汉看得清楚,吓得妈呀一声,跑得更快。邓奉一走一过之间,将亮银枪从地上拔出,直奔那名逃走的大汉追了过去。都不用邓奉出招,马匹的蹄子先是塌在大汉的后脚跟上,让其一头抢到在地,没有重新爬起来的机会,邓奉连同胯下马已在他身 上践踏而过,那名大汉惨叫一声,口喷鲜血,趴在地上,只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 在邓奉的率领下,连他带来的护院都战力倍增,气势如虹,杀入人群当中,如入无人之境。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一员冲锋陷阵、骁勇善战的武将,他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价值,要远远大于他本身的实力。 勇猛武将对己方士气的提升,对敌方士气的打压,往往能成为决定双方成败的关键性因素。 邓奉便属于这种只凭一己之力便能抵得过千军万马的将才。 随着邓奉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冲杀进来,王家人再抵御不住,人们也无心恋战,作鸟兽散,四处逃窜。 邓奉没有去追杀,他也没有心思去追杀,他催马来到门廊这里,看到身在其中的邓紫君,他心头狂喜,可是看到浑身是血、连站都站不稳的刘秀、严光、盖延时,他又心头一惊。 到了门廊近前,他立刻翻身下马,三步并成两步,冲进门廊里,抢步来到刘秀近前,问道:“文叔,你没事吧” 看到邓奉,刘秀有气无力地向他勾了勾嘴角,说道:“紫君没事”他只说出这四个字,接着眼前一黑,一头向前扑倒。 邓奉手疾眼快,急忙把刘秀的身子接住,探了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他心头大急,回头叫道:“元鹏元鹏” 听闻他的叫喊,邓终气喘吁吁地奔跑过来,说道:“大哥” “你带的续命丹呢快给文叔服下” “呃”邓终还有些迟疑,邓奉喝道:“还等什么快啊” 邓终暗叹口气,从口袋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打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红色的丹丸,塞进刘秀的口中。 他还没来得及把小瓷瓶收起,邓紫君一把将小瓷瓶抢了过去,将里面剩余的两颗丹丸一并倒出,一颗给严光服下,另一颗给盖延服下。 邓终还想要阻止,结果已来不及了,他咧着嘴说道:“紫君你” “我的命都是他们救的,难道我的命还没有这么几颗丹药重要”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瓶续命丹,是早些年一位得道的高人受了邓家先祖的恩惠,才赠予邓家的,一直都被视为邓家的传家宝。 分家时,邓硃分得了三颗,平日里宝贝得很,小心翼翼的收藏着。 这次邓紫君出事,邓奉、邓终前来营救,为了以防万一,邓终偷偷把这三颗续命丹带了出来。 结果三颗续命丹一颗也没剩下,分别进了刘秀、严光、盖延三人的肚子,邓终心疼归心疼,不过他最发愁的还是回去之后怎么向父亲交代。 这三颗续命丹的确很有效果,尤其是对刘秀,服下之后,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立刻显现出红润,气息也不再像刚才那么断断续续,而是沉重了许多。 同样的,严光和盖延的情况也都有所好转,只不过没有刘秀这么明显罢了。 见状,邓奉不由得长松口气,看着刘秀、严光、盖延三人,他在心中暗暗起誓,今日他们舍命救小妹的这份恩情,他邓奉是记下了,以后他一定偿还。 邓奉本就有心辅佐刘縯,只不过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且邓终也强烈反对他这么做。 现在,邓奉终于有了决定,以后,他邓奉就跟定刘縯、刘秀两兄弟了,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北城王家的庄子一战,就此告一段落。 这一战,王瑾死了,王家最能打的张嚣死了,护院、门客折损大半,可以说损失惨重。另一边,刘秀、严光、盖延都是身负重伤。 好在邓奉等人及时赶到,算是把一脚已踏进鬼门关的刘秀几人拉了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关键自己最喜爱的儿子还被杀了,王璟哪能善罢甘休,直接把邓家告到官府。 邓家人还正想去找王璟算账呢 双方对簿公堂,王璟说邓家偷袭自家的庄子,还杀了自己的儿子,邓硃则说是王家绑架小女在先,王瑾还企图非礼强暴小女,死有余辜。 两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要说最难的,还是新野的县令。 王家他惹不起,邓家他也同样惹不起,而且和此事毫无干系的阴家也来到公堂做旁观,即便他想偏袒王家,但碍于有阴识、阴兴在场,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这场官司,双方一连打了好几天,虽说王家死了个王瑾,但王家终究不占理,毕竟他们绑架邓紫君证据确凿,无从抵赖,最终县令判处邓家赔偿王家两万钱了事。 对于这样的判罚结果,王璟不满意,邓硃也同样不满意,双方都要继续往上告。 新野县令倒是乐不得他们上告呢,告到郡里,就和自己的县衙没关系了,自己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两边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这场由王家和邓家所引发的风波,在新野县闹了好一阵子,也成了全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邓府。 刘秀已在邓府休养了五天。五天下来,严光和盖延的伤势都已有了不小的起色,但他俩伤势的恢复都远没有刘秀那么快。 五天的时间里,他的伤口不仅已完全结痂,而且有些结痂已然开始脱落,伤口长出了粉红色新肉。 这依旧是金液的功效。金液将刘秀的身体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造,不仅六识的灵敏和身体的强壮异于常人,连恢复速度也都远胜常人许多。 这天,邓奉和邓紫君来到邓府,探望刘秀等人。 见到刘秀正坐在大厅里,和邓晨、邓禹等人在喝着茶,聊着天,而且看上去气色很不错,红光满面的,邓奉又惊又喜地问道:“文叔,你今天都能下地了” 他只是三天没来而已,上一次他来探望的时候,刘秀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呢 刘秀正要起身,邓奉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关切地说道:“你身上的伤可不轻,别乱动” “这几日伤口恢复得很快,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刘秀笑道:“这还多亏元之和元鹏的那颗续命丹啊” “哎”邓奉根本不看重那几颗续命丹,他正色说道:“舍妹有难,文叔、子陵、巨卿肯舍命相救,别说区区三颗续命丹,就算是要我邓奉的这条命,我邓奉也绝不犹豫” 他这话是一语双关,一是表达对刘秀他们的谢意,其二,也是在明确的暗示刘秀,他邓奉愿意辅佐他们刘氏兄弟,联手共创大业。 刘秀只稍愣片刻,便明白了邓奉的意思,他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元之的这句话,大哥将来又何愁大事不成啊” 闻言,邓奉也仰面而笑。 见他们谈笑风生,说起话来没完没了,邓紫君颇感无聊,她偷偷拉了拉邓奉的后衣襟,小声说道:“大哥,我去看看子陵” 邓奉白了小妹一眼,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矜持他干咳一声,说道:“去后院,先拜见婶母” “知道了”邓紫君喜笑颜开地跑了出去。看着小妹欢天喜地的背影,邓奉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清下喉咙,看向刘秀,说道:“文叔,我有一事请教。” 第一百一十章 上门提亲 刘秀说道:“元之尽管直言。” “呃,不知不知子陵可有婚配” 刘秀说道:“子陵并未成亲,至于有没有定亲,这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以前从未听子陵提过,应该是没有吧。” 邓奉闻言,眼睛顿是一亮,忍不住抚掌说道:“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刘秀笑问道:“元之为何突然提起子陵的婚配”邓奉低咳了一声,禁不住暗叹口气,这件事本不该由他来说,但是没办法,紫君被王瑾劫持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虽然王瑾已死,但传言却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人都认为紫君已经被王瑾 糟蹋了,以前经常往家里跑的媒婆,这段日子也不来了。 就现在看来,紫君的名节已毁,以后想找个好婆家,已然没有可能,眼下最佳的人选就是严光,其一是严光了解内情,其二是小妹本来就很喜欢他。 他沉吟片刻,支支吾吾地说道:“紫君被王瑾劫持到北城外的庄子,虽有被王瑾轻薄,但并未被王瑾糟蹋,这一点,文叔你是知道的。” 刘秀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是啊,他是知道,不过他没明白邓奉说这话的意思。 邓奉继续道:“看过紫君身子的王瑾已经死了,不过子陵也看过紫君的身子,这件事他可逃不掉,对此,他也得负责到底吧” 说这话时,邓奉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毕竟人家当初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人的,现在这么说,等于是强行把严光给赖上了。 再者说,看过紫君身子的也不止严光一人,刘秀当时也有在场,总不能让刘秀也一并负责吧 刘秀总算听明白邓奉要表达的意思了,说白了,邓奉就是希望子陵能迎娶邓紫君。 人生大事,刘秀可不敢替严光做主。他好奇地问道:“元之,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令尊的意思” 在他印象中,邓硃和邓晨可不一样,虽是一奶同胞的两兄弟,但邓硃的为人要比邓晨市井得多,以邓硃的性情,在为邓紫君选亲这件事上,肯定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而子陵显然是不符合这个条件的。 邓奉苦笑,说道:“父亲虽未提这件事,但我相信,父亲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小妹名节被王瑾毁了,大户人家不可能要小妹做正妻,而小妹也不可能去给人家做小妾,嫁给严光,在邓奉看来再合适不过。 而且严光这个人又能文又能武,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邓奉觉得严光配自家的小妹,绰绰有余。 刘秀沉吟片刻,说道:“此事,我还得征询一下子陵的意见才行。” “救人救到底文叔,紫君的终身大事,我可就拜托你了”为了小妹后半生的幸福,现在邓奉也是豁出老脸不要了。 刘秀扶额,说道:“元之言重了。”他话锋一转,问道:“和王家的官司怎么样了” 邓奉耸了耸肩,摇头说道:“县衙推诿,两边都不想得罪,估计这场官司,一时半会完不了。”说到这里,他恍然想起了什么,向站在房门口的下人招了招手。一名仆人走了进来,将一只小木盒递给邓奉。邓奉接过来,向下人挥了挥手,等他出去后,他将木盒向刘秀面前一推,说到:“文叔对舍妹有救命之恩,感激之言我就不多说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文叔务 必要收下” 刘秀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二三十枚之多的龙币。他惊讶地看着邓奉,问道:“元之,你这是” 邓奉正色说道:“我虽不知道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缺钱”邓奉的确不知道刘秀他们在白山做的事,但邓晨这段时间东奔西跑的四处筹钱,他是有所耳闻。 他继续说道:“这三万钱,是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若让我拿出更多,我也没有。” 见刘秀要推辞,他急忙摆摆手,说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时候我若不出力,要等到什么时候出力” 邓奉这番话,让刘秀、邓晨等人颇受感动,通过邓奉捐出全部的家当也能看出来,他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刘家兄弟一起干了。 刘秀和邓晨对视一眼,对邓奉也不再隐瞒,将他们在白山秘密制造武器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他讲了一遍。 听完刘秀的话,邓奉不由得心跳一震加速。起事已经到了打造武器这一步,这预示着距离起事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邓奉深吸口气,当即站起身形,向刘秀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元之愿为伯升、文叔,效犬马之劳” 刘秀急忙起身,伸手搀扶,笑道:“元之肯与我等一同起事,我等如虎添翼” 众人吃过午饭,直至天至傍晚,邓奉才带着邓紫君离开邓府。 等他二人走后,刘秀、邓禹等人去到严光的房间。 这几天,严光的伤势也恢复了许多,现已能下床缓缓走动。刘秀和严光闲聊了几句,切入正题,问道:“子陵,你觉得紫君如何” 严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清了清喉咙,说道:“挺挺好的啊” 刘秀沉吟片刻,说道:“元之想为紫君提亲,你意下如何” “啥”严光扬起眉毛。 刘秀一笑,说道:“元之的意思是,想让子陵你迎娶紫君” 严光眨了眨眼睛,立刻摇头,说道:“主公,你是知道我的,我乃修道之人,又怎能成亲” 没等刘秀接话,朱祐不满地说道:“子陵,谁说修道之人就不能成亲了你道行再深,也能深得过李耳老子吗,李耳都能成亲有后,你差什么” “仲先慎言”严光不满地瞪了朱祐一眼。 刘秀说道:“元之的意思是,你看了紫君的身子,对此,你也要负责。” “我”说到这件事,严光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地半晌没说出话来。刘秀起身,走到严光近前,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婚姻大事,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喜好,没人可以逼你成亲。如果你确实不喜欢紫君,我可以代你出面,去和元之谈,回绝这门亲事;如果 你心里多少是喜欢她的,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觉得你应该慎重考虑一下。修道,是修身养性,不是把人的七情六欲都修没了。你我是好友,我不想你以后的人生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孑然一身。” 他从没想过要利用严光,去拉拢邓奉、讨好邓奉,哪怕得不到邓奉的投靠,得不到这股助力,他也不愿让严光受到委屈。 但话说回来,他更不希望看到严光孤老终生,这样的人生,是缺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作为好友,他只希望严光的生活能过得幸福惬意。 他这番话,既让严光感动,也让邓禹、朱祐等人感动。 刘秀对朋友,真的是没话说,以心交心,也正因为这样,他一句话,像邓禹、严光、朱祐这些万里挑一的人才,都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他这边,对他鼎力相助。 严光眼睛一热,对着刘秀笑了笑,他琢磨了一会,说道:“第一,紫君年纪尚小,尚未定性,第二,主公大业未成,子陵现在还不想谈婚论嫁。” 他这话是暂时拒绝了邓奉的提亲,但并未把话说死。第一,邓紫君年纪太小,还未见到太多的世面,此时她对严光的喜欢,也未必是真正的喜欢,很可能只是对救命恩人的一种崇拜。第二,起事在即,在这个敏感时期,严光也的确不适合分心去谈儿女私情 。 等到以后邓紫君年纪大了,确定她确实是喜爱严光,而那时刘縯、刘秀大业已成,严光倒也不排斥这门亲事。 听完他的答复后,刘秀笑了,为严光高兴,也为自己高兴。他笑问道:“子陵,那暂时不提婚事,定亲如何” 严光低咳了一声,低垂下头,揉着下巴没有说话。 一旁的朱祐走过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哼笑道:“子陵,你就别再装深沉了人家是千金小姐,娇滴滴的漂亮姑娘,你只是身无分文的半个牛鼻子,人家能看上你,你心里就偷着乐去吧” 他这话把严光说得老脸通红,当然,也只有具备他们这么深厚的交情,才能这般毫无顾虑的口无遮拦。 严光看眼刘秀,微微点了下头。 见状,刘秀大笑起来,抚掌说道:“如此,我就给元之回信了” 严光同意和邓紫君定亲,此事的连带效应就是让刘秀和邓奉之间的关系迈进了一大步。但作用力都是相互的,刘秀和邓奉之间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也直接影响到严光和邓紫君。这是后话。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暗中资助 翌日,刘秀和邓晨去了一趟阴府。 为了维持白山那边的运作,邓晨几乎是散尽家财,现在只靠邓晨一人,是真的难以再维持下去,急需外力的援助。 而现在在新野,真正能帮到他们的只有阴家,也只有阴家具备这个实力和财力。 到了阴府,阴识接待了刘秀和邓晨。 阴识并不清楚刘秀参与了营救邓紫君的行动,还差点死在王家的庄子里。 关于刘秀、严光、盖延等人参与此事的消息,邓奉、邓终都未对外传扬,当然,这也是刘秀的意思。 在大厅里落座后,邓晨寒暄道:“阴公的身体如何” 阴识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自从小妹生辰那天,家父被王璟、王瑾两父子气着之后,身体已大不如前。” 邓晨理解地点点头,出了那样的事,无论换成谁,都会气愤难当,何况阴陆身体本就不好,再被这么一气,身体可想而知。 刘秀问道:“可有找良医医治” 阴识摆了摆手,说道:“全郡的名医基本都找过了,各种补品也都吃了不少,只是一直不见起色。” 说到这里,阴识颇感无力地摇了摇头。稍顿,他话锋一转,问道:“伟卿兄和文叔这次前来寒舍,是有事吧” 邓晨正要开口说话,刘秀说道:“次伯,我和姐夫这次的确有事相求。” 阴识一笑,说到:“两位都不是外人,有事尽管直言,只要我阴家能帮得上忙,定会全力以赴。”刘秀沉吟片刻,说到:“当前天下大乱,世道凶险,大哥打算在舂陵组建一支乡勇,保一方之平安,奈何缺少武器。要打造出数千之多的武器,免不了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可我们的手里实在是筹不出那么多 的钱。这次,我和姐夫前来拜访,开诚布公的说,我们就是来借钱的。” 刘縯要在舂陵做什么,阴识又哪能看不出来说是组建一支乡勇,可什么样的乡勇要用到数千之多的武器,说白了,他们就是要起兵造反。 刘秀以组建乡勇为借口,其实是给阴识留有余地的。如果他直截了当地说筹备武器是为了起兵造反,阴识再借钱给他,那么阴家也等于参与了谋反。 在没有彻底摸清楚阴家的态度之前,刘秀可不想孤注一掷的逼阴家做出表态。 阴识看了刘秀一眼,接着垂下眼帘,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借着喝茶的机会,他也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到底要不要参与刘氏兄弟的谋反,这对于阴家而言,如同一场性命攸关的豪赌。成功了就是一步踏上天堂,失败了则是一步跌入地狱。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文叔,你打算借多少钱” 刘秀说道:“五十万钱。” 五十万钱,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阴家来说,倒也算不上是天文数字。他稍微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五十万钱就够用了吗” 刘秀没太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他沉吟片刻,说道:“目前是够用了。” 阴识仰面而笑,说道:“文叔曾救过舍妹的性命,我说过,只要文叔开口的事,只要是我阴家力所能及的,自然责无旁贷,别说区区五十万钱,就算是一百万、两百万钱,我阴家也不会吝啬。” 刘秀没把那层窗户纸捅破,阴识也跟着装糊涂,你说筹备武器是为了武装乡勇之用,那么我就当是这么回事把钱借你好了。 说白了,阴识还是没有决定好,到底要不要态度鲜明的站在刘氏兄弟这一边,跟着他们一起谋反。 这倒也不能怪阴识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毕竟事情太大,关系到阴家的百年基业和全家人的生死,阴识哪敢草率行事 阴识的故意装糊涂,让刘秀多少有些失望,但好在阴识同意借钱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表明阴识是支持己方的起事,只是他的顾虑太多罢了。 刘秀向阴识拱手施礼,含笑说道:“次伯这次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阴识拱手还礼,正色说道:“帮上大忙倒也谈不上,不过在钱财这方面,阴家还是可以出些力的,以后若还有需要,文叔尽管开口就是。” 刘秀欠身说道:“多谢次伯” “文叔不必客气”阴识说道:“今晚之前,我便派人把五十万钱冲到邓府。” 后院。 阴丽华也听说刘秀和邓晨前来拜访的消息,好些日子没见到刘秀,也不知道他这段日子在忙些什么。不过作为姑娘家,男人在前院商量事情,她也不太好参与。 她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找阴兴,想从二哥那里打探些消息。 时间不长,阴兴来到后院,看到阴丽华,他笑问道:“丽华,你找我” 阴丽华状似随意地问道:“二哥,我听说邓晨和刘秀来了。” “嗯。”阴兴点点头,说道:“就在前院,大哥接待着呢” 她好奇地问道:“他二人前来,可是有事” “听说是要借钱。” “借钱借多少” “五十万钱。” 阴丽华心头一惊,问道:“要借这么多钱二哥,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要用到这么多钱” 阴兴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他举目看向左右,挥了下手,凭退在场的下人们,而后他幽幽说道:“要造数千之多的武器,当然需要大笔的钱财了。” 阴丽华闻言更惊,不解地问道:“为何要造这么多的武器” “说是为了在舂陵筹建乡勇之用。” “乡勇即便是筹建乡勇,只舂陵一地,百十号人就足够了,又怎会用到数千的武器” “所以说,筹建乡勇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嘛”说到这里,阴兴顿住,向阴丽华笑而不语。制造那么多的武器,目的还能是什么不言而喻 阴丽华呆愣片刻,下意识地说道:“他们是要反” “嘘”阴兴向她做个禁声的手势。 阴丽华话锋一转,问道:“大哥同意价钱了吗” 阴兴点点头,说道:“大哥已经同意了。”稍顿,他又补充道:“不过大哥是以帮助刘氏兄弟在舂陵组建乡勇的名义借的钱。” 阴丽华苦笑,说道:“大哥是既想站在刘縯刘秀那一边,但又心存顾虑,犹豫不决” 阴兴打了个响指,笑道:“还是小妹聪慧,一点就透”他轻轻叹口气,说道:“事关重大,大哥犹豫不决,也在情理之中。” 阴丽华说道:“优柔寡断,最终往往会错失良机。” 如果你不明确的做出表态支持刘縯、刘秀的起事,虽说是降低了自身的风险,但等人家真做成了,也不会记得你的好。 这个道理,阴兴也心知肚明,不过阴兴也很能理解大哥,因为这个决定的确是太难了。 阴兴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小妹,你认为我们阴家应该支持刘氏兄弟” 阴丽华点点头,正色说道:“现在天下大乱,叛军四起,朝廷千疮百孔,风雨飘摇,在这个时候,我阴家还想以不变应万变,已没有可能,就算再难,风险再大,也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 现在南阳郡这里并不太平,在南阳的南部,出现了两支规模庞大的绿林军。 一支是新市军,首领是王匡这个王匡和王莽的第六子,太师王匡重名了,他俩并不是一个人、王凤;另一支是平林军,首领是陈牧、廖湛。组成这两支军队的人,要么是土匪强盗,要么是流民流寇。虽说他们现在都只是在南阳郡的南部活动,盘踞在新市、平林两地,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打到新野来了,而这些绿林军一旦攻占了新野,还 能有阴家的好果子吃吗 支持刘縯、刘秀两兄弟,对阴家而言,也相当于给自己拉拢到一座靠山,让自己有了一顶保护伞。 毕竟现在刘縯手底下的人已经不少了,实力就算没有新市军和平林军那么强,但只要武装起来,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阴丽华的话,让阴兴陷入沉思。过了好半晌,他缓缓点头,幽幽说道:“小妹所言,也不无道理” 前院,大厅里。 正事谈完,大厅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刘秀很想去后院见见阴丽华,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借口。 他正冥思苦想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哗啦啦清脆的琉璃珠碰撞声,他转头一瞧,只见阴丽华和阴兴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阴丽华,刘秀的眼睛顿是一亮,心跳也随之一阵加速。 进入大厅,阴兴和阴丽华分别向刘秀和邓晨施礼。刘秀连忙起身,向他二人拱手回礼。当他看向阴丽华的时候,追问了一句:“丽华小姐身体可好”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邓晨颇感莫名其妙。 阴丽华倒是领悟了刘秀的意思,冲着他一笑,说道:“文叔的法子很有效,当天喝过甘草汁我就醒过来了,现在早已没事,烦劳文叔挂念了。” “丽华小姐客气”刘秀欠身说道。 阴识笑问道:“二弟和小妹怎么来了”“听说伟卿兄和文叔来访,也有段时日未见,我便带着小妹一同过来看看。”阴兴和阴丽华在刘秀和邓晨的对面跪坐下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木秀于林 阴丽华没来时,刘秀还和阴识谈笑风生,现在她来了,刘秀反而低垂着头,变得沉默寡言。阴丽华向刘秀一笑,开口说道:“文叔。” “丽华小姐” “文叔可知,在新市、平林都出现了绿林军” 刘秀愣了一下,说道:“有所耳闻。” 阴丽华问道:“文叔对这两支绿林军是怎么看的” 听闻她的话,阴识和阴兴都目不转睛地看向刘秀。 在当时,阴家是典型的地主阶级,而绿林军则属于平民起义军,他们分属于两个阶层,而且这两个阶层之间自古以来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在其它的朝代里,像阴家这样的地主阶级通常都是站在朝廷的那一边,属既得利益者,而王莽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能同时既不讨平民阶层的喜欢,又不讨地主阶层的喜欢。他强制推行的土地均分的新政, 让地主阶层和平民阶层都对他恨之入骨。 所以本应该是正反对立的两个面,在当时却分化出来三个面,一个是掌权阶层,一个是地主阶层,一个是平民阶层,三个阶层互相对立,这种诡异局面的出现,在中国历史上也实属罕见。 在这个大时代背景之下,刘秀的立场就很有意思了。 以出身来说,他绝对属于平民阶层,他就是舂陵的一个普通农民,处于社会的最底层,比他身份再低的,那就只能是奴隶了。 而刘秀又是汉室宗亲,可当时的汉室宗亲,乃至周围的亲朋好友,大多又属于地主阶层,像邓晨、邓奉乃至阴识、阴兴、阴丽华等人。 平民阶层的出身,地主阶层的家世,让刘秀的态度也时常在这两个阶层之间左右摇摆。 刘秀若有所思地说道:“绿林军的人虽出身贫寒,但纪律松散,打家劫舍,时有发生,若不能加以管制,实难长久。” 阴丽华追问道:“倘若绿林军北上,打到新野怎么办” 刘秀说道:“可以礼相待。” 阴丽华问道:“倘若绿林军要分阴家的地、阴家的房宅、阴家的钱财,又当如何” 刘秀皱了皱眉头,正色说道:“倘若如此,我愿与阴家一道,共抗强敌” 阴丽华苦笑道:“文叔只一人,又能对抗几名强敌” “我大哥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阴丽华笑了,不再追问。 通过小妹这一连串的问话,阴识总算明白小妹在顾虑什么,同时也听明白了刘秀的立场。 刘氏兄弟的起事,和绿林军并不是一道的,而是一股独立的势力,这当然也最符合阴家的利益。 他们正说着话,一名家丁跑到大厅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房门。阴识向外看了一眼,扬头说道:“进来” 仆人走进大厅里,向在场的众人躬身施了一礼,然后走到阴识近前,双手托着一块白色的绢布,说道:“大公子,是县令大人托人送来的书信” 当时还没有纸,所谓的书信,是由没有染色的白绢子作为信纸,也被称为素书、尺素。 阴识接过来,向下人挥了下手,然后他展开书信一瞧,微微蹙了下眉头。 阴兴好奇地问道:“大哥,县令写了什么”阴识说道:“过几日,太守会率军途径新野。”说着话,他把手中的绢布递给阴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们刚说到新市、平林的绿林军,结果郡里就来信儿了,甄阜将亲帅三千大军,前往新 市和平林平叛。” 甄阜要去平叛刘秀眼珠转了转,问道:“都尉大人也一同前往吗” 阴识耸耸肩,说道:“信中未提到梁丘赐” 甄阜为南阳太守,梁丘赐为南阳都尉。按理说,平叛这个差事是都尉的活儿,不该是太守出面,但现在信中只提到甄阜,并未提到梁丘赐,这让刘秀多少有些意外。 刘秀对甄阜这个人的印象很一般,通过他了解甄阜的一些事迹,感觉此人空有雄心壮志,奈何自身才干有限,且心胸狭隘,刚愎自用。 但刘秀对梁丘赐的印象还不错,总体而言,这是一位熟读兵书,会带兵打仗的将才。 阴识看眼沉思未语的刘秀,笑问道:“文叔,你认为甄大人此战能不能取胜” 刘秀说道:“若都尉梁大人在,此战胜算可在八成以上,若无梁大人统兵,此战胜算应不会超过五成。” 阴识说道:“据我所知,新市军和平林军的兵力都不少啊” 刘秀说道:“都不下三千。” 阴识好奇地问道:“双方兵力相差一倍有余,郡军还能取胜” 刘秀在益州打过仗,对郡军的战力也多少了解一些。他虽不清楚绿林军的战力具体如何,但也能猜出一二。他正色说道:“无论是单兵战力、武器装备,还是排兵布阵、配合协调,绿林军和郡军都不在一个层次上。如果郡军这边的统帅是善于领兵打仗的梁大人,那么绿林军必败无疑,但若是由甄大人统帅,那双 方的输赢就不太好判断了,胜负各半吧” 听完刘秀的分析,阴识、阴兴、阴丽华皆是心中一动,这番话,让人很难相信是出自于一个种地的乡下小子之口,更像是出自于精于作战的将领之口。 阴识禁不住问道:“文叔还学过兵法” 刘秀摆手笑道:“不敢说学过,只是最近才开始认真看兵书战策。” 他说的是实话,以前刘秀对兵书战策没什么兴趣,但自从从益州回来,刘秀只要有点时间便会翻看兵书。 而且他不是看死书,常常会把兵书战策中的内容,结合到他在益州的实战当中,在头脑里做推演。 阴识暗道一声不错,笑赞道:“文叔敏而好学,实乃我背之楷模啊” 阴丽华也是面露赞赏之色。 刘秀被阴识夸得老脸一红,含笑道:“次伯言重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等快到中午的时候,刘秀和邓晨婉拒了阴识的挽留,告辞回府。 这次来阴家,他们得到阴家五十万钱的资助,这可是帮他们解决了大问题,有了这五十万钱,足够他们在白山完成五千把武器的打造。 连日来忧心忡忡的邓晨也一扫心头的阴霾,如释重负,整个人看上去都爽朗了不少。 两天后,南阳太守甄阜抵达新野,与他同来的还有三千郡军。 甄阜到了新野后,当天便发出数十封请柬,邀请新野当地的士族赴宴。 宴会的地点选择在王府。 让刘秀颇感意外的是,邓府收到了两份请柬,一份当然是邀请邓晨的,另一份请柬,则是指名邀请他的。 收到这张邀请自己的请柬,刘秀颇感莫名其妙,自己的名气应该还没有大到连太守都知道自己吧 他把请柬交给邓禹、严光等人过目。严光把请柬的内容从头到尾看过一遍,随即悠然一笑,说道:“这位甄大人,看起来来势汹汹,实则他对此次的平叛并无多大把握。” “哦”刘秀心中一动,问道:“子陵何处此言” 严光笑道:“甄大人邀请主公,我想,十之八九是冲着伯升兄来的。” 刘秀扬起眉毛。 严光说道:“目前在南阳郡,谁的门客最多我想除了伯升兄,没人再敢称第一了吧” 现在刘縯手下的门客,已有六、七百人之多,这还不算在白山内的那五百精壮,如果都加到一起,已超过千人。 哪怕只算六、七百的门客,这在南阳郡也是首屈一指了。 严光继续说道:“这次甄大人特意邀请主公赴宴,估计是想通过主公,拉拢伯升兄,让伯升兄出人出力,助他一臂之力”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皆认为严光分析得有道理。 见刘秀眉头紧锁,沉思不语,严光不解地问道:“主公有顾虑,不想参与平叛” 刘秀轻轻叹口气,说道:“绿林军是反莽的起义军,可以说他们与我们,皆为友军,助甄阜平叛,等于是让我们这些反莽的力量在互相残杀。” 稍顿,他又说道:“我更为担心的一点是,甄阜欲拉拢大哥助他平叛,怕是未安好心。”听闻这话,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刘秀身上。刘秀说道:“大哥招收的门客太多,扩充的速度也太快,召集这么多的门客到底想干什么甄阜作为太守,他能毫无顾虑吗这次平叛倒是个好机会,他正好 可名正言顺的借用大哥的力量去与叛军作战,最好打个两败俱伤,他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 严光眼睛一亮,看着刘秀,点头而笑。其余众人则是面露惊讶之色,这一点,他们还真没想过。 通过刘秀的这番分析,也能看出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作为一名武将,他只需骁勇善战即可,作为一名统帅,他只需能领兵打仗就好,但作为一名地方势力的首脑,他必须得具备极强的政治嗅觉,拥有极强的政治斗争能力,这一点甚至比他能不能领兵打仗、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都更为重要。严光欣赏刘秀的也正是他在政治方面的机敏。他含笑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伯升兄在舂陵的作为,想必已引起郡府的警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变向敛财 朱祐眼珠转了转,说道:“如果甄阜真打算拉拢大哥助他平叛,大哥不应他也就是了” 刘秀身子一震。严光连连摇头,摆手说道:“万万不可伯升兄若是不应,必会引来甄阜之杀心” “啊”朱祐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严光。 严光苦笑道:“你手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却不肯帮朝廷做事,那等于是摆明了要造反,等甄阜平定了绿林军,调转回头,他第一个对付的人,一定是伯升兄。” 朱祐吞了口唾沫,大声嚷嚷道:“大哥帮甄阜,是中了他的诡计,大哥不帮甄阜,又会惹来杀身之祸,那那该如何是好”严光轻轻敲打着额头,淡然一笑,慢悠悠地说道:“目前我们还不具备起事的时机,若甄阜提出邀请,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应允于他,但在协助郡军平叛之时,我们出不出力,或者出多大的力,这就是 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了。” 朱祐眨眨眼睛,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笑道:“甄阜请大哥帮忙,大哥允他就是,不过我们可以暗中放水,阳奉阴违” 严光点点头,说道:“没错不过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若是让甄阜有所察觉,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刘秀感叹道:“起事在即,如履薄冰,一步一凶险,稍有不慎,如跌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众人都是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当晚刘秀和邓晨去往王府赴宴。 甄阜把宴会的地点以及他下榻的住处选在王府,从中也能看出他对王璟的重视。 此次与会之人众多,且都是新野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像阴识阴兴、邓奉邓终也都在受邀之列。 当然了,若非是甄阜这位太守相邀,阴家和邓家的人也绝不会来王璟的家中吃饭。 虽说在传统士族的眼中,王璟就是个暴发户,但王府的宅子还是很有品位,并没有太奢华,反而书香气十足。 大厅里,甄阜居中而坐,在他的左右,还各站着一名将官。 这两名将官年纪都不大,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左边的将官生得相貌堂堂,国字脸,浓眉大眼,威武刚毅,右边的将官面白如玉,相貌俊秀,文质彬彬。 坐于甄阜下手边的两位,一位是县令辛达,另一位便是王璟。 再往后才是阴家、邓家等人。 通过座位的排序也可看出来,甄阜对于王璟是非常亲近的。刘秀落座之后,先是打量一番甄阜。甄家在新莽朝廷里算是名门望族,出过好几位重臣,但是到了甄阜这,他已不在新莽朝廷的权力中心。刘秀评价甄阜胸怀大志这一点是没错的,他自己也很想挤回到权 力中心里。甄阜四十出头,白面膛,短胡须,相貌平平,不过身上的气势和派头都很足,坐在这里,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刘秀目光一转,又看向甄阜身边的这两员将官,右边的白面将官像是文将,左边的将官倒是很 有武将的气势,即便他只是站在那里,眼帘低垂,一动不动,已给周围人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刘秀心中一动,小声问道:“姐夫,你可认识甄大人身边的那两位” 邓晨毕竟是士族出身,以前去过郡城,也见过甄阜,他身边的这两位将官,他还真认识。 他小声说道:“左边的那位武将,名叫岑彭,字君然,有勇有谋,据说在郡军当中,无人能在他的刀下走过三招。右边的那位,名叫陆智,能文能武,通晓兵书战法。这两人都很不简单啊” 啊原来这两人就是岑彭、陆智 刘秀还真听说过他俩,尤其是岑彭,南阳郡的头一号武将,在郡军当中,勇冠三军,无人能敌,陆智也不简单,于郡军中任偏将军,仅次于都尉梁丘赐。 难怪甄阜只带着三千郡军就敢去往新市、平林平叛,原来是由岑彭和陆智这一文一武两员大将在辅佐,有这两人在,梁丘赐来与不来倒也无所谓了,他来了,反而是多一个人和甄阜争功。 知道岑彭和陆智一同随甄阜平叛,刘秀对新市和平林的绿林军多了几分担忧。别看绿林军人数占优,但在岑彭和陆智二人面前,只怕是难以占到便宜。 其实刘秀对绿林军也谈不上有多大的好感和认同感,只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绿林军和他的目标完全一致,就是反莽,从这一点上来说,双方是天生的盟友。 等人都到齐了,县令辛达向甄阜欠了欠身,满脸堆笑地说道:“大人,人都来齐了。”“嗯。”甄阜慢条斯理地点下头,他撩起眼帘,扫视在场的众人,当他的目光扫过邓硃、邓奉、邓终三人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含笑说道:“最近新野发生了不少是非,本官在郡城都有所耳闻。”说着话,他 对邓硃一笑,说道:“元之” 邓硃急忙躬身说道:“大人”“近些年天灾不断,人心惶惶,心怀叵测之反贼,伺机作乱,闹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我南阳正逢多事之秋,上下更应团结一心才是。可最近,王、邓两家却在新野闹得不可开交,官司甚至都打到了郡府 ,本官对此是既头痛又痛心啊”甄阜说话时,还特意摇了摇头。 邓硃面色一正,急声说道:“大人,是王璟之子王瑾,绑架小女在先”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璟拍案说道:“邓硃,不要血口喷人,犬子已被邓奉所杀,你们以为死无对证,就可以随便把脏水往犬子的头上泼了” “死无对证人证、物证俱在,又何来的死无对证” 见二人又要吵起来,甄阜脸色一沉,重重地哼了一声。王璟和邓硃怒视对方一眼,都不敢言语了。 甄阜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本官已不想再听了,本官只希望你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不知能否做到” 王璟和邓硃低垂下头,谁都没有接话。 甄阜皱了皱眉,不悦地说道:“本官在问你们话呢” 王璟和邓硃不敢再装聋作哑,纷纷躬身说道:“一切任凭大人做主” “嗯”甄阜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南阳已经够乱的了,当务之急,是先平灭绿林反贼,本官可没有精力再去断你们的家务事。” 稍顿,他吸了口气,振声说道:“绿林反贼,打家劫舍,滥杀无辜,人神共愤,本官绝不允许在南阳之地存在绿林这样的贼寇,此次,本官亲率三千将士,誓将贼寇一举歼灭” 说到这里,他环视在场众人,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打仗就需用钱,可郡府的情况,诸位也该有所耳闻,实在是无钱可用,诸位都是新野士族,现国家危难之际,诸位也当解囊相助才是” 听闻这话,在场的众人才终于明白甄阜举办宴会的目的,说白了,就是要钱。 王璟十分识趣,立刻抱拳说道:“大人,小人愿捐助二十万钱,犒劳我军将士” 甄阜噙着笑容,连连点头,赞道:“王公不愧是陛下宗亲,危难之际,带头捐献,真乃国之栋梁啊” 说着话,他举目看向邓硃,意思很明显,人家王璟都捐赠二十万钱了,你邓家是不是也得有所表示 邓硃可没有王璟那么财大气粗,别说捐二十万钱,即便是捐两万钱,都是在割他的肉,抽他的血。他沉默片刻,说道:“大人,小人愿捐献五千钱。” 他本想说捐两千钱,可转念一想,在这个场合里,两千钱实在拿不出手,便改口说五千钱。 “哦”甄阜淡淡然地应了一声,没有说话。你邓硃要地有地,要铺面有铺面,此时却只肯捐五千钱,也亏你说得出口 不过甄阜还有要用到邓硃的地方,即便心里对他不满,但也没有开口斥责,算是给他留了颜面。 他转目看向阴识、阴兴,笑问道:“想必两位阴公子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吝啬吧” 阴识和阴兴心中冷笑,有好事,没见到甄阜想过阴家,现在需要用钱了,倒是把注意打到阴家的头上了。 再者说,这所谓的捐献,真的会拿出来犒劳将士们吗到最后,大多数的钱还不是落入你甄大人自己的腰包里了。 阴识对甄阜微微一笑,说道:“我阴家可捐两万钱。” 他此话一出,甄阜的脸可挂不住了,面色顿是一沉,幽幽说道:“在陛下的庇佑下,阴家坐拥良田万顷,国家危难之时,却只肯捐出两万钱,未免也太小气也太令人失望了吧” 阴识耸耸肩,说道:“阴家虽家大业大,但开销也大,只外强中干而已,甄大人可莫要太高看了阴家。” 甄阜怒火中烧,正要说话,阴识向西北拱手说道:“倘若陛下若真因阴家捐献两万钱而责怪阴家,我阴识原亲往长安,向陛下请罪” 言下之意,你甄阜虽为太守,但还不够资格来问责阴家,真正有这个资格的,只有当今天子。 阴家的祖上太有名气了,乃是管仲,所以阴家不仅在新野、在南阳有影响力,在全国都很有声望,甄阜在抓不到阴家把柄的情况下,还真就拿捏不住阴家。 看着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阴识,甄阜牙根都痒痒,但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眼看着现场的气氛僵住,邓晨忙欠身说道:“大人,我邓家也愿捐两万钱。” 听闻话音,甄阜的目光终于从阴识身上移开,看向邓晨。 他微微一笑,说道:“啊,是伟卿啊”在甄阜看来,以邓晨家的财力,捐两万钱也不算多,但阴家都只捐两万钱,他又能说邓晨什么他笑问道:“伟卿,不知你旁边坐的是何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阴险小人 刘秀欠身说道:“大人,在下刘秀,字文叔” “啊原来是刘贤侄我与令尊可是旧识啊”甄阜对刘秀笑吟吟地说道。 刘秀的父亲刘钦生前做过县令,不过刘钦已经过世很多年了,至于和甄阜是不是老相识,现已无从考证。 甄阜笑问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刘贤侄是舂陵人吧,怎么来到新野了” 刘秀回道:“大人,小人是来姐夫家探亲” 他话音刚落,邓晨说道:“文叔乃小人的内弟。” “哦,原来是这样。”甄阜故意装糊涂,他随口问道:“刘贤侄的家里人可都安好” “家人都安好。” 甄阜若有所思地说道:“文叔的上面还有兄长吧” “大哥刘縯、二哥刘仲” “刘縯刘伯升,在我南阳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我南阳百姓有不知道甄阜是何许人的,可没有不知道刘伯升的哈哈”说到这里,甄阜还仰面大笑起来。 “大人言重了。” “听说,你大哥在舂陵已召集了上千门客,不知你大哥意欲何为啊”甄阜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喝了口酒水,探着脑袋,笑吟吟地问道。刘秀正色说道:“回禀大人,现天下纷乱,流寇四起,常有匪寇流窜至舂陵一带,打家劫舍,另,新市、平林两地的绿林军,声势浩大,且与舂陵相距不远,大哥为保本地宗亲、百姓之平安,才自发组建乡 勇,这也实属无奈之举,还请大人明鉴”甄阜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说道:“流寇、反贼,确属心腹之患,尤其绿林反贼,人数近万,若不能及时剿灭,南阳百姓,必受鱼池之殃”说到这里,他长叹口气,说道:“此次平叛,本官所带兵力,也稍显 不足,倘若伯升肯率舂陵乡勇,帮我军一臂之力,此战我军将更有把握,不知文叔意下如何” 刘秀闻言,立刻起身,向甄阜拱手深施一礼,语气中透着兴奋,说道:“承蒙大人不弃,我与大哥,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或许是刘秀答应的太快太干脆,态度也太兴奋太激动,这让本是试探之意的甄阜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眨眨眼睛,愣了片刻才抚掌大笑起来,连声说道:“好、好、好,刘家兄弟,也是国之栋梁,有伯升、文叔援助我军,又何愁反贼不灭哈哈” 刘縯在舂陵广招门客,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县衙不敢管,但郡府不能坐视不理,任其壮大。 原本甄阜还真挺担心刘縯是不是图谋不轨,但现在看刘秀的态度,刘家兄弟并无谋反之意,这也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南阳已经够乱的了,一下子冒出来两支绿林军,如果刘縯刘秀兄弟又反了,南阳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陛下责怪下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这个太守。 好在刘秀的反应大大打消了他心头的疑虑,也让甄阜感觉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的宴会,基本就是一场捐赠大会,甄阜不仅要钱,同时还要人,像邓奉这种武力过人的,他全部都招入郡军,暂时借用。 刚才邓硃使了好大劲才捐出五千钱,甄阜之所以没有怪罪之意,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要用到邓奉。 这一场晚宴,甄阜在新野的士族身上总共搜刮了五六十万钱,可谓是赚得盘满钵满,同时他还得到刘秀的承诺,刘縯会带领手下门客,助他一臂之力,这让甄阜更是兴奋不已。 当晚的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 等宾客们都离开,甄阜脸上的笑容瞬时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他语气冰冷地说道:“阴家真是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整场宴会,让甄阜最为不满意的就是阴家的表现。 作为新野的第一大家族,第一大士族,竟然只捐了可怜的两万钱,这已经不是不把自己这个太守放在眼里了,而是欺人太甚。 甄阜紧紧握着拳头,眼中射出骇人的凶光。他的心胸本就不大,而阴家又当众落了他的面子,这口气简直都快把甄阜憋炸了。 王璟眼珠转了转,满脸堆笑地来到甄阜身旁,低声说道:“阴家这次的确太过分了,平日里,阴家在新野作威作福,不给我王璟面子也就罢了,现在连大人的面子都不给,可见其嚣张跋扈已到了极点” 甄阜本就一肚子的怒火,现在听了他这话,更是气愤难忍。可惜,阴家还真就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王璟嘿嘿一笑,说道:“其实大人要惩治阴家,也不是没有办法。” 甄阜心头一动,转身看向王璟,问道:“王公此话怎讲” 王璟笑道:“大人可知阴家最宝贝的人是谁” 甄阜皱了皱眉头,问道:“阴识阴兴” 王璟摇头,说道:“都不是而是阴家的小女儿,阴丽华” 甄阜扬了扬眉毛,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即便我知道了阴家最宝贝的人是阴丽华,又能如何 王璟贼笑道:“大人是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是,大人可以拿她来立大功” “哦”“大人没见过阴丽华,此女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有倾城倾国之美,堪称风华绝代,举世无双陛下最近不是在选妃吗,大人何不举荐阴丽华如果阴丽华被陛下选中,大人有举荐之功,倘若阴丽华未 被选中,对大人也没什么损失,反而还羞辱了阴家,不也一消大人的心头之恨了吗”王璟乐呵呵地说道。 听闻他的话,甄阜眼睛顿是一亮,追问道:“阴家的小女,真如你说的那般美貌” 王璟正色道:“这还有假为陛下选妃的这等大事,就算借小人十个脑袋,小人也不敢扯谎啊” 甄阜眨眨眼睛,嘴角慢慢扬起,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这倒不失为一条良策” 王莽已经六十有五,而阴丽华才十五、六岁,就算阴丽华被选中,估计在皇宫里也住不上几年。 现在甄阜就能想象得到,阴丽华的名字一旦出现在选妃名单当中,阴家人会是一副怎样如丧考妣的表情。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见甄阜心情大好,王璟立刻趁此机会,说道:“大人,犬子之仇,大人可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甄阜拍拍王璟的肩膀,说道:“王公放心,打起仗来,死人如同家常便饭,在所难免,邓奉已被我征召,在平叛当中,让他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吗” 王璟心跳加速,急忙躬身说道:“有大人的这句话,小人就放心了。” “王公如此尽心尽力的帮我,我又怎会寒了王公的心呢哈哈” 邓奉的死活,对于甄阜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既然王璟一心想弄死邓奉,他也乐于卖个顺水人情给王璟。 晚宴过后,刘秀回到邓府,本想给大哥写封书信,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有些事情在书信中根本写不清楚,还得是自己亲自回一趟舂陵,和大哥当面说清楚才好。 刘秀没有耽搁时间,当晚,他便离开新野,连夜去往舂陵,和他一起走的还有邓禹、朱祐二人。 严光和盖延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不适合长时间的骑马,而龙渊身份敏感,刘秀也正是因为他才跑到新野避难,龙渊自然也无法跟随刘秀回舂陵。 一路无话,当晚深夜,刘秀三人便抵达舂陵。 他们来到刘縯家时,刘縯早已熟睡,听说小弟刘秀从新野赶回来了,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披了件衣服,连鞋子都没顾得上提起,急匆匆地跑进大厅。 见到刘秀,他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阿秀,新野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秀向刘縯一笑,说道:“大哥安心,新野没事”见刘縯松了口气,他侧身介绍道:“大哥,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也是姐夫的同族宗亲,邓禹邓仲华” 刘縯对邓禹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得知眼前这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的青年就是邓禹,他露出惊讶之色。 不等他开口,邓禹已先毕恭毕敬地向刘縯深施一礼,说道:“属下邓禹,拜见将军” 刘縯急忙伸手搀扶,面带笑意地说道:“仲华快快请起,不必多礼”等邓禹直起身形,他笑道:“阿秀还在长安读书时,就时常在书信中提到你啊” 说着话,他转头看向刘秀,问道:“阿秀,你们怎么突然回舂陵了” 刘秀等人纷纷坐下,随即把甄阜出兵攻打绿林军,路经新野的事,仔仔细细向刘縯讲述一遍。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哥的实力扩充太快,现已引起郡府的警觉,依照我的判断,甄阜这次拉拢大哥,让大哥出人出力,随他一同围剿绿林军,其一是做试探,看大哥到底有无反意,其二,也是想借绿林 军之手,削弱大哥的实力,以此来打消甄阜的后顾之忧” 刘縯还真没想到,自己在舂陵这个小地方招揽门客,都能被郡府那边注意到。 他眉头紧锁地说道:“树大招风看来,以后我也得注意,不能在大举的招兵买马了。” 刘秀正色说道:“我倒是觉得大哥这边并不用停下来。”刘縯问道:“现在甄阜对我等已心存警觉,如果我再继续招兵买马,岂不是更会惹来甄阜的猜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打消疑虑 刘秀说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只要大哥不把招来的人留在身边,甄阜也就不知道大哥的所作所为了。” 刘縯一怔,不把招来的人留在身边那放在哪里 他还没来得及发问,刘秀正色说道:“大哥可以把招收之弟兄暂时安置在白山” “哦”“白山深处,人迹罕至,把人藏在白山里,绝对安全此外,隐藏在白山,还可趁机操练人马打仗并非只靠人多就能取胜,正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一百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士,足以在战场上杀退数倍、数 十倍的敌人”刘秀说话时,眼睛越发的明亮,神采飞扬,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 刘縯只稍微一琢磨,猛的拍下巴掌,笑赞道:“阿秀的这个主意甚妙,把人藏在白山,不显山不露水,即可掩人耳目,还可进行操练,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邓禹和朱祐也是连连点头,觉得刘秀的这个主意甚好。 刘秀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甄阜,为我们的起事创造更充足的时间所以这次大哥没有别的选择,这次只能帮着甄阜去围剿绿林军” 刘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幽幽说道:“盘踞在新市和平林的绿林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刘家的许多宗亲,都有被绿林军洗劫,不少人还从新市和平林逃到舂陵这里。”听大哥的话有点不对劲,刘秀急忙摆了摆手,正色说道:“大哥,这些都是小矛盾、小问题,而在大义上,我们反莽,绿林军也反莽,说白了,我们和绿林军都是站在同一条船上,大哥帮着甄阜围剿绿林军 ,只需装装样子,表现给甄阜看就好,可不是真的要去和绿林军拼命啊” 看着刘秀紧张的样子,刘縯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阿秀,你当大哥真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吗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大哥还看不出来吗有绿林军牵制着官兵,对我们将来的起事也是非常有利的” 刘秀吁了口气,大哥能明白这一点是再好不过了。他笑道:“大哥,等天一亮我们就动身去新野吧” “好我让人准备一下” “哎”邓禹拦住刘縯道:“将军千万不要去做准备此行,弟兄们当穿最破烂的衣服,拿最破烂的武器,最好是什么武器都不拿,空着手、饿着肚子去新野。” 他们表现得越弱势、越不堪,越会打消甄阜心中的疑虑和孤寂。 刘縯反应过来,笑道:“还是仲华考虑周全我们就这么办” 刘秀、邓禹、朱祐三人在刘縯家稍微眯了一觉,等天色亮了,三人跟随刘縯,以及七百多名乡勇,启程离开舂陵,去往新野。 当刘嘉看到刘秀时,吓了一跳,诧异地问道:“阿秀,你不是在新野吗什么时候回得舂陵”刘嘉算是刘家的半个养子,刘秀和刘嘉的关系自然也很熟。他说道:“我是昨晚回的舂陵”刘秀随即把他回舂陵的原因向刘嘉讲述一遍。刘嘉听后,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伯升突然带大家去新野,协助郡军 平叛,原来是己方的扩张已然引起了太守甄阜的怀疑。 他沉思一会,问道:“阿秀,你认为此次平叛,绿林军会不会被甄阜歼灭” 刘秀想了想,摇头说道:“绿林军被打败的可能性很大,但被彻底歼灭的可能性很小。” 别看绿林军人多,但在正面交锋的战场上,兵力多一倍有余的绿林军,还真就未必能打得过郡军。 不过即便绿林军打不过郡军,但跑路还是没问题的。绿林军一直都活跃在南阳郡的边缘,只要绿林军退出南阳地界,甄阜也不太可能率领郡军,跨郡追击。 以甄阜的为人,他只在乎自己管辖的南阳郡会不会太平,至于其它的郡县是不是有叛军,是不是会乱得一塌糊涂,他不太可能去多管闲事,更不会给其他郡的太守去做嫁衣。 刘嘉闻言,稍稍松口气,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刘秀笑了,自己的这位孝孙族兄一直都是这样,性情淳朴又谨善。 长话短说,刘縯、刘秀一行人早上从舂陵出发,下午顺利抵达新野。 进入新野城,刘縯、刘秀立刻去了王府,拜见甄阜。 没想到自己在酒宴上只随口那么一说,刘縯还真来了新野,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得知刘縯到来的消息,甄阜很是高兴,难得的主动出府迎接。 看到甄阜从府门内走出来,刘縯、刘秀快步上前,双双拱手施礼,异口同声道:“小人刘縯刘秀参见大人” 甄阜哈哈大笑,向刘縯和刘秀二人挥了挥手,说道:“伯升、文叔,不必多礼” 说着话,他抬头向刘縯、刘秀身后的望了望,好嘛,在他二人的身后跟着七、八百号人之多,把大半条街都快站满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但是仔细一瞧,甄阜差点笑出来,气笑的。 刘縯带来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破衣烂衫,补丁打着补丁,可能赶路匆忙的关系,人们的头上、身上都是尘土,其状比逃难的流民好不了多少。 再看他们手里的武器,有的扛着锄头,有的腰间别着镰刀,还有拎着棍棒、耙子的,五花八门,无奇不有。 唉甄阜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苦笑,原来这就是刘縯招收的门客,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就不该让他们来 他清了清喉咙,故意装糊涂,手指着刘縯、刘秀身后的众人,好奇地问道:“伯升啊,他们是” 刘縯再次拱手施礼,大声说道:“我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他话音刚落,后面的众人紧跟着齐声喊喝道:“我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呵呵甄阜颇感哭笑不得,老子还要你们这些人表忠心,效什么犬马之劳 心中是这么想,但话可不能这么说。他含笑点点头,说道:“伯升啊,让你的这些兄弟们,都到城外的军营休息吧” “是,大人”刘縯答应一声,又面露难色地说道:“大人,兄弟们赶了一天的路,还都没有吃饭,您看,能不能让兄弟们先填饱肚子” 感情你们这一路连干粮都没准备,就等着来吃我的呢甄阜心里这个气,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提出让刘縯来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侧头叫过来一名校尉,说道:“彭远,你带这些兄弟们去往军营,安排好住处,还有,让大家都吃饱喝足” “是大人”名叫彭远的校尉插手施礼,然后带着刘縯的这些手下兄弟,去往城外的军营。 看着手下人都被领走了,刘縯也丝毫不担心,有说有笑的跟着甄阜进入王府。 看得出来,甄阜对于刘縯、刘秀两兄弟的表现十分满意,虽未谈及正事,但对他二人的态度很是热情。 快到傍晚的时候,甄阜还特意留下刘縯、刘秀两兄弟共进晚餐。 席间,甄阜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伯升和文叔都去过益州打过仗吧” 听闻他提到去益州打仗的事,刘縯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含笑说道:“我兄弟二人只是去参加义军,帮着廉将军的京师军打打下手,敲敲边鼓罢了。” 稍顿,他恍然想起什么,问道:“也不知道现在益州的战事怎么样了。” 甄阜一笑,说道:“益州的战事早已结束,蛮人也都逃回了蛮地,廉将军现已被陛下召回京城,不日便要去往洛阳一带平叛。” 刘縯和刘秀互相看了一眼,暗暗松口气,果然,想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就算在益州下落不明了,廉丹也不会派人来追查。甄阜轻叹口气,说到:“蛮夷再怎么闹腾,终究也翻不上天,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内乱啊现在赤眉、绿林、铜马等一干反贼,越来越猖獗,竟然流窜到我南阳,这股流窜到南阳的绿林反贼,若不能及时剿 灭,将来必后患无穷” 说着话,他乐呵呵地看着刘縯和刘秀,说道:“你兄弟二人都在益州打过仗,有经验,此次的平叛,你二人也要多多出谋划策,多多出力才是啊” 刘縯和刘秀对视一眼,后者正色说道:“大人尽管放心,我兄弟二人既然前来辅佐大人,必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甄阜哈哈大笑,抚掌说道:“文叔此言,甚得我意哈哈”笑了一会,他转目看向刘縯,说道:“我常听人说,伯升之勇,无人能出其左右。” 说着话,他还特意看了看站于一旁的岑彭,笑道:“君然,这回你可遇到敌手了” 岑彭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刘縯,而后向甄阜欠了欠身。岑彭是个不太多话的人,看起来好像为人低调,实则是刚烈孤傲。 刘縯也看向岑彭,打量他一番,暗暗点头,原来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岑彭岑君然,生得果然威武。 饭后,甄阜又和刘縯、刘秀说了会儿话,见他打了呵欠,刘縯和刘秀识趣的起身告辞。 等他二人走后,甄阜看向身边的岑彭和陆智,问道:“你二人觉得这个刘伯升这人如何” 岑彭没有说话,陆智说道:“刘縯、刘秀状似忠义,实则心机深沉,大人不可小觑” 甄阜眨眨眼睛,转头看向岑彭,问道:“君然,你以为呢” 岑彭说道:“与属下无关之人,属下并不关心。”甄阜仰面而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依我之见,博闻是多虑了,我看刘伯升,只是一介武夫,而刘文叔,就一乡下小子而已,都不足为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兵作战 当晚,刘縯就住在邓晨的家中,翌日早上,甄阜本想率军出发,不过刘縯这边出了问题,打乱了他的安排。 刘縯带来的七百多人,要盔甲没盔甲,要武器没武器,这怎么上战场打仗,怎么随郡军去平叛 在人们不满的抗议下,刘縯去找甄阜,向他索要盔甲和武器。 此次郡军出征,的确带了不少辎重,但就算有多余的盔甲、武器,也不能白白送给刘縯的这些手下人。刘縯倒也没真想要全套,他退而求其次,对甄阜说道:“大人,就算不给弟兄们配发盔甲,起码也该给弟兄们发套像样的衣服吧不然弟兄们和郡军弟兄走在一起,丢的也是大人的脸面,不知道的人,还以 为大人怎么刻薄了我们这群弟兄们了呢” 他这番话把甄阜都堵得哑口无言,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同意了给刘縯的手下配发新衣。 这还不算完,随后刘縯又道:“大人,弟兄们要上战场杀敌,总不能没有武器,赤手空拳的去和叛军拼命吧” 甄阜瞪了刘縯一眼,你们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要完了新衣要武器,我找你们来,是要你们配合郡军作战的,不是要给你们配发装备的 可刘縯说的也是实情,他的手下人,大多数都没有像样的武器,只拿着棍棒,有些甚至还没有武器,这样又怎能上阵杀敌 最后甄阜也只能忍痛答应了刘縯的请求,又给他的手下弟兄分发了武器。 要弄出几百套的衣服,并不容易,结果这一耽搁,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刘縯没打算真帮甄阜去打仗,武器、新衣也完全可以不要,但他觉得自己既然都来了,没有理由不让甄阜出点血。 再者说,多耽误一天的时间,也相当于为绿林军多争取到一天撤离的时间。 正如刘秀所说,绿林军不是他们的敌人,无论于公于私,绿林军都可算是他们的盟友,己方不应眼睁睁看着绿林军被郡军剿灭。 直到第三天,甄阜才率领郡军以及刘縯的手下们,从新野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南下,直扑新市和平林。 白天行军赶路,等天色黑下来,甄阜下令,于野外安营扎寨。 中军帐里。甄阜居中而坐,在他两边的是岑彭、陆智以及数名校尉,另外刘縯、刘秀、邓奉、邓禹等人也都在。 甄阜让人取来地图,铺在帅案上,他站起身形,低头看着地图,问道:“诸位都说说吧,此战我军要如何来打” 众人纷纷围拢在帅案的四周,低头看着地图,一名校尉说道:“大人,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攻新市,一路攻平林,双管齐下,让叛军首尾难顾”甄阜边听边点头。这名校尉话音刚落,另有一校尉正色说道:“不可叛军人多势众,我军兵少力孤,叛军可据城坚守,我军需强攻城寨,叛军是以逸待劳,我军是长途跋涉,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之下,我军 更不能分兵作战,必要集中兵力,方有取胜之把握” 仔细想想,甄阜觉得这名校尉说得也很有道理。几名校尉各抒己见,有支持分兵作战的,也有人提出反对,双方各持一词,争执不下。 甄阜被他们吵得头大,他转头看向陆智,问道:“博闻,依你之见呢” 陆智微微一笑,说道:“区区叛军,纵然人多势众,亦只是群乌合之众,哪怕敌有一万,我军一千,我军亦能轻松取胜” 甄阜一听这话,从内往外的觉得痛快,他笑问道:“博闻,你说说看,你认为这场仗我军该怎么打”“首先,我军可用疑兵之计,做出我军要强攻新市的假象。接下来,便是引蛇出洞。新市遭受攻击,平林叛军,必然要前来援助。我军可提前分出一支精锐,埋伏于新市和平林之间,等平林援军进入埋伏之地,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其包围,但要做到围而不歼,引新市叛军出城来援,此为围点打援叛军对我军真正的优势,也是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利,只要他们出了城,失去地利之优势,于城外与我 军交战,纵然万余敌,在末将眼中,亦只是万余头待宰之羔羊,将其斩杀殆尽,易如反掌” 陆智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战术,甄阜在旁听得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反观刘縯,表面上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实则已惊出一身的冷汗。 他从不知道,原来打仗还可以这么打的,疑兵之计、引蛇出洞、围点打援,这么多的战术完全融合到了一起,一环扣着一环,令人防不胜防。 如果此时自己不是站在郡军阵营里,如果自己此时在叛军阵营,恐怕自己也会中陆智的诡计吧 在益州参加义军的时候,刘縯没觉得自己和正规军有多大的差距,现在他才真正感受到这种差距到底有多大了。 听完陆智的战术,刘秀也是暗暗点头,难怪陆智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偏将军,此人用兵之诡诈,确有过人之处啊 陆智讲完他的战术,在场的校尉们皆露出佩服之色,纷纷点头表示认同。甄阜面带笑意,看向岑彭,问道:“君然,你认为博闻之计如何” 无论别人出的计谋多么完美,他自己又有多么的认同,到最后,他一定会去征询一下岑彭的意见。甄阜的个人能力或许不怎么样,但他确实很有看人的眼光。 岑彭沉吟片刻,对甄阜正色说道:“陆将军言之甚善”岑彭是个十分谨慎又孤傲的人,但即便如此,在陆智的计谋当中,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听闻岑彭也认同陆智的计谋,甄阜大笑起来,抚掌说道:“好,甚好此战,我们就按照博闻的计谋来打” 说着话,他难掩兴奋之色,说道:“博闻,把你的计谋再仔细讲一讲” 陆智弯下腰身,手指头在地图上边指点边详细讲解他的计划。 当晚无话,翌日,大军拔寨起程,继续南下。 不过这次他们的南下,已然变成了兵分三路。 一路由陆智统帅,兵力为两千,这一路也是全军真正的主力。此路马兵不走大道,改走小路,秘密前往新市和平林之间的地区设伏。第二路,由刘縯、刘秀、邓奉等人统帅,主要的兵力就是刘縯带来的那几百名手下,他们的任务是借助自身穿着的便装,乔装成普通的百姓,秘密混入新市城,只要城内的叛军中了陆智之计,出城援助平 林军,他们便可于城内突然发难,杀光留守之叛军,一举攻占新市。 第三路,由甄阜、岑彭统帅,兵力为一千。他们这一路的任务是充当疑兵,虽只有一千人,但要做出有三四千人的效果。在古时的征战中,这种疑兵之计经常会被用到,具体怎么做其实很简单,兵卒们在行军的时候,间距可尽可能的拉大一些,然后兵卒们手中拿着旗,背后还要再背着旗,放眼望去,这支队伍全都是旗, 当真是战旗招展,绣带飘扬,一千的兵力完全可以伪装出三四千人的效果。 二十万人,手中打着旗,背后背着旗,往往会号称百万大军,在气势上便可大大震慑敌军。这也是战场上常用之伎俩。 刘縯、刘秀这一路人里,还混合了一些郡军,只不过数量不多,只五十人而已,军阶最高的是一名队长。 这名队长对这一路人马没有指挥权,反而还要听从刘縯的命令。 甄阜派这几十名郡军混在刘縯的队伍中,倒也不是为了监督他们,而是担心他们没有战斗经验,于城内作战不利,影响到己方的全盘计划。 当然,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秘密任务,趁乱杀掉邓奉。 当甄阜决定带着邓奉来平叛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让邓奉再活着回去。 且说刘縯、刘秀一行人,他们不能一下子全部进入新市城,目标太大,也太容易引人怀疑,他们化整为零,分散开,三五成群的进入新市城。 新市城不是很大,原本城内的人口才几千人,不过绿林军占领新市城后,城里不仅多了三千余众的绿林军,而且还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多的流民,现在城内的人数已快紧接两万。 只几千人的小城,现在一下子变成两万人,城内的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虽说城内到处都是破衣烂衫的流民,但路边并未发现饿死之人,要知道即便是在新野那样的大城,路边也经常会看到饿死流民的尸体。 对于绿林军在新市城的治理,刘縯和刘秀倒是暗暗点头,称赞一声不错。不过对于绿林军还没有撤离新市,两人又都担忧不已。 他们在城中游逛的时候,正好赶上县衙施粥。 街道上许多流民都拿着破碗,急匆匆地往县衙那边跑,边跑边大声喊道:“放粥了绿林军放粥了大家都快一点啊” 看着周围奔跑的人群,听着人们的吆喝之声,刘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左右说道:“我们也过去领碗粥喝吧” 跟着他们的那名郡军队长急忙拉住刘縯,低声劝阻道:“万万不可伯升兄,叛军之食,我等不能吃啊” 刘縯撇了撇嘴角,问道:“兄弟,你饿吗” “呃”不饿才怪了他们就早上吃了一顿饭,现在都天近傍晚了,怎么可能不饿郡军队长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不吃叛军之食我们有钱去买吃的吗” 现在物价最贵的就是食物,尤其是新市这个人满为患的地方,吃食更是天价。 郡军队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暗暗苦笑,就他身上的这点钱,够不够买个馍馍的都两说呢 刘縯拍拍他肩膀,甩头说道:“走吧,兄弟,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再者说,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我们喝过叛军的粥” 朱祐嘟嘟囔囔地说道:“如果每个米粒上面都刻着叛军的字样,老子就不喝了”“话糙理不糙走,我们喝粥去”刘縯向众人甩了下头,率先向县衙那边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巧遇族人 现在领粥的人可不少,现场却是井然有序,显然绿林军在城内已不是第一次施粥了,人们很清楚绿林军的施粥数量,不会因为排在前面才有得喝,排在后面就没得喝了。 当刘縯等人排到的时候,举目一瞧,盛粥的是位年轻又漂亮的姑娘。看起来有二十左右岁,但没有成亲通过女子的发髻可辨别有无成亲。姑娘给前面人盛粥的动作都挺温柔的,当轮到刘縯等人的时候,她扫了一眼,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冷着脸,拿着大木勺子,吧嗒一声,几乎是把粥直接甩进刘縯的碗中,完事之后,看都 不看他一眼。 刘縯颇感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被人家讨厌上了。 他前脚走开,刘秀后脚跟上,那名姑娘对刘秀的态度也和对刘縯的态度一样,同是吧嗒一声,把粥甩进刘秀的碗里。 被人家莫名其妙的讨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如果这事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刘縯也就忍了,可连小弟也受到同样的待遇,他可忍不了了。 刘縯已然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扭转身形,看向那名年轻姑娘,扬起眉毛,歪着脑袋问道:“我说姑娘,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们兄弟以前是刨过你家祖坟吗 年轻姑娘看向刘縯,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木勺子直接扔进木桶内,大声质问道:“你说,我的态度怎么了” “你”刘縯正要说话,刘秀急忙上前,推了推刘縯的胳膊,小声说道:“算了,大哥,我们过去喝粥吧” 同行的邓禹、朱祐和郡军队长也是向刘縯连连使眼色,示意他别在这个时候和叛军起争执,暴露己方的身份。 “阿秀,你别推我,我就想问问,老子是欠你钱啊,还是和你有仇啊” 他话未说完,排在后面的人已开始不满地大声嚷嚷道:“前面的人领完粥了怎么还不快走” “他娘的,老子还没领粥呢,你们领完粥的赶快滚啊,哪来的那些屁话”“蒹葭姑娘不要理他们”“” 与此同时,负责看管粥桶的十数名大汉也纷纷走了过来,一个个对刘縯怒目而视。 刘秀暗暗咧嘴,拽着大哥的胳膊,急声说道:“大哥,快走吧,别说了”如果引起众怒,估计现场的这些人都能把他们撕吧了。 刘縯狠狠瞪了那个姑娘一眼,在刘秀的拉扯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开了。 那位姑娘声音不大不小地冷笑道:“有手有脚,健壮如牛,一天到晚却只想着吃白食,也不嫌给自己的爹娘丢人现眼”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就算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她骂的人正是刘縯、刘秀。 刘縯怒火上撞,转身又要回去和对方理论,刘秀硬拉着他走到路边,然后又死命拽着他,让他坐到地上。刘縯难忍心头之怒,狠声说道:“简直欺人太甚” 邓禹、朱祐和郡军队长走了过来,在刘縯身边纷纷坐下。 郡军队长小声劝说道:“算了,伯升兄,只一个叛军女子,不值得生气,等动手之时,我将其擒下,任凭你处置就是了” 刘縯没有再说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粥碗,然后向刘秀那边一递,说道:“阿秀,你喝了吧” 刘秀笑道:“大哥,我有一碗就够喝了” 刘縯看了一眼刘秀,沉着脸说道:“你多吃点” 刘秀乐了,提醒道:“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刘秀感觉似乎在大哥的心目当中,自己还没有长大,大哥宁可饿着肚子,也要让自己吃饱。 刘縯愣了下神,也乐了,不再推让,只一口,便把碗中的这口稀粥喝了个干净。 父亲不在,长兄为父,刘縯这位大哥做的还是很称职的,至少他对刘秀是真的照顾有加。 绿林军的施粥并不是很多,不至于让人饿死,但也不会让人吃饱。 刘秀等人也是两三口便把粥喝干了。 等他们吃完,刘縯站起身形,对刘秀说道:“阿秀,跟我走,我们去联系下其他的兄弟。” 邓禹、朱祐、郡军队长连忙起身,正要跟去,刘縯向他们摆摆手,说道:“去联系的人不必太多,只阿秀跟我前去即可,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不要乱走” 三人互相看了看,齐声应好。 刘縯带着刘秀,快步离去。走出一条街,刘縯回头瞧瞧,见后面没人跟上来,他低声说道:“阿秀,我们要不要给绿林军通风报信,或是让他们马上撤离,或是让他们坚守不出” 刘秀微微皱着眉头,沉思未语。给绿林军通风报信,也不太容易。如果他们只把消息传给普通的兵卒,没有多大的效果,甚至对方可能会怀疑他俩图谋不轨,如果直接去找新市军的首领王匡和王凤,他们必然会对大哥和自己的身份进行调查核对,这一耽搁,指不定要花 费多少的时间,另外,绿林军内部万一有郡府的细作,将大哥和自己给绿林军通风报信的消息密报给甄阜,后果不堪设想。 见刘秀愁眉不展,刘縯也意识到通风报信这件事不太好操作。 他幽幽说道:“实在不行,就听天由命吧,你我兄弟,总不能因为帮着绿林军,再把自己给搭进去” 刘秀在心中暗暗盘算,无论怎么想,都觉得直接出面去通风报信的风险实在太大,弄不好还会导致己方满盘皆输。 他幽幽说道:“事关生死大哥,我们对绿林军,只能暗助,绝不能露出任何的马脚。” 刘縯表示赞同的点点头。他俩正往前走着,前方突然一阵大乱。只见一名青年被群壮汉从一间宅子里推出来,为首的一名壮汉生得膀大腰圆,满脸的横肉。 他双手掐着腰,笑无好笑地走到那名青年近前,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子,你这座宅子,老子看上了不想死,就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那名青年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些大汉,好像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时,一名年轻貌美的少妇从宅子里跑出来,跪坐在青年的身边,看着那名魁梧壮汉,哭喊道:“你们绿林军也不能强抢民宅吧” “民宅”魁梧壮汉哼笑出声,说道:“你夫君为官府做事,可没少欺压百姓吧这座宅子,还指不定是你们怎么抢来的呢,老子今天没杀他,已经算便宜他了” 说着话,他走到那名青年近前,垂目瞥了他一眼,向旁吐了口唾沫,而后他目光一转,看着那名少妇,嘿嘿笑道:“小娘子长得还挺漂亮的”说着话,他伸手还在少妇的脸上摸了一把。 见状,周围的大汉纷纷大笑起来。少妇羞愧难当,一个劲的向青年后面躲,而青年坐在地上,愣是一声都不敢吭。 见此情景,刘縯的怒火腾的一下快要顶到脑门,作势就要走过去。好在刘秀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着刘縯,疾步走进一旁的胡同里。 这名青年,刘縯和刘秀都认识,而且不仅是认识,还是亲戚。 青年名叫刘玄,和刘縯、刘秀一样,同是出于长沙定王刘发一脉,是刘縯的族弟,刘秀的族兄。 以前刘玄也住在舂陵,后来家中的门客犯了事,他受到牵连,便逃到平林,后又来到新市。 刘玄在新市混得不错,经营好几家店铺,生意很大,绿林军的人说他帮着官府做事,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在新莽朝廷推均田令的时候,刘玄的确帮着官府收了不少的地,从中也发了一大笔横财。 不过他终究不是官府的官吏,绿林军占领新市后,他也没受到牵连。他以为自己没事了,结果绿林军的人还是找上门来,硬是要霸占他的宅邸。 绿林军的分成基本都是最底层的平民,对于官员、士族、有钱的商贾,天生就带着仇视心理,认为自己的日子过不下去,不得不提着脑袋造反,都是被他们这群人逼的,对这些人,绿林军又哪会客气 而刘家曾经都是皇族宗亲,虽然王莽篡位之后,刘家人开始失势,但家底还是很厚的,绿林军所过之地,刘家宗亲自然成了被打击的对象,纷纷遭殃。 所以在新市、平林一带,很多刘家宗亲相继逃到舂陵,投靠刘縯,也就可以理解了。 听着逃到舂陵的宗亲们诉苦,刘縯还没有太深的感触,现在亲眼看到刘玄被绿林军如此欺凌,以他火爆的脾气又哪能忍得住 在胡同当中,他反握住刘秀的手腕,凝声说道:“阿秀,刚才那人可是阿玄” 刘秀点头说道:“大哥,我看到了” “我们不过去帮他” “正因为他是阿玄,认识你我,我们更不能上前了”冒然过去,刘玄一下子叫出他俩的名字,那可就都暴露了,计划失败,甄阜又哪会放过他兄弟二人 刘縯渐渐冷静下来,他从胡同中探出头,向外面往了一眼,眯了眯眼睛,怒声说道:“我就说,绿林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我们冒死搭救” 刘秀暗叹口气,绿林军的人,大多都是流民、流寇,又怎么能指望着他们去行善举呢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大义上,绿林军与己方处于同一边,有绿林军在,己方就等于多了一个盟友。 他兄弟二人站于胡同里,探头望着外面情形。只见原本呆坐在地上的刘玄,突然爬了起来,然后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说道:“在下刘玄,愿加入绿林军,随绿林弟兄,共同反莽,纵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兵救援 刘玄的举动,让他身边的夫人傻了,在场的大汉们也都傻了。为首的魁梧壮汉愣了片刻,下意识地问道:“你诈降” “在下真心投靠绿林,倘若有半句虚假,五雷轰顶,天诛地灭” 他这誓言可够毒的,绿林军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魁梧壮汉挠了挠头发,说道:“那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匡、王凤曾经授意过,只要有人自愿加入绿林军,那就是绿林弟兄,非但不能阻拦,不能往外推,还要以礼相待。 刘玄闻言,立刻从地上站起,对身边的夫人小声交代了几句,而后他跟着绿林军一行人等快步离开了。 身在胡同里的刘縯、刘秀也傻眼了,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种戏剧性的转变,刘玄本是受绿林军欺凌的人,结果摇身一变,眼瞅着要成为绿林军的一员了。 “他娘的,阿玄到底在搞什么鬼”在刘縯的印象中,刘玄就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以他的胆量竟敢去参加绿林军。 不过刘秀对刘玄这个人的看法截然相反,刘玄表面谨小慎微,好像性情懦弱,实则心狠手辣,又机敏狡诈。 他幽幽说道:“大哥,阿玄只是做出了现在对他最有利的选择罢了。” 刚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绿林军的人不仅对他家的宅子感兴趣,对他的夫人更感兴趣。 如果他选择反抗,那无疑是自寻死路,如果他不反抗,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宅子被夺、夫人受辱,所以当机立断,投靠绿林军,这是对他最为有利的选择。 通过刘玄的反应,也不难看出这个人反应之机敏,做事之果决。 刘縯仔细想了想,觉得刘秀说得也没错,刘玄的确是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他哼笑一声,说道:“我看在绿林军内,此等鼠辈,比比皆是,豪取抢夺,无所不为,阿秀,你认为我们还应该去帮你们吗” 刘秀正色说道:“大哥,帮助绿林军,就等于是在帮助我们自己。” 唉刘縯暗叹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话。刘縯和刘秀来到事先约定好的碰头地点城南菜市场,很快便联系上了其他的弟兄。刘縯把几名骨干召集到一起,低声交代道:“你们安排好弟兄们,让大家在城内隐藏好,伺机而动,一旦绿林军的主力 出城,我们便直取县衙,以烟火为号” 众人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明白” 话分两头。 以甄阜和岑彭为首的一千郡军,大张旗鼓的直奔新市而来。 这一千郡军,人们身上恨不得插满了旗,马匹的后面都拖着树枝,随着军队的前进,尘土飞扬,离好远都能看得见。 放眼望去,尘土当中,战旗如林,好不壮观。 甄阜一部的进军,把动静闹得这么大,绿林军的探子又哪能察觉不到新市军的探子最先发现郡军的动向,立刻跑回新市城,向王匡、王凤二人禀报敌情。 听闻郡军直扑新市的消息,王匡和王凤暗吃一惊,两人紧张地问道:“可有打探清楚,郡军来了多少人” “回禀大帅、将军,郡军兵力,应有四、五千人”打探情报,探子并不敢靠得太近,但距离较远的打探,看甄阜一部的阵势,确实是有四五千人的样子。 王匡和王凤对视一眼,看来郡军没有分兵作战,主力大军都冲着己方所在的新市来了。 王凤眼珠转了转,对王匡正色说道:“大帅,郡军来势汹汹,只凭我军一己之力,实难取胜,当及时向平林求救,请平林军前来增援,届时我们两军,里应外合,不愁敌军不破” 在新市军中,王匡自称大帅,王凤自称将军。王匡三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的络腮胡须,左眼还有一条竖疤,相貌上看去颇为凶恶。 王凤与王匡年纪相仿,不过体型偏瘦,长脸,细眉细眼,相貌较为清秀。王凤也算是个修炼之人,只不过他修炼的派系在当时还算比较冷门,佛教。 佛教具体是什么时间传入中原大地的,现已无从查证,大致就是在两汉时期,可以确定的是,西汉末年到东汉初年,佛教还不是很盛行,道家不是道教,这时还不存在道教是当时的主流。 王匡看了看王凤,皱着眉头问道:“你认为,陈牧、廖湛会派兵来援吗” “一定会”王凤语气笃定地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懂,陈牧、廖湛又哪会不懂” 王匡琢磨片刻,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随即派出手下的心腹,去往平林,请平林军的首领陈牧、廖湛,率军来援。王匡派去的人,和平林军的探子几乎是同时到的平林城。 陈牧和廖湛先是见了己方的探子,得知郡军的动向后,两人立刻明白王匡派人前来的用意了。 廖湛说道:“郡军的主力直扑新市,王匡派人来平林,一定是来求援的” 陈牧点点头,问道:“子瑜,依你之见,我军要不要前往新市救援” 廖湛想都没想,立刻说道:“当然要去也不能不去”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平林、新市,互成犄角,一存共存,一亡俱亡,,一旦新市被官兵攻陷,我平林恐怕也难以长久了。” 廖湛之言,说进了陈牧的心坎里,他再不犹豫,立刻让人把王匡派来的部下召进大堂。 王匡派来的心腹名叫张遂,能说善道,巧舌如簧。没见到陈牧和廖湛之前,他还在心里琢磨要怎样才能说服陈牧二人,出兵援助新市。 结果双方刚一见面,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开口说话呢,陈牧便已先开口说道:“新市遭受郡军攻击之事,我已知晓,公节王匡的字派你前来,可是为了要我平林军前去救援” 张遂先是一怔,而后急声说道:“正是新市军与平林军,皆为友军,现新市危在旦夕,还望陈将军能及时出兵,助我部一臂之力” 陈牧点点头,说道:“此战,我平林军定与新市军共御强敌”说着话,他喝令道:“全军集结,准备出发” 平林军和新市军之间本没什么关系,但大家都打着绿林军的旗号,而且盘踞之地相距也不远,两军之间常有往来,王匡、王凤和陈牧、廖湛也有很不错的私交。 现在大敌当前,无论于公于私,平林军都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听陈牧同意出兵援助,张遂喜出望外,向陈牧和廖湛深施一礼,动容说道:“陈将军不吝出兵,此战若能打退官兵,我部上下,必会牢记将军之恩德” “先生不必客气,立刻随我动身吧” 陈牧率领平林军主力,离开平林城,直奔新市。 不过临走之前,陈牧也留了个心眼,未带廖湛出战,而是让他留在平林守家。援助新市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把自己的老家丢掉不管。 且说陈牧一部,上上下下进三千人,出了平林,全速行军,奔赴新市,欲联手新市军,与南阳郡军决一死战。 平林距新市,还不足百里,只不过两地之间的道路多是穿过山林。 一路无话,当以陈牧为首的平林军距离新市已不到二十里的时候,刚好路径一大片的树林。 走到这里,陈牧突然拉下战马的缰绳,停了下来。张遂和平林军众将纷纷上前,不解地看着陈牧,问道:“大帅,怎么了” 陈牧手搭凉棚,举目望着前方的树林,幽幽说道:“此地凶险” 众人闻言,也都纷纷望向前方树林。这一大片树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边际。陈牧看向张遂,问道:“先生途径此地之时,可有发现异样” 张遂愣了愣,摇头说道:“回禀将军,属下路过这里时并未发现异样” “哦”陈牧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观望着前方树林,依旧没有往前行进。 张遂心中大急,以为陈牧是暗藏了私心,不想那么快赶到新市,而是打算让己方和郡军先拼个两败俱伤,他再带人前去收割胜利果实。 他干咳了两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帅,你我两军,虽无隶属,但却是一家,我部受损,也就等于贵部受损,我部若亡,贵部只怕也会大祸临头,现今新市危急,将军万万不可藏私啊” 陈牧正考虑自己该不该派人先去前方的树林打探,可一听张遂这话,他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明白,张遂是顾虑自己在援助新市军这件事上不肯尽心尽力,如果此时自己再派人到前方树林打探,恐怕看在张遂的眼里,自己一定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若让张遂对己方留下这样的印象,那么己方还不如不出兵援助了呢,到最后己方费力不讨好,反而还平添了彼此之间的猜忌。 陈牧只略作沉吟,随即向前一挥手,喝道:“继续前进”说着话,他催促跨下的战马,向前走去。 见状,张遂长长松了口气,紧随陈牧之后,跟着他一并往前走。 树林里静悄悄的,声息皆无,可越是这样,陈牧就越觉得心中没底。他催促周围的手下人,面无表情地说道:“通知弟兄们,全速前进尽快走出这片林子” 他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平林军行进的速度更快,时间不长,队伍已走到树林的中段。 到了这里,陈牧心跳一阵加速,浑身上下就是感觉不舒服,他面色越发的凝重,再次催促周围众人,沉声说道:“让弟兄们再快一点都给我再快一点” 陈牧是全军主将,他的紧张,也直接影响到周围人的情绪。一名平林军的头目骑在马上,冲着前方的兵卒大声喊喝道:“将军有令,加快速度全军加速前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危在旦夕 那名头目正扯脖子大喊着,猛然间,就听树林中传出嗖的一阵破风声,人们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噗的一声,一支从树林深处飞射出来的弩箭,精准地钉在那名头目的脖颈上,力道之大,箭头在他脖 颈的另一侧探出来。 那名头目张大嘴巴,身子在战马上摇晃了两下,接着一头栽了下来。 现场寂静了那么片刻,然后就如同炸了锅似的,四周的众人看着头目趴在地上的尸体,尖声叫喊道:“敌人林中有敌人” 也就在他们叫嚷的同时,就听两边的树林中啪啪啪的声响连成了一片,那是弩机弹射的声音。 嗖、嗖、嗖 顷刻之间,无数的弩箭从树林中飞射出来,射进人群里,箭头刺穿人体的皮肉声、人们中箭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分不清个数。 陈牧急忙抽出佩剑,全力拨打两边飞射过来的弩箭,在一连串叮叮当当声中,他的箭头中了一箭,整个人直接被射下了战马。 噗通陈牧重重地摔落在地,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混浆浆的脑袋才算恢复神智。 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瞧,只见自己的身边还躺着一位,张遂。只不过在张遂身上业已插满了弩箭,有一支弩箭都穿透了他的太阳穴,在他的头上射出两个血窟窿。 陈牧倒吸了口气,再向自己的四周看,己方的兄弟们,三五成群的团在一起,想合力抵御四周射来的箭矢,但是没有,团在一起的人们不时有人中箭到地。 有些平林军将士,不管不顾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树林里猛冲过去,但人们刚冲入林中没两步,便被里面射出的弩箭钉成了刺猬。 道路两旁的树林里,也不知埋伏了多少敌人,而且他们的箭矢仿佛永远都用不完似的,箭射一轮接着一轮,仿佛死神手中的镰刀,在一片一片地收割着人们的生命。 就这一会的工夫,地上的尸体都快铺了一层,叠叠罗罗,血流成河。 糟了中计了己方中了官兵的诡计陈牧终于反应过来,不过现在他搞明白这些已经晚了。 他回手把钉在自己肩头上的弩箭硬生生拔下来,他以佩剑支地,咬着牙关站起身形,对周围的手下大喊道:“撤退全军撤退” 现场如此混乱,他的命令又哪能传达下去,即便他喊破了喉咙,能听见的人,也仅限于他周围的一二十米。 再者说,他们已经钻进陆智设计好的埋伏圈中,再想逃出去,谈何容易。 平林军的后队调转回头,打算后撤的时候,根本撤不出去,后方已被官兵堵死。这拨官兵的数量并不多,只两百人而已,但个个都是手持弩箭,平林军在撤退的时候,正前方有这两百名官兵的箭射,两边还有树林中的箭射,人们冲上去一片,便被射倒一片,场面之惨烈,如同秋风扫 落叶一般,地上的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都快没到人们的膝盖。 这根本不是双方拼杀的战斗,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树林深处,陆智坐在一块石头上,正面带笑意,一派轻松的和一名幕僚下着围棋。 即便在这里,也能听到树林边缘传来的激烈战斗声,幕僚下棋时,不时的挺直身形,举目向发生交战的方位观望。 陆智拿起一颗黑子,向棋盘上一放,含笑说道:“今日士衡的棋,下的很不专心啊”说着话,他乐呵呵地从棋盘上捡起三颗白子。 幕僚名叫杜伊,字士衡。他苦笑道:“战斗已完全展开,难道将军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哈哈”陆智仰面而笑,说道:“战场如棋盘,敌我如棋子,战局如棋局,布阵如落子。战场就和这盘棋局一样,已无悬念。” “将军妙算,决胜千里”杜伊摇头而笑,连声赞叹,与此同时,拿起一颗白子,扔在棋盘上,投子认输了。 陆智的手指很漂亮,白皙又细长,他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棋盘,幽幽说道:“纵有鸿鹄之志,奈何也只能被困在这棋局之中” 他没有过人的家世,没有傲人的背景,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全凭自己的才学和努力,只可惜做到偏将军,他的仕途也算快到头了,很难再继续往上升迁。 当前叛乱四起,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州各郡皆有叛军,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尸殍遍野,生灵涂炭,他纵有报效朝廷之心,奈何却没有救朝廷于水火之力,只能被困在南阳这一郡之地。 就内心而言,陆智是很不甘,又很无力很无奈的。 杜伊他的部下,又是他的好友,很能理解陆智的心情。他轻叹口气,说道:“博闻,你我生逢乱世,亦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陆智扬起头来,仰面望天。 树林外的战场,双方的交战已进入白热化。 后路被郡军堵死,死活突围不出去,陈牧只能改变战术,带着一干心腹,向前突围。可是前方的官兵数量也不少,只不过射出弩箭的数量正在逐渐减少。 陈牧一边向前冲杀,一边对身边的众人喝道:“无论是谁,只要突围出去,立刻赶往新市,通知王匡、王凤,郡军主力根本不在新市,而是在此地,让他们速速来援” “将军” “少啰嗦都给我向外突围” 陈牧带着平林军,拼死往外突围。 或许战斗了这么久,官兵所剩的箭矢也不多了,弩箭的箭射远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凶狠,战斗持续了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还真被陈牧等人杀开一条血路,成功突围了出去。 以陈牧为首的这拨人,脱困之后,死命的往新市方向跑。等他们好不容易甩掉后方的追兵,回头再清点人数,陈牧连横剑自刎的心都有了。 他是带着三千部下出的城,而现在,跟在他身后的弟兄连两百人都不到,大多数的弟兄还被困在林子里,根本没跑出来。 陈牧作势要往回跑,他身边的几名心腹部下急忙拉住他,急声说道:“将军不可我们现在回头,如同自寻死路,于事无补啊” “是啊,将军当务之急,我们应先赶往新市城,请新市军速速来援,如此方能解救被困之弟兄” 在众人的劝阻下,陈牧最终还是打消了回头营救的念头,带着这不到两百人的残部,急匆匆地跑向新市城。 原本前往新市增援的平林军,结果在半路上遭遇到郡军主力的埋伏,三千之众,大部分人都成了郡军的瓮中之鳖,这个结果,也是让王匡、王凤万万没有想到的。 看着逃进新市城、身上多处负伤、狼狈不堪的陈牧等人,王匡和王凤眉头紧锁。 现在他二人才终于弄明白郡军采用的战术,郡军是故意做出要强攻新市的假象,其目的是为了引平林军出城来援,他们好于半路设伏,欲将平林军一举歼灭。 好个阴险、歹毒的甄阜啊,没想到这个太守还如此善于用兵。 见王匡、王凤都沉思不语,陈牧可急了,大声说道:“两位,为了增援新市,我三千弟兄被困,现局势岌岌可危,你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王匡急忙正色说道:“孟坚兄莫急,我等这就出兵去救”说完话,他下意识地看眼身旁的王凤。王凤眉头紧锁,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王凤总觉得郡军的战术似乎没这么简单,难道郡军的主力真的都在围攻平林军吗倘若分出一拨人马,埋伏在新市附近,等己方出城救援平林军时,这拨郡军趁虚而入怎么办 可是当着陈牧的面,他又不好把心中的顾虑说出口,他心思急转,正色说道:“大帅,要不由我率一部兵马前去营救平林军弟兄,大帅率一部兵马留守城邑如何”还没等王匡说话,陈牧可急了,大声说道:“郡军主力,都在林中围困我平林军弟兄,分出将士留守新市,又有何用得知新市危急,我率平林军弟兄倾巢而出,而现在平林军危难,新市军却不肯全力相助 ” 王匡闻言,老脸顿是一红,身为绿林中人,最怕的就是被人家说不讲义气,被人家戳脊梁骨。 听闻陈牧这番话,他当机立断,对王凤沉声说道:“次平,你带五百弟兄,留守新市,其余弟兄,全部随我出城,此战,我部与平林军弟兄,定要击溃郡军” 王凤还要劝阻,但已然无用,王匡召集部下,带着新市军主力,出城前去救援被困的平林军残部。 陈牧等人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跟着王匡一并出发。 到目前为止,绿林军的反应都在陆智的算计之内,可以说双方的战斗还没开打呢,陆智就已经把己方这么做,绿林军会如何应对,己方那么做,绿林军又会如何应对,都盘算得一清二楚。 这已不单单是战术上的运用得当,在摸清敌人的性情、揣摩敌人的心理等方面,陆智的能力都堪称是出类拔萃。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就是心理,打的就是谁能更准确地猜透对方的心思。古往今来,但凡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名将,其实都是心理战的顶级行家。 第一百二十章 勇冠三军 且说甄阜一部。前方战报源源不断地传到甄阜这里,听闻平林军中计,主力被困,而新市军又跟着中计,倾巢而出,欲前去营救的消息,甄阜哈哈大笑,忍不住赞叹道:“博闻真乃神人也绿林军的一举一动,全在博闻的 预料之中啊” 听闻他的感叹,他身边的一名中年幕僚小心翼翼地走到甄阜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陆将军乃梁大人之部下,梁大人之心腹,陆将军也是被梁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 表面上听,他这话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都尉是郡里主管军事的官员,陆智身为郡军中的一员,他当然是都尉梁丘赐的部下,他能做到偏将军,自然也是梁丘赐一手把他提拔起来的。所以他的话外之音是,陆智立功,也就等于梁丘赐立功,毕竟梁丘赐对陆智有举荐之功,陆智的功劳越大,梁丘赐的功劳也越大,哪怕在这次的平叛行动当中,梁丘赐根本没参与,但陆智立下了大功,让 梁丘赐在朝廷那里也能得到相应的封赏。 甄阜听完幕僚的话,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幕僚偷偷观察一眼他的脸色,继续说道:“可岑彭将军不一样。” 陆智是梁丘赐一手提拔起来的,而岑彭则是甄阜一手提拔的,在举荐之功这个问题上,自然是岑彭的功劳越大,对甄阜越有利。 甄阜沉吟片刻,立刻派人把岑彭找来。看到岑彭,甄阜立刻变得笑容满面,柔声问道:“君然,前方传回的战报你都看到了吗” 岑彭点点头,说道:“属下已看过,陆将军战术运用得当,此战,叛军已败” 叛军败是必然,关键是要看这个平叛的功劳要如何分割。甄阜笑吟吟地说道:“现王匡贼子,不知死活,率新市叛军主力出城,欲救援平林叛军,据说,王匡部下三千余众,君然以为如何” 岑彭想都没想,说道:“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甄阜眼睛一亮,紧接着追问道:“我部一千将士,能否将其击败” 岑彭愣了下神才明白甄阜的用意,他是不想让陆智击溃新市军,而是想由自己亲自动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足矣。” 一听岑彭这话,甄阜仰面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君然,这一千将士,我就交由你来统帅,务必要将新市反贼,一举击溃” “属下遵命”岑彭想都没想,插手领命。 王匡带着新市军主力,还没赶到平林军主力被困的地点,迎面突然出现一支千余人的郡军,拦住他们的去路。 这支郡军的突然出现,把王匡等人都吓了一跳,仔细观望,感觉这支郡军的兵力不是很多,己方并非没有一战的可能。王匡深吸口气,带着部下继续向前行进,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等相距不足百步远时,新市军停了下来,在王匡的授意下,一名新市军将领出列,冲着对面的郡军大声喊喝道:“前方的鹰犬听着,我等 乃新市义军,不想死的,速速退去,如若不然,休怪我军心狠手辣,将尔等斩尽杀绝”在他喊话的同时,郡军当中不急不慢地走出来一骑,马上的这位将官,头顶银盔,身披银甲,背挂白袍,英姿飒爽,威武雄壮,向脸上看,相貌也英俊,脸上棱角分明,五官深刻,从里往外的透着一股阳 刚之气。 这员将官,正是岑彭岑君然。 他骑着战马,走到战场的中央,紧接着一侧身,从战马的得胜钩上摘下一把三尖两刃刀,他单手握住刀杆,向前一指喊话的新市军将领,示意让他出来一战。 被人当众发起挑战,新市军将领自然不会做缩头乌龟,他转头看眼王匡,见后者点了头,他一催战马,手持长枪,直奔岑彭冲了过去。 “我乃赵冲,来者通名”这位新市军将领距离岑彭还有一段距离,已先喊出自己的名号。三千新市军在后面纷纷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岑彭根本没回话,安坐在马上,动也没动,等双方接触到一起,两马快要交错之际,赵冲手持长枪,一枪向岑彭的胸口猛刺过去。岑彭不慌不忙,只微微一侧身,就听沙的一声,枪尖摩擦着他胸前的甲胄 掠过,蹭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在后面掠阵的甄阜,原本是坐在马车上,见次情景,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身子前倾,脑袋向前探着,浑身的肌肉都处于绷紧状态,看他那副紧张的模样,仿佛他亲自上了战场似的。赵冲一枪刺空,连人带马,从岑彭的身侧冲了过去,可就在他往回收枪的时候,岑彭手臂一挥,猛的使出一记回马刀,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三尖两刃刀由赵冲的后脖颈切入,在喉咙前切出,一刀下去, 赵冲的脑袋立刻从肩膀上滚落下来。 无头的尸体依旧骑在战马的马背上,又向前跑出十数米远,无头尸体才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静 整个战场,出奇的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郡军那边爆出震天的欢呼声,人们齐声呐喊:“岑彭岑彭岑彭” 甄阜站在马车上,兴奋的连连拍打栏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下面了,对左右激动道:“君然之勇,冠其三军,试问天下,谁人能出其左右” 马车的四周也传出一片惊叹声。 位于战场中央的岑彭,只随手甩了甩三尖两刃刀上的血迹,然后再次向前一指,刀尖直指王匡。 由始至终,他俊朗的脸上都是面无表情,即便是使出回马刀的时候,他都未向后看一眼,仿佛他的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就那么向后一挥刀,便将赵冲的首级斩落。 看着战场中央单刀立马的岑彭,新市军将士无不大骇,赵冲之勇猛,在新市军当中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可他在岑彭面前,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去,只一个照面便被斩个身首异处,这也太可怕了。 王匡吞了口唾沫,催促胯下马正要出战,周围众人纷纷阻拦,急声说道:“大帅不可” 人家的刀都点到自己头上了,若是惧怕不出,以后还如何在军中服众此时的王匡,就算硬着头皮也得出去一战。 王匡没顾周围人的阻拦,手持一把长刀,催马出阵,来到岑彭的对面,抱刀拱手,振声说道:“在下王匡,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岑彭。”岑彭语气清淡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听闻岑彭二字,王匡心头顿是一震,原来他就是岑彭,难道刀法如此了得他深吸口气,振作精神,大喝一声,催马前冲,双手抡刀,直取岑彭的脖颈。 岑彭将三尖两刃刀向外一挥,就听当啷一声脆响,王匡劈下来的大刀被弹起三尺多高,王匡感觉自己的双臂如同过了电似的,又酸又麻,又胀又痛,两只手的虎口更是疼痛欲裂。 好大的力气王匡紧咬着牙关,收刀后,顺势将刀尾向前一捅,猛击岑彭的肋下。刀尾是个铁疙瘩,如果真被实打实的捅到身上,恐怕肋骨都能被撞折两根。王匡出刀快,岑彭的速度更快,他将三尖两刃刀先是向下一压,将捅过来的刀尾挡开,紧接着他将手中刀又横着向外一划,刀锋反取王匡的腰身。王匡吓出一身的冷汗,急忙向后仰身,在马上使出个铁板 桥,沙,三尖两刃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 两马交错过后,这叫一个照面。 跑出一段距离后,二人双双调转马头,再次逆向对冲,这叫一个回合。 这次依旧是王匡抢先出刀,力劈华山的砍向岑彭的头顶。岑彭的眼中已露出明显的不耐之色,双臂用力,使劲向上抡刀。 当啷,随着刺耳的铁器碰撞声,再看王匡使用的那把长刀,在空中打着旋,飞起起码得有七、八米之高。 王匡吓得惊呼出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三尖两刃刀已挂着劲风,向他的脑门横扫过来。 “啊”王匡尖叫着,奋力向前趴伏。不过他的动作还是稍慢半拍,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刀锋削掉他的头盔,连带着,将他的发髻也削掉一块,顿时间,王匡变成了披头散发。 两人武力上的差距,已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层次级的差距。王匡的实力本就与岑彭相去甚远,现在手中又没有了武器,哪里还敢恋战,他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上,催促着战马,死命的向本方阵营逃去。 此情此景,让郡军将士都如同打了鸡血似的,人们扯脖子呼喊岑彭的名字。在后掠阵的甄阜又哪会错过眼下这样的良机,他手臂向前一挥,高声喊喝道:“擂鼓吹号,全军出击”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千郡军如同潮水似的向对面的新市军冲杀过去。反观新市军这边,由上到下,无不心惊胆寒,面露惧色,那是被岑彭吓的。 一方气势高涨,士气如虹,一方士气低落,畏战惧战,可以说此战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三千新市军和一千郡军的大战,于新市城附近的平原地带全面展开。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杀机重重 就郡军喝新市军的兵力而言,新市军三倍于郡军,占有绝对的优势,但战场上的局面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是一千郡军近乎于以碾压的方式痛击着新市军。 三千多人,此时真如同草芥一般,被如狼似虎的郡军成群成片的砍杀在地。王匡看着兵败如山倒、如同一盘散沙的己方弟兄,心如刀割,无奈之下,他下令全军撤退。 可是这时候双方已然打到一起,又哪是他想退就能退走的。新市军是一路败退,一路死伤,留在战场上的尸体和伤者,不计其数,场面当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新市城内。 王匡带着三千新市军出了城,藏于城内的刘縯、刘秀等人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郡军队长面露兴奋之色,对刘縯说道:“伯升兄,我们可以动手了” “再等等”刘秀抢先说话。 郡军队长暗暗皱眉,不满地问道:“还等什么” 刘秀说道:“王匡一部才刚走,我们现在就动手,岂不是把他们又引回来了” 郡军队长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他抓了抓头发,赔笑道:“还是文叔兄弟想得周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秀心里还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要么王匡觉察到不对,及时率军撤回新市,要么王匡行动顺利,成功与平林军汇合,打退郡军。 可惜,他心里的期盼都未能实现。 半个时辰后,郡军队长按捺不住,再次对刘縯说道:“伯升兄,我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再不动手,怕是会错失良机啊,倘若太守大人怪罪下来,我们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刘縯看眼刘秀,点点头,现在的确不能再等了,否则己方的放水太过明显,难以交代。他向周围众人一甩头,说道:“走” 他们一行数人,急匆匆地走进县衙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这条小胡同又狭窄,又僻静。他们在小胡同里走了一会,接着,众人一同停下脚步,郡军队长向前后望望,没有发现外人,他一跃而起,扒住旁边的一堵矮墙,先是探头向里面看看,确定无人,才翻身跳 进院墙里。 刘縯、刘秀等人紧随其后,也都纷纷跳了进来。 为了确认这里确实没人,刘縯还特意让众人把几间房子都搜一遍。而后,人们纷纷把系于腰间的水囊解下来。他们的水囊里装的可不是水,而是火油。 刘縯等人把水囊中的火油都洒在一间茅草屋的内外,郡军队长掏出火折子,将其吹着,而后哼笑一声,将火折子扔向地上的火油。 火油沾火就着,地上的火油烧到墙上,又顺着墙壁烧入屋内和房顶,只顷刻间,这间茅草屋就变成了一座大火堆,浓烟滚滚,火苗乱窜。 起火正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进攻信号。 随着县衙附近的火势一起,隐藏于城内的刘縯手下和郡军,纷纷从衣襟内抽出红色的带子,系于手臂之上,然后人们抄起家伙,一并向县衙发起了进攻。 王匡为了援助被困的平林军,带走了城内三千多将士,而且都是精壮,现在留守城内的,除了王凤外,只有五百老弱病残,而且这五百的老弱病残大多也都是在镇守城门,城内的防御,已然形容虚设。 刘縯、刘秀等人,几乎没受到任何像样的阻拦,便一举攻到县衙近前。 也直至到了这里,他们才遇到抵抗。大批的新市军兵卒惊慌失措地从县衙里冲出来,与刘縯一部和郡军展开厮杀。 很快,双方的混战便乱成了一团。县衙内外,到处都能看到人们拼杀的身影。 郡军队长一边持剑砍杀周围的新市军,一边高声喊喝道:“杀光反贼,取王匡、王凤之首级太守有令,凡杀王匡、王凤者,赏黄金百两” 他手下的郡军兵卒们也跟着齐声呐喊:“杀光反贼,取王匡、王凤首级”“杀” 郡军队长可不是盲目的冲杀,战斗当中,他的眼珠子转动个不停,一直在寻找一个人的身影,邓奉 他可没忘记甄阜交代给自己的主要任务,杀不杀叛军、杀死多少叛军,倒是都在其次,关键是要致邓奉于死地。 当他攻到县衙后院的时候,正看到前面有一名青年在大杀四方,新市军的人在他的剑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扑倒在血泊当中。 他定睛一瞧,那不是邓奉还是谁他心头大喜,急忙冲上前去,同时大声喊道:“元之,王凤从县衙的后门跑了,快跟我去追” 邓奉寻声看去,见是自己人,也没有多想,紧随郡军队长身后,向后门奔跑过去。 与此同时,附近的七、八名郡军互相使了个眼色,也都跟了上去。 郡军队长一马当先,顺着县衙的后门冲了出去,到了外面,他几乎片刻都没有耽搁,径直地跑进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邓奉不疑有他,紧随其后。郡军队长在小巷子里又跑了一会,抬手一指路边的小胡同,喝道:“在这边”说着话,他嘶吼着冲入胡同当中。邓奉和那几名郡军也相继冲进胡同里。郡军队长在前领路,越跑 越深入,越跑四周的战斗声越小。这时候,邓奉渐渐觉察到不对劲了,对方是要带自己去哪啊 也就在他心里生出疑惑的瞬间,突然,就听背后传来啪的一声,那是弩机弹射的声响。邓奉几乎连想都没想,本能反应的向后一挥剑。 就听当啷一声,长剑扫中一支飞射向他的弩箭,弩箭在空中打着旋,斜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又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反弹落地。 邓奉先是看看地上的弩箭,紧接着,他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地看向刚才射出弩箭的那名郡军。 那名郡军显然也没想到邓奉竟然如此机警,竟然能把自己势在必得的一箭挡下来。他稍愣下神,急忙解释道:“邓邓兄别误会,我是误射此箭” 在他说话的同时,其余几名郡军默不作声地把手摸入衣襟内,从衣下取出暗藏于其中的弩机,眼中闪烁着杀机,一眨不眨地盯着邓奉。 跑在前面的郡军队长业已停下脚步,扭转回身,手提着佩剑,一步步地走到邓奉的身后。 他们并非是普通的郡军,而都是甄阜身边的亲兵,每个人的身手都不简单,堪称以一敌十。 郡军队长连同这七八名郡军,把邓奉围在当中。小胡同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说话,但却暗流汹涌,杀机涌动。 郡军在寻找邓奉的破绽,争取做到速战速决,一击毙敌,邓奉也在寻找对方的空档,争取冲出这个对自己极为不利的险地。 双方都不说话,眼珠子都在转个不停。 恰在这时,胡同口那边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三人跑了进来,刘秀、邓禹和朱祐。 他们三人跑进这条小胡同里,可不是出于偶然。刘秀并没有用心和新市军作战,他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郡军队长身上。 或许是心中有鬼的关系,他一直觉得甄阜把郡军队长派到己方身边,目的不简单,所以他也一直紧盯着郡军队长的一举一动,生怕己方哪里露出马脚,被对方察觉到。 当郡军队长把邓奉领出县衙的时候,刘秀就在附近,他满脑子的莫名其妙,不明白郡军队长为何要把邓奉引走。 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故刘秀才带着邓禹、朱祐二人立刻跟过来查看。 进入小胡同,看到站在胡同里的邓奉、郡军队长和几名郡军,刘秀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里暗暗嘀咕,他们怎么不和新市军作战,跑进胡同里躲清闲了 他一边向邓奉等人走过去,一边故作轻松,乐呵呵地说道:“我说怎么没看到你们,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偷懒啊” 等刘秀快要紧接对方的时候,猛然间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很不对劲,邓奉和几名郡军不像是在这里闲站着,更像是在做生死对决前的准备。 在他们的身上,都散发出来浓重的杀气。越是紧接他们,四周的气温就越是骤降,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虽说察觉到不对,但刘秀的脸上可没有丝毫的表现,依旧像没事人似的,乐呵呵地往他们走过来。 随着刘秀的逐渐接近,邓奉身上的气息最先乱了。这几名郡军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文叔这个时候参与进来,只怕也有性命之忧。 他转目看向刘秀,向他使个眼色,示意他赶快退出胡同。不过刘秀仿佛没看到他的暗示,依旧一步步的接近他们。 此时,郡军队长的心里也犯了嘀咕,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刘秀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刘秀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关键他的哥哥是刘縯,一个让大人都忌惮三分、以礼相待的人,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己方的意图已经暴露,错过眼下这个机会,再想除掉邓奉,难如登天,可若是不错过眼下的机会,就得连同刘秀、邓禹、朱祐三人一并杀掉。 万一事情泄露出来,将来刘縯能放过自己吗 他心里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小胡同里,再次陷入诡异的气氛当中。明明每个人都是暗藏杀机,但却谁都不点破,大家站于胡同里,面带着笑意,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对方。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顺势而为 恰在此时,就听咣当一声,胡同里的一扇房门突然打开,从门内冲出来三个人,两男一女。 一名男子年近四十,瘦高个,白面黑须,细眉细眼,相貌较为清秀。 另一名男子浑身是血,手持长剑,脸上也都是血污,双目通红。那名女子,刘秀等人都认识,正是在县衙门口施粥,对他们态度极其恶劣的那位姑娘。 他们三人冲出房门,显然也没想到外面的小胡同里竟然还站着这许多人,而且一个个都是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刘秀等人看到那名姑娘,先是一怔,等他们看清楚那位相貌清秀的中年人似的,众人心头又同是一惊,人们的脑中浮现出同一个人的名字,王凤 谁能想到,新市县衙的内部,竟然还隐藏着一条可以通往外界的暗道。 王凤三人更没想到,如此隐蔽,属高度机密的县衙暗道竟然被敌人事先探查清楚,还提前在暗道外面做好了埋伏。 此时,双方在小胡同里是实打实地碰了个照面,而且是近在咫尺的照面。 刘秀等人愣住了,郡军队长和其手下愣住了,王凤三人也同样愣住了,众人呆呆地看着对方,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们齐齐回神,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一个字。 郡军队长一剑刺出,剑锋所取的目标不是王凤,而是邓奉。他快,邓奉的剑更快,抢先一步刺透了他的胸膛。 几名郡军对准邓奉,正要扣动弩机的悬刀,可就在他们的手指头要扣动悬刀瞬间,刘秀、邓禹、朱祐三人一同出剑。 噗、噗、噗连续三声闷响,三名郡军的胸膛几乎同一时间被利剑刺穿。 另几名郡军见状,大惊失色,也就在他们发呆的瞬间,刘秀三人直扑过来,人未到,剑先至,随着几道电光闪过,再看剩下的几名郡军,有两人喉咙被撕开,另两人则是人头落地。 变故来的太突然,突然到王凤三人已经举起手中的佩剑,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仿佛被点了穴道似的,僵站在原地都看傻了眼。 邓奉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刘秀等人的身手,禁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厉害他将插入郡军队长胸膛的佩剑一点点地抽出来,然后对着他的胸膛,又是一剑刺了下去。 郡军队长身子倚靠着墙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邓奉,眼中有不甘,有懊恼,有愤怒,但他的身子已顺着墙壁,慢慢滑座到地上。 邓奉对着郡军队长的尸体吐了口唾沫,转回头,看向刘秀,刚要说话,后者疾步上前,冲着王凤拱手说道:“在下刘秀,我大哥是刘縯” 王凤呆呆地看着刘秀,一时间还是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秀继续说道:“我大哥跟随郡军,前来新市平叛,实为受甄阜所迫,属无奈之举,这些人,”说话时,他蹲下身形,摸了摸地上的尸体,从其衣服内摸出几块军牌,递给王凤,正色说道:“他们都是混入城 内的郡军,王将军被他们看到,所以这些人必须得死王将军快走吧,我们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要说反应机敏这一点,刘秀若说自己是第二,恐怕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此时,他硬是把杀害郡军这件事给说成了是在救王凤。而且说这番话时,他当真是面不红,气不喘,一脸的真诚,就连邓奉都差点以为他说的是实话。 看着刘秀递过来的军牌,再看看地上的几具尸体,王凤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二话不说,向刘秀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大恩不言谢倘若王某此次能侥幸脱困,刘家弟兄的大恩大德,王某将来愿以死相报” 刘秀急忙伸出相搀,说道:“王将军言重了” 说着话,他回头向胡同外面望望,急声催促道:“王将军不可再耽搁时间,赶快走新市城已经保不住了,王将军可向南走,甩开郡军的追杀”王凤冲着刘秀点点头,再不多话,抱拳拱手,而后向身边的两名同伴一挥手,往胡同深处跑去。那名女子在临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刘秀,眼中流露出几分羞愧之色。她向刘秀躬了躬身,说道:“小女子许 蒹葭” “蒹葭”刘秀微微一笑,随口说道:“国风秦风蒹葭。” 女子诧异地看着刘秀,想要说话,但终究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向刘秀点下头,然后再不停留,转身急匆匆地追向王凤。 国风秦风蒹葭是诗经中的一篇。绿林军里大多数人都是流民、流寇,文化水平着实不高,能知道许蒹葭名字出处的人,几乎没有。 而刘秀一听她的名字,立刻就说出了国风秦风蒹葭,这让许蒹葭对他又多出几分敬佩之意。 望着王凤三人越跑越远的背影,邓奉收回目光,扫视一圈地上的尸体,沉声说道:“文叔,他们是想杀我” “我知道”刘秀向邓奉点下头。 “这些该死的鬼我从未得罪过他们” 刘秀无奈地看眼邓奉,你以为这会是私人恩怨吗 他幽幽说道:“元之的邓家,在新野可不是小门小户,即便元之以前得罪过他们这些人,他们也不敢对元之下此杀手,能让他们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邓奉也不是傻子,脑筋转了转,脱口说道:“甄阜”见刘秀点了头,他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我以前也没得罪过甄阜啊,可他又为何要派人来杀我” 刘秀反问道:“元之和谁有如此深仇” “王璟” “甄阜到了新野,就住在王璟的家中,显然与王璟交情莫逆,他早已与王璟串通一气,也并非没有可能”刘秀分析道。 邓奉恍然大悟,狠声说道:“原来如此甄阜不敢在明面上偏袒王璟,便想在暗中助王璟杀我,此贼可恨,终有一日,我必取王璟、甄阜一干狗贼之首级” 刘秀忧心忡忡地看眼邓奉,说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说着话,他拉着邓奉,快步向胡同外走去。边走他边说道:“都记住,我们今日从没有来过这条胡同,更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齐齐点下头,表示明白。到了胡同外,刘秀一行四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快速跑回到县衙内,这里的战斗已快要结束,地上随处可见新市军兵卒的尸体。 刘秀一边做着查看尸体的姿态,一边对身边的邓奉说道:“甄阜已对你起了杀机,这次虽未成功,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依我之见,元之当暂避锋芒。” 也装作查看尸体的邓奉身子不由得僵了一下,转头看眼刘秀,低声问道:“文叔,你是想让我逃离新野” “不,只是暂避锋芒”刘秀说道:“白山内,有很多我们自己的弟兄,以后那里的弟兄还会越来越多,正好缺少一名操练之人,我看,元之你最为合适。” 邓奉闻言,暗暗松口气,如果只是去白山暂避,他还愿意考虑一下,毕竟离家不远,他也随时可以回家探望。 刘秀继续说道:“我可以保证,元之不会在白山待得太久,如果一切顺利,距离我们起事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邓奉仔细想想,虽然还是很不甘心,但也确实没办法,他只是一介布衣,而甄阜可是堂堂的太守,他小胳膊又哪能拧得过大腿 目前来看,前往白山暂避,顺便操练弟兄们,应该算是最理想的方案了。 他沉思片刻,点点头,说道:“好文叔,就按照你的意思办我去白山,给弟兄们做个教头” 刘秀闻言,对邓奉龇牙一笑,说道:“我先代弟兄们谢谢元之” “谢我什么” “有元之做教头,不知会让多少兄弟受益匪浅呢” 邓奉闻言也笑了,能为将来的起事出一份力,他也是挺高兴的。 长话短说,这次甄阜亲自率军平叛,既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也可以说是一事无成。 说它是大获全胜,在岑彭和陆智这两员大将的辅佐下,甄阜一部只三千兵马,便大破新市军和平林军,歼敌六千余众,并一举收复了被绿林军攻占的新市城和平林城。 在当时朝廷平叛不利,屡战屡败的大局势下,甄阜在南阳平叛的胜利,对于新莽朝廷来说,很是振奋人心。 说它是一事无成,因为新市军和平林军的核心尚在,王匡、王凤和陈牧、廖湛,都在此战当中成功逃脱,而他们的逃脱又代表着新市军和平林军并没有被彻底歼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事实证明,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逃走的新市军和平林军残部,非但没有覆灭,反而还越发的壮大起来,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又与同样打着绿林军旗号的下江军合并,组成了一支拥有数万人规模的庞大起义军。也正是这一支起义军,成了新莽朝廷最大的噩梦。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做试探 新市军和平林军被郡军击溃,以甄阜为首的郡军大张旗鼓的进入新市,刘縯、刘秀等人都有出城迎接。看到他们,甄阜从马车上走下来,到了刘縯、刘秀近前,看了看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二人,他分别拍拍刘縯和刘秀的胳膊,含笑说道:“伯升和文叔辛苦了此次,朝廷能一举收复新市,两位可是功不可 没啊” 刘縯躬身说道:“大人过奖了。” 甄阜举目向他二人的身后看看,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邓奉,他故作不解地问道:“怎么没看到元之啊” 刘縯正色说道:“回禀大人,小人刚才在城内也未看见元之,不过大人放心,小人会安排手下,搜遍新市每一处角落,务必要找出元之” “嗯”甄阜一本正经地说道:“都是有功之士,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说着话,他又再次看了看刘縯的身后。 刘縯手底下的门客原本有六、七百人,而现在,只剩下可怜的两百来人,很多人还浑身是血,也看不出来受了多少处伤,站在那里都直摇晃。 见状,甄阜心头暗喜,刘縯的门客不是很多吗不是有可能成为南阳的隐患吗现在好了,一场平叛之战打下来,他手底下就只剩下这么点人了,还有何惧哉 倘若他还要继续征召门客,哼哼甄阜暗暗冷笑一声。他扶着刘縯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伯升啊,现在新市和平林的叛军已几乎被全歼,剩下的一些漏网之鱼,也都跑出了南阳,相信他们不敢再轻易回来了,以后你在舂陵就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好日子, 别再组建什么乡勇了,也没那个必要,伯升,你说呢” 阿秀猜测的果然没错,甄阜的确是对自己的举动起了疑心和警惕。刘縯躬身说道:“伯升谨记大人教诲。” “哈哈教诲可不敢当,好了,伯升,我们进城吧”甄阜挥了挥手,带着一干人等,走进新市城。 城内好几处地方都起了大火,尤其是县衙,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有不少尸体都在县衙里,随着这一场大火,全部被烧为焦炭,无从辨认,更无法区分谁是叛军,谁是郡军,谁又是刘縯的部下。 甄阜只大致看了看,便挥手说道:“都一并埋了吧” 他们在新市城驻扎了一天,并未能找到邓奉,猜测要么邓奉已葬身火海,要么是他自己偷偷逃走了。甄阜也懒得去做详细追查,第二天,他便下令,全军返程。 郡军抵达新野后,驻扎下来,暂做休整。 翌日,甄阜给阴家去了一封书信,希望能在阴家举办一次宴会,宴请新野当地的士族,也是表达一下对新野士族捐钱捐物的感激之情。 甄阜亲自开口,而且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阴家无法推迟,只能应允。 到了宴会这一天,新野的士族都有前来参加,包括刘縯、刘秀两兄弟。 在阴家,虽说阴识、阴兴是主人,但居中而坐的还是甄阜。阴识、阴兴两兄弟坐在他的右手边,岑彭、陆智坐在他的左手边。 看得出来,甄阜的心情很好,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此次他顺利平定南阳的叛乱,在朝廷那边无疑是大大的长脸,估计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嘉奖就会下来,他当然心情愉悦。甄阜乐呵呵地环视与会众人,而后拿起酒杯,收敛笑容,面露哀色地说道:“这第一杯酒,我们当敬给那些为国捐躯、马革裹尸的英烈们此次平叛,我甄阜并无寸功,所有的功劳都是将士们用血汗拼回来 的” 他这话可谓是大义凛然,胸怀坦荡,但却没什么实际意义,只是在卖乖。无论他再怎么谦让,朝廷的奖赏终究还是会落在他的头上。 众人纷纷举杯,异口同声道:“敬英烈”说着话,人们齐齐将杯中酒横向洒在地上。 邓终看眼身边的邓硃,见他也要洒酒,他不留痕迹地伸出手来,在父亲的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他的劲用的可不小,邓硃疼得哎了一声,见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自己看过来,邓硃眼中迅速蒙起一层水雾,老泪纵横,以袖颜面。 其实邓奉早在郡军抵达新野之前就偷偷回到了家里,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父亲邓硃、弟弟邓终、小妹邓紫君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 原本邓终是反对大哥投靠刘縯的,认为大哥的能力、家世都不在刘縯之下,又凭什么要去辅佐刘縯去给刘縯做部下 但当前的局势,已由不得他再反对了,大哥投靠刘縯,暂时藏在白山,避开甄阜、王璟的锋芒,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邓家人心知肚明邓奉是一点事都没有,但可不能表现出来,对于他们而言,邓奉现在是下落不明,凶多吉少。看到邓硃痛哭流涕的样子,甄阜一副心有戚戚然,还深感同情地劝说道:“邓公啊,你也别太伤心了,本官以为,吉人自有天相,元之很可能没有死在火场当中,而是被溃逃的叛军掳走了,我可以保证,郡 府还会继续追查元之的下落,给邓家一个交代” 邓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甄阜拱了拱手,颤声说道:“犬子之事,就全凭全凭大人做主了” 坐于对面的王璟嘴角勾了勾,邓奉死了,总算是出了他心头的一口恶气。 甄阜又好言相劝了几句,等邓硃止住哭声,他到了第二杯酒,振声说道:“此次平叛,我军虽有伤亡,但歼敌万余众,从今往后,我南阳将再无叛贼之扰,此杯,敬我南阳的安乐太平干” “这多亏大人领导有方啊”“这都是大人的功劳啊”“我们敬大人干”“干” 与会众人哪能放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纷纷向甄阜敬酒。甄阜哈哈大笑着,与众人一同喝干了杯中酒。他放下杯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新市、平林二地,被叛军霸占这么久,民不聊生,百废待兴,尤其是新市,更是满目疮痍,急需一位俊才到当地治理,可是本官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合适的人选,不知诸 位可有举荐”听闻甄阜要选一位新市令,在场不少人都是面露喜色,如此机会,千载难逢,又哪容错过就在众人跃跃欲试的时候,甄阜根本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过头来,看向阴识、阴兴两兄弟,含笑说道:“我常 听闻,次伯、君陵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尤其君陵,青年才俊,不知君陵可愿屈尊,前去新市,造福全县之百姓” 直到现在,甄阜还是很想拉拢一下阴家,只要阴家肯听自己的话,他是非常愿意与阴家交好的。 听闻他的话,王璟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眯缝起小眼睛,但也难以遮挡其中闪烁的阴冷。 与会的其他人则纷纷向阴家兄弟投去羡慕的眼神,家世好,就是高人一等啊,有什么好事,都会先落到人家的头上。 对于新市县令一职,旁人或许趋之若鹜,但阴识、阴兴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兄弟俩若真想做官的话,别说区区一县令,即便是太守、州牧也能做得。 阴兴淡然一笑,拱手说道:“大人实在太过奖了,草民有何德何能,敢称经天纬地之才草民才疏学浅,实在难以胜任新市令,还请大人另选贤明之士吧” 他拒绝得太直接了,没有给甄阜留一点颜面,甄阜坐在那里,一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阴识看了阴兴一眼,对甄阜婉转地解释道:“大人,家父重病在身,卧床不起已有多日,在这个时候,二弟的确不宜离家,还请大人体量。”“啊是这么回事啊,哈哈”甄阜大笑两声,掩去脸上的尴尬之色,含笑挥手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本官考虑不周了,既然君陵要在家中照顾阴公,本官也着实不好强人所难,再另选旁人也就是了,来 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甄阜表面上有说有笑,与在场众人推杯换盏,实则心里恨得牙根都痒痒,暗骂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 又喝了一会酒,甄阜看向刘縯和刘秀两兄弟,赞道:“此次平叛,伯升和文叔都功不可没,堪称国之栋梁。”说着话,他拍了拍巴掌。 随着掌声,又两名军兵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两名军兵走到刘縯和刘秀近前,蹲跪下来,把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到他二人面前,并随手把盖在托盘上的红布掀掉。 周围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纷纷惊叹出声。 原来两只托盘,各装了十个金锭,看大小,每个金锭也得有二三十两重。甄阜向刘縯、刘秀笑吟吟地说道:“这是郡府给予两位的奖赏,伯升、文叔,收下吧” 刘縯和刘秀愣了一下,然后一同向甄阜拱手施礼,正色说道:“大人,这份奖赏,太贵重了” “哎”甄阜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道:“无论是谁,只要肯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事,本官绝不会慢待于他,这些封赏,都是伯升和文叔该得了,就不必再推脱了,快收下吧” “谢大人”刘縯和刘秀异口同声道,而后于在场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收下了托盘中的金锭。 甄阜的这一手,明显是在拉拢人心。 在拉拢刘縯和刘秀,也是在拉拢其它士族,他等于是明确地告诉在场众人,凡是帮他做事、为他效力者,都能赚得盘满钵满。甄阜或许不是用兵的高手,但他绝对是玩弄政治、运用权术的高手,在如何笼络人心、巩固自己地位这方面,他一直都很擅长。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中吃味 宴会结束,众人纷纷散去,甄阜是和王璟一起走的,现在他依旧住在王璟的家里。 刘縯、刘秀、邓晨等人没有马上离开,等其他的宾客都相继告辞,阴识让下人关闭门窗,他和阴兴一同向刘縯拱手深施一礼,说道:“我兄弟二人,久仰伯升兄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有外人在场时,阴识阴兴没怎么和刘縯说话,现在外人都走光了,他们也终于可以坐下来详谈了。 刘縯向他二人拱手还礼,说道:“两位阴公子不必客气” “伯升兄叫我次伯君陵就好” 众人寒暄了几句,重新落座。 邓晨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上次在王家的宴会上,次伯和君陵已经落了甄阜的面子,这次,又再次落了甄阜的面子,只怕他会怀恨在心,于阴家不利啊” 阴兴冷笑出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别人或许怕他,但我阴家还没把他这个太守放在眼里” 听闻这话,刘秀摇头说道:“甄阜这个人很不简单,既有头脑又有城府,而且深藏不露,让人很难琢磨他的心思” 即便是刘秀这么机敏的人,事先都丝毫没有察觉甄阜竟对邓奉起了杀意,直至甄阜安排的那些人对邓奉直接下了杀手,他才知道,原来甄阜已有除掉邓奉之心。 这个人的心计,藏得太深,除了他自己,其它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任何的端倪。 阴兴还要说话,阴识向他摆摆手,他看向刘秀,正色问道:“文叔,你认为我阴家有什么弱点会被甄阜钻了空子”刘秀陷入沉思。阴家是要钱有钱,要地有地,要人有人,而且在全国都极富盛名,颇有威望,别说是甄阜,即便是朝廷在处理有关阴家的事情上都要礼让三分,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出来阴家有什么弱点 或者把柄能让甄阜抓住。 他想了好一会,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也想不出来。 阴兴仰面而笑,说道:“连文叔都想不出来,甄阜拿我阴家,根本是毫无办法嘛”阴识摇头,说道:“二弟,不可掉以轻心”说着话,他看向刘縯,开诚布公地说道:“伯升兄,对于你们做的事,我阴家很想全力支持,不过这么一大家子,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敢贸然决定,还望伯升兄多多 见谅。” 刘縯理解地点点头,说道:“次伯所言,我都明白。” “不过伯升兄若在钱财方面有需要我阴家出力的,尽管开口,在这上面,我阴家可全力资助伯升兄”阴识正色说道。 刘縯闻言,心头大喜,向阴识欠身施礼,说道:“次伯慷慨,伯升感激不尽” “既然都要反莽,刘大哥又为何要帮着朝廷,剿灭新市和平林两地的绿林军”随着话音,大厅一旁的侧门打开,阴丽华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的突然出现,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刘縯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握住佩剑的剑柄,等他看清楚阴丽华的模样,不由得一怔,暗道一声好个容貌绝色的姑娘 阴识急忙向刘縯摆摆手,说道:“伯升兄勿惊,这位是舍妹丽华” 阴丽华刘縯反应过来,对阴丽华一笑,欠身说道:“原来是丽华小姐” 刘秀解释道:“甄阜对大哥在舂陵的所作所为已经起疑,甄阜邀请大哥助他平叛,也是有意为之,以作试探,倘若大哥不允,甄阜必会猜到大哥将要揭竿而起。” 阴丽华先是向刘縯福身施了一礼,而后对刘秀说道:“就算不得不应,但刘大哥也完全可以暗中帮助绿林军” 又何至于让甄阜只带着三千郡军,就全歼了新市和平林两地的一万多绿林军刘秀正色说道:“丽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理想化了,欲暗中帮助绿林军,谈何容易大哥的身边,遍布甄阜安插之眼线,别说去暗助绿林军没有可能,就算稍不出力,都会被甄阜所察觉,从而引起甄 阜的警觉和杀心。”见阴丽华还要开口争论,刘秀继续道:“另外,所谓的全歼,所谓的歼敌万余众,那都是甄阜为了向朝廷请赏的夸张之词,此次绿林军的确损失惨重,但核心尚存,另,新市军首领之一的王凤,就是被大哥 偷偷放走的,丽华又怎能说大哥没有暗助绿林军呢” 阴丽华以及阴识、阴兴都没想到还有这些事。阴丽华愣了片刻,又问道:“那元之呢元之又是怎么下落不明的他他真的葬身火海了吗” 看阴丽华一脸的关切和担忧,刘秀心中酸涩,他沉吟片刻,小声说道:“元之并非下落不明,而是藏于白山”见阴家兄妹惊讶地看着自己,刘秀道:“王璟对元之恨之入骨,而甄阜又与王璟串通一气,此次平叛,甄阜特意安排了精锐手下,欲伺机刺杀元之,好在被我们恰巧撞见,元之毫发无损,但考虑到甄阜已对 元之起了杀心,我们担心元之继续待在新野,还会招来横祸,便秘密安排他到白山暂避。” 原来如此阴识、阴兴不由得长松口气,他俩和邓奉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交情莫逆,得知邓奉安然无恙的躲在白山,连日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阴丽华知道邓奉没事的消息,也是如释重负,精美的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见状,刘秀心中更是苦涩,垂下头来,露出苦笑。 他们在阴府又聊了一会,见天色太晚,继续待下去怕被人起疑,才起身向阴家兄妹告辞。 在送他们往外走的时候,阴丽华面露歉意地说道:“刘大哥,刚才丽华语气不佳,还望刘大哥海涵。” 刘縯不以为然地哈哈一笑,说道:“丽华不必客气。” 阴丽华目光一转,看刘秀低着头,有些无精打采地走在刘縯旁边,她含笑问道:“文叔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刘秀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向阴丽华一笑,说道:“怎么会呢,丽华小姐多心了。” 阴丽华小脸故意一沉,说道:“怎么又叫我丽华小姐,不是说过了吗叫我丽华就好。” 走出阴府的大门,看邓家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刘秀拱手施礼,说道:“次伯、君陵、丽华小姐,在下告辞”说完话,他转身向马车走过去。 看着刘秀的背影,阴丽华感觉刘秀对自己好像疏远了很多,以为他是在生自己刚才质问刘縯的气,不满地小声嘀咕道:“刚才我也没说什么,而且也向刘大哥道过谦了,文叔未免也太小气了吧” 听着小妹的嘀咕声,阴识和阴兴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刘秀这个人的心胸没有那么小,不会因为别人埋怨了他大哥几句,就生闷气,问题只能是出在小妹对元之的关心上。 看到自己喜爱的女子,那么关心另一个男子,无论换成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刘秀再怎么年少老成,有心计、有城府,但他终究是人不是神,是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 在阴丽华的个人感情上,阴识、阴兴插不上手,他俩也不可能去强逼着小妹喜欢上谁。 回邓府的路上,刘縯感觉刘秀情绪低落,他心思转了转,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阴家的丽华小姐,有容貌,有才华,又有家世,我看了也很中意。” 见刘秀抬头看着自己,刘縯一笑,说道:“如果阿秀喜欢人家,大哥可以出面,去向阴家提亲” 刘秀身子一震,急忙摆手,说道:“不可、不可” “为何不可”刘縯傲然说道:“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或是将来,我刘縯的弟弟,配得上他阴家的姑娘” 刘秀苦笑,上门提亲恐怕十成十会被人家拒绝,那么以后自己还怎么和阴丽华见面刘秀连连摇头,说道:“大哥,我的事,就让我自己去处理吧。” “你自己若能处理好,当然无需我这个大哥出面了”刘縯意味深长地说道:“阿秀,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娶妻生子” 他话没说完,刘秀清了清喉咙,身子向后倚靠,揉着额头说道:“刚才在阴府喝得有点多,头疼,大哥,我先睡一会。”刘縯白了他一眼,越想越气,啪的一声,在刘秀的大腿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把刘秀疼的差点蹦起来。刘縯说道:“提个亲怕什么,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拉倒,天下之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娘们 儿不有得是” 刘秀一声没吭,转了个身,干脆背对着刘縯。 天下的姑娘是很多,上门给刘秀说媒的媒婆也不少,但他就是喜欢阴丽华,除了阴丽华,他谁都不想要。早在几年前,这个姑娘就把他的心塞满了。 看着刘秀的后脑勺,刘縯没好气的在他后脑又捅了一手指头,把同是坐在车里的邓晨、邓禹都逗乐了。 第二天,甄阜带着郡军离开了新野,回往郡城,刘縯也没打算在新野多做停留,准备带着两百多手下门客回舂陵。 其实新市之战,他手下的伤亡远没有那么多,之所以只剩下两百来人,是为了打消甄阜心中的顾虑,故意做给他看的,至于其他的那些兄弟,都已被刘縯、刘秀藏了起来,并让他们跟着邓奉去了白山。也就在刘縯准备带人回家的时候,有一人突然来到了新野,李轶。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入京刺莽 李轶的突然到来,让刘縯、刘秀颇感意外。 落座之后,刘縯问道:“季文,你怎么来新野了” 李轶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全是尘土,他吞了口唾沫,说道:“将军,是次元让我来的,有件很重要的事请将军相助”说到这里,他顿住,向周围看了看。 刘縯正色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尽管直说就是” 李轶说道:“我和次元回到宛城,把在益州的经过如实向叔父讲了,叔父当即便表示,会全力支持将军起事。” 刘縯和刘秀对视一眼,李守支持己方的起事,这是件好事啊 李轶接过邓晨递过来的茶杯,一口将杯中的茶水喝干,继续说道:“不过叔父不想在宛城起事,而是想在京城起事” 在场的众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要在京城起事李守疯了吧刘縯皱着眉头,不确定地问道:“你再说一遍,李公要在哪里起事” “京城” “在京城起事,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刘縯诧异地说道。“我和次元也是这么对叔父说的,可叔父根本听不进去,叔父说,他在京城有很多的故交,其中大多数人都在朝为官,伺机刺杀王莽的机会有很多,只要王莽死了,光复汉室江山便指日可待”李轶看眼刘 縯,垂首又道:“叔父现在已去了京城” 刘秀忍不住扶额,京城可是王莽的大本营,在京城起事,以卵击石。 再者说,王莽是那么好刺杀的吗普天之下,想杀王莽的人多了,又有谁成功了李守的打算,未免也太一厢情愿了。 他说道:“在京城起事,不可能成功,反而还会害人害己,季文,当立刻阻止李公在京城的行动才是,否则,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啊” 李轶摇头说道:“这些话,我和次元都对叔父说过无数遍了,可是没用,现在叔父已经认定了,汉室江山一定可以光复,而辅佐汉室的人,一定会是李氏” 刘氏复兴,李氏为辅。 李守是研究谶学的大师,对于这句谶语,他本就深信不疑,现在刘氏又恰恰出了刘縯、刘秀两兄弟,李守更是对这句谶语走火入魔。 他认为这句谶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能辅佐刘縯、刘秀的,就是他李家,也就是他李守。有谶语的庇护,他又何愁大业不成 出于这样的心理,李守才有恃无恐的去往京城,拉拢故交,欲行刺王莽,辅佐刘縯、刘秀两兄弟,光复大汉皇朝。 刘縯眉头紧锁,问道:“季文,李公在京城,真的有很多在朝为官的故交” 对于这一点,李轶倒是也认同。他点点头,说道:“叔父曾在朝为官,的确结识了很多的朝廷大员” 刘縯忍不住追问道:“那么李公对刺杀王莽之事,又有几成的把握” 李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刘縯转头看向刘秀,问道:“阿秀,你怎么看” 刘秀苦笑,说道:“刺杀王莽,谈何容易尤其想在京城里刺杀王莽,实难成功” 在京城刺杀王莽,无异于发动一场宫廷政变,这里面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涉及到的人也太多,只要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一个人出了问题,前功尽弃。 古往今来,能发动宫廷政变成功者,寥寥无几,即便有成功的先例,主事之人也是权倾朝野,手握着天下兵权,而李守完全不具备这么雄厚的权势和实力。 在刘秀看来,李守的所作所为,往好听了说是太过于理想化,往难听了说,就是异想天开。 听闻刘秀的话,刘縯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倒是非常希望李守能成功,王莽倘若真的遇刺而亡,那就不是天下大乱,而是连朝廷都乱了,对于己方的起事太有利了。 刘縯沉吟好一会,问刘秀道:“阿秀,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 刘秀正色说道:“当立刻召回李公,否则,只怕李公在京城会有性命之危” 刘縯仔细想了想,点点头,说道:“阿秀言之有理反莽之事,不宜操之过急,季文,你和次元当想办法把李公拉回宛城才是” 李轶苦笑道:“将军,我和次元当然也想让叔父回宛城,所有的办法都想遍了,但”说着这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果李守能听他和李通的,现在也不至于身在京城,他也不至于大老远的跑到新野,来向刘縯求助了。 刘縯问道:“季文,那你这次来宛城的目的是” 李轶正色说道:“我希望将军能给叔父写一封书信,劝说叔父立刻回宛城叔父未必会听我和次元的话,但一定会听将军的话” 李守已经认定李家要辅佐的对象就是刘縯、刘秀两兄弟,眼下在李守的心目当中,刘縯和刘秀的分量是远远超过他和李通的。 刘縯略微沉吟片刻,点头应道:“好我这就给李公写封书信。” 虽说刘縯十分希望李守在京城的行动能大获成功,但他也明白,一旦行动失败,对于己方的打击将会有多大。 首先李家肯定要遭殃,其次,自己这边也很可能要受到波及,总而言之,李守在京城的谋划,风险太高,失败的代价也太大,不是己方能承担得起的。 刘縯快速写下一封书信,这封书信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刘縯在感谢李守对于己方起事的支持,也肯定了李守对汉室江山的忠诚。 只是写到后面,他才说到李守的计划风险太大,很难成功,希望他能立刻回宛城。 把这封书信写好,刘縯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觉得不错,满意地点点头。 旁边的刘秀看罢,微微蹙了蹙眉,说道:“大哥,这封信” 刘縯转头看向刘秀,笑问道:“阿秀,你认为大哥的这封信写的有问题” 还没等刘秀说话,另一边的李轶急忙表态道:“将军的这份书信写的很好啊既有对叔父的肯定,也有劝说叔父回宛城,季文觉得将军写得没问题”李轶都这么说了,刘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刘縯将书信递给李轶,后者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揣入怀中,然后向刘縯深施一礼,说道:“这次真是多亏有将军相助,季文感激不 尽” 刘縯先是摆摆手,而后含笑拍了拍李轶的肩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季文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刘秀对李轶的印象很一般,但刘縯却觉得李轶这个人很不错,对李轶也非常赏识。 李轶在新野并没有久留,只简单吃了一顿午饭,便骑马急匆匆地赶回宛城。 半个多月后,刘縯的书信有顺利送到李守的手中。 得知是刘縯的亲笔信,李守非常激动,打开素帛时,双手都直颤抖。他把书信的内容一连看了好几遍,几乎都可以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背下来了。 刘縯写的这封信,其实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场面话,对李守的感激之言,说白了就是在客套,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要李守立刻放弃原定的计划,离开京城,回往宛城。 而李守则完全领悟错了刘縯的用意,他把刘縯的客套之词当成了是在肯定他的作为,而把刘縯要自己回宛城的事,则当成了刘縯是在和他客套。 刘縯的这封信,写的多少有些问题,主次不分,客套多于实质,而李守的领悟也同样出了问题,把刘縯的意思完全领悟反了。 所以李守虽有接到刘縯的这封书信,但他非但没有离开京城,反而四处奔波的更加频繁,又是拜访又是拉拢那些与他有交情的大臣们。 但正如刘秀顾虑的那样,要发动一场宫廷政变,需要涉及的方面太多,需要参与的人也太多。 想要每个方面都不出纰漏,想要那么多的人都支持自己,对于李守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况牵扯到如此之多的人,还要不走漏出去一丁点的风声,那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李轶的关系,刘縯在新野又耽搁了一天,翌日,他带着两百多名门客回往舂陵。 刘縯没太把李守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认为自己在书信中已经写得很明白了,李守接到自己的书信后,自然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立刻返回宛城。 但刘秀实在放心不下,思前想后,他决定让龙渊亲自到京城走一趟,找到同在京城的龙准和龙孛,务必要把李守安全送回到宛城。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刘秀在新野的生活过得很简单,每天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邓晨书房中的书籍,已经被刘秀看遍了。 这天刘秀还在房中看书,邓禹和严光从外面敲门而入。刘秀头也没抬,目光依旧落在书简上。 邓禹和严光对视一眼,后者走到刘秀近前,一把将他手中的书简拿了过去,低头一瞧,笑道:“又在看捭阖策,主公已经看过四、五遍了吧” 捭阖策也就是鬼谷子,这是一本道家的书,道家思想几乎贯穿全文,不过里面的内容却是包括万象,如权谋、策略、兵法、辩论等等。 刘秀耸耸肩,把被严光拿走的书简抢回来,说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捭阖策这本书,不是看一遍或者看几遍就能全部融会贯通的,起码以刘秀的才智,在看了四、五遍后,书中仍有很多内容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邓禹和严光相视而笑,前者说道:“好了,我看主公再在房间里待下去,人都要长毛了。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去哪”刘秀看着书简,心不在焉地问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流民生事 “祥云观”邓禹说道。 “祥云观好端端的,去道观作甚”刘秀不解地问道。 “难道主公忘了今天是什么节日了” “什么节日”刘秀仍是一脸的茫然。 “今天是十月十五,下元节祥云观会做道场,主公就不想去看看热闹吗”邓禹笑问道。 刘秀兴趣缺缺,正要摇头拒绝,严光说道:“去道观祈福也好,总比终日待在家里强” 邓禹在旁连连点头,看眼刘秀手中的书,说道:“出去透透气,散散心,换一换思路,也许有些现在想不明白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刘秀琢磨了片刻,悠然一笑,放下手中的书简,懒洋洋地站起身形,说道:“好吧我们去道观逛一逛” 朱祐和盖延不在府内,两人一大早就出门闲逛去了,邓晨也不在,筹集物资的事情已经够他忙碌的了,几乎整天不着家。 刘秀和邓禹、严光三人,换了一身衣服,离开邓府,去往郊外的祥云观。 祥云观是新野县最大的一座道观,香火很旺,今天是下元节,道观又做道场,前去祈福、祭拜、看热闹的百姓更多。 按照下元节的传统,百姓们会把糯米磨成粉,做成菜馅的小饭团,放在家门口,做斋天之用。 不过现在正闹着饥荒,每家每户的粮食都不多,把小饭团摆在家门口斋天不太现实,估计祭不了天,都会祭进流民的肚腹,很多百姓都是带着小饭团去道观,于道观内斋天。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路边挤满了小摊贩,在刘秀的印象中,新野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即便以前没去过祥云观,不认识路也没关系,只需顺着人流往前走就好。 在街上走了一会,刘秀感觉精气神放松了不少,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邓禹和严光相视而笑,前者用胳膊肘捅了捅刘秀,说道:“主公,我和子陵拉你出来散心没错吧” 刘秀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好友,笑道:“多谢。” 祥云观位于祥云山的半山腰,道观的名字也是根据山名而来。 到了祥云山的山脚下,这里的游人更多,放眼望去,人头涌涌,不过仔细看,站于路边的乞丐比路上的行人还多。 乞丐大多都是流离失所的饥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一些年纪不大的青年和孩子,干脆在自己的后衣领上插根草,跪坐在路边,自愿卖身为奴。一些年纪较大的,连卖身为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路上的人们,眼中充满了期盼和渴望,希望能得 到人们手中的一口吃食。见此情景,刘秀忍不住轻叹口气,幽幽说道:“新莽朝廷,危害苍生甚深”王莽推出一系列的新政,看起来每一条都很不错,像土地均分,废除奴隶等等,但在实际的操作中,根本做不到,有权有势的人 大规模的吞并土地,大批的农民无地可种,流离失所,不卖身为奴,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此情此景,也让邓禹和严光深有感触,两人同是叹息一声,严光说道:“逆天行道,实难久矣” 他们顺着台阶,一路走到半山腰的道观。 这里乞丐的数量跟多,拥挤得几乎寸步难行。 刘秀三人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挤进道观里。进入道观,自然要上香,而这个香是不能自己带的,必须得从道观的手里来买。 连最便宜最细的香,都卖到了一百钱。刘秀并不想买,邓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拿出三百钱,买了三支香,分给刘秀、严光每人一根。 下元节拜祭的是三官。道家的三官是天官、地官、水官,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在道观大殿前的香炉当中,早已插满了香,估计今天的道场做下来,祥云观光是收香火钱就得有几十万钱。 刘秀三人到了祥云观不久,道场正式开始。道士们身穿着道袍,从大殿内鱼贯而出,到了外面的广场上,开始作法拜祭三官。 刘秀只看了两眼,便兴致缺缺,从人群当中退出来,站于墙根的阴凉处乘凉。他接受道家的思想,但不接受道家的鬼神之说。 如果祭祀三官真的有用的话,就不会让那些最无道德、最厚颜无耻的一群人高居庙堂,而让最无助、最没有能力的百姓们承受灾难,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也许冥冥之中,天地的运行真的有它的规律,也就是天道,但天道不会平白无故的降临在人们的头上,最终还是要靠人力去行天道 祭天祭地,都不如祭人来得实在。 道场的时间很漫长,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看着道士们穿着厚厚的道袍,在烈日底下暴晒,哪怕已热得汗流浃背,但法式仍做的一板一眼,对于道士们的这种敬业精神,刘秀也是蛮佩服的。 就在刘秀悠闲乘凉的时候,他身边突然传来话音:“每年都祭拜三官,每年还都是闹饥荒,饿死人,也不知道祭拜三官到底有什么用” 刘秀转头一瞧,乐了,只见九儿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身边,正点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向广场中央张望。他笑问道:“你这丫头,神出鬼没,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啊。”九儿好奇地望着人群内的法式,头也没转地说道。不管她再怎么看不起祭拜三官的法式,但她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乐于看热闹。 刘秀摇摇头,说道:“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在忙什么” “瞎溜达现在吃喝不愁了,有时间就到处闲逛呗”说到这里,九儿总算收回目光,冲着刘秀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刘秀被她逗乐了,问道:“上次给你的钱都花光了吗” 九儿说道:“还剩一些你不会认为我是来管你要钱的吧” 刘秀耸耸肩,说道:“就算是来要钱的,也是理所应当。”九儿为他做事,认他为主公,作为主公,让自己的部下吃饱穿暖,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九儿龇牙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等钱花了了,我会来找你的。”稍顿,她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眼下主公正有一个英雄救美的好机会。” “啊”刘秀不解地看着她。 九儿贼笑道:“来的时候,我看见阴家的小姐被好些的乞丐缠上了。” 刘秀愣了一下,急忙追问道:“在哪” “就在山脚下啊” “你怎么不早说”刘秀抱怨一声,迈步就往道观外面走。九儿跟上他,说道:“你也没问我啊” 刘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以后有重要的事,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九儿追问道:“什么是重要的事” “就是”她这话还真把刘秀问住了,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这个东西还真不好具体来说明。 他向九儿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自己领悟吧对了,别跟着我了,仲华和子陵都在里面,你告诉他俩一声,我在山下等他们” “哦”九儿看着刘秀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刘秀一路急行,顺着长长的台阶,一路跑下山。 到了山脚下,他举目一望,果然,附近围了好大一群人,大多都是流民乞丐,人群当中,吵吵嚷嚷,也听不太清楚在吵什么。 他侧着身子,尽力分开人群,从外面硬挤了进去。 在人群的中央是一辆马车,马车的四周站着七八名彪形大汉,这些大汉,刘秀认识几个,都是阴家的护院。为首的一人,名叫阴亭,家里好几代都在阴府做家仆。 只见阴亭环视四周的人群,面沉似水,厉声喝道:“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这是阴家的马车,车里坐的是阴家的小姐,根本没有吃食” “别听他的”人群中,一名中等身材的流民大声喊道:“阴家那么大的家业,下元节能不来祭三官吗车里肯定装的都是吃的” 听闻他的话,在场数以百计的流民、乞丐眼中都流露出贪婪之色,这么一车的吃食,自己只要能抢来一包,就够自己和全家人吃上好几天的了 “阴家为富不仁,宁可把一车的食物都祭三官,也不给我们分一点,别和他们啰嗦了,大家抢吧”人群里,另有一名瘦小的汉子大声嚷嚷道。 有人带头,早已饿得快要失去理智的流民、乞丐们纷纷相应,人们七嘴八舌地大汉道:“对把车里的吃的都抢过来” “我们都快饿死了,阴家还拿一车的食物祭三官,可恶至极” 人们一边叫喊声,一边一步步地向马车逼近过去。阴亭环视周围的众人,回手把肋下的佩剑抽出来,沉声喝道:“我看你们哪一个再敢靠前” 随着他亮出武器,其余的几名护院也都把佩剑抽出,怒视着四周的人群。看到阴家人都亮出了家伙,人们面露惧色,不断向前逼近的脚步也都停了下来。 恰在这时,人群中一名汉子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手拿一块石头,直奔阴亭而去。 阴亭意识到危险,急忙向旁闪身,让过对方砸来的石头,紧接着,他回手就是一剑。 他这一剑有手下留情,剑速并不是很快,主要是目的是想把对方逼退回去。 可没想到,那名大汉就是未能闪躲开,被这一剑划破胸膛,仰面而倒,胸前血流如注。 见状,在场的众人都傻眼了。有两名大汉跑出来,将受伤的汉子连连往后拖拽,同时尖声叫喊道:“阴家杀人啦阴家杀人啦大家对阴家也别客气了,一起动手抢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中挑唆 两名大汉的叫喊声,再次刺激了在场的众人。人们像疯了似的,眼中闪烁着贪婪,一同向马车逼近过去。 阴亭等护院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看着面前如狼似虎的饥民,他的心里不约而同的生出恐惧感。 如果饥民真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只凭他们这几人,根本拦不住,到时小姐可就危险了。 就在人们一步步逼近马车的时候,突然,马车的帘帐撩起,从中走出来一主一仆两名女子。 看到这两名女子现身,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人们大眼瞪小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俩。阴亭见状,急忙上前,插手施礼,说道:“是属下无能,让小姐受惊了。” 从马车里出来的这两位,正是阴丽华和她身边的一名丫鬟。阴丽华的出场,一下子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容貌而言,阴丽华绝对称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然的话,也不会让刘秀对她一见钟情,魂牵梦萦那么久,整个心再装不下其它的女子。 饥民们也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若天仙、风华绝代的女人,人们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阴丽华的身上,一时间都看傻了。 不过与此同时,阴丽华身上散发出来的仪态万方、高雅不凡的气质,也让众人无不自惭形秽。 阴丽华先是向阴亭微微摇下头,柔声说道:“此事并不怪你” 说着话,她又看向周围的众人,回手把车帘撩起,声音清脆地说道:“诸位可以看清楚,车内到底有无吃食。” 过了好一会,人们才回过神来,纷纷把目光向车厢内投去。 车厢里空空如也,除了做人的铺垫外,再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车厢内的一切,在场众人无不大失所望,原来真如阴家人所说,车内确实没有食物。 就在人们纷纷摇头,准备散去的时候,人群中一名汉子大声喊道:“就算车内没有吃的,可阴府里有的是吃的,只要我们扣留住阴小姐,无论我们想要多少食物,阴家人都会乖乖的送过来” 此话一出,阴丽华和阴亭等人脸色同是一变。 阴丽华若是被这些流民、乞丐困住,那还了得先不说他会不会在流民乞丐手里受尽羞辱,就算不会,她的名节也毁了。 阴亭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怎么你还要再杀人吗阴家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刚才他已杀了一人,现在就该让他偿命” “对让他偿命”人们还不敢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向阴丽华,但人们对阴亭可不会客气,再者说,他刚才确实杀了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在场众人转移目标,纷纷向阴亭逼近过去。 看着四周不断围拢过来的人群,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阴亭的脸颊滴淌下来,他心中很清楚,一旦自己倒下,将再无人能保护小姐,小姐也只能任凭人家处置了。 他紧咬着牙关,握紧手中剑,做好了与这些流民乞丐拼命的准备。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人突然大喝一声:“都住手” 这一嗓子,如同晴空炸雷似的,把在场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人们下意识地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从人群里硬挤出来一位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 他身材修长,面膛白皙,浓眉大眼,相貌英俊。他身上穿着淡蓝色的袍服,衬托他多了几分书生之气。 看清楚他的模样,阴丽华和阴亭眼睛同是一亮,心头大喜,刘秀 这名青年,正是刘秀。他刚挤出人群,便有人大声喊喝道:“小子,你别多管闲事” 刘秀站在人群的前面,扭转回身,举目望向喊话之人,不过现场的人太多,喊话者混在人群当中,根本分辨不清谁是谁。 他深吸口气,朗声说道:“在下并非多管闲事,而是路见不平” “你小子和阴家人站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看他的穿着,肯定也是大户出身,把他也一并抓了” 周围的众人说什么的都有,因为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人们的情绪很快又被点燃,处于爆发的边缘。 刘秀暗暗皱眉,他可以百分百的断定,这次的事件,绝非偶然,而是有人暗中使坏,故意挑唆饥民的情绪,其目的就是在针对阴丽华,或者说是在针对整个阴家。 而且刚才被阴亭划伤胸口的那名大汉,根本没有死,他被同伴拽出人群后,立刻就站起来,快步跑开了。 刘秀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阴家在新野,可有过为富不仁之举” 随着他的问话声,现场顿时间安静下来。刘秀再次问道:“阴家在新野,可有豪取抢夺,欺男霸女”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刘秀说道:“自天灾爆发以来,阴家对百姓们的施舍还少吗诸位不妨扪心自问,你们以前有没有拿过阴家的施舍,而除了阴家之外,你们还曾拿过谁的施舍” 他这句话,把在场的许多饥民都说得面红耳赤,纷纷垂下头。 阴家在新野的乐善好施是出了名的,这与阴家的门楣、声望有关。阴家是管仲之后,作为百年世家,极为重视家族的名声。 不管阴家是出于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总之,只要新野一带发生点天灾,阴家肯定是第一个带头做捐赠,做施舍,救济灾民。 在场的许多饥民,或多或少都有拿过阴家的施舍,现在被刘秀这么一问,人们当然羞愧,无话可说。 刘秀继续说道:“新野有那么多的豪门大户,对灾民一毛不拔,视人命如草芥,你们不是去找他们算账,反而来欺凌曾救济过你们的阴家,难道天灾毁了你们的收成,同时也毁了你们的良心不成” 这句话如同一只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人们的脸上,让人们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 原本已围到阴亭近前的众人,纷纷低垂着头,一步步的后退,有些脸皮薄的,快速钻出人群,只眨眼工夫就不见了踪影。 “别听他的他就是在妖言惑众阴家有粮,不给我们吃,阴家人就是想饿死我们”挑唆之人显然不愿意就此放弃,继续在人群里煽动饥民的情绪。 阴丽华看了刘秀的背影一眼,正色说道:“以前阴家没有不管灾民的死活,现在阴家更不会不管,在这里,我可以向大家公布,今日下午,阴家还会施粥,届时,我希望大家都能来阴家领粥”听闻这话,现场的饥民们散得更快,现场的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由大变小,又由小变得稀疏,最后还留在现场的饥民,已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就连那些挑唆之人,也意识到大势已去,随着人群的 散去,逃得一干二净。 阴亭抹了一把脑门的汗珠子,暗道一声好险趁此机会,他托住阴丽华的胳膊,急声说道:“小姐,快上车,我们得赶快回府” 阴丽华甩开阴亭的手,转头去找刘秀,想向他道谢,这次若没有刘秀出面解围,还不知道最终的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呢可是她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刘秀的身影。 阴亭在旁大急,低声说道:“小姐,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马上回府”阴亭也不是傻,当然意识到现场有人恶意挑唆,他担心对方还有后招,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阴丽华几乎是被阴亭强行架上了马车。而后阴亭向另几名护院一挥手,急道:“快走回府” 刘秀帮阴丽华解了围,但却不见了踪影,他可不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而是去追那些挑唆之人了。 究竟有多少挑唆者藏于饥民当中,刘秀无从知晓,不过他认准了其中一人,见对方要趁着散去的饥民逃走,刘秀二话不说便追了过去。 他要问个清楚,这些挑唆者究竟是受何人指派。 那名大汉跑得飞快,顺着人潮,很快便闪进一条小胡同里。 刘秀想都没想,随即跟了进去。小胡同又窄又深,而且岔路极多,刘秀追出差不多有一炷香的时间,非但没有追上对方,反而还把那名大汉追丢了。 就在他站在一处岔路口,向四下张望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颗树后探出个小脑袋,向刘秀吹了一声口哨,当刘秀向他看过来时,他向自己身后的胡同指了指。 躲藏于树后的少年,身材干瘦,年纪也不大,刘秀一眼便把他认出来了,他正是九儿的小伙伴之一,猪孩。他快步上前,问道:“猪孩,你怎么在这” 少年对刘秀一笑,说道:“主公,在城内,我们无处不在” 刘秀愣了一下,而后笑了,把钱花在九儿身上,是真的不亏他没时间多做耽搁,顺着猪孩手指的方向追了过去,同时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用跟上来” 他顺着这条胡同,追出去没多远,前方被一堵高高的墙壁拦住去路。这是一条死胡同。刘秀眨眨眼睛,向左右巡视,在不远处,他看到有一扇虚掩的破旧木门。 刘秀沉吟片刻,迈步走了过去。到了破旧木门近前,他抬手将木门慢慢推开。他正要提腿走进去,突然间,门内闪出一道寒光,一把锋利的匕首从门内刺了出来,直取刘秀的喉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幕后主使 刘秀早有防备,临危不乱,向旁一侧身,让开匕首的锋芒,对方正要收刀再攻,刘秀出手如电,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向外用力一拽,喝道:“出来” 那人倒也听话,从院门内直接飞扑了出来,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大汉扑倒在地。 他慌乱地从地上爬起,同时抓起落地的匕首,再次向刘秀冲过去,一刀刺向他的胸膛。 刘秀侧身的同时,顺势一脚甩了出去,脚尖先是点中对方持刀的手腕,踢飞匕首,随后接踵而至的一脚,又狠狠踹中对方的小腹。 那名大汉闷哼一声,连退了数步,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铁青,他双手捂着肚子,身子向旁一侧歪,倒在地上,佝偻成一团。 刘秀走到那名大汉的近前,脚尖在地上一钩,将落地的匕首挑起,伸手抓住。他拿着匕首,走到大汉近前,蹲下身形,问道:“为何要挑衅饥民,陷害阴家” 对方把矛头指向了阴丽华,这无疑是踩到了刘秀的底线。无论阴丽华喜不喜欢他,总之,阴丽华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不许任何人加害于她。 那名大汉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算把这口气缓过来,他慢慢转头,看向刘秀,凶狠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似的,冷冰冰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刘秀追问道。 “你娘的,老子说了,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要我帮你想一想” “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大汉话音未落,刘秀手起刀落,就听噗的一声,他手中的匕首深深刺入对方的大腿肚子。 别看刘秀平日里很随和,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但他的手可是沾过血的,死于他剑下的人不在少数,他若狠毒起来,也能把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匕首的锋芒几乎全部没入对方的大腿肚子里,只露出刀柄在外面,大汉疼得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两眼翻白,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刘秀摁住他的人中,让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大汉恢复神智,他一手握着匕首的刀柄,转头看着大汉,问道:“还需要我再帮你想想吗” 大汉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喘息着说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话没说完,刘秀手臂一用力,将匕首从对方的大腿肚子里硬生生地拔出来,紧接着,他又是一刀,再次深深插入对方的大腿肚子里。 大汉这次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双手在地上直拍打。 刘秀面无表情地问道:“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 这回大汉是真受不了,也真的怕了,他脸色煞白,浑身哆嗦个不停,颤巍巍地说道:“是是老爷让让我们这么干的” “你们的老爷是谁” “王王璟”大汉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鲜血顺着他大腿肚子的伤口,汩汩流淌出来,只眨眼的工夫,已将地面染红好大一滩。 果然是他 刘秀已经猜出此事十有八九和王璟有关。在新野,敢于对阴家出手的人,除了王璟,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了,再者说,王瑾的死,多少和阴丽华也有些关系,王璟记恨阴丽华,并不难理解。不过在刘秀的印象中,王璟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以他的个性,倘若真要对阴家出手了,那就应该是一击致命的手段,而现在他暗中派人挑唆饥民,对付阴丽华,这又算什么就算阴丽华出了事,对阴家也 谈不上是致命的打击啊 刘秀沉吟片刻,拍打两下大汉的脸颊,让他精神一些,他问道:“王璟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对付阴丽华” 大汉缓缓摇头,声音虚弱地说道:“我我不知道救救救我,我快不行了,救我” 刘秀看眼他大腿肚子的伤口,很不幸,他刚才的那一刀,正好插中了对方腿上的大动脉,血流如注,压都压不住。 他耸耸肩,站起身形,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过后,你的血会流干。” 要救他,很容易,只需撕下一块布条,勒紧他腿上的大动脉即可,可是,他又为何要救他呢此人要加害阴丽华,对于刘秀来说,他犯的错误不可原谅。 说完话,他又拍拍大汉的肩膀,然后挺直身形,迈步向胡同外走去。 “别别走救救我我都说了救我”大汉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中的一切都在变得模糊,虚汗不断的从他的头上、身上流淌出来,那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刘秀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胡同。出了这条胡同,刘秀转头一瞧,只见猪孩还在这里,而且还递给他一块又脏又破的麻布,确切的说,它是猪孩的手帕。刘秀道了一声谢,接过来,将自己手上的血迹 仔细擦拭干净,同时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猪孩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得看你有没有危险如果主公有了危险,我得立刻去通知九儿” 刘秀笑了笑,说道:“猪孩,帮我个忙,这段时间,盯紧王府,我要知道王家人的一切动向。”猪孩眼巴巴地看着刘秀,点下头。刘秀把手掌上的血迹擦干净,看了看手中的麻布,随手丢掉,然后从袖口内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猪孩,不放心地提醒道:“盯梢王家人,务必要谨慎,稍有疏忽,怕是会 有性命之忧” “主公,我知道该怎么做”猪孩接过刘秀递来的手帕,喜笑颜开地问道:“这是主公送给我的” “嗯。” “谢谢主公”猪孩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双手捧着手帕,一溜烟的跑开了。 看着猪孩远去的背影,刘秀心头酸楚,这些还不算成人的半大孩子,哪怕只给他们一点点的恩惠,就可让他们感恩戴德,欣喜好一阵子,很难想象,他们从小到大是过得怎样的生活。 当刘秀回到山脚下的出事地点时,阴家的马车早已离去,许多的百姓正从山上的道观下来。 阴丽华没等自己,而是先行离开,刘秀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对于她来说,这里太危险了,只不过他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失落。 他正垂首惆怅的时候,邓禹和严光下了山,看到刘秀,两人快步走过来,不解地问道:“主公,道场还没做完,你怎么就先下山了” 刘秀正要说话,见四周的人太多,他甩头说道:“走,我们路上说” 在回邓府的路上,刘秀把事情的经过向邓禹和严光讲述一遍。 他暂时还没想明白,王璟为何会突然对阴丽华做这样的手脚,希望邓禹和严光帮自己分析一下王璟的心态。听完刘秀的讲述,邓禹和严光也觉得事情蹊跷,以王璟老谋深算的为人,他既然敢对阴丽华动手,就说明他已做好准备,要与阴家撕破脸了。可问题是,最近这段时间,王璟非但没和阴家闹矛盾,反而还 走得挺近的,据说前两天他曾专程去趟祥云观,花费重金,请观主出山,到阴家为病重的阴陆做法式,讨好之意十足。 刘秀苦笑,说道:“也不知道王璟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邓禹冷静地分析道:“可以说王瑾之死,与阴家有直接关联,无论王璟做什么,这丧子之痛,他一定会在阴家的头上记一份” 刘秀接话道:“所以,不管王璟对阴家有多亲近,有多讨好,背地里,他一定是没安好心” 邓禹点点头,含笑说道:“我现在倒是也很好奇,王璟到底能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搬倒阴家。” 阴家是传统的豪门、大士族,在全国的名声、威望、影响力,都不是王璟这个暴发户能比的,以王家的实力,想搬到阴家,其难度系数之大,无异于李守能在京城刺君成功。 他们一路交谈,回到邓府。刚走进大门,一名家丁快步走过来,对刘秀小声说道:“刘公子,阴家的两位公子,还有丽华小姐,现都在府上。” 呦阴识、阴兴、阴丽华都来了刘秀三人互相看了看,问道:“姐夫可有回府” 家丁摇头,说道:“老爷还未回府” “谁在接待他们” “是夫人。” “哦,我知道了。”刘秀三人走出门廊,穿过前院,来到大厅。果然,阴识、阴兴、阴丽华三兄妹都坐在大厅里,刘元则坐在他们的对面,和三人寒暄聊天。 看到刘秀从外面进来,刘元率先起身,含笑说道:“阿秀,你可回来了次伯、君陵和丽华已经等你好一会了。” 阴识、阴兴、阴丽华也都起身,阴识含笑说道:“嫂夫人说笑了,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说着话,他看向刘秀,笑道:“今日是下元节,外面很是热闹,我兄妹三人在外闲逛,恰巧路经邓府,便进来坐坐,顺便讨杯茶喝” 刘秀多聪明,一听阴识的话,便立刻意识到他不希望祥云山山脚下发生的事让二姐知道。他摆手说道:“坐在这里喝茶,太单调也太枯燥,我们不如去花园里坐坐吧” 阴识乐道:“如此甚好” 刘元是个很识大体的女人,男人说事,她不会在旁跟着瞎掺和。刘秀等人去了花园,刘元则回了自己的房间。走进花园中的亭子,屏退下人后,阴识、阴兴、阴丽华一并向刘秀施礼,说道:“这次若非文叔出手相助,丽华危矣” 第一百二十九章 足底纤细 刘秀向施礼的阴家兄妹摆摆手,说道:“次伯、君陵、丽华小姐太客气了,只举手之劳而已,三位快请坐。” 众人落座之后,没等阴识、阴兴开口相问,刘秀直截了当地说道:“是王璟在暗中捣鬼” 阴兴用拳头狠狠一砸面前的石桌,气愤难当地说道:“果然是他我就知道,这种龌龊之事,除了王璟,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 阴识好奇地问道:“文叔怎知是王璟所为” 刘秀说道:“当时混在人群中有很多的挑唆之人,我无法追踪到他们全部,但追上了其中一个,是那个人交代的。” 阴丽华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刘秀突然不见了踪影,原来他是去追那些暗中捣鬼的人了。她追问道:“文叔,那人现在哪里” 刘秀的手指头轻轻敲了两下桌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阴识、阴兴对视一眼,心中已然明了,估计那人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阴识岔开话头,冷声说道:“我还奇怪,这些日子,王璟怎么突然对我阴家如此殷勤,原来是背地里正憋着坏呢” 刘秀幽幽说道:“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以王璟的为人,要么不做,要做,就定要做到一击必杀,不留余地。”尤其是对付阴家这样的大家族。 若不能一下子打死阴家,接下来他自己就要倒霉了,可他的首选目标既不是阴识,也不是阴兴,而是相对来说不太重要的阴丽华,令人费解。 阴兴不管王璟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义愤填膺地说道:“大哥,王璟老贼敢对小妹动手,这次的事,我们阴家绝不能善罢甘休” 阴识眯了眯眼睛,沉默片刻,他乐呵呵地说道:“老二,你的性子还是太急躁了,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草率行事,需从长计议。” “大哥” “好了”阴识对刘秀一笑,说道:“文叔,以后我们会小心提防着王璟” 他们正说着话,一名阴家的仆人急匆匆地走进后花园,进到亭子里,向阴识、阴兴、阴丽华各施一礼,说道:“大公子,郡府来人了,现正在府内等候” 阴识三兄妹同是一愣,好端端的,郡府这么突然来人到阴家了。阴识想了想,站起身形,向刘秀拱手说道:“文叔,家中有事,我们得先回去了” 刘秀起身,说道:“次伯,我送你们。” “文叔客气了,请留步,不必相送。” 阴丽华心思转了转,说道:“大哥、二哥,我晚些再回去。” 阴识、阴兴沉吟片刻,前者点点头,说道:“好吧,小妹,我多留些护院给你,以防不备。” 刘秀不知道阴丽华留下的目的是什么,不过难得有独处的机会,他还是很高兴的。 送走了阴识和阴兴,刘秀回到凉亭。 邓禹和严光都不是愚笨之人,立刻意识到自己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两人起身,邓禹说道:“主公,难得过节,我和子陵去外面走走。” “呃,好。”刘秀点了下头。 邓禹和严光面带笑意,快步走出凉亭。 很快,凉亭里便只剩下刘秀和阴丽华两个人。 阴丽华慢慢拿起茶杯,缓缓饮了口茶水,举目向四周环视。过了片刻,她对刘秀一笑,说道:“我有好些年没来邓府的后花园了,感觉这里变化了许多。” 刘秀看着阴丽华的笑颜,只呆呆地点下头。阴丽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池塘,说道:“我记得以前是没有这座池塘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刘秀含笑说道:“池塘里养了不少的鲤鱼,丽华小姐可以过去看看” “好啊”阴丽华站起身形,莲足款款走下凉亭,去到池塘近前。 正如刘秀所言,池塘中有许多的鲤鱼,红色的、黑色的、银色的,一群群的在水中游动。 阴丽华看了一会,脸上的笑意更浓,说道:“文叔,今日之事,很感谢你。” 刘秀愣了一下,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丽华小姐不必记挂在心。” 阴丽华抬起头,看向刘秀。感觉刘秀这个人真的很内敛,即便施恩于人,他也从不会以恩人自居,光是这般高尚的品德,便已是世间罕见。 刘秀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笑道:“丽华小姐怎么了” 她摇摇头,收回目光,看向池塘里的鱼儿。过了一会,她缓声说道:“我觉得,文叔对我似乎疏远了很多,如果以前丽华有失礼之处,还请文叔包涵。” 刘秀连忙摆手说道:“丽华小姐误会了。丽华小姐知书达理,又毫无骄纵之气,又怎会有失礼之处呢” 阴丽华看眼刘秀,暗暗叹口气,刘秀对谁亲近,谁对疏远,其实很容易判断,只需听听他对对方的称呼即可。 以前刘秀是直呼她丽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叫她丽华小姐,礼貌多于亲近。 可刘秀这个人太内敛,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不讲出来,这让阴丽华也很是无奈。 她又沉默了一会,问道:“这段日子,元之在白山过得怎么样” 她不说话,刘秀也不说话,两人都不说话,就这么站在这里,也着实尴尬。 她要缓解尴尬,就必须得找个话题,而她和刘秀之间的共同话题实在有限,邓奉倒是可以拿出来聊聊,毕竟他是两人共同的朋友。 其实她不知道,刘秀的心结就在邓奉身上,听闻阴丽华又提到了邓奉,他心中禁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过了片刻,他强颜欢笑地说道:“元之在白山过得挺好的,丽华小姐不必担心。” 他说的还算比较委婉,这段时间,邓奉在白山忙得不亦乐乎,简直都快乐不思蜀了。以前他在家里,上面有爹娘压着,自然是处处受限,到了白山之后,他只熟悉了两天,便成了脱缰的野马,不是操练弟兄们练武,就是带着弟兄们深入山林打猎,原本囤积物资的山洞,现在都快被他们打 回的猎物塞满了。 “元之性情耿直,脾气暴躁,但本性纯良,只要周围的人能谦让一二,他便可以与大家相处的很好。”阴丽华含笑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刘秀感觉每次说到邓奉,阴丽华脸上的笑容就显得特别的灿烂,特别的光彩夺目。这让刘秀的心里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刘秀垂首说道:“元之的确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即便心爱的女子更加中意邓奉,刘秀对邓奉也讨厌不起来,公是公,私是私,刘秀一直分的很明确。 听闻刘秀对邓奉的肯定,阴丽华笑得更加开心,看着池塘中的鱼儿,她心中一动,笑问道:“文叔,你说我们能不能抓到池塘中的鲤鱼” “啊”刘秀怔怔地看着她。 阴丽华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对准鱼群,狠狠扔了过去。 咚石头落水,鱼群散去,一条鱼儿也没砸到,反而溅了她自己和刘秀一身的水。 阴丽华也不嫌,转头一瞧,看到刘秀正用衣袖快速地擦抹脸上的水渍,难得见到一向老成,又总是一本正经的刘秀也有如此慌乱的时候,她不由得被逗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玩心大起,又拿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全力向水中丢去。 不过这次她用的力气太大,人在岸边站立不住,身子向前倾斜,一头往池塘中栽去。刘秀吓了一跳,急声说道:“小心” 说话之间,他一个箭步上前,将阴丽华的纤腰紧紧搂抱住。在抱住阴丽华的瞬间,刘秀的心先是一荡,但立刻便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失礼了。 他搂住阴丽华腰身的手下意识地一松,阴丽华的身子再次向下倒去,刘秀急忙跨前一步,再次把阴丽华接住,不过此时两人的脚都已踏入池塘的水中。 看到阴丽华的双足尽湿,裙摆也湿了好大一圈,刘秀低声说道:“失礼了” 阴丽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刘秀已把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出池塘。阴丽华低低地惊叫一声,两只小手本能反应地搂住刘秀的脖子。 刘秀抱着阴丽华,走出池塘,然后向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此时,他真的希望这条路可以让他一直走下去,让他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可惜,短短几米的距离,转瞬既至。刘秀进入亭子,把阴丽华小心翼翼地放在石凳上,面红耳赤地低声说道:“抱歉。” 看着脸颊涨红的刘秀,阴丽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是我自己跌入水中的,你又道什么歉” 说着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已经湿透了,里面不断的流淌出水来。 刘秀自然也看出阴丽华的鞋子里都是水,穿着很难,他蹲下身形,将阴丽华的鞋子慢慢脱下来,向外一倒,里面流出好多的水,再看阴丽华的足衣袜子,也都湿透了,刘秀顺手又将她的足衣脱下。 阴丽华的足衣是由白丝制成,很是轻薄。随着足衣被脱下,她两只白嫩嫩的小脚立刻在裙摆下显露出来。阴丽华的脚很漂亮,既小巧又精致,粉雕玉琢一般,用刘秀的话讲,足底纤细。 足底纤细这个词,就是起源于刘秀,而他用这个词所描述的对象,正是阴丽华。 刘秀把人家的鞋袜都脱下来,还抓着人家的脚不放,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非君子之举,不过他反应够快,这也一直是刘秀的强项。他轻轻托着阴丽华的脚,如释重负地说道:“池塘里多石块,万幸丽华的脚并未被割伤。” 第一百三十章 识破阴谋 阴丽华被刘秀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笑问道:“文叔,你怎么又不叫我丽华小姐了” 刘秀闻言,老脸一红,支支吾吾地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说道:“丽华,你的鞋袜都湿了,我带你去二姐那,换双干净的” 阴丽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赤足,问道:“你让我就这么走过去” 刘秀下意识地低头看看,是啊,就这么光脚走过去,太不合适了。他正琢磨着,阴丽华笑道:“文叔,你背我过去吧” 阴丽华的年纪不大,只有十五岁,虽说当时女子十五岁就已及笄,可以婚嫁,但毕竟还只是个少女,连情窦初开都算不上,对于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教条,还没有深入骨子里。 而且,阴丽华也着实不讨厌刘秀,反而还挺愿意与他亲近的。 刘秀只略作犹豫,便厚着脸皮在阴丽华面前蹲了下来,将她拉到自己的背上。 年纪尚小,又被两位哥哥保护得很好的阴丽华,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还算正常,而已年过二十的刘秀又哪会不懂 所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不管他的品性如何,只要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他的脸皮都可以变得无限厚。 为了能亲近自己心目中的女神,此时的刘秀是把自己的老脸都豁出去了。 且说阴识和阴兴,别过刘秀,回到阴府。 今日前来阴家拜访的郡府官员,名叫林甫,在郡府任户曹掾史之职,也就是户曹的一把手。阴识和阴兴对郡府的官员谈不上有多熟悉,但主要的官员还是认识的。 两人见到林甫,稍微愣了一下,拱手说道:“原来是林大人不知今日是什么风,能把林大人吹到我阴家了” 林甫四十出头,相貌平平,生得尖嘴猴腮,留着山羊胡。他满脸堆笑地向阴识和阴兴回了一礼,笑吟吟地说道:“在下此次来新野,是专程给两位公子贺喜的” 阴识阴兴同是一怔,满脑子的莫名其妙,阴家何喜之有,能让堂堂的户曹掾史从郡城大老远的跑到新野来道喜阴识不解问道:“林大人可把我说糊涂了,我阴家有何喜事”林甫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道:“哎呀,你看看我,兴奋的都忘记说明缘由了”他清了清喉咙,含笑道:“最近陛下正在选妃,阴家的丽华小姐美艳无双,倾国倾城,就连陛下都有所耳闻,故钦点了丽华小 姐的名字,不日,郡府便会派人来新野,专司负责护送丽华小姐入京” 他这番话,如同一颗炸弹,在阴识、阴兴的脑袋里爆炸开来,让他二人的脑袋一片空白,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林甫笑道:“以丽华小姐之姿容,此次入京参选,必定会被陛下选中,届时,阴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啊,难道这还不足以让本官专程来新野贺喜的吗” 他话音才刚落,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巨响,阴兴拍案而起,五官扭曲,怒视着林甫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林大人,你此话当真” 让阴丽华去参加选妃,嫁给王莽,给王莽做妃子,在阴兴这里,此事都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而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家小妹才十五岁,而王莽都六十开外了,小妹怎么可能嫁给王莽这不是瞎胡闹吗 林甫没想到阴兴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呆呆地说道:“选妃之事,乃乃陛下钦点,又哪能哪能有假” 阴兴二话不说,回手便把肋下佩剑抽出来,两眼通红,提着剑就向林甫大步走了过去。不用问,只看阴兴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林甫吓得连连后退,很快,他的后背便顶到一根梁柱,再无路可退。 阴兴到了他近前,什么话都没说,抡剑就砍。林甫只是一文官,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吓得妈呀一声,滑坐到地上。 就听头顶上方传来咔嚓的脆响声,阴兴的剑没有砍中他的脑袋,却深深砍进梁柱内,整个剑身都快没入进去,可见阴兴这一剑的力道之大。 林甫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自己的脑袋还在,一瞬间,他的内衣都被冷汗浸透,腿肚子直转筋,他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 “狗官我今日就要你的脑袋”阴兴不依不饶,使出浑身的力气,哚的一声,把砍入梁柱的佩剑硬生生拔出来,然后提剑就去追林甫。 他追出没两步,阴识箭步上前,将气昏了头的阴兴死死搂抱住,同时大声喝道:“二弟,冷静冷静点” 阴兴看着林甫头也不回、落荒而逃的背影,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喘息了一声,他咬牙说道:“大哥,小妹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王莽做妃” 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是要把阴家往死路上逼 眼瞅着林甫仓皇如丧家之犬,跑出阴府,坐上马车,绝尘而去,阴识眯了眯眼睛,幽幽说道:“我终于明白,王璟为何要对小妹下手了。” 阴兴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大哥。 阴识慢慢握紧拳头,问道:“小妹一旦落入那些饥民的手里,结果会如何” 阴兴沉思片刻,疑问道:“失节” 阴识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失节无论小妹有没有遭受到饥民的侮辱,失节的名声都会传扬开来。而小妹已经上了王莽选妃的名单,只要失节之名传到京城,那就是” “欺君之罪”阴兴下意识地接话道。 原来王璟突然对小妹出手,他的算计是在这呢欺君之罪,足以让阴家被满门抄斩,王璟的这一招可是够恶毒的,堪称见血封喉。 阴兴瞪大眼睛,看着阴识,过了片刻,他身子一震,说道:“小妹能上王莽选妃的名单,也必然是王璟在暗中捣鬼,不然,我们都不知晓此事,王璟又为何会提前知道” 阴识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说道:“王莽选妃这么大的事,以王璟的能力,还干预不了,不过,若是有甄阜助他,那就不一样了,甄阜作为南阳太守,完全可以向朝廷进献南阳美女的名单。”阴兴一拍巴掌,急声说道:“这就没错了,小妹之事,一定是甄阜所为,甄阜三番五次的拉拢我们阴家,我们都没给他面子,想来甄阜早已怀恨在心另外,甄阜和王璟交情莫逆,他与王璟串通一气,也极 有可能。” 阴识点点头,又忍不住长叹口气。 现在弄明白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小妹已经上了王莽选妃的名单,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谁又有能力去改变这个名单 郡府的户曹掾史林甫,他们两兄弟可以不放在眼里,能将其吓跑、打跑,可朝廷的人若来了呢,他俩还能将其吓跑、打跑吗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垂下头,眉头紧锁,沉默无语。 阴丽华是被刘秀送回阴府的。 王璟已经盯上了阴丽华,虽说阴识阴兴给阴丽华留下的护卫不少,但刘秀还是不放心,亲自把她送了回来。 到了阴府,刘秀本想和阴识、阴兴大声招呼便离开,不过见到两人时,发现他俩都是愁眉不展。 刘秀不解地问道:“次伯、君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呃”阴兴正要说话,阴识看了一眼阴丽华,抢先说道:“丽华,你先回房间。” 阴丽华笑了,问道:“大哥,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 阴识正要说话,阴兴皱着眉头说道:“大哥,我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瞒着小妹” 见两位兄长都面色凝重,阴丽华也收起玩笑之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 阴识沉默片刻,说道:“刚才,郡府的户曹掾史林甫来到府上,说说小妹已经进了王莽的选妃名单。” “什么”听闻这话,刘秀和阴丽华同是大吃一惊,两人谁都没想到,就这一会的工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阴丽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问道:“大哥,这个消息准确吗” 阴识看眼小妹,微微点下头,没有说话。 阴丽华站在原地,小脸冷若冰霜,半晌,她开口说道:“就算死,我也不会给王莽做妃子”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向自己的闺阁跑去。 “丽华”阴识和阴兴看着小妹快速跑开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叹息一声。 此时刘秀的心情也是跌入谷底,阴丽华进入王莽选妃的名单,那么这就是皇命,哪怕尊贵如阴家,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看向阴识阴兴,问道:“次伯、君陵,你们真要把丽华送到京城,给王莽做妃子” “当然不是”阴兴脱口说道,但很快,他又低垂下头,不再说话。阴识叹息道:“皇命难违啊”倘若朝廷真派下人来,接小妹进京,阴家还能怎么办 反了吧刘秀握紧拳头,这三个字,他差点脱口而出,不过现在这句话不该由他来说,而该由阴家人自己说出来。 再者说,己方这边还没有准备好,冒然起事,恐怕难以成功。 阴识看向刘秀,说道:“文叔,你一向足智多谋,依你之见,如何才能避免让小妹入京为妃” 刘秀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阴兴问道:“我们把小妹藏起来如何对外就谎称小妹离家出走了” 刘秀摇头,说道:“天子选妃,丽华已入名册,倘若离家出走,就是犯下大不敬之罪,丽华乃至整个阴家,都难逃其罪” 阴识点头,这个办法他也想到过,但仔细一琢磨,根本行不通。“那那我们就干脆反他娘的”阴兴终于把这句话讲了出来。阴识身子一震,看着阴兴,久久未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上门接亲 “大哥,你就别犹豫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瞻前顾后”阴兴急声说道。 走上反叛朝廷之路,就等于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做一场豪赌,代价太大,何况光凭阴家自己,也没有揭竿而起的实力,关键还是要依仗刘縯、刘秀两兄弟。 不过到目前为止,刘氏兄弟也没有做好起事的准备。阴识表情凝重地说道:“还需仔细斟酌,还需从长计议啊” 说着话,他心思转了转,看向刘秀,摊着双手说道:“眼下发生这样的事,我阴家又能如之奈何啊只是委屈了小妹唉” 阴识说的这番话,意思很明显,我阴家现在已经没什么办法了,他这么说,等于是把皮球踢给了刘秀,同时也是对他的试探。 如果刘秀真是打心眼里喜爱小妹,那么这次王莽选妃之事,刘秀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如果刘秀对小妹只是贪图美色,一时的心血来潮,他不会为了小妹去冒生命危险,也必然会对此事置之不理,那么他二人之间的事,自己以后也不用再费心去考虑了。 听闻阴识的话,刘秀眉头皱得更深,他思虑许久,抬起头来,对上阴识审视的目光,正色问道:“为救丽华,不知阴家可以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回阴识没有多做考虑,坦然说道:“任何代价,不计代价” 刘秀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去想办法。” 阴识好奇地问道:“文叔,你打算用什么办法” 刘秀摇头苦笑,说道:“暂时我也没想好,还得仔细斟酌一番。” 稍顿,他又道:“也望这段时间次伯和君陵能多宽慰丽华,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无论什么样的困难,终究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阴识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让文叔费心了。” “次伯客气了。” 刘秀和阴识、阴兴又寒暄了几句,告辞回府。 等他走后,阴兴不满地看着阴识,质问道:“丽华是我们的小妹,和文叔又有什么关系,大哥怎能把小妹推给文叔,让文叔去想办法呢” 阴识轻叹口气,说道:“文叔对小妹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希望小妹未来的夫君,是一位能真心对她好的男人,这次的事,对文叔也未尝不是一次考验。” 阴兴想了想,低声说道:“我还是觉得大哥把小妹的事推给文叔,太过分了。” 阴识苦笑,他这么做,也实属无奈。现在能救小妹的,只有刘氏兄弟,不去依仗他们,他还能去依仗谁呢 刘秀回到邓府时,天色已晚,邓晨、邓禹、严光、朱祐、盖延诸人都已回府。 在大厅里,刘秀示意邓晨凭退左右,而后,他把阴丽华进入王莽选妃名单,以及阴识的态度,向众人详细讲述一遍。 等他说完,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朱祐嘟嘟囔囔地不满道:“阴丽华还不是主公的什么人呢,主公又凭什么去管阴丽华的事阴识让主公来解决这件事,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邓禹淡然一笑,说道:“阴识的做法,也未尝不是在考验主公,看主公是不是个值得丽华小姐托付终身的人。” 阴识是什么心思,刘秀心里自然也是明镜似的。 邓禹继续说道:“我觉得具体该如何处理此事,倒可以先暂时放在一边,关键还要看主公对丽华小姐到底是什么心思” 众人闻言,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刘秀。 刘秀脸色微红,低垂着头,说道:“仲华,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喜欢丽华。” 他喜欢阴丽华,这当然不是什么秘密,邓禹等人自然都很清楚。 邓禹追问道:“具体喜欢到什么程度” “非她不娶。”刘秀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邓禹愣了愣神,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就不是主公一人的私事了,而是我们所有人的事。” 正所谓皇上无家事,家事既国事。刘秀虽不是皇上,但他是他们的主公,他未来的夫人,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头等大事。严光明白邓禹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说道:“如果我们已经准备的足够充分了,要处理丽华小姐这件事,很容易,正好可以借用此事,揭竿而起,但问题是,我们现在并没有准备好,其一,武 器不足,其二,物资囤积不够,其三,人员训练不充分,这三点,每一点都是致命的弱点,而且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得了的。在这样的条件下,决定了我们不能强行对抗朝廷。” 刘秀点点头,严光说的这些,他也都考虑过了,要强行阻止阴丽华入京,只有造反这一条路,而现在,他们的准备的确还很不充分。 他问道:“子陵,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严光揉着下巴,喃喃说道:“不能正面对抗,就只能暗中对抗,暗中行事。” 刘秀问道:“子陵,你的意思是” 严光看看刘秀,笑了,慢悠悠地说道:“丽华小姐不会自己进京,要么是郡里出人,护送丽华小姐入京,要么是朝廷直接出人,带丽华小姐进京,但不管怎么样,于半路下手的机会都有很多。” 刘秀认真想了想,面色凝重地说道:“如果是在路上动手,只怕阴家会被怀疑,难逃干系。” 严光耸耸肩,说道:“主公,只要准备得当,不仅可让阴家免受怀疑,还可以反过头来,去问责朝廷。” 刘秀眼睛一亮,笑道:“子陵,说说你的计划” 仅仅过了三天,甄阜派来护送阴丽华进京的队伍就抵达新野。 这支队伍,由百十名郡军精锐组成,为首的官员有两位,一位是郡府的门下贼曹,主管侍卫的官员,此人名叫常斌,甄阜的心腹,也是甄阜的内弟。 另一位是奏事掾史,负责奏报、议事的官员,名叫胡婴,也是甄阜的心腹。 他二人到了新野后,第一时间前往阴府拜访。阴识、阴兴接待了他二人。 虽说常斌和胡婴都是太守甄阜面前的红人,不过对阴家人,两人的态度都挺客气。 胡婴是个能说会道、笑里藏刀的人,他也善于察言观色,心思敏捷。 他乐呵呵地问道:“前几日,林大人来到贵府报喜,听说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很不高兴,还扬言要杀他” 说话时,他的目光在阴识、阴兴身上扫来扫去。阴兴脸色阴沉,一言未发。阴识则是淡然一笑,说道:“胡大人误会了,林大人来报喜时,嬉皮笑脸,我和二弟都以为他是在拿此事说笑,可此等大事又岂能玩笑,故当时二弟故意吓唬了他一下,谁知道林 大人连解释都没解释,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胡婴故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林大人太失职了,这事还真不能怪两位公子。” 稍顿,他又呵呵一笑,道:“陛下选妃,钦点了丽华小姐的名字,是确有其事,不知两位阴公子” 他话没说完,阴识正色说道:“既然是陛下钦点,对我阴家而言,可是光耀门楣之事,我阴家又怎会反对呢” 胡婴抚掌大笑,说道:“如此甚好今日天色不早,等明日一早,我和常大人来贵府接丽华小姐,可好” 阴识点点头,拱手说道:“那就有劳两位大人了。”“哎呀,阴公子太客气了,这是我等的分内之事嘛等到日后丽华小姐入了宫,倘若丽华小姐能在陛下面前为我二人美言那么几句,我和常大人也就感激不尽了。”说着话,他看眼一旁的常斌,笑问道:“常 大人,你说是吧” 常斌话不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上去死板又冰冷。听胡婴提到自己,又向自己看过来,他只是微微欠了下身,算是做了回应。 阴识乐呵呵地但笑不语。 胡婴起身,说道:“今日,我和常大人就不多打扰了,我想,阴公子也有很多话要对丽华小姐说,等明日一早,我和常大人再过来接人。” “好我送两位大人” “不用、不用,阴公子请留步。” 在寒暄中,阴识把胡婴和常斌送出阴府。回到大厅里,见阴兴忧心忡忡,阴识拍了下他的肩膀。阴兴皱着眉头问道:“大哥,你说,文叔的计划可行吗” 阴识苦笑,说道:“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相信文叔了。” 阴兴看了大哥一眼,眉头皱得更深。 胡婴和常斌离开阴府,去往驿站休息。路上,胡婴乐呵呵地问道:“常大人,你觉得阴家兄弟的态度如何” 常斌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说道:“似乎并无不满。”胡婴嘴角勾了勾,说道:“这就奇怪了,林大人只是来报个信,阴家兄弟就气急败坏,怒发冲冠,要打要杀的,但仅仅过了三、四天,我们可是来接人的,阴家兄弟反而欣然接受了,常大人,你不觉得此事 反常吗” 常斌耸耸肩,他是武夫,打仗可以找他,耍心机动心眼,他不在行。他淡然说道:“不接受,又能怎样难道还要造反不成” 胡婴揉着下巴,喃喃说道:“话是这样讲没错,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啊,常大人,这一路上,我们可得小心行事才是,万万不能出了纰漏啊。” 常斌用眼角余光瞄了胡婴一眼,你说的都是废话,这次他们护送的可是准皇妃,无论阴家的态度怎样,己方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出现半点纰漏,否则就是掉脑袋的死罪。他二人正往前走着,迎面来了一群人,挡住他二人所乘坐的马车。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上门接人 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胡婴脸色一沉,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拦住马车去路的那群人,都是王府的家仆,为首的正是王府的管事之一,王元。 看到胡婴,王元立刻跑上前来,快到马车近前的时候,他被车旁的护卫挡住。 王元冲着马车说道:“胡大人,是我小人王元,乃王府的管事,我们以前见过的。” 胡婴定睛一看,他还真认识王元,向车旁的护卫挥了挥手,示意王元到近前说话。 王元一溜小跑的来到马车近前,点头哈腰地说道:“我家老爷得知胡大人和常大人来到新野,特意让小人过来邀请两位大人到府上一坐,老爷已经在府内备好了酒宴。” 胡婴哦了一声,看看同车的常斌,后来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他对王元一笑,说道:“既然是这样,恭敬不如从命。” 王璟打着宗亲的旗号,在南阳还是有些势力的,而且王璟和太守甄阜的关系很好,现在人家派人来请,胡婴也不好拒绝。 胡婴和常斌去到王府,刚要王府的大门口,王璟便从府门内快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能请到胡大人和常大人来寒舍做客,蓬荜生辉啊,快快快,两位大人,里面请。” 和王璟客套地寒暄了几句,胡婴和常斌进到府内。大厅里,王璟已然准备好酒菜,丰盛的程度,让胡婴和常斌都暗暗咋舌。 落座后,胡婴看着面前桌上的酒菜,干笑着说道:“王公如此盛情,也太破费了吧” 王璟仰面而笑,说道:“胡大人说得哪里话,只区区一顿酒席而已,又何谈破费难得两位大人来到新野,我若不尽到地主之谊,被太守大人知道,岂不要被大人责怪” 胡婴搓着手说道:“如此,我和常大人就却之不恭了。” “请、请、请”王璟向他二人连连摆手。 三人推杯换盏,吃喝起来。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璟方切入正题。他说道:“两位大人此次来新野,是为了接送丽华小姐入京的吧” “正是。”胡婴喝得红光满面,向王璟点了下头。这并非隐秘之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璟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带了多少护卫” 没等胡婴说话,常斌接话道:“百余人,王公为何会有此问” 王璟眉头紧锁地说道:“我担心人手不足,半路可能会发生意外啊” 见常斌扬起眉毛,王璟叹口气,解释道:“前段时间,甄大人击溃新市、平林两地绿林军,虽说绿林军主力已亡,但绿林军的残余尚存,现于南阳境内四处流窜,为患甚深啊。” 当初甄阜上报朝廷是全歼了新市、平林绿林军,但胡婴和常斌都心知肚明,绿林军的核心并没有被歼灭,也的确还有不小的残余势力存在。 胡婴吞了口唾沫,紧张地问道:“绿林军的残部不是已经跑出南阳了吗” 王璟正色说道:“据小人所知,许多绿林军残部现已又流窜回南阳。” 常斌冷笑出声,说道:“区区绿林军,乌合之众,本官还没有放在眼里。” 王璟忧心忡忡地说道:“可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狼多,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子常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胡婴冲着常斌连连点头,面色凝重地说道:“看来,我们带来的人手的确是少了点。” 王璟接话道:“两位大人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府上的护院、门客数量不少,我可以派出五十精壮,听从两位大人的调遣,护送丽华小姐去郡城,等到了郡城,两位大人便可以请甄大人再增派人手了。” 胡婴眼睛顿是一亮,抚掌笑道:“这个主意甚好常大人,你说呢” 常斌看眼王璟,耸了耸肩,拿起酒杯,喝了口酒水,什么话都没说,意思是你愿意派人给我们,就派人给我们,不愿意派人,也没关系,他都无所谓。 胡婴暗暗白了常斌一眼,这个时候,你还装哪门子的大半蒜他对王璟一笑,拱手说道:“王公如此鼎力相助,胡某感激不尽,在此就多谢王公的美意了” “哎呀,胡大人太客气了,折煞老夫来、来、来,我们再干一杯” 酒席一直到天色大黑,才告一段落,王璟本想请胡婴和常斌在自己府内下榻,但被他二人婉言拒绝了,王璟也不强求,把两人送出府门。 在去驿站的路上,胡婴感叹道:“王公还真不错,这次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常斌不以为然地说道:“帮忙哼,王璟只不过在讨好我的姐夫罢了。” 当晚无话,翌日早上,胡婴和常斌去到阴府,接阴丽华前往郡城。 新野到郡城的距离不算远,如果他们早上出发,晚上正好可抵达郡城。 不过他二人到阴府时,阴府却有了突发的状况,阴陆病重。 阴陆躺在病床上,人已是奄奄一息,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在这种情况下,为人子女的阴识、阴兴、阴丽华等人自然都守在床榻旁,寸步不敢离开。 胡婴和常斌也有进入房间探望,看阴陆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他二人劝慰了两句便退了出来。 两人在外面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常斌皱着眉头说道:“不能再等了,现在再不走,今晚根本回不了郡城。” 胡婴苦笑,说道:“可是陆公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情况很不乐观,现在让丽华小姐离开,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吧 常斌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未能如期把她送到京城,没参加陛下的选妃,责任可都在你我身上。” 胡婴身子一震,干咳了一声,转身走进房间里。他缓步走到阴识身旁,小声说道:“大公子,时间不早,丽华小姐得跟我们动身了。” 阴识扭转过头,哭得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胡婴,一字一顿地问道:“家父病情加重,这个时候,你要带小妹走” 胡婴暗暗咧嘴,的确,连他都觉得此时带走阴丽华,实在太过分,可是他也没办法,毕竟皇命在身,他又能怎么办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大公子,丽华小姐今日必须得赶到郡城,否则” 他话还没说完,阴兴手握着佩剑的剑柄,大步流星地走到胡婴近前,站定,两只眼睛冒着火光,狠狠怒视着胡婴。 胡婴吓得身子一哆嗦,没敢再多言,缩着脖子,快步退出房间。 到了外面,他向常斌苦笑着摇摇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瞅着辰时已过,到了巳时,可阴丽华还是待在阴陆的房间里,不肯离开。 胡婴再次进入房间,催促阴丽华该随他们起程了。和上回一样,胡婴又一次被怒发冲冠的阴兴吓了出来。 许久,连巳时都已过了大半,马上要到午时了,胡婴无可奈何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看来,今天想赶回到郡城是没有可能了。 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常斌突然开口道:“不能再等了”说着话,他大步走进房间里。 胡婴吓了一跳,急忙跟了进去。 常斌进入房间,看眼床榻上病入膏肓的阴陆,又瞧瞧一旁已然哭成泪人的阴丽华,他对阴识、阴兴说道:“现在丽华小姐必须得跟我们走了,还望两位阴公子能行个方便。” 阴兴怒声说道:“你眼瞎了,没看到家父已经病重成这样”常斌闻言,火往上撞,他强压心头的怒火,说道:“对于阴公的病情,我也很难过,不过皇命就是皇命,如果丽华小姐不能按时进京,陛下怪罪下来,我和胡大人固然人头不保,可阴家,恐怕也没有好果子 吃吧” 阴兴凝声问道:“你拿陛下威胁我等” 常斌冷声说道:“阴二公子误会了,本官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 “你我看你就是成心和我阴家过不去” 常斌脸色阴沉地说道:“随便阴二公子怎么想,总之,现在丽华小姐必须得跟着我们走” 阴兴扬起眉毛,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常斌冷哼出声,反问道:“阴二公子还想违抗皇命不成” “你”阴兴还要说话,阴识上前,拉了拉阴兴的胳膊,而后看向常斌,问道:“常大人,不能再通融了” 常斌摇头,正色说道:“本官也是职责在身,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公子多多海涵。” 阴识点了点头,转身对阴丽华说道:“小妹,收拾一下东西,跟着两位大人走吧” “大哥”阴丽华泪眼婆娑的看着阴识。 阴识苦笑一声,说道:“此次小妹入京,你我兄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小妹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说到这里,阴识也哽咽起来,将头扭向一旁。 常斌可没心情看着他们兄妹话别,他再次出声提醒道:“大公子,时间不早,我们真的该走了。倘若耽搁了陛下选妃,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阴识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对阴丽华说道:“小妹去吧,我相信,他们会照顾好小妹的”他特意加重了他们二字。阴丽华明白大哥的意思,跪坐在地的身形慢慢站起,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的走出阴陆的房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怀不轨 和阴丽华一同走的,只有一名贴身的丫鬟。 常斌和胡婴先是把阴丽华和丫鬟送上马车,而后,他二人坐进另一架马车里。两辆马车,由一百多名侍卫护送,浩浩荡荡的向城外行去。 路上,胡婴苦笑道:“看来在天黑之前我们是到不了郡城了。” 常斌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算连夜赶路,也要回到郡城,不然若发生什么闪失,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胡婴连连点头,说道:“没错,今晚必须得赶回去。” 王璟已经提醒过他二人,南阳境内又出现了绿林军,只他们这点人,在外面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 队伍行出新野城的北城门,走出不远,只见路边站着好大一群人,其中为首的正是王家的管事,王元。 看到护送的队伍来了,王元一溜小跑的到了马车近前,对车内的胡婴和常斌赔笑道:“胡大人、常大人,我家老爷派小的在此等候两位大人。对了,这五十名护院兄弟,都是老爷派过来的” 胡婴先是看眼王元,又瞧瞧路边的众人,点点头,说道:“好了,你带着你的人,跟我们一起上路吧,记住,路上务必要打起精神来,等平安到了郡城,本官重重有赏。” “谢谢胡大人谢谢常大人”王元满脸堆笑地连连躬身。 有了王元等五十人的加入,队伍一下子壮大了不少,胡婴的心里也总算是有了些底。 北城外,不远处的林子里,正坐着数名蒙面人。这几名蒙面人,正是刘秀、邓禹、严光、朱祐、盖延五人。 他们都已经计划好了,绝不能让阴丽华去京城,参加王莽的选妃。 阻止阴丽华入京唯一的办法,就是动手把她劫走,这个计划,刘秀也有和阴识、阴兴仔细商议过,最终阴家兄弟同意了他的计划,并且会给予他相应的配合。 阴陆的突然病重,就是阴识阴兴配合刘秀的一部分,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把他们起程的时间拖延到午时,那么在天黑之前,护送阴丽华的队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达郡城,队伍要么露宿荒野,要么得连夜赶路,但不管胡婴和常斌怎么选择,刘秀等人于暗中行动,趁夜动手,成 功的机会都将大大增加。 虽说他们只有五个人,而护送阴丽华的侍卫有上百号人,但趁夜偷袭,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他们正坐在树林中闭门养神,忽听一阵沙沙沙的脚步声,五人不约而同地睁开眼睛。 时间不长,九儿从林子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到了刘秀等人近前,喘着粗气说道:“护送的队伍已经已经出了新野,正在往郡城方向行进” 听闻这话,刘秀等人纷纷起身。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当然不能动手劫人,但必须得跟上对方,伺机而动。 他们正要往外走,九儿伸手把刘秀拦住,又喘了一会,她方说道:“护送的人,除了那百余名侍卫外,现在又多了五十人” “什么又多了五十人哪来的”众人同是一惊,诧异地看着九儿。 九儿吞了口唾沫,说道:“那五十人,都是王璟的护院和门客,其中不乏高手”朱祐、盖延倒吸口气,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看来己方打算强行劫走阴丽华的难度又增加了。朱祐握紧拳头,狠狠捶了下身旁的树干,沉声说道:“王璟这个老贼,是存心和我们过不去,和我 们对着干” 刘秀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现在护送阴丽华的队伍突然多出五十人,而且其中还有王家的高手,己方原定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邓禹眼珠转了转,突然说道:“不对王璟派出的人,不可能是为了护送丽华小姐”刘秀等人纷纷看向邓禹。邓禹冷静地分析道:“王璟知道丽华小姐是阴家的心头肉,宝贝得很,所以他才通过甄阜,把丽华小姐推荐给王莽,其目的是让阴家骑虎难下,最好能逼得阴家违抗皇命。可他没想 到,阴家最终还是同意了让丽华小姐入京,参加王莽的选妃,这显然和王璟的设想截然相反。“王璟已经把阴家得罪狠了,他怎么可能还让丽华小姐进京,去参加王莽的选妃倘若事情真这样发展下去,以丽华小姐的绝色,受到王莽的青睐和宠爱是必然,只要丽华小姐一得宠,第一个倒霉的人,肯 定就是他王璟,无论是丽华小姐还是阴家,都不可能放过他,以王璟的为人,他绝不会给自己挖下这么大的一个坑。” 听完邓禹的这番分析,刘秀等人都有茅塞顿开之感。朱祐喃喃说道:“如此说来,王璟派出的这些人,不是为了护送丽华小姐,而是要” “两种可能”严光接话道:“要么是半路劫走丽华小姐,要么是,在半路上直接杀掉她。我想,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朱祐急声说道:“可是丽华小姐的身边还有常斌和胡婴呢,还有百余名侍卫呢” “干掉他们这些人,太容易了。”盖延突然开口说道:“王家人若想除掉常斌、胡婴以及百余名侍卫,简直易如反掌。” 这种事,他以前就做过。当初在益州,他们几百人的义军与百余人的马武部,里应外合,几乎是没费多大的力气,就全歼了一千人的京师骑兵。 正所谓是千防万防,家贼最难防。 对于常斌、胡婴等人而言,王家人都是自己人,对他们完全没有戒心,只要王家人在他们的饮食中稍微做点手脚,这百余名侍卫,就是百余头待宰之羔羊。 刘秀眼中闪烁出寒光,幽幽说道:“王璟一再对丽华出手,这个人,已断不可留。” 邓禹噗嗤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王璟这次恐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王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但我们恰恰可利用王璟的计划,来个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和常斌、胡婴料想的一样,在天色大黑的时候,他们的确没能赶回郡城,且才仅仅走完一半的路程而已。 撩起车帘,向外面看看,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胡婴放下车帘,轻叹口气,说道:“希望接下来的路程,一切太平吧” 他刚嘀咕完,就听马车外面传来两声咳嗽,紧接着,王元的话音响起:“胡大人、常大人,天色已经黑了,兄弟们还都没有吃晚饭呢,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休息休息,吃完饭再赶路” 王元这么一说,胡婴也有些饿了,他正要应允,常斌接话道:“不行此地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宜停歇,继续赶路” “可是” “既然是跟着我们赶路,一切就得听我的”常斌一句话,把王元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听车外的动静,王元走开了,胡婴小声说道:“常大人,赶了大半天的路,想来大家都已疲惫不堪了” 他话没说完,常斌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再往前走一二十里,便可到棘阳地界。” 胡婴诧异地问道:“常大人,我们还要进棘阳休息吗” “那倒不必,不过在棘阳地界休息,总好过这里的荒山野岭。” 胡婴想了想,觉得常斌说得也没错,他含笑说道:“还是常大人考虑周全,佩服、佩服。” 长话短说,又赶了十多里的路,队伍进入到棘阳地界。 当然了,这里距离棘阳县城还有好几里,不过终究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倘若真发生意外,也可以就近向棘阳救助。 到了这里,常斌才终于下令,全体人员原地休息,埋锅造饭。 王元上前,满脸献媚的笑容,搓着手说道:“官兵弟兄都辛苦了,这做饭的苦差事,就交由我们来干吧” 常斌和胡婴看了王元一眼,既然有人抢着做苦力,他二人自然也乐于接受。胡婴笑吟吟地说道:“那么,就辛苦你们了” “哎呀,胡大人太客气了,小人这就去安排饭菜” 王元等人带了不少的粮食和肉干,粮食用来煮饭,肉干用来做汤。 在王元的安排下,有的人砍柴生火,有的人去附近打水,有的人淘米切肉,一切都进行的井然有序。 胡婴看了一会,对常斌一笑,说道:“常大人,有王元这些人在,还真是帮我们省了不少的力,等回到郡城,你我也当在大人面前为王璟美言几句才是” 常斌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人多好办事,时间不长,煮好的米饭和香喷喷的肉汤相继出锅。 即便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胡婴和常斌,此时闻到这诱人的香气,口中也禁不住生出许多的津液,一个劲的吞口水。 胡婴走到王元近前,拍拍他的肩膀,含笑说道:“王元,让你的人别在忙活了,都吃饭吧” 王元躬身说道:“大人和官兵弟兄们先吃,我等随后再吃就好。”言下之意是,你们先吃饱,至于我们吃不吃饱,都无所谓。 胡婴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胡大人就别在和小人客气了” 在王元的坚持下,胡婴点点头,招呼手下的侍卫们过来吃饭。 人们都是盛一碗饭,再盛一碗汤,然后一口饭一口汤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连连点头,说起来王家人的伙食,可比他们的伙食强多了。看着胡婴、常斌以及百余名侍卫都在大口的进食,王元的嘴角勾起,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邪佞之气。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狠手辣 胡婴和常斌吃完饭,看到手下的侍卫们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胡婴对王元一笑,说道:“王元,让你们的人也吃饭吧劳累了大半天,大家都辛苦了。” 王元躬身一笑,向手下人挥挥手,众人纷纷围拢到锅前,盛饭盛汤。王元也盛了一碗汤,乐呵呵地站在一旁。 胡婴看了他一眼,好奇地问道:“怎么没饭了吗” “不不不,胡大人,我喝汤就好,不用吃饭了。” “那怎么能行,等会我们还要再赶两三个时辰的路呢”说话的同时,胡婴迈步向煮饭的大铁锅走过去,到了近前,低头向里面一看,里面的剩饭还不少呢。 他正要说话,忽然之间,感觉脑袋一阵昏沉,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先是变成双影,然后是多影,再然后,天地都飞快地旋转起来。 胡婴身子摇晃,不由自主地向旁踉跄了两步,他甩了甩混浆浆的脑袋,连句话都没说出来,一头扑倒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刚吃过饭的侍卫们如同下饺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地上,皆是人事不省。 见状,连一向沉稳的常斌都脸色大变,原本坐在石头上的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随手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侍卫们都在一片一片的倒地,到最后,除了王元和他手下的五十人外,现场还能站立的只剩下常斌一人。 这时候,常斌也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晕沉沉的,天旋地转,他以剑拄地,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目光呆滞地看眼倒下的侍卫,再瞧瞧安然无恙的王元等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饭锅里,一切都明白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王元,说道:“你你们” 啪、啪、啪王元乐呵呵地拍了拍巴掌,笑赞道:“常大人不亏是门下贼曹,下了这么重的蒙汗药,常大人还能坚持这么久不到,佩服,实在是让小人佩服啊” 说话之间,王元已走到常斌近前。 “你们怎敢你们怎敢”常斌舌头发硬,想要说话,但已然说不完整。 “放心,小人可以向大人保证,送你们上路时,绝对不会让诸位有任何的痛苦。”说话之间,王元看了看左右的众人,面无表情地问道:“还在等什么” 随着他一声令下,五十名大汉纷纷抽出肋下的武器,对着倒地不起的侍卫们,下了死手,现场利器刺穿皮肉的噗嗤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 恰在这时,不远处的马车那边传出一声尖叫。 王元扭头一看,只见阴丽华和贴身丫鬟不知何时下了马车,看到王元的手下正对昏迷的侍卫们展开血腥的屠杀,二女吓得脸色煞白,直奔不远处的小树林跑过去。 “他娘的”王元眼中寒芒一闪,一脚踹在面前的常斌身上,将其踢翻在地,后者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爬在地上,身子只蠕动了两下,紧接着两眼向上一翻,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元没有理会昏死过去的常斌,大步流星地直奔阴丽华主仆二人追了过去。 阴丽华和贴身丫鬟也就跑出十几米远的距离,王元等人便追到了她俩的近前,人们分散开来,将她二人团团围住。 那名小丫鬟还算勇敢,站在阴丽华身前,把她护在自己身后,她环视周围的大汉,颤声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呵呵”王元冷笑出声,慢悠悠地说道:“阴小姐,我们这么干,并非是出自于我们的本意,要怪,也只能怪你阴家欺人太甚,让我家老爷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向阴丽华走过去。丫鬟护着阴丽华,忍不住连连后退,同时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别过来。” 王元根本不把面前的小丫鬟放在眼里,乐呵呵地说道:“好在阴小姐上路时也不会孤单寂寞,有丫鬟作伴,还有这些官兵做侍卫。” 说话时,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官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他们生前是阴小姐的侍卫,死后,想来也会给阴小姐保驾护航。” “你”小丫鬟还想推开越走越近的王元,后者突然一挥手臂,一巴掌甩在小丫鬟的脸颊上。 这一嘴巴,力道之大,把小丫鬟横着打了出去,一头扑倒在地,右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 没有小丫鬟挡在中间碍事,王元可以畅通无阻地看到阴丽华。 虽说王元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他并非好色之徒,但看清楚阴丽华的样貌后,心中也禁不住生出感叹,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美若天仙的姑娘他眯了眯眼睛,含笑说道:“难得到人世间走一遭,阴小姐若还未经过人事就去阎王那里报道,未免也太可惜了,今日,阴小姐不如成全了你自己,同时也成全了小的吧”说着话,他伸手向阴丽华的胳膊 抓去。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阴丽华的手臂时,一道电光乍现。王元的手臂伸出去的快,收回来的更快,只见他的袖口处,被划开一条半尺的口子,再看阴丽华,她的手中多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王元后退了两步,先是看看衣袖的破口,再看看阴丽华手中的匕首,嘴 角扬起,说道:“没想到阴小姐身上还带着这样的利器,这可就不对了,阴小姐可是要进京参加选妃的” 他话音未落,身子突然向前一倾,一个箭步便到了阴丽华近前,手掌探出,抓向阴丽华的脖颈。 阴丽华并非寻常的富家小姐,娇滴滴的大户千金,打小她便练过剑术。 此时发生的变故,是阴丽华也万万没想到的,确切的说,没有人能想到王璟的胆子会这么大,为了除掉阴丽华这个隐患,他竟然敢对奏事掾史胡婴、门下贼曹常斌以及百余名郡府侍卫下此毒手。 阴丽华强压心头的恐惧,身形先是向旁闪躲,让开王元的大手,紧接着,她一刀刺出,直取王元的胸膛。 王元能被王璟派来执行这个任务,其一,他是王璟的心腹,其二,他自身的本领也极为高强。 以阴丽华的身手,对付两、三个寻常大汉或许还行,但在王元面前,那就完全不够瞧的了。 王元微微侧身,让开匕首的锋芒,不等阴丽华收刀,他手指向外一弹,指尖正弹中阴丽华持刀的手背。阴丽华吃痛,匕首随之落地,她另只手下意识地拳击王元的面门,后者抬起手掌挡在面前,接下阴丽华粉拳的同时,顺便将她的小拳头紧紧包住,接着,他向后一跃,受其拉扯之力,阴丽华身子前扑,不 由自主地跌入王元的怀中。 她正要挣扎,王元的手快如闪电的扣住她的脉门,用力一捏,顿时间,阴丽华的半边身子都变得麻木,身子已然使不上力气。 王元龇牙一笑,说道:“阴小姐这么快就投怀送抱了”阴丽华又羞又急,但不管她如何用力,就是挣脱不开,小脸急得红扑扑的,好不诱人,见状,王元更是欲火中烧,他一边拖着阴丽华向树林中走去,一边对周围的手下人说道:“那个小丫鬟,是你们的了 ” 人们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阴丽华,不过暂时还轮不到他们,他们也只能先拿这个小丫鬟开开荤了。人们嬉笑着把小丫鬟拉起,拖着她一并向树林中走去。 王元带着阴丽华进入树林,树林里面黑漆漆的,他也没有走得太深,到了一块空地,他手臂向外一挥,将阴丽华狠狠甩在地上。 阴丽华趴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看着她凌乱的衣服,王元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气息加重,说道:“阴小姐,我会对你温柔点的” 就算年纪尚小,不太清楚男女之事,但阴丽华也知道王元想干什么。她坐在地上,一边向后蹭,一边怒声说道:“王元,你好大的胆子,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就算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王元笑了,反问道:“谁知道” 见阴丽华呆呆地看着自己,王元乐呵呵地说道:“谁知道今日之事是我们做的”说话之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蹲下身形,特意将腰牌向阴丽华面前晃了晃。 这块腰牌是木质的,上面刻着一个阴字。这正是阴家的腰牌王元含笑说道:“事后,我们会带走阴小姐的尸首,再把这块腰牌留在现场,郡府那边追查起来,也只会认为此事是阴家所为。阴家为了劫走阴小姐,不让阴小姐入京选妃,不惜杀了胡大人、常大人以及百 余名郡府侍卫,胆大包天,无法无天,所以阴小姐放心,在你死后,朝廷很快也会送阴家人去地下陪阴小姐作伴的” 原来这就是王璟的诡计杀了郡府的人,杀了自己,再把所有事都推到阴家身上,让朝廷治阴家的罪 阴丽华气得嘴唇直哆嗦,凤眼喷火,怒声说道:“无耻你们真是无耻”“无耻哈哈阴小姐,等会你就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无耻”说着话,王元伸出手来,直向阴丽华的衣领抓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将计就计 王元的手还没有碰到阴丽华的衣服,树林深处,突然传出沙的一声轻响。王元身子猛然一震,伸出去的手也随之僵硬住,他下意识地寻声望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漆漆的一片。他眯缝着眼睛,运足了目力,可是看了半天,他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一会,王元实在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以为是自己太过兴奋,听错了,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阴丽华身上,两只眼睛闪烁得欲望越来越强烈。 这时,树林的深处再次传来沙的一声轻响,这回王元可听清楚了,那绝不是风声,而是草梗被踩断的声响。 王元倒吸口凉气,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蹲下的身形腾的一下弹起,他手持佩剑,眯缝着眼睛,看向树林深处,厉声喝道:“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让不远处正准备非礼小丫鬟的众人也都纷纷停了下来,人们面露茫然之色,相继站起身形,不解地看向王元。 原本被他们摁在地上的小丫鬟,奋力的从人群当中钻出来,连跌带撞的跑到阴丽华近前,把她紧紧搂抱住,呜呜地大哭起来。王元没有理会手下人,他的目光在树林的四周扫来扫去,可是林中的光线实在太暗,他什么都看不到。王元当机立断,侧头喝道:“这里不对劲,出去快出去”说着话,他便要抓着阴丽华,把她再带出 树林。 也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的上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人们下意识地抬头望上看。 他们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一团白雾从天而降。人们的抬头,刚好把飘落下来的白雾吸了个正着。 人们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就觉得脑袋一沉,紧接着一并扑倒在地,全部都是动也不动,人事不省。 不远处的王元看得清楚,暗叫一声不好,林中果真还藏有其他人他想都没想,扯脖子大喊道:“有敌人树林中有敌人” 留在树林外,正在屠杀睡死官兵的大汉们听闻王元的叫喊声,人们纷纷挺直身形,互相看了看,然后一并向树林这边冲了过来。 王元一把抓住阴丽华的胳膊,把她从地上硬拽起来,提着她就往外跑,想和树林外面的手下人汇合一处。 可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人,同一时间,一道寒风向王元猛刮了过来。 顾不上再拉扯身边的阴丽华了,王元本能反应的抬起手中剑,竖立在自己的身侧。 当啷随着一声金鸣,林中乍现出一团火星子,王元的身子受其冲力,噔噔噔的连退了三大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王元持剑的手都在突突地哆嗦着,他举目向四周环视,看不到人,除掉阴丽华和她贴身的丫鬟外,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他快速从地上爬起,不停地转动着身子,慌乱的向周围看来看去。突然间,他的身侧再次传来劲风,王元这次双手握剑,狠狠劈砍过去。 耳轮中就听咔嚓一声脆响,他手中剑应声而断,连带着他感觉自己的左肩膀一轻,低头一瞧,发现自己的左臂已被硬生生的斩断,鲜血正不断地喷射出来。 王元呆愣片刻,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他扔掉手中的短剑,捂住断臂,死命的哀嚎。 沙、沙、沙脚步声由他面前传来,王元止住叫声,慢慢抬起头,他终于看到一条人影从黑暗当中走出来,人影手中提着的是一把红色的长剑。 王元的头上脸上满是虚汗,他颤声问道:“你你是” 他话音才刚出口,那条人影突然一晃,从他的身侧闪了过去。王元站立不住,身子向旁一偏,摔倒在地。他的右腿,被对方一走一过之间,一剑斩断。 王元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疼得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死过去。此时他已顾不上对方是谁了,本能的向树林外面蠕动,他知道,自己只有出了这片树林,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可是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王元,想爬快也不可能了。 他只蠕动出一小段距离,他的后背便被人一脚踩住,紧接着,他听到头上传来冷冰冰的说话声:“你的错误,不可原谅” 王元扭转回头,尽量往上看,可惜,直到死,他都没看清楚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只看到一道红光砸落下来。 咔嚓 赤霄斩下,人头落地。王元的断头弹飞出去好远。手持赤霄剑,剑劈王元的这位,正是刘秀。 看眼自己脚下的无头尸体,蒙面的刘秀不解气的又一脚将尸体踢了出去。 而后,他吁了口气,转身向阴丽华快步走了过去。 等他来到阴丽华近前,小丫鬟吓得惊叫出声,阴丽华的身子也是一哆嗦。刘秀把脸上的面巾向下一拉,说道:“丽华,别怕,是我” 阴丽华定睛一看,不由得瞪大眼睛,惊呼道:“文叔你” 刘秀向阴丽华摆摆手,没时间向她解释了,他快速说道:“我不会让你去京城,更不会让王璟的人杀你”说着话,他侧头向树林深处低声喊道:“仲华” 随着他的话音,树林里又相继蹿出几条人影,这几人,正是邓禹、严光、朱祐、盖延。刘秀对严光说道:“子陵,丽华我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定要把丽华安全护送到宛城” 阴丽华已经不可能再回新野,送到舂陵也不安全,毕竟大哥的目标太大,刘秀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安全之所在,就是宛城,而且在宛城能得到李通的相助,以李家的实力,藏起一两个人,绝对没有问题。严光看着刘秀,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道:“主公文叔,你放心,子陵在,丽华小姐便在”严光不是以下属的身份向刘秀保证,而是以朋友的身份向刘秀做出承诺,对于严光而言,朋友的身份要远重于 下属的身份。 刘秀拍了拍严光的肩膀,甩头说道:“快走” 严光没有再耽搁时间,拉起阴丽华,说道:“丽华小姐,快跟我走” 阴丽华和严光并不熟,但她和刘秀熟,她站起身形,眼巴巴地看着刘秀。 刘秀对她一笑,说道:“放心吧,子陵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他保护你,你会很安全没有时间了,赶快走” 严光拉着阴丽华,不由分说地向树林深处跑去,小丫鬟愣了片刻,也急忙追了上去。 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丛林的深处,刘秀瞧了瞧身旁的邓禹、朱祐、盖延三人,嘴角勾起,说道:“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邓禹、朱祐、盖延一同点了点头,接着,三人的目光齐齐向树林外望去。王元的手下人已经冲到树林的边缘,马上便要进入林子里。 “还有我”随着话音,一条娇小的身影顺着一颗大树上滑了下来,九儿。刚才在树上撒下迷药,一下子迷倒七八名大汉的人,也正是九儿。 刘秀抓住九儿的衣服,向后扯了扯,说道:“这里不需要你” 九儿不服气的正要说话,刘秀正色说道:“我希望你能在暗处助子陵一臂之力,确保丽华万无一失” “你是我的主公,可她不是”九儿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凭什么要她去保护她 “倘若丽华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你以后也不会再有主公了。”刘秀边挽着袖口,边幽幽说道。 九儿身子一震,呆呆地看着刘秀片刻,再什么话都没多说,一头钻进树林中,只眨眼工夫,便跑得不见踪影。 刘秀深吸口气,直接把脸上的汗巾扯了下来。见状,邓禹、朱祐、盖延三人吓了一跳,异口同声道:“主公” “破釜沉舟你们知道,这一战,我们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扯下伪装,露出本来模样,就是在给自己制造压力,除了杀光对方所有人外,再无其它的退路。 邓禹、朱祐、盖延明白了刘秀的心思,三人互相看看,也都把脸上的面巾扯下来,一并向刘秀点了点头。 四人分散开来,刘秀最先大喝一声:“杀”四人仿佛离弦之箭,冲向扑入树林的人群,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这一战的规模不大,但现场却异常血腥,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地上便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而刘秀四人都快变成血人,头上、身上全是血,分辨不清楚是自己身上流淌出来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溅到 自己身上。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总算告一段落。再看这片树林中,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而站于尸体当中的刘秀四人,如同血葫芦似的,血水顺着他们的衣服、武器,滴滴答答的向下流 淌。 刘秀先是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然后倒退几步,倚靠着一颗大树的树干,侧头喊道:“仲华、仲先、巨卿,你们怎么样” 邓禹、朱祐、盖延三人也都是累得气喘吁吁,盖延魁梧健硕的身躯一屁股坐到地上,侧头回道:“主公,我没事” “我也没事”邓禹和朱祐相继回道。 听闻三人的回应,刘秀暗暗松了口气,他将自己的衣服撕下几条,系住身上的几处伤口。 好在几处伤口都是皮外伤,并不致命。四人坐在尸体当中,歇息了片刻,刘秀用赤霄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说道:“查点尸体”王元连同五十名王家护院,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部都在这里。刘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甩头说道:“仲先,你去外面探探情况”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郡报信 “是”朱祐答应一声,提着滴血的佩剑,摇摇晃晃地走出树林。 时间不长,朱祐从外面回来,同时还牵过来一辆马车,对刘秀说道:“主公,郡府的侍卫大多已经被杀,能活下来的人,也就剩十几个了,不过常斌还没死,只是被迷晕了。” 刘秀点了点头,甩头说道:“干活吧” 众人齐齐动手,把树林中大半的尸体都装进马车里。邓禹走到被迷晕的几名大汉近前,用脚踢了踢,问道:“主公,这几人怎么处理” 刘秀眼珠转了转,说道:“只需留下两、三个活口就好” 朱祐闻言,快步上前,一剑一个,一连刺死了五人,最终留下了三名大汉。 四人赶着装满尸体的马车,走了好一段的路,来到一处荒野当中,他们停下,然后开始在地上挖坑,将尸体掩埋。 全部处理妥当,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后,他们又驱赶着马车回来,重新布置现场。 树林中剩下的尸体,一部分被拖出来,摆放在被杀的官兵当中,另一部分尸体继续留在树林中,这么做,是为了设计出两个打斗现场。 布置完成之后,严光取来一桶清水,在每名被迷晕的官兵头上浇了一碗。 常斌是最先一个苏醒过来的,他咳嗽两声,侧头吐出一口污水,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刚刚醒过来,他还有些视线不清,缓了一会,他终于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人。 不过这几人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从头到脚一身红,个个都是血迹斑斑,衣服残破不堪。 常斌缓缓看了一圈,重新闭上眼睛,嗓子沙哑地问道:“我是不是死了” “常大人没死。”刘秀开口说道。 常斌重新睁开眼睛,目光清明了几分。他的视线落在刘秀身上,过了片刻,他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肋下,不过肋下空空,佩剑已经不在了,他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乃门下贼曹”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秀打断道:“常大人,在下刘秀”说着话,他蹲下身子,从水桶里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上的血迹。 常斌眨眨眼睛,愣了片刻,慢慢皱紧眉头,不解地看着刘秀。 刘秀好奇地问道:“难道,常大人把刚才的事都忘了” “刚才”常斌的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常大人刚才被人迷晕了对了,其它的官兵弟兄也都被迷晕了” 经刘秀这么一说,常斌一下子全想起来了。 他清晰的记得,己方众人吃过王元等人做的饭菜后,相继倒地昏迷,他是坚持到最后的,不过挨了王元的一脚后,他也人事不省了。 “该死的王元他现在哪里”说话之间,常斌怒火上撞,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朱祐和盖延二人上前,一人架住他一只胳膊,把他搀扶起来。 站起身形,常斌环顾四周,不由得张大嘴巴,当场吓傻了眼。他的四周,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大多都是郡府侍卫们的尸体,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王元手下的尸体。 刘秀上前,向常斌摆了摆手,说道:“常大人,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常大人可要挺住了。” 常斌看着刘秀,呆呆地点下头。刘秀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等路经这里的时候,正看到王元一伙人在对昏迷的官兵弟兄痛下杀手,看到我们,王元一伙人立刻分成了两路,一路围攻我等,另一路,带走了阴小姐,向树林那边跑 了,我们杀退围攻的敌人后,追到树林里,再次遭到对方的攻击,最后,我们实在未能把阴小姐追回来” 听完刘秀的这番话,常斌的脑袋嗡了一声,险些重新晕过去。 阴丽华可是准皇妃,在自己的护送中被人劫走了,这还了得不仅他自己的脑袋保不住,全家老小,都得跟着他一并被处斩。 常斌感觉阵阵的头晕,身子前后摇晃,如果不是两边的朱祐和盖延还在搀扶着他,他此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另外幸存下来的十几名官兵也相继醒过来,看到周围的情景,又看到刘秀等人,人们纷纷喊喝一声,从地上捡起武器,就要围攻上来。 常斌回过神,对四周的手下人大声喝道:“都住手” 侍卫们看到顶头上司常斌,吓得纷纷放下武器,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常斌问道:“刘秀,你说,王元等人带着阴小姐往哪个方向跑了” 刘秀指了指树林的方向,说道:“那边” 常斌对十几名侍卫挥手说道:“快快随我去追” “大人、大人”刘秀急忙拦住常斌,摇头说道:“以大人和官兵弟兄的状态,别说追不上王元等人,就算追上了,又能如何” 常斌愣了愣,突然像发了疯似的仰天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他又带着哭腔叹道:“天要绝我天要绝我啊” 刘秀正色道:“大人,依我之见,现在应赶快回郡城,向太守大人禀明情况,此次阴小姐被劫之错,并不全在大人身上,何况大人还是太守大人的内弟,太守大人一定会想法保住大人的” 常斌想了想,连连点头,觉得刘秀所言有理,姐夫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朝廷问罪,以姐夫的头脑,一定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拍拍刘秀,说道:“你们都是重要人证,需跟我一同回郡城,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姐夫” 刘秀等人没有意见,齐齐点了下头。 常斌留下几名官兵,要他们就近去棘阳报信,收拾这里的尸体,他自己带着其余的官兵,以及刘秀等人,急匆匆地赶往郡城。 他们乘坐两辆马车,原本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此时已是深夜,郡城的城门已关,不过有常斌在,进城自然是易如反掌。 顺利进入郡城后,常斌带着刘秀等人,直奔太守府。 当下人向甄阜报信的时候,甄阜早已经睡熟了。听闻常斌回城的消息,甄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囫囵不清地说道:“我知道了,让他明日一早再来见我。” “可是大人,好像好像出事了”报信的仆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甄阜在床上躺了片刻,猛的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问道:“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呃常大人没说,不过,看常大人的样子,很是狼狈。” 甄阜坐在床榻上,眼珠转了转,立刻下床,边穿衣边急声说道:“让常斌去大厅等我不,让他去书房” 常斌和刘秀二人被请进了太守府,两人在书房里只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甄阜就到了,看得出来,甄阜来的非常匆忙,连衣服都没穿戴整齐,只是胡乱地披在身上。 看到一身是血的刘秀,甄阜被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一会,才把刘秀认出来,他诧异地说道:“文叔你你怎么会在这” 没等刘秀说话,常斌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向前叩首,鼻涕眼泪一并流淌下来,哽咽着说道:“姐夫救我姐夫救我啊”说着话,他跪伏在地,泣不成声。 甄阜都傻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拉了两下常斌,都未能把他拉起来,甄阜眉头皱得更紧,看向刘秀,问道:“文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秀清了清喉咙,说道:“大人,我等此次来郡城,是专程来拜谢大人的,上次助大人平定绿林军,得到大人的奖赏,大哥和我一直未来向大人道谢,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甄阜不想听这些,不等刘秀说完,他挥挥手,打断道:“文叔,我问你常斌是怎么回事” 刘秀干咳一声,说道:“我们路过棘阳附近的时候,正看到常大人被群人斩杀,我们上去阻拦,那群人带着阴小姐跑了。” “你、说、什、么”甄阜闻言,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跨前一步,一把抓住刘秀的衣领子,看他那副表情,好像要吃人似的。 阴丽华是他推荐给王莽的,护送阴丽华入城之事,也是由他在负责,现在却告诉他,阴丽华被人劫走了 刘秀低垂着头,小声说道:“阴阴家的小姐,被被一群凶徒劫走了,我我们虽有上前阻拦,奈何,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实在未能拦住” 甄阜直勾勾地看着刘秀,此时他真希望刘秀是在和自己说笑。可刘秀脸上的惊恐和慌乱,在明确的告诉他,这不是玩笑,而是实情。 他慢慢放开刘秀的衣领子,转身一脚踹在跪地大哭的常斌身上,怒声吼道:“你们都他娘的都是死人吗为何不拦阻告诉我,为何不拦阻” 常斌被踹翻在地,紧接着他又爬起,继续保持着跪伏的姿态,边哭着边颤声说道:“姐夫,我们事先都被迷晕了,一百多弟兄,还有,还有胡大人,全全都被杀了呜呜” 甄阜手扶着额头,身子摇晃,倒退了两步,他急忙扶住墙壁,让自己没有倒下。他缓了许久,问道:“是是什么人干的” 没等常斌说话,刘秀想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木质的腰牌,递到甄阜面前,正色说道:“大人,这是小人在现场捡到的” 甄阜接过腰牌,低头一看,手指回缩,将腰牌握得咯咯作响。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阴家我就知道,阴家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献出阴丽华这次若不把阴家人斩尽杀绝,我誓不为人”腰牌之上,刻着好大一个阴字。 第一百三十七章 罪证确凿 “不是阴家”甄阜话音刚落,常斌便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纠正。 他看眼刘秀,心里不满地嘀咕,你明明都看到王元了,怎么还把捡来的腰牌拿出来,把屎盆子硬往阴家的头上扣 “不是阴家”甄阜看看刘秀,又看看常斌,将手中的腰牌晃了晃,问道:“这快阴家的腰牌不是在现场捡到的吗” 常斌叹口气,沉吟片刻,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讲出来。这次,他是中了王璟的奸计。王璟故意邀请他们吃饭,期间,王璟一再强调南阳不太平,时常有绿林军出没,暗示他们带的护卫太少了,恐怕中途会发生意外,接下来,王璟便顺理成章的提出派人协助他 们护送阴丽华,而他和胡婴也乐于接下他的这个顺水人情,便欣然接受了。 所以在路上,他们对王元一行人毫无防备,万万没想到,王元等人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在饭菜中下迷药,不仅迷晕了他们,还要杀光他们灭口,然后留下阴家的腰牌,将整件事情都嫁祸给阴家。 这就是常斌对整件事的理解,事实上,他的理解完全没错,王璟打的就是这个鬼主意。 听完他的讲述,甄阜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他凝视常斌许久,问道:“你的意思是,整件事,都是王璟在暗中捣鬼” “姐夫,王璟那老贼已经不是在暗中捣鬼了,而是摆明了要灭我们的口,嫁祸阴家” 甄阜吸了口气,不解地问道:“可是王璟为何这么做” “这”常斌迟疑了一下,一旁的刘秀恍然想起什么,急忙说道:“大人,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刘秀说道:“前几日,下元节那天,阴小姐去道观拜祭,半路上,阴小姐受到饥民的围攻,还差点被饥民所挟持,后来阴家经过调查方知,那些饥民正是受了王家人的挑唆。”常斌猛的一拍巴掌,急声说道:“这就对上号了出过这么一档子事,阴小姐能不记恨王璟吗若真让阴小姐入宫,做了皇妃,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王璟啊所以王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阴小姐进京,这次他 派人劫走阴小姐,既阻止了阴小姐进京,同时又嫁祸阴家违抗皇命,可谓是一箭双雕,姐夫,此计可谓是歹毒至极啊” 啪 甄阜怒极,猛的一拍桌案,把在场的刘秀和常斌同是吓了一跳。王璟这哪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害了阴丽华,害了阴家,他同时也是在害自己。 自己身为南阳太守,在自己的管辖之地,把陛下的准皇妃给弄丢了,上面怪罪下来,自己拿什么去向陛下交代他咬牙说道:“这个老匹夫” 说话之间,他再次看眼手中的腰牌,眼睛一眯,心思转了转,疑问道:“王元有没有可能是被阴家买通了,故意陷害王璟” 此话一出,刘秀和常斌都愣住了。他俩谁都没往这个方面上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迟疑许久,常斌小心翼翼地说道:“不会吧王元可是王璟的心腹,阴家能买通得了他吗” 刘秀接话道:“常大人,我们不是还抓了几个活口吗把人犯带到郡城,一审便知” 甄阜问道:“还抓住活口了现在他们在哪” 常斌忙道:“姐夫,我没把那三人带回郡城,派人就近送到棘阳了,让棘阳方面出人,押送到郡城。当时我们就只剩下十几个人,我担心半路上再发生意外。” 甄阜理解地点点头,拍拍常斌的肩膀,说道:“不错,考虑的很周全” 说着话,他又看向刘秀,含笑点点头,柔声说道:“文叔,这次你又立了大功,倘若没有你们恰巧路过,恐怕现在”他看眼常斌,苦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刘秀等人路过,现在常斌恐怕早已死在王元等人的屠刀之下了。 “大人,我等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甄阜摆摆手,说道:“文叔,你和你的几位朋友,就先住在太守府,我会找郡城里最好的大夫来为你们疗伤。”说着话,他转头问常斌道:“你怎么样” “姐夫,我没事” “那好,你和我一同去新野。” “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甄阜凝声说道:“我倒要看看,王璟要在我面前怎么说” 刘秀正色说道:“大人,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文叔,你身上的伤” “大人,只是几处皮外伤,不碍事的”刘秀正色说道。 甄阜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好吧,不过还是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说着话,他从外面叫来仆人,让仆人立刻去请大夫,另外他又找人去通知岑彭,让他点一千郡军,随自己一并去往新野。大夫来得很快,为刘秀、邓禹、朱祐、盖延四人重新包扎了伤口,另外又换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几人随甄阜连夜出城,去往新野。现在甄阜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王家人在劫走阴丽华后,没有立刻把她杀 死,而是暂时软禁了起来,也只有找到阴丽华,他才能向朝廷交差,否则的话,他实在过不了朝廷那一关。 甄阜带着一千郡军,连夜赶路,第二天上午,终于抵达新野。 刚到新野,还没进城,就见出城的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像城内出了什么大事。甄阜令人带过来一名百姓,他打量两眼,就是名普通的中年村夫,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人,小人张华。”中年村夫没见过大官,也不知道甄阜是什么官,不过看他带着这么多的军兵,知道官肯定不小,回话时,吓得哆哆嗦嗦,变颜变色。 甄阜脸色阴沉地说道:“张华,你不用怕,只要如实回答本官的问题,本官不会为难你本官问你,城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大大人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昨晚,阴家人和王家人打起来了” “啊”甄阜莫名其妙地看眼刘秀和常斌。他二人也是一脸的茫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甄阜问道:“具体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中年村夫说道:“大人,小人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消息准不准确” “你就说吧,即便说错了,本官也不会怪你”见甄阜这位大官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说的话还挺客气的,中年村夫胆子大了不少,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据说,阴家的大小姐之所以会被天子选中,入宫为妃,都是王家在暗中捣鬼,前段时间,王家还派人暗算了阴家的大小姐,阴家气不过,昨天晚上,派出好几拨人,把王家在城外的几座庄子,都放火烧了,王家出人,去到阴家理论,结果都被阴家的人打趴下来,现在阴家的人已经把王家的宅子给围了 。” 甄阜眯缝着眼睛,听得认真,边听他也边在心里琢磨着。 阴家和王家各有多少门客、护院,他心中有个大概的数目。 确切的说,南阳郡的所有门阀士族,家中养了多少的门客、护院,他都有数。 在他印象中,阴、王两家的门客、护院是大致相当的,即便阴家稍强一些,但也没有强多少。 而昨晚,阴家竟然在一夜之间,把王家于城外的庄子都烧了,现在还把王家在城内的主宅都围起来了,难道王家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他问道:“现在阴家的人还在围着王家的宅子”“是的,大人,刚刚我还去看热闹了呢,阴家人把王家的宅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而王家的人缩在宅子里,根本不敢露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是阴、王两家打起来,连县府都不敢管”说到这里,中 年村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了。 甄阜嗯了一声,点点头,让手下人赏给中年村夫几枚铜板,把他打发走。等中年村夫拿着铜钱,乐呵呵地离开后,常斌狠声说道:“姐夫,你现在看明白了吧昨晚的事,不可能是阴家人干的,只能是王璟所为王家的人,昨晚根本就不在新野,都在路上图谋着劫走阴小姐呢, 而阴家的人则都在新野,所以才能在一夜之间又是烧了王家的庄子,又是围了王家的主宅,把王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的确是这么回事甄阜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冰冷,恨王璟恨得牙根都痒痒。他深吸口气,向前一挥手,振声喝道:“全军进城,凡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郡军将士齐齐大喝一声。 以甄阜为首的一千郡军,直奔王家的宅子而去。正如中年村夫所说,王家的宅子已经被阴家人包围了,而且围了个严实,水泄不通。 看到这么多的官兵突然到来,围困王家宅子的阴家人也被吓了一跳。阴识阴兴两兄弟走出人群,快步来到官兵近前,问道:“不知是哪位大人率军前来”“是我”随着话音,甄阜从马车里走出来。看到来人竟然是太守,阴识阴兴稍愣片刻,双双拱手施礼。阴兴冷着脸说道:“原来是甄大人想不到我新野的这点事,都把太守大人惊动了,还专程率军而来, 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阴识拉了阴兴一把,示意他少说话。他向甄阜拱手说道:“大人,这次是我阴家和王家的私人恩怨,还望大人不要插手” 甄阜是不喜欢阴识、阴兴两兄弟,觉得他俩太不识抬举,不过他现在更恨王璟,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碎其骨。 他理都没理阴识、阴兴二人,从他俩中间直接走了过去。 他是太守,在南阳郡,他是最大的,没人敢挡他的路。随着甄阜走进,围住王府正门前的阴家人纷纷向两旁退让。甄阜通畅无阻地走到王府的正门前,他脸色黑的如锅底似的,侧头说道:“叫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假戏真做 一名官兵快步跑到王府的大门前,大力的拍打门板,同时喝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时间不长,门内传出喊喝之声:“你们阴家,也不要欺人太甚” 不等门内的人喊完话,叫门的官兵已沉声说道:“太守大人到,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太守大人来了”“真的假的”“” 门内响起人们的窃窃私语声。时间不长,有一人从墙内探出头来,向外一瞧,他没看到甄阜,倒是看到了满街的官兵。 那人看罢,急忙缩回头,王府里随之传来那人兴奋的叫喊声:“甄大人到了是甄大人到了外面的街上都是郡军”“快快快,快去禀报老爷” 王府内叫嚷连天,但听得出来,人们的语气中都透着兴奋和激动。 只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王府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先是从里面探出个小脑袋,看到站在门外的甄阜,那人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把脑袋缩了回去,紧接着,府门大开,王璟从内外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他人还没到甄阜面前,已先鼻涕眼泪一并流淌下来,哭喊着说道:“甄大人,你可算来了,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说话之间,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以膝盖当脚走,跪爬到甄阜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惊吓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甄阜低头看着老泪纵横的王璟,脸色越来越阴冷,他抬手拍打两下王璟的肩膀,说道:“好了,起身说话。” “甄大人,阴家欺人太甚,不仅烧了我在城外的几座庄子,现在还把主宅围了,他们这是欺负上门了,甄大人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本官让你起来说话。”甄阜抓着王璟肩头的衣服,把他从地上硬拽起来。 阴兴跨前一步,沉声说道:“甄大人可不要只听信王璟的一面之词,他多次加害我家小妹,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话还没说完,甄阜头也没回地向他摆摆手,他目光如电地盯着面前的王璟,一字一顿地问道:“人呢” 王璟听迷糊了,什么人呢他一脸的茫然,不解地看着甄阜,问道:“大人说的是” 啪 这一记大耳刮子,把王璟拍得向旁踉跄出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此情此景,让在场众人都惊呆吓傻了。 王璟和太守甄阜交情莫逆,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上次甄阜路径新野的时候,可是一直都住在王璟的家里呢。 甄阜迈步上前,狠狠抓着王璟的衣领子,把他拎到自己近前,咬牙切齿地问道:“我问你人呢你把人给我弄哪去了” 王璟诧异地看着甄阜,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甄阜率领这么多的郡军,这么快就到了新野,王璟心中有数,估计十有八九是冲着阴丽华的事情而来,不过他的布局很完美,甄阜要找人算账,也找不到自己的头上,只会找阴家的麻烦。 可现在的情况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甄阜怎么突然向自己要人呢 如果说己方行动失败了,那么阴丽华就不会失踪了啊,如果阴丽华真不见了,那就说明己方的行动成功了,应该已经成功嫁祸给阴家了啊。 王璟心中思绪万千,久久反应不过来。 附近的几名王家的门客见状,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向甄阜走了过去,摆手说道:“甄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先放了我家老爷,我们有话慢慢说” 几人话音未落,就听一旁突然传出一连串的咔咔声。那是弩机弹射的声响。 几名正往甄阜走过去的门客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每个人都是身中数箭,扑倒在地,四肢抽搐了几下,然后都没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现场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郡军会突下杀手,而且还是对王家的人。 阴识和阴兴也是变色,急忙向手下人挥了挥手,围堵在王家正门前的阴家人,纷纷向后撤。 王璟也看到自己手下的几名门客被官兵无情射杀,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甄阜,颤声说道:“甄甄大人,这这是” “我最后一次问你,人呢你到底把人给我弄哪去了”此时的甄阜,五官都扭曲起来,双眼爬满着血丝,一副要把王璟生吞的样子。 完了看来事情已经全暴露了此时的王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装糊涂,他哽咽着说道:“甄大人,小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他话音未落,常斌从官兵当中一步步走出来,他一手握着肋下的佩剑,看向王璟的眼神都快喷出火来,他边向王璟走过去,边狞笑着说道:“王璟,匹夫、老贼你没想到吧,我竟然还活着” 看到常斌的那一刻,王璟的身子猛的一僵,他终于意识到,这回是彻底完了。 他吞了口唾沫,急声说道:“常大人,小人不知所犯何罪,你你可要帮小人说句话啊” “你他娘的还跟我装糊涂王元在我部饭菜中下药,将我等迷晕,还要杀我等灭口,你要告诉我,这些你都不知道” “王王元王元又怎会做出这等事甄大人、常大人,小人可对天起誓,此事和我毫无关系,都是王元一人所为” “去你娘的吧”常斌恨透了王璟,提腿就是一脚,狠狠蹬在王璟的肚子上,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连带着,衣领子也被撕开。 甄阜怒视着躺在地上,佝偻成一团的王璟,抬手点了点头,大声喝道:“凡王府的人,给我统统抓起来,不可放跑一人,如有抵抗,杀无赦” 随着甄阜一声令下,站于四周的官兵们齐齐应了一声,然后人们如潮水般涌上前来,冲进王府的大门。 阴识、阴兴对视一眼,通过常斌的只言片语,他二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两人快步上前,急声问道:“常大人,我我家小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呃这这”常斌恨透了王璟,可在阴家人面前,他的火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低垂着头,支支吾吾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初人家把阴丽华交到他的手里,他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能把阴丽华平安护送到京城,可现在,连南阳郡都没走出去,他就把阴丽华给弄丢了,在阴家人面前,他还能说什么他还好意思说什么 看常斌这副表情,阴兴急了,抓着他的衣襟,大声问道:“常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丽华她到底怎么了” “我她” 常斌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阴兴转而看向甄阜,问道:“甄大人,你说,我家小妹到底怎么了”此时的甄阜,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他忍不住抬手用力揉了揉疼痛欲裂的额头,过了一会,他对阴识阴兴柔声说道:“两位阴公子,不必担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向,阴小姐阴小姐一定能平安度 过此劫。” 说完话,他迈步向王府内走去,同时回头对常斌说道:“事情是你经手的,也是你办砸的,现在还是由你来为两位阴公子解释清楚吧” 现在甄阜也不好意思面对阴识和阴兴,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他兄弟二人做出解释,只能把事情推给常斌。同时他又令人把王璟押进王府,他要亲自审问。 常斌看眼大步离去的甄阜,忍不住暗暗咧嘴,在阴识和阴兴两兄弟的逼问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他俩。 听闻小妹被王元给劫走了,阴识、阴兴的脑袋嗡了一声,阴识就觉得眼前发黑,站在那里的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现在是十月份,气温只有二十度左右,可阴识阴兴的脸色却同是煞白,豆大的汗珠子以肉眼见可的速度顺着他俩的脑门和面颊渗出,向下滴淌。 见阴识摇摇欲坠,常斌急忙伸手相搀,急声说道:“大公子莫急,大公子先莫急,甄大人已经说了,阴小姐会平安度过此劫的,我们也一定会倾尽全力,找回阴小姐” 阴识和阴兴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焦急,还真不是装出来的,虽说他俩和刘秀之间有密谋,但在原计划中,并没有王元这个因素,是刘秀等人乔装成绿林军,于半路上趁夜偷袭,出其不意的劫走阴丽华。 为了配合刘秀,阴陆先是装病,拖延时间,等常斌和胡婴带走阴丽华后,当晚,阴家还特意袭击了王家的庄子和主宅,其目的就是为了表现出阴家的人都在新野,劫走阴丽华的人,和阴家没有半点关系。 可现在小妹竟然被王元劫走了,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小妹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阴识阴兴心如刀绞,阴兴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傻了,阴识如果不是有常斌搀扶,他也得摊在地上。 看阴识、阴兴的表现足以取信于人,刘秀这才走上前来,拍拍他二人的肩膀,说道:“次伯、君陵,我相信甄大人既然敢说这样的话,就一定是有所把握,你二人也别太担心了。” 听闻这话,阴识阴兴一同抬头,向刘秀看去。 后者微微眯缝起眼睛,抚在他二人肩上的手,也微不可察地稍稍加了下力。阴识阴兴多聪明,得到刘秀的暗示,两人立刻意识到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常斌在旁也跟着帮腔道:“对对对,文叔言之有理两位阴公子,眼下可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当务之急,我们得赶快查到阴小姐的下落才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家族衰亡 阴识和阴兴强忍悲痛,冲着常斌点点头,然后众人一同走进王府。 在王府的大厅里,王璟已被人摁跪在地,甄阜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问道:“王璟,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可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话,他向外扬了扬手。 十数名官兵从外面押进来一大群的老弱妇孺,这些人已被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团。 其中有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颤声问道:“璟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位老妇人,正是王璟的母亲,李氏。 王璟低垂着头,汗如雨下,但却一声不吭。见状,甄阜笑了,气笑的,他点点头,走到老妇人近前,问道:“你是王老夫人吧” “小人李氏,见见过大人”老妇人说话时还要低声福礼,被甄阜伸手拦住,他摇头说道:“王老夫人,你别怪本官,要怪就怪你养的好儿子吧” 说完话,毫无预兆,甄阜猛的把肋下佩剑抽了出来,顺势向前一递,就听噗的一声,剑锋在李氏的前胸刺入,由她的背后探出。 李氏痛叫一声,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近在咫尺的王璟看得清楚,他的眼角都快张裂开,发出的叫喊都不像是人类的声音:“母亲” 甄阜把佩剑从李氏身上狠狠拔出来,随手甩了甩血迹,转回身,一把抓住王璟的头发,厉声喊喝道:“人呢人在哪里你把人给我交出来” 王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目通红,眨也不眨地看着甄阜。后者牙关咬得咯咯响,“还是不说你还不想说是吧” 甄阜向旁边看了看,用滴血的佩剑指了指人群中一名三四岁大的孩童,吼叫道:“把他给我拉出来” 有官兵上前,不由分说的拉出甄阜所指的孩童,带至他近前。 孩子的母亲,也就是王璟的一名小妾,双眼向上一翻,当场吓晕过去。甄阜把手中剑高高举起,问王璟道:“人在哪里” 王璟的喘息越来越急促,但依旧没有说话。甄阜眼中寒芒一闪,举起的佩剑作势要劈砍下去。王璟突然急声说道:“等下” “说” “我我不知道。” “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甄大人,我给王元的命令是是劫走阴丽华后,将其杀掉,除掉干净尸体” “啊”一听这话,甄阜险些当场背过气去,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王璟”说话之间,他举起的佩剑狠狠劈砍下去。 咔嚓 随着寒光闪过,孩童的脖颈应声而断,小小的头颅滚落在地,而无头的小尸体还站起原地,喷射出来的鲜血溅了甄阜一脸一身,也同样溅了王璟一脸一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被杀,即便是庶出的儿子,但也是儿子,是他的亲骨肉。王璟啊的嚎叫一声,尖声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杀把他们统统给我杀光,一个不留”甄阜像疯了似的,用佩剑指向那群妇孺。 现场的官兵可不会表现出丝毫的同情,他们只知道奉命行事。人们齐齐上前,拖着一干妇孺,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同样在现场的刘秀暗暗皱眉,王璟固然可恶,罪该万死,但他的家人可都是无辜的,这些女人和孩子又有什么错 他走上前去,来到甄阜身旁,小声说道:“甄大人,即便王璟罪无可恕,要满门抄斩,但这也应该是陛下下令。” 说着话,他又压低声音提醒道:“如果王璟现在就死了,大人又如何去向陛下交代” 甄阜眼珠转了转,暗道一声没错,阴丽华是被王璟劫走的,又是被王璟所杀,一切都是王璟所为,自己只有把王璟交给朝廷,才能最大限度的减轻自己的责任。 想到这里,他向手下官兵挥下手,说道:“且慢” 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转回身形,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甄阜。甄阜脸色阴沉地说道:“把王璟以及他的家眷,全部押送到郡城,待朝廷发落” “是大人” 此时的王璟,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地上,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被抽离了躯体,坐在那里的就是一具没有内在的空壳。 王家,这个在新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只一天的光景,便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王璟和他的家人,全部被押送到郡城,等候发落,至于王府内的门客、护院、奴仆,则悉数被斩首,一个都没活下来。 偌大的王府,几乎变成了一座屠宰厂,到处都有被砍落的人头以及无头的尸体,其状惨不忍睹。 甄阜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天他们便离开新野,押解着王璟等人,返回郡城。 临走之前,甄阜又再次向刘秀表示感谢,并向刘秀做出承诺,只要他想做官,可随时到郡城来找他。 常斌也是对刘秀千恩万谢。“文叔,这次我常斌欠你一条命,以后但凡有用到我常某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常某在所不辞” 刘秀拱手还礼,说道:“常大人客气了,只可惜,当时我等来得太晚,既未能救下阴小姐,也未能保下胡大人” 提到胡婴,常斌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和胡婴的关系并没有很好,但也一起共事多年,堂堂的奏事掾史,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王家人的手里,他都替胡婴憋屈。 常斌摇摇头,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幽幽说道:“人各有命,我等又如之奈何啊”说完话,他向刘秀拱了拱手,再不耽搁,翻身上马,随大队伍出城。 送走了甄阜和常斌等人,阴识阴兴迫不及待地走到刘秀近前,异口同声道:“文叔,丽华她” 刘秀向他二人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虽说周围都是阴家的自己人,但阴丽华的这件事太大,即便是对自己人,也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 阴识阴兴也是急糊涂了,看到刘秀的手势,两人立刻反应过来,二人拱手说道:“文叔,常大人讲得太笼统了,你来我府上,详细讲一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借着这个由头,刘秀顺理成章的去了阴府,在阴府的书房里,刘秀把整件事的经过详细向阴识阴兴讲述了一遍。听完刘秀的话,阴识阴兴禁不住长长松了口气。 原来小妹真的没事,被刘秀安排去了宛城。阴兴紧张地问道:“小妹到了宛城,会不会有危险” 刘秀一笑,说道:“君陵,我不是说过了吗宛城的李家也是我们自己人,有李家的照顾,丽华万无一失。” 阴识点点头,李家在宛城的实力很雄厚,保护丽华,应该是绰绰有余。他话锋一转,问道:“文叔,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去趟宛城。”刘秀正色说道:“先看看宛城那边的情况如何,然后再去趟京城。” 阴识和阴兴一惊,诧异地问道:“你要去京城” 刘秀叹口气,说道:“李家的家主李公,一心想在京城刺杀王莽,我虽派人入京,劝他回宛城,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想来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既然旁人不行,我就得亲自走一趟了。” 对于刘秀而言,京城可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因为在京城,在朝堂上,还有一位国师公刘秀刘钦,一心想置他这个刘秀于死地,若是让刘钦知道他到了京城,他绝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守竟然跑去京城,要行刺天子阴识和阴兴对视一眼,说道:“李公行事,不至于如此莽撞吧”这种事,但凡是有点头脑的人,绝对做不出来。 刘秀苦笑,说道:“李公是谶学大师,他太迷信谶语了” 说白了,李守完全是把刘氏复兴,李氏为辅这句谶语当成他的免死金牌。 阴识沉吟片刻,说道:“文叔,这次你去宛城,也顺便看看丽华,把丽华安顿妥当。等白山这边的情况准备得差不多了,我和君陵也会去宛城,与丽华汇合。” 刘秀点头应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丽华的。” 稍顿,他恍然想起了什么,提醒说道:“丽华在宛城的事,只能限于我们几人知道,再不能有其他人知晓此事,就连阴公也最好不要告之。” 事关重大,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件事上,可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的话,受到牵连的人太多了。 阴识和阴兴也不傻,很清楚其中的轻重利弊,两人一同点点头,说道:“文叔,我兄弟二人绝不会再向第三个人透露此事。” 刘秀欣慰地点下头,说道:“好了,我也得抓紧时间,回去准备一下,就不多待了,告辞” “我送你”阴识、阴兴双双起身,把刘秀送出阴府。 当天傍晚,天刚蒙蒙黑,邓奉便突然来到阴家。见到阴识阴兴后,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次伯、君陵,我听说丽华出事了” 即便阴家兄弟十分信任邓奉,但一想到刘秀临走前的交代,阴识、阴兴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眼圈一红,哽咽着说道:“丽华被王家人劫走,现在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啊”新野城内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邓奉来阴府之前,也听到了一些,不过现在得到阴识阴兴的亲口证实,彻底粉碎了他心底里的那份侥幸。 邓奉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都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吭,也不知过了多久,眼泪低落下来,他失魂落魄的转身往外走去。“元之”阴识和阴兴刚一叫他的名字,邓奉的身子已直挺挺地向前倾倒,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第一百四十章 危机前兆 邓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阴家。站在街道上,他举目环顾四周,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但似乎全都失去了颜色,所有的人和物都变成了灰黑色。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盲目的往前走着,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看到前面有家门面不大的小饭馆,他摇晃着走了进去。 这家饭馆很小,看起来是由一对父女在经营,父亲是位年近四十的汉子,皮肤黝黑,样貌倒是生得不错,浓眉大眼,虎背蜂腰。 女儿年纪不大,也有十六七的样子。 饭馆里没有其它的食客,看起来是准备打烊了。邓奉随意找个位置坐下。中年汉子走上前来,笑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酒有多少酒,就给我上多少酒”说话之间,邓奉把腰间的钱袋解下来,直接扔给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感觉钱袋沉甸甸的,打开一瞧,吓了一跳,里面有钱币、龙币,还有一颗金锭子。 他呆愣片刻,连忙说道:“客客官,这这太多了。”就这颗金锭子,足可以把他们这家小店买下好几个来回的。 “我只要酒”邓奉缓缓抬头,看向中年汉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哎”中年汉子被邓奉的眼神吓得一缩脖,召唤女儿,给邓奉上酒上菜。 少女的模样很清秀,她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姑娘,但却很耐看,而且越看越漂亮,越看越惹人喜欢。 她给邓奉送上一坛子酒,还有酒壶和酒杯。不过后两者邓奉都没用,抓起酒坛,撕掉封口,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邓奉不记得他喝了多少的酒。当他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而自己正趟在一张有些硬的床铺上。 他想坐起来,但感觉脑袋疼得像要裂开似的,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条纤细的身影。 邓奉眯缝着眼睛,却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你醒了”清脆悦耳的话音在他耳边想起。 邓奉缓了一会,重新睁开眼睛,他终于看清楚了蹲在床边的人儿。她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皮肤白皙,五官俊秀,不施烟粉,清汤挂面,但却格外的引人亲近。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姑娘有些难为情,她站起身,说道:“昨晚你在店里喝醉了,父亲把你背到了客房。你等会,我去给你盛碗水。”说着话,姑娘转身往外走。 等她走到房门口的时候,邓奉嗓音沙哑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菲儿袁菲儿”姑娘转回头,笑呵呵地看着邓奉。 她站在房门那里,迎着上午的太阳,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周围仿佛生出一层光圈,很明亮,明亮得耀眼,似乎也亮进了邓奉冰冷的内心深处。 他想起了阴丽华,当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人儿,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你怎么哭了”姑娘诧异地看着他。 “有吗”邓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真的有水渍。邓奉忍不住摇头苦笑,向他这种只会流血不会流泪的人,竟然也会哭。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向姑娘欠身说道:“邓奉,字元之” “邓元之我记住了”姑娘莞尔一笑,步伐轻快地走出房间。 望着空荡荡的房门那边,邓奉的眼神久久没有收回。 这是邓奉和袁菲儿的第一次见面,他二人的缘分,也正是从这里开始。 刘秀别过邓晨和二姐一家,带着邓禹、朱祐、盖延三人,起程去往宛城。 新野到宛城的距离不远,比新野到郡城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 刘秀一行人上午出发,傍晚就到了宛城。 进入宛城后,刘秀等人直接去了李府。 李家可是宛城的名门望族,向路上一打听,很容易便找到李府。听闻刘秀到来的消息,李通和李轶从府内快步迎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刘秀,李通又惊又喜,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刘秀近前,正要拱手施礼,刘秀抢先拍了拍李通的胳膊,也打断他施礼的动作,含笑说 道:“次元、季文,好久不见了,不请我进家里坐坐” 现在天还亮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如果让人看到李家的大公子向自己施礼,自己的身份就太惹人注意了。 李通一点就透,他只稍愣下神,紧接着便满脸笑容地说道:“快快快,里面请、里面请”说着话,他和李轶把刘秀、邓禹、朱祐、盖延一行人让入府内。 李府当中,人来人往,而且大多都是体形魁梧的青壮汉子。看得出来,这段时间,李通和李轶都没闲着,于暗中没少招收部下。 他们一行人没有去大厅,而是被李通带到了书房。进入房间,把门窗都关严,李通这才一本正经地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次元见过主公” 李轶也有在旁施礼,但并未对刘秀称呼主公。李轶和李通不一样,李通早已认定刘秀为主公,而李轶则是认定刘縯为主公,这里面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刘秀向他二人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 他把邓禹拉过来,介绍道:“这位是邓禹邓仲华,我上太学时的同窗,也是我的至交好友,在新野,仲华可是帮了我不少的忙。” 李通认识朱祐和盖延,但还是第一个见到邓禹。他和邓禹又相互施礼,寒暄了一番。众人相继落座后,刘秀问道:“子陵已到宛城了吧” “是的,主公”李通正色说道:“我已经为子陵他们安排好了住处。”他特意加重了他们二字,就是让刘秀放心,阴丽华也有平安到达宛城。 刘秀好奇地问道:“子陵他们没有住在李府吗”李轶接话道:“文叔,你也看到了,现在李府内简直人满为患,而且人多眼杂,太不安全,所以我和次元一商议,决定把子陵他们安顿在城西的庄子里。这座庄子并没有记录在李家名下,也没人知道它和李 家的关系,子陵他们住在里面相对安全得多。” 刘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现在李通李轶大肆的招兵买马,的确很引人注意,如果丽华再住在李家的主宅,暴露的风险太高。 他含笑说道:“还是次元和季文想得周全,这次,也真是多亏你俩帮忙了” 李轶仰面而笑,豪爽地说道:“文叔,都是自家兄弟,这么说就未免太见外了。” 刘秀话锋一转,说道:“进来的时候,我看府内的青壮不少啊” 宛城和郡城近在咫尺,可以说就在郡城的眼皮子底下,现在李家如此大肆的招兵买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郡府的怀疑和警惕。 李轶笑道:“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招收四、五百人了。” 刘秀微微皱眉,说道:“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招摇了” 李轶不以为然地说道:“文叔多虑了,眼下世道这么乱,我们李家又家大业大,多招收点门客,又有什么不对” 邓禹突然问道:“前段时间,甄阜亲率郡军围剿绿林军,也有经过宛城吧” “对啊”李轶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 “那么,甄阜在路经宛城的时候,有没有来李府拜访,请李府出人出力,帮忙围剿绿林军”邓禹面色凝重地问道。 李轶笑了,说道:“仲华还真是料事如神,正如你所说,甄阜路过宛城的时候,的确来了我们李家,也的确请我们李家出人,帮他去围剿新市和平林的绿林军。” 邓禹追问道:“次元、季文,你们当时是怎么回应甄阜的”李轶摊了摊手,说道:“我和次元当然是拒绝他了首先我们和绿林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为何要帮着甄阜去打绿林军其次,我们和绿林军是有渊源的,子张马武和次况铫期他们,现在还在 益州打着绿林军的旗号招收人马呢,无论于公于私,我们都不该帮甄阜这个忙,所以当时,我和次元就找借口推辞了。” “糟了”邓禹的面色变得越发凝重。刘秀也是眉头紧锁。 见状,李轶茫然地问道:“怎么难道我和次元还拒绝错了难道我们应该出人出力,帮着郡军去打绿林军文叔、仲华,你们可别忘了,绿林军和我们一样,都是反莽的弟兄” 邓禹意味深长地说道:“郡军围剿绿林军,其实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郡军自己完全有实力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可既然如此,甄阜为何还要来请李家帮忙” “为什么”李通和李轶异口同声地问道。 “试探”邓禹随即把甄阜邀请刘縯、刘秀帮忙的事,向他二人讲述一遍,又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详细分析了一番。 等他说完,李通和李轶不约而同地倒吸口凉气,他兄弟俩还真没想到,这看似单纯的一次邀请,其中还隐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李通脸色有些泛白,急声问道:“主公,当初我们已经拒绝了甄阜的邀请,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甄阜是不是已经在暗中谋算对付我们李家了” 刘秀仔细想了想,缓缓摇头,说道:“李公曾在朝中为官,又是王莽比较器重的谶学大师,甄阜虽为太守,但也不敢轻易动李家,不过他一定会把李家广招门客又不肯听从郡府调遣的事上报朝廷。”说到这里,刘秀心头猛然一震,又道:“如果只是这么一件事,朝廷还未必会动李家,但现在李公正在京城,四处游说朝中大臣,若是让王莽知道,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那么不仅李公在京城的处境岌岌可 危,整个李家恐怕也要遭受灭顶之灾” 李通和李轶脸色顿变,二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刘秀斩钉截铁地说道:“李公在京城的游说必须得立刻停止李公必须得立刻离京,返回宛城” 李通和李轶一同点下头,认为刘秀说得有理。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为时已晚。 第一百四十一章 噩耗传来 李通想了想,说道:“现在天色已晚,明日我就动身去京城,一定要把父亲接回来。” 刘秀说道:“还是我去吧”李守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刘秀估计,就算李通及时赶到了京城,也很难把李守劝回宛城。 李通吸口气,连连摇头,紧张地说道:“主公,京城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刘秀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在京城滞留得太久。”说着话,他站了起来,道:“次元,带我去庄子看看吧。” 知道刘秀是不放心阴丽华,李通干脆地应道:“好” 李家的这座庄子,位于宛城的西面,距离宛城有一二十里的路程,地脚颇为偏僻,周围都是荒山野岭。 不过这里的景色绝对称得上是秀美壮观,若在白天,即便站在庄子里,环顾四周,便能看到青山绿水,云雾缭绕,仿若仙境,美不胜收。 刘秀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然大黑,看不到庄子周围的美景了。 李通在庄子内安排了二十多名护院和仆人,这些人,都是在李家做事许多年的,个个都是老资历,绝对可靠。 在仆人的指引下,刘秀一行人来到庄子的后院。在花园的亭子里,刘秀等人终于看到了严光,以及穿着粉红衣裙的阴丽华。 李通见过阴丽华,这座庄子,就是他亲自带阴丽华过来的。 李轶倒是没见过阴丽华,现在他实在太忙了,忙着招兵买马,忙着收集物资,他也不认为刘秀派人送过来的一位女子,非要自己去见上一面。 此时看到坐在亭子中的阴丽华,李轶不由得惊呆了。 他以前只是听说阴丽华很漂亮,但至于具体漂亮到什么程度,他心中也没有概念。现在见到阴丽华本人,他总算明白什么叫做国色天色,什么叫做风华绝代了。 望着坐在那里仿若仙子的阴丽华,他禁不住在心中暗暗感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 见他傻站在原地,看着阴丽华怔怔发呆,李通暗笑,他刚见到阴丽华的时候,估计也和自己的这位堂兄差不多。 阴丽华太美了,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飘然欲飞,就像一个发光体,即便她什么话都不说,一动不动的在那里,也让人永远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李通拍了拍李轶胳膊,后者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李通,不由得老脸一红。李通低声说道:“堂兄,我刚见到丽华小姐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说着话,他淡然一笑,跟着刘秀,走进亭子里。 李轶连续深吸了几口气,不过还是压抑不住剧烈的心跳。他微微低垂着头,最后一个走进亭子中,不过他的眼神始终在往阴丽华那边飘。 “子陵、丽华”看到安然无恙的严光和阴丽华,刘秀的心算是彻底落进肚子里。 “主公”严光向刘秀拱手施礼。阴丽华也是向刘秀福了一礼,说道:“文叔,这次你又救了我。” “丽华不必道谢,只举手之劳而已。”刘秀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你有没有受伤”阴丽华看向他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刘秀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几处皮外伤而已,早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 听他这么说,阴丽华更是过意不去,喃喃说道:“为了我,文叔不该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刘秀耸耸肩,说道:“风险越高,回报也就越大。这次王家,彻底完了。”王元等人的尸体已经被他们秘密处理掉了,别说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即便再过个一二十年,也很难被人发现。王元等人的失踪,只能被认定他们劫走阴丽华后跑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得有个人出来 负责,得有个人来做出气筒,作为背后主谋的王璟,他自然是首当其冲,无论是甄阜,或是朝廷,或是王莽,都不可能放过他。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严光都已推测到了。 他轻叹口气,说道:“新野王家,也算是鼎盛一时的大家族,谁能想到,它最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王璟固然是咎由自取,想来,他的家人也很难幸免于难。” 刘秀点点头,对此他也很无奈。朱祐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切都是王家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李通一笑,摆手说道:“主公,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在李通的招呼下,众人于亭子中纷纷落座。刘秀把他接下来的行程向严光和阴丽华说了一下。 听闻他要去京城,两人都皱了皱眉头。严光知道国师刘钦要置刘秀于死地的事,他不无担忧地说道:“主公,此行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刘秀说道:“李公脾气倔强,旁人去劝他,恐怕都没用,我必须得亲自走一趟。” 严光说道:“主公,我跟你一起去吧” 刘秀摆摆手,含笑说道:“此次去京城,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只我和仲先即可。” 邓禹和盖延异口同声地问道:“主公,我呢” 刘秀先点下邓禹,笑道:“仲华在京城的名声太大。”说着,他又点下盖延,道:“巨卿的体型又太突出。”他二人出现在京城,都很轻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继续说道:“你们就暂时留在庄子里,我此行去京城,一切顺利的话,只一个月就能赶回来。” 阴丽华微微颔首,低声说道:“文叔此行,多加小心。” 刘秀向阴丽华一笑,说道:“我会的。” 这时,李轶清了清喉咙,说道:“丽华小姐,在下李轶,字季文。” 李轶刚走进亭子的时候,阴丽华就注意到他了,不过她不喜欢李轶这个人。 像刘秀、李通,乃至邓禹、严光等人,初次见到他时,都表现出一副很惊艳的样子,但眼神却很清透,而李轶不一样,阴丽华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让她很不舒服。 阴丽华毕竟才十五岁,心中对李轶有些厌恶,对他的态度也很冷淡,她只是礼貌性地一笑,向他点了下头。 不过她的笑颜,就像无形的钩子似的,把李轶的三魂七魄走勾走了,整个人傻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阴丽华。 见状,李通禁不住暗叹口气,如此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看,就已经很失礼了,何况这位还是主公心仪的姑娘 他偷偷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李轶,等李轶回过神来,他又微微皱着眉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李轶干咳了一声,将头转向别处。李通生怕堂兄的表现让刘秀不悦,他含笑说道:“这段时间,堂兄可是没少出力,又是招收弟兄,又是收集物资,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最多再三个月,宛城这边就已经 万事俱备了” 对于李轶的能力,刘秀也是肯定的,不过李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多少也能猜出一些。 在李家,真正的家主是李守,少主自然也就是李通,而非李轶。李轶身为堂兄,却处处都要矮着堂弟一头,心里自然很不平衡。加入柱天都部,响应起事,这是一个可以改变李轶命运的机会。他表现得越积极,越尽力,等到起事之后,他在柱天都部的地位也就越高,即便是现在,就已经显露出端倪了,那些招收到李家麾下的人, 每个人对李轶都是毕恭毕敬,以他马首是瞻,反而对李通的态度随意许多,远没有对李轶那么恭敬。 说白了,李轶就是借着李家的名,拿着李家的钱,为他自己赚取声望和威望,拉拢亲信。 李通那么聪明,他能不懂吗能看不出来吗绝对不会李通这个人就是太仁善,不愿意去和堂兄争罢了。 刘秀的思维向来敏捷,善于揣摩人心,他虽然刚来宛城,刚到李家,但也看出了许多的门道。 他向李通李轶含笑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提醒道:“人贵精,而不贵多,招收的兄弟,一定要能靠得住,关键时刻能顶得上去,否则,招收的再多也没用” 李轶拍着胸脯说道:“文叔,你放心吧,招收的每一个兄弟,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嗯。”希望如此吧刘秀嘴上没多说什么,心里却默默补充了一句。其实他对李轶的话还是很抱有怀疑,李轶这个人,做起事来太急功近利,远没有李通可靠。 当晚,他们没有回宛城,就住在庄子里。 翌日早上,刘秀准备动身,去往京城。不过他连早饭都没吃完呢,便有李家的仆人急匆匆地赶到了庄子,同时还带来三个人,龙渊、龙准、龙孛。 看到他们三人,刘秀大吃一惊,他向三人背后望望,再没有看到其他人,这时候,刘秀的心里已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急声问道:“忠伯,你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龙渊三人都是风尘仆仆,看得出来,他们都是赶了好远的路才来到宛城。龙渊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向左右看了看。李通会意,赶紧挥手屏退在场的下人。 等下人们都离开,龙渊这才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主公,京城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呃李公李公被王莽处斩了”龙渊垂首说道。后面的龙准、龙孛脸色难看,也双双低垂下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东窗事发 听闻龙渊的话,刘秀、李通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通瞪大眼睛,过了片刻,他大步走到龙渊近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道:“忠伯,你说我说我父亲怎么了” 龙渊和李通也是老熟人了,在益州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过。看着李通急切的眼神,难以置信的表情,龙渊心中哀叹,垂首说道:“李公李公被王莽处斩了。” 李通闻言,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龙渊急忙伸手把李通倒下的身子接住,急声呼唤道:“次元次元” 刘秀快步上前,接过李通,把他慢慢扶坐下来,而后他抬头看向龙渊,追问道:“忠伯,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龙渊深吸口气,把京城那边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刘秀的推测没错,当初甄阜路经宛城,请李家出人协助剿灭绿林军,被李通、李轶拒绝后,他当时没什么表示,好是乐呵呵的,但过后,他写了一份奏疏,直接呈交到了朝廷。 这份奏疏里,甄阜列举了李家一系列的罪状。罪状中的第一条就是勾结绿林军,图谋不轨,意图造反。 第二条是与族兄弟李轶、李松等人,合谋造反之事。第三条是私营兵马,囤积武器、物资,准备造反,第四条是欲从宛城造反,直取南阳郡城。 奏疏中的这四条,每一条都是指认李通、李轶等人正在准备造反,可以说每一条都很致命,何况还是四条。李守有一位好朋友,名叫黄显。黄显在朝中的官职不低,官拜中郎将,隶属光禄勋,主管着皇宫侍卫,可以说是天子身边的近臣。李守前来京城,组织反莽,身居要职、又是至交好友的黄显,自然成为李 守重点的拉拢对象。 黄显倒是也给予了李守极大的支持,表示愿意跟着他一起干。可问题是,李守拉拢的对象不是黄显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但并非每一个人都如黄显一样可靠。 当李守在京城里东奔西走,到处游说的时候,消息不知不觉的就传进了皇宫里。 身为皇宫侍卫主管的黄显,消息灵通,得知此事后,他立刻向李守通风报信。 这个时候,龙渊、龙准、龙孛三人都已跟在李守身边。听闻黄显传来的消息,三人都劝李守,京城已经待不下去了,趁着现在王莽还没找上门来,当赶紧离京回宛城。 李守觉得龙渊三人言之有理,便也有了逃回宛城的心思。 不过这个时候,黄显劝阻了李守,说现在只是有风声传进皇宫,王莽还没有认定他要造反,如果现在他跑了,相当于畏罪潜逃,他造反的事就被坐实了,朝廷立刻就会下令逮捕他。 而李守体型又很特殊,怎么可能通过京城到宛城之间的层层关卡。 其实黄显说的也有一定道理,李守的体型的确太特殊了,身高达到九尺,用现在的话讲,他身高两米零九,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扎眼的那一个,朝廷的统计令一旦颁布下来,李守的确很容易被人发现。龙渊三人和黄显的意见向左,现在跑路,起码还有一线生机,现在不跑,就等于是坐在这里等死,毫无生还的机会。龙渊三人的意见是要李守赶快逃离京城,哪怕回宛城的时间慢点,绕路也可以,而黄显 的意见是要李守留在京城,顺便给王莽上一份奏疏,解释自己并无造反之意,打消王莽的疑虑。 李守思前想后,最终采纳了黄显的意见。他还真给王莽写了一份奏疏,表示最近京城里有很多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请陛下不要相信,自己绝无反意等等。 他这份奏疏,由黄显代他呈交给了王莽。 但诡异的是,王莽并未看到这份奏疏。奏疏交上去后,如石沉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去了几天,一直都是风平浪静,李守都认为自己已经没事了,可在这天的朝堂上,突然有人举报李守,图谋不轨,企图造反。 王莽听闻,大为震怒,立刻令人带李守入宫,他要亲自问个明白。 李守以前做过宗师,就是主管宗室事务的官员,而且他自身又是谶学大师,很得王莽的信任和赏识,所以听说李守都要造自己的反,王莽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被带入朝堂的李守,听闻王莽的责问,他立刻表示,自己已经对这件事做出了解释,并在数日前就写了奏疏,请黄显转交给了朝廷。 王莽听得莫名其妙,他根本没看过这份奏疏,后来让太监去查,还真把这份奏疏给翻了出来。王莽看过这份数日前的奏疏,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在这个时期,各地造反的人已经很多了,除了赤眉军、绿林军、铜马军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起义军,甚至许多起义军的首领都是朝中大臣们的亲戚,真要是一律严惩不贷的话,朝堂上都剩不下几个大臣 了。 看过奏疏后,王莽已打算不再继续深究此事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一人站了出来,太中大夫费兴。费兴直接把甄阜呈报的奏疏拿出来,交给王莽。 甄阜的这份奏疏太致命了,四条弹劾,条条要命。 原本已经消气了的王莽,看完甄阜的奏疏后,勃然大怒,气得连拍龙书案,当场下令,将李守,以及帮李守说话的黄显,一并处死,另将李守满门抄斩。 李守和黄显,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宫门都未能走出去,当场被人拖出大殿,斩下了首级。 另外,李守在京城的家人,全部被杀,李家在京城的店铺,也全部被查封。 龙渊、龙准、龙孛反应机敏,第一时间躲藏起来,才算逃过这一劫。之后三人连夜逃回宛城,来向李家通风报信。 这就是整件事的经过。 把事情讲完,龙渊急声说道:“朝廷的旨意,即刻就到郡城,甄阜只要接到朝廷的旨意,立刻便会率郡军到宛城。宛城已经待不了了,我们马上就得走” 他们三人,是日夜兼程,赶在旨意之前到的宛城。按照时间推算,王莽的旨意,也就这一两天便会到郡城,甚至都有可能今天就到,十万火急,耽搁不得。 此时的李通,早已是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李轶也是满脸的泪痕,不过他还保持着理智,他拉了拉李通的衣服,说道:“次元,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们得赶紧离开宛城” 李通没有理会李轶,哽咽着问道:“我父亲的遗体现在哪里” 龙渊神色黯然地说道:“已经已经被王莽下令焚烧了。” 言下之意,就是被王莽挫骨扬灰,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李通闻言,就觉得嗓子眼发甜,噗的一声,喷出口血水。刘秀等人大惊,急忙扶住李通,他转头看向严光,急声说道:“子陵” 严光三步并成两步,到了李通近前的同时,从一只小瓷瓶中倒出一颗丹药,塞入李通的口中。 缓了好一会,李通才算缓过这口气,他哭得泪流满面,一字一顿地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杀莽贼,我愧为人子,誓不为人” 刘秀用力地抓着李通的胳膊,说道:“次元,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但是现在,你必须得跟我去舂陵” 李家事发,己方脱不开干系。甄阜那边只要稍微一做调查,就会把李家和己方联系到一起。 所以,不管现在己方有没有准备好,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无其它的选择。 刘秀之所为那么看重李守在京城的安危,主要的原因也就在这,李守一出事,李家必定要跟着受牵连,李家出了事,大哥和自己也得被牵扯进去。 宛城、舂陵、新野,早已经是个共同体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那一块出了问题,都会牵扯到全部。 李通抹了抹脸上的泪珠,然后深吸了两口气,看了看周围的众人,只见在场的众人也都充满关切地看着自己,他站起身形,冲着刘秀点点头,说道:“主公,我跟你去舂陵” 李轶急声说道:“我现在就回城中的主宅,把弟兄和物资都带上” 刘秀点点头,提醒道:“多加小心只带细软,重物可弃” “明白”稍顿,他恍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丽华小姐怎么办” 他这话还真把刘秀问住了,现在己方必须得提前起事,宛城不安全,新野不安全,舂陵更不安全,可以说整个南阳郡,刘秀都找不到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 见他面露难色,沉默未语,李轶说道:“文叔,不如就让丽华小姐暂时住在这里吧这座庄子不是在李家名下,也不会受到李家的牵连。” “这”刘秀迟疑片刻,看向李通。后者红着眼睛,向刘秀点点头,表示李轶说得没错,知道这座庄子和李家关系的人不多,而且知道的人,都是李家的心腹。 刘秀不再多做犹豫,对龙渊说道:“忠伯,你们三人暂时留在这里,负责丽华的安全。” 龙渊、龙准、龙孛根本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三人都是一脸的茫然。 邓禹上前,把阴丽华藏身在宛城的事,向他们三人大致讲了一遍。三人互相看了看,心里都很是无奈。 他们本以为这次从京城回来,终于可以跟在刘秀身边,大干一场了,没想到,现在又要留在这座位于荒郊野岭的庄子里,保护阴丽华。刘秀看出他们的心思,拍了拍三人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丽华于我,至关重要,我必须得确保她的安全等我们的起事有了一定的根基,我会第一时间召你们回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迫在眉睫 李守的出事,彻底打乱了刘秀的计划。刘秀本打算等舂陵、宛城、新野三地都做好充足的准备,然后再共同起事。 宛城这边可直取郡城,舂陵和新野随后增援,起事的初期,他们就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给予南阳郡府最致命的一击,使得南阳郡各地群龙无首,接下来的战事便容易许多。 可是现在,前期谋划的所有计划都泡汤了,可以说舂陵、宛城、新野没有一个地方完成了准备,但受局势所迫,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仓促起事。 这与原计划相去甚远。 但坏事的李守已经死了,而且还死得那么惨,刘秀也无法再说任何抱怨的话,为今之计,只能把己方全部的资源尽快回缩到舂陵,集中力量,准备与即将到来的郡军展开生死之战。 李通和李轶强忍着悲痛,急匆匆地回到宛城主宅,准备带走招收的弟兄以及囤积的物资,跟随刘秀撤回舂陵。 刘秀则是去了后院,向阴丽华辞行。 见到阴丽华后,刘秀先是把眼下的局势向阴丽华讲述了一遍,而后他说道:“李家不能再继续留在宛城了,我们必须得撤回舂陵。” 阴丽华正色说道:“文叔,我跟你们一起走” 刘秀笑了,反问道:“丽华,你可知道我们这次回舂陵,是要做什么” 阴丽华斩钉截铁地说道:“揭竿而起。” 刘秀问道:“那你还要跟我一起走” 阴丽华说道:“我不怕。” “但是我怕。”刘秀垂下眼帘,幽幽说道:“当初的谋划,现在全乱了套,仓促起事,生死难料,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去冒险。” “文叔,我说了,我不怕”阴丽华目光坚定地看着刘秀。 刘秀摇头,说道:“你留在这里这座庄子,并未记在李家名下,也没人知道它是李家的庄子,你在这里,会很安全,另外,我还会留下忠伯他们保护你。” 说着话,他转身向后面的龙渊、龙准、龙孛三人招了招手。 龙渊三人快步上前,一同向阴丽华躬身施礼,异口同声道:“丽华小姐” “文叔”阴丽华不甘心地看着刘秀,她不想像只金丝雀似的被关在这座庄子里,也不想总是寻求他人的保护。 刘秀目光深邃地看着阴丽华,意味深长地说道:“丽华,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亲自过来,把你接走,让你和次伯、君陵团聚。” 阴丽华仰头看着刘秀,久久没有说话。 这时候,邓禹等人急匆匆地跑进后花园,九儿从人群中出来,大声喊道:“主公,李通、李轶他们在城里出事了” 刘秀身子一震,扭转回身,问道:“怎么回事” “李通、李轶惊动了县衙,现在衙役和官兵堵住了城门,不让他们出城”九儿急声说道。 刘秀吸气,若是平时,宛城的县衙应该是不太敢管李家的事,想来,肯定是甄阜提前和宛城县衙这边通过气了。 现在他们看到李通、李轶要带着这么多人和物资出城,心生警惕,所以县衙才堵住城门,不让李通、李轶等人出城。 照这样来看,估计用不了多久,郡府那边也会得到消息,到时很可能会引来郡军。 想到这里,刘秀对阴丽华急声说道:“丽华,我必须得走了当初是我把你送到这里的,将来,我也一定会来接你回去” 阴丽华心里明白,现在的局面,想让刘秀带上自己已没有可能,见他要走,她突然抓着他的胳膊。 刘秀身子一僵,停下脚步,回头不解地看着阴丽华。她心头发酸,眼中也随之蒙起一层雾气,声音稍微有些颤抖着提醒道:“文叔,小心” “我会的”刘秀向阴丽华点点头,然后再不停留,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龙渊、龙准、龙孛下意识地要跟上他,刘秀头也没回地说道:“你们三人留下丽华我就交给你们了,倘若她有个闪失,我拿你们是问。”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然后一同向刘秀快步离去的背影拱手施礼。 刘秀带着邓禹、严光等人,离开庄子,直奔宛城的南城门。等他们到宛城南城门的时候,这里已经打成了一团。宛城是大城,城内的衙役和官兵数量也多,以李通、李轶为首的李家人,与众多衙役、官兵混战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地上横七竖八已经躺了不少尸 体和伤者,其中既有李家人,也有宛城衙役和官兵。 城门上方的城门楼里,还有不少的官兵,为首的一人,正是宛城的县令。 他手扶着箭垛,冲着下面的李通、李轶连声尖叫道:“李次元、李季文,你二人好大的胆子” “你们这是在造反”“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诛灭九族的大罪”“本官已经上报郡府,郡军即刻就到,尔等现已插翅难飞” 看清楚南城门这里的形势,刘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二话不说,大步走了过去,与此同时,将肋下的赤霄剑抽了出来。 邓禹等人紧随其后,也都是默不作声,纷纷抽出各自的佩剑和佩刀。 城门并没有关闭,只不过堵在城门洞里的,全是宛城衙役和官兵。 刘秀到了人群近前,声也没吭一下,对准一人的后背,一剑刺了过去。 衙役和官兵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背后会竟然冒出了敌人。站于刘秀正面方的那名官兵首当其冲,被他一剑贯穿胸膛。 官兵惨叫一声,颓然倒地。周围的衙役、官兵见状,无不大惊失色,刘秀把赤霄剑从尸体身上抽出来,又分向左右,各挥出一剑。 旁边的两名衙役闪躲不及,各被剑锋划开胸膛,二人也是双双惨叫着,倒在地上。 邓禹、严光、朱祐、盖延,跟随着刘秀,全力向城门内冲杀,堵在城门洞里的衙役和官兵们准备不足,被突然出现的刘秀等人杀得连连后退,时间不长,人们已被硬生生地逼出了城门洞。 刘秀紧随其后的从城门洞冲杀出来,他环视一圈,看到了不远处的李轶,他大声叫道:“季文,不可恋战,速撤” 李轶挥剑,砍倒面前的一名衙役,转头看向刘秀,急声说道:“我们的物资还在城内,运不出去啊” “不要了让弟兄们赶快撤退”物资固然重要,但人更重要,如果人都死光了,还要物资有什么用刘秀冲着李轶急声喊喝。 李轶向四周望望,云集过来的衙役和官兵数量越来越多,再不走,恐怕真的要被困死在城内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气吼一声,持剑砍杀周围的敌人,冲开一条血路,来到刘秀近前。 刘秀向后甩下头,说道:“快走”稍顿,他又问道:“次元呢” 李轶喘着粗气说道:“打乱套了,我也不知道次元在哪” 刘秀看了他一眼,再没有多说什么,边向城内冲杀,边大声喊喝道:“次元李通李次元” “主公”远处传来李通的叫喊声。刘秀眼睛顿是一亮,寻声向李通那边冲杀。 城门楼上的宛城县令本以为李通、李轶已成为自己的瓮中之鳖,万万没想到,他们在城外还有人接应。 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下面的刘秀、邓禹、严光等人锐不可当,他的冷汗流淌下来,向左右急声说道:“关城门赶快关闭城门绝不能放跑一人” 此时他们想关闭外城门,已没有可能了,城门洞里的衙役和官兵都已被杀退。城门楼上的官兵,只能关闭内城门。 内城门是闸门,控制闸门的开关在城门楼内。听闻县令的命令,几名身材魁梧的官兵急忙转动绞索,把闸门往下放。 正准备去与李通汇合的刘秀,听闻背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尖锐声响,扭回头一看,只见闸门正从城门洞的上方缓缓下落。 一旦闸门落下,他们这些人,就真成了瓮中之鳖,得被活活困死在城内。正在刘秀大急之时,有一人速度奇块地冲了过去,李轶。 本就位于城门洞附近的李轶,一个箭步,便从下落的闸门下方闪了过去,等他到了闸门之外,他方扭转回身形,冲着还在城内的刘秀连连招手,急声说道:“文叔,别打了,快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没等刘秀说话,猛然间就听一声怒吼,一尊魁梧雄壮的身影站到闸门下方。 刘秀定睛一看,原来的盖延。只见盖延双腿分开,站于闸门正下方,举目向上看了看,然后双手抬起,将不断下落的闸门硬生生的擎住。 “主公莫急这里有我”看到盖延仅凭一己之力,竟然把那么大的铁闸门给擎住了,在场的众人,无论敌我,无不震惊、骇然。此人得有多大的力气啊 刘秀冲着盖延点了下头,再不迟疑,继续向城内冲杀。 他不能留下李通,自己逃命,李通视他为主公,视他为朋友、兄弟,肯为他付出一切,这份情谊,刘秀愿以命相报。 他于众多的衙役和官兵当中,杀开一条血路,终于和李通等人汇合到一起。 李通这里聚拢的敌人数量太多,几乎是寸步难行,刘秀环视众人,大喝道:“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不想死的兄弟,随我杀出城去” 刘秀的到来,如同给在场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他既然能冲杀到他们这里,与他们汇合,自然可以带领着他们,从这里突围出去。人们齐齐喊喝一声:“杀” 人们一旦失去了斗志和士气,仗只会是越打越难,而一旦斗志和士气提升起来,仗则是越打越轻松。在刘秀的带领下,人们信心倍增,一个个的都使出吃奶的力气,跟随着刘秀全力向城门那边冲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艰难突围 眼瞅着被困之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跑出城,城门楼内的县令大急,对手下官兵尖声问道:“我不是让你们放下闸门吗怎么还不放” 几名操作绞索的官兵已是满头大汗,其中一人抬头说道:“大人,闸门好像被卡住了,放不下去” “啊”县令大急,他再次趴在箭垛子上,冲着下面的衙役和官兵扯脖子大喊道:“不可放跑一人听到没有绝不能放跑一人不然太守责怪下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甄阜的残暴是出了名的,听闻县令的喊声,衙役和官兵们的攻势更猛。尤其是城门洞这边,人挨着人,人挤着人,简直是人满为患。 一名官兵抽冷子突破了邓禹、严光、朱祐三人的防线,提着长矛跑进城门洞,看到盖延正双手正擎着闸门,他二话不说,端着长矛便猛刺过去。 此时的盖延,根本不敢移动,只要他一走,闸门落下,刘秀等人都得被困死在城中。 眼瞅着矛头向自己的小腹刺来,盖延只能尽力一扭腰身,就听沙的一声,长矛贴着他的皮肉,由他的肋侧掠过。 不过盖延的分神,也让他的力气分散,闸门突然下落,盖延大吼一声,用自己的肩膀硬扛闸门。 闸门重达数百斤,让盖延扛住一会,那没问题,但时间一长,神仙也受不了。 此时的盖延,两条腿都在打颤,哆嗦得厉害。站于闸门外的李轶诧异地看着盖延,心中感叹,巨卿如此神力,这仗还有的打 想到这里,他箭步上前,站于闸门下,双手用力的向上擎着,同时向逃到城外的弟兄大声喝道:“过来帮忙” 李轶的喊声,让已然逃出城的众人纷纷聚集过来,合力撑住闸门。 那名官兵见状,还要持矛再刺,朱祐扭转回身,一剑横扫过来,就听咔嚓一声,官兵的人头被斩落在地。 这只是刚刚开始,邓禹、严光、朱祐只三个人,又哪能挡得住人山人海的衙役和官兵。 时间不长,又有数名衙役和官兵冲入城门洞里,对撑住闸门的众人下了死手。 由于有其它人的帮忙,盖延有了余力,他一脚横扫出去,把冲到自己近前的两名衙役踢翻在地。 不过其它人可就没有他这样的本事,看着官兵的长矛刺来,人们根本闪躲不开。 随着噗噗噗一连串的闷响声,有三名汉子被长矛贯穿胸膛,扑倒在血泊当中。 李轶等人吓得不敢再继续撑住闸门,纷纷后退,很快,闸门的压力又重新落在盖延一人的身上。盖延感觉肩头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重,仿佛一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身上。他双腿站立不住,左腿一软,嘭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盖延紧咬着牙关,保持着跪地的姿态,用自己的肩头仍死死抗住闸门 。 此情此景,让冲入城门洞里的官兵们都咋舌不已,这已经不是力气大小的事了,而是此人得具备多强的意志力啊 人们相互看看,纷纷举起手中的长矛,对准跪坐在地的盖延,齐齐刺了下去。 就在数支长矛要刺到盖延的身上时,一道红光从城门洞外闪了进来,耳轮中就听咔咔咔一连窜的脆响声,再看那几名持矛的官兵,几乎是同一时间身首异处。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城门洞里的,正是刘秀,那道红光,则是他手中的赤霄剑。 他出其不意的斩杀数名官兵后,喘了口粗气,看眼仍在死扛着闸门的盖延,问道:“巨卿,你怎么样” 盖延咧嘴向刘秀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主公,我没事,还能坚持” 刘秀弯下腰身,向闸门外看看,见到李轶等人都站在外面,干瞅着呢,他沉声说道:“季文,帮巨卿扛住闸门我等即为兄弟,自当同生死,共进退” 他的话,让李轶老脸一红,下意识地解释道:“文叔,我并非贪生怕死,而是” 不等他说完,刘秀急道:“快” 李轶向周围众人一甩头,喝道:“快帮忙” 众人再次跑到闸门底下,合力帮着盖延扛住闸门。刘秀站在城门洞内,举目向城内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人头涌涌,但大多都是宛城的衙役和官兵。 这样打下去,己方就算勉强突围出去,只怕跑不出多远也会被追上。想到这里,他对冲杀到城门洞近前的李通说道:“次元,你们在这里尽可能吸引官兵的注意力” “主公,你呢” “上城墙”说话之间,刘秀收剑入鞘,借着堵在城门口的邓禹、严光、李通等人做掩护,开始在城门洞里宽衣解带。 旁边的盖延、李轶等人都看傻了眼,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时间不长,刘秀已脱下自己的袍服,又扒下一件官兵的军装,套在自己身上。 然后他在尸体身上抓了两把血,胡乱的抹在自己脸上和身上。他趴伏在地,装成伤兵的模样,于地上慢慢爬出的城门洞。 出了城门洞,他顺着城墙根,向台阶那边爬去。 在场的衙役和官兵,注意力都在城门洞这里,根本没人会去注意刘秀这个伤兵。 爬出一段距离后,刘秀手扶着城墙,悄然无息地从地上站起,接着,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台阶。 从城墙上面,还不时有官兵冲下来,与刘秀擦肩而过时,根本没人多看他一眼。 刘秀几乎是畅通无阻地登上城墙,向城门楼走去。透过门洞,能看到里面的县令,还有十数名官兵。刘秀眯了眯眼睛,依旧是一瘸一拐地走着,他刚走到城门楼的近前,里面跑出来一名官兵,上下打量他几眼,伸手一抓刘秀的衣服,把他扯进城门楼内,问道:“城门洞里是什么情况,闸门为何放不下去 ” 听闻他的问话,县令扭转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秀。刘秀支支吾吾地说道:“闸门闸门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是什么”县令大步走到刘秀近前,厉声问道。 “好像是”刘秀话音未落,他突然把肋下的赤霄剑抽了出来,信手向旁一挥,就听噗的一声,拉他进城门楼的官兵应声倒地,胸前被划开一条一尺多长的血口子。 他突如其来的杀招,让县令以及在场的官兵无不变色。刘秀片刻都未停顿,又是一剑,直取县令的喉咙。 县令反应倒也快,急忙向旁闪身,同时抓过来一名附近的官兵,向刘秀狠狠推了过去。 刘秀的剑由下而上的一挑,被县令推过来的官兵小腹被划开,肠子顿时流淌出来。 县令鬼叫一声,转身就往城门楼外跑。刘秀的身子先是向后一弓,紧接着如同弹簧似的弹射了出去,一走一过之间,就听咔嚓一声,县令的人头应声掉落。 无头的尸体又向前跑出几步,才扑倒在地。 刘秀用脚尖把断头挑起,伸手抓住其头发,然后他提着断头,冲着城门楼内的官兵厉声吼道:“提起闸门立刻提起闸门” 众官兵们吓得脸色煞白,瞠目结舌地看着刘秀。刘秀把手中的断头向前一举,喝问道:“你们想和他一样” 官兵们身子一震,人们再不犹豫,急忙搬动绞索,把闸门又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刘秀提着断头,一个箭步跳上箭垛,冲着下面众多的衙役和官兵大声喊道:“县令已死尔等还不逃命” 他这一嗓子,如同晴空炸雷似的,城墙下面,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纷纷停了下来,举目向城头上一看,正看到浑身是血的刘秀以及他手中的断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停顿了那么几秒钟,衙役和官兵们纷纷惊呼道:“是大人”“大人被杀了”“大人已经死了” 攻敌为下,攻心为上县令的死,将在场衙役和官兵的士气一下子打压了下去,有些人连战斗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扔掉手中的武器,调头向城内跑去。 有人开了先例,接下来,大批的衙役和官兵无心恋战,纷纷调头向城内跑。 趁此机会,刘秀一手提剑,一手提着断头,跑下城墙,与邓禹、严光、李通等人汇合一处。 人们看着刘秀,脸上的表情无不是又惊又喜。没时间在这里多做耽搁,刘秀急声说道:“快走郡军应该很快就到宛城了” 他们没有再遇到像样的抵抗,纷纷冲出城门,一路向南奔跑。 众人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远,力气耗尽,速度才算慢下来。刘秀下令,让众人休息一会,顺便处理伤口,轻点人数。 李通和李轶是带着五百号人、数十辆马车离开的李府。 结果一场激战打下来,马车一辆都未带出城,原本的五百号人,也只剩下一百来人,而且这一百来人,还大多都是李府的家仆、护院和门客。 其实在战斗中,他们的死伤并没有三、四百人那么多,之所以只剩下一百来人,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在战斗中趁乱逃走了。 李轶好大喜功,在宛城期间,他四处招人,但只重数量,根本不重质量,导致招收来的这些人,在李家好像大爷似的,被好吃好喝的供养着,真到用到他们的时候,没几个能派上用场的。否则的话,以他们这五百多号人,在宛城内的战斗也不至于打得这么艰难,早就突围出来,成功脱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大威胁 邓禹、严光、李通等人纷纷走到刘秀近前,于他的左右,席地而坐。李通低垂下头,小声说道:“主公,我们现在还有一百三十六人。” 看到李通一脸难堪的样子,刘秀对他一笑,柔声说道:“已经很不错了这一百多兄弟,都经受住了考验,以后,他们也值得信赖。” 能剩下一百多人,比刘秀预想中要好一些。当然,这些人和李轶并没有多大关系,他们本身就是李家的家仆、护院和门客,对李守、李通父子忠心耿耿。 李轶脸色难看地说道:“以后最好不要让我遇见那些临阵脱逃的家伙,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他们” 刘秀笑了笑,说道:“只怕,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李轶一惊,诧异地看着刘秀。刘秀说道:“以甄阜的为人,不会放过他们,即便他们后悔了,反水了,甄阜还是会将他们全部处死。” 甄阜的为人和处事的手段,刘秀都领教过,对甄阜这个人,他也算是比较了解。事实上,还真被刘秀一语成谶了,那些逃走的人,最后没有几人是活下来的。 邓禹话锋一转,说道:“我们要回舂陵,这一路上只怕也不太平。” 朱祐接话道:“我们得经过南就聚、棘阳,才能到新野。” 刘秀幽幽说道:“如果郡府知道我们已经逃出宛城,你们认为郡府会如何应对” 严光接话道:“我认为郡府会派出两路兵马,一路兵马追杀我部,另一路兵马,赶到南就聚,严阵以待,阻击我部。”南就聚位于宛城的南面,与宛城相距五十里。南就聚并非城池、村镇,而是一带水域的名称。南就聚是被唐河、白河、棘水冲出的一大片区域,土地肥沃,颇受百姓的青睐,渐渐的,越来越的百姓迁徙到 这里从事耕种,它也就成为了一个百姓们的聚集地。 刘秀看向严光,问道:“子陵,那你认为我们如何才能平安撤回舂陵” 严光正色说道:“走官道南下,我们难以甩掉郡军的追杀,也很难顺利通过南就聚,所以,我们要么往东绕行,要么往西绕行。向西绕行,路径的水域较多,不利于我们的行进,但更不利于郡军的追杀。” 刘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他环视其它人,问道:“大家的意见呢” 邓禹表态道:“我认为子陵的主意可行,我们可向西绕行,避开郡军的追杀和堵截。” 朱祐、盖延、李通、李轶也都没有意见,纷纷点头附和。刘秀抚掌说道:“那好,就这么定了,我们向西绕行。” 定下了接下来的路线,刘秀等人没有多耽搁时间,转而向西行进。 刘秀等人的逃跑路线,也真就大出郡府这边的预料。 郡府派出的追兵,和严光的预料一模一样,兵分两路,一路于官道追杀,一路抄近路到南就聚堵截,结果两路人马都扑了个空,连刘秀一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报信的官兵如走马灯似的回到郡府,听闻消息的甄阜气得暴跳如雷,厉声质问道:“难道李通、李轶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一名幕僚凑到甄阜近前,躬着身子,低声说道:“据报,这次跟着李通、李轶一同造反的还有刘秀、邓禹等人大人,既然刘秀、邓禹参与了,那么舂陵的刘縯,也定然和此事有关联。” 甄阜眼中精光一闪,慢慢握紧了拳头,眯缝着眼睛,凝声说道:“刘縯、刘秀”他转头看向都尉梁丘赐,问道:“梁大人,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理” 梁丘赐淡然一笑,说道:“简单我可亲率一部兵马,前去舂陵,擒下刘縯、刘秀两兄弟,将他二人交给甄大人,审个清楚就是” 甄阜盯着梁丘赐,久久没有说话。他是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把这个功劳让给梁丘赐。 正当甄阜暗自琢磨的时候,一名官兵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他分向甄阜和梁丘赐拱手施礼,然后急声说道:“大人,圣旨到” 听闻这话,甄阜和梁丘赐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急匆匆地走出大堂,到了外面的庭院里,举目一瞧,正看到太中大夫费兴手捧圣旨,从外面走了进来。 甄阜和梁丘赐急忙跪地叩首。 费兴这次来南阳,带来的不是一份圣旨,而是两份。 明面上的圣旨是细数李家犯下的罪状,责令南阳郡府,将其满门抄斩,不得有误。而费兴带来的第二份圣旨,则是一封密诏。 密诏的内容是,令梁丘赐率领南阳郡军主力,前往南阳郡的北部鲁阳驻扎。 在书房中,看罢这份王莽的密诏,甄阜和梁丘赐都是一脸的茫然,满脑子的莫名其妙,现在宛城的李通和李轶已经反了,舂陵的刘氏兄弟很可能也反了,己方不去围剿反叛,跑去北面的鲁阳做什么 甄阜清了清喉咙,满脸赔笑地说道:“费大人,陛下陛下的这封密诏是不是写错了” 费兴老脸一沉,目光冰冷地看向甄阜。费兴这个人,是典型的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无论哪个大臣犯了错误,只要被他知道,他肯定会在朝堂上进行弹劾。 李守在京城的人缘不错,但关键时刻,给予李守最致命一击的,就是这位费兴。 甄阜深知费兴的为人,当费兴的眼神扫向他时,他身子一哆嗦,躬身说道:“费大人,李通、李轶已经在宛城反了,此事很可能还涉及到舂陵的刘縯、刘秀兄弟” 不等他把话说完,费兴打断道:“反贼有几人” “呃回大人,李通、李轶有部下百余人,刘縯、刘秀有部下,两三百人。”甄阜小心翼翼地回道。 在费兴面前,他不敢扯谎。李通、李轶的确是带着一百来人跑的,而舂陵刘縯的手下,在平定绿林军时折损了不少,现在也就两百来人。 费兴瞥了甄阜一眼,冷笑说道:“所以,你南阳的反贼,满打满算还不到五百人” 甄阜吞了口唾沫,躬身说道:“是的,费大人。” “甄大人知不知道,北方的反贼有多少人” “这下官不知” “北方的赤眉,已近十万之众” 甄阜和梁丘赐脸色同是一变。后者连忙说道:“太师和廉将军不是已统帅十万大军去剿灭赤眉反贼了吗” 费兴看看甄阜,再看看梁丘赐,忍不住轻叹口气,说道:“败了” “啊”甄阜和梁丘赐瞠目结舌地看着费兴。 费兴一字一顿地说道:“廉将军战死,太师负伤,十万大军,几乎伤亡殆尽。” 甄阜、梁丘赐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异口同声地惊问道:“廉廉将军战死了” 那可是廉丹啊,一代名将,久经沙场,骁勇善战,他竟然死在赤眉军的手里了别说甄阜和梁丘赐很难相信,费兴乃至王莽、整个朝廷,都很难相信这个结局,由王匡和廉丹率领的十万京师军,竟然没打过才几万人的赤眉军,最终廉丹战死,王匡负伤而逃,十万大军,几近全军覆没 ,这场仗究竟是怎么打的,没人能想得明白。总之此战过后,赤眉军名声大噪,在极短的时间里,兵力就扩充到近十万之众,势力已然蔓延到青州、徐州、兖州、豫州,在这样的局面下,荆州就显得至关重要,而作为荆州第一大郡的南阳郡,又是重 中之重。看着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来神的二人,费兴苦笑,深吸口气,说道:“不然你们以为陛下为何要将南阳郡军囤积在鲁阳就是担心赤眉反贼会乘胜西进,攻洛阳,取长安,目前朝廷的主力大军都在西北边 疆,抽调回来需要时间,故陛下现在只能集结各州郡县的兵力,以牵制赤眉军” 原来如此甄阜和梁丘赐还真没想到,北方的战事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连京城都受到赤眉军的直接威胁。 在南阳郡这里,并没有赤眉军的势力,有的只是绿林军,而且还不成气候,在郡军面前,绿林军往往是不堪一击,一击即溃。 甄阜和梁丘赐根本就没把反军看在眼里,只是觉得自己的管辖之地出现了反军,会影响自己的政绩,从而影响自己的仕途。 “京城岌岌可危,梁大人,按照陛下的密诏行事吧至于你南阳郡的反军,只乌合之众而已,并不足为虑。”身在京城的费兴,他所能感受到的最直接的威胁,就是赤眉军,于他而言,普天之下再没有比赤眉军更大的威胁了,当务之急,就是集结一切兵力,阻击赤眉军的西进,保住京城,等到镇守边疆的主力京 师军回朝,再重整旗鼓,将赤眉军一举歼灭。 费兴预料不到的是,他带来的这封密诏,为刘縯、刘秀在舂陵的起事,争取到了难得的时间。 如果梁丘赐和南阳郡军的主力没有被调走,刘縯、刘秀的起事能不能成功,还真不好说呢 历史没有如果。 因为李守而引起的东窗事发,使得刘縯、刘秀只能被迫的仓促起事,但他们的起事,又恰恰赶上的赤眉军在北方的连战连捷。 赤眉军对新莽朝廷的巨大威胁,又为刘縯、刘秀的揭竿而起创造了足够大的生存空间。可以说刘縯、刘秀很幸运,但世界上幸运的人有很多,而成功的人却很少,因为能把握住幸运的人,往往都是有准备的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前谋划 刘秀、李通等人虽是绕路而行,在路上耽误了十好几天的时间,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舂陵。 他们直取去了刘縯家。九儿是先刘秀等人一步到的舂陵,刘縯已然听说了李家的事。 众人在大厅里落座后,刘秀对刘縯正色说道:“大哥,李公出事,李家暴露,我们的起事得大大提前了。” 李通和李轶对视一眼,双双起身,向刘縯躬身施礼,说道:“将军,这次都是因为我等的疏忽” 刘縯一笑,向他二人摆摆手,又示意他俩坐下,他语气轻快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等不及了,现在起事也好只可惜,连累李公蒙难” 说到这里,刘縯脸色阴沉地说道:“次元、季文,你二人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王莽他必须得血债血偿” 李通眼圈一红,又向刘縯深深施了一礼。李轶则是双膝跪地,向刘縯叩首,说道:“属下李轶,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刘秀不太喜欢李轶,不过刘縯对李轶的印象很不错,他走到李轶近前,伸手把他搀扶起来,含笑说道:“季文在宛城做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李轶正色说道:“为主公效力,季文不觉辛苦,只可惜我等在宛城遭遇到了埋伏,向外突围的时候,全部的物资以及大半的兄弟都都折损在城内了。” 刘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这些事了。他拉着李轶,重新落座,而后环视众人,说道:“目前,我们的弟兄已接近两千。” 此话一出,连刘秀都暗吃一惊。 他只知道大哥这里已经不再留人,凡是前来投奔的人,都被秘密送到了白山,想不到才这么短的时间里,藏在白山的弟兄已经接近两千了。 邓禹等人眼睛同是一亮,互相看了看,皆是面露喜色。刘縯继续说道:“我相信,再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弟兄可达到三千人。” 李通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郡军随时可能赶到舂陵,围剿我等。” 刘縯闻言,仰面而笑,他转头看向九儿,说道:“九儿姑娘,你给大伙儿讲讲郡城那边的消息吧” 坐在最末尾的九儿站了起身,清了清喉咙,背着小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同时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在郡城的兄弟” 她刚起了个话头,刘秀便乐呵呵地打断道:“九儿,你怎么会有兄弟在郡城” “主公,你没听说过天下乞儿是一家吗”九儿扬着秀气的眉毛,用眼角余光睨着刘秀,反问道。 她现在还是一副小乞丐的打扮,破衣烂衫,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扬起眉毛,斜眼看人的姿态,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会觉得很可爱。 在场众人都被九儿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刘秀也乐了,连连点头,说道:“你继续。” 九儿又白了刘秀一眼,说道:“我在郡城的兄弟看到,都尉梁丘赐带着八千郡军,离开了郡城,向北去了。” “啊”刘秀、邓禹、李通等人闻言同是大吃一惊。 八千郡军那几乎是南阳郡全部的军力了己方的人员都已经隐藏起来,明面上只几百人而已,要说郡府要来剿灭己方,不可能出动八千之众的大军。 当初剿灭绿林军,郡府也仅仅出动三千人而已。再者说,舂陵在郡城的南面,郡军要来剿灭己方,也得是往南走,不应该往北去啊 众人面面相觑,李轶狐疑地问道:“这这个消息准确吗” 九儿不满地瞪了李轶一眼,问道:“李轶,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我的兄弟” 李轶和九儿不熟,也摸不清楚她在柱天都部这里具体的身份和地位,他赔笑着说道:“九儿姑娘莫怪,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哼”九儿冲着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通看向刘秀,问道:“主公,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啊” 刘秀若有所思地缓缓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八千郡军,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使用任何的诈术,只一走一过之间,就足以将舂陵踏为平地” 邓禹、严光纷纷点头,表示刘秀分析得没错,梁丘赐亲率八千郡军,还需和己方使用什么战术大军只要压到舂陵,就己方这点人,都顶不住郡军的一轮猛攻。 刘嘉冷静地分析道:“郡军主力,通常不会轻易动用,郡府剿灭近万人的绿林军,连甄阜都亲自出征了,也仅出动了三千兵马而已,现在郡军主力北上,想来北方一定是出了极为重大的变故。” 刘縯好奇地问道:“孝孙,你认为北方会发生什么变故” 刘嘉皱着眉头,缓缓摇首,说道:“这个不好说” 邓禹揉着下巴,说道:“这段时间,以王匡和廉丹为首的京师军,一直在北方和赤眉军作战,南阳郡军北上,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刘嘉接话道:“难道是京师军战事吃紧” 盖延摇头说道:“不会吧王匡和廉丹可是统帅十万京师军,赤眉军才几个人十万京师军能被赤眉军打得战事吃紧” 那也太不可思议了。盖延是军人出身,很清楚京师军的战力,虽然他不了解赤眉军,但对赤眉军的战力也能估计出一二。 赤眉军和绿林军一样,都是农民起义军,内部人员以流民、流寇为主,就算赤眉军比绿林军的战力能稍高一些,但和京师军相比,还差得远呢 邓禹耸耸肩,说道:“除此之外,实在很难解释南阳郡军的主力为何要北上了”调动郡军主力,这可不是件小事,这么多兵马的调动,连甄阜和梁丘赐都做不了主,必须得到朝廷的首肯才行,朝廷调动南阳郡军主力北上,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为了协助王匡、廉丹作战,如果京师军 战事顺利的话,也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刘秀觉得邓禹分析得有道理,他对九儿说道:“九儿,让你的兄弟盯紧郡军主力的动向,顺便打探一下,郡军主力为何要北上。” 九儿点头应了一声。刘秀嘴角勾起,笑道:“倘若真是京师军战事吃紧,那对我们就太有利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会变得宽裕许多。” 众人纷纷点头。刘縯抚掌而笑,说道:“真是如此,那就是连老天都在助我柱天都部一臂之力” 李轶立刻起身,向刘縯拱手施礼,朗声说道:“是主公洪福齐天,我柱天都部必能一举成功,成为席卷这乱世的滔天洪流,光复大汉江山,指日可待” 他这话说到了刘縯的心坎里,后者哈哈大笑,赞道:“季文说得好” 众人面面相觑,暗暗摇头,李轶这个人,能力不见得有多强,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倒是很有一套。 刘秀说道:“大哥,我们现在说一说起事之后的谋划吧” 起事已经迫在眉睫,那么起事之后,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刘縯正色说道:“首先我们要拿下蔡阳以蔡阳作为我们的根基” 这是一定的。舂陵隶属蔡阳县,与蔡阳县城近在咫尺,起事后第一步要做的,必然是先拿下蔡阳县城。刘秀追问道:“然后呢” 刘縯一笑,说道:“倘若战事顺利,我们就一路北上,直取郡城” 听闻这话,众人表情各异,谁都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会,邓禹缓声说道:“从舂陵到郡城,要先过比水,再过淯水,而我方缺乏水战的能力。” 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如果己方北上,要去进攻郡城,郡军于对岸设防怎么办己方根本不具备水战的能力,也根本打不了水战。 刘縯揉着下巴,沉吟片刻,问道:“仲华,那依你之见,我部当如何” 邓禹说道:“原本我们打算宛城、新野、舂陵三地同时起事,宛城可出其不意,偷袭郡府,而现在,当初的计划已经无法实施。” 李通和李轶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在这件事上,他俩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邓禹继续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得改变策略,我认为,我部不应该在南阳设立根基,而应该取路去益州,于益州建立根基。其一,益州天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其二,我们在益州有接应,马武和铫 期在益州已打下一定的基础,其三,益州割据严重,局势混乱,更有利于我们的生存。” 听完邓禹的话,刘縯连连摇头,说道:“仲华,我们的目标是光复汉室,而不是偏居一隅,我不赞同去益州。” 邓禹说道:“将军,我们刚刚起事,最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生存,然后才是如何实施光复大业” 刘縯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怕到了益州之后,我等就只能偏居一隅,再能有出头之日了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攻克长安,杀王莽,复汉室” 见刘縯态度坚决,邓禹不好再继续争辩下去,他转头看向刘秀,后者微微低垂着头,似在沉思。 就内心而言,刘秀也不太赞成邓禹的意见,他认为己方的确不太适合转移到益州,或许前期的处境能更安全,但后期的发展会大大受限。 就像大哥说的那样,王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己方要的不是偏居一隅,而是要与王莽决一死战严光接话道:“留在南阳,也并非没有出路。据说,先前败退的新市、平林两支绿林军,已经和下江绿林军合并到了一处,三支绿林军合而归一,实力更强,势力更大,我们若想在南阳郡有所作为,可以考虑与绿林军合作,甚至是合并。” 第一百四十七章 箭在弦上 “不行绝对不行”刘縯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脸色阴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会与绿林军合作,更不会与绿林军合并”刘縯是打心眼里厌恶绿林军,对于绿林军的所作所为,他也打心眼里瞧不起,认为绿林军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比新莽朝廷强不了多少,再者说,刘氏宗亲也没少受绿林军的欺凌,他怎么可能会和绿林军 合作甚至是合并 说白了,刘縯所代表的就是地主阶层,他和绿林军具有本质上的矛盾。 在这一点上,刘秀的态度倒是和刘縯相左,他幽幽说道:“大哥,我觉得与绿林军合作,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不行”在其他的问题上,刘縯或许还能听刘秀的,但在这件事上,刘縯的态度十分坚定。 刘縯信奉的是汉贼不两立,他自己当然代表着正统汉室,而王莽则是贼,绿林军也同样是贼。 在刘縯心目当中,王莽和绿林军其实都是一丘之貉,区别在于,王莽是他最大的敌人,而绿林军则是敌人的敌人,仅此而已。严光意味深长地说道:“荆州是朝廷最为看重的一个州,而南阳郡,又是荆州的重中之重,南阳出事,朝廷一定会极为重视,我部若在南阳郡做大,必然会引来朝廷的大力围剿,与绿林军合作、合并,是我 们的出路,且是唯一的出路。” 刘嘉也不认同严光的主意,他幽幽说道:“与绿林军合并那么是我们合并绿林军,还是绿林军合并我们”严光笃定地说道:“绿林军势大,我们势弱,在前期,肯定是绿林军合并我们,但绿林军只靠自己,长久不了,因为它缺少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和旗号绿林军若想长久、若想做大,若想光明正大的反莽, 它最终只能打出光复汉室的旗号,等到那时,就是我们合并了绿林军,将军和主公将成为绿林军的主导” 刘嘉露出沉思之色,想了片刻,他认为严光所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看向刘縯,正色说道:“大哥,子陵言之有理啊” 他虽然是刘縯、刘秀的族兄弟,但和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刘嘉父母死的早,早些年是刘縯、刘秀的父亲抚养的他。 刘縯摆手,说道:“乌合之众,不与为谋,此事,以后也不用再议”让他去和绿林军合作,他都打心眼里不乐意,更别说与绿林军合并了。 邓禹提出转移益州的意见,被刘縯否了,严光提出与绿林军合并的建议,也被刘縯否了,而刘縯欲攻取郡城的主意又不太可行,一番讨论下来,众人也未把起事之后的策略彻底敲定下来。 众人坐在大厅里,面面相觑。恰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同时传来铜铃般悦耳的话音:“大哥,听说三哥回来了” 刘縯一笑,扬头说道:“伯姬,进来吧” 随着房门打开,刘伯姬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在满屋子的人中,她一眼便看到了刘秀,兴奋地跑了过去。刘秀刚站起身,刘伯姬便把他抱住,激动地问道:“三哥,你什么时候回的舂陵” 刘秀笑道:“刚刚回来”说着话,他拉着刘伯姬,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小妹,刘伯姬”而后,他又将众人向刘伯姬介绍一番。 在场的众人,大多都见过刘伯姬,要说第一次见面的,只有邓禹、严光和九儿。 当刘秀介绍邓禹和严光的时候,刘伯姬眼睛顿是一亮,笑道:“邓大哥、严大哥,我以前就经常听三哥提起你俩呢” 邓禹和严光相视而笑,双双向刘伯姬拱手施礼,说道:“主公也常在我二人面前提起伯姬小姐。” “是吗三哥是怎么说我的”刘伯姬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说我家小妹,既刁蛮又任性,很不听话”刘秀笑道。刘伯姬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粉红的腮帮子鼓起好高,见状,邓禹和严光更是笑出声来,说道:“伯姬小姐,主公是在和你说笑呢,主公常说,伯姬小姐温柔贤惠,活泼可爱,谁若娶了伯姬小姐,定是上辈子 修来的福气。” 听闻这话,刘伯姬方喜笑颜开,漂亮的小脸蛋仿佛都蒙上一层光彩,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明亮。至少对于李通而言,此时的刘伯姬亮得都刺人眼目,只可惜,她的笑颜不是对自己。 他心里正胡乱琢磨着,刘伯姬目光一转,看向李通,她走到李通近前,小心翼翼地说道:“李大哥,李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你要节哀顺变啊” 看着刘伯姬关切的眼神,李通心如刀割,鼻子发酸,眼圈红了。 见状,刘伯姬急忙抽出手帕,递给李通,劝慰道:“李大哥,我相信大哥和三哥一定会帮你报仇雪恨的” “嗯”李通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接过刘伯姬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感觉手帕好软,又好香,香软的连他心也变得不再那么疼,那么冰了。 刘縯望望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他说道:“大家先吃饭吧”他话音刚落,一名门客快步走了近前,拱手说道:“将军,涉都乡的平宜带着家中的门客求见”闻言,刘縯笑道:“好,快快有请”而后,他看向刘秀、刘嘉等人,说道:“已经傍晚了,孝孙,你带着阿秀他们先去吃饭,宰头羊,好好吃一顿,这段时间大家一直在赶路,都很辛苦,现在到了家里,都 放松一些。” 刘嘉点头应了一声,领着刘秀、邓禹等人向外走去。出了大厅,刘秀好奇地问道:“嘉哥,这个平宜是谁” “是涉都乡的三老,在当地颇有势力,手底下的门客也众多,以前大哥去涉都乡拉拢过他,当时平宜没给大哥准信,这次他能主动前来拜访,我估计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 三老是官名,县令的下属官员,用现代的话讲,就是乡长,在地方上很有实权。三老之下的官员,便是亭长,也就是刘秀的老祖宗刘邦起事时的官职。 刘秀忍不住惊叹道:“大哥连三老都拉拢过来了” 李轶挑起大拇指,赞道:“还是主公有本事啊” 刘嘉带着众人到了别院,在别院中央的空地,支起架子,又令人宰了一头羊,固定在架子上,下面生起篝火,做烤羊吃。 刘伯姬已经在叔父家吃过饭了,不过难得三哥回来,现场又这么热闹,她不愿意离开,跟着众人一起吃。邓禹接过刘秀片下的烤肉,道了一声谢,而后幽幽说道:“其实我们在南阳起事,所能做出的选择很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转移到益州,一条是与绿林军合并。我知道,与绿林军合并,将军无论如何 也不会同意,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提出转移到益州。” 朝廷一直都很重视南阳郡,己方在南阳郡起事,如果只是百八十人,朝廷或许还不会过问,一旦势力壮大,发展成数千人,朝廷必然会出兵增援南阳郡府,等到那时,己方又如何自保刘秀苦笑道:“转移到益州,固然更安全一些,但却远离中原战场,也就等于远离了权利中心,这非我等起事之本意。与绿林军合作,甚至合并,的确更可行,不过大哥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很坚决,恐怕没有 变通的余地。” 严光悠然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并非没有变通的余地,只是没有被逼到份上”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严光慢悠悠地说道:“到目前为止,将军都把起事想得太简单、太容易了,认为只要我们揭竿而起,便会势如破竹,先取蔡阳,再取新野,然后一路打到郡城,顺理成章的拿下整个南 阳郡,之后可以南阳为根基,北上取洛阳,西进取长安,可实际上,又哪会这么容易单单是南阳郡,我们都未必吃得下来,确切的说,只靠我们自己的实力,根本打不下南阳郡” 刘嘉面色一正,不服气地说道:“子陵未免也太悲观了吧在南阳郡,支持大哥的人可不在少数,你刚才也听到了,连涉都乡的三老都亲自登门,来找大哥呢” 严光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其实大多数的人,都只是墙头草罢了。将军得势,他们自然会倾向于将军,一旦将军失势,我敢打赌,这些人立刻就会倒戈向朝廷,反过来协助朝廷,打压我部” 刘嘉眉头紧锁,沉默未语。刘秀心思转了转,淡然一笑,说道:“那么,我们就争取不失势,让这些墙头草只能依附于我们”刘秀也认同严光的话,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但起事在即,己方的队伍里不能充斥着悲观的情绪,必须得给 予大家信心。 邓禹明白刘秀的意思,抚掌说道:“主公说得对只要在前期我们能打下几场硬仗,便能极大的鼓舞人心,甚至可以让南阳百姓,人心所向” 刘秀等人抵达舂陵之后,刘縯在舂陵已不再是偷偷摸摸的招兵买马,而是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反正事情已经暴露,索性就把柱天都部的旗号打出来。连日来,前往舂陵投靠刘縯的人数激增,其中有一部分人是新加入的,还有一部分人是从白山那里分批抽调过来的。另外,白山打造的武器以及囤积的辎重也源源不断的运送至舂陵,刘縯、刘秀于舂陵的起事,已经是箭在弦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将回归 这天,刘秀正在家里看书,李通兴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兴奋地说道:“主公,公孙回来了” 他说的公孙,自然就是指冯异。听闻冯异回到舂陵的消息,刘秀喜出望外,从坐塌上一蹦而起,踩上鞋子,快步向外跑去。 到了家门口,举目一瞧,只见冯异和一名三十多岁、背着长弓的汉子站在外面。刘秀笑道:“公孙,我可算把你等回来了” 当初冯异是和刘縯、刘秀一同回的舂陵,只不过后来冯异又回了颍川老家。 冯异看到刘秀,也是满面的激动之色,他强压兴奋之情,毕恭毕敬地拱手施礼,说道:“属下拜见主公” 刘秀伸手搀扶,上下打量冯异一番,感觉他比以前壮实了几分,也被晒黑了几分。他说道:“公孙一路辛苦了。”冯异一笑,侧了侧身形,把一旁的汉子拉了过来,向刘秀介绍道:“主公,这位是我的好友,名叫傅俊,字子卫,颍川襄城人,在襄城做亭长,骁勇善战,武艺高强,尤其是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难逢敌手 。在益州的事,我都和子卫讲过了,子卫也十分敬佩主公的为人,这次专程随我从颍川来到舂陵,就是想拜在主公麾下。” 说着话,他又对身边的汉子说道:“子卫,这位就是我的主公,刘秀刘文叔” 在冯异介绍傅俊的时候,刘秀也在仔细打量这位汉子。 傅俊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身高,身材壮实,向脸上看,样貌极佳,国字脸,粗粗的剑眉,深邃的眼睛,高鼻梁,大嘴岔。 正所谓相由心生,一看他的样貌,刘秀便感觉这是一位生性正直的汉子。 刘秀在打量傅俊,傅俊也同样在打量刘秀。刘秀的年纪,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一些,看起来就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不过他的身材很高,五官深刻,相貌俊美,难得的是,浑身上下都透出儒雅之气,看起来根本不像庄稼汉,更像是饱读诗书的富家子弟。 冯异话音一落,傅俊立刻拱手施礼,说道:“属下傅俊,拜见主公” 刘秀忙道:“子卫不必多礼” 站于刘秀身后的朱祐笑嘻嘻地开口说道:“公孙说子卫的箭术出神入化,不知怎个出神入化法” 听着朱祐略带揶揄的话,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傅俊身上。 冯异心中很清楚,别看刘秀没什么名气,但刘秀身边的这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如果傅俊想更快的融入其中,就必须得拿出真本事出来,镇住在场的众人。 他噗嗤一笑,乐呵呵地向傅俊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得到冯异的暗示,傅俊二话没说,肩膀一晃,背着的长弓已落在他的手里,他从背后的箭壶中随手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连瞄都没瞄,随手向前射出一箭,箭锋直取笑嘻嘻的朱祐。朱祐做梦也没想到,傅俊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竟敢突然给自己一箭。他吓得笑容一僵,急忙向下低身。不过双方的距离太近,他的腰身还没弯下去呢,箭矢已由他的头顶上方,几乎是蹭着他的发髻飞了 过去。他愣了片刻,接着勃然大怒,正要对傅俊发火,突然发现在场的众人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地看向院子里,他心生不解,回头一瞧,这才发现,原来傅俊射出去的那一箭,已然钉在正房的房梁上,更惊人 的是,箭矢还穿透了一只麻雀的翅膀,把这只麻雀给死死地钉在房梁上,麻雀还没死,另只翅膀不停的扇动、挣扎。 这一箭,当真称得上是出神入化。看得出来,麻雀并非落在房梁上,而是恰巧从房梁前飞过,正好被这一箭刺穿翅膀,给钉到了房梁。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精准的一箭,需要的不仅仅是百步穿杨的箭术,更需要极佳的眼力和预判力,用出神入化来形容,并不为过。 傅俊的这一箭,可谓是技惊四座,刘秀率先回过神来,拍着巴掌赞叹道:“好箭法好箭术好个傅子卫” 其他众人也都回过神来,纷纷向傅俊挑起大拇指,打心眼里赞叹一声好 朱祐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走到傅俊近前,好像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揶揄过人家,勾肩搭背地说道:“子卫,你的这手箭法真不赖,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练的能不能也教教我”朱祐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他不记仇,也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谁,脾气来得快,去的更快,要说在刘秀身边的这些奇人异士当中,性情最单纯的,也就是这位朱祐朱仲先 了。 看着朱祐厚着脸皮的和自己套近乎,还要自己传授箭术给他,平日里一向严肃的傅俊都被逗乐了,禁不住问道:“请问兄台贵姓” “哈哈”朱祐闻言,老脸顿是一红,刘秀等人则是齐齐大笑。 冯异上前介绍道:“这位是朱祐朱仲先仲先兄弟的为人一直都是大咧咧的,子卫,刚才仲先若有失礼之处,你也别往心里去” 朱祐连连点头,表示冯异说得没错。 傅俊笑道:“如果仲先真打心眼里愿意跟我学,我肯定倾囊相授” 他这话投了朱祐的脾气,后者一拍巴掌,正色说道:“子卫这兄弟,我朱祐交定了” 看着明明只是初次见面,但却一见如故的二人,刘秀忍不住摇头而笑,感觉只要有朱祐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从来不会缺少欢乐。 刘秀待人向来宽厚,但他对朱祐,绝对称得上是宽厚中的宽厚,这一点,在以后的相处体现得更加明朗。 把冯异和傅俊二人让进大厅里,众人分宾主落座。刘秀居中,众人分坐两旁。 冯异首先开口说道:“主公,我还有些朋友在路上,接下来,他们也会陆续赶到舂陵。” 稍顿,他话锋一转,说道:“我到南阳后,路径许多地方都听说舂陵这里有人要造反” 说到这里,他顿住,看向刘秀。己方要造反的事,应该是严格保密的,怎么现在在南阳,都变成路人皆知的事了刘秀明白冯异的疑问,他苦笑一声,将李守乃至宛城的事,向冯异讲述一遍。而后他说道:“我等起事之事,已然暴露,大哥索性就公开打出了柱天都部的旗号,如此也能吸引来更多的有识之士现在唯一 还没有搞懂的事是,南阳郡军的主力竟然被调到了北方,不知意欲何为。”冯异眼珠转了转,沉吟片刻,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说道:“想必主公还没有听说吧,王匡和廉丹统帅的十万京师军,在成昌被赤眉军杀得大败,王匡的腿被樊崇刺了一枪,落荒而逃,廉丹被董宪生擒,让董 宪砍了脑袋,十万京师军,几乎全军覆没” 听闻这话,除了傅俊,在场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刘秀下意识地追问道:“公孙,此消息准确吗” “当然成昌距离豫州又不远,而且赤眉军的势力已经扩张到豫州,京师军大败,赤眉军大捷的消息,已经在豫州传开了。” 颍川就是豫州境内的一个郡,而且颍川是除京城地区外,人口最多则最为密集的一个郡,因为人多的关系,消息传播的也特别快。 “原来是这样难怪南阳郡军的主力要被调到北方,朝廷是怕赤眉军趁胜追击,打完洛阳打长安” 傅俊笑了笑,说道:“也是早晚的事”冯异点头说道:“成昌大捷之后,赤眉军名声大噪,人数更是翻了倍的增加,原本只区区几万人的赤眉军,目前已经扩张到十多万人,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上百万都有可能,照 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赤眉军先取洛阳,再取长安,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刘秀双目晶亮地说道:“所以,我们的起事也得加快了不然,以后的天下岂不变成了赤眉的天下,以后的大新朝廷,岂不要变成赤眉朝廷了” “赤眉朝廷”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他们和刘秀相处的久了,都了解他的脾气,在私底下,刘秀是个很爱开玩笑的人,而且还乐于给人起绰号。 冯异有个被后人广为流传的称号大树将军,而这个绰号就是刘秀给他起的。 因为每次打完仗,别的将领都吹嘘自己立了多大的功劳,只有冯异,从来不参与,也不去争功,自己跑到大树底下坐着乘凉,久而久之,刘秀就给他起个大树将军这个绰号。刘秀不喜欢冯异吗并非如此他对冯异的评价是疾风识劲草,大风吹过,只有最坚韧的那根草才能存活下来,屹立不倒,而冯异,就是那根劲草。疾风劲草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出自于刘秀对冯异的 评价。 笑了一会,冯异提醒道:“主公,南阳郡军的实力,不容小觑,而且王莽也极为重视南阳,我们若想在南阳做大,并不容易啊” 刘秀含笑点头,说道:“仲华和子陵也说过,我们若想生存下去,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转移到益州,一条是与绿林军合并。” 冯异先是吸了口气,沉吟片刻,说道:“与绿林军合并,此计可行”“可是大哥不同意,而且态度很坚决”刘秀摇头说道:“眼下,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我们起事之时,赤眉军能吸引朝廷的注意力,让朝廷的矛头不至于插进南阳”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亲戚反对 刘縯要在舂陵起事的消息,的确已传扬得沸沸扬扬,虽还不至于路人皆知,但也是传言满天飞。 对于造反这件事,刘氏宗亲的内部意见并不统一,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其中反对态度最为坚决的就是刘縯、刘秀的亲叔叔,刘良。 舂陵是刘氏宗亲的聚集地,刘縯在外面走动,经常能碰到同宗的亲戚。 最近这段时间,人们只要见到刘縯,便会纷纷围拢上前,问东问西。 这天,刘縯和刘秀从蔡阳回来,路过村口的空地时,正有一群刘氏宗亲坐在一起乘凉聊天。 看到刘縯、刘秀两兄弟,人们立刻停止交谈,纷纷起身,走上前去,问道:“伯升、文叔,你们这是刚回来啊” 刘縯一笑,说道:“我和阿秀刚去了一趟城里,拜访了几位朋友”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清了清喉咙,说道:“伯升,现在外面可都在传,说你要聚众造反,这究竟是真是假啊” 刘縯悠然一笑,直言不讳地说道:“当然是真” 听闻刘縯的亲口承认,人们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急声说道:“伯升啊,造反可是杀头灭门、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普天之下,那么多人反莽,又岂缺我伯升一个”说完话,刘縯哈哈大笑,向众人拱了拱手,迈步走开了。 众人看着刘縯、刘秀的背影,一个个皆是哭天抢地,纷纷哀叹道:“伯升杀我伯升杀我呀” 刘秀回头望望众人,眉头紧锁。刘縯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别看现在他们的胆子小,等到起事之后,杀了几个狗官,胆子自然就大了。” “也许吧”刘秀随口应道。他们的起事,离不开自家宗亲们的支持,可是现在宗亲们的意见都不统一,有些人反对,有些人畏惧,有些人恐慌,有些人作壁上观,如此的一盘散沙,统一不了思想, 对于己方的起事十分不利。 刘秀考虑的这些事,刘縯从来就没想过,通过这一点也能看得出来,刘秀是极具政治天赋的,而刘縯根本就不知政治为何物。 刘氏宗亲劝不了刘縯,便纷纷找到刘良,希望刘良能出面阻止刘縯的造反,不要给南阳刘氏惹来滔天大祸。 当天傍晚,刘良找到刘秀,面色阴沉地问道:“阿秀,你大哥是不是真的要造反” 刘秀了解叔父的脾气,既谨小慎微,又倔强得很。他赔笑着说道:“叔父,王莽无道,人神共愤,现天下有识之士,都志在反莽。” 刘良不想听这些废话,老头子不耐烦地挥挥手,问道:“我就问你,你大哥是不是铁了心的要造反” 刘秀垂下头,沉默未语。见状,刘良也就明白了,再什么话都没问,转身就往外走。刘秀急忙追上前去,问道:“叔父要去哪里” “去找你那个不知死活的大哥他要死,就让他自己去死,别拉着你,别拉着刘氏满门一起死”老头子气得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刘秀暗暗咧嘴,边跟在叔父身后边说道:“现在的朝廷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天下百姓,人人反莽,人心思汉,大哥欲兴高祖之业,又何错之有” 刘良一下子停下脚步,气呼呼地看向刘秀,问道:“阿秀,你也要跟着你大哥一起胡闹” “叔父,这不是胡闹,是顺应天道” “哼”刘良狠狠瞪了他一眼,迈步走出大门。 刘秀快步追上刘良,继续劝说,但老头子根本不听他的。邓禹、严光等人也要跟着出来,刘秀向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回去。 别看刘良一把年纪了,但腿脚很好,走起路来风快,时间不长,他就到了刘縯家门口。 现在的刘縯家可和以前不一样了,门口站着守卫,宅子的四周也有许多的岗哨和巡逻队。刘良不常来刘縯家,门口的守卫也不认识他,见他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往里面闯,守卫们纷纷伸出手臂拦阻,问道:“你谁啊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进 ” “滚开”刘良不满地喝道。 “呦脾气还挺大的”守卫正要发火,刘秀跑上前来,说道:“这位是我叔父” 他话还没说完,刘良已闯进院中。进来的同时,扯脖子大喊道:“刘伯升刘伯升你给我出来” 正坐在大厅里和手下人商议事务的刘縯听闻喊声,暗暗皱眉,心里嘀咕:叔父怎么突然跑到自己家来了他向在场的众人摆摆手,示意事情稍后再议。 他站起身形,快步走出大厅,到了外面的院中,看到怒气冲冲的刘良,以及站于刘良身后一脸无奈的刘秀,刘縯心中已然明白大概的情况了。 他哈哈一笑,走上前来,向刘良拱手施礼,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叔父吹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刘良抬手指了指刘縯,二话没说,脱掉鞋子,弯腰拿起,对着刘縯就抽了过去。 刘縯急忙抬手格挡,啪,刘良这一鞋底子正抽在刘縯的手臂上。 从大厅里跟出来的众人,见主公吃了亏,都不干了,纷纷手握佩剑,就要亮家伙。刘縯回头看了一眼,厉声喝道:“都回去” 人们吓得一缩脖,纷纷回到大厅里重新坐好。刘縯刚一分心,刘良的鞋底子已抽在他的脑袋上。刘縯手捂着脑门,边后退边说道:“叔父,你这是作甚” “你不是要造反吗你有能耐,就先把这个老头子杀了”刘良拿着鞋,发了疯似的追着刘縯打。 刘縯边躲闪边说道:“叔父,我是造王莽的反,也不是造你的反” “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想死,就自己去死”刘縯不敢和叔父动手,但他会躲。他一边躲避刘良的鞋底子,一边正色说道:“王莽暴虐,百姓分崩,如今枯旱连年,民不聊生,兵革并起,天下存亡,系于一线,我辈当 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 “我让你胡说我让你再胡说八道”刘良越听越气,更是卯足劲追打刘縯。 不管怎么说,刘縯现在也是柱天都部的首领,自称柱天将军,手底下已经有两千余人,被叔父这么打,好说也不好听。刘縯回头叫道:“阿秀,过来帮忙啊” 刘秀回过神来,急忙跑上前去,和刘縯一左一右拉住刘良的胳膊,他说道:“叔父,你消消气,大哥现在做的事,是光复汉室,复兴刘氏” “汉室用你们去光复刘氏要你们去复兴” 刘縯向小弟使个眼色,示意他别说了,叔父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认准了一条路,那是要走到黑的,即便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 他说道:“叔父,我在别院备了酒菜,你过去吃吃饭,喝喝酒” 刘良被他兄弟俩架住胳膊,弹动不得,气恼道:“我都被你俩气饱了,还能吃得下饭” 刘縯龇牙向刘良一笑,说道:“叔父现在没有食欲,也许看到酒菜后就有食欲了,来来来,叔父,这边走” 看着大哥笑得没皮没脸,而叔父气得吹胡子又瞪眼,刘秀哭笑不得,他和刘縯几乎是硬架着刘良,走到一间别院,进入正房,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酒菜 刘縯不留痕迹地拉了刘秀一把,后者会意,快速退出房间,刘縯是紧随其后,跟着蹿了出来。当刘良感觉不对劲,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想出屋,已然来不及了。 就听房门咣当一声,被刘縯关死,紧接着又咔嚓一声,刘縯将房门上了锁。刘良走到房门前,对着门板,又拍又踹,连声叫道:“刘伯升,你这兔崽子,开门” 刘縯隔着房门,向刘良深施一礼,赔笑道:“叔父,你在这里消消气,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酒菜,等会就送过来” “你别走,给我开门开门” 刘縯哪里还会在这多耽搁,拉上刘秀,转身就跑,听着身后传来咣咣咣的踹门声,刘秀不误担心地问道:“大哥,叔父不会伤到自己吧” “放心吧叔父他老人家精着呢,不会伤到自己的”刘縯带着刘秀跑出别院,方长出口气,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上面粘了好几个鞋底的印记。 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气呼呼地说道:“叔父肯定是受了旁人的蛊惑,才会突然跑来找我”刘秀正色说道:“大哥,现在宗亲中有很多人是不敢起事、害怕起事,这样可不行啊,宗亲是我们最为信任的一群人,也是最有可能毫无保留,全力支持我们的一群人,他 们的支持与否,于我们至关重要。”王莽才篡位十几年,即便期间对刘氏宗亲进行了残酷的打压,但刘氏宗亲的实力尚存,很多宗亲手中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获得全部宗亲的支持,会让他们的起事变得 事半功倍,相反,若是连刘氏宗亲都不支持他们的起事,他们的根基就太薄弱,太不稳固了。 听玩刘秀的这番分析,刘縯也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他面色凝重地问道:“阿秀,那如何才能让宗亲们支持我们支持柱天都部” 刘秀揉着下巴,陷入沉思,过了好久,他幽幽说道:“大哥,我还得再仔细想一想。”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施行起来效果如何。 他话锋一转,问道:“大哥,你手头方便吗明天我打算到城里逛逛”刘縯先是一愣,而后拍拍刘秀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来。刘縯带着刘秀一直走到后院,来到一间堆放许多杂物的院子里。刘縯停下脚步,冲着刘秀咧嘴一笑,从墙角拿出一把铁锹,走到一颗大树底下,开始大力挖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兄弟情深 刘秀在旁好奇地看着,见大哥的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他狐疑地问道:“大哥,你在挖什么” 刘縯冲着刘秀神秘地笑了笑,说道:“等会你就知道了。” 又挖了近一刻钟,刘縯方把铁锹放下,从坑里掏出来一只包裹。 包裹的布已经看不出来什么颜色了,刘縯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只木匣子,把上面的盖子抽开,刘秀低头一看,里面装的竟然是满满的金锭子。 刘秀惊讶地张大嘴巴,他从不知道,大哥竟然在这里藏了这么多的金子。 刘縯先拿出十颗金锭子,说道:“这是上次帮甄阜平定绿林军,甄阜奖赏给你的一百两黄金。”接着,他又指了指剩下的十颗金锭子,说道:“剩下的这一百两黄金,是爹临死前,给你留下的。本来大哥想等你成亲了,再把这些金子给你,就算以后不种地了,也能衣 食无忧” 听闻这话,刘秀突然感觉鼻子发酸,眼圈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他屈膝跪地,看着木匣子中的金锭,眼泪就像短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父亲过世的太早了,他对父亲的印象早已模糊,这些年,他是被叔父、被大哥抚养大的。 想到早年过世的父亲,他心头酸楚,看着大哥,他心头更是酸楚。谁能相信,刘縯现在招收的手下都有一两千人之多,但他就表面上的袍服还能看得过去,里面的衣服其实都是打着补丁的,刘縯的钱财,几乎都用来养这些招收来的弟兄 了,平日里,刘縯的饮食也很简单,就是咸菜和干粮,甚至有时候他都吃不上饭,还得饿着肚子。 大哥自己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却把自己的金子藏得这么严实,刘秀的心里又怎能不酸楚 “大哥为何不用啊”刘秀哽咽着问道。 刘縯在刘秀的身边跪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木匣子,轻轻叹口气,说道:“那是爹留给你的,就算大哥饿死、穷死,也不会滥用一分。”刘秀闻言,哭得泣不成声。刘秀这辈子,最为敬爱的人就是他的大哥刘縯,这并非是没有原因的,刘縯或许有很多的缺点,也有很多的不足之处,但在他身上,的确能看 到优良的品质。 “大哥,你现在不是缺钱吗这些金子,你拿着用”刘秀哭了一会,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将木匣子推到刘縯近前。 刘縯想都没想,把木匣子又推回到刘秀那边,正色说道:“大哥已经说了,这是爹留给你的,无论到什么时候,大哥都不会用一分” 刘秀与大哥对视片刻,将甄阜赏赐的那一百两黄金推给刘縯,说道:“大哥,这些金子不是爹留给我的,是甄阜赏的,这你总可以用了吧” “也不行”刘縯话音未落,刘秀摆摆手,说道:“当时出力的可不是只我一个人,所有的弟兄都有出力,得了赏赐,也不应只归我一人,而该所有的弟兄平分,这笔钱,就拿去贴补兄 弟们的吃穿吧” “这”刘縯面露难色,所谓贴补弟兄们的吃穿,就等于是在贴补他了,毕竟弟兄们的吃穿都归他管。“大哥,这笔钱,你就不用再和我推辞了我们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这点金子,真的就需要分得那么清楚,真的非要分什么你的我的吗”刘秀说话的同时,把那一百两黄 金推到刘縯近前。 刘縯沉吟片刻,笑了,冲着刘秀点点头,说道:“行吧阿秀,这些金子,大哥收下了等以后大哥有了钱再”不等他说完,刘秀摆了摆手,然后将木匣子再次推到刘縯面前,说道:“这些金子,虽然是爹留给我的,但现在大哥更需要钱,而我并不需要,哪怕算是我借给大哥的,大 哥也要收下。” 刘縯看着面前的金子,忍不住幽幽叹息了一声,眼圈泛红地说道:“大哥真是没用啊” “大哥已经做得很好了,真要说没用,也是我这个弟弟没用,无法帮大哥分担更多。”刘秀哽咽着说道。 刘縯拍了拍刘秀的肩膀,不再推辞,将拿出的金子重新放在木匣子中,而后他捏出一颗金锭子,递给刘秀。 后者一愣,不解地看着他。刘縯说道:“你不是说明天想去城里逛逛吗” 刘秀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差点把正事忘了。他收下刘縯递来的金锭子,说道:“明天我打算去城里买几匹布,为大伙做几件新衣服。” “啊”刘縯没想到,刘秀要钱就是为了给他们做新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服,感觉还挺好挺新的,没必要再花冤枉钱了。他说道:“阿秀,你只给自己做几套新衣就行了,我的就不用做了。” 刘秀笑得别有深意,说道:“人人有份,谁都不能推辞” 刘縯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弟,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良被刘縯软禁起来,当晚,老头子就闹起了绝食。晚饭一口没吃,让刘秀还担心了好一阵子。翌日早上,他早早地跑去大哥家,问刘縯,叔父有没有吃饭。 刘縯哈哈一笑,说道:“叔父的早饭吃的比我都多。” 刘秀闻言,总算放下心来。 而后他别过大哥,去了蔡阳县城。他在县城里逛了一上午,回来时,背了好几匹布料。到了家里,正看到李通、李轶、朱祐三人跟着傅俊练习箭术。 见到刘秀,四人纷纷停止练习,走上前来,一同拱手施礼,说道:“主公” 刘秀向他们点头一笑,说道:“你们继续练习。” 李通看到刘秀夹着好几匹布料,好奇地问道:“主公,这些布料是” “都用来做衣服的。” 李轶诧异地问道:“文叔还会制衣” 刘秀乐了,摆手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我是去找小妹帮忙” “哦” “你们继续练着,我先去后院了”李通忙道:“主公,我帮你吧”说着话,他抢下两匹布料,夹到自己的腋下。李通是个热心肠,无论做什么事都挺积极的,尤其是涉及到刘伯姬,更是削尖了脑袋往前挤 。 刘秀自然清楚李通的心思,淡然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李通去了后院。 到了刘伯姬的闺房前,刘秀先是把所有的布匹都交给李通,他手里提着几个布包,轻敲了两下房门。 时间不长,房门打开,刘伯姬看到站在门外的是刘秀,笑问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今天三哥去了城里,你看看,三哥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说着话,刘秀把手中的几个小布包一并塞进刘伯姬的手中。 刘伯姬欢呼一声,拿着小布包,欢天喜地的跑进屋内,每打开一只,便惊呼道:“哇,是蜜饯有桃子的,杏的,还有柿子的” 看着刘伯姬兴奋的样子,跟着刘秀一并进来的李通都看傻了眼。 刘伯姬打开最后一只布袋,倒出一颗圆滚滚的不知名的水果,她好奇地问道:“三哥,这是水果吗是什么水果我以前都没见过” “它叫安石榴,从西域引进的,平时很少能见到,今日恰巧碰上了,三哥特意买回来给你尝尝”刘秀乐呵呵地说道。 他是撒谎都不眨眼。安石榴就是石榴,安石榴是古时的叫法。早在张骞出使西域的时候,石榴种子就已经引入了中原,刘秀买的石榴,自然不可能是从西域大老远运送过来的,而是中原地区 自己种植的品种,只不过当时在南阳这里不常见到石榴倒是真的。 “哇,原来它是西域的水果啊,我说我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呢”刘伯姬捧着石榴,高兴的不得了。见到刘伯姬喜悦,李通也在旁跟着呵呵地傻笑。 “谢谢三哥”刘伯姬拉着刘秀的衣服,又蹦又跳。 刘秀清了清喉咙,说道:“伯姬,你是不是认识不少女红手艺不错的小姐妹” 刘伯姬的心思都在石榴这个新鲜事物上,随口应道:“是啊,三哥,怎么了” “伯姬,帮三哥个忙,把你认识的那些小姐妹都找来,帮三哥做几套衣服。” 说着话,他回头看了一眼李通,见李通正瞅着小妹傻笑呢,他皱了皱眉,在下面偷偷踢了李通一脚。李通回过来神来,不解地看向刘秀。后者的目光落在他手捧的几匹布料上,示意他递给刘伯姬。李通总算会意,捧着布匹,到了刘伯姬近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伯伯 姬小姐,这这是主公让我送过来的”看到李通手中捧着这么多匹布料,想来要赶制的衣服肯定不少,她嘟了嘟粉红的菱唇,哼哼两声,说道:“难怪三哥突然给我送来这么多好吃的,还有西域的水果,原来是 为了找我干活啊” 刘秀厚着脸皮说道:“在舂陵,谁不知道女红手艺最好的就是咱家小妹,由你做监督,看着你那些小姐妹们干活,哥哥们都放心” “哼”刘伯姬不满地将手中的石榴放在桌上。刘秀故意说道:“如果你不干,那我就去找别人帮忙,不过这些吃的也得送给人家”说着话,他伸手就去抓布袋。 刘伯姬第一时间把几只布袋护在自己身后,气呼呼地说道:“谁说我不干了说吧,三哥想做什么款式的衣服”刘秀一笑,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绢布,递给刘伯姬,说道:“小妹就按照上面的款式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南阳起事 事隔两天,这日的早上,刘秀让朱祐把大哥请过来。 刘縯到了刘秀这里,进入大厅一瞧,嗬,邓禹、严光、冯异、李通等人都在,人们整整齐齐地分坐在两旁。 见到刘縯进来,众人齐齐起身,一同拱手施礼,齐声说道:“将军” 刘縯向众人挥下手,看向刘秀,笑问道:“阿秀,你让阿祐找我过来,有事” 刘秀故作神秘地一笑,说道:“大哥,我们到后院说话”说着,他拉着刘縯,带着朱祐,快步向后院走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盖延好奇地问道:“仲华,主公和将军去密谋什么了” 邓禹耸耸肩,摊手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两天,主公一直在催促伯姬小姐赶制衣服,我估计是和此事有关吧”说着话,他看向李通。 李通连忙摆手,说道:“我只是去送过一次布料,至于具体做什么衣服,我也不太清楚。” 邓禹转头看向严光。后者正面带着微笑,揉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过了差不多有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刘縯、刘秀以及提着好大一个包裹的朱祐终于回到大厅里。 听闻脚步声,人们举目一瞧,无不瞪大了眼睛,嘴巴慢慢张开。只见重新走进大厅里的刘縯,已然还了一身行头。 他头顶鶡冠,身穿大红的袍子,腰间系着黑带,带上镶嵌着玉片,带子的一边挂着绶带,另一边挂着佩剑。 这是典型的汉代武将官服。 汉代的官服,讲究的是文玄武绯,文官穿着玄色的官服,也就是黑色官服,武将穿着绯色的官服,也就是红色官服。文官佩戴进贤冠,武官则佩戴鶡冠。 所谓的鶡冠,就是在头冠上插两根鶡羽。鶡是一种极其好斗的鸟类,至死方休,插上鶡羽,也是表达出武将的勇猛善战之意。 要知道,现在可是王莽为帝的大新朝,汉朝已经是前朝了,人们都有十多年未曾见过汉代正统的官袍了。此时看到刘縯穿上大汉最传统的武将官袍,人们心头无不是百感交集,有那么一瞬间,人们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大汉鼎盛时期,又回到了那个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热血 年代。 邓禹不自觉地站起身形,过了片刻,他噗通一声屈膝跪地,向前叩首,神情激动,声音颤抖地说道:“属下邓禹,拜见将军” 严光等人也都纷纷离席,屈膝跪地,向刘縯插手施礼,齐声说道:“属下拜见将军” 这一刻,刘縯总算明白小弟为何非要让自己换上这身行头了。你光嘴上说光复大汉江山,光复高祖大业,那有什么用只有当你真正穿上了大汉的官服,当你穿着大汉的官服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这比你用嘴巴喊一百句一千句 都管用。 这一身前朝的官服,带给人们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看着下面跪地叩首的众人,刘縯也是血液沸腾,心潮澎湃不已,他转头看向刘秀,又是激动又是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而后向前走了两步,摆手说道:“诸位快快请起” 邓禹等人纷纷起身,有不少人眼中都已泛起泪光。刘秀向朱祐点下头,后者将大包裹放下,打开,里面都是一件件的汉代武将官袍、腰带和头冠。 刘秀深吸口气,说道:“从今日起,我等便穿着大汉官服见人” “主公英明”众人闻言,无不神采飞扬,异口同声道。 刘縯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对刘秀兴匆匆地说道:“阿秀,我先回家,等会你把剩下的官服都送过来” “好大哥” 刘縯回家是假,主要是想穿着官服,在外面走一走,好好显摆一番。 当穿着汉朝武将官服的刘縯出现在舂陵街道上时,简直都引起了轰动。有些人拍手叫好,当然也有人吓得连连后退,像躲避瘟神似的躲着刘縯。 很快,邓禹等人也都换上了武将官服,跟在刘縯的后面,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当然,在舂陵,认识邓禹、严光他们的没有几个,他们穿着汉朝官服的震撼力,也远没有刘縯那么大。 不过刘縯的震撼力虽大,但他还是输给了一人,刘秀。 当刘秀穿着官服,走上街头的时候,立刻引起了更大的轰动。 不是在舂陵刘秀的名气比刘縯还大,而是大家都了解刘秀的为人。 平日里,刘秀的为人处世一直都很低调,给人的感觉就是和刘仲差不多,胆小懦弱,贪生怕死。 可是现在,连胆子那么小的刘秀都穿上汉朝的官服了,连一向懦弱、与世无争的刘秀都敢穿着前朝官服招摇过市了,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刘縯对于起事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代表着刘秀都相信刘縯的造反一定能成功。 原本对刘縯造反一事还抱着观望态度,甚至是持反对态度的刘氏宗亲,在看到刘秀穿着汉朝官服大摇大摆的上街后,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人们纷纷去到刘縯的家中,向他表示,自己愿意支持他起事,也愿意参加他的起事。 造反的风险固然很大,属杀头灭族的死罪,但收益也同样很高,一旦成功,他们就是开国功臣,封侯拜相,一步登天。 刘秀穿上汉代官服招摇过市这件事,在刘氏宗亲当中,相当于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此事就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刘氏宗亲们纷纷推到了刘縯的身边,让人们终于下定决心,决定跟着刘縯一起干,这也为舂陵起义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事情仅仅过了三天,以刘縯为首的柱天都部在舂陵的人数就已多达三千之众。人数之所以增加的这么快,其一是许多的刘氏宗亲纷纷加入进来,其二是张平、朱云带着白山的弟兄们全部回到舂陵,连带着,新野的邓晨带着刘元和儿女,以及邓奉、 邓终,都来到舂陵。 到目前为止,除了马武、铫期一部外,柱天都部的所有人员,都已云集在舂陵,汇合到一处。 当然,刘縯和刘秀两兄弟也都没有忘记马武一部,他俩有派人去往益州,召马武一部赶到南阳,与他们合兵。 地皇三年公元二十二年,十月。 早上,刘縯、刘秀兄弟与舂陵村外的空地,召集全部的将士。 目前柱天都部的人数已多达三千余众,人数可不少,放眼望去,黑压压、密匝匝的好大一片。 此时的刘縯,已然换上武将的盔甲,头顶银盔,身披银甲,背后大红的披风,整个人看上去,威风凛凛,器宇轩昂。 他手握着剑柄,一步步地走上事先搭建好的高台。刘縯于高台的正中央站定,环视台下的众人,振声说道:“莽贼无道,篡汉施虐,专治朝政,滥杀栋梁,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祖宗蒙羞,受辱至今,天下分崩,民不聊生 ,于是人心叛离,天下兵起,当此之时,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 “今,我等,以柱天都部为名,以光复汉室为己任,以高祖大业为宏志,诛杀莽贼,匡扶汉室,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刘縯的这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差不多就是一份以汉朝为立场发布的讨逆檄文。 等他讲完,下面的众人纷纷高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呐喊:“诛杀莽贼匡扶汉室诛杀莽贼匡扶汉室” 三千余众的呐喊声,声浪直冲云霄,回音久久不散。 刘縯回手将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向外一挥,大喝道:“兵发蔡阳” 这一天,刘縯、刘秀兄弟正式在舂陵起义,也正是从这天开始,刘氏兄弟开启了一场波澜壮阔的传奇经历。 柱天都部,可战斗的人员为三千余人,而整支队伍,却多达近万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很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像邓晨,他就是带着夫人刘元、儿子女儿一起来的。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把家人留在家乡,必死无疑,所以像邓晨这样,拖家带口来投奔刘縯的人,不在少数,这 也使得柱天都部看似队伍庞大,实则可战斗的人员远没有那么多。 带着家人随军出征,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人们在战斗总必须得表现勇猛,得拿出拼命三郎的精神,因为一旦战败,即便自己能有机会逃走,后面的家人们也得被敌人杀个精光。弊端是这样的队伍无法取代太大的胜利,哪怕敌人战败了,逃走了,他们也完全追不上,拖家带口的行军速度太慢,无法做到趁胜追击,人们也不敢丢下家人,独自去追 杀敌人。 这就是舂陵起义军的真实状况,也为他们的日后埋下了苦果。本卷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首攻蔡阳 舂陵距蔡阳城很近,毕竟在蔡阳县的管辖区域内。 以刘縯为首的柱天都部,浩浩荡荡向蔡阳城进发。 这支队伍,冷眼一瞧,完全是杂乱无章。没有统一的军装,也没有统一的盔甲,人们穿什么的都有。 走在前面的,自然是可以作战的人员,虽说没有军装、盔甲,但手中都有武器,即便是普通的兵卒,也都人手一杆长矛。 稀稀拉拉跟在后面的,则是老弱妇孺的家眷。这样的队伍行军,想快也快不起来,即便舂陵与蔡阳城近在咫尺,队伍也得走好一阵才能抵达。 队伍中,能骑马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算上刘縯,都不到五个人,即便是刘秀,都没有战马可骑,而是骑着一头牛。 刘秀骑牛起兵反莽,后来也被传为了一段佳话。 当时那个年代,可作战用的马匹实在太昂贵了,起码不是刘縯能消费得起的。他所骑的这匹战马,还是邓晨送给他的。余下的几匹战马,都交给了斥候使用了。 大军行进,情报至关重要,给斥候配马,理所应当,大家都说不出什么。何况连刘秀都没有马骑,其他人就更不好意思提要求了。 刘秀骑着牛,晃晃悠悠地走到刘縯身旁,皱着眉头说道:“大哥,二哥没有跟来。” 刘家三兄弟的老二刘仲,向来懦弱,胆小怕事,对于刘縯和刘秀起兵造反的事,刘仲是既不参与,也不反对,完全是当成一件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事。 刘縯叹了口气,说道:“老二不来就不来吧,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于他。” 稍顿,他又悠然一笑,拍拍刘秀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等以后你我兄弟打下了江山,分老二一份就是。” 刘秀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刘仲虽然懦弱,但刘秀一直都很尊敬二哥,长幼有序的观念,在刘秀这里早已根深蒂固。 他说道:“大哥,我去后面看看二姐。” “去吧”刘縯含笑扬了扬头。 刘秀骑着牛,向队伍的后面走。 有认识刘秀的人,见他从自己身边路过,纷纷拱手施礼,说道:“将军” 目前,刘縯自封为柱天大将军,刘秀被封为偏将军,像邓禹、严光、冯异、朱祐以及张平、朱云等人,都是被封为校尉。 汉朝军队的高级将官,级别就是大将军,杂号将军不常设、偏将军、校尉。 刘秀在队伍中找到刘元的马车。 刘元的马车还算大的,但里面坐的人可是满满的,里面有刘元,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两位侍女,马车里坐进去八个人,不挤才怪呢。 听闻刘秀在车外的召唤,刘元撩起车帘,看到骑牛的刘秀,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问道:“三弟怎么来这了” 刘秀说道:“我过来看看二姐”说着话,他顺着车窗向里面看看,问道:“二姐,如果坐车不舒服的话,就出来透透气,骑我的牛。” 刘元忍不住笑出声来,同时白了刘秀一眼,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而且早已嫁为人妇,怎么能骑牛呢 她说道:“我在车里挺好的,三弟就不用担心我了对了,我怎么没看到二哥呢” 刘秀苦笑,摇头说道:“二哥没来。” 刘元微微皱眉,嘀咕道:“二哥留在舂陵,会不会有危险啊” 刘秀说道:“只要我们打下了蔡阳,二哥就不会有危险了。” 刘元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她松口气,然后又问道:“三弟,你看大哥这次能打下蔡阳吗” 刘秀乐了,语气轻快地说道:“易如反掌。”他这么说,可不是在故意宽慰二姐,也不是轻敌,而是他们早就把蔡阳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蔡阳城内,衙役连同县兵,都加到一起也没超过三百人,他们三千余众,哪怕是瞎胡乱打,也能把蔡阳城打下来。而且依照刘秀的判断,这场仗根本打不起来,蔡阳县令冯胜,胆子一向不大,别说大哥现在已经造反了,手下将士三千之众,就算大哥没造反,家里门客才十几人时,冯 胜都不太敢去招惹大哥。 就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县令大人,他敢带着不到三百人的衙役和县兵,与大哥力战简直天方夜谭。 刘元笑问道:“三弟这么有信心” “当然” “小叔、小叔,我要骑牛”“我也要骑牛我也要骑牛”坐在马车里的几个孩子纷纷探出小脑袋,争着抢着要骑刘秀的牛。 刘秀哈哈大笑,伸手把车内最小的侄女抱了出来,把她方在牛背上,笑问道:“好玩吗” “嗯。”小娃娃坐在牛背上,兴奋得手舞足蹈。 刘秀牢牢揽住侄女的腰身,生怕她摔下去,幽幽感叹道:“当年小叔小的时候,你的娘亲也这样抱过小叔骑牛。” “是吗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了。” “娘亲都没抱过我骑牛呢”小娃娃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刘秀哈哈大笑。刘元则是玉面绯红,无奈地摇头。刘秀正和小侄女玩得不亦乐乎,朱祐快步跑了过来,同时说道:“主公” 到了近前,朱祐看到刘元,他又躬身施礼,说道:“二姐” 刘秀问道:“阿祐,什么事” “探子回报,前方有官兵,带队的人,好像是县尉钟庆。” “哦。”刘秀应了一声,将小侄女递给刘元,同时说道:“二姐,我去前面看看。” 听闻遇到了官兵,刘元面露紧张之色,叮嘱道:“阿秀,小心” “二姐放心,不会有事” 刘秀骑着牛,跟着朱祐,向前赶去。走出一段距离,他问道:“钟庆带了多少人” “据说有二百来人。”嗬这岂不是把蔡阳城的主力都带出来了吗整个蔡阳城的兵力还不到三百人呢在刘秀的印象中,县尉钟庆和县令冯胜,基本是划等号的,都不是胆大的人,能力也平 平。这次钟庆带着两百来人出城迎战,刘秀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淡然一笑,说道:“人若诚心找死,神仙也救不了他。” 朱祐咧嘴笑道:“主公,我看咱们就先拿钟庆练练手好了。” 探子的消息没错,钟庆的确带着两百多县兵出城了,不过他可不是出城迎战的,而是来出城投降的。 当双方遭遇之后,钟庆未带随从,只他一个人,骑着马直奔刘縯的大军而来。 张平望了望,二话没说,捻弓搭箭,对准快马而来的钟庆射出一箭。 嗖啪箭矢在空中画出一条美妙的抛物线,狠狠钉在马蹄前方的地面上。钟庆吓得一缩脖,连忙勒紧缰绳,同时向前摆手大叫道:“伯升兄,我是钟庆,不要误会,我是来投诚的 ” 刘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他向张平摆摆手,示意他把弓箭收起来,而后他向前方的钟庆招手,大声说道:“钟大人,近前说话” 对面的钟庆如释重负,一挥马鞭,快马奔了过来。等他到了刘縯近前,都不用别人发话,他主动翻身下马,屈膝跪地,说道:“伯升兄” 他刚起了个话头,朱云在旁厉声喝道:“叫大将军” “是、是、是”钟庆连连叩首,改口道:“大将军,小人小人特率蔡阳全体县兵,向大将军投诚,还望大将军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收下我等。” 刘縯和钟庆的交情,就是几顿酒菜的交情。刘縯好交朋友,和很多人都吃过饭,他和钟庆也一起吃过几次,算是有那么点交情。 他坐在马背上,低头俯视跪在面前的钟庆,似在考虑如何处置他。朱祐幽幽说道:“胆小如鼠、助纣为虐的狗官,大将军留他何用” 朱云这一句话,险些把钟庆吓得当场尿了裤子。他向前连连叩首,急声说道:“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这时,刘秀骑着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倒是想快,主要是牛儿真的跑不快。 刘秀打眼一瞧,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来到刘縯身旁,小声说道:“大哥,我们要把蔡阳作为根基,稳定蔡阳的民心,并于蔡阳征收钱粮、物资,这些事情,需要熟悉蔡阳的人去办。” 言下之意,己方现在不宜杀掉钟庆,还有能用到钟庆的地方。 刘秀这句话,算是把一脚踏进鬼门关的钟庆给拉了回来。刘縯点点头,向正不停叩首的钟庆挥手说道:“钟大人,起来说话吧” “谢大将军谢大将军不杀之恩”钟庆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此时的他,满头满身都是汗,两条腿都在不停的打颤。 刘縯冷眼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何只有钟大人前来投诚冯大人现在哪里” 钟庆连忙说道:“冯胜冥顽不灵,还想在城内负隅顽抗,大将军,小人愿率县兵打头阵,取冯胜的人头来见大将军” 刘縯笑了,刘秀等人也笑了,不过他们都是被钟庆的厚颜无耻逗笑的。平日里,钟庆对冯胜亲近的不得了,而现在,他变脸像翻书似的,十足的一副小人嘴脸。 “钟大人在前引路就好,本将军倒要看看,我们的这位县令大人要怎么个负隅顽抗”刘縯压根就没把冯胜、钟庆这两人放在眼里。说完话,他双脚一磕马镫子,大摇大摆地从钟庆身边走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惹是生非 刘秀从牛背上下来,快步追上张平,说道:“平哥” 张平不解地看着刘秀,问道:“阿秀,有事” 刘秀向走在前面的钟庆努努嘴,小声说道:“平哥帮我盯着他点,如果他对冯胜动了杀机,记得救下冯胜。” 张平诧异地看着刘秀,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刘秀一笑,说道:“就冯胜那点胆量,绝不敢带着一群衙役,死守着蔡阳城,负隅顽抗。” “可是,刚才钟庆说冯胜他” “别听钟庆的,他只是急于表现,急于表忠诚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现在冯胜应该已经大开城门,站在城外迎接我们呢” 张平愣了片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等会看看阿秀猜测的到底准不准。” 刘秀耸耸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事实上,还真被刘秀猜对了,蔡阳城果然城门大开,以冯胜为首的数十名县府官员以及衙役,都站在城门外。 看到冯胜,钟庆回头对刘縯说道:“大将军,冯胜竟敢出城迎战我军,我现在就去取他的狗头”说着话,他抽出肋下佩剑,催马向冯胜直冲过去。 他快马加鞭地跑到冯胜近前,二话没说,举剑就砍。冯胜都被惊呆吓傻了,看着一道寒光向自己的脑袋劈落下来,一时间都忘了躲避。 就在这时,只听当啷一声脆响,一支箭矢正射在钟庆的剑身上,让他劈落的这一剑也随之砍偏。射出这一箭的人,正是张平。 张平放下手中弓,转头看向刘秀,禁不住向他挑起大拇指,暗赞一声厉害如果不是十分了解刘秀,恐怕他都要怀疑刘秀是不是能掐会算了。 刘秀当然不会未卜先知,只不过他洞察人性罢了。冯胜终于回过神来,他激灵灵打个冷颤,急忙屈膝跪地,向骑马而来的刘縯叩首,颤声说道:“伯升饶命伯升饶命下官是出城投降的,不是出城作战的,伯升饶命啊 ” 刘縯骑马来到冯胜近前,翻身下马,在冯胜的面前站定,他举目向冯胜身后的众人看了看,随着他的目光扫过,人们纷纷跪地叩首,一个个都哆嗦得厉害。 他嘴角勾了勾,眼帘低垂,目光落在冯胜身上,慢悠悠地问道:“听说冯大人要与我柱天都部死战到底”冯胜身子一震,脑袋顶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一下,急声说道:“下官不敢就算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下官也不敢与伯升为敌啊一定一定是有小人在伯升面前进献谗 言,诬陷下官,请伯升明鉴,请伯升明鉴” “哦,原来是这样。”刘縯哼笑出声,幽幽说道:“我部为柱天都部,我为柱天大将军” 冯胜反应也快,立刻改口说道:“下官带全城官署,拜见大将军” “起来说话吧”对于冯胜的态度,刘縯还算满意,向他挥了下手,又对其余的官员、衙役说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大将军”看着众人纷纷从地上站起,刘縯目光一偏,看向钟庆。后者吓得一缩脖,急忙收剑下马,躬着身子说道:“大大将军,是是小人失察了,差点差点误杀了冯大人 。” 刘縯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抬起马鞭,指了指城头上的旗帜,说道:“即刻起,蔡阳城头一律悬挂我柱天都部的旗帜” “是、是、是下官这就着人去办”冯胜连连点头应道。 “嗯。”刘縯重新上马,在刘秀等人的伴随下,走进城内。 以刘縯为首的柱天都部,拿下蔡阳城,根本没动一刀一枪,也未损一兵一卒,随着县令冯胜、县尉钟庆的主动投诚,完全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全城。 入城之后,刘縯令人张贴出安民告示,在告示当中,先是细数了王莽的大逆不道,昏庸残暴,而后又表明己方柱天都部的立场,其宗旨就是要光复汉室。 现在的王莽,的确是不得人心,看到柱天都部张贴出来的告示,城中的百姓大多都是欢欣鼓舞,对于柱天都部占领蔡阳,都很抱着支持的态度。其实在西汉末年,朝廷的问题已经很大了,皇权旁落,外戚专权,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好,那时候的王莽,在全国威望是很高的,无论是他的能力,还是他的德行,都 被全国的百姓以及朝中的大臣们津津乐道。有件最为他加分的一件事,他的儿子曾杀了一名家奴,王莽得知此事后,硬是逼着他的儿子自杀了,给家奴偿命。 这在当时可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为王莽赢得了不少的人心。也正是因为王莽获得了极高的声望和威望,他的篡位并不是血腥的举兵造反或者发动宫廷政变,完全是顺理成章的逼着傀儡皇太子禅位于他,他是先接了皇太子的位,然 后才顺水推舟的做了皇帝。 王莽称帝之后,他也想有所作为,推出了一系列复古的新政,什么均分田地、废除奴隶、人人生产等等。 只不过王莽太理想主义了,他推出的每一条新政,看起来都很好,思想都很先进,但与当时的社会严重脱节,导致地主阶层反对他,平民阶层也反对他。 或许是推行新政的失败,或许是自暴自弃了,王莽从一位被人津津乐道的正人君子、道德大家,彻底走上了昏君、暴君的不归路。 如果说西汉朝廷不怎么样,那么新莽朝廷就是烂的一塌糊涂。 西汉末年,百姓们就算生活辛苦,但起码还能活得下去,可到了新莽朝廷这,百姓们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而且连老天似乎都和王莽做对,他在位期间,天灾就从没断过,不是洪灾就是蝗灾,再来就是近些年的大旱灾。 两厢比较,矬子里拔大个,百姓们当然更希望恢复汉制,光复汉室江山。 对于柱天都部的到来,蔡阳百姓虽不至于夹道欢迎,但大多数人的确是支持他们的。刘縯本打算在县衙举办一场庆功宴,毕竟这么顺利的拿下蔡阳,是一件大喜事,但被刘秀及时阻止了。刘秀对刘縯说道:“大哥,我们拿下蔡阳,完全是水到渠成之事,根 本无功可庆,再者说,城内百姓的生活都很艰苦,还有那么多的流民等着救济,我们一进城就大摆宴宴,是不是会惹来百姓们的反感” 朱云不以为然地说道:“阿秀,你太多虑了,现在蔡阳是我们的了,我们在城内吃顿饭又有什么至于百姓们反不反感,我们根本不用在乎”刘秀正色说道:“荀子王制中有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当以此思危当今天下,为何有如此之多的人揭竿而起,不惧杀头之险,起 兵反莽,皆因王莽不得人心,我等刚刚起事,毫无根基可言,更应以此为戒才是” 朱云没读过书多少书,刘秀引经据典,把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哑口无言。刘縯笑了,拍拍刘秀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阿秀,大哥不举办酒宴了。”刘秀闻言,这才欣慰地点点头。而后刘縯、刘秀等人草草吃过晚饭,当晚就住在县衙里。刘秀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里面的书简很多,刘秀让人搬来一床被子,他就住在 书房里了。 书房里的竹简包罗万象,也不知道冯胜看过多少,反正刘秀是看的爱不释手。 他正挑灯夜读的时候,外面传来啪啪的拍门声。刘秀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竹简,起身开门。 只见站在门外的是邓禹、严光等人。刘秀不解地问道:“大家有事吗” “主公,城内出事了” “什么事” “刘恭、刘谨两兄弟闯入民宅,要霸占人家的姑娘”邓禹阴沉着脸说道。 刘恭刘谨是堂兄弟,同时也是刘氏宗亲。 听闻邓禹的话,刘秀的眉头拧成个疙瘩,问道:“他二人现在哪里” “还在那户民宅” “带我过去”说着话,刘秀迈步就往外走。刚出门,他又退回书房,将自己的赤霄剑拿起,挂在腰间。 刘秀带着邓禹等人,直奔出事的那户民宅而去。 这户人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是小门小户,宅院占地面积不小,门面也十分气派。 此时在宅子的大门外,站着十多名彪形大汉,一个个插着腰,叉着腿,威风八面。 刘秀到了之后,扫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迈步就往里走。那些大汉见状,立刻围拢上前,堵住大门,挡住刘秀等人的去路。 其中一名膀大腰圆的大汉上下打量刘秀两眼,问道:“你谁啊” “刘秀”刘秀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号。 刘秀魁梧大汉觉得这个名字挺耳熟的,他正琢磨着,旁边有名大汉低声提醒道:“是大将军的弟弟” 魁梧大汉恍然大悟,脸上的凶相一扫而光,满脸堆笑地拱手说道:“原来是刘将军,失敬、失敬” 刘秀懒得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刘恭、刘瑾可在这里” 魁梧大汉嘿嘿一笑,说道:“两位公子都在这户人家的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刘秀打断他的话,沉声喝道:“让开” “这我家公子交代了,什么人都不许进” “我说让开” “刘将军,你就别让小的难做了”魁梧大汉搓着手说道。 现在的柱天都部,严格来说都算不上是一支军队,人员的成分太杂了,有单帮的,有结伙的,还有家仆、护院、门客。像眼下的这十几号大汉,就都是刘瑾家的仆人和门客,他们也都以刘瑾马首是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族军队 刘秀眉头皱得更紧,凝视着面前的魁梧大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再说一次,让开” 魁梧大汉干笑道:“刘将军,我家公子若责怪下来,小人”他话音未落,就听沙的一声,刘秀的佩剑已经出鞘,他还没反应过来,刘秀的手臂已向前一挥,耳轮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赤霄剑的剑面结结实实地拍打在魁梧大汉的脸 颊上。 魁梧大汉闷哼一声,身子横着飞扑了出去,一头抢在地上,再看他的半张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只眨眼工夫,他的半颗脑袋都快变成猪头。 这还多亏刘秀有手下留情,只是用剑面拍,如果用剑刃劈砍的话,他的半颗脑袋都得被砍飞。 刘秀看也没看倒地不起的魁梧大汉,目光扫向其他人,沉声说道:“如还有阻拦者,一律以军法论处,格杀勿论” “是”刘秀身后的邓禹等人纷纷答应一声,紧接着,人们把佩剑、佩刀都抽了出来。 见状,堵住宅门的那些汉子们吓得脸色一变,人们低垂着头,连连向两旁退让,不敢再阻挡刘秀。 刘秀一甩袍襟,大步流星地走进宅子里。 宅子的前庭,有一名仆人倒在地上,血流满地,另有一名仆人跪坐在旁,身子哆嗦个不停。 刘秀走上前来,低头一看,流血的家仆是胸膛中剑,前后两个血窟窿,尸体已经凉透了,他看向跪地的那名仆人,问道:“他们在哪” 那名仆人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眼刘秀,然后急忙向前叩首,颤声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刘秀抓着仆人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再次问道:“我问你,他们在哪” “在在后院” “带我过去”刘秀松开手,示意仆人在前引路。 仆人提心吊胆的走在前面,时不时地侧头瞥眼身后的刘秀。 时间不长,仆人把刘秀等人领到后院,这里聚集着不少人,院中有对中年夫妇正跪坐在地,相互拥抱着大哭。 另有几名仆人和丫鬟跪在中年夫妇身后,一个个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哆嗦成一团。 在一间房门前,站着三人,中间为首的那位,正是刘恭,而他身后的房间里,还时不时地传出女人的尖叫和哭喊声。 刘恭认识刘秀,关系谈不上有多熟,但大家都是同宗的亲戚,以前当然有见过面。 其实刘恭根本看不起刘秀这个人,在他眼里,刘氏宗亲当中,刘秀和他二哥刘仲都算是比较没用的人。 可刘秀有位了不起的大哥,就算他再怎么没用,因为他大哥的关系,现在的刘秀已俨然成为柱天都部的二号人物,刘恭也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 他哈哈一笑,说道:“阿秀,你也来了” 说着话,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刘秀近前,笑得别有深意,向背后的房间努努嘴,笑问道:“阿秀,你也听说孙家小姐的美貌了” 刘秀没有和刘恭多说一句,上来就直接一脚踹了出去,正踢在刘恭的肚子上,把后者踹得噔噔噔连退了三大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刘恭都傻了,坐在地上,呆了片刻,身子侧倒,在地上佝偻成一团。 他一边捂住疼痛难忍的小腹,一边恶狠狠地怒视着刘秀,咬牙切齿地喊喝:“刘秀,你疯了” “拿下”随着刘秀一声令下,朱祐大步上前,一脚踩在刘恭的背上,从后腰扯下绳索,拉肩头拢二背,将刘恭捆了个结结实实。 另外两名大汉见状,立刻上前阻拦。刘秀沉声说道:“一并拿下” 盖延和李通一左一右,迎上两名大汉,与他二人打到了一起。与盖延对战的汉子,连一回合都没走过去,被盖延一巴掌糊在脸上,当场就被打懵了,扑倒在地。 李通没有盖延那么好的本事,和对方打了几个回合,才将其制服在地。 刘秀从众人当中走了过去,到了房门近前,随着咣当一声,他一脚把房门踹开。突如其来的巨响声,让屋里的男女同时传出一声尖叫。 一名赤身裸体的青年从床榻上跳了下来,随手拿起佩剑,抽剑出鞘,厉声问道:“什么人” 进来的刘秀看眼赤裸裸的持剑青年,再向他身后看看,床榻上坐在一名女子,具体长什么样子,看不真切,披头散发,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嘤嘤地哭泣着。 刘秀深吸口气,一步步地向赤裸青年走了过去。后者定睛一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将抬起的佩剑放下来,歪着脑袋,慢悠悠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阿秀啊我说阿秀,这种事咱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是不是 应等我完事了,才能轮到你啊” 看着赤裸裸站在那里,还振振有词的刘谨,刘秀气得牙根都痒痒。他强压怒火,语气平缓地问道:“私闯民宅,霸占民女,刘谨,你可知罪”这名赤裸青年正是刘谨,听闻刘秀的话,他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佩剑向旁一丢,走到刘秀面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行了,阿秀,你也别用这个 来压我了,我让你先上总行了吧”说着话,他又向刘秀咧嘴一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刘秀握紧了拳头,侧头喝道:“仲华、子陵,将他拿下” 随着刘秀的喊喝,邓禹和严光箭步到了刘谨的左右,一人制住他一只胳膊,将刘谨强行摁跪在地。 见刘秀对自己动真格的了,刘谨怒然大怒,回头大喊道:“刘秀,你若是和孙家小姐有一腿,就他娘的早说,你现在想公报私仇” 刘秀没有理他,转身就往外走。刘谨急了,吼叫道:“刘秀,放开我,听到没有,立刻放开我,不然这事我们没完” 已然走到房门口的刘秀突然停下脚步,扭转回头,看向刘谨,冷声说道:“这事当然没完私闯民宅,霸占民女,依汉律,当斩” 刘谨愣了片刻,武官扭曲,厉声吼道:“你敢” 刘秀眼中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直勾勾地看着刘谨,幽幽说道:“你可以看看,我到底敢不敢”说完话,他再不理会刘谨,迈步走出房门。 到了院子里,他来到那对中年夫妇面前,拱手说道:“孙先生、孙夫人,刘恭、刘谨胡作非为,目无法纪,我代他二人,向两位道歉。”说着话,他一躬到地。 那对中年夫妇呆呆地看着刘秀,久久回不过来神。 他俩不说话,刘秀就一直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态。也不知过了多久,中年夫妇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向旁连连闪躲,颤声说道:“大大人折煞小人了” 刘秀挺直身形,面色凝重地说道:“两位放心,对于刘恭、刘谨之恶性,柱天都部定会给孙家一个交代” 说着话,他回头看向被摁跪在地的刘恭、刘谨二人,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刘恭、刘谨不仅是刘氏宗亲,而且还是大户出身,他们两家的投奔,连家仆带门客、护院,总共带来有几百号人。 若是杀了他二人,弄不好这两家都会反水,但若不杀他二人,军纪将无法严明,以后类似的事件还会层出不穷。 就在刘秀心思急转,权衡利弊的时候,又有一群人走进院中。 为首的一位,正是刘秀的大哥刘縯,跟在后面的,还有很多的刘氏宗亲极其下人。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人们无不是大吃一惊。 只见刘恭、刘谨都被摁跪在地,捆成了粽子,尤其是刘谨,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此情此景,让刘谨的父亲刘涌都羞红了老脸。 刘涌深吸口气,大声问道:“谨儿,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救我刘秀公报私仇,他要杀孩儿”见到自己的父亲来了,刘谨的底气一下子足了起来,但表现上,他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起来,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刘涌脸色顿是一沉,转头看向刘縯,问道:“伯升,这是怎么回事文叔为何要杀犬子” 没等刘縯回话,他身后的人群里又走出一位,这位身材高大,生得虎背熊腰,他正是刘恭的亲哥哥,刘稷。 在南阳刘氏宗亲当中,于武力上能和刘縯有一拼的人,只有这位刘稷。 据说在刘稷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曾徒手杀死过猛虎。现在的他正值壮年,更是有万人不敌之勇。 刘稷这个人,天不服,地不服,但只佩服刘縯,刘縯创建柱天都部,于舂陵起事,刘稷都是最积极的响应者之一。 此时,刘稷走出人群,震声喝道:“我看谁敢伤我弟弟” 论辈分,刘涌是刘縯的族叔,论武力,刘稷是刘縯麾下的头一号猛将,他二人出面质问,让刘縯也有些为难。 他先是向刘涌和刘稷摆摆手,示意他二人稍安勿躁,然后他对刘秀说道:“阿秀,有什么话,你先把刘恭、刘谨放了再说。” “不行”刘秀斩钉截铁地说道:“刘恭、刘谨二人,不仅私闯民宅,还强行侮辱孙家的小姐,按汉律,理应斩首,以儆效尤。”李涌正要反驳,但刘恭听闻这话可急了,大声辩解道:“我私闯民宅是不假,但强暴孙家小姐的事可和我没关系,我当时可是在外面,刘谨在孙家小姐的闺阁里都做了什么 ,我根本就不知道”刘恭还算机灵,眼瞅着事情已经闹大,连刘縯都来了,他赶紧把自己先摘出去,私闯民宅,无论按照哪个朝廷的律法,都罪不至死,自己也没必要非和刘谨捆绑在一起,帮着刘谨分摊责任。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严明军纪 听了刘恭的话,刘稷上前,说道:“既然没我弟什么事,就把人放了吧。放了、放了”说着话,他伸手去解刘恭身上的绳索。刘秀喝道:“我看哪个敢动他” 他话音刚落,盖延快步上前,一把将刘稷的手腕子抓住。 刘稷脸上的表情一僵,转头看向刘秀,说道:“我弟已经说了,他只是私闯民宅,至于孙家小姐的事,和我弟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自然会调查清楚” “不是,我说刘秀,你什么意思啊以为我们兄弟好欺负是吗”刘稷怒视着刘秀,紧接着转头看向盖延,冷声说道:“放手” 盖延不为所动,依旧牢牢抓着他的手腕。刘稷勃然大怒,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让你放手”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臂用力向外一甩,以为能把盖延的手甩开,可是盖延的手就如同粘在他的手腕上似的,愣是没甩掉。 刘稷怒吼一声,作势要和盖延动手,刘秀开口说道:“既然加入柱天都部,就得遵守柱天都部的军规军纪” “他娘的,老子不干了行不行”刘稷怒吼道。 刘秀抬手一指门外,振声说道:“不干了就滚柱天都部不会因为你们这几条臭鱼烂虾就坏了整锅的汤” 平日里,刘秀的为人低调又随和,在大多数刘氏宗亲的眼里,刘秀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谁都没想到,此时的他,竟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完全不给刘稷面子。 刘稷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刘秀,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刘縯觉得小弟的话是有些过了,何况像刘稷这样的猛将,千金难求,怎么能逼着他退出呢他清了清喉咙,说道:“阿秀”他才起了个话头,刘秀正色说道:“没有军规军纪,那就是一盘散沙,有军规军纪而不遵守,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大将军想让柱天都部长久,就得严明军纪立功者 赏,有错者罚,若是连赏罚分明这一点都做不到,又如何服众又何谈的反莽,光复汉室江山” 说到这里,刘秀深深看了刘縯一眼,叹息出声,意味深长地幽幽说道:“我们又是在为何而战” 刘縯身子一震,看着刘秀,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其实刘縯也没觉得军规军纪有多重要,感觉这么多的宗亲跟着自己造反,又出钱又出人,都是来帮自己忙的,现在己方拿下蔡阳,给宗亲们些特权,倒也没什么。 不过听完刘秀的这席话,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在起事前期,刘氏宗亲的确可以为柱天都部提供很大的帮忙,但柱天都部若真想做大,不能只靠刘氏宗亲的支持,需要吸收更多的有识之士,吸收更多的人才和百姓们加 入。 若是继续给予刘氏宗亲特权,柱天都部不仅难以吸收其他人加入,而且自己的内部还会出现大问题,甚至是分裂。刘秀看看沉默不语的大哥,再瞧瞧其他的那些刘氏宗亲,沉声说道:“仲华,将刘恭、刘谨暂时收押,等事情都调查清楚,再做处置子陵,今晚你辛苦点,严查我军将士 在城内的活动,如有违反军规军纪者,一经发现,可依军法处置,先斩后奏”说完话,他看向刘縯,问道:“大将军的意思呢” 此时他不叫刘縯大哥,而是叫大将军,摆明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刘縯挠挠额头,暗叹口气,无奈地说道:“阿秀,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得到大哥的首肯,刘秀转头看向邓禹和严光。他二人会意,双双拱手说道:“属下遵命” 刘恭和刘谨这对难兄难弟,被邓禹等人直接押到了县衙。 刘縯没有在孙府多做逗留,安慰了孙家人几句,便转身往外走去。刘涌等刘氏宗亲纷纷追了上去,围着刘縯,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到刘稷落在后面,刘秀快走了几步,来到刘稷身旁,拱手说道:“稷哥,刚才我是对事不对人,语言上有冲撞之处,还望稷哥海涵。” 刘秀这是典型的打人一巴掌,立刻又给颗红枣吃。 刘稷像不认识刘秀似的,将他重新打量一番,似笑非笑地挖苦道:“阿秀刚才还真是威风啊,很有将军的威严嘛” 不过你也别忘了,你这个偏将军的头衔到底是怎么来的,如果没有你大哥庇护你,谁会认你这个偏将军 刘秀问道:“稷哥为何愿意跟着我大哥造反” 刘稷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道:“跟着伯升兄干,我觉得以后能大有前途” 刘秀正色说道:“若是军中没有法纪,不用王莽来打我们,我们自己就得先土崩瓦解,至于稷哥以为远大的前途,更是在妄想。” 刘稷不服气地说道:“我弟只是初次犯错,难道就不能原谅他这一次” 刘秀说道:“当今天下,为何那么多人反莽只因莽贼不公,让百姓们活不下去。倘若我们也和王莽一样,处事不公,让百姓们活不下去,稷哥以为,我们还能活多久” 刘稷嘴唇动了动,许久也没说出话来。半晌,他问道:“阿秀,那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弟” 刘秀说道:“如果刘恭没有侮辱过孙家小姐,鞭一百。” “打一百鞭子那人岂不被打死了” “一百鞭子还死不了人犯了错,理应受罚,在犯错之前,他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在严明军纪这件事上,刘秀的态度十分坚决。 他是不是真的一心为民,这恐怕只有刘秀自己知道,不过在他看来,军纪不严,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别说打不过朝廷的京师军,即便在郡军面前,也不堪一击。 当晚无话,翌日早上,朱祐把整件事的调查结果交给了刘縯和刘秀。这次刘恭、刘谨闯入孙家,强行非礼孙家的小姐,事情是刘恭撺掇的,闯入孙家后,刘恭还一剑刺死了一名上前阻拦的家奴,只不过在糟蹋人家姑娘的时候,是刘谨先上 的,还没等轮到刘恭,刘秀就带人赶来了。 看罢这份调查的结果,刘秀的态度很简单,刘恭赔偿孙家的损失,并处罚两百鞭子,至于刘谨,理应当众处斩,以儆效尤。 对于这件事,刘縯和刘秀谈了好几次。 他认为刘秀如此惩处,太过严厉了,倘若真杀了刘谨,那么刘涌以及他的手下,也不可能再继续留在柱天都部里了,这对于己方的实力,是个极大的削弱。至于刘恭,责罚两百鞭子,那和处斩也差不多了,两百鞭子下去,铁人都扛不住,何况刘恭而刘恭又是刘稷的弟弟,刘恭死了,刘稷还能留在柱天都部吗这又是一大 损失。 为了严明军纪,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刘縯觉得不值得。听完大哥的意思,刘秀说道:“大哥,柱天都部刚刚建立,大家都没有经验,也都习惯了不受约束,任性而为,但正因为这样,更要严明军纪,在前期,的确会产生阵痛,这也在所难免,但等阵痛过后,治军就变得容易许多。一支军纪不严的军队,又如何能算是军队,这样的军队,能拉出去打仗吗大哥,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阵痛, 我们现在就疼这一下,日后便可以省去诸多的麻烦和隐患” “阿秀,道理大哥都明白,可是刘涌、刘稷” “在这件事上,大哥的态度一定得坚决。倘若刘涌、刘稷真因此而怨恨大哥,这样的人,及早剔除出去倒也是件好事。” 每次刘縯和刘秀争论,他非但没能说服刘秀,反而都是他自己被刘秀说服了。 占领蔡阳的第二天。刘縯派出张平、朱云,让他二人负责在城内征收钱粮。他自己则和刘秀等人在县衙内商议接下来的战略。刘縯在县衙里找到一张南阳郡的地图,这可帮他们省了不少事。刘縯把地图铺在桌上,向众人围拢过来,他手指着地图说道:“我们在蔡阳,并非高枕无忧,西面有邓县, 东北有襄乡,东南有童陵,邓县、襄乡、童陵三县,把我们蔡阳夹在当中,我部在蔡阳,随时可能遭受到三方的同时进攻” 众人看着地图,正如刘縯所言,邓县、襄乡、童陵,如同个三角形,互呈掎角之势,将蔡阳围在当中。 邓禹说道:“我部若想在蔡阳站稳脚跟,就必须得打下邓县、襄乡、童陵这三地。” 刘秀问道:“可知这三地的兵力有多少” 九儿立刻接话道:“三地县兵,都在千人左右。” 刘秀揉着下巴,喃喃说道:“也就是说,总共有三千多人。” 众人面面相觑,三千多人的县兵,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场仗打起来,可不会像攻占蔡阳这么轻松了。 他们正在讨论的时候,一名军兵走到大厅门口,插手施礼,说道:“大将军” 刘縯向外面看了一眼,说道:“进来吧” 军兵走进大厅里,说道:“大将军,孙府的老爷求见。” 刘縯没反应过来,狐疑道:“孙府的老爷” “就是孙兴,女儿被刘谨糟蹋的那位。”刘稷提醒道。 刘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问道:“是他自己来的” “还有刘涌,以及孙老爷的女儿。” 刘縯眨眨眼睛,看眼刘秀,挥手说道:“让他们进来吧”看着军兵离去的背影,刘秀慢悠悠地说道:“刘谨霸占民女,罪无可恕,今日午时,必须当众处斩,即便刘涌买通了孙家,要化解这件事,也不可能免去刘谨的刑罚”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儆效尤 刘秀这么说,是先把预防针打好,省的一会大哥又对自家人心软了。 时间不长,刘涌和孙兴以及其女孙采屏走进大堂里。 进来之后,刘涌先是向刘縯躬身施了一礼,然后再一言不发。孙兴和孙采屏则向刘縯屈膝跪地。昨天众人有见过孙兴,但没见到孙采屏,今日得见,感觉果然名不虚传,孙家小姐的姿色的确称得上是万里挑一,柳叶弯眉、杏核眼,琼鼻小巧、樱桃口,皮肤白皙,仿 佛羊脂。 刘縯走上前去,伸手搀扶着孙兴,柔声说道:“孙老爷不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说着话,他又向一旁的孙采屏摆手说道:“孙小姐也快起来吧” 孙兴依旧跪伏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小人恳请大将军,饶过刘公子这一次吧” 刘縯以及在场的众人同是一怔,他开口问道:“不知孙老爷所说的刘公子是” “刘谨刘公子。” 刘縯眯了眯眼睛,含笑说道:“孙老爷,昨晚刘谨可是强行闯入贵府,而且还侮辱了孙小姐,现在孙老爷还要为他求情” 说着话,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于旁边的刘涌,心里暗暗嘀咕,刘涌到底拿出了多少钱,能让孙兴跑来县衙,为侮辱他女儿的刘谨求情 孙兴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小人恳请大将军,就饶过刘公子吧” 刘秀上前一步,说道:“孙老爷,既然刘谨犯了错,理应受到相应的惩处,倘若有人拿此事来要挟孙家,孙老爷不必怕,大将军自然会为你做主” 孙兴身子一震,连连摇头,说道:“将军误会了,并无人要挟小人。” “那你为何” “今日,刘老爷已上门为刘公子提亲了”孙兴低垂着头,小声说道。 听闻这话,刘秀怔住,在场的众人都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难怪孙家突然改口,不再追究刘谨,而且还主动前来,求大将军放过刘谨。 其实就算杀了刘谨,也改变不了孙家小姐受辱的事实,姑娘的名节已经毁了,哪怕是美若天仙,以后再想找个好人家,已经没有可能。 让刘谨迎娶孙采屏,这对于孙家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这时候,刘涌终于说话了,他走到刘縯近前,一躬到地,说道:“大将军,属下已向孙家正式提亲,迎娶孙小姐为犬子正妻,孙老爷也同意了此事,倘若犬子伏诛,那 孙小姐就只能一辈子守寡了,还望大将军开恩。” 说着话,刘涌跪伏在地,向前叩首,孙兴和孙采屏也同时哀求道:“还望大将军开恩” 刘涌愿意接受孙采屏这个儿媳,而孙家也同意这门亲事,在刘縯看来,这是事情最完美的处理结果。 他正要点头,但转念一想,他又看向刘秀,问道:“阿秀,你的意思呢”刘秀也没想到刘涌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才救他儿子的性命。他沉吟片刻,冷着脸说道:“既然刘家愿意迎娶孙小姐为正妻,也算是对孙家的一种补偿,只是,死罪可免,活罪 难逃大将军,属下以为,刘谨当和刘恭一样,责罚两百鞭子,当众执刑,以儆效尤。” 见刘涌脸色一白,他继续说道:“至于刘谨能不能挺过这两百鞭子,那就看他的命了,生死天定” 两百鞭子,若是实打实的往人身上抽,没人能挺得住,即便十鞭子下去,人就皮开肉绽了,别说两百鞭子。刘涌激灵灵打个冷颤,急声说道:“大将军”刘縯干咳一声,向刘涌暗暗使个眼色,而后说道:“好了,此事就这样处理吧刘恭、刘谨,各罚两百鞭子,今日午时,于菜市口当众执刑”刘縯发话,事情也就被敲定 下来。 执刑鞭刑这个差事,可是个技术活,如果真往死里打,五十鞭子抽死一个人,绰绰有余,但若是想留下活口,两百鞭子打下去绝不会让人断气。 刘縯不好更改刘秀的决定,当众驳了弟弟的面子,但选择让谁去执刑鞭刑,这个他是可以做主的。 这次刘恭、刘谨强闯孙家的事,动静闹得不小,传的沸沸扬扬,城内的百姓们,对于此事也都是议论纷纷,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柱天都部如何处理此事。 晌午,刘恭和刘谨被押到菜市口,有人大声宣读了他二人的罪状以及惩处的结果。 两百鞭刑这个惩处可不算轻,起码出乎了很多百姓的预料,人们还真没想到,刘縯对自己的部下,而且还是自己的宗亲,能做出如此严厉的惩处。 行刑的现场,那叫一个血腥。 刘恭、刘谨的双手、双脚都被绑在架子上,整个人呈大字型,嘴巴里塞满了布条,不是怕他二人叫喊,而是怕他俩承受不住酷刑,咬断自己的舌头,死在行刑当中。即便执刑鞭刑的人有接到刘縯的授意,有对他二人手下留情,但两百鞭子打完,刘恭刘谨都已经没有人形了,正面还好,没有挨打,但看他二人的背后,体无完肤,都找 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期间两人是晕死过去,又被疼醒过来,再晕死过去,再被疼醒,飞射出去的血水,都溅了满地。围观的百姓们看得真切,即便鞭子不是抽在自己身上,都感觉阵阵的肉疼 。鞭刑执刑完毕,刘恭、刘谨已只剩下半条命,被人拖着离开刑场,送去急救。好在执刑的人是县衙里的老衙役,手上的确有分寸,表面上看,刘恭刘谨被打得惨不忍睹, 实则连内伤都没有,都是皮外伤,只要细心休养,用不了多久,他二人便又能活蹦乱跳的。 但这件事,在柱天都部的内部可引起不小的震撼。要知道刘恭、刘谨可都是刘氏宗亲,而且刘恭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刘稷做靠山,刘谨有财大气粗的刘涌做靠山,即便如此,两人犯错还受到如此重罚,倘若自己犯错,焉有 命在 刘秀的坚持重罚,对于柱天都部内部纪律的整顿起到了极大的效果,即便还有个别违反军规军纪的现象发生,但那也都是在背地里,明面上,已没人再敢犯错。 另外,这件事也让柱天都部在蔡阳赢得了良好的口碑,人们认为刘縯铁面无私,处事公正,赏罚分明,不会因为犯错的是自家人就徇私舞弊,上下包庇。 当天下午,前来县衙,投奔柱天都部的人数便开始激增。 没人愿意在任人唯亲的人手底下做事,尤其是后加入者,他们要选择一位主公,当然要选择一位铁面无私,赏罚分明的人。 下午,刘縯、刘秀等人继续在县衙的大堂内商议军务。他们商议的结果是,对邓县、襄乡、童陵三地,同时发起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三地,速战速决的将其纳入己方的实力范围,不给其准备迎战的时间,进一步巩 固己方在蔡阳的根基。 刘縯环视众人,说道:“我可率一路兵马,去进攻邓县” “大将军不可”邓禹正色说道:“大将军是全军之统帅,理应坐镇蔡阳,主导大局,进攻邓县,还是另选旁人的好。” 刘縯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仲华可是以为我打不下邓县” 邓禹笑了,说道:“大将军若亲自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大将军若不在蔡阳,蔡阳空虚,倘若城内生变,我等悔之晚矣。” 刘秀也赞同邓禹的意见,他正色说道:“大将军的确更适合坐镇蔡阳,至于邓县、襄乡、童陵三地之战事,另派旁人为好。” 没等刘縯说话,刘稷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将军留守蔡阳,理所应当,偏将军率军出征,也理所应当不知偏将军可愿代大将军,出征邓县” 刘秀看了刘稷一眼,没有说话。刘稷嘴角勾起,冷笑一声,大声说道:“大将军,我愿率军,攻打襄乡,五日可内,定让我军将士,站于襄乡城头之上。” 他话音刚落,刘秀接话道:“大将军,属下率军,亦可在五日之内,攻陷邓县。” 刘稷闻言,狠狠瞪了刘秀一眼,说道:“大将军,我四日之内,可攻陷襄乡” “我四日之内,亦可攻陷邓县。” 刘稷大怒,猛的一拍桌案,站起身形,说道:“我三日内,可拿下襄乡” 刘秀看向刘縯,乐呵呵地说道:“我三日内,也可拿下邓县。” 刘稷握着拳头,关节嘎嘎作响,沉吟片刻,说道:“我率军五百即可。” 刘秀针锋相对地说道:“我亦率军五百” “我三百”刘稷脸红脖子粗,几乎是用吼的。 “我亦三百” 刘縯扶额,被他二人吵得啼笑皆非,他向两人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阿秀、阿稷,你俩这是在作甚打仗非儿戏,无需攀比” 其他人也都是看着刘秀和刘稷暗暗咧嘴。蔡阳到邓县和蔡阳到襄乡的距离差不多,都有一百五六十里地,大军行进,一天也就能走个五六十里路,也就是说,从蔡阳出发,抵达邓县或者襄乡,光是在路上就得花 费三天左右的时间。 依照刘秀和刘稷的说法,三日内拿下邓县和襄乡,意思就是他二人只要率军抵达目的地,一走一过之间就把两座县城打下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两座县城里都是有守军的,守军不是死人,人家会战斗、会抵抗的。何况他俩还要只带三百人,这更是不可能的事 刘稷挥手说道:“大将军,我没有和偏将军攀比,给我三百弟兄,三日之内,我若拿不下襄乡,我提头来见大将军” 稍顿,他看向刘秀,两眼放光地说道:“我愿立军令状” 在场众人身子同是一震,瞠目结舌地看着刘稷。刘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将军,我也愿立军令状,三百弟兄,三日之内,拿下邓县,若是未能做到,我自当以死谢罪”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臂之力 刘秀和刘稷你一言我一语,让在场众人都看傻了眼,人们一会瞧瞧刘稷,一会又瞅瞅刘秀,怀疑这两人是不是都疯了。 三百人去强攻一千多人驻守的城邑,还要长途跋涉,连停歇都不停歇,到了之后得一下子就打下来,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更疯狂的事,他二人还都愿立下军令状。要知道军令状在军中可不是儿戏,白纸黑字的写下来,若真是做不到,那就得按军法处置。 对于刘稷的能耐,人们也多少有些了解,认为刘稷使使劲,也许真能做得到,但刘秀不一样,他原本就是个只会种地的乡下小子,他的那点能耐,能和刘稷相比 别说刘縯和刘秀只是兄弟,哪怕是父子,在军令状面前,刘縯也护不住刘秀啊。 听完刘秀的话,刘縯的心也提了起来,他脸色一沉,大声训斥道:“你俩在胡闹什么立什么军令状” 刘稷耸耸肩,说道:“大将军,我既然敢立军令状,我就信心能说到做到,而不像有些人” 说着话,他故意瞟了一眼刘秀,似笑非笑地说道:“只会在人前说大话实则肚腹空空,什么本事都没有” 他话音未落,刘縯已拍案而起,双目喷火地怒视着刘稷。 刘稷的确不是一个聪明的主儿,不管他的武力有多高,但头脑太过简单。 他明知道刘秀是刘縯的亲弟弟,还故意在用话激刘秀立下这个军令状。他从没想过,刘秀倘若真没完成任务,依照军令状被处死了,刘縯还能放过他吗 这一点,旁人都看清楚了,暗暗为刘稷捏一把冷汗,而他自己还在得意洋洋的以为他占了上风。 刘縯还要说话,刘秀向他摆摆手,含笑说道:“大哥,我也有信心带三百弟兄于三日之内,一举拿下邓县。” “不行你可以率军去攻童陵,邓县让旁人去打”刘縯这么说,不是因为打童陵比打邓县容易,而是不希望刘秀立这个军令状。刘秀笑道:“我看元之可以率军去打童陵。”说着话,他转头看向邓奉,还特意向他眨眨眼睛。邓奉回过神来,快步出列,向刘縯插手施礼,说道:“大将军,属下愿率 一千兄弟,去攻打童陵” 邓奉可没有刘秀、刘稷那么足的信心,认为自己只带三百人就能打下童陵,即便带一千弟兄前往,这场仗能不能打赢都两说呢 刘縯没有理会邓奉,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刘秀。现在刘縯的肺子都快被刘秀气炸了,军中无戏言,何况是军令状你到底知不知道一旦立下军令状,事情有多严重 刘秀对大哥的怒火视而不见,反而还乐呵呵地向他点点头,一副自信满满,成竹在胸的样子。 与刘秀对视好一会,刘縯方缓缓开口问道:“阿秀,你都考虑清楚了” “是,大哥,就让我去吧” 好 好这个字含在刘縯的口中,硬是没能吐出去。他深吸口气,挥手说道:“阿秀,你再仔细考虑一下。” “大哥,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刘秀向身旁的朱祐说道:“仲先,去取笔墨来” 朱祐连迟疑都没迟疑,立刻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见状,刘稷大声招呼道:“仲先,记得带来我的那一份”说话的同时,他歪着脑袋,七八不服八个不忿的斜眼看着刘秀。 事情到了这一步,刘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他一屁股坐回到铺垫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刘秀的身上,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俩窟窿。 时间不长,朱祐取来白布和笔墨。刘秀和刘稷都没客气,两人各写下一份军令状,交到刘縯面前。刘縯看了看面前的两份军令状,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要置气,我不管,我就一句话,无论你们动用多少弟兄,用掉多久的时间,总之,一定要把邓县和襄乡给我打下来 ” “属下遵命”刘秀和刘稷双双插手施礼。 紧接着,刘縯又看向邓奉,说道:“元之” “属下在”邓奉再次插手施礼。 “你也一样不管用多少人,多久的时间,此战,必须要拿下童陵”刘秀推荐邓奉去打童陵,当然也是有理由的。首先邓奉武力过人,在这一点上,没人能否认,其次,邓奉在白山做过教头,操练过弟兄们,在柱天都部内,他是很能服众的人,出于这两点考虑,刘秀觉得邓奉率军去 打童陵,问题不大。 进攻邓县、襄乡、童陵三地的任务,就分别落在了刘秀、刘稷、邓奉的头上。会后,众人各自回去准备,刘縯把刘秀留了下来。 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刘縯再忍不住,大步流星地走到刘秀近前,抓住他的胳膊,怒声说道:“阿秀,你疯了你和刘稷置什么气” 刘秀向刘縯一笑,说道:“大哥放心,我有信心” “你有什么信心”刘縯回手把刘秀刚写的军令状抓了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三百人,三天之内打下邓县你认为可能吗” 不是刘縯对刘秀没信心,而是这个任务太难了,即便让他去做,他都未必能完成。 刘秀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问道:“大哥是柱天都部的发起人,现在大家自然以大哥马首是瞻,不过等时间久了,柱天都部的人越来越多,难免人心思变。” “谁敢”刘縯猛的一瞪眼睛。刘秀摆了摆手,说道:“敢与不敢,这不是威吓的问题,而是要能服众即便是现在,刘稷都常常自诩他的武力在柱天都部无人能出其左右。这次我与他立下军令状,不仅 是为了把他的气焰打压下去,更是为了彻底驯服他,让他从此以后,能真正的听命于大哥” 刘縯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刘秀想得这么深远。他沉默许久,说道:“即便是这样,阿秀也不用和他立军令状啊” 刘秀笑道:“大哥放心,我的确有信心能如约拿下邓县。” “阿秀,先说说你的谋略。” “没有谋略。” “什么”刘縯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 刘秀说道:“和刘稷立下军令状,我也只是临时起意罢了,事先并没有谋划,不过我可以在路上想,不是还有三天的时间吗应该足够用了。” 刘縯扶额,小弟什么计划、什么谋略都没有,就敢跟刘稷打这样的赌,胆子也太大了。“你”刘縯都不知道该说刘秀点什么好了。 刘秀说道:“大哥,我得赶快去和仲华、子陵他们碰个头。” 刘縯连连点头,说道:“快去、快去仲华和子陵足智多谋,你一定要多听听他二人的意见” 刘秀点了下头,又向大哥拱手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邓禹、严光、朱祐、盖延、冯异、傅俊、邓晨、李通等人都在外面等着他呢,看到刘秀出来,人们纷纷围拢上前,拱手说道:“主公” 刘秀向众人挥挥手,说道:“走,我们去书房里说话。” 书房的空间不小,但一下子来了这许多人,也有点坐不下。好在刘秀是个随和的人,众人在他面前也不拘谨,能坐的坐着,能站的站着,都很随意。 邓晨问道:“阿秀,只三百人,三日之内真的能打得下邓县吗”说着话,他转头看向九儿,问道:“九儿,你对邓县的情况了解多少” 九儿支支吾吾地没说出话来。现在在刘秀这里,主管情报的人就是九儿,九儿也有向邓县派出探子,只不过打探情报的人都还没回来呢。 严光说道:“我去过邓县,对那里的情况还算是有所了解。邓县的县令名叫张崇,县尉名叫赵英,这两个人,都是生性谨慎之人,说起来,邓县并不好打啊。” 邓晨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阿秀已经当众立下军令状,若是打不下邓县”说到这里,他缓缓摇了摇头。 朱祐仰面而笑,说道:“有我们这些人辅佐主公,拿下邓县,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区区千余县兵,根本不够我们打的” 说着话,他看向一直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刘秀,笑问道:“主公,我说得没错吧” 刘秀依旧低垂着头,沉思不语。 朱祐眨眨眼睛,狐疑地问道:“主公” 刘秀回神,抬起头来,看向朱祐,正色说道:“阿祐,明日一早,你随刘稷出征。” “什么”朱祐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让自己跟着刘稷去打襄乡刘秀说道:“刘稷率军到襄乡,以他急躁的性情,一定会急于进攻,而襄乡的兵力有一千余众,三百人强攻,又缺乏攻城器械,实难取胜。你随刘稷去襄乡,提醒他千万不要强攻,只需佯攻,故意做出被守军打退的样子即可。襄乡县令蔡文,其人好大喜功,看到攻城的人不多,又被打退,他一定会率军出城追击,这个时候,刘稷可率众杀 他个回马枪,将蔡文连同襄乡县兵一举歼灭如此,便可轻取襄乡” 等刘秀说完,书房里静得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朱祐清了清喉咙,提醒道:“主公,我们立军令状打的是邓县,刘稷才是打襄乡的人”你现在是给刘稷出谋划策呢刘秀环视众人,说道:“邓县、襄乡、童陵三地,我军必须得尽快攻下。我与刘稷虽然立下军令状,可我们毕竟不是敌人,而是自家兄弟,关键时刻,需助他一臂之力,何况,如果刘稷未能如约拿下襄乡,大哥怎么办真的把刘稷杀了如此自损大将,是自掘坟墓,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先行一步 刘秀与刘稷立下军令状,为的是在军中立威,为的是服众,为的是让自己成为大哥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和助力,而不是真要坑死刘稷。 首先刘秀并不讨厌刘稷这个人,反而还挺喜欢他的,其次,他们是同宗的亲戚,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最后,刘稷的武力,那是毋庸置疑的,刘秀也打心眼里佩服他。 朱祐看看刘秀,再看看其他人,摇头说道:“主公,我得跟你去打邓县,至于辅佐刘稷的事,你还是令选旁人吧” 刘秀笑道:“阿祐,我们这些人里,除了我,就只有你和刘稷最熟,而且也沾亲带故,由你去辅佐他,不会引起他太大的戒心,换成其他人,恐怕都会适得其反。” 朱祐的父亲过世的早,他自小就生活在刘氏的外公家,与刘縯、刘秀、刘稷这些刘氏宗亲都很熟,而且刘氏宗亲也从未把他当成外人。虽然刘秀的话有道理,但朱祐还是一脸的不爽。他嘟嘟囔囔地说道:“主公,你还是先别说我了,说说你要怎么打下邓县吧你说襄乡的县令好大喜功,刘稷能把襄乡县兵 吸引出城,那邓县呢主公能把邓县的县兵也吸引出城吗” 邓禹和严光等人面色凝重,缓缓摇头。邓县的县令和县尉,与襄乡的县令、县尉不一样,都是生性谨慎之人,刘秀用在襄乡的那一套,也无法照搬在邓县身上。 刘秀说道:“今晚我便连夜出城,去往襄乡。” 说着话,他看向邓禹,说道:“仲华,明日一早,你率三百弟兄向邓县出发。”他又看向严光,说道:“子陵可留守蔡阳,辅佐我大哥。” 众人同是暗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主公要先一步去襄乡” “一千多守军驻守的城邑,只靠三百人又哪能强攻得下来,必要智取。” 刘秀慢悠悠地说道:“我先一步潜入城内,伺机而动,若有机会能擒下县令、县尉,那是再好不过,若无此机会,我也会想办法,趁夜打开城门,引你们入城。” 严光眉头紧锁地说道:“即便主公能引我等入城,但三百对一千,此战也异常凶险,就算最终打赢了,三百弟兄,恐怕也活不下来几人。” 刘秀问道:“子陵,那依你之见呢” 严光说道:“邓县县尉赵英的家人都在鄢渠,主公若是能将其请到蔡阳,我想,赵英倒戈的机会会很大。” 鄢渠是位于邓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子,相当于舂陵和蔡阳的关系。 刘秀笑问道:“请”若想把赵英的家人弄到蔡阳,请是肯定请不来的,只能用劫的方式。 严光一笑,说道:“蔡阳被我军攻占的消息,我想现在早已传到郡城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没错。严光问道:“主公,倘若你是甄阜,你现在当如何应对” 都尉梁丘赐和郡军主力都在南阳郡的北部,不在郡城内,身为太守的甄阜,和光杆司令差不多,他现在能抵御柱天都部的手段很有限,只能依仗地方县府的力量。 可县兵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不如郡军,当柱天都部大举来攻的时候,又能有几个县令、县尉敢带着县兵,去和柱天都部拼命刘秀眼珠转了转,幽幽说道:“我若是甄阜,现在就会着手派人,将各地县令、县尉的家人接到郡城,名为保护,实则是以此相要挟,逼迫地方县令、县尉,必须与我军死 战到底。”严光含笑点头,说道:“没错如果我所料没差的话,甄阜派往邓县、襄乡、童陵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邓县、襄乡、童陵互成掎角之势,将蔡阳围在当中,可以说这三地能否守得住,对南阳的局势,乃至于能否抑制柱天都部的扩张,都至关重要,不管这三地的县令、县尉有无反意,为以防万一,甄阜都会第一时间派人前来,接走他们的 家人。” 刘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为严光分析有道理。他说道:“如此来说,我现在就该动身,片刻也不能耽搁了” 严光说道:“我随主公一同前往。”“这”其实刘秀不太愿意让严光上战场。严光是修道之人,讲究的是修身养性,可上到战场,就必然要伤人、杀人,手上也必然会站满血腥,这不仅违背了严光的心性, 也有损他的修行。 作为朋友、知己、兄弟,不能只让人家来体量自己,而自己从不去体量人家。 看刘秀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严光略微一琢磨,也就明白了刘秀的心思。 他深有感触地说道:“主公对我的体量,我很感激,但我决定辅佐主公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把以后会发生什么都考虑到了,主公不必为我担心。” 刘秀心头一暖,对严光说道:“子陵,谢谢你。” 当天晚上,刘秀向大哥刘縯借了十几匹战马,先行一步,连夜赶往邓县。 和刘秀一同前往的人有严光、盖延、冯异、傅俊、李通、九儿等人。邓禹要明日一早率领三百弟兄出征,邓晨则被刘秀留在蔡阳,让他跟在刘縯身边辅佐。 至于李轶,不用刘秀发话,他主动提出留在蔡阳。 李轶不随刘秀去邓县,倒不是觉得此行凶险,也不是他没有胆量,而是觉得没前途。柱天都部的首领是刘縯,不是刘秀,要选主公,他当然要选刘縯,而非刘秀。 很功利,不过话说回来,李轶本来就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从蔡阳到邓县,有一百五六十里的路程,刘秀等人连夜赶路,只用一宿的时间,就跑出了六、七十里。等天色渐亮,刘秀等人下马休息。 人们满身的尘土,一个个坐在地上,用汗巾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马儿则在一旁吃着草。 刘秀深吸口气,依靠着一颗大树,扬头望了望天,说道:“这个时候,仲华差不多也该出城了。” 严光把水囊递给刘秀,感叹道:“仲华那边的任务也不轻松,要带着弟兄们三天要走完一百五六十里的路,每日至少行军五十多里啊” 每日五十多里的行军,绝对算得上是急行军了,即便是训练有素的京师军,想做到这一点都很难。 像那种日行三百的飞毛腿军队,只会出现在演义和小说当中,现实里,就算骑兵都很难做到日行三百,除非不吃不喝不睡觉,人马都不知疲惫,只一个劲的往前跑。 刘秀点点头,说道:“的确。” 他接过水囊,咕咚咚了灌了一大口水,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今晚入夜,我们便可抵达邓县。希望我们到鄢渠时,甄阜的人还没到那里。” 九儿走过来,递给刘秀一块干粮,说道:“主公,你吃点饭吧” 刘秀含笑道谢,接过干粮,几口下去便吞进肚子里。 九儿看眼严光,撇了撇小嘴,说道:“严光,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给算算,我们到底能不能赶在甄阜的人前面到鄢渠” 听闻他的话,众人都乐呵呵地看向严光。后者还真就一本正经地掐起指头,他掐算了半天,方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不好说。” 九儿差点吐血,刘秀等人则是哈哈大笑。九儿没好气地白了严光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就知道你也是个招摇撞骗的”严光则摇摇头,文绉绉地说道:“不然世间万物,变化无穷,并行着很多条轨迹。我参透天机,不泄露于你,你便会按照你原来的轨迹一直走下去,我所参透的天机也不 会发生任何的改变。而我一旦泄露天机于你,让你知道未来将会发生的事,你的轨迹自然会改变,如此一来,未来的事物也会随之发生变化,我参透的天机也就不准了。” 九儿被严光的话绕迷糊了。琢磨了半晌,她狐疑地问道:“什么意思”严光笑道:“打个比方,我能算到你通过勤奋努力,让自己将来的人生变得大富大贵,并将此事告诉于你,而你知道了自己以后会大富大贵,现在就放弃了所有努力,可想 而知,你的将来,只会变得一事无成。不要迷信算命,就算真有高人能参悟你的命运,他也不会告诉你,因为那是在害你对于修炼之人,那是在自损修行。” 刘秀等人闻言,皆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九儿挠了挠头发,小心翼翼地问道:“严道长,你的意思是,我以后能大富大贵” 严光仰面而笑,说道:“九儿姑娘,我是说比如,是在打比方。” “那你是说我以后会穷困潦倒”九儿瞪大眼睛,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对于九儿的胡搅蛮缠,思维另类,严光也招架不住。他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九儿姑娘,你当我什么话都没说好了。” “可你刚刚明明已经说了,我以后会大富大贵。” 严光叹口气,求助地看向刘秀。他很少会拿谁毫无办法,九儿算是一个。刘秀笑了笑,挺身站起,说道:“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吧继续赶路”他走出两步,见九儿还在缠着严光,问东问西,他拉住九儿的胳膊,说道:“好了,子陵的意思是,你以后可能会大富大贵,也可能会穷困潦倒,关键要看你现在付出多大 的努力。” 九儿眨眨眼睛,说道:“这不等于没说吗”刘秀仰面而笑,翻身上马,同时挥手说道:“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趁夜劫人 鄢渠,距离邓县只十几里地的村子。 刘秀还真估计对了,他们到鄢渠的时候,天刚蒙蒙黑。到了村子附近,刘秀勒住缰绳,停了下来。严光等人催马来到他近前,顺着刘秀的视线举目向前眺望。昏暗的夜幕当中,隐约能看到鄢渠的影子。刘秀观望片刻,对周围众人说道:“我们这么直接进村,目标太大,而且也不知道村里的情况,这样吧,九儿,你跟我进村探探 路,子陵,你带着大家把马匹藏在附近的林子里。” 众人都无异议,严光提醒道:“主公,进村之后,多加小心” “知道。”刘秀将自己马匹的缰绳递给严光,然后和九儿步行向村子走了过去。 鄢渠不算是大村庄,几十户人家而已。刘秀和九儿刚走到村口,便看到有坐在路边的老人在乘凉,相互之间谈论着什么,言语还挺激烈的。 刘秀走上前去,拱手作揖,含笑说道:“几位老丈。” 老人们停止交谈,好奇地打量一番刘秀和九儿,感觉他二人的穿着不错,年纪也不大,其中一位老人好奇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打哪来啊” “我们兄妹是从新野过来的。” “哦你们来鄢渠是” “探亲”刘秀含笑问道:“请问老丈,去赵家怎么走” “赵家哪个赵家” “就是县尉赵英的赵家” 听闻这话,几位老人脸色同是一变。 其中有位老人颤巍巍地站起身形,向村子里面望了望,而后对刘秀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这位公子,你带着你的妹妹赶快走吧,赵家犯事了” 刘秀故作诧异地问道:“犯事犯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刚刚来了一队官兵到了赵家,听说还是从郡城那边赶过来的郡兵连郡府都被惊动了,赵家这次犯得事肯定小不了” 刘秀暗暗皱眉,看来还真被子陵猜着了,甄阜果然派人来了鄢渠,而且还来得这么快。他露出紧张之色,问道:“老丈,请问,那些官兵都走了吗”“还没呢现在就在赵家年轻人,我劝你们赶紧走吧,否则受到牵连,肠子悔青了都来不及啊”刘秀的样貌英俊,言谈举止也十分得体有礼,身上还带着读书人的儒雅 之气,所以很容易赢得陌生人对他的好感。 “多谢老人家提醒不过我们和赵家是远亲,即便赵家犯了事,也不会牵连到我和妹妹身上。请问老人家,赵家具体怎么走” 老人叹口气,向村子里面指了指,说道:“村西头的第二家就是赵家。但年轻人,老夫还是得劝你一句,带上你妹妹快走吧,千万别去惹麻烦。” 刘秀好像犹豫再三,最终向老人躬身施了一礼,然后拉着九儿,转身往回走去。看着刘秀和九儿的背影,乘凉的老人们不约而同地长松口气,有人禁不住叹息道:“真是作孽啊老赵家人都不错,虽说出了个做县尉的儿子,可也从没欺负过村里的街坊 。” “我估计,十有八九是赵英那个小子在县城里犯了事,牵连到了家人。” “在县城里能犯什么事还惊动了郡府” “造反呗蔡阳那边的刘家不就反了吗” “造反啊” 听着背后老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刘秀摇头笑了笑,倘若赵英真反了的话,岂不早把家人接走了,还会等郡府派人来抓 他和九儿离开村子,进到村外的小树林里,找到严光等人,刘秀正色说道:“甄阜派来的人已经到了鄢渠,现在就在赵家” 众人闻言,齐齐皱起眉头。冯异喃喃说道:“好快的速度啊” 刘秀眯了眯眼睛,说道:“郡城的人能来得如此之快,只能说明,我们还没占领蔡阳,甄阜就已经把人派出郡城了” 盖延说道:“这个甄阜还是有些本事的” “并不奇怪宛城发生的事,就已经让甄阜意识到大将军即将在舂陵起事,他提前派出人手,控制各县重要官员的家眷,也属情理之中。” 严光说了一句,然后看向刘秀,问道:“主公,你打算怎么办” 刘秀反问道:“子陵,你的意思呢” 严光说道:“两个办法,要么我们直接进村,动手劫人,要么等对方出村,我们在半路上动手劫人。” 稍顿,他补充一句:“我更倾向于后者。进村动手,场面难以控制,难免会伤及无辜。” 刘秀说道:“和我想的一样,我们在村外设伏,于村外动手” 赵家的家眷没有很多,有赵英的父母,以及两个妹妹,另外还有两名家仆,总共六人,郡城过来的官兵也没有多少,合计才十几名军兵,为首的只是一名什长。 郡军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辆马车,把赵英的父母和两个妹妹装入车内,两名家仆负责赶车,十几名郡兵骑着马,护在马车的周围。 埋伏在路旁草丛中的刘秀等人看到马车越来越近,刘秀拉了拉傅俊的衣袖,低声说道:“子卫,你看到队伍中的那名什长了吗先把他除掉” 傅俊心头一震,面露诧异之色地看向刘秀。 他的眼力有专门练过,即便是在黑夜,可视的距离也要远超过常人。 而此时,他也只能勉强看清楚过来的马队有十七名官兵,没想到,刘秀连其中的什长都能分辨出来。 随着马车越发接近他们的埋伏地点,傅俊也终于看清楚了,官兵当中的确有一名什长。 他冲着刘秀点点头,小声说道:“主公放心,我有把握”说着话,他慢慢把背着的长弓摘下来。 十几名官兵骑着马,正往前走着,猛然间,就听嗖的一声,人们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人群当中的那名什长身子突然一歪,从战马上直接栽了下去。 周围的军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惊呼道:“什长” 人们低下头,定睛一看,无不脸色大变,原来什长的脖颈上触目惊心地插着一支箭矢,力道之大,已经把他的脖颈射穿。 什长躺在地上,嘴巴一开一合,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口中吐出的全是血沫。有敌人官兵们还没来得及呼喊,刘秀已从草丛当中箭步冲了出来,他的身形一跃而起,跳起有两三米高,赤霄剑横扫而出,一名坐在马上的骑兵脖颈被斩断,无头的尸 体还坐在马上,硕大的人头已然掉落在地。 噗 血箭由短颈处喷射到空中,似乎将天上的明月都染成了血红色。 旁边的一名军兵大吼一声,提起长矛,向刘秀刺去。不过长矛的锋芒都没接近刘秀,他旁边的草丛里窜出一条庞大的黑影,仿佛奔跑的犀牛,狠狠撞在马身上。 连人带马,重达好几百斤,竟然被这条黑影硬生生地撞翻在地。不等倒地的军兵爬起,环首刀已然劈砍下来,咔嚓,随着脆响声,军兵的人头掉落。 这条黑影,正是盖延。 刘秀等人的偷袭,来得又快又突然,而且犀利无比,一出手就连取了数名军兵的性命。 余下的十几名军兵心头大骇,可惜他们还未做出应对,刘秀等人业已杀到他们的近前。 十几名军兵,眨眼工夫,又倒下过半。余下的几人料不能战,催促胯下的战马,落荒而逃。他们想跑,但也得问问傅俊的箭。 嗖噗 随着箭矢划破长空,一名催马逃走的军兵后背中箭,一头向前扑倒,从战马上栽落在地。 另一名军兵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他一眼,嗖,一支箭矢精准地射入他的后脖根。 连续两箭,中间的间隔都不超过一秒钟,两名军兵相继中箭毙命。如此出神入化的箭法,着实令人后脊梁冒凉风。 另两名逃跑的军兵像发了疯似的,连续挥鞭,啪啪的不停抽打马臀,与此同时,两人的身子都已趴伏在马背上,将自己受攻击的面缩减到最小。 傅俊冷哼一声,他箭步冲出,向前飞奔出数米远,与此同时,他从箭壶中抽箭矢,搭上弓弦,箭头指向空中,狠狠射出一箭。 箭矢在夜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由高处下坠,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正钉在一名骑兵的后心上。他的这一箭,把刘秀等人都吓了一跳,在这么黑的夜晚,对方又骑马而逃,速度极快,而且已然看不到能射杀对方的角度了,可傅俊竟然还能将对方不可思议的一箭射杀 ,其箭术之高明,堪称登峰造极。 射杀这名军兵后,傅俊不再向前奔跑,他重新捻弓搭箭,箭头依旧是对准高空。 周围众人纷纷挺直身形,屏气凝神地先看看傅俊,再瞅瞅已然跑出好远,已完全消失在夜幕中的官兵,心里禁不住嘀咕,那名官兵都跑没影了,你还能将他一箭射杀 人们正想着,傅俊已一箭射了出去。 咻 箭矢划破空中,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呼啸声由大变小,又由小变成完全听不见。就当人们都认为傅俊这一箭射空的时候,就听远处的夜幕当中,突然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让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毛骨悚然之感,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将长弓重新背在身上、好像没事人的傅俊,心中暗叹:他还是人吗 严光干咳一声,走到傅俊近前,拍拍他的胳膊,笑道:“子卫之箭术,堪称李广在世”盖延心有余悸地说道:“惹谁都不要惹箭术好的人啊。”否则没准哪一天,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一百六十章 引君入彀 十七名官兵,被刘秀等人杀了个精光。巡视完战场,刘秀走到马车近前,撩起门帘。 车内立刻传来人们的惊叫声,刘秀定睛一看,车内的四人正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抖成一团。 刘秀快速地扫视两眼,收剑入鞘,向四人摆摆手,柔声说道:“你们不用怕,我等来自于柱天都部,这次到鄢渠,是为了接你们到蔡阳避难。” 车内的一对中年夫妇和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相互看了看,那位中年男子颤巍巍地问道:“柱柱天都部是是什么人” 刘秀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汉军。”汉军这两个字,让车内的四人脸色同是大变,目瞪口呆,过了片刻,中年男子反应过来,跪在车内,向站于外面的刘秀连连叩首,结结巴巴地说道:“壮士饶命,壮士饶命 ” 汉为前朝,所谓的汉军,也就是叛军,造反者。而他们的儿子赵英,可是邓县的县尉,汉军找上自己,只怕全家人都性命难保。 刘秀笑问道:“请问,阁下是” “在在下赵原,请请壮士饶命” 刘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赵先生我想赵先生是误会我们了,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等前来鄢渠,并非为伤你等性命而来,恰恰相反,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啊”赵原呆呆地看着刘秀,满脸的茫然。 刘秀说道:“这里不是讲话之所,详情还是在路上说吧”说完话,他又向车内的四人笑了笑,然后放下车帘,向不远处的盖延和李通招了招手。 盖延和李通快步上前,插手施礼,说道:“主公” “巨卿、次元,你二人带上兄弟们,负责把赵英家人护送到蔡阳。” 和刘秀一同前来的有十几号人,除了严光、盖延、冯异、傅俊、李通、九儿外,还有几名身手不错的随从。 盖延和李通先是点下头,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主公,你呢” 刘秀耸耸肩,说道:“我得进城,去会会赵英。” 盖延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会不会有危险” 刘秀向马车努努嘴,含笑说道:“放心,只要赵英的家人还在我们手里,他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盖延和李通对视一眼,双双点了下头,说道:“主公进城之后不可大意,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我会的你们快走吧”说完,刘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身再次撩起车帘,目光在赵原身上扫视了一番。 当他看到赵原腰间挂着的玉佩时,眼睛顿是一亮,一挥手,将赵原的玉佩摘了下来。 赵原吓了一跳,又惊又怕地看着刘秀。刘秀低头把玩一番玉佩,问道:“赵先生的这块玉佩,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想来,赵大人也应该认识他。” “壮士,你你们想” 刘秀把玉佩揣入怀中,说道:“赵先生,这块玉佩,先借我一用” 赵原身子一震,正要说话,刘秀摆摆手,说道:“赵先生放心,我对赵大人并无加害之意,而是想为他指一条明路” 他所谓的明路,自然是劝赵英倒戈。 光靠两张嘴皮子去劝说人家,效果不大,但拿着赵原的这块玉佩去劝说,那就不一样了。 刘秀等人兵分两路,盖延和李通等人,送赵原一家四口去往蔡阳,刘秀、严光、冯异、傅俊、九儿五人,留在鄢渠的附近,在距离村子不远的树林里住了一宿。 翌日早上,等到天色大亮,刘秀等人走出树林,去往邓县。 南阳是大郡,境内有三十多个县,像蔡阳、新野、宛城、邓县等等,都是其中之一。 邓县的大小和蔡阳差不多,城内有五、六万的人口,谈不上热闹繁华,但也不至于冷清破败。赵英家人被劫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县府。县令张崇、县尉赵英以及县府的主要官员,此时都坐在县衙的大堂里,人们面色阴沉,气氛凝重。在堂下还站着一位捕头打扮 的汉子。 张崇啪的拍了下桌案,大声质问道:“赵大人的家人现在何处,又是被何人绑走,邢捕头,你究竟要查到什么时候”捕头缩了缩脖子,低垂着头,小声说道:“回禀大人,赵大人的家人是先被郡兵带出了村子,是在村外发生的变故,现场没有留下活口,十七名郡兵全部被杀,另外,也没 人看到过这些歹人” 不等他说完,张崇再次拍了下桌案,怒声说道:“本官派你去调查,你查了大半宿,就查出了这些”捕头躬着身子,汗如雨下,他一边擦汗,一边暗暗咧嘴,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些歹人,身手高强,下手狠毒,而且很有经验,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也没有任 何的人证,小人小人实在实在无处追查”“废物我留你们还有何用”张崇气极,抓起茶杯,作势要向捕头砸过去。赵英急忙伸手阻拦,他叹口气,说道:“张大人,邢捕头也肯定尽力了,对方杀了十七名郡兵, 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这只能说明对方是大有来头,非等闲之辈” 张崇慢慢放下茶杯,摊着双手问道:“赵大人,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县尉和县令,一个主军,一个主政,现实当中差不多相当于平级,只不过在理论上,县令要比县尉高半级,起码在俸禄上要稍高一些。赵英缓缓摇头,现在他也是毫无头绪。沉默了半晌,他举目望望外面的天色,对张崇等人说道:“为了我的事,张大人和诸位大人都辛苦了,现在天色已经大亮,诸位都回 去休息一下吧”说着话,他站起身形,向张崇拱手说道:“张大人,我也先告退了。” 张崇向其他官员挥了挥手,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他对赵英说道:“赵大人,你也不用太担心,既然歹人是劫走了令尊令堂,想来,暂时还不会伤他二老的性命。” 赵英点头说道:“我知道,此事,也让张大人费心了。” “赵大人还用和我客气吗”张崇有四十出头,而赵英还不到三十,不过他二人已经一起共事五、六年了,这么多年的交往下来,彼此都很了解,交情也一直很不错。张崇又安慰了赵英一番,见后者心不在焉,满面愁容,他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拍拍赵英的肩膀,说道:“赵大人,你也赶快回去睡一觉,千万别把自己累垮了,此事, 我会派衙役继续追查。” “多谢张大人。” “赵大人客气了。” 赵英离开县衙,回往自家。他坐车马车里,正往自家走着,突然间,他听到路旁有人振声喝道:“偷儿他娘的,好大的狗胆,竟敢偷老子的玉佩” 邓县的人口不多,治安也不错,光天化日之下,冒出偷儿来,并不常见。赵英闻言,下意识地撩起车窗的帘子,向外面看去。 只见一名乞丐模样的半大孩子在前飞奔,一名中等身材的汉子随后追赶,他二人刚好一前一后的从马车旁边跑过。 也就在他二人跑过去的瞬间,赵英眼尖地看到汉子腰间的那块玉佩。对这块玉佩,他再熟悉不过,那正是自家父亲的贴身玉佩。 赵英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整个人从车内射了出去。车夫和左右的随从都吓了一跳,纷纷惊呼道:“大人” “快随我来”赵英扔下这一句,甩开双腿,向前方的那名大汉追了过去。 最前面的乞儿跑得快飞,只眨眼工夫,便穿过了半条街,而后身形一转,钻进路边的胡同里。后面的汉子紧随其后,跟着钻进胡同里。 赵英连犹豫都未犹豫,箭步蹿入胡同当中。 等他的随从追上来的时候,再看胡同里,哪里还有赵英的身影众人一边向里跑,一边大喊道:“大人,等一等大人” 此时的赵英,像发了疯似的,使出吃奶的力气,紧追前方的大汉不放。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前方的汉子停下来的时候,赵英才放慢脚步,定睛环视自己的周围,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了。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目光落在前方大汉的身上,他一手握着肋下的佩剑,另只手背于身后,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道:“转回身” 那名汉子站在原地没动,依旧是背对着赵英。后者加大音量,沉声喝道:“我让你转回身,听到没有” 过了片刻,那名汉子的身子终于动了,慢慢扭转回身形。赵英把剑柄握得更紧,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这名汉子,三十多岁的样子,其貌不扬,皮肤黝黑,若仔细看,五官虽不出众,但也清秀,并不讨人厌。赵英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对方腰间系的那块玉佩上。 看清楚这块玉佩,赵英心跳一阵加速,他默不作声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对方的汉子,说道:“摘下玉佩,扔过来” 那名汉子含笑看着他,既不动,也不说话。赵英正要上前,突然,他的背后传来脚步声。他扭回头一瞧,只见自己的背后走来三人。 为首的一位,二十出头的样子,相貌英俊,身材修长。 在他后面的两位,也都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一人相貌平平,但却带着道骨仙风,另一人样貌俊秀,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阴森冷峻。赵原眯了眯眼睛,一瞬间他全明白了,他看着为首的俊美年轻人,说道:“你们就是昨晚在鄢渠村外行凶的歹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劝降倒戈 俊美青年拍掌而笑,说道:“赵大人不愧是县尉,一猜即中” “果然是你们”赵英可不是靠猜的。 对方杀了郡兵,却没有杀他的家人,而是把他的家人劫走了,肯定是有所诉求,那么对方早晚都会找上自己,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 他眯缝着眼睛,打量俊美青年一番,说道:“你们有什么条件,说吧” 俊美青年正是刘秀。他含笑看着赵英,暗道一声不错这位县尉大人,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起码头脑聪慧,反应机敏,而且还能做到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刘秀说道:“我们的条件很简单,邓县。” 赵英倒吸口气,暗暗皱眉,他凝视刘秀半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刘秀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柱天都部当然,赵大人也可以叫我们另外的一个名字,汉军” 赵英心头一震,原来他们就是舂陵反军他凝声问道:“你是” 刘秀说道:“赵大人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可以向赵大人保证的是,只要赵大人肯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便可以保证赵大人的家人安然无恙。” “你们要邓县好大的胃口啊”赵英喃喃说道。 刘秀仰面而笑,说道:“我们的胃口可不仅仅是邓县,还有襄乡和童陵” 赵英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舂陵反军的目的是要把蔡阳周边的县全都打下来,他们是想在南阳境内建立一块以蔡阳为心中的根基。 思虑至此,赵英忍不住笑了,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尔等舂陵反军,竟然还想着一口气连吞三个县” 刘秀走到赵英近前,站定,说道:“莽贼无道,倒行逆施,凡天下有识之士,现皆群起而攻之,我看赵大人也是人中之豪杰,理应明白顺应天道才是” 赵英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能吞得下邓县、襄乡、童陵三个县三县的兵力,合计有” 他话未说完,刘秀接话道:“合计有三千余众。而我柱天都部,现已有三万将士,拿下邓县、襄乡、童陵三地,易如反掌” 刘秀这是瞪眼说瞎话,柱天都部别说三万人,现在连五千人都不到,不过刘秀相信,赵英对蔡阳的情况并没有了解多少,己方具体有多少兵力,他也不会很清楚。 看到赵英脸色一变,刘秀顺势跨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赵英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与此同时,他握住剑柄的手向上一提,沙,佩剑被他抽出半尺。刘秀轻轻摁住他持剑的手腕,含笑说道:“赵大人别冲动我们这次之所以请走赵大人的家人,而且还专程入城来见赵大人,就是想救赵大人一命,也是在救赵大人全家的 性命” 赵英脸色阴沉,瞪着刘秀,问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刘秀笑道:“赵大人想一想,倘若我军三万将士兵抵邓县,只凭赵大人手底下那一千多县兵,能守得住邓县吗城破之时,赵大人还焉有命在邓县失守,以甄阜的个性, 他能不怨恨赵大人吗,他能放过你的家人吗” 听闻这话,赵英的脸色越发阴沉。刘秀说的话,以他对甄阜的了解,后者的确能干得出来。 不过对方说舂陵反军有三万之众,他还真有些不太相信。 他冷哼一声,说道:“阁下也不要在我面前声张虚势,据我所知,舂陵反军才三千来人,攻占蔡阳仅三五日,兵力又怎么可能扩充到三万”刘秀笑问道:“赵大人认为自己得到的消息真的可靠吗如果我等不具备与郡军一较高下的实力,我等会在舂陵起事吗即便我军的兵力还不到三万,但也相去不远,起码 攻下邓县,是绰绰有余” 赵英默然。刘秀的这番话,他倒是相信了,即便刘秀的话有水分,舂陵反军只有一万人,只凭邓县千余人的县兵,也完全坚守不住。看到赵英态度的动摇,刘秀正色说道:“赵大人身为县尉,消息自然灵通,应该很清楚天下大事。现在全国各地,大的反军有赤眉、绿林、铜马,小的反军有高潮、重连、 尤来、大枪、五幡等等,多如牛毛,数都数不过来,而且不久之前,连王匡、廉丹的大军都被赤眉打败,王匡负伤,廉丹被杀,赵大人以为,莽贼真的还能长久吗” 刘秀的这番话,仿佛一把刀子,直接插进赵英的软肋。 王匡、廉丹一部竟然被赤眉军打败,别说朝廷震惊,各地的地方官员也是震惊不已,这一战当真已显示出朝廷势微,大限将至。 刘秀继续说道:“新莽朝廷,就是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而且已经烂入骨髓,像赵大人这样的人才,更应顺应天下之大势,与有识之士站在一起” 赵英的气势逐渐弱了下去,虽然他很不愿意接受,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事实。他把抽出来一截的佩剑慢慢推回到剑鞘里,握紧剑柄的手也慢慢松开。 他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看向刘秀,问道:“请问,阁下究竟是谁” 刘秀后退了一步,向赵英拱手说道:“在下刘秀,字文叔” 赵英诧异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刘秀他是刘縯的亲弟弟刘秀 现在的刘秀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了,身为舂陵反军的二把手,人们想不知道他也难。赵英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刘秀身边只有四个人。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舂陵军的二号人物,只带着四个人,就敢进入邓县,并且找上自己,这得有多大的胆子,对舂陵军的实力得有多大的信心 赵英与刘秀对视好一会,他轻叹口气,拱手还礼,说道:“原来是刘将军,失敬、失敬在下赵英,字还真”稍顿,他问道:“倘若我率军倒戈,贵军能” 刘秀接话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可以确保赵大人家人的安全” “我说的不仅仅是我的家人,还有城中之百姓”赵英眉头紧锁地说道。 “我军入城之后,对城中百姓,秋毫不犯我军在蔡阳之作风,想必赵大人也该有所耳闻,我军在蔡阳是何等的行事作风,到了邓县也一样。”刘秀正色说道。 赵英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他话锋一转,说道:“张大人是位好官,我希望贵军入城之后,也能放过张大人” 刘秀说道:“只要张大人愿意倒戈我军,等我军入城之时,还可让张大人继续在邓县做县令,继续治理邓县” 赵英眼睛一亮,问道:“刘将军此话当真” 刘秀笑了,说道:“赵大人对张大人的关心,都胜过了关心自己。” 赵英意味深长地说道:“邓县的治理,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张大人。” 刘秀点点头,对于赵英这个人,他又多出几分欣赏。 现在柱天都部才刚刚起步,正是用人之际,他可以不重视对方的德行,只重视对方的能力,但如果对方是既有德行,又有能力,刘秀当然是更加喜欢。 他乐呵呵地说道:“张大人可以继续留任县令之职,而赵大人,我觉得并不适合继续做县尉。” 赵英神情一黯,但很快又释怀,他苦笑道:“如果刘将军认为我不具备县尉之才,我也可以回到鄢渠老家去种地。” 刘秀仰面而笑,说道:“赵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以赵大人之才干,只做区区一县尉,实在是屈才了,以后跟在我大哥身边,会有更大的作为” 赵英诧异地看着刘秀,过了片刻,他拱手施礼,说道:“谢将军抬爱” 刘秀劝降赵英,并没有费太多的口舌,主要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好。 他先一步劫走赵英的家人,让他在和赵英谈判之前,就已经占了极大的心理优势,而与此同时,赵英的心理防线则开始瓦解。 在大势所趋和家人受制的双重压力下,赵英的倒戈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不过身为邓县县尉的赵英,他的态度可是直接决定着邓县的归属。 正事谈完,赵英好奇地问道:“将军,我方大军何时才能抵达邓县” 刘秀说道:“明日晚间可到。” 赵英惊诧地问道:“这么快” 刘秀笑道:“兵贵神速” 赵英暗暗吁了口气,好在自己接受了刘秀的条件,同意向舂陵军倒戈,不然的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想找援军都找不到,更别提据城坚守了 他心思转了转,说道:“既然我方大军要明晚才能抵达,这两天,将军就暂时住在我的府上吧,比住在客栈要安全得多” 他说这话,真心实意的邀请,也是在试探刘秀对自己到底有几分信任。 现在邓县还是归属朝廷,刘秀身为舂陵反军的二号人物,住在他这位县尉的家中,随时都可能被他生擒活捉,直接上交朝廷领赏。 只要刘秀对他稍微心存顾虑,就不可能同意住在他的府上。哪知刘秀连想都没想,立刻便应道:“如此,就麻烦赵大人了” 他此话一出,别说赵英惊讶,就连严光、冯异、傅俊、九儿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赵英愣了片刻,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将军如此信任我,难道就不怕我会突然反水吗” 第一百六十二章 顺利收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我很相信赵大人之德行。”刘秀的这番话,有感动到赵英。 其实人与人的交往,最难做到的就是信任二字。 刘秀能同意住进他的家中,就等于是把他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他的手里,这对他得是多大的信任赵英又岂能不受感动 赵英向刘秀一躬到地,说道:“将军能如此相信还真,还真感激不尽,从今往后,还真愿为将军、为柱天都部、为汉军,效犬马之劳” 刘秀大笑,拱手还礼,说道:“赵大人肯弃暗投明,亦是我军之福” 赵英与刘秀等人走出小胡同。赵英的随从还在胡同外面东张西望,看到赵英回来,人们长松口气,纷纷上前,问道:“大人刚才去了哪里” “恰巧遇见了几位至交好友,便闲聊了一会。”说着话,赵英向刘秀等人摆了摆手。随从们见状,齐齐拱手施礼。 赵英身为县尉,他的宅子不小,只不过里面的人丁很少。赵英没有成亲,既无妻妾,也无子嗣。偌大的宅子,除了他之外,便只有几名家仆。 回到家中,赵英亲自为刘秀等人安排住处。都安顿妥当,众人去到书房,坐下来聊天。 赵英率先切入正题,他问道:“将军,以后我军有什么打算” 刘秀说道:“还稳定蔡阳、邓县、襄乡、童陵四县,然后再一路向北推进,先取新野,再取宛城,进而攻陷郡城,拿下整个南阳郡。” 赵英边听边点头,等刘秀说完,他正色说道:“将军,南阳郡军的实力可不容小觑啊” 刘秀说道:“南阳郡军的实力虽强,但终究兵力有限,不足万人,等到我军再发展壮大一些,便具备与其正面抗衡的实力了” 赵英说道:“若是朝廷派军来援怎么办” 刘秀一笑,说道:“京师军刚刚在赤眉手里吃了大败仗,元气大伤,现在要动用各州郡的兵力才能勉强挡住赤眉的西进,哪里还有余力来管南阳这边” 这倒也是京师军的兵力已然捉襟见肘,朝廷的局势岌岌可危,单单一个赤眉就够让朝廷头疼的了,朝廷的确很难再有心思顾及到南阳。 赵英笑道:“将军,若是我方能顺利攻占整个南阳郡,我方的实力甚至都会胜过赤眉,届时,直取京城,指日可待” 刘秀闻言,仰面而笑,他转头看向严光,见后者眉头微皱,他收敛笑容,不解地问道:“子陵,你有顾虑” 严光幽幽说道:“新莽气数将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主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低估了朝廷的实力。” 就算现在全国各地的反军多如牛毛,但全国的大多数郡县,还是掌握在朝廷的手里,朝廷依然可以随时调动全国大部分的资源。 刘秀笑道:“子陵,你的意思我懂,我们可以在战略上藐视敌人,但在战术的制定上,要重视敌人” 严光点点头,表示没错。 赵英两眼放光地看着刘秀和严光,感觉柱天都部还真不是一群乌合之众,其中也是人才济济,不乏有识之士。 他接话道:“将军,今晚我打算把县兵中的心腹都请到家中,劝他们随我一同倒戈。” 刘秀想了想,说道:“如此当然最好不过邀请之人,务必要可靠,否则消息一旦泄露,于我方十分不利。” “我明白” 当晚,赵英请来县兵中的两名军候,八名屯长。赵英担任邓县县尉已有五、六年了,县兵中的兵头,基本都他的是心腹兄弟。在酒席上,刘秀等人并没有现身。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英方把柱天都部欲大举来攻邓县的消息告诉众人。 听闻这个消息,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吓出一身的冷汗。人们纷纷问道:“大人,这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 “那那柱天都部有多少兵马” “三万左右。” 人们纷纷吞了口唾沫,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看向赵英,不确定地再次问道:“大大人,柱天都部有多少兵马” “三万”赵英一字一顿地说道。 众人身子一软,险些没瘫倒地上。反军有三万人,而己方才一千来人,这仗还能打吗人们低垂着头,都成了霜打得茄子,蔫了。 有几人一会抬头,一会又低头,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英清了清喉咙,说道:“朝廷在成昌战败,为了阻止赤眉乘胜西进,朝廷调动各州府的兵力,于赤眉西进的路上层层设防,南阳郡军亦在其中。现郡军北上,全郡空虚, 柱天都部所过之处,势如破竹,诸位都说说吧,我等在邓县如何才能抵御得住三万之众的柱天都部”一名军候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请恕属下直言,我军弟兄只有只有一千来人,想想抵御住三万大军的攻城,根本就是就是,异想天开”说 到最后,他的话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 他说的是事实,但这话有扰乱军心之嫌,身为县尉的赵英,即便用这话杀他的头都不过分。也就仗着他和赵英的私交深厚,在场又没有外人,他才敢说这样的话。 等他说完,大厅里静得鸦雀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另一名军候腾的一下站起身形,说到:“老魏说的是事实,这一仗,我们根本就打不了,除非郡军能立刻来援”一名屯长说到:“武大人,郡军都已被调到鲁阳,距我邓县七八百里之遥,就算郡军背生双翼,也不可能一下子飞到我邓县来。何况,郡军的调动必须要经过朝廷的批准, 先申请再批准,一个来回下来,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若想等到郡军来援,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众人纷纷点头,认为他说的没错,等郡军来援,根本不现实。 武姓军候看眼赵英,试探性地问道:“那么,向其它县求援呢” “其它县的县兵兵力,连自保都难,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增援我邓县何况县兵的调动,也要经过州府和郡府的批准。” 武姓军候闻言,再次看眼赵英,正色说道:“大人,你决定吧只要大人发话,我等誓与邓县共存亡,与舂陵反军,死战到底”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向赵英插手施礼,异口同声道:“我等愿追随大人,同生死,共进退,与来犯之敌,死战到底” 看着手下的这些弟兄们,赵英深感欣慰。 他向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他说道:“柱天都部,来势汹汹,各县的失守,只是时间问题,我邓县亦不是例外。” 人们互相看看,纷纷垂下头。 他继续说道:“我赵英,自幼习武,熟读兵书,愿以身报国,可是当今之朝廷,昏庸无道,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样的朝廷,还真的值得我等对它愚忠到底吗” 人们闻言,心头同是一震。赵英没有再说话,拿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再次齐齐站起身形,紧张地问道:“大人,你是要” 当啷赵英把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样的朝廷,不保也罢我愿倒戈柱天都部,不知各地弟兄意下如何”众人下意识地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赵英,过了片刻,两名军候双双将杯中酒饮尽,然后也将酒杯摔在地上,说道:“属下在军中,追随的不是朝廷,而是大人,大人去哪 ,属下便去哪” 另外的八名屯长也都齐声说道:“大人去哪,属下便去哪” “好,不愧是我赵英的兄弟从今往后,我赵英与诸位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众人齐声说道。 魏姓军候狐疑地说道:“只是大人,我们要向柱天都部倒戈,可是人家人家会收下我等吗” 赵英仰面而笑,说道:“将军出来说话吧” 随着他的话音,大厅的侧门帘帐撩起,走出一行人,为首的英俊青年,正是刘秀。 他进入大厅,见在场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他含笑说道:“在下刘秀,在柱天都部担任偏将军之职” 刘秀听闻刘秀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的脸色同是大变。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刘秀继续说道:“在这里,我可以向大家做出保证,只要是真心投靠我方的弟兄,柱天都部将会诚心接纳,绝不会委屈了诸位弟兄” 赵英率先做出表率,他向刘秀单膝跪地,插手施礼,说道:“属下赵英,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在场众人如梦方醒,互相看了看,紧接着纷纷离席,走到大厅中央,然后齐齐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我等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刘秀深吸口气,先是把赵英搀扶起来,而后向其余众人摆摆手,含笑说道:“大家都起来吧以后我等便是自家兄弟,可携手共创大业,救天下黎民于水火,推翻新莽,光 复大汉”“光复大汉光复大汉光复大汉”众人一口气连说了三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军入城 翌日,晚间。 赵英领着刘秀等人来到东城。到了东城门这里,赵英向四周看了看,手指着城门说道:“打开城门” 在场的县兵同是一怔,不解地看着赵英,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现在开城门” 没等赵英说话,一名屯长走了过来,对着问话的那名县兵屁股狠狠踢了一脚,呵斥道:“大人让你们开门就开门,哪来的那些废话” 众县兵吓得一缩脖,再不敢多问一个字,合力将东城的城门打开。 城门刚开了一条缝隙,赵英挥手说道:“可以了。” 随着他的话音,九儿仿佛泥鳅似的,拉着一匹马,顺着城门的缝隙钻了出去。在场的县兵面面相觑,都没弄明白,这大晚上的,大人放一个人出城是何意。 九儿出了县城,立刻骑上战马,向东边策马狂奔。 她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路,放眼望去,官道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九儿心中暗自奇怪,依照时间推算,邓禹等人也该到邓县了,难道是路上发生了意外不成 九儿的心里正胡乱琢磨着,她的胯下马突然失去了平衡,向前扑倒。坐在马上的九儿忍不住惊叫一声,人也随之飞扑了出去。 噗通九儿连人带马,摔出去好远。好在九儿自小就是孤儿,在外流浪,自保的本事很强,她在摔出去的同时,第一时间便用双臂死死护住了自己的脑袋,身子蜷缩成一团,虽 说摔了个灰头土脸,但身上的要害并未受伤。“他娘的”九儿趴在地上,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子,她骂骂咧咧的正要从地上爬起,突然间,道路两边冲出来十数名大汉,一个个手持长矛,将九儿逼在地上 。 九儿原本吓了一跳,不过看到对方长矛上系着的红色布条,她小脸顿是一沉,问道:“你们都是柱天都部的人” 众大汉心头暗惊,用长矛把九儿逼得更紧,矛头的锋芒都快刺破九儿的皮肤,其中一人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是你姥姥”九儿勃然大怒,将逼在自己身上的长矛全部推开,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问道:“邓禹呢让邓禹出来见我” 十几名大汉诧异地看着九儿,为首的汉子试探性地问道:“姑娘,你是” “我叫九儿”九儿没好气地说道。 “啊”十几名大汉互相看了看,稍愣片刻,然后齐齐向九儿抱拳施礼,说道:“原来是九儿姑娘,我等不知,还请九儿姑娘恕罪” 九儿扫视他们一眼,向后面看看,可怜她的那匹战马,不仅腿被摔折了,脖子也被挫断了,侧躺在地上,两只后蹄还在一蹬一蹬的。 向地上仔细看,发现横在路中有一条粗粗的绳子。 难怪她的战马会突然摔倒,原来是被绳子绊倒的九儿手指地路上的绊马索,问道:“是你们弄的吧说话啊,是不是你们弄的” 众大汉都是低垂着头,缩着脖子,没一个吭声的。九儿一把抓住为首大汉的衣服,问道:“你说” “九儿姑娘,我们也不知道跑来的是你啊,还以为是邓县派出的探子呢”为首的大汉皱着眉头,咧着嘴,小声辩解道。 九儿气的恨不得甩他俩嘴巴,她愤愤不平地说道:“我看你们是白长了眼睛好在本姑娘反应的快,不然还不被你们害死啊邓禹呢” “大人还在后面,我等是先行探路的。” 九儿没时间和他们废话,扬头说道:“走立刻带我去见邓禹” “好好好,九儿姑娘,请随我们来”这十几名大汉带着九儿,又走出三四里路,终于看到了以邓禹为首的大部队。 这支所谓的大部队,算上领九儿过来的那十几名大汉,也才三百人而已。 看到邓禹,九儿快步上前,大声嚷嚷道:“邓禹,快带人跟我进城” 九儿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在场的众人都说愣住了。 邓禹走到九儿近前,上下打量她一番,灰头土脸的,好像刚才土堆里爬出来似的。他不解地问道:“九儿姑娘,你这是” “哎呀,别问了,赶快随我进城”九儿不耐烦地催促道。 “进城” “邓县的县尉赵英已经率领县兵倒戈了,我们现在过去,只需接管全城就好”九儿说话时,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但眼角眉梢之间都透出得意之色。 她当然有得意的本钱,一座好几万人的县城,他们未损一兵一卒,便将其顺利拿下,而且还招收了以赵英为首的上千人县兵,她又怎能不得意 邓禹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九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邓县投降了己方大军都还没到邓县呢,邓县就投降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九儿姑娘,你你不是在和我们大伙儿说笑吧” 九儿的小脸一板,冷哼出声,质问道:“这么大的事,能说笑吗主公现在就在东城的城门楼,大家快跟我走吧” 邓禹笑了,主公办事,的确是出人意料啊他向周围的众人一挥手,兴奋道:“走我们去邓县县城” 他们一行人,似乎都忘记了疲惫,一路飞奔到邓县的东城城外。他们刚走到城门近前,就听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城门被缓缓打开。 从城内迎出来的,正是刘秀、严光、冯异、傅俊和赵英。 邓禹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刘秀近前,拱手施礼,说道:“主公” 刘秀拍拍邓禹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仲华也该到邓县了”说着话,他向赵英招了招手,对邓禹说道:“这位是邓县县尉赵英赵大人,现已投靠我军。” 说着话,他又对赵英介绍道:“这位是邓禹,在军中暂任校尉一职。” 校尉可不是小官,论级别,比县尉还要高呢 听闻刘秀的介绍,赵英立刻向邓禹拱手施礼,说道:“邓大人,下官这厢有礼了” 邓禹连忙拱手还礼,含笑说道:“赵大人客气了。” “走走走,大家快进城吧”赵英招呼道。城外太黑,光线有限,赵英只看到邓禹的身后跟了黑压压的一大群的人,具体有多少人,他看不清楚。可进了城内,周围有火把照映,赵英定睛一看,好嘛,跟着邓禹前 来的哪是什么三万人,三百人都是往多了说。 他清了清喉咙,小声问刘秀道:“将军,邓大人带来的只是我方的先头部队吧”三万人的大军,先头部队才三百人,也着实是少了点。 刘秀对赵英一笑,说道:“不这是我方进攻邓县的全部兵马” 赵英呆呆地看着刘秀,嘴巴慢慢张开好大。 刘秀对他咧嘴一笑,解释道:“现在我方的全部兵力合在一起,还不到一万人,不过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军兵力将远远不止三万” 听完刘秀的这番话,赵英忍不住扶额,将军啊,你只带三百人就敢来强攻邓县你这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呢 没错刘秀的确是在空手套白狼,而且他还真把邓县这匹狼给套住了 刘秀乐呵呵地拍下赵英,说道:“赵大人,我们去县衙” 赵英叹了口气,他已经上了刘秀的贼船,即便他现在想下船也来不及了,何况他自己也根本不想下这条贼船。他向刘秀点点头,说道:“将军请跟我来” 在向县衙走的时候,赵英还特意向刘秀挑了挑大拇指,嘴上没有说话,但却是满脸的敬佩之情。 刘秀哈哈大笑,说道:“从蔡阳出发前,我和刘稷有个约定,我打邓县,他打襄乡,看谁能率三百兄弟,在三日之内,攻克城邑” 听闻这话,赵英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他笑问道:“将军,今天是第几天” “刚好是第三天” 赵英感叹道:“看来将军这回是赢定了” 刘秀耸耸肩,摇头说道:“也未必刘稷勇冠三军,单凭武力而言,柱天都部内,还没人能赢得过他也许现在,刘稷已经坐在襄乡,正喝着庆功酒呢” “倘若如此,我可要见见这位刘将军了” “会有机会的,相信这个机会也不会太远。” 有赵英保驾护航,刘秀等人没有受到任何的拦阻,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县衙附近。 县衙的大门已隐约可见,赵英停下脚步,说道:“将军,张大人还不知道城内发生的变故,我先进去和张大人谈谈吧” “也好对了,还真,多带几名侍卫”刘秀转头对傅俊说道:“子卫,你跟赵大人一起进去” “是主公”傅俊答应一声。 “子卫,一有不对,可以响箭为号” “明白” 赵英带着两名侍卫以及傅俊,直奔县衙走过去。到了县衙的门口,这里有两名守卫,看到来人是赵英,两名守卫齐齐插手施礼,说道:“赵大人” “我有急事要见张大人,你等速速进去禀报” “这赵大人,天色已晚,大人早已休息,是不是等明日再” “少啰嗦我必须见到张大人,现在立刻进去禀报” 两名守卫无奈,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向赵英躬了躬身形,转身跑进县衙里。等了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那名进去报信的守卫跑了出来,向赵英躬身说道:“赵大人,大人有请”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邓县易主 赵英带着傅俊和两名侍卫走进县衙。 有名仆人领着他们,穿过前庭,来到中庭的书房。 王崇穿着便装,坐在书房里,正打着呵欠,见赵英进来,他欠了欠身,问道:“赵大人,这么晚了,来找我是有急事” 赵英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见状,王崇向左右挥了下手,屏退下人。他好奇地问道:“赵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英说道:“柱天都部的人马已从蔡阳出发,来攻邓县。” 王崇一脸的茫然,狐疑道:“柱天都部”琢磨了片刻,他方反应过来,说道:“舂陵反军” 柱天都部是刘縯、刘秀等人的内部叫法,在朝廷这边的官方叫法,就是舂陵反军。 赵英点点头。 王崇脸色顿变,急声问道:“反军已到了哪里” “城内。”赵英直截了当地说道。 “什么” “张大人,是我下令,打开城门,放柱天都部进城的”赵英表情平静地说道。 王崇下意识地站起身形,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英,结巴道:“赵赵大人,你你这是”在和我说笑吗 赵英正色说道:“王大人,现今天下大乱,各地豪杰并起,朝廷已成朽木枯株,实难长久投靠柱天都部,与天下豪杰站在一起,这方是我等的长久之计” 王崇呆呆地看着赵英,过了好半晌,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赵大人,赵英,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赵英说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也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王大人,倘若现在还要死守着朝廷,向王莽进献愚忠,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话音未落,王崇怒吼一声:“你闭嘴”说着话,他走到一旁的墙壁前,将上面挂着的一把佩剑摘了下来。 他抽出佩剑,剑锋直指赵英,咬牙说道:“我等身为人臣,理应食君之禄,报君之恩,忠君之事,而你,背叛天子,背叛朝廷,与反贼为伍,其罪可诛”虽然被王崇骂的狗血淋头,赵英也不生气,只轻蔑道:“朝廷邓县还尚在,朝廷就先偷偷派人到鄢渠,欲劫走我的家人,这样的朝廷,我还为何要对它尽忠王大人,朝 廷能如此对我,也能如此对你,执迷不悟,悔之晚矣” 王崇看着赵英,连连摇头,说道:“不是我执迷不悟,而是你鬼迷了心窍”说着话,他向房门那边振声喝道:“来人” 随着他的话音,从外面走进来一人,但不是县衙的衙役,而是傅俊。 进入书房后,傅俊看了一眼手持佩剑、怒发冲冠的张崇,说道:“赵大人,张崇一心寻死,你劝他也无用,不如成全他就是” 说着话,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矢,在手中把玩。 王崇又惊又骇地看着傅俊,凝声问道:“你是何人” “柱天都部,校尉傅俊” “反贼”王崇怒吼一声,举剑向傅俊冲了过去。正把玩箭矢的傅俊眼中寒芒一闪,手臂猛的向外一挥,沙,他手中的箭矢快如闪电般飞射出去。 王崇是文官,不是武将,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一震,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他头顶的发髻散开,头发散落下来。 傅俊甩出去的这一箭,是贴着王崇的头皮掠过,钉在他的背后的墙壁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然后反弹落地。 王崇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高举着佩剑,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 傅俊哼笑出声,从箭壶中又抽出一支箭矢,依旧拿在手中把玩,慢悠悠地说道:“张崇,你要想死,很容易,你可以先走一步,然后我会送你的家人陪你上路。” 这句话,让王崇如遭雷击,他身子摇晃,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傅俊和赵英。赵英上前两步,柔声说道:“张大人,莽贼篡汉,残害忠良,这天下本来就不是他王莽的,现柱天都部欲光复汉室,欲完成高祖之大业,实为正义之师,天下有识之士,皆 竞相投奔、辅佐,王大人之才学,还真向来敬佩,还望王大人和还真一起,辅佐刘氏,光复大汉江山” 王崇看着赵英,过了许久,他深吸了两口气,手指慢慢松开,手中剑也随之落在地上。他忍不住仰天哀叹道:“好鸟不栖二枝,良臣不事二主” 赵英说道:“莽贼篡汉之前,王大人就已在县衙为官,莽贼篡汉之后,王大人可有辞官不做” 他这句话,当真是给了王崇一个响亮的耳光。你说良臣不事二主,你本为汉臣,后来成了王莽的臣子,当时也没见你辞官不干,这能叫良臣不事二主吗 王崇被赵英的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呆呆地看着赵英,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赵英继续说道:“王大人,柱天都部的刘秀刘将军,现就在县衙外,王大人不要再犹豫了,现在投靠汉军,将功补过,还为时不晚” 王崇身子一震,诧异地说道:“刘秀不,刘将军也来邓县了” “是王大人,刘将军向我承诺过,只要王大人肯投靠汉军,邓县县令之职,仍由王大人来担任”见王崇要说话辩解,赵英向他摆摆手,说道:“我知道王大人不是贪图官位之人,可汉军不了解邓县的情况,由汉军来治理邓县,难免出现偏颇,伤及全县之百姓,王大人 继续留任邓县县令,对全县的百姓,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言下之意,你王大人现在投靠柱天都部,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更是为保护全县百姓的性命。 赵英的确很会说话,在大义上,他刚刚给了王崇一嘴巴,现在又是在大义上,给了王崇一个台阶下。 王崇扶额,思前想后,他禁不住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向赵英点点头,说道:“本官我愿向汉军投降” 赵英闻言,眼睛顿是一亮,将坐在地上的王崇拉起,说道:“王大人大义,实乃我邓县百姓之福啊” 王崇回房,换上官服,重新梳理发髻,然后带着县衙中值班的全体衙役,走出县衙。 到了外面,赵英手指走过来的刘秀,低声提醒道:“王大人,这位就是刘将军” 王崇根本没看清楚刘秀长什么样子,他低垂着头,双膝跪地,双手向上捧着县令的官印,颤声说道:“小人王崇,拜见刘将军”刘秀走到张崇近前,拿起他高捧的官印,略微看了看,而后弯下腰身,把王崇搀扶起来,说道:“对王大人,我可是久仰大名,王大人在邓县之政绩,我亦常有耳闻啊王 大人快快请起” 王崇站起身形,直到此时,他才仔细打量刘秀。 刘秀比他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也英俊许多,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和他印象中的反贼形象完全不同。 如果柱天都部要给自己找一位形象代言人的话,那么刘秀还真是不二人选。就个人形象而言,刘秀的确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好感。 王崇对刘秀的第一印象极佳,他干咳一声,说道:“将将军言重了,小人愧不敢当” “哈哈王大人过谦了。日后有王大人继续治理邓县,我汉军弟兄,亦可高枕无忧”说话的同时,刘秀把邓县县令的官印又放到王崇手里。 他的话,以及他的举动,无疑是给予了王崇极大的肯定,也让王崇颇感受用。突然之间,他觉得向汉军倒戈,倒也不是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邓县的易主,可以说是在风平浪静中进行的,完全是一场和平的军事政变。 而邓县的百姓们对此都毫无察觉,人们安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张贴出来的告示以及城头的旗帜,方意识到邓县已不再姓王,而改姓刘了。 刘秀这边,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邓县,而刘稷那边,业已拿下了襄乡。 而且刘稷拿下襄乡的速度,比刘秀拿下邓县的速度都要快。 主要是刘稷一部只用了两天就从蔡阳赶到了襄乡。 日行八十里,两天走完一百六十里的路程,这在当时绝对称得上是飞毛腿了。 行军的速度如此之快,主要还得归功于刘稷。他和其他兵卒一样,没有骑马,步行前进。 他对部下的要求就一点,跟上自己。刘稷走在前面,朱祐和三百兵卒跟在后面,他们就是这么一路走到的襄乡。到了襄乡之后,只稍做休息,刘稷便下令攻城。 襄乡的守军不多,只一千来人,可攻城的汉军数量更少,才三百人而已。 在守军稀稀拉拉的箭射之下,三百汉军冲到襄乡城前就已伤亡十多号人,然后人们用事先准备好的长木杆子,要把人挑上城头。 可是他们准备的长矛杆子,总共才十根,就算每次都成功,一轮下来,也只能有十人攻上城头,在上千守军的围攻之下,很快便被淹没在人海当中。 几轮冲杀下来,伤亡二、三十号人,攻城的汉军已无力再做进一步的强攻,只能选择撤退。 他们在后撤的时候,城头上的守军还在一个劲的放箭,撤退的汉军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剩下的两百来人,已如同一盘散沙,毫无阵型可言。 尤其是站在城头上往下看,汉军都已经混乱成一锅粥,自相推搡、碰撞,乱得一塌糊涂。襄乡的县令和县尉见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自己立功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二人没有任何的分歧,一致认为,现在正是追杀反军,扩大战果的好机会。这两位,带上一千多守军和衙役,打开城门,冲着溃败的汉军追杀过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悍将刘稷 看到县兵追杀出城,汉军跑得更快,一口气跑出两里多地,但双方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被拉远,反而还越来越近。 原本跑在最前面的刘稷突然放慢了脚步,渐渐的,他自己一个人落到了最后。 猛然间,刘稷扭转回身,在原地站定,面对着后方如狼似虎的追兵,他随手甩了甩手中的突刺月牙戟。 戟是矛和戈的综合体,前端是矛头,两边要么是月牙形的利刃,要么是尖刺。通过这个区别,戟也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月牙戟,一种是突刺戟。 而刘稷用的戟很怪异,双边并不对称,一边是月牙,一边是突刺,所以他用的戟名为突刺月牙戟。 有几名速度最快的县兵率先冲到他的近前,持矛便刺。刘稷大喝一声,挥戟格挡。就听当、当、当连续三声脆响,三支长矛齐齐斜飞出去。 三名县兵连怎么回事都没反应过来,刘稷轮出去的戟又横扫回来,噗三名县兵,被突刺月牙戟上的月牙扫了个正着,三个大活人,皆被拦腰斩断。刘稷片刻都未停顿,单手持戟,又顺势向前一刺,噗,第四名追上来的县兵被他一戟贯穿胸膛。刘稷双脚一蹬地面,双手握戟,推着这名县兵,使得他连连后退,一直撞 进后面的人群当中。 他断喝一声,将戟横着一轮,挂在戟尖上的尸体横着飞了出去,将数名县兵撞翻在地。 刘稷挥舞着突刺月牙戟,杀入县兵当中,如入无人之境,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只眨眼的工夫,县兵便把刘稷团团包围,只是这上千之众的县兵,虽把刘稷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却无一人能近他的身。 长戟扫过,冲上来的县兵不是一个一个的倒地,而是一排一排的倒地,滴淌着血水的长戟,真仿佛死神手中的镰刀,收割着周围的一切生灵。 只见人群当中,不时有一股股的血水喷射出来,飞上空中。 原本被县兵吓得落荒而逃的两百多汉军,渐渐的,也都不再跑了,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瞠目结舌地看着后方的战团。 他们当然看不到刘稷,只能看到人还人海的县兵。 不过,他们能听见人群当中传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能看到一股股的鲜血飞溅出人们的头顶。即便看不清楚人群里面的战局,但也能分辨出战斗之惨烈。 趁此机会,朱祐大声喊道:“刘稷神勇,无人能敌,兄弟们,随我杀回去” “杀”刘稷只一人,都敢留下断后,阻挡上千之众的敌军,有这样的首领,自己还怕什么 汉军兵卒,一呼百应,人们纷纷大喊着,端着长矛,反杀了回来。 汉军的这一记回马枪,当真是把襄乡县兵杀懵了,刘稷一个人,在人群的里面杀,两百多汉军在人群的外面杀,上千人的县兵,只眨眼工夫就倒下了好大一片。 襄乡县令见势不妙,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拨转马头,调头就往城内跑。 指挥作战的县尉见状,心中暗暗骂娘,他也无心恋战,冲着周围的兵卒大声喊喝道:“撤退立刻撤回城内” 他不喊还好点,在人群中厮杀的刘稷还看不到他,他扯脖子这么一喊,刘稷寻声望去,正看到骑在马上、异常醒目的襄乡县尉。 他二话没说,单手持戟,卯足了全力,一记飞戟狠狠抛了出去。 长戟在人们的头顶上方呼啸而过,就如同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正中县尉的胸膛。 噗戟尖的锋芒由县尉的背后探出来,受其冲力,县尉在马上都飞了出去,落在一米开外的地上,当场就不行了。 此情此景,让在场的县兵无不大惊失色,有些县兵看到刘稷没了武器,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纷纷向他冲了过去。 刘稷让过迎面刺来的长矛,手臂向前一探,将对方的胳膊抓住,而后他手臂一轮,将那名县兵硬生生的甩了起来。 就听嘭嘭嘭的闷响声不绝于耳,冲上来的县兵,被刘稷手中的大活人成群成片的砸到在地。 转瞬间,他手中的那名县兵都看不出来人形了,就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球,而在刘稷的周围,躺下一大圈骨断筋折的县兵,人们在地上呻吟着、哀嚎着,挣扎着。 杀得满头满身全是血,眼珠子通红的刘稷,真好像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厉鬼,附近的县兵见状,无不吓得毛骨悚然,腿肚子转筋。 人们再不敢上前,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刘稷把手中的肉球向旁一丢,吐了口唾沫,甩开双腿,向前奔跑。刘稷要去找他的武器,不过在前面逃跑的县兵速度太慢,挡了他的路。刘稷举起双拳,向前一砸,就听 嘭嘭两声,他的拳头砸在两名县兵的头盔上,铁质的头盔,竟被他的拳头硬生生地砸出个大凹坑。 可怜这两名县兵,双双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鲜血混着脑浆,从他二人头盔的缝隙中流淌出来。 刘稷跑到自己投掷出去的长戟前,这里还有两名县兵在拔他的突刺月牙戟,也不知道是他的戟太沉,还是贯穿县尉尸体嵌得太紧,两人合力都未能把长戟拔出来。 他跑上前,对着两名县兵一人一脚,像踢皮球似的把两名县兵各踹出好远。刘稷一脚踩住县尉的尸体,一手抓住长戟,用力一拔,噗的一声,长戟被他单手提起。 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落荒而逃的县兵,与此同时,己方的兄弟也从后面杀了上来。 刘稷仰面大笑,长戟向前一挥,喊喝道:“兄弟们,随我杀进城内” “杀” 以刘稷为首的两百多人,兜着县兵的屁股,直接杀进了襄乡城。先一步逃回城内的襄乡县令,不是不想关闭城门,而是根本关闭不了城门。 逃回来的县兵如洪水一般,拥堵在城门这里,死命的往里面挤,这种情况下,城门又哪能关得上 刘稷杀入城内,更是卯足了劲的劈砍周围的县兵。站在城墙上的县令手指着率先入城的刘稷,死命地喊叫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县令也和县尉犯了同一个毛病,就是成功吸引了刘稷的注意力。正杀得兴起的刘稷抬头一瞧,正看到手扶着箭垛子,探着脑袋,向下喊叫的县令。 他裂开嘴,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嘿嘿一笑,拖着突刺月牙戟,开始向城墙上冲杀。 阻挡他的县兵不少,只不过在刘稷的长戟面前,都仿佛草芥一般,被一排一排的砍倒在地。 刘稷从城墙下,一直杀到城头上,他所过的地方,想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都很困难,要么是身首异处,要么是被拦腰斩断,尸体全是残缺不全的尸块。 成功登上城头,刘稷不找别人,直奔县令而去。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刘稷,县令后脊梁骨冒凉风,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可文官出身的县令,又哪能快得过刘稷。 后者三步并成两步,追至县令的背后,顺势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县令嗷的一声,一头向前扑倒,摔了个满脸是血,他抱着脑袋,在地上连连哀嚎。 有几名对县令还算忠心的衙役,壮着胆子上前,企图拦阻刘稷。 后者冷笑出声,一戟刺出,先是贯穿一名衙役的胸膛,而后去势不减,又刺入后面一名衙役的胸口。 刘稷断喝一声,持戟往前强推,两名衙役,被他一并推出箭垛子,双双从城头上摔了下去。 有一名衙役从他的另一侧冲上来,一剑劈砍他的脖颈。刘稷不退反进,先是抬手挡住他持剑的胳膊,膝盖提起,狠狠垫在对方的下体处。 那名衙役惨叫一声,斜身倒地,身子佝偻成一团。刘稷将长戟向旁一戳,随手把衙役的剑捡起,手起剑落,将对方刺了个透心凉。 他提着剑,走到县令近前,低头看了看他,大手向下一伸,抓着县令的头发,将其从地上提起。 他瞅着县令惊恐万分的眼睛,凝声说道:“记清楚了,老子叫刘稷,去阎王那报道,别报错了名字” 说话之间,他持剑的手横着向外一挥,咔嚓,剑锋斩断县令的脖颈。 无头的尸体倒地,连着头发的断头还被刘稷死死抓着手中。 他不知道死的这位具体是什么官职,不过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个大官。 他把断头的头发捋了捋,直接系在自己的腰间。谁能想到,堂堂的襄乡县令,其首级竟然成了被刘稷挂在腰上的战利品。 刘稷扔掉衙役的佩剑,重新提起自己的突刺月牙戟,大摇大摆地向城墙下走去。 襄乡的县兵和衙役,是真的被刘稷吓破了胆,尤其是看到县令的首级挂在他的腰间,人们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落荒而逃。 刘稷不依不饶,带着手下的汉军,冲至城内,继续追杀逃窜的县兵和衙役。偌大的襄乡城,被闹得鸡飞狗跳,到处都有人们交战的身影。 此战,以刘稷为首的汉军可谓是大获全胜,不仅杀了襄乡的县令和县尉,而且将下面的县兵、衙役也几乎全歼。 反观汉军自己这边,全部的伤亡加到一起,也就一百来人。 所以在之后很多人看来,襄乡城就是被刘稷一个人打下来的。刘稷也正是通过襄乡之战,一战成名,从此以后,人们都知道了在柱天都部内,有一员勇冠三军的悍将,人们也都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刘稷。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尽弃前嫌 刘秀和刘稷都有完成军令状,分别在三日之内打下了邓县和襄乡,区别在于,两人一个是智取,一个是强攻。随着邓县和襄乡被相继攻陷,蔡阳周边的三县,目前只有邓奉主攻的童陵还没有结果,可实际上,童陵又恰恰是距离蔡阳最近的,而邓奉统帅的兵马,也远远不止三百, 而是有两千余众。 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邓奉在智谋上远不如刘秀,而在武力上又远不如刘稷。 直至刘秀和刘稷打下邓县和襄乡的第三天,把两县的局势都稳定下来了,邓奉才率军攻克童陵,总算是拿下了童陵城。 同日,刘秀和刘稷也双双返回蔡阳,向刘縯复命。 他二人是前后脚到的蔡阳,对于刘秀和刘稷这两位大功臣,刘縯都有亲自出城迎接,还专门为他二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虽说打了大胜仗,不过刘稷的心里并不痛快。 他万没想到,刘秀竟然真的能在三日内打下邓县,完全不输自己。这让他觉得自己立下的功劳,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大了。 另外,他感觉自己以前还真是小瞧了刘秀这个默默无闻的族弟。 庆功宴上。刘縯看看左手边的刘秀,再瞧瞧右手边的刘稷,乐得嘴巴合不拢。他当然有高兴的理由,阿秀三日内就攻克了邓县,自家的小弟果然是长大了,而且还长成了能独当一面 的将才。至于刘稷,更是不可多得的猛将,而且也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有这两位兄弟在军中,以后可以帮他分担很多事情。 他心情愉悦,拿起酒杯,大笑道:“阿秀、阿稷,不负众望,凯旋而归,大壮我柱天都部的声威,这第一杯酒,先敬我们的英雄” 闻言,与会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异口同声地说道:“敬刘将军、敬刘校尉” 刘秀和刘稷也端起酒杯,前者分别向刘縯和在场众人欠了欠身,表示感谢,后者则沉着脸,什么话都没说,一仰头,将杯中酒灌进肚子里。 在场的众人都有看出刘稷一脸的不痛快,也都明白他的心结在哪里,但又不好说什么。刘秀能如约打下邓县,别说刘稷没想到,其实这也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刘縯先是向刘秀一笑,问道:“阿秀,你打下邓县有功,想要什么奖赏” 刘秀含笑说道:“拿下邓县,非我一人之功,对我个人的奖赏可免,但,我有个请求。” 奖赏什么的,对于刘秀来说并无所谓。 他已经是偏将军了,官职已无法再继续往上提升,再升就得取代他大哥,做大将军了。至于钱财方面,现在刘縯自己都得省吃俭用,刘秀哪还好意思伸手去要。 刘縯笑问道:“哦阿秀有什么请求,说来听听。” “大将军,我希望保留王崇的县令之职,县尉赵英,能力出众,可转入军中任职。”刘秀说道。 刘縯想了想,淡然一笑,挥手说道:“这些事情,阿秀你看着处理就好,不必再来向我禀报。再没有别的请求了” 刘秀摇摇头。刘縯暗叹口气,自己的这个弟弟啊,太体量人了,既让人感觉窝心,有时又让人心疼。他转头又看向刘稷,含笑问道:“此次襄乡之战,阿稷表现英勇,且能力出众,先后 斩杀襄乡县尉、县令,率我军一举攻克襄乡,立下不世之功,我以为,阿稷可升任偏将军一职,诸位意下如何” 对于刘縯提升刘稷为偏将军,在场众人自然都无异议,以刘稷之勇猛,完全可以升任偏将军。众人齐齐拱手说道:“大将军英明” 刘稷站起身形,走出坐席,向刘縯单膝跪地,插手施礼,说道:“属下谢大将军隆恩” 刘縯含笑摆摆手,示意刘稷回座。 他乐呵呵地说道:“今日得报,元之亦在童陵打了大胜仗,现在邓县、襄乡、童陵皆已归属我部,我部在南阳,也总算是有了自己的根基” 刘涌笑道:“这是大将军领导有方,且洪福齐天,并有高祖之庇佑,我军大业,指日可待” 听闻他的话,刘縯更是高兴,开怀大笑。刘涌看眼刘稷,继续说道:“只是属下以为,大将军只升任承昱刘稷偏将军之职,有失偏颇。” “哦”刘縯不解地看着刘涌。 刘涌说道:“文叔攻克邓县,用时三日,而承昱攻克襄乡,用时仅两天半,两厢比较,承昱之能,显然更胜一筹”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对于这件事,人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刘秀和刘稷都有如约在三日内打下目标城邑,不过刘稷的用时比刘秀少了半天,也是事实,看起来,刘稷的能力的确是比刘秀强上那 么一点。 刘縯脸上还是乐呵呵的,但心里却极不痛快。 他的弟弟,表现不好,他可以训斥,但还容不得别人来说三道四。 何况,刘涌现在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说白了,是在故意针对阿秀,报阿秀严惩他儿子刘谨之仇。 没等刘縯说话,邓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涌脸色一沉,不满地看着邓晨,问道:“伟卿何故发笑” 邓晨说道:“我在笑刘先生不明是非,不分轻重。” 刘涌眉头皱成个疙瘩,质问道:“伟卿何出此言” 邓晨没有理他,他先是看向刘稷,问道:“承昱将军,襄乡之战打完,你部还剩多少弟兄” 刘稷微微蹙眉,说道:“不到两百弟兄。” 邓晨点点头,又看向刘秀,问道:“文叔将军,邓县之战打完,你部又剩下多少弟兄。” 刘秀淡笑着说道:“不到两千。”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明白邓晨的意思了。 刘稷打仗,兵是越打越少,由原本的三百弟兄变成不足两百人,而刘秀打仗,兵是越打越多,由原本的三百弟兄,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变成接近两千人。 两人之能力,高低立判。 刘涌不服气地说道:“邓县守军,意志不坚,全城倒戈,并不能显示出文叔才能过人” 邓晨笑道:“邓县早不投降,晚不投降,为何偏偏赶在文叔将军到了邓县之后才投降如果刘先生认定邓县早有降意,当初为何你不率军前去接收” 他一番话,把刘涌堵得哑口无言,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邓晨继续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 言下之意,刘秀采用的是上策,而刘稷采用的是下策,也正因为这样,刘秀的兵才会越打越多,刘稷兵则是越打越少。 听了邓晨的这番分析,在场众人频频在点,皆认为邓晨分析的有道理。 刘稷眉头紧锁,脸色越发的阴沉,憋了半晌,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形,向刘縯躬身施礼,说道:“大将军升任我为偏将军,我受之有愧,还请大将军收回成命” 他虽然脾气爆裂,但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的确,他打下襄乡的用时比刘秀拿下邓县的用时要少,但同样的,刘秀拿下邓县,未损一兵一卒,而且还全盘接收了邓县的县兵和衙役,而自己这边则付出了一百多弟兄 的伤亡,两者相比,他拿下襄乡的损失确实比刘秀拿下邓县的损失大得多。 想通了这一点,他对刘秀反而生出几分敬佩之情,而且也觉得自己被升为偏将军,受之有愧。 刘縯眨眨眼睛,仰面而笑,向刘稷摆摆手,说道:“有功者赏,有过者罚阿稷打下襄乡,的确是立下大功,升任阿稷为偏将军,我想也没人会反对吧” 在场众人皆一同点头,包括邓晨在内。 刘稷拿下襄乡,的确没有刘秀拿下邓县那么漂亮,但这并不代表刘稷的能力有问题,只是因为刘秀太过优秀,换成旁人,恐怕还远不如刘稷呢 刘縯一笑,对刘稷说道:“阿稷,坐下吧,以后你就是我柱天都部的偏将军了,望你能再接再厉,再立奇功”刘稷向刘縯再次深施一礼,说道:“谢大将军”他回到自己的坐席,拿起酒杯,主动走到刘秀近前,说道:“阿秀,以前稷哥多有得罪,这杯酒,算是稷哥向你请罪了” 说着话,他一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刘秀拿着酒杯,站起身形,也同样将杯中酒饮尽,向刘稷笑道:“稷哥言重了,都是自家兄弟,又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稷哥之勇,阿秀也深感敬佩,以后若有机会能与稷 哥一同出征,驰骋沙场,是阿秀之福”对刘稷这个人,刘秀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刘稷脾气暴躁,刚愎自用,心胸也不大,而且还是个大嘴巴,口无遮拦,缺点是有很多,但他的优点也同样突出,本质不坏,不 藏心眼,且重情重义,武力出众,勇冠三军,而且他是真的和大哥一条心,无论于公于私,刘秀都很敬重刘稷。 听闻刘秀这番话,刘稷喜笑颜开,拍了拍刘秀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刘秀被刘稷拍得直咧嘴,感觉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是又痛又涨,如果不是太了解刘稷的为人了,他恐怕都得怀疑刘稷是纯心报复自己呢 刘稷大咧咧地拿起刘秀桌上的酒壶,给他二人各倒了一碗酒,说道:“来,阿秀,你我兄弟,再干一杯” “干” 刘秀和刘稷撞了下杯子,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稷这个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他若是不喜欢谁,立刻就会表现在脸上,口中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而他要是喜欢谁,也会立刻表现出来,与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对于自己的喜恶,他从不会藏着掖着,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为他日后酿成了大祸,而且还牵连了许多人,其波及之广,影响之深远,甚至都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第一百六十七章 偷袭佯攻 柱天都部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便先后占领蔡阳、襄乡、邓县、童陵四地,势头正劲,名声大噪,前来投奔之人的数量也随之激增。 同样的,柱天都部的快速扩张也引起了郡府的高度警惕。 太守甄阜先是向朝廷上疏,请求召回驻扎在鲁阳的郡军主力,而后,他又向各县下令,征召精壮,扩充各县的县兵,加强自保的能力。 在甄阜看来,只要把舂陵反军困在蔡阳、襄乡、邓县、童陵这一片区域里,不让其继续向外扩张,以郡府的实力,将其彻底歼灭并非难事。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柱天都部的野心和扩张速度。 庆功宴之后的第四天,刘縯便召集麾下众将,商议下一步的进攻策略。刘稷率先表态,他的策略很简单,直取新野。 目前柱天都部的势力范围和新野之间,还隔着朝阳和湖阳两个县。 按理说,柱天都部要攻打新野,应该先打下朝阳和湖阳,起码得先打下期中的一个,然后以此作为跳板,再去攻打新野。 直取新野,出人意料,可起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效果。 当然,这个战术也非常的冒险,如果能一战成功,那还好说,若不能成功,对新野久攻不下,那么进攻的将士就危险了,他们将陷入后路被断,全无补给的窘境。邓晨和邓奉都表示支持刘稷的提议,首先他叔侄俩都是新野人,当然希望己方能尽快打回新野,其二,他俩都对新野非常的了解,清楚新野县兵的实力,认为己方若去偷 袭新野,将有很大成功的希望。 刘秀经过一番仔细思量,认为刘稷的战术太过冒险。他说道:“目前各县都已接到甄阜的命令,在大量征召精壮,想来新野目前的县兵兵力,数量已然不少。” 新野是大县,人口众多,而且流民也多,征召精壮,相对容易,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县兵兵力扩充到几千人。 另外,新野城内的粮草、辎重囤积数量也多,既能养得起大量的县兵,同时也不怕被己方围城。 己方的进攻一旦受阻,接下来将要面对着新野、朝阳、湖阳三地县兵的合围,过于凶险,己方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的急于求成。 刘稷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算新野的兵力有所增加,可我们的兵力也不少,一鼓作气拿下新野,在我看来,并非难事” 目前柱天都部的兵力业已扩充到六、七千人,称得上是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了。 刘秀微微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摇头说道:“一旦进攻受阻,兄弟们将面临三地县兵的围攻,凶多吉少。” “不然,即便战事不利,进攻受阻,我军弟兄也完全可以撤退,暂避锋芒。” 邓奉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说道:“文叔忘了白山不成我军弟兄就算未能打下新野,退一万步讲,还是可以退进白山,作为自保。” 刘秀苦笑,说道:“没有补给,没有粮草,弟兄们退入白山,岂不是自寻死路” 邓奉但笑未语,转头看向邓晨。邓晨接话道:“文叔,我们在白山还囤积了一大批粮食。” 听闻这话,刘秀满脸的错愕,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己方在白山囤积的物资都已经被运回舂陵了。 邓晨解释道:“先前我们囤积的物资,的确是被运到了舂陵,但是后来,阴家又在白山囤积一大批的粮食。” 刘秀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诧异地看着邓晨。邓晨说道:“自从丽华小姐上了王莽的选妃名单,阴家就已经下定决心反莽,这段时间,阴家一直在变卖田地和资产,将其换成粮食,囤积在白山,准备援助我军。后来我 军于舂陵起事,各县的控管都变得严苛,阴家囤积于白山的粮食,也一直没机会运出来。现在,倒是有机会派上用场了。” “原来如此”原来阴家还在白山秘密囤积了粮食,难怪邓晨和邓奉会支持刘稷偷袭新野的战术,这样来看,己方偷袭新野,不敢说一定能成功,但起码有了自保的本钱。 刘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说道:“如此,此计倒也可行” 听刘秀也赞同自己的战术了,刘稷越发的兴奋,向刘縯插手说道:“大将军,末将愿率军攻打新野” 邓奉紧随其后,跨步出列,插手施礼道:“大将军,属下也愿率军攻打新野” 刘秀和刘稷都已经升为偏将军,邓奉当然不愿落于人后,此次攻打新野,就是一次难得立下大功的好机会。 伤势痊愈的刘恭、刘谨以及李轶等人也都跟着出列,向刘縯请缨,表示愿意出战。 众人斗志昂扬,皆有出战的决心,刘縯自然很高兴,他略微想了想,点头应道:“好此战,刘稷为统帅,邓奉为副帅,率军三千,进取新野”刘秀眼珠转了转,说道:“大将军,我以为还应派再出两路兵马,佯攻朝阳和湖阳。其一,可迷惑敌军,更好的掩护稷哥一部的偷袭,其二,可以分担稷哥一部的压力,就 算到了新野,进攻受阻,朝阳和湖阳两县的县兵也无法立刻去往新野增援。”还没等刘縯说话,刘涌哼笑出声,说道:“我方的兵力,总共才六千来人,分出三千,偷袭新野,剩下的三千来人,又要分守蔡阳、邓县、襄乡、童陵四地,哪里还有多余 的兵力去进攻朝阳和湖阳” 刘秀一笑,说道:“正因为我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打朝阳、湖阳,所以我才说去佯攻,做出我军要主攻朝阳和湖阳的假象。” “即便是佯攻,也需要调动大量的兵力,可这些兵力又从哪里来” “可临时征召四县的流民。” “临时征召流民流民能打仗吗只怕是一见到官兵的影子,他们就先被吓跑了吧”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只需做出佯攻的假象,其目的不是要和朝阳、湖阳的县兵真刀真枪的打,只需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将其拖在朝阳和湖阳境内,无法驰援新野就好。”刘涌还要继续唱反调,刘谨都看不过眼了,他清了清喉咙,说道:“父亲,我以为文叔之计可行”刘谨被刘秀罚了两百鞭子,差点没被抽死,他心里对刘秀并非没有怨言 ,不过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刘秀借用流民的这个主意不错,在很大程度上的确能起到迷惑朝阳、湖阳两地县兵的效果。 见自己的儿子都站出来支持刘秀,刘涌脸色难看,狠狠瞪了刘谨一眼,气呼呼地不再说话。 刘縯说道:“好了,就按照阿秀的主意办用临时征召的流民,佯攻朝阳和湖阳两县,刘稷和邓奉,率我军主力,主攻新野” 稍顿,他说道:“至于佯攻朝阳的任务” 他话音未落,刘秀主攻请缨,说道:“大将军,我可从邓县召集流民,佯攻朝阳” 刘縯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说道:“准” 他话音刚落,李轶拱手说道:“大将军,属下愿从襄乡召集流民,佯攻湖阳。” “准” 事情被迅速敲定了下来,柱天都部将接下来的目标锁定在了新野身上。 南阳郡有两个中心,一个是郡城,另一个就是新野,能否攻占新野,对柱天都部而言,至关重要。 一旦打下了新野,柱天都部等于控制了南阳郡的南部,为下一步进攻宛城乃至郡城,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其他人的战前筹备,暂且不表,且说刘秀。当天,他便动身赶往邓县。 刘秀的部下,目前基本都留在邓县,包括邓禹、严光、盖延、冯异、傅俊等等。随刘秀一同去往邓县的是朱祐。 长话短说,刘秀和朱祐日夜兼程,第二天下午,终于抵达邓县。 到了邓县之后,刘秀立刻召集众人,商议军务。 与会之人,出了邓禹、严光等人外,还有县令王崇以及刚被升为校尉的赵英。 对于众人,刘秀没有任何的隐瞒,将己方制定的战术,全盘托出,最后他说道:“我负责佯攻朝阳,此战,我需征集一千到两千的流民。” 王崇和赵英对视一眼,前者说道:“将军,召集两千的流民并不难,县衙也有足够的钱粮来召集这些流民,只是”说着话,他看了一眼赵英。 赵英接话道:“朝阳县令易谆,县尉谢盛,皆非等闲之辈将军带流民佯攻朝阳,只怕是凶险万分啊”邓县和朝阳相邻,两县的县令、县尉自然都很熟悉。易谆饱读诗书,才学出众,而谢盛又是位善于用兵、骁勇善战的武官,这两人一文一武,配合默契,王崇和赵英都觉 得刘秀带流民进入朝阳,做出佯攻的姿态,过于冒险。他二人甚至都担心刘秀刚率军进入朝阳,易谆和谢盛就有可能主动来迎战,流民一旦遇见官兵,立刻就会原形毕露,吓得落荒而逃,剩下刘秀,岂不成了人家的俎上鱼肉 ,待宰之羔羊。 邓禹和严光等人也是眉头紧锁,表情凝重,认为刘秀带着流民声张虚势的去佯攻朝阳,的确凶险万分。 朝阳本身就不是个小县,县兵众多,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兵力扩充,估计目前朝阳的兵力起码在两三千人左右。人家不出城迎战也就罢了,一旦出城迎战,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六十八章 虚张声势 刘秀揉着下巴,脑筋急转,他沉吟好半晌,开口说道:“纵然危险,但也要冒险一试。” 他对王崇正色说道:“王县令,招收流民之事,就交由你去办了,人是越多越好。” 王崇先是点点头,而后小声说道:“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武器。” 刘秀想了想,说道:“没有武器,总用长一些的棍子吧把棍子做成矛状即可。” 众人面面相觑,皆感啼笑皆非。用棍子来充当长矛,未免也太糊弄人了吧 目前柱天都部还没有统一的军装,军中弟兄的打扮,穿什么的都有,杂乱无章,在穿着这方面,流民倒是不用刻意打扮了。 至于武器,邓县的确没有那么多的储备,除了用假武器装腔作势外,也的确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 长话短说,仅仅两天的时间,王崇便招收了近三千之众的流民。 县衙管饭吃,光凭这一点,邓县境内的流民便挤破了脑袋的参与。 三千之众的流民数量已然不少,给他们配备上木棍做成的长矛,再打起柱天都部的大旗,放眼看去,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刘秀留下李通镇守邓县,他带上邓禹、严光、冯异、朱祐、盖延、傅俊、九儿等人,统帅着三千流民大军以及柱天都部的三百人,浩浩荡荡的开出邓县,向朝阳进军。 他们的这支部队,看起来规模不小,实际上,真正有战斗力的就是柱天都部的那三百人,其他那些兵卒,都纯粹是摆设,只能看,不能用。 统帅这样的军队,刘秀也是小心翼翼,大军出了邓县地界,进入朝阳地界后,行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刘秀派出九儿等探子,不断打探朝阳城的动静。 刘秀不敢贸然深入,一旦朝阳县兵出城迎战,他得第一时间率军回撤,退回到邓县境内。 朝阳的县令易谆和县尉谢盛都很能沉得住气,明知道舂陵反军的大部队已进入朝阳境内,县城方面依旧是按兵不动。 只不过朝阳城明显内加强了戒备,城头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如临大敌,城内的巡逻队一拨接着一拨,游荡在全城各处。 另外人们的进出城也要进行搜身,敌军想通过乔装改扮,混入城内,几乎没有可能。 好在九儿手下有不少的乞儿,他们混入城内,倒还算容易。 通过九儿对朝阳城的打探,预估朝阳城内的县兵已经不下三千人,而且装备精良,大多是从郡城运送过来的,其中还不乏精良的弓弩。 看完九儿派人传回来的探报,刘秀暗暗苦笑,凭己方招收上来的这群乌合之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三千装备精良的县兵对手。 不过蔡阳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以刘稷、邓奉为首的大军已经出发,正直奔新野,命刘秀和李轶二人,必须牢牢牵制住朝阳和湖阳的县兵。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刘秀硬着头发,率领三千余众的大军,直扑朝阳城。 到了朝阳城外,刘秀根本没有排兵布阵,直接派出朱祐,到城前讨敌骂阵。 流民又哪会摆什么阵型,与其当众露短,还不如表现得嚣张一些,不摆战阵,直接求战。朱祐得到刘秀的将令,骑着战马,从己方阵营当中冲了出去。当他距离朝阳城还有百步远的时候,城头上飞射下来一支箭矢,啪的一声钉在地面上。朱祐勒马,举目望向 城头,抬手一指,大声喊喝道:“我乃柱天都部校尉朱祐,尔等速让易谆、谢盛二人出城受死” 此时此刻,易谆和谢盛都在城头上。望着城外杂乱无章,站成一团,毫无阵型可言的舂陵军,他二人都是眉头紧锁。 一名武官走上前来,插手施礼,说道:“易县令、谢县尉,舂陵反贼既未排兵,也未布阵,显然都是一群外行的乌合之众,属下愿摔一千兵马,出城击溃反贼” 易谆和谢盛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请缨出战的五官,又同时皱了皱眉。 舂陵军不会打仗邓县是怎么丢的襄乡和童陵又是怎么没的易谆说道:“谢县尉,我以为,反贼是故意不排兵,不布阵,引我军出城一战” 谢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认为易谆之言有礼。 还没等谢盛说话,朱祐已经在城前扯着脖子骂阵了。 “易谆、谢盛有种的就出城与我一战别他娘的躲在城里做缩头乌龟”“娘亲生你们时,没给你们生胆子吗无胆鼠辈”“” 朱祐是越骂越难听,易谆和谢盛是越听脸色越难看。刚才请缨的那名武官插手说道:“属下愿出城迎敌” 易谆和谢盛对视一眼,前者点点头,以眼神示意谢盛,派人去探探反贼的虚实也好。 谢盛转回身形,看向那名武官,正色说道:“德福,出城迎战,多加小心,能战便战,若不能胜,可立刻撤回城内,本官不会责罚于你。” “属下遵命”这名武官,名叫张载,字德福。 在朝阳县的县兵当中,他也算是武力过人。他插手施礼,领命而去。张载率领两百兵卒,打开城门,从城内冲了出来。 张载催马,直奔百步外的朱祐而去。两百兵卒留在后面,为他压阵。张载来到朱祐近前,上下打量他两眼,沉声喝道:“贼子报名” “我是你祖宗”朱祐双脚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咴咴嘶吼一声,甩开四蹄,直奔张载而去,与此同时,朱祐顺势一枪刺了出去。 张载是比较正统的武官,打仗之前,都要讲礼仪的先通报姓名,没想到对方连名都不报,上来就打。他深吸口气,将手中的长刀全力向外一扬。 当啷 他二人之间迸射出一团火星子。张载感觉自己的双手又涨又疼,尤其是虎口,仿佛要裂开了似的。双马交错,朱祐回手又是一枪,直取张载的后心。 太快了张载意识到不好,有向前伏身,不过还是稍慢了一点,他的背后,被枪头的棱角划开一条半尺多长的血口子,顷刻之间,鲜血便汩汩流淌出来。 朱祐拨转马头,大喝一声,提枪反冲了回来。张载脸色大变,不敢力敌,还想拨马逃走,但来不及了。 冲至他近前的朱祐一枪直刺,正中他的肋侧,枪头在他的体内横着贯穿,枪尖在他肋侧的另一边探了出来。 朱祐双手持枪,震喝出声,用力向上一挑,将张载的身体从战马的背上硬生生地挑飞到空中。 噗通 张载摔落在地,当场气绝,猩红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肠子,顺着他肋侧的两个血窟窿,汩汩流淌出来。 仅用一个回合,朱祐枪挑张载。他单手持枪,向旁一甩,怒视着前方的两百县兵,大吼道:“杀”说话的同时,他催马冲了过去。 “吼”在后面观战的三千多舂陵军,士气大振,人们齐声呐喊,纷纷向前冲去。 出城的两百县兵,看到张载被杀,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留在城外,纷纷转头向城内跑去。 朱祐追至朝阳城的百步之内,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仿佛雨点一般,朱祐挥枪格挡,他仅仅坚持了十几秒钟,就挺不住了,只能拨马退出县兵的射程。 看到城头上射出密集的箭阵,喊打喊杀冲上来的舂陵军,又如同潮水般撤了下去。 在城头上观战的易谆和谢盛二人,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武艺高强的张载,在朱祐面前,只一个回合就被挑死,舂陵反贼的实力,果真不容小觑 易谆向城下喊道:“关闭城门立刻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再私自出城迎战” 朱祐的表现,算是成功震慑住了朝阳县兵,而后不管他如何在城前叫骂,不管他骂得有多难听,这一次,城内是再无人在出来迎战了。 叫骂许久,也没再骂出人来,朱祐累得气喘吁吁,拨马回到本阵。他催马来到刘秀近前,皱着眉头说道:“主公,属下只杀了一敌” 刘秀笑了,拍拍朱祐的胳膊,说道:“仲先辛苦了杀一敌,足矣” 只要能震慑住朝阳县兵,使其不敢贸然出城迎战,这对于刘秀来说已经足够了。 此战的目的,不是为了歼灭朝阳县兵,也不是要占领朝阳县城,只要能把朝阳县兵死死拖在朝阳城内,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刘秀下令,全军在朝阳城外安营扎寨,摆出一副要和朝阳城打持久战的姿态。 指挥流民安营扎寨,可不是件轻松的工作,好在冯异、傅俊、赵英都是内行人,可以帮刘秀分担不少。 他们的这座营寨,从上午一直弄到傍晚,才算是勉强摆弄出个雏形,营寨的外面,连寨墙都没弄齐全。 一直在观察舂陵军动静的易谆和谢盛,也是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舂陵反贼是外行,但营寨扎得有模有样,从外到内,都十分的规范,说他们是内行,但建造的速度又实在是太慢,好像是在磨洋工。 这时候,又有武官向易谆和谢盛建议,趁着反贼还未扎好营寨的这个空档,己方出城进攻,定能大获全胜。 易谆和谢盛双双摇头,异口同声道:“其中必然有诈” 谢盛幽幽道:“反贼不善攻城,其目的,就是想引我军出城一战,我方绝不能中敌之诡计”易谆亦是大点其头,十分认同谢盛的分析,上午,朱祐在城前枪挑张载的那一幕,让他印象太深刻,也让他对舂陵军充满了忌惮。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陷入险境 以刘秀为首的舂陵军虽然是攻城的一方,但说白了,他们就是在朝阳城外摆了一出空城计。 此时,只要易谆和谢盛二人率军攻出城邑,以刘秀为首的这三千多人的舂陵军,必败无疑。 这支看似强大的三千多人的军队,其实都是由临时征召的流民组成,没有受过训练,甚至连武器都是木头做的,这样的兵卒又怎能上战场打仗 刘秀是和易谆、谢盛打一场心理战,赌他二人不敢出城一战。 如果易谆和谢盛都是无能的草包,行事莽撞之人,刘秀还真不敢这么赌,恰恰因为易谆和谢盛都是有才学又谨慎的人,他才敢跟他二人赌心态。 刘秀的赌博在前期是很成功的。舂陵军兵临城下,朝阳城内的县兵,根本不敢出城迎战,三日之内,县兵未敢出城门一步。 在这个时候,以刘稷和邓奉为首的舂陵军主力,已然对新野发起猛攻。新野也立刻向周边的县进行求援,与之相邻的朝阳县自然在新野求助的对象当中。 看过新野县令辛达派人送来的书信,易谆眉头紧锁,久久无疑。舂陵反贼竟然跑到了新野,而且还是主力大军,那么现在在朝阳城外的这支舂陵反军又是什么 他默默把书简递给谢盛,后者接过来一看,亦是皱着眉头,喃喃嘀咕道:“舂陵反贼,到底有多少兵力。”依照辛达所言,偷袭新野的舂陵反贼有三、四千人,而现在,在朝阳城外的舂陵反贼,也得有三、四千人,另外,据报湖阳县内同样出了大批的舂陵反贼,人数有两、三 千。这么算下来,舂陵反贼的总兵力都过万人了。这和他们所收到的情报完全不相符 前来送信求助的那名衙吏向他二人拱手施礼,急声说道:“易县令、谢县尉,新野遭受反贼主力大军的强攻,危在旦夕,请朝阳速速出兵增援啊” 易谆叹口气,说道:“你也应该知道了,目前朝阳城外正驻扎着三、四千人的反贼,对我朝阳虎视眈眈,一旦我调动县兵,增援新野,只怕朝阳有失啊” “易县令说得没错”谢盛接话道:“并非我县不想增援新野,而是实在分不开身” “莫非易县令、谢县尉都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衙吏颤声说道:“一旦新野失守,朝阳与郡城的联系也将被切断,只凭朝阳这么一座孤城,又能坚守多久呢” 他的这句话,可谓是直击要害,也让易谆和谢盛的身子同是一震。两人对视一眼,说道:“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援助新野之事,我们还需再仔细斟酌。” 把送信的衙吏打发走,谢盛幽幽说道:“新野的确不能有失,否则接下来倒霉的必是朝阳、湖阳二县” 易谆也认同新野不能有失,他摊着手说道:“可是在城外,有三四千人的反贼虎视眈眈,我们是真的抽不出兵力去增援新野”“易县令不觉得奇怪吗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舂陵反贼的兵力总共有六、七千人,而此次舂陵反贼进攻朝阳和新野的兵力,就已有六七千了,那么进攻湖阳的兵力是从 哪来的留守蔡阳、邓县、襄乡、童陵的兵力又是从哪来的” 易谆一愣,反问道:“谢县尉的意思是” 谢盛正色说道:“舂陵反贼的兵力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这么多,我怀疑其中有诈” “有诈新野已派人来求助,进攻新野的兵力总不能有假吧进攻我朝阳的反贼,现就在城外,你我都是亲眼所见,也不能有假吧” “是啊,都是亲眼所见,所以事情才诡异”谢盛揉着下巴,喃喃说道:“可有些事情,即便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 新野的求助到了朝阳城,同样的,舂陵军的新野战报也传到了城外刘秀的手里。 以刘稷和邓奉为首的舂陵军主力,强攻新野城,战事并不顺利。新野的县兵兵力,比朝阳县兵还要多,足有四千之众,而且新野的城墙又高又坚固,易守难攻。 四千多县兵龟缩在城内,殊死抵抗,刘稷和邓奉轮番上阵强攻,但都未能撕开新野的城防。 连日来的交战,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但区别在于,守军可以随时在城内征召精壮,及时补充兵力,而舂陵军这边是多伤亡一人,战斗时就少一人。 此消彼长,战事对舂陵军而言已变得越来越艰难。刘稷和邓奉进攻受阻,战事胶着,刘秀、李轶各自率军在朝阳、湖阳与两地县兵僵持,表面上看,双方进入到拉锯战状态,而实际上,是舂陵军已经渐渐丧失主动,战事 正冲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恰恰在这个时候,山都县的县兵与和成要塞军,合计两千余众,联手向邓县发起进攻。 山都县位于邓县的西面,两县相邻。 县城坐落于沔水的西岸,而和成要塞坐落于沔水的东岸,城邑与要塞隔水相望。 之所以在山都城的对面建造这么一座要塞,当初主要是为了防止南蛮人的入侵。 山都县就挨着益州的汉中郡,当时南蛮军已经流窜到汉中,随时都可能进入到山都县境内。 意识有遭受南蛮攻击的危险,南阳郡府便上疏朝廷,于山都县的对岸建造了一座要塞,命名为和成。 如果南蛮人真打到山都县,全县的百姓可以渡过沔水,到沔水的东岸躲避战祸,倘若蛮人要强行渡过沔水,那么设置在东岸的和成要塞便可以进行有效的阻击。 和成要塞并不大,因为蛮军已经撤退的关系,这座要塞也显得无关紧要了,里面的常驻兵力也缩减到几百人。 这次山都县对邓县发起进攻,就是借用了和成要塞里的几百驻军。 别看和成要塞的驻军数量不多,才几百人而已,但战力可不低,是由一部分的京师军和一部分的南阳郡军组成。 这次山都县进攻邓县,可谓是来势汹汹。 消息很快传到了邓县,得知消息的李通立刻派人,传书给刘秀。 接到这份李通传来的紧急战报,刘秀暗吃一惊。目前邓县的留守兵力只有一千人,而来攻的敌军有两千余众,其中还有要塞军,战力不容小觑。 中军帐内。刘秀把战报递给邓禹等人传阅。人们看罢,无不倒吸口凉气。朱祐站起身形,急声说道:“主公,我们得立刻撤军,回救邓县” 傅俊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在朝阳,目的是为了牵制朝阳县军,现在撤退,等于是卖了进攻新野的弟兄” 刘秀暗暗摇头,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卖不卖刘稷一部的问题了,而是己方生死存亡的问题。邓禹道出了刘秀心中所想。他正色说道:“山都县兵进攻邓县的消息,想必业已传进朝阳城内,我军现在一旦撤退,面临的结果将会是山都县兵的堵截,与朝阳县兵的追击 ,届时我部两面受敌,进退不能,有全军覆没之危” 他这番话,让在场众人都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朱祐愣了半晌,喃喃说道:“这么说来,我军不能退兵” 刘秀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得退兵这仗我们已经打不了了” 刘稷和邓奉那边已经陷入僵局,己方继续留在朝阳,意义已经不大,只是现在要退兵,可绝非易事,就像邓禹说的那样,有被两县敌军前后夹击之危。 听闻刘秀的话,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凝重。 朱祐问道:“主公,倘若我军在撤退时,山都县兵和朝阳县兵联手来攻,我军当如何应对” 刘秀的手指头轻轻敲打额头,摇头苦笑。别说两地县兵联手来攻,无论是哪一地的县兵主动来攻,以己方这三千来人,都不可能打得过人家。 人们眼巴巴地看着刘秀,都在等他做出决定。 刘秀的脑中,生出无数种方案,但每一种方案都经不起推演,每一种方案都无法让己方化险为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们的心绪也渐渐变得急躁起来。朱祐正要说话,严光向他摆摆手,他轻摇着手中的羽扇,慢条斯理地柔声说道:“仲先,为主公倒杯茶吧” 朱祐难以置信地看着严光,都到这个关键时刻了,还有心思喝茶刘秀也挑起眼帘,看向严光,后者对他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主公一定能想出最佳的应对之策。” 刘秀自己都没有信心了,可严光竟还对他信心十足,这让刘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朱祐走到营帐中央,将烧得滚烫的铁壶提起,为刘秀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哦地放在他的面前。 刘秀拿起茶杯,吹了几口气,缓缓喝了一口,而后他放下茶杯,环视在场众人,开口说道:“卖掉流民。” 果然如此严光心中暗叹一声。卖掉流民的战术,他也想到了,但他没有说,因为太过残忍。 “卖掉流民”“我军趁夜撤退,确切的说,是让流民先行撤退,我们暂留营内。我军营地周围,遍布朝阳眼线,流民一撤,他们一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将消息传进朝阳。听闻我军撤退 的消息,县兵主力必然会出城追击,而进入营地搜查的兵力,不会太多,我们可将其歼灭在营内。”说到这里,刘秀无力地垂下头。 “那那三千多人的流民呢”朱祐呆呆地看着刘秀。严光表情黯然地接话道:“都将成为朝阳县兵主力的刀下鬼。” 第一百七十章 挽回危局 卖掉流民,让流民作为移动的靶子,吸引朝阳县兵的主力,为己方的脱困创造机会,这是刘秀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案,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如此一来,这三千多流民,只怕最后也活不下来几个人。 邓禹起身说道:“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但凡还有出路,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 刘秀转头看向严光,后者轻叹口气,低垂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刘秀握了握拳头,转头看向冯异,说道:“公孙,此事,由你来安排” 冯异拱手说道:“属下遵命” 当晚,深夜。在冯异的部署下,三千多流民悄悄离开大营,直奔邓县而去。 正如刘秀所言,营地的周围都是朝阳的眼线,营寨这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皆瞒不过周围的县兵探子。 看到舂陵军几乎是倾巢而出,连营地都不要、营帐都不收了,立刻有探子快马跑回朝阳,向易谆和谢盛通风报信。 听闻探子的回报,易谆和谢盛先是一惊,紧接着,二人同是大喜。 看来山都县兵去攻打邓县有效果了,舂陵军只能被迫选择撤退回救。但如此一来,舂陵军也掉进了己方的圈套里。 易谆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问探子道:“舂陵军是全体回撤” “是的,易县令,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三千多舂陵反贼,全部弃营而逃”探子兴匆匆地说道。 “太好了”谢盛拍了下巴掌,对易谆说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易县令,我军当立刻出击,联合山都县兵,将舂陵反贼合围,一举歼灭” 易谆点点头,说道:“即刻点兵” 得知舂陵军撤退的消息,忍受好几天窝囊气的易谆和谢盛都来了精神,两人率领三千县兵,迅速出城。 到了城外,谢盛特意分出五百县兵,让他们去往舂陵军留下的军营,收缴物资,顺便清剿残余。 谢盛派五百县兵去收拾舂陵军营地,人数已经不少了,毕竟舂陵军主力都已经撤离,就算有些残余部众还留在营地里,也不足为虑了。 可是这次谢盛算计错了,藏于营地当中的正是刘秀、邓禹等人,还有那最精锐的三百舂陵军。率领这五百名县兵的是一位廖姓的军候,刚走进舂陵军营地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可是向里面走了一会,放眼望去,营地中空空如也,一个人影子都找不到 。 往地上看,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有些军粮都没来得及带走,洒了满地。 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舂陵军撤退的非常仓促,当然,这也很符合舂陵军目前所面临的危局,毕竟他们的后方老巢邓县正遭受着山都县兵的直接威胁。 廖姓军候渐渐放下心来,对后面的兵卒一挥手,说道:“大家分开搜都给我搜仔细了不准放过一个反贼” “是”众县兵齐齐答应一声,分散开来,人们纷纷钻入各处的营帐当中,进行逐一搜查。 县兵从前营搜到中营,又从中营搜到了后营。眼瞅着天边都快亮起鱼肚白,廖姓军候打个呵欠,问左右道:“可有搜出残余的反贼” 站于他周围的兵卒纷纷摇头,表示并未发现营内还藏有反贼。廖姓军候点点头,说道:“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都收拢到一起,然后放火,把这里烧了” 他话音还未落,后营的尾端突然传来打斗之声。廖姓军候皱了皱眉头,狐疑地问道:“怎么回事” 四周的兵卒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满脸的茫然。廖姓军候又侧耳聆听片刻,觉得不对劲,带着手下,向后营方向跑去。 到了后营,还没等往里面深入呢,就见迎面跑来一大群县兵,人们都是满脸的惊恐,很多人身上还挂着彩,流着血。 廖姓军候大声喊喝道:“怎么回事” “廖军候,不好了,后营藏有伏兵”一名兵卒跑到廖姓军候近前,急声说道。 “什么”廖姓军候愣了片刻,紧张地急声问道:“伏兵有多少人” “大概大概有数百人”兵卒颤声说道。 廖姓军候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吼道:“只几百反贼,你们都慌什么”说着话,他把肋下的佩剑抽了出来,说道:“都随我去杀敌”他带着一众县兵,向前横冲直撞。时间不长,迎面遭遇了一支舂陵军,看人数,充其量也就两百左右,廖姓军候觉得己方兵力有优势,更是不把对面的舂陵军放在眼里, 向将手中剑向前一挥,大声喊喝道:“凡斩杀反贼者,县尉大人重重有赏” 有廖姓军候带头,县兵的底气足了许多,一拥而上,叫喊着和对面的舂陵军战到一起。 廖姓军候本以为己方五百人,而对方才两百人,己方是县兵,对方是贼兵,此战并无多大悬念,己方可以轻松取胜。 可是等到双方真正交上手,他才意识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两百人的舂陵军,简直如同下山的猛虎,己方弟兄在人家面前,成群成片的倒地。 他暗叫一声不好,己方恐怕是遇到反贼中的精锐了他正要下令撤退,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直奔自己而来。 廖姓军候想都没想,举剑就砍,魁梧大汉手持环首刀,向外一扬,当啷,嗖廖姓军候的佩剑脱手而飞。 他吓得惊叫出声,二话不说,转身就跑。那名魁梧大汉哪肯放他离开,甩开双腿,三步并成两步,追至廖姓军候的背后,一刀横斩。 咔嚓 刀光闪过,首级段落,无头的尸体又向前跑出几步,才扑倒在地。 这名手持环首刀的魁梧大汉,正是盖延。他刀劈了廖姓军候后,片刻都未停顿,又与周围的县兵们厮杀到了一起。 以盖延为首的两百舂陵军,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硬是将五百县兵杀得节节溃败,死伤者躺了满地。 战斗持续还不到两刻钟,县兵就挺不住了,扔下两百多死伤的兵卒,余下的两百来人,调头就跑。 他们还想顺着原路,退出舂陵军营地,可是来不及了。 当他们跑到营地辕门这里的时候,举目向外一瞧,有一支百余人的舂陵军已把辕门堵死。这支舂陵军,为首的青年,正是刘秀。 他抽出肋下的赤霄剑,看着溃逃过来的县兵越来越近,他将手中剑向前一指,喝道:“放箭” 人群中的数十名弓箭手齐齐捻弓搭箭,对准迎面而来的县兵,狠狠射出箭矢。 噗、噗、噗箭矢穿透皮甲,嵌入骨肉的声响不绝于耳。 跑在前面的县兵,无不是身中数箭,翻滚在地。一轮齐射结束,人们重新搭箭,又展开第二轮的齐射,又是十数名县兵身中数箭,倒在地上。 弓手们抽出第三支箭矢的时候,县兵已距离他们不足十米远。 早已蓄势待发的刘秀大喝一声,持剑冲了出去,迎上人群,抡剑砍杀。朱祐和傅俊二人,紧随其后,一个手持长枪,一个手持弓箭。 长枪先刺,杀敌一串,长枪横扫,扫敌一排。朱祐骁勇,傅俊也不遑多让。弓箭本不是近身武器,可傅俊硬是把弓箭用在了近身搏杀当中。他身法灵巧,身形晃动之间,从三名县兵的中间窜了过去,同时将手中的箭矢向后一插,噗的一声,箭矢 的锋芒穿透县兵的皮甲,深深刺入其后心。另两名县兵刚扭转回身,傅俊出手如电,手持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他二人的脖颈。 紧接着,他将箭矢搭上弓弦,随手向外射出一箭。一名嘶吼着冲向他的县兵被一箭刺透胸膛,仰面倒地。 傅俊啪啪啪,连抽了三支箭,也连续射出三支箭。由三个方向冲向他的三名县兵,相继中箭倒地,翻滚着轱辘到他的脚下。一名屯长双手持剑,由傅俊的背后偷袭,劈砍他的脑袋。他的后脑勺如同长了眼睛似的,身子向旁一偏,同时抽出一箭,连头都没回,向后一刺,箭矢的锋芒先是刺入对 方的小腹,屯长吃痛,身子弯曲下来,傅俊迅速抽箭,又顺势向上一刺,箭头由屯长的下颚刺入,都差点顶穿他的天灵盖。 这只是打斗的一角。刘秀带着一百舂陵军,将溃败的县兵死死堵在辕门之内,而盖延带着的两百舂陵军,兜着县兵的屁股追杀上来。 两拨舂陵军,一前一后,将两百多人的残余县兵团团包围。 县兵直被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哭爹喊娘。这一战,刘秀等人以仅仅四、五十人的伤亡,几乎全歼了五百县兵。 战斗结束后,刘秀一边擦拭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对身边的严光说道:“若要救那三千流民,还有一个办法” 严光皱了皱眉头,说道:“顺势进攻朝阳城” 刘秀笑了,说道:“知我者,子陵也” 目前朝阳城内空虚,别看己方只有两百多人,但的确有很大的机会能拿下朝阳城。 一旦得知朝阳城失守的消息,朝阳县兵也不可能再去追杀流民了,必然要率军回救。 如此一来,己方自然成功化解了三千流民之危,可问题是,己方自己被困在城里了。 就算己方有城防这个地利的优势,但只凭两百来人,能抵挡得住两千多县兵的攻城吗 严光思虑再三,向刘秀正色说道:“望主公三思”就算严光不忍心看着三千多流民惨死于县兵手里,但与之相比,刘秀的性命无疑更加重要。 刘秀深吸口气,说道:“人,是我招上来的,危急关头,我不该拿他们的命,来换我自己的命男子汉,大丈夫,做人做事,都当顶天立地,扪心无愧”严光闻言,虽然心里担忧不已,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起来。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刘秀刘文叔,也只有这个刘秀,才值得他舍命追随,倾尽全力的辅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巧占朝阳 做出了决定,刘秀当机立断,对周围众人下令道:“把尸体的衣甲都扒下来,武器收拢到一起” “是” 依照刘秀的命令,人们纷纷扒下县兵尸体的衣甲,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又把武器收集到一处,挑选能用的,自己又趁手的。 刘秀自己也换上了县兵的军装和盔甲,全部都准备完毕,他带着一干部下,直奔朝阳城。 此时朝阳的城门已然关闭,城头上站有许多留守的县兵。 看到刘秀一行人浑身是血、相互搀扶着跑过来,城头上的县兵并没有放箭,等他们到了城门近前,城头上的一名军候探出头来,大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大人,我等奉命清剿反军大营,与残余的反军遭遇,一仗打下来,我们五百弟兄,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军候军候大人也战死了” 刘秀扬起头,冲着城头上的县兵大声喊喝道。 城头上的守军的确听到了反军大营里传出的打斗声,但具体什么情况,他们看不清楚。听闻刘秀的话,城头上的县兵军候不疑有他,下令道:“立刻打开城门” 城门洞里的县兵听闻号令,二话不说,合力搬下沉重的门栓,将城门缓缓拉开。 随着城门打开,刘秀等人立刻跑进城内。 城中的县兵举目一瞧,皆被吓了一跳,进来的两百多人,无一例外,都是满身的血迹。 有一名兵头走到刘秀近前,看到他胸前的皮甲已破,里面的军装都是血迹,他关切地问道:“兄弟,你哪受伤了” 刘秀抬起头,对他龇牙一笑,随口说道:“没事” “我看你伤得不轻,怎么能没事呢让我看看”那名兵头摸着刘秀胸前的皮甲,想找到里面的伤口,可是破损处的血迹虽多,但诡异的是,衣甲内并没有伤口。 兵头大感疑惑,下意识地说道:“这不对啊” 他话音还未落,刘秀的佩剑突然出鞘,一剑向前刺出,正中兵头的胸膛。 “啊”兵头惨叫一声,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刘秀,身子已然瘫软下去。随着刘秀动手,邓禹等人纷纷操起家伙,对身边的县兵下了死手。 城内的县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跑回城内的自己人竟然是舂陵军乔装改扮的,人们毫无防备,被刘秀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只眨眼工夫,便已倒下数十人。 城头上的那名军候见状大惊,他向下探着脑袋,大声喊喝道:“不要打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 他正叫喊着,从城下突然飞射上来一支箭矢,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嘴巴。 噗 箭头从他口中射入,在其后脑探了出来。 那名军候再声都没吭一下,仰面而倒,躺在地上,四肢只踌躇了几下就没了动静。都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城墙下方的县兵便被刘秀等人杀了个精光。 紧接着,刘秀带头,向城头上冲杀。 易谆和谢盛已经带走了县兵主力,留守在朝阳城内的县兵,总共才三四百人。在城墙下已经折损了一百多人,剩下的两百来人,全部退缩到城头上。 刘秀一马当先,提着散发出红光的赤霄剑,一路杀上城头,于城头上和县兵展开了近身厮杀。 此时此刻的刘秀业已杀红了眼,他从城墙中段,一直杀进城门楼里,光是倒在他一个人剑下的县兵,就有十几号人之多。 带头的军候已经被射杀,余下的县兵又死伤过半,剩下的县兵再无力抵抗,一部分缴械投降,另一部分人逃进城内。 刘秀留下邓禹、赵英以及百余名兄弟镇守城头,他自己带上其他的弟兄,杀入城内。 刚进入城中的街道,九儿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蹿了出来,手指着街道的尽头,冲着刘秀大喊道:“主公,他们都往县衙跑了县衙在那边” 得到九儿的指引,刘秀带着手下众人,直奔县衙奔去。 溃败的县兵此时都已退缩到县衙里,另外,这里还有百余名衙役。退守到县衙内的县兵和衙役,早已将大门关闭,还想做最后的抵抗。 刘秀让盖延带人,撞击县衙的大门,他自己和朱祐、傅俊,领着二十多名精壮,绕到县衙的侧身,翻墙跳了进去。 他们刚一进来,便被县衙内的衙役发现,双方没有多余的废话,见面就打到了一起。 朝阳县兵大多都是新兵,战力都不怎么样,与之相比,衙役的战力反而比县兵高出许多。 数名衙役,有的手持佩剑,有的手持环首刀,冲到刘秀近前,抡起刀剑就劈。刘秀双手持剑,全力向外一挥,叮叮叮,劈砍过来的数把刀剑被弹开。紧接着,他身形向前直冲,肩膀撞到一名衙役的胸口,手中剑也顺势插进对方的小腹。他二人一同摔倒在地。周围的衙役再次举起武器,向趴在衙役尸体上的刘秀劈砍。 来不及拔剑,刘秀向旁翻滚,躲避开刀剑的同时,他一记侧踢,尖叫正点在赤霄剑的剑柄上,插在尸体上的赤霄剑打着旋飞了出去,正中一名衙役的胸膛。 都没等这名衙役倒地,刘秀箭步上前,一走一过之间,将插在他胸口的赤霄剑拔出,回手一剑,又将一名冲到他近前的衙役斩翻在地。 说来慢,实则极快,刘秀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也就两三秒钟的时间。 刘秀勇猛,下面的兄弟们士气大振,人们纷纷喊喝着,使出吃奶的力气劈砍着周围的衙役。 五、六十人的衙役,被刘秀二十来人杀得连连后退,倒在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几乎铺了一层。 刘秀一行人从县衙的中庭,一直杀到前庭,恰在这时,县衙的大门也被盖延等人撞开,外面的舂陵军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双方于县衙前庭的院子里,又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刘秀等人没有退路,他们已经杀进城内,除掉杀光城内的敌人外,再无其它的退路可走。 这一战,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击。赢了,还有活命的机会,败了,就是死路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刘秀等人都迸发出了最大的潜能,发了疯的砍杀周围的敌人。 所剩无几的县兵和百余名衙役实在抵挡不住,在伤亡了数十人后,人们终于放弃了抵抗,全部缴械投降。刘秀令人把这些投降的县兵和衙役关押起来,然后他又带人去往城内的各处重要设施,像粮仓、银库、物资仓库等地,这些重要设施通常都是设有守卫的,这些人也得及 早歼灭,省的在城内留下隐患。 剿灭了看守银库的衙役,刘秀让人打开了银库的大门。 他们走进银库当中,举目一瞧,人们都是好半晌没回过神来。朝阳城的银库可谓是富足,里面不仅囤积了大量的铜钱,还囤积了好多的金锭子。 朱祐拿起一颗金锭子,在身上蹭了蹭,张嘴一咬,金锭上留下清晰的牙齿印记。朱祐乐得嘴巴张开好大,转头对刘秀兴奋地说道:“主公,这些金子都是真的” 刘秀、邓禹等人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嘛这里是什么地方县城银库这里的金子又岂能有假 朱祐边将手中的金锭子向怀中塞,边说道:“主公,这些金子,咱们可不能留给朝廷,全部带走吧” “放下”刘秀没好气地训斥了一声。虽然他也很想把金子都带走,但根本没有可能 他们只是暂时占领了朝阳城,朝阳县兵主力随时都可能反杀回来,等到那时,他们必须得弃城而逃,带上这么多的金子,他们还能跑得了吗 朱祐被刘秀训斥的一缩脖,将刚刚揣进怀里的金锭子掏出来,恋恋不舍地放回到原处。他嘟嘟囔囔地说道:“拿走一两个也没关系吧” 刘秀幽幽说道:“倘若人人都揣一两个金锭子上战场,与敌对战之时,也就失去了拼死一战的斗志” 有这么多的金子在身上,谁还愿意上战场拼命,人们只会想着尽早逃离战场,早个安生的地方过舒坦日子。 这就是人性但凡有活路,没人还愿意提着脑袋起来造反。 朝阳城被舂陵军攻陷的消息,很快也被探子传到了朝阳县兵主力那里。 收到报告的易谆和谢盛都傻眼了,两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谢盛急声问道:“哪来的舂陵军他们是怎么占领县城的” “舂陵军乔装成县兵,混入城内,守城的李李军候也战死了” 易谆和谢盛的脑袋嗡了一声,后者眼珠子都红了,对易谆说道:“易县令,我先率军回救,你随后跟上” “好”他二人已经顾不上再去追杀舂陵军主力了,与之相比,朝阳城无疑要重要得多。 刘秀的目的是把县兵主力吸引回来,而后己方再弃城而逃,如此一来,己方的处境安全了,三千多流民的处境也安全了,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过,等谢盛率领县兵回到朝阳城的时候,刘秀方意识到事情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谢盛统帅的这支县兵,堪称是朝阳县兵的精锐,一半是骑兵马队,一半是精壮步兵,刘秀等人就算弃了城,也不可能甩得掉骑兵的追杀。虽说谢盛统帅的骑兵数量并不多,也就两百骑左右,但即便如此,对于刘秀一部而言,威胁也太大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据城死守 刘秀等人站在城门楼内,望着城外的县兵,众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其实以县兵的配置,是不具备骑兵的,只是朝阳县的这两百骑兵,也不知道是从哪弄出来的。 邓禹眉头紧锁,说道:“我们弃城而逃,甩掉步兵或许还有可能,但想甩掉骑兵”他摇了摇头,太难了。 现在他们只剩下两百多人,对阵两百骑兵,此战也不能说不可以打,关键的问题是他们一旦被县骑兵拖住,必然又要被县步兵追上,如此一来,可就插翅难飞了。 刘秀望着城外的县兵,说道:“不能弃城了,此战,我们只能据城死守” 邓禹忧心忡忡地说道:“回来的只是县兵的先头部队,相信用不了多久,县兵的主力就会赶回来” 刘秀眼珠转了转,问道:“仲华,你说县兵追杀流民的时候,他们会携带攻城武器吗”邓禹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虽说县兵把流民误认成了己方的主力大军,但在追杀的时候,也不可能携带攻城武器,因为根本就不会打攻城战,携带攻城武器,又拖慢速度 ,又毫无用处。 他心思一转,眼睛顿时一亮,说道:“主公的意思是,县兵现在根本没有攻城的工具” 刘秀点点头,说道:“所以,此战虽敌众我寡,但我们也还有得打” 没有攻城器械,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城外的县兵又拿什么来攻城靠徒手攀爬城墙,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们正说着话,城外的谢盛已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最先冲上来的是骑兵。站于城墙上的刘秀等人,不约而同地张大眼睛,怀疑城外的县兵是不是疯了,让骑兵来冲击城防,这是打的哪门子的仗 朱祐愣了片刻,对左右大声喊喝道:“先不要放箭等敌军近一些再放箭”他们这两百多人的舂陵军里,没有多少的弓箭手,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人,而且箭矢都已所剩无几,就是剩下的这些箭矢,大多也都是用过之后又捡回来的,箭头磨损严 重。 眼瞅着城外的县骑兵越来越近,由相距一百步,到相距五十步,再到三十步。感觉已经足够近了,朱祐向前挥剑,大吼道:“放箭” 城头上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纷纷站起身形,拉满弓弦,作势要向冲来的县骑兵射出箭矢。 只是他们的箭矢还未来得及射出去,倒是从县骑兵当中先飞射过来一面箭雨。 叮叮当当箭矢撞击城墙垛子,爆出一团团的火星子。有些弓手拉着弓弦,正要放箭,但自身却先身中数箭,扑倒在地。 不好刘秀心头一震,向周围的众人大声喊喝道:“躲避注意躲避箭射” 县骑兵就这一轮箭射,让城头上的弓手一下子倒下七、八人,其中有一半是当场毙命,另一半中箭未死,躺在地上,连声哀嚎。 严光猫着腰,快速奔跑过去,抢救受伤的弟兄。他们当中没有军医,懂得医术的,也就是严光了。 县骑兵在距离城墙二十步远的地方,来回的横向移动,与此同时,战马上的骑兵不时射出箭矢,压制城头上的守军。趁此机会,后面的步兵开始发起冲锋。 朝阳县尉谢盛可不是泛泛之辈,他善于治军,也善于统军,在南阳郡的各县,朝阳县的县兵战力可是极为强悍,训练有素,配合娴熟,杀伐骁勇,武力过人。 只不过刘縯在舂陵起兵造反后,朝阳临时征召了许多的新兵,而这些新兵无形中大大拉低了朝阳县兵的战力。 现在谢盛带来的这支县兵,可都是他的老部下,战力要比刘秀等人先前遇到的那些县兵强得多。 在骑兵箭射的压制和掩护下,步兵几乎没有付出任何的伤亡,便一鼓作气地冲到城墙底下。 有身材魁梧的兵卒立刻把肩膀上背着的绳索取下来,摇晃着绳索一头的钩爪,全力向上抛出。 咔、咔、咔 钩爪死死抓住墙头的箭垛子,紧接着,兵卒们拉着绳索,开始向城头上攀爬。 现场根本没人指挥他们该怎么做,兵卒们完全是自发的用绳索做辅助,向城头上展开猛攻。 如此的攻城战法,刘秀以前也没遇到过,确切的说,刘秀在战场上也只能算是个新兵,还没有那么丰富的作战经验。 他吞了口唾沫,大声喝道:“斩断绳索,阻止敌军上城”说话之间,刘秀冲出城门楼,看到附近的箭垛子上勾着一只钩爪,他想都没想,一剑劈砍过去。 赤霄剑削铁如泥,随着他这一剑劈落,铁质的钩爪断为两截,就听城外传出啊啊两声惨叫,紧接着是噗通、噗通两声,重物坠地的闷响。 他刚把这支钩爪砍断,城外便向他飞射过来三箭。刘秀急忙挥剑格挡。 当啷、当啷两声,两支箭矢被赤霄剑挡开,另一支箭矢几乎是贴着刘秀的脸颊掠过,在他的脸上蹭出一条红印。 刘秀在城头上都差点被箭矢射中,其他兵卒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人们在斩断绳子,让攀爬绳索的县兵摔下去的同时,自身也不时的被箭矢射中,倒在城头上。 冯异见状,对附近的朱祐喊道:“仲先” “啊” “这样打不行你带些兄弟,到城内卸下一些门板,然后搬到城头上” 朱祐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刘秀。 这时候刘秀恍然想起,在益州的时候,冯异曾带着汉中郡兵,挡住上万蛮军的攻城,在守城这方面,冯异是极有经验的。 刘秀当机立断,对朱祐点头说道:“就按照公孙的意思去办”稍顿,他又大声喝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听从公孙的指挥,包括我在内”刘秀随机应变的能力极强。意识到冯异善于守城,刘秀立刻交权,把己方全体人员的指挥权都交给冯异,甚至连他自己都心甘情愿地听从冯异的调遣,如此一来,其他人对冯异的命令也就不敢不从 了。 得到刘秀的授权,冯异也不矫情,派走了朱祐后,他又转头冲着傅俊喊道:“子卫” 傅俊猫着腰,借着箭剁的掩护,跑到他近前。冯异说道:“子卫,你不用管攻城的兵卒,集中精力,射杀城外的骑兵” 目前对己方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些善于骑射的骑兵,有这些骑兵在城前巡弋,己方的守城太被动,付出的伤亡也太大。 傅俊答应一声,猫着腰跑开了。冯异对城头上的众人喊道:“多用滚木礌石,砸击敌人” 在冯异的指挥下,城头上的舂陵军算是暂时稳住了阵脚,也控制住了慌乱的情绪。 人们听从冯异的安排,将滚木礌石先是搬到城墙垛子上,然后躲在箭垛子的后面往下推。 这样做,既能杀伤到攀爬绳索的敌军,又让自己不至于被城外的箭矢射中。傅俊在城头上来回跑动,跑动的同时,他也不停的捻弓搭箭,向城外的骑兵射出箭矢。 即便自身在高速的奔跑中,傅俊射出的箭矢也依旧精准,他每一箭射出去,不至于能箭箭致命,但起码都能射到人,城外的骑兵也时不时的有人中箭,摔下战马。两百骑兵,在被他射伤、射杀十数人后,人们也终于意识到城头上有一名箭法高超的神射手,骑兵们不敢再继续留在朝阳城的二十步内,他们逐渐退到了三十步远的地方 。 不过没用,即便到了三十步远,城头上飞射下来的箭矢仍能准确地命中在他们身上。傅俊只一个人,却逼得城外骑兵一退再退,付出了近二十人的伤亡。 趁此机会,城头上的守军也终于不用再躲着藏着了,人们纷纷从箭垛后面探出头来,或是全力砍断绳索,或是举起滚木、礌石向下猛砸。 一时间,顺着绳索往下攀爬的县兵兵卒仿佛下饺子似的,从城墙上纷纷摔落下去。 在后观战的谢盛气得七窍生烟,他怒骂一声,催促战马,带着一干护卫,亲自上阵。 等他接近县骑兵的时候,从一名护卫手中接过弓箭,对准城头上的傅俊,抽冷子一箭射了出去。 谢盛距离朝阳城墙得有五十步远,而且这一箭还是由下往上射的,但箭矢的力道却大得惊人,箭矢还没到,刺耳的破风声已先传来。 傅俊下意识地向下低头,沙,箭矢蹭着他的头发飞射了过去。 这一箭,让傅俊也是暗吃一惊。他停下身形,看着城外的谢盛,城外的谢盛也在望着他,两人遥遥相望,目光在空中碰撞。 傅俊和谢盛对箭,使得县骑兵又有机会重新接近城墙,继续向上放箭,压制守军。只不过这次他们箭射的威力小了许多,原来先前离开的朱祐等人已经返回城头上,同时带回来好多张门板,人们把门板架在箭垛子上,形成了一大面的木质盾牌,将城下 飞射上来的箭矢挡了个严严实实。 眼瞅着己方的骑兵箭射被对方破解,失去威力,而攻城的步兵又伤亡惨重,无奈之下,谢盛只能下令撤兵。 只不过谢盛是把受伤的兵卒都撤下去了,而他自己则带着骑兵以及还能作战的步兵,绕着城墙横向奔跑。刚开始,冯异还没搞懂县兵具体要干什么,过了一会,他灵光一闪,急声说道:“快跟上县兵,他们要换方位攻城”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临时征召 谢盛的确是打算换个方位攻城。 县兵攻城的时候,他已然看出来,城头上的守军数量不多,不可能把这么大的朝阳城守得面面俱到。 谢盛想到的事情,冯异也想到了,他第一时间做出应对,让己方人员在城头上跟着县兵移动。 冯异边跑边喊喝道:“弓手放箭,逼县兵远离城墙” 听闻冯异的话,傅俊等弓手纷纷捻弓搭箭,向城外射出箭矢。 随着县兵一个接着一个的中箭倒地,人们不敢再过于靠近城墙。 如此一来,成了县兵在城外绕大圈,而舂陵军这边在城头上绕小圈,两相比较,自然是县兵消耗的体力更大。 见己方实在找不到可钻的空子,在与舂陵军相持了半个时辰后,谢盛只能无奈地选择退兵。这一场交锋打下来,县兵方面伤亡了百余人,舂陵军这边则伤亡了三十多人,看起来舂陵军的损失比县兵小得多,可实际的形势已很不乐观,刘秀手下原本的三百舂陵军 ,此时亦只剩下两百人出头。 还有更致命的一点,舂陵军这边是孤立无援,人们是死伤一个就少一个,而县兵方面,仅仅是返回了以谢盛为首的先头部队而已,县兵主力还没回来呢 趁着县兵撤退的空档,刘秀等人坐在城头上休息。严光一直没有停歇,不断的给受伤的兄弟上药,包扎伤口。邓禹和冯异双双走到刘秀身边,席地而坐,前者小声说道:“主公,这样打下去可不行啊我们这边的弟兄,还能继续战斗的已不到两百一十人,可县兵的主力还没到呢 ” 一旦等到两千多人的县兵主力撤回朝阳,这一仗,己方就彻底没得打了。刘秀看向邓禹,问道:“仲华,依你之见呢” “两个办法,第一,我们弃城突围。” 刘秀缓缓摇头,现在弃城突围,几乎没有成功的机会,关键是城外的县兵有两百骑的马队,这对于己方的威胁太大了。 他说道:“刚才攻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县骑兵非等闲之辈,尤其擅长骑射,与之对阵,我方没有取胜的机会” 在城外遭遇到这样的骑兵队,他们的结果只能是任人宰割。 两军对阵,对方甚至都无需发动骑兵冲阵,只需依仗高机动力,围着他们边绕圈,边射箭,就足以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了。 刘秀问道:“仲华,另外一个办法呢” 邓禹沉吟片刻,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打开城内的银库和粮仓,给凡是愿意协助我军守城的壮丁钱粮,我想,城内的许多精壮都会愿意帮我们守城” 刘秀闻言,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说话。邓禹的这个提议,倒也是个办法,不过其中也有问题。首先,召集城内的壮丁,他们在抵御县兵攻城的战斗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会不会给己方添乱,甚至会不会临阵倒 戈,都未可知,隐患太大,其次,对于己方能不能守得住朝阳城,刘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征召这些壮丁,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害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 冯异忧心忡忡地说道:“一征召上来,就要立刻打这么残酷的攻坚战,只怕还没开打,人们就先吓得腿软了。” 在他看来,临时征召的壮丁很难在战场上形成战斗力。 “所以,我们要征召,也得去征召那些见过血的亡命之徒”九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站在刘秀身旁,一脸正色地说道。 刘秀扬头看了她一眼,笑问道:“九儿的意思是”九儿说道:“主公,城内的大牢中有不少的死囚,主公何不去征用这些死囚他们本来就犯下了死罪,跟着我们,虽然凶险,但起码还有活命的机会,留在大牢里,他们是 一点机会都没有,只有死路一条” 刘秀心中一动,暗道一声这个主意不错他心思转了转,看向邓禹和冯异,问道:“仲华、公孙,你二人的意思呢” 邓禹和冯异都笑了,点头说道:“九儿姑娘的主意甚佳” 刘秀站起身形,说道:“就这么办我去大牢走一趟” 朝阳城的大牢里,囚犯有好几百人,其中的死囚占了一大半,而这些死囚,又大多是有造反之嫌的。 王莽执政期间,时不时的就颁布大赦令,但是有一点,犯有谋反之罪的人,可从来都不在大赦的范围之内。 所以因杀人、抢劫、强奸等罪行的死囚犯,往往在大牢里被关了几个月,还没到行刑期呢,就被新莽朝廷频频颁布的大赦释放了,而留下来的死囚,基本都与谋反挂钩。 大牢的守卫早已跑得精光,只剩下数百之众的囚犯被关在一间间的牢房当中。 走进大牢里,里面昏暗无光,空气中散发着潮湿腐臭的气味,就连气温似乎都比外面低了好几度,走在其中,让人浑身发冷,汗毛竖立。 九儿拿着火把,走在前面,她也是第一次进入大牢,看什么都新鲜,边走着,边东张西望。 两边牢笼的栅栏内,都是黑黢黢的,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九儿走到一面木栅栏前,将火把向前凑了凑,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突然间,从栅栏的底部伸出来一只手,一把将她的脚踝死死抓住。九儿吓得怪叫一声,死命的拔出脚踝,然后脸色煞白的连连后退。刘秀快步上前,用火把一照,只见牢笼里的地上,趴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满脸的污垢,看不清楚长相,不过他的两条腿都已经溃烂,黑黄色的脓水浸透裤腿,散发出刺 鼻的恶臭。看清楚这不人不鬼的囚犯,刘秀也是眉头紧锁,后退了一步。九儿刚才的叫声,似乎把牢笼里昏昏沉沉的囚犯们都惊醒了,一只只苍白的手从木栅栏里伸出来,哀求之声 不绝于耳。 整条走道的场景,就如同阴曹地府一般。刘秀回头,让随行的朱祐把墙壁上插着的火把都点燃。随着墙上的火把都亮起火光,大牢里也总算有了些光线。 刘秀扫视四周,深吸口气,大声喊喝道:“都静一静” 他这一嗓子,回音在大牢里久久不散。原本此起彼伏的哀求声渐渐消失。刘秀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大声说道:“我乃柱天都部的偏将军,刘秀” 大牢里静得鸦雀无声,连个回音都没有。刘秀继续说道:“你们或许不知道柱天都部是什么,我们还有另外的一个名字,汉军” 这句话,让大牢里瞬时间炸了锅。现在可是新莽朝廷,敢自称汉军的,那就是反军。反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朝阳的大牢里,难道朝阳城被反军占领了 “将军救命将军救救我们啊”一时间,人们求救之声连成了一片。 刘秀没有说话。朱祐扯脖子大吼道:“都静一静听将军说话”等到求救之声消失,刘秀继续说道:“现在的局势是,我等柱天都部,共计两百余弟兄,攻占了朝阳城,而城外,有两千余众的朝阳县兵,虎视眈眈,企图强攻。有胆大的,不怕死的,愿意与县兵决一死战的,现在可以站出来,与我等共上城头,抵御县兵。如果是胆小的,怕死的,你们还是留在大牢里更安全,即便县兵打进城内,你们也 不会受到牵连” “将军,我不怕死” “将军,带我出去吧我愿与县兵决一死战” 刘秀没有任何的隐瞒,把当下的局势摆明得清清楚楚,响应最积极的自然是那些死囚。 留在大牢里,他们最终的结果也是一死,而且还得受许多的活罪,与其如此,不如跟着柱天都部一同抵御县兵,拼命一搏,万一这仗打赢了,自己也就不用死了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刘秀很清楚,他振声说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等只有两百人,而城外县兵,两千余众,敌我相差悬殊,此战亦是九死一生,我再问一遍,谁愿 与我去赌命一搏” “将军,我愿意” “我也愿意”刘秀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人愿意加入他们,去与县兵作战,说明他们的意志力都是很坚定的。刘秀点点头,不再耽搁时间,向带来的手下人一挥手,喝道:“砸 开牢门,全部”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数名舂陵军纷纷上前,将牢门上的锁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砸掉。 随着牢门打开,死囚犯们都是第一时间冲了出来,而那些受刑较轻的人,则是缩在牢房里,哆哆嗦嗦地不敢踏出牢房一步。 他们本来就没犯死罪,在牢房里关几个月或者几年就可以被放出来了,没有必要跟反军扯上关系,跟着反军去和县兵作战,到时不仅自己性命难保,家人也得受到牵连。 对于这些人,刘秀是绝不会勉强的,战斗意志不坚强的人,就算硬逼着他们上战场,也只会给己方添乱,打击己方自身的士气。 表示愿意跟着刘秀一同作战的总共有两百余人,无一例外,全是死囚。让刘秀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是,这两百多人的死囚,起码有一百五六十人是抱团的。 虽然他们表现得并没有很明显,但刘秀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了。 从大牢里走出来,死囚们大多都睁不开眼睛,人们抬手遮挡头顶的太阳,眼泪不受控制的一个劲往下淌。刘秀明白,这是长时间不见阳光的原因。 过了许久,人们的眼睛才算渐渐适应。 这时候,人群当中走出来一名大汉,他来到刘秀近前,瓮声瓮气地说道:“刘将军的救命之恩,我老藏磨齿难忘”说着话,他恭恭敬敬地向刘秀深施一礼。随着他的施礼,后面百余名死囚,也都齐刷刷地向刘秀拱手施礼,齐声说道:“谢刘将军救命之恩”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合兵绿林 刘秀看看带头的汉子,再瞧瞧其他人,问道:“你们都是一起的” 为首的汉子说道:“是的,刘将军,我们都是出自于绿林军” 刘秀心中一动,说道:“绿林军哪一支绿林军” “下江军” “下江军怎么跑到南阳来了”“刘将军,自从新市军和平林军被打败后,就和我们下江军合并了。现在,下江、新市、平林三地的绿林军兄弟,已经合为一家。前段时间,我们到南阳营救被困于朝阳一 带的弟兄,结果被困的弟兄们都被我们成功解救出去了,可我们因为断后的关系,都没逃出来,被朝阳县兵擒住了。” 为首的汉子脸色涨红地说道。虽说是事出有因,但终究还是被县兵所擒,好说也不好听。 刘秀问道:“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刘将军,在下姓藏名宫,字君翁” 藏宫藏君翁刘秀笑问道:“你知道我救你们出来的目的吗” “刘将军是希望我们能参与守城” “你们和朝阳县兵交过手,应该很清楚朝阳县兵的战力” 藏宫点点头,正色说道:“朝阳县兵的战力,不次于南阳郡军” “所以你还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干” “跟着刘将军一起干,我们还能有条活路,留在大牢里,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留在大牢固然是死路一条,但起码不会立刻死,你就不怕被我害死” “我信任刘将军” 刘秀闻言,扬了扬眉毛,好奇地问道:“你知道我”藏宫咧嘴一笑,说道:“刘将军,刚才我已经说了,新市、平林、下江三地的绿林弟兄已经合为一家。我听王凤将军提过刘将军,当初若不是刘将军出手相助,王凤将军也 逃不出新市,恐怕早死在郡军的手里了”“原来如此”难怪藏宫如此干脆地表示愿意跟着自己一起干,原来是有王凤的这层关系在。刘秀又向藏宫身后的众人望了望,藏宫立刻说道:“刘将军放心,这些都是跟着 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愿意跟着刘将军,他们也必然愿意” 刘秀笑了,拱手说道:“有诸位绿林弟兄相助,此战,我们有得一打” 藏宫急忙拱手回礼,然后正色说道:“朝阳县兵当中,骑兵最为骁勇,战力也最强,不过打城战,骑兵的用处不大,这一点对我们还算有利。” 刘秀扬头说道:“我们先去城上说话” “好” 刘秀带着两百多名死囚,先去了城内的辎重库,挑选了一些趁手的武器,然后众人直奔舂陵军所在的南城城墙。 路上,刘秀向藏宫等人详细讲述了一番刚刚告一段落的城防战。 听完刘秀的讲述,藏宫暗吃一惊,没想到,在攻城战中,朝阳骑兵也能发挥出如此之大的作用。他喃喃说道:“看来,以前我还是小瞧了朝阳骑兵” 刘秀感叹道:“朝阳县尉谢盛,绝非等闲之辈啊”可惜,此人一心帮着王莽做事,不能被己方所用,否则的话,肯定能成为己方的一大助力。 他们一行人登上城墙,与邓禹、严光、冯异等人汇合。等刘秀介绍完藏宫等人的身份后,邓禹、严光、冯异等人无不是喜出望外。绿林军的人也算是久经沙场了,战斗经验丰富,虽说只有不到两百人,但无需任何的训练,拿起武器,便可以直接上战场,而且他们都被打为了死囚,显然反抗朝廷的意 志都很坚定。 两百多人的舂陵军,加上这两百多人的死囚,合计四百余人,相对于城外的谢盛一部,他们在人数上已经不吃亏了。 不过谢盛没有再冒然攻城,县骑兵和县步兵一直都守在城外。 等到天近傍晚的时候,以易谆为首的县兵主力抵达朝阳。 这支县兵,人头涌涌,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得有两千多人。县兵于城外排兵布阵,拉开架势,摆出一副要强行攻城的姿态。 站于城头上的藏宫走到刘秀身旁,望着城外的敌军,再瞧瞧天边的火烧云,他皱着眉头问道:“刘将军,县兵该不会是想连夜攻城吧” 夜间攻城,对于进攻的一方并不利。 刘秀眯缝着眼睛,幽幽说道:“不好说白天一战,谢盛已经对我方的兵力摸清了大概,现在县兵主力到达,倘若换成是我,我会选择连夜攻城” 双方的兵力相差太悬殊,县兵方面有接近三千的兵力,而城内的舂陵军,才两百来人,十多倍的兵力差距,足以弥补攻方一切的不利因素。 还真被刘秀说对了,县兵方面果然选择了连夜攻城。 只不过县兵的攻城,也不是闷着头的盲目强攻,县兵分成了好几队兵马,其中有三队,向刘秀等人所在的南城城墙逼近,另外的几队,则分别向朝阳的东城和西城绕行。 很显然,县兵采用的战术是分兵攻城。因为守方的兵力实在太少,不可能把朝阳的东南西北四城都守得严实合缝,其中肯定存在很多的漏洞。 分队多方位的攻城,既能更快的抓住防守空隙,又能进一步分散守军的兵力。看到三队县兵直扑南城,两队县兵向东城绕行,另三队县兵向西绕行,冯异当机立断,转头说道:“主公需带两百弟兄,去守西城仲华、子陵,你二人带一百兄弟去守东 城,我带一百兄弟,留守南城” 刘秀皱了皱眉头,说道:“公孙,进攻南城这边的县兵兵力不少,我觉得南城还是敌人主攻的地方,南城这里需留两百弟兄,我带一百弟兄去西城” “主公” 冯异还要说话,刘秀向他摆摆手,沉声说道:“没时间了,公孙,这次你要听我的”说着话,他又急声说道:“子卫、君翁跟我走一百弟兄,就从你绿林兄弟中挑” “是”藏宫二话不说,回头向手下的兄弟喊出几个人的名字,说道:“带上你们的兄弟,随我去西城” 朱祐、盖延异口同声地说道:“主公,我跟你一起去西城” “不行你们得留在南城,协助公孙守城”刘秀不能把全部的精锐都领走,否则,就算给冯异留下两百弟兄,也没多大的用处。 冯异制定了相应的对策,刘秀略做修改,而后他带上傅俊、藏宫以及一百名绿林军,直奔西城而去。 向西城绕行的三队县兵,还真是在西城这里展开了攻城。先县兵一部抵达西城的刘秀等人,立刻对攻城的县兵展开了还击。 朝阳县令易谆和县尉谢盛,都是能力出众之人,舂陵军起事之后,朝阳虽然不在舂陵附近,但也一直在备战,城头上存放了大量的滚木、礌石,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现在,他们的提前准备倒了帮了刘秀等人的大忙,无需再到城内去收集滚木礌石,城头上就有许多现成的。 以刘秀为首的一百名绿林军,搬起滚木礌石,向城下的县兵猛砸。 第一队县兵的攻势刚被打压下去,第二队的县兵又攻了上来,绿林军还没把第二队的县兵打退,第三队县兵又来了。 三队县兵,合计一千余众,展开合力猛攻,即便朝阳城防再高再坚固,守城的武器再多,也不是靠一百人能抵挡得住的。很快,便有县兵撕开了西城防线,顺着绳索攀爬上来。藏宫见状大急,手持一把大号的铁锤,快步冲了过去,一锤砸落下去,就听啪的一声,刚刚从箭垛外面探出头来的 县兵,脑袋开花,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藏宫所用的武器是子母锏,只不过他被俘的时候,武器被县兵搜走了,刚从大牢里被救出来,也没地方去找他的武器,他便在辎重库中随手挑了一把大铁锤。 这把大铁锤,从锤把到锤头,都是由纯铁打造而成,分量少说也得有百十来斤重,不过在藏宫的手里,大铁锤轻若无物一般。 他一锤一个,把从箭垛外面探出头来的县兵一个接着一个的砸了下去。不过他一个人,守不住一整面的城墙,也抵御不住那么多的县兵。 很快,便有县兵跳上城头,与城头上的守军展开了近身厮杀。眼瞅着攻上这段城墙的县兵数量越来越多,刘秀提着赤霄剑,箭步冲了过去。 人未到,剑先至。一名刚刚跳到城头上的县兵连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只瞧见一道红光向自己飞来。 噗赤霄剑钉入这名县兵的胸膛,后者退到两步,仰面而倒。刘秀跟上前来,一走一过之间,拔下赤霄剑,顺势向前一挥,剑锋又划开一名县兵的脖颈。刘秀一上来,便连杀两人,附近的县兵见状,纷纷持剑向他攻来。刘秀大喝一声,挥剑横扫,当当,随着两声脆响,两把刺向他的长剑被弹开,刘秀顺势跨前一步,持剑 横扫。 咔、咔两名县兵的脖颈齐被斩断,两颗还戴着头盔的头颅掉落在地。 人群中一名县兵悄然无息地摘下弩机,对准刘秀,扣动了悬刀。啪弩箭射出弩匣,直奔刘秀的面门。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这么混乱的场面,换成旁人,恐怕真就闪躲不开了,但六识过人的刘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脑袋向旁一偏,弩箭在他的脸颊上划开一条口子,呼啸 而过。刘秀感觉自己的面颊先是一凉,紧接着,有热乎乎的液体流淌下来。他暗咬牙关,将手中的赤霄剑直接甩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攻守之战 赤霄剑飞入县兵人群当中,从两名县兵之间的缝隙掠过,精准地插入弩手的胸膛。见刘秀手中没有武器,两名县兵双双向他发难,一人挥剑劈砍,另一人持剑前刺。 刘秀快速向旁闪躲,随着他让开,由他背后飞出来一支箭矢,正中一名县兵的喉咙。那名县兵应声倒地,另名县兵还用继续挥剑劈砍刘秀,后者已向他直扑过来。 嘭 两人的身形撞到一处,刘秀没怎么样,那名县兵倒飞出去,撞入县兵人群当中,倒下一片人。 趁此机会,刘秀箭步上前,将插入弩手胸膛的赤霄剑抽出,全力劈砍周围的县兵。 刘秀在前顶着县兵,傅俊在后面一箭接着一箭的射杀敌人,他二人的配合,只眨眼工夫便被十数名攻上城头的县兵倒地不起。 这时候,十多名绿林军奔跑过来,和刘秀、傅俊一同顶住了这块被撕开的城防。 这段城墙上的县兵刚被打退回去,刘秀举目一瞧,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又有两处城墙被县兵爬了上来。 刚刚露头的县兵,估计连城头上的情况都没看清楚,便被绿林军的长矛刺了个正着,惨叫着摔了下去。 不过摔下一名县兵,立刻又会上来数名县兵,杀也杀不完。 县兵攻上城头后,立刻抽出肋下的佩剑,与周围的绿林军战倒一起。双方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不时有人惨叫着扑倒在地。 随着倒在城墙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双方的激战也进入白热化的程度。 刘秀提着剑,冲向一群县兵,他刚到近前,数把长剑便向他刺来。刘秀由单手持剑变成双手持剑,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外一挥。 咔、咔、咔刺向他的三把长剑一并被赤霄剑斩断,县兵们看着手中的断剑,大吃一惊,刘秀可没有片刻的迟疑,紧接着又是挥剑横扫,剑锋瞬间撕开三名县兵的胸膛。 三名县兵倒下,刘秀又持剑向前连刺。 后面的几名县兵躲闪不及,有的被剑锋刺穿脖颈,有的被剑锋刺穿胸膛。刘秀的勇猛,让周围的绿林军士气大振,人们齐齐喊喝一声,围攻上来。 数十名攻上城头的县兵,竟然被刘秀以及十几名绿林军围起来打。 在战场上,武器当真是一寸长,一寸强,佩剑与长矛相比,要短上好长一截,就是这一截的距离,足以决定双方的生死。 绿林军的长矛贯穿县兵的身体,而县兵手中的佩剑,根本刺不到绿林军的身上。 其实县兵也是装备了长矛的,只不过他们的攻城要攀爬绳索,不可能一手提矛,单手抓着绳索攀爬,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放弃长矛,带着佩剑往上攻城。 刘秀和十数名绿林军,将这数十名县兵全部杀倒在地。 不过激战过后,绿林军这边也没几个人还能站立的了,无论是站着的人,还是躺着的人,全是浑身的血水,也分辨不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刘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也就歇息了几秒钟的时间,一名绿林军手指着城墙的北段,急声说道:“刘将军,县兵攻上来了” 听闻喊声,刘秀举目望去,果然,在距离他们百十米之外的一段城墙上,涌上来好多的县兵,少说也得有一两百人。 此时的刘秀,已经累得满头满身都是汗,内外的衣服全部被汗水浸透。他深吸了口气,振作精神,拎起赤霄剑,迈步走了过去。 他还没到,有一人先他一步冲了过来,藏宫。藏宫手持大铁锤,到了人群近前,先是大喝一声:“都给老子让开” 正围攻县兵的绿林军闻言,纷纷向两旁退让,藏宫大步流星地到了县兵人群近前,大铁锤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然后横着抡了出去。 首当其中的县兵还想用剑格挡,那无疑是螳臂当车。 咔的一声,挡住铁锤的佩剑都被砸弯,锤头去势不减,砸在那名县兵的肋侧,这名县兵横飞出去,撞到了一排同伴。 一锤砸倒了一排人,第二排的县兵脸色顿变,人们齐齐把手中剑刺向藏宫。 藏宫依旧是抡锤横扫。当当当刺向他的佩剑全部被打偏,藏宫双手持锤,向前一推,大铁锤横着撞在几名县兵的身上。 不等对方倒地,藏宫大吼一声,双脚全力蹬踏地面,腰眼用力,双臂全力往前推。 这么大一群的县兵,竟然被藏宫一人推得连连后退,人们自相拥挤、碰撞,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前面的人还好说,但后面的人可太惨了,随着人群的向后移动,后面的人根本无路可退,顺着城墙,惨叫着摔了下去。 周围的绿林军见状,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人们蜂拥而上,合力推着藏宫的大铁锤,将县兵的人群死命的向后推挤。 刚开始,还是零星的县兵被推下城墙,可是很快,县兵便是一排接着一排地摔下去。随着摔下去的县兵越来越多,藏宫等人所受的阻力也越来越少,推挤的速度更快。 这一两百名之多的县兵,其中大半是被藏宫等人硬生生推下城墙的,另外还有几十号人,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惨叫着,爬不起来了。 这些县兵是被人们踩踏的骨断筋折,重伤不起。 对这些受了伤,已无力抵抗的县兵,人们也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用长矛将其一个个的刺死。 将这段城墙上的县兵全部杀退,人们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城下突然飞射上来一大面的箭雨。即便藏宫,肩头上都中了一箭,周围的绿林军兵卒中箭倒下十数人,藏宫蹲下身形,躲在箭垛后面,先是把钉在肩头的箭矢狠狠拔下来,然后冲着周围人大喝道:“躲避箭 矢”这只是战场上的一角。西城城墙这里,到处都在发生交战,县兵们攻上来,又被打退,再攻上来,再次被打退,拉锯战在双方之间反复的上演。如此的交战,双方的伤亡 都很惨重。县兵方面,已经付出了四五百人的伤亡,伤者大多都是从城墙上摔下来的兵卒,绿林军这边也伤亡了五十多人,双方的尸体在城墙上横七竖八,鲜血将城墙染成一块块的 暗红色。 连续几轮猛攻过后,攻城的县兵终于退了下去。 刘秀等人已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个瘫坐在城墙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汗珠子顺着人们的头发、下颚,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 歇息了一会,刘秀听外面的动静不太对劲,他慢慢探出箭垛,向城墙外看去。 只见一部分的县兵在把受伤的人员抬下去,另一部分县兵在城外休息,还有一支二三十人的县兵在悄悄向北绕行。 现在天色已然大黑,换成旁人,根本看不到那支向北绕行的县兵,不过刘秀在晚间的目力惊人,他有清晰看到那一小队的县兵。 他眼珠转了转,对身边的藏宫和傅俊说道:“你们留在西城,我去北城看看” “刘将军”藏宫紧张地问道:“刘将军认为县兵会去偷袭北城” 刘秀向藏宫笑了笑,说道:“县兵三面攻城,只有北城风平浪静,我有些不放心,得过去看一看” 藏宫说道:“刘将军,我跟你一起去” 刘秀向他摆摆手,说道:“君翁还是留在西城这里吧我看用不了多久,县兵又会发动进攻了” 此时他们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刘秀无法再带上其他人去往北城,何况,那支向北移动的县兵看起来也就二十来人,数量并不多,他感觉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刘秀没有带任何人,独自一人顺着城墙,向北城跑去。 那二十多名向北移动的县兵,还真是冲着北城来的。 人们绕了个大圈子,跑到北城这里,举目向城头上望了望,一个守军都没有。县兵们互相看看,一并向北城城墙跑了过去。 二十多名县兵,悄悄到了城墙近前,纷纷把背着的一大捆绳索解下来,将铁钩子向城头上抛出。 咔、咔、咔 二十多只铁钩子,齐齐勾住城墙的箭垛,人们先是用力拉了拉,然后齐齐顺着绳索往上攀爬。 已然猜出县兵企图的刘秀,此时就躲在北城墙上。听着下面县兵们吭哧吭哧攀爬的声音,他眯了眯眼睛。 等了一会,感觉对方已经爬得足够高了,刘秀这才突然站起身形,手起剑落,将距离他最近的一只铁钩子斩断。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名已经爬到五六米高的县兵,双手还死死抓着绳索,人已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刘秀片刻都未停顿,咔咔咔,他一口气连续斩断十几只铁钩子。 十几名县兵,连敌人是谁都没看到,便纷纷从城墙的中上段摔落下去。当刘秀还打算劈砍其它的铁钩子时,一名县兵已然爬上城头。 上来之后,他立刻摘下后腰的弩机,对准刘秀,啪的射出一只弩箭。 刘秀将准备斩向铁钩子的赤霄剑横着一轮,当啷,剑锋扫在弩箭上,将这支弩箭打飞出去好远。 那名县兵立刻又取出一支弩箭,向弩机内安放。刘秀深吸口气,提着剑向那名县兵冲去。 他到了县兵近前,后者也刚好完成了弩箭的安装,他抬起弩机,对准近在咫尺的刘秀便要扣动悬刀。 刘秀身形一晃,向旁闪躲的同时,出手如电,托住弩机的底部,然后向旁一扯,啪,弩机弹射,射出的弩箭不偏不倚,正中一名刚爬上城墙的县兵胸膛。那人还站于箭垛之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膛的弩箭,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内忧外患 就这一会的工夫,又有七、八名县兵跳上城头。 人们快速地环视一周,看到城墙上只有刘秀一个人,他们没有多一句的废话,有的拔出佩剑,有的摘下弩机,纷纷向刘秀围拢过去。 刘秀深吸口气,毫无畏惧,不退反进,持剑迎了上来。 一名县兵速度最快,率先到了刘秀近前,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剑,刺向对方的要害。 刘秀身形一晃,剑锋贴着他的身侧掠过,不过他的剑却是贯穿了对方的胸膛。 他拔剑的同时,一脚把中剑县兵的身子踢了出去,将后面跟上来的一名县兵撞翻在地。 这名县兵倒地的同时,另有两名县兵一左一右的到了刘秀近前,挥剑就砍。刘秀急忙向后跳跃,随着叮叮两声,两把长剑劈砍在地上。 他的身形还未挺稳下来,两名县兵端起弩机,对准刘秀,各射出一支弩箭。刘秀反应也快,连续挥出两剑,当当,两支箭矢全部被挡开。 那两名持剑的县兵又再次冲到他的近前,依旧是挥剑劈砍。刘秀大喝一声,后退一步的同时,横剑向上招架,伴随着铁器的碰撞声,两团火星子在他们之间乍现。不等对方收剑再攻,刘秀下面的一脚踢了出去,正中一名县兵的小腿,那名县兵惨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刘秀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他的衣甲,然后用力向上 一提,将其挡在自己的面前。 噗、噗两支飞射过来弩箭未射在刘秀身上,全被这名县兵挡了下来。刘秀抓着县兵的尸体,全力向外一推,使其撞在另名县兵身上,一人一尸,一并翻倒在地。 不能倒地的县兵重新爬起来,刘秀飞身扑了过去,下落时,一剑向下刺出。噗剑锋由对方的胸膛刺入,在其背后探出,甚至都插进了他身下的城墙砖。后面持弩的四名县兵见状,暗暗咧嘴,本来他们看到城上只有一名敌人,心里还挺高兴的,本以为他只是敌人布置在北城的岗哨,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敌人竟然如此厉害 ,一口气杀了己方这么多人。 四名县兵重新把弩箭装入弩机,对准刘秀,一并射出弩箭。 双方的距离太近,而且还是四箭齐发,正常情况下,刘秀或许能躲闪开,但现在他早已没什么体力了,身形也远没有正常情况下那么敏捷。他奋力地向旁扑出躲闪,不过还是稍慢了一点,左臂被一直弩箭射中,由于没有射中骨头,阻力没那么大,弩箭直接穿透了皮肉,飞了出去,在他的手臂上射出前后两个 血窟窿。 刘秀闷哼一声,扑出去的身子翻滚在地。 见状,四名县兵齐齐扔掉手中的弩机,抽出佩剑,直奔刘秀而去。到了他近前,四人持剑全力向他身上劈砍。刘秀躺在地上,横剑向上招架。 当当当当四把砍落下来的长剑一并砸在赤霄剑上,由于力道太大,受其压力,赤霄剑也被砸落在刘秀的胸口上。 四名县兵正要收剑,刘秀的手臂突然向上一抬,一支弩箭不可思议地从他的袖口内飞射出去,正中一名县兵的脖颈。 噗弩箭的箭尾露在县兵的脖颈前,箭尖从他的后脖颈探了出来。 万没想到,刘秀竟还有这样的杀手锏,另外三名县兵吓得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 借着他们后退的这个空档,刘秀重新抓起赤霄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顺势一剑,横扫出去。 沙剑锋划开一名县兵的小腹,瞬时间,红的白的一并流淌出来,砸在那名县兵自己的脚面上。 后者张大嘴巴,身子僵硬地仰面而倒。剩下的两名县兵双双怒吼一声,持剑刺向刘秀。 刘秀没管身后的那人,向正前方的县兵冲去。对方的一剑由他的腋下刺过,而他的一剑,则由对方的小腹刺入。 两个人,一并摔倒在地上。剩下的那名县兵高举着佩剑,走到刘秀近前,对准他的后心,作势要一剑刺下去。 哪知在他的背后,突然飞射过来一支弩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心。县兵保持着举剑的姿态,身子僵硬了那么两三秒钟,一头向前扑倒。 刘秀在尸体身上翻了个身,躺在地上,费力地抬起头来,向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九儿扔掉一只弩机,正向自己快步奔跑过来。 他松了口气,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九儿来到刘秀近前,低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他。此时的刘秀,脸上、身上全是血,整个人都快被染成了血人。 看到刘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九儿急忙在他身边跪坐下来,关切地问道:“刘秀,你受伤了哪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见九儿急得慌了手脚,在自己身上乱摸,眼中还泛着泪光,刘秀嘴角抽了抽,说道:“别担心,我没事哎哎别动我胳膊” 九儿抓到他的手臂,虽然没有直接碰到伤口,还是把刘秀疼得五官皱成一团。这时九儿才算看到刘秀伤在那里。 弩箭留下的伤口不大,但通常都很深,而刘秀的伤口已经不是深不深的问题,而是直接把手臂射穿了。 九儿看罢他的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她抿着嘴,带着哭腔哽咽道:“你忍着点” 说话之间,她把刘秀的衣袖撕开,然后解下水囊,向刘秀的伤口上倒水。 钻心的剧痛席卷而来,让刘秀眼前发黑,险些当场晕死过去。紧接着,九儿掏出金疮药,将其洒在刘秀的伤口上。 最后,她撕下一块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刘秀手臂的伤口进行包扎。这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肯定不是刚学的,也肯定反复练习过很多次了。 刘秀转头看着专心致志帮自己处理伤口的九儿,笑问道:“九儿,我不知道,原来你还懂医术。” 九儿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一边抹了抹眼泪,说道:“是严光教我的” 刘秀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子陵教你的,那子陵也算是你的师父了,怎么能对师父直呼其名太没礼数了” 九儿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对你还直呼其名呢” “那不一样。”刘秀从来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称谓,但这不代表别人也都像他一样。 当然了,他知道严光也不会在乎称谓,但九儿所接触的人可不是只有他和严光两个人,还有很多其他的人,不懂礼数,什么时候把人家得罪了都不知道。把刘秀的伤口处理好,九儿长长吁了口气,在刘秀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你也要唠叨好半天,看来你的伤也 真是没什么大事” 刘秀忍不住摇头而笑,他话锋一转,问道:“南城、东城、西城都怎么样了有没有打退敌军” “不知道。” “啊” “我光顾着找你了,也没太注意看各处的战况。” 刘秀轻叹口气,他以赤霄剑支地,艰难地站起身形。九儿急忙站起,把他搀扶住,不悦地说道:“你都受伤了,躺在这里歇歇吧” “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刘秀说道:“我得去西城看看” 知道劝不住他,九儿无奈地说道:“我扶你过去” 等刘秀走回到西城的时候,这里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进攻的县兵正在撤退。 看到刘秀手臂上的包扎,藏宫和傅俊快步上前,异口同声地问道:“刘将军主公,你受伤了” 刘秀看眼自己的手臂,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中了一箭,皮外伤,不碍事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县兵已经撤了,我们也没剩下几个人。”说着话,藏宫指了指周围的绿林军,说道:“但凡是能喘气的,都在这儿了” 刘秀环视一眼,周围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几个,而且个个都有伤在身,其中还有两人伤势较重,已经晕死过去了。 他点了点头,幽幽说道:“大家都辛苦了” “刘将军,我们不怕辛苦只要能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莽兵做垫背,就算值了”周围众人纷纷说道。 绿林军和官兵作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每个人都有要好的同袍兄弟、甚至是亲人,惨死在官兵手里,他们对官兵的仇恨也是最深的。 刘秀没有再多说什么,向众人挥手说道:“走我们去南城” 东城和南城的战斗也都结束。 一晚上的激战打下来,四百多人的守军,已连一百人都不到。不过县兵的伤亡更大,原本三千之众的县兵,除去伤亡,还能继续作战的,也就剩下七、八百人。 天色渐亮,天边泛起鱼肚白,刘秀站在城头上,举目眺望,光是南城这里,城上城下便布满了尸体,鲜血干枯,将城墙染成一片片的黑褐色。 这一宿的攻防战,打得太惨烈,双方都已拼得筋疲力尽,无力再战。邓禹走到刘秀身边,关切地问道:“主公,你没事吧” 刘秀微微摇了下头。邓禹望向城外,说道:“此战,我方伤亡惨重,县兵的伤亡更惨重,估计短时间内,县兵已无力再发动攻势了只是” “只是什么” “此战拖得越久,对我方越不利,我担心,城内生变。”邓禹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刚占领朝阳城,城内的大户还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但战事一旦被拖长,让城内大户渐渐摸清他们的实力,为了讨好官府,这些大户只怕会集结家丁、护院、门客,于城内生乱。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官场私心 刘秀望着城外,没有说话,他们本来就是在打一场毫无把握又没有任何希望的仗。他喃喃说道:“不知道新野和湖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如果李轶能在湖阳牢牢拖住湖阳县兵,而刘稷又成功攻陷新野,那么新野方面还可以分兵来援助他们。 邓禹小声说道:“根据目前我们所得到的消息,两地的战况都不太乐观。” 刘秀没有再说话,这是他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吃饭了、吃饭了”盖延和朱祐带着几名舂陵军的兵卒走上城墙,人们抬着大木桶,有的里面装着米饭,有的是菜,还有肉汤。 朝阳粮仓囤积的粮食不少,现在他们不到一百人,在伙食上是很富足的。九儿帮着刘秀盛了一碗汤,端了过来,递到刘秀面前,说道:“主公,喝碗汤吧” 刘秀本吃不下去饭,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补充体力,自己根本坚持不住。他向九儿道了一声谢,接过汤碗,喝了一口。他眨眨眼睛,笑道:“狗肉汤” 九儿连连点头,笑道:“是我的人做的,味道不错吧” 秦汉时期,狗肉特别盛行,不过普通人家肯定吃不起,一石粮食能换一条狗就算不错了。 刘秀向九儿笑了笑,说道:“很好喝”他硬着头皮,两三口把一碗肉汤喝掉,然后将空碗递回给九儿,不再吃了。 就在城上守军大口吃饭的时候,一名兵卒大声喊喝道:“城外来了一支兵马” 刘秀闻言,立刻站起身形,走到箭垛子近前,举目往外眺望。 果然,远处行来一队人马,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唯一能判断的是,人数不少,队伍的规模很大。 城头上其他人也都纷纷站起身形,人们还端着饭碗,面露紧张之色地望着那支正不断向朝阳城靠近的人马。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支人马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人们终于看清楚了,有人惊呼道:“是山都县兵来的是山都县兵” “还有和成要塞军看旗帜,有和成要塞军” 人们七嘴八舌的大声叫喊。刘秀则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现在他们最想看到的是己方的援军,结果来的恰恰是敌军。 山都县兵加上和成要塞军,一共两千之众,这支官兵的到来,无疑是给了守军士气最致命的一击。 他们凭一己之力抵挡住三千朝阳县兵的强攻,已经是做到了极限,现在对方又来了两千之众的生力军,这仗还怎么打 人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些人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低垂着头,心灰意冷,毫无斗志可言。 一名距离刘秀不远的兵卒喃喃说道:“完了,全完了,我们全完了” 听闻这名兵卒如丧考妣的自言自语,刘秀回过神来,他扫视左右,见己方众人无不是一副大难临头的绝望表情,他深吸口气,大声喝道:“你们都在怕什么”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周围众人都吓了一跳,人们纷纷抬起头来,呆呆地看向刘秀。 刘秀大声说道:“当我们决定起事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将生死之置于度外推翻莽贼朝廷,光复大汉江山,救万民于水火,这条路,本就凶险万分,难道你们现在方知” 人们闻言,无不是面红耳赤,头垂得更低。不过这次不是绝望,而是羞臊的。刘秀继续说道:“我等胸怀大志之士,立誓反莽,续高祖之大业,何求马革裹尸还今朝阳之战,我等誓要打出汉军之威名,让天下有识之士,皆能受我等之鼓舞,起身反 莽为此,秀但求一死,不求苟活” 他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也让陷入绝望的众人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原本瘫坐在地上的人们相继起身,甚至连负伤坐在地上的兵卒们也都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形,眼巴巴地看着刘秀。 人都是怕死的,这是物种天性,没什么好丢人的,而一旦竖立起信仰,人们对死亡的畏惧便会大大减轻。 现在刘秀就是在给人们竖立信仰,推翻王莽,光复汉室的信仰。 臧宫看着明明外表文质彬彬,但体内却像蕴藏着无比巨大能量的刘秀,神采飞扬,振臂高呼道:“君翁愿随刘将军,但求一死,不求苟活,誓与莽贼死战到底” 随着臧宫的响应,其他人也都齐声说道:“我等愿随将军,但求一死,不求苟活” 守军的们情绪被刘秀带动了起来,城外朝阳县兵的情绪,也被山都县兵的到来带动起来。 这场仗,守军打得绝望,攻方的朝阳县兵又何尝不绝望他们的兵力明明十倍于反军,但就是打不下来朝阳城,从上到下,都是越打越灰心。 山都县兵与和成要塞军的到来,仿佛给朝阳县兵打了一针强心剂,县令易谆和县尉谢盛,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他二人亲自去迎接山都县兵。 统帅山都县兵的是县尉李应和要塞军军候付谌。李应和易谆、谢盛是老相识了,见面之后,众人相互拱手施礼,好一阵的寒暄。 寒暄过后,李应率先切入正题,问道:“易县令、谢县尉,不知现在的战况如何” 易谆和谢盛互相看了一眼,后者说道:“经过昨日一昼夜的激战,反军伤亡惨重,已成强弩之末,而我军自身也是有些伤亡” 说着话,他侧身摆手,说道:“李县尉、付军侯,营内请” “请” 李应和付谌带着手下的军兵,走进朝阳县兵的营地。 营地是临时搭建的,很简陋,连防御的寨墙都没有,当然了,以易谆和谢盛为首的朝阳县兵也不认为反军能从城内主动攻出来。 在朝阳县兵的营地里,李应和付谌都有注意到,朝阳县兵可谓是伤兵满营,营帐里面躺着的一排排的全是伤兵。 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得出来,昨日一天的战斗打得有多激烈,而反军的攻击力又有多强。 只看这满营的伤兵,李应和付谌的心头已先蒙起一层阴影,感觉接下来的这一战恐怕不太好打。 进入中军帐,众人纷纷落座。又经过一番寒暄,谢盛说道:“我们估计,现在城内的反军兵力,已经不到一百人。” 见李应和付谌双双扬起眉毛,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谢盛又补充道:“最多不超过一百五十人。” 李应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然后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既然反军兵力只剩下这么点人,易县令和谢县尉只需再发动一轮强攻,便可以轻松拿下朝阳城了。” 谢盛苦笑道:“现在我军将士已身心俱疲,再无力发动新一轮的强攻好在李县尉和付军侯及时来援,这可解了我方的燃眉之急啊” 说着话,谢盛还特意向李应和付谌拱了拱手。李应和付谌根本不相信谢盛的话。如果守军真的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你朝阳县兵岂不早把朝阳城打下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谢盛这么说,无疑是想让己方去打头阵。等 己方成功打下朝阳城,伤亡是自己的,而功劳却是人家的。 李应和付谌对视一眼,前者乐呵呵地说道:“谢县尉,我军长途跋涉而来,也是疲惫不堪,今日只能暂做休整,等到明日再协助贵军,强攻朝阳。” 他的话很有技巧,没有把自己放在主攻的位置上,而是协助朝阳县兵攻城。 易谆和谢盛互相看看,禁不住暗叹口气,李应心里在想什么,他二人清楚得很,可都到了这个关键时刻,李应竟然还在暗藏私心,其眼光、气度之狭隘,着实令人气恼。 谢盛正色说道:“李县尉,一天的时间耽搁下来,反军也会得到喘息之机,现在反军已成强弩之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李应耸了耸肩,乐呵呵地说道:“倘若谢县尉担心反军会得到喘息之机,可以考虑今日进行多次佯攻,让反军不得休息就是”我也正好可以仔细观察一下,占据朝阳城的 这支反军实力到底有多强。 谢盛扶额,如果己方还有再战之余力,又何必向你部求援他开口说道:“李县尉”他刚起了个话头,付谌便接话道:“我觉得李县尉言之有理,我军将士,连夜赶路,驰援朝阳,上下疲惫,今日已无力作战,谢县尉当率朝阳县兵,继续攻城,不给反军喘 息之机。”谢盛差点笑了,气笑的。他转头看向易谆,后者向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千万别发火,现在他们只能指望山都县兵和和成要塞军。谢盛叹息一声,开门见山地说道:“仗已打 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怕两位笑话了,我朝阳县兵三千余众,现在可战之兵,已只剩六百余人,实在无力再做攻城” 李应和付谌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嘀咕,怎么样,三千多人打剩下六百来人,可见城内反军的战力之强,己方倘若贸然强攻,岂不是重蹈覆辙 谢盛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向李县尉和付军侯保证,城内反军,现的确已是强弩之末,两位统帅各自兵马,只需一轮强攻,便可轻松拿下朝阳城”说着话,他看眼易谆,又正色道:“我还可以向两位保证,打下朝阳城后,易县令和我会向郡府上报,朝阳之功都记载两位头上,易县令与我,可寸功不要。”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明骑兵 听闻谢盛的这番话,李应眼睛顿是一亮,暗暗点头,易谆和谢盛不要任何的功劳,这听起来倒是不错他转头看向付谌,后者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付谌是和成要塞的军候,他既不归县衙管,也不归郡府管,而是直接归朝廷管辖。 和成要塞是弹丸之地,军候又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他若想调出和成要塞,有更好的前途,就必须得立功。 打下被反军攻占的朝阳,在他看来就是个不小的功劳。至于是帮着易谆、谢盛打,还是帮着李应打,那对他而言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参与其中,插上一脚就行。 见付谌没有意见,李应仰面而笑,对谢盛豪爽地说道:“什么功不功的,你我都是忠于天子,为朝廷办事嘛” “是、是、是”谢盛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地拱手说道:“此次,还望李县尉和付军候能鼎力相助” 李应正色说道:“让我部弟兄先休息一上午,吃过午饭,我部便对反军发起强攻” 谢盛暗暗皱眉,你们现在人都到朝阳了,应该即刻攻城才是,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的变数 他正要说话,易谆向他使个颜色,示意他就这样吧,以李应的为人,他能同意在今日下午攻城,已经很不错了。 又谈了一会,易谆和谢盛送李应、付谌二人去休息。 回到中军帐内,谢盛一屁股坐下来,狠狠一拍桌案,愤愤不平地说道:“李应可恶,满脑子的升官发财,又哪在乎朝廷之安危” 易谆苦笑,感叹道:“当今官场人人如此,天下又岂能不乱啊” 谢盛连连摇头,长吁短叹。 一上午的时间在风平浪静中过去,中午,山都县兵与和成要塞军吃过午饭,仍没有要出营攻城的意思,谢盛坐不住了,去找李应,请他即刻出兵攻城。 李应乐呵呵地看着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谢盛,心平气和地说道:“谢县尉,不必着急嘛反军就在城内,想跑也跑不了,让弟兄们先睡个午觉,然后再攻城也不迟。” 若不是有求于人,此时谢盛真想指着李应的鼻子破口大骂。如此的延误战机,简直可恶至极。可是兵马在人家的手里掌控,他干着急也没用。 直至天到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的时候,李应和付谌才开始集结麾下的军兵。 看到李应和付谌终于要出战了,谢盛长长松了口气,他把仅存六百多人的朝阳县兵也全部召集起来,跟着山都县兵和和成要塞军,一并去攻城。 接近三千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营地,直奔朝阳而去。在距离朝阳城还有一百五十步远的地方,李应抬起手臂,命令大军停止前进。 他拢目向朝阳城头看去,城头上竖立的都是柱天都部的旗帜,至于守军的数量具体有多少,在这么远的距离看不太清楚。 就在他眯缝着眼睛,来回打量的时候,谢盛催马来到他的近前,问道:“李县尉,怎么突然停下来了现在正是一鼓作气夺回朝阳的好机会啊” 李应瞥了他一眼,问道:“谢县尉说,城内的守军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我看朝阳城头上的守军,可不像是只有这么点人” 其实守军有多少人,他根本看不清楚,不过竖立在城头一面面柱天都部的旗帜,让他心里颇感没底。 “李县尉,我可以拿性命担保,守军的数量,最多不超过一百五十人而且这所剩无几的守军,应大多都是伤兵,已是强弩之末”谢盛急声说道。 李应又看了谢盛一眼,沉吟片刻,向左右下令道:“擂鼓,进军” 随着李应一声令下,官兵阵营里立刻响起如雷般的擂鼓声,紧接着,山都县兵开始向前挺近。付谌见状,立刻向前挥手,和成要塞军也开始往前推进。 看到县兵和要塞军终于发动了进攻,谢盛提到嗓子眼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 他向左右喝道:“全军前进,配合山都县兵和和成要塞军,此战,我军务必要夺回朝阳” “吼”朝阳县兵齐齐大吼一声,迈步前进。 接近三千人的大军,分成三个阵营,齐齐向朝阳城逼近过来。 站于城头上的刘秀等人看得清楚,人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以一百人,对阵三千人,此战他们已连一成取胜的希望都没有,但正如刘秀所言,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在临死之前多拉上几个点背的。 刘秀抽出肋下的赤霄剑,大声喊喝道:“此战若能取胜,我请诸位到城内喝酒,若不能胜,我等到地下再一醉方休” 人们看向刘秀,齐声应道:“我等誓与将军同生死,共进退” 刘秀将手中剑向前一指,喝令道:“所有弟兄,准备弓箭” 此时也不用管什么弓手不弓手了,只要还有力气,只要能把弓拉开,就往外放箭吧 随着城外敌军的不断逼近,人们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人们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严光走到刘秀身边,小声说道:“主公,我等在此御敌,主公可趁机走北城。” 言下之意,他们吸引敌军的注意力,掩护刘秀一人悄悄从北城逃走。 刘秀缓缓摇头,幽幽说道:“忠魂烈骨堆山垒,自古征战几人归”弟兄们都愿与他同生死,共进退,而他却要一个人独自逃走,这种事,打死刘秀也做不出来。 “主公”“子陵不必劝我我已经说过了,胜,我们城内见,败,地下再见”说着话,刘秀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弓,他捻弓搭箭,将弓弦拉满,然后对准城外的敌军方阵,狠狠射出 去一箭。 箭矢先是飞到空中,画出一条弧线,然后极速下坠,狠狠钉在方阵的人群里。 这一箭有没有射中人,连刘秀自己都没看清楚,他立刻又拿起第二支箭矢,依旧是射向外面的人群。 随着刘秀放箭,城头上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射出箭矢。 有的箭矢还能射进官兵人群里,有的箭矢刚飞出城墙不远就掉在地上。如此稀稀拉拉的箭射,对于三千大军的威胁,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山都县兵、朝阳县兵、和成要塞军,几乎未受到任何的阻击,便顺利推进到朝阳城的城墙前。 刘秀扔掉手中的弓箭,重新拿起赤霄剑,大吼道:“做人还是做鬼,在此一战,兄弟们,准备杀敌” “杀”城头上不足一百人的守军齐声喊喝。 就在他们准备与进攻的敌军拼死一战时,突然间,由官兵的背后又奔来一队兵马。 这支兵马具体有多少人,看不太清楚,但通过扬起的漫天尘土来看,可以判断数量不少,而且队伍进军的速度极快,扬起的尘土向他们这边直扑过来。 渐渐的,准备攻城的官兵们都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闷雷声,人们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地震颤着。 人们放弃了攻城,纷纷扭头往回看。 易谆、谢盛、李应、付谌四人也不例外,望着后方快速本来的这支人马,他们不约而同地皱着眉头。作战经验丰富的谢盛和付谌不约而同地说道:“是骑兵” 听闻他二人的话,易谆和李应满脸的莫名其妙。 骑兵哪来的骑兵郡府也没传来消息,说派出骑兵来增援朝阳啊李应眼珠转了转,脸色顿是一变,惊呼道:“该不会是反军的骑兵吧” 易谆、谢盛、付谌目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舂陵反军又哪来的骑兵舂陵军造反的时候,连刘縯的亲弟弟刘秀都没有战马骑,而是骑着一头牛,一穷二白的舂陵反军还能养得起骑兵滑天下之大稽。 李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嘀咕道:“这可奇怪了,到底从哪来的这么一支骑兵” “我去看看”付谌一催胯下的战马,直奔那支骑兵迎了过去。 等双方的距离只剩下几十步远的时候,他勒停战马,站在这支骑兵的正前方,大声喊喝道:“我乃和成要塞军候付谌,你等可是郡军的弟兄”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骑兵队依旧是快速向前奔驰,与此同时,在骑兵队当中冲出一骑,以更快的速度直奔他而来。 马上的这名武将,头顶铜盔,身披铜甲,背后红色的大氅,胯下一匹枣红马,奔跑起来,仿佛一朵红色的云彩。 向脸上看,浓眉毛,大环眼,满脸的络腮胡须,相貌凶恶,仿佛勾魂的厉鬼。他手持一把金色的大刀,刀上挂着八只铁环,此刀名为九耳八环刀。 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付谌下意识地问道:“来将何人报上姓名” “马武马子张”随着话音,那名凶恶大汉已然到了付谌近前,他连人带马的从付谌身侧掠过,同时还掠出了一道金光。 付谌连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就感觉自己的身子突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一直飞上空中,停顿了片刻,才急速下坠。 嘭他落在地上,但诡异的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反而还看到一人一马立在他的不远处,诡异的是,坐在马上的那人只有身子,没有脑袋。 噗 一股血泉从尸体的短颈处喷射出来,无头的尸体在马上摇晃两下,翻了下去,无主的马儿吓得落荒而逃。 成百上千的骑兵冲了上来,没有片刻的停顿,于无头的尸体身上践踏而过。手持金刀的凶恶汉子连头都没回,将手中刀向前一指,喊喝道:“杀杀光城外所有官兵”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前因后果 凶恶汉子刀劈付谌。 双方刚一照面,凶恶汉子便一刀削掉了付谌的脑袋。在后观望的易谆、谢盛、李应三人看得真切,脸色瞬间大变,异口同声地惊呼道:“是反军是反军来袭” 谢盛和李应还想指挥手下县兵,重新排兵布阵,抵御来袭的骑兵,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骑兵的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他们重新布阵的机会。尤其是为首的凶恶大汉,更是一马当先地杀入官兵当中。 他催马向前直冲,所过之处,都升起一长面血雾,周围的官兵要么是脑袋被削掉,要么是被拦腰斩成两截。 官兵们吓得纷纷向两旁闪躲,他们让过凶恶大汉,但却让不开随后跟进上来,展开骑兵冲阵的骑兵队。 骑兵们手持长矛,冲入人群中的同时,手中的长矛借着战马的冲击力,顺势刺出,挡在前面的兵卒,简直像纸糊的一样,被直接贯穿了胸膛,甚至身体都倒飞了出去。 长矛刺穿敌人身躯后,骑兵也不减速拔矛,而是直接弃掉长矛,抽出肋下的环首刀,边继续催马向前冲锋,边挥刀劈砍周围的敌兵。 倒在骑兵长矛和刀锋下的军兵数量已然不少,但被战马撞死、踩死的军兵数量更多。 战场上,只见一大面的骑兵奔驰过来,其场面真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根本不是人力所能与之抗衡。 谢盛满头满脸的冷汗,侧头大喊道:“骑兵迎敌骑兵速速随我迎敌” 经过一昼夜的攻城,谢盛麾下的两百骑兵,已只剩下几十骑,在上千之众的骑兵大队面前,他们这几十骑,如沧海一粟。 但谢盛的命令传达下来,数十名县骑兵竟无一人退缩,人们齐齐催马,跟随着谢盛向来袭的骑兵队冲杀过去。 他们还没到骑兵队的近前,从骑兵队当中先冲出一骑,这人一身的银盔银甲,背披白色的大氅,胯下白马,手持一把镔铁点钢枪。 谢盛见到有敌将迎战,他下意识地喝道:“来者通名” “柱天都部,铫期”随着话音,白袍汉子已与谢盛接触到一起。谢盛在马上所用的武器是一把长戟,他抢先出戟,直取铫期的胸膛。 后者将点钢枪外外一挑,当啷,长戟被挡开,谢盛都来不及收戟,铫期接踵而至的一枪直接捅在谢盛的胸膛。 噗谢盛胯下的黑马哒哒哒地奔跑了过去,而谢盛自己,则被铫期的这一枪捅得倒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落在地,脑袋向上抬了抬,哇的一声喷出口血水,然后躺在地上不动 了。跟随谢盛冲阵的数十骑兵见状,肝胆欲裂,人们纷纷嘶吼一声,向铫期狂奔过来。铫期不退反进,迎向对手,手中的镔铁点钢枪在空中挽出三朵炫目的枪花,三名冲到他 近前的县骑兵纷纷惨叫着摔下战马。 铫期的枪法,称得上是顶尖级的,没有任何的虚招、花招,就是一个字,快。 与他对战,明明看到他一枪向自己刺过来,但就是闪躲不开,也抵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点钢枪刺入自己的身体。付谌和谢盛的相继阵亡,把易谆、李应以及下面的兵卒们吓得浑身汗毛竖立。李应脸色惨白,冲着手下的兵卒们大声喊喝道:“撤退山都县县兵,听我号令,全体撤退 ”在他连声叫嚷的同时,一名浑身是血的大汉从县兵当中冲杀出来,直奔李应而去。李应定睛一看,这位冲向自己的敌将,正是刀劈付谌的凶恶大汉。他暗暗咧嘴,哪里敢 战,拨马就跑。李应的骑术谈不上有多高明,但他的坐骑当真是一匹宝马,此马通体墨黑,体型健硕,和寻常的战马站到一起,高出一截,也壮得出奇,就连马腿,都比寻常的战马粗上 一大圈,此马有名,乌骓凶恶大汉正是马武,马武是马上战将,骑术绝对称得上一等一,他胯下的枣红马也算是一匹良马,但马武使出吃奶的力气,就是追不上李应,双人之间的距离反而还越来 越大。 “他娘的”马武气急败坏地大骂一声,用九耳八环刀的刀面,死命地拍打马臀,枣红马吃痛,速度已发挥到极致,奈何还是拉不近两人的距离。 就在李应以为自己快要甩掉马武的时候,突然之间,从空中飞速坠下一箭,不偏不倚,正中李应的后腰。 噗 “啊”骑在马上的李应惨叫一声,身子向外一歪,从乌骓马上直接翻滚了下来。 马武眼睛顿是一亮,催马冲了过去,他压根就没管中箭坠马的李应,而是直奔失去了主人的乌骓马冲了过去。 战场上,战马的命比人命值钱,而像乌骓这样的名马,更是千金难求。 马武不停地拍打胯下枣红马,渐渐追上乌骓,他身子向外一探,一把抓住了乌骓的缰绳。如此一来,变成了枣红马和乌骓马并驾而驰。且说中箭的李应,他趴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缓了好半晌,他才哼哼呀呀地从地上慢慢拱起,他还想站起来,空中又飞落下来一箭,这支箭,正中他的后脖颈,就听噗 的一声,李应身子一震,重新趴回到地上,再也不动了。 此时,据城坚守的刘秀等人业已从城内反杀了出去,配合以马武、铫期为首的骑兵,砍杀聚集在城前的官兵。射向李应的那两箭,正是出自于的傅俊。 刘秀等人杀出城,对官兵的威胁不大,毕竟他们人数太少,真正给予官兵致命一击的就是这支一千多人的骑兵。 骑兵由官兵阵营的阵尾,一直冲杀到阵头,只这一轮冲锋,便让官兵倒下了数百人,到了阵头的骑兵纷纷拨转马头,又从官兵的阵头反杀向阵尾。 在骑兵的反复冲阵之下,官兵的阵营已经是支离破碎,毫无阵型可言,形同一盘散沙。这时候,官兵是真的抵御不住了,人们无心恋战,四散奔逃。 见状,骑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分头追杀溃逃的官兵。骑兵们在追敌的同时,纷纷将腰间挂着的弩机摘下来,对准前方逃窜的官兵,展开了齐射。 啪、啪、啪弩箭射出弩机的声响连成一片,拼命逃窜的官兵一排接着一排的被弩箭射倒在地。有些中箭未死的官兵在地上死命的哀嚎、求饶:“投降我投降了” 没有人听他们的哀求声,骑兵冲锋,没有谁会为了躲避地上活着的敌人而去刻意改变行进的方向。 战马在活着的、死了的官兵身上践踏过去,哀嚎之声瞬间被如雷般的马蹄声所淹没。 现在双方已经谈不上是交战了,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在骑兵弩箭的箭射之下,溃败的官兵是一群群的被歼灭。一场战斗打下来,三千之众的官兵,最后真正逃出虎口的没有几个人,大部分被骑兵歼灭在朝阳城外。 随着战斗结束,站于城门前的刘秀等人无不是累得气喘吁吁,举目环顾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官兵的尸体。 这时候,马武和铫期快马奔跑过来。距离好远,两人便看到了刘秀。 他二人来到刘秀近前,双双下马,单膝跪地,插手施礼,齐声说道:“属下马武铫期,参见主公” 马武、铫期听闻他二人的名字,臧宫大吃一惊,他二人不是益州的绿林军吗什么时候拜在刘秀麾下了 刘縯在舂陵起事时,已经派人去往益州,给马武、铫期传信,让他二人立刻率军到南阳,不过一直没有收到他二人的回信。刘秀以为是己方派去益州的人未能找到马武和铫期一部,没想到,在他们被困朝阳的时候,马武和铫期竟率部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击溃了三千之众的 官兵。 看到向自己施礼的二人,刘秀喜出望外,跨步上前,一手一个,将马武和铫期搀扶起来,动容地说道:“子张、次况,你二人可是让我等得好苦啊” 打量刘秀,他满头满身的血污,几乎都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残破不堪,一只手臂还缠着绷带,但已看不出绷带的颜色,全被染成了黑褐色。 马武和铫期心头一酸,两人再次双双跪地,拱手说道:“属下救援来迟,请主公降罪” 刘秀乐了,他拉了拉二人的胳膊,但却未能把他俩拽起来。现在他是真的没力气了。刘秀动容地说道:“来了就好快快起来吧” 他重复再三,马武和铫期才站起身形。刘秀问道:“你们是从益州赶过来的” 马武和铫期一同点点头。其实他二人并没有见到刘縯派到益州的信使,也没有接到刘縯刘秀的书信,他们之所以率部到南阳,是因为在益州待不下去了。益州的蜀郡太守公孙述,在益州发动了一场隐秘政变,派人偷偷暗杀了益州牧,然后公孙述在没有接到朝廷任命的情况下,自称为益州牧,并于益州招兵买马,囤积粮草 、物资。 马武和铫期打着绿林军的旗号,于益州境内,尤其是汉中一带,四处乱窜,屡次击败前来围剿的官兵。 这支绿林骑兵的战斗力,让公孙述很是钟爱,他派人找到马武、铫期一部,劝他二人转投到自己麾下。 公孙述承诺,只要他二人肯率部倒戈,可得侯爵爵位,赏黄金千两,封地千顷。 要知道公孙述只是州牧,根本没资格封侯,他做出这样的承诺,其实就已经表现出他要称帝的野心。 马武没有给公孙述留任何的颜面,当众杀了信使,这使得公孙述大怒,派出重兵围剿马武一部。 为了躲避公孙述的围剿,马武一部才从益州进入荆州,到了荆州后,他们方听说刘縯、刘秀兄弟已在舂陵起事。两人率部又一路向东赶,到了邓县地界,马武、铫期听说刘秀在朝阳,二人又率部北上,刚好赶上了朝阳县兵、山都县兵、和成要塞军联手攻城的这一幕。 第一百八十章 收获坐骑 马武和铫期是受到公孙述的威胁,被迫转移到南阳,结果刚好遇到了刘秀被困于朝阳城内。 他二人率领麾下的一千多骑兵,驰援朝阳,不仅解了刘秀等人的被困之危,还顺带手,将企图强攻朝阳城的朝阳县兵、山都县兵、和成要塞军,一举歼灭。 和成要塞军军候付谌,被马武斩杀,朝阳县尉谢盛,被铫期所杀,山都县尉李应,被傅俊射杀,就连朝阳县令易谆,也未能逃过这一劫,死于乱军之中。 至于易谆究竟死在何人之手,已无从考证,发现他的尸体时,都已被战马踩踏得残破不堪。 刘秀等人相互说着话,兴高采烈地走入城内。进入城中,街道上空空如也,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朝阳是座空城呢 马武好奇地问道:“主公,朝阳城内没有百姓” 刘秀苦笑,说道:“战斗已从昨日一直打到今天,估计城内的百姓都吓得不敢出家门了。” 他们一行人进到县衙,在县衙的中庭大厅里,众人纷纷落座。 臧宫向马武和铫期欠了欠身,拱手说道:“在下在下江,便久仰马子张、铫次况的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别看马武模样生得凶恶,仿佛凶神恶煞似的,但他的为人却是善良、豪爽、正直,只不过脾气有些暴躁。 他看向臧宫,打量他一番,拱手回礼,问道:“这位兄弟是” “在下下江绿林军,臧宫” “哦,原来是绿林军的兄弟” 臧宫笑道:“同为绿林,大家都是自己人。” 他话音刚落,马武立刻摆了摆手,问道:“臧兄弟已投靠我家主公麾下” 听闻这话,臧宫下意识地看眼刘秀,摇头说道:“在下并未投在刘将军麾下” “既然如此,又何谈的自己人”马武面露不悦之色。 “呃”臧宫被马武说迷糊了。马武和铫期明明都是打着绿林军的旗号,而刘秀是柱天都部的偏将军,和绿林军没什么关系。 那么马武和铫期怎么就成了刘秀的麾下,同为绿林军的自己,和他们怎么就不是自己人了呢 看出臧宫的疑惑,铫期解释道:“子张与我,本为绿林军,后来投到主公麾下,只不过主公回南阳的时候,子张与我都留在了益州,继续打着绿林军的旗号行事罢了。” 臧宫恍然大悟,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铫期笑问道:“借用了绿林军的旗号,臧兄弟不会怪我们吧” “哪里、哪里天下绿林,没有一百,也得有几十。”各地打着绿林军旗号,起事反莽的起义军不知道有多少支,绿林这个旗号,也并没有专属于谁。 马武喝了一口茶水,瓮声瓮气地问道:“臧兄,下江绿林军的首领是谁” “是王常、成丹两位将军” “王常、成丹没听说过臧兄弟,正所谓良禽折木而栖,我看你不如转投到我家主公麾下,以后与我等做自家兄弟,你意下如何啊”马武状似随意,乐呵呵地问道。马武这是在公然挖下江绿林军的墙角,不过在场的众人可没谁责怪马武,守城之战中,臧宫的表现有目共睹,是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他若能投靠到主公麾下,自然再好不 过。臧宫看看刘秀,再瞧瞧在场的众人,低垂下头,没有马上说话。在他眼中,刘秀这个人很不错,为人正直,对手下的弟兄也是有情有义,另外,刘秀麾下的能人也着实不 少,像邓禹、严光、冯异、傅俊、朱祐、盖延等等,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现在又多了马武和铫期这两员大将,更是如虎添翼。 能跟随刘秀这样的主公,以后的前景可谓是一片光明。不过让他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私下里背弃王常、成丹,转投刘秀,他也着实做不到。 臧宫沉吟许久,抬起手来,向刘秀拱手施了一礼,说道:“刘将军、各位兄弟,君翁即便有投奔将军之心,但也需先回到下江,向王将军和成将军辞别。” 马武闻言,抚掌而笑,赞道:“好臧兄弟既明事理,又重情重义,单凭这一点,你这个朋友,我马子张就交定了” 臧宫笑道:“能与子张兄为友,是君翁之幸”以前臧宫只是听闻马武的事迹,今日在场上亲眼得见,感觉马武不愧武瘟神的绰号,单刀匹马,杀入敌阵,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人挡杀人,神挡杀神,锐不可当,如有万 人不敌之勇。等他们的交谈告一段落,刘秀笑了笑,将邓禹、严光、朱祐、傅俊等人介绍给马武和铫期,然后又把他二人在众人介绍了一番。很快,下面军卒把准备的酒菜一一端送上 来,刘秀与众人推杯换盏,开怀畅饮。 朝阳之战,刘秀一部是大获全胜,全歼了朝阳县兵、山都县兵、和成要塞军,如此一来,他们由临时攻占朝阳城,变成了长久占领,而且朝阳县内,已再无抵抗之力。最最关键的一点,随着山都县兵和和成要塞军的覆灭,刘秀一部可趁此机会向西推进,直取山都县,将邓县势力范围、朝阳势力范围、山都县势力范围连成一片,于南阳 的西南部奠定一片己方稳固的根据地。 刘秀说出自己的想法,立刻得到了在场众人的相应。马武扯着大嗓门说道:“别说山都县已无县兵,就算有,也架不住我部骑兵的铁蹄” 邓禹清了清喉咙,说道:“主公,西进之事,属下以为还是应先知会大将军才是” 其一,刘縯是全军主帅,进取山都县这么大的事,不能不知会刘縯,否则被人抓住话柄,在刘縯那里参刘秀一本,好事也得变成坏事。 另外己方还不清楚新野和湖阳那两边的战况,到底该西进取山都县,还是北上增援新野,也得听从刘縯最终的定夺。 邓禹的这番话,让头脑有些发热的刘秀迅速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点头说道:“仲华言之有理等会我便给大哥修书一封。” “如此甚为稳妥。”邓禹正色说道。 现在马武和铫期率部来到南阳,而且一来就直接投奔到刘秀麾下,即便是亲兄弟,涉及到兵权这个问题也太敏感了。 手里掌控着一千多的骑兵资源,在邓禹看来,此时的刘秀更应低调行事,戒骄戒躁。 刘秀绝顶聪明,一点就透,邓禹只是起了个话头,他便明白了邓禹的意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武喝得满脸通红,恍然想起了什么,笑道:“主公,属下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不过到了朝阳,属下倒是给主公找了一件宝物” 刘秀笑了,问道:“子张说的是何宝物” 马武仰面而笑,转头看向门外,向一名守在门口的兵卒挥了挥手,时间不长,那名兵卒牵着一匹黑马,走进中庭的院子里。马武向外一指,笑道:“主公请看” 众人好奇,纷纷向门外望去,看到立在院中的那匹高头大马,眼睛同是一亮,臧宫下意识地站起身形,伸长了脖子,边观望边狐疑地问道:“这这该不会是乌骓吧” “哈哈正是乌骓”马武笑道:“主公,这是属下从山都县尉手中缴获的,在此便献于主公” 刘秀绕过桌案,快步向外走去。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离席,跟着刘秀,走进院子里。 人们围拢在乌骓的周围,边看边啧啧称奇。 这匹骏马,不仅壮实、高大,而且外观也实在漂亮,浑身上下,通体乌黑,又光又亮,仿佛锦缎一般,哪怕凑到近前仔细观察,也找不到一根杂毛。 纯种乌骓,属关外名驹,千里绝群,它的价值,已不是用金钱所能衡量。刘秀走到乌骓近前,轻抚着它脖颈的鬃毛,爱不释手。 朱祐挠了挠头发,嘟嘟囔囔地说道:“乌骓可是不祥之马,主公不宜骑它不如转送于我” 他的话立刻引来周围众人不满的白眼,马武不服气地问道:“我说仲先,你凭什么说乌骓是不祥之马” 朱祐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当然有根据当年楚霸王的坐骑是什么马”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同是一怔,包括马武在内。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朱祐摇头晃脑地说道:“当年楚霸王的坐骑就是乌骓后来霸王被高祖逼于乌江江畔横剑自刎,乌骓也跳江殉葬。所以我才说这乌骓马,就是不详之马。何况,它的上一个 主人已经死了,主公若是收下它,只怕会步其后尘” 在刘秀面前敢于这么说话的,而且还能不受到刘秀任何的责怪,恐怕也只有朱祐了。 听了朱祐这番话,众人都恨不得去踹他一脚。朱祐继续说道:“但我不怕,主公可以将这匹不祥之马送于属下,属下愿收下这不祥之物”马武鼻子都快气歪了,他以前还真没见过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刘秀也被气笑了,白了朱祐一眼,说道:“倘若乌骓当真克主,就让它克我好了,至于仲先的好意,我心领了 。” “不是,主公,我的意思是” “你再说就没意思了”刘秀没好气地瞪了朱祐一眼。他转头对马武笑道:“子张,这份重礼,我就收下了。” 如果马武送来的是钱财,刘秀或许也会很喜欢,但绝不会胜过他喜欢乌骓。 马武乐得嘴巴合不拢,兴奋地说道:“主公,现在城内街道都是空的,没有行人,主公何不骑上乌骓,在城内逛一圈”刘秀一拍巴掌,对在场众人说道:“大家都骑上马,随我一同巡城”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宝马乌骓 刘秀牵着乌骓,向外走去。九儿追上前来,阻拦道:“主公,你的伤还没好呢” “放心,已经不碍事了”刘秀不满在乎地说道。 到了县衙外面,邓禹等人也都各选了一匹战马,众人纷纷上马。刘秀看了看其他众人,猛的一抖手中的缰绳,双脚夹紧马腹,喊喝一声:“驾” 随着他的喊声,乌骓仿佛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顺着县衙门前宽敞的街道,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坐在马上的刘秀,感觉两耳生风,眼前的一切都在极速地向自己身后倒飞。 刚开始,他还真有些不适应,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只能眯缝成一条缝隙,身体也绷得紧紧的,很是僵硬。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刘秀才渐渐适应乌骓的速度,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这时候,他才真正开始享受乌骓带给他的极速感。 凡宝马名驹都通灵性,感受到背上的主人不再僵硬,这让乌骓也越发的放松,奔跑起来的速度更快。 街道上时不时能遇到小商贩留下的杂物,刚开始,刘秀还拉着缰绳,调整方向刻意躲避,随着他驾驭乌骓越来越娴熟,他试探性地向一堆杂物直冲过去。 到了近前,他向上提气,同时一拉缰绳。 只见乌骓从地上一跃而起,由那堆杂物的上方跳跃了过去。 这一跳,离地之高,距离之远,好像要腾空而起似的。很难想象,体型那么巨大,甚至看起来都有些笨重的乌骓,竟然能跳得如此之高,如此之远。 跳过这堆杂物,马背上的刘秀活像个小孩子似的,伏下腰身,抱住乌骓的脖颈,哈哈大笑。 这匹乌骓马,他真的是打心眼里喜欢。慢慢的,刘秀不再控制胯下的乌骓,任它在城内街道上驰骋。 乌骓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对自己的信任,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是有大堆的杂物横在路中,它也能一跃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刘秀感觉世间仿佛只剩下自己和乌骓这一人一骑在奔驰。 他扭回头往后看,无论是邓禹、严光,还是马武、铫期,都未能追上来。 他再环视自己的周围,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跑到了朝阳城的哪里,目前正处于一条不算宽敞的小巷子中。 乌骓马正往前跑着,突然,前方不远处,左手边的一扇破烂不堪的木院门打开,从里面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一名大汉。 当他看到刘秀,刘秀也看到他的时候,乌骓已奔至他的近前。那名大汉吓得怪叫一声,双手抱住脑袋,急忙蹲到地上。 乌骓片刻没有停顿,高高跃起,从大汉的头顶上方跳了过去,啪嗒一声,落在他背后两米左右的地方。刘秀急忙一拉缰绳:“吁” 马儿晃着脑袋,喷着粗气,呼呼地打着鸣,停了下来。刘秀拨转马头,边轻抚着马颈,边看向那位蹲在地上的大汉,关切地问道:“阁下没事吧” 险些撞到人身上,刘秀也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刚才那么近的距离,那么突发的状况,换成寻常的战马,估计真就撞上了,但乌骓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跳了起来,不可思议的反应能力,匪夷所思的爆发力。 现在刘秀对乌骓的喜爱,已是难以言表。那名大汉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转头瞧瞧刘秀,他腾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手指着马上的刘秀,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眼睛瞎了这么窄的小巷子,你还骑马跑这么快 你急着赶去投胎啊” 刘秀理亏,被人家指着鼻子大骂,他也只能认了。他在马上拱手说道:“的确在下有错,看到阁下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大汉恶狠狠地瞪着刘秀,过了一会,他目光下移,看到刘秀胯下的乌骓马,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色,活了半辈子,他还没见过这么俊的马儿。 黑的彻底,黑的光亮,黑的找不到一根杂毛。而且马儿的体型也太过巨大,高大、粗壮,不用骑在它身上,只是看,就能感受到这匹骏马体内蕴藏的力量。 在朝阳城,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马,也不记得哪家大户养了这么一匹了不得的骏马。 他心思一转,眼中冒出贪婪之色,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握住佩剑的剑柄,说道:“小子,你以为道个歉就完事了” 刘秀没有忽视对方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贪婪,心中冷笑,表面上还是乐呵呵地模样,心平气和地问道:“那阁下要怎样” “你走,把马留下,这个事,我们就算了了。” “如果我不肯把马留下呢”说话间,刘秀抚摸马颈的动作越发轻柔。 “老子就让你连人带马一起留下”大汉怒声说道,接着,他侧头道:“贾老六” 随着他的喊声,从门内又走出来三名大汉,其中有两人还拖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名四十多岁,骨瘦如柴的中年人。 中年人抓着一名大汉的衣服,边拉扯边哭求道:“几位大爷,我我会把粮食还上的几位大爷,放了小女吧” “去你娘的”被中年人抓住衣服的大汉,一脚踹在干瘦中年人的肚子上,把他踢出去好远。 年轻貌美的姑娘看到干瘦中年人倒地不起,哭喊着叫道:“爹爹” “别叫再叫把你的嘴堵上”那名大汉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一边对年轻姑娘恶狠狠地说道。他看向门外的大汉,笑问道:“鲁三哥,怎么了” “遇到个不长眼的骑着马在巷子里横冲直撞,还差点撞上我” “呦在朝阳这一亩三分地,还有人敢和我们过不去的”叫贾老六的汉子从门内走出来,转头一瞧,正看到坐在马上的刘秀。 鲁三哥向贾老六使个眼色,又向刘秀胯下的乌骓眨眨眼睛。贾老六立刻会意,他歪着脑袋,扬着头,斜眼打量刘秀一番。 刘秀已经换过衣裳,衣服的质地还不错,但有些小,穿在身上也不太合身。 看罢,贾老六轻蔑地嗤笑出声,向刘秀招招手,不耐烦地说道:“下来下来老子可没有仰头和人说话的习惯” 刘秀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他看向被两名大汉死死抓住的姑娘,还有那个被踢出好远的干瘦中年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欠债不还,当然就得用姑娘抵债了”贾老六挥手说道:“先别说这个,你刚才差点撞了我三哥,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你也说了,是差点,但并未撞上” “他娘的,你小子还挺能强词夺理的,把他给我拽下来”贾老六向刘秀一挥手,原本抓着姑娘的两名大汉,立刻松开手,直奔刘秀而去。 年轻姑娘则跑到中年人近前,跪坐在他身边,边搀扶着他边哭道:“爹,你没事吧” 干瘦中年人躺在地上,半晌站不起来。 那两名大汉走到刘秀近前,伸手就向他的裤腿抓去,想把他扯下来。刘秀刚要提腿踹向对方,但转念一想,他改变了主意,他双腿夹住马腹,左腿稍微用力。 乌骓仿佛一下子就领悟了他的心思,向左转了个身,由侧对着两名大汉,变成了马臀对着两名大汉,紧接着,乌骓向后一尥蹶子,两只粗壮的后蹄向后蹬出。耳轮中就听嘭、咔两声,它的一只后蹄蹬在一名大汉的膝盖上,骨头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它的另一只后蹄则正好踢中另名大汉的下体,这一蹄子,将其下体都踢碎了, 那名汉子倒在地上,身子佝偻成一团,啊.啊.的惨叫两声,接着便一动不动了。 刘秀的确是想让胯下的乌骓去攻击对方,只是他也没想到,乌骓的脚力这么狠,在背上还坐着一人的情况下,蹄子还能踢得这么高,直接就要了一人的性命。 “啊”膝盖被踢碎的大汉躺在地上,抱着受伤的膝盖,左右翻滚,连声嚎叫。 此情此景,让鲁三哥和贾老六都看傻了眼,两人愣了片刻,双双把佩剑抽了出来,冲着刘秀呲牙咧嘴地吼叫道:“小子,你他娘的偿命来” 说着话,两人举剑向刘秀冲了过去。 他二人还没到刘秀近前,就听嗖的一声,紧接着,当啷,贾老六手中剑竟然横飞了出去,一支箭矢反弹落在地上。 贾老六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鲁老三倒是看清楚了,也正因为他看清楚了,才吓得浑身发毛。老六手中的剑,是被人家一箭打飞的。这得是多准的准头,多强的力道他扭转回头,向后看去。 只见一队马匹跑进巷子里,大概有十数骑,坐在马上的骑士,高矮胖瘦不一,但看起来没一个好惹的主儿。 来的这些人,正是追上来的邓禹、严光、马武、铫期等人,射出那一箭的,则是傅俊。 众人来到近前,根本没有理会鲁老三和贾老六二人,人们齐刷刷地看向刘秀,拱手说道:“主公” 听闻众人向刘秀叫主公,鲁老三和贾老六身子一震,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们是” “柱天都部”邓禹一字一顿地说道。 柱天都部那那不就是占领朝阳城的舂陵反军吗 鲁老三和贾老六对视一眼,刚才的嚣张劲一扫而光,两人不约而同地跪到地上,边叩首边连声叫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 没人理会他俩,众人的目光落在刘秀身上。 刘秀含笑解释道:“刚才我骑马路到这里,险些撞上他们,好在是避开了,不过他们看上了我的马,非要我把马留下才肯放我走” “操你娘的,我家主公的马你也敢抢”马武暴吼一声,回手将佩剑抽了出来。听闻佩剑出鞘的声音,鲁老三和贾老六吓得一哆嗦,身子险些没瘫软到地上。 他们是舂陵反军,又都叫他主公,那么眼前这名青年十有八九就是刘秀了。他二人暗暗咧嘴,做梦也想不到,刘秀竟然会跑到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和他们遇到个正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宴无好宴 刘秀一催战马,上前两步,他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强抢民女” “将军有所不知,是他们父女俩欠了我们的粮食,又不肯还,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抓他家的闺女来抵债。” 鲁老三和贾老六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眼刘秀,然后又急忙垂下头。 刘秀哦了一声,又问道:“他们父女俩当初借了你们多少粮” “是是一斗。” 十斗为一斛,也就是一石,以一石一百二十斤算的话,一斗也就十二斤而已。 刘秀摇摇头,说道:“当初人家才借了你们一斗粮食,现在就抓人家的闺女来抵债,未免也太不公道了吧”还没等鲁老三和贾老六说话,那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出院子,到了外面,在刘秀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军爷,当初奴家的父亲只是借了他们一 斗粟,才仅过了一个月,他们便让父亲还一石粟,军爷,奴家家中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的粮啊,还请军爷为草民做主” 一斗粟,一个月的时间,翻了十倍,要还一石粟,这连高利贷都算不上了,是瞪着眼睛明抢啊。 马武脸色一沉,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鲁老三和贾老六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借一斗粮,一个月后还一石粮,这这可是明码标价的,我们我们并没有逼着他们来借粮啊”年轻女子急声说道:“军爷,他们囤积粮食,借机抬高粮价,以前四五百钱一石的粮食,现在四五百钱连半斗粮食都买不到,百姓们没有办法,只能去他们那里借粮,换不 上,就得倾家荡产,又卖地契,又卖儿女”说到这里,年轻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刘秀眯了眯眼睛,扫视一眼汗如雨下的鲁老三和贾老六,挥手说道:“将他二人带回县衙,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武说道:“主公,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更不用再审,肯定是他们仗势欺人,依我之见,应当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当今天下,为何民不聊生,百姓们为何生活不下去天灾是一方面,朝廷的赈灾不利是一方面,还有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就是有鲁老三、贾老六这样的人存在。 他们变着法囤积物资,垄断市场,抬高物价,大发灾难财,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他们倒是富得流油,在马武眼中,诸如此类,即便被千刀万剐了都不算过分。 刘秀深吸口气,说道:“带回衙门再说” 见刘秀坚持,马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挥手叫过来两名骑兵,让他二人押解鲁老三和贾老六回县衙。 年轻女子向刘秀等人连连叩首,带着哭腔说道:“奴家多谢军爷多谢各位军爷”刘秀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催胯下的乌骓马,向县衙走去。马武看着连连叩首的年轻女子,轻叹口气,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钱袋,弯下腰身,放到年轻女子面前,说道:“拿 去给你父亲抓药。” 刚才被贾老六踹了一脚的干瘦中年人,直到现在还躺在院子里,没能站起来。 看着面前的钱袋,年轻女子更是哭得泣不成声,一个劲的说道:“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马武又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催马跟上刘秀。 在回县衙的路上,马武问道:“主公,像他们这样的败类,没有必要再审了吧” 刘秀笑了笑,问道:“子张,我们现在粮食够用吗” 马武摇头,他们是轻装上阵,从益州赶到的南阳,军中没有多少粮食,更确切点说,现在每个兄弟身上的粮食,也就是两天左右的口粮。 刘秀又问道:“军饷够用吗” 军饷马武差点乐了,自他和铫期组建骑兵队以来,就不知道军饷为何物,也从来没发过军饷。不是不想发,而是他们手里根本没钱。 刘秀说道:“我们现在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可治军既不能缺钱,更不能缺粮,那么我们的钱粮又从哪里来” 马武说道:“县衙应该有不少钱粮吧” “那还远远不够我们若想弄到充足的钱粮,就得从朝阳城内的这些大户身上下手。”说着话,刘秀向马武扬头笑了笑。 马武被刘秀笑得莫名其妙,没弄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转头看向邓禹、严光、铫期等人,他们都是心照不宣地但笑不语。 回到县衙,刘秀立刻提审鲁老三和贾老六。他俩都不是头领,在他俩的上面,有个名叫郑达的人,他是鲁老三和贾老六的老大。 郑达是南阳太守甄阜的亲戚,在朝阳城这里,他基本上是属于横着膀子晃的人物,没人敢去招惹他,即便是县令易谆和县尉谢盛,见了郑达,都要礼让三分。 南方出现大范围的旱灾之后,郑达便联合朝阳城内的几家商贾大户,趁机囤积粮食,哄抬粮价,原本才几百钱一石的粮价,应是被郑达这些人抬高到一万钱一石。百姓们根本买不起粮食,只能卖地,卖儿卖女的去换粮食。百姓们的地契,郑达要么自己留下,要么转手卖掉,至于百姓家的子女,也是一样,他若看到中意的便留下来 ,不中意的,再转手卖到外地,从中大发横财。 朝阳有郑达这么个祸害,百姓们的生活都是苦不堪言。 易谆和谢盛很清楚郑达干的那些勾当,但他二人也都不敢管,倘若真和郑达杠上,郑达不会怎么样,他俩反而会官位不保。 鲁老三和贾老六都是郑达手下的得力干将,不过这次很不幸,也不知道他俩走了什么霉运,好死不死的被刘秀碰上了。 没有经过严刑逼供,吓破了胆的鲁老三和贾老六把他俩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看罢他二人的供词,刘秀点了点头,对邓禹说道:“仲华,你来安排一下,邀请城内的士族大户,一同来县衙吃顿饭。我们一时半会还走不了,但这偌大的朝阳县,也需要 有人来治理。” 邓禹点头应道:“是公主” 当天傍晚,受邀而来的士族大户们纷纷抵达县衙。朝阳在南阳算不上大县,但也不是小县,城内有三、四万的人口呢 朝阳城内的士族大户不少,起码各家的族长就来了二十多号人,其中也包括郑达。 现在朝阳被舂陵反军占领,而郑达又是太守甄阜的亲戚,按理说,他早就该逃跑或者藏起来,不敢来见刘秀才对,但郑达偏偏就来了。他信奉着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能给舂陵反军足够多的好处,舂陵反军也得敬得他、捧着他,何况,他手里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而藏匿粮食的地点,只有他和 极少数的几名心腹知道,如果他死了,舂陵反军将永远找不到他藏匿的那批屯粮,这是目前他手里最大的一张王牌。 在县衙的大厅里,人们分宾主落座。居中而坐的自然是刘秀,各家的族长分坐在两旁,在他们的后面,才是邓禹、严光等人。宴会的时间已到,还有些人没到场,刘秀也不管了。他清了清喉咙,振声说道:“我们柱天都部,以推翻莽贼、光复汉室为己任,现虽攻占了朝阳,不过诸位大可放心,只 要你等不在城内生事、破坏,我柱天都部就绝不会难为大家。” 听闻这话,人们的眼睛同是一亮,纷纷举杯说道:“有刘将军的这番话,我等就放心了我们大家一起敬刘将军一杯” “对对对敬刘将军” 刘秀一笑,拿起酒杯,向左右的众人各致意了一下,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水刚下肚,郑达欠了欠身,满脸堆笑地说道:“刘将军,听说今天将军和我的兄弟有些误会” 他话没说完,刘秀好奇地问道:“这位先生是” “回禀刘将军,小人郑达,我的兄弟名叫鲁岳和贾良”郑达笑盈盈地说道。 鲁岳、贾良正是鲁老三和贾老六的本名。刘秀恍然大悟,原来此人就是郑达。他看向郑达,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细长的眼睛鹰钩鼻,一看就是个功于心计的人。 刘秀说道:“鲁岳、贾良,在城内目无法纪,强抢民女,我要治他二人的罪,郑先生不会有异议吧” “刘将军请过目”郑达从袖口中抽出一张绢布,向刘秀那边递了递。站于刘秀身旁、一身小丫鬟打扮的九儿走了过来,接过绢布,放到刘秀面前。 后者把绢布打开,里面写的是一张借据,而且借据中清清楚楚地写明,借一斗粟,一个月后,当归还一石粟,结尾还有钱粮人的签字画押。提供这张借据,郑达要向刘秀表明的是自己占理,并非强抢民女。不过接下来,他对借据的事只字未提,而后从一旁拿出来三只锦盒,向九儿示意了一下,对刘秀含笑说道:“刘将军,我知道今日我的兄弟多有得罪,凭他俩的罪过,无论刘将军处于鲁岳、贾良什么样的刑罚都不为,不过,我与他二人终究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还望刘将军能 高抬贵手,饶过他二人一命” 刘秀有些诧异地看着郑达,心中暗道:此人不简单啊他手里明明有借据,明明是占理的一方,但却对此一个字都不说,只说自己擒下鲁岳和贾亮,是因为他二人犯了过错,得罪了自己,求自己网开一面,放过他二人,可谓 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就在刘秀含笑看着郑达,沉思不语的时候,九儿走到郑达那边,把他搬出来的三只锦盒全部拿到刘秀面前。她看了一眼刘秀,小声问道:“主公,要不要打开” 刘秀微微点下头。 九儿打开第一个也是最小的那个锦盒,顷刻之间,有青绿色的光芒从盒子里散发出来,人们定睛一看,原来是两颗绿色的夜明珠。 这两颗夜明珠,起码得有鸽子蛋大小,在还算明亮的大厅里,散发出单单的绿光。在场的众人见状,无不大吃一惊,心中惊叹,郑达好大的手笔啊,这对夜明珠,恐怕只能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了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奸商之祸 郑达送的第一件礼物,便已是价值连城,不难想象另外两件礼物的价值。果不其然,另两件礼物,一个是栩栩如生的玉雕,另一个是头饰。 玉雕本没什么,但它选用的玉质太好了,是极为罕见的墨玉,在和田玉中,墨玉也属极为珍贵的品种,这么大的一块墨玉玉雕,其价值绝不次于那对夜明珠。 至于那件头饰,精美绝伦,最令人咋舌的一点是,它采用的是点翠工艺。要知道在当时,能采用点翠工艺的饰品,基本都是出自于皇家,属皇族御用之物。 点翠工艺,由来已久,是把翠鸟背部最漂亮的羽毛摘下来,用金线打上金边,再镶嵌在金银饰品上。 这说起来简单,真要去做的话,即便在当时具备最高工艺水平的能工巧匠也未必能完成。 也正因为太难做,点翠工艺才大多出现的皇宫内院,给皇后、妃子等做成漂亮的头饰。 郑达送来的这三件礼物,一件比一件珍贵、罕见,的确称得上是大手笔了。他说是想保下鲁岳、贾良二人的性命,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鲁岳、贾良二人的死活,对他而言,可用之人有得是,鲁岳和贾良两个粗人的价值,又哪能和夜明珠、墨玉 玉雕、点翠饰品相提并论他之所以送出这样的重礼,只不过是拿鲁岳、贾良二人做幌子,真实的目的是为了讨好刘秀。 刘秀也没想到郑达如此的大手笔,三件礼物,个个都价值连城。他干咳了一声,对郑达一笑,说道:“郑先生太客气了,这三件礼物,也太贵重了。” 郑达正色说道:“鲁岳、贾良,得罪刘将军在先,我身为结拜大哥,管教不严,错在于我,这些礼物,也是小人对刘将军的赔罪,还望刘将军务必收下。” 刘秀沉吟片刻,笑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郑达连忙向刘秀欠了欠身,拱手深施一礼。 看到刘秀收下了郑达的三件重礼,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易谆、谢盛在时是这样,现在换成舂陵军也是这样。 刘秀话锋一转,说道:“我军刚刚进驻朝阳,兵员、军饷、粮草皆有不足,还望诸位先生能慷慨解囊,有人的出人,有钱粮的出钱粮,秀在此感激不尽” 说着话,他向在场众人拱手环施一礼。他话音刚落,郑达第一个说道:“刘将军率军进驻朝阳,也是为保我一方百姓之太平,现在刘将军遇到困难,我朝阳百姓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我先表个态,我愿捐出两百万 钱,五百石粮食。”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同是一变。两百万钱就已经不少了,五百石粮食,更是大手笔,要知道按照朝阳市面的价格,五百石粮食就相当于五百万钱。 与郑达有合作的那几名商贾大户纷纷向他看过去,以眼神询问他,真的有必要出这么多嘛郑达扫了那几名商贾一眼,然后乐呵呵地低头把玩着酒杯。 见状,几名商贾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中一人向刘秀拱手说道:“刘将军,小人魏充,愿捐一百万钱,两百石粮食。” 郑达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骂魏充不知轻重,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小气,只捐这么点的钱粮,人家留你又有何用 另外的三名商贾也都纷纷做出表态,捐出的钱粮数和魏充一样,也是一百万钱,两百石粮食。 只郑达、魏充等五个人,就捐出了六百万钱和一千三百石的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光是一千三百石的粮食,便足以养活刘秀麾下这一千多将士一个多月的。 朝阳县府粮仓里囤积的粮食,也才两千石而已。轮到其他人捐款的时候,和郑达、魏充五人相比,简直就太寒酸了,别说没有捐一百万钱的,就连捐十万钱的都罕见,大多是捐几万钱,至于粮食,捐得更少,只几石而 已。 不是他们不想多捐,而是不敢多捐,捐的多了,自家就得断粮,没饭吃。 等众人都相继表完态,刘秀好奇地问道:“现在朝阳的粮价为何” 郑达、魏充五人相互看看,谁都没有接话。 一名上了年岁的老者欠了欠身,说道:“回禀刘将军,朝阳的粮价,已经翻了几十倍,以粟为例,以前只三、四百钱一石,现在却要一万钱一石。” 说着话,老者眼圈湿润,这么贵的粮价,别说百姓们吃不起,就连他们这样的士族大户都快吃不起了。刘秀揉着下巴,沉思片刻,说道:“虽说近些年天灾不断,但这两年,南阳的受灾还算较轻,地里的收成谈不上丰足,但也能自给自足,何况淯水流经朝阳,朝阳土地肥沃 ,受灾较轻,收成应更多才是,粮价又怎能高到万钱一石,这未免也太不合常理了。” 说着话,他目光如电地扫视在场众人。说话的那名老者看看郑达,再瞧瞧摆放在刘秀身旁的那三件重礼,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垂下头,不敢多言。 刘秀慢悠悠地说道:“郑先生、魏先生等人,皆捐款过百万,捐粮过百石,而诸位只捐钱几万,捐粮几石,实在是引人发笑。” 他的话,说得在场众人面红耳赤,郑达等人则是幸灾乐祸地在旁冷眼旁观。 刘秀语气平淡地幽幽说道:“看来,诸位都是打心眼里不待见我柱天都部,一心只想着迎莽兵回城” 此话一出,让在场众人脸色大变,身子同是一震。刘秀的这话可是能要人命的,现在朝阳城已经被舂陵军攻占,这个时候谁还是倾向于官府,那不等于自寻死路吗 刚才说话的那名老者急忙起身离席,向刘秀跪地叩首,颤声说道:“刘将军,我等皆没有反柱天都部,迎莽军回城之意啊还请刘将军明鉴” 其余的士族族长也都纷纷离席,在老者的背后跪到一片,齐声说道:“请刘将军明鉴” 刘秀眨眨眼睛,摆手说道:“诸位先生这是作甚,都起来说话。”人们跪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刘秀说道:“诸位口口声声说,并无反我柱天都部之意,但诸位的表现,却都是口不应心啊。你等都是朝阳士族,百年世家,家大业大,可 真到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的表现还远不如郑先生、魏先生等人,你们说,要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们的话”为首的那名老者沉吟片刻,把心一横,抬起头来,说道:“刘将军,朝阳的粮价之所以如此之高,皆因朝阳的几家大粮行联起手来,恶意收购并囤积粮食,人为的导致朝阳 粮食短缺,然后他们再联手抬高粮价,以每石上万钱的价格将粮食卖出,我等朝阳士族,和朝阳百姓一样,苦不堪言。” “哦竟有此事”刘秀笑问道:“即便按照莽贼的律例,恶意抬高粮价也是死罪,只区区几个粮商,又怎会如此的胆大妄为,难道县衙不管吗” “县衙不敢管因为最大的那个粮商,是太守大人的亲戚”说话之间,老者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郑达。郑达面露怒色,拍案而起,手指着老者,厉声喝道:“陶迁,你个老匹夫,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说着话,他下意识地看向刘秀,见后者也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他急忙拱 手说道:“刘将军,在下虽是甄阜的亲戚,但一直以来,与甄阜并无深交,之间也没有走动,陶迁向小人头上泼脏水,还请刘将军明察”名叫陶迁的老者也豁出去了,对刘秀说道:“刘将军,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五人,就是朝阳城内的五大粮商他们或是低价收购,或是豪取抢夺,囤积粮食,再 高阶贩卖,县令易谆,顾忌郑达和甄阜的关系,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导致郑达五人,不断做大,完全垄断了朝阳的粮食,大发灾难财” 郑达脸色涨红,怒声吼道:“陶迁,你闭嘴莫要再血口喷人”陶迁看都不看他,继续对刘秀说道:“原本我等朝阳百姓,都是欢迎刘将军和舂陵军弟兄进城的,因为只有舂陵军才会不理会也不在乎郑达和甄阜的关系,在朝阳能严惩奸商小人,但刘将军”说着话,老头子的目光再次落到刘秀身旁的三只礼盒上,欲言又止,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们以为舂陵军入城后,自己会有好日子过,但没想到,刘 秀和易谆也只是一丘之貉。“你你好大的胆子”郑达狠狠指了指陶迁,对刘秀说道:“刘将军,陶迁老贼,不仅血口喷人,诬陷小人,还诋毁刘将军和舂陵军弟兄,实乃罪大恶极,罪无可赦,请 刘将军严惩此贼” “老夫一大把年纪了,并不怕死,可就算死,老夫也要把心里的话都讲出来舂陵军志在反莽,可舂陵军若和甄阜、易谆、郑达之流属一丘之貉,又与王莽有何不同” “你你”郑达手指着陶迁,好半晌没说出话来,但汗珠子已顺着他的额头滴淌下来。 刘秀的手指头轻轻敲打着桌案,不知过了多久,敲案声停止,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形,一手握着佩剑的剑柄,一手背于身后,绕过桌案,走到陶迁近前。 郑达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急声说道:“陶迁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刘将军务必要明察严惩” 刘秀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把陶迁从地上搀扶起来,问道:“陶公刚才所言,可是属实”他这话,在问郑达,也是在问在场的众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志在人心 在场的族长们互相看了看,纷纷说道:“陶公句句属实郑达倚仗着他是太守的亲戚,勾结魏充、何文、何普、沈忠,囤积粮食,哄抬粮价,闹得朝阳民不聊生,请刘将军 要为民除害啊” 郑达身子一震,急声说道:“刘将军,万万不可听这些小人的一面之词,我们是粮商不假,但我们并非哄抬粮价”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刘秀厉声喝道:“来人” 随着他的喊喝之声,从外面走进来一群身穿甲胄,手持长矛的兵卒,人们齐齐向刘秀插手施礼:“将军” “将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五人全部拿下” “遵命”说话之间,兵卒们走到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的身旁,将其架起就往外走。 郑达意识到大事不妙,他急声说道:“刘将军,小人囤积的粮食有数万石,难道刘将军不想要了吗” 听闻这话,架住郑达的两名兵卒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刘秀。 数万石的粮食,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汉代的亩产量,大概在两石左右,年景若不好,产量还不到两石。数万石粮食代表着一两万亩耕地的年产量。 刘秀眨眨眼睛,问道:“郑达,你说你有数万石的存粮” “正是”郑达正色说道:“这些粮食囤积的地方,只有我知道” 他话音未落,刘秀含笑说道:“据我所知,鲁岳和贾良当中,也有人知道你的秘密粮仓所在吧” 郑达先是一愣,而后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说道:“鲁岳他” “他早就把你卖了个干净”刘秀向郑达淡然一笑,紧接着向押解郑达的两名兵卒一挥手,说道:“拖出去” 郑达没想到鲁岳竟然这么快就把自己出卖了,他仿佛泄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 看着郑达等人被拖出大厅,刘秀看向陶迁等人,说道:“诸位先生放心,只要查明郑达、魏充等人确实存在恶意囤积粮食,哄抬粮价的罪行,我必严惩不贷” 陶迁等人闻言,无不是面露喜色,群情激动。他们这些士族,原本是朝阳势力最大的一个阶层,但随着甄阜担任南阳太守,郑达跟着鸡犬升天后,他们的日子开始一天比一天难过,尤其是郑达找到了屯粮这个生财之 道后,他们的日子变得越发艰难。不仅自家的土地被郑达借着均田令豪取抢夺的霸占,就连粮食市场也被郑达一伙人垄断,他们没有其它的渠道买到便宜的粮食,就只能从郑达等人手中购买,期间不知被 他占了多少的便宜。 此时看到刘秀对郑达等人丝毫不讲情面,态度明确的要严惩这些人,人们又哪能不兴奋,不激动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刘将军,我可以提供线索” “刘将军,我也可以提供重要线索” 刘秀频频点头,含笑说道:“有诸位先生鼎力相助,我想查明真相,易如反掌。” 其实,就算郑达没有哄抬粮价这件事,刘秀也不可能给他活路。 郑达可是甄阜的亲戚,而甄阜是柱天都部在南阳郡最大的敌人,刘秀又怎么可能容忍郑达在自己管辖的朝阳逍遥自在。 但即便是要杀他,要让郑达死,也得让他死的有意义,最好这个意义还能最大化。这便是政治。 刘秀善于操控政治,也善于利用政治手段,这一直都是他的强项。话说回来,古往今来,但凡能成大事者,又有哪个不是操弄政治的顶尖级高手 在场的这些人,恐怕谁都没想到,刘秀在邀请他们来参加宴会的同时,早已派出麾下的军兵,秘密包围了郑达、魏充等五人的府邸。 刘秀这边刚刚抓了他们五人,消息便立刻传出,包围了郑达等人府邸的军兵们开始发起了进攻。 目前刘秀手下的军兵,基本全是马武和铫期从益州带过来的骑兵。别看他们是骑兵,但在马下作战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进攻的时候,军兵们排列成战阵,前面有长矛兵压住阵脚,并不断的往前推进,后面是弩手不停的放箭。 五人当中,郑达的府邸最大,里面的人也最多,家奴、家仆、护院、门客,林林总总加到一起,得有数百号人之众。 负责进攻的军兵撞开大门后,蜂拥而入,里面护院、门客立刻迎上前来,只不过他们冲上来的快,倒下的更快。 军兵的阵营中,弩箭像雨点一般飞射出去,哪怕是剑客级的高手,在如此密集的箭阵面前,也只有被射成刺猬的命。 出来迎战的护院、门客一排排的被射倒在地上,偶尔有几人顶着箭雨,硬是冲到军兵的阵营前,迎接他们的是如林般密集的长矛。 长矛刺穿人体的噗噗之声,不绝于耳,许多人都是身中数矛,惨死在血泊当中。 马武和铫期统帅的这支骑兵,可谓是久经沙场,经验十足,随便挑出一名兵卒,都是经过千锤百炼,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战斗力极强。 在军兵战阵面前,再厉害的江湖高手,也只是螳臂当车,完全不堪一击。 杀入郑府内的军兵从前庭,一直杀到中庭,又由中庭杀到后庭。到了后院这里,女眷开始增多,就连郑达的妹妹郑秀英都手提着佩剑,亲自参战了。 她指挥郑府的护院和门客,且战且退,为郑家人争取逃跑的时间。当郑家人从郑府的后门跑出去时,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的箭阵。 只见后院外的街道上,乃至对面的屋顶上,全是军兵,人们手持弩机,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动作,放箭、装箭,再放箭、再装箭 在乱箭当中,郑达的一儿一女被双双射成了刺猬,惨死于箭阵之下。 人们迫不得己,只能退回到后院。郑秀英问明情况后,也顾不上再去抵挡正面杀来的军兵了,她带着十数名身手最高强的门客,从后院向外突围。 他们十几个人,刚出后门,迎接他们的便是四面八方而来的箭雨。人们使出吃奶的力气,挥剑格挡箭矢,叮叮当当的脆响声几乎连成了一片。 人的力气是有限的,而飞射过来的箭雨却像是无限的。人们将箭阵挡下一轮又一轮,不过没用,很快便有人惨叫一声,小腿中间,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在地上。 也就在他稍微停顿的刹那,又有一支箭矢射中他的前胸,他哀嚎着向前扑倒,紧接着,就听噗噗噗一连串的声响,他的背上就如同长了草似的,铺了一层弩箭。 他的倒地只是个开始,随后,接二连三的有人中箭倒地,只眨眼的工夫,尸体便被弩箭所覆盖。 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郑秀英身边的门客已死了个精光,后门外,只剩下她一人还能站立,只不过她的肩头、手臂、小腹、腿部业已插了好几根的箭矢。 她以剑支地,拖着一条中了两支弩箭的腿,一步步地向前走着,同时发出刺耳的嘶吼声。 众军兵互相看了看,纷纷把手中的弩机放下。郑秀英一路往前走着,地上也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来到一名兵卒近前,使出浑身的力气,将手中剑举起,作势要往前劈砍,对面的兵卒突然将弩机一抬,毫不留情地射出一支弩箭,正中她持剑的手腕。 噗,她的手腕被弩箭硬生生地射穿,她再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坐到地。兵卒将弩机挂回到腰间,顺带手,将肋下佩刀抽出。他单手持刀,手腕翻转,挽出一朵绚丽的刀花,兵卒在郑秀英的身旁站定,接着,他高高举起环首刀,全力劈砍下去 。 噗 刀光闪过,血光喷射而出,郑秀英人头落地。兵卒用臂弯的衣服蹭了蹭环首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而后站回到队伍当中,面无表情地看向郑府的后门。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杀光一切抵抗之人。如果郑家人一开始就选择投降的话,这次根本不会发生打斗,更不会演变成一场屠杀,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郑家人一开始 就选择地殊死抵抗,随后的结果,也就成了定局。 郑家人欺负一般人没问题,甚至都可以去欺负欺负县兵,但在益州骑兵面前,他们的抵抗太微不足道了,完全不构成任何的威胁。 随着郑秀英战死,郑家人已再无人带头出来抵抗,残余的家眷和仆人、门客,全部向军兵缴械投降。 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吓一跳。 郑达的夫人、侧室、侍妾,竟有数十人之多,光是儿女,就有三十多个。查抄他家的时候,搜出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人力无法搬运,需要用车子拉才行。 在查抄郑达、魏充等五人府邸的时候,也只有郑家做出了抵抗,另外的四家,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 当晚,刘秀让邓禹审讯了魏充、何文、何普、沈忠四人,逼他们供出囤积粮食的秘密仓库。 刚开始,四人的态度还很强硬,但随着军兵把他们的家人押上来后,四人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再未多做狡辩,将各自的秘密粮仓供认出来。 翌日早上,舂陵军在朝阳城内张贴出安民告示,与此同时,也张贴出对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五人的惩处。 在告示当中,例数了他们五人的罪行,林林总总有十多条,总之,最后的结果是,于午时斩首示众。舂陵军的安民告示,人们不怎么在乎,但这份惩处郑达、魏充等人的告示,却让城内的百姓如同过年了似的,许多人看罢都喜极而泣,奔走相告者不计其数。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治久安 晌午,朝阳城法场。 法场的四周,几乎都找不到空地,放眼望去,全都是人,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围的是水泄不通。这般万人空巷的场景,朝阳城已好些年都未曾有过。 人们聚集到这里,只为了一件事,看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被处以极刑。 他们五人的家人,也都被押到了刑场,不过不是要被斩首,只是被押来示众。 朝阳的百姓们对郑达五人恨之入骨,对他们的家人自然也不会待见,好在有军兵保护着他们,不然的话,光是百姓们扔来的石头就把他们砸死了。 当郑达、魏充等五人被押上斩首台的时候,现场的气氛顿时间被推上高潮。人们手指着郑达等人,无不是破口大骂,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郑达等人连头都不敢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跪在斩首台上的身子都快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地抖动个不停。 很快,有四名军兵抬上来两口大箱子。下面的百姓们看不见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一个个点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的张望。 这时候,有一名身穿汉制武官官服的青年走上斩首台,他先是看看郑达等人,而后走到斩首台的中央,站定,他没有说话,目光缓缓扫视下面的百姓们。 青年的年纪不大,但气场可不小,尤其是穿着汉制的官服,带给人一股隐隐的压迫感。 他双目晶亮,仿佛两颗黑曜石,扫视的目光,让人感觉好像有两道电光在自己的脸上掠过。下面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小,渐渐的,整个刑场都寂静下来。 听下面没有动静了,青年这才朗声说道:“在下刘秀,乃柱天都部偏将军” 随着他的话音,下面哄的一声,寂静的现场顿时间像炸了锅似的。 “他就是刘秀”“刘秀就长这个样子吗”“他真的是柱天都部的刘秀”“” 下面的百姓们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朝阳之战,以刘秀为首的舂陵军不仅抵挡住了朝阳县兵、山都县兵、和成要塞军的联手进攻,反而还将数千之众的官兵全部歼灭。 人们早就把这场战事传扬开来,对刘秀的传言也有很多,但在传言当中,刘秀的形象大多都是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青面獠牙,状似厉鬼。 现在亲眼见到刘秀的本人,人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秀的真实形象和传言中的形象,相差太悬殊,他长得非但不吓人,反而还英俊秀气、文质彬彬,冷眼看去,就是个年轻的儒生。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传言中被描述成什么样子,不过看百姓们脸上惊讶的表情,刘秀也能猜出一二。他心中暗笑,脸上可没有表现出来。他手指着郑达五人,说道:“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五人,强取豪夺,囤积粮食,为谋私利,哄抬粮价,导致朝阳粮价虚高,民不聊生,食不果腹,实乃十恶不赦 ,罪不可恕” 他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人们的心坎里。台下的百姓们群情激奋,纷纷振臂高呼道:“杀杀杀” 刘秀走到那两口箱子近前,弯下腰身,向里面一抓,抓出一把写在绢布上的借据,他振声说道:“相信诸位乡亲都认识这些吧” “是是借据” “没错我向郑达赊粮的时候,就立过这样的借据” 人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刘秀手里的那一大把借据。 刘秀将手中的借据扔回到箱子里,然后向一旁招了招手。有一名兵卒拿着火把,走到刘秀近前。 后者接过兵卒递来的火把,看了看下面的百姓,紧接着,将火把向箱子里一放,呼的一声,事先已浇过火油的绢布沾火就照。 刘秀没有丝毫的迟疑,将两口大箱子里的借据全部点燃。 看着冒着火光的两口大箱子,在场的众人都看傻了眼。 刘秀将火把向旁一扔,大声说道:“这是从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五人家中搜出的借据,即刻起,这些借据已被焚为灰烬,统统作废” 哗 法场内,顿时又炸开了锅。要知道人们给郑达等人立下的借据,就如同催命符一般,终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生怕哪一天有人突然找上门来,逼自己还债。 可现在好了,这些借据,被刘秀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自己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大喊一声:“刘将军恩同再造,受草民一拜” 紧接着,台下的百姓们纷纷屈膝跪地,向台上的刘秀叩首行大礼。 刘秀急忙摆手说道:“诸位乡亲,快快请起”稍顿,他又道:“我在这里,可以向诸位保证,只要柱天都部在朝阳一天,朝阳的粮价就绝不会超过千钱一石” 以当时全国物价的水平,能把粮价控制在每石千钱以内,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虽说每石千钱的粮价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依然十分昂贵,但起码比每石万钱要强得多,人们就算吃不饱,但也不至于被饿死。 “谢刘将军”“谢刘将军”百姓们的道谢之声不绝于耳,刘秀继续说道:“莽贼无道,狗官更是祸乱地方,朝阳的乡亲都受苦了,等会,乡亲们可以到县衙找户吏登记,凡朝阳城内的百姓,每家每户 皆可领粮五斗,领钱三百。” 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乱哄哄的现场顷刻间又寂静下来,人们面面相觑。有胆大的百姓壮着胆子问道:“刘将军,是是可以到县衙白拿五斗粮、三百钱吗” 刘秀笑了,点头说道:“是” “谁谁都可以去领” “只要是户籍在册,每户皆可来领” 这一回,在场的众人可都听清楚了,现场再次炸锅,刚刚站起来的众人,又再次纷纷跪地,向刘秀跪拜叩谢,就差点没三呼万岁了。 人们从没想过,自己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可以白拿粮食,白领钱。 其实刘秀也只是慷慨他人之慨罢了。朝阳城总共有八千多户,每户五斗粮,也就四万石而已,看起来是不少,但仅郑达一家的秘密粮仓里,就有屯粮差不多十万石,若再加上魏充、何文、何普、沈忠四人的 屯粮,合计得有二十万石。 很难想象,在天下大旱之际,他们五人竟然能在朝阳囤积下二十万石之巨的粮食。 刘秀从这些缴获的粮食中拿出四万石,分给饥肠辘辘的朝阳百姓,并不算伤筋动骨,而且还能赢得人心。 另外,他们占领朝阳,可不是想在这里过把瘾就撤走,而是想在这里长治久安,那么稳定内部就变得至关重要。 如果城内的百姓们都吃不饱肚子,朝阳城内的局势又怎能稳定 此时刘秀做出的决定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考量。开仓放粮,这是最能拉拢人心又能最快稳定局势的手段。 把一系列惠民利民的政策都颁布完,接下来,就是斩首的重头戏了。郑达、魏充、何文、何普、沈忠五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砍了脑袋。 刚开始行刑的时候,下面的百姓还骂声连天,但渐渐的,现场的百姓越来越少,等最后一人沈忠伏法时,现场几乎没剩下几个百姓了。 人们都已争先恐后的跑去县衙,去领钱粮了。与钱粮相比,看郑达等五人被斩首的热闹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行刑完毕,郑达等人的首级被挂在城头上示众,尸体则被草席子一卷,草草掩埋。 回县衙的路上,刘秀看向身旁乐呵呵地邓禹,问道:“仲华,我做的怎样” 邓禹拱手说道:“以后朝阳百姓,定会牢记主公之恩情。” 刘秀笑了笑,说道:“人们能不能记住我们的恩情,不重要,只要城内安定,我们在朝阳方能长治久安。” 即便哪天郡军攻打过来,他们有城内数万百姓的支持,抵抗起来也心中有底多了。 他们正说着话,一名兵头骑马奔跑过来。马武转头一瞧,认为这名兵头,问道:“薛屯长,你不守城门,跑进城内作甚” 那名薛姓的屯长到了众人近前,翻身下马,插手施礼,说道:“主公、将军,外面来了好大一群流民,口口声声要见主公” 刘秀一怔,流民马武莫名其妙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得有五、六百人” “这么多见主公何事” “这他们没说” “主公,我先去看看”马武说着话,便要去往城门那边。刘秀沉吟片刻,说道:“子张,我跟你一起去吧” 刘秀带着邓禹、马武一行人,去往南城的城门。 到了城门这里,举目向外一瞧,正如薛姓屯长所言,城门外站了好大一群的流民,看样子,没有六百也得有五百多号。 马武面沉似水,低声提醒道:“主公,该不会是官兵乔装改扮的吧小心有诈” 他话音刚落,城门外有人大声呼喊道:“刘将军刘将军还认识小人吗小人唐群啊”刘秀顺着话音转目看去,只见一名身材消瘦的青年站在人群前,正向自己练练挥手。刘秀还真认识这个叫唐群的青年,当初他来朝阳做佯攻的时候,带了三千多的流民, 而唐群正是其中的一员。别看他年纪不大,身材也消瘦,但体格很精壮,有把子力气,人又机灵又能张罗,能说会道,在流民当中,他也做了个小头目。看到唐群,刘秀先是一怔,而后催马出了城门,同时不解问道:“你们不是回邓县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时机把握 唐群说道:“刘将军,我们是回来投奔你的” “投奔我”刘秀不解地看着他。唐群正色说道:“我等流民,虽见识浅薄,但也明白刘将军为保我等的性命,甘愿留在朝阳,吸引官兵回撤。刘将军能如此善待我等流民,我等为将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着话,以唐群为首的数百流民,纷纷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刘秀纵身下马,快步走到唐群近前,托着他的胳膊说道:“快快请起”说着,他又向其他众人挥手说道:“大家都快起来吧” 唐群等人皆跪在地上没有动。 刘秀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们可知柱天都部在朝廷眼中是反军,随时可能遭受到官兵的围剿”“人人都视我等流民如草芥,只有刘将军,不仅把我们当人看,还为了我们,不惜以命相搏,就凭这一点,我们就跟定刘将军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我等 也心甘情愿” “刘将军,你就收下我们吧”后面的流民纷纷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刘秀。 唐群正色说道:“如果刘将军不肯收下我等,我等便于此长跪不起” 刘秀轻叹口气,沉吟片刻,说道:“凭你们现在这样的状态,可不能上战场打仗,需先接受操练才行” 人们正要异口同声地回答没问题,刘秀又继续说道:“操练辛苦,并非人人都能挺得住,到时若有哪位兄弟被淘汰了,可不能再有怨言” 唐群等人精神一震,纷纷说道:“刘将军尽管放心,如果我们在操练中不合格,就继续去做流民,绝不会再纠缠将军” 刘秀点点头,含笑说道:“好以后大家都是自家兄弟,都起来吧” 唐群等人面露喜色,一个个兴高采烈地从地上站起。 越是社会底层的人,越是懂得知恩图报,哪怕只给他们一丁点的好处,他们也会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何况刘秀当初的确是为了流民的安危,硬着头皮打下朝阳,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 没有谁是傻子,你是虚情假意,还是以诚相待,对方一定能有所感觉。像唐群这数百流民,甘愿把性命托付给刘秀,绝非偶然。 刘秀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了这五百多流民的加入,让他手里的兵力一下子增加到近两千人。 他把操练这些流民的任务交给了马武和铫期。 己方的骑兵就是马武和铫期一手操练出来的,刘秀对骑兵的战力很满意,这次要给流民找教头,马武和铫期自然是他的首选。 回到县衙,县衙这里简直像闹市场一样,里里外外都是人,从正门走根本进不去。围在外面的人们都是满脸焦急,伸长脖子,翘首以待,而从里面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眼睫毛都快笑开了花,肩上扛着装满粮食的布袋,怀中也是鼓鼓囊囊的, 装着铜钱。 人们看到刘秀,立刻停止了拥挤,先是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然后毕恭毕敬地向他拱手施礼,齐声说道:“刘将军” 刘秀在百姓心中的威信,靠真本事打出来的,也是靠他施德政得来的。别看刘秀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但人们都打心眼里尊敬他。 见到有人向自己施礼,刘秀便一一回礼,过了一会,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样走下去,估计等到天黑,自己都走不进县衙的大门。 他带着邓禹等人,特意转了个大圈,绕到县衙的后门,才算进到县衙内。 当晚,刘秀于朝阳城头举行了一场葬礼,火化那些阵亡的兄弟们。朝阳之战,刘秀这边并非没有死伤,他带来的三百舂陵军精锐,最后活下来的连五十人都不到,两百多随他参战的死囚,最后只剩下可怜的三十来人,四百多兄弟血洒疆 场,英勇捐躯,刘秀又怎能不给他们举行葬礼 只是这个举行葬礼的时机也很重要。 如果是前一天晚上举行,恐怕也没什么效果,但今晚举行,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葬礼进行中,城内的大多数百姓都自发地走出家门,望着城头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火堆,人们眼眶不由自主地开始湿红。他们心里很清楚,郑达那些恶霸之所以能被铲除,自己现在之所以能不再受到欺凌,能过上吃饱喝足的好日子,都是这些阵亡的舂陵军将士的功劳,没有他们,自己现在 恐怕还在受着郑达等人的凌辱呢 人们正擦抹眼泪的时候,城头上隐隐传来军兵们的歌声,那是汉军的军歌 “批铁甲,挎长刀,与子征战,路漫长。同敌忾,共死生,与子征战,心不怠。踏燕然,逐胡儿,与子征战,歌无畏。” 百姓们对汉军军歌并不陌生,毕竟新莽朝廷也就存在十来年,大汉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此时突然听闻到久违的汉军军歌,许多百姓都是悲从心来,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新莽朝廷有多昏庸无道,百姓们就有多怀念大汉的时代。 人们哭着哭着,纷纷抹掉脸上的泪痕,跟着城头上的舂陵军一同唱起汉军军歌。 军歌嘹亮,既悲壮,更雄壮,人们唱了一遍又一遍,歌声也越来越整齐。 原本只是舂陵军在唱,到后来,变成了全城合唱。这便是汉文化的底蕴,即便被损毁了十余年,在这片土地上它仍能表现出超强的凝聚力。 军民一条心,甚至达到军民合一的地步,刘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对时机的把握,也再次表现出他极强的政治能力。翌日,朝阳城内的有上千之众的青壮涌入县衙,皆是来报名参加舂陵军的。刘秀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找,随着朝阳民众的踊跃投军,刘秀麾下的人马也一下子扩充到了三 千之众。 就在刘秀、邓禹、严光等人在县衙里忙得不可开交,处理各大小政务、军务的时候,臧宫找到刘秀,向他拱手施礼,说道:“将军,君翁是来向你辞行的” 刘秀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和竹简,站起身形,绕过桌案,走到臧宫近前,问道:“君翁可是要回下江” “正是” 朱祐走到臧宫近前,锤了他肩膀一拳,说道:“不是说好了吗,以后你就跟着主公,我们一同去征战天下” 臧宫苦笑道:“君翁是有意追随将军,但还是得先回下江,向王将军和成将军辞行。” 这件事,臧宫先前已经提过了,刘秀不好横加阻拦,不过他也很担心臧宫会一去不回,白白错过一位人才。 他沉吟片刻,恍然想起什么,从桌下拿起一只小布包,递给臧宫,说道:“路途遥远,君翁一路多加保重” 臧宫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颗金锭子,还有些龙币、龟币、钱币。 他愣了片刻,急忙把包裹推回去,说道:“无功不受禄,将军,这这太多了,请将军收回去吧” 刘秀笑了,说道:“守城之战,君翁英勇,锐不可当,又怎能说无功呢” “那那只是报将军的救命之恩” “兄弟之间,又何必非要分得这么清楚”说着话,刘秀把布包硬是塞入臧宫的怀中。臧宫心头一暖,鼻子发酸,说实话,即便是王常、成丹二人也没有对他这么好过。 他深吸口气,倒退两步,紧接着,屈膝跪地,向刘秀叩首施大礼,说道:“从今往后,君翁只认将军一位主公,只要君翁还有三寸气在,必誓死追随、效忠主公”说着话,都没等刘秀来搀扶他,他咚咚咚的向刘秀连磕了三个头。而后,他站起身形,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他不敢再继续停留,担心自己再停留下去,就真的舍不得走 了。 臧宫把他手下的二十多名绿林军弟兄都留给了刘秀,他相信以刘秀的为人,也一定会照顾好这些弟兄。他独自一人离开的朝阳,一路南行,直奔下江而去。 两日后,刘秀受到大哥刘縯传来的书信,书信中,刘縯对刘秀能打下朝阳城大加赞赏,而后又向他讲述了刘稷和李牧那两边的战况。 李牧在湖阳的行动很成功,死死牵制住了湖阳县兵,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不过刘稷在新野陷入僵局,对新野城久攻不下,要命的是,原本驻扎于鲁阳的郡军已开始回撤,正在向郡城方向进发,估计到了郡城,郡军暂做休整后,便要出兵南下, 援助新野了。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刘稷一部的处境便十分危险。 看罢大哥的书信,刘秀立刻写了回书,向刘縯请示,自己是出兵援助刘稷,还是出兵攻打山都县。 就刘秀的本意而言,他更愿意去进攻山都县,毕竟山都县兵已经被歼灭,只要出兵过去,就是手到擒来。 不过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刘稷那边更关键,出兵援助刘稷,打下新野,可以让己方在对阵即将到来的郡军时,占据不小的主动。 起码是进可攻,退可守。与山都县相比,就连湖阳的战略价值都比它重要得多。这回事隔五天,刘秀才收到刘縯的回信,信中的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阿秀可自行决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兵湖阳 当晚,刘秀召集邓禹等人,开了个会。 他将大哥的回信给众人传阅,等一圈人都看完,刘秀含笑问道:“这么大的事情,大哥竟然让我自行决断,你们认为是何意” 众人正在沉思的时候,九儿开口说道:“主公,现在蔡阳方面,很多人都对主公不满。” 刘秀不解地看向九儿,好奇地问道:“为何会对我不满” 九儿皱着眉头小声说道:“现有些人在传,主公有在朝阳自立门户、另辟山头之意” 刘秀闻言,一拍桌案,沉声说道:“岂有此理”邓禹眼珠转了转,说道:“有人会这么传,也可以理解,我们在朝阳,实力扩充得太快,刚来的时候,只有三百人,一场攻防战打完,三百弟兄剩不到五十人,但我们的兵 马却增加到了一千多人,在之后的几天,我们又由一千多人变成现在的三千多人,如此迅猛的扩张速度,也难怪在蔡阳方面惹人非议。”严光接话道:“而且我们的兵力明明已经这么多了,却既不向蔡阳要粮,也不向蔡阳要钱要物资,同样的,我们缴获的钱粮、物资也没有运回到蔡阳,所以,一些别有用心 的人自然会添油加醋的诽谤主公。” 刘秀叹了口气,说道:“不向蔡阳要钱粮、要物资,我并非是要和大哥划清界限,而是不想给大哥再制造麻烦和压力。” 蔡阳方面的粮食和物资也是捉襟见肘。他继续道:“未把在朝阳缴获的钱粮和物资运回蔡阳,是我方自身的需求太大,朝阳的钱粮、物资只勉强可以自给自足。” 邓禹耸耸肩,说道:“别有用心的人,不会考虑到这些方面,即便考虑到了,他们也不会说出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散播对主公不利的谣言。” 严光点点头,说道:“恐怕也正因为这样,大将军才传来这么一封回信,要主公自行决断。大将军不是在生主公的气,而是在生那些散播谣言之人的气。” 马武拍案而起,大声质问道:“究竟是何人在和主公过不去,背地里散播这样的谣言,扰乱军心,其心可诛” 邓禹向马武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别冲动。他解释道:“我方内部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柱天都部的高层,除了刘縯、刘秀两兄弟外,还有刘嘉、刘稷、刘涌、刘恭、刘谨等等一大群的刘氏宗亲。 虽说他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之间还是存有杂七杂八的矛盾和问题。在对待宗亲的问题上,牵一发而动全身,还真不能靠喊打喊杀来解决。 严光揉着下巴,幽幽说道:“原本,我以为我们可以先取山都县,然后再调转回头,取新野,现在看来,这样做不妥。” 刘秀问道:“子陵的意思是,先取新野” 严光反问道:“主公取新野有几成把握”别看他们现在有三千多人的兵力,但其中的一千多是骑兵,在攻城战中,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另外的两千人,基本全是新兵,既无作战经验,操练的程度也不够,拉着他 们去打最难打的攻城战,等于是让他们去白白送死。 何况以刘稷那样的悍将都打不下新野,就算他们过去,恐怕也于事无补。刘秀琢磨了一番,问道:“子陵,依你之见呢” 严光说道:“我们未必能打得下新野,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打得下湖阳。帮着李轶打下湖阳,蔡阳方面对主公的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刘秀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邓禹,问道:“仲华,你的意思呢”邓禹点点头,说道:“子陵言之有理,我军可先取湖阳”稍顿,他正色道:“取湖阳,不仅仅是为了打破那些对主公不利的谣言,更关键的是一点是,湖阳与朝阳遥相呼应 ,两地皆被我军所占,便可对新野呈夹击之势,湖阳一丢,新野县兵必然军心大乱,于我军下一步的进取新野将十分有利。”他的这番话,深得刘秀的心思。刘秀不在乎谣言不谣言的,他和大哥的感情,也不会因为那几句谣言而受损,邓禹有一点说得很对,朝阳和湖阳,可以对新野形成包夹之 势,朝阳、湖阳全丢,对新野守军心理上的打击极大。就目前的战略价值而言,湖阳要远远胜过偏远的山都县。 刘秀环视在场众人,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意已决,先取湖阳” 随着刘秀的拍板钉钉,刘秀一部终于有了新的作战意向,就是进军湖阳。 虽说要去进攻湖阳,但朝阳这里也不能丢掉不管,必须得有人留下来镇守。 刘秀思前想后,决定留下严光和赵英,在朝阳的政务上,严光可以处理,军务上,赵英可以处理,这么一文一武两个人留守朝阳,刘秀也更放心些。 至于兵力,刘秀经过深思熟虑,留下一千新兵。这一千新兵,既可以用来守城,平日里,赵英也可以对他们进行操练,增强己方的战力。 大军要出征,得做好前期的准备,比如粮食和物资的筹备和运送等工作。另外,刘秀打算在出征前,先给麾下的兄弟们配发统一的军装。 朝阳县有不少县兵备用的军装,不过都是土黄色的,刘秀已令人拿去染色,统统染成汉军传统的赤红色。这些事情,刘秀安排朱祐去督办。 事隔两天,完成染色的军装终于配发下来,刘秀率领大军,开出朝阳,一路向东,直扑湖阳。 以刘秀为首的两千多舂陵军,其中有将近一半是马队骑兵,另一半是步兵。与以往出征不同的是,这次舂陵军随军携带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如云梯、撞锤之类。 像抛石机、冲车、塔楼、木驴车这些大型又先进的攻城器械,朝阳也没有,临时建造的话,刘秀也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 朝阳、湖阳,一西一东,新野位于两者之间的北部,三地呈现三角形。 刘秀一部行军两天,进入湖阳地界。因为携带了攻城武器的关系,行军的速度比平时要慢一些。 他们刚进入湖阳地界不久,便碰上了李轶派来的信使。 如果不是刘秀一部都打着柱天都部的旗帜,信使都不敢相信眼前这支雄壮的大军是己方的军队。 目前舂陵军的其它部众还都穿着杂七杂八的衣服,而刘秀一部已经穿上了统一的汉军军装,而且人们的甲胄也齐全。 骑兵的军装外是清一色的银盔银甲,步兵的外面套着铁盔皮甲。 冷眼看去,这根本不像是一支造反军,更像是一支来自于朝廷的正规官兵。 等信使见到刘秀之后,立刻屈膝跪地,插手施礼,说道:“属下黄元,参见刘将军” “是季文派你来的” “正是刘将军,这是校尉大人的书信”说着话,黄元把腰间缠着的布囊打开,从里面抽出竹简,递给刘秀。九儿上前,接过竹简,递交给刘秀。 现在九儿一身的青衣,男装打扮,打眼一瞧,活像个小书童。 刘秀接过竹简,展开,里面的内容的确是李轶亲笔所写。 书信的开头,李轶对刘秀一部的到来表示欢迎和感谢,后面大部分的内容,是他对湖阳战况的讲述。讲了他如何率领两千流民牵制湖阳县兵,如何与对方勾心斗角的打心理战等等,反正总结起来一句话,李轶一部在湖阳能牵制住湖阳县兵这么久,未让湖阳县兵北上去增 援新野,都是他李轶一人之功。 这份书信,刘秀只看了个开头,看了个结尾,中间的内容基本都忽略了。看罢后,他将竹简卷起,递给九儿,让她收起。他看向黄元,问道:“黄先生。” 黄元连忙躬身施礼。 “目前湖阳城内有多少县兵” 黄元正色说道:“回禀刘将军,根据我部多方探查,湖阳县兵不下两千人” “都在城内” “是” “期间可有出城求战” “这自从我部进入湖阳,湖阳县兵一直都是龟缩在城内,闭门不出。”所以,李轶说的那些什么与县兵打心理战,都是扯淡,湖阳县兵压根就未敢踏出城池一步。 刘秀揉着下巴,陷入沉思。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湖阳县兵就只是眼睁睁看着李轶一部驻扎在湖阳城外,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未曾做过,湖阳县兵的胆子可是够小的。 他问道:“黄先生,你可知湖阳的县令和县尉是什么样的人” 黄元小心翼翼地说道:“湖阳县令廉丰、县尉郭登,皆是南阳本地人,廉丰家在丹水,郭登家在舞阴” 不等黄元把话说完,刘秀打断道:“黄先生,我想知道廉丰和郭登的为人如何” “这这属下不知。”黄元和廉丰、郭登二人根本就没接触过,自然也不清楚他俩的为人秉性如何。 刘秀暗叹口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人家毫不了解,完全是在打糊涂仗嘛他扬头说道:“黄先生,请在前方引路,带我军去往你部营地。” “是、是、是”黄元连连答应着,同时也暗暗松口气。对于湖阳城内的情况,黄元的确是一问三不知,即便湖城城内的县兵有两千多人,他还是道听途说来的,至于真实的情况是不是这样,他根本不敢确认。 第一百八十八章 攻城部署 在黄元的指引下,刘秀一部抵达湖阳城。 距离湖阳城还有段距离,刘秀骑马走到一处高点,举目眺望。 湖阳城的规模与朝阳城差不多,不同的是,湖阳的四周是一马平川的平地,城外的敌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被城内的人所察觉。 在湖阳南城城外,相距五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营盘,不用问,那必然是李轶一部的营地。 刘秀本以为李轶一部的营盘应该是乱七八糟的,不过他拢目细看,感觉布置得倒是有模有样,有板有眼。 他侧头问道:“黄先生,营地是季文布置的” 黄元连忙躬身说道:“是的,刘将军我军营地,是李校尉带着弟兄们建的” “哦。”刘秀点点头,看来李轶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对兵书战策颇下了一番苦功夫。 看罢之后,刘秀做到心中有数,带着众人下了山坡,回到军中,继续向营地进发。 长话短说,他们一行人抵达李轶一部的营盘。 刚到营盘的门口,李轶带着十数名兵头从营门内迎了出来。李轶来到刘秀的近前,躬身施礼,说道:“属下李轶,参见刘将军” “季文不必多礼。”刘秀走上前,托了托李轶的胳膊。 李轶笑道:“刘将军一路辛苦,快快快,营内请” 说着话,他向旁侧了侧身,顺势向刘秀的背后看去。当他看到马武和铫期的时候,顿时面露喜色,拱手说道:“子张、次况,好久不见了” 马武和铫期双双下马,向李轶拱手笑道:“季文别来无恙” 他们算是老熟人了,早在益州的时候就见过,而且还有过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李轶哈哈大笑道:“有子张、次况相助,这次我军必能一举拿下湖阳” “哈哈季文过奖了。” “走走,我们到营内说话” “请”“请”李轶把刘秀等人让入中军帐,原本居中的帅位,李轶也让给了刘秀,他坐到一旁的下手边。等兵卒端送上来茶水,李轶赞道:“朝阳之战的战报,我已经看过了,这一战打 得漂亮,刘将军不仅歼灭了朝阳县兵,而且还歼灭了山都县兵和和成要塞军,除掉了我方的心腹之患啊” 刘秀喝了口茶水,向李轶摆摆手,说道:“此战能取胜,全靠子张和次况的及时增援。” 李轶端起茶杯,说道:“军中无酒,我以茶代酒,敬刘将军,敬子张、次况” 刘秀向被冷落的邓禹、冯异等人招了招手,笑道:“来来来,我们大家以茶代酒,一起干一杯” 众人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刘秀话锋一转,问道:“季文,你部现在有多少弟兄” 李轶正色说道:“我部现有三千余众。” 刘秀一怔,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季文是带着两千流民进入的湖阳。”李轶点点头,说道:“当初属下的确是只带了两千流民,最近这段时间,大将军又陆续向湖阳这里增派了两千弟兄,加上一些意志不坚定的流民逃走,现有兵力为三千三百 余人。” “原来是这样”刘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轶一笑,说道:“大将军之所以能向湖阳这边增派兵力,还是多亏了刘将军在朝阳战事顺利,我估计大将军派到湖阳的这两千弟兄,原本是打算派到朝阳的。”他这次还真猜对了,刘縯听说刘秀被困朝阳的消息后,立刻集结兵马,打算亲自去朝阳救援,结果他还没率军出蔡阳,朝阳那边已先传来消息,刘秀被困之危已解,而且 还全歼了强攻朝阳的官兵。 确认刘秀没有危险了,刘縯这才把麾下的兵力抽调出一部分,派到湖阳这边,增援不断有流民逃走的李轶一部。 李轶对刘秀笑道:“刘将军,说实话,即便你不来,我都有意要强攻湖阳了,现在刘将军率部赶到,拿下湖阳,我更有把握” 刘秀问道:“季文,你对湖阳的县令和县尉了解多少”李轶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廉丰、郭登二人,就是贪生怕死的废物,自我军进入湖阳以来,他二人就龟缩在城内,闭门不出,如果不是新野那边战事吃紧,我方急 于要拿下湖阳,我还真想看看,廉丰和郭登到底在城内囤积了多少粮食,还够他们吃多久的。” 刘秀笑了,幽幽说道:“廉丰、郭登虽无过人之本领,但也都是小心谨慎之人,季文切不可大意。” 通过廉丰、郭登看不穿己方所用的疑兵之计,可证明他二人的能力的确很稀松平常。 不过他二人一直坚守不出,也可看出两人都是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这样的两个人镇守湖阳,湖阳城内还指不定被他俩布置成什么样了呢 李轶笑道:“刘将军,不如这样,我军明日联手攻城,看看廉丰、郭登二人是不是真的把湖阳布置成了铜墙铁壁” 刘秀揉着下巴,陷入沉思。琢磨了一会,他扭转回头,看到自己的背后挂着湖阳城的地图。他站起身形,走到地图前,笑问道:“季文,这张图是你画的” 李轶起身,走到刘秀身旁,点头说道:“是我令人绘制的,不过地图并不完善,我们只能画出湖阳城外的地势,画不出来城内的布局。” 刘秀边看边点头,喃喃说道:“已经很不错了。” 地图对于湖阳城外的描述很详尽,哪里地势较高,哪里地势凹陷,哪里有草丛,哪里是沙土地,都绘制得清清楚楚。 九儿说道:“主公,要不要先想办法混入城内,探一探虚实” 李轶转头看了九儿一眼,说道:“九儿姑娘,如果能混入城内,我的人早就混进去了,还会等到现在” 九儿撇了撇小嘴,说道:“你的人混不进去,可不代表我的人也混不进去” 李轶老脸一沉,不悦地说道:“湖阳早已封城,四门紧闭,你的人又怎么进城难道背生双翼,要飞进去不成” 九儿不服气地还要说话,刘秀摆了摆手,说道:“我看明日攻城,可行” 李轶闻言,眼睛顿是一亮,二话不说,插手施礼道:“刘将军,明日攻城,属下愿打头阵” 刘秀回身拿起桌案上的一根木棍,指着地图说道:“季文,你部明日可由城南发动进攻” 说着话,他看向邓禹,说道:“仲华,明日你率我部步兵,可于城东发动进攻。” 李轶眼珠转了转,笑道:“双管齐下,让湖阳敌军首尾难顾,如此甚好” 马武跨前一步,问道:“主公,我和次况呢” 刘秀说道:“子张,你与次况,率部于营内留守” “啊”马武一听可不干了,邓禹和李轶都有仗可打,自己凭什么率部留守 他急声说道:“主公,就算骑兵无法直接参与攻城,但我部也可以在城外放放箭,压制城头上的敌军啊”刘秀看了马武一眼,没有说话,他幽幽说道:“另外,我还需挑出三百精锐死士,于城西进行偷袭。明日一战,我军三面攻城,无论哪一边先攻破城门,在营中待命的骑兵 ,给我第一时间杀入城内” 原来是这样马武和铫期闻言,脸上都露出喜色。他二人双双插手施礼,说道:“属下遵命” 刘秀看向李轶,说道:“我带来的步兵,大多都是新兵,要挑出三百精锐很难,此事还需季文鼎力相助。” 要从自己手里挑走三百精锐,李轶没意见,他疑问道:“刘将军,你要亲自率兵攻城还只带三百人” 刘秀点点头,说道:“是” 李轶倒吸口凉气,这么做,未免也太冒险了吧 刘秀的死活,他并不十分在乎,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湖阳是他的主战场,如果刘秀在湖阳有个三长两短,他能脱得开干系吗大将军怪罪下来,他可承担不起。 他思前想后,向刘秀连连摆手,说道:“不妥、不妥刘将军只率三百弟兄,亲自攻城,太冒险了” 说着话,他拉着刘秀的胳膊,向旁走了几步,低声说道:“文叔,你的战术我懂,我也支持,可是你没必要亲自去冒险,完全可以换旁人去做” 他实在搞不懂刘秀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只需坐享其成就好,又何必非要去冒险,给自己添麻烦呢刘秀幽幽说道:“我担心湖阳的城防,要比我们想象中坚固得多,双管齐下的攻城,也未必能撕开湖阳城防,但一定可以把湖阳守军的主要兵力吸引到南城和东城,如此一 来,西城必然空虚,是极佳的突破口。我亲率三百死士强攻西城,成功的几率最大”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刘縯的亲弟弟,他都亲自上阵拼命的,下面的弟兄还能不拼命吗 正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只凭三百人要拿下西城,就必须得抱着与敌拼死一战的决心。 他的话固然有道理,李轶还是觉得不妥,低声劝说道:“文叔,还是还是另换旁人去吧”“我意已决,季文不必劝我”刘秀说道:“湖阳之战,得速战速决,也只有这样,我军才有可能在郡军赶到新野之前,拿下新野”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奇兵偷城 湖阳县令廉丰、县尉郭登,或许不是能力出众之人,但他俩的确很会守城。 李轶一部进入湖阳将近一个月,廉丰和郭登始终闭门不出,不过他俩在城内可没闲着,紧锣密鼓的召集壮丁,并于城头上存放了大量的滚木、礌石以及火油,严阵以待。 翌日早上,按照刘秀的战术,李轶一部和邓禹一部相继出营。 李轶一部直奔南城,邓禹一部则去往东城。与此同时,以刘秀为首的三百名精锐,顺着大营的南门出营,一路向南行进。 他们行进的方向与湖阳城背道而驰,看起来是打算回往蔡阳的,不过走了两三里地后,刘秀改变了行进的方向,绕了一个大圈子,悄悄向湖阳的西城进发。 上午辰时过半,到了约定的进攻时间,邓禹和李轶双双下达了攻城的命令。两人一开始都没有发动全力猛攻,而是派出小股的兵力,做了试探性的进攻。 当进攻的兵卒进入湖阳的百步之内,这里已处于湖阳城的射程,不过诡异的是,城头上并没有箭矢射下来。 见状,李轶嘴角勾起,喝令左右擂鼓。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是千年不变的军事信号。 随着鼓声响起,李轶派出的两百名兵卒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全速向湖阳城奔跑过去。 当他们距离湖阳城已不足三十步远的时候,城头上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哨音,只见一支响箭飞上高空,画出一道弧线,由高空急坠下来。 随着这支响箭,城头的箭垛后面一下子站起来数以百计的官兵,人们皆是手持弓箭,由箭垛之间的缝隙向下放箭。 嗡 一大面的箭雨由城头上飞射下来,砸入舂陵军的兵卒当中,只是瞬间,便有二、三十人扑倒在地,人们的身上、手臂、腿上皆插满了箭矢。 第一排官兵射出箭支后,立刻后撤,后面有拉满了弓的官兵上前补位,顺着箭垛之间的缝隙,继续向外放箭。 射出箭矢后,人们也不看有没有命中城外的敌人,立刻后侧,让后面的官兵继续上前补位。如此反复,只见湖阳城头飞落下来的箭矢,是一面接着一面,真仿佛雨点似的,连绵不绝。可怜那两百名打头阵的舂陵军兵卒,在源源不断的箭射下,人们手中的盾牌都 变得毫无作用,挡上挡不了下,挡下挡不了上,一旦人们被流矢射中,倒在地上,便再没有重新站起的机会,身体立刻被箭雨所覆盖。 两百名兵卒,都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已倒下大半,剩下的人见不能战,转身往回跑,可如此一来,他们倒下的更快。 他们距离湖阳城只二、三十步远,即便他们跑出二十步、三十步,甚至五十步,也依然在人家的射程之内。 溃败的舂陵军兵卒不是一个个的中箭倒地,而是一群群的被箭雨钉死在地上。 直至最后一名兵卒惨叫着扑倒在地,十多支箭矢铺盖到他身上后,观战的李轶才回过神来。 他怒吼一声,抽出肋下的佩剑,大吼道:“为战死的兄弟报仇全体弟兄,随我攻城” 以李轶为首的三千舂陵军,以曲五百人为一曲为单位,排列成六块方阵,齐齐向前推进。 在舂陵军方阵进入到湖阳城的百步之内后,李轶大吼道:“全体举盾” 李轶周围的传令兵在各方阵之间快速奔跑,边跑边喊喝道:“举盾全体举盾” 各曲的兵卒纷纷把手中的木盾高举过头顶,如此一来,各方阵的头顶上都形成了一大面的组合巨盾。 当进入到湖阳城的八十步内,李轶又下令,第三曲、第四曲突前,另外的四曲在后。 李轶在排兵布阵上的确下过苦功夫,指挥三千大军的攻城,有条不紊,无论让谁来观战,都很难在他的排兵布阵上挑出毛病。 三千大军的攻城,和两百人的攻城,不能相提并论,起码在心里上就给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当舂陵军的第三曲和第四曲两个方阵距离湖阳城还有六十步远的时候,城头上的箭阵便砸了下来。 咄、咄、咄 如雨点一般的箭阵砸在舂陵军的阵营当中,方阵头上的盾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长满了一层黑草,而且这层黑草还在不断的变密。 盾阵的确可以有效的防御箭阵,不过盾阵也不是密不透风的。不时有箭矢顺着盾阵的缝隙射进去,盾阵的下面也不时的传来兵卒们的惨叫声。 不过方阵当中,倒下一人后,后面的人立刻上前补位,继续保持盾阵的完整性。 在盾阵的掩护下,推进中的舂陵军虽然也有伤亡,但伤亡已经少的快要忽略不计。 当方阵推进到距离湖阳还有三十步左右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湖阳城内飞出数颗巨大的石头。 这些石头飞上空中,越过城墙,挂着刺耳的呼啸声,由空中坠落下来,砸在地上,轰轰作响,砸进方阵的人群里,顿时间便传来惨叫声一片。 走在后面的李轶等人看到从城内飞出的这些巨石,一时间都有些被吓傻了。 过了片刻,李轶回过神来,大吼道:“抛石机城内有抛石机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全军加速前进” 在守军抛石机和箭阵的双重攻击之下,推进中的舂陵军伤亡开始直线上升。 人们不敢再继续步步为营的推进,只能卯足全力向前冲锋,如此一来,盾阵也不可能再维持铁板一块,冲锋的时候,兵卒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箭矢射到在地。在前打头阵的第三、第四曲,合计一千人,以付出三百余人的伤亡,终于冲到城墙底下,而后人们搭起云梯,开始向城头上攀登,与此同时,城头上的滚木、礌石、火油 ,一股脑地倾泻下来。南城这边的战斗已逐渐进入白热化,东城那边的战斗也已完全展开,相对于南城,湖阳东城的防守相对薄弱,虽也布置了抛石机,但只有三架,对进攻的舂陵军威胁并不 大。李轶一部和邓禹一部已与守军全面开战,刘秀带着三百名精锐,神不知鬼不觉地游走到湖阳的西城外的一处洼地。刘秀趴在地上,慢慢爬到洼地的边缘,举目望向远处的 湖阳城。此地与湖阳相距有五里左右,即便在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隐约听到战斗之声,可见双方战斗之激烈。 观望片刻,刘秀退回到洼地里,他环视左右,问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洼地里蹲着的众人齐齐向刘秀点下头,异口同声道:“准备好了” 刘秀点点头,说道:“我们这里,距离湖阳城有五里,大家随我一鼓作气,冲过去” “是” 刘秀率先爬出洼地,带头向湖阳城奔跑过去。冯异、傅俊、朱祐、盖延四人紧随其后,在后面,是三百名精锐兵卒。人们跟随着刘秀,一并向湖阳城方向奔跑。此时湖阳城的守军,主要兵力都在南城和东城,西城这边的守军数量真就不多,满打满算,还不到三百人,而且他们的注意力也没放在西城城外,人们坐在城头上,讨论 着南城和东城那边发生的战斗。 直至刘秀一行人都跑进百步之内了,城头上的守军才有所察觉,一名兵卒手指着城外,大声喊道:“怎么有人跑过来了是什么人” 听闻喊声,城头上的守军纷纷站起身形,向城外望去,过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尖声惊呼道:“反军是反军跑来西城偷袭了” 哗随着这一嗓子,城头上的守军顿时间乱成了一团。为首的一名军候连声叫道:“不要乱大家不要乱弓手弓手放箭来人,快去南城,向廉县令、郭县尉禀报敌情快 去” 留守在西城这里的弓手,只有可怜的十几人,眼瞅着城外的来敌越来越近,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位,奔跑的速度飞快。 十几名弓手纷纷捻弓搭箭,向速度最快的刘秀射出箭矢。 十数支箭矢向自己飞射过来,刘秀奔跑的速度非但没有减慢,反而变得更快,只不过在奔跑时,他的腰身也向前弯了下去,变成毛腰往前跑。 嗖、嗖、嗖 箭矢由他的头顶上呼啸而过,啪啪啪地钉在他背后的地面上。城头上,为首的军候看得清楚,手指着不断接近城墙的刘秀,大吼道:“射杀此贼先射杀此贼” 弓手们不是不想射杀刘秀,而是他的速度太快,箭矢还没飞到他身上,他已先跑过去了。 就这一会的工夫,弓手的脑门上都冒出了汗珠子,人们重新捻弓搭箭,继续向刘秀射出箭矢。 双方的距离太近,已不是靠速度能躲过箭矢的了,这次刘秀又改跑s型路线,从天而降的箭矢啪啪啪地钉在他身旁的地面上。 直至刘秀冲到城墙近前,也没有一支箭矢射到他的身上。一名弓手跳上箭垛,打算向墙根底下的刘秀继续放箭。 这时候,就听嗖的一声,从城外突然飞射上来的一箭,正中他的脖颈。那名弓手连叫声都未发出来,仰面摔了下去。这一箭,正是出自于紧随刘秀之后的傅俊。 “是他是他在放箭”一名官兵探出头来,手指着城外的傅俊,向周围的同伴大声喊喝。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傅俊接踵而至的一箭已正中他的下颚。 第一百九十章 兵行险着 刘秀跑到城下,将身上背着的绳索摘下来,他边轮着绳索上的铁爪,边对傅俊喊道:“子卫,掩护我” 傅俊应了一声,同时又射出一箭,将一名刚跳上箭垛的官兵射了下去。刘秀深吸口气,断喝一声,将抡起的铁爪抛了出去。 咔 铁爪落在两个箭垛中间,正好勾住城墙。刘秀用力拽了拽,感觉钩得足够结实,他舌尖顶住上牙堂,暗暗蓄力,接着纵身跳起。 他这一跳,足足有两三米高,身形蹿到极限时,他一把抓住绳索,同时双脚死死蹬住城墙。城头上的官兵也有所察觉,有两人搬起一段滚木,来到刘秀的正上方,正要把滚木砸下去,傅俊的一箭射了过来,正中一名官兵的手臂,官兵惨叫一声,砸下去的滚木也 偏离了方向,从刘秀的身侧唰的一声划过。 官兵军候躲在箭垛后面,冲着周围的弓手喊喝道:“先杀反军弓手先把那个反军弓手给我杀了” 随着他的命令,十几名官兵弓手齐齐于箭垛后面站起身形,对准城外的傅俊,拉弓射箭。 嗖、嗖、嗖十几支箭矢一并向傅俊飞射过去。后者反应也快,在城外横向奔跑。 在他奔跑时,就听背后传来啪啪啪一连串脆响声,那是箭矢钉在地面的声响。 奔跑中的傅俊从箭壶里一把抓住三支箭矢,分别夹在手指缝隙当中,而后他捻弓搭箭,啪啪啪的连续射出三箭。 太快了,三箭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冷眼看去,好像他是一下子射出去三支箭似的。 即便是在奔跑中,即便是连射三箭,但依然精准,耳轮中就听噗噗噗连续三声闷响,三名弓手皆是胸膛中箭,惨叫着仰面而倒。 余下的不到十名弓手,吓得急忙蹲下身形,再次躲藏在箭垛后面。 不过在此期间,有一名官兵举起一块面盆大小的石头,对准顺着绳索往上攀爬的刘秀,狠狠砸了下去。 听闻头上恶风不善,刘秀向上瞄了一眼,正看到一块落石直奔自己的脑门而来。他单手抓着绳索,快速拧了一圈,让绳子死死缠在自己的手掌上,紧接着,他单手抓着绳索,双脚在城墙上连续蹬踏,整个人横移出去两三米远,远远望去,刘秀就好像 是站在城墙的墙面上奔跑似的。 就这一会的工夫,冯异、朱祐、盖延以及三百名舂陵军精锐已然跑到城墙近前,人们和刘秀一样,纷纷把身上背负的绳索取下,然后抡起铁爪,向城头上抛去。 此情此景,让官兵军候也急了,他吼叫道:“砍断绳索,不能让反军上城快,砍断绳索” 在军候的指挥下,官兵们纷纷抽出佩剑,想把勾住城头的绳索砍断。 可是没那么容易,三百名精锐,并非人人都顺着绳索往城头上攀爬,下面还留下五六十人,每个人的手中都端着骑兵用的弩机。 看到有人从箭垛后面探出头来,想斩断绳索,下面的兵卒立刻射出弩箭。 弩箭和弓箭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上手快。想训练一名成熟的弓手,需要一两年的时间,但想训练出一名弩手,只一会的工夫即可。 近距离的情况下,弩箭的杀伤力不仅不次于弓箭,甚至还要更强。 几名探出头、高举着佩剑,想要斩断绳索的官兵,皆是头部中箭,大头朝下的从城墙上栽了下来。 官兵军候又急又气,他捡起一块圆盾,提着佩剑,向刘秀抛上来的那只铁爪冲了过去。 他刚到近前,城下便飞射下来一箭,官兵军候急忙用手中的圆盾格挡。 哚这一箭的力道之大,箭头把圆盾的盾面都射穿了,箭身卡在盾面上,险些直接穿过盾牌。 官兵军候倒吸口凉气,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抡起佩剑,对准勾住城墙的铁爪,狠狠劈砍下去。 咔 又是一箭飞来,依旧被圆盾挡住,军候的那一剑也正好砍中了铁爪链接的绳索。 随着咔嚓一声,绳索应声而断,正顺着绳索往上攀爬的刘秀就感觉手中一软,绳索的断头从自己的头顶上方飞落下来。湖阳城墙有三丈三,这是标准的城墙高度,此时刘秀距离城头只剩下一丈远,离地面有两丈三,也就是七米左右,从这样的高度摔下来,就算摔不死,也够让人骨断筋折 的。看到刘秀的绳索断开,站于城下的傅俊等人皆忍不住惊叫出声。刘秀倒是临危不乱,身子从半空中下坠的同时,他快速抽出肋下的赤霄剑,全力向城墙上一刺,就听咔的 一声,赤霄剑没入城墙一尺有余,刘秀下坠的身形也随之止住,整个人挂在了城墙上。 附近一名顺着绳索攀爬的兵卒见状,二话没说,用脚尖勾住身下的绳索,向刘秀那边狠狠甩了过去,同时喝道:“将军” 刘秀手疾眼快,一把将兵卒踢过来的绳索接住,他双脚用力一蹬墙面,整个人向兵卒那边荡了过去,顺势将插入墙面的赤霄剑拔了出来。 傅俊等人看罢,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紧接着,人们更是全力向城头上放箭,压制城头上的官兵。 官兵军候的做法,迅速被官兵们所效仿,人们纷纷拿着盾牌,边抵挡城外射来的箭矢,边奋力劈砍绳索。 顺着绳索攀爬的舂陵军兵卒,不时有人拉着被斩断的绳子,尖叫着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位于刘秀上方的那名兵卒也未能幸免,被从城头上砸下来的一根滚木击中头部,惨叫着摔落下去。 刘秀低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关,使出浑身的力气,全力向上攀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冲上城头的,总之他登上城头的那一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官兵。沙、沙、沙一瞬间,有数支长矛向他恶狠狠刺了过来。 刘秀站于箭剁间的身形一跃而起,横着落了下去,他下落的身躯正砸在几支长矛上,让几名官兵的长矛皆脱手落地。 不等对方重新捡起地上的长矛,他身形向前一轱辘,从地上站起,手中剑顺势向前挥出。 沙 剑锋在几名官兵的胸前横扫而过,撕开他们的衣甲,里面的皮肉也被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几名官兵惨叫着踉跄而退,然后纷纷倒在地上。他们才刚刚倒下,周围又冲上来更多的官兵。 此时对于刘秀而言,没什么好说的了,就一个字,杀他双手持剑,冲向左手边的一群官兵,抡剑劈砍。 咔、咔、咔刺向他的长矛一根接着一根的被赤霄剑斩断,由黑变红的赤霄剑,散发着诡异的血光,血光闪过之处,总有血雾喷射出来。刘秀破防的这一段城墙,官兵被他一个人搅得大乱,趁此机会,舂陵军兵卒顺着这段城墙,接二连三的攀爬上来,登上城头后,人们纷纷抽出佩剑,与官兵们厮杀到了一 起。舂陵军在城底下,官兵还能依仗地利的优势,对舂陵军造成极大的杀伤,现在舂陵军攻上城头,与官兵展开面对面对的近身厮杀,让官兵们再无地利的优势可言,还不到 三百人的官兵们是真的抵挡不住眼前这些如狼似虎的舂陵军精锐。官兵们被一片片的杀倒在地,同一时间,登上城头的舂陵军兵卒也越来越多,残余的一百多名官兵彻底失去了抵抗下去的斗志,人们顺着台阶,仓皇跑下城墙,向城内逃 窜。 攻上城头的朱祐和盖延哪肯放溃败的官兵离开,带着数十名舂陵军兵卒,随后掩杀。 刘秀可没忘记正事,他杀入城门楼,将里面残余的几名官兵砍翻在地,然后立刻令人打开城门,同时拉起内城门。 随着西城城门被打开,舂陵军的探子立刻骑马奔向己方的大营。 等他快到大营的时候,端起弩机,连续射出三支响箭。以马武、铫期为首的一千多骑兵,早已在营内蓄势待发。 一听到营外传来报信的响箭声,人们精神同是一震,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马武和铫期,只等他二人一声令下,己方便杀出大营。 就连人们胯下的战马似乎都感受到主人在出征前的紧张感和兴奋感,马儿咴咴的叫着,马蹄不停地刨着地面。 马武骑着马,在众骑兵的面前横着走动,大声喝道:“主公已破西城,弟兄们都拿起武器” “吼”众骑兵齐声呐喊,人们纷纷端起长矛。马武从得胜钩上摘下九耳八环刀,用刀尖向湖阳城一指,震声说道:“战幕已经拉开,接下来,那里就是我们的战场敌人的首级,就在他们的肩上,你等,随我马武去取 来” “杀”众骑兵齐齐高举长矛,喊声震天。马武拨转马头,看向营门,一字一顿地说道:“莽贼横行已久,该是时候让他们领教一下,何为大汉铁骑”说话之间,他双脚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咴咴嘶鸣,两只前蹄 高高抬起,都快在地上直立起来。马武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提刀,胯下战马甩开四蹄,直奔营门冲了过去。 铫期等人紧随其后,一千多骑兵,真仿佛旋风一般,飞掠出大营,直奔湖阳城的西城而去。 前来报信的探子看到迎面冲来的骑兵队,吓得急忙拨转马头,闪到一旁。当骑兵队从他身边掠的时候,他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被尘土黄沙所笼罩,他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以及一阵阵刮过的风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江湖援兵 看到以马武和铫期为首的骑兵已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身在城门楼上的刘秀,让冯异留在这里守住城门,他自己提着剑,带了数十名舂陵军,快速跑下城墙,向城内杀去 。 朱祐和盖延已经追杀进城内,但两人跑到了哪里,刘秀已经找不到了,他顺着城邑中央的主街道,一路向东奔跑。 刘秀一行人正往前跑着,迎面出现了一队官兵,大概有百十来号人,双方在街道上碰了个正着。 狭路相逢勇者胜双方都没有多余的废话,各持武器,冲向对方,两边人于街道中央碰撞到一起,顷刻间,铁器的碰撞声响成了一片。 刘秀侧身,闪躲开一支迎面刺来的长矛,不等对方收回长矛,他一把抓出长矛的矛身,接着回手一剑劈砍过去,将对方砍翻在地。 他顺势夺过长矛,手腕翻转,将矛尖对准前方,狠狠刺了出去。噗的一声,长矛由一名官兵的胸膛刺入,刘秀断喝一声,持矛向前硬冲。 噗,又是一声闷响,刺穿官兵身躯的长矛再次刺中他背后的一名官兵,一根长矛,把两名官兵串在了一起。 刘秀持剑杀入官兵的人群里,赤霄剑左右劈砍,两边的官兵根本无法格挡,木质的矛杆在赤霄剑的剑刃下,完全是不堪一击,两旁的官兵纷纷惨叫着扑倒在血泊中。 在刘秀的率领下,数十名舂陵军兵卒把百余名官兵杀得连连后退。就在这时,从官兵当中蹿出一名中年人,此人身材修长,手持三尺青锋剑。 他由官兵人群中出来,对面的舂陵军兵卒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花,对方已到了自己的近前。 中年人持剑横扫,沙的一声,两名舂陵军兵卒胸口中剑,双双倒地。 都不等他二人的身体完全倒下,中年人一跃而起,脚尖在一名兵卒的肩膀上一点,人又蹿起一米多高,他由空中落下,顺势一剑劈砍出去。 一名舂陵军兵卒急忙横剑招架。 当啷舂陵军兵卒的手中的剑被硬生生地震落在地,中年人的剑锋去势不减,将兵卒的半颗脑袋劈掉。只剩下半颗脑袋的尸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中年人侧踢一脚,尸体飞出,撞到后面几名兵卒身上,连人带尸体,倒下一片。 这名中年人的突然出现,不仅稳住了溃败的官兵,反而还将舂陵军兵卒杀得大乱。刘秀见状,立刻放弃攻击其他的官兵,持剑直奔那名中年人杀去。 听闻身侧恶风不善,中年人将手中剑向旁一挥,当啷,随着一声刺耳的金鸣声,中年人身形后仰,向后连续了三大步。 他面露惊色,先是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青锋剑,剑刃上多出一个好大的豁口,紧接着,他举目看向对面的刘秀。 他的目光由刘秀的脸上下移到他手中的赤霄剑,幽幽说道:“好剑” “好身手”刘秀抬起赤霄剑,指向中年人,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看对方的穿着,根本不是官兵,更像是门客、护院之类。 中年人眯缝着眼睛,幽幽说道:“吕宁”而后,他跨前一步,说道:“你的剑,我要了” 刘秀没听说过有吕宁这么一号人物,但若是江湖中人的话,对这个名字不会陌生。 吕宁出自于柏松门,是江湖中有一号的剑客。在江湖上能获得剑客头衔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听闻对方直言要自己的剑,刘秀笑了,说道:“想要你尽管拿去,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黄口小儿,不知死活”吕宁冷哼一声,身形一晃,瞬间闪到刘秀的近前,手中剑直取他的脖颈。 刘秀的身子仿佛陀螺似的,从吕宁的身侧一闪而过,让开对方剑锋的同时,赤霄剑划向吕宁的肋下。 沙刘秀十拿九稳的一剑,却在吕宁的肋下蹭出一团火星子,他定睛一看,原来吕宁不知什么时候已将他的手中剑挡在肋下。刘秀怪异的身法和出剑的招式,也让吕宁有些诧 异,暗暗称奇。 他皱着眉头问道:“小子,你出自何门何派” 刘秀懒得回话,他单脚一跺地面,整个人仿佛离弦之箭般射向吕宁,同时一剑刺了出去,直取对方的面门。 吕宁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蓄足力气,立起手中青锋剑,已剑身硬挡刘秀刺来的一剑。 当 赤霄剑的锋芒正刺在青锋剑的剑身上,由于力道太大,青锋剑的剑身都发生扭曲,形成个弓形,不过吕宁的双脚如同在地上扎了根似的,硬是一动没动。 吕宁断喝一声,将手中剑全力向外一推,那一瞬间,刘秀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席卷而来,而且其中还夹杂着劲风。 刘秀意识到不好,借着对方的推力,向后跳跃,他人还在空中,腰眼用力,身子向后一扬,沙沙两声,两支袖箭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飞过。 倘若刘秀再稍慢一点,这两支袖箭就得钉在他的脸上。刘秀的身子落地后,受惯性使然,身子又向后连续翻滚出两三米远才停下来。周围的舂陵军兵卒见状,以为刘秀受了伤,吓得脸色大变,人们齐齐涌上前去,把刘秀护在 当中。 “滚开”吕宁根本不把这些兵卒放在眼里,他快步上前,一剑扫出。 他这看似随意的一剑,但挡于他前方的两名兵卒就是未能格挡住,剑锋在他二人的脖颈处一闪而过,两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脖颈喷出血雾,双双倒在地上。 另有三名兵卒冲向吕宁,三把剑,分从三个方向刺向吕宁。 可吕宁却仿佛鬼魅一般,不可思议的从三把剑的缝隙当中闪了过去,接着他一剑刺出,将另一名冲向他的兵卒刺翻在地。 刘秀从地上站起身形,看到己方又有三名兄弟倒在对方的剑下,他怒吼一声,正要持剑攻上去,这时候,就听街道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 他扭头一看,只见从城门那边冲来一骑,马上骑士,杂乱的眉毛大环眼,塌陷的鼻梁狮子口,黑黝黝的面膛还有条大斜疤,这位相貌凶恶的大汉,正是马武。 马武一马当先的冲出大营,在骑兵当中,他也是第一个冲进城内的。 远远的,他看到一名穿着便装的中年人杀己方的兵卒如切菜一般,马武大怒,提着九耳八环刀,直奔吕宁而来。 在他催马冲锋的同时,大吼一声:“都给老子让开” 看着横冲直撞而来的马武,舂陵军兵卒不敢阻挡他的去路,人们拉着刘秀,向街边连连后退。 吕宁转过身形,举目望向迎面而来的马武,双目缓缓眯缝起来,手中剑也慢慢抬起,剑锋直至前方。 等马武距离他已不足三步远的时候,吕宁大喝一声,突然纵身跳起,人在空中,向马武的脖颈横扫一剑。 马武连想都没想,一刀反劈了回去。刀剑碰撞,耳轮中就听当啷一声巨响,身在空中的吕宁,被马武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硬生生地震飞了出去。 他倒飞出三四米远,身子才落地,然后身子后仰,又向后连退了数步,才勉强把身形稳住。仔细看,他持剑的手掌哆嗦个不停,虎口已然裂开,并有血丝渗出。 “鼠辈前来受死”马武喊喝一声,催马向吕宁直冲过去。 在场的官兵们纷纷上前阻拦,但马武的九耳八环刀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的电光,每道电光闪过,便有一颗断头伴随着血水弹飞到空中。 马武一走一过间,七、八名冲上来的官兵身首异处。他催马来到吕宁近前,大刀横扫,挂着刺耳的呼啸声,横斩吕宁的腰身。后者急忙用手中的青锋剑格挡。 当啷 吕宁的身子贴着地面,横着划了出去,紧接着就听轰隆一声闷响,他的后背狠狠撞在街边的一堵院墙上。 其撞击力之大,让院墙都为止一震,墙面上甚至都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吕宁感觉自己体内气血上涌,嗓子眼阵阵的发甜,他紧咬着牙关,将这口涌到嗓子眼的老血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还没回过这口气,马武催马又冲了过来,这次他的持刀前刺,刀尖直取吕宁的胸膛。 那一瞬间,吕宁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已无力再做闪躲,只能倾尽全力的再次把青锋剑竖立在胸前,已剑身格挡对方的九耳八环刀。 咔轰隆 马武的刀结结实实地刺在青锋剑的剑身上。马武自身的力道,再加上战马冲刺时的惯性,他这一刀的力道,又何止百斤 在刀尖刺中青锋剑的瞬间,刀剑之间迸射出一大团的火星子,与此同时,吕宁背后的墙壁应声而破,他整个人顺着破碎的墙壁,跌进人家的院子里。 吕宁趴在地上,哇哇的连续喷出两口老血。 他回头看眼院墙外面,立马横刀的马武,忍不住咆哮一声,从地上跳起,他没有从院子里冲出来,而是穿过院子,翻过另一边的院墙,落荒而逃。 马武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娘的,还以为是条汉子,原来是他娘的孬种” 听着马武的叫骂声,吕宁连头都没回,跑得更快。 吕宁的选择还算明智。要知道在马武、铫期这类的猛将面前,什么侠客、剑客,都是在以卵击石,再强行打下去,吕宁非但没有任何的胜算,只有被人刀劈的命。随着吕宁逃走,剩余的那些官兵哪里还敢力敌,吓得四处逃窜。这时候,铫期和千余名骑兵也杀入城内,骑兵是穿城而过,由西城一直杀到了东城。 第一百九十二章 无力抵抗 随着舂陵军的骑兵入城之后,接下来的战斗已基本没有悬念。以马武和铫期为首的骑兵,长驱直入,由西城打到东城,等于是直接打穿了湖阳城。 东城的守军还想在城头上抵抗城内杀来的骑兵。可是马武一马当先,顺着城墙的台阶,骑着马,直接冲杀了上去。当马武立马横刀的站到城头上时,外面攻城的舂陵军顿时间都沸腾了。在这边攻城的是邓禹一部,原本兵卒们大多都是新兵,战斗意志并不坚定,可看到杀到城头上的马 武,兵卒们士气大振,如同打了鸡血似的,顺着云梯,发了疯的往城头上攀爬。 驻守东城的官兵再抵挡不住,在内外都是敌人的情况下,官兵们根本无路可逃,只能缴械投降。 西城和东城的相继失守,给兵力最多的南城也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镇守南城的县兵们,一边要奋力抵御城外的舂陵军,一边还要分心查看城内的情况,根本无法集中精力作战,南城的局面一时间也变得岌岌可危。 好在湖阳的县令廉丰和县尉郭登都在南城这里,两人在很大程度上还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只不过当大批的舂陵军从城内杀过来时,城头上的县兵们彻底乱了套。 有的人傻站在城头上,望着从城内杀来的敌军,呆若木鸡,有些人则惊慌失措地往城下跑,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去战斗,还是要逃命。 郭登提着佩剑,对周围的兵卒连声喊喝道:“不要乱都不要乱”可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城头上的县兵四散奔逃,相互拥挤、推搡,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此情此景,让郭登的眼珠子都红了,他怒吼一声,挥剑将一名从他身旁仓皇逃窜的兵卒砍翻在地。 见状,附近的县兵们都吓了一跳,人们呆呆地看着郭登,一时也忘记了奔跑。 郭登大吼道:“临阵脱逃者,杀无赦不许跑谁都不许跑”他提着滴血的佩剑,充血的眼睛儿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众人。 他周围的县兵,的确有被郭登震慑住,不过那么长的南城城墙,郭登只一个人,又哪能震慑住全部的县兵在其他的地方,还是有大批的县兵跑下城墙,向舂陵军缴械投降。眼瞅着城头上的军兵数量越来越少,由三千变成两千,又由两千变成不到一千,廉丰意识到大势已去, 他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他是真的已经尽力了,但在他倾尽全力的情况下还是未能守住湖阳,他也没辙了。 廉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好几岁,他步履蹒跚地走到郭登近前,抓住他持剑的手臂,说道:“公孝,此战我军已败,不必再打下去了” 郭登难以置信地看着廉丰,急声说道:“廉县令,我军还未输,我军弟兄还可再战” 他本是江湖中人,出自于柏松门,他是拼了老命才做到湖阳县尉一职,现在要他投降,让他把大半辈子的努力和心血都付之东流,他哪能甘心 “再战”廉丰差点笑出来,他向周围瞅了瞅,己方的军兵也就剩下周围的这四五百人,可看其它的地方,城内城外都是舂陵军,黑压压,密匝匝,数都数不清。 “公孝,算了,既然已败,就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吧”说着话,廉丰环视左右,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家都放下武器,向舂陵反向舂陵军投降吧” 廉丰和郭登不一样,他是读书人,是儒生,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子悲天悯人的气度。 他心里很清楚,现在投降,别人或许都可以活命,但他和郭登肯定好不了,最大的可能性是被反军处以极刑。 但只死他们两个人,总比让这么多的县兵弟兄跟着他俩一起死要强。横竖都要一死,能多救一人是一人吧。 听闻廉丰的话,周围的官兵们纷纷地垂下头,有一名兵卒慢慢蹲下身形,将手中的长矛轻轻放到地上。还没等他站起身,郭登的剑已先劈砍到他的脖颈上。咔嚓随着脆响声,这名放下长矛的兵卒,脖颈应声而短,人头滚落掉地。郭登突下杀手,把廉丰都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瞠目结舌地看向郭登,惊声问道:“公孝,你 这是” 郭登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环视周围众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谁都不许放下武器谁都不许向反贼投降” 说着话,他看向廉丰,说道:“廉县令,你我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向反贼投降现湖阳生死存亡之关头,我等更应与反贼血战到底” 廉丰摇头说道:“再打下去,亦只是徒增伤亡罢了。公孝,此战我们已经输了”说着话,他向郭登摇了摇头,迈步向城墙的台阶那边走去。 站于他前方的兵卒们纷纷向两旁退让,闪开一条通道。廉丰也就走出五、六步远,忽听噗的一声,他的身子突然僵硬住,周围的官兵们也都不知觉地张大嘴巴。 廉丰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截血淋淋的剑尖在他胸前探了出头,他扭转回头,站于他背后,手握剑柄的人,正是郭登。 沙郭登将佩剑狠狠从廉丰体内拔出来,后者站立不住,扑倒在地,身体只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郭登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冲着周围的县兵吼叫道:“无论是谁,临阵脱逃,向敌投降者,杀无赦” 周围的县兵们看看廉丰的尸体,再瞧瞧已经陷入疯癫状态的郭登,人们暗暗咧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郭登喘着粗气叫道:“都拿起武器,随我杀敌”说着话,他提着佩剑,向攻上城头的舂陵军冲了过去。 在场的县兵都看得出来,此时的郭登已经失去理智,彻底疯了,跟着这么一个疯子去作战,估计自己最后也活不成。 距离郭登较远的县兵,悄悄放下手中的武器,然后瞅准机会,掉头就跑。 刚才还剩下四五百人的县兵,只一会的工夫,就剩下一百来人。 正冲向舂陵军的郭登听闻背后的动静不对,他回头一瞧,看到那些落荒而逃的县兵,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正要折返回去追那些逃兵,城下突然有人大声喊喝道:“郭登,湖阳城已破,你已无路可走,你还要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 城下传来的话音让郭登身子一震,他停下脚步,走到城墙边缘,低头向城内看去。 只见城墙内,既有舂陵军骑兵,又有舂陵军步兵,人群当中,有一名青年正负手而立,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郭登深吸口气,大声问道:“你是何人” “刘秀” 听闻刘秀二字,郭登的眼珠子更红。自己在湖阳做县尉做得好好的,如果不是舂陵军,如果不是刘秀,自己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幅田地 他想都没想,猛然一抬手,就听嗖嗖两声,从他的袖口里飞射出去两支袖箭,直取人群当中的刘秀。郭登和刘秀二人,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之间的距离谈不上远,但也没有很近,看到对方的两支袖箭向自己射来,刘秀并不慌张,都不用他出手格挡,旁边劈落下来 一刀,将这两支飞到刘秀近前的袖箭一并砸落在地。 盖延的刀。 看到郭登死到临头,还向刘秀施放暗器,马武大怒,吼道:“杀” 随着他的喊喝之声,周围的骑兵们纷纷端起弩机,对准城头上的郭登展开了齐射。郭登反应倒快,急忙向下缩头,快速退到城墙里面,不过站于他旁边的县兵们都倒了霉,中箭之声不绝于耳,只顷刻之间,便有十数名县兵或中箭倒地,或一头栽下城墙 。 城内的骑兵一放箭,攻上城头的舂陵军兵卒立刻向郭登发起了进攻。 与郭登在一起的百余名县兵,看着由两边不断逼近过来的舂陵军,人们毫无斗志,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抱头鼠窜。郭登怒吼一声,持剑向左手边攻来的舂陵军冲杀过去。郭登的身手并不弱,即便还达不到剑客的等级,但也相去不远,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正好印证了双拳难敌四手,好虎 架不住狼多那句话。 杀进舂陵军的人群里,郭登杀倒了十多名兵卒,不过他的身上也中了好几剑,被划开三、四条血口子。 感觉这边的敌军数量太多,杀也杀不完,郭登从人群里突围出来,又向右边的舂陵军冲了过去。 不过这边的情况也一样,他砍倒一人,立刻便有两人涌上来,舂陵军的兵力仿佛永无止境似的。 眼瞅着郭登被己方的兵卒团团包围,刘秀捡起地上的一支袖箭,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他抬起头来,对城头上的兵卒喊道:“留下活口” 他这句话,算是暂时保住了郭登的性命。当郭登被两名兵卒从人群当中拖出来时,几乎都快成了血人,浑身上下全是口子,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染成了血红色。 马武看了一眼已然失去神志的郭登,他对刘秀愤愤不平地说道:“主公,此贼冥顽不灵,不知死活,还留他作甚” 刘秀晃了晃手中的袖箭,说道:“这支袖箭,和逃跑那人所放的袖箭一样” 由此可见,那个自称吕宁的江湖中人,和郭登肯定是有联系的,很有可能两人是师出同门。活捉郭登,刘秀是打算通过他,把那个逃走的吕宁揪出来。吕宁的身手不简单,有这么一个敌人隐藏在暗处,刘秀感觉是个隐患。 第一百九十三章 稳定局势 湖阳城内的县兵数量,比刘秀、李轶预想中要多得多,在四千人往上。 光是驻守南城的县兵,就多达三千,在东城那边也有一千多人,如果没有刘秀的奇袭战术,只靠李轶一部和邓禹一部的强攻,根本打不下湖阳。 廉丰和郭登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收上来如此众多的兵力,可见他二人的能力并不弱。 可有四千多兵力、装备齐全的湖阳县兵,竟被两千来人、而且还是由流民假扮的舂陵军堵在城内,一直闭门不出,也是挺有意思的事。 之所以会这样,因为廉丰只是个文人,他不会打仗,也不会主动要求出城去打仗,而会打仗的郭登又太在乎自己的官位,不敢也不愿意去承担出城一战的风险。 湖阳之战,进攻方的舂陵军损失不小,伤亡了一千多人,而守城的湖阳县兵,伤亡并不大,死伤不到千人,缴械投降者有三千余众。 舂陵军自起事以来,还从未抓过这么多的俘虏。湖阳县衙内,李轶看了下统计的俘虏名册,其中有军候六人,屯长三十余人,率队近百人,兵卒三千三百余众。 看罢这份统计,李轶走到刘秀近前,眉头紧锁地说道:“刘将军,现在我军的俘虏有三千多人,要怎么处理他们” 此时刘秀正在翻看湖阳的账册,其中有金库账册、粮仓账册,还有物资账册。刘秀抬起头来,看了李轶一眼,随口问道:“季文,你的意思呢” 李轶正色说道:“我们现在可养不起这么多的俘虏,依我之见,这些降兵,留下来也是个麻烦和隐患,不如全部”说着话,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见状,邓禹皱了皱眉,正要上前说话,刘秀摆摆手,说道:“湖阳县兵,大多都是从湖阳城内的百姓中征集的,如果全部处死,湖阳的百姓得多恨我们啊” 李轶问道:“那将军的意思是”刘秀想了想,说道:“先关两天,等城内的局势稳定了,就都遣散了吧当然了,如果有愿意留在我军的,我们欢迎,不想留在我军想回家的,给他们发些钱粮,让他们走 吧” 在李轶看来,将县兵全部处死,这是最省事的办法,遣散县兵,倒也可以,不过遣散时还要给他们发钱粮,李轶接受不了。 他说道:“县兵作恶,让我军伤亡了一千多弟兄,这个仇我们不报也就算了,还要分给他们钱粮” 刘秀笑了笑,说道:“季文,我们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如果你的眼睛看到的是整个天下,就不会去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如果你的眼睛看到的是天下苍生,就不会去计较一兵一卒的伤亡。 现在这些被俘的县兵,未必愿意归顺己方,但遣散他们,并分发钱粮,会让他们对己方感恩戴德,将来,这些被遣散的县兵,都有可能成为己方潜在的兵源。 另外这样的做法,也会大大消除湖阳百姓对己方的敌意和戒心,是收拢民心的不错手段。 李轶挠了挠头,提醒道:“将军,我们现在的钱粮可不多啊,奖励有功的将士都不够用,还拿出来分给降兵”反正李轶理解不了刘秀的做法。 刘秀含笑说道:“湖阳的金库、粮仓账册都在这里,囤积的钱粮虽不算多,但也不少,奖励我方将士,遣散被俘之县兵,足够用了。” “可如此一来,我们也就没有多余的钱粮运送回蔡阳了。”这才是李轶要说的重点。好不容易打下湖阳,若是拿不出战利品运送回后方,得胜之功将会大打折扣。 刘秀说道:“蔡阳局势稳定,并不需要从我们这边运送钱粮过去。” 见李轶还要争论,刘秀向他摆摆手,转头对邓禹说道:“仲华,被俘的县兵一事,你去处理。对了,安民的告示也由你来起草,尽快张贴出去” “是主公”邓禹对刘秀的决定百分百赞成,听闻刘秀的命令,他二话不说,躬身领命。李轶看了一眼离去的邓禹,他话锋一转,问道:“将军,城内有不少的大户,据说他们给廉丰、郭登又是捐钱,又是捐粮,而且还捐了不少的家丁、护院,对这些人当如何 处理” 刘秀揉了揉额头。李轶继续说道:“我看,就该把他们全部查抄” “有些人,也未必是自愿捐出钱粮,此事还需好好去调查一番。”说着话,刘秀对冯异和九儿说道:“公孙、九儿,此事,你二人配合季文,一同去查办。” “是主公”冯异和九儿拱手施礼。李轶暗暗皱眉,就这么点小事,刘秀还信不过自己,还要冯异和九儿配合自己,说是配合,实则是监督吧刘秀是信不过李轶,主要是觉得他这个人太急功近利,他担心让李轶单独去办这件事,他会来个快刀斩乱麻,将城内的大户全部查抄,将缴获来的大笔钱财都拿到大哥那 里去请功。 己方现在才刚刚起步,正是打根基的时候,打下一地,就得先稳固一地,胡乱查抄,引起地方士族的反弹,于己方十分不利。 这些事情,别人可以不考虑,但刘秀不能不考虑。 好在舂陵军攻占湖阳后做主的是刘秀,不是李轶,舂陵军在湖阳城内也没做出太过格的事,湖阳的局面也相对稳定。 在官府的宣传下,舂陵军将士被描述成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舂陵军攻占湖阳后,百姓们根本不敢走出家门,都躲藏在家中,如同大难临头一般。 不过外面的风平浪静让百姓们渐渐卸下心防。 下午的时候,湖阳的街道上已偶尔能见到走出家门、东张西望的百姓。刚开始,人们见到有巡逻的舂陵军走过来,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第一时间跑回自家。 但反复几次之后,百姓们见舂陵军也不像官府描述的那样,见人就杀,人们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看到巡逻的舂陵军也不再躲避。等到天近傍晚的时候,有些小摊小贩已经回到街头,开始继续做起生意,街上的行人也是越来越多,像茶馆、酒楼等地,更是聚满了人,互相交谈舂陵军攻占湖阳后城内 的局势。 翌日早上,舂陵军的安民告示张贴出来,悬挂在湖阳城内几处醒目的地方。 这份由邓禹亲自起草的安民告示,先是细数了新莽朝廷的昏庸无道,然后详细讲述了柱天都部起兵造反的目的,是为了光复大汉江山,救全国百姓于水火等等。 邓禹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子,能说会道,写出的告示,也是文采横溢,在极力贬低当今朝廷的同时,也把柱天都部竖立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王莽的皇位本就得来不正,是乱臣贼子的篡位,篡夺了大汉江山,现在你做不好皇帝,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柱天都部代表民众,要你退位,光复大汉江山,自然也 是合情合理。 安民告示张贴出来后,进一步打消了城内百姓的顾虑,舂陵军攻占湖阳城的第二天,城内的百姓基本就恢复了正常,没有出现大规模恐慌和逃难的场景。当天下午,县衙再次张贴出告示,一是宣布对郭登的惩处结果,于两日后当众问斩,二是对被俘县兵的处理结果,有愿意留在柱天都部的,柱天都部全部接收,不愿意留 下的,全部遣散,并会配发一笔钱粮。舂陵军的这个政策,极大赢得了湖阳百姓的好感。湖阳城内的百姓,就那么三四万人,三千多县兵,几乎是湖阳十分之一的人口,差不多每家每户都有亲朋好友在县兵当 中,现在听说他们可以平安无事的回家,人们当然打心眼里高兴,对舂陵军也是感恩戴德。 在刘秀的主导下,湖阳的局势稳定得很快,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下午,刘秀正在县衙里办公,一名兵卒从外面跑了进来,插手施礼,说道:“将军,寥府的先生廖恒求见”寥府廖恒刘秀一脸的茫然,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九儿。虽说刘秀给九儿分配了任务,要她随冯异、李轶一同去调查城内的那些大户,但九儿大多时候还是留在刘秀身边 。 九儿上前两步,来到刘秀身边,小声说道:“这个廖恒和郭登的关系不一般,他二人可能都是出自于柏松门” 刘秀扬起眉毛,问道:“郭登是江湖中人” 九儿点头说道:“是的,据说他离开柏松门后就到了湖阳,做了一名伍长,然后是从伍长一点点地做到了县尉” 能从最底层的小兵,一步步成为县尉,这可是很不简单的事,虽说县尉也只是个绿豆大的小官。 要知道在当时还不具备科举制度,为官者大多是通过举荐,无人举荐,光凭自己的能力做到县尉,郭登还是很有些本事的。 刘秀沉吟片刻,问道:“廖恒也是出自于柏松门” “我打探的消息是这样” 刘秀哦了一声,说道:“这么看来,他今日来找我,其目的是为了给郭登求情。” 九儿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小嘴,说道:“主公可以不必见他。” 刘秀看了一眼九儿,没有立刻说话。正当他暗暗琢磨的时候,又有一名兵卒急匆匆跑了进来,插手说道:“将军,刘承军候在城内遇袭,现身负重伤” 刘承是舂陵人,为刘氏宗亲之一,由于并无过人的本事,在舂陵军中亦只是担任军候之职。听说刘承遇袭,刘秀下意识站起身形,问道:“他伤得如何现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偷袭立威 “将军,刘军候正在被送到县衙”报信的军兵小心翼翼地说道。 刘秀对兵卒说道:“速请大夫到县衙,请全城最好的大夫快去” “是将军”军兵答应一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等了差不多有一柱香的时间,受伤的刘承被人用门板抬进县衙。刘秀立刻走出大厅,快步来到院中,查看刘承的伤势。 此时刘承是趴在门板上,在他的背后,触目惊心地钉着两支袖箭。这两支袖箭的力道很大,大半的箭身都已没入刘承的体内,只剩下一小点的箭尾露在外面。 另外看得出来,偷袭刘承的人有特意手下留情,两支袖箭的力道虽大,但没有伤到刘承的要害。 一支袖箭钉在了他左肩胛骨的缝隙,另支袖箭钉入他右肩胛骨的缝隙,这一左一右,倒是十分对称。 劲道这么强的袖箭,只要有一支伤到了刘承的内脏,他即便被抬回到县衙也没用了。 刘秀看罢他的伤势后,稍稍松了口气,弯下腰身,他轻声召唤道:“承哥承哥” 刘承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地看向刘秀,由于失血过多的关系,近在咫尺的刘秀在他眼中都已是迷糊成一团。他试探性地问道:“将军阿秀” “是我”刘秀急忙握住刘承的手,问道:“承哥,别担心,伤口不致命,大夫马上就到” “对方对方都蒙着脸,不是一个人,我我没能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我知道了,承哥,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你先安心休息。” 刘承没有再说话,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慢慢垂下眼帘,陷入昏迷。刘秀抬起头来,问道:“大夫还没到吗” “将军,李屯长已经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刘承被几名军兵抬到后院,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军兵终于领着大夫回到县衙。大夫在房间里忙了有两刻钟的时间,才算把钉在刘承背上的两支袖箭取下来。 有兵卒用布帕将两支袖箭包住,捧出房间,递到刘秀面前,说道:“将军” 刘秀接过这两支血迹斑斑的袖箭,定睛一看,眼中顿时闪现出两道寒光。这两支袖箭,他并不陌生,和吕宁、郭登向他射出的袖箭完全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偷袭刘承的蒙面人,正是吕宁、郭登的同党,而且很有可能与他二人出自同门。 他正低头看着这两支袖箭,一名兵卒快步跑了过来,说道:“将军,廖恒还在县衙外等着呢,将军要不要见他” 刘秀抬头看向那名报信的军兵,他眼中的寒光还未散去,那名军兵被刘秀冰冷又凌厉的眼神吓得一缩脖,急忙低垂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看大门的军兵可不会白白帮人跑腿,能使唤得动他们,都是要给好处的。 刘秀凝视军兵片刻,说道:“带他到大厅来见我” “是将军”兵卒暗暗吁了口气,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跑去。 在回往大厅的时候,朱祐凑到刘秀身边,小声嘀咕道:“主公,廖恒肯定是吕宁、郭登的同党,而偷袭阿承的人,也很可能是和他们一伙的。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刘秀哼笑出声,一字一顿地说道:“示威” 朱祐眨了眨眼睛,回手握住肋下的佩剑,怒声说道:“他娘的,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 刘秀拉住朱祐的胳膊,说道:“别冲动,先听听这个廖恒怎么说” 回到大厅里,时间不长,有名兵卒从外面带进来一名中年人。中年人身材瘦长,白面膛,淡眉毛,细长眼,下面三缕黑髯,身上穿着灰色的袍子,看上去斯斯文文,肋下配着一柄精致的长剑。在进来之前,中年人已将佩剑解下,递 给了门口的军兵。 他进入大厅后,向刘秀毕恭毕敬地深施一礼,说道:“在下廖恒,拜见刘将军。” 刘秀打量廖恒片刻,摆摆手,语气淡漠地说道:“廖先生来找我,可是有事” “刘将军可听说过柏松门”廖恒挺直身形,问道。 没想到对方如此的直截了当,刘秀与廖恒对视片刻,说道:“有所耳闻。” “在下正是柏松门的副掌门。” “哦。”刘秀对江湖门派一点也不熟悉,也不知道柏松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目前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门派的暗器挺厉害,藏于衣袖内的袖箭令人防不胜防。 廖恒等了一会,见刘秀没有下文,他再次一躬到地,说道:“在下此次前来拜访刘将军,是有一不情之请。” “廖掌门有话直说。” “湖阳县尉郭登,乃我柏松门门下弟子,现被贵军所擒,还望刘将军能网开一面,看到柏松门的面子上,饶郭登一命,柏松门上下弟子,将感激不尽”廖恒正色说道。 刘秀凝视廖恒片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郭登助纣为虐,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罪无可恕,明日,便是郭登之死期,这断然不会再有更改。”廖恒说道:“刘将军,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次刘将军若给了我柏松门面子,以后刘将军有事相求,我柏松门必将全力以赴,鼎力相助,如果刘将军执意不肯放过郭登 ,执意要杀他,那这个梁子,我们之间可就结下来,刘将军三思啊”刘秀眨眨眼睛,看着廖恒突然仰面大笑起来。现在他还真有些佩服廖恒,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县衙,就敢当众要挟自己,这得是多大的胆子刘秀笑了一会,他乐呵 呵地问道:“结下梁子,又能如何”廖恒微微眯缝起眼睛,慢悠悠地说道:“今日,刘承在城内遇袭,明日,便可能是李承、王承在城内遇袭刘将军是做大事的人,不会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很 多时候,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却往往能决定大事的成败”说到这里,廖恒深吸口气,再次拱手施礼,说道:“还请刘将军收回成命,饶过郭登一命,在下还是那句话,只要刘将军肯放过郭登,柏松门上下感激不尽,以后柱天都部 的敌人,就是我柏松门的敌人” 他这番话,是一语双关,在为郭登求情,也是在试探刘秀的态度。如果刘秀肯放过郭登,就等于表明他有和己方合作的意向,己方在柱天都部这里能得到重用,那么己方也得从长计议,重新考虑到底是该依附于行将就木的朝廷,还是依 附于最近风头正劲的柱天都部。廖恒的试探之意,刘秀能听得出来,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刘秀也能猜出一二,现在他面临一个选择题,要不要为了拉拢柏松门,放过郭登,对于刘承遇袭一事,也咬 牙忍了。 刘秀手指头的轻轻敲打着桌案,正在他权衡利弊的时候,有兵卒跑到门口,躬身施礼,说道:“将军,大夫已处理完刘军候的伤口,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还没等刘秀说话,廖恒淡然一笑,说道:“两处伤口都只是伤到肩骨,并不致命,充其量会对臂力有所影响。”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一下子点燃了刘秀心中的怒火。刘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廖恒,说道:“郭登,我断然不会放,另外,廖恒,我还要你交出吕宁,以及偷袭刘承的凶 手,倘若明日郭登在被处于极刑之前你交不出人来,那么,也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说完话,刘秀一挥衣袖,沉声说道:“送客”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军兵从门外走了进来,向廖恒说道:“廖先生,请吧” 廖恒看着刘秀,语气也阴沉了下来,说道:“刘将军是执意要与我柏松门为敌” 刘秀冷笑出声,说道:“我就算与你柏松门为敌,你又能如何明日,你若是交不出吕宁,交不出偷袭刘承之凶手,我必血洗你寥府现在,给我滚出去” 他都用到滚字了,两名兵卒哪里还会对廖恒客气,抓住他的衣服,拉着他便往外拖。廖恒身子猛然一震,两名扯着他衣服的兵卒被他硬生生地震退出三、四步。 见状,朱祐、盖延二人双双起身,一人握住肋下的佩剑,一人握住佩刀,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廖恒。 廖恒冲着刘秀点点头,再什么话都没说,一甩袍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看着廖恒的背影,朱祐扭转回身,对刘秀说道:“主公不该就这么放他走,此贼未免也太猖狂了,应杀杀他的锐气” 刘秀幽幽说道:“我倒要看看,它柏松门到底有什么本事。” 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来抵抗朝廷,这的确是刘秀一直以来的宗旨,不过柏松门的行事手段太过分,这已超出了刘秀所能容忍的范围。 哪怕廖恒先来找他谈判,无果之后他们在去偷袭刘承,以示警告,刘秀也能谅解对方的行为。但对方是先偷袭了刘承,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然后再上门谈判,倘若刘秀选择妥协,接受对方的条件,岂不表示是柱天都部怕了柏松门,以后若是联合抗莽,又由谁来 做主导其实,廖恒毕竟只是个江湖中人,并不具备太强的政治头脑,他只想着先偷袭了刘承,给柱天都部一个下马威,同时也展示了柏松门的实力,能震慑住柱天都部,有利于自己和刘秀的谈判,而实际上,他的做法等于是没给刘秀选择的余地,逼着刘秀必须得和柏松门对着干。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对簿公堂 刘秀对朱祐说道:“仲先,去查一下,看看县衙里有没有湖阳城内的地图。” “是”朱祐答应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刘秀又看向九儿,说道:“九儿,你去查一下寥府的情况,我要知道寥府里有多少人,还有府内的院落布局。” 九儿点下头,也快步走出大厅。 廖恒敢如此嚣张,先伤了刘承,再来找自己谈判,他一定是有所依仗,想来寥府内暗藏的柏松门弟子也一定少不了。 他正琢磨着,有一名军兵走到大厅门口,插手说道:“将军,许府的许紘携许府的小姐求见。” 怎么这么多事刘秀揉了揉额头,心不在焉地问道:“有何事” 军兵清了下喉咙,说道:“将军,李校尉要查封许府,许紘是来求情的。” 刘秀暗叹口气,说道:“此事由仲华和季文自行去处理就好。” 军兵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于查封许家这件事,邓校尉和李校尉也有分歧。” 刘秀闻言,眨了眨眼睛,沉吟片刻,说道:“请他父女二人进来吧” “是将军”军兵答应一声,转身离去,时间不长,军兵从外面带进来一对父女。 许紘看起来有四十出头,穿着黑色的袍子,颜色很低调,但质地和做工都很精良,整个人看上去气度不凡。 至于许家的小姐,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不过身材很好,匀称修长,凹凸有致。 两人进入大厅后,许紘向刘秀拱手施礼,许家小姐低身福礼,齐声说道:“草民拜见将军” 刘秀摆摆手,说道:“两位请起。”等他二人站起身形,刘秀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两位是为了许府被查封一事而来” 许紘看向刘秀,问道:“刘将军,小人有一事请教。” 刘秀差点笑出来,说道:“许先生有话讲清。” “柱天都部的安民告示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 “柱天都部当真不会持强凌弱,欺压城内百姓” “当然。” “既然如此,小人要检举李校尉,强抢民女”许紘正色说道。 “什么”刘秀不解地看着许紘,强抢民女哪个民女他问道:“许先生说的李校尉是” “李轶李校尉” “他抢的民女是” “正是小女,许汐泠” 刘秀莫名其妙地看看许紘,再瞧瞧站在一旁的许家小姐,狐疑道:“许先生,令媛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嘛,并未被李校尉抢走。”许紘沉声说道:“刘将军有所不知,今日,李校尉来到许府,说是搜查郭登同党,搜到后院,见到小女,李校尉便起了邪念。下午,李校尉再次来到我许府,说许府资助廉丰、郭登甚巨,罪无可恕,理应查封,但我若是把小女许配于他,让他纳为妾室,他便可以既往不咎,确保许府安然无恙。小民未允此事,结果李校尉恼羞成怒,立刻令 人率军来到许府,要治罪整个许家,后来邓校尉赶到,制止李校尉,直到现在,两位校尉大人还在我许府争执不下” 刘秀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在他印象中,李轶并非好色之人,怎么突然就看上许家的小姐了他问道:“许先生此话当真” 没等许紘说话,许汐泠开口说道:“倘若刘将军不信,可以召来李校尉和邓校尉询问。” 倘若是真,这可真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刘秀还未开口说话,许汐泠将脸上的面纱解掉。刘秀下意识地看去,不由得一怔。 他多少已经猜到了,能让李轶见色起意的姑娘,肯定是容貌过人,不过他也没想到,许汐泠竟然如此美艳,不可方物。 她面白如玉,肤若羊脂,黛眉浓密,透着刚毅,但又细长,带着女儿家的甜美,琼鼻高挺,下面菱形的小口,殷红性感。 在她的脸上,尤为醒目的是那对桃花眼,黑白并不分明,朦朦胧胧,即便她是在正眼看人,都像是在抛媚眼,勾人魂魄,令人魂牵梦萦。 刘秀见过的漂亮女子不少,但在他印象中,单从容貌而论,能和这位许家小姐一较高下者,恐怕也只有丽华了。 难怪李轶会起纳妾之心看到许汐泠的样貌之后,刘秀倒是能理解李轶了。即便是心有所属的他,都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好一会。 刘秀不自然地清了下喉咙,收回目光,看向门外,说道:“来人。” 一名军兵走了进来,插手施礼,说道:“将军” “立刻召邓禹、李轶,回来见我” “是”军兵答应着,退出大厅。 不过在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位军兵的眼睛在看哪,脚下被门槛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险些从门内直接扑出去,踉跄出去好几步才算把身形稳住。 刘秀扶额,和颜悦色地看向许汐泠,含笑说道:“许小姐还是把面纱戴上的好。”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许汐泠为何要带着面纱前来,还真不是人家矫情,她若是不带着面纱出门,的确会引来许多的麻烦。许汐泠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向刘秀福身施了一礼,重新戴上面纱。她的笑声,引来许紘不满地一瞪,也让刘秀不由得再次愣了下神。许汐泠笑起来已经 不是美不美的问题了,而是她的笑容像钩子似的,能勾进人的内心深处,能把人心底的欲望统统勾出来。 刘秀愣了片刻,立刻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让自己静下心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对劲即便是阴丽华,也不会让他如此频繁的愣神发呆,但许汐泠却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他突然想到以前听过的传言,狐媚之术。 他不动声色地向许紘和许汐泠摆摆手,含笑说道:“两位请坐” 许紘和许汐泠向刘秀道了一声谢,在旁跪坐下来。 刘秀又令人端送上来茶水。喝茶的时候,刘秀端着茶杯,乐呵呵地看向许汐泠,状似随意地说道:“我看许小姐身子轻盈,想必是练过些武艺吧” 女子步伐轻盈,可能是练过武,但更有可能是学过舞技。 听闻刘秀的问话,许汐泠心思一动,她想刘秀笑了笑,说道:“小女子年幼时曾拜师学艺,只略识皮毛而已。” 刘秀追问道:“不知许小姐师出何门” 许汐泠再次摘下面纱,端起茶杯,慢慢饮了口茶水,含笑问道:“刘将军可曾听说过苡尘先生” 苡尘先生刘秀心中茫然,不过表面上还是很平静,说道:“略有耳闻。” 许汐泠又一次被逗笑了,说道:“家师行踪,飘忽不定,云游天下,居无定所,知家师名讳者少之又少,刘将军竟能有所耳闻,真是令人佩服” 这个死丫头刘秀只是随口客套了一句,没想到却被人家拿来做话柄,挖苦自己。他干咳了一声,没有再往下接话,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看着女儿眼中的戏谑之意,许紘忍不住暗叹口气,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太过分了,现在柱天都部已经掌管了湖阳城,他们许家人的性命还握在人家手里呢 许汐泠也不是存心要挖苦刘秀,只是觉得很好玩。 见到她的真实容貌,能不被吸引者,少之又少,看到她的笑容,还能无动于衷者,龙鳞凤角,而刘秀却能在她的面前始终泰然处之,这让她觉得很稀奇。刘秀被许汐泠挖苦了一把,也聪明的不再和她说话,他转头看向相对老实的许紘,问道:“许家可是湖阳知名的士族大家,不知在湖阳封城期间,许家资助了县衙多少钱粮 ” 许紘面色一正,说道:“回刘将军,共有钱五万,粮五千石。” 刘秀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以许家的实力,向县衙捐出五万钱,五千石的粮食,其实并不算多。 许紘继续说道:“刘将军,我许家所捐助之钱粮,并没有比其它士族捐的多,也没有比其它士族捐的少,如果仅凭这一点就要查封我许家,小人不服” 没等刘秀说话,这时候,有军兵跑来禀报:“将军,邓校尉、李校尉到” “让他二人进来” 时间不长,邓禹和李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大厅里的许紘和许汐泠,邓禹和李轶同是一怔。前者还好,愣了片刻,便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主公” 李轶的目光落在许汐泠的脸上,目光呆滞,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以前,他以为阴丽华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可见到许汐泠后,他简直惊为天人,许汐泠倒未必有阴丽华漂亮,只不过阴丽华美的圣洁,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的让人觉得 高攀不起,而许汐泠的美,是勾人魂魄的美,是能勾起人欲望的美,是让人感觉自己能真真实实得到的美。 看到李轶一进来就盯着许汐泠发呆,刘秀面露不悦之色,将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上。李轶终于回神,他振作精神,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将军” “我听说,季文要查封许府,而仲华反对查封许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刘秀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李轶拱手说道:“将军,在我军攻城期间,许家向廉丰、郭登捐献了大量的钱粮,由此可见,许家与廉丰、郭登之流交情颇深,并极力拥护莽贼”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言提醒 李轶话音刚落,许紘怒声说道:“李校尉难道没听说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吗我向衙门捐钱、捐粮的时候,廉丰是县令,郭登是县尉,他二人开了口,我又岂敢不捐 就像现在,如果刘将军开口让我许家捐钱、捐粮,小人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你”李轶怒视着许紘,过了片刻,他冷笑着说道:“这么说来,在许先生的眼里,我柱天都部和廉丰、郭登之流并无区别”许紘没有理会李轶,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刘将军,小人只一介布衣草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官斗,无论湖阳由谁做主,只要做主之人有事交代小人去办,小 人又怎敢不办啊” 这正是邓禹阻拦李轶查封许家的原因。许家在湖阳的势力还没有大到能与官府分庭行里的地步,官府下令许家捐钱捐粮,许紘是真的不敢不捐。 不过看许家捐出钱粮的数量,应该还远算不上是廉丰、郭登的亲信、同党,如此这样还要被己方查封,湖阳内的其它士族岂不都是人心惶惶,以后谁还会真心支持己方 邓禹向刘秀拱手说道:“主公,属下以为,许家的捐钱捐粮一事,还需再仔细调查。” 李轶横了邓禹一眼,向刘秀说道:“将军,许家向湖阳县兵捐钱捐粮,导致我军攻打湖阳时伤亡一千多弟兄,如果就这么放过许家,未免会让弟兄们寒心啊” 许紘说道:“倘若李校尉敢查封城内所有捐出钱粮的家族,我许家也认了” “我现在没有在说别人,只是在说你许家”李轶瞪圆了双眼,厉声说道。 就在这时,许汐泠突然开口说道:“在来县衙之前,小女子听说柱天都部有名军候在城内被歹人偷袭。”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刘秀看向许汐泠,意有所指地说道:“许小姐好灵通的消息啊。”“县衙门前的街道上,有好长的一段血迹,向附近的人一打听,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许汐泠问道:“刘将军,不知那位军候大人是伤在何人之手,又是被何种兵器所伤 ” 刘秀与她对视片刻,轻叹口气,说道:“偷袭之人都蒙着面,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至于打伤刘军候的兵器是袖箭。” “袖箭”许汐泠眨了眨明媚的眼睛,问道:“不知刘将军可否能把那支伤人的袖箭让小女子看一看。” 见刘秀扬起眉毛,她含笑解释道:“小女子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对江湖暗器还是有些了解,或许,小女子能通过暗器,判断出歹人的身份。” 嗬口气倒是不小刘秀还真想看看这位许家小姐的本事。他将布帕包裹着的两支袖箭拿出来,递给一旁的侍从,侍从上前,接过袖箭,转交给许汐泠。 许汐泠拿起袖箭,仔细端详。见她看了好一会,也未说出话来,李轶正色说道:“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一个女人家,跟着瞎掺和什么” 她抬起头来,看向刘秀,说道:“刘将军,如果小女子没看错的话,这两支袖箭,应该出自于柏松门。” 呦刘秀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这个许汐泠还真有点本事啊他含笑看着她,语气平和地问道:“许小姐确认这两支袖箭是出自柏松门”许汐泠笃定地点点头,她说道:“这种袖箭,正是柏松门弟子常用的暗器”稍顿,她继续说道:“郭登正是出自于柏松门,他在湖阳担任县尉期间,柏松门的很多弟子都有 来到湖阳,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有郭登的庇护,柏松门弟子在湖阳一带也是飞扬跋扈得很。”见刘秀听得认真,她伸出纤细又白皙的玉指,轻轻捏起一支袖箭,说道:“现柏松门弟子打伤了一名军候,要么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柱天都部为敌,要么是在给柱天都部一个 警告。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刘将军都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刘秀下意识地问道。 “暴乱。” “什么”刘秀扬起眉毛。许汐泠一笑,说道:“刘将军,小女子已经说过了,自从郭登成了湖阳县尉之后,很多柏松门弟子都来到湖阳,现在,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应该就在被俘的县兵当中,一旦这 些人在县兵内煽动、蛊惑,引发被俘的县兵暴乱,刘将军又当如何处之” 听闻她的话,刘秀暗暗皱眉。倘若许汐泠说的是真,被俘的县兵里确有不少的柏松门弟子,一旦那些县兵真受到他们的蛊惑,发生暴乱,己方还真不好处理。 发生暴乱,己方必然不能坐以待毙,肯定要全力镇压,战斗打起来,死伤可就难以控制了,三千多县兵俘虏,恐怕最后也活不下几个人。 不明就里的湖阳百姓必然会认定是己方在屠杀被俘的县兵,弄不好,湖阳城内都会发生更大规模的动乱。 见刘秀深思不语,李轶不满地训斥道:“许小姐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谎报军情,你可知是何罪” 他话还未说完,刘秀向李轶摆摆手,看向许汐泠,问道:“许小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许汐泠说道:“柱天都部进入湖阳县后,我许家的确为县衙捐了不少的钱粮,也的确是有错在先,现在小女子提醒刘将军多加提防柏松门弟子,也是在将功补过。另外” “另外什么”刘秀问道。 “另外,小女子还想从军,在刘将军麾下谋一个差事。” 许汐泠此话一出,别说刘秀愣住,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包括她的父亲许紘在内。人们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许汐泠,她竟然要从军可哪有女子从军的先例 刘秀眨眨眼睛,仰面而笑,说道:“许小姐是在和我说笑吧” “在刘将军面前,小女子不敢说笑。” “从古至今,便无女子从军之先例。许小姐的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刘将军说女子不能从军,可是我怎么听说贵军当中是有女子的,她的名字好像是叫九儿。” 这个许汐泠,她倒是把己方的情况探听得透彻。刘秀眯了眯眼睛,正色说道:“九儿并不在军中,她只是我的门客。” 许汐泠眼珠转了转,说道:“既然如此,小女子也可做刘将军的门客。” 还没等刘秀说话,李轶气急败坏地抢先说道:“简直是胡闹许小姐当这是儿戏” 刘秀看了李轶一眼,对许汐泠和颜悦色地说道:“首先,我要多谢许小姐的好意,其次,九儿之所以能在我身边做事,是因为她有过人的本领” “刘将军又怎知小女子没有过人之本领刘将军若肯收下小女子,以后不仅小女子能帮得上将军,小女子的师姐、师妹们也能帮得上将军” 闻言,刘秀乐了,问道:“听起来,许小姐似乎有不少的师姐、师妹” “是有不少。” “没有师兄、师弟” 许汐泠摇头,说道:“没有。” “令师可真是有意思,专收女子为徒。”刘秀嘀咕了一声。 许紘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小声提醒道:“刘将军有所不知,苡尘先生是位得道的仙姑,收徒向来是收女不收男。” 刘秀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说道:“原来如此。” 他看向一脸期待的许汐泠,说道:“许小姐还是跟着令尊回去吧,至于许家捐献钱粮之事,只要调查清楚许家非廉丰、郭登之亲信,可既往不咎” 听闻这话,许紘如释重负,他站起身形,向刘秀一躬到地,说道:“小人多谢刘将军法外开恩”说着话,他又转头向许汐泠连递眼色,示意她赶快过来谢恩。 许汐泠起身,走到许紘身旁,说道:“刘将军,柏松门在湖阳经营已久,实力不容小觑,倘若没有小女子相助,刘将军想彻底剿灭柏松门在湖阳的势力,恐怕并不容易。” 刘秀笑了,说道:“区区一江湖门派,许小姐认为我军还降不住它”说着话,他挥了挥手臂,说道:“许先生、许小姐,二位请回吧” “是将军小人告退”许紘连忙答应一声,然后拉着许汐泠的衣袖,快步向外走去。 刘秀没有收下许汐泠,这让李轶暗暗松了口气,看得出来,刘秀对许汐泠没多大的兴趣,也没有被她的美色所吸引。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心有不甘,等许家父女离开后,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刚才将军不该拆我的台啊” 刘秀说道:“许家向县衙捐献的钱粮确实不算多,我们也不该去查封许家。” 李轶苦笑道:“将军,其实我也只是吓唬吓唬许家,并无真查封许家之意” 邓禹接话道:“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也要求之有道,利用威吓之手段,强逼人家就范,非君子所为” 他和李轶的接触并不算多,但通过这次的事,邓禹对李轶的印象大打折扣。 许家的小姐是美艳的不可方物,大多数的男人见了,也都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但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硬逼着许家献出女儿,未免也太下作了,邓禹深感不齿。李轶被邓禹说得老脸一红,正要争论,刘秀摆摆手,对邓禹正色道:“仲华,你立刻去军营走一趟,仔细查查,看看是否有人在俘虏当中散播谣言,蛊惑人心,企图煽动暴 乱。” “倘若确有此事呢”“严惩不贷另外”刘秀话到一半,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如果确被许汐泠言中了,那么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可以考虑收为己用。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料事如神 邓禹去到城内的军营。目前县兵俘虏都被关押在北城军营里,三千多县兵俘虏,把偌大的北城军营都快挤满了。 对许汐泠的说词,邓禹也是将信将疑,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随便提审了几名县兵俘虏。 结果在审问当中,邓禹惊讶地发现,竟然真被许汐泠言中了,俘虏当中,还确实有人在暗中煽动、蛊惑。 目前兵营里很多兵卒都在传,舂陵军残暴,杀人不眨眼,会把他们这些俘虏全部杀光,若想活命,就只能团结起来,与舂陵军拼命,奋力一搏。 听完这几名兵卒的话,邓禹眉头紧锁,问道:“你们可知,这些谣言都是由何人编造” 几名兵卒互相看看,齐齐摇头,说道:“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有名胆大的兵卒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你们你们不会杀我们” 邓禹一笑,柔声说道:“非但不会杀你们,而且还会发给你们钱粮,让你们回家” 几名兵卒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邓禹,久久会不过来神。 邓禹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柏松门” 几名兵卒下意识地点点头,说道:“大人,我们知道柏松门” 话音刚落,一名兵卒恍然想起什么,急声说道:“大人,马建就是柏松门的人,而且我最先听说舂陵反柱天都部要杀我们的话,就是出自于马建之口” 邓禹沉吟片刻,问道:“除了马建,你们县兵当中还有多少柏松门的人” 众兵卒相互看了看,刚才说话的那名兵卒模棱两可地说道:“具体有多少人来自柏松门,小人是真的不清楚,我估计,应该有三、四十人。” 另几名兵卒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道:“三、四十人都是往少了说,有可能是更多” 倘若是这样,想一个个挖出来就太难了,而且还很耗费时间,弄不好会逼得柏松门弟子狗急跳墙。 邓禹心思急转,过了一会,他对几名兵卒一笑,说道:“你们都先回去吧” 几名县兵俘虏齐齐向邓禹躬身施礼,然后回到营地中。 邓禹前思后想,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片刻也耽搁不得。他当机立断,把看守俘虏的军候叫了过来,说道:“陈军候,立刻释放所有的俘虏。” 陈姓军候诧异地看着邓禹,下意识地问道:“邓校尉,这这是将军的命令可有将军手谕” “是我的命令”邓禹正色说道:“少啰嗦,立刻执行命令” “可是”释放三千多名县兵俘虏,这么大的事,只邓禹一个人就能做出决定了真的不需要知会将军 陈姓军候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邓校尉,属下觉得,事关重大,还应先禀报将军,请将军定夺才是” 邓禹沉声说道:“迟则生变,没有时间先去通禀主公了陈军候,立刻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快去” “可” “倘若出了事,自然有我顶着,与你无关”邓禹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姓军候不敢再迟疑,转身刚要走,邓禹又恍然想起什么,把陈姓军候叫住,说道:“还有,把要分发给俘虏的钱粮都准备好。” “是邓校尉” 半个时辰后,邓禹等人走进军营内。看到有好大一群的舂陵军进入军营,县兵俘虏们都变得紧张起来,人们纷纷从地上站起身形,伸长了脖子,翘脚观望。邓禹走到军营前端的高台上,环视下面的众人,大声说道:“我柱天都部,乃仁义之师,杀的是莽贼,及其亲信和爪牙,而非诸位。现在,大家可以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回家了” 此话一出,军营里就像炸了锅似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大多都是挂着惊讶之色。 “舂陵反军要把我们都放了”“不是说舂陵反军要杀我们吗怎么现在又放我们回家了”“其中该不会是有诈吧”“” 县兵俘虏们说什么的都有,议论之声,此起彼伏。这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喊喝道:“大家不要听信反军的话,他们是要骗我们出营,好把我们全部处死” “对反军怎么会那么好心,这么轻易的放我们回家,肯定是图谋不轨,要杀我们” “横竖都是一死,我们不如和反军拼了” “对,和反军拼了” 俘虏当中,叫嚷着和舂陵军拼命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许多县兵俘虏也受到周围的人带动,跟着叫喊起来,军营里的人群也越来越骚乱。 眼瞅着事态要失控,邓禹突然抬起手来,拍了拍巴掌。有兵卒把一口口的大箱子抬到台上。 邓禹从一口大箱子里抓出一只小布袋,朗声说道:“这里面是一百钱”接着,他从另口大箱子里又拿出一只粮袋,说道:“这是一斗粮。” 下面骚乱的人群不解地看着邓禹,嘈杂之声也渐渐消失,现场逐渐安静下来。邓禹大声说道:“有想要回家的县兵弟兄,可以领一百钱、一斗粮有想留在柱天都部的县兵弟兄,可领两百钱、两斗粮大家都过来登个记,是去是留,全凭自愿,柱天 都部绝不会难为诸位兄弟” “别信他的,他在骗我们”人群中还是有人在大声煽动。不过这一次,响应者已寥寥无几。 邓禹一笑,说道:“诸位兄弟可以好好想一想,倘若我柱天都部真有意杀害大家,又何必搬来这许多的钱粮直接动手,岂不更加省事” 他的这番话,正说进了众人的心坎里。没有谁是傻子,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不难判断柱天都部到底是想杀他们,还是想放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群中虽然还有人继续搞煽动,但已无人影响。 有几名胆大的兵卒,率先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们来到台前,将自己的军牌交出,做了登记,然后每人都被发了一袋钱和一袋粮。 这几名兵卒互相看了看,然后试探性地向外走去。在场的县兵俘虏们,都在目不转睛、屏气凝神地盯着他们。 直至几名兵卒都走到了军营的大门口,仍无人出来拦阻,他们再次互相看了看,接着,不约而同地跑了出去。 见柱天都部真把人给放了,军营里的俘虏们轰的一声,一窝蜂的往前拥挤,人们一个个高举着军牌,连声喊道:“我登记”“我登记” 三千多人的县兵,自愿回家的有三千人,自愿留在柱天都部的只有两、三百人。随着柱天都部释放了被俘虏的县兵,整个湖阳城都沸腾了,也直到现在,湖阳百姓才算明确的分辨出来,以前县衙对柱天都部的宣传都是假的,什么杀人不眨眼,什么吃 人不吐骨头,那些都是县衙对柱天都部的恶意中伤。正如许汐泠所言,柏松门有不少弟子都混在县兵当中,于暗处散播谣言,蛊惑三千多县兵俘虏暴乱,这也正是柏松门和刘秀谈判的一个重要筹码,更是打击刘秀的一个重 要手段。 可惜,他们还未来及发动暴乱,计划就随着邓禹释放全部的俘虏,无疾而终。 处理完军营这边的事,邓禹急匆匆地赶回县衙,向刘秀请罪。 虽说释放全部的俘虏是他们早就商议好的计划,但这个命令的确是只有刘秀能下,邓禹下这个命令,属于越权了。 好在刘秀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邓禹向他解释完当时的情况后,他也就理解了邓禹的做法。 他乐呵呵地说道:“看来,这位许家的小姐本事不小,至少她很了解柏松门,很清楚柏松门的一举一动,若是有她相助,我们剿灭柏松门这个祸害,将会事半功倍啊” 邓禹先是点点头,而后品出不对味了。他笑问道:“主公是希望我到许府走一趟,把许小姐再请回来” “通过此事,我也感觉到了,江湖门派,诡计多端,不容小觑,贸然出手,就算最终能取胜,我们的伤亡恐怕也不小。” 说来说去,还是要去请人家出力帮忙嘛邓禹耸耸肩,幽幽说道:“当初拒绝人家的是主公,现在要请人家的还是主公” 刘秀龇牙笑了,说道:“所以我才不好出面,仲华,这件事,还得烦劳你亲自走一趟。毕竟你帮过许家,你的面子,许家还是要给的。” 就知道会是这样邓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希望许小姐并未生主公的气” 邓禹离开县衙,去了许府。得知邓禹前来的消息,许紘有亲自出府相迎,把他让进大厅。 落座之后,许紘正色说道:“今日若不是有邓校尉出手相助,许家上下必遭劫难,邓校尉之大恩大德,许谋没齿难忘”说着话,许紘起身,向邓禹一躬到地。 邓禹连忙上前,伸手搀扶,含笑说道:“许先生太客气了。”说着话,他故意向左右看看,问道:“许先生,许小姐也回府了吧” “是的,小女已经回府。” “我有件事需与许小姐商谈,不知许先生可否让许小姐出来一叙”邓禹问道。 “这”许紘面露难色。 邓禹不解地问道:“许先生可是有难言之隐” 许紘苦笑道:“小女回府之后,便病倒了,现在实在不方便会客,还请邓校尉多多海涵。”病倒了邓禹一脸的茫然。上午时,许汐泠还活蹦乱跳、伶牙俐齿的,现在才刚到傍晚,她就病了无论怎么看,许汐泠也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主动相邀 邓禹多聪明,只看到许紘飘忽不定的眼神,也就明白了人家的意思。许汐泠不是病了,而是在气主公没有收下她,现在是在拿乔呢 他含笑说道:“既然许小姐有恙在身,在下就不多打扰了,许先生,告辞” “呃,邓校尉慢走”许紘陪着笑,把邓禹送出许府。等邓禹走后,许紘快步走到回到大厅,不知何时,许汐泠已经坐在大厅里,正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许紘看了许汐泠一眼,对这个女儿,他是又有气又很佩服。 佩服的是她竟然能算到刘秀会派人来找她,提前称病,气恼的是,邓禹对许家有恩,她称病不见,也太说不过去了。他在许汐泠旁边坐下来,意味深长地说道:“汐泠,你为何称病不见邓校尉邓校尉人品才貌俱佳,远近闻名的才子,又年少有为,现逢乱世,有邓校尉这么一个人可 以倚靠,对你,对许家,都是” 许紘话没说完,许汐泠放下茶杯,摆了摆手,打断父亲下面的话。她嫣然一笑,说道:“父亲,邓校尉是奉命来找我的。” “奉命奉奉谁的命令” 许汐泠笑了,反问道:“父亲,在湖阳,能使唤得动邓校尉的人,还会有谁” “刘秀刘将军”许紘诧异地睁大眼睛。 “嗯。”许汐泠含笑点点头,说道:“他派邓禹前来,必是想请我为他做事。” “可是,刘将军不是已经拒绝了吗”许紘本来就不同意许汐泠去从什么军,一个姑娘家,整天混在男人堆里,那算怎么回事刘秀拒绝了此事,还正合他心意。 许汐泠说道:“舂陵军已经把被俘的县兵都放了。” 许紘不解地看着许汐泠,没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许汐泠继续说道:“舂陵军刚刚占领湖阳,局势未稳,这个时候释放三千多县兵俘虏,是有很大的隐患。选择在这个时候放人,说明舂陵军是不得不为之,那么又有什么事 能逼迫舂陵军必须要这么做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猜对了,柏松门的弟子大量混入县兵俘虏当中,正准备伺机而动,舂陵军心存顾虑,只能硬着头皮,提前释放县兵俘虏。 也正是因为自己猜对了,刘秀见识到自己的能力,才派邓禹前来请她。 许紘听了半天,脑子里还是迷迷糊糊,他问道:“汐泠,你不打算去帮刘将军做事了这样也好,一个姑娘家,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方为正道” 许汐泠最不爱听的就是这样的话,姑娘家又怎么了难道姑娘家就注定了只能去相夫教子,一辈子碌碌无为她自小从师学艺,为的就是能有一天大展身手。 可是天下豪杰虽多,但能令她心仪者却寥寥,就目前来看,刘秀还是很讨她的好感,起码刘秀这个人心术正直,非李轶之流能比。 不过她也是有脾气的,她可不是你想拒绝就拒绝,想找回去就找回去。刘秀光派一个邓禹前来请她,还不太够分量。 邓禹来了趟许府,连许汐泠的面都未能见到,无功而返。回到县衙,刘秀见邓禹是一个人回来了,好奇地问道:“仲华,许小姐没有跟你一起来” 听闻他的话,邓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说道:“许小姐病了。” “病了” “是啊,估计是人家主动前来投奔,却被主公无情拒绝,回到家中,心里窝火,就一下子病倒了吧”邓禹一本正经地说道。 刘秀揉着下巴,仔细想了想,喃喃嘀咕道:“我感觉,许小姐不像是心胸如此狭隘之人。” 邓禹一笑,说道:“心胸未必狭隘,但姑娘家的小性子肯定是有的。” 刘秀扬起眉毛。邓禹说道:“依我看,称病是假,置气是真主公明明已经拒绝了人家,现在看到许小姐的才能,又调过头来去邀请人家,许小姐的心里自然不会痛快。” “原来是这样。”刘秀沉吟片刻,拍拍邓禹的胳膊,说道:“仲华,走,再去一趟许府,这回我跟你一起去” 邓禹扶额,说道:“主公,人家主动来投,你拒绝了,现在人家不想来了,你反倒要亲自去邀,这”未免也太厚脸皮了。 刘秀不以为然地仰面而笑,说道:“如果脸皮厚点就能广纳天下贤士,我宁愿自己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通过许汐泠能提前判断出柏松门弟子混在县兵俘虏中这件事,足以证明许汐泠才能过人,这样的人才,管她是男是女,是俊是丑,刘秀绝不会轻易放过。 邓禹无言地摇摇头,跟随着刘秀,再次去了趟许府。 若是以前,以邓禹的性格,被人家拒绝了一次,他绝不可能再回头,现在跟随刘秀的时间长了,他感觉自己的脸皮也变厚了。其实是身份不同,决定了人的思维不同。以前,邓禹只为了自己活着,个人的荣辱肯定是放在第一位,现在邓禹是舂陵军中的一员,集体的荣辱已经高过他个人的荣辱。 刘秀也是这样。 刘秀和邓禹来到许府,许紘再一次出门迎接。一路寒暄着进入大厅,刘秀率先切入正题,说道:“许先生,我听说许小姐病了,病情如何,可还严重” 许紘的表情很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道:“还好、还好,让刘将军如此费心,亲自登门探望,小人实在过意不去啊。” “哎,许先生言重了,今日上午,许小姐向我们提供的信息,帮助很大,现在听闻许小姐抱恙,我理应前来探望嘛。” 许紘清了清喉咙,叫来一名下人,让他立刻去通知许汐泠,说刘将军到访。 时间不长,离开的下人回来,同时还带来一名二十左右岁的丫鬟。那名丫鬟走到刘秀近前,毕恭毕敬地低身福礼,说道:“刘将军,小姐有请。” “好。”刘秀应了一声,站起身形,邓禹等人也要跟着起身,丫鬟连忙说道:“小姐只请刘将军一人。” 刘秀向邓禹等人摆摆手,含笑说道:“仲华,你们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说着话,他跟随着丫鬟走出大厅。 许府的规模不小,宅院布置得也很漂亮。在丫鬟的指引下,刘秀来到许府的后宅。走到一座后宅的偏院前,丫鬟摆手说道:“刘将军,请” 刘秀举目看看,偏院的拱门上,有鲜红的三个大字:梅轩阁。 走入其中,院如其名,院中种植了许多的梅树。现在已过梅花盛开的季节,不过梅树上都挂满了梅子,看过去,绿油油的一片。穿过幽静的小院,丫鬟把刘秀让进一间阁楼。阁楼上下两层,一楼的中央燃着熏香,味道并不浓烈,清清淡淡,令人心旷神怡,左手边的房间有桌子、铺垫,看来是主人 喝茶休息的地方,右边的房间摆放了许多的竹简,看来是主人的小书房。 上到二楼,这里是许汐泠的卧房。空间很大,大得都显得有些空旷。 在房间的最里端,摆着一张床铺,与偌大的房间相比,这张床铺显得相对较小。 到了房门口,丫鬟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一侧,向刘秀低身福礼,说道:“刘将军请进。” 看丫鬟没有跟随自己一同进来的意思,刘秀稍微迟疑了一下,迈步走进屋内。 屋子的地面,是清一色的乌木地板,擦得又光又亮,打眼一瞧,好像黑色的大理石。 穿过偌大的空间,走到床榻前,在距离床榻还有四五步远的时候,刘秀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了。 许汐泠此时就躺在床榻上,她是侧身躺着,一只手支撑着头部,身上穿着轻薄的纱制襦裙,裙摆相对于正常襦裙要短一些,露出一小截小腿和白皙粉嫩的赤足。 刘秀还是很懂礼数的,人家穿着这么单薄,他若走到床榻近前就太失礼了。 “听说许小姐病了,我特来探望。”刘秀开口说道。 原本闭目养神的许汐泠,缓缓睁开双眼,那狐媚又慵懒的神情,再配上她绝美的容颜,当真是对人的一种考验。 即便刘秀,也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太愿意去正视许汐泠。 她嗓音低沉,又略带沙哑地说道:“刘将军” 说着话,她用手臂艰难地支撑起身子,似乎想要坐起。刘秀向许汐泠摆摆手,正色说道:“许小姐身体有恙,还是躺着吧” “那太失礼了。”许汐泠很坚持的要坐起,但身子似乎沉得厉害,好半晌都没等坐起来。刘秀暗叹口气,走上前去,扶住许汐泠的胳膊。 她的襦裙本就是纱制的,衣袖只是一层透明的薄纱,刘秀扶住她的胳膊,和直接碰触她的身体没什么区别,几乎感受不到有那层薄纱的存在。 感受到掌心的温热和柔软,刘秀体内的气血一阵奔腾,他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让自己近乎于沸腾的气血瞬间冷却下来。 扶着许汐泠在床上坐好后,刘秀立刻收回手,没有任何的留恋。 他的表现,让许汐泠对刘秀又多生出几分好感。 许汐泠对刘秀的试探,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她很清楚自己的长相,也很清楚自己的容貌和身体有多吸引人,以后她要和自己追随的主公朝夕相处,她也担心对方会突然对她图谋不轨。 说白了,现在的试探就是为了以后的自保。 刘秀的表现让她很满意,也再次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刘秀的确是个谦谦君子。她坐在床上,含笑说道:“让将军亲自来寒舍探望,小女子真是过意不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往日恩怨 刘秀含笑说道:“许小姐客气了。”稍顿,他关切地问道:“许小姐有请疾医来看看吗” 许汐泠淡然说道:“小女子只是身子不太舒服,并不用请疾医。” “哦。”刘秀应了一声,考虑该如何往下说。 许汐泠话锋一转,问道:“将军以为,梅轩阁布置得如何” 刘秀说道:“看得出来,许小姐很喜欢梅花。” 许汐泠笑问道:“将军只看出汐泠喜欢梅花” 刘秀眨眨眼睛,说道:“数九寒冬,百花失色,白雪之中,唯梅怒放。爱梅之人,性情高洁且坚韧,我想,许小姐也是这样的人。” 听闻这话,许汐泠雾蒙蒙的眼睛顿是一亮。她好奇地问道:“将军也是爱梅之人吗” 刘秀仰面而笑,说道:“秀不敢以梅自居,只能算是根杂草,但我这根杂草,亦是杂草之中的劲草。” 许汐泠被刘秀的话逗笑了,说道:“将军此言,倒是让汐泠倍感惭愧。” 说话之间,她双腿一飘,由坐在床上,变成坐在床沿,她问道:“将军如何看待天下之时局” 刘秀想了想,正色说道:“朝廷已行将就木,天下将群雄并举,我辈生逢乱世,凡胸怀大志者,皆会挺身而出。” 许汐泠紧接着追问道:“将军以为,谁能问鼎天下” 她这个问题,倒是把刘秀给问住了。当今天下,既有根基扎实的地方势力,又有兵力众多的起义军,每一支势力都想问鼎天下。 他琢磨了片刻,笑言道:“欲问鼎天下者,必以复汉为旗号,我大哥很有希望。” 其实他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刘縯和他不是拥有雄厚根基的地方势力,即便在起义军中,柱天都部也只能算是很小的一支。 别说比不过赤眉、绿林、铜马这些大型的起义军,就连大彤、尤来、五校、檀乡等中小型起义军都远远比不上。 以目前柱天都部的实力而言,想问鼎天下,难如登天。 许汐泠笑了,说道:“大将军若能问鼎天下,将军必居功至伟” 在她的印象中,刘縯为人豪爽,颇重义气,同时也很自负,刚愎自用,这样的人,可做一方之豪强,但想问鼎天下,几乎没有可能。 但刘縯有刘秀这个弟弟就不一样了,刘縯身上欠缺的优点,刘秀基本全都具备,所以刘縯以后若能成就大业,关键肯定是在刘秀身上。 刘秀摆手而笑,说道:“许小姐太过奖了不知许小姐可愿与我携手,助我大哥一臂之力” 许汐泠笑问道:“将军不在乎汐泠是女儿之身” 刘秀老脸一红,向许汐泠躬身施了一礼,说道:“我为今日上午之言行,向许小姐道歉。” 想不到刘秀会向自己施礼认错,许汐泠吓了一跳,急忙从床上站起,赤着脚,向旁退让了两步,说道:“将军折煞汐泠了。” 看到神情有些慌乱、一下子忘记了装病的许汐泠,刘秀笑道:“看来许小姐的病情已有所好转,可喜可贺。” 许汐泠怔了片刻,尴尬地干咳了一声,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说道:“将军,请容汐泠更衣。” 刘秀笑了笑,向她点下头,转身走出房间。 在房间外等待时间不长,房门拉开,已然换了一身衣服的许汐泠走了出来。 她里面是白色的襦裙,外面披着一层紫色的纱衣,看起来高贵又优雅,不过还是难掩她身上的狐媚之气。 许汐泠走到刘秀近前,低下身形,翩翩福礼,说道:“汐泠拜见主公” 她这一声主公,便等于是表明了许汐泠的心意。 刘秀精神一振,快步上前,搀扶许汐泠的胳膊,笑道:“许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在他搀扶许汐泠的同时,也嗅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和一楼香炉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许汐泠站起身形,对一旁的丫鬟说道:“小梅,去把小竹、小兰、小菊一并叫来。” “是小姐”丫鬟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小梅的背影,刘秀笑道:“梅、竹、兰、菊四君子” 许汐泠一笑,欠身说道:“让主公见笑了。”稍顿,她又道:“以后主公别再叫我许小姐了,叫我汐泠就好。” “嗯”刘秀点点头。 没过多久,小梅带着三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走了过来。 小梅、小竹、小兰、小菊这四名丫鬟,身材各异,相貌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致的,在她们的身上,都有一股和许汐泠相近的狐媚之气。 许汐泠看着四名丫鬟,说道:“我已拜刘将军为主公,以后会跟在主公身边做事,你们是想留在许府,还是想继续跟在我身边,可自行选择。” 四名丫鬟没有任何的迟疑,齐齐福身施礼,异口同声道:“奴婢愿意跟随小姐。”对于四名丫鬟的回答,许汐泠一点也不意外,她向刘秀解释道:“小梅四人,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我从师学艺时,她们也有跟着学艺,虽名为我的丫鬟,实则都是我的师妹 。” 梅、竹、兰、菊四女都有二十岁,许汐泠比她们大两岁,二十有二。在当时,二十二岁还未嫁为人妇的女子,都算是老姑娘了。 许汐泠向刘秀解释四名丫鬟的出身,主要是让他明白,她们四人都值得信赖。 刘秀了解地点点头,心里也在暗暗嘀咕,她们的师父,也就是那位苡尘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教出来的徒弟都带着狐媚之气。 许汐泠对四名丫鬟说道:“还不快拜见主公” 小梅四女也机灵,闻言,齐齐向刘秀低身福礼,说道:“奴婢拜见主公” 刘秀忙道:“四位姑娘请起以后,你们还是继续留在汐泠的身边,照顾好汐泠的起居。” “奴婢遵命”四女应了一声,相继站起。 刘秀和许汐泠一行人出了后宅,到了前宅大厅,见到许紘,许汐泠开门见山地说道:“父亲,女儿已拜将军为主公,以后会追随将军左右。” 听闻她的话,许紘脸色难看,表情也很不自然,不过有刘秀在场,他不好发作,只是啊啊了两声。邓禹等人则是面露喜色,纷纷向刘秀投去笑容。 长话短说,许汐泠拜别了父亲,带着四名贴身丫鬟,跟随刘秀、邓禹等人离开许府,去了县衙。 一路无话,到了县衙后,众人在大厅里纷纷落座。刚坐下,许汐泠便开口问道:“主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刘秀面色一正,说道:“柏松门不仅与郭登串通一气,而且还偷袭打伤了我部军候,胆大妄为,嚣张跋扈,我部断不能容忍。” 许汐泠说道:“主公打算率军强攻寥府” 廖恒是柏松门的副掌门,也是柏松门在湖阳级别最高的头目,寥府现已成为柏松门弟子的聚集地。 刘秀点头说道:“我确有此意。”说完话,见许汐泠眉头微皱,他不解地问道:“汐泠觉得不妥” 许汐泠正色说道:“主公,柏松门擅长机关术,据我所知,寥府内机关重重,如果主公选择强攻,恐怕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刘秀问道:“汐泠,那么依你之见呢” 许汐泠沉吟片刻,说道:“最好的办法,还是应把柏松门的弟子从寥府内引出来。对了,主公,郭登还没有被斩首吧” 刘秀说道:“嗯,预定是明日午时,当众问斩。” 许汐泠眼珠转了转,含笑说道:“主公可以善用郭登。” “善用郭登”刘秀问道:“汐泠的意思是,在郭登问斩之时,柏松门弟子会来劫法场” 许汐泠说道:“正常情况下,柏松门弟子不敢这么做,除非他们是被激怒了。” 刘秀笑问道:“如何才能惹恼他们” 许汐泠说道:“主公可安排明日由我来监斩,我会对郭登先施宫刑,再将其斩首。”先宫刑,再斩首别说刘秀听迷糊了,在场的邓禹等人也颇感莫名其妙。许汐泠解释道:“两年前,柏松门弟子曾在湖阳凌辱了我的一位师妹,我虽有报官,但在郭登的庇 护下,柏松门弟子被无罪释放,反倒是我那受辱的师妹,却因官府的欲加之罪而被关入大牢,后来虽被救出,但却郁郁寡欢,一年后就因病过世了。” 原来许汐泠和柏松门之间还有这样的过节,难怪她一直在自己面前提到柏松门呢刘秀面露恍然之色。想起当年的往事,许汐泠雾蒙蒙的桃花眼闪过一抹哀色,她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当年这件事,在江湖上都引起很大的轰动,柏松门也因为能在湖阳一手遮天,猖狂了好一阵子。对郭登先宫刑,再斩首,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更是在羞辱柏松门,在打柏松门的脸。柏松门为了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和地位,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肯定 要来搭救郭登。” “难道他们不会怀疑这是计谋吗”“会怀疑,但就算他们明知道这是计谋,也会来营救郭登。”见刘秀不解地看着自己,许汐泠淡然一笑,说道:“主公,江湖中人,往往把名声和地位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 刘秀哦了一声,说道:“那好,明日,就由汐泠监斩郭登” 许汐泠提醒道:“明日一早,就要贴出告示,并且散出消息,说明是由我来做郭登的监斩官” “好”刘秀答应得干脆。“还有,主公布置在法场周围的伏兵,距离法场不宜太近,否则定会引起柏松门的怀疑。柏松门在湖阳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眼线众多,主公不能小觑。” 第二百章 江湖做派 “我记下了。”刘秀向许汐泠点点头。 翌日一早,舂陵军于城内各醒目之处张贴出告示,宣布今日午时,对郭登处以极刑,而负责监斩的,正是许汐泠。 这份告示一张贴出来,立刻在城内引起不小的轰动。舂陵军会处死郭登,这是人们都能猜到的事,但许汐泠会做监斩官,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其一,许汐泠这位许家的大小姐,竟然加入了柱天都部,令人意外,其二,许汐泠和郭登有仇,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当初事情还闹得满城风雨,现在由许汐泠负责监 斩郭登,未尝不是对郭登的报复。而且看告示的内容,是先对郭登处以宫刑,然后再斩首,这让人们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两年前的那件事。 消息在城内传开,自然也传到了寥府。 听闻手下弟子的禀报,廖恒气得七窍生烟,拍案而起,咬牙切齿地说道:“蝶影阁欺人太甚许汐泠这个贱婢,竟敢如此欺辱我柏松门” 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先宫刑,再斩首,许汐泠羞辱的可不是郭登一个人,更是在羞辱整个柏松门 在场的柏松门弟子纷纷说道:“副掌门,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柏松门绝不能受这等的奇耻大辱”“当年我们在湖阳有郭登,成功压制住了蝶影阁,现在蝶影阁找到了柱天都部做靠山,反过来欺压我们,如果我们坐视不理,任凭许汐泠的欺辱,以后我柏松门弟子行走江 湖,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是啊,副掌门,我们决不能容忍许汐泠那个贱人如此欺辱郭登,如此欺负我柏松门” 一干柏松门弟子无不是义愤填膺,眼珠子瞪得滚圆,看样子都恨不得把许汐泠生吞活剥了似的。 廖恒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坐于身边的两名中年人,说道:“吕长老、关长老,依你二人之见呢” 吕姓的长老正是吕宁,关姓的长老名叫关英。吕宁眼帘低垂,嘴角勾起,冷笑着说道:“许汐泠不知死活,我们今日成全她就是” 关英皱了皱眉头,说道:“很显然,许汐泠现已投靠柱天都部,而柱天都部内,还是有些能人的,与之力敌,我担心,难以成功” 廖恒点点头,冷静下来想想,他觉得关英所言有理。在斩首郭登的法场上,柱天都部的兵马一定少不了,如果仅仅是人多,那倒也不可怕,关键是柱天都部内猛将如云,别的人不说,单单一个马武,就已经够令人头疼的了 。 他喃喃说道:“我等若想强行劫法场,成功的希望的确是很渺茫啊”吕宁一笑,说道:“副掌门,我已经考虑过了,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在明,一路在暗,明的一路引走柱天都部的兵马,暗的一路则趁机劫走郭登,如果有可能,还可顺 便将负责监斩的许汐泠一并擒下” 听闻吕宁的这番话,在场的柏松门弟子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道:“吕长老此计甚妙” “一路明,一路暗,双管齐下,双重保险,舂陵反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方会有这样的部署” “没错让舂陵反贼上战场打仗、征战或许还在行,但论起江湖手段,他们和我们相比,还差得远呢” 柏松门弟子几乎没有人反对,全部赞同吕宁的主意。 其实很容易理解他们的心思,这次能不能救下郭登,其意义已经远远大过了事件本身,这关系到柏松门的名声,关系到他们以后能不能在江湖中抬起头来做人。 廖恒看向关英,问道:“关长老,你看” 关英还是觉得吕宁的主意并不稳妥,风险太高,不过看到在场的所有人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吕宁,如果自己再出言反对,横加阻拦,只怕会大失人心和威望。 思前想后,他缓缓点头,说道:“可以一试。” 听闻这话,廖恒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地说道:“好我们这次就按照吕长老的主意办,兵分两路,一明一暗,双管齐下” 说着话,他对关英说道:“关长老,你带五十名弟子,做明路” 关英没有二话,拱手说道:“遵命” 廖恒又看向吕宁,说道:“吕长老,你和我带其余的兄弟,做暗路,伺机而动。” “遵命”吕宁干脆地答应了一声。 许汐泠不太懂得军事,但对江湖人的行事作风,十分了解,柏松门的一举一动,几乎全在她的预料当中。 晌午,郭登被大批的舂陵军兵卒带到了法场。负责押送郭登的,除了监斩官许汐泠外,还有马武和盖延。这两员大将,都是身材魁梧雄壮,穿着铜盔、铜甲,骑着黄骠马,金光闪闪,晃人眼目,一人手持九耳八环刀 ,一人手持偃月刀,走在队伍的前面,如同两尊门神似的。 都不用喊话,他二人刚一走近,附近围观的百姓们便自动自觉地向后退让。 许汐泠和平时的打扮一样,里面是白色的襦裙,外面披着薄纱,她的脸上,也蒙上一层纱巾,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到了法场,许汐泠自然是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在她身边,还有两名县衙的官员,她后面,站立着梅、兰、竹、菊四个丫鬟。 坐定后,等了一会,许汐泠对身边的两名官员说道:“李主簿、王曹掾,带人犯吧” 湖阳县衙的官员,都是新更换上来的。李主簿听闻许汐泠的话,向她欠了欠身,随即大声唱吟道:“带人犯郭登” 随着他的话音,两名兵卒把郭登驾到了刑台上,将他直接摁跪在地。此时的郭登,哪里还有做县尉时的风光,披头散发,目光涣散,神情呆滞,仿佛丢了魂魄,他只着白色的中衣,不过中衣上又是血渍,又是污渍,都快看不出来原本的白 色了。 李主簿从桌台上拿起公文,大声宣读郭登的罪状。 郭登担任湖阳县尉期间,做过好事,但也没少做坏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宣读出来,根本不用添油加醋,林林总总的罪行加到一起,足够让郭登死上几个来回的。 以前受到郭登欺压和迫害的百姓,现在都找到了宣泄口,在李主簿宣读郭登罪状的同时,人们也是叫嚷连天:“杀了这狗官”“快杀了这狗官” 好不容易等李主簿宣读完,郭登的周围已散落了好多的碎石块。 许汐泠举目望望太阳,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深吸口气,抽出令箭,向桌外一丢,沉声道:“时辰已到,行宫刑” 随着她的话音,两名兵卒再次走到郭登近前,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另有兵卒扯掉他的裤子,并拿出一把羊角状的小弯刀。 斩首的场面很常见,但宫刑的场面却很罕见。见到郭登要被执行宫刑,人们停止的喊骂,一个个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就在手持小弯刀的兵卒,准备一刀割下去的时候,突然间,台下的人群当中飞射出来两支袖箭。 这两支袖箭,快如闪电,一支钉在兵卒的脖颈,一支则钉在他的太阳穴。 那名执刑的兵卒连声都没吭一下,身子向旁一倒,当场毙命。 现场寂静了那么片刻,紧接着,就听轰的一声,台下的人群大乱,百姓们吓得四散奔逃,边跑还边连声大喊:“劫法场有人劫法场了” 在百姓们惊慌失措的同时,人群里,唰唰唰地跳出了数十名普通百姓打扮的蒙面人,他们手持长剑,直奔刑台冲去。 也就在他们快要冲到刑台近前的时候,就听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从刑台的一左一右各奔跑过来一骑,坐在马上的将领,正是马武和盖延。 马武人到了,刀也随之刀了,九耳八环刀挂着刺耳的呼啸声,狠狠劈向一名冲到刑台近前的蒙面人。那人急忙横起手中的青锋剑,格挡马武的重刀。 耳轮中就听当啷、咔嚓连续两声响。马武的一刀,直接震落了对方的手中剑,而后刀锋去势不减,将那名蒙面人拦腰斩断。 一刀劈杀一敌,马武片刻都未停顿,又挥刀向外一抡,叮叮叮,三名跳跃而起,于空中向马武出剑的蒙面人,皆被震退出去。 三名蒙面人落地后,又向后连退了数步才算把身形停稳,再看他们三人,持剑的手都哆嗦个不停,血丝顺着他的手掌,一直流到剑柄上。 马武冷笑出声,震声喝道:“宵小鼠辈,不敢以真容示人,我就让尔等蒙面做鬼” 说话之间,他催马向一名蒙面人直冲过去,人未到,刀先至,九耳八环刀直刺那名蒙面人的胸口。 知马武力大惊人,蒙面人不敢抵其锋芒,急忙抽身向旁闪躲。 马武连人带马从他身边一掠而过,蒙面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马武的刀已不可思议地横切到他的脖颈前。 此时再想躲闪和格挡,已然来不及了,咔嚓,蒙面人的脖颈应声而短,人头弹飞起来多高。 素有武瘟神之称的马武,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即便在武艺高强的柏松门弟子当中,也很少有人能在他的刀下走过一招半式。 正在马武杀得兴起之时,蒙面的关英箭步冲到他近前,手中剑直取马武胯下的黄骠马。 马武冷哼出声,大刀向外一挥,当啷,关英的长剑被挡开,紧接着,马武手臂一晃,九耳八环刀横扫出去,反取关英的腰身。太快了快到关英都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心中暗暗惊叹,马武果真名不虚传,也难怪吕宁会在他的手中败得那么惨。恐怕就算自己和吕宁合力战他,也未必能挡得住马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