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密语》 金竹密语第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金竹密语》作者:慕小司(全本+番外) 第一章 阴阳路 第一章 阴阳路 阴阳路上,奈何桥边,一个小小的身影跟随着人群一点点向前挪着。 鬼差看到记录册上的名字一愣,抬头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小女孩,眉头皱了皱。回头跟身后的小鬼嘀咕道, “这就是上头要的人?” 小鬼伸长脖子,瞟了眼鬼差前面漂亮的女娃娃,她圆圆的小脸粉粉嫩嫩,一双乌黑的眼睛有些害怕地盯着他们。冲他点了点头, “没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一个小丫头。” 鬼差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 “可我们这里留不住魂魄,这么长时间要把她安置在哪儿?” 小鬼想了想,伸出苍白的手掌拢在他耳边,小声说, “不如先送到其他世界几年,待上头要人的时候,再召回来如何?” 鬼差眉头紧锁,显然对他的提议有些不赞同,可细想了又想,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只好点头, “只能如此,不过世间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恐怕会引来事端。” 小鬼嗤嗤一笑,眼里露出狡黠之色, “小的倒是知道一个世界,人口众多,还经常会有收集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的地方,他们称之为‘孤儿院’,那个世界,我看正合适。” 鬼差眼睛一亮,竟有这种世界?于是连连点头, “好,就这么办,你速去速回。” 小鬼得到称赞,心里一喜,蹲下身子看着面前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向她伸出苍白干枯的手,笑道, “孩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女孩只有三四岁,看着面前苍白如纸的脸庞贴近,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如洗过般的黑色大眼闪动着畏惧之色,||乳|声||乳|气地问道, “去哪儿?” 小鬼眯眼一笑, “别怕,我会带你到一个新的世界。”说完不等她回答,袍袖一扬,两人一同消失不见。 奈何桥边的一间小屋中,一站一坐两个身影彼此对峙着,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 站着的少女面容似玉,肤如凝脂,眼似深潭,唇如樱红。她环抱着胳膊,挑眉垂眸地将对方看着,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对面坐着的鬼差面色僵硬,摸了摸鼻子,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慢慢地滑落下来。 月罂轻咳了一声,慢悠悠地问, “也就是说,当年你只是暂时把我扔到那个世界,现在又想收回来,这才给我下了个绊子,让我年纪轻轻就从那个世界英年早逝了,是吗?” 鬼差干咳了一下,眼睛瞟到了别处,不敢再看对方犀利的眼神,小声地说, “那副躯壳当年就应该收回,正因为让你投胎了,所以等到现在才……”鬼差说到这停了停,瞥了少女一眼,看对方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喉咙滑了一下又接着说:“这不是因为那会我们这里不容留下魂魄嘛,实在没别的法子,只能……咳咳……何况姑娘在那个世界过得也很是滋润……” “停滋润?我稀里糊涂地就投在了一个孤儿身上,好不容易被好心人领养了,可没过几年,养父母就出车祸身亡,现在又被你们召了回来,你们是何居心?” 月罂眼圈微微泛红,想到了这些年过的日子,恨恨地咬了咬牙。她两手撑在桌子的边缘,俯身瞪向心虚的鬼差,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可惜他已经死了。 鬼差没注意到月罂眼中的感伤,偏过头嘿嘿一笑,狭长的眸子眯起,透着一丝诡异, “领养你的那对夫妻虽然早早过世,但留下巨额财产,让也你接下来的几年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男人嘛……嘿嘿……”说到这,他忽然笑得若有所思,抬头看着月罂渐渐转黑的脸,忙住了嘴。 人世间发生的事,他们是要关注的,尤其是这个被他们故意留在下面的人,自然要多留意几分,也包括那些情爱绵绵的纠葛。可见她脸色难看,生生地止住了笑,假装咳了几声。再转过头时已恢复了正常,问道, “姑娘过着这么悠然自得的日子,可想过是为什么?” 月罂被他说得脸红一阵黑一阵,没想到这鬼东西竟然在这里一直偷窥自己,一想到原来那些混乱的日子,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沉下脸问道, “别告诉我是你帮的忙?” 鬼差见她并没有恼羞成怒,这才放下心,缓缓地呼了口气,挑眉笑道, “正是。姑娘看在我这么帮衬着的份上,不去计较了可好?” 月罂蹙着眉想了想,虽然自己投胎在了一个孤儿身上,可自从到了那个世界,除了养父母去世,其他任何事都异常顺畅,甚至上辈子连个红灯都很少遇见。她经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哪个神仙下凡,怎么会这么好命?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板着的脸缓合了几分,退开两步,坐在了他对面的太师椅上。 轻抚了抚额角飘过的发丝,眉梢轻扬, “直说吧,你想怎么样?”他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又讨好又谄媚的,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求着自己,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索性把问题挑明了。 鬼差心虚地瞟了她一眼,嘿嘿笑道, “姑娘真是聪明,十年前只收了姑娘的六魄,却留了一魄在那世间,现在那魄要断了,上头交待,今天务必要把姑娘的六脉魂魄送回去。” 月罂皱了皱眉,觉得其中很是蹊跷。她在前世的时候,完全没有转世前的记忆,一来是那会只有三四岁,能记得事情自然不多;二是上辈子投胎之前喝了孟婆汤,稍稍有些印象的事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但自从再来到这阴阳路上,过去那些零散的记忆似乎在脑海中开始粘合,虽然不完整,却让她能清楚地意识到,是原来世界的记忆。想到这,她青葱般的食指敲了敲太师椅的扶手,慢悠悠地问, “让我回去也行,不过,对我有什么好处?” 鬼差一咧嘴,怎么偏偏把她扔在了那个世界?好的没学到,这鬼心眼可学了不少,清了清喉咙, “地位显赫,要比前世好许多,钱自然不愁花。”看见月罂一脸平静,没什么变化。也难怪,前世从未缺过钱花,也自然不知道有钱的好处。想了想又说, “命携多夫,多子多孙……” 月罂手指一停,头上多了几道黑线,要那么多丈夫和孩子干嘛?斜睨着面前苍白的面容,也不言语,接着听他说什么。 鬼差看她表情有些异样,心想着有门儿,眼珠一转,又补充道, “姑娘难道不想念自己的亲人吗……” 月罂眉梢轻抬,睨视着眼前的鬼差,这小鬼竟然拿这个与自己交易。亲人?她苦笑了笑,自己很久没有亲人的感觉了。在前世除了钱财,没有任何是属于自己的,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正因为没有任何牵绊,才能来去匆匆,即便是到了这里,也丝毫不觉得伤感。 “这一世过完了之后,姑娘自然会见到亲生的爹娘,这样如何?” “亲生的爹娘?他们在哪儿?”月罂坐直了身子,掩在袍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她在世间的唯一念想,就是希望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得到父母的爱。 “这个……天机不可泄露,等姑娘过完了这一世,自然会知道。”鬼差见她眼神闪烁着光芒,看起来已经动心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又说, “不过,姑娘万不可故意做出什么伤了性命的事,到了前世,一切都应该顺其自然才好,如果有违天意早早结束性命,只怕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月罂缓缓地呼了口气,打消了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她重新靠向椅背,眼眸中泛起浓浓的情愫:只要能与亲生的父母团聚,哪怕这一世再难熬,也要安心地过完。她沉思了片刻,唇角慢慢地向上勾起,伸出右手放于他的面前,轻轻吐出两个字, “成交。” 鬼差忙伸出手与她轻击一掌,这事一成,上头自然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拍了拍手,唤门外候着的小鬼进来,接过他手中捧着的汤水递给月罂,讪笑道, “姑娘,这转世前的规矩……” 月罂点头,伸手接了过来。清澈的汤汁倒映着她娇美的容颜,乌黑的眼眸透着丝丝灵气。她明白这是什么,自己在前世没有什么不可以忘记的,轰轰烈烈地过了几年,可心里依旧是空空的。 她周旋于许多男人之间,只是为了寻找心底深处埋藏的那些熟悉感觉,至于是什么,她不清楚,但她知道那些男人,没有一个是她想要的。身边的朋友都知道她的习惯,同一个男人,无论多么优秀,也只是几日。一旦觉得不对,立刻分道扬镳。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这,她心里泛起阵阵苦涩,喝了这碗汤,忘了那些感觉也好,重新活一世,没有任何牵挂的活着。 抬头冲对面鬼差笑了笑,如桃花般绚烂,她端起汤碗,仰头一饮而尽。 一盏茶后,鬼差起身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月罂,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吩咐手下人快快将她带去转世,以免耽搁时间。 过了不久,送月罂前去的小鬼返回,鬼差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上头的任务可算完成了。仰靠在躺椅上,正想舒展舒展身子,忽地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鬼,正是刚刚端进孟婆汤的那个,他跑得满头大汗,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 “大人,不、不好了,刚刚端上来的汤,只是孟婆新研制出来的补魂水” “什么”鬼差满脸惊愕,狭长的眼眸立即瞪得如同铜铃。他听说过这个补魂水,只要喝上一点,体内残破的魂魄就会慢慢修复完好。这本是为那些天宫中有头有脸的人备下的,竟然会被月罂误食, “这么说,她先前的魂魄会慢慢补全” 小鬼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使劲地点点头。 鬼差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嘴角轻抽,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命运的巧妙安排。 第二章 转世 第二章 转世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处处悬挂着白色的绫罗,昔日欢笑声不断的殿宇,此时却从中传来阵阵哭声,凄凄惨惨。 大殿中央,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彰显着已逝之人的尊贵,门厅内外跪满了人,有的嚎啕痛哭,有的悄悄拭泪,更有少数人在手帕的掩饰之下勾起了嘴角。 “盖棺”一个低沉的女声响起,随后是一阵细碎的哭泣声。 耳边传来木头摩擦的声响,月罂只觉得眼皮沉沉的,刚刚在昏迷中,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东西挤进了身体中,浑身酸痛的厉害。 她抬起手臂,想要揉揉酸涩的眼睛,可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被身边的几个宫人看见了,吓得尖叫起来。她被这叫声吓醒,忽然睁开了眼睛,却见到了几张惊恐万分的脸。 宫人们看见了躺在棺椁中的人睁开的眼睛,胆小的吓得瘫坐在地上,几个胆大的战战兢兢地喊道,“小公主醒了,小公主醒了” 南宫月罂缓缓地坐起来,盯着外面齐刷刷跪着的人,又抬头看了看这宫殿的装扮,才隐约地记起鬼差说过的话,这里应该是最初生活的时代吧。她环顾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只见殿中处处悬挂着白色的绫罗,将这本是朱红色的殿宇勾勒得一片阴冷。 殿中的一角,一双布满血丝的细长美目紧紧地盯了她许久,渐渐的由黯淡转向惊喜。他轻抚着胸口,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深深地咬了咬干涩苍白的嘴唇,会痛,不是幻觉。一身苍白的孝服也丝毫不能遮掩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那颠倒众生的面容一点一点的软化开来,最后身子抵着墙滑坐下去,嘴角渐渐勾起。此时,眼前的吵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他将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不敢移开,生怕一眨眼,她的醒来就会化成一场梦。 月罂扫过人群,全穿着孝服,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她略微低头,不由得吸了口冷气,自己竟着一身华丽的宫廷服饰坐在一个棺椁之中。 她刚在两个宫人搀扶下从棺木中走出,从门外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女人。身后的丫鬟想要去扶她,女人却甩开了丫鬟的手,直接扑到了月罂的面前,颤抖着指尖抚摸着她苍白瘦弱的脸庞, “月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她声音虽然嘶哑却温婉动听,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好看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月罂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她对这个女人还残存着些许印象。她轻声地唤道, “娘……” 说完抬起手来抹掉女人的眼泪,可自己的眼泪却断断续续地滴落下来。母子连心,她看到女人这样,心里皱巴巴地难受。 女人看着月罂脸上划过的泪水,心里疼得一阵阵抽痛,已经丝毫不顾及身份,紧紧地抱住她。 “女皇,要保重身体啊,仙长说过,小公主身子虚弱,不易过度悲伤。”女人身后的宫女不卑不亢地低声提醒道。 女人听完稍稍愣了一下,妩媚的眼眸露出些许哀伤,忙拭去眼角的泪水,可两条清晰的泪痕仍挂在脸上, “月儿,以后可不要再吓娘了,千万不要再想不开服毒了” 月罂愣了一下,服毒?想了想,心里就明白了十之八九,记得当时那鬼差说过,自己这副躯壳是被人毒害的。虽然目前还不清楚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总归是回来了,一切都要弄清楚才行。想到了这,月罂摇了摇头对她说, “我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中毒的了。” 女皇听见这句话,默了片刻,话语中带了几分怒意, “我一直以为你这些年想不开,当日搜寻了整个赏月殿并未发现异常,难道,这次是有人对你下毒?” 月罂垂了眼眸,没有回答。 女皇秀眉微敛,缓缓地呼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一阵马蚤动。几名侍卫打扮的女人将一个绑着的丫头推了进来,其中一个侍卫上前一步单膝跪倒, “女皇,这丫鬟在殿外鬼鬼祟祟地偷看,我们刚问她是做什么的,她就想要溜走,行迹十分可疑。” 女皇瞥了一眼下面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轻点了点头,随后冲着殿下一人说道, “罗大人,这个丫鬟交给你去查了。” 殿下的人群中走出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细长的眉眼向上挑起,眼底闪过一抹欢喜,忙细声细语地答道, “是,女皇。” 几个侍卫将小丫鬟押了下去,宫人们开始七手八脚地将殿宇中的白绫撤掉,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女皇紧紧地握住了月罂的手,清晰的泪痕还挂在脸上,清秀的眉眼带着几分悲伤。月罂感觉到手上微痛,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人,却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些自己不懂的神情。 女皇将月罂的小手摊开放在自己的手心上,轻轻抚了抚,宽大的袍袖遮住了纤细的手指,她在月罂的手掌心飞快地写了几个字。月罂一愣,却发现女人微微摇了摇头,仔细辨别了写在自己掌心的字,有些迷惑。 女人又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墨一般的长发,喃喃地念道:“以后不可再出任何差错了,知道吗?”月罂懵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升起万般疑问。 一片琉璃瓦被轻轻地盖好,屋顶上,白色的身影僵直了身子,寒风猛地灌起了他的外袍,和他漆黑如墨的发搅在一起,随风飞舞,绝美得如同展翅欲飞的白鹭。 如墨般的眼眸翻卷着浮云的倒影,他的目光平静而又深邃,淡淡地延展向远方。 一个颀长的身影仰躺在软榻之上,他的手臂抬起,遮住了本是灿如星辉的眼眸,纯白的衣袂被门外吹进的一缕冷风掀起,露出细白的手臂。 耳边一直缠绕着刚刚下人进来通禀的话语,“小公主活过来了。” 她没死,她没死。这声音让他胸口一阵抽搐,慌忙抿紧了薄唇,吸了吸气,却无法平息鼻间的酸楚。 第三章 蛇花之毒 第三章 蛇花之毒 月罂送走了依依不舍的母亲后也离开了正殿,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殿宇。 从弯弯的拱门向里看去,这是一个清净悠然的院落,没有正殿的肃穆,却也有着不同其他房屋的高贵。 已是入冬,几片泛黄的树叶零零散散的在树干上飘摇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蔓延,直到分开各条小路,伸向不同的房屋。一阵风吹来,有些微凉,几片叶子从枝头轻飘飘地落下,轻轻地旋转。 顺着弯曲的主路,走了一会就看见了一座三层的小楼,中间的匾额上三个飘逸的金字, “赏月殿”。月罂轻声的念着,这就是自己的住所。 一路走过的院子里零零散散地种着各种花草,有很多月罂叫不出名字。院子里宫人很少,在得知月罂回来后,全部在门外跪着迎接,看不见尽头的殿宇中,竟然只有十几个人。 月罂摆了摆手,说着不必这么隆重,众人才颤巍巍地起身,在两旁垂手候着。 本就微凉的冬日,在满院枯树的映衬之下更显得萧瑟,拂过身边一颗颗干枯的垂柳,她意识中对这里似乎并不陌生,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推开房门,外殿的陈设也是一样的高贵与清雅,紫檀木的桌椅干净整齐,桌上摆着上好的紫砂茶具,熏香炉还缓缓的冒着青烟。 靠近窗边的案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月罂走近案桌,看到展开的宣纸上面的画还尚未完成,一时技痒,于是研了研墨,拿起桌边一只最细的毛笔在画中勾勒几笔。再次望去,几颗挺拔的墨竹栩栩如生,在如丝的细雨中显得越发苍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角划到纸边的一行小字,却愣了一下。 月罂从进了这殿中就一直静静地继续这幅画,直到全部完成,身后的小女孩也一直低头垂手站着,不发一言。月罂放下笔,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不由得心生好感,温和地问道, “你叫什么?” 小女孩忙跪在地上,“奴婢是从小跟随公主的丫鬟,叫婉儿。” “婉儿?”月罂拉起她,冲她轻轻笑笑,“以后不用这么多礼节,你我年龄差不多大,随意一些就好。”她虽然在前世过了十几年,可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又变成了十几岁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占了几年便宜。 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滚动着泪花,她抬起手抹了抹眼睛,细碎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低声抽泣道, “公主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从小就在月罂身边侍候着,虽然这个公主长年累月地卧病在床,但总归是会喘气的。时间一久,自然也会产生感情,如今面对她死而复生,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掉落下来。 月罂正想说安慰她几句,忽然,一道黑影从门外闪进,嗖的出现在桌案前。月罂一惊,迅速地后退几步,将婉儿拉到身后。婉儿呆愣愣地被她拽到了后面,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原来那个整日卧病在床的公主吗? 黑衣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冷萧的眼眸闪过一抹惊奇之色,只是稍稍一愣,随后单膝跪倒,沉声道, “属下罪该万死,请公主发落。” 看着眼前之人似乎是自己的人,月罂这才放松了警惕,转身坐到了案桌后的雕花木椅上,把玩着桌上的玉石笔架,黑衣人的话让她一头雾水,缓缓问道, “什么罪该万死?” “属下未做到保护公主的职责,才让人有机可乘,对公主下毒。”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这事算了吧。”月罂摆了摆手,示意眼前的人起来。目前还不清楚这些事,还是看看再说。 月罂歪着头睨了眼站立起来的黑衣男子,本就高高瘦瘦的他,在一身黑衣下显得身材更加颀长,宽肩窄腰,配上一张冷酷的面容,扔到人堆里绝对显眼。 上下打量了一番,对他并没有什么记忆,于是问道,“你是谁?” “属下无情,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平日保护公主的安全。” 月罂挑了挑眉,这名字真是有趣,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忍不住想逗逗,轻轻笑道, “无情?当真无情?” 男人一愣,显然有些无措,想了片刻才答道, “属下不知。” 月罂见他犹豫了半天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觉得无趣,这人当真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 “罢了罢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属下还有一事禀报。”无情见她起身要去内室,急忙抬头说道。 “还有什么?”月罂停住脚步,回头向他望去。 “自从公主中毒以来,属下一直私下查证,终于得知那天的毒药是--蛇花之毒。” “蛇花之毒?”她思索了片刻,可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毒药。 见月罂没有回答,无情接着禀报, “这种蛇花生长在我国南方边界的幻幽山顶,四年一开花,无色无味,银针也难以测出,中了这毒以后,人会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最后灵魂枯竭而死。我国一直禁止这种花的买卖,这次很有可能是有人偷偷带进宫来,这条线索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好,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多加小心。” 她刚回到这里,很多事都是毫无头绪,既然眼前的人是自己的贴身侍卫,看起来应该很有能力,那交给他办就是了,早些查清楚也能早些提放,免得日后麻烦。 想了想随后又补充道, “以后不必时刻跟着我,我不喜欢被人监视。” 无情眼眸轻轻一动,随后点头,再次向月罂行礼,这才离开。 月罂站在原地轻轻念着,“蛇花之毒……”似乎某脑海中出现了这么一个词,但总觉得不是属于她的记忆,心中感到疑惑。 按理说,她喝下了那碗孟婆汤,应该忘记了前世才对,可她不仅记得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全部过往,还隐约地记得这些年的些许片段,虽然零零碎碎的,但却知道是在这个世间的记忆。想到这忽然“哈”了一声,挑了挑眉笑道,莫非那孟婆汤是水货? 笑容刚刚展开又慢慢地停住,她想起刚刚女皇写在自己掌心的几个字:速回私宅。难道除了皇宫,自己还有一处私宅吗?即便是有,也无需暗地里传达给自己这样的信息。月罂摇了摇头,百思不得其解,看起来只有明日去见她时再详细问了。 第四章 竹牌 第四章 竹牌 (如果您喜欢本文,请小小地点击一下收藏,无限感激~~n_n~~) 桌上的烛花被风一吹,微微晃了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一个风姿婉约的女人斜倚在贵妃榻上,气定神闲。她伸出白皙的手臂,接过宫女捧上的清茶,轻轻吹了吹。轻抬了眼眸,睨了宫女一眼,慢条斯理地问道, “她们说了什么?” 宫女俯身答道:“只是说了些中毒之事。” “哦?可有什么异常?”女人浅尝了口清茶,皱了皱眉。 宫女回想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摇头答道,“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就好,下去吧。”女人将手中的茶盅递给宫女,随后一手撑着额头,半阖的眼眸中,若有若无的光芒闪过。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道, “呵……中毒?那么精明的丫头怎么能中毒?” 冷冷清清的殿宇中,陈设得也十分简单,与这公主身份倒是极不相称。 月罂一一扫过殿内的每个角落,最后视线落在一副刻在墙壁上的山水画中,刻法娴熟,由远看去,栩栩如生。 高耸入云的山峰间,一条小溪蜿蜒流出,细细的雨丝落在河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船上立着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在这高山溪流间,显得淡然却又有些落寞。 月罂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雕刻得有些模糊的身影,心里隐隐地感觉到一丝疼痛。她顺着蜿蜒的溪流抬眼望去,见墙壁右上角深深地刻着两行诗句, “深秋忽闻连月雨,惹得霜寒染轻舟” 后退几步,整幅画又全部映入眼帘,而巧的是,那一叶扁舟上的身影,却又随着距离拉开而渐渐消失。月罂心中顿时起了疑惑,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内情,正想向前再细细看看,门外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转回身,见婉儿拿着一壶热茶进来,摆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婉儿来到桌边,翻过一个制作精巧的紫砂茶碗,为她斟满, “公主有什么吩咐?” 月罂站到了那副壁画面前,回头问道, “你可知这副画的来历?” “这是公主几年前派人刻下的。” “哦?刻下这么一大副壁画,想必用了很长时间吧?” 婉儿点点头,“奴婢记得,大概用了半年的时间。” “那,除了这个,当时还做了什么?” 婉儿眼里有些茫然,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月罂,小心地问道, “公主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月罂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联想到了今天醒来时发生的事情,看来这个世界还要小心行事才好。虽然自己不怕死,但她怕像鬼差所说,到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岂不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一想到鬼差那阴森的笑意,就恨得牙痒痒,但愿自己能过一段优哉游哉的日子,否则做鬼也要咬死他 婉儿见月罂也不言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又说:“奴婢记得,当时公主说要整修后殿的池塘,还派人出宫寻了专人来修建。” “池塘?”月罂稍稍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笑笑,摇了摇头。也许有些理解自己那缕魂魄做过什么了,看来还真是自己的性子。她走到桌边,端起刚沏好的茶水,轻轻地吹着漂浮着的茶叶,这茶的味道还真是清香。 婉儿见月罂不再问自己什么,回身开了门,再进来时,身后跟了个宫女,宫女手里还托着个铜盘,一路低着头,跟着婉儿走到月罂面前,举起手中的铜盘跪倒。 月罂示意她起身,好奇的向里面看了看,只见是一个一个的小竹牌,整整齐齐地排满,大概有几十个。 “这是什么?” “这是侍寝牌,公主每天都要从中选一个人来侍寝的。” 月罂乌黑的眼眸睁得溜圆,一口茶水还来不及咽,听完婉儿的话呛得她连连咳嗽,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抿紧嘴唇似笑非笑的婉儿。 婉儿看着眼前的这个公主,这么丰富的表情,在往常可是从未见过的。平日里总是看着一个面色苍白的漂亮女孩躺在那里,与今日活生生的感觉的确不一样。她抿了抿唇,想笑又不敢笑。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还记得那个鬼差告诉自己这辈子艳福不浅,可没想到刚来的第一天就有送上门的新鲜美男,可此时一来不熟悉环境,二来也没有心情。不由得柔柔眉心,摆了摆手, “算了,我想一个人,把它拿走吧。” 婉儿忙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解释, “据说公主出生的时候,虽然是天降祥瑞,却天生体质极寒。再有这王宫之中阴气颇深,女皇曾命令每晚必须有男子陪伴才行,这规矩是万万不可破的。” 体质极寒?阴气颇深?跟男人有什么关系?月罂一头雾水,撑着下巴瞟了眼小竹牌,一指宫女说, “那你给我选一个好了。” 宫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慌,再次扑通跪倒,本来端着的铜盘也“铛”的落地,竹牌洒的到处都是。月罂一愣,怎么吓成了这样?看了看她又看向婉儿,一脸疑惑。 “公主,这可使不得。如果公主不翻牌,送牌子来的人可是要被杀头的。”月罂一怔,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宫女,不由得感叹道, “这么点小事就要杀人,这世界人命还真不值钱。”想了想也无所谓,管他呢,各睡各的就好了。 宫女似乎是听出她语气里有了一丝回转的余地,忙把竹牌一个一个的捡起来,又捧到她面前,却不小心从袖口中又掉落出来一个。 月罂眉梢一挑,觉得奇怪,伸出净白的手指,拿起她袖口中掉落的那枚竹牌,上面刻着两个飘逸的字, “慕离?”好熟悉的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说过,她仔细在脑海中回想着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顺手将这竹牌翻来覆去地瞧着。 那宫女身子一僵,咬了咬苍白的嘴唇。 婉儿横了一眼那宫女,见她只是不住地颤抖,看起来当真是不经意遗落的,暗自叹了口气。转回头见月罂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迷茫地想着什么,就猜到了她可能不记得那些事了,想了想也算是好事。 平日里都是花公子选好了人直接送来,可今日公主已经醒来,就只能让她亲自来选。见她摆弄这牌子许久,忍不住试探地问, “公主可选好了?” 月罂见这翠绿的竹片被削得光滑平整,隐隐地觉得上面好似洒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便用手指抠了抠,又像是嵌在这竹子里似的,不会是里面放了金子吧?想到这居然两眼放光,合计着以后得多弄几块这种牌子,里面如果真有金子就提炼出来,也发笔小财。 虽然她并不爱钱,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总要有些私房钱才好。也顾不得多想什么,点头道,“就是他吧。”说完将竹牌又抛到了盘中,心里却还合计着金子之事。 第五章 南月国 第五章 南月国 薄薄的金丝挂帘后,缕缕热气从暖玉池中飘出,嫣红色的玫瑰花瓣漂浮在水上,随着水波起伏,也一漾一漾的浮动着。 整个隔间的地面,是用打磨光滑的玉石铺成。踩在上面走来走去,清凉又舒服。 这个暖玉池极为罕见,放入凉水后,无需加温,顷刻即热。月罂探出一只脚,划了划水,极暖。心里一喜,这池子还当真是个宝。顺着池边滑坐下去,在水中托起一片片花瓣,不禁咂舌感叹,这古代皇宫,还真是奢侈,居然还有着不输现代温泉的好东西。 婉儿小心的在一旁侍候,还不时地舀些池水浇在她圆润白皙的肩上,看着月罂欣喜的眼神,也跟着抿唇笑着。 月罂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婉儿,干干净净的小脸,在热气中显得红彤彤的,黑油油的眼睛闪着伶俐的光,一张樱桃小嘴在精巧的鼻子下显得更加的小巧,看起来聪明灵巧。 “婉儿,你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吗?” 婉儿取下她头上的玉钗,乌黑浓密的发丝顿时洒了一肩,舀起水浇在她的头发上, “是,从公主把我买回来的那天起,就一直没离开过。” “买回来的?”这地方还流行人口买卖? 婉儿神色有些黯然,嗯了一声,又慢慢说道:“我爹娘死的早,让我去寻叔叔婶婶,可他们嫌我是个累赘,就把我扔在街上,想要卖给人家做丫鬟。”她停顿了一下,显然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微微叹了口气。“当时正巧公主随女皇出宫祭祀,就把我买回来了。” 月罂拍了拍她的小手,她与自己一样,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微微叹息道, “都过去了。” 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接着说:“这辈子能跟随公主,是奴婢的福气。”如果被卖到了其他地方,年纪小小的说不定早就死了。 “只是公主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奴婢根本帮不上什么,不过现在就好了。”她拿过竹筐,往池子里细细地洒着花瓣。 月罂回头冲她轻轻笑笑,又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她虽然脑海中一直存在着支离破碎的画面,却终究不能粘合在一起,自然无法得知这十几年发生的事情。 “这个……”婉儿攥着花瓣的手顿了顿,欲言又止。 “怎么,难不成你失忆了?”月罂看着她有些为难的眼神,轻笑着调侃道。 婉儿抿了抿唇,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容,摇头道, “这些年公主身子不好,一昏迷少则几日,多则几月。女皇去私宅探望公主来回路程甚远,也就将公主接回王宫,平日里经常过来瞧瞧,倒也方便。”婉儿偷偷向月罂瞟上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可清秀的小脸上却挂了层浅浅的哀伤。 月罂听到“私宅”二字,半阖的眼眸蓦地一亮, “私宅?” “是。据说是公主出生那年修建的,依山而建、傍水而居,是块宝地。”她刚进宫的时候曾去过那里,那里的环境的确美不胜收。 月罂闭上眼睛,靠在池壁上。既然真有这么个宅子,不如改日去看看就好了。婉儿看着她一言不发也不再往下说,伸手取过池边的玉梳,仔细地梳着月罂乌黑的长发。 从婉儿口中得知,这里是南月国,从国王到大臣,几乎全是女人。而这里的女人,也都是文武双全,丝毫不比男人差。国中有七位公主,因为她小时候一直身子弱,很少与外界来往,对那几个姐姐的印象也更加浅淡。她想着这样更好,只要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世就好了。 忽然,一个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自己明明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何鬼差告诉她要过完这一世才能见到亲生的父母呢?难道那日见到的女人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月罂缓缓地呼了口气,总觉得自己稀里糊涂地就回到了这个世界。对一切事情都毫不知情,也不知道答应那鬼差回来是对还是错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白皙粉嫩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亮,月罂披了件宽大的丝缎软袍,坐在桌前细细地品茶。 自从第一次喝这里的茶开始,她就对这种茶产生了好感。入口微甘,鼻息间却传来缕缕花瓣的甜味,直到过了许久仍然唇齿留香。 几片浅红色的花瓣漂在上面,一漾一漾地晃动, “这是桃花瓣?”月罂轻轻地捏起挂在茶碗边的一枚花瓣,向婉儿问道。 “是。” 月罂心中惊奇,又问, “明明是冬天,怎么还会有桃花瓣?” 婉儿面色有些为难,“这个婉儿不太清楚,只是知道这茶做得极其不易。” “如何不易?”月罂有了兴趣,追问着。 “这茶是用新采摘的花朵叶片,用清晨的露水清洗干净,连同冬天收集的冰雪一同放在坛子里封存起来,什么时候想喝了,什么时候挖出来,再配以些许蜂蜜调了,这才得来此茶。不过婉儿只是知道个大概,这过程恐怕要更麻烦些。” 月罂端着茶碗一动不动地听着婉儿讲完这一长串制作方法,直到最后才缓缓地眨了下眼睛,视线又回落到茶碗上, “还真是来之不易。”听完整个制作过程,再浅浅地喝了一小口,又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可就算如此保存,这时间一久,花瓣又怎么会如此新鲜?” 月罂转着茶碗,里面的几片花瓣跟着水波轻轻晃动。 “这个就是婉儿不清楚的了,每隔一段时间去取茶,总会发现空出来的坛子里又装得满满的。” “那谁保管这些茶呢?” “宫中自有人管理各个殿宇的饮水茶叶,唯独公主这里的花瓣茶是归花公子负责。” 月罂正想问这花公子是何人,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她冲婉儿点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婉儿开了门,稍稍愣了愣,随后从外面接过来一个小?br /gt; 金竹密语第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个小小的香炉,返回来放在案几上燃了,缕缕青烟顿时从中飘出,浅浅的药香传来,使人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这屋中明明有个熏香炉,现在放上这个,倒显得多此一举。 “公主的身子一直不好,睡时焚些调制的药材,既能增强体质,也能使公主睡得安稳。” 月罂轻轻一笑,真能这么神奇就好了。 婉儿看着小小的香炉想了想,仿佛觉得和前些时候有些不同,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同,索性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第六章 白衣男子 第六章 白衣男子 (如果您喜欢本文,请小小地点击一下收藏,无限感激~~n_n~~) 皎洁的月光透过纸窗,像是洒了一地的银珠儿。 月罂躺在了床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月色柔和。前世自从养父母离开之后,无论春夏秋冬,每到傍晚,她都觉得寒冷难耐。而此时却有些不同,似乎有一些温暖的东西在心里某个角落小心翼翼的蔓延开来。精神一放松,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翻身时忽然听见床外有轻微的响动,只是短短一瞬。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低声问道, “谁在外面?”她强压下心里的恐慌,握紧了枕头下的短刀。这是她从前世就有的习惯,虽然那时家里也像现在一样,佣人一大堆,可在自己的枕头下,一直都放着柄短刀。 “公主莫怕,是慕离。”床外传来的声音平静又温和,让她的心里一瞬间平稳了许多。月罂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昏沉的额头,放缓了呼吸。换了个地方,睡得自然有些不安稳。 “公主要喝水吗?”轻柔地声音又从外面传来,在微凉的空气中散发出一丝丝暖意。 她稍稍愣了一下,自己每晚醒来都会起来喝水,此时也正好觉得有些口渴。于是点点头,后又想到,两人隔着厚厚的帐幔,他自然是看不见的,这才朝向外面轻轻地嗯了一声。 外面传来倒水声,随后脚步声逐渐靠近。帷幔一角向上撩起,凉风顿时沿着缝隙吹了进来,月罂冷得一缩脖子,忙把被子围得严实些,只露出了脑袋。 慕离将茶碗递到了她的唇边才停下,显然没有让她接过去的意思,月罂愣了愣,索性让他伺候了一回,低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可喝着喝着却突然停了下来,这感觉如此熟悉,她隐约地记得。 月罂偏头看着床边站着的人,屋里光线很暗,只留下桌案上的一盏油灯,他逆光而站,柔柔的光芒勾勒出修长单薄的身形,浅淡的烛光中,隐隐见到他眸子里闪着的细碎的光芒。 慕离见她突然停下,微微向前倾了身子,俯身问道, “不喝了吗?” 月罂这才收回盯着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依稀地辨认他的轮廓。她摇了摇头说, “不想喝了。” 慕离收回了茶碗,将她肩上滑下的被子重新搭上,动作轻柔小心, “睡吧。” 帘子放了下来,外面又响动了几声,随后恢复了平静。 月罂翻过了身子,本想接着睡,可那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翻过身,伸手掀起丝绒幔帐的一角向外张望。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又缩了缩手。 紫檀木桌旁的矮凳上,坐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虽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可一身白色的衣袍却静如止水。他手中仿佛在摆弄着什么东西,清瘦的侧脸在月光的衬托下,泛起柔柔的光芒。 这里已是入冬时节,白天进来赏月殿时,院中那几株冬梅已经含苞,似乎等待着第一场雪的到来而迟迟未开。虽是王宫,却没有现代的空调等设备,只靠着房屋中间那个火炉取暖,夜已深,火炉中的炭火已经不如白天那般炽热。 月罂提高了些声音向他问道, “你不睡吗?” 慕离转过脸,见她从帐幔中露出的小脑袋,平静的眼眸泛起一丝温柔, “这殿中未设其他软榻。” 月罂呃了一声,还真没注意到自己这殿中只有身下的一张床,不是说每晚都有人侍寝吗,难不成都是在外面坐了一夜? “你上来睡吧,外面怪冷的。” 说完,自己向里面挪了挪。等了一会,听外面依旧没有动静,无奈又转过身,掀开幔帐。看着他只是向自己这面看着,一动不动,撇了撇嘴,打了个呵欠道, “喂,难不成你要坐一夜吗?” 慕离轻抿嘴唇,黑亮的眸子比夜色更暗上三分。他起身小心的走到床前,撩起幔帐,见她缩在里面,已经给自己让出来很大一块空间,背冲着他不再多说一句。这才轻轻地除去外袍,盖上她拿过来的被子,仰躺在了床上。 听到身边细碎的响声和渐渐平稳的呼吸,月罂这才闭上眼睛,放心的睡了。这一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又一个的梦境在脑海中浮现,有前世也有今生。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仿佛要在她的脑海中粘合,她紧锁着眉头,头上细细地泛起汗珠。可她并不知道,身边躺着的人,竟是一夜未眠。 天微微亮了,清晨的阳光穿透薄薄的纸窗,在屋内洒下淡淡的光亮。 月罂翻过身来,看床铺上面已没有昨夜那人的身影,像是出现过,又像是梦一般缥缈,只有从身边传来的不属于这屋内的淡淡竹香,才让她记起昨晚发生过的一些片段。 揉了揉眼睛,环视着四周,一夜的休息,已经让她的脑袋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檀木纸窗,一阵清冷的风吹来,空气真是清新,与前世那钢筋水泥的气味简直天壤之别,深吸口气,伸了伸胳膊,舒展着酸痛的腰背。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精神,还是这古时的空气新鲜。 似乎是听到屋内的响动,外殿珠帘一响,婉儿端着铜盆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公主,女皇让您醒了以后去兰心殿商议事情,婉儿现在伺候您更衣吧。” “好。”不用她说,月罂也正好想让她帮忙穿这繁琐的衣服,这古代的衣服真是麻烦,自己胡乱系了一通,低头看去竟然惨不忍睹。 选了一条白色镶着金丝边的长裙,月罂摸着金边,不由得咂舌感叹,这王宫还真够奢侈的。婉儿拿过来铜镜,让她看看衣服和头发是否满意。月罂对着铜镜照了几下,如不是那副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脸庞,倒让她会产生仍在前世时的错觉。 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色身影伫立在竹林边,在这依稀的薄雾中,飘逸如仙。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如暖玉般的脸庞上,淡淡地笼上一层光芒,漆黑如墨的眼眸平静淡然,使人看上一眼便难以错开视线。 “起来吧。”他淡淡的开口,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公子,我……”小丫鬟咬着嘴唇,跪在地上纹丝未动。 慕离眼角扫过跪在地上的丫鬟,随后又望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座殿宇,轻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 “拿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小丫鬟犹犹豫豫地从衣袖中拿出那个刻有“慕离”二字的竹牌,又低下了头,眼圈通红。 慕离接过竹牌,细碎的金色在阳光下闪动着流光。他伸出拇指,轻轻抚了抚光滑的牌子,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向前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下,微侧了头,轻轻说道, “我知道你想报恩,不过用不着这样,侍候好公主就可以了。”说完翻身上马,出了宫门。 小丫鬟轻咬着嘴唇,痴痴地望着远去的白色身影,直到那抹白色一点点消失,才收回了视线。 第七章 花园偶遇 第七章 花园偶遇 (如果您对本文感兴趣,请小小地点击一下收藏,无限感激哦~~n_n~~) 月罂站在兰心殿台阶上,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微凉的空气钻入心肺,顿时让她清醒了几分。望着珠帘后隐隐露出的身影,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女人,此时单薄的身影却透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孤独。 她眼眸一黯,前世也读过不少史书,自古帝王不都是如此吗?没想到自己在这世间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位孤独的君王。 寂静的殿宇中飘着缕缕熏香,一漾一漾地涌进鼻息间。月罂将身后跟着的婉儿和几个宫女留在了外面,独自向内室走去。软榻上斜倚着的熙兰见月罂进来,忙向她伸出手去,眼角含笑地唤道, “月儿,来这里坐。” 月罂向她行了礼,上前坐在了她的身旁。 熙兰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昨晚睡得可好?” 月罂点头说很好。 熙兰轻轻抚摸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言语里带着一丝怜惜, “这两个月来,看着你水米未进,日渐消瘦,母后真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以后万万不可再出差错了,知道了吗?” 月罂怔怔了片刻,才轻点了点头。 她的情绪看起来没有昨日那么激动,只是与月罂随便闲谈了几句,就以自己身子乏为借口,匆匆地打发走了她。 月罂走后,莫大的兰心殿只剩下南宫熙兰一人。她坐在外殿高高的紫木雕龙椅上,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可容貌却依然清丽秀美。望着月罂离去的方向,她眉梢微微上扬,神色喜怒难辨。 虚掩的门外依旧冷冷清清,冬日的寒风夹杂着一片枯叶沿着门缝吹进,在玉石铺成的地面上打了个转,最终缓缓地停了下来,整个殿宇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已是深冬,呼气时都是白蒙蒙的雾气,飘了一会儿,渐渐地转淡转浅,最后消失了踪影。慵懒的太阳在浅蓝色的天空中留下一个淡黄|色的光晕,朦胧地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 月罂走出兰心殿不远停了下来,她幽幽地念道, “……母后?” 想到了昨日熙兰写在手中的那几个字与今日的态度,月罂心里隐隐泛起疑惑,这反差也太大了。本打算今日问一问她为何偷偷在手心写下那几个字,可这种奇妙的气氛让月罂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儿,明明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身后跟着的婉儿见她停下,紧走了几步问道, “公主,现在要回去歇息吗?” 月罂轻轻地呼了口气,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在前世生活了十几年,如果不是处处对人提防,那养父母留下的遗产,早就被身边的人瓜分了,哪还容得下她挥霍。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比常人多了几分敏感吧。想到这,她冲婉儿笑笑,摇了摇头, “时间还早,你陪我逛逛王宫,让她们先回去。” 婉儿犹豫地看了看她清瘦单薄的身子,仍有些不放心, “公主真的要走吗?让轿子在后面跟着吧?” 月罂摇头一笑,她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十年,醒着的时间也太过短暂,身子虚弱是必然的。只是此时的她,也没先前那么娇弱。 婉儿答应了一声,转回头吩咐身后的其他宫女先回去。 “公主,顺着这座桥一直走,就到了赏月殿,是离女王最近的宫殿,再往外,依次是各个公主的殿宇。” 顺着婉儿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赏月殿中那座三层小楼的一角,细密的枝桠间,一角朱红色的房檐显露出来。 “穿过对面的这片林子,就是王宫最大的花园,里面春夏秋冬各季的花都有,煞是好看,公主要不要去看看?”婉儿眨巴眨巴眼睛对月罂说。 月罂回过头看了看她,似乎很久没看到这么真诚的笑容了。总是有各种各样人对自己虚情假意,如果不是自己继承了那么一大笔遗产,又有谁会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点头哈腰。 此时,被婉儿这么单纯的笑容感染,对着她也是灿然一笑, “好,去看看。” 见婉儿呆呆的盯着自己,月罂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还不走?看什么呢?” 婉儿缓过神来,乐呵呵的说, “公主笑的真好看,婉儿很久没有看见公主这么精神了。” 月罂秀眉一挑,这恭维话让她说得如此自然。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竟十分惬意,又伸出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 “你这小嘴,可真会说话。” 这王宫的花园真不是一般的大,处处可见亭台楼阁,皆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石砌的小桥繁华而又不张扬,泛着薄薄雾气的湖面,仿佛仙境般缥缈。 两人沿着弯弯曲曲石子铺成的小路缓慢地散步,似乎走也走不完,如果没有婉儿,她是肯定会在这里迷路的。也正如她所说,这园子里种满了春夏秋冬各季的树木花草,那些越发青翠的松柏,笔直光滑的青竹,也让整个园子显得没有入冬时节那般冷清。 “公主,如果累了就到前面的亭子那里休息休息。”两人走了很远,婉儿指着不远处假山上的小亭子对她说。 她点了点头,还真有些累了,自己前世的身体虽然不错,可此时这个毕竟娇弱了十几年,现在多走些路程,头上就渗出一层细细汗珠。 两人向亭子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从里面传来了女人的笑声,月罂不由得停了下来。虽然里面的人很小声的和对方说话,可离着不远的月罂却听得清清楚楚。 “花寻,一会儿来我的魅影殿坐坐吧,你都好久没来过了。”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做作的腔调让月罂打了个冷战。 估计是哪个女人和相好的在这里幽会,想想也觉得无聊,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后面他们所说的话绊住了脚步。 “刚刚三公主已经派人来传唤,说是要商议些事情,恐怕不能去四公主那里了。”柔媚的声音传来,像是这冬日晌午明媚的阳光。 月罂一愣,这温软如玉的声音,听着竟是这样的熟悉,仿佛若干年前,一直萦绕在耳畔一样,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细细聆听他们的对话。 “三公主,三公主,就比我早进宫几个月,就这么嚣张,不就是那涑南王的女儿吗,居然处处与我作对”女人声调提高,话里明显的不满。 第八章 幽会 第八章 幽会 花寻轻声一笑,却听不出任何喜悦之意, “四公主既然容不得她,又何必忍了她这么多年?难道当真真是顾及那姐妹之情吗?” “哼,姐妹之情?即便真的有,也是她和那个死了的丫头,又与我何干?”她愤愤地哼了一声,先前那妩媚娇弱的样子早已荡然无存,说到这,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板起的脸渐渐缓和了几分,娇笑道: “提到那死了的丫头,倒让我想起来,你心里的那个可人儿,怎么也不唤了你过去?难道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准夫君不成?”女人咯咯地笑着,伸出手指去点他的胸膛。 花寻稍稍一侧身,让她落了个空,也不言语,只是朝着假山的方向慢慢走了几步。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掩住了细长眼眸中的流光,妩媚的眼角显得有些落寞。 月罂撇了撇嘴,好混乱的感情,听得她一头雾水,转回头,拉了一下呆呆向里面张望的婉儿,做了个走的手势,她这才忙向花园外走去。 树枝摆动,一阵凉凉的风袭来,在园中的树木间隙中穿梭,发出低低的哀鸣。听着外面人渐渐离去的细碎脚步,花寻略微向外瞟了一眼,如漆似墨的黑色眸子里,说不清的情绪从中一闪而过。他转回身来,眉梢扬起,乌黑的眼眸如潭水般深邃, “四公主是故意的?” 女人狐媚一笑,伸手去抚他如瓷般细滑的面颊,低笑道, “叫我魅影。” 花寻唇角轻轻勾起,弯出好看的弧度。他长相本就柔美,此时更添加了几分魅惑,轻睨着面前那双狐媚的眼睛,浅浅一笑,俊美的面容慢慢舒展。嫣红的阔袖抬起,将女人带着脂粉味的手拨开, “四公主也是练武之人,难道听不出她在假山后面?何必要用这种方法来试探?” 女人丝毫不介意他的躲避,抬头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角,微微发愣, “只是好奇罢了,你迟迟不肯回头,当真是舍不得放弃手中拥有的东西?” 他眸色一冷,眼角处媚态渐渐消失,但脸上仍洋溢着笑容, “四公主别忘了,花寻不喜欢别人揣摩我的心思。” 女人蓦地收回了手,笑容僵在了唇角,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也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月罂回到屋子,心里却想着在花园中听到的那些话,忙问婉儿, “刚刚她的话你可听清了?为什么她说三公主是涑南王的女儿?”莫非这王宫七位公主不都是女皇一人所生? “宫内的七个公主只有大公主二公主和小公主是女皇所生,其他的公主分别是涑南王,槐南王的女儿,南月国自来的传统就是这样,所有公主自小生活在王宫,待日后选择其中一位公主接任女皇之位,其他公主会被封为亲王。” 月罂略微点了点头,原来中间还有这么多隐情,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 “那就是说,日后的女皇之位会从我们三个中间选择了?”按常理说,南宫熙兰一定不会将女皇之位让与其他亲王的女儿。 婉儿摇了摇头, “大公主这些年闭门不出,整日吃斋念佛不理朝政,连女皇都进不得静心斋半步;二公主几年前又联姻花霰国,自然不会再回来。再说公主出生时天降祥瑞,一直被各国视为仙女转世,日后自然会做未来的女皇。只是公主这些年一直身子不好,女皇也就迟迟未立少皇,所以几位公主都在为这个位子明争暗斗着。不过现在好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女皇就会加封公主了。”婉儿眉开眼笑,公主封为了少皇,那她这个贴身丫鬟自然也跟着沾光了。 月罂躺倒在宽大的雕花木床上,听着婉儿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闭上了眼睛,有些无精打采。什么天降祥瑞之人,恐怕只是出生时天空多几道彩霞吧本以为前面还有六个公主斗来斗去,自己这一世清闲自在的混混日子也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倒霉 那个大姐好好的公主不当,偏偏把自己锁起来,也不知是当真想要皈依佛门还是想逃开这王宫的束缚;二姐倒是可怜,居然成了两国联姻的棋子。想想自己知道的那些历史,皇家子嗣,有几个没被当过棋子的呢?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只希望她联姻的人与她能真心相爱,否则也太悲惨了些。 联姻?月罂猛地睁开了眼睛,觉得很是奇怪。明明知道大姐不会再理朝政,自己身子原来那么差,女皇为何要将亲生女儿联姻到他国? 她隐约地觉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有些微妙,却想不出个头绪,轻叹了口气。本以为留在这世上,整日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做一世逍遥自在的公主倒也不错。可一想到面临着的斗争就心有余悸,那些宫廷中的血雨腥风前世也没少听说,一想到这些就头疼得厉害。索性把头埋在枕头里,心中念叨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不如早些想个法子离开这王宫,找个隐蔽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完这辈子,至于什么名利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这副身子这么差,居然还被下毒,现在好了,以后岂不是更要小心翼翼?看来这王宫还真不宜久留了。 婉儿见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想必是逛花园累了,也不去打扰。回身拨弄着房中的暖炉,让炉火烧得更旺些。听见门外有宫人小声通报着什么,出去开了房门,仔细询问了一番,这才走回床边,轻声唤道, “公主,女皇今日设宴款待各位亲王和大臣,唤人来请公主一同赴宴。” 月罂偏了头看看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你先回了她们,我过会就去。” 婉儿刚走出去几步,又转回头说,“婉儿唤人拿侍寝牌。” 月罂呃了一声,忽然想起了昨晚的一幕,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的清晰,忙开口拦住她说道, “别拿了,还叫昨晚的那人来。” 婉儿抿了抿唇,喜滋滋地望着她,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月罂见她笑得若有所思,有些无奈。她只是想确定心中的那些熟悉感,是不是与他有关,随口说了句, “他很安静,不吵。” 婉儿见她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九章 明争暗斗 第九章 明争暗斗 热闹喧哗的紫金殿上,舞女们柔美的身姿,随着乐曲轻轻舞动。 月罂轻提起绣着花边的裙裾,向殿上缓缓走来。金丝勾边的长裙上,绣着七彩祥云。雪白的毛领衬着她如凝脂般的肌肤,秀眉如黛,凤眸似水。宽宽的束腰带中间,一颗夜明珠闪闪发光,点缀着这已是灯火通明的殿宇,异常耀眼。 南宫熙兰微笑着看着殿下跪拜的女儿,优雅地伸出手,“月儿,来这里坐。” 月罂行礼上前,坐在了女皇左手边的矮桌旁,婉儿将她的外袍取过,跪坐在了她身后。 熙兰一摆手,乐曲停止,舞女们微微低头,向后退出了宫殿。 “今日召大家前来赴宴,一是为了月儿庆祝,二是商议一下选举少皇之事,不知众卿们有什么看法?” “皇妹心中可有了想法?”殿下一个四十岁左右,却风姿婉约的美艳女人缓缓开口问道。 “月儿出生时天降祥瑞,皇姐与众卿自然也是知道的。再过两月她就满十五,已经到了加封少皇的年龄。”熙兰拿起桌前的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小口,神色平淡。 “可皇妹也知道,七公主从小身子就弱,再加上前些日中毒之深,恢复起来也需些时日。想来现在加封,有些不妥。” 殿下坐着的另一个女人一脸阴沉地反驳,言语里没有丝毫任何退让。 “那皇姐之意?应该立谁呢?”熙兰端着酒杯,眉梢轻挑,不紧不慢地问道。 气氛瞬间尴尬了许多,那女人扫了眼殿下坐着的重臣,大家饮酒的饮酒,低头的低头,没有一个人来接她的话茬。鼻子里发出一丝冷哼,当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 她见南宫熙兰的神色难辨喜怒,头脑也冷静了一些。清了清喉咙,语气里却明显少了刚才的嚣张之气,勉勉强强地回道, “这个……七公主是天降祥瑞之人,的确是眼前的最好人选。” 熙兰也不再理会她,其他几位大臣见她二人如此也不敢多说什么,有的也似乎在等着看好戏,整个大殿仍是一片静寂。 月罂撇了撇嘴,谁稀罕当?等哪天自己出了宫,你们哪怕找一个阿猫阿狗来当都无所谓。不过她很好奇怎么还有人敢这么顶撞女皇,偏过头给婉儿递了个眼色。 婉儿看出了她的不解,微微向前凑了凑,前倾身子在她耳边小声说, “这就是涑南王,三公主的娘亲。” 月罂点了点头,不禁一笑,原来是争着抢着要立自己女儿,不过看起来,她似乎在这南月国也有些地位,否则怎么敢顶撞女皇。她斜倚着靠背,把玩着桌上酒盅,也不言语,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如何收场。 这时,从涑南王身边的矮桌旁,一声娇笑传来,打破了此时的尴尬。紧接着,刺鼻的脂粉香飘过,来人轻移莲步,在熙兰面前盈盈一拜,娇笑道, “影儿自从七妹醒来,还未去探望,趁今日之宴,想与七妹共饮几杯,母后,您看可好?” “你们姐妹之间的事,自己处理就好,不必向我请示。”熙兰心里正有些不悦,又看了看南宫魅影那妖媚的样子,不由得蹙了蹙眉。 一股妖冶的香气袭来,月罂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被呛得差点打个喷嚏。 “七妹,看你刚刚醒来,姐姐我也没去打扰,现在敬你杯酒,以表我愧疚之情。” 月罂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细细的弯眉向上挑的很高,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小小尖尖的下巴微微向上抬着,带着几分骄傲。如果不是她眼中那妖媚之气与刺鼻的脂粉之香,月罂不得不承认,她也是个美丽的女子。 微微冲她笑了笑,接过酒杯,正想一饮而尽,却被婉儿抢先一步,用银针在酒里搅了几下。月罂知道她在为自己试毒,也没多说,可心底却淌过一丝暖意。自己都不在意这些,可她却怕自己出了差错,生平第一次知道有人在意她。 对面的南宫魅影冷哼了一声,“大胆,小小丫鬟竟敢做出如此举动,难道你是怕我加害七妹不成?” 婉儿连忙端正身子拜倒,“四公主息怒,只是小公主一直昏迷,这才刚刚恢复,奴婢不敢再让公主出现丝毫的闪失。” “还敢狡辩,真是不敬,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重打。”南宫魅影柳眉一挑,脸色蓦变,尖声的向下喊着,下面有几个侍卫已经走到殿中。 婉儿身子抖了抖,咬紧了泛白的嘴唇,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股怒火腾地在月罂心里烧起来,这明摆着是在挑衅自己,刚一见面就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虽然不知道自己那缕魂魄这些年是如何忍气吞声的,可眼前的她可绝没有什么好脾气。 压了压心里的火气,把酒杯放在桌上,冷冷的看着冲上来的几个侍卫低喝道,“下去” 接着转过头,冲着南宫魅影一丝浅笑,可言语里却像是结了冰, “四姐休恼,她只不过是护主之心罢了,四姐身份高贵,何必跟这丫头一般见识,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贴身丫鬟,打了她,岂不是打我的脸吗?” 南宫魅影略微一颤,这几日也有所耳闻,宫人们都传着这个南宫月罂醒来后变化很大,今日这么一见,确实如传言一般。浅浅的笑意让她感到一丝寒冷,面前的人已经再不是原来那个任人摆布的孩子了。 月罂看她敛眉在思索什么,又端起酒杯,盯着南宫魅影疑惑的眼睛慢慢饮下杯中酒,接着对婉儿说, “四姐与我情同姐妹,哪会有加害我的道理,再说,有些毒,用银针可是测不出的。是吧,四姐?” 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南宫魅影听的,本来想借这句话试探心里的猜测,不料南宫魅影身子一僵,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但只是短短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转回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一仰头喝了杯中酒,再也不发一言。 殿下的几位大臣眼神定定地看了看月罂,暗吸了口气,一直觉得南宫月罂中毒之事实在蹊跷,听她此时这么说,无数的猜测在脑海中频频闪过,心里竟凉了半截。 一阵浅笑声传来,月罂看向笑声的方向,只见涑南王身边的一位红衣女子眼里露着鄙视之色,轻轻地抿了些酒,带着笑意地说, “居然能笨拙到如此。”说完又是一声冷笑,与她那表情倒是极为相配,阴冷至极。 婉儿在月罂身后小声道,“她是三公主,南宫绯雪。” 月罂点头不语,仍看向她们。 南宫魅影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眼光仿佛要凌迟着那人,三公主不以为然,仍自顾自地饮酒。 殿上坐着的熙兰皱了皱眉,看着下面几个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候在门旁的几个侍卫摆了摆手, “这丫头也是怕月罂有闪失,罪不当罚,就这么算了。”顿了顿又说,“少皇之事,以后再议。今日的宴会,可别扫了大家的雅兴,传下面的人继续。” 殿下的几个人,各怀心事,却没有了刚刚的兴致。 (如果您喜欢本文,请小小地点击一下收藏哦~~) 第十章 琵琶红衣 第十章 琵琶红衣 一阵悠扬的琵琶声响起,殿中飞过一人,鲜红的丝缎衣摆拂过每一个矮桌,在殿中盘旋了一圈,桌上的酒杯竟然都被酒盛满,赞叹声此起彼伏,众人的目光一齐聚到这团红色之中,飘扬的红色缎带落下,一张邪媚妖艳的面颊出现在众人眼前。 月罂对面坐着的三公主南宫绯雪轻轻吸了口气,脸上泛起了红润,嘴角微微地扬起,这一切都没逃过月罂的眼睛。她也十分好奇,来的人究竟是谁,这么好的轻功,向下看去时,也稍稍愣了一下。 只见殿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红色的丝缎衣服裹住了单薄的身体,晃动的灯光下,隐隐约约看到衣服下白皙的肌肤,仿佛精致雕刻般的锁骨从衣服下凸显出来,修长的脖颈细腻而又光滑,在柔顺浓墨般的缎发下显得越发白皙。眉若弯弓,眼似深潭,向上斜飞的眼线自然天成。妩媚撩人的眼风从月罂的脸上扫过,黑色的瞳仁流动着似水的柔光,如夜风切割过的笔直地鼻梁下,一点红唇轻抿,若有若无的向上勾着,简直媚到了极点。 琵琶声再响,殿下之人开始起舞,这舞不像刚才女子们那般娇柔,却更加魅惑三分,有力时似鼓声低沉,柔美时身子又如蛇般灵活,不变的是面颊上的撩人之色,又添了些许的慵懒。 看得殿下所有人都如痴如醉,深深着迷,月罂心里也是一动,这男人,真美。 一曲结束,琵琶声停,舞也既停,只见男子上前单膝跪倒,轻启薄唇, “花寻参见女皇。” 如阳光般温暖而又柔美的声线穿透力却很强,月罂一愣,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南宫熙兰抬起手,微微笑道,“起来吧。” “是。”红衣男子在几家亲王的矮桌前微微俯身算是见礼。 最后径直走向月罂,在她面前停下,抬头对上她的清澈的眼眸,眼睛里闪过一抹温柔。他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端起, “花寻恭贺小公主病愈。” 月罂没有多想,冲他点头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对面忽然传来轻微的咳声,顺声望去,见四公主面色难看地饮酒。心里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很熟悉,就是花园中听见的那个和四公主幽会的男子。 回头看了看婉儿,只见她似乎明白自己的疑惑,也对自己点了点头。回想着他们刚刚的对话,若有所思,看起来他与那几位公主关系都很微妙。 南宫熙兰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笑着说, “花寻啊,许久不见,住得可还好?” 花寻眼角眉梢带着笑意,“谢女皇厚爱,花寻在王宫住的很习惯。” “既然习惯就在宫中多留几日,我自会告知你的母后,让她不要担心你。” “是,一切听女皇吩咐。”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掩住细长美目下的光芒。 花寻出现之后,殿中的气氛缓和不少,除了舞蹈,琴棋书画,舞剑作诗,他似乎样样精通,月罂不由得撇撇嘴,这取悦于人的功夫,真是没少学。 南宫绯雪一改先前阴冷的态度,上前挽住花寻的手臂,柔声地呢喃道, “花寻,陪我合奏一曲,可好?” 花寻颔首微笑,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的手,退开一步,向她微微俯身道,“三公主请上座。” 南宫绯雪用笛,花寻用琴,笛声与琴声完美的交织在一起,在这莫大的宫殿中盘旋缠绕,余音不绝。月罂对乐器也算略懂,她微微蹙眉,为何这琴声越来越快,似乎有意逃避着什么,而那笛声,在他之后紧迫地追逐。她只是一瞬间产生的想法,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一曲作罢,殿中响起了掌声,南宫绯雪现在是涑南王唯一的女儿,即使成不了少皇,也是富可敌国的亲王;而花寻又是女皇眼中的红人。那些趋炎附势的大臣,既想讨好女皇的欢心,又惦记着巴结涑南王,于是连连对二人进行夸奖。 南宫魅影看两人如此默契,心里恼火,抽出腰间的窄剑,翻身跃出,直刺向花寻的咽喉。月罂心里一紧,刚想喊声小心,却被婉儿拉住了衣袖,回头疑惑地看向她,婉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再次转过身时,却已明了。 只见花寻微微一偏头,一剑走偏,从他耳边划过。南宫魅影一反手,剑光一闪,又刺向他的面颊。花寻勾唇一笑,腰间一软,向后仰去,剑身从他绝美的容颜上隔空划过,又被他躲过。南宫魅影连刺几剑,都被他巧妙地躲开,心里越来越气,招招紧逼。花寻没办法,只好一伸手,在她进攻的空挡,两指夹住剑身,她顿时停住了动作。 南宫魅影一咬银牙,恨恨地说道,“花寻” 他松开了手指,往后退了几步,俯身一笑,细眉斜飞,张扬撩人, “四公主承让了。” 说完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再也没看她一眼。除了月罂,殿中所有的人似乎都对这番情景见怪不怪了,仍然彼此敬酒寒暄,嘘寒问暖。月罂看着眼前情景,想到自己刚刚见她一剑刺向他时,竟有些着急,不由得自嘲一笑,对着婉儿低声说,“原来是打情骂俏,险些误了人家的好事。” 这细微的话语被这殿中的喧哗掩去,却不经意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笑容有一瞬间僵硬,细长的眉眼向上微微扬起,随后,慢慢地饮了杯中酒。 几位公主与各家亲王及大臣们互相敬着酒,虽然是彼此面和心不合,可这表面功夫做得却是滴水不漏。偶尔也会有人过来敬月罂几杯酒,都是些千篇一律的祝贺之词。前世一直独自生存的月罂,对待这种场面也很习惯,逢场作戏虽然令她不齿,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如此。 今日殿中,除了她自己,只有三位公主到场,刚刚挑衅过她的四公主南宫魅影,和她对面的三公主南宫绯雪,还有一位就是一直坐在她身边不发一言的清冷女子,六公主南宫想容。月罂似乎觉得还少了一个,此时也不便多问,心想着人越少越好。 第十一章 不醉不归 第十一章 不醉不归 几杯酒下肚,月罂觉得有些醉了,晃了晃头,却发现昏昏沉沉。 一旁伺候的婉儿在她耳边低声询问,“公主醉了,要不要现在回去?” 月罂一手支撑住迷糊的头,一手接着又斟了杯酒,缓缓地端起来,一饮而尽,撇脸看向婉儿,醉意十足地笑笑,喃喃低语, “醉了好,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完,又满满地倒了一杯,手一抖,竟有些酒从杯中溢出。不禁苦笑,身子是醉了,可心还醒着。正想端起酒杯,一只白皙秀美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温软的声音响起, “公主喝得太多了。” 月罂一愣,不知何时身旁竟多了一个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炽烈的红色,顺着绣有繁花图案的衣袖向上看去,只见这美手的主人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容,微微蹙起的秀眉向上挑起,眉下是一双如同点了墨的黑眸,黑得如夜幕一般深邃。 他的手很凉,仿佛凉到了骨子里。月罂冷得一缩手,眯起眼眸仔细端详了半天才想起,这男人,正是刚刚在殿中跳舞的花寻。冲他露出一个醉酒后无害的笑容,懒懒地说道, “是你啊。”轻轻一挣,便挣脱了他冰冷的手掌,将举了许久的酒杯凑到了唇边。 花寻看她这笑容愣了片刻,纤长妩媚的眼眸瞬间多了几分温柔,不着痕迹地一翻手,挡在了她的嘴唇和酒杯之间。月罂本已经快挨到酒杯,被他这么一闹,正不偏不倚地吻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微微的凉意顿时让她酒醒了几分。 抬眼向他看去,便落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黑色眼眸之中,而他也正眼角含笑地看向她。她柔软的嘴唇轻轻地拂过他的手背,轻柔得像是一片花瓣,那温暖细腻的触感让他竟忘了放下手来。 月罂怔了片刻,转开脸,干咳了一声,本就因酒醉有些泛红的脸颊此时更红了三分,言语里有些不悦, “你拦着我做什么?” 花寻轻声笑笑,在她身旁坐下,把玩着桌上空着的酒杯, “公主?br /gt; 金竹密语第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主可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她上下打量着他,自己只是多饮几杯,竟让他看出了心思? 他斜倚在靠背上,嘴唇贴近她的耳际,似有似无地碰触到她绯红的耳垂,冰冷的触感让她身子轻轻一颤。花寻在她耳边蛊惑地一笑,随后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柔声说道: “公主在烦,怎样才能离开皇宫。” 月罂身子一僵,她整个下午一直在想着这事,可也只是自己偷偷念叨几句,连婉儿都不曾知道,难不成他会读心术? 想到这,心里竟一阵阵地感觉到冷,还是说他在自己的周围安排了j细?顿时觉得从四面八方传来各种阴冷的眼神,四下望去,却只能见到大家醉意十足地推杯换盏,根本没有人看向她这边。她在混乱的脑海中仔细搜寻着先前熟悉的记忆,正想着如何回答他,却听到他柔柔地又开口道, “公主如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开口,花寻定不负公主所托。” 话以至此,月罂自然明白,他是在向自己示好,表明自己的立场,至于其中原因,却不得而知。他可能与自己是同路中人,也可能只是利用这个身份彼此换些好处,更有可能,是来试探什么。 无论什么,这人看起来都不一般。今日能来这殿中聚会的都是各家亲王公主,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朝臣。本就是女国,能让一个男子一同参加宴会,也足见他的地位非同一般。 花寻见她蹙眉想着什么,眉眼间显得有些落寞,她终究是把自己忘了。一手慵懒地撑着头,一手伸出修长的食指,轻点了点她蹙起的眉头, “想什么呢?” 月罂这才缓过神来,轻轻呼了口气,看来他不会什么读心术,否则又怎能看不出自己的想法。于是强装镇定,冲他仍是带些醉意地一笑,摇了摇空了的酒壶道, “你猜错了,我是在烦,今日怎么总是喝不醉?” 花寻扬眉看了她一会,蓦地笑了,绝美的容颜如红莲绽放般妖艳, “公主无需对我这么小心。”说完向身后的宫人一挥手,宫人立即上前,将手捧着的酒壶递上,又弓身退回。 花寻先给她斟了一杯,才将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注满,端起向她说道, “公主既然求醉,不如我陪公主不醉不归,可好?” 月罂丝毫不怕酒后失言,因为自己真正醉倒后只有一个字:睡。于是也举起酒杯,朝他敬了敬,眨眼笑道,“好,不醉不归。” 她像是要把前世今生的所有苦处一同化在酒里一般,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进胃里。一杯刚下肚,花寻必然紧跟着一同饮下,随后为两人再次斟满。 月罂眼角向他扫去,看他长得如同女子般温软妩媚,本以为性子也如女子般柔弱。可却被自己猜错了,这饮酒的姿态与豪爽之情与普通男子一般,心里暗暗赞叹,好一个绝色男儿。 两人你来我往,喝得不亦乐乎,却苦了身后的婉儿。公主平日里滴酒不沾,像今天这么个喝法,却是第一次。急的在后面直搓手,又无奈不能拦着。这个花公子以前极其宠着公主,怎么今天竟这么纵容她饮酒,心里正泛着合计,却看见月罂歪歪斜斜地倚在靠背上,摇晃着手中的酒壶,喃喃自语,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与非”。她把后一句这么一改,竟听出了不同的韵味。 花寻垂眸看向她,清丽秀美的面颊上有着不属于她的成熟,迷离的眼眸虽然带着几分醉意,却又如皎月般异常明亮,眸子一暖,轻声道: “明日自会有人担着,何必去烦这些?” 月罂转回脸,正对上他闪着幽暗光芒的眼眸,心里隐隐地动了一下。前世虽然识人无数,却是可以一眼看出对方要什么,无非是钱财及利益。而眼前这个世界却是不同,如果识人不清,连命都有可能丢掉。眯起眼眸冲他笑了笑,打了个呵欠道, “如此甚好。”说完扶着身旁的婉儿站起身,昏昏沉沉地有些头重脚轻,使劲地晃了晃头,再继续下去恐怕就要夜宿在这殿上了。 花寻见她酒醉后的憨厚模样,不禁轻轻摇头,哑然失笑。回身接过宫人们早已备好的绒毛外袍,给月罂披上。见她的小脸因酒醉有了些血色,在雪白毛领下显得略为娇艳,忍不住伸手轻抚了抚,这才在她身后相送。 月罂醉意正浓,丝毫没感觉到他的举动,只是觉得脸上一瞬间冰凉,很是舒服。 殿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南宫熙兰也早早便回去歇息。莫大的殿宇中,只剩下三三两两醉得不知东南西北的大臣,仍歪歪斜斜地撞着杯,一副不喝到死不罢休的架势。月罂不禁苦笑了笑,原来哪个世界都能看到这种情景,这画面还真是熟悉。 花寻看她走得歪歪斜斜,紧跟了几步,向婉儿低声询问, “今晚是谁侍寝?” 婉儿低头答道,“公主已经连续两天传唤了慕公子,这会想必已经候在赏月殿了。” 花寻听完,细长斜飞的眉稍轻轻动了动,随后眼角含笑地点头,又嘱咐了她一些,这才目送着她们离开。 两人刚消失在殿宇前,花寻满目的柔情暖意瞬间转冷,眼角斜斜地扫向身后盘龙柱后走出的清冷女子。她秀气温婉的面容如同挂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池寒水,轻移莲步,从花寻身边擦身而过。淡淡的香气传来,却丝毫不显得庸俗。 花寻略微侧身,颔首微笑,眸子里却丝毫没有暖意, “六公主才走?” 女子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他,轻嗯了一声便拂袖而去,长长的衣摆随风而动,最后消失在殿宇的一角。 清冷的月光洒满了殿外的小路,像流动的珍珠,随着树影晃动而缓缓的流淌。被冷风一吹,酒劲开始往上反,月罂按了按额头,越加的昏沉。 婉儿忙上前搀扶,她绵软的身子仿佛无骨一般,轻飘飘地靠在了婉儿的身上, “公主今日喝了很多酒,平日可从未见过你这样,婉儿这就去唤人把轿子抬进来。” 月罂说了声好,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微睁了秀美的眼眸,问道, “那四公主以前也是经常欺负你吗?” 婉儿想起了刚刚殿中公主保护自己的事,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公主今天竟然护着婉儿,若在以前,公主定不会管这些闲事。” “闲事?自己的人差点被打,还能说是闲事?”真不知同来自一个身体的魂魄怎么会如此窝囊。 “婉儿只是个奴婢,公主不值得因为奴婢们去得罪其他公主。” 月罂垂眸看向她,婉儿比她小两岁,身材矮了许多,还像个孩子一般。轻捏了捏她的手说,“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她们欺负你。” 婉儿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 第十二章 心中有伤才会醉 第十二章 心中有伤才会醉 一轮皎月悬挂在漆黑的夜幕中,一圈圈地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朱红色的盘龙柱后,一抹红艳的身影靠在上面,月光淡淡地洒在那张比女人更娇美的脸上,冷冷的风吹动着薄如蝉翼的丝袍,天已微凉,却仿佛不知。 花寻抬着头,殿上那魅惑之色早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疲惫之态。他轻轻地阖上眼睛,卷翘的睫毛轻贴着眼睑,根根分明。 推开雕花房门,月罂歪歪斜斜的走了进去,晃晃头,眼里心里都不住的模糊。撩开珠帘,向内室走去,她并没有注意到,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在那副刻有山水画的墙壁前负手而立。对方听到门响转回身,如墨石般的眼眸淡淡地望向她,无法辨别神色。 婉儿小心的搀着月罂的胳膊,好不容易把她送到了床边, “公主先躺会,婉儿去拿醒酒茶来。” 月罂本想摆摆手,示意她去,可一甩胳膊,竟从婉儿的手中滑出,身子一个趔趄,向前面倒下去。 “公主小心。”婉儿被她不经意地推到一边,再向前再伸手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头就要磕在木床边上,白色身影闪过,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了月罂的腰,往怀里一带,才免去了一场小事故。 婉儿看到月罂没事,呼了口气,好险。这金枝玉叶如果有一丝差错,就算公主再护着自己,女皇也会要了她的命。 月罂抬起头,看着面前模糊的脸,很陌生却又像在哪里见过,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头刚刚被突然的一阵晃动,更有些眩晕,只能又缓缓的闭上眼睛。 慕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因为饮酒而微微粉红的面颊,丝毫不影响面容的姣美,如水的眼眸微睁着,眼波迷离而又朦胧。 他只凝望了短短的一瞬间,便把她平放在了床上,转身对婉儿说, “去拿些热茶来。” 慕离坐在了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细碎的呼吸着,伸出手想要舒展开那紧锁的眉,在空气中顿了顿,又无力的放下, “心中有伤才会醉,你心里的伤痛,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 婉儿端着茶水进来,放在了桌上。又浸湿了一块丝帕,想上前给月罂擦脸,却被慕离接了过去。 “你下去歇着吧,我来。” 婉儿将盛了水的铜盆端到床边矮凳上,这才轻轻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慕离拿起丝帕,小心的擦拭着她的脸,没有任何脂粉,皮肤却细如凝脂,拂过额前的一缕发丝,轻柔的别在耳后,看着眼前熟睡的人,指背轻轻划过她小巧的面颊。 月罂没有感觉到这些,只是喉咙里干的厉害,喑哑着声音说, “水。” 慕离忙放下手中的帕子,把桌上那杯解酒茶拿来吹了吹,一手撑起月罂的头,一手把杯子放在了她的唇边, “茶来了,小心烫。” 月罂闭着眼睛,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茶,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胃里暖暖的溢满茶香。 慕离又小心的把她放平,将身边的锦被盖好,走到桌边,吹熄了蜡烛。这才转回身,躺在了她的身旁。 听着身边娇小的身子逐渐平缓了呼吸,心里略微放下了心。他抬头望着帷幔上的团团繁花,很久没有睡意。 月罂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晌午。头依然昏昏沉沉,不由得按了按胀痛的额头。看来这古代的酒还是要少喝为好,当时清清凉凉的下肚,谁知道后劲这么大。 门声一响,婉儿轻轻的向里面探头,看见月罂已经醒来,也就笑呵呵的走进来。 “公主,您醒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捡到宝了?”她浑噩的头脑被带进来的凉风吹过,好了许多。 婉儿笑嘻嘻地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月罂, “今日收到了二公主的书信。” 月罂一愣,二公主,就是那个与花霰国联姻的二姐?忙打开信封,展开信纸,几行潇洒的小字跃然于纸上。 只是封普通的家书,听说月罂死里逃生,详细地问了一番,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想了想这亲生的血脉关系与那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有着天壤之别,不由得心里一暖。 再往下看,写了些她在花霰国近些日子的生活,听起来还算惬意,早听婉儿说,花霰国是除南月国的第二大国,想必两国联姻,自然不会亏了她这个二姐。信中还提到了花霰国的二皇子,要月罂带自己向他问候,也不知道月罂和他最近相处得如何,是不是还如儿时一样要好。落款只有一个字:桐。 看得她一头雾水,抬起头问道, “花霰国的二皇子是谁?” 婉儿对她这个问题很是诧异, “公主见过的呀,就是那天紫金殿上的跳舞之人啊,花寻二皇子。” “啊??就是那个花园中和四公主幽会的男人?”这回换成月罂惊呆了。 婉儿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月罂,使劲的点了点头。 听婉儿这么一说,月罂实在诧异,堂堂一国皇子,却住在南月国王宫,想想就觉得奇怪。而他地位显赫,又怎么会整日周旋于公主之间,更是觉得奇怪。 一想到花寻,那荡漾着温暖笑容的妖孽模样就在眼前闪过,一想到那精致到完美的脸庞,又想到南宫魅影那阴邪的笑容,嘴角轻抽,连连念着可惜。自从她无意中撞击他们二人在花园中幽会,就自然而然地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婉儿见她略微沉思,以为她想着远嫁他国的二公主,也就笑着说, “公主不要担心,二公主在那里过得一定很好。” 月罂听她这么一说涨红了脸,让她以为自己是想念亲姐姐了,可自己脑海里却是那抹嫣红的身影,干笑了两声,随声附和道,“是呀是呀,一定过得很好。” 月罂这些天一直在这殿中转来转去,这古代人的生活,实在无聊,没有电视电脑不说,连报纸都没有,书上又都像是甲骨文,一页也认不得几个字。前世那个学校的优等生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一句话: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真不知道这些无聊的古代人是怎么打发时间的,后一想,自己先前不也是这古代人的一份子么,不是照样无聊地生活了几年?想到这,不由得一脸黑线。 正来回踱步想着怎样消磨着时间,眼角瞧见在连廊中站立的无情,仿佛几日都不曾见过他,这人倒是听话,不让他跟在身边他就一连几天没了踪影。此时正觉得无聊,摆手示意他过来,无情几步走到月罂面前,单膝跪倒, “公主有何吩咐?” 说了几次让他不要跪,可他这执拗的性子,真改不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你当我的侍卫几年了?” 无情略微抬头,冷峻的眉眼,寒冰般的面容,“三年。” 三年,不长也不短,月罂又低头看看他,这人给人的感觉极冷,还是那种毛骨悚然的寒冷,不愧是贴身侍卫,说白了也就是贴身杀手吧。不由得又问,“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吗?” “父母双亡,只留下一个妹妹。” 月罂点了点头,又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否则,又怎能来到这深宫之中,做了这随时可能为主子丧命的侍卫,想到这竟有些同情。 “妹妹现在何处?” “在宫外。” “宫外?她一个女子,怎能一个人在宫外生存?” 无情抿了抿嘴唇,答道,“已经嫁人了。” 月罂哦了一声,正想再八卦些什么。忽然看见拱门外站着一个官服打扮的女人,正和门外的宫人低声说着什么。那宫人点头答应了几句,转回身向月罂走来,低声在她耳旁说, “公主,右丞相派人来请公主涟漪亭小聚。” 月罂偏头想了想,印象中对这个右丞相并没什么记忆,反正现在闲得无事,到处溜溜也好。只带着婉儿,两人一前一后朝御花园中的涟漪亭走去。 路上,月罂向婉儿打听这个右丞相的为人,可婉儿也是久居深宫,对这人只是表面上了解一二,并没什么深交,月罂这么一问,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想起的,便是这位居权重的右丞相,和三公主的娘亲涑南王打得火热。两人私下里,隔三岔五地便在彼此家中聚聚,次次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月罂轻笑了笑,原来与涑南王关系密切。既然有如此大的靠山,此时还来找自己做什么? 涟漪亭是靠近王宫南门的一个小亭子,坐落在湖的中央,四面环水,只有一条长长的石砌小路通向亭子,倒是个密谈的好地方。 她远远地便看到了亭中站立着一个女人,一身花哨的衣裙,包裹着略显肥胖的身体。右丞相不住地在亭中翘首企盼,看到月罂从假山后走出来,忙乐颠颠地小跑了过来。 月罂慢悠悠地边走边看着风景,与其说是看风景,倒不如说再四下打量着,看这只老狐狸究竟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可一路上都很安静,并不像有人在附近的样子。 第十三章 送礼 第十三章 送礼 右丞相姓萧名虹,号称南月第一“金算盘”,为人圆滑世故,最大的特点便是贪婪。她一见月罂,笑得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俯身行礼道, “萧虹给小公主见礼了。” 月罂轻声笑笑,摆了摆手, “丞相大人无需多礼,随意些就好。” 萧虹看见她态度和善,觉得事情有门儿,更加喜上眉梢,连连点头跟在了她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亭子,青石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小点心,一壶热茶在冷气中徐徐地冒着白烟。 萧虹殷勤地拿过身 女捧着的小暖炉送到月罂手中,这才一挥手示意其他几个宫女上前,一脸虚伪地笑道, “下官听说公主这几日身子渐好,特意派人准备了些补品,还望公主笑纳。” 月罂端起茶盅,刮了刮上面的茶叶末,眼角瞟见她接过宫人递过的热茶,毫不犹豫地喝下,这才端起尝了小一口。觉得这味道与自己殿中的花瓣茶天壤之别,也就没了继续喝的兴趣,放下茶盅,起身看了看那些宫人手捧着的礼物:人参、鹿茸、雪莲,以及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虫草花,拿起这个瞧瞧,又拾起那个看看。这些玩意前世也不少人送过,虽说大补,可自己倒是没尝过,全捐给了敬老院。 她摆弄着的时候,见这右丞相的胖脸越来越喜悦,心里就冒出了坏水。拿起那根人参,少说也有百十余年,像是长了许多长长的“胡须”一般。使劲一扯,便将一根最长的扯了下来,绕在手指上,在萧虹面前晃了晃, “这可是个宝贝,不知丞相大人是从哪儿弄来的?” 萧虹一看她对自己送的这些补品感兴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连忙答道, “公主好眼力,这乃是幻幽山的千年雪参,下官也是偶然间遇到卖家,这才花高价买下献与公主。” 月罂暗呸了一声,这老狐狸,撒谎都不眨眼,真要是个宝贝,哪能有卖家这么轻易就出手?于是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当真是花钱买的?还是私自扣押的贡品?” 萧虹看她笑得一脸邪恶,这话里的锋芒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吓得脸色大变,蓦地站起身,脚下却一软,扶住了一旁的石桌, “公主请明察,这人参确实是下官花钱买的。” 月罂忙伸手扶住了她,整了整她身前凌乱的衣襟,嬉笑道, “丞相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跟大人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当真呢?快坐下,喝杯茶压压惊。”说完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萧虹斟了一杯,推到她的面前,眉眼带笑地望着她。 萧虹摸了摸额头,这大冷的天,竟吓出了一头冷汗。这丫头猜的还真对,这千年雪参正是北冥国进贡的贡品之一,只是一共送来了两根,自己私自扣下了一根,只留着以后有些用途。不料,月罂这么胡乱一猜,竟猜到了点子上。 她再次坐下,却没有了先前的随意,也不知道她真是随口开个玩笑,还是知道了什么。自己这些年做的那些好事,如果被抖落了出来,即使是涑南王,此时也保不了她了。捧起月罂递来的茶水,咧了咧嘴,干笑道, “公主可真会说笑……”说完勉强喝了两口茶,这才把刚刚的心虚压了下来。 月罂倒不是真的猜到了她扣押了贡品,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就想看看这右丞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一试也就看出来几分。此人如果不是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就是当真胆小怕事,暂时还看不出她有什么心计。 见她没有了开始那般随意,也就主动开口问道, “不知右丞相今日找我来这里,是为了何事?” 萧虹听见她不再追究那人参的事了,心才放到了肚子里,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忙回道, “并无大事,只是自从公主中毒以来,心中一直有些疑问,而昨日宴会上,又从公主的话中想到了什么,这才请来公主。” “哦?你想到了什么?”月罂听说是这事,收起了先前的玩笑嘴脸,神色凝重了些。 萧虹示意身后的宫人们放下礼物离开亭子,见她们走远了才小声地在月罂耳边说, “公主中毒的症状与服了某些毒很像,下官猜测……”说到这,她又往旁边瞄了一眼,神神秘秘地补充道, “下官猜测,此事恐怕与四公主有关。” 月罂故意将脸一板,低声说道, “她虽与我关系疏远,但好歹也是位公主,怎会做如此不堪入目的事?” 萧虹见她有些不悦,更紧张地解释着, “公主休恼,公主休恼,这也只是下官的猜测。但是如果真是四公主所为,那小公主要怎么办?” 月罂狐疑地睨了她一眼,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番,故意沉声说道, “那就由不得她了。” 萧虹心下一乐,正等着这句话呢,忙低声谄媚道, “如果公主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下官一定为公主赴汤蹈火。”她边说边偷瞄着月罂的脸色,一双贪婪的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芒。 月罂前世久与人打交道,何况是这种需求过于明显的人,只是寥寥几句就猜测出七八分。此时并不想给她准确的答复,起身伸了个懒腰,故意打岔道, “时候也不早了,我有些累了,不如改日再聊吧。” 萧虹见她没说同意,也没拒绝,又不敢再问,只好讪讪地陪着笑,一指那大盒小盒的礼品,吞吞吐吐道, “那这些东西?” 月罂正要往外走,听她这么一说,刚想拒绝,随后想了想才说, “这些东西嘛,既然是右丞相的一番好意,我就收下了,连那缺了根胡子的人参也一并打包送来吧。” 萧虹乐得喜上眉梢,没想到一直清心寡欲的小公主,今日竟接受了自己的贿赂,看来自己的靠山又多了一个。 她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自从昨日看见月罂的转变,心里暗暗吃惊。看来眼下的靠山,除了涑南王,要再找一个了。一旦月罂能当上女皇,那自己势必会跟着飞黄腾达。 第十四章 邪魅男人 第十四章 邪魅男人 萧虹把月罂送到出亭子,自己又在后面眼巴巴地目送了她很远,笑得一脸得意。接着吩咐宫人们把东西送到赏月殿。她刚转回身,身后却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吓得她往旁边一跳,左右看了看没有旁人,这才走近低声说, “你怎么在这?不怕被人发现吗?” 黑衣人颔首道,“在下带来主子口信。” 一听到“主子”两个字,萧虹面色紧张,靠近了他一些,两人在亭子里小声耳语。 涟漪亭的七彩琉璃瓦上,一只白色的鸽子偏头听着亭中人窃窃私语,乌黑的小眼珠偶尔动动,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待两人走远后,才一展翅膀,扑簌簌地飞向王宫深处。 月罂远远地看见右丞相带着几个侍从从南门离开了王宫,也就放慢了脚步,让婉儿打发那几个拿着礼品的宫人先回去,自己打算在湖边散散步。 婉儿刚刚一直在亭子外面,对里面的谈话也只是听到了几分,又见月罂收了这么多“礼物”,实在是想不通,抬头见月罂只是一脸平淡,并无喜色,想问又不敢问,犹豫了几次,终是问不出口。 月罂回身一敲她的头,挑眉笑道,“你犹豫了半天究竟想说什么?” 婉儿揉了揉头,小声嘟囔着, “往日公主可是从来不与朝中大臣来往的,今日居然还收了右丞相这么多礼物,难不成真想拉拢她吗?” 月罂踢开路边的一个小石子,石子滚了几圈,最终掉到了湖面上。已经入冬,湖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石子弹跳了几次,最后稳稳地停住。冰层又薄又透明,一条小鱼见石子跳到头顶的冰面上,吓得一摇尾巴,霎时间便消失了踪影。 “能在冰下顽强活着的小鱼,等到冰雪消融那天,必然再不怕寒冷,可如果把它捞出来放到温水里养着,想必以后再熬不过寒冬。” 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些药材补品好生收着,总会有用到的那天。”即便是用不到,送给那些贫困的百姓也好。 婉儿歪头听着她说完,慢慢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仍然不解她的意思。 月罂看她一脸迷惑地样子,神秘地笑笑,也不言语,只是放慢了脚步,沿着湖边继续向前走去。 她喜欢在这黄昏时分散步,橙色的光芒薄薄地覆盖在身上,细窄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泛起微微波澜的湖水上面摇曳起一片片细碎的霞光。直到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缓缓落下,消失了踪影。这才发现天色已暗,那短暂而又美好的黄昏,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溜走,不由得感叹道,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婉儿听不太懂她的意思,只是觉得这诗听着很是伤感,这种气氛却让她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忽然,柔媚温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话中带着几分笑意, “好美的景,好美的诗。” 月罂微微一愣,慢慢转回身,撞见了那双如深潭般的细长美目,眼里又是那抹炽烈的红衣,来人向她微微俯身行礼,轻声慢语, “花寻见过小公主。” 她昨天虽然醉得不轻,可回想起来,和他一起喝酒的片段仍记得一些。她惊讶的是,自己直到此时还隐隐感到头痛,他昨晚也喝了不少酒,此时见到居然还是如此神采奕奕,看起来还真是“酒神”。 月罂对他点头微笑道, “我酒量不是很好,昨天让你看笑话了。” 花寻扬眉一笑,她那酒醉后的憨厚模样倒是十分有趣,与现在看起来的宁静之态简直天壤之别。他含笑地看了看她,随后又冲婉儿眨了眨眼。 婉儿会意地点头,向他屈膝行礼,随后走到月罂身边,低声说道, “公主,婉儿去前面等着。”说完不等她回答,就向不远处一个小凉亭跑去。 月罂想喊她回来,这丫头,怎么就把自己扔在这了?可一想这么做反倒有些失礼,这才忍住了喊她回来的冲动。抬头看着笑得一脸邪魅的花寻,不禁咂舌感叹:明明是个男人,却偏偏长了这样一副男女通杀的皮囊,恐怕连妩媚的女子站在他身边都会黯然失色。 她往前慢慢地走了几步,见他始终是半步之遥地跟在后面,便问道, “你可有什么事?” 他不回答,依然是那副妩媚妖冶的笑容,细长上挑的眼线媚态横生,反问道, “没有事就不能见公主了吗?” 被他一问,她反而没了话说,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这人看起来笑容可掬,可心思绝对没表面那么简单。还真不想在没摸清底细之前惹到他,看来只能用昨天那胡搅蛮缠的办法,想到这眯起眼睛笑了, “还真被你说对了,没有事当然不能见我,再来见我可是要收门票的。” “门票?那是何物?”花寻偏头想了想,自己稀奇古怪的事听得多了,可实在没听说过哪国有这个词。 月罂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门票就像是去人家做客的请柬一样,只是请柬是主人送的,门票是花钱买的。” 他抬起手臂抚了抚额前飘起的发丝,嫣红的阔袖半掩着素净白皙的手指,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带着丝丝笑意, “那不知公主所说的‘门票’需要多少银两?” “十万两黄金”月罂伸出两根食指交叉,在他面前得瑟地比划着。她不知花寻究竟什么来头,只听说是位皇子,兜里的银子自然也不在少数。花寻略微有些吃惊,无奈地摇摇头,讪笑道, “那恐怕花寻的全部家当也见不得公主几次了。” 向前跟上几步,忽然看到她眼角化开的笑意,心中顿时明了了几分,漆黑的眼珠儿转了转,忽然问道, “难不成那右丞相见公主时也带了‘门票’?只是区区几样药材,竟值十万两黄金?” 月罂往前走的脚步猛地刹住,回头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脑海中霎时闪过许多念头,难不成他真在自己周围安插了j细,怎么事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看到他只是一双纯黑的眼睛只是好奇等待着她回答,并不像是知道些什么。这才稍稍放心, “你知道的还真多。” 花寻得意地一挑眉,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知道。只不过,公主最好不要相信此人。” “为何?” “有些事公主还是不知道的好。”他说完偏头咳了两声,呼出的白气在微凉的空气中飘荡了一会,渐渐地散开。 月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暗暗吸气。这么冷的天,他仍是一身薄薄的红色单衣,领口微敞,露出纤长漂亮的锁骨和白皙凝脂的肌肤,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根丝带,勾勒出细窄的腰身。看得月罂心里一阵阵的发冷,这男人也不知道冷吗?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她可不想再和这个看起来心计颇多的男人鬼扯。 花寻见她要走,忙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歪头笑道, “如果公主一定要知道内情,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 月罂仰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花寻,原来绕了一圈,他只是有求于自己,撇了撇小嘴, “你爱说不说,反正我对那个右丞相的事不感兴趣” 花寻低头凝视着她乌黑明亮的眼眸,同往日一般清澈,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直盯着她清亮乌黑的眼眸,问道, “那公主对什么感兴趣?” “没有。”月罂皱了皱眉,挣了挣却无法动弹,不得不与他对视。他漆黑的眼眸深邃得如同夜幕,让人稍不留神就会深陷其中。 花寻蓦地一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靠在胸前,幽幽地问, “对我也不感兴趣吗?” 月罂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想要挣脱,可无奈被他死死地扣住腰,动弹不得。扬起头,看着面前瞬间放大的俊美面容,不禁咽了咽口水。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这么个天生尤物。微微错开眼眸,不想与他继续对视,哧了一声, “为什么要对你感兴趣?难道就因为你是皇子?”她看了二姐的来信,也自然清楚了他在这宫中能行动自如的理由。 “我知你对这个不感兴趣,没有别的吗?”他低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伸出如女子般纤长白皙的青葱玉指,抚摸着她带着凉意的面颊。 月罂略微偏头,却不经意地看见了他拇指上深深浅浅的褐色印痕,仿佛是焦灼的痕迹,他冰凉的手指让她缩了缩脖子, “没有了。” 花寻喉咙滑动了一下,心中阵阵苦涩,她真的把自己忘了。然手上渐渐传来她的体温,心里霎时泛起些许异样之情。轻轻地将粘在她嘴唇上的一缕发丝拂开,声音柔媚喑哑, “公主当真忘了曾答应我的事吗?” “什么事?”她盯着他邪魅妖艳的脸庞,那双勾魂的眼眸狭长妩媚,心莫名地乱了几分。谁还记得两三岁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啊,再说即便是记得,一碗孟婆汤下去,记忆也就散得七七八八了。 第十五章 未婚已嫁人? 第十五章 未婚已嫁人? (感谢女生网封面制作组的封面,很喜欢,谢谢咯~~~) “一生一世,永不相离。”他轻轻地吐出这八个字,随后薄唇轻抿,紧锁着她的眼。 月罂缓缓地眨眨眼,听他的话一愣,一生一世,永不相离? “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个?”她真有些郁闷,莫不是那缕魂魄在这世间闲来无事泡帅哥时的胡言乱语吧? 花寻料到她已经不记得这些了,唇边勾起一抹苦笑,耳畔仿佛还回响着一个稚嫩的声音, “花寻哥哥,你以后会像爹爹一样离开我吗?” “不会,我会永远守护月儿,永远。”他将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叹了口气。 “那我们说好了哦,拉钩”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指头,勾起花寻细长的手指摇了两摇,随后喜得眉开眼笑。 “喂你傻了吗?”月罂看着面前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狭长眼眸,仿佛在看着自己,又仿佛穿过自己在看其他的东西,忍不住推了推他。 花寻偏头漫吸了口气,眼眶有些胀痛,随后转过脸,妩媚的笑容又挂上了唇角, “公主两岁的时候与我做过约定。” “呃?两、两岁?”那无疑是她本人了,月罂吐了吐舌头,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想要挣脱他的手臂,动了几动也动弹不得。真看不出这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居然有这等力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那只是儿时说的一句话,你可以不用当真的。” 他微微一怔,手臂的力量丝毫不减, “我那时就已当真。”顿了顿,随后又补充道, “况且,公主总会有用到我的时候。只要你开口,我会尽我所能,为你所用。”说完垂了双眸,眉宇间有些黯然,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像羽毛般轻盈。 月罂抽出手指,隔了衣衫点了点他的胸口,“如果我永远没有需要你的时候,难不成你还要等到我入土的那天?” 他抬起漂亮的眼眸,蓦地抓住她的手,展开贴在自己的心口上,满眼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我便与你生死相随。” 月罂想收回握在他掌心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攥住,任她再装傻,也该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 “听你这么说,岂不是要为我殉情了?” 他眉梢微扬,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那是自然,你既然嫁了我,我自然会守护你来世今生。” 月罂盯着他几秒,随后撇开脸笑了,“嫁?我并不喜欢你,怎么能嫁给你?” 他见她笑得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像塞了一团麻,乱得一塌糊涂,只一句不喜欢,就让他心里堵的要命,哪还听得到后半句话,俊眉挑得更高,问道: “那你喜欢谁?” 月罂看着他眼眸里闪着一小撮火苗,怕是恼了,可心里并不害怕,继续鼓着他的火,便于寻个机会逃走, “我喜欢的是金戈铁马,浴血奋战的将军,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皮肤白白的,腰也细细的文弱小书生?乍一看比我还白,比我还瘦呢”边说还边上摇着头下瞟了他几眼,趁他手臂松动的瞬间,伸手捏了捏他没有丝毫赘肉的小蛮腰,啧啧了几声表示叹惜。不过却暗自咂舌:这妖孽,身材还真好。 花寻被她说得脸色逐渐阴沉,又看着她有些藐视的眼神,心中更加懊恼。索性松了揽住她的胳膊,一赌气,把袖子挽得高高的,细腻的肌肤在红艳的袍袖下,衬得更加白皙。 “我就不信,能比你白比你瘦”说完当真扯过她的胳膊,和她比起谁白谁细来。他手臂上的肌肉纹理清晰,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瘦弱。 月罂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他对这事还这么计较,没好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眼角却瞟着刚刚婉儿走过的小路,心里不停地打算,自己对这王宫还不太熟悉,只能按婉儿的路线走回去才好。 花寻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马上明白了她的心思。扳过她的身子,继续不依不饶,扯了自己的腰带,吵吵着比谁的腰细。月罂吓得脸色煞白,这家伙疯了吗?虽说自己以前没少见过赤着上身的男人,可眼下这情景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趁着他松开自己的空挡,嗖地窜了出去,跑出几步回头冲他喊道, “我还有事,你找其他人比去吧”看他冲自己走了几步,吓得连跑带跳,绕过前面的矮树丛,拉起在一旁看热闹的婉儿就跑。 花寻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带,冲?br /gt; 金竹密语第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冲着她消失的方向一扬眉毛,笑得一脸邪恶, “小丫头,原来你也有怕的事。” 婉儿看着飞快向前跑着的月罂,只能紧赶慢赶地跟上,跑出去了很远,才气喘吁吁地喊道:“公主、公主慢些跑。” 月罂也是累得不行,此时只有十几岁,平日里身子弱,自然也缺乏锻炼。跑了这么一会儿,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回头看看,不见花寻的身影,这才放下心停下来,俯身撑着膝盖不停地喘息。本以为那妖孽城府颇深,怎么刚刚却觉得他像白痴一样? 婉儿紧跑了几步,这才跟上来,腿一软便蹲了下来,断断续续地问道, “公主,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你不知道,那变态男人,居然在我面前脱衣服,还、还让我嫁给他”她抬手摸去了头上渗出的汗珠,又指了指刚刚跑过来的方向,想到刚刚花寻那邪魅的模样,不由得咧了咧嘴。 婉儿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月罂泛红的脸庞,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话,她声音很小,可此时却像是往月罂心里丢了颗炸弹, “可是,公主早就嫁给花公子了啊”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这条小路,肯定会被她们两人的样子吸引:蹲在地上的小丫头一脸疑惑,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带着好奇,直盯着站着自己身前的少女。而站着妙人,漆黑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红唇微张,惊愕得活活变成了一座雕塑,接着又一点点地风化。 月罂猛地掐住了婉儿的脖子,使劲摇晃了几下, “你说什么?我,我嫁给他了?什么时候?” “在、在公主四岁那年,咳咳……就嫁给了花公子,已经、已经十年了。”婉儿边说边抠着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在她松了劲的时候脱离了她的魔爪,连咳了好几声。 听完这些,月罂的脑袋轰地就大了。自己前世虽然也有过交往的人,但也没结过婚啊。而且那时与自己交往的人,无非是贪图她家里的财产,彼此之间并无真心,聚散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触动。而刚一回到原来的世上,竟发现自己成了已婚人士,这回可真吃了个哑巴亏。 一瞬间,木呆呆地愣了半天,站了一会儿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向婉儿伸出了魔爪,攥住了她的肩膀问道, “这里可以离婚吗?” 婉儿眨巴眨巴大眼睛,迷茫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月罂偏头咳了一声,又说, “就是休夫。” 婉儿迅速地捂住了嘴,半晌才瓮声瓮气地问道: “公主要休了花公子?” 月罂用鼻子哼了一声,给自己带绿帽子的男人,不休了难道还让他把小老婆娶回来三人同住?她始终介意那日花寻与几位公主之间的小“暧昧”,撇了撇嘴,这样的夫君早休了早省心,她可不想顶着一堆绿帽子出去转悠。 想到这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她本来就是想得开的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然也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自寻烦恼。拉起呆掉的婉儿,转身依依呀呀地哼着小曲儿沿着小路往赏月殿的方向走去。 婉儿眨眨眼,也不知道月罂刚说的休夫是不是真事,也不敢再问,只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月罂沐浴过后,打发了几个侍候的宫人,她从小就自己一个人生活,家里佣人虽然多,可他们只是做做打扫卫生的事。自己也不太习惯太多人侍候,此时多这么几个人在身边,心里总觉得别扭。 穿上了薄薄的软袍,拿过书案上的书卷瞟了几眼,不出所料的都是繁体字,更有些字她也认不得,不由得感慨连连,自己在世间真白活了十几年。 正好闲得无事,拿过桌上的纸,打算练练字。她虽学过几年国画,可对书法却提不起兴趣。一来没有足够的耐心,二来电脑一普及,也用不上自己再费力写字了。 婉儿见她打算写字,拿过砚台磨好墨,站在她身旁小心地侍候着。 “天也不早了,你下去歇着吧,不用在这候着了。” “这怎么行,如果让女皇知道了,婉儿这罪可就大了。” “那如果让女皇知道了,你不听我的话,这罪可怎么算?”月罂故意冲她狡黠地眨眨眼。 “这……那婉儿就在外殿候着,公主有事只要吩咐一声就好。” 看月罂拿起架上的毛笔,点头应了,婉儿这才转身退了出去。刚到外殿门口,就看见了一袭白衣的慕离,忙屈膝行礼, “慕公子。” 慕离只是温和一笑,如晚风明月般淡然,他抬头向内室望去,低声询问, “公主可歇息了?” “还没有,可吩咐奴婢们不要在一旁侍候。” “也好,你们都下去吧。” 婉儿见他点头应下,这才带着外殿几个宫人退出了主殿,各自歇息去了。 (亲们如果对这文有什么意见,要告诉我哦~~我会尽量修改滴……n_n) 第十六章 雪玉簪 第十六章 雪玉簪 慕离轻撩珠帘,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书案上奋笔疾书,认真得头也不抬。握着珠帘的手顿了顿,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女孩。她小的时候虽然顽皮,做事却一丝不苟,凡是他们教给她的,她都仔细听、认真学,毫不含糊。 想到这,眼眸深处浮出一抹浅笑,走到案边,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俯身行礼道, “慕离见过公主。” 月罂一心用在了练字上,听到声音才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俊儒男子,有些暗暗吃惊。虽然这些日都是与他同寝,可却从未仔细见过他的模样,只是依稀地借着月光看过他模糊的轮廓,与此时却大不相同。 只见他纤长浓密的眉伸进前额的发丝间,细长的美目上,长而软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在眼睑上留下一小片阴影,如墨石般的瞳仁闪耀着碎冰般晶亮的光芒,挺拔如削的鼻子下,淡粉色的薄唇轻轻地抿着。 他与先前所见的花寻不同,没有那般媚惑的神态,反而透着一股温柔内敛的深沉,眉眼柔顺,目光似水。明明长相谈不上到了惊艳的程度,但由内在散发出的那种儒雅气质却为他添了几分青松皓月般的俊美。 慕离看着眼前的人紧盯着自己看,俊雅的面容上淡淡地浮出了一丝柔光,许久不见,她长大了许多。一袭素衣在她身上丝毫不失秀美,清秀娇俏的脸庞在如墨的黑发间,显得更加小巧,虽然那双乌黑纯粹的眼眸丝毫未变,但她却不再是十几年前那个围着他们几个转来转去的小女孩了。 月罂看见他避开了眼神,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本就不是多么清高傲慢之人,遇见帅哥,尤其是不同于前世的古代帅哥,自然会多看几眼。好在她在现代生活了十几年,也不觉得看看帅哥是如何丢脸的事,自然不会觉得尴尬,于是冲他摆摆手说, “你随意坐吧。” 慕离颔首垂眸,在她对面坐下,见她一门心思都用在写字上,也没打扰,从书案上随手拿过一本书卷,在一旁细细看着。 月罂不再说话,继续在纸上划来划去。对自己来说,这作画容易,怎么写起字来这么难?明明是按照书上的字体来临摹,书上是潇洒飘逸,可到了自己笔下,竟变得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叹了口气,还是铅笔钢笔圆珠笔用得顺手。 乌黑的发丝顺着肩膀滑落下来,遮住了一半的视线,她索性拿起笔架上的小楷笔当做簪子,随意在头上别了,又继续同这些字“苦战”。 慕离听到她在一旁不住地唉声叹气,抬起眼眸向她看去,却不由得轻笑出声。月罂一抬头,正对上他笑意十足的漆黑眼眸,微微一愣, “你笑什么?” 慕离伸出手,在她面前顿了顿,才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墨汁,笑道, “公主写得好不认真,明明应在纸上,却跑到脸上来了。” 她见他向自己伸出手来,本能地向后一缩,又不自觉地停住,看他手中抹下来的黑色墨汁,抬起手挠挠脸,尴尬地笑笑, “意外,意外。” 她一脸天真憨厚的模样,与昨日酒后的娇媚容颜相差甚远,一时间竟难以分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看到她头上随意别着的“毛笔”簪子,又不禁莞尔。 “我来帮公主,可好?” 她以为他要教自己写字,也就连连点头答应。 慕离放下手中书卷,起身绕到她的身后,将那根毛笔抽去,三千青丝霎时铺满了她窄小的肩头。 “你?”她怔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他是想要帮自己整理头发,想避开却又鬼使神差地一动不动。 慕离拿过桌旁的梳子,细细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她发质极好,乌黑浓密,此时刚刚沐浴过,隐隐地透着一股花瓣的清香。他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却不知道,自己一贯平淡的面容上,竟带了几分浅浅的温柔。 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雪白晶莹的簪子,斜斜地插在她盘起的发髻间,又拿过一旁的铜镜放于她的面前, “这样可好?” 月罂透过铜镜,看着自己有些红润的脸庞,已不再像刚回来时那般苍白。此时清丽秀美,尖尖的下颌已然少了些儿时的稚嫩。那根雪一般剔透的簪子斜插在乌黑的发丝之间,竟然十分的相配,喜得眉开眼笑, “你的手真巧,比婉儿的手艺还好。” 他透过镜子,看着她面容娇俏,肌肤似雪,细腻如瓷,普天之下,能配得上这枚雪玉簪的人,也唯有她了, “公主过讲了。” 月罂注意到了头上别的新簪子,雪白的玉簪尾部雕刻着两朵镂空的小小梅花,简单又不失美观,清秀中透着高雅,与她首饰盒中那些繁琐花哨的簪子又大不相同,打心眼里喜欢,冲着镜中人问道, “这簪子,是你的?” 慕离点头,微笑道,“如果公主喜欢,便送与公主。” 她从镜中看着他平和淡然的面孔,举止神态都儒雅得体,与那些送礼行贿的人怎样也扯不上关系,也就踏实了些。暗自心里嘀咕,这当公主真是好命,才醒来几天,便收到这么多礼物,自己本不是什么贪婪之人,可初来乍到的,万一哪天卷铺盖卷走人了,身边总得多点银子才好。 见这簪子样式普通,想必也不是什么太昂贵的东西,只当是一个小小的礼物,也就点头应了, “我还以为你要教我写字,没想到却梳了这么个整齐的发式,过会儿就睡了,岂不是白梳了”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他这手还真巧,发式虽然简单却显得清雅秀丽。 他冲月罂微微一笑,挽起雪白的衣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连同她手中的毛笔一起攥了,边写边慢慢说道, “写字并不难,入笔要稳,切不可太过急躁,一定要心无杂念才好。” 他掌心温暖,包裹着她的小手在纸上写写停停,只寥寥几笔,一个潇洒飘逸的“月”字便跃然于纸上,形态与笔法都与那本书卷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这卷书是你写的?”她瞠目结舌,今天遇见的吃惊事还真不是一件两件。 慕离随意翻翻月罂临摹的那卷书,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不出任何喜悦之色。 第十七章 第二个夫 第十七章 第二个夫 她吹了吹墨迹,拿起那页宣纸仔细端详了半天,这个字和先前所写的几个有着天壤之别。眼里顿时化开笑意,虽然不是她自己写的,可也通过了她的手写成,心里好不得意。 “没想到你写的字这么好看” 慕离淡淡一笑,俊秀儒雅的面容如同雪梅一般清冷出尘,他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清茶递于她, “公主过讲了,若是不嫌弃,以后慕离来陪公主练字,可好?” 月罂接过茶碗,浅浅的花香传来,是自己最喜欢的花瓣茶。尝了一口,唇齿含香,心情大好,连连点头道, “好啊,那先谢谢你啦”正愁自己的字太丑,现在免费得了个老师,心里忍不住大喜。何况越接触,她越觉得和慕离十分投缘,心中的那些熟悉感也越强,仿佛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茶水在唇齿间的美妙滋味,慕离看在眼里,笑意挂上了唇角, “我是公主的夫,公主何必谢我?” 她笑容顿时僵住,含着的茶水没忍住,一口喷到眼前的宣纸上,那个清秀飘逸的“月”字,霎时变得模糊不清,墨迹染了一片。 忍不住连连咳嗽,又、又一个夫? 慕离忙拿过架子上的软巾递于她,又过去拍着她的背, “怎么不小心些?” 月罂拿着软巾捂着嘴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今日听到见到的事,真是太过刺激,刚刚避开了一个妖艳妩媚的夫,这又来了一个体贴温柔的夫,难不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瞥见他一脸的紧张,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还好,又咳了两声才断断续续地说, “没事,没事……” 慕离盯了她一会,见真的没什么事,才起身收拾起弄脏的书案。 月罂眼神在他身上瞟来瞟去,心里不住地打着小算盘。这些年不在,怎么平白无故地多了这么多个夫?虽然自己不反感男人,但毕竟不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丈夫,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后一想,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暂时先这么耗着,等什么时候摸清了门路,这两个名义上的丈夫一并休了,倒是落得个清闲自在。 想到这,她心里暗自欢喜,嘿嘿笑着,又拿起笔来,在他收拾好的书案上接着歪歪扭扭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大概过了二更,天色已黑。 慕离轻轻地打了个呵欠,听她很久没有发出响声,便回眸向她看去,不由得摇了摇头,终究是个孩子。 她枕着一面的胳膊,已经沉沉睡去,一手仍攥着毛笔,久久的停顿在宣纸上留下一滩黑色的墨迹。 他合上书卷,起身走到她身旁,抽出了她紧攥在手中的笔,她手中一空,又在虚空中抓挠了半天,直到碰到身前的衣襟,才紧紧攥了不再动弹。 慕离将她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床上,正想起身,她却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襟不放,而自己的一只手还枕在她的脖颈下,向外动了几动,终又没忍心吵醒她。 他垂眼看了看她,长长的睫羽铺满眼睑,白嫩如水的小脸上,被衣袖压的痕迹还隐隐泛红可见,轻抚了抚她的小脸,怜惜地叹了口气。 挥手将桌上的油灯熄了,单手将床两旁的帷幔落下,这才躺在她的身旁,手臂横在她的脖颈间。睡梦中的月罂微微蹙了蹙眉,像只小猫一般寻到他温暖的肩窝处,轻蹭了蹭他的脖颈才停了下来,不再乱动。 慕离微愣,垂下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粉嫩小脸,她呼吸绵长,并不像故意为之。缓缓地吸了口气,内心深处仿佛化开了一块,但也让他眼眸中浮出一丝落寞。 月罂来到兰心殿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 熙兰正用完午膳,见她过来请安,忙摆手示意她坐在身旁,拉起女儿的手,问长问短。月罂心里暖融融的,虽然记不清楚前些年与她的点点滴滴,可毕竟与她血肉相连,自然很是亲近。 “母后,我今日来有一事商量。”她见熙兰心情不错,就想趁这机会试探心中的想法。 熙兰神色温柔地看了看她,笑着说道, “想商量何事?说来听听。” “我刚醒来那日……”月罂故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熙兰,见她笑容有一瞬间凝固,随后又舒展开笑容问道, “那日怎么?” 几个念头在月罂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她想起熙兰写在她手中的几个字,又看了看眼前人有些闪烁的目光,心中瞬间放弃了再说下去的想法。随后灿烂地笑道, “我醒来之前梦见了一个神仙,他说我这病不适合长期锁在深宫之中,应该寻一处清静的地方住。”月罂只是稍稍停顿,马上把先前想好的理由搬了出来。 熙兰的笑容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的光芒,问道, “你想出宫?” 月罂抿唇笑笑,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梦很是奇怪,说与母后听听。” 熙兰缓缓地呼了口气,温和笑笑, “你曾经可是答应过母后,以后会久住在这王宫,也好与我做个伴。”说完,她拍了拍月罂细滑的小手。 月罂听完轻点了点头,眉间却有些黯然。 “十几年前确实给你建了一处宅院,想必你还记得有位老仙人曾说过,那宅院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干净的东西?”月罂摇了摇头,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难道这就是她此时不让自己出宫的原因? “你那时还小,又病了这么些年,忘了也是自然的。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也确实不知道那宅院现在怎样。过些日子我会派人请些仙长去瞧瞧,你出宫的事就以后再议吧。”熙兰看着她有些黯然的脸庞,轻声笑笑,伸手点了点她蹙起的眉头,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莫不是心里还惦记着那几个夫君不成?” 月罂呃了一下,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于是干笑了两声,打算敷衍过去, “我昏睡了这么些年,记忆都去了七七八八,哪还谈得上惦记别人?” 熙兰意味深长地笑笑,轻声道, “不过那时你可是极为护着的……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你那时年幼,成亲也只是走了个形式。等你及笄那天,要热热闹闹地再办一场才好。” 十五就要成亲?十五在前世还是个小屁孩嘛。月罂不由得咂舌感叹,这个时代的孩子还真是早熟。后一想刚刚她说的话,不禁有些头大,凑近了些问道: “母后,我那几个夫君,可不可以不要了?”听她这意思,当年明摆着只是个形式,索性在自己十五之前,全部休掉“以绝后患”。 她含笑着瞥了月罂一眼,随后接过宫人递过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悠悠地道, “如果你有喜欢的男人,大可招进殿中许他当个夫侍,可那几个夫,即使你不喜欢,也动不得。” 月罂有些汗颜,这初来乍到,哪里有喜欢的男人?即便是有,也不能留在宫中,自己这条小命都被许多人盯着,又送进来一个,岂不是搭上了一对儿?无奈地耸耸肩,那就当他们是个摆设吧,反正长得都不赖,没事看着养养眼也好。等他们哪天自己呆烦了,找自己领一纸休书反而更省心。 熙兰看着她一会紧锁眉头,一会面容舒展,也不知道心里打什么主意,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打断了她的沉思, “他们与你成为夫妻,不仅仅是为了彼此的感情,更是国与国,皇室与臣子之间无形的束缚,你能明白吗?” 月罂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这层含义,只是这么直白的点名道破,心里免不了有些纠结。然此时最令她烦恼的就是对于回私宅这件事上,那日醒来时熙兰的态度与今日大不相同。既然那天在自己的掌心中写下“速回私宅”几个字,今日为何又这种态度? 她从小生活在孤儿院中,无依无靠,自然也比普通的孩子多了几分敏感,在察言观色上也算得上精明。后来被养父母收养,没过多久,养父母离世,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由于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养父母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她,巴望着她哪天出什么意外,众人也好瓜分财产。因此,她变得更加敏感,处处留心,哪怕是别人一个眼神,也会让她思考出许多不同的答案。 这些天熙兰的态度让她越来越疑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心里就慢慢地浮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当日见到的与此时面前的不是一个人吗……想到这,月罂心中一阵阵发冷,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有,他们是当年你爹爹从千万个男孩中选出来的,并不仅仅是联姻这么简单。南月国向来女多男少,阴气极深,而你身子又极寒,会需要他们。”南宫熙兰见她神色不定,只好又补充这些话,让她好尽快打消“休夫”这个念头。 月罂抬头看了看熙兰,眼睛眨了眨,似乎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但又不好再问什么,索性由着他去。自己也知道这身子极寒,在转世前那鬼差曾经告诉过自己,如不是因为这个,转世前的那缕魂魄怕是没那么容易破碎的。 第十八章 女皇的心机 第十八章 女皇的心机 南宫熙兰抬手抚了抚月罂的长发,目光柔和, “你也不小了,再过不久,坐上了少皇之位,可就不能再这么由着性子,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 “母后,少皇一事,可不可以暂缓些日子?”眼下的事还没捋顺好,哪有心思去继承这个皇位,一想到要面对这朝中的大事小情,就免不了头大。 “为何?”熙兰轻抬眉梢,眼眸里流光一闪。 “我对国中之事并不了解,只怕会让您脸上无光。”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此时只能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掩去心中真实的想法。 熙兰见她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也轻声笑笑,眉目舒展, “不了解也无妨,时间还很充裕,慢慢适应就好了。”说到这停了停,眼风扫过殿中的一处,挑了挑眉,接着说道: “何况你还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夫君相助呢” 月罂撇了撇嘴,看来这花寻的功夫没少做,在女皇这里还真是一个红人。只是如果女皇知道他给自己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还会不会再把他当成“红人”? 两人正在殿中闲谈,门外忽然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女官,进到殿中双膝跪倒,颤颤巍巍地说道, “下官参见女皇,参见小公主。” 南宫熙兰微微一蹙眉,沉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女官低埋着头,声音颤抖,听女皇语气微怒,更吓得没了魂儿,颤声答道, “那日在殿中逮到的宫女,在、在地牢中被人杀了。” “被什么人杀的?” “下官也不知道,当时正在被审问,就在她要招认的时候,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短刀正刺中她的咽喉,不一会儿就气绝身亡了。” 月罂心里一沉,这个世界上,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前一分钟还活蹦乱跳之人,后一分钟说不定就身首异处了。她抬头见殿下跪着的这个女官很眼熟,忽然想起醒来那日,熙兰曾让她接手小丫鬟的事情,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女官就是当时的罗大人。 熙兰回眸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只当是听到有人被杀了而感到恐慌,伸手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微微笑了笑,随后对殿下的女官平静地道, “知道了,下去吧。” 女官吓得身子一抖,又连连叩头道, “女皇饶命,女皇饶命。” 熙兰轻声一笑,轻抬凤眸,目光冷得如同寒冰,只是瞥了眼瑟瑟发抖的女官。接着随手拿过案几上的一个折子看了看,慢条斯理地道: “看管不利,还想着活命不成?念在你看管地牢多年,也有些功劳,自己去刑部领死吧。” 女官无望地瘫坐在地上,从外面进来几个身着打扮利落的侍卫将她拖了出去。 月罂反握住熙兰的手,心中有些不忍, “母后……” 熙兰对她轻摇了摇头,神态优雅从容,根本看不出来她刚刚随随便便就判了一个人的死刑。她挥手示意身旁侍候的宫女下去,随后看了看神色凄然的月罂,缓缓地开口, “有些事你并不知道,这女官掌管地牢多年,但凡捉到个身份可疑的人,必定会在说出实情之前身亡,你说这事,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月罂暗自吸气,“难道这女官……?” 熙兰目光一凛,点头道,“她必然与我已不是一心,正好趁此机会除了,以绝后患。” “那母后为何不查出她是受了谁的指使?”按理说,一个看管地牢的小小女官,必然不是为了自己才做这种事,想必在她身后操纵的另有其人。 “自然会查,只是如果揪着她不放,必然会引来幕后之人的怀疑,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月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面前气定神闲的南宫熙兰,心里暗暗敬佩。想不到这个外表看起来如弱柳扶风的温柔女子,骨子里却是如此精明,也难怪会在女皇的宝座上稳稳地坐了数十年。 熙兰拿起笔来折子上圈圈点点,随后放下笔,冲着一个地方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还不下来?” 屋顶上传来低笑声,媚入骨髓,红色的衣袍一闪,那张浮现着浅浅笑意的绝世容颜映入她们眼帘,来人在熙兰面前俯身行礼, “花寻见过女皇,见过小公主。” 熙兰眉梢高挑,看了看面前站立的容貌俊美、身材颀长男子,打趣道, “怎么几日不见,竟忘了我这兰心殿的正门在哪儿么?” 花寻抬手掩唇轻笑,嫣红的衣袖掩住了半张脸,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 “花寻本不想惊扰女皇,只是在宫中随意走走,不巧正到了这儿,还望女皇不要见怪才是。” “你这孩子,整日油嘴滑舌,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学的。”熙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知道你是跟着月儿一起来的,在这偷听可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我也有些累了,你们一同回吧。”熙兰拉过花寻的手,将月罂的小手塞到了他的掌中,含笑地拍了拍。 月罂睨了他一眼,见他狐媚的眼睛一转,正眉眼带笑地回视过来,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忙收回眼神,这个“极品”夫君,还真不是一般的会诱惑人,看得久了非得被勾引了不可。 花寻牵着她的小手离开了兰心殿,刚出殿门,月罂就甩开了他握住的手,回头瞥了他一眼道, “你就这么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他微微退开了半步,跟在她后面,话中含笑地问, “公主何出此言?” 她见左右无人,蓦地停住,一转身,正撞上他微微敞开的胸膛,轻哼了一声推开他,揉了揉酸痛的鼻子没好气地说, “你昨天还偷听了我和右丞相之间的谈话,今日又来偷听,还装不知道?” 花寻见她恼了,却丝毫不感到紧张,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可不是偷听,我是正大光明的听。” 月罂气得一瞪眼,“那你为什么跟踪我?” 刚刚熙兰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看来这个花寻躲在殿中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只是自己不明白,熙兰刚刚屏退了身旁的宫女,却偏偏不计较在梁上偷听的他,而他恰好又是邻国的皇子,两国交情虽然要好,可这本国的秘密,难道当真不怕被旁人听了去? 花寻眉梢一挑,撇了撇嘴, “昨日公主说另有喜欢的人,我自然要经常跟着,倒要看看公主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月罂哈了一声,被他说得有些无语,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问道, “你是醋坛子么?就因为这事就要跟踪我?” 他俊眉高挑,眼里闪过一抹不屑, “那是自然,我倒想知道整个南月国还有什么人能敌得过我,入得了公主的眼。” 月罂听完他“幽怨”地说完,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他一眼, “还真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说完又想起来那日在紫金殿上发生的一些事情,眉间微敛。他倒是爱吃醋,可自己这头上还不一定有几顶绿帽子呢虽然对他并没有半点意思,可他既然是自己的夫君,对这些事心里自然有些别扭。 花寻见她神色有些变化,伸手捏过她尖尖的下颌,妩媚的眼眸望着她黑亮亮的大眼,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月罂打开他的手,冲他做了个鬼脸,一字一顿地道: “我、很、高、兴”说完还故意咧了咧嘴,她可懒得为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人花费太多心思。 花寻不依不饶,跟在她的身后,念叨着这个那个的。月罂受不了他的唠叨,伸手推开他,可他又像是磁石遇到了铁,没过一会儿又紧跟上来。两人一前一后,一红一白,蓦然翻飞的衣摆点缀着这个寒冷微凉的冬日晌午,沿途洒下了一地的吵闹。 一个衣袂飘飘的淡青色身影从路旁的竹林中走出,轻靠在翠绿的竹杆上,微抬了眼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慵懒的眸子中流过一丝浅淡的光芒,他抬手打了个呵欠,清秀绝美的容颜仿佛六月绽放的莲花,冷傲而又萧然。 第十九章 无情的男人 第十九章 无情的男人 月罂半眯着眼睛斜倚在床栏上,慵懒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回忆着女皇这些天对自己的态度。她前世的养父母对她虽然也是极好,但那种感觉总不像是骨血之情,所以她前世的记忆里也完全不了解与亲生父母之间的感觉。 但是通过这些天与南宫熙兰的相处,觉得她对自己倒像前世的养父母一般,也是极好,但总是缺少了什么。只有刚刚回到这世间,第一次见到女皇的时候,才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亲切感。她始终无法想清楚问题究竟出在哪儿,脑袋里一片茫然。 自己也在宫中呆了几日,此时便想出宫走走。一来想寻些有意思的事,一旦以后离开这里,也好有些事做;二来十分惦记着那日女皇写在手中的几个字,她倒是想去那处私宅看看,究竟为什么要让自己速速回去。 忽然眼珠转了转,一个鬼主意冒了出来,对正拨弄香炉的婉儿说, “婉儿,能不能带我出宫玩玩?” 婉儿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摇头说, “这可使不得,没有女皇的允许,婉儿可不敢带公主出宫。” 月罂起身,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红扑扑的笑脸眨眼邪笑道, “那如果我自己出得去王宫,你要不要跟着?” 婉儿才十三岁,本来就是个孩子,进宫这么些年也没怎么出去过。此时一听她这么说,只是犹豫了片刻,马上点头如捣蒜, “自然要跟着。” 月罂嘿嘿一笑,伏在她耳边小声说, “你去找两件普通的衣裳,我们出去试试。” 两人来到了那日与右丞相见面的涟漪亭附近,经过她这两天偷偷观察,四面的宫门,只有这南门的侍卫少一些。 月罂一身宫女打扮,扬着头,颇有气势地走到宫门口。婉儿可没她胆子这么大,毕竟头一次做这么惊险的事,低着头跟在她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听婉儿说,自己原来身子弱,并不怎么出门,所以除了几个经常往来的殿宇,倒是没去过别的地方。多数宫人侍卫并没怎么见过她,眼下换了身宫女衣服,心里更加有恃无恐。 门口的侍卫伸手一拦,上下打量了月罂,问道, “什么人?” 月罂镇定自若地掏出刻有自己名字的玉牌,扬声道, “奉小公主命令,出宫买些东西,还不让开。” 侍卫扫了眼玉牌,却是小公主的物品。先前也曾有人拿着它出去买些宫内没有的药材,这才侧身让了路。 月罂心中大喜,忙扯了扯婉儿的衣袖,两人挤眉弄眼地对视了一眼,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等一下。”她们刚迈出宫门半步,一个平淡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不出任何波澜。 月罂身子顿时僵住,心里凉了半截。这个声音,她听了几日,自是熟识的,只是咧了咧嘴,暗叹声倒霉。慢慢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站立的白衣男子,如皓月般儒雅淡然,果然是他。 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嘿嘿一笑, “嗨,这么巧……” 她故意摆出的笑容僵在脸上,说不出的怪异。他走上前来。轻摇了摇头,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无可奈何。她还是像儿时一样调皮,抹了抹她擦在脸上用来掩饰的胭脂,轻叹道, “真是胡闹。” 月罂见他温和的眸子漆黑一片,如墨般纯粹,偏头干咳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四下打量着宫门,也不看他,实则心里早就敲开了鼓。 自从知道了他是自己夫君那天开始,就刻意避让了他几分,总觉得这温柔平淡的面孔背后,有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威严。 慕离擦净了她的小脸,牵着她的手转回身,对着把守宫门的几个侍卫不愠不火地说道, “记好了,这是小公主,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就自己去领罚。” 几个侍卫听他这么一说,又抬头看了看除去胭脂的月罂,果然有着传说中的绝美面容。虽然她年纪尚小,但再过几年,天下哪还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侍卫们不敢多看,暗自却吸了口气,这要是私自把她放了出去,脑袋就别想要了。 忙单膝跪倒,沉声答道, “是,谢公子提醒。” 月罂心里暗气,这下好了,这次截了就截了吧,事情一传开,以后也甭想出去了。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却又被他握得更紧,气得狠狠地瞪着他。 慕离拉着她走出去几步,离那些侍卫们远了才停下来,低头看了看她像小豹子一样的眼睛,攥着她的手紧了紧。轻睨了眼身后跟着的婉儿,淡淡地道, “你先回去。” 婉儿屈膝行了一礼,偷偷瞥了一眼月罂,磨磨蹭蹭地向旁边走。见慕离清冷的眼风扫来,吓得一激灵,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开了。 月罂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无情的男人。” 他耳力极好,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抿了抿唇。低头间见她眼里还带着怒意,如锻般的发丝轻轻拂动,与自己鬓间的墨发贴在一起,倒分不出哪缕是她的,哪缕是自己的。转过头,看着眼前石子铺成的小路,慢慢地道, “如果今日慕离当真放公主出去,出了什么差错,待女皇知道了以后,凡见过公主的丫鬟侍卫一概都难逃一死,到时候无情的不就是公主了吗?” 他轻柔地讲出这些话来,不愠不恼,如果不考虑内容,还真以为他在对她说路边的风景如何如何优美,今晚要吃些什么。 月罂微微一愣,只知道这古时候对下人们十分苛刻,但却忘了自己身为公主,如果轻易从宫中消失,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轻咬了下唇,还好慕离及时赶来,否则自己差一点就害了一群人。 “你是故意来阻止我的?”她偏头看了看他,阳光洒在他淡然俊儒的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他微翘的睫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如同暗夜一般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慕离拂开探在她面前的一截干枯树枝,轻轻一折,随着一声脆响,树枝飘然落下。俊秀的侧脸线条柔顺,气色温和,他松了松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漫声道, “你说呢?” 第二十章 夫君 第二十章 夫君 月罂垮下肩膀,看起来他早就看到自己要出去,只是在最后一刻拦住自己,今天这么一闹,以后想再出去是不可能了。被他这么牵着手没精打采地往回走,心里一直合计着,看来以后得想个别的法子溜出去了。 她虽然快到十五岁,但个子还不是特别高,慕离又年长她几岁,高出她许多。他垂下眼眸看着地上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紧紧扣住的双手将两个影子连接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协调,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闪动着柔情,神色也越发地温柔。 她歪着头将他看着,见他只是低头含笑不?br /gt; 金竹密语第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不语,温和的阳光洒在他同样温和的面颊上,像与他融在一起一样。这画面说不出的和谐,也没来由地让她感到亲切,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觉得很舒服,不由得出声问道, “慕离?” 他收回看向影子的视线,回眸见她白嫩的小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微红,不由得伸手抚了抚, “怎么?” 他温暖的手心暖了冰凉的脸庞,她微微侧开脸,躲过他的手, “我们认识多久了?” 慕离垂下雪白的阔袖,指尖仿佛还沾有她脸上的凉意。错开眼眸,微微一笑道, “十二年。” 十二年?那个时候自己才两岁,当时还在这世间呢,大概是以前喝下孟婆汤全部忘了这些吧。 慕离看她歪着头想些什么,问道,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她“呃”了一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伸出手指摸了摸脸,“没什么,随便问问。” 慕离轻轻一笑,不再说什么,却把她细滑的小手握得更紧。眼前仿佛出现了刚刚见到她的那副画面: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孩站在自己前面,一双乌黑的大眼眨巴了两下,随后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红扑扑的小脸圆润可爱。 小女孩抱住了他的腿,糯糯地唤了声“哥哥”,声音甜美又带着几分奶气,一瞬间仿佛化开了他心中坚固心墙的一角。 旁边的奶娘忙走过来蹲在她的身旁,小声提醒道: “公主,他不是哥哥,是您的夫君。” 小慕离皱了皱眉,冷笑了笑,说白了自己只是个人质,居然还要做一个孩子的夫侍。他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躲过她瘦弱的手臂。 小女孩跟着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拽住了他白色衣袍的一角,抬头看着面前有着冷峻眉眼的俊俏男孩,嘻嘻一笑, “夫君”她笑得十分单纯,想必完全不理解夫君的含义。 小慕离想要离她远些,但看着她清澈纯净的眼眸,终是忍了下来。 两人经过雪晴殿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从里面走出的三公主南宫绯雪。经过那日紫金殿中发生的一些事,她们虽未过多交谈,可各自心里都怀有心事,见了彼此,只是轻轻一笑。月罂正想与她擦身而过,不料南宫绯雪上前几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月罂身旁的慕离,见他一袭白衣俊雅出尘,气色淡然,虽不张扬却总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不由得咬了咬下唇,好男人全都被这丫头占尽了。她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笑容却更加地灿烂,上下打量了月罂笑道, “看来七妹最近身子大好,竟有精力出来散心了。” 月罂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是刺耳,却又找不出挑理的地方,索性无所谓地一笑,回道, “只是今日天气很好,出来转转罢了。”说完冲她颔首笑了笑向前走去。 在与她擦肩的时候,南宫绯雪低声说了句, “七妹当真是个多情之人,只是对于你来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是否要放一放了?” 月罂脚步一滞,微扬着头睨视着她,她一身红艳的衣袍在这个萧瑟的冬日里十分抢眼。想到了那日紫金殿上的事情,对她的心思自然有几分明了,却不捅破,含笑着说, “我并不懂三公主的意思,不过只要是我的人,就没有无关紧要这一说法。”说完笑着扬了扬眉,朝着自己殿宇走去。 南宫绯雪在她身后紧咬着唇,纤细的手指在袍袖中紧紧地攥起,眼里闪动着阴毒之色。 南宫熙兰斜倚在奢华的贵妃榻上,一身华贵锦缎织成的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她虽然已经三十几岁,肌肤却仍然细腻白皙,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少女不曾有的成熟与性感。榻边半跪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轻轻地为她捶着腿。 她轻抬眼皮,瞧了眼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的俊俏男子,他嫣红的衣袍为这清冷的殿宇添上一抹温情与暖意。 “你怎么来了?” 花寻轻声一笑,如甘泉般清澈动听,阴柔的声线夹杂着隐隐笑意, “女皇应该会猜到我为何而来。”说完细长的凤眸中闪动着光芒,斜飞的眼线妩媚至极。榻边为熙兰捶腿的小丫鬟顺着他的眼风望来,看到呆住了,小拳头悬在了半空。 熙兰略有些不满地咳了一声,小丫鬟吓得慌忙地收回视线,小脸却涨得通红,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又捶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摆手示意小丫鬟停下,扶着一旁宫女起身,慢慢地走到花梨木桌旁坐下。一旁的宫人为她斟了杯热茶,这才带着屋中几名宫人一同离开,带上了房门。 “你想带她出宫?”熙兰丝毫没有绕圈子,气定神闲地望着面前的俊俏男子。 “正是。”花寻也不想隐瞒,妖媚的黑眸中光华闪过,眉眼含笑地与她对视。 熙兰端起茶盅却没有喝,垂眸细细地摩着茶盅上的花纹,入手一片温暖, “你也知道那园子不干净……” “园子是否干净,女皇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挑了挑眉,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笑着。见熙兰手指一顿,抬眼向他望来,又轻笑一声,补充道, “花寻已经为女皇做过这么多事,难道还不能换来诚信二字?”他看起来虽放荡不羁,整日流连于花间,但做起事来却竭尽全力,她丝毫不怀疑他的信用。 第二十一章 血珠子 第二十一章 血珠子 “我自然知道你的原则,不过还未到你那时所说的期限。”熙兰端起茶盅,刮了刮茶叶末,望着浮上浮下的茶叶,却没心思喝下去。 “女皇还有什么事情吩咐,花寻一并去做就是,只是这期限,现在想改一改。”他想到前不久出的那次意外,心里却不再像以前一样镇定,此时只想尽快带她离开皇宫。 “月儿再过不久就会被封少皇,整个南月国以后还是要交给她打理的。即便此时出宫,以后还是要回来的。” 花寻听完蓦地一笑,眉目舒展。他纤长卷翘的睫毛轻动了动,温柔的话语丝丝入耳, “虽然各国都称她为天降祥瑞之人,但对掌管南月国这件事来说,对她是强迫不来的。何况女皇还这么年轻,这事也并不需要这么急。”他说得句句在理,但却令熙兰眉头蹙起。 “想必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否则也不会与你做交易……”说完深睨了眼花寻,见他神色不变,暗自冷笑,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端起茶盅,将已经有些凉意的茶轻啜了一小口,唇齿间却泛着丝丝苦意, “我想让你为我再去寻一样东西。”熙兰想了又想,终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请女皇明示。” “血珠子。” 花寻倚在靠背上的慵懒身子顿时僵住,斜飞的眼角中媚意瞬间收敛。 “你应该知道那是何物吧。”熙兰慢慢地吸了口气,看他的反应必然知道。 “血珠子,极阳之物,只能养在温热的血液中,见空气而碎,温度或高或低都不可。相传这血珠子乃是天上之宝,在世间本是罕见,女皇怎会得知?”他狐媚的眼眸流光闪过,疑惑地看向南宫熙兰,言语里难得地有些严肃。 熙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你又如何能知?” 花寻微愣了片刻,随后撇脸笑了,自己竟然这么失态。再转过头时,眸子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玩味之色, “恕花寻今日冒昧了。只是血珠子极其罕见,不知女皇能否给个提示,我也好有地方可寻。” 熙兰丝毫没有介意他刚才的质问,反而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凄然, “正是因为不知,才拖到了现在,眼下只希望你能多尽些心思了……我知这件事有些困难,但只要办成,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花寻看着眼前的女人坚定的眼神,平日里可是很少见到的,也自然知道这事对她的重要性。他帮了她许多年,但从未见过她今日这样的神色。嫣红的阔袖拂过,慢慢地起身向她行了一礼,轻声道, “这事花寻记下了,至于小公主之事,还希望女皇及早给我个答复。”说完唇角慢慢勾起,见熙兰点头之后,这才再次行了礼转身离开。 他慢条斯理地迈出门槛,心里暗暗地念到,血珠子吗?那也是自己一直想找的东西,原来她也要找,只是不知她要找来做什么。 眼角余光见刚刚那几个宫女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略微一愣。随后转头看向她们,妩媚的眸子含着笑意,轻点了点头。 几个小宫女被他妖媚摄人的眼神撩得心乱成了一团,一个个小脸红得像苹果一般。眼巴巴地看着那抹嫣红背影,咽了咽口水。 他细腻圆润的肩膀在嫣红的丝袍下若隐若现,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段白皙温润的脖颈,顺滑的墨发垂到了腰间,发尾处用一条同样红艳的丝带松松地系着,薄薄的下摆被风一吹,轻贴着修长的双腿。只一个背影,就勾魂至极。也难怪一个魅惑的眼神,就引来几个宫女的如醉如痴。 花寻出了殿门,橙色的夕阳洒在美艳细滑的脸上,让心底也跟着有些温暖。忽地想起那日月罂念的两句诗,笑容不禁荡漾在唇边。 月罂沐浴过后,躺在软榻上长吁短叹,翻来覆去郁闷得很。 婉儿看她这么折腾,歪头想了想,走近了些,俯在她耳边轻声地说, “如果公主真那么想出宫,婉儿倒是有个主意。” 月罂秀眉一挑,来了精神,“什么主意?” 婉儿一笑,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听金竹园的小侍说,慕公子的轻功了得,想必从这守卫森严的王宫出去,也不是难事。” 月罂记得婉儿说过,金竹园是自己在宫外的私宅,自从她进宫以后,那里一直由慕离打理。她听完“哈”了一声,伸出魔爪在婉儿水嫩的脸上掐了一把, “你傻了吧?刚刚才被他逮着,现在倒想着让他帮忙?” 婉儿被她一说,想想也是,不过脑海里闪过刚刚的画面,笑得若有所思,又低声说, “不过依我看,慕公子倒是十分宠着公主的,只要你求求他,说不定他就带你出去了。” 月罂轻呸了她一声,让她低声下气地求人,她可做不到,索性面朝里转过去,拉长了声音,唉声叹气道, “罢了罢了,我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 坐在外殿看书的慕离听到了她的牢马蚤,微微摇头苦笑,这宫中上下几千人,哪一个不是笼子中的小鸟? 抬头看窗外天色已晚,这才放下手中书卷走进内室,见婉儿正拿着玉梳给她梳理头发,也就轻轻走了过去,冲她点了点头。 婉儿会意地将手中梳子放于桌上,弓身退了出去。 月罂趴在软榻上,头埋在枕头里,垂下一只胳膊晃来晃去,看起来闲到了极点。 “公主为何想要出宫?” 月罂听到是他的声音,翻过身子,头枕着一只胳膊,仰视着面如冠玉的俊儒男子。虽然知道他从小就是自己的夫君,但却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属于自己。刚产生了个念头又马上打消,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躺在深宫之中,两人完全没有感情,又哪里谈得上交心?于是拉长声音道, “因为闷啊” 慕离看着她慵懒的样子,抿唇笑笑, “即使想出宫,也不能这么正大光明地出去。” 月罂听他说这话心里暗喜,从回来开始就思索着如何出宫,他这么一说正好为自己提了个醒, “那要怎么出去?” 他坐在软榻边上,一手撑在她腰侧的塌上,淡淡地答道, “可以从围墙偷偷翻出去,不过……” “不过什么?”她来了精神,翻身坐了起来。 “墙外护城河几十丈宽,公主可会游泳?”慕离平静的面容上带了几分笑意。 月罂神色黯淡,会是会,可如果变成了落汤鸡,出去不得被人笑死。再有,即便是翻墙出去,也免不了连累到他人。抬眼看向他,却觉得他眼神中带着戏谑之色,心里一堵:原来在逗她 气得冲他瞪了瞪眼,但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倒让她发不起脾气来,索性扭过脸不再理他。 慕离见她不悦,也收起了些许笑容,拿过桌边玉梳,将她如瀑的黑发随意挽了几下,梳了个简单发式,又用玉簪固定好。月罂趴在软榻的靠背上,也不理他,脑袋里正快速地盘算着明天应该想个怎样的法子出去。忽然听他柔声道, “宫中有一处美景,公主一定没有去过。” “哪里?”月罂转回头,小狐狸般的眼睛闪耀着疑惑的光,这几天宫中上下几乎都走遍了,哪能还有什么美景。 “去了便知。”他看着她透着粉嫩的脸庞,淡然一笑。 月罂这才欢喜地起身跳下了软榻,“去看看。” 听他这么一说,倒来了兴趣,自己正觉得憋闷,出去转转也好。于是七手八脚地披上外袍,胡乱地系上了带子。 慕离见她的扣子歪歪扭扭,不禁摇头笑笑,伸手解开,又为她重新系好,随后熄了桌上几盏最亮的油灯。月罂一愣,“为何熄灯?” “以免惹来是非。” 月罂一愣,想想也对。借着屋内昏暗的那盏油灯光亮,向门口走去。慕离却一把拉住了她, “我们不走门。”说完揽住她的腰,从窗户飞身跃出,三下两下就上了楼顶。 月罂一惊,虽知道他的轻功了得,可没想到会这么好,低头看去,自己已经离地那么高,不由得心里一慌,忙紧紧地抓住他胸前衣襟,一股淡淡竹香瞬间侵入鼻息。 慕离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垂眸看了看身前娇小玲珑的人,眸色微黯。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宽阔的胸膛,只觉得心中仿佛有片羽毛轻轻地拂过,一股暖暖的情愫在翻滚,低沉了声音暗哑地说, “别怕。” 随后脚尖轻点,离开了赏月殿。呼呼的风从他们的身边吹过,两人的白色衣摆蓦地向后展开,如两只白鹤在身后随行。本在他额前的发丝,此时全部向后飞扬,露出了整个绝美淡然的脸庞。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月罂觉得已经快到这王宫的尽头了,正想问他还有多远。他从屋顶又向上纵身一跃,这才稳稳地停住。月罂俯视了一下脚下,深不见底,不由得一惊, “这树怎么这么高?” 慕离笑笑,没有说话,把她轻轻放在了已经干枯无叶的树枝上,怕她掉下去,揽在她腰间的手也就那么自然地握着,没有放下。 “这是颗千年古树,自然比公主平日里见的树木要高大很多。” 她摸了摸身下的树枝,十分粗糙,这树枝居然都有一人抱那么粗。想了想仿佛走出了很远, “是不是还在宫中?” 慕离指了指枝干的下面,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宫墙边缘,柔声答道, “这树枝下面便是宫墙。” 月罂呃了一声,向下看去,隐约会看到这树枝确实是探出了宫墙的,心里开始合计,如果能从这里跳出去就好了,只是这树也未免太高了些。 第二十二章 许愿树 第二十二章 许愿树 慕离见她低头怔怔地思索着什么,伸手轻抬起她的头,指着夜空中的某处说道, “看那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月罂张开嘴一阵吸气,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痴痴地念道, “真美啊……” 漆黑的苍穹中间,一轮皎洁的明月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芒,比平日里放大了许多倍,仿佛触手可及一般,朦胧的光晕一点一点扩散,洒下一地的宁静安详。 围绕在它附近满是细碎的星光,明亮的,黯淡的,明明灭灭地闪耀着,跳跃着,在黑丝绒般的天穹上,勾勒出不同的轨迹与形状。再向远望去,无边的天与地看不出连接的缝隙,只有遥远处点缀的些许摇曳的橙色灯火。 从再回到这里,她心里就一直泛着波澜。一切都与前世不同,眼前的世界与自己所熟悉的前世格格不入,而自己以前引以为傲的那些能力在这里却丝毫派不上用场,所以一直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与慌乱,虽然表面上毫不在乎,可却时刻警惕时刻小心。 今天吵闹着要出宫,一来是想知道熙兰究竟让自己出宫做什么。二来也是想出去透透气,这王宫虽然美好奢华,却仍像是个金丝编成的牢笼,活在其中,时刻都要敛气凝神。 而此时的情景,却让她异常熟悉,即使身边一切都变了,只有这轮粲然的明月与繁星,是永远不变的;天下虽大,但只要抬头看看这闪耀着光辉的苍穹,心里也就跟着慢慢舒展安宁。 月罂回头,看着他平静如水的眼眸里倒映着细碎的星光,在皎洁的月色下,显得更加明亮,她渐渐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里的意思,心里泛起一阵暖流,对他微微一笑, “慕离,谢谢你。” 他转回头,看着她被月光沐浴着的柔色脸庞,如瓷般的细肤因为喜悦而变成粉红,清澈的眼眸中流淌着水光。他抿唇笑笑,也不多言。 月罂转过头,又轻轻抚摸着枯燥的树皮,问他, “这树真的有一千年吗?” “只会更多。” “可有名字?” “名字?”慕离摇了摇头,树怎么会有名字? “它特别像我熟悉的一种树。”月罂歪着头向上看,淡淡的月光照在树顶端的枝干上,这颗参天古树,虽是寒冬已不见树叶,可她能想象到,夏天的时候,该有多么的枝繁叶茂。 “那叫什么?” “许愿树。” “许愿树?很美的名字。”慕离轻轻念着,随后又问, “怎样许愿?” 月罂见他有了兴趣,就把知道的对他细说,慕离聚精会神地听着,眼眸中不时地闪过些许光亮,随后又问, “愿望真能实现?” 月罂愣了愣,摇了摇头。谁知道许愿树上的愿望会不会都实现呢?于是对他眨了眨眼, “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试试。” 慕离见她笑得十分狡黠,忽然想到了她刚刚在宫门外蛮横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趣,不禁侧过脸,莞尔一笑, “公主与前些年有些不同,”他顿了顿又说, “不过却与儿时像极了。” 月罂笑容一顿,前些年不过是自己的一缕魂魄,究竟想什么做什么,毕竟与自己有些联系,又如何谈得上不同呢?她转过脸看向他深邃的眼眸,仿佛夜空般幽暗, “有何不同?” 他睫毛轻轻动了动,掩在阔袖中的手指轻轻抚摩着一枚暖玉,触感细腻润滑,轻摇了摇头, “只是感觉不同而已。” 两人不再说话,看着那见证着数朝古都兴衰存亡却依旧亘古不变的明月,许久许久。不知过了多久,慕离感觉身边那娇小的身子软绵绵地靠在自己身上,垂眸看去,发现她已经沉沉地睡去。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长而翘的睫毛铺满了眼睑,随着呼吸轻轻地起伏,十分乖巧。慕离伸出手,将她额角的一缕秀发拢到耳边,轻声低语, “才回到宫中,一定很不适应吧?” 怀中的人只是平缓地呼吸着,白皙的脸庞在月光下更显得娇嫩似水。 慕离不忍心叫醒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裹在她娇小的身上,打横抱起,跳下了古树。脚尖轻点,向赏月殿跃去。回去的时间是来时的一倍,不想让她感觉到有一丝颠簸醒来。 慢慢穿行中,低下头仔细看着她,软软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地呼吸着,微微紧蹙的眉还是一如往常,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他胸前的雪白外袍,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猫,看得他心里软了软,搂在她腰间腿间的手臂也不自觉的紧了又紧。 回到内室,将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放在椅子上,又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仔细看看她呼吸平稳,并没有要醒来的样子,这才放心的吹熄了桌上的烛灯,拿过一件来时带的披风,从窗口又是一跃而出。 三层屋顶上,一个红色的身影静静地半卧着,晚风徐徐地吹动他的嫣红衣摆,缓缓地向后纷飞。慕离走近几步,将从房中带出的披风扔在他的身上,平静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身子不好就别整夜吹冷风。” 他单手接住,懒洋洋地抖开披在身上,挑眉笑道, “多管闲事。”嘴上虽然逞强,可却感到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温暖。他们从小就一起生活在金竹园,这些年来,彼此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领会。 慕离坐在了他身旁,一手撑在身侧,一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腿上,抬头仰望着星空,微微一叹, “她终是回来了。” “嗯。”花寻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妩媚的眉眼沾满了笑意。 “我还以为……”他顿了顿,后半句却硬生生地卡在喉咙中。 “还以为她回不来了吧?”花寻斜睨了眼一旁的慕离,轻笑着揶揄道。他表面虽在笑,内心却异常苦涩,那日看到棺椁盖上,本以为她再回不来了,心顿时疼得无法呼吸。 慕离微微一笑,笑意刚到了唇角却又慢慢收回。 花寻小心地揭开一片琉璃瓦,透过窄小的空隙看了看床上那小小的身影安静地睡着,他眉间轻拢着一层温柔,像一株寂静绽放的红莲,有些孤独,又有些冷傲,像这样守在她身旁已经多少年了? 夜晚的冷风吹动额前的发丝向后翻飞,慕离静静地和他坐了一会,这才站起身,身后却忽然传来他极低极柔和的声音, “慕离……” “嗯?”停下了要跳下的动作,回眸看着面前的红衣男子,平日里那自信而又张扬的眼神此时却有些黯然,他微微摇了摇头,浅笑道, “没事。” 慕离看了他片刻,见他不再说什么,漆黑如墨的眼眸在月光的映衬下闪着细碎的光芒。慢慢抿起嘴唇,从房檐一跃而下,只留下浅浅的竹香在微风中越来越淡,最后融入到夜色之中。花寻渐渐收起笑容,轻轻叹了口气,仰头望向天尽头的那几颗星。 月罂来到兰心殿时,已是晌午,正赶上南宫熙兰用膳。熙兰唤来丫鬟再拿副碗筷,让她与自己一同吃午饭。 “月儿,这几日身子可好?” “谢母后关心,我最近很好。”月罂夹了些清炒藕丝放到熙兰的碗里,冲她轻轻一笑。 “如此甚好,等你到十五岁那天,就昭告天下,正式封为少皇。这些年一直未立任何公主,朝野上下表面虽合,可暗地里却勾心斗角。如此一来,倒是能安抚人心了。” 月罂夹菜的手稍稍顿了顿,随后扯出一抹微笑,并未回答。 过了片刻,外面有忽然传来宫人的通报声,说是四公主求见。 熙兰放下筷子,拿过干净的丝帕轻轻拭了拭唇角, “让她进来。” 人还未到,娇滴滴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魅影来给母后请安。” 随后,珠帘轻响,一张妖媚十足的脸从珠帘后露出,看着月罂她们两人在桌前用膳,高挑着的眉带了几分笑意, “魅影打扰母后与七妹用膳了。” 熙兰向她微微笑了笑,“无妨,也正巧吃完了”。 月罂心里倒是相当不屑这个四公主,自从那日金殿上她对婉儿的嚣张言行,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见她来了也不理睬,仍自顾自的把碗里的饭吃完,才唤身边的丫鬟收拾下去。 南宫魅影见她不冷不热的态度,眉毛动了动,接着走到月罂身边坐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胳膊,故作亲昵地说, “七妹近来身子可好?几日不见,气色仿佛好些了。” 月罂心里早就想骂她了,这四公主巴不得自己快快死了,给她让位,想必自己中的那毒,绝对跟她脱不了关系。可此时没有证据,也不好乱说,只能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 “让四姐费心了,我还好。” 南宫魅影见她那么冷漠也不计较,转过头去问熙兰, “母后,七妹在宫外的园子已经建成了很久,听说那里山明水秀,十分适合休养身子。依我看,什么时候让七妹过去小住些日子,这样也能恢复得更快些,如何?” 熙兰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第二十三章 出宫 第二十三章 出宫 南宫魅影见熙兰神色有些不悦,暗自咬了咬嘴唇,笑着起身去给她揉捏肩膀。月罂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做得还真到位。把玩着桌上的空茶盅,听着她提到些新鲜的小事,开始讲了一些宫中的琐碎事。后来却转变了话题,比如某某国内多出了一派势力,整个朝野内外勾心斗角;或是某某国秘密地修建山洞,在其中训练兵将,大有吞并众国之心。 月罂听着听着不由得手指一顿,转过脸看着南宫魅影。见她虽然穿得花枝招展,脂粉也涂了厚厚一层,但秀眉间却露出些许英气。一直以为她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如此担心国家大事,实在是有些诧异。 南宫魅影注意到月罂投来的眼光,顿时止住了话,眉梢轻挑,娇滴滴地笑道, “七妹居然也对这些事感兴趣?” 月罂只是轻轻一笑,也不回答。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间并不熟悉,何况她丝毫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只想寻个清静的地方过完这一辈子。 正打算说些什么,门外进来一个宫女,在她们两人面前屈膝行了礼,随后走到熙兰身旁,轻声道, “女皇,那些为小公主备下的衣料已经整理妥当,明日就可以派人送出宫去。” 熙兰点了点头,示意她着手准备。眼角瞟见月罂望向她们,略想了想唤住了要离去的宫女。又将月罂的小手握在手中,温柔地说道, “这些年你醒来的时候一直很少,也很久没做过新衣裳,正好花霰国进贡一批上好衣料,待明亲自去选些样式,也好顺便出宫走走。” 月罂眼眸一亮,“我可以出宫了?” “也许你梦见的神仙说得也对,想必出去散散心,对身子恢复总是有些好处的。”她见月罂眉开眼笑地听着,抿唇笑了笑,“不过你要与花寻一起。” 月罂听完,笑容僵在了唇角,那妖孽…… 宽阔热闹的街道中间,一辆上好的梨木马车慢慢地前行。车帘揭开了一角,从中露出一张清雅秀丽的面庞。月罂探出小脑袋,连连赞叹着宫外的热闹。眼神刚被一处古玩摊吸引,耳朵马上又被杂耍的吆喝声带走,忙得东瞅西望、顾此失彼。 婉儿端着装有莲子糕的小银盘递到她身旁,扯了扯她的衣袖, “公主,吃些莲子糕吧,从早晨到现在,你还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月罂眼睛仍挂在外面新鲜的事物上,沿着婉儿声音的方向伸了手,不偏不倚地正好拿到一块莲子糕,塞进了嘴里。还没等咽就看见那杂耍的人从嘴里喷出一团火,惊得她目不转睛,忙拉婉儿一起来看。 马车走得虽然慢,但也无法让她看到太多有趣的事,刚被什么吸引住眼球,马上就离着越来越远。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出这么一次宫,怎么也不能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车上。 这古代的风景不同于现代,青砖绿瓦的小房屋、古色古香的小玩意,对于月罂来说都十分新鲜有趣。想到这,她将头探出车窗,看车前面不远处的花寻坐在马上,与车辆有些距离,一个鬼主意冒了出来。 她从矮桌上拿过纸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折好放在衣袖中。又探出头去冲着在后面骑着马跟随的无情摆了摆手,伸出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无情策马上前,到窗口附近慢慢停下,俯下身,低声询问, “公主有什么事吩咐?” 月罂眼珠转了转,抬手捂在嘴边,雪白的衣袖遮住了大半张脸,贴近了他的耳朵小声说, “那个,我内急……” 无情听完,冰冷的面孔刷地涨得通红,慌忙直起身,冷峻的眼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回眸间,见她神色不变,抿着唇,一双乌黑的大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脸更红了几分。一挥手,后面的侍卫都停了下来。 月罂没等车停稳,掀开车帘就跳了下来,偷偷地瞄了眼前面不远处的花寻。见他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只是偏头思索着什么,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拉住紧跟着跳下车的婉儿,对立在车前的无情小声说, “你可不许派人跟着。” 无情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煞是好看,最后脸上实在挂不住,低声道, “公主,这话不可乱说……” 月罂嘻嘻一笑,她从现代生活了这么些年,自然没他们那些讲究。再说,她只有这么说才会摆脱这些侍卫。对婉儿眨了眨眼,两人轻手轻脚地跑到一旁的小胡同里。 无情当真听话,见她跑进小胡同中,也不敢再看,红着脸站在附近等候。 离马车不远的一匹枣红马上,花寻半眯起眼眸,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接着才缓缓地呼了口气,脸上挂起了往日的笑意,回过头看着身后停下来的队伍,笑容却慢慢收敛。轻夹马腹,策马到了车前,一抛车帘,里面空无一人。见无情冷着一张红脸立于不远处,他眉头皱了皱,翻身下马走近了些,沉声问道, “公主呢?” 无情脸又红了几分,冷峻的眼眸盯着地面一处石子,不发一言。 “公主呢?”花寻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这块冰冷的石头,让他郁闷得紧。 无情向胡同里歪了歪头,“在里面。” 花寻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旁边的小胡同,只窄窄的一人多宽,看样子像是一个死胡同。睨了眼面色有些尴尬的无情,朝胡同走去。无情几步跟上,拦在他的面前,冷声道, “你不能去。” 花寻妩媚的眼眸一转,斜睨着面前如冰雕一般的男子,更有些不耐烦,伸手将他拂开,柔媚的声音里透着丝丝寒意, “让开。” 他动一步,无情立刻跟上,两人在胡同口僵持了许久,谁也不让谁。冷傲的眼神与柔媚的视线相撞,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周围匆匆而过的行人见到如此俊俏的两名男子互相僵持,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时间越长,人也越聚得愈多。 花寻见他死活不让自己过去,正想抽出腰间短刀,忽然听到里面“嘭”的一声响,心瞬间沉了几分。推开愣住了的无情,三步两步地朝那胡同口走去,往里一瞧,慵懒醉人的眸子瞬间睁得溜圆,俊俏的眉宇慢慢拧紧。 第二十四章 鬼心眼 第二十四章 鬼心眼 无情几步跟了上来,犹豫了片刻才往胡同里一瞧,霎时也惊得睁圆了眼。窄小的胡同中,哪还有两人的身影,只剩下东倒西歪的竹筐与废弃的石砖。胡同的尽头是一座低矮的土墙,大概一人来高。墙根下摞着两块大石头,旁边还有一块石头骨碌碌地慢慢滚动,最后停了下来,想必刚刚那声音就是它发出的。 红色衣摆纷飞,花寻三下两下跳上土墙,往墙外一看,正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此时正值晌午,天气尚好,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想要从中找寻月罂,自然不是那么容易。 无奈地叹了口气,竟没有想到,现在的她比儿时更加顽皮。自己只是凝神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她居然趁这机会溜走。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这丫头,真让人头疼。他轻飘飘地从土墙跳下,瞥了眼倒在墙根下的石块,附近还有杂乱的小脚印,头又疼了几分,她居然学会了翻墙…… 无情见花寻黑着一张脸出来,错开眼眸,等着他发作。若不是自己怕他刚刚见到不雅的事情,月罂也跑不掉。一想到刚刚她笑得一脸邪恶,头皮真真发麻,这哪儿是公主?分明是个无赖。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花寻说什么,疑惑地偏过头望去,见他只是蹙着眉若有所思,轻咳了一声。 花寻斜睨了他一眼,眼角却瞥见胡同口处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一张白纸,被风吹得一起一伏,从中隐隐地露出字迹。弯腰捡了起来,展开一看,斜飞的细眉越挑越高。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我出去玩玩,太阳落山前保证回宫。你若是个男人,就别难为那些侍卫。 ——月罂”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叠好放于袖中,狭长的凤眼流光一转,唇角慢慢勾起,暗叹道, “小丫头,鬼心眼还不少。”说完看着面前的无情,狐媚的眼眸中闪着玩味的光芒,本就雌雄难辨的脸此时更显得妖艳魅惑, “怎么,担心?丢了公主,看你回去怎么交代?”他想到那字条上的话,如果难为了这些侍卫,自己不是男人?不由得低笑了一声,这种威胁,当真有趣…… 无情冷哼了一声,本打算与他商议如何寻找月罂,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索性止了步,寒声道, “在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一切责任都有我一人承担。”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到车前,派人四下去寻找。 花寻在他身后笑着眯起了眼,也不理会他们忙忙碌碌地四下寻找。从嫣红的阔袖中抽出一把青竹雕成的镂空扇,摇了两摇,慢悠悠地朝着对街的茶楼走去。 没过多久,随车一同跟来的侍卫们被分配好了各自寻找的方位,看热闹的人群见没什么可看的了,也跟着散了。整条街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人来人往。 “公主,他们走了吗?” “嗯,好像走远了。” 一个大竹筐的盖子轻轻移开,从中露出来一个小脑袋。一双乌黑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了又转,四下看了半天,才慢慢探出身子。月罂迈出竹筐,又从中拉出婉儿,看她小脸吓得煞白,扑哧一声笑了。 婉儿偷偷地趴在墙边往外瞧了瞧,外面果然没了宫中带出的侍卫,这才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转头见月罂一脸得意地望着自己,扁着小嘴嘀咕着, “这回事情可闹大了,回去指不定要挨多少板子呢……” 月罂嘿嘿一笑,拉起她的衣袖从胡同中走出来。使劲伸了伸胳膊,深吸了一口气,久违了的自由空气还真是清新。回头见婉儿有些垂头丧气,胳膊肘碰了碰她, “喂,我还没埋怨你呢,你反而埋怨我。那么矮的墙你都翻不过去,亏你还在宫里混了这么些年” 婉儿顿时气结,在宫里当差跟翻墙有什么关系?抬起头气鼓鼓地望了望她,慢慢地又泄了气。这个公主自从醒来就完全变了个样子,不过现在这样很好,至少会说会笑,不再像原来一样整日毫无气色。 “我说了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今日这事,如果母后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月罂见她低头不语,当真以为她害怕了。 婉儿郁结的情绪一扫而光,脸上绽开笑意,“当真?” “我向来说一不二。”她挑了挑眉,邪笑了一声,美滋滋地向前走去。 婉儿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她本就是个孩子,此时玩心正浓,跟在月罂身后四下张望,这繁华热闹的街道要比皇宫有趣许多。 街对面的茶楼中,一双妩媚的眸子盯着两人一连串的动作,眼中沾满笑意。他轻摇了摇头,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碎银子置于桌上,拾起那把青竹扇边摇边出了茶馆。 金竹园的一处院落里,四面种着青翠的细竹,在阳光的下泛出淡淡的金光,显得梦幻缥缈。虽是寒冬,整个院子却如春天般生机盎然。 雕花木窗半开,窗前坐着一个修长身影,白色的衣袍纤尘不染。慕离一手拢着衣袖,一手慢慢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金竹密语第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将毛笔轻轻放于笔架上面。拿起写好的这页纸,轻轻吹了吹,待墨迹干透了以后与旁边已经写好的纸放在一起,递于身后的小童, “拿去装裱成册。” 小童接了过去,手里捧着厚厚的一沓纸退了出去。 慕离揉了揉酸涩的手腕,眼前却出现了那日与月罂一起写字时的画面,想到了她头上别的“毛笔”簪子,又不禁莞尔。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卷,细细看着。 没过多久,小童又折了回来,在他身边低声道, “公子,外面来了一位宫中的侍卫,说公主在街上不见了踪影……” 慕离一愣,“什么叫不见了踪影?” 小童想了想,重复着刚刚那人的对他说的, “公主进了一条死胡同,再去看时,就失去了踪影。随行侍卫已经四处寻找,但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她今日不是与花公子一起吗?”他轻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是她偷偷跑了还是当真出了什么事。 “正是,但花公子什么也没说,反而去了对街喝茶……” 第二十五章 一个铜板 第二十五章 一个铜板 慕离听完微微一笑,接着拿起那卷书,眉眼平和,淡淡地说道, “那就没什么事了,下去吧。” “可是,宫中的侍卫等着公子派人一同去寻。”小童抬头看了看慕离,对方一身白衣,静若皓月,身子看似单薄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气魄。 “公主出宫,自然带了足够的侍卫,为何偏偏来我这里求助?”慕离捻起一页,轻轻地翻过,眼也不抬地问道。 小童犹豫了片刻,才回, “那人说,无情侍卫与花公子向来不合,如今一同出来,却丢了公主……” 慕离神色不变,仿佛对方的话完全没有听进去,过了许久才说, “去告诉他,那是他们二人的事,我无权干涉。” “是。”小童无奈地退出了房间,把他的话传达给外面候着的人。 慕离从窗口望了望远处站立的人影,漆黑如墨的眼眸仿佛洒了一层碎冰,隐隐地透着寒气。轻勾了勾唇角,想用这种办法来金竹园试探吗? 繁华的街道两旁,各种各样的小摊夺人眼球。 月罂拾起一块古色古香的木制小屏风,每块上面都刻着一株兰花,简单清雅。老板四十左右岁,一缕山羊胡向上翘着,细长的眼睛转了又转。见她穿着华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小姐,连忙上前眉飞色舞地为她介绍,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由上好的香檀木精雕细琢制成,只要摆在屋中,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整屋都会弥漫着檀木的清香。” 她把小屏风在鼻子前闻了一闻,当真香气扑鼻,兴奋地问道, “这个多少钱?” 老板一捋胡须,沉吟了片刻,伸出两根手指回道, “二两银子。” 月罂眉毛一立,“你抢劫呢?” 虽然说她不太懂这世间银子究竟值多少钱,但她前世没少与金银打交道。这个世间再不济,一两银子也合现代百十来块,区区一块木头屏风居然敢要二两银子? 老板一愣,心里暗想:看来遇到了识货的。嘿嘿地低笑道, “既然姑娘如此识货,就便宜一些卖给你,一两怎么样?” 月罂狐疑地瞟了他一眼,的确很喜欢这个小物件,但这老板的态度,有些可疑。正犹豫着要不要的时候,她手中的小屏风忽然被一旁的人夺了过去。那人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又把小屏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香气。 月罂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向上看去,只见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着湖蓝色长袍的男子。这蓝色衣袍虽然鲜艳,但却丝毫不显得轻佻,衣袖与领口处绣着精致的花纹。 他浓墨般的发丝高高束起,上面系着一根两指宽的蓝色发带,正中央镶着一块温润的宝石,衬着一张同样温润的脸庞,多了几分俊朗。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小屏风,浓密的眉毛动了动,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玩味的光芒,随后慢慢弯起,形成了可爱的月牙,扬声问道, “老板,这屏风卖我如何?” 老板看了他,立刻点头哈腰地讪笑着, “童公子真是说笑,区区一个小物件,哪敢收您银子,您能喜欢就是小店的荣幸了。” 这男子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白色牙齿,比阳光更绚烂几分,可在老板眼中却如魔鬼一般。他笑着睨视着这老板,从衣袖中摸出一个铜板,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偏要买,一个铜板” 老板暗骂着自己倒霉,怎么偏偏碰见了这祖宗,惹又惹不起,没办法只好郁闷地想要接过,脸上还要硬挤出笑容。他刚一接过铜板,就被婉儿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铜板落下,在地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最后慢慢停下。 “你这老板怎么能这样,刚刚明明是要卖给我家小姐的。”她见月罂十分喜欢,正想交钱时却出了这档子事,就想替月罂打抱不平。 一旁的男子听了这话,瞥了她们两个一眼,眉梢挑了挑。将小屏风向上一抛,又伸手接住,冲着老板扬眉一笑,转身走了。 “哎?你这人……”婉儿回身向男子追了几步,却被月罂拉了回来。 “算了,也不是多喜欢。”她可不想在街上惹事,那些侍卫正满处找她呢。 婉儿被她扯了回来,有些闷闷不乐,嘟囔着说, “公主明明很喜欢的,那人真可恶……” “喜欢又如何,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此时得到了也早晚会失去。”说完向婉儿眨眨眼,“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因为这事坏了心情可不好。” 婉儿虽然听得迷迷糊糊,但看到月罂没有生气,心里也就跟着踏实了许多,忙点点头,转回头又瞪了那老板一眼。 她们走后不久,红色衣带拂过,来人摇着镂空竹扇,媚入骨的眼眸光华流转,他轻轻地重复着月罂的话, “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得到了也会失去……”他轻笑一声,“啪”地合上折扇,这丫头当真长大了。看了看旁边一脸呆状的老板,眼角笑意不减, “那小子给你一个铜板算是便宜了你,下次再见到你卖这种假货,就把你浸在香料池子中泡上个三天三夜。”他说得慢条斯理,声线温柔细腻,但字字都像尖刀一般刺在了老板的心口上。吓得他一哆嗦,头上顿时渗出冷汗,连连点头, “是,是,谢花公子手下留情。”整个南月国谁不知道花寻的手段,当真惹到了他,即便是到山里隐居,也别想过得安生。 花寻轻笑了笑,转身朝着月罂两人离去的方向慢慢走着。他一抖折扇摇了两摇,忽然发现这风有些冷,不由得合上了扇子,望了望天,这冬天也快过去了吧。 “你是说月儿不见了?”南宫熙兰翻着奏折的手顿了顿,看向殿下半跪着的宫女。 “是。侍卫回来禀报,公主进了一条胡同就消失不见了。”宫女低头答道。 这丫头的鬼心眼着实多了些。她不禁皱了皱眉,向下摆摆手,示意宫女起身。 “你先出去吧。”有花寻跟着,也不怕她不回来。 宫女应了一声,低头退了出去。南宫熙兰合上手中奏折,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明媚的阳光,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她喃喃地念着, “孩子,再等我些日子……” 第二十六章 听书 第二十六章 听书 “公主,你看”婉儿眼睛瞪得圆圆的,向月罂指了指一旁的墙角。 月罂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一看,也是一愣。只见刚刚她们看过的小屏风被扔在了堆满杂物的墙角。两人走近一看,确实是那个小屏风。彼此对视了一眼,有些迷惑,刚刚那人既然买了,为什么还要扔呢?莫非他就喜欢与别人抢着买东西? 婉儿撇了撇嘴,“那人当真无趣,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还要和别人抢。” 忽然,一阵喝彩声从面前的茶馆中响了起来。两人正好在窗户边,震得她们揉了揉耳朵。月罂觉得肯定有什么新鲜事,冲婉儿眨眨眼, “走,进去瞧瞧”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茶馆。这茶馆门脸虽小,里面装修得却是典雅别致。四面墙上挂满了字画,桌椅板凳也擦抹得一尘不染。只见正中央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人,湖蓝色的长袍下摆铺满了大半张桌子。 月罂与婉儿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声道,“是他” 这人正是刚刚与她们“抢”东西的男子。他一条腿踩在桌上,一条腿蹬着桌边条凳。抖开手中纸扇,正眉飞色舞地给围观的人讲着故事。 “想当年,北冥国老国王心慈手软,放了那男人,还与他称兄道弟,甚至给他加官进爵,赏赐了各种金银珠宝。没想到啊……这样无疑是在宫中养了一条狼。”他声音圆润洪亮,讲起故事来忽高忽低,紧紧地抓着每一个听者的心。 只见下面的人,一个个地伸长了脖子,都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讲。听他不再继续,纷纷开口问, “接下来怎么样了?” “对啊,那男人是不是反了?” 月罂两人坐在离他们较远的一张桌子前,撑着下巴看着上面讲得天花乱坠的男人。没想到他刚刚还那么无赖,花一个铜板买了小屏风,没过多会又跑到这里来讲故事,当真悠闲得紧。那身艳丽的湖蓝长袍足以与花寻那嫣红的丝袍相媲美,在这冷飕飕的寒冬里,异常地扎眼。 上面坐着的俊朗男子轻咳了一声,手中的折扇摇了摇,故弄玄虚地说, “你们都想知道后来如何?” “想知道,想知道……”众人连连点头,一个个仿佛把他供为了神仙。 男子邪笑着勾了勾唇角,伸手打了个响指,后面走过来一个端着铜盘的小厮,在众人面前停下。 “老规矩,先交钱后听戏。”他手中折扇轻摇,浓密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黑亮的眸子带着几分张扬与不羁。 众人听完,齐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掏出腰间的碎银子,有的磨蹭半天才从衣袖中摸出几个铜板,扔在了铜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还能欠了你的钱不成?” 男子嘿嘿一笑,额前的发丝拂过俊朗的面容,他笑得虽然邪恶却丝毫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多了一份孩童般的纯真。他见众人开始往铜盘里扔钱,俊眉高挑,笑意更添了几分,索性踢开一旁的条凳,一条腿在桌下晃悠着,曲起了腿,一手搭在膝盖上, “那男人家里本在东效国有一定地位,只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来到北冥国,可偏偏出了那么个岔子,让他生生失去了家人。这恨也就越聚越多,最后他利用老国王的仁慈心,不仅获得了在北冥国的地位,还在老国王仙逝那天夺了国王之位。” 众人吸了口气,手中要扔钱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老国王待他不薄,他居然恩将仇报。” “可国王毕竟杀了他们家十几口人,这仇当然也不能不报。” “这命运要如何说得清楚啊” “啧啧……要说这人心啊,真是看不透。童公子,接下来怎样了?” 这位姓童的男子用扇子柄敲了敲手心,连连感叹, “他亲自追杀王妃与两位皇子,哎,结果可想而知了……” 众人也跟着叹了口气,想必那些人都被赶尽杀绝了吧。他们的心思全部聚集在故事上面,却没有发现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月罂见他神色一瞬间有些低沉,这人给别人讲故事,居然自己先融入到了其中,可真算得上敬业。 正想着,小厮托着铜盘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行了个礼,将装着些许散碎银子的铜盘聚到了她的面前。月罂一愣,指了指, “要给多少?” 小厮看了看她衣着华贵,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忙轻声道,“这要看姑娘的心意。” 月罂撇了撇嘴,心意?刚刚那无赖还与自己抢东西,现在居然要倒贴钱?不过就是听了几段乱七八糟的故事,还完全衔接不上,听了也是白听。想到这,从衣袖中摸出一个铜板,扔到了铜盘中,对着小厮说, “这段子,只值这么个数。” 小厮抬头看了看她,见这小姑娘长得清秀貌美,衣着也是光鲜亮丽,自然非富即贵,没想到出手这么小气,看来也只是表面上装装阔气。他这么一想,免不了脸上带了不屑,言语里也没有刚刚那么和气, “姑娘可知上面的公子是何许人?听他讲一段书哪能就值一个铜板?”说完还送了她一个白眼。 月罂哎了一声,被他这个白眼翻得火就上来了。刚刚她被抢了小屏风并不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只是碍于那会人多,又实在不愿意因为个不是特别喜欢的东西与人争辩。刚刚看这小厮一直在男子的身旁侍候着,看起来像是与他一起的。没想到这主子无赖,下人也学着嚣张。秀眉挑起,冷哼了一声, “他是谁与我何干,我听的只是段子,既然不随心,自然给的钱就少。你既然说了看我的心意,那也不应该再嫌钱少。”说完从铜盘中拿回了那枚铜板,塞到了衣袖中, “嫌少?连这一个铜板都没了” 小厮被她的一通话说得张口结舌,瞪着眼盯了她半天,脸涨得通红。没想到一个如弱柳扶风的小女孩说话居然如此刻薄无赖。 第二十七章 两个无赖 第二十七章 两个无赖 桌上坐着的俊朗男子听到两人的声音,不由得止了声,透过人群向这面张望。那小厮背对着他,也挡在了他和月罂之间,自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他坐直了些又向外看了看,从桌上的小碟子中拿出一粒花生米,一下子打在那小厮的头上,扬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 那小厮听到喊声,脖子一缩,怯怯地转过头, “童公子,没、没什么……” 男子看他表情有些不对劲,偏过头看向他的身后,恰好看见月罂与他横眉冷对,本要转过去的脸又立刻转了回来。他从桌子上蹭地跳下来,慢慢地走到月罂她们的桌前,手撑着桌子边缘,扬眉一笑,漂亮的黑色眼眸又成了一弯月牙。 “是你们?” 月罂微愣,这人还挺自来熟的,只是一面之缘,就主动跑过来打招呼。于是出于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不再看他,把玩着桌上的茶盅。 男子见她态度十分冷漠,心中自然明了原因,轻轻一笑。旁边的小厮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 “童公子,这姑娘只赏了一个铜板,不过……又拿了回去。” 男子一挑眉,一个铜板?想到了刚刚自己也是一个铜板抢了她们手中的东西,也就明白了她是何意,回头看了看眉眼间有些小得意的月罂,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丫头还挺记仇。 手中折扇一合,“啪”地拍了一下小厮的头, “我早就说过,即便是没有钱的人,也可以随便听我讲的段子,你又不长记性” 小厮捂着额头,生怕他再打一下,小声嘟囔着, “她哪里是没钱,她说公子讲的故事只值一个铜板” “什么?”男子眉毛一立,黑了脸看向月罂,有些郁闷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讲得很糟?” 月罂耸了耸肩,没想到刚刚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此时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不由得感叹,这男人的脸,也翻得和书一样快, “不是很糟,只是无趣,而且我也听不大懂。” 她的确听不懂他讲些什么,前世她也听过几次书,但那些说书的人讲得大多是历史的事件,或是民间广为流传的故事。但此时这个世界不同,完全不符合她所知道的历史,而且对于这世界的其他国家,她倒是没有任何兴趣知道。 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身着雪色的绣花锦袍,素雅却不失贵气。一枚雪白的玉簪斜插在乌黑的青丝之间,显得更加娇俏动人。他转过身坐到了她的对面,一手撑起下巴,黑亮的眼睛眨了眨, “既然是你听不懂,那便怪不得我了,拿来。”他向月罂伸出另一只手,摊开的手心上有一层薄茧,显然是练过武功的。 月罂睨了一眼他的手,视线又移到他俊朗温润的面容上, “拿什么?” “银子,十两” 月罂一巴掌拍开已经到了她鼻尖的手掌, “我可没有那么多银子。”即便是有也不给他,这人真不可貌相,刚刚还说得像个人呢,这么快就露出了本性。 男子丝毫不介意她的行为,反而眼里玩味的光芒更浓,收回手掌摸了摸下巴,眼睛挑向她头上的发簪,扬眉一笑, “那把簪子压给我吧,看起来也值不少银子。” 月罂下意识地摸了摸簪子,自从那日她得到这枚簪子以后就一直放在枕边,从未戴过,直到今日出宫才特意把它戴上。别人送的礼物哪能随便送出,何况还是面对这么一个无赖般的男人。 她从衣袖中拿出刚刚那枚铜板,拍在了桌子上,又冲男子瞪了瞪眼说, “美的你只有一枚铜板,爱要不要”说完拉起婉儿,飞快地朝门外走去。 他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倒觉得十分有趣。拿起那枚铜板装进了衣袖中,轻呵了一声,起身伸了个懒腰,也向门外走去。那小厮将铜盘中的碎银子和铜板装到一个绣有竹叶的小钱袋中,双手托着交到他的手上。 男子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从中拿起一小块碎银子抛给了小厮。小厮接过,顿时眉开眼笑,在他身后喊着, “童公子下次再来,还让小的来收钱啊” 男子也不回头,伸出手摆了摆,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刚走出门口不远,就被前面两个人吸引了目光,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起来。 一匹雪白干净的马上,坐着一个白衣似雪的男子。他漆黑的眸子在浓墨般的发丝对比下,更显得深邃三分。 月罂望着骑在马上的男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僵,自己怎么走到哪儿都能被捉到?冲他呲了呲牙,笑得十分别扭, “好巧……” 慕离让小童将自己的口信带给宫中侍卫之后,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出来看看才放心。骑着马在这附近转了几圈,与宫中的侍卫倒是碰见了几次,但一直没有寻到月罂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直到看见马前站立的娇小身影,眉间的忧虑才转浅转淡。他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了手,淡淡地开口, “上来。” 月罂看了看他干净宽阔的掌心,又转向他俊儒温润的脸庞,没有伸手, “我已经留好了字条,现在可不能随你回去。” 慕离来时就已经问好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回想着刚刚见到无情那一脸郁闷的表情,摇头一笑,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面前,垂眸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她在外面走了这么久,白皙的小脸早就被冻得通红。抬手捂着她的脸,轻声道, “你觉得那字条有用吗?” 他掌心温暖,仿佛有股暖流从脸上一直传递到身体各处,舒服得让她忘了躲开。 “有没有用我都留下了,我说过日落前回,自然算数。”她可不想早早回宫,倒是想趁此机会去私宅瞧瞧。 慕离轻叹了口气,转过眼眸问向她身旁的婉儿, “你随潼儿先去彩衣阁。”说完向身后牵着另一匹马的小男孩点了点头。 婉儿有了上次的经验,从心里就有些怕他,更是不敢再看月罂一眼,忙点头应了,跟在那小男孩的身后向街道的一面走去。 第二十八章 童昕 第二十八章 童昕 月罂顿时有些郁闷,盯着婉儿离去的方向长吁短叹, “看来我这公主真是白当了,一个个地都听你的话。” 慕离轻声一笑,也不辩解,伸手去拉她缩在衣袖中的手, “再不走,可就耽误今天出宫的正事了。” “正事?”月罂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昨日女皇说让她出宫来量尺寸做些衣裳。自己只想着怎么把那些侍卫甩开,居然忘了这件事,伸手摸了摸鼻子,眼睛瞟向其他地方, “我刚刚正想去,若不是你拦着,现在早已经到了。” 慕离见她的眼神闪闪躲躲,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抱上了马,自己才一翻身坐在她的身后,探出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一手拿起马的缰绳,向彩衣阁的方向前行。 茶馆门前斜倚着的男子挑了挑眉,他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慕离他们上马的一幕。他抱着手臂,一向冷漠得如同山涧之风的慕离,居然也会与女子如此暧昧,当真有趣得紧,咧嘴一笑,看来最近园子里又要发生新鲜事了。 他摸了摸酸痛的脖子,一上一下地抛着那钱袋,悠闲自在地往街角走去。途径的小商小贩都对他打招呼,看起来人缘颇好, “童公子,今日这么早就不说了?” “是啊,我们在茶馆外面都能听见些呢” “童公子下次什么时候来啊?我们可等着呢。” 男子嘿地一笑,在一旁的水果摊上拿起一个苹果,又从钱袋中掏出两个铜板扔到一旁的钱盒子中,扬声道, “等我什么时候缺钱了,什么时候再来”说完将手中的苹果向旁边一扔,正好扔到了缩在墙角的乞丐碗里,小乞丐抓起面前的苹果,连擦也没擦,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还边用眼睛偷瞄着那男子。 男子勾唇笑了笑,黑亮的眸子如墨石般清澈纯粹。 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坐落在繁华街道的尽头,由于这里鲜有人来往,倒是十分宁静。男子还未走到院子门前,就闻到了一股米粥的清香,不由得吸了吸鼻子,笑容越发地灿烂,冲里面喊道, “小虎子,小豆子……” 听到他的声音,里面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接着脚步声噼里啪啦地响起,从破旧的木门里面跑出来两个小男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他们俩跑到男子的身边,一人抱住了他的一条腿,开心地喊道, “童昕哥哥,你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我们了?” “是呀,小豆子以为童昕哥哥不喜欢我们了。”那个小一点的男孩抱着他糯糯地道。 童昕扬眉一笑,俯身点了点那小一点男孩的鼻尖,眼里满是温和之色,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这不是来了吗”说完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一面肩膀扛着一个,三步两步地走进院子。 小豆子听完他的话,脸上乐得开了花,冲着院中的小矮房喊道, “娘亲,娘亲,童昕哥哥来了。” 里面先是应了一声,随后传来浅浅地咳嗽声,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走了出来。她四十几岁,长相淳朴,有些破旧的衣裳看起来很是单薄,上面还横七竖八地打着些补丁。刚刚在里面做饭,脸上还沾了些灰尘,看到童昕“扛”着两个儿子进来,抿了抿唇笑了,冲他点了点头打声招呼, “童公子。”说完又对两个儿子招手, “还不快点下来去端饭菜,这就吃饭了。” 童昕弯腰,让两个孩子轻松地跳下来。看他们一前一后地跑进了厨房之后,径直走到井边洗净了手,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他转身来到院中的矮桌边,坐到小凳子上,毫不见外地对那妇人说道, “婶子,我饿了,今日再来蹭口饭吃。” 妇人笑着哎了一声,忙把手在衣袖上抹了抹,返回厨房去拿了副全新的碗筷。回到桌前,将碗筷放在了童昕的面前。童昕盯着全新的碗筷,又看了看妇人眼角处的细纹,皱了皱眉, “婶子,以后我不来了。” 妇人脸上的笑意一僵,神色尴尬,一双粗糙干裂的手在桌下轻轻一颤, “公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童昕看着面前穿着朴素破旧衣裳的妇人,叹了口气, “明去把它退了。”说完将碗筷往妇人面前一推,故意板起脸来。 妇人两手绞着衣襟,小心翼翼地问道, “公子是不是不喜欢?” 童昕嗯了一声,“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妇人眼圈慢慢泛红,咬了咬有些干裂的嘴唇,慢慢地伸手要去拿那副碗筷,却被他按住了胳膊,不由得疑惑地向他看去。 童昕无奈地叹了口气,黑亮的眸子闪烁不定, “婶子,我不喜欢的是你把我当成了外人,更不喜欢你把辛苦攒下来的钱用在了这种地方。” 妇人怔怔地看了看面前俊朗不羁的男子,慢慢垂下了眼,轻声道, “我们家一直都是受公子的恩惠,无以为报,今日正巧在街上遇见了金竹园中的潼儿……听说今日是公子的生辰,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公子,只能……”妇人停了停,绞着衣襟的手越发的紧,苍白的骨节清晰分明。 童昕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看着眼前的碗筷,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楚。今日竟然是自己的生辰,从三岁开始,就再也没有人为自己庆祝过生辰。他额前的发丝垂下,恰好遮住了怅然的眉眼,只是短短一瞬,重新抬起头来,冲着妇人咧嘴一笑, “既然是婶子送的生辰礼物,我这次就收下,只是以后不许再特殊对我,也别花这些冤枉钱了。”说完,拿起碗去盛桌上的米粥。 妇人看见两个儿子从厨房中端出了小菜,忙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温和地对他们说, “赶快过来吃饭吧。” 两个小男孩答应了一声,笑嘻嘻地一左一右坐在了童昕的身旁。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童昕忙着为两个孩子夹菜,自己却没吃上几口。直到他们吃饱了,一同回屋去练字,他才扒拉了几口饭。 第二十九章 彩衣阁 第二十九章 彩衣阁 童昕与妇人将饭桌收拾干净以后,重新坐到了桌旁。他从怀中拿出那个钱袋放到妇人手里, “婶子,天凉了,我看你们穿得很薄,拿去多置备些过冬的衣服吧。” 妇人正要拒绝,却被他拦住,暗叹了口气, “我们家欠公子的情,怕是今生还不了了。” 童昕一挑眉毛,笑得有几分邪气, “那就下辈子还,下辈子我去你们家门口讨饭吃,你可不许不给” “可别胡说,公子下辈子也一定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妇人看着面前笑得有些没心没肺的男子,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 他们认识了许久,童昕在她的面前,亲切得像是自己的孩子,但每每产生这种念头,她都暗骂自己,哪有这么好的命。一晃过去几年了,从最开始的倔强少年,到现在狂放不羁的男子,童昕的转变,她自然看得清楚。 今日是他的生辰,她只想为他选一样小小的礼物。送他碗筷,其实并不仅仅只是个礼物,更多地是想让他常来。 童昕自然懂得妇人的心思,自己三岁的时候就没了娘,眼前的妇人温柔亲切,与她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会感觉到踏实。 妇人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 “公子,有一件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婶子想说什么?” “最近听人说,七公主病情痊愈,那么公子以后是不是不能像现在一样自由了?” 童昕哧地一笑,挑了挑眉, “她痊愈不痊愈与我何干?我只是她明义上的夫侍,她约束不了我。婶子怎么这么问?” “东街绸缎庄的掌柜见公子常来我们家,就让我问一下公子……”妇人停顿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让我问问公子要不要纳个妾……” “啥?”童昕惊愕得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婶子,你居然要给我当媒婆” 妇人呵地笑了声,眼里闪动着些许喜悦,她自然希望童昕身边能有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侍候。她知道童昕虽然是七公主的夫侍,但两人一直没有见过面,而且按照南月国的规矩,大户人家的夫侍们也是可以纳妾的。 “这有何不可?公子身边总会需要个人照应,何况你年龄也不小了。” 童昕摸了摸鼻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我可不需要,我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的了,园子里那些小丫头,总是哭哭啼啼的,吵得我心烦。” 妇人被他这种抱怨逗得扑哧一笑, “女人哪能总是哭哭啼啼啊,那毕竟是少数时候。” “反正我现在过得潇洒自由,可不需要有个人在身边转悠,烦都烦死了。”他说完往院中的竹榻上一躺,湖蓝色的衣衫铺得满榻皆是,让简陋的院子多了一抹艳丽的光彩。 妇人见他一口回绝,也并没有多失望,想必他再长大些,遇见个喜欢的姑娘,就不会这么说了吧。也没打扰他,从竹筐里拿出孩子们要补的衣服,借着夕阳一针一线地缝起来。 暖色的夕阳淡淡地洒在小院中,两间茅草房虽然简陋破旧,在橙色的光芒中却显得异常地温馨。童昕微睁开眼睛,望着天上缓缓行走的浮云,漆黑的眸子翻滚着波澜,心里慢慢地漾开苦涩。 月罂坐在马上东张西望,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光圈挂在远处的山头。她与慕离同乘一匹马,心里却十分别扭,在马上动来动去,几次差点掉下来。 慕离垂眸看了看她,蓦地将手臂回收,直接将她固定在胸前,一动不动。贴近她冻得发红的耳垂低声道, “再动,就掉下去了。” 月罂被他这动作吓得一激灵,后背传来他的体温,身子顿时僵住。慢慢抬起头,盯着他黑如墨石的眼眸,尴尬地一笑, “还有多远?” “快了。”他轻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两人刚刚拐过街角,就看见了月罂从宫中带来的那一队侍卫。她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 “速度还真快。” 慕离浅浅地笑了笑,策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将跳下的月罂接住。她抬头一看,这店装修得真是阔气,宽大的牌匾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彩衣阁。 店中传来柔媚的笑声,听得月罂咧了咧嘴,这妖孽的笑,当真没人能学得上来。果然不出她所料,嫣红的丝袍在面前一晃,那笑得祸国殃民的男人瞬间到了眼前。 花寻走到她面前,俯低身子,用手中的竹扇挑起月罂的下颌,邪媚一笑, “终于肯来了?” 月罂伸手拨开竹扇,白了他一眼,“我早就想来了,只是不知道路。” 花寻轻轻一笑,也没揭穿她。转脸看向慕离,向店里偏了偏头, “进来坐坐吗?” “不了,园子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先回了。”说完将月罂的外袍拢了拢,轻声道, “量好了尺寸就早些回去,可别再耍性子。天快黑了,在外面久了不安全。” 月罂连连点头,态度表现得十分诚恳。但让人一看便知,她根本没往心里去。慕离暗叹了口气,对此时的她相当无奈。冲花寻点了点头,这才翻身上马,看了看冲他嬉笑着摆手的月罂,摇头一笑,一挥马鞭,翩然远去。 月罂伸着脖子看他消失的方向,嘿嘿一笑,眼里的得意之色昭然若是。身后传来浅咳声,随后是一句醋味十足的哀怨, “同样都是夫,公主为何只听那小子的话?” 月罂撇了撇嘴,因为啥?因为他没给我戴绿帽子不过又一想,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宫中,那园子里养的夫侍们又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哪能没偷偷找过女人。至于绿帽子,想必早有一堆了吧揉了揉昏涨的额头,这公主当得也确实窝囊,瞥了眼一脸醋意的花寻,挑眉道, “我只听自己的话,你们这些个夫,早晚都休了。”说完冲他瞪了瞪眼,向店铺走去。花寻听完也不恼,勾唇一笑,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三十章 妖孽也会做好事 第三十章 妖孽也会做好事 彩衣阁的掌柜听说七公主要来,一早就清了店里的客人,将屋内整理得干干净净,案几上又摆了祛除杂味的熏香。月罂走进去一瞧,这店铺里陈设的衣料都鲜艳无比,两旁挂着的成品衣也花色绚烂,怪不得叫彩衣阁。 掌柜看起来五、六十岁,虽然上了年纪,但肌肤仍然细腻,尚有些姿色,看起来保养得不错。她听见脚步声,一看花寻二人一前一后进来,马上就猜出面前的少女是谁。三步两步地走了过来,正要行礼,却被月罂一把拦住, “你只把我当成个普通客人,随意些就好。” 掌柜忙点头答应,她见月罂不仅长相俊俏,态度也和善可亲,才稍稍放下了心。她这家店已经在南月国做了几十年,传到了她的手中,已经到了第三代。这里接待的都是朝中大臣或是国中富商,多数都是趾高气扬,来了她这家店,完全把她当成了奴才使唤,像月罂这样的没有架子的,极其少见。 花寻向掌柜打了声招呼之后走到八仙桌前,自斟了杯热茶,悠闲自在地喝了起来。这店铺平时的伙计不少,但掌柜听说月罂喜欢清静,因此早早就给伙计们放了假,此时整个店中也只剩下她一人。 掌柜接过侍卫抬过来的衣料,轻抚了抚上面绣得精致的花纹,眼里满是喜爱之色。花霰国的丝绸服饰在几个国家之中算是最好的,尤其是这种进贡到宫中的东西,更是制作精良,也难怪她对手中的精致布料爱不释手。 月罂却对这些布却完全提不起兴趣,虽然图案确实极美,但她觉得用来做窗帘还差不多,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哪能裹在身上?见她十分喜欢,就笑着对她说, “既然掌柜的喜欢这些,就送与你如何?” 掌柜的愣了片刻,忙垂下手,不敢回答。月罂轻轻笑笑,向店铺的一处角落走去,指了指一旁的素色锦缎, “其实不算是送,那些东西我不喜欢,我用它们换一些你店里的素色衣料就好。” 掌柜的为难着没答话,店里的布料与进贡来的可是天壤之别。她不知道月罂只是说句玩笑话还是当真的,也不敢应声,偷瞄了眼慢慢饮茶的花寻,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公主究竟是什么心思。 花寻抬起细长的眼眸,媚眼如丝,轻轻地将手中的茶盅放于桌上,含笑地对掌柜说, “既然是公主赏赐你的,收下便是了。” 掌柜心里面这才感到踏实,忙向月罂行礼道,“谢公主赏赐。” 月罂抿唇笑了笑也不多言,随她一同去了里间。她坐在雕花木椅上看着掌柜忙忙碌碌,不由得问道, “这店中没有伙计吗?” 掌柜回眸笑了笑,“昨日花公子派人来说,公主喜静,让店中别留太多人。” 月罂挑了挑眉,这掌柜也真听话,人是没留多少,只剩下这么一个。她想到了刚刚掌柜说话时总是瞟着花寻,看样子对他十分在意,又问, “你与那妖……咳,你与花寻认识很久了?”“妖孽”一词到了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掌柜没注意到她想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回道, “已有些年头了。” “那应该很熟悉了吧?”她记得刚刚两人打招呼时十分随意,倒像是熟悉的友人一般。 掌柜点了点头,“若不是当年花公子出手相助,想必这祖传的店铺就要毁在老身的手里。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小店也越来越红火,但公子的大恩必然是不会忘的。” “哦?说来听听可好?”月罂一听这其中好像还有故事,来了兴趣。 掌柜见她一脸兴奋,乌黑的眼眸闪动着光芒,抿唇笑了笑,这个公主倒没有任何架子,反而比其他人多了些亲切感。心中的拘谨又少了几分,拿过尺子?br /gt; 金竹密语第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子,边为她测量边说, “当年小店遭遇了大火,所有积蓄全部被烧得一干二净。眼看着几十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正巧花公子经过,资助了些钱财,才让小店得以重新开张。但是由于外债太多,衣服的图纸也被大火烧了个精光,生意一直惨淡。”她停顿了一下,想到当年的那个场面,暗叹了口气。 月罂点了点头,她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处境,接着问, “后来呢?” “过了不久,生意慢慢好了起来,来小店做衣裳的达官贵人也越来越多,甚至连各家公主也在小店制作衣裳。后来才知道,这些人是听花公子说小店衣服做得很不错才来的。整个南月国的成衣店成百上千,做得精致的也太多太多了,这都是花公子在暗中帮的忙,但他自己却从未提过。” 月罂轻轻一笑,那妖孽竟然也会做好事,的确新鲜,看来对他的认识当真存在着偏见。看掌柜已经记好了尺寸,正准备出去,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忙转身问, “刚刚你说店里的图纸都被烧毁了,那这些年是按照什么来做的呢?” 掌柜讪讪一笑,轻声回道,“那些图纸随着老身这么些年,终是有些印象的,也就凭那时的记忆,又重新画了一些,但却没有原来的那么细致了。” “那如果现在有些新样子,你收不收?” “自然要收,公主的意思是?” 月罂听完眼前一亮,她前世继承了那么大一笔钱,凡是有些用处的东西,自然学了个遍。她那时就对服装设计十分感兴趣,后来学了几年国画,绘画功底也更扎实了些。如果不是在前世早早地就“英年早逝”,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能自己开店了。 “你这里一副图纸多少钱?” 掌柜略微沉吟,伸出一只手展开,“五十两银子,但要看图纸的质量。” 月罂在心底迅速地盘算了一番,这个价钱用来收购版权并不算高。想到这,她转身回到案桌前,展开桌上的宣纸,拿起毛笔勾勾画画,过了半晌才往笔架上一放。抖开对着掌柜,眨了眨眼睛, “这种图样,会不会卖上价钱?” 第三十一章 按规矩办事 第三十一章 按规矩办事 掌柜仔细看了看,这图的笔法娴熟,款式也确实新颖,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忍不住拿起月罂刚用过的那根毛笔,在纸上勾画了几下。月罂看她作画的过程,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只寥寥几笔就能让这衣服顿时多了几分古韵之气。拍了拍手,赞叹道, “掌柜的果然厉害” 掌柜听到声音,仿佛忽然惊醒了一般,立刻放回了毛笔,有些战战兢兢。月罂自然知道她怕的是什么,在自己的笔迹上修改,按理说是犯上之罪。不过她可不计较这些,一来她从未把自己当成什么公主,二来这掌柜应该对衣服图样极其热衷,否则以她与皇宫人打交道了这么些年,必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月罂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一笑,冲淡了屋中的紧张气氛, “看来我这图卖不出去了。” 掌柜头上已经渗出了些许冷汗,但见她没有任何不悦之色,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公主莫非是想卖图样?” 月罂嗯了一声,把那幅图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这掌柜改得甚好,既没有破坏原本的样子,又融合了这世间的风格,款式看起来既新颖又不会太过于异类。 掌柜走到月罂的身旁,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图样,心中暗暗称赞,改过几笔以后,果然算得上新颖别致, “这图样还是卖得出去的。” “当真?”月罂本有些暗沉的眸子忽地一亮,扭头看向掌柜的。见她抿唇笑着,眼里也闪动着欣赏的光芒,追问道, “你可不许哄我。” 掌柜的视线转到月罂脸上,她虽然贵为公主,可丝毫没有娇蛮跋扈的样子,待人亲切和蔼不说,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点头答道, “老身不敢欺瞒公主。” “那以后我画图样卖给你如何?”如果能自己赚钱确实极好,这样出宫以后也可以养活自己。 掌柜惊得张开嘴,半晌没有合上,满脸诧异,她身为公主自然有着数不清的金银,为何要拿这图卖钱?难道是宫中呆得十分烦闷,出来寻个乐子?此时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恐怕小店买不起公主的画。” “买得起买得起,你出个实在的价钱如何?”她一脸兴奋,揪着掌柜的衣袖不放,生怕断了此时的财路。 掌柜的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润柔媚的声音, “我出黄金万两。” “不卖”月罂想也没想就冲着门的方向喊道,这妖孽,不知道从何时在门前偷听,他这偷偷摸摸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 门外传来低笑声,继而雕花木门向两边打开,花寻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径直地走到案桌后,拿过月罂手中的图纸,慢慢点了点头,问向身旁掌柜, “你前不久还说要招些画图样的人,怎么此时倒不想要了?我看这图的款式虽然有些奇怪,但只要稍加修改还是不错的。” 掌柜更是为难,她刚刚说过,按图的质量好坏收购,一般都是五十两。可面前坐着的可是公主,对于她五十两可是如牛毛一般。她犹豫了片刻,才转身去柜子中拿银子。 “拿二十两即可。” “公子?”掌柜一声低呼,看着花寻那张雌雄难辨的俊俏面容,以为自己听错了。 花寻一挑眉毛,脸上难得地郑重,“按规矩办事,只值二十两。” 月罂第一次觉得花寻说了句自己的心里话,连连点头, “没错,按规矩办事。”她可不想因为这个身份来赚钱。 掌柜将二十两银子放在月罂手中,又接过那张纸放在了装图样的盒子中。 月罂捧着银子,脸上乐开了花,这可是她回到这世间赚的第一笔钱。看来以后可以考虑在这世间从事服装设计的职业,也好弥补了前世留下的遗憾。 童昕回到金竹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刚到自己的住所换了身衣裳,就听到门外小厮来报,说慕离请他去离园小聚。 “哦?他可说是因为什么?”他平时太忙,都很少见到,今日这是怎么了? “慕公子说今日是您的生辰,让小的候在这里等着公子回来。” 童昕一挑眉毛,刚刚如不是婶子提醒,自己早就忘了生辰这件事,原来慕离也这么心细。他咧嘴笑了笑,俊朗的眼眸弯起,如新月般闪着温润的光泽。离开房屋,向慕离所在的离园走去。 院中下人很少,与外面相比,多了几分寂静,微风拂过,吹得金色的竹叶沙沙作响。石砌的小路笔直地通向院落中间的房屋,雕花木门虚掩,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箫声。 童昕驻足停在了院中,半眯着狭长的眼眸,偏头听着起起伏伏的箫声,如泣如诉,婉转动人,伴随着拂过面颊的凉风,让人心间拢起一层温柔。整个曲子还未吹完便戛然而止,房中传出温和的声音, “站了这么久也不冷?” 童昕呵地笑了一声,他这箫声与人一样,总是带给别人温柔和善的感觉。慕离正坐在窗下的矮几前面,手中握着一根雪白的玉箫,清瘦的面颊在明亮的烛光下,泛起柔和的光晕。他回眸对童昕笑了笑,将玉箫置于一旁的架子上,见他已经换上了家中长袍,问道, “才回来吗?” 童昕嗯了一声,大咧咧地坐在矮几旁边,拿过一旁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真难为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慕离轻轻一笑,接过他递来的茶盅,轻轻吹了吹, “你与我的一个熟人是同一天生辰。” “哦?那今日应该一起过。”他看旁边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桌子的中央正煮着一壶酒,酒香一漾一漾地扑进鼻息。连吸了几口,噌地站起来走到桌前,拿过酒壶就要往杯中倒。 “再等等,奚墨也来。”慕离说完起身走到桌边,夺过童昕拿去的酒壶,揶揄道, “见到酒总是这么亲。” 童昕讪讪地放下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坐在桌旁把玩着空酒杯, “我不与酒亲,还能与什么亲?”说完哎一声,眼睛转了转,冲着慕离扬了扬下巴,满脸的坏笑, “今日那小姑娘是你相好?” 慕离微愣,随后想起街上发生的事,抿唇笑了笑,不答反问, “你不认得她?” 童昕哧地笑了,“你的相好我怎么认得?不过,那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性子差了点。”想到她在茶馆时的刁蛮样子,确实有趣。 第三十二章 只是想去 第三十二章 只是想去 童昕虽然也是月罂的夫侍,但在她进宫那一年才被招进金竹园,彼此并未见过。慕离本就不是多言之人,也自然没有告诉他,今日见到的小姑娘就是月罂。他知道童昕向来在这方面大大咧咧,即便告诉他那个人是他的妻子,对他来说也就像是告诉今晚要吃什么一样。 两人正在闲谈,门外忽然传来低沉的咳声,随后淡青色的衣襟飘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清瘦飘逸身影。男子面容有些苍白,透着丝丝倦怠之气,斜飞的眉宇下,一双黑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慵懒。 “你这么久才来,倒是比我这个寿星老还晚,看来今晚要多罚你几杯才是。”童昕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扬了扬眉。 门前站立的清瘦男子略微抬了抬眼皮,扫了眼一脸得意的童昕,也不答话,径直走到桌前慢慢地坐下。拿过小火炉上温着的酒壶,为两人各斟了杯酒,气色淡如止水,嗓音低沉醉人, “怕是你自己想要多喝几杯。” 童昕浑厚地一笑,毫不在意,闻了闻酒香,长吁了口气, “慕离这里的酒,当真是极品,自然要多喝一杯是一杯。” “我这里的酒,与外面的又有何区别?你向来喜欢饮酒,可说得却像是酒的错。”慕离笑着摇了摇头,对待这个无赖,无奈得很。 他话音刚落,潼儿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色的绸缎。他将托盘送到慕离眼前,低声道, “公子,这是花公子派人送来的。” 慕离与他们对视了一眼,放下了酒盅。小心地揭开绸缎,拿起托盘中的白玉瓷瓶,拔开了塞子。在托盘上取了根银针,反手一针刺破了食指,向瓶中滴了几滴血,将瓷瓶递到了童昕手里。 童昕摆弄着手中的银针,看着面前的白玉瓷瓶,不屑地撇撇嘴, “这公主当真金贵。”说完将银针飞快地刺向指尖,也向瓷瓶中挤出几滴血,接着将瓷瓶放到奚墨眼前。 奚墨慵懒地支着头,浓密的眉毛仿佛裁剪过一般整齐,斜飞的狭长眸子带着丝丝倦怠。额前的几缕发丝垂下,轻拂过苍白清冷的脸颊,粘在少有血色的唇角,呈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他青葱般的食指抚摩着酒盅的边沿,斜挑的眉眼看不出任何心绪,抬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风扫过面前的瓷瓶,神色不变。 “奚墨……”慕离等了会,见他仍然不为所动,暗叹了口气,这些年了,他这性子一直如此。 奚墨轻轻地嗯了一声,摊开手掌,看了看掌纹清晰的手心,缓缓地眨了眨眼。随后指尖划向银针,颜色略显暗沉的血液贴着瓷瓶壁慢慢地滑入杯中。另一根手指轻抚过带着血痕的指尖,清冷的面容除了漠然别无其他。慢悠悠地起身,向两个人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离园。童昕哎了一声,却只看到风吹着他淡青色衣角蓦然翻飞,不由得抱怨着, “还说给我过生辰呢,连杯酒都没喝就走了。” 慕离轻轻笑了笑,漆黑如墨的眼眸比窗外的夜色更黯上三分,他眼角扫过奚墨刚刚坐过的矮凳,对童昕偏了偏头, “他留了东西。” 童昕伸长脖子望去,眼睛蓦地一亮,一扬手将矮凳上的青色瓷瓶拿在手中,对着烛光细细看着, “他居然忘了东西。” “奚墨一向心细如发,怎会轻易落下东西?” 童昕飞快地看向他,忽然裂嘴笑了,唇角扬起,勾出一弯好看的弧度。 “莫非是送我的生辰礼物?”他见慕离含笑着不语,忙将小瓷瓶塞到了腰间,得意地一笑, “那就原谅他好了。” 月罂撩开窗帘向外望去,繁华热闹的街道随着马车的前进一点点地消失在视野中,夕阳已经完全地落到地平线以下,只剩下一丝柔和的光晕。她心里顿时有些烦闷,回眸睨视着仿佛融进羊绒靠垫中的妖媚男子,更郁闷了几分。 刚离开彩衣阁不久,花寻就把婉儿“撵出”了马车,派人先送她回了宫。自己则悠闲自在地躺在车中,仿佛如主人一般随意。 “你明明有马,为什么要留在我的车中?” 花寻一手撑着头,懒散地半卧在厚厚的羊绒靠垫上,嫣红的丝袍在雪白的羊绒映衬下显得更加炫美夺目。敞开的领口中,细腻的肌肤显露出来,比身后的羊绒看起来更柔更美, “公主如果再留张字条溜走,天黑了以后,可就不好寻了。” 月罂撇了撇嘴,她向来说一不二,刚刚既然说了太阳落山前回宫,自然是要守约的。不过这次出来没去成私宅,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再出来。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又掀开车帘,无聊地打量着官道两旁徐徐而过的高大树木。 “很闷吗?”他阴柔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暗哑,多了几分魅惑的味道。 月罂嗯了一声,视线仍留在窗外。她确实感觉到烦闷,因为对这个世界即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意识中在这里生存了十几年,陌生的是那些记忆又仿佛不是自己的。除了一个遥远而又飘渺的愿望,她没有任何留在这里的理由,自己就像一只被丢在这个世界的木偶,任人摆布。 花寻微仰着头,看着她沐浴在朦胧光晕中的侧脸,微微簇起的眉中间拢着一层愁思。他缓缓地起身坐到她的身后,顺着揭开的窗帘缝隙一同往外瞧着。微凉的冬日中,除了干枯无叶的树木,就是拂面而过的寒风。 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冬天。伸出一根手指,缠着月罂垂在腰间的墨黑色发丝,柔柔地说, “今晚让我去赏月殿,可好?” 月罂飞快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微低着头,一心把玩着她的发丝,长长的睫毛轻贴着眼睑,逆光靠在车壁的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任何表情, “为什么?” “只是想去。”他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没有更多地理由。 第三十三章 不想活命? 第三十三章 不想活命? 月罂打开他缠着发间的手,他却执拗着不肯放,一拉一扯间,头皮阵阵发痛,没好气地说, “放开。” 花寻看着像只小豹子一样发怒的她,本有些暗沉的心忽然亮了几分,蓦地一笑,妖艳至极, “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你离我远些。”她好不容易将头发从他的手指间救了出来,伸手向他推去,这人总像皮糖一样黏人。 花寻眸间忽地一黯,飞快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中,就势俯地身子,与她一同滑倒在厚实的锦被中。 月罂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先是一惊,随后气腾地涌了上来,正想推开他,却发现一支冷箭沿着刚刚她们依靠的窗前飞快地射进来,擦过花寻艳丽的丝袍,斜插在锦被上,箭羽轻颤。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嗖嗖嗖几支箭顺着马车敞开的车窗一齐射进来,钉在车中的不同位置。花寻迅速地带她翻了几下,躲过了这些冷箭。 马车蓦地停了下来,随后外面出现隐约地打斗声。直到半晌没有箭再射进来,月罂才慢慢地吸了口气,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妩媚脸庞,喉咙动了动, “出什么事了?” 花寻勾唇一笑,神色丝毫不变,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乌黑的眼眸,看着她眼中映着自己的脸庞,心底一暖,柔声问道, “怕么?” 他轻柔温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面颊上,像羽毛般丝丝痒痒。月罂偏开头,眼角瞧了瞧钉在她脸庞的冰冷箭杆,这位置也太巧了些。离近一分就会划破她的脸,离远一些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惊险,也不知道这妖孽怎么能躲开得这么有分寸, “不怕。” 花寻眉梢一挑,鼻尖轻蹭了蹭她有些发白的面颊,言语里浓浓地带着怜惜, “胆子还不小。” 月罂缩了缩脖子,可他们离得十分近,怎么也无法离他远些,不由得动了动, “起来说话。” 花寻无所谓地勾唇一笑,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襟又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却没再像刚刚一样纠缠她。月罂刚刚爬起来,就听见车帘外传来急促地询问, “公主,花公子。” 花寻拔出插在车壁上的一支箭,端详了片刻,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顺着敞开的车窗冷声问道, “抓住人了吗?” “刺客看起来是有备而来,让他们逃了。”窗外的声音听起来战战兢兢,小心地回答着。 花寻冷哼了一声,俊美的面容挂着寒意,月罂看在眼里不由得一愣,原来他居然也有这种冰冷的表情。从回到这世界起,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唇角挂着浅浅笑意,仿佛柔媚的阳光一般。 他们两人的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从车窗边响起, “二皇子,刺客抓到了,但已经死了。” 他冰冷的面容这才缓和了几分,抛开车帘,从车中跳下。 月罂凑到窗前,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瞧着。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她远远地看见几名侍卫的脚下躺着三四个穿着黑衣的男子,看样子早已经气绝身亡,心底一沉。又看了看背对着她站立的花寻,心里五味杂陈,刚刚若不是他,自己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虽然她不怕死,但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花寻垂眸看着躺在面前的几个黑衣人,黑布蒙着半张脸,眉间一片淤青,看起来是中毒身亡。想必他们都是死士,任务不成或是被捉,都会咬破齿间毒药自杀。挥了挥手,对一旁的侍卫们吩咐, “埋了。” 侍卫点头答应,七手八脚地将几个刺客往树林中拖去。花寻看着他们走远,这才转身,却看见车帘后直盯着自己的月罂,她乌黑的眼眸中,透着一丝不安。虽然她刚刚嘴上说着不怕,可毕竟是第一次面对死人,心里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捏着,有些呼吸不畅。 花寻走近了些,立于车窗前,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挡住了后面忙碌的侍卫,手撑着窗框,垂眸看着眼前睫毛轻颤的大眼, “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想。”月罂转开脸,看着无月无星的天空,暗叹了口气。从回来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身边危机四伏,可那鬼差告诉过自己,一切要顺其自然才好。哪怕此时要她死,她也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心里还会有一丝期待。因此,她不想知道任何讯息。 花寻凝视着她坚定的眼眸,眉间紧锁,她这倔强的性子还如儿时一样。她执意要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阻拦,想到她对自己的处境一点都不在乎,心中慢慢浮出不好的预感。吩咐侍卫们立即起程,自己撩开车帘,重新坐回了车中。 月罂费力地拔出插在锦被中的几支箭,仔细看了看,整支箭杆漆黑发亮,箭尖处涂着一抹殷红色。再往上看,靠近箭杆的尾部刻着一个小小的“影”字。她视线停留在这个字上片刻,轻笑了笑,影? 回眸看向仍然侧卧在锦被中的花寻,他半阖着纤长的眼眸,卷翘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弯暗影,神色淡淡然,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你可知,这“影”字是指什么?”月罂轻轻转动箭杆,她虽然在问他,心里却猜到了十有八九,只不过想听听他的回答。 花寻伸手拂开额前垂下的发丝,露出一小片光洁白皙的额头,轻抬了眼眸看向面前秀气玲珑的少女, “整个南月国,不会有人敢与国中公主同名。”他抿唇笑了笑,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月罂撑着下巴,隔着车上的矮几,垂眸看向那张妖媚温润的脸庞,故意叹了口气, “原来是你那心上人要杀我,却被你坏了好事。”如果不是刚刚他护着自己,任她反应再机敏,此时也会被伤到。 他唇角带着笑,神色不变,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像她脸庞抚去,却被她一把打开,柔媚一笑, “我倒是要感谢她,刚刚让我成了件好事。”说完眼睛眨了眨,细长的眸子中含着笑,带着媚。 第三十四章 不求回报的付出 第三十四章 不求回报的付出 月罂见他笑得一脸邪恶,想到刚刚虽然躲着箭,他却没少占她便宜,脸色由白转红,拿起身后的靠枕砸向那张漾着笑的脸, “无耻。” 花寻一扬手接着了靠枕,也不还她,而是枕在了头下,眼里的笑意不减, “我与自己的夫人亲近,何来无耻之说?” “谁是你的夫人?自作多情”他越笑,月罂心里越恼。眉梢越调越高,又拿起一个靠枕向他扔去。 他不躲不闪,靠枕砸在了他的头上,虽然是羊绒所做,丝毫感觉不到疼,但扔过来的力道却砸开他头顶束着的鎏金扣。乌黑的发丝瞬间垂在两颊的两侧,几缕青丝粘在红艳的唇边,说不出的妩媚妖娆。 月罂白了他一眼,这妖孽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勾人至极,当真算得上是极品。怎么遇见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妖孽?暗叹了口气,刚刚的气恼也少了几分。拿过车中角柜上的一本书卷,漫不经心看了起来。 花寻见她气恼的样子,轻呵了一声。她这性子看似蛮横强硬,但接触久了就会感觉到如孩子般单纯,十分有趣。他拢了拢两鬓的发丝,仍用鎏金扣固定在头上,坐起来靠在车壁上,柔声道, “今日行刺的人并非是四公主。” 月罂翻着书的手指一顿,垂着眼眸,也不言语。花寻拿过她放在矮几上的箭,在手中轻轻把玩,语气淡然, “不过这几支箭倒是她的。” “随你怎么说,只不过你这做法太让人怀疑。”她刚刚也想到了这点,如果真是南宫魅影想要派人暗杀她,除非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挑衅,否则何必故意用她自己的箭给对方留下把柄?而通过这些天的接触,那四公主虽然十分讨人厌,但却不至于狂妄到这种地步。 花寻无所谓地一笑,即便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照样会怀疑自己。忽然车窗外传来的咕噜噜的声音,花寻打开车窗,伸出手臂,一只白鸽停在了他的手心上。花寻空了一只手,解下白鸽脚上绑着的暖玉瓶,随后一扬手又将白鸽放飞。 月罂眼角瞧见了整个过程,不由得好奇地向他手中张望,想看看那精致的小瓶子里装了什么。花寻并没有打开,只是对她轻轻一笑,随后将暖玉瓶直接揣在了怀中。月罂撇了撇嘴,怕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吧,居然宝贝得要命。 马车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晃得她有些头晕。拉过一旁的锦被,缩在了其中,趁着路上还有些时间小睡一会儿。 南宫熙兰坐在紫金殿中的龙椅上,看着面前堆放成小山般的奏折,微微叹了口气。拿起一本打开从头看到尾,却没记住一个字。 门外宫人来报,七公主与花寻已经回宫了。熙兰轻抬了眉梢,放回了折子,转头对一旁侍候的丫鬟点了点头,丫鬟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花寻眉眼带笑地走了进来,来到熙兰的面前,俯身行了个礼。随后坐在宫人搬过来的太师椅上,唇角勾起。 “女皇这么急派人在宫门前守着,可是有什么急事?” 熙兰倚在龙椅靠背上,轻笑了笑,反问到, “你难道忘了今日是朔日?” 花寻用竹扇慢慢敲着手心,细长妩媚的眼眸笑意不减, “花寻自然记得,只是这次有所不同。” 熙兰深睨了他一眼,蓦地笑了,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眼角瞥见刚出去的那个丫鬟又返了回来,抿了抿唇, “她这次醒来,有些事并不像从前一样简单了,这次还是你亲自去吧。” 花寻接过丫鬟捧上的暖玉瓶,拇指轻轻抚摩了几下,瓶身光滑温热。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她手里的确有着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笑吟吟地将暖玉瓶揣到怀中,挑了挑眉, “怕不是只有这次,也许以后都需要到女皇这里来取东西才是。” 熙兰轻垂下眼眸,沉吟了片刻,才慢悠悠地道, “再过些天你与她去望南山还了愿,就一同回金竹园住些日子吧。” 花寻握着竹扇的手忽然一停,随后慢慢在手中转了转,轻抬眼眸, “女皇的意思是?” “你必然知道,她当年主动进宫,无非是要保金竹园中的所有人。” 花寻慢慢点了点头,唇角挂着一丝苦涩。那丫头从小就善良懂事,当时为了救金竹园所有人的性命,独自一人回到这个孤独封闭的皇宫,也失去了她最向往的自由。 “你那时与我做出的约定,为我所用,也无非是要我能保证她的安全。此时我把她完整地交还给你,也希望你能尽快寻到我要的东西,如何?” 花寻听着她慢慢说完一席话,妩媚的眼角挂着笑,心里却像是揉了一团麻,他开始有些看不透面前的这个女人。 熙兰见他点了头答应,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年你虽然不能与她太过于亲近,但离她最近的人终究是你。你为了保她活命,付出了那么多,此时当真要将她送回去?”熙兰终究是看着他长大的,两人一直互相利用,虽说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但总归是有一定交情的。 花寻唇角向上勾起,俊俏的面容如三月桃花,笑容慢慢绽放开来, “有些付出,并不是想要得到回报的。” 熙兰微微一怔,看着面前漾着笑容的妩媚容颜,仿佛看到了那笑容背后的苦涩,点了点头道, “的确如此。” 殿外打更人敲打了两下,已经二更了,花寻慢慢起身,向熙兰行了个礼,含笑道, “时候不早了,花寻先回了。” 熙兰嗯了一声,摆手示意身旁的丫鬟送他出去。看着他嫣红的丝袍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轻轻笑了笑,喃喃低语,“不求回报的付出吗?” 金竹园深处,一间青砖绿瓦的小屋中,雕花木窗半开,从里面扩散出橙黄|色的烛光。一袭青衫的男子倚在窗前,望着无月无星的天空,神色淡然。今日是朔日,本见不到月亮,但星星也随之消失了踪影,也许,是要下雪了吧? 奚墨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转身回到书柜前,从柜子中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图纸,轻轻打开。纸上画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乌黑纯粹的眼眸满是焦急,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显得整张小脸生动活泼。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抚了抚女孩的眉宇,狭长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柔光。 第三十五章 没来由的心安 第三十五章 没来由的心安 月罂一个人坐在暖玉池中,密闭的浴室中雾气氤氲缭绕,空气中飘荡着花瓣的清香,让她混乱的头脑逐渐地清晰明朗起来。 她脑海中盘旋着那几支箭上刻着的“影”字,心里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如果刚刚那件事真是南宫魅影所为,那她为什么留下刻有自己名字的箭?除非她想在气势上震慑住自己,否则根本没必要那些箭招来猜测。如果今天的事情与她毫无关系,那么要刺杀自己的人,既可以达到杀了自己的目的,又可以嫁祸给南宫魅影。 月罂忽然想到这次出宫是临时决定,而且保护她的一队人马穿的全是便服。在外人看来,只能像是某位大臣或是大户人家出来游玩。可为什么还会有刺客在回来的路上埋伏?想到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难不成是有人将自己的行踪透漏了出去? 她在池中又坐了一会,忽然觉得暖玉池中的水变得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可能是浸泡久了的缘故,头上密密地渗出一层冷汗,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月罂拿起池边宽大柔软的浴巾披在身上,轻飘飘地推开了浴室的门。 婉儿在外面已经备好了要换的干净衣服,在一旁候着。见月罂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马上过来扶住了她,急切地问道,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她探手摸了摸月罂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月罂勉强笑了笑,“不妨事,大概是泡久了的缘故,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婉儿半信半疑地将她扶到床前,刚想撩开幔帐,伸出去的手一缩,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月罂疑惑地看了看她,又像床里面望去,顿时气就涌了上来,身上更加冰冷。她掀开幔帐,对着床里面低吼了一声, “下来” 烛火晃动间,床榻的正中央侧躺着一人。鲜艳的睡袍贴着修长柔美的身段,薄如蝉翼的材质让他雪白肌肤若隐若现,煞是撩人。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全部垂在身下的锦被上,铺开一大片。 花寻撑着头,打量着面前站立的怒气冲冲的少女,拍了拍面前的锦被,声音如山泉般清凉柔和, “公主的床铺很大,我们可以一起睡。” 月罂本来就感觉到头昏昏沉沉,此时面对眼前的妖孽,头更疼上几分。不觉间,一种莫名的寒冷瞬间从四肢涌向内心,低声道, “我再说一遍,快下来”她此时不想多说一句话,浑身冷得厉害,娇艳欲滴的红唇此时有些苍白。 花寻眼眸微敛,飞快地起身抓住她的手腕,轻扣着脉搏,不由得眉间紧锁,看来这次时辰提前了。手臂回缩,将她拖拽到床上,拉过身边的锦被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声音难得地正经, “身子不舒服怎么也不说?” 月罂冷得牙齿打颤,身体软得仿佛没有了骨头。微睁开眼,眼角见他在一旁鼓捣着什么,也没力气再去理他。只要不干涉到自己,索性由着他去。她虽然对花寻没有任何好感,甚至对他的所作所为有些反感,但最近与他一起时,少了许多先前的防备。 花寻在外袍中摸出刚刚那两个小瓷瓶,回身坐到床边,放下身旁厚厚的帷幔。拔开塞子,将从熙兰那里拿到的小瓷瓶中的血液慢慢注入另一个瓷瓶中。 回眸望去,见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间,靠近锁骨处的肌肤上,浮出一弯手指尖大小的红色月牙,越来越清晰。忙取过准备好的中空银针,将瓷瓶中的血液吸出,在她耳边轻声道, “会有些疼,很快就好。” 月罂眼角瞧见他手拿着根银针,半阖的双眸立刻睁开,想伸手拂开他,却没有丝毫力气,心头的凉意让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要做什么?”她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身上的寒冷霎时间侵入骨髓。花寻看着她乌黑纯净的眼眸中满是恐惧,抿了抿唇,从锦被中摸出她攥紧的手,他一向冰冷的手此时居然比她还要暖上几分, “我不会害你。” 月罂盯着他的眼,漆黑、冷静,斜挑的眉眼虽然妩媚至极,却令她一点点地感到放心,僵硬的身子这才慢慢变软。昏迷前,她忽然感到锁骨附近一痛,仿佛被蚊子叮了一样。接着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点点进入到体内,与自己的血液融为一体。那融进来的液体带着暖意,从脖颈间漫延到身体各处,暖了整颗心。 花寻见她呼吸渐渐平稳,才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银针上的血液全部被吸进她锁骨处的月牙中,接着那弯月牙慢慢消失,最后肌肤恢复了白皙细滑,丝毫看不出痕迹。他拿过干净的软巾,擦了擦她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里漾着数不尽的温柔。 月罂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他在身旁忙来忙去,但此时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的冷汗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温热舒服的感觉,虽然无法动弹,但还是没来由地感到心安。 她浑浑噩噩地仿佛走进了一片云雾中,觉得像是梦境。薄薄的雾气在身边缓缓流淌,让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月罂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薄雾居然渐渐散开,眼前呈现出一片宁静安详的景象:一片澄澈幽静的湖。微风拂过,湖面上漾起层层水波,几片粉红色的花瓣飘落,在湖面上随着涟漪慢慢浮动。 湖面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坐着一个女子,她背对着月罂,低头看着面前的湖水。女子一袭白衣,垂到脚踝处的衣摆在微风下缓缓拂动,给人一种不食烟火的美。 她寂静落寞的身影让月罂感到十分熟悉,走近了几步,在她身后停下,轻声询问, “姑娘。” 【感谢】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本书已经在新书榜上下架啦很感谢这一个月来支持本书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点击收藏和各种票票,无限感激一个月只是开始,接下来希望大家能耐心看下去,留下你们宝贵的意见,让我能及时弥补书中的不足之处,先在这里感谢大家啦~!! 第三十六章 一脉魂魄 第三十六章 一脉魂魄 那女子听到声音微微一怔,慢慢地转过头,却让月罂大吃一惊。她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月罂惊得张开了嘴,天下居然有人与自己如此相像?不由得吸了口气问道, “你是谁?” 那女子看到她一脸惊愕,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她身旁,拉起她的手, “我是你体内的那缕魂魄。” 月罂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天,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居然不是幻影,觉得太过于新奇, “我是在做梦?” 女子摇头一笑,“是梦,也不是梦。” “呃?”月罂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被她牵着手坐在那块石头上,听她轻声慢语地说, “只有在梦中,你在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才能见到我。但我在你的心中是确实存在着的,所以又不是梦。”女子见月罂一脸茫然,又慢慢解释道, “本以为等你回到这身体的时候,我就会碎去,没想到过了这么些日子,这缕魂却开始慢慢恢复,直到今天,我才能以完整的样子见你。” 月罂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除了清瘦苍白一些,与自己可以说是一般无二。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她,十几年前为什么这脉魂魄会单独留下,这些年又发生了什么,她从赏月殿中发现的异常究竟是不是她故意为自己留下的线索,但一时间,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女子看着月罂紧攥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附在她的手上, “我知道你想问许多问题,但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这些年只有一脉魂魄撑着,能熬到你回来已是不易。但现在这脉魂魄已经几乎补全,与你其他魂魄合在一起之后,这些年我听到见到的所有事,你都会感同身受。不过,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能以这种样子与你相见了。” 月罂听完,心里紧巴巴地难受。她回到这世间,虽然许多人待她不错。但她从心里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不同,她相当于另一个自己。她前世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从那时起就觉得,整个人生的旅途中,无论遇到再多人,最终陪着自己走?br /gt; 金竹密语第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走完人生的,只有自己。 女子仿佛与她有着心灵感应一般,将她的手攥紧, “我虽然不知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遭遇过什么事,但是这里不同,有许多人是在意你的。” 在意?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难道是在意吗?月罂苦涩地一笑, “你仿佛能知道我心里所想一样。” 女子与她十指紧扣,笑容渐渐弥散开来,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 “因为我就是你,我看得见你所有刻意隐藏的情感……”说完笑容与身影越发地浅淡,最终消失不见。月罂低头看了看她握过的手掌,仿佛还带着些许温度,慢慢握了起来。 桌上的香炉散发着袅袅烟雾,一漾一漾地扩散开来,淡淡的甜腻香气在殿中缓缓流动。金线勾勒图案的黑色锦袍铺在贵妃榻上,榻边站立着一个身材姣好的背影。美艳女人在宫人们的服侍下穿上柔软宽松的睡袍,乌黑的发丝垂在纤细的腰间。 殿门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小丫鬟,快步走到女人身旁,看了看她周围的宫人,又低下头,欲言又止。 女人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下去,自己走到桌边坐下来,缓缓问道, “打探得如何?” 小丫鬟俯身答道, “派出去的人,死了。” 美艳女人去拿茶盅的手顿时停下,细长的凤眸闪着惊诧,随后慢慢扬起唇角,轻声慢语地问道, “哦?怎么死的?” 小丫鬟抿了抿唇,回忆起刚刚见到的诡异情景,不由得一哆嗦, “中毒而亡。” 女人轻呵了一声,眉间一片淡然,丝毫不为所动, “看来那里,真的动不得了。” 小丫鬟低着头不语,等着女人的吩咐,不料女人一扬手,宽大的袖口中散出一缕幽香,直奔小丫鬟的鼻息。她再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惊愕地睁大了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美艳无比的女人,却无法再说一个字。身子顿时僵住向后仰倒,没过多久就气绝身亡。 房屋的暗处走出来一个男子,逆光而站,烛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男子微侧着头,脸上的线条柔和,肌肤细腻白皙。青葱一般的指尖捏出一粒黑色的丸药,轻轻扔下。那丫鬟的身体接触到丸药不久,整个身子顷刻间化去,最后只留下一小撮灰尘,看不出任何痕迹。 美艳女人轻轻笑了笑,斜挑的眉眼上扬,睨着面前站立的俊雅男子。他面色如水般恬静淡然,绝美的面容温润如玉,仿佛山谷中独自绽放的一株幽兰,静得让人沉醉。 “如果只看你这样子,只怕任何人都想象不到你的心有多狠。” 他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绕开那撮灰尘,坐在女人对面的矮凳上,声音温和, “容貌只是一副无用的皮囊而已。” 女人轻呵了一声,眉目舒展开来,笑着揶揄道, “不过你认为的最无用的容貌,却能换来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吗?” 男子微愣,轻飘飘地向女人望去,眼光淡漠无比,却让女人的笑容渐渐收敛。她起身慢慢踱到柜子旁,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推到他的面前, “这个你先拿去,也许不久就会用到。” 他接过盒子,宽大的袖口遮住手背,只留下几根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光滑的指甲在烛光的映衬下,柔柔地泛着光芒。男子眼角有意无意地扫过地面上的那撮灰尘,袍袖一挥,灰尘四处飘去,所剩无几,轻声问道, “为何要杀了她?” “你何时关心过被杀的人?” 男子抿唇不语,起身向外走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女人柔和低沉的回答, “她坏了我的好事,留着还有何用?” 雕花木门向两边分开,他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鬓间的青丝被冷风一吹,划过饱满如玉的耳垂,与系在头顶的帛带一同翻飞。他只是停了片刻,继而头也不回地走出殿宇。 美艳女人扬眉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唇角一勾,眼里却看不到任何笑意, “你若坏我好事,下场也会如此。” 第三十七章 再让我睡会儿 第三十七章 再让我睡会儿 一缕阳光顺着帷幔的缝隙洒在月罂的脸上,她细腻如瓷的肌肤淡淡地泛着红润,在阳光下越发地透明。月罂皱了皱眉,阳光晃得她睡意少了几分,缓缓地睁开眼,朦胧中看见帐顶的繁花。 她想翻个身,可却动弹不得,手脚像被藤蔓缠住了一样。月罂听着耳边传来悠长的呼吸声,心里一惊,偏头看去,却气得咬了咬牙,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动了。 花寻将胳膊与腿全部缠在她的身上,把她缠了个紧紧实实,下巴抵在她削瘦的肩膀上。睫毛纤长浓密,根根分明,黑到极致。如刀削过的挺直鼻梁贴着她的面颊,呼吸间拂过,带来丝丝痒痒。 视线下移,看见他嫣红色的丝质睡袍已经滑落到肩膀处,纤长漂亮的锁骨露在外面,细腻白皙的肌肤与嫣红的丝袍对比,显得更加魅惑撩人。他这睡相虽然与性子一样胡搅蛮缠,不过此时却静得如婴儿一般乖巧。 月罂无语地望天,这男人也太无耻了些。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 “花寻” 他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将她的身子更紧地搂在怀中,一双狐媚的眼眸瞬间睁开,迷茫中带着几分机警。 花寻快速地扫了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回眸间看见月罂又气又恼的眼,才明白了刚那一声喊是怎么回事。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轻轻地呼了口气,凤眸半阖,带着些许慵懒,撩人至极。 “醒了?”见她气恼的样子十分有趣,用鼻尖蹭了蹭她紧绷着的脸,浓浓的嗓音有些暗哑,眼睛里还带着些血丝, “我一整晚都没睡,再让我睡会儿。”说完当真重新躺到她的耳边,合上眼眸。 “睡个大头鬼你快给我起来”月罂无奈地动了动身子,想从他的禁锢的手脚中挣脱出来。 花寻见再也睡不得,这才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收回了缠在她身上的胳膊和腿。 月罂蓦地起身,却疼得嘶了一声,身上被他压了许久,早已经麻了。没好气地推开了他, “无耻。” 花寻没用力气,被她一推又倒在锦被之中,顺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去抚她垂在腰间的乌黑发丝,柔顺舒服,散漫地笑着, “你小时候可是天天要我抱着才会睡的,怎么这时却说我无耻?” 月罂打开他的手,将头发拢于一侧,看着那副祸国殃民的无赖笑容,暗自咬了咬牙, “小时候是小时候,你若再来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花寻不为所动,凑近了她些,仰着头问道, “怎么不客气?” 她看着他笑得漫不经心,气就更不打一出来。明明是他无耻在先,此时居然像是她理亏一样,轻咬下唇,齿间蹦出了几个字: “杀了你” 花寻笑容一顿,随后又慢慢舒展开来,故意摇了摇头,假装叹了口气道, “好无情的女人。” 月罂见自己的中衣穿得还算整齐,气才消了些。忽然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记忆中还留着些许片段,飞快地转过身,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问道,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她记得脖颈处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抬手抹去,却与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花寻视线落到她的锁骨处,昨晚的那月牙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暗哑着声音反问道, “你认为我能做什么呢?” 月罂紧盯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眉间慢慢蹙起。她刚刚醒来时脑海中多了些记忆,虽然极少,但对每件事都仿佛感同身受一样。她只要稍稍回忆,便能记起这十几年中的事情,这些记忆里,就包括花寻。 她离开的这些年,花寻每晚都会坐在赏月殿的屋顶,但从未进来。偶尔在夜半时醒来,会听见屋顶传来细碎的咳声,极轻、极低。攥在他衣襟上的手慢慢放开,扬了扬眉, “我认为你能在十几年间,一直坐在这三层小楼的屋顶。” 花寻笑意顿时僵在了唇角,不可置信地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眼。他缓缓地眨了眨眼,许久才问道, “你记起了什么?” 月罂扬眉一笑,乌黑的眼眸中满是挑衅之色, “有人曾说过,他想知道的事就自然知道,那此时为何还要问我?” 花寻被她噎得一时间没了言语,随后唇角慢慢漾开笑容,如春风拂面般和煦温柔。垂在身侧的手蓦地将她按在胸前,冰冷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声音极柔极媚,带着丝丝蛊惑, “你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月罂被他箍在怀中,心猛然跳了几下,使劲一挣,从他手臂中逃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无耻两个字却再也骂不出来,只得凶巴巴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咬死, “你爱说不说,反正我若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休想好过”说完撩开幔帐,起身要走,身子却忽然一旋,又被重新压回在他胸前,轻笑着, “那我便与你做一回鬼夫妻。” 她被贴在他敞开的领口前,脸庞是他细腻而有弹性的肌肤,透着凉,泛着冷,耳边传来他轻柔的声音,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记得了那些?”花寻看着她的眼,乌黑、纯粹,即便是时隔千年万年,仍是他最爱的模样。 “你想知道的事情要比我想知道的更有价值,所以这个交易并不划算。”她摸了摸昨晚感觉到被针刺的地方,即便他不说,她也能从婉儿口中问出一些。 花寻偏头一笑,手指敲了敲她的头,一脸无奈, “你这小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见她抿着唇执拗着不肯答话,暗叹了口气,细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涩然, “你想知道什么便问,问到你觉得划算了为止,如何?”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不过我觉得不可以说的,不会说。” 月罂撇了撇嘴,“你说的鬼话,谁信?” 他轻咬着红艳的嘴唇,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幽幽地道, “普天之下,没有人会怀疑我说的话。” 月罂眼眸一亮,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扒拉开他冰冷的手指,迅速爬起来,盘腿坐在他的身旁,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你为什么总能猜到我的心思?” (ps:我也很想再睡会儿……) 第三十八章 交换秘密 第三十八章 交换秘密 花寻见她眉飞色舞,兴奋得像孩子一般,郁结的情绪一扫而光,扬了扬眉道, “我听得见世间万物之声。” “啥?”这个答案可是她万万没有想过的,愣了半晌才缓过劲来,哧了一声, “谁信?”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世间居然有这种奇怪的事。 “不信可以试一试。” 月罂与他对视了片刻,他眼里的坚定让她的怀疑一点点褪去,不由得往前凑了凑, “当真?” 花寻懒洋洋地点了点头, “这是许多人知道的秘密,公主随便问个人,即可证实。” “也就是说,你能偷听到所有人说的话?”月罂暗自吸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必然是天下人争抢的对象。在这个年代,他这能力不是与人工窃听器一样了吗? 花寻郁闷地拍了下她的头,“我说过不是偷听,是正大光明地听。”见她撇着嘴一脸鄙夷,无奈地摇头一笑, “山水草木、花鸟鱼虫,都可以为我传递音讯。” 她听完有些幸灾乐祸,挑眉笑道, “那你耳边岂不是整日吵杂不停了?” “想听的时候才听得,不想听的时候,即便是在耳边,也听不到。”他伸手把玩着她垂在眼前的柔顺发丝,昨日她留下字条逃跑时,自己正在听着附近有没有埋伏。不料她居然歪打正着地利用了这个机会,否则怎么能轻易从眼皮底下溜走。 “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那不算我问过,接着来。”她听完他所说的也想到了那些事情,有些讪讪地,忙不迭地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她停顿了片刻,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不该问出来,犹豫地瞟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花寻虽然听得见万物之声,但也知道什么叫秘密,是秘密就需要保守。否则凭我对外乱讲一通,此时只怕早被世人所追杀了。”他只一个眼神,便看透了她全部的心思。 月罂轻轻地点了点头,如果在昨日,她还不会放心大胆地问他什么,但自从这些年的记忆回来了一些,对他的信任居然也没来由地又多了几分。 “第二,你可觉得,我母后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花寻缠着她发丝的手慢慢停住,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不答反问, “公主觉得有何不同?” “只是感觉,所以才想问你。” 花寻轻笑了笑,看着她纯黑眼眸中映着自己俊美无比的面容,心中一时间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一直守着护着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忧的却是,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变得这样敏感? “既然是感觉,就不需要去理会。” “你此时是我母后眼前的红人,说到感觉,你自然要比我多许多。”她紧盯着花寻笑意盎然的眼,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花寻在意的只是价值,而非感觉。” 他眼中的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让她凉了整颗心,他终不是与自己一路的。浅浅地对他笑了笑,他给出的答案,她也能明白几分。他既没肯定她这种感觉,也没有否定,只能说明,他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感觉,或者是,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想到这,吸了口气,刻意露出的笑容堆上眼角, “好了,我觉得划算了。” 花寻偏着头将她看着,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抚她含着笑的眼角, “我觉得不划算。” “呃?” “你的两个问题,相当于没有问题,交换秘密最重要的就是,公平。”他看着她对自己心存芥蒂,心里五味杂陈,向她伸出手, “过来。” 月罂愣了愣,疑惑地向他望去,见他只是一眨不眨地将自己看着,神色少有的认真,又凑近了些。 花寻将她身子按低,贴在她耳畔,声音极低, “在我专心听音的时候,也是防备最低的时候,你只需像这样轻轻一刺,我就可以死于非命。”他不知何时将月罂枕下的匕首抽了出来,握在她的手掌中,刀尖直逼着他敞开的胸膛。 月罂惊得迅速起身,被他紧握住的手心霎时间出了一层冷汗,看着刀尖抵着他细腻的肌肤,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她想要收回被他握住的手,却动弹不得,拉扯间,他胸前的肌肤被划出了一道血痕,月罂忍不住急喊了声, “你疯了吗?” 他散漫一笑,如山泉一般清亮透彻, “信我了吗?” 她听完更是气恼,“你这样做就是想得到我的信任?” 花寻缓缓地点了点头,若是连她的信任都得不到,那这些年所做的努力又有什么价值呢? “你这个疯子”他平日里必然不会少打探消息,而每次都是在这样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进行,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冷。只要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就多了一分危险。然此时他告诉自己这个,究竟代表了什么? 花寻笑着放开了手,刀尖顺着她扳动的力道,擦过他身侧的衣襟,插入一旁的锦被中。月罂将匕首又放入刀鞘,抹了抹手心渗出的冷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秘密,我就当没听过,不知道。” “为何?普天之下,只有你我二人可知,公主觉得不算是秘密吗?” 月罂沉默了半晌,自然算是秘密。他这等于将性命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如果以后两人反目,那么他此时说的这个秘密,就等于是为他自己埋下了一个潜伏的炸弹。 “我就当没听过,起来吧。”她说完撩开幔帐,挂在床柱旁的金钩上,就要去穿鞋。 花寻伸过手臂,搭在她削瘦的肩膀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在她耳边吐气如兰,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会记起了这些年的事?” 月罂正想躲开他,却听见门外传来低声的询问,声音沉稳而又温和,仿佛三月阳光一般暖入人心, “公主可醒了?” “刚刚听到里面有响动,大概是醒了。”说完门声一响,婉儿端着洗漱用的铜盆进来,刚迈进门槛,却愣在了原地。只片刻,马上收回了望向月罂的眼神,尴尬地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儿。忽然想到慕离此时就跟在身后,更不知道该让他出去还是进来。 第三十九章 初雪 第三十九章 初雪 慕离跟在婉儿的身后,正想停在门外,却见她猛然停住,险些撞到自己,忙往一旁侧开身子。轻抬眼眸,却恰好顺着这缝隙看到了屋中情形: 月罂中衣虽穿得齐整,但显然刚刚睡醒,头发还有些蓬乱,正要下床。而她身旁的俊美男子,衣衫半解,白皙如瓷的胸膛露在外面,上面隐隐地泛着红色痕迹。他一手暧昧地搭在她的肩头,一手撑在她一侧床上,整个身子几乎都压在她的肩膀上,妩媚柔和的脸庞轻贴着她的,斜挑上扬的眼线魅惑至极,急切地望着她的眼。 慕离只是轻轻一瞥,马上收回了目光,轻盈如羽的睫毛颤了颤,又慢慢垂下,掩住了一闪而过的落寞。此时屋中的情形,任谁看了都会想到别处。 月罂见那两人僵在了门外,才缓缓地低下头看自己此时的模样,眉梢慢慢挑起,伸手推开了一旁的俊脸,恨不得将他掐死。刚想起身,却不知道衣衫何时与他的绞在一起,一拉一扯,受不住他仰倒的力道,自己跟着摔在了他的身上。 鼻尖正好撞到他敞开的胸膛,哎呦了一声,暗骂了声倒霉。门外的两人听到响动,不由得转头再次望去,尴尬得更是不知该进还是退。 慕离眉宇微微蹙起,转身向外殿走去。婉儿见他离去,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更是多余,忙把铜盆放到架子上又退了出去,反手将门带上,拍了拍胸口,暗自纳闷:这花公子虽然每晚都会来赏月殿,但却从未进过公主的房,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婉儿越想脸越红,嘿地一笑,也随着慕离一同出了屋子。 月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下好了,这辈子的清白就这么毁在你手里了。” “你我本就是夫妻,这不是更好?”他笑得一脸邪恶,想到了刚刚慕离暗沉的脸色,笑意不减。 月罂将两人缠着的衣襟解开,瞪了他一眼,起身去穿外袍。 “谁跟你是夫妻,想得倒美”与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成为夫妻,想想就觉得一阵阵恶寒。 花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拢了拢敞开的衣衫,慢条斯理地披上了艳丽的外袍,将如瀑般的青丝垂在外面, “你怕他误会?” “谁?”月罂回头,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恍然大悟,他指的是慕离, “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谈不上误会这个词。” 花寻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反驳,换了个话题问道, “公主还未告诉我,为何记起了那么多?”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醒来时这十几年的记忆就都回来了。”她说的是事实,但又没透露得太多,终是想保留一些。 花寻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没再追问下去。拿过干净的拍子在铜盆中浸湿,绞了两下除去水分,递给月罂。 “难道公主不想知道昨晚我做了什么?” 月罂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为何?” “你若想要害我,这些年早就得手了。” 她清楚地记得昨晚的感觉,自己仿佛被冻结了一般,若不是他做了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再加上他在回宫时护着自己躲过那几支箭,如不是他真心实意地想保护自己,那就是他想借着这些事来换取她的信任。无论是哪个答案都证明了,自己此时在他身边,没有任何危险。 听到她的回答,花寻脸上慢慢漾起了笑,走到她身旁,手臂勾住了她的脖颈,歪着头从下向上地瞧着她的脸庞,邪笑道, “公主终于肯信我了?” 她斜睨着他浑然天成的眼线,妩媚撩人,这妖孽若不是经常做些变态举动,倒是觉得性子很好很随和。见他一脸讨好模样地笑着,生生地忍了将他一巴掌拍飞的冲动,转过身子躲开了他的手臂,向外殿走去。 “我只相信,自己此时对你是有用的,你还不会乱来。” 花寻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抽出衣袖中的青竹扇,眉眼间好不得意,打开扇了扇,笑得倾国倾城。 寂静的外殿中,一袭白衣在墙壁上的字画前负手而立,静如皓月,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如月光般皎洁的长袍上,更加俊雅出尘。 婉儿随后出来,停在了他的身旁, “慕公子,您昨日可曾见到红杏?” 慕离略微偏头,淡淡地道, “不曾见过,怎么?” “昨日她随公主一同出宫,但并未回宫。” 慕离转过头去,仍看着面前的字画, “人不见了,自然要告知宫内的管事,为何来问我?” 婉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俯身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红杏是谁?”珠帘轻响,月罂从内室中走出来,恰好听见两人的对话,漫不经心地问道。 “红杏是偏殿的丫头,那日公主翻牌子的时候是见过的。” “哦?”月罂记起了那日发生的小插曲,若不是她弄洒了牌子,自己怎么也不会翻慕离的牌,此时一想,反倒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太过于巧合。轻轻一笑,挑眉看向面前站立的俊儒男子, “红杏不见了为何要问他?” 慕离含笑地看着面前站立的俊俏少女,未施粉黛却素雅绝美,对她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月罂见他神色淡然,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又看向一旁咬着嘴唇,表情怪异的婉儿,心里的疑惑更是多了几分, “怎么不说话?” 婉儿走近了些,犹豫地看了下慕离,才在月罂耳边低声回答, “她们都说红杏此次出宫未归,也许是私自去见了慕公子。” 月罂蓦地一笑,想不到她这夫君一个个都是人见人爱的,她本就对他们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此时也就没过多理会。吩咐婉儿再等等,如果过些时候还不见她回来,就报给宫内的管事。婉儿答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出去。 她看着慕离肩膀领口处有些落雪,鬓间显然被浸湿了一些,不由得问, “外面可是下雪了?” 慕离抿唇点了点头,“寅时下的。” 她歪头看向他院中,地上果然积着厚厚一层雪,一片明亮。窗外传来浅浅笑声,细碎的跑跳声,听着甚是欢喜。 慕离见她满脸疑惑,轻声提醒, “外面玩得正热闹,要不要去看看?” 第四十章 女皇有请 第四十章 女皇有请 整个殿宇都挂满了积雪,天与地仿佛融入到这片白色之中,厚实的白雪压在树枝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亮晶晶地光芒。她吸了吸气,满是白雪的清新味道,虽然带着凉意,却将人心里郁结的情绪一扫而光。 赏月殿中的几个小丫鬟在院外追逐着打闹着,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拘谨,见月罂从房中走出来,忙收敛了些,向着她屈膝行礼。月罂眼里带着笑,摆了摆手, “无妨,你们继续玩吧。”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又望向她身后的慕离,见他也对她们几人点头笑了笑,这才放下心来,银铃般欢快的声音又在赏月殿中回响起来。 两人看着她们跑去的身影,相视一笑。 前世每次下雪的时候,她总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带着毛绒绒的帽子手套,在门外推起一个又一个小雪人,完成后还故意画出弯弯的眼睛嘴巴。接着,她站着银装素裹的雪地中,乐得眉开眼笑。 花寻慢悠悠地从屋中走出,看着不远处并肩站立的两个白色身影,他们纯白的衣袂仿佛与白雪融在了一起,看起来那么和谐。薄唇紧抿,柔和的脸庞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地白皙。轻合上手中的竹扇,沿着两旁的连廊绕了出去。 地上的青石小路已经被宫人们扫了出来,踩上去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两人在清冷的空气中,沿着石子小路慢慢走了一段路程,彼此却没有言语。到了半月形的拱门处,月罂见门外站立着一个牵着两匹马的小厮,正是慕离身边的潼儿,他两人出来,忙行了个礼。 月罂偏头看着身边俊雅出尘的男子,面容如月,眉眼平和,一双仿佛永远望不到低的幽黑眼眸,一切都像水墨画一样。慕离,人如其名,恰好是他给自己的感觉,永远像是隔了一层纱,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她眼角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无情向两人的方向走来,微微一愣。自从那日告诉他在殿中不要跟着自己,他就很少主动出现,怕是今日有要紧的事要说。慕离眼风扫过,抿唇笑了笑, “公主如果没什么事,慕离这就回了。” 月罂点头说好,他如此聪明,自然不会留在这里听两人说话。看着他接过潼儿拿着的马鞭,翻身上马,清萧淡漠的背影一点点在视野之中,暗自叹了口气。转过脸,问向无情, “有什么事吗?” 无情扫视了四周,看见附近没有什么人,压低声音道, “回公主,当日自尽的丫鬟,曾是洪熙殿的小官。” “洪熙殿?是做什么的?” “专管宫内货物进出。”看来她还真与毒药传进宫中有联系,月罂点了点头,又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属下已经查到,那洪熙宫的管事曾在四公主殿中做过两个月的管事,恐怕那日下毒,与四公主少不了关系。” 月罂一愣,脑海中霎时闪过几种猜测,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他, “那个管事现在在哪儿?” “刚刚属下接到跟踪的人禀报,她今早已经自尽。” 又一个因为这件事死的人吗?月罂眉头紧蹙,仿佛有人在暗中阻挠自己查下去一样, “知道了,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查了。” “公主?”无情不解她的意思,冷萧的眼眸带着疑惑。 月罂摆了摆手,无奈地一笑,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说完转身回了殿中。 无情站在她的身后,浓密的眉宇慢慢蹙起,一身黑色的劲装在纯白的雪地上莫名的突兀。 骑在马上的白衣男子轻拉缰绳,速度立刻慢了下来,身后跟着的潼儿带着马往前跟了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公子?” 慕离垂下眼眸,卷翘的睫毛轻贴着眼睑,淡漠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心事。 潼儿见他不答话,叹了口气,又问, “公子难道整晚都在这里吗?”昨晚与童昕过完了生辰之后,慕离就骑着马离开了园子。直到清晨,潼儿来宫中送东西,在马厩中看到了慕离的追风马,这才牵了来,恰好遇见从殿中走出的二人。 慕离轻嗯了一声,神色仍是淡淡的。 潼儿在殿门外等着他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从殿中走出的花寻,他显然是刚睡醒的模样。而等到慕离出来时,却发现他衣衫上沾着雪,本就白皙的面容越发地苍白,怕是在外面等了大半夜。 “公子这样做,真不值得。”潼儿偏过头不去看他,心里堵得难受,他从小跟着慕离,平日里少言寡语,即便是笑,也如清风一般飘渺,遥不可及。唯有最近才开始觉得他真实了一些,而今日这副样子,竟是从未有过的落寞。 慕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鬓间的乌黑发丝拂过清瘦的脸颊,漆黑纯粹的眼眸中含着白雪的倒影, “不可胡说。” 潼儿咬了咬唇,别扭着不再说话。 远处忽然跑过来一个小丫鬟,向他们所处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忙不迭地跑到慕离的马前,屈膝行了个礼, “慕公子,女皇有请。” 慕离微愣,点了点头,吩咐潼儿先回园子,自己调转马头,朝着兰心殿的方向前行。 月罂坐在桌旁的矮凳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看着在调拨香炉的婉儿,略想了想,轻声唤道, “婉儿。” “公主有什么事吩咐?” “只是想问你一些事罢了。”婉儿走到桌旁,拿过茶壶要为她倒茶, “公主想问什么?” “你在宫中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清亮的水冲进杯中,顿时茶香四溢。 十年吗?恰好是那件事发生的时候, “那十年前发生的事,你可记得?”那时婉儿也只有三四岁,实在不清楚她能不能记得。 “大概会记得,公主想要问什么。” 月罂今日醒来时,脑海中就多了许多记忆,其中一件就是她五六岁那年主动入宫。虽然此时有了记忆,但却模模糊糊,想必是那时年纪太小。 “当年为何说金竹园中有不干净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混账仙长 第四十一章 混账仙长 婉儿点了点头,轻声答道, “这个我听宫里的女官们提到过。那年正赶上公主生辰,各国使臣来了不少。槐南王请来了一位在各国十分有名气的仙长,说是要为公主占卜一二。没想到那仙长掐指算了算,说公主的身边有不干净的人,金竹园中也有许多晦气的东西。所以公主才会久病不愈……”说到这,她偷偷瞥了眼蹙着眉头的月罂,接下来又慢慢地道, “由于当时各国使臣都在,公主又是祥瑞之人,一旦有什么差错,各国都会受到影响。而那仙长在各国的名气都很大,他说的话也自然没有人会反驳。没过多久,迫于各国的压力,建园子时的一百多人全部消失了,有人说,他们是被女皇赐死了。”婉儿喉咙动了几动,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月罂眉头瞬间拧紧,虽然是为了自己好,但就因为那个混账仙长的屁话,居然让那么一大群人受到牵连。如果那些人真是被赐死了,自己那个看似柔弱的母后手段也还真是残忍。 “接下来呢?” “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各国都要杀了金竹园中的所有人,说是他们身上带了邪气,不能让他们再危害到公主。而那时,园子中只剩下了几位公子……”月罂眼皮猛地一跳,心里异常地纠结, “后来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感应,公主那会刚巧醒来,接着让人告知各国,自己的病与其他人无关。但公主不想拂了各国君主的好意,从那时起就住进皇宫。而金竹园是公主从小长大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许再过问,也就保住了园中的几位公子。” 月罂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烦乱。一百多条人命,说没就没了。就为了一句“园子不干净”就要杀这么多人,究竟是各国太在意她这个祥瑞之人,还是集体耍的什么阴谋?此事也未免太假了些。 “从那时起,公主就一直生活在皇宫之中。女皇的命令,除了花公子,园中任何人不得再靠近公主一步。” 月罂想到那日翻过慕离牌子时,看到了小丫头恐惧的眼神。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只是好奇,就让慕离前来,此时一想,才略微解了一些疑惑。 “为什么只有花寻能进宫呢?他以前没住在金竹园吗?”月罂本以为能得到“他是皇子”或是“女皇器重他”之类的答案,没想到婉儿却说, “公主进宫之后,也不知花公子与仙长说了什么。后来有女官传唤花公子进宫,理由是仙长说花公子天生富贵相,身上并没有沾染任何不干净的气息,若是与公主常在一起,一定能够庇佑公主。接着花公子就随公主一同住进了皇宫。” 月罂撇嘴一笑,天生富贵相?天生狐媚相还差不多。不过不难想象,那妖孽听得到世间万物之声,只稍稍掌握一点那混账仙长的秘密,以此为条件,让他为自己说几句话,进得皇宫也并非难事。 婉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抿唇笑了笑,言语里带着股高兴劲儿, “宫中的女官们都说,花公子对公主情深似海。” 月罂正喝着茶水,听她说完,差点呛住,连咳了几声。情深似海?情他个大头鬼若不是自己看见他与四公主花园里的幽会,此时倒能相信这样的谎话。 婉儿敲着她的背,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见她止了咳,才取过软巾擦抹着桌子。 “她们为何这样说?”她对花寻的了解太少,此时倒很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事。 “女官们说,花公子还在花霰国的时候,就整日吵嚷着要做南月国七公主的夫侍。而那时,公主还并未出生,当时花霰国甚至把他的话当成了疯言疯语,也没去理会。直到公主刚出生了以后,众人才慢慢信了他说的话。没过多久,花公子就来到南月国,成了公主的第一个夫。” 月罂哧地撇脸一笑,那妖孽的“特异功能”还真多,难不成还会未卜先知? “人家都是千方百计地想要皇位与江山,他却不做皇子,巴巴地给别人来当夫侍,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婉儿撅了撅嘴,显然有些不赞同她说的, “她们都说,这样的男人才叫浪漫。” “浪漫?”月罂扬眉一笑, “你那日也在花园中,难道觉得给自己带绿帽子的男人很浪漫?” 婉儿怔了片刻,蹙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回答, “男人的心里总会储着一个十分特殊的人,不是吗?” 月罂呃了一声,自己前世虽然交过几个男朋友,但彼此都是怀有目的的交往,感情也都是蜻蜓点水一般,哪有闲心在意对方心里是否还储着别人呢?将空了的茶盅在桌上滴溜溜地转了转,幽幽地道, “会不会储着什么人我不知道,但一个男人心里若真是在意一个女人,在外面必然不会像他一样去招蜂引蝶。”让她相信花寻是在意自己的,再等个十年八年吧。 婉儿也没驳她,主子之间的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的。接过月罂放在桌上的空茶盅,拿过茶壶准备倒茶。 月罂一手撑着头,心里合计着进宫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大概清楚了,忽然想到还有一段记忆让她心里阵阵纠结,忍不住又问,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你可知道雨舟?” 婉儿瞬间睁大了眼,手里的茶壶啪地摔到了桌上,茶水洒出了一片。 月罂微微一愣,感觉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从脑海中多了些记忆的时候,印象中便多了这么一个人,她不相信记忆中的事是真的,此时只想确认是梦境还是现实。看她一脸紧张,显然知道内情,追问道, “你知道有这么个人,是吗?” 婉儿连连摇头,想要去拿软巾擦抹桌子,却被月罂再次拉住, “告诉我。”她骨子中透着的霸气尽数显露出来,婉儿不由得错开眼眸,不敢再与她直视,暗自咬了咬唇。 “他是公主的夫。”她垂着眼眸,犹犹豫豫地道。 “这个我知。”自己的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一个夫君。那段记忆开始很清晰,想必那时是清醒着的。 第四十二章 温柔少年 第四十二章 温柔少年 她九岁那年生辰,身子居然出奇的好,一整天都很有精神。从兰心殿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刚走到院中的?br /gt; 金竹密语第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的小湖边,就看到一个衣袂飘飘的背影。少年一身浅色衣袍,如锻般的墨发垂在腰间,额前两鬓的发丝高高地束起,上面系着一根与衣衫同颜色的帛带,清风拂过,发丝飘扬,只一个背影,便绝美得如同天上仙子。 少年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眼眸如洗过一般清澈干净,面如皎月般温润。他看到月罂先是一愣,随后眼眸深处漾起温柔的笑意,微微俯身行礼,声音如甘泉般温婉动人, “公主。” 她顿时又惊又喜,飞快地跑了过去,抱住了少年纤弱的腰,甜甜地笑道, “雨哥哥。” 少年眉眼带着笑,长臂一伸,将她抱在怀中。她那时又瘦又小,在他怀中仿佛是个小孩子一般。 “雨哥哥怎么会来?”她抬头望着面前温柔和煦的眉眼,糯糯地问道。 “今日是你的生辰。”说完,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面系着一根淡紫色的丝带,递到她的面前。 “送我的吗?”月罂兴奋地接过,就要拆开盒子,却被少年一把拦住,笑着摇了摇头, “回去再看吧。” 月罂嬉笑着将盒子收好,拉住了俊美少年的手, “雨哥哥,以后你还会来看我吗?”她乌黑的眼眸映着他俊美的容颜,眼里满是期待。 少年抿了抿唇,半蹲下来,带着暖意的手指拂过她苍白的脸庞,温柔浅笑, “雨舟会一直在金竹园中等着公主回来,可好?” 月罂眼里虽然闪动着落寞之色,却懂事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好。她那时便知,自己没有任何能力护住心爱的东西,只有等长大了,有能力掌控一切的时候,才可以与喜欢的人一同自由自在地生活。 少年只留了片刻便要离去,临走前回眸向她看去,柔和的眼眸中泛起丝丝不忍,最后终是温柔一笑,转身离去。那一眼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印在那缕魂魄中。没过多久,她便听到宫人们窃窃私语:雨舟出事了。 记忆开始断断续续,有时醒着,有时昏迷。直到她来到宫中的地牢,发现了全身是血的温柔少年时,才确信了宫中沸沸扬扬的传言。记忆的尽头是少年含笑的眉眼,以及殷红的血液。 月罂记起这些的时候,心里一阵阵绞痛,她知道这个少年确实存在过,但那缕魂魄却再没有对他的记忆。 婉儿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这件事,怕是再瞒不住了。还记得那是自己刚入宫时发生的事,当时月罂从地牢中出来,大病了一场,再醒来时已过了数月,却对那日的事再没有提起。女皇命令所有宫人一概不许再提雨舟的事,如果再让月罂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就要了所有人的命。 婉儿在她的追问下,没办法只能如实地回答, “雨公子那日私自进宫,只为了见公主一面。可回去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五公主,被她下了,后来……后来雨公子把五公主杀了……” “杀、杀了?”月罂惊得呆住了,怪不得从回来那天开始就觉得国中少了一个公主,居然被他给杀了? “为什么要杀她?” “她们都说,是五公主看上了雨公子的美貌……两人因此起了冲突……”婉儿支支吾吾地忽略了许多过程, “杀害公主虽然是死罪,但雨公子与王室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女皇一直没有杀他,只是暂时将他关在地牢之中。后来,公主去了一次地牢,回来就大病了一场。没过多久就听说,雨公子……死了……” 月罂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记忆中的那副惨烈画面挥之不去: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墙壁上吊着一个清瘦的少年,血液一滴滴地落下来,染红了整件衣衫,原来都是真的…… 她感到有些无力,记忆中那少年温柔的话语一直萦绕在耳畔: “雨舟会一直在金竹园等着公主回来,可好?” “雨舟负了公主,只求一死……” 月罂缓缓地起身,走到那片墙壁前面停下,眼光扫过那两行诗, “深秋忽闻连夜雨,惹得霜寒染轻舟。” 她伸出手向小船上雕刻的身影摸去,苦笑了笑,原来写得是他。婉儿跟在她的身后,眉间也是一片黯然,幽幽地道, “婉儿知道,公主只是表面上不再提那件事,可心里却是永不会忘的。雨公子去了以后,公主就派人刻了这幅画,醒来时便对着它看……” 婉儿说完慢慢地吸了口气,眼眶有些湿润。亲眼看着一同长大的夫君惨死,那种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她每次都是偷偷地站在门外,看着月罂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心里紧巴巴地难受。 月罂默了片刻,缓缓地开口道, “她,是涑南王的女儿吧?”如果她没记错,三公主与五公主应该都是涑南王的女儿。 婉儿点了点头,“正因为五公主被杀,而雨公子也接着惨死,当时王城内外乱成了一团。” “什么意思?” “那时西司国对南月国虎视眈眈,听到这个消息后顺势拉拢了雨家,为他们出兵,说是要攻下王宫,为雨公子讨还一个公道。当时涑南王拒绝出兵抗衡,朝中武将也都纷纷站在她的一边。最后还是瑜南王带领兵马迎战,苦苦守了这王宫三天三夜,才等到了从各处汇聚而来的救兵。” “瑜南王?” “瑜南王是四公主的娘亲。” 月罂脑海中那些复杂的线条仿佛开始有规律地动了起来,事情已经越来越明朗了。 “那时大家都以为,只要清除了余党,再派使者去雨家议和,这战事也就能暂且停止。不料趁着混乱之际,一支淬着毒的箭飞向了瑜南王,当时虽未中要害,可回来后便毒发,无药可解。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瑜南王就过世了。” 月罂心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地念着, “七七四十九天过世……”随后猛地抬头,混沌的脑海顿时清明了许多?难道她当时中的也是蛇花之毒? 第四十三章是喜还是忧 月罂吸了口气,一个又一个疑问在脑海中窜来窜去,似乎好多事都渐渐浮出了水面。世间毒药虽多,可自己那时却没有中服下既死的毒药,而却中了非要过完四十九天后才会丧命的蛇花之毒。答案只有一个,是有人刻意用了这种毒,至于是谁,她心里已经有些明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了晌午,也该去熙兰那里请安了,自从昨日回来还未去过。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我想找一些书来看,宫中可有这样的地方?” “公主说的可是藏书阁?那里的书籍种类繁多,不知公主想看哪一类?婉儿去找。” “只是想随便翻翻,你随我一同去吧。”既然书的种类很多,应该会有对那种毒药的详细记载。 兰心殿中寂静无比。 慕离微低着头,一言不发,窗棂中散落进来的细碎阳光洒在他淡然的面容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熙兰放下手中已经凉了的茶盅,抬眼看了看下面站立的儒雅男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已经长成了个飘逸俊美的男子,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润高贵的气质。虽然相貌算不上极致,但仅凭他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就令其他人望尘莫及。熙兰清了清喉咙,冷萧的声音在殿中响起, “我竟低估了你。” 慕离抿唇笑了笑,神色依旧淡然, “女皇抬举慕离了。”他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眸中闪动着柔和内敛的光芒。有时候,温柔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熙兰轻勾了勾唇角,俯视着殿下的白衣男子,纤尘不染,干净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可就是这么一个如雪似尘的男子,却有着旁人无法看出的霸气与心机。她漫不经心地一笑,轻声道, “还有几个月才到期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掌控了一切,我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呢?”她含笑地将他看着,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那个单薄瘦弱的少年,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皇当日既然肯放任慕离所做的一切,那么必然会想到此时应该是喜还是忧。”他微微一笑,幽黑的眸子沉静而深邃。 熙兰蓦然一笑,那孩子身边的几个男人,原来个个都不简单。 “你若真能实现那日的约定,我想自然是要高兴的。而你也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不是吗?” 慕离没有回答。唇角的笑意虽然不减,眼眸深处却一闪而过些许落寞,温和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女皇今日传慕离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除了当年与她约定的那天,此时还是几年后第一次见面。 “现在北冥国边境连连告急,如再拖延个把月,必然会向盟国借兵,到时候正是你兑现诺言之时。” 南宫熙兰眼光扫过殿宇的四周,殿中的暖炉虽燃得旺盛,却仍感觉不到温暖,轻声一叹, “事成之后,我希望你能尽快寻到我要的东西。” 慕离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 雪晴殿内。 三公主南宫绯雪听到丫鬟来报,花公子来了。顿时笑容堆上眼角,飞快地起身出了房门。只见银装素裹的天地间,那一抹嫣红的色彩点缀了整个苍白的世界。 花寻媚入骨的眼眸只是轻轻一瞥,便让她的心顿时乱了几分。迎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挽他的胳膊,眉开眼笑地问, “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居然会来?” 花寻不着痕迹地错开手臂,抖开折扇轻摇了两下,边往殿中走,边眉眼含笑地道, “公主既然派了那么多人来请我,那花寻必然不能拂了公主的好意。” 南宫绯雪脸色顿时黯了几分,讪讪地收回了手。花寻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人进了殿中,各自坐在桌案的两旁。她眼里的怨色越聚越浓,本有些姿色的脸庞此时却沉得厉害。 花寻端起茶盅,轻啜了一口,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手中折扇慢慢地摇了两下,茶还不错。那青竹雕刻而成的扇面上,细细地勾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刻法精湛,惟妙惟肖,随着竹扇的摇动,仿佛随时会绽放一般。 坐了许久,南宫绯雪实在忍不得,压下他端着茶盅的手背, “你到我这,就是来喝茶的?” 花寻呃了一声,放下茶盅,有些疑惑, “是公主请我来的,怎么要问我?” “我何时请了你来?”南宫绯雪气恼地望着他,从第一次见他起,就永远是这种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把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但就是这么一个看似散漫无心的人,却把那女人处处护在心坎上,想到这越发地恼火。 花寻轻抬眼眸,媚眼如丝,竹扇的风吹过,纤长的睫毛随着风轻轻颤动, “公主这么说就不好了,昨日送了几根箭当做请柬,今日我来做客,居然不认了吗?” 南宫绯雪一时间涨红了脸,轻咬着唇,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悠闲饮茶的男子,过了许久,恨恨地道, “若不是你护着,昨日早让她到了西天……”还未等她说完,只听啪地一声响,她怔怔地向花寻的手中望去,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手中的空茶盅破碎开来,从他指尖慢慢落下,变成了粉末。直到他张开手指,再见不得任何茶盅原有的样子,整洁光滑的桌面上,只留下一小撮细瓷末。 花寻摇了摇头,一脸歉意,眼里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一时失手,公主不要介意才是。” 南宫绯雪脸颊由红转白,气得偏过头去,缩在袍袖中的手掌慢慢攥起。耳边又传来阴柔动听的声音, “难道公主认为,用几支四公主的箭,就可以扰了我的视线吗?” 她回头向他望去,失望却从心底散发到全身,冷幽幽地反问道, “同样都是你不在意的女人,为何她可以为所欲为?” 花寻不答,仍慢悠悠地摇着竹扇,唇边噙着浅笑,斜挑的眉眼媚态横生。 南宫绯雪吸了口气,眼里的怨毒更深了几分,咬了咬牙又说, “你保得了她一时,难道还能保得她一世?若你现在不与我一心,昨日的事,自然还会再发生!”。 第四十四章想要我什么 花寻竹扇一合,轻挑起她尖尖的下颌,眸子里泛着柔和温润的光泽,如月华闪过,但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暖意, “公主最好记得,世间没有任何人,敢威胁我。” 南宫绯雪怔怔地看着眼前妩媚至极的眼眸,那是她最爱的,只是这双眼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候,才会映出她的样子。当他转开眼眸时,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都没有她一丝一毫的位置。 一时间竟忘了移开竹扇,仿佛被他那双撩人诱惑的眸子带走了魂儿,痴痴地道, “我不是要威胁你,我只想要你。” 花寻唇角上扬,呈现一弯好看的弧度,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眼角,与她贴近了些,极尽蛊惑地问道, “想要我什么?身子?地位?还是知晓世事的能力?” “什么都想要。”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她没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 一声浅笑打破了她的痴迷,不由得轻咬了咬唇,等着他的回答。 “公主未免太贪婪了些,只是你想要,我却不想给。”他说完笑吟吟地收回竹扇,起身踱到房门前, “你真不怕我再为难她?”南宫绯雪蓦地起身,向他的背影追了几步,伸手拉住了他丝滑柔软的衣袖。 花寻微偏过头,含笑地睨了眼她气恼的样子,柔声道, “公主最好不要再尝试,否则下一个碎的东西,可就不见得是杯子了。”他俊俏的面容漾着淡粉色的光泽,如同三月桃花般绚烂,温柔浅笑中,透着丝丝媚气,但却丝毫不失傲然的风骨。 南宫绯雪望着他飘逸的背影,抓在门框上的手指慢慢攥紧,最终狠狠地砸向木门。 藏书阁是南月国书籍最多的地方。 月罂从半月形拱门向里面望去,这是一座宽敞肃静的院落。偶尔有风吹过,树枝上细碎的雪飘飘洒洒地落下。 地面上已经被清扫出一条通向四面的小路,她刚往里走了几步,就被一旁的侍卫拦住, “什么人?” 婉儿眼睛一瞪,人小脾气却不小, “大胆!连七公主都不认得?” 侍卫上下打量了月罂几眼,最近一直听说七公主醒了过来,完全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由于自己常年守在藏书阁,自然没有机会见到她。忙单膝跪倒,沉声道, “属下不知,还望公主见谅。” 月罂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她实在不喜欢这个跪来跪去的规矩, “我今日想找一些书看看,但对这里不太熟悉,不知是哪一个屋子?” “这院落中每一个屋子都藏着一类书,公主想找哪一类?” “呃……医药类。”月罂想了会儿,觉得毒药应该与医药放在一起,但她却不想让旁人知道自己在查所中的那种毒。 “左手边最里面的一个屋子便是,属下带您过去。” “不用了,我想到处再转转。”转身刚想走,又转回身问他, “天这么冷还要站在这里一直守着?” 侍卫微愣,随后低头答道, “是。” 月罂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侍卫抿了抿唇,眸子中闪烁着些许光华,向她再次行礼,又退回到门边。 月罂两人一前一后向侍卫所说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很少碰见人。到了屋子前面,门外并无人把守。她轻推开房门,里面寂静无声,屋子不小,可被一排排的书架占满了七七八八,书架之间只留下一人来宽的位置。 她大概扫了眼这些书的名字,果然都是有关药材之类的,回身对婉儿说, “我怕是需要些时候,你先回吧,我认得回去的路。” 婉儿点头应了,退了出去,将门又带上。 屋子采光很好,阳光顺着窗棂照了进来,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亮。月罂从书架的一面走到另一面,排列的顺序倒是整齐,直到屋子最里面的一个书架前才停了下来。 几本有关毒药的书摆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她刚想伸手去拿,就听见窗前两个侍卫边走边说道, “今日这藏书阁真是奇了,刚来一位公主,这又来了一位,平日一年可都见不到一次。”听声音正是刚刚在门前的那个侍卫。 另一人有些兴奋地问道, “怎么样,漂亮吗?” “你总是这副样子,就不能有点出息?每月赚的那点银子,全扔在了醉花楼,也不说正经讨个媳妇。”那侍卫低声喝到,像是训儿子一般。 那人暗叹了口气,言语里有些无奈, “谁会嫁给我们这群穷光蛋?你以为我手里如果有足够多的银子,还能不正经过日子?” 侍卫默了下去,没有驳他。的确,他们不像宫中的其他侍卫,常年各处走动,经常能收到主子打赏的钱。这藏书阁平日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除了每月固定的二两银子,可是一个子儿都捞不着。 “喂!王二,过来帮忙!”从远处传来厚重的男声。 被叫做王二的那个男人向旁边侍卫点了点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应了声,跑向了远处。 月罂听着窗外已没有响动,暗自回味他们刚说的话,难道这藏书阁又来了一位公主不成?正想着,木门吱地一响,月罂忙闪身躲到了书架与墙壁的空隙处,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就躲。这空隙恰好见不到光亮,从外面进来是看不到的。 月罂从书架的缝隙向外张望,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前,她一袭红衣,向四下张望,见没有什么人,这才走了进来。月罂冷笑了笑,原来是她。那个经常穿着红衣服到处招摇的三公主南宫绯雪,一想到她那红艳的衣服,便想到了同样一抹红衣的花寻,暗自撇了撇嘴。 她进来后在外面随意翻了几本书,随后不久,一个黑色身影从门外闪身进来,随手又将门关上。 “没人看见你吗?”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正是南宫绯雪。 “没人,这院中的侍卫本来就少。”男人的声音圆润低沉,话中含笑,十分轻佻。他伸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子随即贴了上去,将她抵在前排书架上。低头吻向她细长的脖颈,喘息地说道, “公主,我可想死你了。”。。 第四十五章只是看上去花心 南宫绯雪将他推开了些,含嗔带怪地白了他一眼, “急什么急,先说正事!” 声音妖媚得让月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此时出去也不是,留在这里也痛苦,索性看着面前书架上的书名,一会他们走了,倒能省下许多找书的时间。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刚被她推开些,又贴了回来,在她脖颈边反复啃咬, “已经把她杀了,做成了自缢的假象,想必再有人去查,也不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说完,又向她红艳的唇上吻去。 月罂心底一惊,忽然想到了刚刚无情对她说的那些话,一直调查的那个管事今早已经自尽。难不成与这有关?眼下只能放轻呼吸,继续听着。 她躲开他炽热的唇,偏过头轻声喘息着, “那就好,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了那该死的女人,正好借刀杀人,为我多铲除个祸患。”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男人伸手探进她的锦袍中,贴着她的中衣往上摩挲,暗哑着声音调侃, “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心?” 她一惊,慌忙按住了他要向上去的手,低骂了一声, “你这该死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轻声一笑,言语里尽是轻佻暧昧之词, “公主想要与我欢好的时候,何时在意过地点?” “你……”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又被男人堵住了唇,索性反吻向他。 月罂视线透过书架缝隙扫向那两人,暗自翻了个白眼,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再办事?两人细碎的喘息声传来,又让她无语地望天,这叫什么事吧!再发展下去,自己岂不是要现场看一回限制影片?在她精神即将崩溃的时候,那边又传来断断续续的话, “今晚,你来我的雪晴殿,如何?”南宫绯雪将他推开了些,整了整衣襟。 男人嗯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满。她顺着他的衣领伸进手去,在他宽阔的胸前摸了一把,含笑道, “怎么?不愿意?” 男人捏起了她小小尖尖的下巴,眼眸里带了一丝玩味, “今早花寻去找过你?” 南宫绯雪眼眸一黯,撇脸向旁边书架看去,轻嗯了一声。月罂听到花寻的名字一愣,不由得转过头,看向他们。 “你就那么舍不得他?他除了一张脸俊俏些,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你难道不知他还有什么能力?” 男人默了片刻,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指轻抚过她红润的面颊,眼眸中闪着精明的光芒, “当然知道!”他又冷笑了笑,“不过,你再喜欢他,也得不到他。” “你!”她刚刚就受了一肚子气,此时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地气恼,伸手打开他的手,就要出门。 男人上前一步,张开手臂将她箍在怀中,将她翻转过来抵在门前, “既然他对你无心,为何不把心给了我?我必然会好好待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多少女人?”女人轻笑着抬眼看他,她逆光而站,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 男人轻呵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 “男人外面有几个女人,难道不正常吗?你心里那个完美无缺的男人,不也到处留情?” “他可与你不同!”南宫绯雪皱了皱眉,显然不赞同他说的话。 男人贴近了她,隔着衣襟仿佛能听到她的心跳,低沉了声音又问, “难道,他还未与你有过什么吗?” 南宫绯雪郁闷地白了他一眼,幽幽地道, “他只是看上去花心……罢了罢了,不提他了。倒是你,怎么偏偏选这个地方见面?” “这地方平日里少有人来,若是被人发现了你我的关系,想必公主的美梦就要碎了。” “你想得倒是周到,看来我没看错你。”她娇笑了一声,轻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书架与墙壁间的空隙太过于狭窄,虽然月罂身子瘦弱,恰好可以躲在里面,可时间一长,身子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免有些僵硬。暗骂了两人一声,幽会完还不快走。不过骂归骂,从他们的交谈中,自己还是得到了不少讯息。 她稍稍错开了脚,想要调整个姿势站着,不料脚完全麻了,竟然不听了使唤,刚刚迈出便撞在一旁的书架上,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谁?”低沉的男声响起,恶狠狠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书架,直刺在她的身上。月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皱了皱眉,要出去吗? 如果出去显然证明了她听了两人的交谈,这地方人这么少,婉儿又被自己支走了,如果他们做出什么事来,也自然没人看见。犹豫之间,心脏怦怦地跳了起来,完全没了规律。暗自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下紧绷的神经,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贪生怕死了? 男人放开了南宫绯雪,慢慢地往月罂所在的书架前走去。他小心地试探着,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仔细看去,却并未发现任何人。眼看着就要到了那处空隙前,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猫叫,转头看去,只见靠近里面的书架顶上,趴着一只小白猫。 它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用小爪子抹了抹脸,随后尾巴一摆,发出细碎的响声,从旁边的天窗跳了出去。 男人缓缓地呼了口气,又打量了一下两旁的书架,见再没有声音发出,这才转身对南宫绯雪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我们今日的谈话内容,他如果得知了该如何?” 南宫绯雪无所谓地一笑,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他那种能力,是极耗心血的。我亲眼看到他使用能力后的样子,脸色白得像纸,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的。”她顿了顿,想到了那日看到的情形,眉间暗沉了许多。认识他这么些年,终究无法探寻他的心思。 她回头看了看男人仍有些疑惑地眼眸,又补充道, “他若是一直使用能力,怕是在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之前,早就心血耗竭而死了。” 男人这才放心地笑了笑,浓密的眉毛挑了挑,眼里的戏谑更深, “早知道如此,也就不必事事小心了。”。 第四十六章谢礼 那两人又情意绵绵地温存一会儿,随后一前一后地离开屋子。月罂站在角落中等了片刻,直到确认门外再无声音,这才迈出早已经麻木的腿,从空隙中走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刚刚太危险了,如果他再走过一个书架,便能发现自己。 若是在以前,她必然不会在意生死,直接与他们二人对峙又如何?可眼下却有些胆怯,苦笑了笑,看来还真要感谢那只小猫呢。 她走到刚刚看过的那一排书架前,迅速地将浏览过名字的几本书抽了出来,放在衣袖中。从书架里面绕了出来,准备离去,可刚刚走到门口,忽然门外的光亮一暗,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月罂倒吸了口冷气,再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向后退了几步,心一横,屏息看着推门进来的人。 木门吱呀一声,向两边开来,忽然涌进的阳光让她不由得抬手遮在眼前,还未来得及放下,整个人连同手臂被人抱在怀中。一阵淡淡的花香扑进鼻息间,让她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地。 “傻丫头。”柔和的声音带着别样的情愫,阴柔的声线撩拨着她的每一处神经。 “花寻?”她偏头轻唤了一声,脸颊旁如瀑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漆黑如墨,她整个人都被禁锢在这片嫣红的色彩之中。 月罂想到了刚刚那两人所说的话,心里隐隐地觉得疼惜。这次竟没有挣脱他的怀抱,而是任由他这么抱着,紧贴着他的身子,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掩不住的凉意。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月罂皱了皱眉,从第一次见他,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凉意,就想问这个问题。 花寻轻笑着退开一些,手滑到她腰间,细长的凤眸紧锁着她的眼,笑吟吟地道, “因为我把温暖都给了你。” 月罂嘴角微抽,这妖孽,没一句正经的……即便是如此,她先前对他的反感也少了许多,看着他半真半假的眼神,偏头一笑, “你这个疯子。” 花寻不以为然地笑笑,收回手臂,划过她的衣袖间,不声不响地将几本书抽了出来,拿到眼前看了看,挑眉一笑。这丫头,果然精明了许多。 “你还我。”月罂噌地一跳,抢了他手中的书卷,但她也知道现在任何事都瞒不过他。不过一想到他每次使用那种能力时,都会耗费心血这件事,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公主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何必做这冒险的事。” “冒险?”她愣了片刻,看他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关切,呃了一声,原来他知道了刚刚屋中发生的事。 花寻慢悠悠地往屋子里面走,踱到那排放有毒药一类的书架前,伸出手指一一划过书卷,最后停在了一本略有些陈旧的书上,抽了出来。转回身递给了她, “也许这本书,可以解了你的疑惑。” 月罂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已经覆盖了一些薄薄的灰尘,看来相当长时间没人翻过了。冲他点了点头, “谢谢。” 花寻扬眉一笑,眸子中的柔情蜜意慢慢漾开,眼角媚态横生,俯身盯着她乌黑的眼睛,幽幽地叹道, “好珍贵的一句谢谢啊……不过,只是谢谢就够了吗?” “那还要如何?大不了我不看了,还你便是。”她虽然这么说,却飞快地将书卷藏于袖中,朝他瞪了瞪眼。 花寻看她麻利地将书藏好,不由得有些气结,这丫头,何时学得这么无赖? “是你不要的,怪不得我,再见!”说完,冲他扬了扬眉,得瑟地转身离开。 她刚迈出门槛,红色衣摆一闪,花寻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鼻尖正撞在他单薄的胸前,抬眼看去,却落入了一汪幽暗深邃的眼眸中。这妖孽无论何时见到,都勾人得紧,怪不得整日周旋于花间。 脑海中忽然回忆起刚刚南宫绯雪说的那句话,“他只是看上去花心”,心中又升起了万般猜测。微愣间,他柔软冰凉的唇瓣贴在她微张开的唇上,轻柔得仿佛是一片桃花,滑动间带来丝丝痒痒。 他深邃的眼眸深处涌着浓浓的柔情,让她一瞬间竟忘了躲开,然唇上忽然传来的凉意,让她脑海中嗡地一响,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顿时变得通红,正想推开他,他却主动退了开来,凤眸中光华流转,手中抽出青竹扇,抖开遮住她欲发作的脸上,只留下两个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是你先惹我的,可怪不了我!”说完不等她发飙,身子一旋,离开了小屋,站在院中的雪地上,轻摇着竹扇,笑吟吟地将她看着。 月罂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竟敢如此放肆!低骂了声, “该死的妖孽!”说完几步便追了出去,抬手刚要打,忽然见到两旁走过的侍卫,不由得缩回了手,此时总要顾及一点身份。深深地吸了口气,气得冲他瞪了瞪眼。 侍卫刚刚行礼走过去,她便凑到他面前,眯着眼抬头望去,咬着牙说道, “你若再胡来,我定不饶你!” 花寻竹扇轻摇,扇面上的桃花随着竹扇轻晃,嬉笑间全无惧意, “好厉害的一只小狐狸。” 正说着,雪地上跑过来一只圆滚滚的小猫,白色的小身子比雪更剔透上三分。它细细地叫了声,跳到花寻脚边,伸出前爪扒在他的嫣红衣摆上,顿时印上了两个雪白爪印。花寻轻轻将它托起,放在手中看着,手中竹扇轻敲了敲它的头,挑眉笑道, “不错,今日办了件好事,一会儿定赏你条鱼吃。” 小白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喵喵地叫了两声,舔了舔他冰凉的手心。 月罂有些错愕,想到了刚刚书架上的那声猫叫,又打量了他手中的小猫,更加迷惑, “它可是刚刚那只小猫?” 花寻将小白猫塞到她怀中,勾了勾唇角,贴在她耳边邪魅一笑, “要怎么谢我?” 她正想说,谢你个大头鬼,却听见他又在她耳边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让她又恼了几分, “刚刚那个,算作谢礼,如何?”说完邪恶地笑了声,拍了拍她的头,向院外走去。 第四十七章少了些人情味 月罂连连吸了几口气,才平息了堵在胸口的郁结。自己真是八辈子倒了霉,怎么遇上这么一个妖精!饶是她平日里再镇静,只要与他呆上片刻,保证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但看着怀中小猫舒服地趴在臂弯中时,立起的眉毛又慢慢放下。现在看来,他做法虽然气人,心总归是好的。索性跟在他的身后,随他一同出了院子。 两人走到院子前面,守在门前的侍卫好像刚刚巡逻回来,看见两人走近,忙单膝跪倒。花寻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走到近前,拿出了一个金元宝塞到他手里, “给弟兄们分分,买些酒喝。” 那侍卫一惊,缩回了手,马上低头沉声道, “守卫藏书阁是属下的责任,不能收公子的赏赐。” 花寻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侍卫果然头脑简单,不会转弯。硬是塞到他手里,低声道, “今日的事,叫他们不要出去乱说。” 侍卫这才明白过来,抬头见面前妩媚妖娆的眸子中,一闪而过些许霸道,不由得喉咙滑动了一下,这才接过金子,揣到怀里。 “谢公子赏赐。” 花寻一抖折扇,点了点头,转头对月罂递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院子。 走到无人处,她不由得问, “你刚刚怎么会来?”她明明听到南宫绯雪说,花寻早上去找了她,难道是他一路跟着她过来的? “我在赏月殿中发现了个形迹可疑的人,一路跟着,就到了这里。”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 月罂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那个可疑的人,应该就是与南宫绯雪幽会的男子, “他们说的,你刚刚可都听清楚了?” 花寻慢慢点了点头,否则也不会那么巧,将小白猫从窗口送了进来, “那男人功夫不错,我跟了他一阵,居然跟丢了。”他语气坦然,丝毫不觉得说出这些话会折了面子。他此时心血耗损得太多,体力也跟着直线下降,否则又怎会容忍这人一直藏身于赏月殿中? 月罂偏头向他看去,他白皙的面容与雪色融在了一起,仿若浮动在冰雪间的一块美玉,淡淡地散发出温润的光泽。见他眉间紧锁,怕是刚刚那个男人的确有些能耐。漫吸了口气,幽幽地道, “以后,那些不要紧的事,还是少用你那能力为好。” 花寻一挑眉,缓缓地转过眼眸看了看她,微微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摇着竹扇的手一停,慢慢地垂了下来。 月罂到了兰心殿时,已过了晌午。 南宫熙兰正在花架前面,细心地为几盆花浇水。看到月罂进来,摆手示意她过来。 “这花开得可真好看。” 她虽然不懂得种花,也认不得那些花的名字,却打心眼里喜欢。以前常听人家说,每一朵花都是美丽的,想想也确实如此。 熙兰轻轻一笑,将小水壶递给了一旁的宫人,又接过一条软巾,仔细地擦拭着花叶,轻声慢语道, “昨日玩得可好?” 月罂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敷衍地嗯了一声。她一直觉得昨日发生的事太过于蹊跷,便吩咐所有侍卫,不许提路上遇到刺客的事。刚刚听了那两人的谈话之后,更是不想多说,拿过另一条软巾,帮熙兰擦着花叶。 熙兰睨了她一眼,抿唇笑笑,也没多说什么, “你爹爹几年前去望南山为你求过签,希望你平安健康,眼下你身子渐好,选个吉日去还愿吧。” 月罂轻声说好,对自己这个爹爹,她是听说过一些的,大概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但那缕魂魄中并没有对他的记忆,想必是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前去世的吧。 “回来时就直接去私宅小住些日子。” “呃?”月罂一愣,她先前对待这事可是另一种态度,此时怎么要让她回去? 熙兰眉眼低垂,专心地擦着花叶,青翠的叶片在这个微凉的冬日,露出一丝盎然的生机。 “你终是大了,早晚是要掌管整个国家的,也不能在母后身边过一辈子,现在出去学会自立也好。” 月罂听完轻轻笑笑,她虽然对熙兰提到的掌管国家一事丝毫不感兴趣,但也没驳她,却也没回答什么。 自己虽然最盼望着自由,最希望离开王宫,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可听到她这么说,内心却开始了动摇。她本就是想见见亲生的父母才答应鬼差重回到这世间,可经过这么些天,头脑却清晰了许多。 当时心里乱七八糟的,居然没去想那鬼差所说的话是何含义。什么叫做“过完了这一世自然会见到亲生爹娘”,过完这一世,早变成孤 金竹密语第1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早变成孤魂野鬼了! 月光洒在地面上,呈现一片皎洁的光亮。树枝的影子印在窗纸上,纹丝不动,宛如画在窗上一般。 窗下的案几旁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对着明亮的烛灯看着摊开的书卷,眉间微蹙,一缕发丝顽皮地滑落到眼前,又被她拂到耳后。 月罂翻阅了白天带回来的几本书,可都没有任何信息,不免有些失望。眼角瞟见花寻给她的那一本,拿过来仔细看着。 婉儿边磨墨,边伸长脖子看着她手中的书卷,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忽然想到白天潼儿送来的东西,忙起身从书架上拿了过来, “公主,这是慕公子派人送来的东西。” 月罂接过那本崭新的书卷,封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字,有些疑惑。翻开一看,不由得笑了。只见上面仿佛是现代那种练字的书一样,工工整整地写了许多字,都是简单常用的。虽然笔法中含着他潇洒飘逸的风格,但每个字看起来都是刻意写成,少了许多连笔。 想到那日他陪自己练字时的情形,莞尔一笑。接着往后翻了翻,却发现字越来越难,也越来越复杂,甚至有些是自己不认得的,心里没来由地多了几分暖意。这人看似淡漠如水,心思却是极细。 婉儿显然比她要兴奋很多,有些字她也是认得的,眼里满是羡慕, “慕公子对公主真好。” 月罂看了看她,抿唇笑了笑。她对他的印象确实不错,但只限于朋友之间的情感。他给人的感觉温和平静,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偏头想了想,忽然轻轻一笑,也许,是少了些人情味吧。 第四十八章换魂 门外响起轻微的咳声,月罂抬眼望去,是一袭似雪的衣袍,静如皓月,又似高山流水一般翩然。月罂冲他笑笑,将手中的那卷书放到一旁, “你来了。” 慕离颔首垂眸,走到矮几旁。见她刚刚正在看自己送来的那卷书,眉目舒展,微微一笑。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她摊开在案几上的书,有些疑惑, “在看这种书?” 月罂嗯了一声,她找了许久,书中记载的毒药千万种,却始终没有蛇花之毒的资料。随意地在那本书上又翻了两页,呼吸却忽然一蹙。只见那页上正印着两个字:蛇花。一旁还画有一朵妖艳绝美的花,花茎弯弯曲曲,仿佛蛇的柔软身子一般。 不由得接着往下看去,只见下面写着这种花的生存环境,毒性以及各种详细的资料。书上大部分的描述,都与最初无情向自己汇报的一样: “蛇花生长在南月国南方边界的幻幽山顶,四年一开花,无色无味,银针也难以测出,中了这毒以后,人会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最后灵魂枯竭而死。” 慕离顺着她的视线移到书面上,扫了眼上面的资料,眉梢动了动。 月罂接着看去,书页的右下角,有关蛇花用途的一处,墨迹化开了一片,有几个字看得不太清楚。她直觉这部分十分重要,翻过书页,借着烛灯透过另一面去看,也不得知,眉间紧锁。 一根温暖的手指抚过她紧蹙起的眉心,她回眸望去,却见他温柔浅笑,抿了抿唇,视线又落回到书页上,微微一叹,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看不到字。” 慕离指尖滑过晕染着墨迹的那处,不像是受潮晕湿的,倒像是故意为之,心里的疑惑略明了了几分。 “这里的字应该是,换魂。” 换魂?月罂猛然一怔,如果在之前,她必然不会相信这些鬼话,但自己既然能穿越而来,不恰恰是换魂才做到的吗? “你怎么知道?” 他轻轻一笑,宛若仙子一般干净出尘, “儿时见过这本书,对里面的内容自然略知一二。这花虽然四年才开一次,但在去年,却晚开了几个月。”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月罂。 她看着他清亮俊雅的黑眸,脑海中缠绕的死结渐渐打开。那日无情禀报时并没有说这个,想必许多人是不知道的。她从刚来到这世间便一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直到那缕记忆回来之后,才渐渐明白她曾在这里做过什么。 中毒那日,那缕魂明明发现了茶水被人做了手脚,可她还是喝了下去,理由就是她知道蛇花之毒有换魂的作用,想借此让这几脉魂魄返还。但月罂此时不明白的是,这中间究竟是谁在暗中操作,难不成任何魂魄都可以趁着那个机会进入这副身体不成? 脑海中一条线索寻到了头,又冒出另外一些难懂的东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郁闷地闭了眼,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长吁了口气。已是深冬,外面又积着雪,墙壁透着凉意。但她懒得再动,心里刚解开一团麻,却又添了一团。 刚闭上眼没多久,身子却忽然离了地,吓得她猛然睁眼,却见自己被拦腰抱起。略抬眼看去,慕离正垂眸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处,有些自己无法看懂的东西。他温和地望着她,薄唇轻启, “累了就去床上睡,地上凉。” 说完抱着她往床边走了几步,月罂挣了挣,想从他手臂间跳下。他却紧了手臂,不容她乱动,径直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回手一挥,几盏烛灯尽数熄灭,只剩下透过窗棂的清冷月光。 慕离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搭在椅背上,回身坐到床边,将一旁的帷幔落下。月罂正坐在床上纳闷,忽然见他熄了灯,落下了帷幔,疑惑地问道, “你睡这?”她刚刚回到这世间的时候,屋子中只有这么一张床,也就与他同床了几日。但后来一直觉得不妥,没过多久,就让人送来一张全新的软榻和一套全新的被褥。平日里慕离都是在榻上过夜,两人之间总会隔着这层厚厚的幔帐。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慕离轻嗯了一声,声音平淡, “外面冷。” 她摸索过来一旁闲置的锦被,递给了他,讪讪地笑道, “那我多送你床被子如何?”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在外面睡得好好的,今晚却偏偏说冷,与她睡在一个床铺上。虽说这床很大,两个人在上面躺着也不显得拥挤,但她总觉得心里别扭。 慕离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光线昏暗,彼此都看不清楚对方。听她说完,一向看淡世事的他,心底居然有些懊恼。他没理会她说的话,接过她怀抱中的被子抖开盖上,自己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月罂有些气结,这叫什么人啊!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怎么今日这么胡搅蛮缠?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见他不动,又推了两下, “喂!!” 慕离不语,也不动,任由她在后面干瞪眼。 月罂无语地望天,白天受那个妖孽一顿气,晚上又被这个别扭男平白无故地惹了一遭。是自己太爱生气了,还是这一个个的男人太过气人? 坐在半天,也不见他动弹一下,搓了搓手臂,还真冷。怕是外面真那么冷吧,暗叹了口气,拿过另一条锦被,自己面朝里躺下。 慕离听见耳边不时传来她的唉声叹气,抿唇一笑。没过多久,那声音便弱了许多,最后只剩下平稳悠长的呼吸。 他轻轻地翻转过来,看着她蜷缩着卷在被中,轻勾起唇角,得意地笑了笑。如果在亮处,必然会发现,他此时的笑容并不像平日里那么淡漠,反而前所未有的惬意与舒展。 月罂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到了清晨。身边的床铺上空空的,哪还有个人影。她坐在床上晃了晃头,回忆起昨晚慕离的反常举动,有些迷茫,难不成是自己做的一个梦? 她撩开幔帐,淡淡的阳光顺着窗棂倾泻进来,看起来是个好天气。下床伸了个懒腰,眼光却扫过案几上那本翻开的书,缓缓地眨了眨眼,今天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做。 洗漱完毕后,又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对婉儿说自己随便走走,让她不必跟着,披了件厚实的外袍,出了赏月殿。 (迷茫啊大家对小说有什么建议或是想法都可以说一说哦感谢啦~~) 第四十九章说正事 满院摇曳的山茶树。含苞的白色花朵,在冬日的萧瑟冷清中,显得异常耀眼。月罂打量着这个与赏月殿无一相同的院子,也忍不住心底赞叹。从未来过这里,竟没发觉这院子是如此的清雅别致,仿佛里面住的是一位风姿婉约,淡然绝美的仙子。 院内的丫鬟小厮们看见月罂,慌得变了脸色,纷纷跪倒,“给小公主请安。” 月罂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自己院子里特别强调过不要见她就跪,来到这里,竟有些不习惯了。开口对为首的一个小丫鬟问道, “四公主在吗?” 丫鬟颤巍巍地向主殿方向张望,随后低头回答, “公主刚起来,在主殿。” 月罂让她前面带路,她却犹犹豫豫,畏首畏尾。月罂觉得可笑,这南宫魅影在下人眼里难道和魔鬼一样?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了不久,便到了一座二层殿宇前面。小丫鬟走到台阶下的时候,犹豫着停了下来。月罂只是回头看了眼她,有些纳闷。自顾自地走到门口,还没等她站定,一个上好的瓷瓶嗖地砸过来,月罂闪身躲过,瓷瓶在她身边摔了个粉碎。冷冷地声音随之从里面传来, “贱人,给我滚出去!” 月罂眉头一皱,怎么自己刚来就被骂了? 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从里面退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与其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月罂舒了口气,原来在骂他,忽然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幸灾乐祸,实在卑鄙。 男孩雪白的中衣敞开,露出了里面的大片胸膛,她不经意地一瞥,就定住了眼眸。只见他尚未长成的单薄前胸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伤痕,有的裂开,有的愈合,新伤覆盖着旧伤,白皙如脂的肌肤上,暗红色的血痕触目惊心。 月罂皱了皱眉,那血色的伤痕让她心里一紧,记忆中的雨舟,也是这般模样。咬了咬唇,抬眼向他看去。只见他俊俏的面容上,两行清泪沿着好看的眼角滑下,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幽怨地瞟了一眼月罂后,转身快步跑开。 月罂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暗自地叹了口气,又一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孩子。 转回头去,却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南宫魅影冷冷一笑, “七妹这么早就来我这看笑话?” 月罂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着确实看到了笑话。平日里呼风唤雨,高傲嚣张的四公主,今日却是如此狼狈, “只是闲来无事,正巧经过这里,被满园山茶花吸引,这才进来欣赏欣赏。” 南宫魅影仍是那副冰冷模样,与平日里见到的判若两人,沉声道, “欣赏完就可以走了吧?绿珠,送客。” 带月罂进来的丫鬟吓得一哆嗦,抬眼看了看月罂,小声地说, “小公主,奴婢送您出去。” 月罂也不理她们二人,自顾自地进了这主殿,摆设奢侈华贵,令人咂舌,比起自己那个清幽的小屋,这才是真正公主的殿宇。 绿珠见月罂大摇大摆的进去了,看着身旁脸色难看的主子,吓得小手紧紧地攥在衣袖里,颤抖着嘴唇问道,“公主,这……” 南宫魅影深深地吸了口气,今日太冲动了,都怪那该死的男人,冷着脸对绿珠说, “去给小公主泡壶好茶来。” 绿珠答应了一声,这才松了口气,像是死里逃生一般,飞快地走开。 月罂坐在紫檀木的方桌前,把玩着桌上的暖玉茶杯,这色泽,果然是极品。 南宫魅影坐在另一侧,缓了口气,慢声细语道, “七妹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月罂见她恢复了平日的样子,挑眉笑道, “刚不是说了,顺便经过。” 南宫魅影勾了勾嘴角,细窄的凤目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 “说正事吧,别绕圈子。” 月罂见她还未整理的头发,软软的披洒在肩头,未着粉饰的脸庞展现着原本秀美的肌肤,如不是先前的一些事对她产生的偏见,倒觉得此时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拿过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细竹筒,打开将里面的几支箭倒了出来。把它们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 “四姐看看这个。” 南宫魅影不知她搞什么名堂,眼角余光扫过却又忽然转了回来,拿起一支箭仔细一看,皱了皱眉, “哪儿来的?” 月罂故意装作惊讶,问道, “难道不是四姐的?” 南宫魅影冷哼了一声,简直与旁日所见判若两人, “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若肯定是我的,早去呈给了母后,还用得着来问我?” 月罂抿唇笑了笑,她确实如自己所想,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妖媚的样子,显得毫无大脑,实际上她却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简单。 “也正如你所说,我知道这箭不是你的。但我在昨日回宫的途中遭遇了刺客,是许多人都见证的。我若是将这些箭呈给了母后,想必你也脱不了干系。”说完,她轻轻笑笑,表面上毫不在意,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虽然在前世生活了若干年,在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上做得略微出色,却不晓得那一套用在古代是否合适。但她却懂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眼下只希望南宫魅影恨那个人更多于恨自己。 南宫魅影面色微微有些变化,她深睨了月罂一眼。自然清楚月罂在南月国以及其他众国中的地位,若是被人知道了有人刺杀她,而且所用的箭是自己独有的。那即使自己是清白的,也百口莫辩,当年金竹园发生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将那支箭轻轻放于桌上,略有些郑重地看向她,问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月罂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垂下眼眸, “虽然我忘了许多事,但失去亲人的滋味,我确实尝过。我知道四姐恼我,如不是因为我,姨娘也不会带兵出战,更不会……”她停了下来,过世两个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中说不出来。 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想在南宫魅影面前装装样子,但此时提到了亲人,一直掩藏在心底的哀伤却慢慢浮现出来。 (周六啦放假啦;) 第五十章苦涩的回忆 前世的养父母对自己极好,可偏偏造化弄人,幸福之家只维持了短短几年,一场车祸就夺去了她刚刚得到的温暖。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见人。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无人能救她出来。 她那时没有朋友,除了养父母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家里的佣人虽然多,但在他们去世了以后,都各自领了工资离开了宅院。只剩下寥寥几个在宅院中工作了多年的,看她天天把自己关在房中,只能是叹息也不能劝她什么,每天都把饭菜放在门外,却从不敢进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佣人的孩子误打误撞地推门进来,才打破了屋中死一般的沉寂。那孩子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屋中拉着厚厚的窗帘,月罂看不清他的脸。孩子走得很稳,往屋中走了几步,却蓦地哭了。 他蹲在地上,边低低抽泣边哽咽道, “妈妈,好黑、好黑……” 月罂心里像是被什么攥紧了一般,干涸了几天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几日不吃不喝,力气也耗损得七七八八,但仍撑着地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顿时倾泻进来,晃得她眼睛生疼。 那孩子顿时止了哭,乌黑的大眼里泪光滚动,盯了她几秒钟。她几日水米未尽,脸色极差,孩子畏畏缩缩地看了她一会儿,哇地一声又咧嘴哭开了。月罂有些手足无措,爬到他面前将他抱在怀里,几日不说话,嗓子已经完全暗哑, “别哭、别哭……”她虽然劝着孩子,可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孩子的妈妈到了门口,看见里面抱做一团的两人,不由得愣了。随后慢慢走了进来,将那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起身又慢慢退了出去。 月罂坐在地中间,眼泪断断续续地掉落在手背上。没过多久,她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她面前,跪坐下来。她显然有些犹豫,伸出手慢慢抱住了面前瘦弱的身子,将她搂在怀里。像刚刚拍自己的孩子一样,轻拍着她的后背,喃喃地道, “小姐,人死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下去,他们也合不上眼啊……” 月罂被她小心地搂在怀里,她的怀抱比窗外的阳光更温暖,让她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从那以后,她又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购物,一个人生活。她封闭的内心只为那个女人打开过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哭了起来,仿佛把心底所有的怨与恨全部发泄出来,但仅仅只有那一次。 慢慢地,她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感,即便是心中伤痕累累,也要强颜欢笑。她身边的朋友虽然不断地增多,但却没有一个与她真心交往,而她也不在乎。她始终在自己与众人之间,竖起了一块玻璃墙,彼此看得到却碰触不到。她不允许任何人再走进她的心,虽然在旁人的眼里,她极其冷漠。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之所以这样,是怕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再感受一次那样痛彻心扉的痛苦。 月罂吸了吸鼻子,竟然不知不觉地想起了前世发生的事,苦笑了笑。抬起眼眸向南宫魅影看去,却见她盯着自己,眼眸中闪过若有若无的光芒。 “四姐恼我,我并不在意。虽然我命大没有死,但你也尝到了报仇的滋味了,不是吗?” 南宫魅影眉间微蹙,眼中又多了些异常的色彩, “你知道是我下的毒?” “知道。” “从何时知道的?” “从你下毒那刻起。”月罂不紧不慢地答道,乌黑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略有些不自然的脸庞。 南宫魅影秀眉一挑, “胡说,你明明忘了以前的事!” “虽然忘了,可事实却是如此,否则当日,我为何让所有的宫人远离赏月殿,给你下毒的机会?” 南宫魅影一时语塞,她也一直怀疑过,为何当日她进了赏月殿,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她胆战心惊地在她茶壶中下完毒后,仍不见人的踪影。只是以为这赏月殿中人少,还是夜里,却未想过是月罂支开了所有人,只为给自己一个下毒的机会。 月罂看她表情有些异样,心慢慢地放下,看来自己猜对了。她从回来之后,一直觉得下毒这件事奇怪。还记得那日书案上摊着的未完成的画,上面的一行小字让她有些诧异。随后,听婉儿说她那日支走了所有宫人,心中更是疑惑。直到那缕魂魄将记忆带还给她,她透过记忆,看到自己一直躲在暗处看南宫魅影下毒,等她走后又毫无顾忌地喝下有毒的茶水。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当日的自己,是主动寻死。 “蛇花四年一开,制毒之后,如当月不用,隔月便会失去毒性。如果再想用这毒药,只有再等四年。但去年蛇花开得很晚,拖延了几个月,所以到了前不久,你才能得到那毒药。”月罂盯着她渐渐暗沉的脸,缓缓地说道。 她昨日从那本书上看到了这蛇花之毒的药性,疑惑才渐渐解开。 南宫魅影暗自吸了口气,她所说的一点没错,这正是自己为何过了四年才对她下毒的原因,只是想让她与自己的娘亲受同一种毒药的折磨。 “你为何要这样做?”明知道自己来下毒,却偏偏支走了所有人,还喝下毒水,这样的理由任谁听了也不会信。眼下被她戳穿,心中居然有些释然,看来她还真是命大,喝了那毒药居然还活得过来。 月罂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递到魅影的眼前。 她接过宣纸,展开,一副青翠欲滴的墨竹图栩栩如生,如丝般的雨滴挂在竹上,泫然欲泣,左下角的空白处写着一行清秀小字,“我随你去。” 她疑惑了片刻,瞬间眼中满含深情,幽怨地转过眼眸,盯着她的脸。 月罂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缓缓地开口, “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回到赏月殿中,看到桌上摆的未完成的画,听母后说过,四姐的娘亲叫做,南宫雨竹。” 南宫魅影低下头抚摸着画中的竹,不语,但眼角却有些湿润。 月罂咬了咬嘴唇,半眯起了双眸,又问, “雨竹姨娘与苦命的雨舟本是一家,对吗?”。 第五十一章谁先被除掉 南宫魅影点了点头,从雨家反了那天开始,自己的娘亲就面临着双重压力,一面是让亲人丧命的王室,一面是违背祖训反了南月国的雨家,手心手背伤了哪面都会痛。因此只能亲自带兵前去镇压,希望能抚平雨家的悲愤,换回二者的和解,可最终娘亲自己却命丧黄泉。 月罂冷冷一笑,“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竟利用自己女儿的死铲除雨家在南月国的势力,涑南王还真是不简单。” 雨舟死前的那副画面在她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出现,她记得清他的容貌,听得清他的每字每句,仿佛是她亲身经历过一般。想到他满身是血,却温柔着对自己说,“雨舟负了公主,只求一死”时,她的心底就像刀割一般的疼。 南宫魅影听完神色一变,只知道当时是五公主迷恋雨舟的容貌才遭此劫难,涑南王也只是失女心痛才会如此,竟从未想过会牵扯出的这些事。 她本以为,那日如不是五公主让雨舟受尽凌辱,而涑南王又百般的折磨,他也不会自杀,不惜让雨家与整个南月国为敌。那些天地牢中发生的事全部被隐藏了起来,成为了秘密。对外只是宣称,雨舟对五公主不敬再先,后又错手杀了她。 她那时让自己身边的隐卫救下其中一个被涑南王灭口的侍卫,因此能得知那些天在地牢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罂现在一语点醒了她,她忽然想到,那日涑南王如果不是执意不肯出兵镇压战乱,娘亲也不会带着病上战场,求两面和解。此时回想,竟隐约地觉得这些事之间的关联,心里沉了几分,对涑南王的恨意更是有增无减。 “即便如此,也抵消不了我对你的恨!”她咬了咬牙,此时把话已经讲开了,她再也无所顾忌。 “一切事情都有起因,我自然不会奢望四姐的原谅。但是眼下的情形,是不是要先分出轻重呢?” 南宫魅影敛眉不语,她觉得面前的月罂太过于陌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整日病怏怏、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 月罂拿过桌上的箭,视线扫过那个“影”字,缓缓地道, “她此时已将矛头指向了你,若我们再鹬蚌相争,岂不是让她得利?” 魅影默了片刻,看着那支箭眉梢慢慢挑起, “你想与我联手?” “无所谓联手,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她稍稍停顿,随后又补充道, “难道四姐喜欢整日小心提防着别人生活吗?” 四公主盯着月罂似笑非笑的眼,忽然偏头一笑,细长的眼眸眯起来, “你在威胁我?” 月罂拿起桌上的箭羽,在手中慢慢地转动把玩,既不肯定也否定, “这样做暂时就少了一个对手,不好吗?” 她听完飞快地探过身子,贴近到月罂面前,手撑着桌面,盯着她含笑的眼,幽幽地问道, “等我除了她以后,下一个除掉的便是你,这样也好?” 月罂扬了扬眉,清澈的眼睛透着纯粹的黑,镇定自若地与她对视,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希望你不会先被她除掉。” “你……”她恨恨地一咬牙,这丫头,居然敢挑衅自己!若不是惧着她的身份,现在早就直接掐死她。缓了口气,慢慢地退开,眉宇间却添了几分英气, “谁先被除掉,很快便知。”说完又退回自己的座位。月罂暗自一笑,这激将法对她来说倒是有效。 这四公主虽然表面上惹人厌,可从小就随她母亲习武,骨子里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如不是这样,又怎会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下毒,而且还故意使用那有喻义的蛇花之毒招人非议? 刚刚出去泡茶的小丫鬟捧着一壶茶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屈膝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放到桌上。翻过两个紫砂茶碗就要倒茶,月罂伸手拦住,起身对魅影说, “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这就回了。” 南宫魅影自斟了杯热茶,浅浅地咂了一口,眼也不抬地说, “这茶没毒。” 月罂轻笑,“我知道没毒,只是还要去母后那里问安,今日就不叨扰了。” 魅影点了点头,示意绿珠送客,在月罂跨过门槛的时候,她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几片茶叶,缓缓地说道, “你那赏月殿,有内鬼。” 月罂顿了顿脚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笑了笑。这次魅影殿,果然没有白来。 冷冷清清的官道上,一匹白马悠闲自在地慢慢行走。风吹起马背上人的鬓间青丝,划过他如玉石般莹白的耳垂。皎月般温润的脸庞清儒俊雅,为这个萧瑟的冬日,添加了几分雍容华贵。 慕离轻抬眼眸,见前方不远处的官道边上,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顶的一角悬挂着一个精致的金丝穗子,按等级划分,里面坐着的,应该是位公主。 他轻拉缰绳,靠向官道的另一侧前行。刚离近了些,便看到马车旁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正往他这面看着什么。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两手缩在衣袖中,冷得直跺脚,看样子等了许久。 她见慕离靠近,眼眸一亮,忙在车窗附近低声说了什么,随后点点头,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屈膝行了一礼, “慕公子,三公主有请。” 慕离神色淡然,眼风扫过那辆马车,车窗开了半扇,里面很暗,看不太清楚。他收回视线,对小丫鬟和颜悦色地道, “劳烦姑娘转告三公主,今日在下还有事,望公主恕罪。”说完轻夹马腹,绕开了她,仍不紧不慢地前行。 小丫鬟紧跟了几步,见他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急得又追了上去,拦在马前, “公主说,慕公子一定会这次谈话有兴趣。” 慕离轻挑眉梢,眼里光华闪过,微微一笑, “怕是让公主失望了,慕离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有关慕家的事,你也没兴趣?”不知何时,南宫绯雪已经推开了车窗,手撑着头,含笑的眼眸里闪着些许得意。 第五十二章交涉 她斜倚在车窗边,脸颊红润,上下打量着慕离,唇角的笑意更深。那丫头身边的男人,果然一个比一个耐看。 先前她一直觉得花寻是世间最美的男人,此时见到慕离才发现,原来还有这等不输给他的人物。一袭简单干净的白衣丝毫掩饰不住他内敛深沉的光华,仿佛是遮在云朵后的艳阳,透过空隙一丝丝地露出耀眼的光芒。 慕离见她眼睛在自己身上打转,眉间微蹙,微微颔首,随后垂眸看着马前地面,神色仍旧淡然安宁。此时已经见面,自然不能再像刚刚一样直接离开。 南宫绯雪向他绽放一个自认为最优雅的笑容,轻声软语道, “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三公主有何事,不妨在这里直说。” 她正想说什么,车中躺着的另一个人起身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脖子,醋味十足地在她耳边低语, “公主,还不回来,莫不是看上了他?”声音妖媚腻人,脂粉香透过车窗渐渐散出。 慕离耳力极好,听到声音不由得扫了眼车窗内出现的那张涂抹着厚厚脂粉的男子,那嫉妒得喷火的眼神让他心中暗自冷笑,皇室中人,果然都是如此轻浮。但脑海中却忽然出现那个同为皇室中人,却没有沾染任何腐朽气息的玲珑少女,心尖上仿佛被鹅毛轻轻拂过,没来由地觉得舒心。 南宫绯雪眼眸一冷,瞥了眼仿若无骨般缠在身上的男子,与窗外那俊雅的男人怎么也无法相提并论,更恼火了几分。那男子见她冷冽的眼风扫过,讪讪地收回了胳膊,郁闷地缩回到车中。 她见慕离虽然淡漠,但眉间微微蹙起,想必是看不惯。于是揭开车帘,在丫鬟地搀扶下走下马车。在离他两步之外的地方停下,轻笑道, “我今日确实想与慕公子商议些事情,可否借一步说话?” 慕离见她从车中出来,这才翻身下马。他本就是识大体的人,否则也难以走到今日,眼下的情形,南宫绯雪的身份要比他高贵许多,她主动过来搭话已是不符合规矩,自己就更没有不下马的道理。微微俯身算是见礼,并没有拒绝她的邀请。 南宫绯雪暗自点了点头,他做事谨慎得体,的确如传言中的一样。据说金竹园出了那场意外之后,月罂与花寻一同进宫,整个金竹园乱成了一团。那时园中的几个少年都只是八九岁的样子,侍从们失踪了以后,园子里只剩下几个他们的贴身小厮,空落落的十分凄惨。 好在月罂进宫之前提到,任何人不许再去金竹园中找麻烦,各国君主自然不能违了她的愿。何况金竹园虽然地处三国交界,却也属于南月国领地,连女皇都答应了,他们也就不再过问,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人们渐渐地淡忘了那件事,直到过了五年之后,自己的亲妹妹被园中的一个少年杀害,才让她又记起了那个多事的园子。那时才知道,整个园子在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帮助之下,安然无恙的过了五年。园中的侍从是从各处筛选来的,都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任她后来如何明里暗里地安插人手都不能如愿。 并且,金竹园附近居然建成了一个大型的集市,平日里好不热闹。金竹园本就地处东效国与花霰国的交汇处,三国的贸易往来也让那集市规模越来越大,已经快发展成南月国第一大城镇。而经过她的调查才知道,在这一切背后操控的人,就是慕离。 南宫绯雪向树林边做了个手势,示意慕离随她过去,她将丫鬟留在了远处,往林中走去。 慕离牵着马走了几步,让它停在路边,这马极通人性,轻轻踏了两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林中十分寂静,冬日的树木在寒风中沙沙作响,十分诡异。南宫绯雪停下脚步,回眸对他浅笑道, “慕公子是聪明人,我便不与你绕圈子了。” 慕离点了点头,神色依旧淡漠,仿佛他只是应邀来听她说话的,而她说的话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慕家从小让你来做七妹的夫侍,无非是希望能护住慕家的未来。眼下你虽然与她走得很近,但今后的事,谁能保得准呢?要不要……”她凑近了些,抬头看着面前线条柔和的脸颊,真想伸手摸摸,却没敢。 她打听到了慕离一手打理着整个金竹园中的大事小事,一手却在暗地里掌控着三国交易的一部分命脉。如那个集市倒了,三国的经济必然受到不小的挫伤。而她同时也打听到了另一件事,就是他的心狠手辣。自己派出去潜进金竹园中的卧底,无一不是横着回来,死法各异,实在让人摸不到门路。而那个集市虽然繁华热闹,却没有敢有闹事的人,即便是当朝官员,也要让他三分。 慕离盯着前方的树干,眉目舒展,看不出任何心事。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了什么,过了许久,见她只是盯着自己,转过眼眸,问道, “三公主究竟想说什么?” “要不要再找一个靠山?” 无论是谁,即便是手腕再高超,仍需要皇室作为靠山,这是她一直认定的道理。 “慕离无德无能,只求平安度日,三公主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你难道不想让慕家永无后顾之忧吗?”虽然慕家是南月国第一剑术世家,可在朝中却无任何靠山。这也是他为何不能像花寻一样,做事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 慕离平和的眉眼终于起了变化,他垂眸浅笑,那笑容干净舒展,仿佛能涤荡一切尘世的污浊。即便是在这个萧瑟的冬日,也依旧温和耀眼。 “慕离刚说过,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包括慕家?”谁会信他连自己家的命运都不在乎? 慕离唇角含笑,镇定自若地与她对视,不语。南宫绯雪等了许久,见他纯黑的眼眸中没有任何动摇,心霎时沉了几分。本想拉拢他的念头看来要打消了,真不明白为何这一个个的男人都是如此。 不由得咬了咬唇,冷声道, “今日的事,我容你些时日考虑。你若是想好了,便派个人与我说一声。”说完转身朝着官道方向原路返回。 慕离神色依旧淡淡的,望着树林深处细密的枝桠,错综复杂,仿佛是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迷宫。 第五十三章天降祥瑞 月罂出了魅影殿,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通透清明。 她暗暗觉得那缕魂魄实在聪明,居然将计就计地喝下有毒的茶水,既让魂魄回归,又顺势让南宫魅影觉得报了仇,化解了些许仇恨,真是一举两得。虽然她刚刚对南宫魅影说的那番话有真有假,甚至还有些威胁的意味,但她却觉得十分必要。眼下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至于那些争斗,实在不想参与。 她在得知了自己进宫原因的时候,便问清楚了一件事。先前听说自己是天降祥瑞之人,只当是出生时天上出现了几道彩霞之类的无稽之谈,一直也没太在意。但后听婉儿八卦才知道,原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否则当年也不会出了那么大的乱子。 她出生前的几天,女皇不得不去参加众国君主三年一次的聚会,那年恰好在花霰国举行。她那时已有七个月的身孕,按理说不易车马劳累,但那聚会十分重要,是去签署近三年不再发生争战的协议。没办法,她只能起程前往花霰国。 车队到了三国交界处的时候,熙兰忽然觉得腹痛难忍,御医诊脉之后却说,怕是快分娩了。众人都以为这个孩子只得七个多月,不是死胎就是先天有什么病症,但只是心里怀疑,却不敢明说,只能战战兢兢地临时搭了个帐篷,忙得一塌糊涂。 不料月罂出生之后,除了又瘦又小,身体却与平常孩子一般不二。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如果稍有不适,随行的一干人等,全脱不了干系。 更神奇的是,月罂出生后不久,他们所停歇的地方居然凭空出现了二百多根竹子,金光闪闪,简直像是从天上忽然掉下来的一样。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国,由于即将举行友好聚会,这种奇异的现象,自然被人传为是上天派祥瑞之人来保佑众国平安,再无争战。 待女皇到了花霰国之后,众国君主纷纷送上各国珍宝,简直把那个新出生的小婴儿,当成了神仙一样供着。不仅如此,许多邻国还答应送上与她年纪相仿男孩,只希望从小做她的夫侍,以便与南月国亲上加亲。花寻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是主动央求熙兰带走他,与他母亲无关,这都是后话。 虽然月罂一直不太信神仙一说,但也确实觉得,那件事实在稀奇。任她这个见识了无数高科技的现代人都无法理解,当时的“天降祥瑞”究竟有什么猫腻。 回了赏月殿之后,月罂把内室的雕花木门 金竹密语第1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关,说是要休息片刻。以婉儿为首的几个丫鬟也就各自去忙,没再来打扰。 她走到那幅山水画前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小船上的那个身影,虽然只得手指一般大小,却雕刻得极为精致。表面光洁滑腻,想必常有人抚摩。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对那画中人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哀婉, “雨舟啊,我此时还没有能力为你报仇,你怪我么?”说完唇边含着浅笑,眼眸中的哀伤溢于言表。她表面上虽然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的伤痛却是任何人都无法知晓的。 视线扫过船上人脖颈与发丝间的空隙,却是一愣。抹了抹眼,又凑近了一些,那地方被刻得极为精致,深深地凹陷远远看去像是他浓密的发丝。而此时,她却从凹陷处发现了一个小孔,极细极小,若不是她今日离着太近,怕是不会在意,不由得心生疑惑。 拿过荷叶包里的绣花针,沿着小孔慢慢地插进去,拨弄了两下,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咔嚓”声,只是一瞬,便不再出声。 她取出了绣花针,望了望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她与那缕魂魄同属一脉,此时想想,便明白许多。还记得那时婉儿对她说,当时雕刻这副壁画的时候,还出宫请专人将后殿的池塘整修了一番,怕是这副壁画做过什么手脚。 如果要挖暗室或是暗道,必然会平白无故地多许多土,而那时整修池塘同样会挖出许多土,这样两处的土放在一起被运出,才能掩人耳目。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那缕魂魄虽然孱弱,但却没少在这里折腾。只是她此时不知道,与那针孔对应的钥匙在哪里,否则倒可以解了疑惑。 干枯的树枝全部被冰雪覆盖住,晶莹剔透。风吹过,细碎的雪花掉落下来,洋洋洒洒地飘着,比下雪时更美上三分。 院中寒冷刺骨,兰心殿内却温暖如春。 熙兰坐在软榻上,手包裹在月罂细嫩的小手上,爱怜地拍了拍, “明日你去还愿之后,就随花寻一同去园中小住些日子。” 月罂喉咙微哽,此时竟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是要嫁出去的闺女。看着熙兰满眼的不舍,心里更是酸楚。月罂揽过她的胳膊,强颜欢笑道, “母后,我还想在宫中多留些日子。” “为何?”熙兰眉梢轻挑,有些疑惑。 月罂靠在她的手臂上,喃喃低语道, “我想一直留在您的身边。”她一直的心愿,就是与亲人共同生活在一起。眼前这个人,虽说已经时隔多年不见,在前些时候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可心里终归是把她划在一起的。 熙兰垂眸看着她浓密的发丝,眼里闪过一抹光芒,抬头睨了眼殿下坐着的花寻。他唇角的笑意有些凝固,视线从月罂脸上扫过,与自己对视。 她轻轻一笑,眉眼说不出的柔顺,那眼神仿佛是在宣告着什么。花寻笑意只是一瞬间僵硬,随后又慢慢化开,回视着熙兰,心里已经明了。为何她忽然同意月罂离宫,无非表示她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而她用这招,恰好是戳到了月罂的软肋,认定她离不开她,让月罂主动提出留下。 两人在月罂看不到的方向含笑对视,屋中仿若拢上一层硝烟,淡淡的,却没有任何味道。直到月罂抬起了头,两人才各自收回眼眸,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你真要如此?”熙兰抚了抚她浓密的发丝,极顺,极柔,仿若流水一般。。。 第五十四章更愿意信他 月罂还未答话,便听到花寻坐在殿下轻声浅笑, “昨日我见到了彩衣阁的掌柜,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月罂一愣,他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了这个?疑惑地点了点头, “自然记得。” 花寻竹扇轻摇,扇出的凉风带着些许他身上的花香,清新却不甜腻, “那掌柜说,公主那日画好的图样正在连夜赶工,怕是会卖得很好。”他妖邪的眼线上扬,细长的凤眸中流光微闪,接着慢慢说来, “她说公主可是位了不得的人才,若是在此方面多花些心思,想必日后必能有些作为。不知公主对这是否感兴趣?花寻已经在金竹园附近的城镇买下了一家店铺,公主若是住在金竹园中,去那里想必会方便一些。” 月罂将这些话在脑海中迅速转动了一番,看着他慢悠悠地扇着竹扇,眼角又见熙兰眼眸微阖,本到了嘴边答复她的话又收了回去。 只听熙兰轻声一笑, “月儿终是要掌管整个国家的,岂能去做那些琐碎之事?” “掌管国家,自然要了解国中大小事情,尤其这经商,可谓是重中之重。”他丝毫没有惧意,坦荡荡地与熙兰辩驳。 “经商方式有多种,以后我自会择取一两样来让她掌管,至于这个提议,我看没什么必要。”熙兰眉宇微蹙,没想到他居然一早上就来搅局,实在乱了她的计划。 “感兴趣,才会全心全意地投入,若是随便敷衍,心思不在上面,又怎能做好那些事情?”他虽然在反问熙兰,可视线却一直盯着月罂,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一样。 “母后,月儿确实很喜欢那些衣服的样式,如果有机会,很想尝试尝试。”她沉吟了片刻,终是顺着花寻的话说了下去,硬生生地让熙兰将反驳的话咽到口中。此时只得对她和善一笑,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 “也好。” 花寻暗自松了口气,她终是信了自己一回,心中泛开的喜悦一瞬间蔓延过心头,在身体各处暖洋洋地流过,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 月罂看到他灼灼的目光、轻颤的睫羽,眉间黯然,她不知花寻为何频频向自己递眼色,也更不知他为何定要自己离开皇宫。若不是那缕魂魄将记忆还给她,她此时肯定不会相信他一丝一毫。而除了这个,让她内心纠结的事还有一个,就是熙兰。 那缕记忆中,虽然醒来的时候很少,但醒来时的记忆却是清晰的。这几年中,她极少见到熙兰,每次醒来,她不是以国务繁忙,就是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总不会来看望自己。而她身子极弱,自然也无法走动得太远来兰心殿请安。她一直觉得,母亲似乎不应该是她这个样子,但究竟差在哪儿,她却说不上来。此时在两者之间选择,她竟没来由地愿意相信花寻,对这个念头实在有些诧异。 花寻优雅地起身,来到她们二人面前俯身行礼,含笑着对熙兰道, “今日也不早了,花寻先回了。” 熙兰点了点头,示意他离去。月罂却也忽然起身,走到他身旁对女皇俯身告别, “月儿也一同回了,母后早些歇息。” 花寻转过眼眸冲她妩媚一笑,眼角媚态横生,无论什么时见到,他始终这副妖娆绝美的模样。 二人走后,南宫熙兰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攥了起来,眼眸半阖,却看不出喜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兰心殿,到了无人处,月罂慢慢停下,转身看向花寻,问道,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他平日里虽然看似不羁,给人的感觉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在熙兰面前却谨言慎行,而今日却与她为自己出宫的事情起了争执,的确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花寻拂开额前的发丝,面如凝脂,吹弹可破,这副样子本应该看起来太过于柔弱、没有男子气概,可他却偏偏多了几分傲骨,妖邪中带着霸道,当真难得。 “我想与公主一同回去。” “那个私宅中究竟有什么?”第一天回来熙兰就在手中写了那么几个字,此时他居然也执意自己回去。 “回去再告诉你。”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眸,不禁轻笑,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蛊惑道, “怎么,害怕我骗你不成?” 月罂扒拉开他的手指,不由得觉得好笑,害怕有什么用?害怕就不会被人骗?害怕就能活命不成? “我只是想去看一看,至于是否留下,还不确定。”说完,她冲他吐了吐舌头,这妖孽,休想控制自己。 花寻见她偶尔露出的天真模样,唇角扬起,笑容溢满了眼眸,伸手刚想去掐她娇嫩的脸,却被她一转身躲开。月罂朝他瞪了瞪眼,转身走了。 天刚蒙蒙亮,月罂就被人从被窝里拉起,迷迷糊糊地坐在锦被中,闭着眼睛任由几个宫人鼓捣。 直到一个凉凉的帕子贴在脸上,才让她蓦然惊醒,微微睁开眼,却看到慕离正含笑看着她。不由得一愣,往窗外看看,天刚蒙蒙亮,他平日里可是早早就走了的,怎么今日还留在这里? 慕离见她已经清醒,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婉儿,随后吩咐着几个宫人动作快些,取过一旁的印有暗花的金线宫装,抖开为她穿上。月罂迷糊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今日要去还愿的。只是不知道要起来这么早,真是痛苦。 懒懒地下了床,伸手接过衣服,想要穿上,却被他拦住, “让我来,时候不早了。” 她轻呃了一声,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她这衣服总是穿得七扭八扭的,平日里随便穿身素袍只系个带子倒是简单,今日这衣服看了便觉得不是一般繁琐,索性伸进了胳膊,任他左右鼓捣着。 慕离俯下身,利落地为她系好宽宽的束腰带,紧得让她吸了口气,抬眼看去,见她正呲牙裂嘴地表示抗议,轻声笑笑, “今日出城,路上会遇到许多百姓,公主若还穿着平日的衣裳,恐怕有些不妥。”说完整了整衣服上细小的褶皱,拿过晶莹剔透的玉钗插在她已经束好的发髻中。 慕离退开一步,眼眸微黯,她虽然不到十五,尚有些稚气的脸上却贵气不减,此时衬着这一套精致宫装,更显得秀丽端庄许多。慕离抿唇一笑,柔声道, “可以了。”。 第五十五章花寻vs无情 这衣服束得极紧,稍稍用力才能呼吸得畅快。月罂不禁想到了电影中看到的国外贵族家的小姐,每次盛装赴宴前,也是这么个勒法,此时自己居然亲身体验了一次,实在没白来这世间一遭。 又吸了口气,有些郁闷,伸手去鼓捣那条宽宽的腰带,想要弄松一些,却没发现有任何可以调节的地方,更是纳闷设计者的死脑筋。慕离抓起她胡乱鼓捣的小手,往外走去,不急不缓地道, “马车已在殿外候着了,别错过了吉时。” 两人在薄薄的晨雾中穿行,微凉的空气顿时侵入心肺,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与花寻那冰冷的手掌完全不同。 不知怎么,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也就任由他领着向外走去。 两人直至走到殿外,见马车早已经备好,一行侍卫在旁边垂首站立。慕离这才放开她的手,温柔一笑,将她披风上的雪白毛领拢在一起,遮住了她的小脸,只露了两个乌黑的大眼。借势俯在她耳边低语, “今日侍卫众多,再想跑可不是那么容易了。” 月罂感到耳边丝丝痒痒,他说出的话让她蓦地红了脸,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头瞪了瞪他含着笑意的黑眸,故意挤出一抹坏笑,狡黠地说, “那可说不准。”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她一同到了马车前,看她上了车。这才退开几步,立于车前,对随后上车的婉儿轻声道, “路上照看好公主。” 婉儿连忙应了,可却暗自咧了咧嘴,这公主戏码太多,自己也就只能做到照顾好,却照看不好。 慕离目送着车队缓缓地离开,直到他们已经远远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这才收回视线,翻身上马,朝着另一侧的宫门策马前行。 望南山坐落在王宫的西北角,山顶终年覆盖着白雪,远远望去别有一番风光。 一队人马到了山脚下,在前方骑马的无情折了回来,走到月罂的车前禀报:此次还愿,需要从山脚下步行而上,以显诚心。 她听完泄了气,本来前世自己的身子极好,这座山看起来并不是很高,上上下下也不会费力。可现在这身子一来年纪尚小,二来以前经常卧病在床,虚弱的很,走得时间长了都喘得不行,何况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爬山? 凄凄楚楚地望了望前方等待吩咐的一行人,郁闷地摆了摆手,走就走吧。还以为还愿是件多么简单的事,没想到还是个苦差事。 她握着婉儿的手,正想从车中跳下来,脚下却忽然一空,紧跟着扑到在一个人的怀里,一股股淡淡的花香传来,她惊恐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妖邪十足的凤眸,慌忙挣了挣低叫道, “快放我下来!” 花寻仿佛看不到她的挣扎一样,把她顺势侧放在身前的马背上,轻夹马腹准备登向山顶小路。 无情一勒马的缰绳,横在了他们二人的马前,沉声道, “徒步上山,是女皇传达的命令,请公子不要违抗。” 花寻勾唇一笑,眼里却闪着丝丝寒意,手掌从马背上拂过,一柄赤色的短刀便抵住无情的咽喉,光亮的刀身倒映着他的面颊,泛着寒气的短刀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女皇的命令?只怕是有些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吧?” 无情抿了抿唇,虽然刀尖抵在喉咙上,眼里却仍如开始一般固执冷萧, “请公子不要与女皇作对。” 花寻微一阖眸,手里的短刀向前刺了几分,一串血珠顺着锋利的刀尖滑下,沿途却被赤色的刀身吸进,诡异地闪着光芒,他冷笑道, “无情,不要忘了你的主子是谁!” 说完猛地收回了刀,一夹马腹从他身侧挥鞭而过。无情听了他的话稍稍一愣,再次转回身策马追了几步,终是勒住了缰绳,皱了皱眉。 两人骑马飞奔了许久,隐隐地已经能看到山顶处露出的寺庙一角,花寻一勒马,放缓了速度。 一路上,月罂始终没有说话,她偏头将他看着,只觉得他此时的样子与平日里所见大有不同,一张妖艳绝美的面颊上,露出隐隐的杀气,与他这妩媚到极致的气质融合在一起,不会不合,反倒是多了一些别样的妖冶气息。 他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低下头,对上了她探究的眼眸,结了冰的黑眸顿时转暖,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凑近了些,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终于爱上我了吗?” 月罂无奈地撇了撇嘴,这才正常,如果不这么自恋,就不是他了。 马走得很慢,身旁的景物也一点一点地尽收眼底,小路很窄,只够两个人并肩而过。两旁堆积着厚厚的白雪,想来也是终年不化。 吸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丝丝沁入心脾的凉意,从嘴中呼出的浓浓的白雾一点点地扩散在空气中,最后与冷气融合在了一起。 “你与无情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那为何刚才……”她顿了顿,又抬头去看他那张雌雄难辨的脸。 他低头向她看去,白皙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伸手捂在她的脸上,他的掌心比她脸上的温度高不了多少。这亲昵的举动让她脖子一缩,忙避开他,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花寻看到她对自己的抵触,微微叹了口气,随后笑容舒展,像往常一样邪魅而又妖艳,调侃道, “那么惦记他,莫不是看上了他?” 月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个妖孽男,总没个正经。正想挖苦他几句,忽地听见远远地传来打斗声,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后面怎么了?” 他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无所谓地答道, “没什么,捉几个小鬼罢了。” 她不放心地回头张望了许久,并不见人影,隐约地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看他一脸镇定,想来事情也没有多么紧急,索性由着他去,两人不紧不慢地向山顶策马徐行。 第五十六章正牌夫君 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人到了山顶上修建的一座寺庙前才停了下来。 这里地势很高,放眼望去,雾气弥漫,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月罂深深地吸一口气,这山顶的空气确实新鲜。 她跳到一块大石头上,俯身向下望着,透过依稀的薄雾,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山脚下有一片城镇。他们是从山的另一侧上来,自然不清楚这面山脚下居然还有这番风景。 花寻从马背上解下水囊,拧开递给了她, “若是阳光再充足些,倒是能见到那片金竹了,极美。” 月罂喝了一口,听到他的话有些疑惑,将水囊又递还给他, “金竹?” 花寻轻轻一笑,向远处瞧着,仿佛能透过雾气看到什么一样, “这城镇再远一些,就是金竹园了。那片竹林极大,从这山顶便能看得清楚。” 她听完笑容堆上了眼角,想不到这望南山离园子这么近,看来回去不必再走大半天了。天蒙蒙亮时就出来了,此时已经快到晌午,虽然车队走得很快,也用了五六个小时呢。月罂正眉飞色舞地往下瞧着,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心头一紧, “从金竹园到皇宫原来需要这么长时间!” 花寻不以为然地嗯了一下,嫣红的衣袖一挥,石头上覆着的雪顿时化去。他拿过一个羊绒垫子放到上面,拍了拍说, “下来坐。” 月罂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坐在了他的身旁,忍不住又问, “那来来回回需要很长时间了?” “快马加鞭,两个时辰能到,怎么?”他斜挑的眼线微微上扬,不着任何妆容却仿若精雕细琢一般惊艳。 月罂没说话,心里却像是被投入了一个小石子,慢慢漾开涟漪。她一直不明白慕离为何每天在自己醒来前就离去,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每日往返皇宫与私宅就需要四个时辰,也就是八个小时。 听婉儿说,这些年他一直打理着园子,无论大事小事都需要经他手办理。即便是如此,他仍是每天准时来去,毫无怨言。如不是今日问到了这些,恐怕永远也不知道他一直如此辛苦。 花寻见她低头思索着什么,忽然偏头咬住她的耳朵,话语中带了一丝酸味, “在我面前居然还想着其他男人。” 月罂推开他故意板起的脸,揉了揉耳朵,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花寻轻声笑笑,如山涧流下的冷冽泉水一般,在空旷的山顶显得越发清脆。他忽然长臂一伸,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抵住她头顶墨发,摩挲了两下, “你可是被我从小抱着长大的,这么点小心思,我还能不知?” 她打开他的手臂,郁闷地站起身,这妖孽总趁机对自己搂搂抱抱,实在可恶, “听你这意思,我应该唤你一声爹爹才对?” 花寻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才不做你爹爹,我可是你的正牌夫君。” 月罂看着他偶尔透出孩子气的样子,忽然扑哧一笑。他愣愣地将她看着,不明白为何刚刚还有些恼,现在却又笑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我脸上脏么?为什么笑?” 她走到他面前,俯身盯着他斜飞的眉眼,眼眸黑得仿若一潭秋水,盈盈地泛起流光, “先前还以为你是个多有城府的人,此时才觉得,啧啧……”她故意上下打量着他,摇头叹息, “觉得如何?”花寻见她笑得十分邪恶,隐约地觉得她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但却十分想听。 “像个白痴……”她说完得意地扬了扬眉,居然等着看他发作。忽然对自己这种恶趣味感到实在诧异,不知不觉间,对他竟少了几分先前的抵触。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的样子,而是若有所思地偏头想着什么,表情难得的认真。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两下,宛如两只黑色的蝴蝶,在晶莹的白雪间轻盈飞舞。花寻缓缓地对她眨了眨眼,一脸正经地问道, “什么叫……白吃?” 月罂差点被自己的一口气呛着,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他此时这样子,极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一双漆黑的眼眸虽幽黯深邃却又显得异常单纯,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准确的形容:天使与魔鬼的集合体…… “呃,白痴的意思就是说,你很白,而且很贪吃。” 花寻疑惑地收回视线,伸出手看了看,稍稍有些赞成,点头道, “我也觉得过于白了……不过,我不贪吃。”说完见她抿紧嘴唇憋着笑,忽然想到了那日她提到“门票”时也是这副表情。眉梢立起,这丫头又找些怪词糊弄他。 他轻轻一跃,站在她的身前,没轻没重地去捏她的脸。她肌肤光滑如缎,仿佛剥了蛋壳的鸡蛋一般,手感极好,忍不住连捏了几下,月罂疼得呲牙咧嘴,连躲带闪, “你这个疯子,不过是开个玩笑。” 她身材瘦小,此时更是灵活,转来转去地竟没让他得手几次。花寻暗自恼火,自己的轻功不差,此时竟捉不到一个小丫头。蓦地转身,攥住了她的衣袖,往怀中一带,顺势将她抱紧。低下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轻哼了一声, “看你还怎么跑!” 月罂才跑了几步,顿时觉得额角渗出细汗,不禁汗颜,这身子当真娇弱。轻喘了口气,看着他漆黑的眼,心脏跳得更是厉害。讪讪地笑道, “不跑了,累了。” 他视线顺着她乌黑的眼眸往下移动,扫过她秀气挺立的鼻梁,如樱桃一般的淡粉色唇瓣。喉咙滑动了一下,眼眸微黯。又向她贴近了些,仿佛能感觉到她心脏强烈地跳动,心没来由地也跟着乱了几分。 月罂见他神色异常,一向散漫妖冶的眼眸此时黑得见不到底,心虚地往后窜了窜。花寻感觉到她刻意地向后仰着,仿佛要挣开他的手臂一样。这才抬眼看去,见她乌黑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轻笑道, “皇宫虽奢华,却不适合你。”她在皇宫的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哪有现在十分之一的快活? “呃?”月罂眨了眨眼,怔怔地将他看着,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花寻压下心头莫名的躁动,偏头咬了咬她细嫩的脸,眼眸深处笼起一层温柔暖意,放下手臂,拍了拍她的头道, “这样多好。”。 第五十七章安心 月罂还来不及思索,便听到后面由远及近地传来的马蹄声,正是无情领着车马赶了上来,后面还跟着脸色煞白的婉儿。她见到月罂忙跑了过来,上上下下地把她看了个遍, “公主,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怎么这么慌张?”婉儿见她没出什么意外,这才长吁了口气,竟没想到刚刚出宫就遇到这种事。 婉儿瞟了一眼前面不发一言的无情,他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这才战战兢兢地回道, “有一伙山贼袭击了车队,还好有无情侍卫护着一群人,这才没有伤亡,对方后来见招架不住就撤退了。无情侍卫惦记着公主的安危,也没有派人去追。” 没等月罂说什么,站在她身旁的花寻哧地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摇动着手中的青竹扇,眼里满是不屑, “山贼?怕是自己家里闹鬼吧?” 无情微微蹙了蹙眉,喉咙处的伤口刚刚愈合,还丝丝地冒着凉气。他抬起头看着花寻,冷萧碰上了妖冶,一个寒冷如冰,一个狂妄似火,空气中顿时多了几分硝烟的味道。 月罂暗自头疼,这两人无冤无仇的,为什么总这样别扭?正当二人彼此对峙的时候,寺庙的大门吱地一声响,从里面向两旁缓缓打开。几个僧人慢慢地走出来,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长相慈善的老者。 花寻蓦地收回视线,俊俏的面容顿时像花一般灿烂,紧走几步到了老者面前,眉眼带笑地行了一礼, “许久未见,师傅最近可好?” 老者硬朗的脸上挂满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随后走到月罂面前,施了一礼,缓缓道, “贫僧了然,再此恭候多时,公主里面请。” 月罂学着他的样子,也还了一礼,与花寻一前一后,进了寺庙。婉儿和随行的几个丫鬟刚迈过门槛,这名叫了然的僧人停住了脚步,回头对无情等侍卫说, “各位施主请留步。” “保护公主是在下的职责。”无情跟上一步,显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了然轻轻摇了摇头,“此乃是清净之地,自会有佛祖护公主周全。” 月罂见两人态度都这么坚定,只好停住了脚步,回头对无情说, “既然这是高僧的意思,你们就先回去吧。”如果那园子离着很近,他们趁天黑之前还能到。 无情犹豫了一下,这才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几个小僧人见他们离远了,这才缓缓地关上殿门。 整个还愿的过程时间很长,却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繁琐,只是诵诵经而已。而她完全不懂这些,只是跪在那里,听僧人们轻声地念着。 由于清晨起得太早,再加上一路颠簸,月罂跪坐在圆垫上眼皮直打架,听着阵阵经文,头更是昏昏沉沉。 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花寻,平日里这妖孽没一会儿老实时候,不是与自己拌嘴,就是做些变态举动,可此时却安静极了。 她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瞧了瞧:只见他双手合十,细长的凤眼轻轻闭着,长而翘的睫毛遮住眼睑,留下一小片阴影。薄薄的红唇轻抿,像珠光一般细腻润泽。额头上的发丝全部拢在了头顶,用一个鎏金扣固定,鬓角的两缕碎发自然地垂在两颊。 微风吹过,他鬓间的发丝拂过唇角,留恋不去。月罂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去挑开那缕发丝,刚碰到他的嘴唇,他却缓缓地睁开眼。细长的眉眼转了过来,将她看着。幽深的眼眸宛若一潭秋水,沾着几颗夜色中的细碎星光,深邃而悠远。 她仿佛掉入了那一片幽暗之中,愣了片刻,竟忘了转过头来。她最深的记忆中对这双眼极为熟悉,仿佛认识了千年万年,而他在记忆中的样子,也并非平日见到的那般妖媚惊艳。 花寻眉梢轻轻挑起,冲她眨了眨眼,一向妩媚的脸上难得带了几分俏皮。嘴唇张合,对她说了几个字。 月罂认真地看着,仔细辨认他说的话,“爱、上、我、了、吗……” 嘴角抽动,睡意顿时全消…… 经文诵完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月罂又饿又累,更有些昏昏欲睡,如果知道要这么长时间,怎么也得吃饱了饭再来吧。 了然对她轻轻一礼,笑着说, “仪式已经完毕,公主可去后院稍作歇息,寺中准备了些粗茶淡饭,只是不知合不合公主口味。怠慢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月罂忙说了些客套话,现在饿都饿死了,哪儿来那么多说道。她扶着婉儿想起身,可跪久了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还没等站起又险些摔倒。 花寻忙伸手将她扶住,又打横抱起,对了然道了别之后,才抱着她朝后院走去。 婉儿在他们后面跟了几步,见月罂脸涨得通红,连忙识趣地憋着笑跑开,去吩咐人将吃的送到后院。 周围偶尔会有小僧人经过,看到他们只是低头行了礼,便匆匆走开。月罂见他们这样子过于暧昧,尴尬地在他身上扭了扭,想要跳下来,可是刚一动,腿上仿佛扎了几千根针一样,麻麻痒痒的,疼得她一咧嘴。 花寻眉梢轻挑,满脸地得意,戏谑道, “怎么,不下来吗?” 月罂撇撇嘴,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样倒省了些力气。她眼珠转了转,暗自想着自己怎么不再重些,压死他! “你也跪了这么久,为何你能走能动,难不成你那腿是石头做的?”她一说话就想与他拌嘴,这些日子仿佛成了习惯。 花寻垂眸看了看她,长长的睫毛呈现出一弯好看的弧度,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一摸,仿佛羽毛般轻盈, “只是习惯了。” 月罂手指一顿,满是诧异, “习惯了?习惯跪着?”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国皇子会习惯跪着。 他抬起头慢悠悠地沿着石子路往后院走,妩媚至极的眼线勾勒出精致的眼眸,比女子更柔美三分, “我从小就不讨母后欢喜,常常被罚跪着。自从公主入宫以后,我又时常来这寺庙为公主祈福,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恐怕现在跪上几天几夜,也不妨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件极其平常的事,甚至还有些得意。可听在月罂耳中,却像是平静水面上的丝丝涟漪,一漾一漾地拍打着心扉。 她偏头将他看着,心里却化开了一片,他看起来放荡不羁,却没想到有如此的一面,看来平日里还真对他存了太多偏见。暗叹了口气,轻靠在他的肩头,虽然他身子单薄得很,却让她心里慢慢踏实,觉得异常安全。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她很久没有觉得这么安心了。 第五十八章我想要你 两人进了厢房,屋子里已经备好了几样小菜和米粥。花寻把她放在矮凳上,拿过浸湿的帕子递给她擦了擦手,随后盛了碗粥放到了她面前。 “先随便吃些,这地方不比王宫,也只是粗茶淡饭罢了。今日走得匆忙,也没自备饭菜,待明日回了园子,再派人多做些好的。” 月罂拿过筷子,还真是饿了,胡乱塞了两口,边吃边说, “粗茶淡饭也是饭,总比饿着肚子强。” 花寻微愣,接着她的话慢慢地问, “你以前饿过肚子?” 他声音本就轻柔,此时更如清风拂过,低低的,还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月罂随意地嗯了一声,刚去那个世界的时候,自己只是一个小孤儿,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要不是后来被人送到了孤儿院,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月罂听他许久没发出声音,忽然意识到他刚刚问了什么,夹着菜的手一顿,带了几分警惕地看向他。而令她意外的是,花寻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她,或是继续追问她为何会饿肚子。他反倒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饭,只是,吃得很慢。 待随行而来的小丫鬟收走了碗筷后,月罂换上柔软的睡袍,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天色已暗,即便是离园子很近,也要过了今晚才能回去。反正她也不那么着急,这地方像自然风景区一样清静悠然,心里也跟着敞亮。 她枕着手臂仰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好像从回到这世间开始,心里就没这么踏实过,她主动把这种踏实的原因归为离开了皇宫,重获了自由。门声一响,她偏头望去,却飞快地坐了起来,瞪着身穿宽大睡袍的花寻没好气地问, “你又来做什么?” 花寻回身关了房门,将门闩落上,让她的眼睛又瞪圆了一些。他含笑地走了过来,身上的暗红丝袍过于宽大顺滑,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滑下来几分,要掉不掉地挂在身上。露出一片胸前肌肤,细腻白皙,昏黄的灯光下,柔柔地泛起温润的光泽,勾人得紧…… 月罂觉得牙根嗖嗖地冒着凉风,做了个停的手势。花寻不以为然,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包覆住她的小手,拿到唇边轻轻吻了吻,一双漾着水波的凤眸却含笑地斜睨着她。 月罂飞快地收回手,可手背上还是擦过他柔软的唇,冰冰凉凉, “你出去!”她有些气恼,跟这妖孽独处一室肯定倒霉。 花寻丝毫不在意她的恼火,轻轻退开了些,微笑地将她看着, “这寺庙只有两间厢房。” “那还来我的房中做什么?” “难道你要我与那几个丫鬟同住不成?”他眨了眨眼,看似纯真无邪的眼眸深处,闪过狡黠的光芒,仿佛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月罂呃了一声,自然不能。无奈抱了一床被子,去拿脚踏上的鞋。刚刚弯下腰,却被他拦住, “公主要去哪儿?” 月罂横了他一眼,顺手将他已经滑落到肩头的丝袍往上拽了拽,掩去了大片春光, “自然是与她们同房。”她可不想留在这屋子里,上一次已是迫不得已,再跟他同床,非得被这条“藤蔓”勒死不可。 “那房间已经被我锁上了,到明天早上为止,都不会打开。”花寻扬了扬眉,得意之色更是明显,好像在对她叫嚣,“你今晚要么和我一屋,要么出去冻着!” 月罂缓缓地吸了口气,真有把他一巴掌拍飞的冲动!暗自咬了咬牙,算你狠!她自然是不能露宿街头,这寒冬腊月的,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被冻成冰块! 睨了眼他笑意不减的脸,郁闷地将一团被子抱到窗边。虽然那里设有一张竹榻,可极其简陋,只得一人宽,又冰凉坚硬。月罂将被子铺好以后,指了指, “你到这里睡!” 花寻看她忙活了半天,以为她要自己睡在软榻上,没想到居然喊他过去。偏头一笑,故意懒散地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乌黑的发丝铺开了一片。 “我要睡床上,那里冷。” 月罂眉梢挑得极高,饶是她平日里再淡定,此时也被他气得窝火。占了自己的房间不说,还要占自己的床!三步两步走了过去,连拉带扯地将他拽下来, “不睡榻,就出去抱着月亮睡!” 花寻没想到她会如此,根本没做任何抵抗,三下两下就被拖到了脚踏上,正有些纳闷。她却一把扯下了帷幔,将他隔在了外面。 花寻愣了片刻,蓦地笑了,这丫头何时学得这么野蛮? “屋中就有个月亮,何必出去抱那个?”说完慢条斯理地挑开幔帐的一角,从里面却忽然砸过来一个枕头。他忙接住,幔帐中又传来愤愤的声音, “你若再敢像前些天一样,休怪我宰了你!” 花寻缓缓地眨了眨眼,斜挑的眼尾上扬,化开丝丝笑意,原来她恼的是那日自己与她同床的事。将枕头抱在怀中,靠在床头柱上,戏谑道, “又不是动物,为何用宰?” 里面默了半晌,忽然又传来更气恼的声音, “你还不如动物!”他哪儿是动物,明明是只妖孽!还是只修炼千年万年专门勾人缠人的狐妖! 花寻轻声一笑,不再气她,偏头望着窗外洒进来的清冷月光,冰冷的心房仿佛被一缕光轻轻开启,顺着缝隙溜到内心的最深处,异常温暖。 过了许久,月罂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她认床,换了个地方自然睡不踏实。 月光透过幔帐的缝隙洒进来些许光亮,温润柔和。她揭起幔帐一角,想要出去看看,心底却是一惊。 “你怎么还坐在这?” 花寻黑亮的眼眸在月光下散发着细碎的流光,偏头看了看她,柔声一笑,也没言语。对于他来说,此时能守在她的床边,已是极好。 月罂坐在床边,看着他与月色融在一起的侧脸,俊俏温和,暗叹了口气道, “你这么做,究竟想要什么?”他从一开始对自己的表现就极为强烈,一步步走来,更是把喜欢与爱挂在嘴边。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但她内心深处却又不想承认这种怀疑。反反复复持续了这么久,今日索性把问题挑明了,以后心里也好安稳。 “我想要你。”他转过头盯着她的眼,薄唇轻启,眼神少有的认真。这四个字仿佛变成了一根轻盈的羽毛,在她坚?br /gt; 金竹密语第1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坚固的心墙上慢慢拂过,留下一条浅浅的裂痕。。。 第五十九章不信人 月罂咧了咧嘴,本想告诉他“认真些”,可却见他眼眸深处异常的坚定,笑意顿时僵在了唇角。他不会是认真的吧?谁会想到只儿时在一起几年,就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她没有那样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也自然无法体会这种感觉。犹豫了片刻,又试探着问, “呃……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比如留在我身边是想得到些什么,像是权利、地位……你只需明讲,许多事我是不在意的,你无需这样讨好我。”看在他那日救了自己的份上,她也不会计较他利用自己,就当扯平了吧。 花寻细细地品味着她话中的意思,忽然笑出了声,俊秀的眉慢慢挑起, “公主还是这样看我么?” 他笑得美丽而又凄然,温润如玉的脸庞在月光下泛起一层暖暖的光泽。仿若地狱中的红莲一般妖艳孤傲,又透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哀伤。月罂心底隐隐地一动,慢慢垂下眼, “哪怕知道被人利用,也比蒙在鼓里被骗得好。” 花寻伸出手指,抹平她眉间的蹙起,声音说不出的低柔, “这些年,你究竟遭遇过什么,为何变得这么不信人?” 遭遇过什么?遭遇过养父母亲戚的排挤,背后的暗算。他们只希望自己早早死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那些财产。她并非爱钱如命的人,但她讨厌在背后耍手段,况且,如果养父母想把财产留给他们,又何必都归在自己名下呢? 她将那些财产悄悄地分成了两份,一大部分全部匿名地捐给了孤儿院、养老院,自己只留了一小部分,只为以后交各种各样的开销。任何时候,人都要靠自己,没有能力是万万不行的。她用这笔钱学国画,短短几年就造诣颇深,获得了许多奖项。同时她也学了些简单的防身术,虽然上不了台面,却勉强可以不受欺负。 那些所谓的亲戚明面上对自己百依百顺,实际上却常常为自己下绊子,多数时候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索性由着他们去。不料,他们的心已经完全黑了,竟然雇佣了几个杀手,那晚拦住了要回家的她。 一场没有丝毫悬殊的争斗。她本可以逃命,却偏偏被鬼差弄得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匕首刺入腹部,鲜血慢慢地流出来,疼痛霎时间侵入身体各处,没过多久,她便失去了知觉。 月罂坦然地与他对视了一眼,含着笑意的眼中分明带了几分苦楚, “每个人做事都是有所求的,难道不是吗?” “二皇子睡了吗?” 窗外忽然传来的声音,让花寻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起身贴近窗边,问道, “什么事?” “刚有人来报,说是明早要呈给女皇的贡品少了几样,下面人等着您定夺。” 花寻皱了皱眉,怎么偏偏今日出了差错?看了眼坐在床边听他们对话的月罂,缓缓地呼了口气, “知道了。” 月罂刚刚听清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见他重新回到床边,忙说, “你去吧,别耽误了正事。”他在这南月国的身份,不仅仅是七公主的夫侍,还是花霰国留在这里的使臣,也是维系两国和平相处的纽带。想了想又补充道, “对了,不用回来也行!”他不回来自己倒是逍遥自在。 花寻听完,本有些烦乱的心忽然清亮了许多,一挑眉毛,伸手捏过她小巧的下巴,细长的美目流转,邪笑道, “不让我回来,莫非是想去勾引无情那小子不成?” “你这人满肚子坏水,当所有人都如同你一般好色不成?再说,我现在夫君一大堆,正想怎么都休了呢,哪有闲心再找?”她看他刚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此时却笑得一脸邪恶,当真会变脸。偏头去咬他扣在下颌上的手。 他忙缩回了手,轻声笑了笑,却是少有的自然纯真, “即使你的夫君只剩下我一个,你也休想去找他。” 见她气鼓鼓地盯着自己,慢慢敛了笑。天已经黑了,此时过去,来回也需要几个时辰。不再和她斗嘴,而是难得认真地盯着她乌黑的大眼, “这寺庙附近很安全,外面有许多人守着,不过你不许出去惹事,知道么?有什么事等我回来。” 月罂敷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究竟听清没听清。他转身刚要走,衣袖却被攥紧,迷茫地回过头来,却听她问道, “那厢房的钥匙……” 他眼里霎时挂满了笑,慢悠悠地摇着那柄青竹扇,说出的话却差点让她气死, “那房间根本没有锁……” “你!!”月罂恨得咬牙切齿,又被他摆了一道! 花寻好不得意地出了房门,刚到院中便打了个响指,从房顶跳下来两个黑衣人,在他面前单膝跪倒, “二皇子。” 花寻点了点头,回眸看了看月罂的房门,轻声说, “你们不必跟着我,留下来保护公主,不得有任何差错,知道吗?” 黑衣人沉声答应,正想离开,却被他又唤住, “等等,这丫头鬼主意很多,小心别被她偷偷跑了。”花寻想到她上一次偷偷溜走时的情形,不由得揉了揉眉心,她这脾气秉性可与小时候越来越像了。 月罂坐在木床上打量着这个小屋,四壁空空,月色斜斜地洒在各处,带了一抹清冷。她心里有些慌,自从养父母去世以后,她就很少独自在家中过夜,她害怕这种仿佛要侵入骨髓的孤独。 她又坐了片刻,不安的感觉渐渐爬满心头,最终还是披了件厚外袍出了屋子。月罂悠闲自在地到了隔壁厢房,几个丫鬟见她来了,忙要行礼。她摆了摆手,直接将婉儿拉了出来,与她一同回到自己的房中,刚关上门,就开门见山地道, “婉儿,今晚可是溜出去的好机会。” 婉儿霎时间睁大了眼睛,这公主真是想什么做什么,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一想到临来时慕离对自己说的“照看好公主”,不由得咧了咧嘴,还真被他猜中了。 “外面肯定有人看守,公主要怎么才能溜出去呢?” 月罂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眯了起来,笑道, “有了。”。 第六十章见情郎 房门一开,一个小丫鬟低着头端着铜盆从屋中走了出来,房顶上的两条身影彼此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过了不久,从外面有两个小丫鬟端着沐浴水进了厢房,随后又抬着空桶出来,屋里渐渐传来沐浴的声响。 寺庙的一角,两个瘦小的身影躲在一棵干枯的老槐树后,小声嘀咕着, “怎么样,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婉儿摇头,“没有,现在屋子里有人装作公主在沐浴,暂时不会有人进去的。” 月罂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指了指树旁的矮墙, “我已经观察好了,侍卫一炷香的时间从这里经过一次。现在外面没人,从这里翻过去就行了。” 婉儿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堂堂一国公主,今后还有可能成为女皇的人,竟然想要翻墙! 月罂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老槐树,右脚一勾,搭在了墙头,左脚一蹬,迅速地抱住了矮墙,冲婉儿摆了摆手, “快上来,一会儿要来人了。” 婉儿笨手笨脚地学着她的样子爬上老槐树,拉着她伸过来的胳膊使劲一蹿,这才将将地勾住了墙头。月罂呲牙裂嘴地使劲拽着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她一同翻了出去,累得直喘,低声道, “你就没翻过墙?” 婉儿连连摇头,在宫中哪有需要这个本领的。月罂同情地叹了口气,居然没翻过墙,真是可怜……自己这翻墙的本事,也是前世在孤儿院学的。那会她们几个经常趁着院长阿姨忙着的时候,偷偷翻了墙头出去玩,每次回来都免不了挨罚写字,不过却乐在其中。 两人蹑手蹑脚地远离了寺庙,没走多久,就看见在前面树林间栓着两匹马。婉儿一指它们,眼睛瞪得溜圆, “公主从哪儿弄的马?”自己只是比她晚出来一会儿,她怎么就鼓捣出这么些事? 月罂扔给她一条缰绳,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叹道, “有钱能使磨推鬼。” 婉儿扑哧一笑,见周围实在寂静,忙捂住嘴收敛了笑声, “公主哪儿学得这些话,可真有意思。” 月罂耸耸肩也无法解释,自己可是在那个信息膨胀的时代生活了十几年,知道这些可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她们这些古代人觉得有趣罢了。后一想,其实自己也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只是一不小心被扔到二十一世纪好吃好喝地养了几年罢了,又是一头黑线。 “那些人知道是公主,居然还敢为你准备马?”婉儿一脸疑惑,虽然知道有钱好办事的道理,但这等大事,她还不相信有人敢做。 月罂咧嘴一笑,一双乌黑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着晶亮的光芒, “哪能让他们知道这个,我只是拿了些银子给他们,说自己是侍候公主的小丫鬟,想借这次出宫的机会去见情郎,明儿一早肯定回。他们拿了钱,也就自然不太在意。” 婉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公主的花招真不是一般多。 两人骑着马沿着小路往山下走,不愧是花了钱打探出的消息,的确是条近路。她出宫之前特意带了两套男子的衣服,刚找了个地方已经和婉儿换上,就算此时遇到那些侍卫,估计也认不出她们了。 没过多久,两人便到了山脚下,隐约地看到了远处的橙色灯火,应该是到了城镇的边缘。她们相视一笑,加快了速度。 南月国是第一大国,百姓的生活富足安乐。尤其是在这王宫城附近,虽然到了晚上,却依然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客栈餐馆生意十分红火。 两人经过一家豪华的酒楼前,被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味绊住了脚步。经过这么一阵子折腾,肚子早就饿了,月罂看了看婉儿,咧嘴一笑, “走,先去吃饭。” 两人刚翻身下马,外面候着的小二连忙迎了过来。他常年与人打交道,见月罂二人虽然衣着素雅,可那衣服的材质却是极其昂贵的,眼睛顿时一亮。仿佛他此时见到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块块的碎银子,乐颠颠地接过她们手中的缰绳,一脸笑意地哈着腰道, “二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小店吗?” 月罂清了清喉咙,沉声道, “嗯,给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她声音本就低柔,没有寻常女子那般尖细的嗓音,此时听起来倒像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举止又温文儒雅,让小二根本没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小二点头答应,向里边人吆喝着。 虽然天色已晚,可酒楼中的人却不少,跑堂的小二为她们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擦抹桌椅,一脸殷勤。月罂心里暗笑,想不到这身衣服竟这么惹眼,让别人以为她们真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她那天在彩衣阁做衣裳时,忽然想到了应该做几套男装,这样偷偷溜出去也方便。没想到那掌柜也真厚道,拿这么好的锦缎赶了几套,在昨日送进宫来。 月罂点了一壶果酒,又让小二掂对着几个店里的拿手好菜,这才打发他下去。她无聊间,四下打量着这个酒楼,觉得颇为气派。 她们此时坐的是一层大厅,大概摆了十几张圆桌,几乎全部坐满。桌椅板凳看起来也是高级木料制成,全无寻常小店那般简单。大厅的中间是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两旁的栏杆古色古香,雕刻的图案也极为精致。二楼有些雅间的窗户开着,透过薄薄的轻纱,可以见到里面隐约的人影,有人歪歪斜斜地拎着酒壶,喊着“不醉不归”。 月罂挑眉一笑,无论哪个世界,人若是喝高了,都会如此。 “公、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忽然改了称呼,叫着实在不习惯。 “这才刚出来,你就要回去,早知道就不带你了。” 婉儿一撅嘴,苹果一样的小脸霎时鼓了起来,她穿着男装做出这种表情,不但不显得怪异,反而十分可爱。她探过身子,在月罂面前小声说道, “等花公子发现公主不见了,婉儿就要倒霉了。” 第六十一章听八卦 月罂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中的竹筷子,想着花寻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必十分有趣, “你那么怕他,难道他平时总罚你们不成?” 婉儿连连摇头,急忙替他解释, “花公子其实只是嘴上凶罢了,平日里却待我们极好。有一次女皇殿中的小荷姐姐打翻了三公主的翡翠玉碗,差点被打死,好在花公子正巧经过,才救了她一命。” 月罂撇了撇嘴,凭南宫绯雪对他的殷勤劲儿,别说一个小丫鬟了,就是要她本人,也会二话不说地把自己送出去。 婉儿见她神色一变,眼眸中的光芒忽闪不定,暗道声多嘴,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下去。 月罂自斟了杯热茶,慢慢地喝下一小口,对她所说的并不太在意。她虽然看似闲适,耳朵却没闲着,之所以没去雅间,就是想在这留意一下这个国家的事,婉儿的见识也毕竟有限,而且都只是宫中的琐碎小事,自己既然要留在这世间一辈子,也确实该留些心了。人越多的地方新闻越多,这是她一直认定的道理。 说来也真是巧,正当她悠闲自在地喝着茶水时,旁边一桌传来低语声, “听说了吗,我国南面边境新建立了一个小国,这些月正在扩充军队,短短几月,就号召了十几万人。”说话的男子眼神向两边瞟了瞟,虽然这话并不算什么,可也怕惹来事端。 对面年纪稍大一些的男人倒是一脸无所谓, “区区小国,想来也不能有多大气候,折腾几日也就被灭了。怎么,你想加入?” 先前的男人吓得一激灵,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话可万万说不得!”见周围人没注意他们,这才又压低了声音道, “听说那国王只是个少年,不过手腕却极其高明,凡加入军队的人,全家老小的安全便有了保障。此时这种乱世,能有如此安全的后路,说不动心自然是骗人的。” 年纪稍大的男人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感叹道, “所言极是,不过那国家若撑不了多久,你此时的心动就会害了全家老小。” 那人听完便泄了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月罂一听说在南面边境建立的小国,便愣了一下。她这些天没少翻看这个国家的史书资料,南月国再往南,便只有一个幻幽山,那日听无情讲过,自己中的毒就是来自幻幽山的蛇花。后来细细打听,才知道那幻幽山是座毒山,方圆几百里不曾住人,南月国索性也就封了南面边界,可偏偏这小国建立在南方边界,难道与幻幽山有什么关系? 又侧耳细听,两人却说起了无关痛痒的小事,也就没太在意。此时门外进来三个身材彪悍的女子,看穿戴也是富家子弟。各色暗花细丝锦缎裙,上面绣有富贵牡丹,走起路来,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月罂觉得好笑,她们家中难不成是卖玉器的,至于挂这么多嘛? 几个人四下瞟了眼,见只有月罂她们前面的桌子空着,三步两步走了过来。刚坐下,小二就点头哈腰地问, “几位小姐要点些什么?” 月罂表情古怪地看着那几个人,小姐?她印象中的小姐,应该是弱柳扶风、举止端庄的样子,怎么也跟这三位“女侠”无关吧! 身着翠绿色长裙的女人一挥手,声音爽朗, “老样子,跟你们掌柜说,去给我们弄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不好可不给钱!” 小二连连应着,看样子,这三人是这家店的常客。 一个穿着嫩黄|色锦缎长裙的女人故作娇嗔地道, “两位姐姐,我们得快些,否则可赶不上那暗香楼一年一度的赏花会了。” “放心,你心中的那个‘美人’可不能这么早早就出来,怎么也要一个时辰以后。”她身旁另一个身穿藕荷色小袄的女人笑得十分邪恶,勾起她的脖子又接着说, “不过那‘美人’娇贵得很,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却只卖艺不卖身,当真可惜。”说完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仿佛到了嘴边的肉被抢走了一样。 “如果肯砸得起银子,就不相信那‘美人’不从,做这一行的,哪有不认钱的?”三人互望了一下,忽然爆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引来周围人的无数白眼。 小二这时端来了饭菜,也就打断了月罂对她们的注意力。婉儿见月罂眼神迷惑,低声回道, “那赏花会,其实是赏美会。” 月罂呃了一声,联系到三人说过的话,才略微明白,她们提到的应该是个青楼。不由得笑了笑,居然忘了古时还有这么一道“靓丽”的风景。 两人简单地吃了些,这酒楼的确不错。虽不及皇宫中的丰盛,但却也极为精致,味道也各有千秋。她们一心惦记着出去转转,吃得也自然快,正打算唤小二结账,忽然发现大厅静了许多。 月罂四下望了望,只见众人都闷头吃饭,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厅,此时更为安静。她疑惑地又向门外看去,只见由外面进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二十岁左右,长相虽然俊美,可脸上却呈现着不符合年龄的j邪之色,一身藏蓝色衣袍,金色的丝线勾勒着咆哮的麒麟,剑眉上扬,眼露寒光,他简单地扫视了整个大厅之后,走上二楼雅间。 月罂感觉来者不善,尤其是见到众人畏缩的样子,更是诧异,拉过一旁经过的小二,问道, “刚上楼的那人是谁?好大的架子。” 小二吓得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俯身在月罂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公子可小声些,那位爷可惹不起,他是右丞相府上的长公子。” “哦?”月罂秀眉一挑,原来是那日送礼的右丞相之子,好像叫什么萧虹来着。想不到她居然有这么一个狂妄的儿子。 “这明明是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狂妄的人,当真稀奇。” 小二见那一伙人已经进了雅间,这才放下心来,干笑了几声, “右丞相可是女皇面前的红人,而且她没有女儿,只得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极其宠爱的。” 月罂点了点头,对这件事倒也记下了。 第六十二章管闲事 她们二人正想起身离开,忽然从二楼掉下来个人。那人被抛出来的力度很大,正好砸向月罂这桌。她吓得拉起婉儿一侧身,这才躲了过去,面前的桌子哄地被压碎了。 再看那人,穿着打扮似乎与本地人有些不同,面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已经人事不省。 月罂皱了皱眉,扭脸向二楼看去,只见刚刚的那个男人正走下扶梯,眼里满是冰冷j邪之光。 他慢悠悠地走到桌前,盯着不醒人事的男人,抬脚又狠狠地踹了一下,阴冷地说道, “办事不利的东西,找个地方埋了。” 他身后的几个侍从忙纷纷答应,绕到前面来就要来拖人。周围一片肃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恨不得马上吃完饭,快些离开。 月罂眉间紧锁,她刚刚就注意到这个被抛下来的男人,虽然昏迷却还有气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十分恼火,可此时身在宫外,也不能由着性子胡闹,只得强压下愤怒,平静地道, “他还没死。” 几个侍从手刚碰到那男人的衣服,听到她说的话忽然停下。扭脸向月罂看去,见她目光清冷而又高贵,穿着打扮也是不凡,想必也是哪家的公子,不清楚底细他们几个可不敢惹,只能回头望向自己的主子,用目光询问。 身穿藏蓝色衣袍的男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长相却颇为俊俏的少年正与自己对视,不屑地笑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月罂,面前的一张小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乌黑的眼眸清亮照人,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目光顿时变得j邪起来,嘴角一勾,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笑容, “你是哪家的小少爷,来管这闲事?” 月罂抿了抿唇,如果现在不管那个男人,他八成是活不了了。她重要的目的是救人,并不是惹事,于是放平了声音答道, “在下只是个过路的人,他既然没有死,还请阁下留下他的性命。”她回答得不卑不亢,语气平缓,丝毫不想惹恼了他。 男人听完眉梢一挑,脸上反而多了几分戏谑之色, “放他一条活路也行,不过,”说到这他向月罂慢慢走近了些, “不过,拿你换他,如何?” 月罂一愣,这是什么道理?淡然地望向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男人看出她眼中的不解,睨了眼躺着地上的人,眼底闪过一抹冰冷。随后慢慢地抬头,顺着她秀气的脸庞慢慢往下瞧着,冷笑道, “看你长得倒是不错,不如回去给我做个小侍,如何?”随后伸出一只手,向月罂脸上摸来。 她一侧脸,他的手摸了个空,月罂心里一阵厌恶,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低喝道, “你看清楚,我可是个男人!” 听完这话,他身后的侍卫有的小声窃语,有的捂住嘴嗤嗤轻笑,最后竟然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有一个笑了半天才“好心”提醒她, “我们家少爷偏偏喜好男色。” 月罂慢慢呼了口气,胸中一阵气结,这是什么世道?转回眸瞪着他,沉声地说, “可我没这个嗜好。” 男人脸上依旧是那副戏谑模样,话中却是阴冷无比,冲着身后的侍从偏了偏头,冷声吩咐, “把他抓来,给我带回府。” 几个人拿出携带的兵器绳索就向月罂走近,大厅里胆小的人都跑得远远的,只剩下几个大胆的在门外不住向里张望。 婉儿吓得紧紧地扯住了月罂的衣袖,低声地说, “怎么办?” 月罂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居然敢明抢,这表面看似平静的南月国,暗地里却是如此的阴暗汹涌。 一个侍从冲上前来,伸手就要拉她的手臂,月罂推开婉儿,侧身闪过,抬起一脚正踢到对方的胸口,他向后倒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月罂这身子不如自己的前世善于运动,力道也用不出来几分。何况前世学的那几招防身的功夫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与这些杂兵打得久了,也自然处于下风。她心里暗暗着急,如不尽快处理掉这些人,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后面几人见她似乎懂得些招式,互相看了一眼,一同冲上前来,月罂左躲右闪,趁着他们进攻的空挡,抓住一个侍卫的手腕,顺力将他身子反转,只听咔嚓一声,侍卫的手臂应声脱臼。 那人趴在地上嗷嗷叫着,却抬不起那条被扭断的手臂。男人面色一沉,没想到眼前的清秀少年竟有几分厉害,见他如此,又多了几分兴趣。抬腿揣了手臂脱臼的男人,低声骂道,“废物,白养了你们!” 说完闪身到了一旁吓呆了的婉儿身旁,伸手扣住了她的咽喉,随后阴冷地笑着, “真是好功夫。” 月罂眼角瞟见他冲婉儿过去,再转身过去已经来不及,心思一乱,对面刺过来的一刀竟没注意到,眼看那刀已经到了胸前,只听铛的一声,短刀落地,对面那人的身子也笔直地向后倾倒。随后破空之声传来,其余几个侍从也先后倒下。 男人眼眸一窄,扣着婉儿咽喉的手忽然被什么打中,忙撒开了她。婉儿见他一放手,三步两步地跑到月罂身旁,尽力将月罂护在身后。她虽然知道月罂懂些招式,却仍不想让她受伤。 男人见婉儿已经跑开,冷哼了一声,喝道, “是谁?” 月罂也惊慌地向四周张望,视线定格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只见离这里几米之外的一张桌子旁,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袍的男子背对着月罂几人,正悠闲自在地喝着酒。他附近的桌椅板凳虽然东倒西歪,可他却仍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仿佛屏蔽了周围的杂乱一样。 男子乌黑的发丝全部束在头顶,用一根两指宽的湖蓝色帛带系着,发尾有些翘,却平添了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息。他慢悠悠地将手中剩余的几根筷子扔进桌上的竹筒中,声音清朗而又弥漫着笑意, “几条杂鱼,吵都吵死了。”说完自己又斟了杯酒,一仰头喝下,动作从容潇洒。。 第六十三章再遇熟人 j邪男人眉梢立起,朝着那男子走了几步,冷声笑道, “你竟敢打伤我的人,可知道我是谁?” 那男子轻呵了一声,放下手中酒杯,转过身来靠在桌沿上。他面容俊朗,肌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小麦色,虽然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可身段颀长,颇有男子气概。斜飞的眉宇带着几分傲然之气,一双纯黑的眼眸反而清澈干净,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他睨了对方一眼,抱着手臂扬眉一笑, “世间这么多人,我哪能都知道?如果你不介意,倒可以自报家门。” 月罂看着他转过身来,却是一愣。如果没记错,这人正是上次出宫遇到的那个姓童的男子,那时他还从自己手中抢着买了个小屏风。 男人打量着对面的童昕,见他虽然年纪轻轻,却一身英气,而放在桌上的那柄长剑一看也件宝物,勉强忍着气答道, “我是当朝右丞相之子,萧虎!”说完冷笑了笑,自己这名字一报,皇城附近的人,哪有一个听了不哆嗦。 果然,童昕听完之后微微张开嘴,故意惊呼了一声,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右丞相之子,真是幸会幸会。” 萧虎满脸得意,看来自己这名字真是家喻户晓,正有些沾沾自喜,却听童昕话锋一转,轻笑着调侃道, “萧公子家好歹也有位大官,怎么也不说雇些有用的人,一群废物,当真丢了右丞相的脸!”他声音清朗圆润,可说出的话却透着鄙视与不屑,让本来已经洋洋得意的萧虎脸上蓦地一黑, “你真是放肆!”他再也忍不住,一拳向童昕面门打来。 童昕偏头躲过,让他一拳落空。身子轻轻一转便到了萧虎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将一根筷子拿了起来,顺手戳在男人的后心上,整个动作流畅迅速,继而清朗的笑声弥散开来, “如果我此时拿的是剑,你就死定了。” 萧虎见身前的人忽然不见了,心里一惊,好快的身手。还来不及多想,后心上就被抵了什么东西,随后听到童昕含着笑意的话,额头上顿时渗出了冷汗。 童昕收回筷子,敲了敲头,浓密的眉毛傲然地扬起,仍轻笑着调侃, “赶快带着那几条杂鱼走吧。” 萧虎气得脸色发黑,一转身,还想动手。却看见童昕面色一冷,乌黑的眼眸中杀气一闪而过,惊得他顿时停止了动作。定了定神,冷笑了一声,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如果知道他是谁,等回去以后一定派人抄了他的家。 童昕抬眼与他对视了片刻,眼中又漾起笑意,身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系着绳子的竹牌,在指尖绕了一圈,最后停在萧虎的面前。 萧虎看向牌子,倒吸了口冷气。只见青翠欲滴的竹牌上,隐隐地泛着金光,上面刻一个飘逸的“月”字。细绳被风一吹,在他指尖慢慢转动,露出竹牌背面刻着的“童”字,又让他眼眸半阖,原来是他。 “原来是金竹园的童公子,今日失礼了。”他自然知道此时的金竹园今非昔比,今日遇到他,只能忍气吞声,不过与他这梁子却是结下了。 “好说好说。”童昕嘴角一撇,看他这没骨气的样子更是不屑,不过他也不能做得太过分,睨了眼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侍从,散漫地一笑,声音却其冷无比, “再给你提个醒,以后千万记得,这个城镇可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萧虎暗自咬了咬牙,勉强对童昕笑了笑。随后向地上几个被封|岤道的人点了几下,低声骂道, “都给我滚起来。” 几个人连滚带爬,彼此搀扶着,跟萧虎一溜烟地走了。 童昕看了看手中竹牌,眼里闪过一抹不屑。若不是慕离有话在先,不让在外面惹事,自己怎么也不能用这块破牌子,想到这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堵。 月罂正想与他道个谢,却见童昕拿起桌上的剑,大步流星地从她们身边走过,丝毫没有看她们一眼。想到那日他抢自己东西时的样子,不由得哧了一声,真是个自大狂! 童昕走到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的酒楼管事面前,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他, “当做给你店里的赔偿,另外,你去给那人请个大夫。” 管事本不敢要,可看到童昕眉间紧锁,一脸的不耐烦,这才连连点头,颤巍巍地收好了银子。 月罂两人也出了酒楼,由于里面刚大闹了一场,此时门外聚了一小堆看热闹的人,见她们二人出来,不由得窃窃私语。 婉儿接过小二拉来的马匹,横了众人一眼,在月罂身后低声道, “公主,还是走远些吧。” 月罂点了点头,这次偷偷出本就不想惹事,说不定那些人还在附近,眼下还是躲远些为好。 两人翻身上马离开了这条街道。这个城镇从山顶上看着只是小小的一片,可走起来才觉得特别大。两人穿过了几条街道,见四周热闹非凡,刚刚的那些紧张感也散得差不多了。 她们牵着马东瞧西望,异常地兴奋。婉儿平日里虽然有出宫的时间,但宫门关闭之前必须回宫,也就根本看不到王城的夜景,更别提像现在这么自由地闲逛了。 月罂也是玩心正浓,两人一路过来,走走停停。一会被练杂耍的吸引了眼球,一会又连连赞叹吹糖人的手艺。后来月罂嫌拉着马匹碍事,让婉儿牵着马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处客栈寄放。 她见婉儿与那客栈的掌柜正在交涉,也就不再看她,在周围的小摊子前转来转去。忽然,一阵幽香传到她的鼻息间,月罂吸了吸鼻子,这味道清淡却丝毫不显张扬,与普通脂粉味相差甚远,觉得稀奇。 顺着味道的方向望去,只见街角处有一个小摊位,上面摆放着花花绿绿的小袋子,不由得走上前,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个穿着布衣小袄的年轻女子正收拾着香料,看样子是准备收摊了。她到了近前才知道,原来这人卖的是香囊。 月罂拿起一个白底绣着红色梅花的香囊,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浅浅的幽香传来,清新淡雅,仿佛是山间的野花,正是刚刚闻到的那种味道。 “这位姐姐,这个香囊多少银两?”虽然是街边的东西,可这香囊做工精细,布料看起来也非一般同类物品可比,想必价钱不会太少。 女人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后垂眸继续给香囊归类,边忙边说道, “一两银子。”。 第六十四章清冷男子 月罂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这味道虽然淡极了,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她从钱袋子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女人,拿着那个白色香囊转身刚想走。女子却在后面喊住了她, “姑娘等等……” 月罂疑惑地回头,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我这也快收摊了,这里还有一个与这相配的香囊,一并送你吧。”女人说完,从摊位下面的一个竹篮中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月罂。 月罂微微一愣,还有这种好事?看起来这镇子民风当真淳朴。她把纸包层层打开,见里面是一个黑色香囊。 将一黑一白两个香囊放在一起,相同的样式与图案,看起来异常的和谐。她正想与那女子说声谢谢,忽然觉得手中的香囊味道与方才不太一样,难道这黑色的是另一种味道不成?她拿起黑色的香囊凑到鼻子前一吸,果然不同。 那缕幽香进入身体中,仿佛要吸取人的魂魄一般,从鼻息间肆意地向身体中蔓延。月罂忽然觉得头有些晕,抬眼见卖香料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冰冷,暗道了声不好,再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身子一软,便倒在摊位前,手中那个黑色的香囊滚到了桌案下。 女人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往怀中一带,将她隐藏在自己身后。此时街道上虽然灯火明亮,可这角落只有这么一个摊位,自然没什么人注意。 女人借着阴影,将月罂驾到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抛起车帘,将她扔在车上。回身拾起装香料的竹篮,四下又看了看,见没人发现她们,这才坐上马车,一挥鞭子扬长而去。 马车刚刚离开了这条街道,一个淡青色的身影从街角对面的一条胡同中走出来。他衣摆纷飞,步履闲适,缓缓地抬手打了个呵欠,动作优雅而又闲散。这人正打算朝摊位相反的方向走,却像被什么绊住了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男子眉梢轻轻一抬,凤眸半阖,眼中虽淡漠,却若有若无地闪过一抹光芒。他偏头盯着身后不远处的摊位,缓缓地眨了眨眼。 淡青色的衣襟纷飞,男子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在那摊位前停下。他眼风扫过四周地面,最后视线定格在案桌下面,俯身撩开案桌上垂下的帘子,拾起落在地上的黑色香囊。他偏头看了看,从怀中拿出一把又细又小的刀,在香囊上轻轻一划,里面便稀稀落落地掉下许多黑色碎屑,落在他苍白细腻的掌心上。 他在手中拨弄了几下,眉间只是轻轻一蹙,随后又慢慢放开。小心翼翼地将那香囊包在案桌上的纸中,又将纸包塞进了袖口。 刚转过身,婉儿就气喘吁吁地从转弯处跑了过来,正撞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她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揉着撞红的鼻尖连连道歉。抬头一看却愣了神,这男人长得真好看! 浅淡的月光洒在他略微苍白的面容上,说不出是月光清冷还是他的面容更冷,两鬓的墨发随意挑出两缕,用一根极其简单的玉簪固定在脑后,虽简单,却比任何繁琐的簪子看起来都雍容高贵。微风拂过,男子额前的发丝慢慢拂开,露出整张如精致雕刻过的面容。他眉目精致,气色冷傲,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灿如繁星,只是这双眼,懒散淡漠,却又极冷。 婉儿愣了片刻,忽然想到了自己要做什么,忙麻溜地起身。一抬头却见到男子腰间挂着一枚金竹牌,上面刻着一个清秀的“奚”字。她隐约地记得除了那些侍寝牌,唯有七公主的夫侍们,才有资格在用金竹刻下名字挂在身上。再次抬头却是明了,怪不得宫人们常哀怨地说,南月国最美的那几个男人,全在金竹园中。 她仰头看着面前的清冷男子,越来越觉得眼熟,试探着问道, “您是奚公子吗?” 奚墨轻抬眼皮,扫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却被婉儿抓住了衣袖。他微微蹙了蹙眉,心里十分别扭,将衣袖慢慢从她手中抽出。 婉儿也觉得有些不妥,尴尬地搓了搓手,又急忙问, “奚公子,刚刚可曾见过公主?”按理说两人这么久没见过面,他应该会把公主的样子忘了吧。 奚墨再次瞟了她一眼,清冷的黑眸深不见底,仿若洒在夜空中的一把碎冰,极冷。他看向一侧,摇了摇头。 婉儿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向他屈膝行了个礼,又小跑着离开。 奚墨下意识 金竹密语第1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墨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袖中的那个纸包,又抬头望了望婉儿远去的方向,虽然他并不曾见到刚刚的一幕,可那淡漠的视线,却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 从金竹园的一处院落中传来幽幽的箫声,轻盈、婉转。金色的竹叶探进半开的雕花木窗,在精致的玲珑灯上,投下竹叶的倒影。 软榻上斜倚着一个儒雅男子,雪白的阔袖掩住修长干净的手指,一根通体晶莹的玉箫在那双温润的手中,失色了许多。 门边忽然传来浅浅的咳声,打断了悠扬的曲子。慕离轻抬眼眸,见门框边倚靠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微微一笑道, “回来了?” 奚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淡淡地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踏进屋子,坐到了檀木圆桌的一旁,随后不急不缓地从衣袖内拿出刚刚捡到的那个黑色香囊,放于桌上。 慕离起身走到圆桌的另一侧,视线停在香囊上却是一愣,从破口中捻出一小撮碎屑,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渐渐拧紧,沉声问道, “哪儿来的?” 奚墨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探入窗内的竹叶,眸色仍旧冷漠,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又有磁性, “西街街角。” 慕离将那些黑色碎屑拢在一起,重新装回香囊中,放到书柜的一个石盒里,又盖上了盖子。这才去铜盆中洗净了手,转身回到圆桌旁坐下,问道, “最近病情严重了?” 奚墨也不抬眼,目光顺着竹叶仍游离于窗外,望着天边的浅淡月影,慢慢地道了声, “还好。”。 第六十五章莫名其妙的纠结 慕离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两个小纸包,见他仍保持着刚刚的动作,轻轻叹了口气道, “奚墨。” “嗯?”奚墨转回头,慵懒的眸子带着与世隔绝的清冷萧瑟,淡淡地扫了一眼慕离手中的纸包,仍是没什么表情。 “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慕离抬手将手中的纸包递于他。 “不必了。”奚墨打断了他的话,并没有接那两个纸包。 他精致的眉宇仿佛修整过一般,斜斜地穿过发丝,如刀削过的鼻梁笔直地挺立着,衬得整张脸的比例更显完美,他慢慢垂下浓密的睫毛,缓缓地道, “人固有一死,我只是比你们早些日子罢了,何必麻烦。” 说完拿起桌上棋盒中的黑子,放在棋盘上的一处, “好久未与你对弈,来几局如何?”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执拗的性子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若不肯的事情,没人能强得过他。 暗叹了口气,将纸包放于桌上推到他的面前。伸手拾起白子,正要落子,却听见外面有些嘈杂,还没等人禀报,从门外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个人,来到他面前扑通跪倒,话里带着哭腔, “慕公子,公主她,公主她不见了……” 慕离手上动作一僵,眉间微微蹙起,转脸向来人看去,却见是一个穿着男子服饰的瘦小丫头。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看出正是婉儿,心中霎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慢些说。” 婉儿咬着嘴唇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个大概,自然也没落下她们两个偷偷翻墙溜出来玩的“劣迹”,直说道月罂让她把马匹放到客栈寄存,再回头找她已经不见时,眼泪终于再也止不住,一串接着一串地落下来。 慕离眉头慢慢拧起,早上对她说的话,看样子是说对了。直到听婉儿全部说完,才缓缓地吸了口气,胸口却仍像压着什么似的难以呼吸畅快。他偏头思索了片刻,将白玉棋子放回棋盒中,又问, “这事可去禀报过女皇?” 婉儿忙摇了摇头,抽泣道, “奴婢没找到公主,又不知道花公子在哪里,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来园子里找公子商议。” 慕离点了点头,“你们是在哪里失散的?” “西街。”婉儿清澈的眼眸里滚动着泪花,一双眼红红的,显然被风吹了一路。她边抹着眼睛,眼角边瞄着一旁的奚墨,小声地说, “当时还见到了奚公子。” 慕离转头看了看奚墨,后者也不抬眼,只是自娱自乐地慢慢摆放着黑白两子,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过了片刻,似乎是发觉两人正在看着自己,迟疑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不曾见过。”他始终眉眼低垂,淡定自若,如不是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澈气息,倒会让人忽略掉他的存在。 慕离紧锁双眉,吩咐婉儿先回月罂所住的院落候着,自己则起身走到房门边,打了个响指。从暗处飞快地闪出两条黑影,俯身在他身旁沉声道, “公子有何吩咐?” “召集园中所有侍卫去寻公主。” 暗卫应了一声,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慕离抬眼看着天边那一弯新月,眸子中闪烁不定,收回了视线,返回到屋中。 奚墨撑着头,懒散地摆弄着手中的黑白棋子,仿佛此时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直到摆出了一局“死棋”,才呃了一声,愣了愣神。偏头看了看,白子再无路可走,索性将棋子放回棋盒中。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轻轻打了个呵欠,见天色已晚,这才拿了桌上纸包慢悠悠地离开。 慕离见他清清冷冷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暗叹了口气。在屋子又慢慢地走了几步,心中堵着的那口气仍是难以咽下,一向从容淡定的他居然觉得心烦意乱。他索性把这种莫名其妙的纠结当做是应付的责任,摇了摇头,从屏风上取上外袍,唤侍从备车亲自出去寻找。 奚墨走至“墨苑”的墙边,将带出来的两个纸包打开,把里面磨得精细的药材倒入笼子前的食槽里。里面几只胖嘟嘟的小白兔听见响动,跳过来探头吃着新加进来的饲料,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一贯清冷的眸子渐渐化开暖意,点了点其中一只白兔的小脑袋,话语柔和, “要长得胖些,否则慕离的补药可是白白浪费了。” 宽阔的官道上,一辆马车跑得飞快,车轮压过沙石,在静寂的夜色中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 车中铺着厚厚的锦被,月罂静静地躺在其中。她娇美的脸庞泛起一层淡淡的粉红,已经不再像刚刚到这个世界那样苍白病态,此时像是娇艳欲开的花朵。她快到十五,面容已经渐渐长开,尖尖的下颌瘦了许多,衬着一张柔嫩的脸颊,更显俏丽。 女人挥着马鞭,紧赶着马车,偏头顺着车帘的缝隙向里看了看,见月罂仍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才稍稍放了心。上面给的这药还真是厉害,想必能昏睡两个时辰,而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回去复命了。 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镇,在空旷的官道上疾驰。官道的一面是高耸的山峦,另一面是几十丈的深渊,在夜色中更是深不见底。马车行驶到一个转弯处时,两匹马忽然都抬起了蹄子,紧跟着是一阵尖锐的嘶鸣。女人吓得使劲勒住缰绳,却丝毫控制不了马的疯狂。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歪歪斜斜地向前冲去,眼看着要掉入旁边的山崖,金属破空之声突然传来,女人手中的缰绳好像被什么瞬间斩断,两匹马脱离了马车,继续发疯了似的朝远处狂奔。 女人迅速跳下马车,转身面对着尖刀飞出的方向,眼里闪动着惊慌。回头瞥了眼马车,冷吸了口气。车子虽然由于惯性向前动了动,却因为四个轮子周围全部固定了尖刀而稳住了车身,这人的武功不可小觑。 她盯着那个方向许久,却不见有人出来,愣了片刻却忽然转身,吓得连连倒退了几步。 第六十六章冷酷的花寻 只见她原来坐过的地方,此时倚靠着车壁坐着一人,明亮的月光下能清楚地看清车上人的模样。玄色的长袍上绣着冷冽的花纹,这人抬起手臂支撑着头,宽阔的衣袖掩着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又干净。 他戴着半截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弧线极好的精致下颌。虽然露出的面容温润至极,而面具后的眼眸中却迸出凛冽的光芒。 男子薄唇轻启,未闻其声却先听出几分笑意,声音虽然淡淡的,却带着一股隐隐的霸道, “你家主子还真是落魄,劫财不成又改劫色?” 女人并不答话,秀眉一敛,快速地从腰中抽出软剑直刺向男子心口,一出招又狠又准。他微阖了眼眸,丝毫看不出慌乱,在剑尖离自己心口只剩一寸远的时候,袍袖一扬,一柄短刀蓦地刺入了女人的肩头。 女人捂着肩膀,倒退了几步,刚提起软剑又想近前,却被他呵住, “刀上淬了毒,如果你还想看见明日的太阳,就别再乱动。” 她垂眸看了看已经流出黑色血液的伤口,忿忿地咬了咬唇,寒声问道, “什么毒?” 俊朗男子轻笑了声道,“不用担心,只是想让你老实听完我说话,可以吗?幻幽宫青龙堂副堂主?” 女人身形一颤,握紧了手中的剑,稍稍用力,伤口像是撕裂了一般,忙运气抵住这股毒气, “你究竟是谁?” 他轻轻撩起额前的发丝,一个六芒星形的印记浮现在眉间。她只是轻轻一瞥,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 “少宫主。” 男子垂眸看了看,眼里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瓶抛给了她,笑意十足地道, “下次要先听人说完话再动手,你在幻幽宫日子也不短了,就没人教你这种规矩?” 女人接过药瓶拔开,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低头答道, “谢少宫主不杀之恩,属下定不忘少宫主教诲。” 他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但冰冷的眸子却没有丝毫笑意, “回去告诉青龙,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心里应该有数。若下次再犯,休怪我不念旧情。”他声线温和低沉,但说出的话冷得让她打了个寒颤。 “好了,你走吧。” 女人有些为难,抬起头看着眼前优雅霸道的男人,动了动喉咙说道, “堂主的吩咐,务必带车上的人……” “你需要我再说一遍吗?”他还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垂下眼眸,纤长密致的睫毛掩住锐利的目光,把玩手中的短刀,月光照在刀刃上,折射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如果忘了幻幽宫的规矩,就让他亲自来问问我。” 女人不敢再说什么,忙低头答应。幻幽宫的规矩她自然记得,只是堂主的吩咐她也不敢不从。久闻少宫主生性残忍无情,并未见过,只知道他身上有一枚与大家相同的烙印,只是他刻在额头,而整个幻幽宫只有他才有这个资格。 女人再次向他单膝跪倒,随后身形一晃,消失在暗夜中。 他摘下雕刻精致的面具,露出一张俊朗不羁的面孔,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青翠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出来一些抹在额头,那六芒星的图案即刻消失,连那白皙的肌肤也被抹去,露出了原本的小麦色。他不禁低声笑道, “奚墨做的这药,当真是好东西。”说完浓密的眉毛扬起,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又不屑地一笑, “还以为幻幽宫的人有多大本事,连主子的真假都分辨不出。” 童昕吹了个口哨,没过多久由远处跑来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在他的身旁停住。他翻身上马,拉起缰绳刚想走,却觉得忘了些什么事,偏头想了想,眼风扫到一旁的马车。狭长的眼眸中顿时一亮,原来忘了车上还有一个人…… 他牵着马慢慢踱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壁,轻咳了一声道, “里面的这位……可醒着?”他侧耳细听里面的声响,并没有回答,没办法又敲了两下,却听见里面传来悠深的呼吸声,却是明了。 原来里面的人被下了药,要么凭刚刚马车震荡得这么激烈,早应该醒过来了才是。他刚刚跟随马车来的时候,随着车帘的起伏隐约地看到车中躺着一个娇小少年,暗自撇了撇嘴,原来那青龙堂的堂主居然好男色。 此时却有些后悔,刚刚着急让那女人快些离开,居然忘了让她把这少年带走。此时倒给自己添了麻烦,这地方虽是官道,却十分偏僻,白天都没什么人行走,晚上更是人少,等人发现的时候,估计也就到了明天。这么冷的天,非给车上的人冻死不可。 童昕敲了敲头,一脸无奈,揭开车帘,见月罂背对着他倒在锦被之中。郁闷地皱了皱眉,伸手揪住她的腰带往上一提,将她从车中提了出来扔在马背上。一手按着她的身子怕她掉下去,一手挽起缰绳,轻夹马腹,顷刻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雕刻精致的梨花软椅上,身着红艳丝袍的妩媚男子轻摇着竹扇,一漾一漾的冷风吹起他鬓间柔顺的青丝,拂过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花寻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睨了眼下面被绑着的男人,冷声道, “不是说贡品出错了么?” 那男人低着头也不言语,等着上面人发落。 花寻笑容越发地寒冷,精致的眼线宛若天成,衬得一双漆黑的眼眸更加妩媚妖艳, “还是不肯说么?” 跪着的男人咬紧了唇,手指在衣袖中攥起,忍不住轻轻颤抖,却仍是不肯言语一声。 花寻微阖上眼,漫吸了口气,随后慢慢起身走下台阶,踱到男人面前,轻声道, “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背叛。”说完光亮一闪,赤色的刀刃上顿时沾了一串血珠,又渐渐地被刀身吸收。 温热的血液流了下来,男人倒在了花寻的脚边,耳边却传来他恢复了轻柔温和的话语, “念你跟随了我这么久,你的家人,我不会亏待。”他收起短刀,嫣红的衣摆拂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躺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眼里闪动着点点感激的光泽,接着慢慢地涣散。 第六十七章暗香楼 童昕带着马停在了城镇的一处角落。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两旁的小店关了许多,只剩下一些风月场所仍热闹非凡,脂粉气渐渐散发出来。 他皱了皱眉,垂眸看了眼趴伏在马背上的月罂,有些苦恼,究竟要把他仍在哪儿呢?看他的穿戴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刚刚听说今日暗香楼有赏花会,里面的有钱男女不在少数,给他丢在那里正好。 想到这,他唇角上扬,露出略有些得意的笑容,精致的五官更显得舒展俊朗。童昕一拉缰绳,朝着暗香楼的方向疾驰。 暗香楼,听起来是青楼的名字,实际上却是个清幽场所。里面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多才多艺,但却只卖艺不卖身。 今日是暗香楼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说白了其实就是选美大会,只是这里指的美,并不仅仅是容貌,更多的却是才艺与风情。 南月国以及周围邻国慕名而来的名人雅士自不在少数,更有些只凭借着财大气粗来装风雅的纨绔子弟,整个暗香楼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但童昕到的时候,却见到三三两两的人从里面走出来,都郁郁寡欢,更有些人口中不住地念叨, “居然要改到明天,真是失望啊……” “是啊是啊,我可是赶了三天的路才到的!” “只是改了时间,又不是取消了,明日来也是一样的” 众人从童昕的马前经过,都为刚刚宣布的更改时间感到郁闷,丝毫没有注意到骑在马上的俊朗男子。 童昕翻身下马,将月罂提了下来,见人们并没注意他们这边,暗自放下心来。他揽着月罂的腰,将她带到正门前的一根朱红色柱子旁,让她依靠在柱边坐好,退开了几步向旁边看了看,这才转身离去。 他刚走不久,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小丫头,见月罂靠坐在柱子旁像是睡着了,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算精致上乘,彼此对视了一眼。一个丫头走到她面前,轻推了推, “公子醒醒?”见她不动,又推了两下。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对身后的一个小丫头说,“你去问问水公子,这人怎么办?” 小丫头转身跑了进去,没过多久再次出来,对先前的那丫头说, “水公子说,这人怕是在咱们这多饮了几杯,先将他扶到客房好生待着,等醒了再让他离开。”她听完点了点头,两人一齐将月罂扶了进去。 隐在旁边一根柱子后的童昕看她们已经离开,绕出了柱子,来到马前翻身上马,反正那人现在没了危险,自己也就没什么责任了。 两个小丫头搀扶着月罂上了二楼客房,在连廊上遇到一位身着紫色暗纹锦袍的清秀少年,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水公子。” 少年点了点头,眼光扫过低着头的月罂,温和的脸上带着浅笑,再次点头示意她们离开。 童昕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座宅子前,衬着夜色跃上树梢,如鬼魅般向园中的一处院落跃去。到了近前,他稳稳地落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抬脚刚想进小院,却蓦然停下,微侧了头,低声问道, “谁?” 院落前的竹林中绕出一个青衣男子,慢悠悠地向他走了几步,在距离他两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懒散的狭长眼眸半阖,目光淡漠清冷。 童昕挑眉一笑,收回了刚扣在手中的短刀, “奚墨?” 奚墨嗯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一袭黑衣的俊朗少年,这颜色虽然深了些,但却与童昕的气质十分符合,真不明白他平时为何总穿着那种招摇过市的艳蓝色衣袍。 童昕伸手勾住了奚墨的肩头,往屋中边走边说, “进去说话。” 奚墨皱了皱眉,将他搭在肩上的手拿开,错开一步先进了院子。 童昕在他身后扬了扬眉,一脸的无所谓,低笑着调侃, “还是由不得人家碰吗?”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子,童昕到里间洗净了脸,换上居家软袍,仍是一袭艳丽的淡蓝色,气质立刻变了许多,少了些狂妄,却多了些随和。 他走出隔间,见奚墨靠坐在软椅上面,清清冷冷,比窗外的夜色更冷上三分,散漫地一笑,问道, “你来我这,可有什么事吗?” 奚墨瞟了眼他,也没顾忌什么,一针见血地说, “那易容药,经常用会对身体有损伤。” 童昕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眉间曾涂抹过药水的地方,眸子中的流光闪过。他从腰间摸出那个青色瓷瓶,抛上抛下,嬉笑着道, “你不是送了这个嘛,还怕什么?” 奚墨看着面前俊朗男子嬉皮笑脸,满脸的无所谓,暗叹了口气, “那也不是什么良药,还是少用为好。”说完起身慢悠悠地朝门外走去,却听见童昕在他身后低声一笑, “你来就是与我说这个?” 奚墨停住脚步,回眸睨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他终是与童昕从小一同长大,即便是性子再清冷,也难以对他坐视不管。 “那药如果用完了,去我那里取些就好。” 童昕笑容越发地灿烂,近前几步倚在门框上,挑眉将他看着, “看你整日昏昏欲睡的样子,却比谁都清楚。” 奚墨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出了院子。他虽然知道许多,却不是个多事之人,因为他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 日上三竿,阳光如瀑般倾洒进屋中,呈现出一片明媚的光亮。月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只觉得浑身软得厉害,晃了晃头,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幔帐顶端是浅浅的紫色团花,上面印有月白色的图案,笔直地垂下来,干净素雅。她蹙了蹙眉,觉得这地方实在生疏,偏头向外看了看,桌椅摆设高雅清幽,却不是自己熟悉的。 月罂猛地睁开眼,忽然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事,忙翻身坐起,头却疼得厉害。她揭开绣有繁花的锦被,见自己衣衫完整,还是昨晚那件男装,这才长吁了口气。 第六十八章熟悉的琴声 月罂拿过脚踏上的鹿皮软靴穿上,起身整了整衣衫,从里间走了出来。内外两间虽没有门,却被一面玉石屏风隔开,屏风上雕刻着一副精致的山水画,惟妙惟肖。月罂心里着急,只是匆匆一瞥,便大步向外走去。 外间的摆设古色古香,清一色的檀木家具,弥散着阵阵木材的天然幽香。外面候着的一个小丫头看见月罂,忙走了过来,屈膝行了一礼, “公子。” 月罂退了一步,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没有曝光,握拳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请问这是哪儿?” 小丫头抿唇一笑,声音清脆圆润, “这里是暗香楼。” “暗香楼?”月罂思索着脑海中的这个名字,忽然想到昨晚在酒楼中听人说起过这名字,暗自咧了咧嘴,犹豫地问道, “莫非是青楼?” 小丫头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捂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见月罂脸色渐黑,忙敛了笑,却掩饰不住话里的笑意, “公子不是本地人吗?这皇城附近的人,有哪个不知道我们暗香楼的?” 月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的确不知,从回来起心思就没留在这个世间,看来现在是该了解了解这个国家了。 小丫头见她也不答话,便自顾自地讲开了, “这暗香楼可是方圆百里排名第一的风雅场所,可以饮茶对弈,弹琴作诗。平日里来我们暗香楼的达官贵人可是多得不得了,甚至还有许多从其他国家慕名而来的客人,简直是千金易得,暗香难求……” “你先等等,我想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月罂见她讲得滔滔不绝,根本没什么要点,没办法只好打断。 “昨日公子醉倒在暗香楼门外,我们公子让把你扶进来休息一晚。”小丫头撅撅嘴,显然对她的打断有几分不乐意。 月罂点了点头,见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上,想必已经到了晌午。昨日发生的事也来不及细想,只想赶快回去,以免殿中的所有人被自己连累,以前慕离说的那些话,她可是句句记在心上。 “还请姑娘替我转告你家公子,多谢他让我留宿一晚。” 小丫头点头答应,将月罂的披风取了过来,送她出门。 这暗香楼要过了晌午才会热闹,此时楼上楼下都没什么客人,十分清静。月罂刚走到楼梯处准备下去,却听见从某间客房中传来幽幽的琴声,如泣如诉,婉转动人。迈出的脚步蓦地一顿,这曲子,她十分熟悉…… 不知为何,心没来由地跳了几下,月罂伸手拂过心口,有些疑惑,偏头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门窗关得十分严实,无法看到屋中情形。 小丫头跟着她一路走来,见她停下,又望向琴声传来的房间,心下却是明了。在她耳边低声道, “公子若是喜欢这琴声,不如晚上再来,今晚可是一年一度的赏花会。” 月罂正想问她这弹琴之人是谁,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问, “赏花会不是昨晚么?”她昨日听那三个女人谈到过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这弹琴之人是谁?我能否见见?”月罂视线又落回琴声传来的房间,这曲子此时听了,仿佛勾起了掩埋多时的记忆,让她心中起起伏伏,一时难以平静。 “弹琴的是我们公子,不过他是不会见你的。” “为何?” 小丫头脸颊飞上一抹红艳的光芒,眼里如醉如痴,仿佛以被那琴声夺取魂魄一般, “我们公子白天是不见客的,你若想听他的曲子,可以晚些时候再来。” 月罂见她满脸通红,心中一乐,原来这丫头看上了那弹琴之人。收回了视线,对她点了点头,疾步下楼。 街道一旁停着一辆上好梨木制成的马车,华贵却又简单。垂下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一摆,露出车中人如精心雕琢过的俊美侧颜。 “公子,只有这一条街没有细查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在车窗附近俯身道。 车中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掀开车帘向这条街看了看,视线却停在了“暗香楼”的牌匾上,眉梢动了动,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威严, “所有的客栈酒楼都去细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侍卫领了命令,召唤马车后面的一队侍卫挨家挨户地去搜查。 车帘轻启,一个温文儒雅的白衣男子从车中走出,如瓷似玉般的肌肤细如凝脂,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地白皙透明。他踱到暗香楼的门前,抬头看了看牌匾,斜飞的眉宇轻轻挑了挑,犹豫了片刻正想进去,却看见里面匆匆跑出的身影,淡漠的眸子蓦地一亮,轻唤了声, “公主?” 月罂正从楼梯上走下来,大厅中只有寥寥几人,穿着打扮高贵华丽,看样子像是达官贵人。这些人看见从二楼下来一个清秀少年,只是扫了一眼便各自错开视线,继续刚刚的话题。 月罂听到那声音异常熟悉,猛然抬头,见门外负手而立的白衣人,惊喜地从里面跑了出来,一下子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拉住了他的衣袖, “慕离!” “我在。”他抬手抚了抚她浓密的发丝,眉眼间满是温柔。 月罂此时见了他,心里漾开一丝安定与暖意,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太过于陌生,却也太过于熟悉。她隐约地记得这种感觉,淡淡的,却又温暖无比。 他抚在她头上的手指忽然一顿,撩开额前的发丝,见她头上被磕破了一小片,隐隐地泛着血丝,不由得蹙着眉问道, “这是怎么弄的?” 月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摸了摸额头,呃了一声,这才忽然意识到刚刚为何觉得头疼,此时一摸才知道头上多了一个包, “大概是撞到什么了吧。”说完眼睛转了转,想到昨晚发生的事不由得错开眼眸,生怕他再问下去。 慕离眼角余光扫过她故意躲开的乌黑眼眸,暗叹了口气。 第六十九章温情暖意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官道上,除了车轮压过路上发出的响声,整个空间异常地寂静。 慕离取过放在车中的小药箱,从里面拿出消肿的药膏,示意她过来。月罂往前蹭了蹭,坐在他对面,伸手又去摸头,却被他拦了下来, “别乱动。” 慕离挑出些药膏抹在她的头上,慢慢涂开。他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的额头,淡淡的青竹香气扑面而来,让月罂心里微微一晃,不由得错开视线,看向一旁的小药箱,故意岔开话题问道, “你懂医?” 他只是嗯了一声,仍仔细地为她抹药,看那伤口像是撞到什么留下的,好在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垂眸看着面前如兰花般清雅秀丽的少女,眼里的流光变得温柔似水, “略懂罢了。” 月罂慢慢地点了点头,伸手鼓捣着药箱中的小瓷瓶,便不再言语。慕离处理好了一切,将装药膏的小瓶子放回药箱中,这才伸手抬起她娇小的脸庞,与她乌黑的眼眸对视,浓浓的嗓音有些暗哑, “这一夜睡得可好?” 月罂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那双幽暗的眸子深邃得如同墨石,像要随时将她吸入其中一般,缓缓地眨了眨眼。 要不要告诉他昨晚的事呢?她自己都不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闻了那个香囊就失去了知觉,那两个香囊却不翼而飞。接着自己醒来便到了暗香楼,即便此时告诉他这一切,也是糊里糊涂的一团乱麻,他平日里事情一大堆,何必再给他添乱? 想到这点了点头,冲他咧嘴笑了笑, “嗯,很好。” 慕离扣着她下颌的手指慢慢垂下,但仍望着她乌黑的眼,许久才收回视线,抿唇轻笑了笑, “那就好。”说完取过矮几上的书卷,翻开看着,不再理她。 月罂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抬眼向他看去,只见那双漆黑的眼眸略显疲惫,里面还隐隐地泛着血丝,心头一紧,问道, “你昨晚……没睡么?” 慕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中书卷翻过,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找了她一夜,整个城镇差不多都被翻遍了,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从未有过。从六岁那年,心就开始变得坚硬无比,任何事都再也伤不了他一分一毫。 他将世事掌控在手中,像桌案上的那盘棋一般,既抵得过突如其来的进攻,又能攻得对方溃不成军,一切都凭他那颗坚硬的心。可昨晚,他却像丢了心一般,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慕离表面上虽淡定安然,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整夜都在暗香楼吗?那地方确实风雅至极……想到这轻笑了笑,坚硬的心仿佛被尖锐的石子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月罂偷偷瞄了一眼一袭白衣的慕离,他只是专心地看书,并不多说什么,一张温润细腻的脸庞挂着温柔浅笑,从容优雅。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伸着脖子去看他手中的书卷,只是看见上面画着许多奇怪的花朵,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看了两眼觉得无聊,又去偷瞄他温和绝美的侧脸,却找不到任何喜怒的痕迹。 慕离放下手中书卷,偏头将她看着,伸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拢到耳后,避免触碰到伤口,温和着声音问道, “怎么了?” 月罂尴尬摸了摸脸,眼睛一弯笑道, “没什么,只是看看。” 他盯了她片刻,也不回答,拍了拍身边的软垫,轻声道, “过来坐。” 月罂蹭到了他身旁,抱着膝盖依在他身旁坐好,难得地温顺。慕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极低极柔, “一个人时,是不是会害怕?” 她呼吸微窒,怔怔地看向他,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这样问。 慕离垂眼看着她乌黑清澈的大眼,像泉水般干净无杂,伸出拇指抚平了她眉间的蹙起, “每次自己一个人时,是觉得害怕才会溜出去,对么?” 月罂心里一阵酸涩,并没有回答,长长的睫羽遮盖住闪着细碎流光的落寞目光。 她这个习惯从前世便有,刚刚转世到了那里,投生在了一个十岁的女孩身上。那时她很小,性子又孤僻,常常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呆着。白天还好,一旦到了晚上,房屋内外就静得吓人,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她就会缩在被中,瑟瑟发抖。 她因长得漂亮,又聪明伶俐,后来被一对华侨夫妇领养,随他们来到那处豪宅中。养父母去世以后,她又变成了一个人,又陷入了那种孤独之中。 家里佣人再多,身边朋友再多,可来来回回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在她一个人的时候,真正需要依赖的时候,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倔强不屈的外表下,是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柔软易碎的心。 一旦感到害怕,她只能选择逃离身边狭窄的圈子,去人多的地方,去热闹的地方,不想回家。因为回去以后,又会变成一个人,这也是她为何频频换男友的原因,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她只想追寻一份稳定的感情,却始终无法寻到。 慕离见她神情凄然,暗叹了口气,揽过她瘦小的肩膀,将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叹道, “以后如果闷了,就叫上几个人陪你一起,别再像昨日一样。婉儿虽然跟着,可她毕竟不懂功夫,遇见危险也很难护你。” 月罂轻轻一挣,想要离他远些,却被他更紧地揽在怀中。他虽然看似单薄削瘦,手臂的力道却强大得不容忽视,与他平日里见到的温文儒雅极为不同,隐隐地能感到骨子里的霸道。月罂贴着他胸前衣襟,仿佛能感受到一下一下强有力的心跳,淡淡的竹香顷刻间涌进鼻息,让她僵硬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 她微抬了头,看着他下颌的弧线,精致地延伸到耳际,两鬓间的乌黑发丝垂在她的眼前。不由自主地伸手在指尖绕了绕, “我只是想出去转转就回,真不是故意要惹事的。”他既然知道婉儿与她一起,自然也能知道昨晚在酒楼中发生了什么事。 第七十章丢人现眼 慕离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中,漆黑的眼眸里包裹着浓浓情愫, “你可知道,这南月国有多少人想至你于死地?” 月罂身子一僵,从转世前的蛇花之毒开始,到前些日飞来的冷箭,以及昨日遇到的“山贼”,接着晚上被那卖香料的女人迷昏,哪一次不是岌岌可危?心下一冷,在他温暖掌心中的小手,也逐渐地变凉。 她低沉了声音轻声道,“我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计较。担心有什么用呢?难道担心能换来对方的同情,不下毒手吗?从回到这世间就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没得罪过任何人,却频频遭到暗杀,前世不也是如此吗? 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凄凉让慕离心里一阵细碎的疼痛,她还不到十五岁,倘若生在普通人家,必定被父母当成宝贝宠着,可现在虽然锦衣玉食,却要处处谨小慎微,一个失误就会丢了性命。他将她拉近了些圈在怀中,淡淡的话语中带着丝丝温柔, “也有许多人会为你担心。” 月罂靠在他温暖宽阔的胸前,他结实的手臂带给她无形的安全感,没来由地感到踏实放心。索性不再挣脱,任由他抱着,虽然她说整晚睡得很好,此时头却有些昏昏沉沉,马车摇摇晃晃,困意袭来,慢慢地合上了眼眸。 慕离垂下眼,见她蜷缩在自己怀中紧闭着眼睛,眉宇间却隐隐地透着忧虑,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紧了紧手臂,头靠在车壁上,也阖上了眼眸。 这一夜他把整个金竹镇细细地搜了一遍,心却一点点地沉没,不知道她当时在哪,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这感觉纠葛了一夜,也将他折磨了整整一夜,直到在暗香楼中看到了她完好无损的身影,一颗飘荡在外的心才重回原位。 两人静静地依在一起,听着车外咯吱咯吱的车轮声,跳跃而又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车窗外传来嘈杂的声音,让月罂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一不小心刚刚竟然睡着了。揉了揉眼睛,见慕离一手仍将自己圈在怀中,另一手翻看着案几上的书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 “醒了?”温和轻柔的话语从头顶传来,仿佛一根羽毛般轻柔,慢慢地落在心尖上。 月罂眼睛一弯,点头笑了笑,伸手揭开车帘,却是一愣。疑惑地回眸问道, “这是哪儿?” 慕离顺着车帘的缝隙瞟了眼窗外,淡然道, “前面不远处就是金竹园了。” 车帘外忽然传来侍卫的低声回禀, “公子,前面路被挡住了。” 慕离顺着撩开的窗帘向外望了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队侍卫站在马车前,为首的正是月罂的贴身侍卫,无情。他此时正与前面的另一队侍卫说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马车。 他与月罂对视了一眼,轻笑了笑, “下去看看,可好?” 月罂点了点头,随着他一齐下了马车,慢悠悠地向两队人走去,离着很远就听见无情冷冽的声音响起, “一直听说金竹园的人生性高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看这路,你们是不想让了?” 无情对面带队的侍卫头领扬声一笑,言语里也丝毫没有暖意,握紧了 金竹密语第1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中短刀,冷哼了一声, “没错!” 两人对视了片刻,忽然同时出招,一时间刀光闪过,寒气咄咄逼人。两队侍卫自觉地退后了几步,留出两人交战的场所,没有任何人过来阻拦。 月罂看了看刀光交错下的两人,互不相让,显然使了浑身解数。她十分纳闷,昨晚不是让无情等人回去了么,怎么现在又来这打起了架?看了看慕离,见他神色淡然,镇定自若地看着两人交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了声, “就由着他们一直打下去不成?”此时路上来往的百姓都停了下来,一阵阵惊呼声响起,有些人是被吓到的,有些却是懂些拳脚功夫,正小声赞叹着他们的武功高超。 慕离偏头一笑,漆黑如墨的眼眸浮出浅浅笑意,拉住她的小手沿着道路一边往前走去,雪色衣摆纷飞,慢声细语地回答, “估计累了就不能再打了。” 她被他的话差点噎住,照这么个打法,累之前肯定有一个死了。看了看他毫不在意的温和笑脸,又问, “他们两个可曾比试过?” “不知。” “那就由着他们打?”虽说与无情交情不深,但有关人命的事却马虎不得。刀剑无眼,稍有不慎,就能让人丢了性命。 慕离看她有些紧张,这才停了下来,向那两人的方向看了看。此时他们之间距离不远,两人晃动的身形也能看得清楚。他抬起雪白的衣袖,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 “还不住手?” 他声音低沉轻柔,仿佛一根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众人耳朵里,却仿佛打了声惊雷。金竹园这面的一队侍卫一见是他,立刻齐刷刷地站好,为他让了一条道路。 月罂暗自咂舌,真是训练有素啊…… 无情两人听见了声音,同时收回了手中短刀,冷哼了一声,愤愤地将对方看着,却没再动手。那侍卫头领见到慕离前来,忙翻身下马俯身行礼,顿时收起了刚刚的锋芒。 慕离拉着月罂从侍卫让出的道路中走过,来到两人面前,淡淡地开口道, “若再想比试,就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别在这附近丢人现眼。”月罂听完嘴角微抽,是让他来劝架的,他居然让人家找其他地方接着打! 那头领听完,头埋得更低,沉声答道, “公子,是他们挑衅在先……” 慕离淡漠的眼风扫过,那头领忙收回了后面的话,垂着头再也不发一言。慕离抬头看了看骑在马上的无情,微微一笑, “不许外人进园子,是在下吩咐的,无情侍卫可有什么意见?” 无情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男装打扮的月罂,只当是园中的某位公子,也没下马,向马前站立的儒雅男子抱拳道, “在下奉女皇之命保护公主,还望慕公子不要阻拦。”他性子耿直,说话的语气与态度也是强硬,让一旁的侍卫头领又冷哼了一声。 慕离淡淡地一笑,丝毫不计较他的无礼,声音仍如往日一般温和,可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 “昨日望南山那一伙‘山贼’中,有一个自称是你的手下,不知无情侍卫作何解释?”。 第七十一章很关心吗 月罂听了这话身子一僵,怎么也想不到昨日的那伙山贼竟然与无情有关,她冷眼看向他,一双手渐渐地变得冰凉。 慕离感觉到自己掌心中的小手微微颤抖,眼角余光扫过她有些愤怒的面颊,手掌慢慢握起,用力捏了捏。 月罂这才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愤怒,微微错开眼不再看他。她此时一身男装,又是初次来到金竹园,自然清楚慕离不希望她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身份,失了威严。此时只能忍下这口气,想听听无情究竟如何辩解。 出乎她的意料,无情微微一怔,浓密的眉头拧起,沉声问道, “我的手下?是谁?” 慕离含笑地将他看着,如果他此时是在演戏,那未免也太真实了些。向身后一挥手,一个侍卫点头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压着一个绑得结结实实的男人上前。 无情睨了眼马前跪着的男人,眼眸一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攥住了那人胸前衣襟,冷声道, “究竟怎么回事?” 那男人不敢去看面前冷峻的面孔,埋头回答,说出的话好像背诵一般自然流畅, “属下只是听从您的派遣,带一队人伪装成山贼,拦住小公主的马车,再趁乱……杀了她。” 无情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头上青筋根根分明,愤怒地喝道, “我何时派你去做过这种事?!” 那男人低头不语,忽然,唇边溢出血丝,身子软了下去,倒在无情的面前。 慕离迅速地挡在月罂眼前,遮住那男人死时的惨象。向一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众人忙将那男人拖了下去,只留下地面上几滴鲜红的血液。 无情抿紧薄唇,胸口强烈地起伏,不知是被惊到还是被气到,冰冷的视线扫过面前神色淡然的男子,眉间渐渐拧紧, “是你杀了他?” 慕离拉着月罂的手不放,拇指轻轻拂过她的指背,让她慌乱的心安稳了许多。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月罂缓了口气,在他温热的掌心中写了两个字:没事。 慕离抿唇一笑,抬眼向无情看去,声音温和, “我若是要杀他,何必留到现在?” 无情一时间没了言语,想到刚刚那男人说的话,明显地是故意陷害自己,冷声一笑, “既然你认定了他是受我指示,就请呈报女皇,无情愿承担一切罪责。” “慕离的责任只是打理好金竹园的事情,至于其他,并不想过问。”他拉住月罂的手,宽阔的袍袖垂下,遮住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掌。转身刚要走,却听见无情在身后急切地喊道, “那你这是何意?”他如果不想管这件事,为何要把那人捉来当面与他对峙,难道只想让自己听听那人的诬陷不成? 慕离微侧过头,仿若精致雕琢过的白皙面容温润至极,在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淡粉色的唇角慢慢勾起,轻声道, “只是想告诉你,不让你进园子的理由。”说完与月罂一同返回路旁,吩咐马夫离开。 无情站在原地,一口气卡在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鬼才信他说的话! 马车上的月罂也是郁闷至极,但此时她却不好说什么,毕竟对这些事不太熟悉。看着随后上车的慕离,面容如往日一般温和雅致,不由得问道, “你当真信他?” 慕离偏头一笑,揭开窗帘向人群的方向望了望,如墨般的眼眸闪过一抹光芒, “公主的侍卫空有一身好本事,性子却太过于耿直,很容易得罪人。”说完回头冲她眨眨眼。 月罂细细回味着他的话,联想到那“证人”所说的话,有些明了, “你是说那人故意栽赃他?”虽然慕离刚刚挡在她的面前,她却知道那个证人已经死了,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却不清楚。 “即便是被冤枉,也只能证明他管教不严,这罪责他是同样要承担的。”说完坦荡荡地与她对视,却让她心底一寒。的确,他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即使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可出了这种事,也一定脱不了干系。想到这,暗叹了口气。 慕离从窗外收回了视线,见她眉间暗沉,忧心忡忡,不由得向她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微凉的面颊,幽幽地问道, “很关心吗?” 月罂身子一僵,回眸看向他近在咫尺的温润脸庞,黑如墨的眼眸仿若卷起千层浪花,包裹着浓浓的无法看清的情愫,如刀裁过一般的挺立鼻梁下,淡粉色的薄唇闪动着温和的光泽,看起来极柔、极软,触感一定极好……月罂咬了咬唇,想什么呢!微微退开了些,干笑道, “他是我的侍卫,自然关心。” 慕离见她往后面退缩,又跟着贴近了几寸,纤长的睫毛扫过她的,呼吸间带来丝丝竹香,声线依旧温和柔软, “此关心非彼关心,公主知道我问的是哪个?” 月罂缓缓地眨了眨眼,擦过他的眼睑。表面虽镇定,可心里却敲开了鼓。他对自己虽然亲切温柔,却从来不会越界,总是像亲人一样伴在自己左右,她也习惯了这种守护。可今日这种情形,却是从未有过的,让她心跳霎时快了起来。 慕离见她抿紧了唇不答,一双乌黑的大眼转来转去,清澈得如山泉一般,不由得伸出手指,抚摩着她的眼角,又渐渐覆上整个小脸,继续蛊惑地问道, “金竹园中还有闲置的屋子,公主若是在意,把他招为夫侍,这样也可整日贴身保护,可好?” 月罂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不仅暖了脸庞,甚至连心都被暖了一样,一时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也忘了躲开。然听到他说出的话,心里一堵,偏开头打开他的手, “想都别想!”她可没有其他那几位公主那么大的胃口,眼下这几个夫君都不知如何处置,哪能再添一个?何况她对无情可是半点意思都没有! 慕离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沾着她脸颊上的温度,心下一暖,不知是因为她脸上的温度,还是因为她说出的那些话。从车窗中探出白皙的手臂,打了个手势,车外马上有侍卫低声询问, “公子有何吩咐?” 慕离含笑地睨着月罂的眼,慢慢地道, “公主的吩咐,无情侍卫不许进园,原地驻扎,不许回宫。” 月罂顿时睁大了眼,联想到他刚刚的反常举动,才恍然大悟!没好气地瞪着他,压低了声音说, “我何时说过这话!”。 第七十二章在哪儿过夜 慕离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收回了探出外面的手臂,慢条斯理地对她解释, “公主明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自然不能让他再回皇宫,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而又不想让他进园子,只能原地驻扎,我只是替公主传个话罢了,对吗?”说完向她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看似单纯无害,却含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月罂无奈地望了望天,虽然他以自己的名义传话,却恰好说到自己心坎里。明知道无情是被冤枉的,她自然不会让他独自回宫受罚, “他总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女皇过了晌午会来,到时只需公主为他说句公道话便好。” 月罂一愣,她怎么会来? “昨日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女皇那里,清晨便派人来,说是过了晌午会来看望公主。”慕离垂下眼眸看着她穿的那身男装,轻轻摇了摇头。感觉到车子慢慢减了速,对她柔声道, “公主在车中稍等片刻,我去唤人送衣服来。” 月罂点了点头,自己穿着这身衣服回去确实不合适。见他下了车,等着也是无聊,便拿过他刚看的那本书打发时间。只见那些花花草草上写着各种名称,总归都是一个字:毒。也不知道他没事研究这个做什么。 正无聊着,车帘外忽然响起了熟悉的温软细腻的声音,话中带了十足的酸味,让她不由得咧了咧嘴,竟然忘了这里还有个混世魔王等着呢! “公主还知道回来?” 没等她答话,车帘一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妖冶妩媚的脸庞,那双狭长的凤眸向上扬起,媚态横生。 她嘿地笑了一声,自知理亏,只是讪讪地看了他一眼,立刻把眼神错开。看到他身后抱着衣服跑过来的婉儿,好像见到救星一般,忙喊她过来。 婉儿站在车外看了看花寻,见他神色有些懊恼,若有所思地一笑,三下两下爬上马车。花寻攥着车帘,看着面前娇小俏丽的少女一身男装,头发微乱,面容略显苍白,心里的那些懊恼霎时间散开,再寻不到半点踪影,只剩下满满的怜惜。他故意哼了一声,语气中的酸意不加掩饰, “昨晚在哪儿过夜?” “暗香楼!”月罂脱口而出,反正听那小丫头说,不是青楼,只是个聚会的场所。 不料花寻听完一愣,轻抿着红唇,深睨了她一眼,放下车帘走了。 车帘晃动间,月罂透过缝隙看到他的背影,单薄清瘦,虽然那抹嫣红色十分耀眼,此时却显得异常孤独。她想着刚刚那个眼神,十分不解,索性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婉儿帮着她脱去男装,将一身月白色的细锦衣为她披上,边忙活边兴奋地问道, “公主昨日去了暗香楼,可曾见到那里的水寒公子?” “水寒公子?”月罂一脸茫然,虽说自己住了一晚,却对昨晚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将锦衣上的带子慢慢系好,听婉儿又说, “那暗香楼原本是家青楼,可在前些年被水寒公子接管了之后,就变成了风雅场所,平日里只是款待来客吃茶聊天,弹琴对弈。”婉儿将月罂系在头顶的发丝解下来重新盘起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插进那根雪白的玉簪, “人们都说,水寒公子是世间第一美男子,不仅生得貌美,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温和,那暗香楼正因为有他在,生意不知比先前好了多少倍!”婉儿一脸期待,真想亲自看看那神仙一般的人物究竟会是什么模样。她乌黑的大眼眨了一下,又在月罂耳边笑意十足地说道, “公主在那暗香楼留宿了一晚,怪不得花公子脸色很不好呢!” 月罂轻呵了一声,也没言语。她不想解释太多,昨晚那香囊的事也没出什么差错,此时便不想连累他人费神。当她听到花寻脸色不好时,忽然想起了他刚刚的脸色确实极差,不由得吸了口气,他不会昨晚又用了那种能力吧?! 婉儿拿过小铜镜让她看看发式是否满意,月罂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心思却不在镜子上,见穿着已经妥当,撩开车帘跳下马车。 花寻走到慕离身边,嫣红的衣摆与他雪白的衣袂形成鲜艳地对比,在萧瑟的冬日中,添了几分绝美,他轻轻皱了皱眉,低声道, “昨日的事不知道哪个嘴快的禀报了女皇,她可曾派人来过?” “说是过了晌午会来。”慕离偏过头看了看他,轻声答道。 花寻听完唇角轻轻勾起,又慢慢落下。寒风吹过,让他不禁咳了两声,却听慕离淡淡地问道, “你的事可查清楚了?” “只是调虎离山罢了,待我到了那里,那批贡品并不曾出什么差错。派去守卫的将士,也被下达了假命令,居然利用了我的亲卫,看来那人的手段还不算低。”花寻俊美的眼眸半阖,妖媚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寒冷,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背叛了自己,心底竟不住地感到寒冷。 “你常年留在宫中,自然没有闲暇时间顾及手下人,以后怕是要多费些心思了。” 花寻揉了揉额头,对慕离的话并不反驳。忽然想起了那件让他耿耿于怀的事,离他近了些,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懒散地一笑道, “那暗香楼,去查查如何?” 慕离脚步一顿,睨了眼一旁笑得花枝招展的妖媚男人,眉梢轻挑, “你自己不会去查?” 花寻伸手搭上慕离的肩膀,用竹扇柄挑起他弧线极好的下颌,斜斜地勾着他的眼,笑得异常邪恶, “好歹是你的地盘,要我去查,岂不是让你没面子?” 慕离嘴角微抽,忽然想到了月罂背地里骂他的话:这妖孽……顿时觉得形容得十分贴切!拨开他手中的竹扇,语气淡然, “先把欠我的五百两黄金还了。” 花寻眼里的笑意一敛,干咳了声,收回手臂讪讪道, “好歹也是为她置备的,整个金竹镇都在你手中,何必在意那小小的一间房屋呢?”说完又讨好地一笑,妩媚的眸子张扬撩人。 慕离见他这副模样暗自一笑,往前走了几步,接着丢下一句让花寻更泄气的话, “晚还一天多加十两。” 花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不甘心地在他后面低喊了声, “真这么不近人情?” 慕离也不回头,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风中传来他淡然沉稳的声音, “二十两。”。 第七十三章多穿件衣裳 花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真想把手中竹扇扔到他头上,追上几步,勾住他的脖子,斜睨着他漆黑如墨的眼, “那做个交易如何?” 慕离停了脚步,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扣住他勾在脖子上的手腕。花寻面色一僵,想要收回,却被他牢牢地按住。索性由着他去,斜挑的眼线魅惑如丝,笑意十足地问道, “如何?” 慕离青葱般的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眉头渐渐蹙起,随后将他的手臂拂下肩头,清冷的声音中隐隐地带了一丝怒意, “你心血耗费得如此严重,还拿什么与我交易?” 花寻干咳了一声,用竹扇柄敲了敲额头,散漫地一笑,那笑容仿佛是天地间绽放的一株红莲,妩媚至极,却又清幽孤傲。他眼角余光见月罂从车中跳下,视线回转,又对慕离低笑道, “即便是心血耗尽,也可以再与你交易一次。” 慕离慢慢透了一口气,不再理他。轻轻冷冷的风拂过,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寒风吹透,内心深处泛起丝丝寒意。身后传来响动,他回眸看去,见月罂身着一袭月白色细锦衣款款而来,清丽纯美,堵在胸口的气息竟慢慢化开。他冲她轻轻一笑,便自行走开,吩咐着园中小厮们将她的东西抬进去。 花寻睨了眼他温和宠溺的笑容,抿了抿唇。摇着竹扇慢慢走到她身旁,俯下身盯着她乌黑的大眼,勾唇一笑, “这园子附近明里暗里的侍卫不计其数,公主若再用昨日的招数,怕是行不通了。” 月罂看他脸色不好,本有些担心,然听他这么说话激她,那点担心顿时连点影都不见了,冲他挑衅地看去, “那可说不准!” 花寻用竹扇慢慢地敲了敲她的头,每敲一下,她眉梢便挑高一些,最后掩唇一笑,红艳的衣袖衬得脸色更加苍白,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 “慕离可是寻了你整整一夜,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月罂听完,这才不好意思地应了一声,一想到昨晚的事,虽然她只是想暂时出去透透气,但发生了那么多事,此时想想也确实觉得自己任性了些。 花寻拉过她缩在衣袖中的小手,将一把钥匙塞到她的手中,冰凉的手指趁机拂过她细滑的手背,声音低柔婉转, “公主想知道的事,大概会在这把钥匙里。” 月罂看他面上虽然如往常一般散漫,眼里却闪过一抹忧虑,忽然意识到手中这东西的重要性。忙攥紧了钥匙,摸了摸,不大不小,不由得低声问道, “这是开什么的?” “不知。” “那是哪儿来的?”月罂一听泄了气,开什么的都不知道,给这把破钥匙有什么用? 花寻迟疑了一下,凝视着她略显失望的乌黑眼眸,贴在她的耳畔小声道, “是王夫留下的。” 月罂一怔,自己爹爹吗?虽然她记忆中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却隐约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大概的轮廓,只是极其模糊而已。偏头看着离自己脸庞仅有一寸的俊美容颜,线条柔和细腻,轻颤的睫毛垂下,根根分明, “你让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还指望他能对自己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是送了把钥匙。 花寻伸开手臂,索性将她圈在怀中,冰冷的唇扫过她宝玉般的耳垂,魅惑至极。此时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两人感情极好,只分开这短短的一夜,便思念成这样。 月罂顿时一头黑线,眼角余光瞥见两旁小厮垂着头忙忙碌碌,暗自挣了挣,却被他抱得更紧。耳边的凉意拂过,让她跟着打了个寒颤。这妖孽喜欢的颜色炽烈如火,可身子却总是冷成这般,实在不解。紧接着,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王夫让我在公主回园子之后,把这钥匙交予你,想来这园子中,自然会有能打开的东西。” 她不由得停住了动作,心中的疑惑更深,将手中的钥匙握得更紧。 花寻感觉到怀中的娇小身子不再挣扎,偏头含住了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地咬了咬,柔软滑润的感觉让他心中顿时漾起丝丝涟漪。月罂猛然间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白皙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没好气地推开他。 刚触到他身前衣襟,花寻早已及时退开,手中竹扇遮住笑意十足的脸庞,眼中的光芒却丝毫不减。他声线本就柔美,此时故意添了几分媚意,低笑着调侃道, “这是对你的小小惩罚。” 月罂气得牙痒,偏偏这时从园中陆陆续续走出许多小厮丫鬟,让她生生地忍下怒气,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花寻含笑地睨了眼面前气鼓鼓的小脸,对她的恼怒却丝毫不介意,轻声细语道,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去去就回。公主若是闷了,就在园中随便走走。”说完冲她眨了眨眼,接过小童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一袭妖艳的红衣顿时多了几分潇洒张扬。他偏过头冲她勾唇一笑,刚想带着马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她极低的声音。寒风拂过,那声音变得缥缈了许多,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天这么冷,总该多穿件衣裳。” 花寻转过脸时,却见她已经转过身朝着院门方向走去,不由得缓缓地眨了眨眼,眼角泛开笑意,心中仿若淌过一丝暖流。 花寻骑着马刚离开园子不久,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冷风,眉梢微扬,紧接着脚尖轻点,离开了马背。在空中身子迅速回转,同时赤色短刀出手,与来人战在一处。 两人身形快速地转动,灰白色的天空中闪过阵阵光亮,刺眼夺目。只短短一瞬,两人便同时落地,花寻的赤色刀刃抵住了对方的咽喉,而对方的短刀离他的前胸尚有一寸。 对方哧了一声,没好气地收回了短刀,声音愤愤不平, “你整日在外面闲逛,不练功夫,我却总赢不了你!” 花寻挑眉一笑,轻睨了眼对面的一袭湖蓝色锦袍的童昕,不答反问, “今日公主回园子,你难道不知?”。 第七十四章金竹园 童昕哧了一声,有些不屑,懒洋洋地揉了揉凌乱的头发, “她回不回,与我何干?” “你终究是她的夫侍,难道还要一辈子不见?”花寻暗自头疼,他从小就是个倔孩子,那会没少为他费心。 王夫临终前嘱咐自己,为了给月罂续命,一定要找到童昕。他那时整日打探消息,却忽略了园中的事情,直到带童昕回园,才发现月罂刚刚进了宫。他们两人从未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感情,没来由的让他给别人做了夫侍,换成谁都不会甘心。 童昕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反正只是个名义上的夫侍罢了,彼此之间只是一纸合约,只要他尽了应尽的义务,那么以后便可各过各的,逍遥自在。他大咧咧地勾住花寻的肩膀,浓密的眉毛扬起,朗声道, “这么久不见,去喝两杯如何?” 童昕虽然比他小几岁,个头却与他相差不多,身材也略为壮实。花寻斜睨了他一眼,偏头一笑,言语里尽是调侃, “你再这么个喝法,小心喝死过去,到时候我可不会为你收尸。”他拍开勾在肩膀上的硬实手臂,又轻声道, “我今日还有些事,这酒留到下次。以后我长住在园中,到时可跑不了你。”说完走到自己那匹枣红马前,翻身上马。 童昕吹了个口哨,唤出一匹雪白的骏马,脚尖轻点,跃到马上,紧跟了几步与他并排前行, “我也要去镇上转转,先走一步了。”说完向花寻扬眉笑笑,一扬马鞭,一人一马踏尘而去。 花寻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那匹白马,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马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分叉路口,策马而去。 花寻的身影消失了之后,月罂才正式打量起自己的私宅来,只匆匆一瞥,便暗自吸了口气。她一直以为这私宅只是一所小小的宅院,却不料占地这么大,朱红色的墙壁向两旁无限地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 以这园子的面积来看,院门应建得极尽奢华才对,可偏偏出奇的简单,却又处处透着高贵大方。暗红色的漆制木门从里面向两旁敞开,隐约地能看到院中青翠的绿竹,悠然宁静。精致雕琢的门柱上,雕刻着在祥云中展翅欲飞的五彩凤,惟妙惟肖,仿佛活了一般。 “这院落重新整修过,那时公主卧病在床,修建园子之事便无人过问,只能按慕离的意思一手置办,公主若是不喜欢,可重新派人动工整修。”慕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身旁,见她打量着院门,轻声慢语地解释道。 他说出的话无喜无怒,月罂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这园子是三国共同出资修建的,当时可以说是极尽奢华的。但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这园子再无人顾及,他说的是无人过问,实际上却是任由这些人自生自灭。那时他们都只是八九岁的孩子,能独自活着已是极其不易,何况还将整个宅院打理得这么像模像样。 月罂对他摇头一笑道, “这样很好,若是修得太过于奢华,反而糟蹋了这里的风景,倒显得花哨了。”她本就不是个喜欢招摇的人,这园子只看外面,便让她心生好感。 慕离抿唇笑笑,也不言语,幽黑的眸子灿如繁星。他雪色的衣襟与周围清丽秀美的风景融为一体,多了几分清骨俊逸,绝美得如同遗落凡间的仙子。 “公主的院落已收拾妥当,现在去看看可好?”他说完侧过身子,为她让开道路,走在她的身旁。 月罂点了点头,走上雕刻着祥云的石砌台阶,瞟了眼两旁出门迎接的丫鬟小厮们,不由得暗自赞叹。 丫鬟清一色的素绒绣花袄,下面是厚实的素色棉裙,整身衣裳颜色浅淡,衬着一张张红润清秀的小脸,顿时让人觉得如清风拂面,眼前一亮;小厮们均是一身浅灰色厚绒长袍,衣着虽然朴实无华,但仅凭这些人身上的气质,便令那简单的衣袍增色了许多。无论男孩还是女孩,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淡然沉稳的神韵,与整个清雅素净的园子十分相称,实属难得。 两人沿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石子小路往前慢慢走去,经过的丫鬟小厮见了他们都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态度不卑不亢,举止大方得体。 月罂偷偷地瞟了眼慕离,真不知他从哪儿挑来的这些人,仿佛都沾染了些许他身上的清傲气质。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个主意,看来以后完全可以让他为自己训练一些得力的人手,以便于实现她小小的愿望。 慕离觉得她不住地看向自己,眼珠转来转去,仿佛在打什么鬼主意。眉眼舒展开来,回眸与她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道, “公主可还满意?”他耳鬓的墨发被风扬起,衬得白皙的面庞更加温润俊儒,让她的心不安分地跳了几下,偏过头假意欣赏园中的美景,连连点头道, “满意,满意……” 整个园中除了那些珍稀的金竹之外,其他地方零零散散地栽种了些青竹。金色与绿色相互掩映,在阳光下更显得如梦如幻,缥缈得如同仙宫。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两旁,种满了不知名的花朵,虽是寒冬腊月,却仍开得娇艳欲滴。透过竹林的空隙,隐约地能看到些许亭台小楼,身旁流过一条蜿蜒的小溪,水流缓慢,并未结冰,反而在寒风中却冒着热气。她开始只是假意欣赏,此时却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这地方真像仙境一样。”与这里一比,皇宫中的那座殿宇简直太过于寒酸。 慕离望着她兴奋得有些泛红的小脸,心中慢慢升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情怀,忽然很想摸摸她细滑的小脸,却终是忍了下来。 “公主要不要各处走走?” 月罂慢慢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摇了摇头, “不了,我有些累了,想先去歇歇。” “也好,待女皇来了以后,慕离会派人来请公主。”。 第七十五章花月轩 月罂随着他一同来到自己的住所,是一座同样清幽雅致的院落,半月形的石砌拱门上雕刻着三个潇洒的大字,花月轩。顿时一头雾水,迷茫地向慕离望去,却见后者轻轻一笑, “这是公主的院落,不记得了吗?” 她自然不记得了,仰头盯着门上的那三个大字,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忽然眼皮一跳,试探地问道, “这院落的名字,是谁取的?” “公主自己取的。那时公主与花寻极为亲密,说是这院落今后要与他同住,自然要刻上两个人的名字。”他回答得慢条斯理,语气平淡温和,却让她无语地望天。心中默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从院子中走出来四个十三四岁的俊俏少女,来到他们面前屈膝行礼,齐声唤道, “公主,慕公子。” 慕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 “她们几个先前一直打扫这院落,公主如果对她们不满意,可再换些人过来。” 月罂一一看过那几个小丫鬟,她们都与婉儿年岁差不多,模样清秀伶俐,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忙说, “就留着她们吧。” 慕离颔首应了,微微退开一些,将她拂过唇边的一缕秀发拢在耳后,柔声道, “公主好生歇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只需让她们来我这里传个话就好。稍后女皇会来,慕离先去准备了。” 她答应了一声,对他笑了笑。见他仍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凑近到他耳边小声道, “放心,我不会再乱跑了。”说完眨了眨眼,清泉般的眼眸干净无杂,若有若无闪动着些许灵气。 慕离抿唇笑了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她带着婉儿和那四个小丫鬟进了院子,这才转身离开。刚走到分岔路口,便看见其中一条小路上,淡青色的衣摆一角消失在尽头,如不是仔细看过,反而会以为是青竹的倩影。慕离步子一停,向那个方向看了看,漆黑如墨的眼眸映着青竹的倒影,越发地纯粹幽暗。 “你们叫什么名字?”月罂慢慢地走在房门前,转回身,和颜悦色地问道, 为首的一个小丫鬟微低着头,声音清脆悦耳,谨慎地答道, “奴婢春露。” 其他几个小丫鬟依次答道,夏蝉,秋霜,冬晴。 月罂蓦地一笑,这些名字真有趣。看了看她们,都是一脸拘谨,走路也是小心翼翼,不由得与一旁的婉儿对视了一眼, “我想先休息休息,你们几个带婉儿去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可好?婉儿,你也顺便教教她们‘规矩’。”她说完冲婉儿眨眨眼,婉儿心领神会地一笑,转身对她们说, “妹妹们带我在这院中转转可好?” 婉儿比她们稍微大一些,又是月罂的贴身侍女,地位也自然比她们几个高许多。此时与这些人姐妹相称,让她们心底一惊,互相瞟了一眼,不知月罂她们二人打什么主意。只能点头应了,向月罂屈膝行了一礼后,与婉儿一同向院中其他地方走去。 没过多久,她们的身影便消失在竹林之中,远远地传来婉儿带着笑意的声音, “公主不喜欢咱们自称‘奴婢’,可记好了?”那几个小丫鬟忙诺诺地答应。 月罂释然地一笑,她一直觉得这些年婉儿一个人守着半死不活的自己,身旁连个朋友都没有,实在有些可怜。而自己终是比她大上许多,即便她们之间比先前少了几分拘谨,却也仍然顾忌许多。这些小丫头彼此之间年龄相仿,话题也多,此时真希望她们能成为朋友。 月罂推开雕花木门,屋中的暖流顿时扑面而来,让她心底跟着暖了几分,不由得暗叹慕离的细致贴心。 她进了屋子,四下扫了一眼,见屋中并未有人,这才反手把门关上,拿出钥匙仔细看了看。这钥匙很小,样式与普通的没什么两样,只是上面的铜环处生了锈,看样子已经保存了许久。 这屋子是由内外两室连接而成,外室中间摆放着木制圆桌,桌上一个瓷质圆盘中倒扣着许多紫砂茶碗,样子精致小巧,看起来也算是上品。屋中的摆设与整个园子十分契合,简单中透着优雅,高贵又不显奢华,总之,极和她的心思。 外室与内室中间隔着檀香木的镂空屏风,月罂绕过屏风进到里面。这内室中的所有家具都是用同一色调的木材精细打造而成,幽幽地散发出木材的馨香。墙壁一面是一张宽阔的双人床,印有暗花的幔帐外笼着一层浅色轻纱,用金钩挂在一面床柱上,干净素雅。 床榻的对面是一张小巧的矮几,几上放着一架古琴,琴面色泽光亮,显然常常被人擦抹。月罂慢慢在屋中踱着步,眼睛没错过任何有锁的地方,可让她失望的是,没有任何的锁孔与自己那把钥匙吻合。 她在屋中已经转了许久,衣柜,床头矮柜,角落的箱子,甚至连床下的小匣子都拿过来比对了一番,却没有一个可以用这钥匙打开。最后终于泄了气,仰躺在宽阔舒适的木床上,将手中的钥匙举到眼前,轻轻地晃了晃,自言自语道, “你究竟是开什么的呢?” 钥匙慢慢地在她眼前摆动,铜环上的锈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月罂暗叹了口气,将钥匙放到怀中,轻阖上眼眸。 也不知怎么了,她今日从醒来便觉得一直昏昏沉沉,此时头刚沾到枕头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轻轻响动,月罂半睁开眼向外扫了一眼,见婉儿捧着茶壶,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她见月罂懒散地躺在床上,抿唇笑了笑, “公主闷了吗?” 月罂揉了揉眼睛,起身到了桌旁,拿过她递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小口,淡淡的花香传来,清新却不甜腻, “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 “婉儿能帮上公主什么忙吗?”她搬过一旁的矮凳,索性坐在了月罂的身旁,歪着头将她看着。多日的相处,婉儿与她亲近了许多,只有两人的时候,彼此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礼仪可言。 月罂垂眸抚着茶碗的边缘,入手微烫,轻摇了摇头。婉儿见她神色微黯,识趣地不再问什么。 “你与她们几个相处得如何?”月罂故意换了个话题,不想让她被自己低落的情绪传染。 婉儿连连点头,圆圆的小脸如苹果般泛着红润的光芒, “她们几个从小都是孤儿,慕公子为她们在园中安排了位置,也算救了她们一命。她们几个可是极聪明的,婉儿已经把公主‘不喜欢’的事情都告诉她们了。” 月罂轻轻笑笑,看样子她们相处得不错,这样也就放心了。 第七十六章女皇来访 月罂正把玩着桌上的空茶盅,忽然听见房门外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正是刚刚的小丫鬟春露, “公主,慕公子派人来请公主,说是女皇已经到了。” “知道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钥匙,本以为回到这里可以解开许多疑惑,却不料疑团越来越多。如果这钥匙真有什么秘密,爹爹为什么不将钥匙放在女皇那里,反而让花寻收藏?按理说自己在世间最应该信的人是母亲,可这一个个谜团让她实在没办法去信。 暗叹了口气,此时只能见机行事了。起身整了整衣襟,边向外走边问, “你来过这园子吗?” 婉儿点了点头,紧跟在她身后回道, “偶尔会来这里 金竹密语第1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会来这里取些香料和药材。”她说完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歪着头小声地嘀咕, “婉儿总觉得赏月殿中的香味与以往不同了。” 月罂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见婉儿眉头紧皱,不由得问, “什么香味?” “每晚送到公主殿中的香炉啊!自从公主醒来,那香炉中的香料散发出的味道就有些不同了,不过不仔细闻是辨别不到的。” “那香料是谁负责的?”月罂听到“香料”二字,心底的某根弦立刻绷紧。 “先前的香料是由慕公子亲自配制的,每隔一段时间婉儿就会来园子里取。可公主中毒之后,就不再焚香。直到公主醒来之后,女皇便派人每日去送香料,再不用婉儿回来取……” 婉儿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香料这事现在一想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咬了咬唇,不再说话。她虽然年纪不大,性子又单纯,可毕竟也在皇宫中生活了几年,自然知道有些事是说不得的。 月罂看了看她有些惊慌的小脸,伸手捏了一把,话语柔和婉转, “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婉儿嘴唇抿紧,刚刚自己那番话若是被外人听见便会惹来杀身之祸,极有挑拨公主与女皇以及其夫侍的嫌疑。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袖,眼里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雾气,小声道, “公主,婉儿没别的意思……” 月罂轻声一笑,做出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快走吧,耽搁久了不好。”说完再次对她露出一个笑脸,转身绕过屏风,出了内室。 婉儿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眉间却有些暗沉。紧跟在月罂的身后,若有所思。香料的事虽然只是忽然想到的念头,可是,若真有人想害公主,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这世间除了爹娘,对自己最好的人便是这个公主。从小就陪在她的身旁,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这个公主有一天能像正常人一样会走会跑。可此时这个愿望实现了,她却越来越感到不安。公主身份特殊,终是要掌管整个南月国的,可这女皇的位子却不是那么好坐的,这几次遇险,哪一次都是岌岌可危,可偏偏自己没有任何能力,竟然还要公主保护,实在是没用。 婉儿心里乱糟糟地一团,也没注意月罂停了下来,等反应过来时差点撞上,抬头一看,却见月罂正偏头将自己看着,小心地问道, “公主,怎么了?” 月罂盯着她的眼,轻轻笑了笑,眉眼间从未有过的舒展, “婉儿,很感谢你待我这么好。” 婉儿眨了眨眼,心中那些担忧随着月罂的笑容消散开,唇角扬起,露出同样舒展干净的笑容。她主意已定,自己虽然不能帮到公主什么,但却可以为她挡下任何一次危险,哪怕是付出生命…… 月罂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却霎时退去,心里慢慢地浮出三个词:香料、慕离、女皇…… 宽敞明亮的云仙居内,竹制的家具摆设十分考究,材质简单样式却颇为独特。清幽的竹香夹杂着冬日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仿若云中殿宇一般缥缈。 正对屋门的外殿中摆着一张精致竹桌,桌面被打磨得光洁平整,倒影着橘色的落日余晖,更显得整间屋子素雅绝伦。 竹桌的一旁坐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端庄女人,她眉眼柔顺淡然,目光却深不可测,正是突然来访的南宫熙兰。她轻垂下眼眸,用茶盅盖刮了刮茶叶末,言语里尽是自嘲之意, “几年不见,这金竹园变化可不小呢!现在就连我来了,都不可带进一兵一卒……”说完,她似有似无地瞟了眼一旁垂手站立的慕离,眉间一蹙即开。 自己带来的所有侍卫全部被门外的人“礼貌”地拦在了外面,想想便觉得恼火,这金竹园虽然是各国极其看重的地方,现在却太嚣张了些。 月罂坐在竹桌的另一侧,唇角动了动却未发一言。自己来之前便听说女皇的那些侍卫都被晾在了外面,她当时居然没因为这恼火,实在有些诧异。偏头也向慕离看去,看他如何回答。至于那香料的事,她想观察一番再说,但不能不想。 慕离微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掩住流转的光华,淡淡地开口道, “公主身份尊贵,不能在园中出现任何差错,慕离曾告知守卫,外人不可进园子一步。女皇若是怪罪,慕离愿承担一切责罚。”他态度不卑不亢,声调温柔低沉,即便是怒火正盛的人,听他几句温和话语,也会降下些许火气。 月罂暗自翻了个白眼,他可真会说话。怕女皇恼了,直接将自己拉来当成挡箭牌,反正是为了你女儿好,怪罪不怪罪就看你的了。 南宫熙兰何尝听不出他话中的意味,轻摆了摆手,她可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就与他对峙, “罢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月儿的安危自然是最重要的。”说完回眸对月罂笑了笑,眉眼间说不出的慈爱。 月罂也是抿唇一笑,可心里却像住进了两个小人。一个向左拉扯着自己说,这是你在这世间的亲生母亲,你为什么要怀疑她?另一个却向右拉扯着自己说,从回到这世间开始,有那么多疑团都与她有联系,为什么不能怀疑? 心里忽然紧巴巴地觉得别扭,偏偏面上又不能带出来半分,唇角的笑容仿佛都要僵住了,这才见熙兰收回了目光。她端起茶盅浅浅地啜了一口,唇齿间霎时溢满馨香,不由得点头赞叹, “月儿,你这里的茶的确不错。”不仅别出心裁地用桃花瓣泡茶,还能制作得如此可口甘甜,实在不简单。 第七十七章越来越狂妄了 月罂笑了笑,拿过竹桌上的紫砂茶壶为熙兰又斟了一杯, “月儿也觉得这茶味道甘醇清新,与普通的茶水极为不同,只是听说制作起来极其不易。” “哦?如何不易?”熙兰放下茶盅,仿佛十分感兴趣,等着她的解释。 月罂把先前听婉儿讲的那些又添油加醋地编得更加复杂,一时间让女皇愣了神儿。待月罂说完,她想了片刻才笑出了声, “没想到花寻那孩子能为你做到如此!”熙兰指尖摩挲着茶碗上的花纹,低垂的目光中却闪过一抹精明的光芒。这么在意她吗?这样也好,那你就更会为我所用了…… 南宫熙兰眼中闪过的那抹异样光芒被慕离尽收眼底,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 忽然,门外响起了山泉般清澈动听的低笑声, “在议论我什么?”话音刚落,嫣红的衣袂飘起,花寻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到女皇面前俯身行了礼,又对一旁的月罂抛了个媚眼。他狐狸般细长的眼眸透着万种风情,妖娆的绝色面容只轻瞟一眼,便能让人的骨头都随着这眼神融化。 他笑得虽美到极致,月罂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脑海中忽然闪过婉儿曾说的一句话——公主这里的花瓣茶是由花公子负责的。顿时嘴角微抽,原来哪儿都少不了他! 花姓是花霰国的皇室姓,寻常人并不敢用这个姓氏。那么那个花公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熙兰微微一笑,眉眼舒展开来, “在议论你待月儿一片真心。” 花寻听完略微一愣,随后眉梢挑起,慢慢走到月罂身旁,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 “可是公主好像不领情呢!”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颈间细腻如脂的肌肤,令月罂顿时僵住了身子,暗自咧了咧嘴,却听见他在耳边又是一声低笑。忽然想到了他刚刚在园子外面的“变态”举动,吓得忙离他远了些,一脸警惕地向他望去。 花寻丝毫不介意她的刻意疏远,反而抽出竹扇慢慢摇了起来。这屋子里置备了两个暖炉,温度适宜,坐久了确实有些热。竹扇摇动间,带着竹香的凉风顿时扑入鼻息,说不出的舒畅与清凉。 女皇见他斜倚在一旁的竹制屏风上,向站着的这两人摆了摆手说, “都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花寻和慕离对视了一眼,这才走到她们下垂手的竹椅上坐下,一个依旧淡然如水,一个永远邪魅似火。 女皇眼风扫过剩余的空位,问道, “月儿的其他夫侍呢?” 慕离颔首垂眸,轻声道, “奚墨染了风寒,今日怕是不能来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童昕……” “也染了风寒?”熙兰冷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解释。 慕离见她有些愠色,也就止了声。今日月罂初次回园子,女皇又亲自前来,按理说她所有的夫侍都应该过来见礼。可刚刚墨苑的小厮来报,说是奚墨染了风寒,不能过来了。慕离心中自然清楚他的抵触,此时只能以这个作为借口。 至于童昕去哪儿了,他却实在不知情,明明刚回园子时还见过,可这会儿却没了踪影,不由得与对面坐着的花寻对视了一眼。 花寻手中的竹扇仍慢慢扇着,轻咳了一声道, “花寻晌午在镇上见过他,想必也快回来了。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自然不会不来的。” 熙兰面沉似水,丝毫没有信他所说,将手中茶盅重重地放在竹桌上,溅出了不少茶水,声音透着丝丝冷意, “真是越来越狂妄了!看样子他们早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花寻咬了咬红艳的唇,没再说什么。他们无论身家如何尊贵,在这金竹园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夫侍罢了。平日里虽不受任何人约束,甚至整个南月国都无人敢惹他们,但涉及到月罂时,便不同了。 今日两人刻意不见,若是只有月罂一人在倒是没什么关系,但在女皇眼中,这算得上是最大的不敬。若再传到其他国君耳朵里,即便是再小的事也会引来巨大的波澜,当年园子里发生的事,不正是如此么? 慕离漫吸了口气,眉间紧锁。那两人,昨日明明特意派人去提醒,今天却仍这么由着性子乱来,实在有些头疼。金竹园的两次变故,让他处事也更加小心谨慎,丝毫不给对方留任何把柄。但今日这事,确实是他太疏忽了。 几个人各怀心事,不发一言,气氛一时间变得僵化起来。慕离暗叹了口气,刚想再揽下责任,却听见月罂坐在竹桌的一旁轻声笑笑, “母后不要动怒,月儿代他们先请罪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母后因为这生气就不值得了。” 熙兰眉梢微挑,睨了眼笑脸如花的月罂,暗叹了口气, “你从小就这么护着他们,可他们何时把你当过妻子?” 月罂无奈地笑了笑,虽然不清楚原来与他们的关系,但却知道了当时进宫的理由是要护着他们。她本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不过既然这些人现在是自己的夫侍,就不能让他们因受自己连累。 月罂起身走到熙兰面前,拉着她的衣袖摇了摇,眨了眨眼,轻声询问道, “母后消消气,月儿陪您在园中走走可好?” 熙兰看她一脸讨好的样子,气慢慢消了些,这才点了点头,在她的搀扶下起身向外走去。在与慕离擦身而过的时候,熙兰若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却是一声冷哼。 月罂让随行的丫鬟离远些跟着,自己与熙兰两人在前面慢慢走着。她虽然对这园子也不熟悉,但按着主路走,总不会丢的。 两人刚离开云仙居,屋子中便传来了一声极浅的叹息声。花寻撇了撇嘴,手中竹扇一合,慢慢地敲了敲额头,哀怨道, “真是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我可是一直把她当妻子的!”说完与慕离打了声招呼,起身也向门外走去。 慕离见他满脸幽怨地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眼眸,见自己的小厮潼儿在门口候着,点头示意他进来,轻声问道, “有什么事吗?” 潼儿在他耳边低声回了几句,慕离先是一愣,随后抿唇一笑,自言自语道, “怪不得让我来查。”。 第七十八章出去走走 慕离在屋中慢慢踱了几步,又问潼儿, “应在昨晚举办的‘赏花会’,改在今晚了,是么?” “是,改在今晚戌时。” 慕离点了点头,透过半敞的雕花木窗看着天边留下的夕阳浅影,已经没剩下多长时间了。回眸吩咐潼儿道, “先去暗香楼订一间上房。”说完将一锭金子放在他的手中。 潼儿接过金子,点头应了,转身离开。 慕离慢悠悠地迈出门槛,向门外候着的小丫鬟询问了月罂两人离去的小路,也向那方向慢慢走去。 月罂两人沿着石子小路慢慢往前走着,一路也并未见到侍从,想必早远远地躲开了。蜿蜒的小路两旁是青翠的绿竹,在夕阳中折射出柔和的光影。 “母后,我爹爹是一个怎样的人?”月罂尽量使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平和自然,边走边问道。 熙兰神色不变,深不可测的目光却坦坦然然,轻声慢语道, “他是世间最善良的人。”说完淡淡地一笑,不再继续。 月罂偏头看了看熙兰,虽过了三十的年岁,却仍貌美依然。没有少女那般青涩懵懂,却多了些成熟稳重的气质。月罂心里感到越来越迷茫,对这个母亲也越来越无法看透,她心里慢慢地漾开一丝苦涩,也不再问,两人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身后传来急促地呼吸声,两人步子一停,见身后快步走来一个小丫鬟,正是熙兰的贴身侍女小荷,她到了两人面前屈膝行了个礼, “女皇,公主。”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 小荷双手捧上一个细竹筒递给熙兰,又弓身退下。熙兰把玩着竹筒,知道这是自己暗卫飞鸽传书送来的东西,若有所思地笑笑,看来那面是展开行动了么? 她伸手抚了抚月罂乌黑的发丝,温柔地一笑道, “母后今日还有些事,先回宫去了。你什么时候空闲了,也回宫来看看,宫里虽不及这里风景秀美,却也生活了这么久,总会有些感情的。” 她这几句轻声软语让月罂心里有些发酸,表面上却含笑地点了点头, “月儿记下了。” 月罂将女皇送到正门处,远远地见一队穿着整齐铠甲的侍卫正候在那里,她扫了一眼,大概几百人。有些疑惑,只是平平常常一次出行,就要带这么多精锐侍卫吗? 园子外面候着许多丫鬟小厮,规规矩矩地站在两旁。女皇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挑了挑眉,原来这园子中的所有人,都不简单。 慕离一袭白衣似雪,在台阶下负手而立,见两人款款而来,微微颔首,走在她们身后。 月罂与熙兰简单地告别之后,看着那辆精致豪华的马车缓缓地出了视线,不由得暗叹了口气。刚转过身却是一愣,见慕离正接过潼儿递过的缰绳,一旁是他那匹毛色雪白的骏马, “你要出去么?” 慕离温和地一笑,面容如三月阳光一般温暖恬淡,一双闪着细碎光芒的狭长眼眸映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的倒影,越发地显得幽深旷远, “公主难道不想出去走走么?” “走走?去哪儿?”她望着面前幽黑的眼眸,缓缓地眨了眨眼。 慕离故意作出一副略显失望的样子,轻叹了口气, “今日可是暗香楼一年一度的赏花会,慕离还以为公主想去看看热闹呢!”说完就要把缰绳递还给潼儿。 月罂又惊又喜,飞快地跑了过去,一下子按住他的手,一双清澈的大眼高兴得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 “想去、想去……” 回来发生的这些事,让她险些忘了今早听到的那缕琴声。那曲子太过于熟悉,她日后会找个机会去暗香楼见见那弹琴的人。此时见慕离主动要求带她去,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生怕他一反悔,自己又要哪天想方设法才能溜出去。 慕离见她样子娇憨可爱,完全不再是刚刚那种心事重重的模样,眉眼间也跟着舒展开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对她勾唇一笑,温柔的眉眼宛若春风,自己翻身上马,拉紧了手中缰绳。 月罂见他像是要走,心里着急,忙又揪住他的雪衣下摆,急切地说, “我也要去。” 慕离在马上偏头看着她乌黑的大眼,像小鹿的眼睛一般纯粹干净,蓦然一笑。月罂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已被他探出的手臂揽住了腰,身子顿时离了地,在空中一转身,又被稳稳地放在马背上,整个动作利落得让她来不及多想。 慕离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揽住她纤弱的腰,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柔声道, “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他温热宽阔的前胸紧贴着她单薄的后背,感觉到身前的娇小少女蓦地一僵,不由得轻声出笑,带着马向前慢慢走着。 月罂仰起脸,鼻尖扫过他线条柔顺的下颌,视线沿着弧度极好的淡粉色薄唇向上看去,那双如墨石般的狭长眼眸中,带着不易发觉的柔情暖意。她心里明明对他有些怀疑,却仍然抗拒不了他的每一次温柔。 月罂自认为不是那种清高傲慢的女人,却也不是什么花痴,但对着慕离的时候,总觉得是出于本性的一种信任,让她实在难以理解。 雪白的追风马慢慢地向前踏着轻快的步子,平整光洁的石砌小路上发出清脆的马蹄声,悦耳动听。慕离垂眸望着眼前娇媚的脸庞,眸色一黯,鬼使神差地向她贴近了些,唇角轻碰了碰她渐渐错愕的眼,随后薄唇轻轻扫过她细滑如锻的面颊,神色间说不出的温柔。 月罂只是一愣,接着飞快地转开脸,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她见马走得很慢,使劲往下一窜,就要跳下去,却被慕离又圈回到怀中,耳边传来他漾着笑意的声音, “恼了?” 慕离拉着缰绳的手揽住她,另一只手轻托起她尖尖小小的下颌,与自己对视。腰间传来的强大力道让月罂没办法再跳下去,而摩挲在脸庞上的温热手指让她心里更是纠结,两种不同的情感在心中不停地撞击着,索性凝视着他温柔的眉眼,直接挑明了问题, “赏月殿中的香料,可是你配制的?”。 第七十九章前所未有的怒气 慕离微愣,心中却霎时明了,他偏头一笑,眉间说不出的舒展, “公主是在怀疑我?” 月罂没放过他面容的任何变化,可遗憾的是,她看到的只是淡定安然,甚至有一点不明不白的失落。慕离转回头锁着她的眼,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地消失,像他平日里见到任何人时一样,平淡温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香料是用来安神静心的,公主向来睡不踏实,王夫临终前特别将这种安神香的方子交给慕离保管……公主,还想知道什么?” 月罂只觉得慕离此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俊儒的面容极为冷漠,唇角轻勾,却看不出丝毫喜悦之色。她知道他不高兴了,他那么聪明,自然能看出自己对他的猜疑。喉咙哽了一下,摇头答道, “没什么了,走吧。”说完,她看向前面石子小路,眉间紧锁,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么?如果先前的香料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问题便出自后来的香料,是女皇吗……她轻轻地透了一口气,心里乱得像是一团麻,混乱的头脑却偏偏帮不上任何忙。 慕离凝视着她略显苍白的侧脸,眼中翻卷着浓云,他一夹马腹,雪色的追风立刻飞奔了出去。 两人从刚刚来时的路上经过,此时太阳早已落到地平线下,天色已有些灰暗。前方不远处干枯的古槐树下,无情领着的那队侍卫仍在原地不动,侍卫们一个个都显得无精打采,三五成群地小声嘀咕着什么。 无情极其郁闷地坐在树下青石上,盯着地面某处,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月罂与慕离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她说话,慕离便心领神会地带着马向那棵老槐树的方向走近了些。 无情觉得面前过来一匹马,心情极为烦躁,皱了皱眉抬头望去。待看清了马上坐着的月罂,顿时一跃而起,眼中闪烁着讶异之色, “公主?” 月罂点了点头,她此时身穿女装,与先前经过时自然不同。现在想想这无情当真只长了一根神经,平日里常在她身后跟着,却认不清女扮男装的自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 无情一闪而过的惊讶之情立刻退去,冷峻的眼眸向慕离望去,寒声道, “慕公子不许属下进金竹园一步。” 月罂明知道他为什么在这,还是假意问上一问,听他说完,犹豫了片刻。从他们白天的对峙来看,两人显然存在着什么隔阂,她只将婉儿带进了园子,再没有任何人跟着。虽然她从心底不想怀疑园中的那些人,可还是想谨慎一些,不管这无情是不是与自己一条心,将他带进园中,总能起到一定作用,至少,他与园中的人会相互制约的…… 想到这,她偏头对慕离说, “他是我的贴身侍卫,可否……” “公主既然决定了,那慕离就不多说什么了。”他还没等月罂说完,便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她一眼。慕离神色淡然,不急不缓地又说道, “不过那队侍卫却不能进去半步。” 月罂刚刚见识了他是如何将女皇的侍卫拦在门外的,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虽然她是这园子的主人,可知道了园中先前发生的那些事之后,也就知道慕离这么做的原因所在。转过眼眸对无情点了点头, “就按他说的做吧。”她见无情想要再说些什么,又补充道, “刚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暂且不要再提了。” 无情终是咽回了要说的话,颔首退在了一旁。 慕离扫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一队侍卫,此时已经齐整整地站在两旁,都有些忿忿不平。他勾唇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抛给了无情,和声道, “前面不远处有座院落,如果无情侍卫的人不嫌弃,可先住些日子。” 无情接过牌子,是一块刻着“慕”字的玉牌,浓密的眉顿时挑起,这是慕家的身份牌。在江湖中拿此牌者,便如同见到了慕家的主人,其价值可想而知。 月罂看了眼无情闪烁的目光,也就猜出了慕离那块玉牌的重要。她刚刚那么怀疑他,此时他却为了自己,不仅打破了曾定下的规矩,还安置了其余的侍卫,一时间心里起起伏伏,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慕离见他已经收下,掉转马头就要离开,却听见无情在身后又追问道, “等等……” “还有何事?”慕离侧目而视,俊雅的眼眸却聚起越来越多的寒冰,月罂只是匆匆一瞥,便觉得他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王者霸气,隐约地还透着丝丝寒意。 “在下要保护公主的安全。”他这意思简单明了,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慕离半阖了眼眸,觉得胸口涌出了前所未有的怒气,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扬眉与他对视了片刻, “安全?”他蓦然一笑,耳鬓的墨发在逐渐暗沉的夜色中,更显得黑如泼墨,声音透着蚀骨的寒冷, “你别忘了,她只是你的‘公主’,却是我的‘妻子’!”说完,一扬马鞭,骏马飞驰而去,只留下细碎的灰尘慢慢地飞扬。 无情站在原地,眉头慢慢拧起,片刻之后,他转身对一队侍卫吩咐, “你们先去那院子候着,不许惹是生非。” 众侍卫连忙应了,纷纷离去。 无情翻身上马,睨了眼手中的那块玉牌,向金竹园的方向策马前行。 肃静清幽的连廊中,一袭红衣的花寻倚坐在石凳上,望着竹林间抖落下的细碎白雪,洋洋洒洒,比落雪时更美上三分。眼前的景色虽美得恬静悠然,却勾不起他半点兴趣。刚刚自己只是回房换了身家中长袍,出来时便听说那两人出了园子,至于去了哪儿,那些小厮都摇头说不知。 如在平时,他倒可以轻松地“听”到他们的声音,可昨日整整寻了她一晚,心血耗得太过严重,此时稍稍一凝神,头疼得就如同炸开一般,索性不去想了,在园中悠闲自在地赏起雪景来。他对慕离的那身功夫也是极为放心的,而且他心细如发,只要与他一起,月罂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危险,但怕就怕在她不与他一起……。 第八十章温暖的怀抱 花寻正百无聊赖地摇动着手中竹扇,忽然见拱门处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色锦服的冷酷男子,看衣着绝不是园子中的人。远远看去,那人身段极好,宽肩、窄腰、修长的双腿,行走间也带着飒爽之气,心底的某根弦突然紧绷起来。 花寻“啪”地一声合上竹扇,脚尖轻点便来到那人面前,斜挑的眉眼抬起,却是一愣,手中竹扇直指无情,极为恼火地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 无情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喉咙间仿佛还残留着那柄赤色短刀留下的寒气,冷峻的眼中霎时如碎冰一般, “是公主之意。” 花寻听完极其郁闷,那丫头居然这么在意他?还有,慕离居然也由着她胡闹!轻哼了一声,竹扇摇动间,冷飕飕地风中传出不加掩饰的挑衅之意, “既然来了就好生地呆着,千万别再让我发现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你!”无情一张俊脸立刻变得通红,刚刚那个被毒死的手下所说的话是被许多人听见的,联想起昨日花寻说的那番话,强压下胸口怒气,冷声问道, “你昨天就知道那是我手下人做的?” 花寻不屑地一笑,真不知王夫为何让这么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保护她,没好气地答道, “知道又如何?” “既然知道,昨日为何不把他们拿下,居然放他们逃走?”无情等人昨日虽受到那些“山贼”的伏击,却发现有人暗中帮忙,否则绝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花寻觉得与他对话实在无聊,转身朝着刚坐过的长廊走去,极其艳丽的红色丝袍拂过地上细碎的白雪,美艳绝伦, “懒得对你解释。” 无情看着越走越远的男子背影,紧紧地攥着了手中短刀,冷哼一声。 花寻顿了顿脚步,偏头向他看去,轻声慢语道, “我现在也懒得与你动手。”说完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一夜未睡,得找个地方好好歇着了。 宽阔的官道上,一匹雪色骏马由远及近地跑了过来,马蹄踩过略显紧实的白雪,留下深深浅浅地印记。 迎面袭来的冷风夹杂着雪花,吹在月罂的脸上,一阵细碎的疼。她眯起眼睛,尽量转过脸庞,好少受些风吹。 从刚刚起,他们就一直没有说话,气氛异常沉重。他不说,她也找不到话题可说,而且刚刚的事是因她而起,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离眼角看见她这个小动作,心头紧了几分,刚刚那阵没来由的怒气,此时却慢慢散开。他深吸了口气,放缓了速度,单手解开宽大厚实的白色披风,将她瘦小的身子圈了起来,又反手拢上。 月罂紧贴着他温热的前胸,听着他沉稳安定的心跳,刚刚的疑惑此时却变成了懊悔。即便外面冷风刺骨,他的怀抱仍旧温暖无比。 慕离从披风的缝隙中睨了眼怀中安静乖巧的少女,暗叹了口气。 他从小就心思细腻,在月罂还没进宫之前便发现她与先前有所不同。在他的推测以及追问之下,花寻无奈才告诉了她实情,那时月罂的身体中,只有一脉魂魄。自己为此发过毒誓,她再次回来之前,什么都不再问,也必然不会将这秘密说出去。 后来几年,他再次回想前后听说的及发生过的事,不免暗暗心惊。“天降祥瑞之人”听起来尊贵,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众国将月罂奉为珍宝,为她修建园子,甚至将皇子送来给她当夫侍,无非是希望能与南月国联姻,与未来的南月女皇提前示好。这种想法虽迷信,却也让她从小就与其他公主不同,遭到国中其他几位亲王的嫉妒也自不必说。 另外,不知是谁放出了这样的消息:若月罂一死,那么其他国家便会联起手来,一同进攻让祥瑞之人断送性命的南月国,名义上如此,实际却是想瓜分。所以,她的安危自然被所有人密切关注…… 月罂从小身体孱弱,后来更是久病不起,也不知王夫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将她的其他魂魄从身体中抽出,说是时机到了会再回来。他那时虽懂些医术,但翻遍了所有医书秘书,对这魂魄之事却完全不知。 只剩一脉魂魄的月罂,虽然仍是一昏迷就是数日,却终于可以保下命来。自己整日坐在她的床边,却无能为力。 那时他们几个只是孩子,虽天资过人,却也没什么能力保护她。借着那算卦的仙长一事,女皇将月罂接到了宫中,在外人来看,是因为金竹园中有不祥之气,可他却知道,女皇这样做,是想保护月罂。 而园中除了他们各自贴身的小厮,其余的百余人全部秘密失踪,并不是被处死,只是被偷偷遣散了。因为他后来偶然间在北冥国的街头,见到了一个曾经在园中做过事的婆子,她见到自己时,极度地恐慌…… 慕离觉得这背后一直有人操纵着一切,虽然只是隐约地觉察,那时却没有能力继续追查。不过,园子中的那些人都消失了,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这样一来,金竹园便可以重新来过…… 追风马在官道上慢慢地跑着,清脆的马蹄声使整个空间越发地幽静空灵。慕离远远地望见了金竹镇边缘的灯火,这才停止思绪,垂眸看着披风中靠在胸前的玲珑少女,却是一愣。 他本以为这一路颠簸,她会睡着,可此时才发现,她一直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前方路面,也不知在思索什么。轻声提醒, “快到了。” 月罂抬眼向他看去,乌黑的大眼映着细碎的月光,晶晶亮亮,缓缓地眨了眨, “你不生气了?” 慕离一挑眉,生气?早就不气了。刚刚在想事情,没想到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气才不说话的。是在意自己吗?心底的某处顿时晃动了一下,盈盈地漾起波纹。他故意板起面孔说, “生气。” 月罂咬了咬唇,懊恼地垂下眼眸,小声嘀咕着, “大男人心眼怎么那么小。” 慕离听完蓦地一笑,她自己惹了别人还怪人家心眼小!不过他倒是喜欢这种纯真的模样。将披风打开了些,伸手覆上她带着自己体温的小脸,幽幽地叹道, “以后不要说那种话,可好?”。 第八十一章赏花会 月罂默了片刻,自然清楚他所说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受前世的影响,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极为小心谨慎,生怕一步错丢了性命。但这样处处谨慎让她一直觉得很累,从回来那天起就没得过安生。 信任,说起来轻松,可做起来却极难,尤其是她那颗早已麻木冰冷的心。月罂抿唇一笑,没有回答,但心里却默默地发出一个声音:暂且赌这么一次吧…… 慕离何尝看不出她的心思,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有多么难,他比谁都清楚…… 月上柳梢,柔柔地洒落一地银色的珠光。 虽然未到戌时,暗香楼门前却挂起了火红的灯笼,一个个如小石榴一般圆润耀眼。伙计们在门外迎接着身着华贵锦服的贵客,忙得一塌糊涂。顺着敞开的大门向里面望去,宾客已经来了不少,门里门外都热闹非凡。 慕离翻身下了马,接住从马上跳下来的月罂。一旁的伙计见他们穿着华丽,想必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麻溜地跑了过来,接过慕离手中的缰绳, “二位客官,可曾定下位子?”平日里这暗香楼都是一位难求,何况今日要开赏花会了。 还没等他回答,在门边翘首期盼的潼儿忙走了过来,将两人迎了进去。身后的伙计虽没见过慕离,却知道潼儿刚刚拿一锭金子定下了天字号包间。看起来这两人非富即贵,不由得眼前放光。 他们二人穿过热闹宽敞的大厅,沿着雕花的盘旋木梯上了二楼,来到一间清幽典雅的小屋中。屋中靠近对面窗子摆放着一张四人坐的檀木圆桌,桌沿上雕刻着似锦繁花,精致美观。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和糕点,以及两个玲珑小巧的酒盅。两面墙壁上挂着名人墨客的题字,更为整间屋子添了几分高雅。 潼儿将屋中的那扇窗子打开之后,向两人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房间。 月罂走到窗前向下望去,这里正对着一楼大厅,宾客虽多却丝毫不显得嘈杂。大厅的人有的饮酒,有的饮茶,谈笑间儒雅斯文,偶尔还会说些她听不懂的诗词,看起来极为风雅。 大厅的中间是一个几米宽的圆台,此时四周已经挂起了薄薄的紫色轻纱,微风拂过,轻纱缓缓拂动,如水波潋滟,又似暗香袭来。大厅的角落中坐着四五个妙龄少女,身着各色长裙,画着淡淡妆容,恬静貌美。她们怀抱着琵琶,正轻吟浅唱。 她忽然想到了婉儿所说的话,这里原本是由青楼改成的,此时一看,却找不到半点青楼的痕迹。如果她不知道这些,倒觉得这里只是一家高雅的茶楼。 她趴在窗边,不住打量着下面的来来往往的宾客,那些看起来毫无气质可言的小财主,居然也收敛起平日的光芒,在这里附庸风雅,看起来这暗香楼的掌柜还真是不简单。 慕离解开身上的披风搭在一旁的檀木屏风上,转身回到窗前坐下。他扫了眼下面的宾客,视线最后落在了垂着轻纱的圆台上,若有所思。 过了片刻,他拿起桌上茶壶,为她斟了杯茶,轻声道, “公主又不是第一次来,还没看够吗?”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这话忽然觉得仿佛带着酸意。歪着头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想错了,收回盯在外面的视线,看着坐在对面神色淡然的俊雅男子,解释道, “早上这里没什么人,又走得匆忙,也没细看。”想想都觉得奇怪,对他解释这么多干嘛。 慕离抿唇笑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没来过么?”月罂捧着茶碗,轻吹了吹,见他不在说什么,忍不住反问道。 “没有。”他对青楼不感兴趣,但这镇子又少不得这种店面,也就放任开着。后来听说改成了聚会场所,却仍然心有顾忌,索性茭给了手下们来查。 月罂听他说没来过这里,心里忽然有些高兴,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碗,晶亮的茶水倒映着她略显娇媚的笑颜。 “在笑什么?”他捕捉到她脸上的笑容,眼神也跟着柔和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她手一颤,茶水跟着轻晃起来,讪讪地摸了摸脸,居然没发现自己因为那小小的念头这么快活。忙端起茶盅,假意用喝茶掩去唇角残留的笑意。 正在这时,楼下乐曲声忽然停了下来。两人同众人一样,不约而同地向圆台上望去,见那一圈轻纱已经缓缓向两旁划开,中间的台子上站着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 女子看样子二十出头,梳着精美繁琐的牡丹髻,斜插着流苏金步摇,五彩珍珠的挂饰在头上点缀,虽奢华却不显得庸俗。妩媚的脸庞上勾画着精致的妆容,明亮的灯光照在她莹白的肌肤上,仿若镀了一层珠光。她身着胭脂色的百褶如意裙,长裙及地,更显得身材高挑,女子轻启朱唇, “今日是暗香楼一年一度的赏花会?br /gt; 金竹密语第1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会,小女子蝶香先替我们公子对前来捧场的各位客官表示感谢了。”说完对着台下众人盈盈一拜。 她声音柔美圆润,细腻却不矫揉造作,台下众人听完,都鼓起掌来,刚刚静下来的大厅又热闹起来。 蝶香温柔款款地介绍着今晚的赏花会流程,大体的意思是,今年与往年相同,凡是擅长于琴棋书画等特长的人,无论是暗香楼中的还是各国来的人,都可在台上展示一番,最终的胜者由在座的宾客选出,暗香楼将赠送黄金千两,以及这里一年的免费招待。 在座的众人有许多是专门来捧场的,也有一些是为得到那个殊荣来的,总之听完都异常兴奋,等着赏花会开场。 乐曲又轻轻响起,从台下上来一名男子,身材颀长,长相颇为俊秀。他先是自报了家门,自称是南月国中某小官之子,平日喜好作诗云云,现场为众人朗诵了一首自己作的诗。 月罂听不太懂这里的诗,与现代略微有些不同,不过看起来像是不错,下面已经开始有人交头接耳地点头称赞。 蝶香听完微微一笑,走到在圆台一侧的木板前,挂上写有男子名字的纸牌,等着最后众人投票时使用。 男子刚刚走下台子,从下面又款款走来一位年轻少女,怀抱着一把胡琴。她与那男子一样,简单地介绍了自己,随后开始拉动琴弦,颇具民族风情的乐曲响起,低沉婉转。 第八十二章神秘男子 月罂趴在窗沿上,不由自主地被台上一个个才情兼备的竞选者所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遇见自己喜爱的,也会像其他宾客一样鼓掌叫好,真没想到这小小的赏花会居然能引来这么多人,看来这次真没白来。 慕离自斟了杯热茶,轻抿了一小口,目光却一直落在月罂兴奋的侧脸上。她逆光而坐,清秀淡雅的脸庞埋在阴影之中,更显得柔媚动人。一双乌黑的眼眸映着窗外灯光,亮晶晶地闪着光芒。她脸上挂着自然真切的笑,泛着珠光的小小贝齿轻咬着下唇,更显得那张娇俏的小脸生动活泼。他一手把玩着小小酒盅,一手托着腮望着,眉眼间温柔似水。 时间慢慢地过了许久,一个个竞选者先后登台献艺,琴棋书画,舞剑作诗,热闹非凡。圆台一旁的木板上,已经挂了几十个纸牌,一个个整齐地排列开来,木板已经快被挂满。直到一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收起长剑后,台下才没有人再上来。 蝶香四下看了看,含笑地问道, “可还有人要来一展绝技?” 众人小声地议论着,再无人上前,忽然台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们可都是为了见水寒公子才来的,不知今日会不会如我等所愿?” 台下顿时有不少人附和, “对呀对呀,这么久了只能听到水公子的琴声,却从未见过模样,今日不如趁这赏花会,也让我们一睹尊荣啊!” 蝶香只是稍稍一愣,随后笑容满面地答道, “这可为难蝶香了,我们公子一向不见宾客的。” “哪有掌柜的不见客的道理?”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娇媚,从月罂隔壁的包间中传了出来。 月罂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挂着笑意的唇角立刻僵住。那说话的正是一身利落打扮的四公主,南宫魅影。她手撑着头,斜斜地望向圆台上的蝶香,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热情,似乎刚刚只是随意地搭一句话。她视线回转,落在了月罂的脸上,轻挑了挑眉,笑了。 月罂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算打了个招呼,暗自咧了咧嘴,竟然是她。 慕离见她忽然缩回了探在外面的小脑袋,眼珠转来转去。顿时心生疑惑,正想向隔壁的窗户望去,月罂一下子伸手扳过他的脸,小巧的手掌敷在他儒雅的面庞上,彼此均是一愣。他肌肤细腻温热,摸起来极其舒服,念头刚一闪过,忙飞快地收回了手,放低了声音道, “是四公主。”说完将敞开的窗子关上了一些,挡住了他们一部分身形。 慕离脸上仿佛还存着些许凉意,听了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却翻着波澜,看来今天有事情要发生了。 南宫魅影的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紧跟着附和,让蝶香一时间更为难起来。 正在这时,从大厅的里间屋子走出一个小丫头,到了圆台下给蝶香使了个眼色。蝶香走到圆台边缘,听那小丫头耳语了几句,这才长吁了口气,笑容又挂上眼角。 她再次回到台前,对台下及二楼包间的客人轻笑了笑, “我们公子说为了感谢众人捧场,今日特意献上一曲,还望各位日后能多多光顾暗香楼。”说完,她再次向众人盈盈一拜,款款地走下圆台。 灯光顿时暗了下来,台面上的轻纱被风一吹,微微拂动,淡淡地香气慢慢地漾开。圆台背面的轻纱并没有打开,借着昏暗的灯火,隐约地能看到轻纱后坐着一人。虽然无法看清那人的身形,但却能看得到他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极尽优雅。 那人手指轻勾,低柔的琴声响起,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缥缈空灵,柔柔地勾着每一个听者的心。曲子哀婉、低沉,仿若泫然欲泣的女子,默默地向心上人倾诉着离别的愁绪。 月罂呼吸微蹙,这曲子太过于熟悉,仿佛若干年前一直萦绕在耳畔一样,视线紧紧盯着轻纱后的身影,却无法看清那人的脸庞。 耳畔琴声响起,慕离蓦地按住了手中把玩的酒盅,心仿若停了一拍,这曲子……他疑惑地向轻纱方向望去,眉间锁紧,怪不得花寻让他来查这暗香楼…… 琴声依旧悠扬低婉,仿若将弹琴者所有的情感全部融在曲子之中,不仅勾住了月罂两人的视线,也勾去了所有人的心。莫大的暗香楼中,除了琴声,静得没有任何声响,众人甚至连呼吸都极为小心,生怕打断了这美妙的琴声。 一曲过后,余音袅袅。四面灯光再次亮起,轻纱后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月罂迷茫地看完了接下来的评选,心思却根本不在这上面,连最后获胜的人是谁都不知道。直到蝶香走下圆台,进了大厅的里间,赏花会到此结束。她这才慢慢呼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前,开了一条小缝,对外面候着的伙计说, “我想见见你们家公子。” 伙计一脸为难,讨好地笑了笑, “姑娘,这可为难小的了,不瞒您说,小的到现在也没见过公子长啥样呢。” 月罂从衣袖中摸出一锭银子, “那谁能见到,劳烦你代我引见一下如何?” 伙计看着银子虽然两眼放光,听她这么一说又泄了气,摇了摇头道, “这事小的真办不了。” “那能否告知在下,你们家公子的一些事呢?”温和淡然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慕离不知何时已站在门旁。 伙计见屋中又走出一人,气质高贵不俗,讪讪一笑, “公子见谅,小的确实不知。”说完他退了半步,又重新回到了刚刚站立的位置。 慕离将房门关上,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口风很严呢……” 月罂微愣,他这话里有话,扭脸向他望去,见他漆黑如墨的眼中光华流转,不由得问道, “你也想知道那弹琴之人的事?” 慕离点了点头,神色仍是淡淡的, “先前是因为花寻所托,现在倒有些兴趣了……”他来到窗前,望着那扇通向里间的房门,缓缓地眨了眨眼,看起来这事还有些麻烦。 “原来你今日来这里,只是顺便捎带着我,那么我也不用谢你了。”月罂撇撇嘴,小声嘀咕着,还以为他故意带自己出来的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道,“公主好不讲理。”。 第八十三章滑鱼一条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一阵马蚤乱,他们顺着敞开的窗户向暗香楼大门方向望去,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只见一队穿着整齐铠甲的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一部分侍卫留在大厅中,其他的人直接冲向二楼。 大厅中忙碌的伙计一见这种架势都不敢上前阻拦,有两个偷偷地溜进里间屋子去报信,剩下的站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领头的侍卫按照画像一一比对了大厅中的人,接着将那些看过的人轰了出去。一时间大厅中寂静无声,一种无形地压力顿时将整间暗香楼包围在其中。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显然已经接近了他们所在的屋子。慕离睨了眼房门,眼眸深处漾起一丝凛冽的寒光。忽然,门向里面推开,外面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刚闯了进来,立刻停在了门口,纹丝不动。 月罂向那侍卫望去,也不知道慕离什么时候动的手,只见那侍卫发丝间插着几根两寸来长的金针,均是贴着头皮而过,直钉进木门上,虽未伤着一丝一毫,却足以将他震慑住。 那侍卫愣了片刻,脸上再也挂不住,拔出发丝间的金针就要再次冲进来,忽然见窗边俊雅如仙的白衣男子又抛过来一物,随后温润至极的声音响起, “拿去交给你们头领。” 侍卫扬手接住,虽然极不情愿,可对面男人的强大气势,让他暗自心惊,这个人看起来单薄削瘦,但骨子里散发出的霸气却不容忽视。侍卫转身出去,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刚刚上了楼梯的头领。那头领接过竹牌一看,顿时吓得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急匆匆地走到门边,整了整衣襟,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单膝跪倒, “末将萧远见过七公主,慕公子。” 月罂不认识他,也就没有答话,转过脸仍欣赏着外面乱哄哄的景象。 慕离端起桌上茶盅,轻轻吹了吹,不急不缓地问道, “萧将军这是何意?可否为慕离解释一二?” 萧远微低着头,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敲开了鼓。自己接到女皇命令,来暗香楼查一个人。可整个南月国有谁不知道,这金竹镇是任何人都碰不得的,本想尽快将那人捉住带走,却不料倒霉地遇见他们二人。迟疑了片刻沉声道, “末将受女皇之命,来暗香楼办事。”他皱了皱眉,只有把女皇抬出来,否则不仅办不成事,连命都有可能会搭上。 “这暗香楼已经从良了,你还来办什么事?”月罂眼角见大厅中的那些侍卫待人极为粗鲁,暗自恼火,母后手下的这些人,都跟山贼一样不成?她虽然从始至终都没看萧远一样,可耳朵却一直听着这屋中的对话,听他说完,转过脸笑盈盈地接了一句,故意加重了些语气。 萧远自然听出她话中的别样意味,忙垂下了头,干咳了声,脸烧得通红,看样子先前也没少来这里。 “公主……”身旁传来极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月罂偏头睨了眼慕离,对他吐了吐舌头,她实在看不惯那些作威作福的“大人物”。 慕离轻咳了一声,不再理会她。对一脸紧张的萧远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是女皇的意思,那就请便吧。” 萧远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简单他就不再追问下去,忙将那块泛着金光的青翠竹牌递到慕离眼前,待他接了之后又倒退着离开。 门刚关上,月罂忽然转过头来,一脸诧异, “就这么放他走了?”虽然赏花会结束了,可被他们这么一闹,整个暗香楼也没剩下几个人了。 慕离抿唇笑笑,慢慢地喝着茶水,神色间毫无异样, “不放他走,还要留下他与公主一同品茶吗?” 月罂撇了撇嘴,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玩笑实在不易。顺着半敞开的窗户向隔壁瞟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 “也不知道她走了没?” “四公主早就走了。” “当真?”她眨了眨眼,探出头向隔壁屋子看着,两个窗子离得很近,南宫魅影坐的位置确实没了人。 “这么快就走了。”还以为她来这有什么目的呢……目的?月罂愣了片刻,脑海中回忆起南宫魅影刚刚的那个笑容,意味深长。忽然想到出宫之前她与自己的那次密谈,她说过,“谁先被除掉,很快便知。”不由得暗自吸了口气,她是来暗示自己什么的? 慕离见她若有所思,看起来也不想要早早离开,索性倚靠在椅背上,望着楼下那些仗势欺人的侍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月罂想了半天也摸不到头绪,摇了摇头,心里还惦记着那曲神秘的琴声。她注意到,从侍卫冲进来开始,那扇与大厅相连的雕花木门就一直关得严严的,只进去了两个小伙计,却没有人出来,实在有些蹊跷。外面乱成这个样子,难道这暗香楼的管事都不出来看一看吗? 慕离见她蓦地起身就往外走,轻声问道, “公主要回去了吗?” “不是,我,我出去一下……”既然那伙计不带路,只能自己去瞧瞧这弹琴之人究竟为何方神圣。 “去哪儿?”慕离慢慢地起身来到她面前,幽黑的眸子带着些许疑惑。她“前科”太多,让他不得不小心对待。 月罂眼珠一转,冲他咧嘴一笑,乌黑的眼眸晶晶亮亮, “茅房,一起去吗?” 他听完脸上有些不自然,偏头咳了声,白皙的面容上泛起红润之色, “快去快回,时辰不早了。” 月罂连连点头,绕开他出了小屋。随后带上房门,又慢慢透了口气,扬眉一笑, “你是正人君子,我是滑鱼一条。”说完瞟了眼四周,没人注意到她,忙往走廊另一侧的楼梯跑去。 慕离回想起刚刚她的那个笑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仿佛多了些狡诈的意味。这丫头偷偷溜走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一想到昨日奚墨带回的那个香囊,就再无法安定地坐着,随后跟着出了房门,四下里一瞧,哪还有她的身影,一时间眉头蹙起。 第八十四章心冷 月罂从伙计那里得知,这暗香楼还有个后门。好在那些侍卫要查的是一个男人,没人太注意她,避开了忙忙碌碌的侍卫,月罂轻手轻脚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暗香楼的后门外,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此时夜色正浓,林子显得越发地幽暗,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异常地诡异。月罂不由得双手搓了搓胳膊,刚出来时不想被发现,连披风都没穿。 她贴着墙根慢慢往前摸索着,凭记忆向那个连接着大厅的屋子走近了些。到了附近,挨个窗户外听了听,里面多是没人的。又往前走了几步,回头望去,刚出来时的那个小门里面散发出些许昏黄的光亮,让她心里安定了几分。 风沙沙地吹过,卷起细碎的雪花打在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月罂一愣,这么冷的天还有人在外面闲聊不成?她并不想偷听,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可那说话声却听得更加真切。 “女皇,那人不在暗香楼中。”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轻柔低沉,正是熙兰的贴身侍女小荷。 月罂听到“女皇”二字,立即停住了脚步,向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却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楚。母后刚刚不是说回宫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附近?索性压下心中的疑惑,多留了个心眼,屏息凝神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一群废物!”南宫熙兰低喝了一声,话中带着恼怒,压低了声音又问道, “她们确实在那里见面了吗?” “是,确实见了。”小荷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道, “在暗香楼的一个房间中发现了三公主的玉佩。”说完,她双手捧上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给熙兰,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雪”字。女皇接过来冷眼瞧着,轻哼了一声, “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能落下……”她睨了眼对面灯火通明的暗香楼,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疑惑的光芒,若有所思。这玉佩能调动一小部分人马,按理说她应该好好收着才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丢了?何况,她今日还没来过这里…… 南宫熙兰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三公主与她的娘亲涑南王在暗中策划着什么事,只是她们两人做事极其小心谨慎,再有对熙兰也十分忌惮,所以从未露出过马脚。今日她到金竹园之前便吩咐暗卫,留在宫中紧盯着三公主,若有异常举动,立刻送消息过来。 果然,自己刚走后不久,三公主便偷偷出了宫,在宫外与一个男人“密谈”了许久。三公主回了皇宫后,那男人紧接着来到这里,暗卫这才将消息放出。 小荷见她眼神变幻莫测,迟疑了一下,又接着回禀, “小公主,也在暗香楼。” 熙兰飞快地扫了眼她,轻蹙了蹙眉,这么巧? 小荷等了会儿,也不见她吩咐,接着将侍卫刚刚对自己禀报的事详细说给熙兰, “小公主与慕公子一同前来,像是碰巧来参加赏花会的,现在仍在暗香楼中,奴婢要不要请小公主过来?”小荷一心想要讨好南宫熙兰,以为她们会趁此机会再聊聊。平日里虽然看不出她们母女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昨日月罂刚刚出宫,今日女皇便来探望,看来她们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关系冷漠。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女皇听完不但没有应允,反而面色一沉,冷声道, “我不想见她!” “女皇今日不是专程来金竹园探望公主的吗?”小荷有些不理解,那时若没有暗卫来报,恐怕她还要在那里多留些时候。 “探望?”熙兰冷哼了一声,“那只是障眼法罢了,那些人如果不知道我离开了皇宫,怎么会露出马脚,我又如何趁这机会打消她们的气焰?”说完,她斜睨了眼身旁有些错愕的小荷,语气有些不悦, “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连这些都看不出?” 小荷脸色霎时转白,匆忙跪倒, “女皇教训得是,奴婢愚拙了。” 熙兰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她好歹也算自己的心腹之一,即便问了些不该问的事,也不会太过于计较。缓和了口气又问, “另外安排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全准备好了,只等女皇回宫。” 熙兰唇角微微一动,眼里闪过玩味的光芒,手中攥紧了那块玉佩,慢慢地道, “吩咐下去,连夜回宫。” 夜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幽静的空间中只剩下冷风低低的哀鸣,在茂密的树木间穿梭。 月罂轻靠在墙壁上,从心里到身体都不住地感觉到冷。刚刚她们说的那番话,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她今日本是不想见自己的,一切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做的障眼法…… 头抵着冷冰冰的墙,心里却比这墙更冷上三分,无论她是否怀疑南宫熙兰所做的一切,可从心里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娘一样看待。而刚刚,她说的那些话仿佛是一盆夹杂着冰块的脏水,毫不留情地全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月罂暗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此时她所依靠的这面墙背后,正斜靠着另一个人。那人如墨染过的黑眸翻卷着层层波浪,仿佛是随时要吸进人的魂魄一般。 她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冷风打进单薄的身子也不知冷,只是极其疲惫地靠在墙边,连身边走过来一个人都不曾发觉。身上一暖,是件宽大的雪白披风。月罂猛然间抬头,借着月光,落入了一潭幽暗的黑眸中,纯粹的黑比周围的夜色还要暗上三分。 “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出来?”慕离为她系好了披风上的带子,顺便裹紧了些。 月罂垂下眼眸,冰冷麻木的心底仿佛淌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想出来呆会就回的……”她这次,确实没想跑。 “无妨。”他揉了揉她浓密的发丝,显然没有在意。见她神色有些不对,放在她头顶的手慢慢下滑,轻抬起她尖尖的下颌,柔声问道, “怎么了?” 月罂偏开头躲开了他温热的指尖,向刚刚跑出来的后门走了几步,若无其事地答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说完,转身向前面走去。 慕离深看了眼面前娇小的背影以及故意挺直的脊背,抿紧了薄唇,跟在她的身后,并未追问。 (大家节日快乐哦~~)。 第八十五章欠他太多 夜,出奇地静。两人一马在官道上缓缓走着,在月光下拉出一条长长的暗影。 慕离垂眸看着身前的少女,从回来开始,她就一言不发,仿佛极其疲惫一般。他眼眸微黯,温润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得白皙透明,空出一只手,曲起指背划过她泛着凉意的小脸,她这是怎么了? 月罂一动不动,脑海中反复回忆着熙兰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心间一阵苦涩,自己当真回来错了吗? 两人到了园子门前,外面恰好有一队侍卫经过,见他们二人回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慕离点了点头,将追风马交给门外候着的小厮,刚转回身,却见月罂已经迈进门槛,一个人先进去了。他皱了皱眉,交代了那些侍卫几句,紧跟着也进了园中。 “公主可有什么心事?”他见月罂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追上几步,与她并肩同行。 月罂慢慢地停住了脚步,看着路面上并肩而立的两条身影,幽幽地问, “一个人活着若是没了理由,会如何呢?” 他眼中翻滚着波澜,薄唇一动,轻飘飘地说出了一个字, “死。”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也对啊,人活着若是没了理由,除了死,还能如何?抬头对他轻轻地笑了笑,笑容恍惚而又迷离,她已经不知道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念想了。 “不过,一个人若是死了,就再没有机会发现,这世间还有许多值得活着的理由。”他声音轻柔温暖,即便在这个料峭的寒冬,也让人觉得眼眶发热。月罂咬了咬唇,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酸楚与落寞强压下去。 慕离拉过她缩在衣袖中的冰冷小手,指腹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拂过,领着她往前慢慢走着,轻叹了口气, “人生在世,哪能所有的事都是如愿的,但哪个人不是这样过了一辈子呢?公主的心思,慕离也许猜不到,可这世间的恩怨纠葛,却是懂得一些的。”他说得委婉含蓄,仿佛只是随意讲了些道理,却字字落在她的心坎上。 他所说的这些也许还不能让她轻松地放下什么,却让她心底的郁结少了许多,路,总归是要自己走的。 前面的小路尽头便是花月轩的路口,月罂回眸对他一笑,在垂下的衣袖中握紧了他宽阔温暖的手,轻声说了句谢谢。从开始到现在,在她每一次迷茫的时候,他总会以这种方式让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她欠他太多的谢谢。 慕离只是抿唇笑笑,目送她离开。直到月罂进了半月形拱门,他才慢慢转过身,对着小路旁的竹林淡淡地问道, “这么晚了还没睡?” 林中传来一声轻笑,花寻斜倚在一根青竹上面,媚极了的眼尾向上挑起,衬着如水的月色,更勾人心魂, “这么晚回来,去哪儿风流快活了?” 慕离无奈地扫了眼花寻,他虽比自己年长一些,却从来都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无论多大的事都不能乱他一分心思,可偏偏提到月罂时,他总会这么敏感。 “暗香楼。” 花寻笑容一顿,随后又慢慢化开,走到他身旁,斜睨着他淡然沉静的侧脸,问道, “可查到什么?” 慕离眼风扫过四周,寂静无声,远远地能见到烛火晃动,应该是巡视的侍卫。虽然整个园子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却也不能太过于疏忽, “许久不曾听你弹琴了,去我那里坐坐,如何?” 花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随他一同向“离园”走去。 南宫绯雪听说熙兰连夜回宫,心底一惊,好在她城府较深,只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可没过多久,便接到了熙兰的传召,让她速速到紫金殿,本已经落回原地的心又蓦地提到嗓子眼。若是有私事商议,只需到兰心殿便可,可这紫金殿,却是接待所有外臣的地方。 紫金殿中。 宫女掀起防寒用的帘子,热气迅速涌了出来,一旁侍候的宫女接过她雪貂领的毛绒斗篷后,又退回到一侧。 南宫绯雪刚跨进门槛,便觉得后背冷森森地冒着汗。金殿两侧,早已坐好了十几位大臣,均是眉眼微垂,极其小心地喘息,偌大的宫殿静得连根针落都听得十分清楚。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镇定自若地走到殿中向上跪拜。 熙兰看着面前盈盈一拜的少女,秀丽的细眉向上斜飞,显得整个人更加嚣张。轻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接过宫女送上的茶水,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叶片,不紧不慢地向下问, “涑南王最近身子可好?” 南宫绯雪听她这么一问才略微放心,冲着殿上端庄雅致的南宫熙兰浅浅一笑道, “母后,绯雪很久未回涑南府了,对涑南王的近况不太清楚。” “哦?”熙兰准备送到唇边的茶碗停了停,扫了一眼她故作平静的面孔,接着说, “今天不是出宫去见了吗?” 南宫绯雪面色一变,吸了口气,战战兢兢地道, “母后惩罚绯雪吧,只是因为绯雪太思念涑南王,才偷偷回到王府与她相见,在母后面前说了谎。” 熙兰饮了一小口茶,面容上仍无变化。这丫头,跟她娘涑南王一样,牙尖嘴利,可心思却比她娘缜密得多,不由得云淡风轻地笑道, “惩罚?只是女儿想见娘亲这样的常理之事,我又怎么可能惩罚呢?不过……”她拉长了声音,向下睨视,见南宫绯雪刚平静的脸上又泛起一阵涟漪,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心中却已经明了,于是接着说, “如果仅仅是母女相见这么简单,倒也无妨,可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就复杂多了。” 南宫绯雪手掌在宽大的衣袖中慢慢攥起,她能感觉到手中渗出的薄汗,镇定自若地一笑道, “绯雪不懂母后的意思。” 熙兰放下茶盅,拿出那块从暗香楼搜出的玉佩,在她面前慢慢晃了晃,声音透着些许冷意, “这块牌子,你不会不懂什么意思吧?”。 第八十六章 对峙 绯雪抬起脸,看熙兰指尖吊着的精致玉佩,心底冷飕飕地掠过一阵寒风,伸手摸了摸脖子,那随身携带的玉佩确实不见了。忙走近了些仔细看了看那玉佩,确实是自己的,有些慌乱, “母后,绯雪昨日把这块玉佩弄丢了,不知母后从哪儿找到的?” “丢了?”熙兰轻声一笑,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光芒,她不答反问, “你可知道,这块玉佩能调动多少将士?” 南宫绯雪慎重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玉佩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东西,可调动三千死士。人数虽然不多,可都是以一敌十,实在不可小觑。而这三千死士也是自己手中握有的自保砝码,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三千人也能将自己护得周全。 殿下坐着的几位大臣开始窃窃私语,这玉佩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若要落到他国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哼,帘子一扬,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身着绛紫色云纹锦袍的女人。她头戴镶玉金冠,腰间别着两尺来长的窄剑,一脸萧杀冷峻,气势逼人。这紫金殿虽然是议事的殿宇,但几位亲王都可以佩戴兵器入内,这是前任女皇给她们的特赦。 殿下坐着的大臣见涑南王面露不悦之色,顿时停止了议论,只是规规矩矩地坐好。涑南王愤愤地坐在殿下一侧的太师椅上,睨了眼下面站立的女儿,恨得牙痒,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南宫熙兰眉梢轻挑,不以为然地一笑,对涑南王说, “想必皇姐也听说这些事了,不知皇姐与众卿家对这事怎么看?” 涑南王冷冷一哼,言语里十分不悦, “只不过是丢了一块牌子,至于皇妹如此兴师动众?” 南宫熙兰气定神闲地坐在雕龙软椅上,犀利的眼风扫过一脸严肃的涑南王,又看了看一脸谨慎的南宫绯雪。她没回答涑南王的话,反而问向殿下坐着的一个大臣, “右丞相,你可记得与其他国勾结,意图叛国,是什么罪?” 右丞相萧虹心里一惊,眼角余光扫过殿前站立的三公主,心中升起万般猜测,听女皇如此一问,马上恭恭敬敬地答道, “回禀女皇,叛国是死罪……” 她还没有说完,马上收到涑南王一道警告的眼光,吓得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干咳了声,又补充道, “但要酌情定夺。” 南宫熙兰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她的左右摇摆。 右丞相对面坐着的左丞相于凌一脸正气,武将出身的她,看不惯官场上这般尔虞我诈,听萧虹说完,马上抱拳向南宫熙兰问道, “女皇,难道有人勾结敌寇不成?” 熙兰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睨视着殿下故作镇定的南宫绯雪,眼眸微阖,慢慢问道, “昨日你从涑南王府回来,又去了哪里?” “回母后,绯雪去见了一位友人。”南宫绯雪强压着心头的恐慌,感觉到殿上之人灼灼的目光,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友人?”南宫熙兰轻呵了一声,向殿门附近的侍卫吩咐, “把那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推搡着一个穿着异域服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到了殿中央用力一推,那男人扑通跪倒,他虽然打扮有些奇怪,但长相颇为俊俏,眼角眉梢都带着媚意, 众大臣彼此对视了一眼,弄不清楚这人有什么来头。视线飘过饶有兴趣的女皇,心里均是疑惑重重。 南宫熙兰一手拄着头,一边斜睨着殿下跪着的男子,轻声问道, “你不是我南月国的百姓?” 那男人微低着头,俊俏的面容略显苍白,声音有些颤抖, “小的是西司国人。” 他刚说完,殿下的许多大臣马上开始交头接耳,有些武将居然想要上前宰了他。西司国虽然算不上大国,人口也不算多,但那国家武器精良,实在令许多大国头疼。何况当年的战争,如果不是西司国从中挑唆,雨家又如何会与王室反目,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那场战役死伤无数,有许多将士都是这些大臣的亲属与家人,从那时开始,他们便对西司国的人恨之入骨。 南宫熙兰挑了挑眉,仍那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扫了眼殿下那些忿忿不平的大臣,心中舒展,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你抬起头来,可认识她?” 男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顺着南宫熙兰的眼光看向三公主,只瞟了一眼,马上沉声答道, “小的自然认识三公主,昨日还见过呢。” 南宫绯雪听完有些讶异,仔细瞧了瞧有些卑微的男子,不由得愣了,怎么是他? “看样子,你们互相认识呢……”南宫熙兰没放过他们的任何表情,轻易地将众人的视线转到南宫绯雪的身上。 她暗自吸了口气,连忙收回了目光,垂眸答道, “母后,他只是艳芳园的一个小侍,绯雪与他的关系并不熟。”那艳芳园是皇城外的一家青楼,也是她昨日与某个人幽会的场所。 “是吗……你昨日离开了涑南王府,是不是去了艳芳园?” “是……”她虽然也常去青楼,但此时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说出来,实在有些挂不住,可此时不承认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她自然知道熙兰既然问了,就必然会有充足的证据。 “见的那位友人,可是他?” 南宫绯雪忙摇头道, “并不是他。” “可他刚刚说过,昨日是与你一起的,看起来是他说了谎,那就将他拖出去斩了吧!”南宫熙兰语气平和,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两旁侍卫刚要架起那男子,他猛然间甩开侍卫的手,抬头反驳道, “女皇饶命,小的并没有说谎,小的昨日的确与三公主在一起!” “你胡说!我何时与你在一起了?”南宫绯雪一咬银牙,气得火冒三丈。这小侍是她前不久极其宠爱的,只是后来遇见了新欢,便很少再理他。那时并不知道他是西司国的人,若是知道,即便他长得再美,她也是不敢碰的。 第八十七章 中计了 殿下的俊俏男子听完略显失望,一双妩媚的眼眸仿佛流淌着悲伤,眼泪欲掉不掉,凄凄楚楚, “公主这么快就忘了小的吗……那公主难道也忘了,还送过小的一块玉佩吗……” “她为何要送你玉佩?”南宫熙兰仿佛有了兴趣,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殿下泪眼婆娑的“美人”。 南宫绯雪听完心底霎时冰冷,看着南宫熙兰手中把玩的玉佩以及她眼里闪动着的光芒,心下忽然明了,自己中了计! 那俊俏男子抹了抹眼角绽出的眼泪,不再看南宫绯雪想要杀人的目光,偏开头慢慢说道, “三公主说那玉佩十分重要,便将它送给小的,以后若小的身份暴露,也可保小的平安脱身。” 从几年前开始,南月国便断绝了与西司国的一切来往,那些西司国的人也全部被清除出境,再不得返回。而南宫绯雪既然知道这小侍的身份,不但不告知官府,居然还暗中遮掩,尤其她将王室极为重要的玉佩送给了一名小侍,实在令众人气愤。 大臣在下面都有些愤然,却惧着涑南王,也不敢太发作,只能小声地议论,一时间殿中不再沉寂。 南宫熙兰转过视线看向南宫绯雪,故意露出些许怒意,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南宫绯雪蓦地跪倒,连连解释道, “母后,绯雪是被冤枉的。”说完,眼泪一对一双地掉下来,如梨花带雨般凄楚。 “此时人证物证均在,你还说自己是冤枉的?” 南宫绯雪咬着嘴唇,即便她心眼再多,此时却没了言语。恨只恨那个男人,居然偷了那极其重要的玉佩,让自己百口莫辩。若他是南月国百姓也就罢了,可偏偏是所有人恨之入骨的西司国子民,而她将三千死士交给了他,也就相当于勾结他国一样。 “皇妹,这事看起来另有隐情呢。”正当气氛尴尬的时候,坐在涑南王对面的槐南王打了个呵欠,幽幽地开了口。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槐南王的身上,可以看出,对她的畏惧之心不亚于面对涑南王。 槐南王穿得很是随意,长长的青丝挽在头顶,一根雕花木簪别好,身着淡蓝色的流彩绣花长裙,肩上披着一条白色皮毛斗篷,打扮得随意自在。她没有涑南王那冷峻鄙人的气质,但那双含着浅笑的幽深眼眸,让人只看一眼,便心生寒意。 “皇姐说来听听?”南宫熙兰轻勾了勾唇角,正等着她来中间掺和,她便来了。那涑南王虽然脾气暴烈,却没什么了不得的。可这槐南王却与她不同,城府极深,想当年自己登上女皇之位时,她便是最大的对手。 “首先,西司国的子民可是都被遣出国了的,那么他为什么要留下来呢?是太舍不得离开,还是想留下来成为j细呢……”她说完懒散地笑了笑,扫了眼面容僵硬的男子,又慢慢说, “其次,三公主既然知道他是西司国人,为何还要将玉佩交予他?是想用那三千死士保护他,还是想为西司国送去三千精锐将士呢?” “皇姐说得在理…?br /gt; 金竹密语第1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南宫熙兰故作沉思状,她正等着有人能直接挑明这件事中的厉害关系,但大臣们对涑南王均是敢怒不敢言,唯一能与她抗衡的,便是这个槐南王。 下面跪着的男子听了槐南王的话后,身子微微一颤,耳边又传来南宫熙兰和煦平静的声音, “也是啊,当年盘查得那么仔细,你究竟是怎么留下来的呢?留下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你若说实话,我便派人送你回国。” 男子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攥起,头上的冷汗滴滴滚落,沿着好看的脸颊滑下。他抬头看了眼南宫绯雪,看样子她显然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心下一横,稳了稳声音答道, “三公主曾说,她喜爱小的,会为小的抹去一切过往,并且,并且有朝一日坐上女皇之位,会……” 声音戛然停止,殿下的男人神色一僵,瞳孔渐渐放大,随后身子向后摔倒。 金碧辉煌的紫金殿中,此时寂静得连一片羽毛落地都能听得清楚,众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涑南王身上。只见她缓缓地坐下,面色寒冷萧杀,手中的窄剑已出鞘,剑尖上落下几滴温热的血液。 “简直……一派胡言……”涑南王气得微微颤抖,面容阴冷至极。 即便南宫绯雪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觊觎女皇之位也不是个小罪名,何况她此时还只是个公主。若再任由那男人说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众人屏息凝神,视线在这几个人身上打转,更是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槐南王轻轻一笑,打破了此时的尴尬。好像她今天只是来看戏的,此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戏中所演,而眼前倒下的人,也并未真死。 南宫熙兰料到涑南王会这样做,从小到大,她们几个也共同生活了许多年,彼此的脾气秉性又怎能不了解。涑南王向来心狠手辣,性子又急,面对这种事又如何能压住脾气?她摆摆手示意侍从把男人的尸体拖出,随后才慢慢地说, “皇姐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涑南王冷冷答道,“胡说八道的人,下场就该如此。” 南宫熙兰半眯了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悦, “那也应该等我问完话,不是吗?” 涑南王愤愤一哼,不再言语。 熙兰淡淡地睨了一眼她,也不再说些什么,反而转脸看向槐南王,慢声细语道, “皇姐刚刚所说的确实有些疑点,既然这样,皇姐来查这件事如何?” 槐南王随意地摆了摆手,一脸倦意, “我可没这等精力,不过,南月国好像还有个专管这种事的刑部呢。” 说完,她极其秀美的眼眸瞟了瞟神色紧张的三公主和怒意十足的涑南王,嘴角一勾,慢慢地站起身来,对南宫熙兰轻点了点头,道, “皇妹,今日我身子有些乏,如没什么大事,想早早回去歇息。” 熙兰点头说好。她本就不指望槐南王会从中插一脚,只是想借她与涑南王的对立,将这件事的矛盾主动提出来。此时所有问题都被摆在了明面上,她去与留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第八十八章 三方势力 槐南王自然理解南宫熙兰的意思,自己本就与涑南王不合,此时说不说这些话也是无所谓的。另外,涑南王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她若出了事,那国中便少了一位公主,今后便少了一位亲王。于哪方面来说,对自己都是有利的…… 淡蓝色的裙角轻轻晃动,槐南王漫不经心地离开座位,走到殿下一位面露难色的女人面前,停住了脚步,抬手在她肩上扫了扫,轻声软语道, “司马大人,给你找麻烦了。”随后,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她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这位掌管刑部的司马大人脸色微变,向她俯身一礼,没有多说。 槐南王走后,殿上的人面面相觑,都等着南宫熙兰开口。从南月国建国以来,还从未见过公主被押进刑部,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 南宫熙兰也不说话,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鎏金雕龙椅的扶手,似乎在等着什么。空气凝结了许久,气氛沉闷得使人透不过气来。忽然,涑南王猛地站起身,扬手打了南宫绯雪一巴掌,随后沉声骂道,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做出这种没有脑子的事,真让我丢尽了脸面!”说完,她抽出腰中的窄剑抵在南宫绯雪的咽喉上,半眯起眼眸,满脸怒意, “今日就让你死在我的剑下,免得让我也落得个叛国之罪。” 在她抖动手腕的一刹那,一个身影闪身到了她身旁,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涑南王转脸看去,冷声喝到, “李将军,你这是何意?” 这人也不多说,只是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南宫熙兰一脸平静地看着殿下这出苦肉计,拙劣而又露骨,事情到了这步,显然已经到了收场的时候。她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真把南宫绯雪送进刑部,因为她早就知道那个被杀死的男人不是与南宫绯雪昨日见面的人,也自然知道那玉佩并不是她送给他的。因为,那男人是自己派人安置的…… 何况刑部大人平日与槐南王关系就密切,即便此事与涑南王没有关系,也可能会查出什么事,那事情就麻烦了。虽然她也想扳倒涑南王这颗眼中钉,可她也不糊涂,此时真要惹急了,两人兵戎相见,得到好处的,只能是槐南王一人。三方势力,一旦破坏了一方,必将破坏整个平衡。而她此时想做的,只是削弱涑南王的势力罢了。 南宫熙兰轻轻咳了一声,缓缓地说, “皇姐手下留情,看样子绯雪也是一时糊涂,被那小侍迷惑,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转交给了旁人,罪不至死。” 涑南王冷冷一笑,心底的怒火却燃烧得越来越旺。阴冷的眼神望向殿上端坐着的华贵女人,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她刚刚还张口叛国,闭口密谋的,现在只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将南宫绯雪的罪行降低了几个档次。 熙兰收到了她毫不掩饰的杀人目光,丝毫不介意,对早已瑟瑟发抖的南宫绯雪和声细语地说道,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最近皇陵需要重新修建,就罚你去那里监工,一来表达对先祖的敬意,二来去那里好好反省今日的过失。”皇陵修建在南月国边境,一来一回也需要个把月,她这意思再简单明了不过,将南宫绯雪远远地支开。监工,说得好听,实际上却是对她的另一种软禁。 南宫绯雪心底一惊,却也没有反驳的余地,连忙跪倒在地,诺诺地应了。她额前的发丝遮住细长的眉眼,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想为你女儿铲除未来的阻碍么,我不会让你如愿…… 涑南王一脸镇静,收回了手中窄剑,与殿上坐着的熙兰对视了片刻,忽然笑了,显然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理由。紧接着一甩袍袖,离开了紫金殿。 过了许久,南宫熙兰轻靠在雕龙软椅上,阖上眼眸,神态说不出的疲惫。 夜已深。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在月色中留下斑驳的暗影。离园中除了后栽种的茂密青竹,还有几棵当年忽然长出来的金竹,它们不仅比普通竹子高大粗实,在味道上也略有些不同,竹香中多了些恬淡的馨香,极其独特。 雕花木门虚掩,里面的灯光亮得如同白昼。慕离倒了两杯清茶,走到矮几旁,将一个茶盅放在矮几上,轻声道, “这琴许久没人动过了,也不知音还准不准。” 花寻坐在矮几另一侧,轻垂着眼眸,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黑到极致,嫣红的阔袖半掩着手背,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如精雕细琢过一般。他仔细地调试着琴弦,微微笑道, “还记得小时候,她常来你这里弹琴。” 慕离抿唇一笑,目光柔和,眼前仿佛呈现出当年的画面。也是这样静谧的夜,一个如瓷娃娃般漂亮的小女孩坐在几前,专心地轻勾着琴弦。一袭白衣的少年坐在她的身旁,用箫声与她合奏,悠扬的琴声与箫声缠绕在一起,沿着半敞开的木窗向外缓缓地流淌。 他见花寻已经调好,与他坐在了一侧,伸出手指放在琴上。略迟疑了一下,随后在琴弦上勾了几个音。花寻捧着茶盅笑吟吟地看着,忍不住调侃, “什么时候也开始学琴了?” 慕离摇了摇头,凝神静心地拨弄着琴弦,却没什么调子,不由得轻轻蹙眉道, “我这手,弹不得琴,只不过让你听几个琴音罢了。” 花寻不再说话,靠在身后软垫上,阖眸聆听。他自然知道慕离不是那么无趣的人,让自己来只是展示半吊子的琴技。随着他弹的音越多,那曲子的大概旋律也就显现了出来,花寻猛然睁开眼,惊愕地向他望去。 慕离停了下来,通过花寻的反应便知道,他已经听懂了, “暗香楼中,有人弹了这曲子。”他记忆力极好,只听过一遍的曲子,就大概记得全部的音调。按理说他用箫声能流畅地吹出这曲子,不过他不想。 花寻细长的眼眸中满是讶异之色,许久才转过头,轻轻地眨了眨眼,仿佛在问对方,又仿佛在喃喃自语, “这曲子是我同雨舟所作,为何会有其他人知道?” 他从小喜爱古琴,常和雨舟在一起切磋琴技,刚刚慕离弹过的,便是他们一同编的第一支曲子。那时他们常弹给月罂听,直到后来,月罂进了宫,这曲子也就无人再弹起,一晃已经近十年了。慕离能听过一遍就记得旋律,这不奇怪,可这世间,怕是没几个人能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了……。 第八十九章 暗香楼的秘密 “我已经派人守在暗香楼的附近,若有什么异常,会有人回来送信。”慕离轻声提醒后,见他仍是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问道, “会不会是他?” “不知。”自己当日是看着雨舟断气的,他不可能会活着。但那琴音实在是蹊跷,除非有人真的喜爱这曲子,当时就记了下来,不过这种事还是太巧了。 “雨舟的心思你也知道,他若真的还活着,不可能不与月儿见面,也不可能不回来。毕竟,这里算是他的家……”花寻轻靠着墙壁,抬手揉了揉眉心。他没料到暗香楼中有这样的秘密,他之所以不愿去查,只是有些介意月罂曾在那里住过一晚,现在看来,真要去那里转转了。花寻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眸间一黯,没好气地问道, “你怎么把无情那小子放了进来?” 慕离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语气里有些不悦, “本来是想把他们一并困在那院子里的,不过,公主好像很信他。” 花寻听完噗地一笑,抬起手臂压在他的肩膀上,遗憾地摇了摇头, “还好我上次没捉住那人,这回倒让你捡了个便宜。” 慕离拂开他的手臂,起身绕过矮几, “那我把人给你留着。”说完,他轻轻地打了个呵欠,昨晚一夜未睡,今天一天又不得闲,此时有些乏累。 “可别,还是你自己处理吧。”花寻懒洋洋地站起身,对他挑了挑眉,又问, “你今晚,不去了吗?” 慕离摇了摇头,慢慢走到屏风前,将外袍搭上,温和的声音有了一丝困倦之意, “你还是告诉她一些事比较好。” 花寻慢慢向门外走了几步,听了他的话,脚步一顿, “我怕她再记起那些伤心事。” 慕离摆弄着手中的一小块玉石,神色间沉静平和, “她不知道,可能受到的伤害更大。” 花寻苦笑了一下,说与不说,都是伤害么…… 月罂走到院中,透过一片稀疏的竹林,隐约地看见屋中的灯光,略显昏暗。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周围异常地冷清,那灯光虽然柔和,却不像家,今晚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一样,异常地孤独。 她转身又出了院子,索性在园中转了起来。沿着打扫干净的石子小路慢慢往前走着,淡淡的竹香夹杂着些许恬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这味道十分熟悉。竹子是自己最喜爱的植物,无论什么样的季节,它们都会给人们带来希望的色调,哪怕它们自己是无心的。 也不知走到了哪儿,月罂忽然闻到一股烤肉味,吸了吸鼻子,那味道更浓了。她顺着香味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一座小小的院落。 月罂探头向院中看了看,离自己不远处有一撮火堆,旁边坐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烤肉的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她肚子极其配合地“咕”了一声,从晚上开始好像就没怎么吃东西,此时闻到那香味,才感觉到饿了。 她本想回去找些吃的东西,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低沉冷萧的询问声, “谁?” 月罂停下了脚步,清了清喉咙,小声地回答, “那个,我只是路过……” 月罂离他虽然远,却能感觉到那双眼中的警觉与冷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想着还是离他远些比较好,谁知那冷冽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这么晚了,厨房早就锁了,你去也找不到吃的了。” 她听完有些沮丧,刚产生的念头就被打断了,看来今晚要饿着肚子睡觉了,讪讪地想要离开,却听那人又说, “饿了就过来。”月罂眨巴眨巴眼,四下望了望,那人确实在与自己说话,心中一喜。那香味实在诱人,肚子又跟着咕噜叫了几声。 她知道这园子十分安全,经常有侍卫来回巡视,想必这人也是其中一个。忙麻溜地走了过去,到了那人身旁,却是一愣。 只见那身绣着繁花的湖蓝色锦服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出柔和的光晕,那颜色使他整个人的气焰减弱了几分。男子俊朗的侧脸与夜色融在一起,一双如星光般的眼眸清亮深邃。月罂暗自撇了撇嘴,原来是他。 她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离火堆较远的地方,整个人处于暗影之中,怕被他认出来。不料童昕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从火堆上撕下一块鸡翅膀递给她, “吃吧。” 月罂接过来说了句谢谢,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从始至终都没往她这面看过。月罂慢悠悠地啃着鸡翅,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望童昕脸上瞄,这人见过两次,每次都嚣张得很,尤其向自己要银子的时候,简直无赖一样,与此时却十分不同。 童昕感觉到她一直往自己身上看,不由得蹙了蹙眉,低声道, “吃完快走。” 月罂咽下一小块鸡肉,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刚刚是你叫我进来,现在又催我快走,你这人真不讲理!” 童昕挑了挑眉,向她这边斜睨了一眼,月罂坐在暗处,拿着鸡肉的手又挡住大半张脸,他自然看不清楚她的样子。 “不想走也行,别再往我这边看。” “谁看你了?自恋狂。我在看星星!”她刚刚确实在盯着他看,可现在被人家揭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抬头一看,确实是满天繁星,亮晶晶地闪动着光泽,哼哼了两声,却被绚丽的夜空迷住了眼, “好多星星。” 童昕轻咳了一声,脸有些发红,他居然信了她的话。也不好再说什么,抬头向天上望去,幽幽地道, “好羡慕星星……” 月罂收回了视线,又向童昕望去,见他黑亮的眸子闪着碎星般的光芒,如夜色般灿然,不由得问道, “为什么不羡慕月亮呢,又圆又亮?” 童昕抿了抿唇,眼睛从一颗星星上移到另一颗上,最后才落在那浅淡的月影上,轻声道, “月亮太孤独了,星星多好,那么多总是聚在一起。” 她有些不理解话中的意思,但却联想到自己的事情,暗叹了口气,慢慢咬着手中逐渐变冷的鸡翅。 第九十章 迟来的真相 月罂回到花月轩时,已过了二更。她推开雕花木门,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花香。往屋中瞧了瞧,却没发现人,竟没来由的有些失望。转身关上房门,耳边忽然飘来暖暖的呼吸,夹杂着些许甜淡的香气,随后魅惑撩人的声音响起, “在想我吗?” 月罂吓了一跳,郁闷地回过头,白了身后人一眼, “想你个大头鬼!忽然跑出来要吓死人么?” 花寻掩唇一笑,俊秀的眉向上挑起,斜斜地飞进发丝间, “公主心事太重了。” 月罂愣了一下,拉过他嫣红的衣袖就往屋中扯,边走边说,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许多事要问你。” 花寻被她拉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忙一把勾住她的纤腰, “什么事这么急?” 她也不答话,直接将花寻拖到屋中,按到圆凳上,拿出身上的那把钥匙,问道, “我爹留给你这把钥匙时,说过些什么?它究竟是开什么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他一脸无奈,王夫弥留之际将这把钥匙塞到自己手中,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没过多久就过世了。 月罂俯视着他漆黑的眼眸,显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暗叹了口气,垂下眼眸,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中的钥匙,闷闷地说道,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能告诉我吗……” “公主会信吗?”他收起顽劣模样,仰头盯着面前那双乌黑的眼眸,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角,神色难得地郑重。 月罂迟疑了片刻,抿紧嘴唇,终是点了点头。她虽然一开始对花寻没什么好印象,可这么些日子来,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心,只是有些时候,她并不想承认罢了。 “公主儿时身子很弱,三岁那年,王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公主的魂魄取出六脉,不知存放在哪里。”王夫虽然没有瞒着他这件事,却没告诉他将月罂的魂魄存在哪里,只是说时机到了便会回来。 月罂眼睛瞬间睁大,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将自己魂魄取出的人,竟然是那个不曾谋面的爹爹。她俯视着面前略显凝重的绝色面容,眉间暗沉,既然他知道取魂一事,也自然知道这些年自己这幅躯壳里一直装着一脉魂魄的事。 “难道就是因为身子弱,就要把我的魂魄送出去么?”她从回到园中开始,心情就极差,听完这些,心更是空落落的难受。想到了在前世的艰难生活,眼眶有些酸涩,仰头吸了口气,将涌上来的眼泪强忍了回去。 “不仅如此,公主只有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才能少了许多威胁。”那时她年纪太小,国中事情又太多,女皇自然是没有太多时间顾及她的。她一直身子不好,即便是天降祥瑞之人,也会让许多人打消除去她的这个念头,安全也自然多了些保障。 月罂心中泛起阵阵苦涩,化为唇边的涩然笑意,谁能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 “那时让我死了,不是更好么。”自己在外面转了几年回来,却听到母亲说的那些话,想想真是悲哀。 “别这么说……”花寻慢慢起身,靠在身后檀木圆桌上,将月罂圈在怀中,下颌轻蹭了蹭她的侧脸,暗叹了口气, “那取魂术极其不易,王夫以性命相抵,你若死了,他不是白白付出生命了么?” 月罂身子一僵,怔怔地抬头望去,面前的细长眼眸漆黑深邃,如一汪潭水般暗不见底,漫吸了口气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爹是因为我……”她曾打听过爹爹的死因,对外宣称是得了不治之症,没想到却是因为自己。 花寻点了点头,柔声道, “王夫为了保公主活命,弃自己性命于不顾,公主若是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如何能对得起王夫?”他一句话说中了最主要的事,也是最让他头疼的事。 她从再次回到这世间开始,就一直没把心思放在这里,更不会在乎性命安危,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他真不敢保证还能不能将她护得周全。 月罂吸了吸鼻子,若有若无的馨香仿佛飘进了心底,她脸颊轻贴着他细腻的脖颈,任由他这么抱着。自己一直觉得母亲对自己太冷淡了,尤其今晚听到的那些话,让她实在心寒。但刚刚听了花寻这番话,心底仿若淌过一丝暖流,震惊的同时又夹杂着感动,原来是有人在乎自己的…… 她虽然记不得任何过往,甚至已经忘了爹爹的模样,但听了这样的事,总会觉得难过。 花寻轻抚着她如锻般的秀发,眼中满是怜惜,轻声问道,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他很早以前就想问这问题,可她每次见到自己时都会刻意避开或是满脸的不信任,像今日这样温顺还是第一次。 “我去了另一个世界,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月罂轻靠在他单薄的胸前,慢慢地回答。无论是依赖也好,信任也罢,她此时只想安静地贴在他身前,感受到他丝质软袍下的冰凉肌肤,虽冷入骨髓,却仿佛能转化为温暖。 “在那里过得很不好,是么?”他还记得在寺庙中,她对自己说曾饿过肚子,怕是在那世间发生的事了。 “过得很好,那里的父母虽然早早过世,但对我却极好。”月罂吸了吸鼻子,想起前世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养父母,他们那么好的心肠,应该会去天堂吧。 花寻抿紧薄唇,卷翘的睫毛轻轻垂下,他何尝不懂她的心思。她儿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与爹娘一起,自由自在地生活,“家”这个字在她的心中,是比任何事都重要的。可女皇事务繁忙不说,即便是有了空闲也很少来看她。王夫去世了之后,她到了宫中仍是自己一个人,想想就觉得心疼。 在那个世界也有父母么?可是早早过世了,又剩下你一个人了么?花寻咬了咬唇,自己说过会永远守着她,可终是让她受了这么多罪。 第九十一章 今后的打算 月罂退开半步,离开他的怀抱,勉强笑了笑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既然知道了爹爹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她的生命,就不能再任意妄为,向先前一样做事无所顾忌了。 花寻拂过她垂在额前的发丝,轻柔地绕在耳后,声线柔软低沉, “何必说谢?你真的……没事么?”他以为她会像儿时一样抱着自己哭得一塌糊涂,可她却没有,安静得让他心疼,要经历过什么样的磨炼才会让心变得这样坚韧? 月罂摇了摇头,她一次次地体会了失去亲人的滋味,心中只有苦涩,怕是自己生来就是这样的命吧,注定要孑然一身。她虽然不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却也不会因为这些太过于消沉。 花寻揉了揉她顺滑的发丝,眉目间裹着浓浓情愫,轻叹道, “我的公主长大了……”想不到那个经常缠着自己的小女孩竟不再向以前一样黏人,想想又觉得有些失落。 “女皇的事,公主也别太在意。自古帝王皆如此,她国事繁忙,与公主亲近的时间自然会少许多。” 月罂今日听到的那些话不想对他说,也就没驳他,轻点了点头。 花寻见她情绪虽然平静,但眉间却紧紧蹙起,想必也是强压着悲伤。便想哄哄她,将她鬓间的发丝缠在指尖绕了两圈,狐媚的眼眸光华流转,故意阴阳怪气地问道, “公主在那个世界生活了那么久,可有喜欢的人?” 月罂微愣,见他忽然转变了语气,对自己强装笑脸,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一暖。她回味着他话中的酸味,暗自笑了笑,还真是个醋坛子。假意沉思了片刻,慢悠悠地答道, “喜欢的人吗?好像有很多呢……” 花寻一怔,本是故意逗她,听她说确实有喜欢的人,心中像是揉进了一粒沙子,硌得他实在难受, “当真?难道真是金戈铁马的英雄?” 她有些迷惑,怎么扯到这了?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回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喜欢金戈铁马,浴血奋战的将军,而不是他这种文弱小书生。蓦地一笑,心底的郁结也少了一些, “那个世界,是没有英雄的。”说完,她转身向隔间走去,折腾这么一天,无论身与心都异常地乏累。 这屋子的隔间里有一个与赏月殿相仿的暖玉池,是她白天拿着钥匙“乱跑”时发现的,此时也不想惊动丫鬟们,自行取了丝缎睡袍去隔间沐浴。 月罂轻靠在池壁上,温热的池水慢慢地在她周围浮动,水面上的花瓣一漾一漾地飘过来。雾气氤氲,浅淡的药香渗透进肌肤中,舒缓了她的神经。 她轻阖眼眸,理顺着自己的思绪,那鬼差说过的话,怕是无法实现了。爹爹已经去世了,只剩下母亲一个人,无论她对自己的态度如何,终究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她本打算先回这里了解一些事情,过些日子再回宫陪母亲,可此时,她心有芥蒂,不想再回到那个勾心斗角的皇宫了。自己在宫外好好地生活,待母亲有想念自己的那一天,再去她身边尽孝,这样……也是好的吧? 月罂一手撑着头,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水花,白皙纤弱的手臂挂着水珠,在精致的玲珑灯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泽。她暗自做了今后的打算,如果想独自留在宫外,就需要有事可做,也需要有稳定的收入,她不是什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也自然不会留在园子中当“米虫”,皇宫拨下的银两虽然是给自己的,用着却不踏实。 她忽然想起花寻先前让自己随他出宫的理由,说自己画的服装图纸正在赶工,也不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还是确有此事。如果真有可能,不如开一家服装店,也好有个营生。主意打定,她简单洗了洗之后,起身出了池子,披上丝缎软袍离开隔间。 本想出来问问花寻有关那店铺的事,可走到榻边才发现,他枕着一侧手臂,竟然睡着了。铺在眼睑上的轻颤睫羽随着呼吸起落,像两弯好看的月牙,如刀削过的挺立鼻梁下,红艳的唇轻轻抿着。肌肤细腻光滑,在柔和的灯光下略显透明,呈现出动人的光泽。 月罂抖开锦被小心地为他盖好,垂眸看了看熟睡中的俊美男子,忍不住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蹙起,心中暗叹,你已经等我这么久了…… 月罂翻了个身,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她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向外望去。阳光透过窗棂,已经洒了一地的光亮,看样子时间已经不早了。视线扫过窗前软榻,上面早已没有了花寻的身影,榻上只留下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 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推开窗向外望去,心情豁然开朗。昨日根本无心欣赏院中景色,此时一看,简直美得如同天堂。金光闪闪的金竹与翠绿欲滴的青竹交相呼应,将这个寒冷的冬日清晨点缀得生机盎然,笔直光滑的竹子风霜傲骨地挺立着。竹叶上落满细碎的白雪,风一吹过,又变成了白色的精灵,在竹林间飞舞。 月罂深吸了口气,头脑越发地澄澈清明,眼角见婉儿提了个食盒到了外室,也慢悠悠地走了出去。一吸鼻子,这味道还真香。 婉儿笑盈盈地将碗筷摆在桌上,又将食盒中的米粥与几样小菜摆好。月罂洗漱完毕坐到桌前,有意无意地问道, “花寻呢?” “花公子一早有事出去了,说是要过了晌午才能回来。他说公主昨日累了,让我们几个别去打扰。”说完,婉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为她盛了米粥。 月罂点了点头,也没想解释什么,喝了几口粥,觉得很合口味。正巧,她院子中的小丫头春露走了进来,在她身旁轻声询问, “公主,慕公子派人来问,公主对饭菜是否满意,若是不合口味,再让厨房重做些。”月罂忙摆了摆手, “不必了,很好。”他们虽然没一起吃过饭,但这几样小菜却都是自己爱吃的,可见他心思有多细。 第九十二章 初遇奚墨 月罂夹起一根藕丝放进碗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 “慕离吃过了吗?他也出去了?”印象中他也是个大忙人,整个园子里里外外都是由他一人打理。 春露摇了摇头,回道, “慕公子忙着园中事务,并未出去,还有,他是从来不吃早饭的。” “哦?”月罂停下了手中动作,看来自己对他们了解的还真是少。 简单地吃罢了早饭,她开始在园中溜达,既然是为自己修建的园子,也该仔细地辨认方向。自己昨天胡乱走了一通,又是黑天,只是觉得这园子很大,今日这么一看才觉得确实太大了些。 她所在的花月轩是整个园子最里面的一座院落,房屋修建得宽敞精致,虽不是极尽奢华,却处处透着高贵。由她的院落沿着石子小路走过去,到了岔路口分出五条小路,分别通向不同的地方。昨晚她只是随便选了一条,现在也忘了究竟是哪条路。 整个园子都栽种着竹子,金黄与翠绿,颜色极为明朗。透过稀疏的竹林缝隙,隐约地能见到远处的亭台楼阁,皆是雕栏玉砌,美不胜收。月罂独自一人在园子里散步,边走边想着开店前的事宜。她在前世也是白手起家,经营了一家小型服装店,自己有绘画功底,又学过服装设计,也算得心应手。 她想了想,自己只需多了解这个世间的服饰特点,再融合一些二十一世纪的别致款式,想来也不会太困难。她一门心思想着事,也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居然多出了一个人。自己再走一步就会撞上,猛地停住脚,本来速度很慢不至于摔倒,可脚下不偏不倚地多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脚尖正好勾在石头上。月罂身子向前一扑,下意识地去拉前面人的衣袖。 淡蓝色的衣袍蓦地闪过,前面身影已经离了她一米远,月罂一手抓空,摔了个实实在在。昨晚下过一场雪,蓬蓬松松地铺在地上,好在她今日醒来的早,这条小路看样子不常有人走,下人们还没来得及打扫,要么这样一摔,脸上非得开起染坊不可。 月罂手撑在身前,脸才没着地,溅起的雪花沾上了她的头发,实在有些狼狈。她气恼地抬起头看了看对面淡漠清冷的脸庞,郁闷地抖去发丝间的雪,小声嘀咕道, “碰一下会死吗!” 面前的清冷男人听了这话,薄唇慢慢抿紧,幽冷的目光落在她清秀的小脸上,不由得一怔。那双乌黑的眼眸如洗过一般清澈灵动,细眉微蹙,眉眼间有些郁闷。他略偏开头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无言,也没扶她起来,只是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青翠的小瓷瓶递到她的面前,声音透着清冷,比落雪更冷上三分, “手擦伤了。” 月罂从雪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才感觉到手中有些疼,低头一看,手掌擦破了一块,渗出了血丝。虽然她恼这个人刚刚有些“落井下石”,但看在他给自己东西的份上,也就没太在意。伸手去接,正想说声谢谢,不料那人手指一松,瓷瓶擦着她的手掌落在了雪上。月罂鼻子差点气歪了,这人也太过分了些! 她气鼓鼓地向他望去,却见他已经转身离开,淡青色的衣摆纷飞,与竹林同为一色。月罂郁闷地望了望天,这园子里都什么人啊!昨晚分给她吃鸡翅的人也是如此,一个个脾气都这么怪异! 一只白皙干净的手拾起了落在雪地上的青翠瓷瓶,拇指拂过上面沾着的细碎白雪,眉眼间平淡似水。慕离拉过她冻得冰冷的小手,抚平看了看,好在只是擦伤,这才略微放心。拿过干净的帕子擦净了她手上的碎雪,系在她的手掌上。握着她的小手,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走回去,边走边说, “他性子一直这么清冷,公主别怪他。” “我又不认识他,没什么怪不怪的。”她只是觉得这人冷得有些不近人情,实在不解。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娇贵之人,那时在孤儿院没少摔破了胳膊腿的。 “他是公主的四夫,奚墨。” 月罂面无表情地瞟了慕离一眼,眼前仿佛出现了几条黑线,嘴角抽动了两下,又一个夫?不过她好像已经产生了免疫力,夫就夫吧,反正现在她只把自己当成个赶羊的,羊群中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凑数吧。 慕离见她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轻笑了一声又问, “公主怎么走到了这里?” 听他这么一问,月罂忽然想到了自己一直合计的事,顿时来了精神,攥紧他雪白的衣袖,兴奋地问道, “我想在金竹镇租一家店铺,你为我选一个好地段如何?” 慕离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已经选好了一处位置,只等公主去看看满意不满意了。” 月罂缓缓地眨了眨眼,他这速度也太快了,疑惑地又问, “听说整个镇子都是你的,是吗?” “那个集镇不过是借助金竹园的光环建起的,与慕离没有丝毫关系,若硬要说是谁的,也该是公主的才对。”他这一番话说得温柔恳切,如果不是月罂事先弄清楚了其中利害关系,倒会被他说得飘飘然了,不由得撇了撇嘴,这人太会说话了。 “反正我手中银子不多,最好是找个物美价廉的房子,啊对了,还要月付房租的。”她飞快地说了一通自己的要求,见慕离眉间微蹙,神色古怪,像是在沉思什么。她以为是要求太高了些,尴尬地摸了摸脸,讪讪地笑了笑, “那还是你看着办吧。” 慕离偏头想了想,他倒不是因为她说的要求,而是在想那几句话中自己不懂的词,回味了几遍方明白过来其中意思,展眉一笑道, “银子的事公主无需考虑,有人已经付过了。” “有人付了?呃……难道是花寻?”她原本以为花寻那次在宫中只是随便说说,给自己找个出宫的借口,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慕离含笑地点了点头,那地方可是他花了五百两黄金才买下的,地段极好。不过如果花心一早知道那房子的位置,怕是白送给他,他都不会要了吧。 第九十三章 慕离?慕合? 两人一同来到一座清幽的院落,匾额上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离园。月罂歪着头看了看,这字体太眼熟了,冲那匾额扬了扬下巴, “你写的?” 慕离点了点头,正要引着她往院中走,却听她又问, “字写得倒是不错,只是这名字嘛……” “名字怎么?”他视线随着月罂一同望向“离园”二字,不太清楚这名字有什么问题。 “‘离’字听着多凄凉。”尤其是他自己的名字中也包含了一个离字。 慕离轻轻一笑,如墨的黑眸越发地幽暗,神色依旧淡然似水, “世间万物,最终不都落得个‘离’字吗……” “是这个道理没错,只是听着总会有几分悲凉。”他说得没错,草长莺飞,花开花落,人世间的任何一段生命与情感,最终都落得个“离”的结果。 慕离索性停了下来,对她温和一笑,眉眼间淡如清风,说不出的清骨俊逸,淡泊出尘, “那公主觉得,应该叫什么呢?” 月罂双手环在胸前,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眼睛一弯,打趣道, “与离对应的就是合,不如叫‘合园’好了。” “……很难听。”他轻柔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进了院落,留下月罂在后面不依不饶, “不如把你这名字也改一改,叫慕合好了。”月罂自然知道自己想的那名字确实难听,只是面前这男人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她很想看到他不一样的面孔,想必十分有趣。 但事实并非如她所愿,慕离 金竹密语第1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步一顿,修长的身影霎时僵了一下,随后又往里面走去,轻飘飘地又传来一句, “……更难听。” 外室中的摆设与她想象的极不相同,没有昂贵的古玩字画,也没有繁琐考究的家什。屋子中间只是摆了一张雕刻精致的长方形紫檀木小桌,两边各有一把同样材质,刻有相同花纹的雕花木椅。紫檀木一直是世间名贵的木材之一,想必在这个世间也算得上高贵,因而,这桌椅虽简单,却能体现出主人的品位与格调。 慕离将她领到了里间,让她在矮几前的软垫上坐好,自己走到书架前,拿过底层架子上的药箱返回到几前,坐在她对面。 把刚刚缠在上面的帕子取下,见擦痕处已经没有血渗出,这才打开药箱,细心地为她处理伤口。月罂四下望着,打量着这个清幽的小屋,暗自感叹。与外室相同,家具清一色的是紫檀木制成,颜色如漆,泛着内敛的光泽,这屋子的装饰与他本人的气质极其符合,高贵却不张扬,炫目却又低调。 她忽然感到手上清清凉凉,视线回转,见他正把那青翠小瓶中的药水涂在伤痕处。刚刚就猜到,那瓷瓶中装的肯定是药水,所以才打算谢谢那个冷漠男人。 药水含着浅淡的香气,十分好闻,涂抹之处,伤口也不感觉疼了, “这药真神奇。” “这不是药,是毒。” 月罂吓得一缩手,却又被他握在手中,慕离轻抬眼眸,见她眼中有些慌乱,抿唇笑了笑, “有些毒对人不仅无害,反而有益。更何况,是药三分毒,用错了也会夺人性命,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说完,他低下头在她伤口上轻轻吹了吹,动作轻柔而又小心。 温热的风吹过,仿佛透过手心吹到了她的心里,月罂望着他低垂的眉眼,浓密的睫毛,心跳得越发没了规律。猛然间缩回了手,尴尬地背在身后,对上他略微惊愕的狭长眼眸,干笑了两声, “这样就行了。” 慕离点了点头,没再迫她,将药箱整理好,起身又放回到书架上。 月罂眼睛瞄着他优雅颀长的身影,暗自呼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想的太多了。清了清喉咙又说, “除了选一间房子,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 “何事?”他转身坐到她对面的软垫上,两人隔了一张矮几,眉眼平和地望着她。 月罂手臂支撑在几面上,眼里光芒闪烁,一脸兴奋地问道, “去哪儿能找到一些俊男美女?” 慕离微愣,对她的这个问题有些迷茫,缓缓地眨了眨眼。她如果寻一些俊男倒是可以理解……但如果找些美女,就不清楚要做什么了。想到这,心里竟然有些异样的情愫,说不出道不明的不舒服, “公主找那些人要做什么?” “当模特呀,这样才能招揽客人。”月罂满脸兴奋,却见他神色仍然迷茫,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没有“模特”这个词的,想了想又解释道, “就是穿着自家店铺衣服的伙计,不过一定要找些身材好的,长相标致的。” 慕离这才舒了一口气,刚刚竟然误会了她,面色有些尴尬,正想回答什么,却因为她的下一句话又僵硬了几分, “对了,像你一样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的就行。”她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如同清泉般干净无杂,似乎刚刚说的都是无意识的赞美。 慕离白皙的面容略显红润,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心中却像落了一片鹅毛,柔柔地拨动着心弦, “公主说笑了。” 月罂只以为他是答应了,心中大喜,更变本加厉地“讨好”,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顺便再训练训练,最好能像你一样这么有风度,有气质。” 他一向淡定从容,今日却因为她几句玩笑般的“夸奖”而变得紧张,想了想又十分不解。狭长的眼眸扫过面前少女的面容,见她笑得灿如桃花,也随着抿唇笑了笑。细想了想,也许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自己帮忙找些人手,并不是真心的,也就没太在意,不过他不否认,自己十分爱听。 纤长干净的手指拨弄着案几上的古琴,发出柔和低沉的声响,脸上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平和, “公主可有什么报酬?” “你要多少银子?”月罂下意识地捂紧了腰间荷包,这里只剩下几两散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再给了他就没了。 她从回到这世间开始,就一直没怎么花过钱,偶尔在外面吃饭或是买些小饰物的钱,也都是那次画图纸赚来的。听他这么一说,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合计着如果他真要用银子做报酬,就暂且加他入股,待日后赚到了钱分给他红利就好。她不是什么爱钱之人,但还没赚到呢,怎么能把老本花出去,何况她那点老本也实在少得可怜。 第九十四章 琴箫合奏 慕离见她清秀的面容带着娇憨之态,这小动作异常滑稽,眉眼挂上浅笑,故意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训练人手不是简单的事,何况公主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二百两如何?”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含着笑,倒多了几分狡黠的味道,还是喜欢她这本来的样子。 “二、二百两?”月罂偏头咳了两声,心里开始打着小算盘。二百两只是自己画十张图纸的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这园子里的下人们一个个要模样有模样,有气质有气质的,如果他真能教出这样的,倒也不错。想到这转过脸,对他咧嘴一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要的是黄金。”他没等她说完,紧接着补了一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渐渐错愕的眼,觉得心底很久没这么轻松了。自从儿时发生了那件事开始,一次次地被人追杀,一次次地逃亡,心里的那根弦就一直紧绷着,从未放松过。后来遇到了小小的她,她的一句“哥哥”便勾起了他埋藏在心底的情感。正因为有她,才度过了一段平静踏实的岁月。 月罂干笑了两声,说出去的话却收不回来了,眼巴巴地将他看着, “我算你入股怎么样?等到赚了钱再给你酬金。”见他仍是不为所动,无奈又接着说, “到时候算你利息。” 慕离假意思索片刻,这才点了头,勉强说道, “也好,不过现在要付些定金。” 她听完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他是这么贪财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求他帮忙。看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上,勉强忍下这口气, “要多少定金?” 他睨了眼几上古琴,声音温柔磁糯, “公主手好了以后,为慕离弹奏一曲,可好?” 月罂微愣,就弹琴这么简单?不过看他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假话, “只是小伤,没事。” 说完忙麻溜地挽起衣袖,生怕他再反悔,手刚放在琴弦上,又停了下来,自己前世从未弹过琴,可记忆中却像是十分熟悉一样,试探性地勾了一个音,轻柔婉转,又勾了几个音,依旧熟悉。 她慢慢地弹起了记忆中的曲子,开始虽有些生疏,渐渐地却连贯自然起来,不禁心中感叹,看来自己与这幅身子还是心有灵犀。 琴声低沉和缓,仿若山涧中的清冷溪流,夹杂着冬日的碎冰与寒露,淌过听者的心扉。不知何时,琴声中融入了悠扬的箫声,两种声音演奏着同一支曲子,彼此缠绕追逐,令琴声不再单一。 月罂弹奏的空隙间瞟了他一眼,不由得抿唇一笑,手中的曲子弹得更加流畅。慕离手执白玉箫,舒缓的箫声好似追随着她而去,缱绻缠绵,化成千万朵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入溪涧。 两件雪色的衣袍静若止水,美如皓月,使整个空间沉醉了下来。墨发俊颜,琴箫合奏,更使屋中的气氛和谐温暖。 曼妙的曲子沿着敞开的雕花木门向外飘去,在清冷的冬日里徘徊。竹林中轻靠着一个衣袂飘飘的淡青色身影,乌黑的发丝拂过他苍白清冷的面容,黑到极致的眼眸中浮出一丝温情暖意,他心底默默地感叹道,好像很久没这么平静了…… 琴声停了下来,月罂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对自己熟练的琴技感到十分诧异。不过后一想,原本自己必然是会这些的,只是都忘了而已。抬眼向他看去,扬眉一笑道, “定金付好了,可不许耍赖,若训练不出我满意的人来,可是要退钱的!” 慕离收起玉箫,轻笑了笑。忽然听到珠帘外有人轻咳,对她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出了内室,见外面站着神色紧张的潼儿,轻声询问, “怎么样了?” 潼儿忙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 “公子,人捉到了,现在关进了地牢。其余的人怎么办?” “暂且先留些日子观察,不过别怠慢了他们。” 待潼儿出去之后,慕离望着窗外料峭的白雪,眸间幽暗,该去会一会这人了。轻抛珠帘进了内室,见月罂已经起身,在房屋中转来转去,眉眼恢复了往常的平和, “公主要的人自会按时送到,不会耽误了开张。” 月罂手中攥着那把有些生锈的钥匙,正在屋中各处地溜达,看有没有与它相配的锁头。转了一圈也没发现,略微失望。后想想也是,给自己留下的钥匙,怎么能开别人屋子里的东西?听到身后传来的温和话语,不由得一阵尴尬, “不着急的,开张前还要准备很多事,一时半会也是用不上的。” 他轻点了点头,又说, “慕离还有些事要处理,公主可随意在园中走走,过了晌午再一同去看看那店铺的位置。” 月罂连连点头,一想到即将要拥有自己的店铺,就乐得眉开眼笑。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传来男人的叫骂声, “竟敢给老子下毒,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在昏暗的烛火下,墙壁上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他两手被高高地吊起,头发披散开来,脸色微白,唇上更是毫无血色,显然中毒不浅。 “正巧,在下刚好想知道你是谁呢。”温和平淡的声音响起,台阶上缓缓地走下来一个儒雅俊美的男子,雪白的衣袍在这个幽暗的地牢中显得更为干净出尘,仿佛尘世间的任何污浊都无法侵染到他半分。 被绑着的男人猛地抬头,狭长的眼眸透着一丝恨意,冷笑道, “你就是慕离?”那个控制了南月国一部分经济命脉的男人,也是将自己囚困于此的罪魁祸首。 慕离轻轻一笑,那笑容只留在唇角,丝毫没融进眼中, “不错,正是在下。”说完,他气定神闲地走到那男人面前,坐在侍卫搬过的太师椅上,微抬了头将他看着,唇角的笑意略显讥诮, “那说说看吧,你是谁?” 男人冷哼了一声,垂在额前的发丝挡住了如狼般的凶狠眼神, “我可是保护七公主的侍卫头领,你今日捉了我,就等于威胁了公主,若是将我放了还好,若是不放,就等着女皇诛你九族!”。 第九十五章 猜透人心 慕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神色间并不惧意, “在下既然敢将你捉来,就自然不会考虑后果。何况,该诛九族的人,是你才对。” 男人直盯着面前坐着的儒雅男子,白衣似雪,干净出尘,怎能看出他是个如此会耍心机的人。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中了他下的毒,等发现时已经悔之晚矣,想到这,恨意顿时冲了上来, “你究竟要做什么?” “只是想听你说一些实话罢了。”慕离不再看他,对一旁的潼儿点了点头。 潼儿心领神会,将地牢中看守的侍卫全部带了出去。整个地牢除了他们两个,再无其他人,静得慎人。 “实话?哈哈哈……”男人听了这句,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他虽笑着,却掩饰不住面容上的痛苦之色。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传言中说你能猜透任何人心,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你问错了人,即便我死了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慕离手撑了头,并未因为他的话有任何喜怒之色,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那毒怕是要发作了,中毒之后有多痛苦,想必你也清楚。而且这毒的解药罕见,以你的身份必然不会分得一粒,在下说的没错吧,幻幽宫青龙堂堂主?”他语调低沉平稳,温暖柔和的话语中却透着蚀骨冷意。 那男人惊得眼睛溜圆,嘴唇颤了两颤竟没发出任何声音。从自己中毒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这是幻幽宫特有的毒药,从不会外传。他到现在都有些茫然,是宫中出现了j细,将毒药外泄,还是有人偷学了制毒方法。听他这么一问,显然对幻幽宫的事十分了解,心底霎时寒冷,迟疑着不发一言。 慕离轻轻一笑,眉眼间说不出的温和, “幻幽宫的人,还有点骨气。” 男人不屑地撇撇嘴,额上却见了冷汗,身体内外从刚刚开始就仿佛有几万只蚂蚁啃噬,那种滋味实在难忍,恨不得割开皮肉,想必也能比现在好受。 “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杀你又有何难,不过那样会少了许多乐趣。”他起身踱到男人的面前,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温声道, “如果你想说些什么了,就告知门外侍卫,在下是很愿意过来听的。”说完,他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雪色的衣襟在暗沉的地牢中显得更加纯净剔透。 身后忽然传来锁链剧烈摇晃声以及男人沉闷的低喊, “姓慕的,等老子出去那一天,一定要你好看!” 慕离仿佛没听见一样,踏上狭窄的石砌楼梯出了地牢。外面的阳光顿时洒在他淡漠温润的面颊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把守在门外的侍卫一见他出来,忙低声询问, “公子,那人该如何处置?” “只要别让他死了就好。”他虽然这么说,可眉间却微微蹙起。究竟要如何让他开口说出实情,确实需要考虑考虑。 月罂随后也出了离园,往自己所住的院落慢慢走着。这一路她是看明白了,从花月轩分开的五条小路,位置正对的一条是通往离园的,刚刚自己随意乱走的是它旁边的一条。虽然园中小路不是只有这几条,但这五条路的宽度明显宽于其他任何一条。 她刚刚走到分叉路口,见婉儿站在那里四下望着,神色有些着急,走近了些问道, “怎么了?” 婉儿一见是她,忙三步两步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回答, “公主,宫里出事了!” “哦?”月罂心中一跳,忽然想到了昨晚在暗香楼中发生的事,向院落中紧走了几步, “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婉儿反手把门关上,随后走到月罂身旁,把打听来的事情对她说了一遍。 “公主怎么看这事?” 月罂沉思了片刻,有些疑惑。自己昨日见到母亲时,她好像在派人追查什么人,又联系起她与侍女的对话,觉得这一切有些蹊跷。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不想再进宫,那三公主在不在宫中,对自己也无所谓了,对她是否被冤枉也没心思考虑。只要母亲没什么事,也就不需要多想了。 过了晌午,慕离果然带她去城镇上看那房子。路上她才知道,那房子不是租,而是被买了下来,至于肯花平常房屋十倍价钱购买的“财主”,非花寻莫属。 月罂坐在马车中正喝着茶,听他说完不由得一乐, “他若不还你钱,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繁华地段的一个房子没了,钱也收不回来,要知道那附近的生意有多好,亏得岂是一点半点。她倒是有些后悔让慕离为自己选地段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开好店,可别糟蹋了才是。 慕离倚在在羊毛软垫上,雪色的衣襟比身后的羊毛更白上三分,耳鬓的墨发在纯白的空间中越发地幽黑,衬着一张温润的面颊如同暖玉。他轻轻一笑,若有所思地道, “他若看见那房子隔壁是哪家,就更不会还钱了。” “哪家?”月罂眨了眨眼,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那店有问题,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答,索性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反正一会儿就到了,也不着急。 他如同点墨的黑眸望着窗边娇俏的背影,薄唇轻抿,神色有些落寞。 没过多久,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月罂扶着他的手从车上往下一跳,稳稳地落了地,抬眼向那空房子望去,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这房子也大了些! 只见二层的小楼空落落地伫立在繁华街道的一旁,门窗全部敞开,里面像是刚刷过漆,正在晾晒。透过窗户向里面望去,空旷宽阔,用来做服装店甚至都有些浪费。房屋的每层都有人忙忙碌碌,做着不同的整修工作。 她扭脸向小楼两旁的店铺望去,一面是家酒楼,正值晌午,吃饭的人很多,进进出出得好不热闹。再往小楼的另一侧看去,她不由得呃了一声,旁边居然是暗香楼! 第九十六章 多晚都要回家 暗香楼平日都是傍晚才会热闹,此时门外略显冷清,与另一侧的酒楼气氛相差甚远。月罂向两旁又看了看,一个奢华高贵,一个清雅不俗,中间夹着个空荡荡的二层小楼,倒是十分惹眼。 月罂提步进了屋子,大厅里采光不错,十分亮堂。里面的人见到她没什么反应,想必是都是从外面请来的人,她倒是觉得这样十分舒服。平日里那些丫鬟侍卫的只要见了她就行礼,公主长公主短的叫得她实在别扭,后来索性告知所有人,见到她一概不许行礼,这才过得自在了些。 伙计们一见慕离随后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围过来行了礼。慕离与他们闲谈了几句,问了问整修的进展。月罂看他正在忙,也就没去打扰,在屋子里四下看了看,四壁空空实在没什么看头,见一旁有通向二层的木制楼梯,便扶着栏杆想上去瞧瞧。 慕离一面细心地听着伙计们汇报,一面眼角睨着她的行踪,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再溜了出去。见她上了楼,这才转回视线,又吩咐伙计们一些注意的事,随后也跟着她上了二楼。 她本以为这二楼也是空荡荡的,不料却是一间间的小屋子,大概有四五间,房间门都是从里面打开。月罂走进靠楼梯的一间屋子,看样子像是刚刚搬出去家什,地面上还有些印记。 “前一家开的是古玩店,二楼的房间倒是不常用的。不过原本的摆设全搬了出去,待伙计们弄好了之后,会置办些新的。”不知何时他已经跟了上来,站在月罂身后,轻声慢语道。 这房子既然买了下来,就不可能再用原先的东西,如不是为了选这个繁华的地段,他倒是愿意找一片空地为她重新盖一所店铺。 “真浪费……”她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却十分高兴。月罂走到窗前,向下面看了看,这位置确实不错,这条街平时也是车水马龙,算上热闹繁华。 “一楼开店,二楼住人正合适。”她合计着以后在二楼挑一间屋子自己住,其他的存储些衣服,再弄个工作间,想想就觉得形式一片大好。正美滋滋地畅想未来呢,忽听他在一旁柔声细语地说道, “以后不管忙到多晚,公主都回家来住,可好?” 月罂一愣,偏头向他看去,见他漆黑的眼眸沉静淡然,仿佛让人多望几眼便会沉醉其中,她一时竟有些迷惑,忍不住重复着他说的话, “你说的是……回家?”她好像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从养父母离开之后,“家”这个概念在她心里也越来越模糊,每次到了自家门前,见里面灯火通明,都不由得苦笑,开那么多灯有什么用呢?没有一盏灯是为了自己而点亮的…… 慕离见她神色凄楚,想必是自己说的哪句话让她想起了伤心事,心底隐隐一动,近前一步,慢慢地将她圈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柔顺的发丝上,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和缓, “嗯,回家。” 月罂吸了吸鼻子,甜淡的竹香顿时飘进了心底,柔柔地泛起阵阵涟漪。对别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对她来说却极为重要,她这辈子最想的,就是能有一个家…… 窗外的阳光洒在两人雪色的衣襟上,淡淡地拢起一层柔光,偶尔有从窗下经过的行人,抬头间看到窗口处两个人相拥而立,不由得都多瞧了几眼。如果只是普通人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人实在太过耀眼。虽然离着有些远,又只是一个侧脸,但仅凭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便令普通人望尘莫及。 隔壁暗香楼中,一扇窗户半敞,窗边斜倚着一个身着淡紫色绣云锦服的俊美男子,锦服外罩着一层紫色薄纱,清风拂过,薄纱也随着拂动。男子温柔的眉眼扫过对面小楼中相拥的二人,微微错愕,随后垂下好看的眼眸,转身离开。 慕离偏头向对面的窗口望去,看见的只是慢慢离去的淡紫色身影,薄薄的轻纱拂过,证明着那人刚刚确实站在那里。他眼眸深处漾起些许波澜,只短短一瞬,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月罂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她叮嘱慕离一定不要向外宣布自己的身份。一来她不想太过于招摇,用这身份赚钱;二来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从小身子不好,极少出宫,偶尔的出去祭天拜祖也是坐在马车中,厚厚的车帘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因而,除了自己身边的侍卫及丫鬟们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与地位。 慕离自然也这么想,早在她回园子之前便告知了所有人,不得将她的任何行踪向外泄露。好在那园子中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除了一个外人…… “那日安置在园子外的侍卫,公主可还记得?” 月罂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何提起了这个。那日他只是将无情放进园中,其余的人都留在了园子外面,还记得他说有一座院落,也不知后来怎么样了, “自然记得,怎么?” “捉到了一个人。”他抬起眼眸将她看着,神色略显凝重。 月罂隐隐地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只是她的直觉,轻声询问, “什么人?” “公主这些次遭到的‘追杀’,都与他有关联。”他平淡地开口,仿佛谈论的并不是生死之事,而是与她在探讨着诗词歌赋,闲适至极。 月罂呼吸微蹙,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捉到了人,心霎时乱跳了几下,又问, “你怎么知道与他有关?” 慕离轻轻一笑,面容平淡似水, “先前在赏月殿中,慕离便发现公主身边似乎有人盯着,那种感觉与气息并不像是普通侍卫。后来一次假意离开,实际上却一直留在附近,在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烫,神色也越发地不自然。 第九十七章 美人沐浴 慕离那天表面上早早离去,实际上却一直留在她房中。如果那人要暗中监视她,必然会在房屋附近出现。他隐于屏风后的暗处,借着敞开的窗缝向外看着,等着他来。而巧的是,月罂当日偏偏没去隔间暖玉池,而是在浴桶中沐浴,他所藏的地方除了能看到窗外,便只有浴桶…… 虽然他一直留心观察外面的情况,可眼前的曼妙身姿却也让他的心乱了几分。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何况她又是自己喜爱的女人,绝不可能视若无睹。 月罂见他神色古怪,面容略显红润,有些着急,拉住他衣袖追问道, “后来如何?” 慕离假意咳了一声,掩去了面色的尴尬,暂时忽略了刻在脑海深处的那幅“美人沐浴图”,又慢慢说道, “那日窗外有人影闪过,身手看起来不错。我跟了他一段,见他出了皇宫,进了一家青楼。后来派人暗中守在那里,才得知他常在那家青楼与三公主见面,也就记了下来。公主这几次出宫遭遇刺客,他都不在场,过了许久才悄悄返回。” 月罂慢慢吸了口气,对慕离那日的做法恍然大悟,原来他只是假意安置那些侍卫,目的就是要捉住藏在自己身边的j细。忽然想起了那些侍卫的头领就是无情,心里一沉,急忙又问, “那无情与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目前尚未发现任何关系。”这也是他将无情与他们隔开的原因,那人虽然性子比较直,脾气也不算好,但对于她来说却没什么危险。虽然这样想,可把他放在园子里闲逛,却感到十分不舒服,见她这么着急的问他,心里的那股火又慢慢烧了起来。 月罂点点头,暂且松了口气,无情跟在自己身边时间也不算短了。虽没有过多的接触,但她总不希望身边的人是害自己的凶手。正想再说些什么,手腕忽然一紧,整个人被他拉进了怀中,她惊愕地抬眼,却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眸,他唇边含着浅笑,如平日一般温和,可眼中却毫无笑意, “公主这么担心他?” 月罂慢慢地眨了眨眼,回味了一下刚刚说过的话,才知道他说的是无情,微微点了点头回道, “他是我的侍卫。” “还有呢?” 她压在他的手臂上,身后支撑着的力量不容小觑,挣了几下却无法动弹半分。面前这男人看似文弱,骨子里的霸道却是不可忽视的。疑惑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 慕离轻抿了唇,凝视她片刻,见她眼里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任何遮掩的意味,刚刚窜出的火这才暂且压下,不答反问, “那么,我呢?公主会担心我吗?” 他俊儒的面庞离她很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面颊,带来恬淡的竹香,声音柔软温和,让她的心慢慢地跳快了些, “自然……也会。” “还有呢?公主当我是什么?”同样的问题,却让她没再说出相同的回答。犹犹豫豫地望着他的眼,喉咙中紧了几分。 她清楚自己对他这是什么感觉,可却迟疑地不想表露出半点心思,一来她怕,怕再次被男人伤害,也怕会有那么一天终要分开。她虽然是从纸醉金迷的时代穿越而来,可心心念念的却是一份地久天长的感情,没有任何杂质,晶莹纯粹。在前世她无法寻到,只怪自己没那个运气,所遇非人,可在这个世间,却隐约地体会到了记忆深处的熟悉感,她慢慢地了解了,原来脑海深处残存着的,是儿时的记忆, “当你是……家人。” 慕离一怔,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温润的面容柔和了几分。他虽没有问过,却能感觉到她离去的这些年发生了些事情,否则以她儿时的性子,必然不能长成这般,拇指轻抚过她细滑的脸庞,暗叹了口气道, “既然如此,就不该再对我设防。”见她顺从地点了头,眼里才渐渐地浮出了笑, “不过,我是公主的夫,并不仅仅是家人。” “你……不需要顾及这个身份,如果你有喜欢的姑娘,是可以……”她的话还未说完,剩下的话就被他压了下去。 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离着约有一寸的眼睛,黑得沉醉,隐约地还带着些许怒气。偏偏唇上还传来他的温度,丝丝痒痒地带着竹香,让她心跳得更是厉害。抿了抿唇,却不小心将他的嘴唇含了起来,像棉絮一般柔软,忽然窘得脸色通红,蓦地一退,却被他按得更紧。 慕离眸色微黯,平日里的淡定安然早飞得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她那双眼,倒映着自己的容颜。 他儿时只把她当成了妹妹看待,疼她宠她,教她练字作诗。直到看着她少了魂魄,整日卧床不起,也仍然觉得是亲人般的疼惜。后来她进了宫,他更是整日思念着,偶尔会打听她的近况,身子是否有好转,最近喜欢吃什么东西,有时也会偷偷地潜进宫中,在暗处看看她。虽然有时只是一个背影,也让他没来由地心里踏实。 听说她服毒自尽,心像是被人忽然掏空一般,再顾不得什么,飞奔到了皇宫。那时皇宫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根本没人注意他。而他就坐在屋顶上,揭开瓦片,看着棺椁中躺着的少女。 在他终于心灰意冷的一刻,她竟然死里逃生,重新活了过来,那一刻的惊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表达的。接下来的日子,他整晚陪着她,守着她,看着她笑,看着她蹙眉,看着她练习歪歪扭扭的字。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习惯了守在她身旁,只当她是最亲近的人,可直到那日在屏风后不经意地一瞥,才知道,他的这种感情,是喜欢。 这些年他步步为营,明里暗里操控着许多事,无论是在南月国还是其他国,都免不了接触各种人,自然也有女人。可他一直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心思,唯有看着她时,才会从心底笑出来。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听到她的这句话,心脏被什么东西揉捏着,一阵细碎的疼。 两人唇贴着唇,均没有再动,两双漆黑的眼眸对视着,翻卷着波澜。忽然,车子仿佛压到了什么东西,猛然间一晃,两人一同跌倒在锦被上。她虽然并不觉得疼,但身上强烈的压迫感却让她呼吸不畅,手撑在他的前胸上,再不让他靠近一寸,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这算是什么呢?是……喜欢自己吗? 慕离偏头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回眸间看她如小鹿一般的眼睛闪闪烁烁,低沉了声音问道, “你还要逃到什么时候?究竟是不敢正视感情,还是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 月罂小心翼翼地吸着气,生怕哪个动作再惹了他,一时间心里乱成了一团。正想回答,却听到车帘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公子?” 慕离不答,仍凝视着她的眼,等着她的回答,过了片刻,见她仍没有半点表示。轻轻一笑,眼中满是失望之色,慢慢起了身,将有些乱的衣襟整了整,神态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向外问道, “何事?” 侍卫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回道, “童公子刚刚回了园子,喝得大醉,正在……”那侍卫想了想,“胡闹”二字终是没敢说出口。慕离揉了揉额头,像是猜到了侍卫没有说出的话,转身刚想出去,衣袖却被攥紧。他回头望去,见月罂已经坐了起来,头微低着,欲言又止。 “公主想说什么?” “对不起……” 他挑了挑眉,不言,仍等着她的回答。 月罂咬了咬唇,仿佛还带着他唇角的温柔与竹香,漫吸了口气,幽幽地道, “我只是有些、害怕……”她从回到这世间开始,既害怕拥有,也害怕失去,反反复复的退缩着,只把自己当成个鸵鸟,遇到问题就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她明知道他们等了自己十几年,也为自己付出了许许多多,可心里仍是害怕。怕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的感情都会淡化,怕是自己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慕离抬起她略显红润的小脸,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此时认错的样子与儿时一般无二,轻声道, “害怕就说出来,何必忍着?否则会让我越来越看不到你原本的样子。”她那时很小,却很单纯,有时做了错事,只一个眼神便让他们猜透了她的心思。可现在,她却总是遮遮掩掩,仿佛故意修一座围墙,自己不出来,他们也无法进去。 他见她眼圈泛红,也不想逼她太紧,换了个话题问,“今日我说的那件事,公主还未回答。” “什么事?” “以后不管忙到多晚,都要回家住,可好?”他见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心中堵着的一口气才慢慢散开,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 “要知道,有你在,这园子才像是个家。”说完,向她伸出了手,示意她虽自己下车。 月罂将手放在他宽阔温暖的手心上,心中也随着温暖起来,有自己,才算是家么?他这人一向平淡温和,今日这么做除了心里所想,有一部分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提示,若是连这几个人都信不过,那世间还有哪个人能相信呢。自己在前世虽然无依无靠,可在这世间,却有这么多人关心着,这样,总该知足了……。 第九十八章 受委屈了? 两人下了马车,潼儿已经在外面候着,看样子像是等了他们许久,一见他们回来,忙三步两步跑了过来,行了礼之后跟在慕离身旁,轻声道, “公子,童公子醉了。” 慕离轻点了点头,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月罂,见她跟在他一旁,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抿唇一笑,拉过她的小手将她拖着往前走了几步, “他现在在何处?” “在西南角的竹林里。”潼儿想到刚刚去那里时看到的景象,不由得暗自咧了咧嘴。 慕离不再问什么,与她一同进了园子,走到分叉路口时才问, “一起去吗?” “不了,天色也不早了,想早点回去歇着。”她想到刚刚在车上的一幕,顿时觉得脸色发烫,好在天色已晚,彼此离着虽近,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慕离也没再勉强,早晚也是要见的,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吩咐丫鬟先将她送回院落,却听她低低的询问, “刚刚你说的那人,现在怎么样了?”她索性不去问他如何捉到的那人,想必也有他自己的方法。还记得花寻那时说把人跟丢了,此时想想,他们两人跟踪的,怕是一个人了。 “在附近的地牢里,但还未得到任何消息。” 月罂略有些心惊,想不到身边居然一直藏了个那么危险的人物,同时又有些担忧,那人虽已经被捉到了,但不知道他是否还有什么同伙。从那日在藏书阁看到的事推测,那个男人必然与三公主关系紧密,可她联系起宫中最近发生的事,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起来这男人是个突破口,他的身上也许藏了许多秘密。 慕离轻抚过她紧蹙的眉头,声音柔和低婉, “这些事,不需要公主再费心思。” 月罂微愣,抬眼向他看去,见他眸色冷静安然,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两人分开之后,月罂走了几步转回头,看了看他离去的背影。身材颀长,衣摆纷飞,行走得极其缓慢优雅,终于慢慢透了口气。他虽然从未问过任何问题,对自己也总是极尽的温柔,可却又将她的心思猜得这么透,仿佛毫不留情地剖析着自己的心,也许这才是她一直想与他亲近而又有些惧怕他的缘由。 花月轩中屋门半敞,从里面透出橘色的灯光,将石子小路照得异常明亮。月罂让身旁提着灯笼的丫鬟先回去,自己径直进了院子。 她刚走到门口,眼角瞥见一旁连廊上坐着一个人,心里猛地一跳。四下望了望,见院落中偶有侍从经过,也就略微放心,向那人的方向走近了些,忽然一愣。 只见花寻坐在连廊的石凳上,斜靠着身后的红漆木柱,仿佛睡着了一样。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子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庞,凝神看了看。视线又移到他敞开的领口上,里面的肌肤白皙如脂,细滑如瓷,不由得暗自一叹。 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轻声唤道, “花寻。” 他慢慢地睁开眼,一脸迷茫地向她望去,缓缓地眨了眨,待看清了面前来人之后,唇角轻勾,露出一抹慵懒的笑容, “回来了?”声音透着疲累与低哑,仍靠着身后廊柱,仰头望着她,好看的眉眼带着浅笑。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去屋里坐着?”她拢上他敞开的丝袍,手指触到他冰冷的身子,微微蹙了蹙眉,这 金竹密语第1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蹙眉,这么冷的天还穿得这么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冷还是怎么。 花寻懒洋洋地握了她的小手贴到自己的心口上,细长的眼尾慢慢挑起, “在等你啊。” 他眼里虽然含着笑,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黑漆如墨的眼中璀璨明亮,比天边的星辰更亮上三分。月罂手心感受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眼前仿佛出现了这些年的画面,他每晚都坐在赏月殿的屋顶,守着她这个少了魂魄的躯壳,却不肯进屋子一步。 她心头化开苦涩之情,自己究竟哪儿好,竟然让他做到如此?轻咬着唇,慢慢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像每次他将她揽在怀中一样,即便是紧贴着他冰冷的身子也无所谓。 花寻怔了片刻,纤长的睫毛轻轻扫过她的发丝,唇角的笑意一僵,试探地问道, “公主?” 月罂不语,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他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力道,心中疑惑更深,又低声问道, “怎么了?” 她把脸埋在他如锻般顺滑的发丝间,鼻息间满是他身上清淡的馨香,摇了摇头,却不发一言。花寻愣了片刻,仿若明白了什么一样,眉眼舒展开来,轻笑了笑。抬手臂圈住她纤弱的腰,在她耳畔柔声哄道, “受委屈了?” 声音如同儿时一般低柔轻缓,让埋藏了十几年的往事也慢慢浮现了出来。那时她心里有了委屈也是这样抱着他,不说一句话。 月罂吸了吸鼻子,她能感觉到这情形异常地熟悉,熟悉到仿佛刻在了记忆深处,只是她只能感觉到而无法触及, “没有。” 花寻轻呵了一声,抚过她垂在腰间的发丝,又问, “慕离对你说了些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两人一同出去,她回来就变成了这样,不难想象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他是为了我好。”慕离当时问她的是“究竟是不敢正视感情,还是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而不是“心里根本没有我?”她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等了她这么久,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人,不仅仅只有一个。 “他说话是严厉了些,但对你的心总归是好的。”否则这么多年他也不会如此,自己之所以能在皇宫中或在各国间周旋,无非是因为有他的帮衬,守护着这个园子。 “我知。”月罂放开搂在他脖颈上的手臂,退开了些,垂着眼眸站在他面前,看着脚尖,有些尴尬。 他挑眉笑了笑,心口上压着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公主真是难得的温顺啊……”以前何时见到,她总是一副小刺猬模样,不是对自己一脸假笑,就是用刺扎他,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第九十九章 抱一抱会暖和 月罂想到刚回这世间时自己对他的样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嘀咕着, “那是因为忘了先前的事。” 花寻见她一脸不自然,轻笑着打趣道, “可现在也没记起,不是吗?” 他话中带着调侃,一双狭长的凤眸勾着她眼,似笑非笑地将她看着,让她越发地觉得尴尬。 从儿时开始,她对花寻就十分依赖,然此时又多了些心疼,刚刚抱着他时,空落了多年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没来由地踏实。即便如此,听着他的打趣也不由得红了脸,本想一走了之,可又刹那间收回了脚步,既然想坦然地对待自己的心,又何必再遮遮掩掩? 索性扬了扬眉,微抬着下颌,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没错,不记得。” “那公主刚刚为何要抱我?”他眼里的笑意更深,手撑着一旁石凳,看她如何回答。这丫头从小就有些别扭,若不将她逼急了,必然听不到她的心里话。 月罂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绞尽脑汁地搜寻着各种回答,虽说她在现代活了十几年,可喜欢之类的话却从不会随便说出口。 晚风拂过,他薄如蝉翼的丝袍随风而动,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答, “那是因为你身上太凉了,我就想着,抱一抱会不会暖和一些……”说完自己差点咬了舌头,这什么烂借口!心虚地抬头瞟了他一眼,只见他仍笑意不减地望着自己,也没再追问她什么,假意咳了两声掩去尴尬。虽然对他有了好感,可如果实话实说总会觉得难为情。想到了他刚刚的回答,又补充道, “还有,以后还是别喊我‘公主’了,听着怪别扭的。外面凉了,回去吧。”她说完转身想走,身子却忽然一旋,被抵在廊柱上,愕然地抬头,面前是他斜飞入鬓的细长眉宇以及精致如雕琢过的眼眸,眸色漆黑如墨,像最深邃的潭水。 他视线从她乌黑的眼眸向下移动,俊俏的面容离她的仅有一指远,含笑的唇慢慢拂过她娇嫩的面庞,小巧的鼻翼,蛊惑地问道, “那叫什么呢……”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轻柔得如同一根羽毛,她看着他娇嫩无比的红唇,仿若桃花瓣一样鲜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咬两口。这男人,实在太会撩人…… 花寻略抬了眼,见她屏息凝神地看着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霎时像泡在了蜜汁里,甜丝丝的让他舒服至极。本以为她离开这么久,在那个世界总会遇到男人,而他也清楚,她离开这个世界就会失去全部的记忆,也不知道再回来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自己…… 而从她回来开始,对自己就不理不睬,甚至有些冷淡,即便是笑也是假笑,生怕与自己太过亲近。想想就觉得心里紧巴巴地难受,可刚刚这一试探才知道,她,应该是不熟悉男人的……这些年为了替女皇卖命,没少联系各路人,也没少接触过女人,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媚眼乱飞?那种眼神恨不得将自己一口吞了。 可她却不同,虽然偶尔也会痴痴地望着自己,但从她眼中却找不到半分轻薄的神情。生活在帝王之家,尤其这里又是女国,她这样的女子实在太少。 花寻见她轻咬着红唇,红润的面颊煞是好看,刚刚本想试她一试,此时却有些控制不住心思。唇在她的脸上慢慢拂过,偶尔碰触一下她细滑的肌肤,眸色微黯,再不想问什么。寻了她的唇直接覆了上去。 “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吸气声,随后扑通扑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月罂蓦地一惊,顺着他肩头的空隙望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只看见一个匆匆跑开的背影,脸霎时变得滚烫。忙推开了他,三步两步跑到了屋中,反手把门带上。 花寻一愣,望着她的背影郁闷地咬了咬唇。后一想到她刚刚跑得像兔子一样快,满脸通红的模样实在有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懒洋洋地走到门前,轻咳了声笑道, “话还没有说完,夫人跑得也太快了些。” 夫、夫人?月罂心跳得厉害,背靠着门板,听完他的话又是一头雾水。本想着原来他们关系那么好,以后直接叫名字也就是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换了称呼! “改天再说吧,我今天有、有些困了。”心里着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起来。 “我也正有些乏了,夫人开门,我们一起睡可好?”花寻仍在门外轻笑着调侃,从她的话中就能猜到她的神色如何,想想就觉得有趣。 月罂头上霎时多了几道黑线,若是在以前,还可与他在同一屋子。可今天发生了这些事,她就不能不想这个问题了。一想到刚回到这世间,婉儿说过的那些话,心有余悸,偏头对着门外人犹豫地问道, “这里不是皇宫,应该不会有太深的阴气吧……”至于体质极寒,她却不清楚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是不是还那样。 花寻略想了想,便猜到了她的意思,也不想再瞒着她,轻声答道, “皇宫阴气深一说,只是个幌子罢了,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什么意思?” 花寻轻咳了一声,四下看了看,这院中虽然都算的上心腹之人,可有些问题也不方便在外面直说,隔着门对她轻声道, “进去说。” 月罂犹豫了一下,这才给他开了门。自己坐到外室的圆桌一侧,抬眼看他将门带上,忍不住又问, “为什么要以这个作为幌子?” 花寻转身坐到圆桌另一侧,拿起桌上茶壶,斟了两杯茶,不答反问, “公主可还记得上个朔日发生的事?” 朔日?她想了片刻,忽然记起了上次出宫那晚,回去以后便觉得浑身寒冷,而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后来竟让自己好了起来,于是点头道, “记得。不过那日没有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她手指下意识地抚过锁骨处,那晚记得这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感情戏迷茫啊……)。 第一百章 解了疑惑 花寻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想到了先前的事,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 “那时你根本不顾及性命,本来想要告诉你的,可见你没什么心思,也就罢了。” 月罂摸了摸脸,那时的确像他说的一样,暗自咧了咧嘴,对他讨好地一笑。 花寻看她这样子也不忍多说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解释道, “你天生体质极寒,女皇与王夫为此寻遍天下名医。后偶然遇到我师父了然道长,他与王夫单独谈了一次。具体说了什么不太清楚,只是知道,从那日起,王夫就各国寻找体质极阳的男孩。” 月罂见他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 “找那些人有什么用?”总不能像化学里的酸碱中和一样吧,难道阴阳也能互相抵消? “开始我并不知情,直到王夫先后找到了雨舟、慕离与奚墨之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每年朔日,你都需要我们的几滴血,混合后刺入身体中,与自己的血液相溶。虽然如此,连着一年多,你身子却仍不见好,后来不知道王夫用了什么法子,将你体内的六脉魂魄取出。后来的事,先前也说过了……”花寻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自己从小跟在王夫身旁,将他视为自己的亲爹爹一样,想到过去的日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王夫临终前才告诉我这些事,并让我再找一个人,说他这么多年一直迟迟未找到,所以才耽误了你的病情。我寻遍各国,终于找来了童昕,不过回来时才知道,园子里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事。”他微微阖眸,眼里的寒意一闪而过,若不是他一时大意,怎么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月罂伸出手,隔着桌子敷在他紧扣在扶手上的手指上,摇了摇头, “这事不怪你。”那年他才多大,虽然说这个世界的孩子都早早成|人,可为了她要跑遍各国去寻人,他受的苦也可想而知,心疼的同时又多了些感动。 花寻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衬得他妩媚的面容略显凄楚。即便她这么说,他也始终耿耿于怀,儿时对她的那些誓言都因自己的一时疏忽化为了尘土。 “那为何说皇宫阴气深是个幌子?”她对自己为何有这么多个夫君终于有了理解,怕是血液相溶这事真的有一定道理。 “王夫虽然为你找到了他们,却都是在暗地里进行,如果让外人得知,你需要靠这几个人的血活着,那他们也自然活不到现在。这也是女皇为何频频接受各国送来的皇子,也是他们将那些人留在宫中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住那几个真正对你有用的人。” 他垂眸看了看她放在手背上的小手,反手握住,与她十指紧扣, “那次金竹园发生的事便是有人得知了这个秘密,借着那仙长说的话,想将园子里的人一概处死,好在你及时醒了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各国惧着你这个身份,也对那个秘密不是十足的相信,这事才会作罢。” “那个秘密此时会不会被更多人知道了?”她心底一沉,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偶然,而都是被人暗中设好的圈套。 花寻摇了摇头,眉头微微蹙起, “我回来之后见了那仙长,他却什么都不肯说,后来用了些计策才让他开了口,他说一切都是按照槐南王的意思来做。想那槐南王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这些年她又没做过任何事,想想也实在不解。” “如果……如果她再做出什么伤害你们的事,该如何?”月罂心里一紧,颇为凝重地向他看去,却见他眉眼慢慢舒展开来,像平日里一样妩媚张扬地笑了, “这园子可不再是十年前那任人宰割的模样。” 月罂凝视着他自信霸道的眼神,也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花寻抬起与她十指紧扣的手,在她的指尖上轻咬了一口,妩媚的眸子中光华流转,换了个话题说道, “这些日子好生在园子里呆着,闷了就带几个人去镇上转转,上次那几个小喽啰怕是再不敢来了。” 她知道他说的是先前在酒楼中遇到的萧虎,那个右丞相的儿子,感叹道, “他娘那么圆滑世故,可偏偏生了那么莽撞的儿子。” “我早就看她们母子不顺眼,这次正好借这机会给她们几分颜色。”花寻轻抚过她圆润的指尖,触感细腻光滑。 “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一年半载下不得床罢了。”花寻对她挑眉一笑,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之色。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花寻将她的手放下,起身去开门,见外面站着小脸红扑扑的婉儿,轻笑着揶揄道, “刚刚跑得那么快,误了我的好事,现在还敢回来?” 婉儿屈膝行了个礼,显然不太在意他的“嗔怪”,腼腆地笑道, “早知道奴婢就不出来‘打扰’了。”她刚刚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以为是公主回来了,就想回去侍候,没想到一出去就见到了那种场面,吓得匆忙逃开。 花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回眸向月罂抛了个媚眼,又转回头对她眨了眨眼说道, “你可以歇着去了,公主借给我一晚上!” 婉儿没有回答,向旁边侧了身子,让他能看清台阶下站着的人,咧咧嘴, “可是,有人找公子。” 花寻看台阶下站着自己院中的小厮聪儿,微微一愣,也不再说笑,走下台阶到了他的面前,问道, “有什么事吗?” 聪儿眼睛瞟了眼看向他们的婉儿,欲言又止。婉儿心领神会地又屈膝行了礼,转身进了房中,将门又带上。 聪儿这才低声回道,“公子,女皇有请。” “现在?”他皱了皱眉,看天色已经很晚,来回一次便到了明日清晨。 聪儿微一颔首,答道,“宫中派来的人已经到了许久。” 花寻点了头,回眸向屋中看去,隐约地从里面传来嬉笑声,这才略微舒心了一些。不管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想让她今后能再快乐起来。 “走吧。”聪儿应了一声,跟在花寻的身后,一同出了花月轩。 第101章 由不得你 慕离慢悠悠地走到园中西南角的竹林前,远远地见一群侍卫丫鬟围在一起,向里面观望。有人看到他过来,忙拉了拉身旁人的衣袖,众人一见是他来了,谨慎地行了礼向两旁散开。 他向前走了几步便看到竹林间舞着长剑的身影,淡蓝色的衣袍纷飞,如黑色夜幕中的飞快掠过的雄鹰,衣裳颜色虽柔和却掩不住他张扬的气势。慕离偏头对众人淡淡地吩咐道, “都回吧。” 众人这才长吁了口气,匆匆忙忙地四下散开,谁也不爱再留在这里。 慕离站在一根青竹旁边,月白色长袍拂过笔直的青竹,与他颀长的身形交相呼应,皆是优雅至极。他淡淡地望着竹林间舞动的身影,以及被切割得一段段残破不堪的竹子,神色依然淡定祥和,并不言语,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一道冷风传来,紧接着是迎面刺来的长剑,慕离略一偏头,躲了过去。前方人影丝毫没有迟疑,手腕一转,回身又是一剑。慕离躲了两次均未让他刺到,轻轻笑了笑, “喝醉酒的人岂能有如此好的剑法?” 童昕听完收了招,咧嘴一笑,将剑入鞘,扬了扬眉, “我这么好的酒量,岂有醉了的道理?” 慕离不以为然地一笑,轻抚过身边一颗青竹,眸色沉静温柔, “还好栽了这片青竹林,否则园中那百余根金竹,怕是早被你毁了。” 童昕晶亮的眼眸中带了一抹不屑,用剑鞘敲了敲四周的半截竹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说得好听,每次你都派那么多人来盯着,不就是怕我动那几根破竹子吗?我若真想砍了它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今天?”他说完伸了个懒腰,今日发泄够了,斜睨了慕离一眼,似笑非笑地又说, “去我那里喝上两杯?”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整日与酒为伴,也不怕哪日认不得回家的路。”说完转身走在了前面。 童昕跟上两步走在他一旁,他们相处也有几年了,此时丝毫不介意他的揶揄,借着月光抚过手中的长剑,感叹道, “我整日辛苦练功,却终是差你们一些。” “人各有所长,如果换一种方式,也许你就能赢过我。”慕离不急不缓地答道,眸色平和沉稳,让人猜不透半点心思。 “什么方式?” 慕离轻睨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往前慢慢走了几步,换了个话题对他说, “即便你再不喜欢这里,也仍旧是她的夫君,昨日她初回园子你理应在场的。她不仅没恼你在人前让她丢了面子,反而在女皇面前为你脱罪……”慕离停了停,下面的话还未说出便被童昕打断, “谁稀罕!她最好治我的罪,大家正好一拍两散,她再寻个男人做夫君,我出去过自在的日子。”童昕不屑地抽出长剑,剑光闪过,又斩断了几根竹子。 慕离见他如此,抿了抿唇不再说什么,走到分叉路口也没再看他一眼,而是向离园的方向慢慢走去。 童昕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深知慕离平日里话虽少,却不会如此淡漠,今日这样怕是有些恼了。忙陪笑道, “我知道昨儿给你添了麻烦,这就向你赔不是可好?” 慕离见他笑得没心没肺,无奈地叹了口气,拂开他攥在衣袖上的手,淡淡地开口道, “留下还是离开,由不得你。” 童昕望着前面越走越远的白色身影,面上的笑渐渐收敛起来,回味着他刚刚说过的那句话,不由得又是偏头一笑。早晚有一天,没人能阻碍得了他的去路。 月罂听见刚刚花寻与婉儿说了些什么,看她进来,脸霎时不自然起来。拿起刚倒的拿杯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好掩住面上的尴尬。 婉儿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轻咳了一声,话中带着十足的笑意, “刚刚婉儿扰了公主的‘好事’,望公主责罚。” 月罂险些被茶水呛了,捏了她强忍着笑的小脸,没好气地嗔怪道, “你何时学得这么伶牙俐齿?要罚就罚你一个月不许说话!” 婉儿捂着脸兔子一样地跳开,嗤嗤地笑个不停。她跟随月罂这么久了,一点也不觉得她有什么架子,除了在人前表现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私下里对她们几个下人却是极其随和,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婉儿越笑,月罂脸上越挂不住,最后索性不管笑得没心没肺的她,自顾自地进了内室,扑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婉儿怕她真的恼了,这才强止了笑跟了进来,走到床边去推月罂的肩膀, “公主,我不笑了还不行?” 月罂哼了一声没理她,婉儿又去推她,好言哄着, “婉儿是为公主高兴,也是为花公子高兴,这么久了,还第一次见公主打心里笑出来。” 果然,月罂转过头来,仰脸看着她,一脸不信任的模样, “当真?”她不知道自己的笑竟然能给别人带来这种错觉,自己可是一直觉得伪装得很好才对。 婉儿点了点头,慎重地答道, “婉儿跟随公主这么久,自然能看出一些的。” 她听完心中仿佛抛起了千层浪,一漾一漾地拍打着心扉,不由得伸出手指轻抚过唇角,原来自己是从心里欢喜的。还记得那缕魂魄最后对她说过,她能看见自己心里的全部情感。月罂勾了唇角笑了笑,偏头又向婉儿看去,轻声问道, “你喜欢过别人吗?” 婉儿脸上一红,随后又略显暗沉,迟疑了片刻摇头道, “婉儿是公主的贴身侍女,没有权利喜欢任何人。” 月罂听完心里略沉,她竟忘了在这种世界,丫鬟的命运都是被人摆布的。与主子关系好的,可能会给指个好人家,与主子关系差的,或是位置低的小丫鬟,很少有太好的归宿。她拉过婉儿的手,轻轻捏了捏, “在我这里,你就有权利选择。等你到了适婚年龄,你喜欢哪个,我便为你做主替你说媒。”月罂这话一出口,就等于给了婉儿自由选择婚姻的权利,让她脸上又惊又喜,忙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第102章 血红梦魇 月罂打眼这么一瞧,便猜到这丫头心里是藏了人的,看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想不到面对这问题却也遮遮掩掩,索性不再问什么,起身坐到梳妆镜前。 婉儿忙走过来将她盘起来的发髻散开,拿过桌上的羊角梳细细地梳着。月罂伸手要接,却被她躲了过去,轻声笑道, “公主这么坐着就好,如果连这些小事都不让婉儿做,那不是白白领了银子?” 月罂也没与她争抢,对着镜子对她咧嘴笑了笑。视线扫过桌面,看到了刚拆下的那枚雪玉簪,脸上的笑容慢慢凝住。她想到刚刚在车上慕离对她的所作所为,自己并不着恼,一来能理解他是在提醒自己,二来对他也确实心存好感,从回来开始就每天与他相处,他的温柔浅笑、细心关怀,无一不让心里感到温暖。 她拿起簪子,轻抚了抚上面绽放的莲花,对自己的心思实在不解。即便她从现代穿越而来,对面临的这个问题也有些困惑。不过她清楚的是,自己是喜欢花寻的,那是一种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最真挚的情感。 她趴在桌上,用簪子尖点了点镜中的自己,仿佛在与另一个人对话,小声嘀咕道, “何必去烦?烦就能解决问题吗?” 婉儿扑哧一笑,问道, “公主这是在对谁说话?” 她下颌抵着胳膊,用簪子勾画着镜中的自己,轻声回答,“有些事情想不通,自言自语罢了。” 她朋友很少,遇见为难的事也不知道该找谁诉苦。后来听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把自己的苦恼说出来,有20的人听完是不在意的,剩下80的人是等着看笑话的。她因此极少向人吐露心事,心情实在闷或是实在有解不开的心结时,常常对着镜子自问自答,一来二去也就成了习惯,现在想想也实在可笑。 “公主能否对婉儿说说?” 月罂透过铜镜看着婉儿,想了片刻忽然笑了,偏头问她, “如果有一个苹果,虽然能看清它外在的样子,却无法猜透它的心。它与你之间像是隔了层纱,但那芬芳的香味却时时在身旁围绕。你觉得,自己对它会是个什么心思?” 婉儿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清秀的眉头皱着。她认为这个问题极为重要,否则也不会让公主想不通。过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满脸笑容地答道, “肯定是心里想要,可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拿!” 月罂微愣,心里想要?怎么可能……对她摇了摇手指。婉儿略显失望,又补充道, “婉儿没读过几年书,也不能替公主分忧。” 月罂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笑道, “你能陪我说说话就很好了。”要知道,她已经多久没和人毫无顾忌地聊天了。说完她打了个呵欠,走到了床边。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吩咐婉儿, “从今天起,晚上不必让任何人过来了。” 婉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先前听传言说过,这园子修建在阳气最足的地方,也许就不需要每日唤公子们来了。熄了屋子里的几盏玲珑灯,只剩下桌上一只烛灯,这才转身到了门旁。想了想又回头对月罂说了句, “既然公主看不到那苹果,不如等它主动出来,如何?” 月罂呃了一声,没想到她还记着这问题,略想了想,在昏暗的灯光下抿唇一笑,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去歇着吧。” 婉儿点头应了,反手将门带上,这才回了自己房中。 月罂仰头望着帐顶繁花,朦胧的十分不清楚,索性不再去想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 梦境袭来,天与地呈现出一片血红色。她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可这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于真实。前面火光渐亮,她走近一看,不由得捂住了嘴: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人,到处都是汩汩流淌的血液,从远处渐渐传来嘶喊声,呻吟声,哭叫声,以及血液喷溅与流淌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又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她本能地向后退,想要逃离,可身后像是有一股力量推着她前进,让她更近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地上躺着许许多多的女人和孩子,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在垂死挣扎,一双双恐惧的眼眸睁得圆圆的,向虚无中伸出手不停地抓挠着。月罂想要救她们,可却没有一丝力气,仿佛是一丝游魂,从她们中间穿过。 一匹匹高头大马上,几个面露凶色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与短刀,砍杀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男人们狰狞的面孔,女人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刀剑之下喷溅出的血液,一切都让她不住的颤抖。明知道这是在梦中,可又忍不住发出疑问,这真的是梦吗?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她想要叫喊,可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她一手捂着嘴,一手紧紧地按住自己强烈起伏的心脏,不住的喘息。 月罂随着一队人到了这村落的一角,那里只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低矮的院墙,破落的房屋,墙根处还竖着一人来高的稻草。为首那匹马上坐着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他阴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房屋,冷冷一笑,向身后的人一摆手, “这是最后一家了,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们母子三人找出来!” 身后那些身着侍卫服装的男人迅速包围了整个房屋,他们跑来跑去的过程中,从月罂的身影中穿过,仿佛她真成了鬼魂。月罂愣愣地打量着面前跑过的那些侍卫,只见他们脸上都带着半截面具,遮着了大半张脸。 侍卫们出出进进把房屋搜了三遍却不见人影,只能回来复命。骑马的男人面露寒光,薄唇紧抿,阴毒的视线扫过房屋每一处角落,最后定格在那堆稻草上面。扬了扬下巴,示意侍卫们过去。 就在侍卫快走近的时候,那束稻草轻轻动了动,随后从里面冲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手持一柄尖刀飞快地冲向骑马的男人。两旁的侍卫忙上前阻拦,夺下她手中尖刀,将女人拖到马前。 骑马男人冷呵一声,轻轻俯身行了礼, “王妃一向可好?末将给王妃见礼了。”话虽然恭敬,可脸上的嘲讽之态却毫不遮掩。 第103章 真实?梦境? 女人抬头冷睨着马上之人,呸地向他吐了一口唾沫, “无耻小人,枉费先皇原来视你如同兄弟,你居然趁他驾崩篡夺皇权,真、真是不知廉耻!”女人虽然身上衣衫破旧,却仍透着一股傲然的贵气,不过显然不曾与人对骂过,说出这番话看起来也是极其费力。 男人翻身下马,一身黑亮铠甲在火把下闪着幽暗的光泽。他走到女人身前,用马鞭抬了抬她极其漂亮的下巴,与她漆黑如墨的眼眸对望了片刻。忽然勾唇一笑,眼里瞬间聚起一团火苗,伸手捏住她的下颌,低头在她淡如花瓣的双唇上啃咬,眼睛却直盯着对方如同喷了火的凤眸。 女人刚想闭嘴咬住他的嘴唇,下巴猛然一痛,再也无法闭合,忽然感觉喉咙处滑进一颗冰凉药丸,直入腹中。惊得眼睁睁地盯着面前男人j邪的眼眸,一双眼里含着恨与怒。 她口中的浅淡幽香像魔咒一般刺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舌尖肆意地掠夺她口中的每一处角落,眸子越来越黯,最终将她一推,自己连连退后了几步,偏头沉重地喘息。随后慢慢地转过头来,俯视着跪坐在身前的女人,轻佻的眼里还滚动着尚未化去的欲望,舔了舔带着幽香的嘴唇,笑道, “王妃的味道真好,怪不得先皇如此宠幸,后宫只留你一人。” 女人无法说话,只是用眼神狠狠地刺向他。 男人毫不介意,轻抚了抚红艳的嘴唇,俯低身子,突然伸手将她的下颌一抬,手指滑过她的唇角,细滑的感觉让他流连忘返。 “你这个禽兽!!”女人发现能说话了,顿时怒火从心中升起,对他破口大骂。拾起刚刚被打落在地上的尖刀,又像男人扑了过来。 这次男人反而没有躲,只是在她离近的刹那,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刀尖定在了他面前一寸处停下,冷哼一声, “真是不知死活!”说完加大手上力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女人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了下来。 男人使了个眼色,身边过来两个侍卫将女人架起,让她离他远些。男人背着手,在附近慢慢踱步,眼光却仍留在房屋四周,阴寒的声音响起, “你那两个孩子呢?藏到哪了?如果交出来,我可以饶他们一死。” 女人微埋了头,手腕上的的痛楚却不及心中十分之一。眼角斜斜地向院中一口井望去,却在男人眼风扫来的时候迅速收回,咬了咬唇,寒声道, “死了。” “哦?尸体在哪儿?”他轻声笑道,死了?如果死了,她早就跟着去了,还能偷活不成? 视线移向那口看起来有些枯竭的井,慢慢踱步过去,向下瞟了瞟, “原来把儿子藏在了井中,不过……”他回头看向女子越发苍白的脸庞,眼里充满讥讽的神色, “不过,你可知这不是一口枯井?” 女人迅速抬起头,眼眸里满是惊愕与悲痛,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挣脱了两旁的侍卫,向那口井跌跌撞撞地跑来。她跪倒在井边,颤抖着双手去摸井沿儿,的确有些湿润。向下唤道,声音微颤, “铭儿,柠儿……”井下却没有任何声音回应。 站着一旁仿佛看戏的男人仍觉得不够有趣,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侍卫取来各种打捞工具,沿着井上的绳索爬了下去。过了不久,从下面依次吊上来两个小小的身体,一大一小。 侍卫将两个小孩放到地上,拨开了他们面前的发丝,却是两张苍白如纸的脸,早已没了呼吸。女人微愣,随后尖叫着扑向两个孩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嚎啕痛哭, “是娘害了你们!是娘害了你们!”说完飞快地抽下头上的素钗,狠狠地刺向胸口。 男人本不屑看这幅画面,但眼角余光看见女人这一动作,迅速出手相救,却晚了一步。钗子深深地刺入她的胸口,嫣红的鲜血蓦地喷出,浸染了她身上的白衣。 如牡丹般绚烂的血花绽放在白色的衣料上,多了几分诡异。男人咬了咬牙,伸手拭了拭她的鼻息,还有一丝气息,眼里的一抹伤痛中夹杂了恨意, “该死!把她带回去!”说完翻身上马,掉转马头。 “将军,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男人斜睨向地上两具小小的尸体,大概是在水中浸泡了许久,面容已经有些变化,但看得出来原本长得应该不错。缓缓地呼了口气,轻夹马腹向前而去,冷冷地声音从风中飘来, “埋了。” 侍卫忙了一段时间,将两个孩子以及村子中的所有人都埋了起来,随后一同离开了这个村落。 冷冷的夜风吹过,在空荡荡的村落发出尖锐的哀鸣。月罂的眼前仿佛还出现了刚刚的画面,觉得身上异常地寒冷,这个梦,做得也未免太过于真实。 那股推动她的力量早已经消失,她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转身刚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却忽然听到一阵稻草晃动的细碎声响。惊得她回眸向那堆稻草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中露出来。她走近了一些,可对方仍是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小男孩大概四五岁,如缎的墨发高高地束起,一张稚嫩的脸庞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冷萧。他眉头紧拧,乌黑纯粹的眼眸里带着警惕,轻抿着唇向院中张望。 月罂这才注意到,这男孩的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大概只得两三岁。两人有着相似的眉眼,看起来像是一对兄弟。大一些的男孩听见周围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才从稻草中爬出来,慢慢地走到院中。看着地上那女人曾留下的一滩鲜血,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了血色。 “哥哥,娘亲去哪儿了?”怀中的小人儿扯了扯他的衣襟,糯糯地问道,让已经呆愣住的男孩回过了神儿。他微张着唇,艰难地吸了几口气,随后将视线定格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清亮的声音有些颤抖, “娘亲给柠儿买吃的去了。” 小人儿听完,顿时眉开眼笑,胖乎乎的小手拍了两拍, “太好了,柠儿好饿,好想吃东西。”说完四下打量着这个村落,周围被杀的人刚刚都被那些侍卫埋了,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始终徘徊不去。他皱了皱眉头,撅起小嘴, “哥哥,柠儿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男孩将手臂紧了紧,又深深地望了望地上的那血迹,小小的牙齿咬紧了淡粉色的唇瓣,眼里闪动着悲痛与恨意。 “那我们离开这,去寻娘亲……” 小人儿连连点头,伸出纤弱的胳膊环住了男孩的脖颈,把头埋在了他的肩窝里。 月罂望着两人瘦小的背影,看男孩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走着,心里涌起万般酸楚。想必这就是那女人的两个孩子,她主动从稻草中冲出来,就是为了不让侍卫继续搜查稻草。而井中捞出来的孩子,也并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让男人以为孩子死了自己无法再活,用发钗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演了这样一场戏,却护住了两个孩子,这样深沉的母爱,如何能让人不动容?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梦中,否则一定要拦住两个孩子。最大的也只得四五岁,他们两个要如何在世间存活。然此时此刻,月罂已经不觉得这当成一场梦,因为它太过于真实。 第104章 难以掩饰的傲气 由远及近响起一串马蹄声,惊得月罂回眸张望,只见刚刚离去的男人又铁青着脸骑马回来。 男人在院子前勒住马,眼里的恨意不减,睨了眼身后被推上来的女人,冷哼了一声, “竟敢在我面前耍把戏!” 他身旁的一个侍卫上前拉开弓,一支燃着火的箭嗖地飞出,正射中那堆稻草。干枯的稻草迅速燃烧倒下,后面却无一人。男人微愣,眼里更是迸出寒光,一挥手,身后的侍卫冲向村子的各个角落。 月罂心里一紧,生怕那些人再捉到那两个孩子,她暂时不想离开,想看看结果究竟如何。不久,一个侍卫将两个男孩提了回来,正是刚刚逃走的那两个。月罂看了一阵心惊,迅速地跑到他们身旁,伸手去抓侍卫的胳膊,却从中间穿透而出,心里更是凄凉,终究是梦。 金竹密语第2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小一点的男孩眼里满是恐惧,手臂紧紧地缠住大男孩的脖子,硕大的泪花在眼里翻滚,一动不动地望着马上一脸寒意的男人。 男人轻轻一笑,透着让人颤抖的蚀骨冷意, “两位皇子真是聪明啊,居然用你们母后为自己掩护。” 大男孩挣脱了侍卫的手,跳到地上,可手臂中还紧紧地抱着弟弟,他扬起稚嫩的小脸,毫不畏惧地与男人对视, “何将军,你既然坐上了皇位,为何还要对我们苦苦相逼?”声音虽然稚嫩清亮却透着一股隐藏的霸气。 男人笑了笑,眼里更是阴冷,“苦苦相逼?当年我全家上下十几人全部死在你父皇的刀下,他不也是这样苦苦相逼?”说完偏头长呼了口气,和这么个四五岁的孩子谈这些做什么。 男孩挺直了脊背,乌黑的眼眸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亮, “父皇说过,凡弃百姓于不顾者,该杀;凡视百姓生命为草芥者,当斩。那十几人的手中,又握有多少我北冥国百姓的无辜冤魂?”男孩清秀的眉头微蹙,苍白的小脸带着几分怒气。 男人的眉梢越挑越高,听着他说的这番话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这些歪理他不接受,死也不接受!拿起弓箭瞄准了面前瘦小的男孩, “该死的东西,满口仁义道德,和那死去的男人一个模样!”说完就要放箭,这时身后被两个侍卫架着的女人急切地喊道, “不要!”声音低沉又透着急促,她心口上的伤虽然处理过,可刚刚那一下却伤及要害,此时一开口说话,蓦地喷出一口鲜血,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你一个男人欺负两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男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望向男人马匹后挣脱了侍卫,瘫坐在地上的女人,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抱着弟弟跑了过来,侍卫上前拦住,他却从他们的空隙中跑了出来,扑到在女人身旁,哽咽着说, “娘亲,是铭儿害了你。” 女人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摸了摸男孩的脸,又怜惜地抚了抚他怀中小人儿的头,眼里的泪光闪动,气若游丝, “铭儿,柠儿,娘对不住你们……”说完,抚在他们脸颊上的手臂蓦地垂下,眼里的深情定格,随后慢慢地散去光华。 小人儿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着女人冰凉的脸,呜咽着说, “哥哥,娘亲怎么了?” 男孩僵直了身子,跪了片刻随后慢慢地起身,紧紧地咬住下唇,生生地止着心中的泪。看着母亲的身体在面前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剜着。他缓缓地回头,与马上有些呆愣的男人对视片刻,随后唇角扯出一抹醉人的笑, “何将军,你敢不敢放了我?” 男人对女人的死有片刻的失神,然回眸望向眼前的男孩,他唇角噙着的那抹浅笑,与死去的女子一模一样,心思一乱, “我为何要放过你?” “父皇说过,男人要堂堂正正地战斗,可你现在对我可算得上是堂堂正正?”他眼里的讥诮让马上的男人恢复了神智,浓密的眉毛轻挑, “真是人小鬼大,你想用激将法?看来那男人还真没少教你。” 男孩缩在袍袖中的手在轻轻地颤抖,如果贴近他必然会听到他心脏在强烈地跳动。而知道这一切的月罂,此时正贴在他的身旁,与他一同对视着面前的男人。 男孩缓和了两下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激将法又如何?何将军敢吗?”他挑衅地眼神彻底地激怒了面前的男人,寒声问道, “我放了你对自己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你却能活命,谁知道你会不会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我岂不是白白等了你一辈子?”说来说去,这孩子不过是想逃命罢了。 只见男孩轻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火光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芒,轻声说, “杀父杀母之仇,铭儿永不会忘。”说完毅然地抬起头与他对视,难以掩饰的傲气在眉眼间呈现,与前不久驾崩的先皇神似。 两人彼此对峙着,忽然,队伍的后面一阵马蚤动,砍杀声渐渐传来,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急切地喊道, “将军!后面有伏兵!”正说着,身后的嘶喊声越发地明显,男人眉头拧起,暗骂了声该死。 一匹黑亮的骏马从侧面飞快地跑来,直奔男孩的位置。那男人猛然间注意到马上之人的意图,忙飞身下马,直奔那两个孩子的方向。一切快得惊人,地上站立的两个男孩,被两人各抢了一个过来。 骑黑马的人一身黑色短打衣装,黑纱遮面,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双眼睛透着决然与恨意。只匆匆瞥了男人怀中的小人儿,微一阖眸,策马急去。众侍卫一慌,听到男人咬牙切齿地吼道, “追!”众人骑马飞奔而去,只留下少数人跟在他的身旁。 男人翻身上马,眼里的恨意不减,冷声笑道, “还以为皇家的所有人全都杀了,没想到还是有活口。”说着,他扣住小人儿的下巴,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过只要把你留下,他们也不敢胡来。”说完仰天大笑了几声,可眼眸深处却漾起一丝悲痛。马前坐着的小人儿望着远去的那匹黑马,漆黑的大眼中滚动着泪光,喃喃地念着:“哥哥……” 夜,又恢复了死一般地寂静。 月罂望着只剩烟尘的道路尽头,心里一片错杂,她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身旁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才晃过神来。刚刚那个骑马的人又返了回来,站在她旁边,对面前的男孩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处实在危险,你究竟要回来做什么!” 月罂也望向前方,面前站立的正是刚刚那个男孩。他缓缓地跪倒,磕了三个头,随后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片沾染着血迹的土地。月罂向前走了几步,垂眸看了看身边呆愣的男孩,伸出手轻抚了抚他蹙起的眉头,虽然无法碰触到他,但却感觉他面庞如冰一般寒冷。 在身后人几次三番地催促下,男孩才慢慢地站起身,收回了盯在土地上的视线,望向队伍消失的方向,默默地念道,“柠儿,哥哥一定会救你出来!” 冷冽的风扬起地面上的尘土,夹杂着沙石扑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衬得整个空间越发地悲凉。男孩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全部散去了一样,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105章 谁陪着谁? 月罂心里一惊,正想伸手去扶他,周围瞬间失去了色彩,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她四下茫然地望着,心中说不出的恐惧,想喊却不能发出声音,一口气卡在喉咙中,最后竟然呼吸困难。胸口一阵紧缩,心跳猛地加快,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急促地呼唤, “公主醒醒、公主……” 月罂猛地惊醒,微凉的空气霎时涌进了身体中,转了转眼睛,却撞见了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眸,她怔怔地望着那双眼,仿佛记忆还留在梦中一样。存了许久的泪沿着秀美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却丝毫不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摸着面前温润的脸庞。 触手是一片温热,并不是梦中那份冰冷。视线又在其他地方扫过,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梦境,忙抽回了手。 慕离缓缓地透了口气,抬手抹掉她眼睛挂着的泪珠,柔声问道, “做噩梦了么?” 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梦,毕竟太过真实。可她又希望是个梦,因为那样的场景,她不希望是真发生过的,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默了片刻,月罂坐起身,转过头向窗外望去,仍是漆黑一片。稳了稳情绪,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只是偶尔经过,听见屋中有声响,这才进来瞧瞧。”他逆光而坐,浓密的睫毛轻垂下来,陷入一片暗影之中。 “才三更,再睡会儿吧。”月罂点了点头,又躺了下去。她面向里躺着,却始终无法合上眼。刚刚那一幕太过血腥,让她现在仍心有余悸,很想知道这个梦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真的是,那两个孩子,现在如何了呢…… 一只手从被中握住了她的手,她回眸望去,却看到他眉眼温柔平静。见她回头,慕离微微一笑道, “我在这里坐会儿,可好?” 月罂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心思极细,必然不会此时离去。他宽大的手掌包覆住她的,始终如此温暖,有心放开,却又自私地未动,点了点头。心中想着,只把他当成个亲人,这样就好…… 刚刚那梦太过惊险,让她身心俱疲,此时重新睡下,却觉得眼皮沉重。手中传来的温暖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没过多久,便安稳地睡着了。 慕离轻靠着身后床柱,视线锁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间,见她像是睡熟了,也慢慢地合上了眼。刚刚他被梦中的事惊醒,出了一身冷汗,那个梦已经在心底埋了十几年,究竟为何会忽然梦见?他不解,索性起身在园中慢慢散步,正巧遇到了花寻的小厮聪儿,问了问才知道,花寻刚刚进了宫。 他到了花月轩时,屋中只剩下一盏烛灯散发着朦胧的光芒。他在院中静立了一会儿,本想回自己的园子,却隐约地听见屋中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顿时心中一阵紧缩,三步两步进了屋子,发现月罂正手攥紧胸口,仿佛要透不过气来,这才唤醒了她。 慕离将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中,心下黯然,自己何尝是在陪她?明明是想让她陪着自己,那件事,他刻意地埋藏了这么多年,可今日仍然出现在梦里,让他心里异常的悲凉。 两人一坐一躺,被中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的温暖慢慢地融入对方的心中。 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月罂想撑住身子坐起来,手上一麻,又倒了下去。她抬起手甩了甩,像被针扎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揉了揉蓬乱的头发,脑海中还留着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以及那个凄惨的梦境,暗叹了口气。今日开始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再去多想什么,梦中的事记得还算清楚,等找个机会打听打听便知一二。 匆匆地吃罢早饭,便带着婉儿、夏蝉和冬晴四人出了园子,想去镇上的店铺转转。她自从得了那四个丫鬟后才知道,原来她们个个都会些拳脚功夫,怪不得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飒爽之气,看来慕离这么安排也是有道理的。 好在她们几个年纪还小,倒也容易相处,尤其夏蝉和秋霜两人,性子活泼话又多,与她们一起必然不会感到无趣。月罂出来前把她们分成了两组,今日带出了性子稳重的冬晴和活泼好动的夏蝉,两人性格互补,家里留下的也是如此,这样彼此之间也会有个照应。 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比平日里气氛活跃得多。夏蝉这两日与月罂熟络了一些,也没了开始的拘谨,正眉飞色舞地为三人讲故事。月罂看了马车中坐的四个人,忽然想到了以后可以做副麻将,正好可以凑成一桌,想到着轻声一笑。 夏蝉以为她是被自己讲的故事逗笑了,越发地来劲儿,从邻里之间的小事竟然扯到了其他几个大国之间的纷争。月罂听到北冥国时心下一动,打了个岔问道, “现在北冥国的国君是谁?” “好像叫何什么……”夏蝉偏头想了想,确实忘了叫什么。 “何启。”冬晴低声答道。 姓何吗?梦中的那个男人也姓何……婉儿轻推了推月罂的肩膀,问道, “公主,怎么了?” 月罂摇头一笑,“没什么,只是在想,北冥国的国姓应该为北宫,为何君主姓何?” 三人对视了一眼,皆是欲言又止。月罂心中更是疑惑,看向夏蝉,只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夏蝉叹了口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公主有所不知,现在的国君是篡位而来,当年北冥国先皇刚刚驾崩,所有皇室人就被尽数除去,后来那人坐了国君,却不改国姓。” 她手指在衣袖中慢慢攥紧,看来那个梦大概有几分真实……心头一阵黯然,也不知那两个孩子如何了,是死是活。 冬晴看月罂脸色不好,忙给夏蝉递了个眼色,让她别再继续说什么。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轻声道, “公主喝茶。” 月罂接过来象征性地啜了一小口,又递还给她,见三人怔怔地将她看着,微微一笑道, “昨晚睡得不踏实,你们接着聊,我睡会儿。”说完靠在毛绒垫子上,慢慢阖了眼。 三人对望了一下,轻轻地挪动着身子,各自找了地方歇着,没再继续说话。 第106章 幽幽的琴声 马车缓缓地在店铺门前停稳,车上先后走下来四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在前面的少女面容清雅秀丽,年纪虽小,但举手投足间却透着股高贵的气质。一双乌黑的眼眸清亮如泉,灵动间带着妩媚,又多了几分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沉静。一身月白色貂绒斗篷裹在她纤瘦的身体上,在白雪之间更显得娇俏动人。 身后跟着的三个丫鬟年纪看起来比她小几岁,均是素色小袄,打扮得简单大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街上行人虽少,可一见这辆马车都忍不住向几人观望,猜着她们四个人的身份。 月罂只是匆匆扫了眼四周,便快步走进了店铺。刚推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仅一日不见,屋中已经摆好了几件家什,使整间屋子看起来不再空落,不过这动作实在太快了些。 大厅里摆了张刻有冬日雪景的玉制屏风,屏风前是两把太师椅,中间用圆木桌隔开,屋子正中间是一个一人来高的暖炉,里面炭火烧得正旺。伙计们一见月罂来了,忙走过来纷纷行礼道:“贝掌柜早。” 月罂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索性在“罂”字上取了个“贝”字作为姓氏。她点了点头,吩咐众人各忙各的去,自己只是随便看看。 这一层大厅一面是通往二层的楼梯,另一面是一排五间小屋,平日里接待客人倒也方便。推开一扇门向里面瞧了瞧,简单的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看来他这动作怪麻利的,这么短的时间就办好了这些事。 月罂刚回到大厅,门外便传来敲门声,伙计开了门,领进来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月罂惊喜地跑了过去,拉住了她的衣袖,笑问道:“蒋大娘!您怎么来了?” 这人正是她先前见到的彩衣阁掌柜,那时还赚过人家二十两图样钱,好歹也算是用自己的双手赚到的第一笔钱。老妇人一听月罂这么喊她,神色微变,想要行礼却被月罂拦下,对她摇摇头,眨了眨眼。 老妇人常与人打交道,一看便明白了月罂的意思,瞟了眼四周的伙计,这才笑了笑问道,“不知姑娘这里可有说话的地方?” “蒋大娘随我来。”月罂拉着她的手进了大厅中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又吩咐婉儿倒茶,这才把门关好。 老妇人又要行礼,月罂忙一把将她拦住,话中故意带着嗔怪, “我在这里只是个普通掌柜的,你我一样,何必要拜我?何况按年纪来算,也该我向您行礼才是。” “老身不敢。”她虽知道月罂没什么架子,可她怎么也经常与富贵之人打交道,生怕在这些事情上出了错。 “那就互相都不要行礼的好。”月罂说完将她引到一旁的雕花软椅上,自己坐在了另一侧,问道, “您怎么会来我这里?” 老妇人欠了欠身子,答道,“昨日收到花公子口信,说公主最近要开间服装店,特地让老身过来帮衬几日。公主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 月罂从她一进屋子就猜到了几分,此时听完却有些歉意, “蒋大娘也是开服装店的,他何必这么为难您……” 老妇人轻轻一笑,眼里化开丝丝暖意, “公主有所不知,老身有个儿子在花霰国,开了家绸缎店,近年来一直承蒙花公子照顾,生意也算不错。这些年一直让老身过去养老,可老身终究舍不得彩衣阁。不过最近身子骨也有些不中用了,想早些将店铺转到儿子那里,也打算着想几天清福了,本打算这两日就动身,偏巧昨日遇到了花公子。” 月罂听完这才舒心地笑了笑,拉过她略显苍老的手,轻声道, “这样也好,到那边既可以接着开店,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两人正说着闲话,婉儿将一壶新泡好的茶拿托盘端了上来,为两人斟上,又转身退出。 月罂得知了老妇人的打算,也就再没什么顾忌,问了问开店前的事宜,以及图纸的准备等等,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详详细细也得知了不少事情,看来在这里开店也不是那么简单。 送走了老妇人之后,她开始为开张做了准备,在二楼中选了个屋子当做工作间,取过纸笔画了些衣服的图样。蒋大娘临走时让她自己先画好一些,等明日过来再改进一番,这样既保留了别具特色的风格,也符合了南月国的服装特点。 夕阳西下,天地间笼罩在一团柔柔的橘色光芒之中。月罂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看着桌上画好的几副图,小小地得意了一回。起身到了窗口,望着远处夕阳,心中顿时觉得敞亮。 正准备吩咐几个丫头一起回园子,却听见隔壁暗香楼中传来了幽幽的琴声,这曲子虽未听过,但其中的感情却很容易让人产生共鸣。悠扬婉转,仿若空谷中的一株幽兰,独自绽放,寂静安详。又好似云中仙子拨弄着箜篌,只应天宫中的曲子,却在人间缓缓地流淌。 月罂手托着腮,隔着一条窄小的胡同向对面望去,虽然见不得弹曲子的人是谁,却仍错不开眼眸。直到曲声终了,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前世对乐器只是略懂,可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对古琴确实十分熟悉。从这人的琴声中也自然能听出其功底深厚,非一日两日可练成。 常听人说,能沟通人类情感的不是语言,而是音乐。细想想,也确实如此,这曲子悲凉中带了些期待,盼望中又仿若多了点辛酸,凄凄楚楚,让人听后心里一阵怅然。 “公主,现在要回去了吗?”婉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旁,顺着她的视线也向对面暗香楼中观望,却什么都不得见。 “嗯,回吧。”一不留神,听这曲子竟然忘了时间。 月罂坐在马车上凝神思索。图样可以修改,可接着就需要制成衣裳。她开的不是普通小店,先收人定金,再拿着布料做衣裳。自己想引入现代的模式,直接做好成品等着人们选购,这样就需要先投入相当一部分资金。 她趴在车中矮几上,手指滚动着小茶盅,脑袋里却飞快地转动。这第一笔进货资金从哪儿出呢?起身打开腰间的荷包,往里面瞅了眼,暗自撇撇嘴,还剩下几两银子,连一匹布都买不上。如果再想办法去张罗,恐怕开业还要晚上几天,绝对不行! 月罂眼珠转了几圈,一个闪着金光的大字立刻在脑海中升了起来:借! 第107章 腹黑男人 幽静的离园中,金色的竹叶在橙色的夕阳中拢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在地面留下纤长的身影。 月罂站在院子里,略微头疼,本想着去找花寻借些银两,可那妖孽居然给自己留了张字条,说是几日后才会回来,有事让她去找慕离。她暗自苦恼,屋中那人看样子脾气虽好,可每次面对他时心里总是有点畏缩,在院中徘徊了许久也没进去。 心想着要不要晚几日开业,等花寻回来再开始着手,转念一想,那蒋大娘还等着去看儿子,这事也不能拖太久,一时间更是头大,在院中绕着圈,唉声叹气。 正想着,面前的雕花木门从里面打开,潼儿走了出来,仿佛早就知道她在院中一样,向前走了几步,弓身行礼道, “公主,我家公子请您进去。” 月罂咧了咧嘴,竟忘了慕离耳力极好,否则昨日也不会在丫鬟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先听到自己屋中的响动。 她硬着头皮提步进了屋子,掀开防寒的暖帘,向内室张望,见慕离正静静地坐在桌案后写着什么,只能轻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动未动,轻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掩住如墨石般的光芒。雪色的阔袖掩着白玉般的手指,时而提笔落字,时而偏头沉思,动作优雅至极。月罂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旁,歪着头看着他写着什么。一见是类似账簿之类的东西,顿时觉得头晕,如果说她有什么不喜欢的事,那就是管账。 她对数字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以前上数学课时总是被各种符号与数字折磨,常常用睡觉打发时间。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动一动,真是认真…… 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慕离眉间微蹙,伸出左手将面前捣乱的小手握住,离视线远些,仍自顾自地写着。月罂无语地瞪了瞪眼,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索性坐在椅子扶手上,合计着一会儿要如何向他开口。 前些日子还欠他训练伙计的二百两黄金,如今又向他借,不晓得这坏心肠的家伙会不会讹她更多。想到这一激灵,还是算了吧,别自讨苦吃。月罂挣脱了他的手掌站起,不料刚起身又被他拉了回来,坐在了他修长的腿上。 慕离放下笔,将她连同胳膊一同圈在怀中,温和地笑道, “刚来就要走么?” 她看着对方温柔黑润的眼,暗自捏了捏手臂,好让自己清醒,向后错开一些,挑眉问道, “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你竟然才看见?” 慕离微愣,确实以为她才来,忽然记起刚刚吩咐潼儿请她进来,于是略有些尴尬, “对不住了。” 月罂自然知道他只是专心而已,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此时坐在他身上,觉得实在不妥。想起来却又动弹不得,暗自磨牙,他何时学会这么无赖霸道了? 慕离丝毫不介意这些,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微微笑道, “公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她咧咧嘴,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心想着还是别触这个霉头了,等些日子再开业好了,于是打了个哈哈道, “没什么事,就是走到附近,顺便过来瞧瞧。” 慕离目光灼灼,看得她眼神有些闪躲。他心中顿时明了,仍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抚摩着她略显僵硬的脸庞,凑近了些,轻声慢语地问道, “当真?” 他脸庞离她越来越近,幽黑的眸子一点一点地看过她强装镇定的脸庞,抿唇一笑,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永远不会撒谎。 近在咫尺的温润面颊,呼吸间的丝丝竹香,一切都像有魔力一般。月罂见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仿佛在看手心中的猎物,觉得吃定了她一样。心底一阵气,这人总是一副看穿自己的模样,料定自己会怕他不成? 于是挺直了腰板,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就差叉着腰了, “当真!” 慕离偏头一笑,松了手臂,看她蹭地跳到了一旁,无奈地摇了摇头。挽起了雪色衣袖,接着拿笔记录着账目,也不再看她。 月罂暗自呼了口气,自己在他面前仿佛是个透明人一样,什么事都逃不开他的手掌心,难道他知道自己要借钱不成?忍不住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斜睨着他的眼,见他神色不变,又觉得把他想得太神了。 “公主再转一会儿,我就要晕了。”他唇边含着浅笑,眉眼平顺,手中的笔却并未停下。 她停下了脚步,懊恼地垂下了头,慢吞吞地挪到了门边,回头又偷偷看了看他,暗自咬了咬牙,大不了晚开几日便是! “金竹镇西街也正要开家服装店,听说近几日在修整房子,这几日也就要开业了。” 月罂迈出门槛的脚猛地停住,自己的那个店铺与人家的才隔了一条街,同一时间开的店,当然是哪家先开哪家占优势。听他不经意地这么一说,心里烦躁得不行,回头看去,见他正眼里含笑地盯着自己,心中暗骂:这腹黑男人!必然知道自己来的目的!逼着她向他开口借钱不成? 两人对视了片刻,一个唇角挂着笑,一个眼里喷着火,最终她实在受不得,三步两步走到他面前。清了清喉咙说: “我要借钱!”说完底气马上就减弱了些,借钱的人哪有这么嚣张的?干咳了两声,眼睛瞄向一旁的书架。 “公主有自己的奉银,为何还要借?”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毛笔放于笔架上面,偏头将她看着,黑漆的眼眸深处漾起一丝波澜。 “你知道我不想用那些……”她声音软了下去,如果按先前的想法,只要用女皇拨下来的钱投入就好了。可偏偏前些日听到了女皇私下里说的那些话,心中剩下的那点小小自尊心让她实在没办法动用奉银中的一个铜板,她既然不待见自己,自己为何要花人家的钱?所以才这么着急想自己做点生意,养活自己。 又一想到店还没开起来呢,就先后欠下了这么多银两,更是郁闷。看来哪个时代都是如此啊,感叹了一声,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还记得那日鬼差对自己说过的话,这辈子钱不愁花,可她哪知道给自己的钱是不少,可却一分都不想用。 第108章 主动吻了他! 他漆黑如墨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见她垂着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沮丧,也不想再继续那个问题。手撑着头将她看着,轻声问道, “要借多少?” 月罂眼睛一亮,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看来这人也不像表面那么冷漠。双手撑住他的肩膀,满脸兴奋答道, “只需前期的投入资金,一旦赚到了钱,我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慕离眼风扫过她撑在肩头白嫩的手,又转回眼眸望向她晶晶亮亮的乌黑大眼,便有心逗她一逗,故意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沉吟道, “可是,公主先前已经欠下二百两黄金……” 她头上顿时多了几道黑线,看来还是把这男人想得太“善良”了……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抢先一步说, “一起还、一起还……” 慕离见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有趣,略想了想,也不回答要不要借,只是敲了敲额头,仿佛在自言自语, “核对了一天的账,倒有些累了。” 她一听这话里有话,眼珠骨碌一转,忙讨好地绕到他身后,敲着他的肩头,边敲边说道, “这样好些了?” 他强忍着笑,轻嗯了一声,索性靠在椅背上,阖上了眼。他说的倒不是假话,这些天多出了许多事,确实有些累了。 月罂见他一脸享受的模样,真恨不得咬他两口,向那张温润儒雅的脸庞比划了两下拳头,却没敢砸下去。慕离睁开眼,眼风轻轻扫过,她忙收回了动作,四下望天。 这小动作被他看在眼底,最后实在忍不得,轻笑出声,将她按在肩头的小手拉了过来,话中含笑地道, “只是一些银子而已,慕离怎敢劳烦公主服侍?” 月罂深深地吸了口气,差点被他气得半死!不敢劳烦?刚刚还是那副享受的模样!回眸间见他唇角轻勾,黑眸中漾着狡黠笑意,那表情明明是料定自己会上钩一样,顿时心中明了,原来他又故意为难自己! 这男人……实在太过可恶!想到这,一股火冲到了头顶,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理智,直接向他的脸上咬去!慕离有意地转过脸,她不偏不倚地恰好咬到他淡粉色的薄唇上,顿时一惊。 恬淡的竹香顷刻间涌入鼻息,她咬着他柔软温润的唇,与面前幽黑的眼眸对视,心顿时乱跳成了一团。那双眼中并无惊愕,反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欢喜,看得她脸腾地一红。慌忙站起了身,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这可是她主动吻的他! 月罂退开两步,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干笑了两声打岔道, “天太晚了,你、你早些歇着吧……”说完落荒而逃…… 慕离抬手轻抚过唇角,仿佛上面还沾着少女的幽香,眼底溢满柔情。透过敞开的雕花木窗,看着她连跑带跳地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意更深。 月罂出了离园,也忘了回自己的院子,沿着左面小路往前飞快地走着。一路上脑袋里嗡嗡直叫,暗骂了声自己,只是亲一下至于吓成这样?何况那根本也不算亲……虽然那男人太好看了些,太有心计了些,也太可恶了些,可自己好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竟然会如此失态,真是丢脸至极! 走着走着,她忽然想到,正事又给忘了!捶了捶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糊了?先前的精明劲儿都哪去了?莫不是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太过于精明,自己变傻了么?她在竹林间长吁短叹,想再回去却又停住了脚步,一想到那双黑到极致,虽然含着笑却像是盯着猎物的眼眸,不由得后背阵阵发凉,算了,明天再说吧…… 她边走边踢着雪,也不知道这条小路通到哪儿,反正这园子里十分安全,也就没着急回去。隐约地瞧见前面有一座院落,青砖绿瓦,在翠竹的衬托下更显得清幽雅致。她紧走了几步,到了院落外向里望了望,里面零零散散地有几根金竹,竹林间摆放着石砌的躺椅,其他皆无。 这院子看起来太过幽静,看样子里面一个下人都没有,没半点人气。她只当是个空落的院子,也没进去看看,接着沿墙根慢慢走着。正无聊间,眼角忽然瞥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栅栏围成的笼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好奇心牵着她凑到了近前,顿时又惊又喜,是小兔子!她向来喜欢小动物,尤其这种看起来温顺的小家伙,打心眼里喜欢。小白兔听见脚步声,一蹦一蹦地跳过来,抬起了前爪,歪着头将她看着,耳朵动来动去特别可爱。 月罂乐颠颠地抱起来一只,抚摸着它洁白光滑的毛,乐得眉开眼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放下!” 声音不大,却透着蚀骨的冷意,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她手一抖,小白兔顺势跳到了栅栏里。 回眸望去,果然是那日见到的人。他仍是一袭淡青色长袍,与身后的竹林同色。那张美如雕刻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甚至只有漠然。一双狭长的眼眸透着慵懒,又有几分不屑。他虽长得极美,但眉眼间的冷意却令周围温度顿时降下许多,让人亲近不得,只看一眼便想打个寒战。 月罂也不例外,偷偷地搓了搓手臂,指了指兔子,尴尬地笑问:“我只是看看,你养的?” 奚墨淡淡地扫了眼她,清冷的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没有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走进了院子。 月罂讪讪地收回了手,白了他一眼,这什么人啊!看他已经进去了,目光这才沿着拱门向上望去,只见门上方刻着两个字:墨苑。暗道了声倒霉,每次遇见他都惹得一鼻子灰。 也没心情再逗兔子,沿着刚刚的小路往回走着,走出几步又回头向那院落张望了一阵,心中疑惑,这人为何这么清冷?若真是这种性子,又怎么会养那么可爱的小白兔?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副图,左面是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冷酷面孔,右边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白兔,她暗自咧了咧嘴,果断地在中间画了个叉!。 第109章 又被算计了 月罂向前走了几步,迎面正遇到四下张望的婉儿,抬手打了个招呼。婉儿一见是她,三步两步地跑了过来,在她面前嘻嘻一笑。 月罂见她笑得灿烂可爱,心中的郁闷顿时少了许多,笑问道, “什么事这么高兴?” 婉儿小脸红扑扑的,眼中满是兴奋, “刚刚慕公子派人来说,服装店前期所需的布料已经订好了,想必此时已经送到了店中,还留下了些银票,说是以备不时只需。”婉儿并不知道月罂先前去离园做什么,只当是慕离与公主心有灵犀,猜到了她今天发愁的事。 月罂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无奈的笑容,天知道刚刚那黑心的家伙怎么为难自己的!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向他借钱,这还不到半个时辰,他这么快就办好了?还是说,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什么时候去求他? 一想到那双含着笑的狭长眼睛,她不禁暗自磨牙,好像又被他算计了…… 婉儿见她神色古怪,只当她是高兴的,也没在意,仍自顾自地说着:“慕公子还说,公主时不时还要付些利息才行……” “利息?”月罂眉梢轻挑,心想着这黑心男人,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进去了,就想着他不会这么痛快放过自己,真后悔当时一冲动向他开了口, “他说过利息怎么算了吗?” 婉儿偏头想了想之后才答道, “慕公子说,只要告诉公主,用‘那个’算作利息就好。”她左思右想也不知“那个”究竟是什么,只能将原话复述一遍。 “那个?”捶背?还是……月罂顿时脸色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用“那个”当利息?还时不时付些?想得美!!等赚够了钱一定快点还他! 往前疾走了几步,忽又想到了什么,转回头对婉儿说, “对了,给我找一些木板来。” “公主要那个做什么?” 她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人冰冷不屑的模样,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答道, “为了不再碰一鼻子灰!”说完又快步向前走去,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碰见这么一群怪物? 婉儿第一次见她被气成这样,但又不像是真的生气,总之,古怪得很。不过她倒觉得自从出了宫,这个公主看起来比以前顺心多了,原来总是做事谨慎、小心翼翼的模样,现在却能从心里笑出来,偶尔也会发发牢马蚤,倒觉得现在才像是个正常人。 月罂坐在书案前,摆弄着婉儿找来的那些小木板。想了片刻,提笔在每一块木板上画了一个骷髅头,又在旁边画了个叉,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擅长画画,几笔下去,顿时活灵活现,虽然画的内容有些惊悚…… 婉儿在一旁边磨着墨,边暗自吸气,拿眼角瞟着月罂,也不知道她用这些木牌做什么。 她放下笔数了数,大概十几块,想必也够了。 “公主拿这些木板做什么?”婉儿胆战心惊地问道,她自来害怕鬼神一说,这些个骷髅头画得有些可爱,虽然看起来不吓人,但终究是个恐怖的东西,暗自咽了咽口水。 “把这些木牌固定在通向‘墨苑’的路上。”她皱了皱鼻子,想象着那个人的冰冷模样,哼了一声,以后再不从你院子附近经过。 婉儿咧了咧嘴,也不知奚公子怎么惹着公主了,可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好不听,只能唤了夏蝉和秋霜进来,三人将木板抱了出去,分别派人在路边固定。 月罂起身走到窗前,顺着半敞的木窗向外望去,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一弯月牙清清冷冷地挂在天边,说不出的孤独。 一晃四五天过去了。此时虽然是寒冬,但繁华热闹的街上依然人来人往。 月罂这几日都窝在店铺二楼,与蒋大娘修改着图样,画好的便让人拿去制成衣裳。前前后后算起来,已经有了几十款样式。她不仅按照这个世间的风格画图样,更添加了许多自己 金竹密语第2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悉的那些朝代的服装特色。 南月国本就民风开放,类似于盛唐那种比较暴露的服饰,也有许多人喜爱。月罂抓住了这一特点,在原有基础上修改了几处,立刻展现出不同的风韵来。 蒋大娘边替她把关,边暗自点头,想不到几日下来,她竟能领悟这么多。那日她设计的第一个图样差强人意,可这么几天就能有如此大的进步,确实让人诧异。 月罂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对她展颜一笑道, “这些日子有劳蒋大娘了,现在手中的图样暂且也够了,只等着制成衣裳了。” 通过几日的相处,蒋大娘越来越喜欢她,先前只以为她没有架子。可现在看来,她不仅待自己亲切,待店里的伙计丫鬟也好得没话说。每天蒋大娘长,蒋大娘短的叫得自己心花怒放,如果不是她地位尊贵,倒真想认她这么个干闺女。 “恭喜公主了!不过我怕是等不到公主开业那天了,昨天儿子还送信来,说儿媳马上就要生了,催我快些过去看孙子。”蒋大娘眼里含笑,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吗?太好了!”月罂眼睛一亮,也跟着她高兴,无论哪个时代,天伦之乐都算得上最大的快乐之一。 她偏头略想了想,又说,“有件事本打算店铺开张了以后再商议,可既然蒋大娘着急走,今日便与你说了吧。”月罂拉过蒋大娘的手,坐到一旁的软椅上,也没放开手,亲切地说道, “这些图样也算是我们共同完成,待这些衣服赚了钱,利润你我各占一半,每个月我派人给您送过去,可好?”这是她几天来一直想着的事,虽说蒋大娘帮她完全是凭花寻的一句话,可她并不想理所当然地接受。 她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十几年,自然知道互利共赢的道理。此时的合作只是暂时的,但如果今后有了机会,此时的利益关系必然会产生极大的作用。何况她本来就对蒋大娘感到十分亲切,即使今后没有任何合作的机会,她也心甘情愿的想分给她一半利润作为酬劳。 第110章 桃花雨纷纷 蒋大娘听完微愣,连忙摇头道, “这万万不可……”自己虽然跟着忙了几天,可只是帮忙把关而已,有时候改动几下,哪有与她分利润的道理?就算她不是公主,这样也不符合做生意的道理。 月罂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笑说道, “我还有事求蒋大娘呢,您倒是拒绝得痛快。” “公主还有何吩咐?” “不瞒您说,在这里开店,我终究是依靠着别人的,无论从房子到布料……”月罂停了片刻,又缓缓说道, “虽说他们不算外人,但我总不愿欠他们太多,只想着尽快地独立起来。不知蒋大娘能不能帮我个忙,在你的店里也卖我店里的服饰?”如果这样,便像是在其他国家开了自己的分店,虽然不是一个店名,可一旦顾客认了衣服,那她的知名度也就打响了。 蒋大娘开了几十年的店,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心中暗赞她头脑精明,对她的做法也极其佩服。自己接触的王公大臣也不再少数,有几个不指望着找个靠山,一辈子衣食无忧?何况她只要随意开口,就有无数溜须拍马的人为她在各处张罗,还用得着向自己这么个老婆子开口请求帮助?想到这点了点头说, “公主既然信得过我,这个忙我一定帮,不过不要那利润……”她刚想再说什么,却被月罂打断, “利润的事就这么定了吧,我已经说出口的话,蒋大娘还要让我咽回去不成?”月罂轻轻笑了笑,将一张银票送到她的手里,又说, “无论开始会不会卖出去,这都算作是第一个月的利润。” 蒋大娘愣了片刻,真不知说什么才好,自己开店这么些年,虽然不在乎钱多钱少,可对她的这份心思却是极为感动。 两人说了阵闲话,这才一前一后下了楼。迎面遇见推门进来的夏蝉与冬晴,她们手里正捧着几个盒子。夏蝉笑吟吟地走过来,对着蒋大娘甜甜地说道, “这是我家姑娘给蒋大娘送的贺礼。” 蒋大娘疑惑地看了看东西,又看了看月罂含笑的面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她那将要出生的孙子。心中顿时一暖,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客气话,不禁感叹,这小丫头真是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月罂见太阳快要落山,这才唤来伙计把她送回去。蒋大娘临走时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说等有机会去花霰国,一定要去她的店铺坐坐。月罂连声说好,这几日一直在一起,两人的关系也亲密了许多,她倒是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亲人,因为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月罂斜倚在二楼房间中的软榻上,轻合着眼眸。窗外的夕阳洒在她身上,像是镀了层金色的光芒。她喜欢夕阳,觉得那种美是静谧的,能使心随着落日余晖一同沉静下来,摒弃所有烦恼。每天的这个时刻,她都躺在软榻上享受和煦的夕阳,伴随她一起的,还有琴声。 不同的曲子,却弹奏着同样的情感,总是极其低沉哀婉的旋律。从曲子中她能感受到对方压抑的心情与悲哀的处境,她总是猜测着弹奏之人究竟是谁,却从未去看过。也许有些东西,一旦揭开了真正的面目,便失去了往日的美感,她一直这么觉得。 连着几日身心疲惫,耳边又回响着柔和低沉的琴声,没过多久,月罂就昏昏欲睡。 梦中是一片缥缈的烟雾,像是在云层一般,一漾一漾地在她身边漂浮着。四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几步之外皆是模糊不清。月罂慢慢地向前走着,边走边用手拨开云雾,前方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耳边忽然传来悠扬的琴声,她只当是睡前听到的声音,可细听之后才发现,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弹奏的。此时的琴声婉转轻柔,仿佛是为心上人的独奏一样。她沿着琴声的方向走去,终于看清了面前的风景。 一株古老的桃树,枝叶繁茂得遮住了小半边天空。正值桃花绚烂之时,粉红色的桃花瓣开满了枝头,远远望去,像是粉色的朝霞。风一吹,桃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如落雪般唯美。 那琴声正是从树下传来,她望着树下坐着抚琴的男子,极其眼熟。他额前的发丝垂了下来,遮住了灿如星辉的凤眸,浓密的睫毛微翘,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抖动。他唇边含着浅笑,那笑容宛若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平静而又安详。 雪色的衣袖掩着青葱玉指,手指轻勾,一串串柔美的旋律从指尖化开。月罂微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这个人,不是花寻么?她诧异的是竟然会梦见他,而更诧异的是这人明明与他是一般无二的模样,她却又不敢肯定。 慢慢走近了些,站在男子面前,细细看去,他的面容仍是与花寻一模一样,只是这衣裳,却不是他平日喜欢的颜色。琴声忽然停下,她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抬头与他对视。 男子略微抬头,视线虽看向她,却又像看着她身后一样。那双眼如她平日所见的一样,漆黑如墨,幽暗得如同夜幕。他微微笑了笑,面容舒展开来,绝美得如同纷纷落下的花瓣。 月罂沿着他的视线慢慢地转回头,却愣住了。她身后款款走来一位女子,二十几岁的模样,眉如黛,眼如星,面如凝脂,冰清玉骨。女子一袭白衣,衬得肌肤更显白皙,薄纱下的身姿婀娜,细细的珠链圈在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行走间,佩珠轻响。 她唇角带笑,气质高贵优雅,款款地走到树下,慢慢地坐在男子的身边。男子含笑着伸臂将她揽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神色间说不出的温柔。 这里仿佛是一个无声的世界,静得只剩下桃花瓣扑簌簌落下的声响。风慢慢地拂过花瓣,有几片沾在女子的面颊与发丝间,男子为她摘下,动作温柔。女子抿唇一笑,轻垂下眼眸,面颊微微泛红,如桃花般娇羞。男子视线定格在她含情脉脉的双眸上,眼眸微黯,慢慢俯低了头,吻向她淡如桃花的唇角。 第111章 浴血红莲 那一瞬间,她觉得心像是被挖空了一样,即便她知道这是梦,而梦中的男子也并不一定是花寻。但她心里就是很堵,却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耳鬓厮磨的两个人,看着如雪的桃花落了他们满身。她虽然不认得这女子,但却觉得异常地熟悉,那眉眼与神情也并不陌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景物全部消散开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原地站着,面前隐约地出现了那嫣红的丝质薄衫,颀长落寞的身影。月罂急切地唤着他的名字,前面的男子转了过来,果然是那张妖娆妩媚的绝色面容。 她飞快地向他跑去,不曾发现自己此刻是多么惊喜,更不曾发现自己竟是这么依赖他。她跑了许久,却总是触不到他的衣角,心里更是着急。他却只是柔美地笑着,静默不动,那笑容温暖而又决绝。 终于离近了些,月罂却忽然捂住了嘴。她发现面前的红色薄衫上沾满了血迹,只是与衣衫的颜色太过于相近,以至于她在远处并没有发现。俊美男子对她轻轻一笑,面如桃花,黑眸似潭,一袭红色的衣衫宛若浴血,像地狱中妖艳的红莲,开得寂静而又绝美。 他的身影渐渐地变得模糊,随后慢慢消散开,月罂心里一紧,拼了命去拉他的手,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面前消失不见。 “花寻!”她猛地坐起来,低声喊道,身边却没有人回应。茫然地四下望去,仍是刚刚休息的房间。 抬手抹掉了头上的冷汗,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原来是梦…… 向窗外望去,天色已黑,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起身走到桌边,想要倒杯茶水,却发现壶是空的。提着茶壶正准备出去,门声轻响,婉儿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壶茶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茶壶,忽然都笑了。婉儿走到桌边,为她斟了杯茶,解释道, “刚见公主睡得很沉,就没进来打扰。” 月罂毫不介意地笑了笑,接过茶水喝了一小口,仍是自己最爱的花瓣茶,可此时心中却不是滋味。轻声问道, “这两日可有花寻的消息?” 婉儿摇了摇头,见她眉间暗沉,问道, “公主现在要回园子吗?” “回吧。”月罂放下茶盅,心中微叹,心中竟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她只向下匆匆一瞥,就瞧见了身着雪色长袍,负手而立的身影。这世间穿白色衣服的人并不少见,但能穿出他这般优雅随性的却是极少。想了想,刚刚梦中与花寻一般无二的人也穿着雪色薄衫,也是极美,不过她却觉得花寻更适合红色。 慕离看着面前衣架上挂着的各色衣袍,款式各异,做工精致,心中暗自赞叹。一直觉得她只是图个热闹,开了这么家店,却不知她竟然自己鼓捣得这么好。听见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抿唇一笑。 屋中有几个伙计,这些天已经知道了慕离是谁,面对他时格外谨慎。不过月罂出宫的消息却被封锁了起来,只有少数人得知,他们即便知道面前儒雅的男子是谁,却猜不到月罂的真正身份,只当是慕离喜欢的女人。 慕离转过身对她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自从那日之后,月罂还是第一次见他,有心自然一些,却笑得仍十分尴尬。他心中十分明了,否则也不会几日不见她,为的只是给她些时间平静。 这几日他每天都跟在她的马车后面,直到见她平安地进了店铺,自己才返回园子,晚上亦是如此。今日见她许久都不曾出来,这才进来看看。 他早就听到了周围的闲言碎语,说自己新纳了妾,为她开了家店铺。他对这种传言倒是不太在乎,她本就是他的妻子,这个事实是抹不掉的。不过用不了多久,这话就会传到她的耳朵里,也不知她听了这些话会是什么反应,想了想应该极为有趣。 月罂走到他身旁的衣架上摆弄着刚挂好的衣裳,的确不错,与想象中的一般不二,暗自赞叹这些古代人的手艺。转身又嘱咐了伙计,这才与他一同出了店铺。 刚想上自己的马车,却被他拦了下来, “与我一同回去。”说完,也不管几个丫鬟如何暗自低笑,拉过她的手到了自己的马车前。不由分说将她抱了上去,天色虽然有些暗,但两旁店铺门前却灯火通明,四周行人也有许多。 她只能顺着他的意,爬上了他的马车,倚在车中一角的毛绒靠垫里。慕离揭开车帘,也跟着上了车,却发现她娇小的身影似乎与羊绒靠垫融在了一起,眉间拢了一层忧郁。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他坐在了她的身旁,轻声问道。 月罂头靠着软垫,偏头看了看他,这才答道, “最近经常梦到一些奇怪的事。” “说来听听。” 她想着这两次做的梦,确实有些奇怪,只得讲给他听, “梦中有些人是认得的,有些人又不认得。有些事像是发生过的,但却不是我经历过的,反正很乱……”说完看着他温润漆黑的眼眸,也不知自己说得这么乱,他究竟听懂了几分。 慕离凝视着她乌黑的大眼,黑亮亮地映着他儒雅的面容,微微一笑, “想必是你这几日太累了。”停顿了一下又说, “何必这么拼命呢?有什么为难的说出来,我来帮你。” 月罂抱着膝盖,下颌抵在胳膊上,幽幽地叹道,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何况先前已经欠你那么多,怎么好再麻烦你。”她说的确实是心中所想。前世一个人生活,什么事都要靠自己一个人撑着,不但没有人帮她,甚至还有许多人在背后做手脚。她因此也养成了这种性子,此时有这么多人真心地对她好,她已经十分知足了。 慕离伸手抚了抚她顺滑的头发,心中暗叹,她还像儿时一样要强,拍了拍腿,轻声道, “过来躺下。” 月罂一愣,扭脸向他看去,见他神色依旧淡然平和,也不知他什么意思,狐疑地睨着他,一动不动。 慕离眉梢微挑,又轻声补了一句, “过来。” 她不但没过去,反而离他更远,警惕地盯着他看。 慕离见她神色紧张,乌黑的大眼骨碌碌地直转,蓦地一笑,言语里带了挑衅, “我若想动你,你躲到哪里都一样。” 她瞪了瞪眼,不过马上就没了底气,确实如他所说……疑惑地看了看他,想了片刻,又看了看, “不许骗人!” 慕离轻笑道,“我何时骗过你!” 月罂略带疑惑地躺了下去,头枕着他修长结实的腿,心中乱跳。心想着他如果再像前几次一样,她就只能再咬他一口,不过这次绝不会咬偏! 不过她计划落了空。慕离伸出如玉雕琢过的纤长手指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按着,软声道, “自从与你说完那些,你虽不像原来一样提防着我,不过却仍离我那么远,当真这么厌我?” 月罂一愣,与他幽暗的黑眸对视,心中思绪万千,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慕离眉梢微挑,眼眸中光华闪过,低低地问道, “那是为何?” 他目光灼灼,虽沉静却透着一丝凛然的霸道,让她没办法直视。索性闭了眼,不再回答他的问题。他手中力道轻重适中,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上散开,昏沉的头顿时舒服了许多,不禁抿唇笑了笑, “你的手真巧,不仅写的字好看,又会挽发,还懂医术,将来你若娶了妻,她一定很幸福。”想到他将来温柔地为妻子盘发,为她小心翼翼地戴上别致的发簪,心中竟一闪而过些许酸楚。 “我已经有妻子了。”他手中动作不停,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 “只是名义上的罢了,若有一天你们有了心爱的人,我便求母后放你们离开。”她感觉到按在额上的手停了下来,慢慢地睁开眼,却对上了他漆黑的双眸,仿若深邃的苍穹,望不到尽头。喉咙微哽,想要坐起却被他按住,接着又在她额头轻轻按着,如刀削过的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让她思绪一乱, “你永远不会等到那一天。”。 第112章 可恶的男人 月罂走到花月轩前,看着上面刻着的三个飘逸大字,缓缓地呼了口气。吩咐婉儿几人先回院子各自休息,自己想在这园中走一走。她这些天得知了那几条小路都各自通向哪里,此时选了一条,沿着石子小路慢慢向前走着。 月色正浓,空气中传来竹叶的清香,淡淡的却不招摇。她轻拂过竹叶而行,心情却并没有因这曼妙的景致而变好。走了一段路程,果然见到前方有一处院落,里面闪烁着明亮的灯火。 远远地有侍卫走过,一见是她,纷纷行了礼,随后又各自走开。她倒是喜欢这样,简简单单的,甚至希望这些人将她当成空气更好,这样也就更自由一些。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院落,见门匾上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三千凡花。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妖孽倾国倾城的笑容,抿唇一笑,只是她定定地望着那个“凡”字,心生疑惑。 院门前恰好经过一个小厮,他见到门外有人,探头看了看,一见是月罂,忙迎了出来,俯身行礼唤道, “公主,您怎么来了?” 月罂记得这小厮常跟在花寻身后,看着面熟,好像叫聪儿,便问道, “你家公子可曾回来过?”问了这话又觉得十分别扭,好歹他也算自己的夫君,怎么问起了旁人……虽然先前她并不想承认彼此的关系。 聪儿低眉顺眼地答道, “公子未曾回来过。” 月罂轻嗯了一声,便不再问他,仍抬头看着这门匾,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莫不是写错了?”她记得应该是繁简的繁,为何变成了平凡的凡,还是说这世间这个词语本就应该是这个“凡”? 聪儿听了她的话,顺着月罂的目光望去,便猜到了她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公子曾说过,宁愿做一株平凡的野花,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也不愿再花团锦簇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聪儿只有十二三岁,声音仍透着稚嫩,却十分好听。轻声软语的如同婉转的笛声,说出的话也别有一番韵味。月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微低着头,态度虽谦卑却不并不卑微,面如粉玉,唇红齿白,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扬,极为好看,想必过不了几年,也是个标致的美男子。 不由得暗叹道,这些小厮整日在各自的主子面前转悠,真真地学了他们的三分像。那潼儿整天一副温和内敛、高深莫测的模样,跟他那个腹黑主子也是极像。 回味了一下聪儿刚刚说的那番话,心里倒是极为酸楚,原来他也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吗?可为何放弃了一国皇子之位,偏偏来这里做人家的夫侍?虽然自己是个什么天降祥瑞之人,可小命整天地被人家攥在手心里,说起来也就是个空壳子而已。 看了看低眉顺眼的聪儿,想说些什么,又终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见聪儿那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公主不去里面坐坐吗?” “不了,我想四处走走,你进去吧。” 聪儿忙从院门旁提了盏灯笼双手奉上,又轻声道, “公主慢走,一旦公子传回消息,小的一定立即回禀公主。” 月罂轻轻一笑,连这贴心劲都是极像,接过灯笼笑道, “那就有劳了。” 聪儿俯身行了礼,随后细长的眉眼一弯,说不出的单纯甜美。 她慢慢地往回走着,虽然小路两旁挂着不少灯笼,不过那光亮却仍不能照得太远。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月罂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好像有个人影,不知道在路旁刻着什么,手中拿着的东西在灯光下偶尔反射出夺目的光芒,好像是刀! 月罂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词就是:刺客!她慢慢地后退了几步,生怕惊扰了前面的人,又退了几步,转身就跑。她虽然知道这园中十分安全,可这大半夜的,这条小路又少有人走,真要是碰见个刺客,小命必然丢了! 她边跑边回头张望,已经看不到那人的身影了,这才慢慢停了下来,拍了拍胸脯,低声说道,“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俊朗阳光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吓得她险些喊出了声,刚叫出了一个字,嘴突然被面前的人捂住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扣对方的手腕,却被他反手一拧,背在身后。 她另一只手想要反击,他却顺势又抓起了她的这只手臂,一同扣在了她的背后。他随着动作将身子紧贴上来,俯视着面前的娇小女人。 月罂心底一沉,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在他面前真是不堪一击,惊恐地望着面前站立的颀长身影,只见他逆光而站,根本看不清五官,只有那双眼睛极为明亮,像是夜空中细碎的星辰。 男子微低着头,直盯着她的眼睛,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说!为什么跑?” 月罂稳了稳心神,听他这话的意思并不像刺客,这才放了心。他的手仍然按在她的嘴上,她动了动嘴,呜呜地说不出话,只能眨着眼睛,往他手上瞄着。 男子这才有些明了,刚准备松手,又压低了声音说, “不许再喊!大半夜的吓死人!” 月罂心里本有些害怕,听他这嗔怪的语气却差点笑出来,他差点把她吓死,居然说她叫得吓人。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又挤了几下眼睛,男子这才慢慢地放开手,可拧着她胳膊的手却并未放开。 月罂连呼了几口气,显然明白这人并不是坏人,心中有了谱,说话也有了底气,扬着下巴问道, “你大半夜的不是也没睡觉,在外面吓人么?” “你这丫头!”男子眉梢高挑,伸手掐住她的两颊,看着她被自己捏的变形的脸,有些好笑,咳了两声掩饰唇边笑意,故意板着脸又问, “说!你究竟是谁?见了我为何要跑?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不成?”他见她刚刚鬼鬼祟祟的,只以为她是哪里派来的细作,没想到刚刚这么一试才知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而已。心中疑惑减去大半,不过仍不能轻易放了她。 她一张娇俏的脸庞被他捏在了手中,他手劲极大,捏得她生疼。暗骂了句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趁着他凝视自己的时候,忽然偏头咬了他手指一口,一咬住就没有松开。 他冷吸了口气,忙缩回了手,甩了甩,眉梢却越挑越高, “你属狗的?” 月罂两只手还被他固定在背后,只能使劲吹着气,好让脸不那么疼了,也没好气地低喊道, “你还是不是男人?哪有对女人动手的?” 他微微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向她脸上望去,见她白皙的面颊上多出了两道红指印,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忙将她放开,咳了一声说道, “对不住了。”他平日很少与女人打交道,刚下手时也就没轻没重,居然忘了她只是个女子,此时却有些尴尬。 月罂连忙揉了揉手腕,刚一碰又欲哭无泪,手腕上也是两道通红的指印,这男人,实在太可恶了! 第113章 动手 月罂睨了眼面前高大健硕的男子,暗自磨牙,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何况他手中还有刀。真恨自己前世为何不专心学学武术,这样在这世间也不能这么受人欺负!郁闷地揉着手腕,又横了他一眼,拾起刚刚掉落的灯笼,转身就要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站住!”身后又想起那嚣张霸道的声音。 月罂脚下动作加快,手腕和脸上还隐隐地疼,她可不想再回去面对那个凶神恶煞,一个不小心再惹到他,可没自己好果子吃!想到这由走变跑,飞快地向花月轩的方向跑去。 刚跑出没几步,身后的男子脚尖轻点,跃到她面前,月罂正撞到他壮硕结实的前胸上,被他撞得坐在了地上。鼻子顿时一酸,疼得她眼泪掉了出来。她这些日子一直心神不宁,已经纠结到了极致,此时眼泪一掉,心里压着的气顿时涌了上来,也不管能不能打得过他,飞快地起身,抬起一脚向他的前胸踢去。 他见她有几分功夫,心中霎时明了。自己虽然很少在这园子里呆着,却知道这园中的丫鬟小厮都有两下子的,不过敢向他动手的人却是极少。看来这丫头不认得自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丫头是她的人! 想到这,脸上蓦地一冷,让本是阳光俊朗的面容变得阴沉冷郁。后退了一步,她一脚落空,趁她还没落下脚的时候,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踝,顺势一拧,让她面朝下直接向地面摔去。 月罂刚刚气冲到了头顶,虽没有使足全身的劲儿,但他力道极大,又没有丝毫犹豫,自己一时没站稳,身子一旋就向下扑倒,再想翻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她好歹有些经验,如果这么直挺挺地摔倒,这脸可就毁了,于是飞快地伸手护住了头。不料在身子离地面还有半尺远的时候,蓦地悬在了半空中。 他提着她的腰带,冷哼了一声, “就这么点能耐,还敢来监视我?” 监视?月罂一愣,扭脸向他望去,可此时的姿势实在不方便动弹,手脚在半空中划拉了几下,仍是不能挣脱他的“魔爪”,只能从下向上地瞪着身后那双修长紧实的长腿,低叫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谁有空监视你?” 他仍旧提着她的腰带,眉头紧蹙,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冷声问道, “不是她让你来的?” “谁啊?”她大头朝下地吊着,觉得血都涌到了头顶,有些迷惑,没好气地又骂道, “你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他偏头看了片刻,见她丝毫没有说谎的意思,这才松开了手。月罂正手脚踢打着他,腰间一松,实实在在地摔在了地上,一瞬间竟愣了神!刚刚就觉得鼻子酸得厉害,此时摸去,手上却是湿湿的一片,血腥味顿时传来。 他没想过她会笨到摔倒,有些后悔将她直接丢到地上,尴尬地揉了揉头发。又看到她愣愣地坐在地上,也不起来,只是看着手发呆,只当她是摔疼了,心中顿时一阵烦躁。他很少接触女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哄人,只得捡起一旁的灯笼,俯身向她照了照。 经过这么一折腾,她的头发早乱得不像样子,见他将灯笼提在了面前,凶巴巴地抬头与他对视,两人却各自一惊,异口同声地喊道: “是你!” “是你!” 面前的俊朗男子正是童昕,她先后也是见过几次的,刚刚周围昏暗,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觉得说话声很熟悉,此时被灯笼一照才看清他的面容。不过她此时这副“尊容”,童昕居然能认出她,也委实不容易了。 月罂额前的一缕发丝垂了下来,鼻子下还有些血迹,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地将他望着。童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散模样,洋洋得意地道, “你这无赖,终于遭到了报应!” 月罂眉头顿时立起,抹了两下鼻子上面的血迹,反骂道, “你这泼皮,见着你就倒霉!”说完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灯笼,起身又要往回走。 童昕这次倒是没为难她,反而跟在她一旁,边走边问, “你怎么在这园子?” 她也不知他问的是什么,索性直接回答, “前不久刚来的。” 童昕默了片刻,看样子果然是她带来的丫鬟,刚刚就因为这个才觉得恼火,此时想想倒是自己的不对了。只是个小丫鬟而已,何必因为那个讨厌的人牵连了人家,于是干咳了声道, “大半夜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小心被人当成j细抓了去。” 月罂一见是他,本已经压下了气,听他这话又横了他一眼,哼了两声, “我看鬼鬼祟祟的人是你才对!”说完下意识地向他身上扫去,刚刚还记得他拿了把刀。 童昕听她说完,哧了一声,更是得意,胡乱在头上束着的头发随着走动一上一下地翘着, “这园子可没人敢抓我!” “为何?你武艺高强?还是会隐形?”月罂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有一搭无一搭地与他对话。 不料童昕却没再说话,只是踢开路中间的一块碎雪,看着远处隐约的灯光,呼吸间冒出丝丝白气。 月罂见他半天不答话,忍不住又问, “对了,你刚才说的‘监视’是什么意思?‘她’又是谁?” “没什么。”童昕虽然极为反感这个身份,可却并不想过多地谈论她,尤其是在别人面前。 月罂瞧见他脸色阴沉了许多,识趣地不再问什么,低着头往前走着,快到花月轩的院门,月罂才停了下来, “我到了。” 童昕睨了眼那院门上的几个大字,撇了撇嘴,转过头对她扬眉一笑, “进去吧。” 他目光清清朗朗,一双黑色的眸子如同星辰般闪烁,刀削一般俊逸的面容带着男儿应有的桀骜与张扬。 月罂点了点头,提着灯笼快步地走了进去。好在天色已晚,外面的侍卫少了许多,一路上都没人遇见他们。月罂现在有些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谁,说不出来为什么。 第114章 当真要纳妾? 月罂一进屋子,就被几个丫鬟团团围住,众人见她头上的发髻歪歪扭扭,颧骨上还青了一块,鼻子下面还有些凝固了的血,惊得连声吸气。 “公主,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说话人正是春露,她在四个丫鬟中年纪最大,说话办事也比其他几个人稳重,见月罂这副模样,忙吩咐其他几个人去准备干净的衣服和药膏。 婉儿在内室刚刚燃过药香炉,听见外面说话声,忙迎了出来,一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慌忙跑了过去,抖掉她发丝间沾着的碎雪,一脸紧张地问道, “公主和谁打架了吗?”刚问完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有谁敢跟她打架啊?不过恰好被她猜中了,月罂哼了两哼,咬牙切齿地说, “刚和一个无赖打起来了。”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才根本没有还手之地,哪算得上打架啊?脸色更是难看,丢下面露惊诧的几个人,大步向隔间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说, “今天的事别说出去,有人要问就说我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她可不想让全园子的人都知道自己不仅打架打输了,还弄得这么狼狈,否则丢人就丢到家了! 童昕懒洋洋地在竹林间穿行,脑海中忽然闪过些许片段,猛地刹住了脚,若有所思地望向花月轩,心中渐渐升起了疑惑。还记得先前见过月罂,那时她与慕离看起来极为亲密,难道她真的是外面传言中提到的,慕离准备纳的妾? 他经常在镇子上闲逛,那些闲言碎语也没少传进他耳朵里,不过对于这种八卦也极少相信。此时串联起来,怕是有这么回事了,想到这不由得吸了口气,一阵冷风夹杂着碎雪涌进了心肺,转身急匆匆地向离园走去。 慕离在房中正慢慢踱着步,手中还握着刚刚暗卫带来的字条,上面的几个字令他眉头紧蹙。听到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脸色才缓和了几分,走到桌旁坐下,慢慢地斟了两杯茶。 童昕推门而进,见他正悠然自得地喝茶,忙关好了门,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道, “你当真要纳妾?” 慕离手上动作微顿,随后轻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末,狭长的眼眸流光闪过,微微一笑道, “何出此言?” “现在全镇子都知道了这个,我先前只当是谣传,可……”童昕停了片刻,见他神色不变,仍慢慢地喝茶,有些气结,自己这么着急,他倒是悠闲!真想把茶盅抢过来,这人怎么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那丫头本来就是她的丫鬟?还是你故意放进园子的?” 慕离见他急匆匆地进来,又说了这么一通,略想了想便猜了个大概,将桌上另一杯茶递到他手中,和声细语地问道, “你不认得她?”听他这意思,两人怕是刚刚见过了,而且,他居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童昕接过茶盅,一饮而尽,大咧咧地坐在桌旁,反问道, “你的相好,我如何认得?” 慕离睨了他一眼,并未对他的直言直语所恼,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继续喝茶。 童昕见他仍笑而不语,忍不住手撑着桌沿,探过身子低声又问, “她还未大婚,你如果先纳妾,岂不是自找麻烦?”南月国虽是女国,可夫侍们也是可以纳妾的,只不过一定要在妻子大婚之后方可。童昕虽然平日大大咧咧,但这些事却是知道一些的,他只当是慕离头脑一热,把这些事忘了,这才急急地来找他。 慕离见他神色紧张,对他的心思也极为明了,并未反驳什么,反而像是赞同了他说的一样,慢慢点了点头。 “还有,你为她开了家店铺,现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她们此时在一个屋檐下住着,真若有什么事……”他停了下来,没继续说下去,他虽然不太懂那些复杂的感情,却没少听说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事。 慕离抿唇轻笑,对他的误解也没有解释,他本不是什么多事之人,既然月罂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他也不会主动提醒他。但看到他为自己的事这么上心,心中却淌过一丝暖意,提起茶壶又为他斟了一杯,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那日我托你打听的事如何?” 童昕微愣,随后才晃过神来,点了点头道, “那人的确有些来路,先前便是江南一带有名的琴师,两年前来到镇上,名义上是暗香楼的东家,可我觉得他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掌控着什么。” 慕离摩挲着茶盅上的花纹,眉间微蹙,看来这暗香楼确实有些神秘,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 “一名小小的琴师,竟然能盘下金竹镇最大的青楼,并在短短时间内站稳了脚,的确有些蹊跷。”他虽然没去过暗香楼,但曾听手下人来报,自从暗香楼改成了文雅人的聚会场所之后,生意竟然比先前好了几倍,平日里不仅王公大臣来的多,连各家亲王也常常去那里集聚,不难想到这幕后有一股支撑它的强大力量。 “怎么,这暗香楼有什么问题不成?”童昕略微疑惑,那日慕离让他有空查一查暗香楼的东家,他当时并未多想。可经过这么一查,也确实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虽然在感情方面少根筋,可其他事上却并不比面前的人差多少。 慕离也不瞒他,轻嗯了一声,神色淡然, “我只是对这店的东家有些好奇罢了,你留心一些,若有什么事及时知会我。” 童昕应了一声,见天色已晚,这才起身告辞,被慕离这么一打岔,来离园的目的早就抛到了脑后。 慕离关上房门之后,眉头又慢慢拧紧,展开那张字条,上面只是潦草的几个字:遭遇埋伏,不见踪影。走到暖炉前,将那张字条丢到炉中,看着火苗忽地窜起,一点点地将那张纸燃成了灰烬,缓缓地透了口气。 他这几日见月罂一直心神不定,自然知道她是在担心花寻。他们以前各自的行踪虽然独立,却并不刻意隐瞒,他此次也并未在意。不过昨日自己的暗卫传回消息的同时却提到,见到了花寻, 金竹密语第2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了花寻,他这才让暗卫留意他的行踪,不料今日竟收到了这样的字条。 慕离望着暖炉内渐渐平息的火苗,漆黑的眼眸中映着火焰的光芒,心中越发地感到不安。 第115章 一肚子坏水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开业前的各种准备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慕离为她训练的几个“模特”晌午已经送来,的确如她要求的一般:身材好,长相标致,有气质。不过令她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都是女人! 她为这还与他辩论了几次,让他再找几个男的,毕竟店里有许多男装。可慕离一脸为难的样子,说是快过年了,此时人手实在紧缺,她要求得又太高,能找到这么几个女人已极其不易…… 她本来认为他无所不能,任何事交给他都可以办到,不料还真有些强人所难,也就没再为难他,不过她却把“培训费”减少到一百两黄金。慕离见她笑得一脸邪恶,暗自感叹,自己为何要揽下这赔本的买卖,还时不时地叹口气,更让她暗爽。平日都是他算计自己,没想到自己居然也等到了这一天。 她本来还为此沾沾自喜,可等他走了之后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慕离同时训练了两拨人,只不过带来见她的只有那些女子,其他的男伙计都被安置在隔壁的“聚仙楼”,让他们在那里候着。如果月罂执意要人,就会派人给他们传口信,到时候让他们再来店里。否则每人会给十两银子,当这些天的酬劳。 聚仙楼的管事近日与月罂走得极为亲密,她时常来店里小坐,刚听见那几个男伙计在聚仙楼议论这事,她觉得挺新鲜,也就对月罂说说,不料却让月罂得知了这样的真相。想要召唤那些男伙计过来,管事却告诉她,大概一炷香前就被一个小厮给了银子,打发走了。 月罂也不顾那管事惊愕的样子,气得在屋中转来转去,暗自磨牙道,那狡猾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不仅没按协议上办事,还好意思说自己要求高! 管事想了想这两人奇怪的举动以及这两天街头巷尾传的流言蜚语,顿时明了,拉住了暴跳如雷的月罂,若有所思地笑道, “姑娘当真不知慕公子的心思?依我看慕公子心里倒是极在意姑娘的。”因为在意,他才不希望她的店铺中有那么多个“美男子”,不过让管事想不到的竟然是,那么清傲高洁的男子竟然也会做这些“有趣”的事。 月罂哧地撇了撇嘴,那可恶的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在外人看来性子又温和,当然人缘好。可谁会想到就这么一个表面上风度翩翩,举止儒雅的男人竟然一肚子坏水!强压了心头的恼火,扯出一抹尴尬地笑,说道, “孟婶说笑了,他只是我的一个……熟人罢了。”说完干咳了一声,当真只是熟人么? 孟婶打理酒楼多年,接触的人也自然不在少数,只当她是害羞,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又坐了会便回去了。 月罂简单教了那几个“女模特”一些有关服装展示的事宜,接着就急匆匆地回了园子。她店铺定在后日开业,眼下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结束,并不需要像先前一样整日从早忙到晚。何况,她有笔帐还要回去向他讨来! 月罂大步流星地来到离园,刚一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缥缈的箫声,温婉暖人,丝丝入心,沉静的声音仿佛能让白云停止游走,让鸟儿忘了飞翔。猛然间摇了摇头,可不能被这人的表象迷惑住! 她伸手推开房门,见那个如雪似尘的俊儒男子正依靠在软榻上吹箫,画面优雅恬静,让她心底的怒火竟然没来由地少了许多,暗骂自己免疫力何时变得这么差。 慕离看见她气呼呼地进来,把萧放在榻边的桌案上,对她微微一笑道, “公主怎么来了?” 他声音清和温润,低沉动听,眉目舒展平和,一双黑眸悠远而又深邃,看似来极为无害。她几步走到榻前,手撑在他身侧,俯下身子盯着他含着浅笑的黑眸,冷哼了一声反问道, “你又在背后算计我?” 慕离没有起身,反而一手枕在头下,一手绕着她垂在他胸前的一缕发丝,样子极为闲适,微笑着回答, “此算计非彼算计,只不过想替公主减少些开销罢了。” 月罂无语地望天,好人总是被他一个人当了!拍开他缠在发丝间的手,看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真想再咬他一口,可一想到那日的情景,顿时心有余悸,恨得牙痒。 两人一动不动地对视着,一个唇边含着浅笑,一个眼中喷着怒火,直到月罂脸上越来越不自然,这才哼了一声,起身坐到桌边不再理他。 慕离悠闲自在地坐起,慢慢踱到书案前,翻开桌上厚厚的一本书,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店铺的名字可想好了?” 月罂正暗自生着闷气,自己本来是向他“兴师问罪”的,可一见到他,气焰顿时熄了大半,这男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在他面前总是还未开口就丢失了主动权。然此时听他这么一问,她忽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店铺还没取名字,而且,连匾额都没有! 想到这嗖地起身,到了桌案旁问他, “做匾额需要多久?” “两天。”他回答得毫无波澜,听她没吭声,索性又补了一句, “如果此时送去,开业前应该会完成。”说完笑睨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中流光闪过,透着一丝玩味与狡黠。 月罂觉得人顿时石化了一样,此时哪送的过去?都怪自己一时忙晕了,竟然把匾额给忘了!怎么办?她已经将开业的请柬发给了附近店铺,若因为一块匾额晚些开业,得让多少人看笑话?顿时觉得头疼欲裂,在屋子里烦躁的转着圈,这要如何是好…… 抬头看了看坐在雕花木椅上翻看闲书的男人,他一脸淡定安然,如玉般温润的指尖翻过书页,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像他刚刚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可自己已经被他算计了几次,见他这副模样俨然已经明了,看样子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第116章 让我抱抱 月罂手撑着桌案,与对面的儒雅男子对视了片刻,见对方眼中仍含着浅笑,神色不变,郁闷地皱了皱鼻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丢人就丢人吧,因为这些小事再求他,她实在没办法再开口。 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平缓低沉的声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月罂步子一顿,猛然间回头向他望去,只见他已经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偏头一笑,眉目清朗,又似浮出一抹苦涩,只短短一瞬,倒像是她产生的错觉。 慕离走到窗边,伸手把玩着探进窗中的金色竹叶,耳鬓的墨发被风吹起,仿若仙子般干净出尘,轻叹了口气,回眸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慢慢说道, “听说公主最近常写这两句诗。” 月罂也没回答,她只是写出了心中所想罢了,被他这么一问也没着急离开,索性又坐回桌案旁,百无聊赖地敲着玉石笔架。 “不如从这两句诗中取一个名字,如何?” 月罂略想了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伊人坊?” 慕离倚窗而立,雪色的衣袍在他的身上,简单干净,更显得他脱俗不凡。他想了想,随后抿唇轻笑,重新坐到桌案后,取过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 月罂忙凑到他身旁,暗自羡慕他的这手好字,估计自己追个十年八年也赶不上了。见他放下毛笔,吹干墨迹,有些疑惑地问道, “给我写的吗?” “用这幅字做成匾额,可好?”他漆黑的眸子中慢慢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情感,似乎在等着她的肯定回答。 月罂只是低头看着字,根本没注意他眼中闪过的期盼,连连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破了。看了又看,最终喜得眉眼带笑,眼睛只盯在字上面,说了句谢谢之后,忙乐颠颠地派人去定做。这样开业时间也不会拖延,月罂暗自高兴,看来那人除了偶尔坏一点,也有大发善心的时候啊。 慕离顺着敞开的木窗,看她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侍卫小心,不由得唇角轻勾。又见她在院中高兴得抱着棵金竹转了两圈,随后笑吟吟地出了院子,脸上的笑意又慢慢地收敛。 “为伊消得人憔悴吗……”他默默地念出这句诗,随后暗自苦笑。 刚过了晌午,月罂本来打算今日早些回园子好好歇一歇,明日等着服装店开业,可刚进二楼的房间,就听见暗香楼中传来幽幽的琴声。 那暗香楼虽然要过了傍晚才会正式开门,可这些日子她总是在白天也能听见那低婉的琴声,而且听那声音,似乎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在弹。 她索性趴在软榻上,头埋在柔软的抱枕中,享受着美妙的琴音。 门声轻响,她以为是婉儿送茶进来了,也没抬头,仍揉着脖颈。忙了这么些日子,她仿佛又找回了那段日夜与书本奋战的日子,稍一闲下来,就觉得腰酸背疼。 一双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带着几分力道,让她舒服地轻叹了一声,低笑道, “什么时候技术这么好了?” 身后人没有回答,手中动作不停,慢慢地从她的肩膀移到背上,又缓缓地滑到她纤弱的腰间。 月罂能感觉到隔着衣衫的那双手泛着的冷意,正想问婉儿手为什么这么凉,忽然感觉到腰间那双手由揉捏变成了轻柔的抚摸,一瞬间一丝异样从腰间化开,心底一下子变得冰冷,这绝不是婉儿! 飞快地伸手扣住腰间的手腕,同时转身将对方的手臂及上半身压住,另一只手已经将短刀握在手中,虽未取下刀鞘,却直接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她一系列的动作流畅自然,比先前像样了许多。 自从那日与童昕打架输了之后,月罂这几日有空就向那几个丫鬟学些武术的技巧,再加上自己那点微薄的底子,此时勉强算得上小有成就。待她看清了被她压在身下的人时,短刀却忽然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花寻?”她又惊又喜,脸上顿时绽开笑容。 花寻俊美的眉宇一蹙即开,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反抗。他看着半压在自己身上的娇小女人,心中涌起无边无际的酸楚,先前还以为再见不到她了…… 伸手覆在了她白皙如瓷的脸颊上,怔怔地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轻轻一笑,斜飞的眉眼仍如往日一般媚入骨髓,只是此时显得十分憔悴。 月罂见他只是含笑着盯着自己看,忽然想到了那日做的那个梦,忙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摸,虽然不像往常一样冰冷刺骨,却仍透着些凉意,原来这次不是梦。 花寻见她迷茫地在自己脸上胡乱摸了两把,又忽然满足的笑了,也跟着轻笑出声,问道, “想我了吗?”他声音一如往常一般低柔磁软,仿若一根羽毛般撩拨着她的心弦。 月罂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马上停住,眉梢挑起,哼了两声道, “鬼才想你!”说完起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衣袖,回眸间,见他又轻蹙了蹙眉,与她对视时才渐渐舒展。 花寻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伸手握住了她细嫩的小手,从衣袖中向上抚摩着她光滑的手臂,笑笑然地望着她,声音中多了一分蛊惑, “当真不想?” 她轻咬着唇,却再说不出那些硬气的话。这些日子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既担心又害怕,一颗心整日空落落的,直到此时才像是被重新填满,怎么能不想?可她只是恼他,离开之前只写了那么张字条,这些日子又没有任何消息,让她七上八下地过了这些天。 想到这赌气地一甩手,又想离开,却被他更紧地握住。挑眉向他看去,却见他眼中的笑意更深,那双本就妖冶魅惑的眸子中光华流转,媚眼如丝地勾着她的眼。 他自然知道她会担心,只是这些天身不由己罢了,看到她为自己兴奋又气恼的样子,心像浸在了蜜罐里一样,舒服无比。他眼中充满了笑意,忽然低柔地开口道, “过来,让我抱抱。”。 第117章 有些奇怪 拉住她的那只手,并不像往日那般冰冷。月罂沿着他的手向上看去,见他歪歪斜斜地依靠在软榻上,面容略显憔悴,只是那双眼仍然黑到极致。他唇角轻轻勾着,笑容如梦如幻,妩媚醉人,又好似一缕暖风,一旦错过了,便再无法寻回。 她坐到他身旁,乖巧地靠在他的胸前,闷闷地出声道, “不许再有下次。”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如沐春风一般,花寻将她圈在怀中,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随后眉梢微扬,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声音低哑魅惑, “不许什么?不许下次走时不告诉你,还是不许几日都不联系你,还是……不许再抱你?” 他呼吸间带来的丝丝暖风飘进她的耳朵,痒痒的让她缩了缩脖子,那声音如魔音一般从耳畔滑落进心底,让她的心也跟着跳快了许多,此情此景,异常暧昧。 她觉得耳垂越来越热,也不知道是被他咬的,还是怎么,躲了几次却又被他跟着含住,最后恼羞成怒地白了他一眼, “都不许!” 花寻轻笑了一声,不再逗她。柔软的唇从耳垂慢慢划到她细腻的脸颊上,最后落在她娇嫩的唇上,轻轻地磨着。月罂身子微僵,抬眼向他望去,只见那双狭长的凤眼轻阖,纤长的睫毛铺满了眼睑,漆黑浓密,根根分明。心中顿时乱成了一团,眼波也渐渐迷离,最后索性含了他的唇,轻柔地回应。 他趁着她呼吸的空当,伸舌探了进去,搅着她口中的芳泽,与她的紧紧纠缠。月罂轻吟了一声,心跳的更没了规律,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只觉得整个空间中只剩下彼此,再没有任何空隙。 花寻微睁开狐狸般的狭长眼眸,睨着近在咫尺的娇媚容颜,眼中黯沉如水。手抚过她垂在腰间的长发,细滑如锻。见她呼吸有些不畅,这才离了她的唇,慢慢吻向她的脖颈,轻舔慢吮,最后在她锁骨间流连不去。 月罂被他吻得头脑混乱,刚一分开,大量的空气就涌入心肺。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吻居然可以让人如此迷惑,微仰着头连吸了几口气,才让头脑清醒了许多。忽然意识到他柔软细腻的唇正沿着锁骨向下滑动,忙伸手将他推开。 她不是对他仍心存反感,只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还没有心理准备……尴尬地起身站到一旁,唇齿间仿佛还带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恬淡香气,只能连连吸气压下心头的不安。 花寻冷吸了口气,缓缓地抬头看着面前站立的娇俏少女,紧蹙的眉慢慢放开,轻舔过饱满鲜艳的嘴唇,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过来。” 月罂见他眼中仍翻滚着浓浓的欲望,喉咙滑动了一下,一脸不自然地笑道, “那个……我有些东西要送你!”说完忙跑进了隔间,一不小心差点被矮凳绊倒,跳了两下才站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笑声,尴尬地回头望去,果然见那妖孽倚着软榻,笑得花枝招展。 花寻只当她是找个借口逃避,没想到过了不久,她又从隔间探出头来,手中还抱着什么。撑着软榻起身,走到隔间的门旁边,手撑着门框俯视着她,睨了眼她手中的东西,笑问道, “这是什么?” “呃……我亲自画了个图样,为你做了件衣裳。”月罂摸了摸鼻子,越说越小声。平日见他常穿那么少,自己看着都冷,只是想让他暖和一些,可又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一时间竟有些后悔擅作主张。 听对面没发出任何声音,月罂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只见他仍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漆黑的眼眸中却翻滚着波澜,扯了扯嘴角,又补充道, “我特意选了红颜色的布料,虽然有些厚,但你身材这么好,应该不会很难看……况且这布料很暖和……”说完还将衣服在他面前展开,眼巴巴地盯着他看,唇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僵,他大概是……不喜欢吧。想到这垂下眼,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讪讪地笑道, “不喜欢也没事,我拿去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她转身刚想将衣服送回去,身子忽然一紧,已经被他紧紧地箍在怀中。偏头看去,见他眼中黯沉,深邃得仿佛能吸进所有的事物,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 “不许卖!”他在她耳边柔柔地开口道,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说,不许卖!” “那这衣服……”月罂指了指怀中抱着的嫣红色锦服,偏头将他看着。她忽然觉得手中一空,再看去,衣服已经被他抢了过去。 花寻将那件衣服上上下下看了个遍,颜色是自己钟爱的,样式也很独特,满意地点了点头。回眸对她展颜一笑,却并非往日的魅惑,而是极少见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很喜欢,谢谢!” 月罂轻抿了抿唇,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又对他说, “你试试,如果哪儿不合适,我改改。” 花寻点头答应,抬手刚准备扯开腰带,却又忽然停住,干咳了声道, “我去隔壁试。”说完极不自然地瞥了她一眼,抱着衣服就往外走。 她本就没想过看他换衣服,正准备出了隔间,让他在里面换上,然听他这么一说,刚刚压下去的怪异感又跑了出来。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单薄的身影,低声喊道, “站住!”从刚刚见到他开始,月罂就觉得奇怪。若是在以前,他哪会对她说“过来”,怎么也会直接将她拉过去,或是自己直接扑过来。而且他眉间一直蹙着,似乎在压抑着痛苦一样,心中的疑惑也就更深。 最让她疑惑的就是他居然要到隔壁去换衣裳,以他先前的混账模样,怎么会对自己介意这种事…… 花寻身形微顿,转身之前露出一抹笑容,笑吟吟地将她看着,问道, “怎么?” 月罂狐疑地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眼睛在他身上上下瞟着,看得他一脸不自然。有意躲过她的眼,却被她盯得更紧, “我觉得你有些奇怪。” 他狐媚的眼眸中闪过诧异,自己隐藏得这么好,竟然能被她发现,她实在是太敏感了……不过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什么,唇角噙了一抹笑容,反问道, “如何奇怪?”。 第118章 心疼 月罂与他对视了片刻,见他满脸笑意,目光坦荡澄澈,丝毫不像隐瞒了事情的样子。难道是自己多虑了吗?都是那天做的那个梦,让她一直心神不宁。暗叹了口气,走上前环住了他细窄的腰,还没等她说什么,耳边忽然传来他极轻的吸气声,她抚在他背上的手蓦地一顿。 花寻平日穿的衣服很薄,仿佛隔着衣料就能碰到细腻的肌肤,不过这次却不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慢慢冰冷,退开半步就要扯他的腰带,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受伤了是不是?”她眉头紧蹙,他衣料下面明明像是有什么东西缠着,见他这么阻拦,更确定了几分。 花寻见再也瞒不过,攥紧了她想要扯开腰带的手,柔声笑道, “小伤,不碍事……我去试试这衣裳。” 月罂哪容得他再走,此时根本顾不得那么多,掰开他的手又去扯腰带,只有看过才能让她真正地安下心来。三下两下将他的丝袍拨开,果然见他腰间缠着厚厚的绷带,已经被血浸红了一大片。 她手指轻颤着抚过,咬紧了唇,一阵阵地心疼,轻声说道, “我去请大夫。”看样子伤口一定又裂开了,眼下的情形也由不得她多问什么,处理伤口才是首要的。 花寻急忙将她拦住,压低了声音说, “别去!不能让外人知道!” “为什么?”她隐约地觉得这事另有隐情,只是此时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见他犹豫了片刻还不肯说出实情,睨了眼他腰间,血又一点点地浸染开来,顿时又急又恼, “你倒是说话啊!”他何时有过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候! 花寻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眼中细碎的流光,倚在软榻上极浅的笑了笑说, “万物之声,我今后怕是听不到了……” “那又如何?让别人知道了又能怎样?”她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没了这个能力,不就与正常人一样了么? 他笑中带着苦涩,狭长的凤眸睨着她的脸庞,轻声道, “各国有多少人忌惮的就是我这能力,一旦被他们得知……” “我明白了……”月罂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回忆起那日在藏书阁听到三公主与黑衣人的对话,想必像他们一样既畏惧花寻又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大有人在吧。 她先前实在不知道这种能力也是双刃剑,既耗费心血,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眼下该怎么办?自己对医一窍不通,任何忙都帮不上,真后悔自己在前世为什么不学些有用的东西!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她猛然一惊,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却听见门外响起婉儿清脆的声音, “公主,奚公子来了。” 奚墨?月罂迷茫地看了看花寻,他也是微愣,随后对她挑眉笑了笑,点头示意她去开门。 她从里面将门打开,见门外果然站立着那清清冷冷的男子。他斜飞入鬓的眉宇仿若刀裁过一般整齐,如同点了墨的黑眸中透着丝丝慵懒倦怠,那张脸极其俊美,也极其冷漠,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入得了他的眼一般。 一身淡青色衣袍有些湿渍,想必外面下起了雪,月罂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忙侧身让他进来。奚墨也没看她,提着手中药箱进了屋子,径直走到软榻边,睨了眼笑意盎然的花寻,轻抿了唇低声道, “慕离有事,让我过来瞧瞧。”他声线低沉,仿佛带了磁性一般,十分好听。视线扫过花寻腰间已经被血浸红了的绷带,熟练地一层层拆开,问道, “几日了?” “三天前。”花寻也不瞒他,他们几个本就从小一起长大,虽然留在园中各有各的理由或目的,但彼此间的这种信任还是比常人深厚。 奚墨轻点了点头,便不再问,手中动作不停,麻利地将他腰间胡乱系着的绷带拆开。月罂走到榻边,坐在脚榻上望着他腰间的伤口,眼圈慢慢红了。 那伤口极深,从前胸一直斜向下划到腰间,四周红肿,显然耽搁久了。他身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薄,细窄的腰柔软中带着强势,只是那道伤口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显得极其可怖。 奚墨从药箱中拿出几个瓶瓶罐罐,对每一个瓷瓶都十分小心,拔开一个瓶塞,顿时传来浅淡的香气,与那日他给自己的那瓶味道很像,心中一紧,又是毒吗?看着他将那药汁滴到伤口上,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花寻伸出手将她的脸转过来,轻笑道, “别看了,和我说说话。” 她怔怔地点了点头,反手握住他抚在脸颊上的那只手,虽不冰冷,却仍透着凉意,轻声问道, “疼吗?”明知道伤成那个样子,必然会很疼,可仍是想问出来。 他妩媚的眼眸中闪过温情暖意,声音低哑轻柔, “看着你就不疼了。” 月罂抿了抿唇,想驳他几句,终是忍了下来。他说话虽然可恶,但对自己的感情却是真实纯粹的。睨了他一眼,见他妖媚的面容上毫无血色,额角上渗出冷汗,暗叹了口气,取过帕子轻轻擦拭,心想着等会儿一定要问问他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奚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伤口,仿佛对面那两人不存在一样,眉眼依旧平和。他坐在那里,四周的空气也像是凝固了一般,任何人进不来,他也不会走出去。月罂只是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先后见他几次,他都是这副模样,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会有这么冷的性子。 转过头去继续与花寻说着这些天发生的琐碎小事,一面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一面却是对他发着牢马蚤。都怪他这么一走了之,自己才欠了慕离那么多,说到他如何“黑心”的赚自己的钱时,花寻却笑出了声,暗自感叹道,没想到那个木头一样的人,居然也会做这些有趣的事。 而当月罂抱怨慕离将训练的几个男模特放走时,花寻却极其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真不明白你在店里弄那么多男人做什么!” “当然是穿衣服招揽生意,难道要你们几个天天给我站在门口招揽客人不成?”她眼珠转了转,邪恶地一笑道, “要不然等你好了,给我站在门口天天招揽小姑娘,如何?”。 第119章 太吵了 花寻微愣,随后眉梢挑起,原本抚在她脸上的手稍稍用力,捏住她两边脸颊,没好气地重复着她的话, “招揽小姑娘?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刚对我下狠手不说,这会又惦记着让我给你当牛做马?” 她的脸被他紧紧捏住,虽然不疼却变了形,晃了几下脑袋也躲不开。又不敢使劲挣,怕他动作太大牵扯着伤口,忙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只是说说与你解闷罢了,你别恼!小心伤口!” 花寻见她眼里满是着急的样子,这才轻哼了一声,放开了手,顺手枕在了脑后,斜挑的眉眼睨着她,又问, “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见涨,跟谁学的?”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赞美”,月罂倒有些脸红,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 “跟夏蝉她们几个学的。”其实真正敢教她功夫的,也就是夏蝉和秋霜,她们性子活泼好动,做事也没其他两人顾忌那么多。但这两人的功夫也只是皮毛而已,真正遇见了高手,也跟自己差不多,估计只能比自己多扛上几招。 “难道平日没人敢和你过招,今日就拿我练手?”花寻目光灼灼,看得她一阵心虚。一想到他身子带伤,竟然还被自己折腾了半天,更是愧疚,忙解释道, “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她瞟了眼一旁神色冷然的奚墨,“流氓”两个字终是卡在了喉咙里,没说出来,因为有点影响形象。接触了几次,月罂对这个清冷男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总觉得在他面前说话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花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奚墨,对方只是清清冷冷地抬头与他们对视了一眼,接着又将手中的绷带一圈圈为他缠上。花寻若有所思地一笑,回眸向她看去,挑了挑眉道, “还知道防着别人,倒让我放心……”话刚说了一半就停住了,身子软了下去,慢慢合了眼。 月罂一惊,去推他的肩膀,他却纹丝不动,吓得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去探他的鼻息,忽然听到奚墨冷冷的解释, “他中了迷|药。” “迷|药?”她转头看去,见奚墨正慢悠悠地收起一个青色小瓶,眉眼依旧淡淡的,毫无波澜。 “你下的迷|药?”她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眨了眨眼,这人不仅性子清冷,做事也古怪。 奚墨仔细地为他缠着绷带,也不抬眼,轻声说了句, “嗯,太吵了。” 月罂一阵气结,就因为太吵了,就把人迷昏?朝他瞪了瞪眼,可对方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又见他手中动作极为轻柔小心,心中忽然明了。 回眸向昏睡着的俊美男子望去,见他眉间微蹙,呼吸平稳悠长,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下。自己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才与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话,竟忘了他此时需要休息,若不是奚墨,还不知自己要叨咕到什么时候呢。 奚墨将绷带系好,又将一个药瓶放在榻边矮凳上,淡淡地说了句, “一粒,醒了服下。”说完收拾好药箱,起身朝门外走去。月罂紧走了几步为他开了门,道了声谢谢。奚墨睨了眼被她打开的房门,迈出去的脚步微顿,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淡青色的衣摆拂过,他颀长的身形慢慢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月罂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呼了口气,只觉得见到他紧张得不行,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她回到屋中,为花寻盖了一层薄被,又将拆下的绷带仔细收拾好,用布包好,这才又出了房门。她打算让冬晴先回园子,顺便告诉慕离,自己今晚要留在店铺,让他不要担心。 可冬晴却回答说,“慕公子知道公主今日不能回去,刚刚派来了一队侍卫,今晚在后院中守着,让公主只管放心休息。” 月罂忽然笑了笑,他什么事都能想在别人前头,为此心里一直充满了感激。吩咐几个丫鬟和伙计各自休息,自己又返回二楼房间。 她坐在脚榻上看着面前熟睡的男子,心中微涩,他这么些年,从未伤过一丝一毫,究竟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回来?她怕他睡觉时乱动再让伤口裂开,索性伏在他手臂上压着他,没过多久,困意袭来,最后竟坐在脚榻上睡着了。 桌上的烛灯忽地闪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外面打更人敲了三下,随后夜又变得沉寂静谧。 花寻慢慢睁了眼,还记得昏睡前闻到一股浅淡的香气,那味道他极其熟悉,先前没少从奚墨那里讨过这种迷|药。刚刚没有任何防备,竟然让他迷昏了自己,一时间有些懊恼。强睁开眼向四周望了望,仍是刚刚的屋子,而奚墨早已不见了人影,也不知什么时候了。 刚抬起手臂,却又被压了下去,他疑惑地向手上望去,唇角却漾开温柔的笑意。只见那娇俏的少女枕在他的手臂上,小脸被压得通红,自己稍稍一动,她竟无意识地又跟着动了动,将他实实在在地又压了回去。 花寻轻笑出声,微侧过身,伸出另一只手拂过她垂在眼前的发丝,露出整个白皙干净的面容,指尖的细腻触感顿时化开。月罂感到脸上有些痒,无意识地伸手挠了挠,却挠不到地方,似乎只是在虚空中抓了两下,又转过脸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花寻见她坐在脚榻上睡着,蜷缩成了一团,眸间顿时黯沉下去。强撑着起身,一手仍被她紧紧攥着,空了另一只手将她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自己随后躺在她一侧。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头抵在她额头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一个颀长孤傲的人影在寂静的街上慢慢走着,天色黯沉,显得他淡青色的衣袍略显苍白。洋洋洒洒的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沾在他浓密的睫毛上,乌黑的发丝间,却抵不过他眼眸中的清冷。 奚墨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厚实的白雪,在少有人走的路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这些脚印让他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更显得孤独落寞。他手中紧紧地攥着药箱,仿佛时刻提醒自己:这箱子中装着的,是一瓶瓶毒药,永远都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 第120章 伊人坊开张 奚墨到“离园”时,雪已经停了。此时天色已晚,侍从们早已经歇了,各处仍铺着厚厚的积雪,无人打扫。他抬头向屋中望去,房门虽然紧闭,但里面却透着光亮,显然屋中的人还没有睡。 他提步上了台阶,门却从里面打开。潼儿探出了头,一见是奚墨,马上揭开暖帘,请他进来,随后跟进了内室,为他斟了杯热茶,这才退了出去。 慕离正坐在桌案后翻看着兵书,见他进来,合上手中书卷,微微一笑。视线扫过他沾着雪的淡青色衣襟,以及完全浸湿的下摆,不由得眉梢微挑,疑惑地问道, “回来时没坐车吗?” 奚墨将药箱放在桌上,淡淡地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又说, “想走走。” 慕离看了他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到书架前拿了两包药又走到桌案旁,将药包递给了他。奚墨放下茶盅,心不在焉地接过来,却听见对面传来温和的话语, “我为那些兔子另备了些草药。” 奚墨微愣,狭长的眼眸望向慕离,见对方一脸无奈的样子,忍不住抿唇轻笑,他这么聪明,原来一直清楚自己每次都把药材喂了兔子。 慕离见他一贯清冷的眼眸终于有了笑意,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 “难道为了你心中的那个人,也不愿好好活着吗?” 奚墨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散去,也不答话,只是低头望向手中的茶盅,茶水轻轻晃动,倒映出他绝美却冷然的面庞,不答反问, “你今日明明闲着,为何要我去?” 慕离若有所思地望向他,眉梢轻挑,最后无奈地一笑,墨黑色的眼眸深邃幽暗, “我以后不问你便是。” 奚墨从来不是多言的人,哪怕心中疑惑万千,也不会主动去问,今日既然问了,显然是对自己那个问题的最好回答。彼此都有难言之隐,都不愿多说。 奚墨接过药包,又将药箱提在手中,向他点头示意之后,转身离去。 日上三竿,街道一处的店铺前热闹非凡,天气虽冷,店铺门前的空地上却围了不少男男女女,更有许多爱凑热闹的小孩子,听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跟着拍起了巴掌跳着闹着。 鲜红的丝绸扯下,众人的视线望向店铺顶端,见上面露出了一块精致的匾额,上写三个大字:伊人坊。笔锋苍劲有利,如蛟龙出海,又不乏潇洒自如,似盘旋不去的清风。有几个识字的人在底下窃窃私语,不住连连点头称赞。 月罂倚靠在二楼窗边向下瞧着,乐得眉开眼笑,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站立的儒雅男子,兴奋地说道, “就凭你写的这店名,这店日后肯定红火。” 慕离抿唇一笑,清冷的风拂过,他温润至极的脸庞淡然而又温柔,头上系着的帛带与耳鬓墨发一起被风吹起,让他看起来如山间青松般优雅清傲, “只是这名字听着不像服装店。” “那像什么?” 慕离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轻声慢语道, “倒像是风月场所。” 月罂噗地笑出声,惹来下面几个人的注意,她忙向里面缩了缩头,免得被众人看到。回眸间,见慕离仍唇角含笑,冲他皱了皱鼻子,那天自己偶然间想到的名字,他竟然写下了,还以为自己取这名字真这么好呢, “那你不早说。” “公主自己开的店铺,当然要自己取名字才好,不过既然说了,也应该是心里喜欢的。”他轻抿着唇,对她微微笑了笑,随后视线又转到楼下,下面舞龙舞狮的队伍已经耍了起来。 月罂觉得他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自己确实很喜欢这个名字,索性不再去想,与他一同欣赏着楼下的热闹景象。 闹腾了一阵之后,锣鼓声忽然停了下来,店铺台阶上走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着藏蓝色的衣袍,眉目慈祥,年纪虽有些大,声音却依然洪亮圆润, “众位金竹镇的父老乡亲,今日是‘伊人坊’开业的日子,我们东家让我替她谢谢大家的光临。接下来小店会进行别具特色的服装展示,希望大家进来瞧瞧,如果看中了哪件,今日全部半价出售。” 众人听完,心中甚是欢喜,要知道南月国虽然是大国,可并不出产布帛等物品,所以这些东西的价格自然不菲。 月罂先前派伙计四处宣传,说是店中所卖的衣裳均是做好的成品,不需要等待数日订做。这种方式对此时的世界来说,也算得上新鲜,所以开业前便已经将服装店的名号打响。 众人簇拥着进了?br /gt; 金竹密语第2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了店铺,各自找了椅子坐好。马上有身着各色艳丽衣裳的美妙女子款款而来,为众人倒茶,一个个脸上挂着亲切端庄的笑容,温婉高洁,如一朵朵盛放的莲花,带着自然的雅致芬芳。 大厅已经布置了一个t台,在四周摆满了桌椅板凳,虽没有现代那种走秀的规模,此时也算得上别具一格了。大家显然对这个舞台不解,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议论着。 月罂趴在二楼栏杆往下望着,对自己一手策划的“杰作”相当的满意。她虽然不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可今日这里人多,能不露面还是不露面的好。她已经将金竹园做事最谨慎的管家请来一天帮忙,想必他一定会处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只要在上面看热闹就好了。 月罂看着下面那些忙碌得有条不紊的美妙女子,暗暗赞叹,这才几日的功夫,慕离就训练出这么一批气质脱俗的女子,他还真是不简单。想到这偏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好也转头望向他,对方眉梢微挑,漆黑的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低声打趣道, “这些人,可值一百两黄金?” 月罂连连点头,“自然值,自然值。”若是再有些男模特就更好了,这屋子中的客人还有不少是富家千金,若是能让她们常来,也就不愁店中的生意了。 第121章 慕离的落寞 她话音刚落,一股浅淡的香气夹杂着药草的香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搭在了她窄小的肩头上。月罂转头向另一侧看去,果然是那张妖孽般的绝色面容。 花寻手撑着栏杆也向一楼大厅望去,俊俏的眉宇微挑,自己走了这么长时间,这店铺让他们鼓捣得倒是有模有样,唇角上扬,笑问道, “那形状奇怪的台子是做什么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月罂见他只是穿着一层薄薄的单衣就出来了,拍开他的手臂,转身向屋中走去,边走边嘀咕道, “也不怕冻死。” 花寻眉目含情地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了一声, “口是心非的丫头。”刚刚自己被一阵鞭炮声吵醒,才想起昨晚刚回来时听说店铺今日开张,抬头间见外面已经日上三竿,感叹这一晚竟睡了这么久。腰腹间的伤口还隐隐地疼,不过比起昨天倒好些了。他看月罂已不在房中,想必在外面看热闹,这才穿上一件床边摆着的单衣,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花寻见月罂进了屋子,想必是为自己取外衣了,眉目间顿时拢上一层柔情暖意,心中甜丝丝的让他觉得舒服。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这才转回眼眸,看向一旁的俊儒男子,低声说了句,谢谢。 慕离掌心中握着一块暖玉,纤长的手指在雪色衣袖中慢慢攥起,那暖玉虽然被磨得光滑圆润,但终归很硬,很硌手。他眉目平和,淡然地看着花寻,轻声回道, “相识一场,何必说谢。” 花寻扬眉笑了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那日他能力尽失,虽然感觉到中了埋伏,可并未想过会有那么多人。他体力已大不如从前,杀人只讲究快准狠,但却不宜久战。一场拼杀过后,他体力已经殆尽,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冲破了包围,最后只能躲在不远处的角落。 本以为过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寻来,可却听见身后传来新的打斗声,他当时身上中了一刀,失血过多,隐隐约约地看见后来的一个身影极其熟悉,没过多久他就昏了过去。后来想想才记起,那人正是慕离的一个暗卫,有一次碰巧被自己遇见。 但花寻不明白的是,慕离的暗卫为何会在那里,他必然不是一路跟踪自己去的。想必也像自己一样,有着需要完成的任务。花寻虽然好奇,却不想多问什么,不管怎样,他终归是救了自己一命,这个恩情是要记下的。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厚实的外袍披在肩上,花寻眉目舒展开来,笑着调侃道, “怕我冻死了?” 月罂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答道, “我这店刚开张,别死呀活呀的。” 若此时没有人在,花寻真想咬她一口,这话明明是她刚刚说的,竟这么不讲理。她冲他示威似的瞪了瞪眼,最终让他郁闷地咬了咬唇,俯在她耳边低声说, “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月罂一缩脖子,忙跳到一旁,恰好到了慕离一侧,索性将他拉了过来挡在前面。哼哼了两声,又对花寻瞪了瞪眼,不再理他。探头又向下看去,下面已经开始了“服装秀”。 慕离站在两人中间,左右各望了一眼,见两人均是满脸笑意,眉目间浮现出温柔暧昧之色,说不出的般配和谐。他抿唇浅笑,那笑容却说不出的落寞,手中的暖玉握得更紧。仿佛那石头不是在手中,而是硌在心里,磨得他难受。轻轻地透了口气,转身沿着雕刻花纹的楼梯慢慢走了下去,也许下面那个热闹的地方,才容得下自己。 月罂见他转身下了楼,只当是他想近距离观赏节目,也没在意,又重新把视线锁在t台上。花寻回眸间,见那抹白色的身影说不出的落寞孤寂,衣摆拂动间,扬起淡淡的愁绪,又转头看向月罂,见她脸上笑容未减,看得正起劲,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大厅中轻快的乐曲奏响,从t台的里面走出一个个清丽秀美的女子,身着款式别致的各色衣裙,如一只只华美翩跹的蝴蝶,展示着各自身上的衣裳。 月罂接收这些人以后,从走路的姿势到展示衣裳的动作,均是细心教过。她前世虽没有当过模特,可毕竟看了那么多,大概的样子还是可以讲出来的。而这些女子极其聪慧,她只说了个大概,这些人居然学得有模有样,令她大喜。 看着大厅中一双双或呆滞或羡慕或赞叹的眼睛,月罂心里早乐开了花,自己精心策划的这场服装秀看来还是不错的。她先前还怕这种形式及服装在这世间不得人心呢,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担心了。 半个时辰以后,一场华丽的服装秀结束,那些模特一字排开,摆出了最美的站姿。中年管家走上台,对台下的众人颔首微笑,与他们讲着这些衣裳的价钱,以及今日的优惠等问题。这些模特身上都挂了带着数字的牌子,人们只要说出数字,便会有专人记下来,只要付了钱,马上就可以领到衣裳。 看起来众人对这种购买方式极其热衷,尤其今日还是半价出售,没过多久,几乎是人手拿着一件,更有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平日里穿惯了那些呆板的衣裳,见这店铺的款式新颖别致,为此不惜花费大把金银买了许多。 他们买得越多,楼上的月罂眼里的笑意越深,那双乌黑的眼眸仿佛变成了两个金元宝,灼灼的闪着光芒。正在这时,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尖细的骂声, “你这该死的妇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然与我抢衣服!” 月罂同众人一样,都看向那说话人,她微微一愣,那人看起来极其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只见t台前排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少女,她眉梢高挑,杏眼圆睁,高挺的鼻梁下,一张粉红的樱唇轻咬,一张脸虽然秀气可人,却透着股张狂劲儿,实在让人无法心生好感。 她话音刚落,被她骂的那个妇人回头睨了她一眼,目光高贵温和,却有着极强的气势,只淡淡地一瞥,就令对面那少女心中一阵哆嗦。 第122章 争执 月罂听站在一旁的花寻呃了一声,忙收回眼神,走到他身边,伸手覆在他腰间,轻声询问, “怎么了?要不要回去歇着?”她以为他站了这么久,伤口又疼了。 花寻摇了摇头,握住了腰间的小手,转头向一楼望去,压低了声音道, “今日可是来了几位贵客啊。” 月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见到了那个衣着高贵华丽的妇人,光凭那雍容的气质就可以判断出,她必然是大户人家的妇人。 “那人是谁?” “于夫人,左丞相的母亲。”花寻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剑拔弩张的局面,妩媚的眼眸中光华流转,透着一丝玩味。 月罂缓缓地眨了眨眼,早听说南月国最有权利的臣子便是左右丞相:右丞相萧虹号称南月国“第一金算盘”,为人圆滑世故,自己先前还与她有些过节;而左丞相于凌则不同,她本是武将,性子耿直,在百姓间也备受爱戴,多年前曾在边境立过大功,后又被封为丞相。 她对那个看似嚣张的少女扬了扬下巴,又问, “那个呢?” “涑南王的亲侄女,欧阳兰。” 月罂见他答得倒是痛快,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倒谁都认识。” 花寻自然听出了她话中的酸味,不由得勾唇一笑,笑睨了她一眼,解释道, “先前的宴会上,涑南王带她一同去了,估计你早就忘了。” 月罂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回到这世间时,曾参加过一次宫里的宴会,那时只是大概扫了眼坐席上的人,印象也自然模糊。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原来那时就与她见过, “那她不认得于夫人?” “于夫人上个月刚被接来南月国,想必她是不认得的。”否则以左丞相的地位,那小丫头怎么也不敢如此嚣张。 两人说话间,下面又传来欧阳兰那尖细的声音, “那个谁,那件衣服本小姐要了!”欧阳兰柳眉一挑,指着台上一个身着绣云丝织长裙的女子大声嚷道。 一旁侍候的小丫鬟们有些为难,看着一坐一站的两个人,互相皱了皱眉。 管事看到这边气氛尴尬,忙走了过来,问清了缘由。原来台上那件衣服只有一件,先是被妇人看中了,她已经交过银子,正等着丫鬟把衣裳拿过来,偏偏那欧阳兰从中间截下衣服,非说是自己先看中的。但一旁侍候的丫鬟们都清楚,欧阳兰并没有交任何银两,只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蛮横不讲理罢了。 老妇人本不打算和她计较,可随她一同来的丫鬟却看不过去了,与欧阳兰争执了几句,才引来了她先前说的那番话。 月罂在上面听了只言片语,也对事情有所了解。她本就对涑南王恨之入骨,看到这种事更是心中恼火,原来涑南王府的人都这么差劲! 那管事听完略想了想,随后对欧阳兰一脸笑意地好言劝到, “这位姑娘,那夫人刚刚已经交过了银两,衣裳便是她的了。不过小店还有许多款式适合姑娘,您再看看其他的可好?” “本小姐就看中了那一件!”欧阳兰杏眼圆睁,在管事面前耍起了小姐脾气,手叉着腰叫嚣道, “你可知本小姐是谁?竟敢驳我的面子?” 管事微一颔首,笑答道, “自然认得姑娘,只是这开店也讲求个信誉,先到先得,这规矩先前也是说好了的。姑娘若真喜欢小店的衣服,待日后小店再做出相同款式的,给您送去,可好?”能在金竹园中当上管事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白饭的。一句话中软硬兼施,既不想驳她的面子,又不失了骨气。 月罂本打算马上下楼,可看到管事处理事情也有些分寸,索性在上面仍看着热闹。这金竹园中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不由得睨向了一楼角落中坐着的慕离,眉梢微挑。只见他正悠闲自在地品茶,眼角都不曾抬一下,神色淡漠得仿佛山间青松一般自若安然。 视线扫过他身旁时却是一愣,他旁边正坐着那天与自己动手的那个男人!巧的是,那人仿佛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一双俊朗明亮的黑眸顿时转了过来,仰头望着二楼中娇俏的身影,浓眉微挑,冲她咧嘴一笑。 月罂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那日他可把自己折腾得极惨。 欧阳兰听完管事的一番话,不但没有放弃抢衣服的想法,反而气焰更高,指着管事的鼻子骂道, “小小的管事,竟敢与我讲规矩!我只需一句话,就能让这店铺关门你信不信?你们东家呢?让她给我滚出来!告诉她我偏偏不守这里的规矩!” 管事脸色蓦变,旁人不知道这店的东家是谁,他可再清楚不过。月罂先前便对他说过,今日不想出来露脸,一来怕人太多,有人认出了自己,二来她本身也不爱在人多的地方转悠,自己在一旁看看热闹就好。 今日这事虽然是欧阳兰找茬,但又不能直接将她赶出去。管事沉吟了片刻,才说, “这位姑娘,我们东家并不曾惹到您,还请嘴下留情。” 在座的人因为这面的喧闹也都转移过视线,小声地议论。他们大多数都不认识欧阳兰,但看她衣着光鲜亮丽,出手又阔气,想必也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众人只是暗中愤然,却不敢说一句公道话。 于夫人见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略微欠了欠身子,对管事缓缓说道, “这位管事,那件衣服老身不要了,让与她吧。”说完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准备向外走。欧阳兰洋洋得意地挑眉一笑,仿佛打了场胜仗一般自豪。 “夫人稍等。”低柔悦耳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众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略有些惊诧。 只见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位身着雪色长裙的少女,虽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气质却高贵不俗。松松挽着的垂云髻上,斜插着一枚雪色玉簪,色泽温润,衬得一张清秀的脸庞更显端庄。眉如黛,目若星,目光清澈纯粹,如山涧清泉般清亮照人。 月罂款款走来,袍袖拂过之处,带来浅淡香气,她唇边含着一抹浅笑,走到于夫人面前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 “把衣裳拿来。”。 第123章 不受欺负 丫鬟一见是她,睨了眼一旁脸色铁青的欧阳兰,忙将手中的衣服送上。月罂接过衣裳,双手托着送到于夫人面前,含笑道, “小店管理不善,今日的事太失礼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才是。这衣裳算是送与夫人的,还请日后多多光顾小店。” 于夫人自己并不一定非要买这件衣裳,可毕竟被驳了面子,说不生气也是假的。只是她不想惹事罢了,此时听月罂当着众人这么一说,心中甚是舒服,不由得对她心生好感。点头示意身旁的丫鬟接过衣服,又对月罂微微一笑道, “那就谢谢姑娘了。” 欧阳兰一见衣服瞬间就被她拿走,气得脸色阴沉,往前走了几步,一指月罂的鼻子,扬声问道, “你是谁?凭什么把衣服送给她?”说完伸手就要抢丫鬟手中的衣服,丫鬟大惊,忙后退了几步,让她扑了个空。欧阳兰愤愤地瞪了丫鬟一眼,转回头又狠狠地盯着月罂,柳眉扬起。 月罂浅笑了笑,可眼中却并没有半点笑意, “姑娘刚刚让我滚出来,我若再不出来,你岂不是要骂得更难听?” 欧阳兰一愣,打量了月罂一番,见她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仍未打消疑惑,又问, “你就是这家店的东家?” 月罂只是笑看着她,也不言语。一旁正要向外走的于夫人听完也是一愣,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月罂。 欧阳兰见她的笑容看似平淡温和,实际上却透着森然冷意,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扬起下巴,不屑地睨着月罂,冷笑道, “我看你是故意想与我作对是不是?” “开店就是为了做生意,我怎么会与客人作对?真若说起来,还是姑娘主动来挑衅的,不是吗?”月罂语气淡淡的,言语间却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恼怒。 欧阳兰听她语气不悦,又见她眼中闪过些许不屑,顿时气炸了肺。自己何时受过别人的脸色!上前一步,扬手就要给月罂一巴掌,不料手刚抬起,就被月罂攥住。她并不是练武之人,平日里打骂小丫鬟也都无人敢反抗,此时被钳住了手臂,气得又骂道, “你这死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我回去告诉姑母,拆了你这店铺?” 月罂冷笑了笑,将她的手臂甩开,让欧阳兰一时站不稳退了两步,随她一同来的丫鬟忙扶住了她。 “难道涑南王会没有任何理由就拆人家店铺吗?” “理由?理由就是你今日惹了我!”欧阳兰一听月罂提到了自己姑母,想来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即便如此她仍是要与自己作对,还真是嚣张到了极点。想到这又要上前,却听见一旁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冷嘲热讽, “惹你又如何?你不过是涑南王养的一只狗罢了!” 欧阳兰气得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冲着说话人望去,待看清了女人的长相后,气焰马上少了半截,只是脸色越发地难看。 月罂扬眉笑了笑,刚刚在二楼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的存在,只是弄不清楚,她究竟是偶然来的,还是针对自己。 说话人正是四公主南宫魅影,她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到欧阳兰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看着面前愤怒的杏眼,撇了撇嘴,话中仍带着惯有的尖酸刻薄, “怎么,我说的不对?血统不正的下贱胚子,还敢到处撒野!” 欧阳兰刚刚还是怒意正盛,听她说完,脸上又羞又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咬了咬下唇,一甩衣袖,气恼地跑了出去。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在南宫魅影面前匆匆行了个礼,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一直坐在角落看热闹的童昕觉得有趣,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慕离说, “你相好差点让人欺负了,你怎么不过去瞧瞧?” 慕离扣在指间的几根金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又端起桌上的茶壶为两人斟满,云淡风轻地笑道, “她可不会轻易受人欺负。” 童昕浓眉微扬,想到那天她被自己“欺负”的惨象,眼中翻卷着笑意。这小丫头的确有点意思,若是换成其他小姐丫鬟,早就坐在地上哭天抹泪了,哪能像她那样?于是手撑着下巴,接着看对面的“好戏”。 欧阳兰走后,大厅中少了许多聒噪,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知道台上那些衣服还卖不卖。下面坐着的人中,有人是认得南宫魅影的,但看她脸色不善,也没过来自讨没趣。 南宫魅影笑睨着月罂,轻声询问道, “我想与你私下聊聊,不知方不方便?”她得知月罂开了这么一家服装店,今日开业,便想过来瞧瞧,顺便告诉她自己先前做过的事。她本打算服装展结束后再去找月罂,可刚刚看到欧阳兰那副嚣张的样子,心底的火就窜了出来。她对涑南王的恨不亚于月罂,凡是与涑南王沾边的人,她一个也看不惯。 月罂对婉儿点了点头,吩咐道, “带这位客人去二楼客房。” 婉儿点头应了,低着头在前面带路,她心里仍是有些惧怕这个四公主的。 月罂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向二楼的楼梯望去,那里早没了花寻的身影,这才舒了口气。她对先前那两人的事仍存在着疑惑,心中十分别扭,此时也并不希望两人见面。 眼下她既然已经露了面,就不好直接离去,转身走到于夫人面前,请她再次落座。自己又走上台子简单说了些客套话,这才吩咐管事继续。 月罂走上二楼客房,推门进去,里面却空无一人。不由得一愣,到其他几间房一看,里面也不见人影。眉间微蹙,望着自己那间紧闭房门的屋子,心中慢慢窜起邪火。 南宫魅影刚刚从下面就看到月罂和花寻两人在二楼站着,极为郁闷。随着婉儿上了二楼,却不见花寻的身影。待婉儿出去了之后,自己在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也仍没见到花寻。最后推开了月罂房间的雕花木门,轻撩开珠帘,却看见软榻上侧躺着个绝色男子。 第124章 妒火中烧 南宫魅影秀眉微挑,轻轻地关上房门,提步向他走去。 花寻刚见到婉儿带她上楼,立刻转身回了屋子,不过他没想到南宫魅影会毫不客气地进来。他刚躺在榻上不久,便听到门声轻响,本以为是月罂进来了,也没起身。可后又听脚步声不对,猛然睁开眼,却发现南宫魅影已经走到了面前。 他唇角轻勾,仍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斜睨着她提醒道, “客房在隔壁。” 南宫魅影懊恼地盯着面前妖媚的脸庞,轻哼了一声, “少跟我来这套!你明知我是来找你的。” 花寻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翻了个身,背朝着她,又合上了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 “我没时间,四公主回吧。” “你!”南宫魅影咬了咬牙,这么多年一直摸不清这男人的脾气,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只知道每次都被他气得半死。 气恼地俯下身,手撑在软榻的两侧,看着面前轻阖的眼眸,压着怒气问道, “这次可有消息?” 花寻不语,卷翘的睫毛轻贴着眼睑,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略显透明,如初生的婴儿一般无害。可就是这么一个拥有着欺骗世人外表的男人,骨子里却有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强悍与霸道。 她视线扫过他俊美的下颌,细腻的脖颈,微微敞开的领口,最后移到那双修长干净的手上。暗自一叹,这双手抚在琴上便会化开凄美的旋律,能弹奏出世间最绝美的乐曲;可一旦握紧了利器,便如同嗜血的魔鬼,所过之处,无一伴着杀戮与鲜血。她目光软了下来,仍看向他毫无表情的面容,幽幽地道, “你当真不想与我再交易?” 花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婉而又缥缈, “是你先放弃交易的,现在又回来找我做什么?” “你要的报酬太贵重了……”她略停了停,见花寻仍未睁眼,面容一片祥和宁静,暗自咬了咬唇,又说, “难道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没有。”花寻眉头轻蹙,显然有些不耐烦,轻笑了一声道, “看来四公主让我打探的事毫不重要,连这小小的酬劳都不肯付。” 南宫魅影猛地攥住他胸前的衣襟,眼里顿时溢满恨意与悲痛,低声吼道, “怎么可能不重要?你明知这事对我有多重要!”她此时仿佛摘下了平日的面具,一张俊俏的面庞上挂满了哀伤,细长的眼中早已消失了魅惑之态,剩下的只是恼怒与怨恨。 花寻慢慢地睁开好看的狐狸眼,偏头睨着她,见她眼眶通红,也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当真想到了伤心事。他慢慢地扬了扬眉,抿唇一笑,美如桃花, “对我而言,钱财早已如土屑一般,毫无用处,想要的报酬自然不会是这些。四公主若真想得到消息,就拿出我想要的东西。” 南宫魅影与他的距离只得一尺远,他唇角漾开的那抹笑意越发地清晰勾人,让她视线锁在他的唇角上,许久不能移开。最后愤愤地低骂道, “你真是个恶魔!” 花寻眉目含笑,显然不为这个称呼感到恼怒,反而一脸赞成地将她看着。他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正等着她答应,门忽然又从外面被推开。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向门口望去,却怔了怔,只见月罂正扬眉看着二人,面容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也不上前,也不说话,仿佛固定在门前一样。 花寻轻咳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衣领仍被南宫魅影攥在手中,暗自苦恼。刚只想着让她交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竟没留意月罂已经到了门前,虽然他与南宫魅影没半点瓜葛,可此时这样子实在难以解释。 南宫魅影放开了他的衣领,笑睨着月罂冷若冰霜的脸,心中暗爽,自己还从未惹到过她。每次见到她时都是一副镇定的模样,眼中总是澄澈的,洞悉一切的样子。可她此时竟然有了在意的事,更是解气,又不怀好意地轻轻抚向花寻衣裳上的褶皱,想再气她一气。不料手还未碰到他的衣襟,就被花寻一下拍开。扭转向他瞪了瞪眼,却发现他又转身睡下,心中一阵懊恼,他就不能解释点什么? 月罂斜睨着两人一系列的动作,轻哼了一声,冲着南宫魅影扬了扬下巴,毫无感情地说道, “来隔壁客房。”说完转身先出了房门,向隔壁走去。 南宫魅影又看了看花寻,见他又是不为所动,一甩衣袖也跟着出去。本来还想看场好戏,可这两人却均是一言不发。 她刚走进客房,还未站稳,一阵夹杂着寒气的冷风扑面而来,她心底一惊,连忙躲开,伸手去扣对方的手腕,可对方手臂回收,让她扑了个空。刚刚站定,匕首又从前心的方向刺来,她连忙侧过身子,躲过了又一次的攻击,心中更是恼火,低喊道, “你疯了吗?” 月罂不答,一刀扎在她脸颊旁的木门上,心中的火这才消了几分。她以前只是知道南宫魅影会些武功,并不知道自己与她究竟有多大差距。刚刚看到他们两人离那么近,一时间妒火中烧,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可此时一动手才发现,她的实力一定在自己之上,她只是连躲了几下,却没做出任何反击,也不知她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不想看我发疯,以后就别再让我看到你与他纠缠不清。” 南宫魅影睨了眼钉在脸颊旁边闪闪发亮的匕首,额角渗出了些许冷汗。她虽然功夫不在月罂之下,但对面的人此时的气势实在与往常不同。一直以来,她只把月罂当成个柔弱的病秧子,没想到现在却像只发怒的小狮子。与她作对并没有什么好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于是缓了口气说道, “我刚帮你解决了麻烦,你竟然这么对我?” 月罂收回了刀,仍攥在手中,冷冰冰地将她望着,刚刚若不是她,恐怕那欧阳兰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凝视了她片刻之后,扬声道, “就算没有你,凭我的身份,我还会怕她不成?”虽然她一直讨厌这个身份的束缚,可此时却第一次觉得这个身份也是有些好处的。 南宫魅影离开门板,稳了稳心神,轻拂过耳边长发,不料刚刚一番打斗中,头发被那匕首削掉了几根,手指拂过,正洋洋洒洒地飘下,更是气得牙痒,冷声道, “你若真想利用身份,还用得着开家店铺还这么小心谨慎?” “能避开就避,不能避了也没必要缩着,你当我会记下你今日的‘恩情’不成?”月罂向来是这么个人,轻易不爱惹事,可真有事情找上了门,她也不会怕什么。 “还真是牙尖嘴利!”南宫魅影不屑地哼了一声,睨了眼月罂手中仍攥着的匕首,眉梢轻挑,又问, “怎么,还想动手?” “不敢吗?”月罂虽然没什么把握赢她,但说出的话仍与她较劲儿。不过她却深知,此时再动起手来,对谁都没好处,彼此的身份还是要顾及的。 (最近一直没啥斗志ap;ap;gt;ap;ap;lt;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大家有什么意见随便说说吧~!默默地码字很没意思啊ps:厚颜求点推荐票,给我点信心吧同时也感谢一直默默投票的朋友们~!-0-)。 第125章 太可怕了 南宫魅影看了她片刻,最终不屑地哼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到桌边坐下。 “我今日找你有事要说。” 月罂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刚刚只是一时气恼,可此时想想,自己实在有些冲动。自己离开这世间这么久,他们两人之前即便有过什么,也是正常的吧……想到这心里又没来由地郁闷了几分,索性不再多想,也走到桌旁坐下,问道, “什么事?” 南宫魅影也不是爱绕圈子的人,将问题直接挑明, “你可知这次南宫绯雪为何会被罚去皇陵监工?” 月罂心中一笑,终于来了。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茶,自己端起其中一杯,轻抿了一小口,话虽反问,却带着几分肯定, “你下的绊子?”她那天在暗香楼见到南宫魅影时便猜到,她肯定是故意言语了一声,让自己在那见到她,但当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这么做的原因。直到后来在暗香楼外听见了女皇与侍女的对话,又得知了南宫绯雪被罚的事情,才略有了些头绪。 南宫魅影也不介意她的冷漠,端起另一杯茶水吹了吹, “没错,按照约定,我已经将她除去。”她不无得意地挑了挑眉,随后又挑衅地望着月罂,沉声道, “别忘了下一个是你!” 月罂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反问道, “难道你认为只是被派出去守陵些时日就算除去?” “她可是犯了大忌,那调动将士的牌子可是随意能送人的?何况还是送给了西司国的子民,母后可是绝不容许她轻易回来的。”南宫魅影自认为自己的那个圈套设计得实在巧妙,否则就凭涑南王的势力,很难让三公主处于不利的位置。 月罂指尖摩着茶盅的边缘,暗暗思忖着那日发生的情景。心慢慢地一沉,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的, “你当真以为母后没看出你弄的把戏?” 南宫魅影手指一顿,转头看向月罂,低沉了声音问道, “你这是何意?” “那日三公主并不曾去过暗香楼,可她的玉牌却在那里发现,虽然有可能是那个男人留下的,但据我所知,那个男人是在青楼中捉到的,不是吗?”月罂自从听完那天三公主被“冤枉”的事之后,心中便产生了这个念头。难道母后一直清楚其中的一切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种感觉便像是南宫熙兰站在高处,俯视着几个幸灾乐祸的小丫头折腾罢了。等到几个人闹到了一定的时候,自己随便一挥手,就可以裁定一个人的命运。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究竟有什么打算,实在觉得她有些可怕…… 南宫魅影并不知道月罂在想什么,但她说的那几句话却令自己有些起疑。自己的那个圈套虽然有理有据,但却经不住细细盘查。可凭当时在殿上的情形,南宫熙兰完全持肯定的态度,丝毫不给三公主辩解的机会,似乎一切都由她一人裁决。 南宫魅影垂眸思索了片刻,才慢慢地抬头与月罂对视,挑眉问道, “你为何对我说这些?”她是南宫熙兰的亲生女儿,为何要提醒自己这些事? 月罂抿了抿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只是有一点恐惧而已。发生过的所有事串在一起,让她莫名的心凉与纠结。她不明白母后为何待自己这么疏远,可又不像是多喜欢其他几位公主,难道真的喜欢看几个人彼此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不成? 她不想卷入这场纠葛中,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可真由得了自己吗?索性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知道。总之,那三公主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只是母后一句话的事。你此时就做出那番言论未免太欠思考。” 南宫魅影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面,心想着,如果真是如此,只要让她永远都无法回来,不就好了吗?想到这扬眉一笑,她真恨不得让涑南王家所有的人为自己的娘亲陪葬! “你当真不怕我接下来对付你?” 月罂无所谓地笑了笑,手中的茶盅仍然温热,浅淡的茶香四溢,慢慢地漾开来。 “怕又如何?倒不如过一天,快活一天,事情真压到了头顶时,再做打算也不错。”说完接着慢慢地喝茶,只是心中越来越烦乱。 南宫魅影眉梢轻扬,她的确与以往不同了。听她说完,心中倒是有了一分赞叹,“过一天快活一天”,这想法的确有趣,不过听起来哪像一个王室之人所说的话?忍不住问道, “你难道不想当女皇?” “你想吗?”月罂不答反问道,眼里多了一抹探究与疑惑。她实在不明白南宫魅影为何有了这样的转变,先前的她见到自己时,可是一副深埋着恨意的样子。难道只凭借自己那三言两语,就能化解这一切不成?她暗自摇了摇头,根本不可能…… 两人对视了片刻,均没有回答。南宫魅影唇角上扬,让一张本是冷傲如霜的面庞多了一分媚意,她缓缓地起身,对月罂轻笑道, “我先回了。” 月罂正不想留她,见她此时要走,也没多说什么,听她又说, “你替我向花寻传句话,就说那酬劳,我会付……”她此时可并不想再惹月罂发飙,不能因为这点事坏了她的计划。 月罂心里一堵,刚想说“你自己去说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正好自己不想让她再见他,只是传个话而已,也就点头应了。不过转念一想,提到了酬劳,难道那两人在做什么交易不成? 她象征性地起身送南宫魅影到了外面,本打算让婉儿带自己将她送出去,但却看见一旁斜倚着红木漆柱的花寻。自己亲手缝制的那身嫣红衣袍穿着他身上十分合适,衬得他身材更加修长漂亮。 月罂眉梢微挑,视线又落到南宫魅影身上,见她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他,一副凄凄楚楚的样子。不由得撇了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影响了两人的关系。心中念头刚过,让她又郁闷了几分。 第126章 吃醋 月罂没好气地问了一句,“还不走?”说完才听出这话中的语气十分不对劲,竟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不过说也说了,外面人这么多,两人总不能再打起来。 一楼大厅中的服装早已经卖出大半,所谓的模特表演也告一段落。接下来无非是些传统的歌舞戏曲,虽然这些对月罂来说毫无新意,可这个世间的人却看得津津有味。何况今日店中茶水瓜果免费招待,仅是来看热闹的人就不在少数。 童昕喝了几杯茶后,觉得无趣了许多,懒洋洋地对一旁的慕离说, “刚刚那节目倒是有趣,今日还真是来对了。”他闲的时候从来不会留在园中,而是常常在镇子上转悠,前些日便听说伊人坊今日开业,也就过来凑凑热闹。 他说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束在头顶的一缕头发有些卷翘,带着几分桀骜与不羁。浓眉微挑,又对慕离说道, “我先走一步了。” “等等,我与你一同去。”慕离扫了眼通向二楼的雕花木梯,纤长的睫毛轻垂了下来。 童昕脸上一喜,走过来压住他的肩膀,浓眉扬起,笑道,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你就同我去?” 慕离偏头瞧了他一眼,淡然的面庞上也露出一丝笑意,向门前慢慢走了几步,反问道, “你还能去哪儿?”童昕虽然不常在园子,可他平日的习惯自己也是知道一些的。除了好饮酒之外,还没看出有什么别的习惯。 童昕咧嘴一笑,俊朗的面容上添了几分英气,让台下坐着的许多姑娘痴痴地看呆了,顾不得再向台上看一眼。 他们二人不爱出风头,刚刚也就选了个角落坐着。不过单凭两人的气质,即便离人群再远,也终不会让人视而不见。这两人身形颀长,随便往人群中一扔,就像是鹤立鸡群,自然夺人眼球。此时他们打人群中穿过,便引来更多人的注视,一些胆子大的姑娘还对他们抛着媚眼。 慕离只是轻垂眼眸,快步从中走过,而童昕在他身后就惨了些。南月国中的女子本就夫侍众多,在外面也自然不会太在意男女之事,如今见到这么俊美的男人,一时间乱了芳心。有些人认得他们二人,不敢上前,只能远远望着。那些不认得他们的,也就毫无顾忌。有几个甚至拉住了童昕的衣袖,显然不想放他离开。 童昕笑吟吟地回看着那几个人,虽笑着,可目光却冷得像是洒了一把碎冰,让那几个女人讪讪地收回了手,最终盯着他们二人?br /gt; 金竹密语第2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人远去的颀长身影,懊恼不已。 童昕压低了声音在他身后问道, “你今日不该留在这吗?”他虽然对感情上的事一窍不通,可这最简单的道理却是懂的。这店中还这么热闹,以慕离和月罂的关系,他这一走算什么事? 慕离略偏过头睨了他一眼,轻声慢语道, “再啰嗦,我可不去了。” 童昕一听这话,忙跟上几步,好言好语地笑道, “我不说了还不行?你好不容易应了一回,可别不去了。”在他的印象中,慕离很少饮酒,除非特别的时候,否则滴酒不沾。像今日这样主动要求与自己一同去,自然极其少见。 慕离抿唇浅笑,淡然的面容上却透着几分无奈。推开房门,橙色的夕阳洒在他温润的脸庞上,使得五官线条越发地柔和,远远望去,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般,散发出澄澈而温暖的光芒。 他们刚离开伊人坊,二楼的客房门前传来月罂几人的对话。 南宫魅影微愣,觉得她的话听起来十分不对味,心中暗笑,原来你也有了在意的事。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花寻在身后低唤了一声, “等等。” 月罂忙往前走了几步,隔在两人中间,对花寻飞快地说道, “她刚说了,你要的酬劳她会付,好了,话我已经传到了。”后一句话明显是对南宫魅影说的。 花寻见她眉头紧皱,乌黑的大眼中滚动着怒气,像是只随时准备咬人的小豹子,蓦地一笑。伸手捏着她气鼓鼓的脸颊,斜飞的眼线媚态横生,俯在她耳边低笑道, “吃醋了?” 她见花寻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恨得牙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极低, “吃你个大头鬼!”吃醋?吃就吃吧,那又如何?她只知道自己心里很不舒服,很不希望看到那两人在一起,尤其不喜欢看到南宫魅影对他媚眼乱飞!她前世虽然有过男朋友,可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过她也清楚,若是两人没什么感情,哪有醋可吃? 花寻轻呵了一声,也不揭穿她,而是慢慢踱到楼梯前,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纸包抛给了南宫魅影。细眉微扬,斜飞入鬓,轻声道, “别忘了你答应付的东西。” 南宫魅影心底一惊,连忙接住纸包,匆匆地瞟了一眼后,又紧紧地攥在手中。脸上慢慢漾开一丝笑意,却是少有的自然,即便是对她恼火的月罂也不得不承认,南宫魅影的确算是个美人。 南宫魅影也不多留,将纸包揣在怀中,对两人微微颔首,便领着随行的丫鬟一同离开。 婉儿见她出了房门,这才呼了口气。走到月罂身旁,将一个制作极其精美的卡片递给了她。月罂接过来,疑惑地看了看,见上面的字迹清新柔和,是一封请柬。 “公主,隔壁暗香楼的小厮送来这封请柬,说是为了恭贺伊人坊开业,他们东家准备为您亲自送上曲子。” “他想恭贺为什么不来店里?”月罂翻来覆去地看着请柬,除了邀请的那些客套话,别的一概没有。虽然两家店是邻居,可她并没有去过那里,更谈不上认识暗香楼的东家。唯一熟悉的,也只是每天传来的琴声罢了。 说起琴声,她倒是十分欣赏的,自从那日自己随意弹了一首曲子,才发现原来在这世间,自己是会弹琴的。因而,这些日子听见隔壁传来的琴声,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小厮说,他们东家喜静,说是今日咱们这里刚开业,店中肯定很吵,所以才……”婉儿偷瞄了眼花寻,看到他渐渐挑高的眉梢,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自己可是硬着头皮带过来的,要不是那小厮在店中已经等了多时,自己怎么也不会当着花寻的面把请柬送来。 月罂本想拒绝,她根本不认得那东家,领了对方的心意便好。可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在暗香楼中过了一夜,还记得婉儿念叨过有关那东家的事,只是当时心思不在上面,也没细听。听见婉儿的声音越来越小,疑惑地望去,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郁郁寡欢的花寻,暗中起了捉弄之心。 将请柬啪地一合,拍到婉儿手中,挑眉说道, “好,去看看。”说完故意冲花寻扬了扬眉,那样子仿佛在说:“谁让你刚才跟她眉来眼去,现在我就去会会那俊俏小东家,气死你!” 于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邪恶…… (谢谢红枝的长评与支持~~无限感动啊~~~ap;ap;gt;_ap;ap;lt;)。 第127章 又见水寒 其实她接受请柬的目的并不是简单地气气花寻,真正的理由是想知道那弹琴的人究竟是谁。从她第一次听到琴声开始,就觉得那旋律仿佛一直萦绕在心头一样,总是那么熟悉,让人听后心中泛起阵阵悲凉。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花寻只是垂眸一笑,卷翘的睫毛轻轻动了动,随后笑吟吟地将她望着,让她早去早回。月罂歪着头看了他一阵,觉得他并不像是随口说说,心中更是疑惑,这哪是他先前的样子? 慢慢地下了楼,又忍不住回头望去,他竟然仍是那副模样,更觉得奇怪。索性由着他去,谁知道这个混世魔王究竟藏了什么心思,不过他无论怎样做,自己终究是打心眼儿里信他的。 月罂带着婉儿来到暗香楼门前,听到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此时正值傍晚,这个时候暗香楼中的客人常常极少,而且多数都是常客,总是在更晚些时才会陆陆续续地来客人。 她推门而入,却见大厅中空空荡荡,只有简单摆放的几张桌椅,整个大厅空无一人。四下望了望,那个圆台仍坐落于大厅的一角,轻纱挂在圆台外面,门外涌进来的风吹得上面起了涟漪,一漾一漾地如紫色的波纹一般艳丽。 似乎是听到门外的响动,由里面款款地走出来一位女子,一袭绣有牡丹的艳粉色长裙,肩头披着雪色毛领,细腻如瓷的脖颈上,一张成熟妩媚的脸庞挂着几分柔和浅笑。这人正是那天赏花会上见到的蝶香。 她向月罂走近了些,垂云髻上斜插着的百花金步摇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端庄而又高贵。她到了离月罂几步远的地方慢慢停下,缓缓地福了福,声音仍如先前一般圆润悦耳, “蝶香替我家公子恭贺贝姑娘的服装店开业。” 月罂呃了一声,听别人称呼自己“贝姑娘”终究有些不习惯,对她颔首还了个礼,轻声道, “有劳蝶香姑娘带我谢过你家公子了。” 蝶香轻轻笑笑,示意月罂随她进去,自己则走在她的身旁带路,举止优雅而又谦逊,令人心生好感。月罂四下听了听,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她虽然没有耳听八方的能力,不过第六感还是稍稍敏锐一些的。 随着蝶香走进了一间屋子前面,月罂正想推门而进,却听见她对身后的婉儿说, “婉儿姑娘随我去隔壁坐坐可好?蝶香正想做些衣裳,想听你介绍介绍你们店中的样式。” 婉儿犹豫地望着月罂,她并不想离开。月罂不知蝶香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掉以轻心,对蝶香温和地一笑道, “姑娘如果想要做衣裳,不如稍后随我一同去店中看看,婉儿只懂些皮毛而已,恐怕会怠慢了姑娘。”虽然她从二十一世纪而来,对陌生男女说说话也没什么反感,但此时却不能不让她多留个心眼。 自己的安全倒不需要顾及,既然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进来的,想必里面的人也不敢对自己如何。可是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此时此刻实在有些不妥。 蝶香极其聪慧,马上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应了一声,为她们开了房门。 房屋分里外两间,月罂只大概扫了一眼,便发现这里的家什摆设得极其考究。那日自己住过的客房也是一样,可以想象这里的东家必然是个有钱的主,而且还相当有品位。 外屋的桌上燃着安神的香料,香气清淡而不浓郁,让人心情很快便得以平静。蝶香引着月罂在外间坐下,又为她奉上热茶。这才撩开里外间隔着的暖帘,走了进去。 月罂将茶放在桌上,一来不渴,二来也时刻提醒自己多留个心眼,自从那日不经意地被人迷昏了以后,她做事也小心了许多。 没过多久,暖帘揭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修长飘逸的身影。那淡紫色的华贵锦服刚一出现,便衬得整个房间更加艳丽明亮。男子头戴着帷帽,垂在帽檐四周的紫纱垂至胸前,遮住了他的面容。薄纱虽然有些透明,但却只能见得个轮廓,不过仅一个轮廓,就觉得精致之极,使人越发地浮想联翩。 月罂站起身,对他颔首浅笑道, “小女子先谢过公子的好意了。” 看男子的动作,是向她点了点头,接着他不急不缓地走到矮几前,跪坐下来。几上摆放着一架桐木古琴,质地细密,色泽虽暗沉却漆得极为精细,看上去价值不菲。他轻撩开明艳的衣袖,露出里面白皙细腻的肌肤,手臂一起一落,腕上的一点朱砂如绽放的红梅,在高洁的冰雪间点缀。 轻勾慢挑间,一串悠远绵长的曲子如水般缓缓地流淌出来,这声音是月罂极熟悉的。她微微一怔,眼中顿时翻卷着波澜,原来这些日子听到的曲子,都是他弹奏的。本想着稍后问他这问题,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她轻阖上眼眸,静静地聆听着这如梦如幻的曼妙之音,感叹着他纯熟高超的琴技以及细腻沉稳的情感。前世常听人说,一种可以跨越种族,让沟通毫无障碍的,便是音乐。现在想想一点也不假,两个几乎陌生的人,却因为这样美妙的音乐拉近了距离。 琴声婉转低沉,如泣如诉,不仅让月罂听了沉醉其中,连一旁的婉儿和蝶香也露出艳羡的目光。蝶香虽然常听到他弹琴,可却是从没进来过的,眼前那浅淡的紫色看起来那么静谧而又安详,极容易让人感到舒服惬意。他一举一动皆是优雅至极,仿佛自动屏蔽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在这里既没有人潮的喧闹,也没有尘世的纷扰,静谧得只剩下空灵悠扬的琴声。 直到最后一个音缓缓地消失在空气中,几个人才轻轻地呼了口气。那曲子实在太过于美妙,美得令人屏息凝神,生怕发出任何响声破坏了整个曲子的美感。 优雅男子仍坐在那里,略垂着头,隔着薄纱仍看不清面容。过了许久,月罂轻咳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打破有些怪异的气氛,却见他轻轻抬起头,向月罂这面看了看,随后转头望向蝶香。 蝶香心领神会,走近几步到了月罂面前,福了福身子道, “贝姑娘,我家公子今日还有件事情要与您商量。”。 第128章 谈笔生意 “说来听听。”月罂扫了眼矮几后望着自己的紫衣男子,点了点头。 不过那男子并没发话,说话的人仍是蝶香, “听说贝姑娘店中的服饰全部是您自己设计的图样,包括店中伙计们的穿着,我们公子想请您也为暗香楼设计一套衣裳,可好?” 蝶香见她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忙又浅笑了笑,解释道, “暗香楼在整个城镇也算得上数一数二,自然也想独特一些。我家公子只是希望能与别处不同,想要买下图样,希望贝姑娘日后不要再卖出同一款式。不过您放心,我们的出价绝不会太低。” 月罂来时还对他心存疑惑,究竟为何要将自己请到这里,此时却明白了许多,原来是与自己谈生意的,也就更放了心。一提到有钱可赚,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不过面上依旧保持着平淡。脑海中迅速地合计着她说的话,其实也就是想给自己店里的伙计弄身员工装,还要特殊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 买卖主动上了门,哪有不做的道理,假意沉吟了片刻,问道, “不知公子能出多少银两?”虽然心里高兴得不行,可还是装出一副精通行情的样子,免得太过兴奋而失了风度。她在前世可不算白白呆了那么些年,虽然谈不上“老j巨猾”,一点点“小j”还是有的。 “一百两黄金,如何?”蝶香笑盈盈地看着月罂,轻声回答。 一百两??这个数量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东家也太有钱了吧!自己原来的图样一幅才卖二十两银子,虽然现在画图水平提升了一点,不过最多也就值五十两。这男人一出手就是黄金百两,实在不清楚他是真的大款,还是傻蛋。 “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具体要求?”月罂转过头又看着那男子,心想着既然肯花大价钱要做衣裳,必然有无数的要求。不过他仍未发一言,回答的人仍是蝶香, “只要是姑娘亲自画的图样就好,我家公子并没有其他要求。”她说完向紫衣男子看去,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月罂嘴角微抽,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想不到自己居然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这个生意接了以后,就能赚到一百两,马上就可以还钱了。她心里高兴,眼中也挂满笑意,轻声应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女子回去便着手办此事。” 蝶香转身去一旁的桌案上端起了一个托盘,走到月罂面前揭开上面的红色绸缎,里面是摆放整齐的一个个金元宝,灿烂耀眼,仿佛与她一样,乐得眉开眼笑。 “这是五十两定金,等衣服到了之后,会付给姑娘另一半酬劳。” 婉儿忙上前接了过去。 “另外,做衣裳的布料明日会送到贝姑娘的店铺。” 月罂越来越确定了刚刚的想法,这男人,真是个有钱的大爷!!居然连布料都直接准备好了,看来还是要做技术工,真没想到自己随便画的那两笔,居然能值这么多钱,此时竟有些飘飘然了。 前前后后紫衣男子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视线一直停留在月罂身上,她虽然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薄纱背后的目光,按理说被人盯着总会觉得不舒服,不知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讨厌。 月罂又与蝶香谈了谈服装的具体事宜,最后一同定了个交货的日期,其间一直都是蝶香代那男子说话,无论月罂问什么,他都是一言不发。月罂有些郁结,这人的架子未免太大了些吧,后来索性直接问蝶香,也不再理他。 谈妥了之后,月罂便找了个理由向两人告辞,可刚刚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今日来的目的,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对紫衣男子问道, “小女子有一事想请教,不知公子可否赐教?” 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公子弹奏的曲子,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教?”若得知了弹奏的人,就会清楚那人与自己的关联。 紫衣男子依旧无言,只是略低了头,手指轻勾了一下琴弦,随后便传来极低沉的响声,闷闷得让人心头一沉。 月罂等了片刻,见他只是凝视着琴弦,也不说话。便猜到了他可能并不想提这事,于是对他又是轻轻笑了笑,说道, “是小女子唐突了,还望公子见谅。”心想着暂时还是别惹了这个大财主,否则刚到手的黄金就会不翼而飞了。 紫衣男子摇了摇头,却一直也没再抬起头,只是用指尖轻拂过琴弦,偶尔发出一声或低沉或清脆的声响。 月罂抿了抿唇,最后随蝶香出了房间。 她们刚一出来,婉儿马上闷闷不乐地嘀咕, “真是太瞧不起人了,哪有人家问话一句都不回答的道理?既然请人家来,还一直带着面纱,也太没有诚意了!” “婉儿。”月罂出言止了她的话,虽然她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恼,可这话当着蝶香的面说出却有些不妥。 出乎意料的是,蝶香一脸茫然地看向两人,轻声问道, “贝姑娘难道不了解我家公子的情况吗?” 月罂一愣,了解?她哪有那个闲工夫去了解,即便他在这个镇上算得上知名人物,但对她来说,在得知他是弹琴人之前也只当是个邻居罢了,于是摇了摇头。 蝶香苦笑了笑,言语中透着无边的酸楚, “我家公子……是不会说话的……” 两人脚步一顿,惊诧地望向蝶香,却见她神色间无比的落寞。月罂心中一沉,原来他是不会说话的……虽然与他接触并不多,可偶然间听到这事,竟有些难过。婉儿也是暗自吐了吐舌头,有些后悔刚刚说的那些。 蝶香引着她们二人到了门前,对月罂又福了福, “贝姑娘慢走。” 月罂还了个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带着婉儿出了暗香楼。 两人刚走不久,屋中的紫衣男子轻轻地摘掉了帷帽。轻纱拂过,露出了一张飘然若尘的俊秀面容。浓密的眉仿若刀裁,耳鬓的墨发也极为齐整,面如凝脂,色如桃花。挺立的鼻梁下,粉唇轻抿,饱满而又透着荧光。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洒在琴面上,反射着淡淡的光华。他整个人好像融在夕阳之中,紫衣艳丽,眉目清朗,仿若一副静默的山水画,温柔且又多情。 第129章 慕离醉酒 月罂回到伊人坊的时候,里面的客人大部分已经满载而归,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人仍在挑选着喜爱的衣裳。 管事见她回来了,满面红光地走了过来,对她俯身行了礼。月罂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这样,笑问道, “衣服卖得怎样?” “刚刚展示过的衣裳,有七成全部卖完,其他未展示的,也卖出一些。” 月罂眼里笑意满满,自己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而且成绩也比预料中的高了许多。不过她也深知,要不是先前与蒋大娘商量着数次修改图样,仅凭自己的能力肯定也不会卖得这么好。向一旁候着的夏蝉点了点头,对方心领神会地取出一个钱袋子交给她。 月罂将钱袋子塞到管事手里,笑说道, “今日劳烦您了,这点银子算作我的一点心意。” 管事哪敢要她的钱,连忙拒绝,却被月罂又挡了回来,没办法只能收下,连声道谢。 她心情大好地在屋中转了转,又听管事介绍着各种衣裳还剩下多少,哪件需要再补充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自言自语, “好像店中应该雇佣一个管事。” 她先前只是雇了一个账房,后来又添加了些伙计,本想着自己管店中的生意就好。可一旦开始为暗香楼设计图样,店中便会无人打理,自己也没有分身术。 那管事听完略想了想,问道, “姑娘心中可有了人选?”此时屋中还有客人,他只能称月罂为姑娘,不过她却觉得这称呼比公主顺耳多了。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管事自然不同于伙计,随便找几个就行,自己对这里的人和事只是一知半解,找个省心又放心的人管着店铺自然不是件容易事。 “我推荐一人,可好?”身后忽然想起了温润如玉的声音,月罂手中仍摆弄着面前的衣裳,故意叹了口气说, “看来我欠你的要越来越多了。” 身后又传来低笑声,随后一身雪衣的慕离走到一侧,对她偏头一笑。一刹那,她竟想到了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而那笑容抵得过万千盛放的梨花,让她的心强烈跳动了几下。 慕离平日里脸上虽然常挂着笑容,温和的、淡然的、干净的、舒展的,可那些笑容都仿佛与人隔着一层纱,缥缈而又遥远,让人捉摸不透又不敢太过于亲近。仿佛那笑容仅仅是他维系与人关系的一个面具,笑容极美却又极不真实。 可此时却是不同,他本就狭长的眼眸仿佛多了一抹醉意,眼尾向上挑起,浓墨般的眸子像是沾染了水汽,平日的沉静此时竟然变得有些撩人。淡粉色的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光泽而又晶莹。 月罂从未见过他这带了三分魅惑的模样,不由得喉间一阵干涩。平日里温润儒雅的男人忽然转了性子,变得这么迷惑人心,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既惊艳又疑惑,于是,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你被花寻附身了?” 对方听完微微一怔,随后唇角的笑意更深,俯下身子贴近她,眼里甚至多了一分迷离,轻声反问, “你喜欢?”声音低哑磁糯,暖暖的风吹过耳际,让她耳垂忽然变得通红。四下望了望,那管事早已经离开,店中的人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他们此时的位置又在一处角落,并没有太多人注意,这才缓了口气。 随着他的贴近,一股浅淡的竹香飘了过来,月罂吸了吸鼻子,这香味实在好闻。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拉住他的衣领凑近了些嗅了嗅,心中忽然明了, “你喝酒了?” 慕离轻嗯了一声,唇贴着她的颈侧轻轻擦过,少女的幽香袭来,让他身上一阵燥热。他平日很少饮酒,酒量又不是很好,最近心中一直烦闷,索性与童昕喝了一坛。童昕倒是没什么,喝完酒反而神清气爽地回了园子。他就不行了,觉得脑袋里乱成了一团,走路都没有平日那么平稳。心中的理智似乎在感叹:喝酒真是误事…… 月罂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他喝完酒后的样子实在好看,比平时那淡漠清冷的模样不知可亲多少。 “你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说完拨开他就要喊人。 慕离忽然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撑在她耳旁的衣架上,歪着头笑睨着她的眼,低哑着声音道, “随我一同回去。”说完放开了手,视线划到她饱满温润的唇上,眼眸微黯,若不是此时人多,倒真想再尝尝她的味道。 那日他故意转过头让她“咬”到自己,无非是使了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知道月罂心中对自己有些抵触,甚至有些惧怕,只能采取这个方法,一点点地攻占着她的心。可他这些日子,见她与花寻的关系日渐亲密,觉得极为懊恼,又无法说出什么,毕竟,花寻是她的正夫,也是肯为她出生入死的男人…… 月罂向二楼的方向望去,还未说什么,就听见他又在耳边低声呢喃, “我让聪儿来了,他有人照顾……”说完竟然含了她的耳垂,轻轻吮了又吮。 她向他推去,却好似推到了一堵墙上,这人看似单薄,却想不到这么强势。远处已经有人向他们这面望着,月罂又羞又恼,忙压低了声音说, “我回,我回,有人看着呢!” 耳边传来低笑声,他不怀好意地贴近她的脸颊,隔着一指远的距离流连不去。夹杂着竹香与酒香的暖风吹拂着她的面颊,丝丝痒痒,像是在她心底挠着,脸顿时烧得通红。 “那没人看着时,就行了吗?” 月罂嘴角抽动,暗自骂道,喝醉酒的人还有如此好的逻辑,又让他钻了空子。不过也不想在此时与他计较,扯了他的衣袖就往外走。 她昨晚就在这里过夜,衣裳都没换,虽说店中衣裳很多,可以随意拿件穿上。但她本来就有点小小的洁癖,这店铺中什么家什都有,就是没有浴桶,看来今日还真得先回园子了。下意识地睨了眼踉踉跄跄跟随着的慕离,心中却犯了合计,这店中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置备的,以他那么细腻的心思,怎能忽略了浴桶?莫不是故意让自己每日都回园子不成? 慕离感觉到她一直斜眼看着自己,偏过头对她又是慵懒地一笑,让他本就温和的面庞更多了几分亲切。月罂忙收回视线,干咳了一声,暗自嘀咕:本来长得就够好看了,偏偏又这副勾人的模样!为此,她不无得意地感叹道,还好自己不算个狼女,否则非吃了他不可! (某人醉酒后很勾人呐)。 第130章 慕离的吻 月罂将他扶上马车,自己又转身回了屋子,走到二楼的房间门口。正巧聪儿从里面出来,向她轻声道, “公子刚刚服下汤药,已经睡下了。” 月罂点了点头,顺着还未关上的门向里望了望,见他果然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聪儿几句,让他好生看着花寻。他伤口还未愈合,经不起车马颠簸,虽然他先前执意要回园中去住,她却不允。聪儿点头应下,又将她送出了店铺。 等月罂爬上马车时,发现车中那个“酒鬼”正手撑着头,半卧在锦被之中。墨黑的发丝铺在雪色的衣襟上,对比鲜明,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精致深邃。慕离本来阖着眼眸,听见车中的响动,慢慢睁开了狭长的眼,眼中波光潋滟,黑到极致。 月罂轻咳了一声,坐在了车门附近。也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怕车太过于颠簸让他难受,又揭开车帘吩咐车夫慢些走。车缓缓地前进,她本想靠在车壁上休息,手腕却忽然一紧,被他拽了过去。 她惊呼了一声,还未站稳就被他拉了下来,扑倒在他的身上,身子一旋又被他压在了身下,随后温暖的唇也压在唇上,淡淡的酒香顷刻间涌入鼻息。他目光迷离却又透着极致的性感,沿着她的唇线轻轻扫过,吮吮停停。 月罂使劲推着他,躲着他的唇,却不得动弹。她苦恼地瞪着面前那双眼,幽暗而又深邃,仿佛随时都可能将她吸入其中。她压低了声音喊道, “你疯了吗?” “我倒是真想疯一次……”他偏过头,在她颈侧轻轻舔咬,声音透着低哑。 月罂一哆嗦,心怦怦地跳开了,脖间传来异样的感觉让她霎时间明了,吓得她使足了劲去推他,真后悔跟他坐同一辆车回去。 可即便她用再大的力气,仍不能将他推开一寸。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锁骨间,温柔地啃噬,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吻痕。伸手握在她纤弱的腰上,轻轻重重地揉捏着。她挣扎了半晌,感觉到他宽阔有力的手掌沿着腰身一路向上,心里忽然凉了半截,飞快地按住他的手,语气中竟是从未有过的软弱, “慕离,你清醒些……” “我很清醒……”他手中动作一停,又吻向她的唇,霸道地探进她的口中,毫无技巧地搅着她,肆意地掠夺她唇齿间的每一处柔软。心中化开一片苦涩,身虽然醉着,可心却醒着,想要借酒消愁,可酒后愁却更多。 她在他身下不住地乱动,偶尔间擦过他腿间的敏感,他忍不住轻吟了一声,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放开她的唇,低喘了一声道, “再动,我可真忍不了了。” 她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吓得霎时间僵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地瞪着车顶。有一下没一下的呼吸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得他火起。 车中一片寂静,只有外面呼呼而过的风声和车轮压过地面的轻响。 他在她肩窝里深深浅浅的喘息着,听声音在强压着渴望。过了许久,他才将她放开了些,视线回转,落在她翻卷着波澜的眼睛上,轻碰了碰她的眼角。 月罂小心地转过脸,看着面前疲惫的面容,以及强压着欲火的幽深眼眸,忽然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恐惧。她虽然有时会气他、捉弄他,可一旦他认真起来,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不容忽视的。 她一时间怔怔的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中充满了退缩与畏惧。慕离微愣,这不是他想看见的眼神,心底隐隐一疼,贴在她耳畔,声音极低,听起来近似在祈求, “别怕我……” 她见他逐渐平静了下来,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慢慢呼出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纠结与不安。她知道从一开始,两人的关系就极为亲密,像知己又像是亲人,他偶尔的“戏弄”也被她扭曲地理解为只是为了示意友好,可他今日的行为,让她再不能找个理由随便敷衍过去,再当一次“鸵鸟”。 自己没办法接受他。如果她孑然一身,他也喜欢她,相信两人一定会在一起。可她还有花寻,那个守了她十五年,为她放弃了一国江山的男人,她如何能将心再分给他一半?这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既然再无法骗自己,不如索性挑明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样以后也不需要再为此纠结……想到这,她竟觉得心像被什么攥紧,有些难受,又有些疼,不敢再看他幽黯的眼睛,转过头轻声道, “慕离,我想和你谈谈。” “我不想。”他压下腹间邪火,偏开头看着一面的锦被,纤长浓密的睫毛轻垂下来,掩住落寞的目光。 “我和你是不……” “我不想听。”他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涌出丝丝怒火,胸膛略微起伏,生生忍下将她占有的冲动。他可以强迫她,甚至可以威逼利诱让她屈服,但他不想,那样没有心没有感情的爱,他不屑一顾。 他曾强迫自己不来见她,甚至连日来一直忙忙碌碌,让自己没有空闲的时间想她。可今日见到她时,所有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一切压抑的情感霎时间疯狂地滋长,甚至强过先前。 他面色仍有些红润,可头脑中却冷静了许多,苦涩地笑了笑。他不会让她将那些话说出口,否则以他的骄傲,他们之间再难继续。轻叹了口气躺在她身侧,将她圈在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月罂想要起身却被他又按了回去,他声音透着疲惫与无奈, “陪我躺会儿。”说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手臂又紧了紧,不容她动弹,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不会再迫你。” 彼此之间搂搂抱抱虽然不是第一次,可这次却极不寻常。可能是刚刚发生的事,也可能是她仍无法正视内心。月罂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与轻声软语,心里却做着另一番打算。 两人静静地躺着,他再没说任何话,呼吸轻缓悠长,也不知是不是睡了。过了会儿,她幽幽地说道, “我今日得了笔生意,做成衣裳之后便可以把钱还给你。” 他仍沉默不语。就在她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头顶响起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不要你还。” 她有些诧异,迷惑地抬头望去,却看到他轻合着眼眸,眉间微微蹙起。 “这样你就能永远欠着我,永远。”他薄唇轻轻颤了颤,最后慢慢抿起,面上闪过一抹悲痛,只短短一瞬,随后又慢慢化开。若不是她一直盯着他的脸,一定看不到其中微妙的变化。 心中翻卷着浪花,永远……世间真的有什么是永远的吗?。 第131章 还是忘了吧…… 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车中的两个人仍静静地躺着,谁也没动。这样过了许久,月罂以为他睡着了,慢慢抬起头,却是一愣。只见他平静地看着车中一处,黑色如漆的眼眸深不见底,透着诱人的光泽。 动了动身子,他却没再拦着她,放开了手。月罂整了整衣襟,揭开车帘跳了下去,站在车下,回过头看着已经合上的车帘,怔怔地出神。直到耳边响起少年的询问声,这才晃过神来, “公主?” 月罂回头看去,却是潼儿。对他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扫了眼仍然纹丝不动的马车,低声吩咐道, “慕离有些醉了,你为他煮些解酒茶吧。”说完提步进了园子,再没有回头观望。 她心中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压不下去又拿不出来,使劲吸了口气才让呼吸畅通。她知道自己对他存了什么心思,若是在先前了解了这些,在得到记忆之前彼此心生好感,也必然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一切缘分都受时间的限制,可能他们的缘分正巧赶在了错误的时间…… 既然没有将来,又何必现在牵牵绊绊,不如远离一些,时间久了,他就会把自己忘了吧,而自己,也会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了吧……本想到了解决方法,可她扯了扯嘴角,却有些笑不出来,无奈地只能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门外的马车仍然寂静地停着,在夜晚萧瑟的风中显得格外清冷。潼儿站在马车的一侧,眉间紧蹙,贴着车窗轻唤了一声, “公子。” 车中无人应答。 潼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从小就跟着慕离,知道他平日里虽然温和淡然,可内心却一直承受着无穷尽的苦痛。他人前虽然笑着,可背后却少见笑容,自己一直伴在他的左右,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发现了他对月罂的心思。潼儿虽然年少,可却知道,一旦动了情的人,无论心思多缜密,也会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而那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 “公子,夜深了。” 许久,里面才传缥缈低哑的回应声, “嗯。” 又过了会儿,车中才有了细微的响动,车帘揭开,一张温润秀儒的面庞在月色之中略显苍白。他狭长的眼中平添了几条血丝,面庞上依旧是往日的淡然,又仿佛多了几分清冷。 潼儿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又是一叹。 月罂无精打采地回了花月轩,见到屋中候着的几个丫鬟只是轻点了点头,便独自进了隔间,将自己泡在暖玉池中,慢慢地沉了下去。水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全身,温暖的触感仿佛他温暖的怀抱,脑海中一点点地回忆着他们的过往。 初次见他,便觉得他飘逸出尘,儒雅似仙,即便是最简单的色彩,也无法掩饰他骨子里的雍容华贵之气。 他为她温柔地挽发,将雪色的玉簪斜插在她浓密的发丝间,她对镜而笑,镜中的他也含笑地回望着她。 他手把手地教她写字,又将这世间所有的文字工工整整地抄写下来,装订成册,只因她想练字,却无从下笔。 他虽然阻止她出宫,却在夜深的时候带她离开殿宇,到“许愿树”上赏月看星,从未间断。 她失去了踪影,他便寻了她一夜,她仍记得见到他时,那双疲惫的眼眸中忽然涌出了怎样的惊喜。 他虽然恼她的怀疑,却仍在弥漫着风雪的路上,解开温暖的衣袍,将她圈在怀中,让他的温暖守护着她孤零零的心。 琴箫合奏,说不出的和谐与亲密,那一瞬间她竟然痴痴地沉溺于音乐之中。她的心声,他懂;她的感情,他知。 他的每一声温柔浅笑,每一次捉弄调侃,每一次柔声低语,每一个拥抱亲吻,都在她脑海中盘旋,久久地不肯消散。 月罂在水中沉了许久,又慢慢地浮出了水面。吸了吸鼻子,水滴从脸颊上流下,滴到温热的池中,与池水融在了一起。她低头看着漾着花瓣的池水,对水中的倒影轻轻笑了,有些感情,还是忘了吧,这样对谁都好…… 她披上宽大的浴袍,赤着脚绕着暖玉池慢慢走着,任由脚下的小石子硌着脚,她却丝毫不在意。窗外忽然传来一串箫声,让她步子一顿,怔怔地向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却只能见到纸窗上的投下的竹影。 箫声凄然而又忧伤,正是他们曾合奏过的曲子,可当时听起来无比的舒缓曼妙,似乎是人世间最美的声音。可此时……月罂咬了咬唇,低着头看着脚下被打磨得圆润的小石子,实在不能再想。 她也不知站了多久,而那箫声也一遍遍地响着,不知吹了多少遍。月罂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转身朝外走去,可刚踏出隔间,箫声戛然而止。她手扶着门框,无奈地又是一笑,早已经在门外候着的婉儿正抱着干净的衣裳,满脸都是忧虑之色,轻唤了声, “公主……”她自然看出月罂今晚的不同,又听到那一遍遍柔肠寸断的箫声,也能猜到些什么,只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月罂勉强笑了笑,接过衣裳轻声道, “我有些累了,你去睡吧。” “可是……”婉儿睨了眼门外,又无奈地叹?br /gt; 金竹密语第2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叹了口气,想要劝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点了点头,慢慢地退了出去。 月罂躺在宽阔的床上,辗转反侧。凉意侵袭,仿佛渗入骨髓一般,她翻了个身,裹紧了身上的锦被,却是一夜未眠。 涑南王府。 “姑母,您要为兰儿做主啊!”一个妙龄少女抱着涑南王的腰低低地哭诉着,脸上挂满了泪珠儿。 涑南王面沉似水,眉宇微蹙,垂眸看了看哭成了泪人的欧阳兰,心中却是一叹。自己娘家就一个弟弟,而他虽然妻妾几人,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家中的宝贝,哪受过这种气?不过一想到她做的事,心中更为烦躁, “早就告诉过你,少去金竹镇转悠,那里岂是一般人能叫嚣的地方?” “姑母,兰儿只是听说那里新开了家服装店,里面的衣服都是寻常见不到的,便想买来孝敬姑母,可那些人仗着人多势众,硬是将我赶了出来!”欧阳兰边说边抹着眼泪,一双细长的眼睛早已通红。 涑南王听了她的话,这才压下心头的气恼,沉声问道, “你是说她们明知道你的身份,还将你赶了出来?” 欧阳兰连连点头,又煽风点火地说, “兰儿还提到了您,说是为涑南王买的,可她却说,不过是个小小的亲王而已……” “谁说的?”涑南王一声暴喝,吓得欧阳兰身子一颤,怯怯地答道, “是、是那服装店的东家……”她一脸受伤的模样,实际上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今日那少女实在太不给自己面子,自己倒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抬头间,见姑母脸色极差,气得咬牙切齿,于是又在旁边敲着边鼓, “给那金竹镇撑腰的,不过就是个恃宠而骄的男人,姑母难道还怕他不成?” 涑南王冷睨了她一眼,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平日里只会到处惹事,也不动动脑子,那男人若真那么简单,只仰仗着一时得宠,又如何能在几年之内牢牢地控制了三国的经济命脉?” 欧阳兰不满地撅了撅嘴,低下头的瞬间白了涑南王一眼,也不再言语。过了半晌,才听到她冷声说道, “她们母子竟然把我们逼到如此境地!” 欧阳兰听她语气不善,慌忙抬眼看去,却见那双眼睛如虎狼般凶狠,心下也是一颤。这回,姑母怕是真恼了! 实际上,涑南王恼的并不仅仅是欧阳兰这件事。几年前,五公主被杀,像是剜了她的心一样。后来,她在沉痛过后,才把心思都倾注于南宫绯雪身上。可前不久又闹出了那档子事,让她急火攻心,一连在床上躺了数日才缓过来。 几件事合在一起,实在让她再难压下心头之火,攥紧了拳头,对着虚空中冷冷一笑,眼里闪过凶狠恶毒的光芒,南宫熙兰与南宫月罂,走着瞧吧!。 第132章 谁降服谁 大概过了四更,月罂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没过多久,又忽然惊醒。她揉了揉酸胀的头,撩开帷幔看去,天已经亮了。起身简单地洗漱之后,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裳,装在一个布包里。 婉儿已经在外室备下了早饭,到里面来唤她的时候微微一愣,疑惑地问道, “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月罂边收拾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店铺刚开业,有些忙,在店中住些日子。”其实她真正的理由只是想暂时离开这园子,给彼此一点距离,她始终觉得,一旦分开了,感情也就会慢慢淡了。 “婉儿有句话不得不问,”她犹豫了片刻,一手按在月罂整理包袱的手上,轻声问道, “公主难道能永远都不回来吗?” 月罂垂了眼,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抿了唇,岔开话题说道, “你也收拾些随身的东西去吧……” 婉儿看她眼神坚定,无奈地呼了口气,转身退出了房间。她刚走,月罂便无力地坐在床边,唇角漾开一抹苦笑。 草草地吃过早饭,她只带婉儿一个人离开了园子。走到花月轩前面的分叉路口,月罂停下了脚步,向通往“离园”的那条路看去,空荡荡地异常冷清,她停了片刻,最终抿唇离开。 马车停在园子门外,无情等几个侍卫穿着普通侍从的衣裳站在马车两旁,见月罂过来都行了礼。无情茫然地接过两个包袱,与婉儿对视了一眼,见她向自己摇了摇头,也就没多问什么,转身放到了马上。 月罂爬上马车,揭开车帘向里面望去,不由得一愣。只见车中角落处冷冷清清地坐着一个人,身着淡青色的云纹衣袍,两鬓的青丝拢起,在头上松松地挽着,用一根青玉簪固定,面容苍白,毫无血色。 里面的人听到声响,微睁开慵懒冷清的眼,扫过她所在的位置,随后又转过脸,阖上了眼眸。月罂犹豫了一下,转身又跳下马车,对无情吩咐, “给我匹马。” “公主,外面很冷。”婉儿满脸疑惑地瞟了眼马车,低声劝到。 坐里面更冷!跟那个冰块一样的男人同乘一车,不被冻死才怪! “公主,这是慕公子的安排。”无情走到她面前,俯身回道。 月罂愣了一下,最终没再反驳,她知道只要是慕离的安排,都自有道理。拉过婉儿的衣袖又说, “跟我一同进去。” 如果在平常,几个丫鬟倒是都与她在同一辆车中,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好不热闹。可当婉儿看见车中坐着的人时,为难地咧了咧嘴。正在彼此僵持的时候,车帘揭开,奚墨面色冷然地走下马车,手中还提着药箱,想要回园子。 月罂看到他手中的药箱,忽然间明白了他为何会在车上,忙扯住他的衣袖,挤出一丝歉意的笑容, “一起走吧,一起走吧。” 奚墨眉头慢慢蹙起,冰冷的视线扫过她攥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慢慢地抽出衣袖,眼神极为嫌弃。四周的侍卫们均是错开眼,心底却是疑惑万分,两人明明是夫妻,怎么看着这么别扭? 月罂看着他虽平静却不屑的眼神,心中一堵,自己招他惹他了,每次都这么给她脸色看?见他又要往园中走,无奈地快走几步拦在他前面,阻挡了他的去路,强压下心头的气恼,好言好语地说道, “我刚刚不知道你要去哪儿……上车吧。”她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满是无奈地盯着他冷峻的眉眼。 奚墨眼中仍透着丝丝倦意,又走了一步,却被她马上挡住,睨着一处地面,沉声道, “让开。” 月罂见他仍这副模样,火顿时冲了出来,不但不让,索性贴近了他,仰头向他看去。不得不说,这人虽然长得清冷,但五官却是极其俊美,丝毫不输于园子中的其他男子。只是他这性子,她实在不敢恭维,用只得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你不去就算了!到时候我在外面请个大夫,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上有伤,让那些将他视为眼中钉的人趁机来偷袭!”说完愤愤地哼了一声,擦过他的衣襟,提步上了马车,刚坐到车上便低喝了一声, “走!” 本来心情就是极差,偏偏一大早遇见这么个别扭男,月罂靠在车壁上重重地呼了口气,就不相信没有他还不行了!不过马车并没有动,她刚想再次开口,却见车帘揭开,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奚墨坐在车帘附近,却没说话,更没有看她。只是眼眸深处漾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人难以觉察。 月罂这才舒了口气,刚刚只是一时气恼,正想着一会儿该去哪请个大夫来。看他上车,也没言语什么,两人隔着很远,各自望着一处,互不理睬。 婉儿在外面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心想着这园中的几个公子脾气怎么都这么怪,不过后一想,自己这主子脾气更怪,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也不知道日后谁会被谁降服! 月罂坐在车中,感觉气氛实在压抑,揭开窗帘假意欣赏着风景。探头向马车后面看去,见婉儿与无情并肩骑马,看起来极其和谐。婉儿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喜庆,晶晶亮亮的大眼挂着笑意,与无情正说着什么。 而无情只是垂眸浅笑,面色异常温和,他这哪是平日里见过的模样!月罂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一笑,莫不是这两人看对了眼不成? 婉儿抬头间,见她探出头来,只当是有什么事,忙带着马紧走了几步,到了窗前问道, “公主有什么事吗?” 月罂手撑着头,笑睨着她的脸,打趣道, “想给你找个婆家。” 婉儿一张小脸顿时更红,又羞又恼,极不自然地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嗔怪着, “公主可别再这么说笑!” “我哪有闲工夫说笑,”月罂又探头向后望了望,见无情一身藏蓝色的短打衣裳,衬得身材更加修长结实,眉眼俊朗,一脸英气,怎么看都是不错的,又转过脸对婉儿说, “你们若真是两情相悦,我便跟他说说,他无父无母,想来我也说得上话。”说完眨了眨眼。 婉儿这些年一直跟着自己,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若他们真互相有情,自己只是举手之劳的事罢了。 不料婉儿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一见月罂看的是无情,马上脸色一变,哪还有先前的扭捏,急忙解释道, “婉儿与无情大哥只是有些投缘,感觉像亲人罢了,公主可千万别对他说什么。”她清澈的大眼中闪着祈求,让月罂一愣,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不成?想当红娘,可人家互相没看上眼,无奈地耸了耸肩, “知道了,我不问便是了。” 婉儿这才松了口气,抿唇一笑。 第133章 猫一样的男人 月罂讪讪地坐回到车中,想做回好事却没做成,无奈地摸了摸脸。伸手拿起车中矮几上的茶壶,自斟了杯茶,想了想是不是应该给那“冰块”倒上一杯。感觉他很久没有声音,狐疑地向车门的方向睨了一眼,顿时嘴角一抽,这人就这么喜欢睡觉? 奚墨倚着车壁已经沉沉睡去,刀裁一般的眉毛下,长而软的睫毛轻贴着眼睑,安静得像只家养的小猫。如冷风削过一般的挺立鼻梁下,少有血色的薄唇轻抿,看起来极其疲倦。 月罂不自觉地看了会儿,心中微微感叹,这男人睡着的时候才觉得像个正常人,为什么平日里总那么清冷? 正想着,车轮好像压过什么东西,车子忽然一晃,她身子也跟着向一侧扑倒。手中仍紧紧地攥着茶盅,茶水却顺势泼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正洒在他露在外面的脖颈上。虽然不算滚烫,但也是热水,肌肤霎时间便红了一小片。 月罂囧得差点咬了舌头,这命怎么这么衰啊!明明离他那么远,不想触这霉头,可偏偏这么倒霉!慌忙抽出衣袖中的手帕,爬到他面前,苦着脸去擦滴下来的茶水,连声说着对不起。 奚墨微睁开眼,狭长的眼中仍带着迷茫,视线聚焦在面前带着焦急的清澈眼眸上,忽然一愣。他还是第一次面对面的看着她,先前只是不屑,更有些是厌烦,不过他此时就这么直盯着面前少女的容颜,她乌黑纯粹的眼眸和记忆中的那双眼睛渐渐重合在一起,几乎一模一样…… 月罂丝毫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郁闷地擦着暗红色的茶水,有的顺着衣领流了下去,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讪讪地收回了手,干咳了一声,这衣服里面就没办法擦了,本想着他会骂自己一通,苦着脸向他望去,却见他眼眸深处带着一丝暖意。只短短一瞬,他便收回了目光,面容上又恢复了清冷,淡淡地开口道, “无妨。”说完靠着车壁,又阖上了眼眸。 月罂暗自呼了口气,他竟然没恼!像捡了什么便宜一样慢慢退回到自己的位置,拍了拍胸口,好险!真弄不清楚这人的脾气,还是离远些为好,想到这,她又朝车里面挪了挪身子。 奚墨虽然阖着眼,可心中却漾起层层涟漪,世间真的有这么相似的眼睛吗?他一想到当年的情形,心口上就仿佛堵了什么,死了许久的心仿佛又感知到了疼痛。 月罂推开雕花木门,见花寻仍静静地躺在床上,稍稍放下心,睨了眼一旁守着的聪儿,见他正手撑着头打着瞌睡,不由得一笑。轻轻地走上前拍了拍聪儿的肩膀,聪儿猛然惊醒。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去休息,自己则坐到床边,看着睡熟中的男子。 花寻仿佛听见了屋中的响动,眉头先是一蹙,随后慢慢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她,待看清楚之后才勾唇一笑,声音慵懒而又暧昧, “才回来吗?” 月罂微愣,笑问道, “天已经亮了,你难道整晚都睡着?” 花寻坐起身向窗外望去,郁闷地揉了揉眼,暗自嘀咕, “奚墨那臭小子,莫不是药中又给我加了什么东西不成?” 月罂扑哧一笑,摇了摇头,正想对他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清冷的咳声。花寻偏头看去,一见门旁倚着的颀长身影,眉梢一挑,指着他懊恼地叫嚣, “那日为何对我下迷|药?” 奚墨不以为然地走了进来,眉眼倦怠清冷,说出的话却比面色更冷上三分, “你很吵。” “你!”花寻郁闷地咬紧红唇,愤愤地将他看着。 月罂知道当日的情形,忙过来打圆场,生怕惹那“冰块”生气再转身离开,拦住了想要下床的花寻无奈地解释道, “他若不用点迷|药,你这几日怎么能睡得安稳!” 花寻听完飞快地转过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四目相对,哼了一声, “你竟然替他说好话!” 月罂推开他的脸,白了他一眼,他这醋劲一上来,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别闹了,换药!” 花寻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最终无比郁闷地躺在了床上,感叹道, “真是今非昔比啊……” 月罂有些哭笑不得,他这性子有时候真跟孩子一样。也不再理他,转身出了房间,吩咐伙计们准备开张。 一大早,街上的人很少,店中清清冷冷,只有几个伙计忙忙碌碌。她这店铺采用了现代服装店的样式,大厅中错落有致地摆放着长长的衣架,上面挂满了各色衣裳,看起来色彩跳跃鲜艳,使整个冬日都多了一番别样的韵味。 月罂正清点着挂在外面的衣裳,忽然看见门外站立着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长相淳朴可亲,衣着虽朴素却洗得极为干净。她探头向里面看着,神色间有点局促。 月罂连忙迎了出来,笑问道, “这位婶子,要买衣裳吗?” 妇人见她态度和蔼,也少了几分拘谨,抿唇笑了笑。她虽不算年轻,可一颦一笑间仍有几分姿色。衣着虽朴素无华,但举手投足间却落落大方,一看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妇人。 “这位姑娘,小妇人是来找你们东家的。” 月罂微愣,找自己的?她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妇人,并不认得,于是点头说道, “婶子随我来吧。” 妇人随着她一同进了一层客房,所过之处均扫了两眼,顿觉诧异。正如那公子所说,这家服装店的确有点古怪,心里一直合计着,这东家究竟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待两人隔着圆木小桌坐下,妇人才晃过神来,不安地问道, “这位姑娘,难道你就是店铺的东家?” 月罂笑着应了,接过伙计端上的茶壶,为妇人斟了杯茶,问道, “婶子可有什么事吗?” 妇人只是开始有些惊诧,随后得体地接过茶盅,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个大概。原来她是想应聘这店中的管事,而且这人是慕离昨日推荐的人选。 月罂从见到她起印象就不错,能感觉到这妇人并不仅仅是普通的农妇,说话落落大方,丝毫不小家子气。举手投足也颇为得体,虽说衣着朴实,甚至有些破旧,但她并在意这些。 而且,既然这人是慕离推荐的,必定也有过人之处,她也没再多考虑什么,直接应下。问了问她家中的情况,妇人说丈夫死得早,家中只剩下两个儿子。月罂点了点头,考虑到她家里离店铺实在有些远,就让她带着儿子先暂时住在店铺的后院,平时也有个照应。 妇人并没想到月罂会这么快就答应,也自然没想过全家都可以搬来,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月罂笑笑说, “这店铺后院平日里也没人住,你们一家住在那里也顺便照看,而且店中有什么事,婶子也可以随时过来,于公于私对我都是有好处的,你也别太在意。”她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只是互惠互利的事罢了,妇人听完这才舒心了些。 妇人夫家姓秦,月罂便称她为秦婶,带她又熟悉熟悉店中的情形以及服装的各种款式售价,便让她回去先收拾东西,明日开始工作。 送走了秦婶,月罂上了二楼,推门进去,见奚墨正想对花寻说什么,看她进来,抿紧唇,不再发一言。她忽然觉得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看奚墨的表情,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刚想退出去,却听见那妖孽媚入骨髓的声音, “夫人,过来……”花寻说完对她勾勾手指,斜飞的眼线媚态横生,又对她轻轻眨了眨眼。 月罂嘴角微抽,无论多少人在旁边,他都丝毫不会顾及。 第134章 一定见过他 奚墨收拾好药箱,始终没再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正想转身离开,步子忽然一顿,对懒洋洋躺在床上的花寻叮嘱道, “伤口愈合得很好,不过不易剧烈运动。” 花寻手撑着头,斜睨了他一眼,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可是连屋子都出不得的……”说完极懊恼地瞟了眼月罂,又忽然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味。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蓦地红了脸,干咳了一声。 月罂反而一脸喜色,这几日一直担心他的伤,此时听完顿时觉得放下了重担一样,笑吟吟地看着奚墨, “我会看好他,保证不跑也不跳!” 她晶晶亮亮的眼眸清澈干净,如幽谷中的清泉一般动人,奚墨不自觉地扫了她一眼,又淡漠地移开视线。可心中却不如表面这般平静,这双眼,实在与记忆中的太过相似…… 月罂看着他离去的寂寥背影,若有所思地叹道, “真是个奇怪的人,难道他从小就是这副模样?” 花寻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示意她过来坐, “昨日生意如何?” 月罂坐在他身旁,连连点头,把昨天的事都重复了一遍,包括去暗香楼接到的那笔生意,不过却故意忽略了有关慕离的那些事。 花寻捕捉到她眼中那抹不自然的神色,伸出手指在她眼角处抚摩着,柔声询问,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她觉得自己已经极力掩饰,可仍被他看了出来,只能编了个谎话, “只是有些累罢了。”说完不等他思索,反问, “你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儿?” “西司国。”他丝毫不掩饰什么,平平静静地与她对视。 “你去那儿做什么?”月罂觉得诧异,西司国与南月国水火不相容,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两国互不往来,这几年的关系一直剑拔弩张。只不过西司国很小,除了联络一些小国勉强自保之外,并不会对南月国构成什么威胁。 “只是去查一些事情。” “什么事?” 花寻迟疑了一下,才说, “小事而已,不用担心。” 她看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没再追问,心想着每个人都有隐私,自己问太多反而让他为难。于是点了点头,看着他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容,忍不住伸手覆在他的脸上,微凉, “今后万事要小心……” 花寻眼中含笑,没有回答,只是偏头吻了吻她细腻的手心。他喜欢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刚过了晌午,暗香楼就有伙计送来两匹布料,均是素色的上好锦缎,上面印有精致的花纹。 从这天开始,月罂便开始着手绘制图样,那日与蝶香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蝶香又补充了几点意见。她按照最后定好的样式,又根据布料的颜色,先后绘制了几幅不同的图样。 对方看似没有要求,可实际上这图样却也不简单,如果仅仅为一个人做衣裳倒是容易,只要根据其肤色、身材、喜好等方面设计就好,可她面对的是整个暗香楼中的伙计,既要考虑同一款衣裳穿在不同人身上的感觉,又要考虑衣服上的装饰是不是对每个人都适合。如此一来,图样又先后改了几次。 月罂拿着几幅最终的图样又去了暗香楼,最终水寒选择了其中一款,她这才放下心来。一来二去的,月罂倒觉得暗香楼的东家脾气实在不错,虽然隔着朦胧的紫纱,仍能感觉到他唇边常含着浅笑。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自己对他十分熟悉,有时候商量好图样,她也会在暗香楼多坐一会儿,听他弹弹琴,仿佛所有烦闷的事全被琴声卷走了一般。不过,她对这人的长相也实在很好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仍是带着帷帽,难道脸上有什么难看的疤痕不成? 正想着,凉风顺着半敞的木窗吹进,拂开他面上的紫纱,他弧度极好的精致下颌露了出来。轻纱慢慢地拂动,一点点地将他淡粉色的唇角,细腻的肌肤展露出来。月罂呼吸微蹙,虽然只得这半张脸,可对她来说,却那么熟悉。她一定见过他,一定见过! 月罂当时紧紧攥着身侧的衣襟,才压抑住揭开他面上轻纱的冲动,最终风止了,而那绝美的脸庞又重新掩于紫纱之下。 “想什么呢?”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月罂觉得身上一暖,一件锦狐毛领披风搭在了肩上。一双手顺势环在她细弱的腰间,恬淡的香气让她唇角扬起,收回了望着窗外的视线,偏头笑道, “你还没睡?” 花寻嗯了一声,头枕在她的肩窝里,向窗外的暗香楼望去,细长的凤眸在灯火的映衬之下闪动着点点光泽, “图样不是画好了么,还在这里做什么?” 这些日子她每晚都留在隔壁客房忙着画图改图,有时候会忙到天亮,索性就在榻上休息。月罂任由他抱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身上竟多了几分暖意,不再像先前一样冰冷。她伸手覆在腰间的手臂上,又望向对面闪着灯火的热闹场所, “你可认得那暗香楼的东家?” 花寻转过脸,在她脖颈间咬了一小口,吓得她一吸气。无意识地问了这句话,竟忽略了身旁这个可是千年一遇的醋坛子。 “你已经有五个夫君了,难道还想再收了他不成?”他轻哼一声,不过言语里并未听出任何气恼的情绪。 窗外涌进的风顿时让她心里凉飕飕的,回眸间,见他漆黑的眼中流动着光泽,美得如夜空中散落的黑宝石,不由自主地吻上他的眼角,轻声呢喃道, “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虽然心里有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可她却无法把心分成一块块,即便是对自己这种做法感到纠结羞愧,可依旧要这么斩断不该有的情思。 花寻微愣,心中仿若淌过一丝暖流,他知道这句话是她发自内心说的,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即将到来的情势。她身体中流着那几个人的血,即便此时能拒绝他们,可日后呢…… 他伸手抚摩着她带着凉意的脸,终是欲言又止,偏头含了她的唇,回吻着她。唇舌交缠间,他温柔的气息将她包裹在其中,恬淡的香气仿佛融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她觉得骨头都软了三分,倚在他怀里,脑海深处像是绽放了无数烟花,绚烂而又绝美。 他温柔而强势地卷着她的舌,手臂紧紧地圈着她纤弱的腰,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即便只有此刻,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人,也就够了……。 第135章 终是爱上了 连着几日,服装店的生意都不错,有些王城附近的小姐夫人们也经常结伴而来。除了店中的生意,另一个让月罂惊讶的就是秦婶。她表面上虽然不卑不亢,态度和蔼可亲,可办起事来却雷厉风行。 原本被自己弄得一团糟的数据,经秦婶仔细核对之后,变得简单明晰,井井有条。几天下来,不禁让她叹为观止,赞不绝口。也难怪她会崇拜秦婶,月罂可以说对数字无爱到了极点——从前世学数学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没及格过。 这天客人比较少,店铺已经快到了打烊的时候,伙计们多数都已经歇息去了,大厅中只剩下月罂和秦婶两个人。她趴在案桌上看着秦婶记录着当日服装的进出数据,边看边感叹道, “婶子,你写的字真好看。”几日下来,月罂索性直接称她为婶子,这样也显得亲切。 秦婶抿唇笑笑,她对这个小东家实在喜爱至极,没有丝毫架子不说,有时候嘴甜得像是抹了蜜。自己家的两个臭小子,整日在外面疯玩,哪会安安静静地陪自己坐会儿?她手中仍记录着数据,含笑地看了眼月罂,说道, “我看姑娘的字也不错,笔锋飘逸灵秀,倒有几分男子的潇洒之气,可是花公子教的?”她在店中几日,自然看出来月罂与花寻之间的亲密,两人虽说以打闹为主,但能看出他们彼此之间毫不掩饰的爱意。 秦婶说完,很久都没听到回应,停了笔向她看去,却见她卷翘的睫毛垂下,怔怔地出神,疑惑地唤了声, “姑娘,你怎么了?” 月罂猛然间惊醒了一般,乌黑纯粹的大眼中晶晶亮亮,见她眼神关切,忙扯出一抹笑容,回答道, “只是想到些事罢了,没事。”她不是想到了些事,而是想到了那个人,那个连着几日一直不见踪影,得不到任何消息,像是从生活中凭空消失了的人。 “姑娘有心事吧?”秦婶放下笔,拉着月罂的手问道。她是过来人,也同为女人,自然比旁人多了几分敏锐。 月罂视线凝在纸上,少了些平日的强装镇定。经过多日的相处,她觉得与秦婶很投缘,虽然她知道有些话并不能乱说,但此时的矛盾心情,却可以找人倾诉一番。而婉儿终是个小丫头,整日过得无忧无虑,自己真不想给她添什么烦心事。想到这,低低地嗯了一声,开口问道, “婶子,我想问你个问题。”月罂抿了抿唇,抬眼向她看去,又试探地问道, “如果两个人整日见到,其中一个习惯于依赖对方,而分开之后,她心中又常常想到这个人,想他此时在做什么,最近忙不忙,一整天有没有高兴的事,有没有按时吃饭……如果得不到想知道的结果,就心神不宁……这样的感觉,会不会只是太依赖了?” 正如她所问的一样,这正是几日来一直折磨她内心的事。她想得到别人的肯定,甚至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没错,这只是依赖而已,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可她潜意识里却又不想得到这个答案,所以她一直不敢问、不敢说,只是让这种矛盾与纠结一直缠绕着内心。每当这种感情太过于强烈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躲在客房中绘制图样,想要用其他的事来填满所有思念的时间。 她眼眸深处闪过祈求之色,说了一通之后就那么望着秦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面前的人因为她的某个动作而转换了本来要说的答案。 秦婶微微一愣,随后面露温和之色,慈爱地笑笑说, “那她为何不见一见那个人呢?” 月罂咬了咬唇,说,“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秦婶见她如此,心中便已经明了了几分,不由得暗叹道,终究是为了个情字, “难道她想用这种办法将不该有的感情抛弃吗?” 月罂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她不知怎么,面对秦婶时,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抱着她的佣人的身影,都是那么慈爱,那么毫无芥蒂地温暖着她。 “那么她这样做,肯定会让那个人伤心了吧!” 月罂微愣,心却更是纠结,会伤了他的心吧?自己离开这么久,一直没再见过他,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有,他一定也放弃了吧?既然如此,自己还这么纠结做什么呢?不由得苦笑了笑,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他仿佛已经刻在了自己的生活中,人虽然走了,但自己的习惯中却处处有他的身影。他从她的身边抽离出去,带走的又何尝只是独身一人? 低声交谈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二楼的楼梯旁站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嫣红色的锦服贴着他完美的身形,衬得一张如暖玉凝脂般的面容越发俊美耀眼。 花寻薄唇紧抿,神色间却少了些往日的妩媚嬉笑,睨视着楼下眉间紧蹙的少女,暗叹了口气,终是爱上了么…… 这日,奚墨又来为他换药,拆过绷带之后,见伤口大多已经愈合。月罂这才舒了口气,轻抚着他伤口周围完好的肌肤,自语道, “希望别留下什么疤痕。” 奚墨依旧不语,却听见花寻轻笑一声,妩媚的眼眸向她眨了眨,打趣道, “夫人不是喜欢金戈铁马的将军?哪个将军身上没有几道伤疤?” 月罂撇了撇嘴,他就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着奚墨的面又不好驳他什么,收拾起拆下的绷带走了出去。 待她回来的时候,见奚墨正准备离开,便吩咐聪儿送他回园子。她前些日子才得知,原来奚墨身子一直不好,并不懂任何功夫,来来去去也从不骑马。 送走了他们,月罂又转身回了房间。走到桌案前,拿起昨晚画好的图样又瞧了瞧,想着应该再添些装饰才好。店中生意越来越好,开业前准备的款式也自然少了些,这些日子她一面忙着为暗香楼准备衣裳,一面又研究着新的款式,不由得感叹,原来开个店是这么麻烦的事,恨不得自己有两个脑袋四只手!除此之外,更让她感到焦头烂额的,还有那只躺在榻上悠闲自在的妖孽! 她本来是为了清静,也为了让花寻好好地养伤才搬到隔壁,可这样反而让他更闲不住,隔三差五地就去隔壁转转,还一再嘀咕着,“我伤得这么严重,你却躲着享清福”。说完一双细长的凤眼中又含着委屈与埋怨,让她觉得自己确实没尽到责任。 最终,她实在架不住花寻软磨硬泡的要求,将绘制的工具等东西全部搬到了这个房间里,也就替下了聪儿照顾他。 第136章 磨人精 谁知这妖孽折磨人的手段实在不是一般二般,几日下来,将她折腾得团团转。不过好在他只是白天指使她做这做那,晚上都会老实地去睡觉,留给她画图的时间。 “夫人,我渴了。”某人懒洋洋地在软榻上喊道,声音慵懒魅惑。 “嗯,我去倒茶。”月罂应了一声,放下毛笔。去桌案前倒了杯茶,又将茶盅递给了他。不过他看也没看,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摩挲着,斜挑的媚眼轻眨,只说了一个字, “烫。” 她想也没想地凑到唇边吹了吹,却没见到他狐媚的眼中浮现出得意的笑。待茶水凉了些,她又将茶盅递给他。不过他并没接过,反而凑近了些就那么喝了一小口,还笑笑然地斜睨着她的眼。 月罂对他这勾人的样子早已经见惯不惯,忍着笑,无奈地看他一点点喝完,又转身回到桌案旁。可没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妖孽又喊道, “夫人,我饿了。” “我去准备吃的。”说完出了房间,没过多久便端进来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 等她侍候他吃过了饭,刚将碗筷收拾下去,没过多久,又听那混世魔王阴阳怪气的抱怨着, “夫人,我总这么躺着,腿都酸了。”说完还可怜兮兮地敲了敲腿,眼巴巴地将她看着。 月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望天呼了口气,这哪是病人,明明是磨人!还是个千载难遇的磨人精! 只能再次放下笔,坐到榻边,为他捶着腿。谁知那躺在软榻上的人好不得意,轻吹着茶叶末,悠然自得地边品茶,边笑意盎然地将她看着,又柔声细语地说道, “夫人,过来抱抱。” “抱你个头!”月罂忍无可忍,一拳下去,顿时让他含着的茶水喷了出来! 月罂躲闪不及,茶水全喷到她的脸上,顿时愣了神。花寻笑得身子直颤,一边捂着嘴乐,一边拿过帕子为她擦着脸,看着她气鼓鼓的脸,笑得更放肆。 月罂一把拍开胡乱擦在脸上的帕子,气恼地盯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妖孽,眼珠骨碌一转,扯过他胸前的衣襟在脸上擦着!你喷了我一脸,我抹你一身! 花寻忙往后躲着,可背后就是软榻的靠背,又能躲到哪去?只能边笑边推着她的头,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她几日来一直被他这么故意折磨着,现在得了空,更是不放过他。看他笑得灿烂妖艳,真恨不得咬他一口。这么想着,她也自然这么做了,身子往前一窜,一口咬在他细腻光滑的脸上,他肌肤细嫩,仿佛剥了皮的鸡蛋一般,咬上去口感十分好,索性又咬了两口。 花寻连躲带闪,手撑着她的腰,不让她近前。月罂虽然恼他,但还是顾及他的伤,并不碰触他的腰腹。见他推着自己,略抬起身子又向他咬去。可他身子忽然一僵,瞬间停止了躲闪,喉咙中发出一声极尽压抑的喘息。 月罂一愣,见他眉间微蹙,只当自己碰了他的伤口,慌忙向他的腰间摸去,急切地问道, “碰着伤口了吗?”虽说他的伤大部分都愈合了,但还是不能不小心一些。 腰间缠着的绷带早已拆去大半,只剩下一处简单地包扎着。月罂正想解开腰带去看,手却被他按住,疑惑地望去,见他神色极不自然, “没事……”他偏头咳了一声,脸上浮出一抹红润。 月罂狐疑地看了看他,明明有事!也不顾他的阻止,硬是扯开他腰间的丝带看去,绷带上依旧干净整洁,四处摸了摸,看样子确实没什么,这才舒了口气。 头顶处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随后低哑的声音响起, “你真是个妖精……” 月罂视线沿着他敞开的衣襟向上望去,忽然意识到两人的位置实在尴尬。她刚刚咬他时顺势跨坐在他腰间,此时又将他衣裳剥开,怎么看自己都像个女y贼。一点点地看过他细腻如脂的肌肤,不由得暗自咽了咽口水,这妖孽身材还真好。 最终看向他妩媚动人的眸子,尴尬地笑了笑,刚想翻身下来,他抚在她腰间的手一紧,又将她按了下去,随后轻哼了一声, “勾出我的火,还想跑不成?” 她偏头咂摸着他的话,忽然感觉到她压着的一处坚硬如铁,意识到什么之后,脸腾地红了。饶是她从现代过活了十几年,面对男女之事,也仍有些顾忌。尴尬地笑着,慢慢地挪了挪身子,可每动一下,便引来更多异样的感觉。 花寻冷吸了口气,握着她的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随后身子贴了上来。斜飞的眉眼依旧媚入骨髓,只是多了些平日少有的情与欲,他贴近她的耳畔,哑声道, “我想要你。”说完不等她答话,温热的唇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一点点磨着她。柔软的触感从脖颈间一直滑到她的面颊上,细细地吻过她乌黑的眼眸,挺立的鼻梁,最终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辗转厮磨。 月罂手扶着他柔软的腰,心却跳开了一片。脑海中一 金竹密语第2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空白,只有他那句“我想要你”,一直在回响着。她回应着他的吻,听着他深深浅浅的喘息,索性什么都不想,只融化在他温柔的亲吻中。 他熟练地敲开她的唇齿,探舌进去,勾着她的舌,轻轻一吮。少女的幽香与恬淡的香气融合在一起,化开一片,使整间屋子弥漫着醉人的香气。 但他只是沉溺于唇舌的交缠,却并不进一步动作,许久,月罂微睁开眼,见他睫毛颤抖,眉间微蹙,似乎是在极力隐忍,觉得不解。她卷翘的睫毛拂过他的脸庞,他慢慢停下了动作,在她面颊上吮吮停停,最终抵着她的额头,强压着腹间的邪火。 “你怎么了……”她面颊红润,犹豫地问了出来,随后咬紧唇将他看着,不知道他刚刚为何说完那样的话后,又停了下来。 花寻睁开狭长的眼眸,眼里仍翻卷着浓浓的欲望,拇指拂过她紧咬的唇,郁闷地答道, “你十五之前,不能与男子圆房。” 月罂脸红得如同桃花瓣,眨了眨向他看去,依旧不解。过了半晌,他搂紧她侧躺在榻上,漫吸了口气,解释道, “我们虽然从小是你的夫侍,却不能在你十五之前碰你,这是一进园子就定下的规矩。”他下颌抵在她如锻般的发丝间,将她娇软的身子圈在怀中,郁闷地叹了口气,这些天忍得好不辛苦。 (避免和谐,某些字就模糊处理廖ap;ap;gt;_ap;ap;lt;)。 第137章 他病了 月罂听他在耳边郁闷地发着牢马蚤,扑哧一笑。花寻见她笑得没心没肺,气更不打一出来,没轻没重地咬着她的耳朵,接着说, “你十五之后,才能与我们……”他忽然止了话,心里闪过一抹酸涩,轻拂过她浓密的发丝,顺滑柔软。 月罂并未听出他话中的异常,也没再继续问,只当是这个世间有什么讲究,女子必须到了十五才能与男子同房。回味着他的话,眼珠转了转,坏主意又冒了出来。听他说完更没了顾忌,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最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他怀里。 花寻刚压下去的邪火被她又蹭了出来,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忽然发现她嗤嗤地坏笑着,顿时一阵气结,这丫头也太气人了!扣着她尖尖小小的下颌“恐吓”道, “再乱动,我可真会‘吃’了你!反正只剩下个把月,还有什么可怕的不成?” 他虽然吓唬她,可却知道这个规矩万万不能破,这不仅是表面的约束,稍有不慎便会危及她的性命。这也是他先前在宫中选择些老实的男子为她侍寝的原因,那时他常守在殿外,时间长了,那些男子也不敢太靠近她,只是隔着帷幔在外面坐上一宿。 可月罂并不知道这些,听他说完忙老老实实地躺着,生怕一个动作惹得他“兽性大发”。花寻见她十分乖巧地不再乱动,抿唇一笑,终究只是个小丫头。 门声轻响,外面传来聪儿稚嫩的询问声, “公子可在?” 花寻嗯了一声,轻声道,“进来吧。” 月罂急忙起身,却偏偏动弹不得,懊恼地瞪了瞪他,他却眼里含着挑衅,笑睨着她。 “快让我起来!”月罂低低地说了一句,此时外间已经传来开门声,让她心底大惊。此时的样子怎能让外人看见,顿时又羞又恼。 花寻不但不放,反而贴近了她的绯红的脸颊,大有再来一次的样子,舔了舔红唇,低声道, “这回怕了?” 月罂连连点头,一面瞟着珠帘,一面使劲挣着,生怕聪儿就这么闯进来,看见两人此时的样子。 花寻见她急得满脸通红,大眼中闪着祈求,这才勾唇一笑,在她耳畔小声呢喃,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惹我!” 见他松了手,月罂连忙坐起,整了整衣襟,暗自呼了口气。明明是自己的店铺,自己的房间,怎么跟做做贼似的?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聪儿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外室轻声回道, “公子,小的已经将奚公子送回了园子。” 花寻懒懒地应了一声,手仍绞着她的发丝,又顺便问了句, “园子里一切可好?”他只是随便问一问,自然相信慕离会打点好一切。从几年前开始,他便撒手不管园中的大小事,有时候真感叹自己这个正夫当得实在太清闲了些。 外面稍顿了顿,随后又轻声答道, “园子里一切安好,只不过,慕公子好像病了。” 月罂心里一跳,紧张地看向珠帘,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花寻慢慢地收回了手,歪着头看着月罂略显紧张的侧脸,又对聪儿说, “细说说。” 聪儿轻声细语地将听到的事重复了一遍, “小的回园子时,见潼儿有些没精打采,便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前些日子,慕公子染了风寒,却并未做任何调理。近日来园子中事务繁忙,慕公子又整日不得歇息,身子也每况愈下……”他停了停,等待里面的人回答。 花寻沉吟了片刻,心中升起一抹疑虑。他并不知道那日月罂两人发生过什么,只觉得慕离这样有些不太对劲,他虽然一直忙碌,可却从不把自己的身子这么不当回事。细想了想,很快就到了加封少皇的日子,各国均会前来庆贺,这个园子的怕是有的忙了。 正想让聪儿退下,视线扫过月罂不自然的脸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月罂听了那番话,心像是被什么紧紧地攥着。她自然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她这几日又何尝不是一样?大概都想忘了彼此吧……耳畔忽然传来花寻轻柔的询问声, “这事,你怎么看?” 月罂犹豫了一下,心中虽绞得难受,却仍是把心一横,淡淡答道, “他本就懂医,应该会照顾好自己的……” 花寻抿紧薄唇,看了她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对外面候着的聪儿吩咐道, “出去吧。” 聪儿应了一声,转身刚想走,却听见月罂又补充了一句, “聪儿,劳烦你去秦婶那里取些银两,买些补身子的东西替我送回园子。” 聪儿又答应了一声,听她没再吩咐什么,这才退出了房间。 屋中异常安静,过了会儿,月罂回眸对花寻笑了笑,说自己去楼下看看,让他好好歇着。花寻含笑着说好,目送她离开之后,仰躺在软榻上,漆黑的眼眸中浮动着波澜。 第二天一早,店铺中便来了位熟悉的客人。旁人不认得,月罂却知道是谁,将她让进了客房后,来人半跪在她面前,开口道, “小公主,女皇有请。” 月罂听完略有些惊喜,这还是出了宫之后,母亲第一次召自己回宫。忙扶起了她,这人正是南宫熙兰身边的贴身侍女之一,先前也是常见的。 “母后说何时进宫?”虽然南宫熙兰曾说过那番话,对她的态度又十分冷淡,但毕竟是母女,月罂心中仍十分惦念她。 “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随时可以起程。”侍女谨慎地回答,随后又补充道, “女皇请花公子随小公主一同进宫。” “花寻也一起?”月罂微愣,为何让他一起?见侍女垂眸点了点头,又想到他一直是女皇眼前的红人,想必有什么两国之间的事务要商量,也就没再多问什么。让她先在外面候着,自己上楼去换身衣裳。 她回到二楼房间,将女皇的意思又说了一遍,犹豫着要不要让他一同进宫。花寻只是思索了片刻,随后说自己身子已经无碍,何况他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两人各换了身衣裳,这才一同离开店铺。 他们刚上车不久,一个身着湖蓝色华丽锦服的男子来到店铺门前,望着远去的精致马车,疑惑地挑了挑眉。随后迈开脚步进了店铺,对着柜台后的秦婶扬声唤道, “婶子!”。 第138章 爱吐槽的小哥俩 秦婶忙迎了出来,俯身行了礼,含笑道, “童公子。” 童昕见她面色红润,比先前的气色好了许多,也跟着高兴, “这些日不见,婶子气色好多了,先前我还拦着不让你来,幸好你没听我的。” 秦婶笑了笑,还好自己出来找了事做,不仅贴补了家用,也没再让童昕接济,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不由得感叹道, “若不是那日慕公子的推荐,想必这管事我也是当不来的。” 童昕只是浑厚地一笑,也没再提这事,在屋子中转了两圈,这瞧瞧那看看,笑说道, “那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这么新奇的点子也不知是怎么想出来的。” 秦婶跟在他身后,想起初次来这里的惊讶,也不禁莞尔。童昕又与她说了几句闲话,就绕到后院看小虎子和小豆子去了。 他自从得知秦婶在这里当了管事之后,一直不在园中,今日还是第一次在店铺见到她。一想到那两个小子肯定巴巴的等着自己来,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刚到了院中,便吼了一声, “小虎子,小豆子!” 里面脆生生地答应着,可并没人出来。童昕狐疑地顺着声音传出的房间走去,刚迈进门槛,就看见那两个毛头小子正坐在方桌两旁写着什么,浓眉一挑,笑道, “两个小子怎么变得这么乖?”说完坐在两人中间的条凳上,睨了眼他们手中写的东西,原来正在临摹字帖。 小虎子年纪稍大一些,抬头对童昕咧嘴一笑,门牙还少了一颗,声音稚嫩清脆, “童昕哥哥。” 小豆子眯眼一笑,也随着哥哥唤了一声“童昕哥哥”,随后又奋力地同字帖“作战”。童昕手撑着下巴,左看看,又看看,扑哧笑了出来,哪会想到先前只懂得疯玩的两个臭小子,几日不见竟然这么乖巧? 捏了捏小豆子圆乎乎的小脸,问道, “为什么练字啊?” 小豆子只得四岁,头脑却十分聪明,学起话来也是有模有样, “字像人的脸面一样,写得好看,男人才会生得俊俏。” 童昕歪着头想了想,这是个什么逻辑?听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哄小孩子练字的谎话,可婶子肯定不能对儿子说这种谎。拿过桌上的茶壶,自斟了杯凉茶,又问, “谁说的?” “姐姐说的。”小豆子认认真真地写着字,边写边答道。 “哪个姐姐?”童昕眉梢轻挑,慢慢饮着杯中茶水,越来越迷糊。 “是伊人坊的东家,她让我们叫她姐姐。”小虎子写完最后一个字看了看,又反驳着弟弟刚才说的话, “你记错了,姐姐明明说,字写得好看,才能泡到小姑娘!” 童昕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那丫头也太混账了些!哪有教小孩子这些的! “童昕哥哥字写得一定不好看,否则怎么现在都没有小姑娘喜欢?”小豆子摇着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声音糯糯的让人竟发不起脾气来。 小虎子忙拿过软巾擦着喷了茶水的桌案,听起来像是在安慰童昕, “童昕哥哥好好练字,一定会有小姑娘喜欢的。” 童昕嘴角抽搐,这俩孩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了!一想到他们口中提到的姐姐,忽然想起来是那丫头,眼皮顿时跳了跳。以她那无赖的性子,倒是真说得出这些话!看来真得“教训教训”她了,否则这俩小子非让她早早教坏不可! 童昕这面正琢磨着如何找月罂“算账”,月罂那面却有另一个人折磨着。 精致的马车中摆放着两个小小的暖炉,整个狭小的空间显得异常温暖。花寻懒洋洋地躺在她的腿上,悠闲自在地把玩着她鬓间垂下的发丝,神情相当自在。 好在车中只有两个人,她也就随着他去,这几日实在太累,索性趁着这机会好好补个觉,不知不觉竟倒在他身上睡着了。 一路无话,听到马车外传来车夫与守门将士的对话声,月罂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仰头望去,见花寻正撑着头笑睨着她,眼里透着丝丝宠爱。 “醒了?” 她嗯了一声,揉了揉眼,揭开窗帘看去,面前果然是那座像牢笼一样的皇宫。心下一叹,如果自己只生在普通人家多好,一家人肯定会过得和和美美。这个皇宫虽奢华,她的地位虽尊贵,却让她丝毫感觉不到快乐。正因为不喜欢这个皇宫,她才宁肯住在外面,等着母后的召见进宫。 马车驶进了王宫,停在了兰心殿的外面,两人下了车,整了整衣襟,提步进了正殿。 南宫熙兰正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门外响起的脚步声,这才慢慢睁了眼。见是月罂二人,轻轻一笑,眉眼舒展,摆了摆手示意她过来。 月罂上前几步请了个安,随后坐在熙兰身旁,轻声询问道, “母后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熙兰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含笑道, “很好。”说完看向不远处站立的花寻。 花寻忙俯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 “花寻给女皇请安。” 熙兰摆了摆手,对一旁的侍女点了点头。侍女搬过太师椅放在花寻身旁,又有人奉上茶水,几个侍女这才退到两旁。 “几日不见,月儿倒是清瘦了许多,可是外面生活得不如意?”熙兰此时软声软语,似乎一点找不到那日在暗香楼外的痕迹,让月罂不由自主地放下了些来时的拘谨。 “只是有些忙罢了,让母后费心了。” “听说你开的那家店铺生意倒是不错,看起来很有做生意的能力呐。” 月罂微微一笑,忙答道, “只是地段好,又先后得了许多人帮衬,这才勉强没亏本。”原来她一直暗中关注着自己,否则也不会对店铺的事这么熟悉。 熙兰点了点头,自然听出她这是谦虚之词。她暗地也打听了些月罂在宫外的事,对那店铺也略有些了解。 “看来母后让你在外面磨砺一段时间也是有好处的,竟然自己经营起生意来。” 月罂笑笑地看了看她,见熙兰眉目舒展,说不出的慈爱。心中竟有了一丝错觉,如不是那日她亲耳听到熙兰说的话,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表面上对自己慈祥呵护,说话也极尽温柔的母亲,竟然并不喜欢自己…… (爱吐槽的小哥俩,边写边乐啊~~) 第139章 被忽略了的事 “母后今日唤你们过来,是要说件事。”熙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言语里依旧温和。 “母后请讲。” “下个月你就十五了,也就是加封少皇的日子。母后知道你不喜欢,可却由不得你拒绝。就算没有你这个特殊的身份,国中也再没有合适的人选。”熙兰停顿了一下,给了她足够思考的时间。 月罂从来时便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终是听她说了出来。心中一沉,终究逃不开这个命运吗?她说得的确没错,国中除了自己之外,剩下的便是三位亲王所生的公主。而母后必然不会让他人的孩子接下南月国的江山,算来算去,最后还是要自己接管。 她虽然对统治一国没有丝毫兴趣,甚至有些反感,可她也想过,如果那几个人当了女皇,自己如何能在南月国活得安稳?眼下只有先应了这件事,待日后再想法子了。 熙兰见她不语,又慢慢说道, “加封后,也不再另赐宅院,你仍可以住在金竹园中。经营的那家店铺也依旧可以开着,并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只是每月初一十五需要上朝听政,也好多了解国中的大小事情。” 月罂神色有些淡淡的,既无喜也无悲,只能点头应下。花寻在一旁看着,一阵心疼,她终是要面对这些。 熙兰又问了她最近的情况,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这才与花寻说起了两国的贸易。花霰国盛产布帛等纺织物品,在各国销量都不错,正因为两国是盟国,彼此间的贸易也更是频繁。月罂对经济问题没什么兴趣,而且这次回宫还有些事要办,便以去赏月殿取些衣裳为由离开了兰心殿。 刚走出去,便觉得胸中异常压抑,透了口气,任由白色的雾在微凉的空气中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凉丝丝的寒风。她这次来没带婉儿,也不要兰心殿中的丫头跟着,一个人慢悠悠地向赏月殿的方向走去。 整个殿宇仍如先前那般清清冷冷,院中的几株红梅已经绽放,如冰雪间跳跃的火焰一般耀眼。院中留着的几个侍从一见是她回来了,忙过来行礼问安。月罂随意地挥了挥手,先前对他们也并没有特殊的印象,此时也没多说什么,又让他们各自去忙。 穿过弯弯曲曲的小路慢慢走着,天很冷,她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变浅变淡,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这条小路她记得十分清楚,从那日穿越而来,便整日穿行。那时身边总会有一个儒雅似仙的男子,他常常温柔浅笑,行走间如山涧之风,清新而又优雅。他会为她拂开面前的树枝,或是撑开纸伞,挡住飘飘洒洒的雪花,反而任由它们落满自己的肩头。 月罂晃了晃头,一不留神又想到了他,难道忘记一个人是这么难的事?无奈地苦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推开雕花木门,里面虽然冷清却打扫得如前些时候一样干净。丫鬟们大概是觉得屋中没人住,暖炉也没点,清清冷冷的让人心寒。回想着自己刚回金竹园的时候,推开屋门就暖风扑面,那种感觉,才像个家。一想到“家”这个字,她咬紧了唇。 见屋中没人,她反手将房门关上,提步进了内室。到了矮几前拿起先前一直用的药香炉,犹豫地拧开。她一直记得婉儿说过的那些话,这药香炉中一定有什么文章,可打开之后她却愣住了,里面别说药材,连燃过的灰烬都没剩下,干干净净,怕是早被有心人清理过了吧…… 她将香炉放回了原处,在屋中又绕开了。前些日子,她几乎寻遍了整个金竹园的所有房间,除了那冷得像冰的奚墨院子没去过,任何一个屋子都被她细细地看过,就是没找到和自己那把钥匙相配的锁,她一直合计着再回宫的时候一定要回赏月殿找找。 不过令她失望的是,仍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月罂站在房间中仰头望着屋顶,脑海中乱糟糟的一团,也理不出个头绪。慢慢地走到那幅山水壁画前,伸手轻抚过小船上雕刻的人影,鼻子竟有些发酸。也许是这几日心里压的事太多了,她喃喃地念道, “雨舟啊,我回来看看你……”说完,心里一阵阵的疼。她后来又问过婉儿,雨舟死后可有坟墓,她想去祭拜。婉儿当时面露忧伤,说雨公子去了之后,涑南王仍不依不饶,女皇无奈中只能将他火葬,可惜了那么温柔可亲的一位公子,死后连坟墓都没有。 当时月罂正在病中,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直到醒来才得知这事,险些气昏过去。不过那时人已经没了,而女皇显然不想再惹恼涑南王,那段时间对月罂能躲就躲。过了没多久,月罂派人从宫外请了一批雕刻的工匠,说是要留下唯一的纪念。而从墙壁雕刻好之后,她情绪也越发消沉,病也越来越严重。 “你若还活着,该多好?”月罂浅浅地叹了口气,她虽然并不记得两岁左右的事,但后几年的记忆却是有的。记忆中的他,性子温和,脾气也好,从未对自己发过一次火。无论她闯了多大的祸,他总能包容她;无论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听他弹弹琴,或是只在他身旁坐一会儿,所有的烦恼就都会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她头脑中忽然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一直觉得回忆的拼图中有一块特别突兀。她看着这壁画才想到了被忽略的事:既然她从小就需要五个人的血,那么雨舟去世了之后,是谁填补了他的空缺,为自己提供的那几滴血? 园子里一共有四个人,看样子那人并不在金竹园中。她又想到,自己回来后的第一个朔日,花寻明明拿了两个瓷瓶,其中一个是他们四人的血,那另一个瓷瓶装的是谁的血?又是从哪儿来的? 她隐约地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急忙离开了赏月殿,看来要问个清楚了。 第140章 花寻恼了 月罂离开不久,兰心殿中的气氛顿时变了。熙兰欠了欠了身子,接过侍女捧上的茶,挥手示意她们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她睨了眼依旧镇定自若的花寻,问道, “这次为何去了那么久?” 花寻懒散地倚靠在太师椅上,轻笑了一声道, “女皇既然没交代具体位置,花寻自然要费些时日寻找。” “东西可找到了?” “没有。”他神态依旧懒散,拿着茶盅盖轻刮着茶叶末,却不喝。眼角睨见玉石屏风后露出的一个毛绒绒的小猫脑袋,抿唇一笑。 “你回来之后在月儿的店铺中过了数日,为何不及时传消息回来?”女皇微微蹙眉,没了喝茶的兴致,难道情报是假的不成?那里也没有吗…… 花寻看着榻上雍容华贵的女人,见她眼神中带着一抹疑惑,似探究地将他看着,忽然扬眉一笑,垂眸间,眼神多了几分暧昧, “只是数日不见公主,实在挂念得很,一时不得空,还望女皇恕罪。” 熙兰眼皮跳动了几下,虽然对他这些日子的反常行为有些疑惑,但他说的这个理由倒也真实。年轻的男女在一起确实是如胶似漆,何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不过这并不是你往日的性子。”她见花寻眉目含情,丝毫没有任何说谎的迹象,顿了顿又叹道, “那日只是得了一个线索,便派你去调查,这次辛苦你了……” 花寻轻垂着眼眸,也不言语,唇角仍挂着浅笑,似乎毫不在意。 “听说,你在西司国遭遇了埋伏?”熙兰话锋一转,打量着面前的俊俏男子,却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花寻不慌不忙地吹了吹茶叶末,斜挑的眼线向上扬起,形成一弯绝美的弧线,轻啜了一小口茶之后,不屑地答道, “几条杂鱼罢了。”说完停顿了一下,言语里有了不悦之意,又反问, “难道女皇另派了人手跟踪花寻不成?” “你为我做事这么久,我何曾派人跟踪过你?”熙兰面色不变,但碰触到对方含笑的凤眼,却心底一沉。不过只短短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她自然不会被他的气焰吓住, “只是有人碰巧见到罢了。”接着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我见你许久不曾回来,还以为你中了那伙人的埋伏。” 花寻轻笑出声,嫣红的阔袖掩住大半张脸,似乎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 “女皇还真会说笑,若花寻这么容易中对方的埋伏,又怎能安然地活了这么多年?” 熙兰也附和地笑了两声,慢慢点了点头, “也是,听说没留下一个活口,不过有些奇怪,”熙兰停了下来,睨向花寻。 花寻心里陡然一惊,隐隐地觉得她得到了什么线索,不过表面上仍平静无波,垂眸继续喝着茶。 “那些人都是咽喉中了一剑,一招毙命,我只记得你擅长用刀,却不曾听说你剑法也如此了得。”这正是那人向熙兰密报的关键之一,先前无论什么任务,花寻都是独身一人前去。而他擅用短刀和火弓,死在他手下的人也只有两种:深且短的刀口,或是浑身焦灼而亡。 花寻却十分清楚怎么回事,那天营救了自己的是慕离的人,而慕家又是南月国第一剑术世家,那些刺客必定都死于剑下。看来南宫熙兰开始怀疑自己了,无论是不是故意派人跟踪,这次的事件背后,必然有人暗算自己。 想到这,他扫了眼屏风角,见那只小白猫正向里间望着,随后又歪着头将自己看着。花寻收回了视线,将茶盅放在一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脸色慢慢地冷了下去。虽说他长得妖艳妩媚,平日里性子又温和,可一旦板起面孔,骨子里的霸道之气便展露无余, “听女皇的意思,是在怀疑本皇子?难道只是带两个手下一同前去,女皇就害怕本皇子将女皇的秘密抖出来不成……” “花寻!”南宫熙兰沉声阻止,掩在阔袖中的手慢慢地攥紧。见他虽脸色阴沉,却不再继续说什么,这才略微放心,再晚阻止一步,他岂不是要脱口而出了! 花寻显然真动了气,俊俏的眉梢高高挑起,狭长的眼眸暗如夜色,透着冷然之意。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本皇子”,无疑是以花霰国皇子的身份与南宫熙兰对话,气势上就忽然逆转。 女皇凝神将他看着,这样的他极少见到,她知道那个密报让自己动摇了。可此时话已出口,却无法再收回来,压下心头的惊慌与气恼,又放软了口气道, “只是闲聊罢了,你这气性何时变得这么大了,难道在宫外月儿给你气受了不成?” 一提到月罂,花寻紧绷的面色这才缓和了几分,缓了口气却是不语。他故意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甚至要脱口而出她的秘密,否则她必然会问自己更多,这样做才能暂时堵了她的嘴。何况,那里间屋子还有人暗中听着,女皇也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再说下去。 女皇轻笑了笑,向门外扬声唤道, “小荷。” 殿门开启,侍女小荷捧着一壶茶水慢慢走了进来,看样子她一直候在殿外,只等着女皇的传唤。 “为花公子倒茶。” 小荷应了一声,捧着茶壶走到花寻面前屈膝行了个礼,向茶盅里慢慢注入晶亮如琉璃般的茶水。 花寻知道女皇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也就顺着她的意,毕竟他也不是真的恼了。正想拿过茶盅也算化解了此时的尴尬,衣袖似乎擦到了小荷的手,只听哎呦一声,一壶茶水全倒在了他的前胸上。 精致的紫砂茶壶摔了个粉碎,小荷吓得扑通跪倒,哆哆嗦嗦地连声讨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花寻摆了摆手,这茶倒是一点也不烫,像是凉水,也就没太在意。起身抖了抖衣襟,一壶水的分量也不少,此时前胸全部浸湿,有的一点点滴了下来,不禁皱了皱眉。 小荷见他不恼,忙抽出衣袖间的帕子为他擦拭着水渍。花寻拂开她的帕子说了声无妨,却听南宫熙兰低声呵斥道, “竟然连茶都不会倒了?还不赶快服侍花公子去换身衣裳!” 小荷连忙应了,起身站在花寻一侧,等着与他一同离开。 花寻先前一直住在宫中的一处院落,里面衣裳物品倒是齐全,此次出了宫也没拿走什么,想必衣裳还是会留在那院中。向女皇颔首示意之后,正想离开,却见小荷仍亦步亦趋地跟着,于是阻止道, “你不必跟着。”说完提步出了兰心殿。 小荷犹豫地看了看他,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熙兰,左右为难。熙兰又冷声吩咐道, “还不快跟上!” 小荷吓得一哆嗦,忙三步两步跟在花寻身后。 第141章 玩什么把戏 花寻听了南宫熙兰的话,有些疑惑,为何偏要她跟着?刚出了兰心殿的院落,正巧遇见匆匆回来的月罂,唇角顿时化开笑意。 月罂自然不会此时问出心底的疑惑,近前了几步正要问他去哪儿,忽然瞥见他胸前丝袍浸湿了一大片,心底顿时一惊。低问道, “怎么了?” 花寻睨了眼身后头垂得极低的小荷,无所谓地笑笑,答道, “茶水洒了一身,正要去换身衣裳,要不要与我一起?” 月罂见他向自己眨了眨眼,也就点头答应。又见他衣襟全部浸湿,不禁皱了皱眉,看样子怎么像一壶水都泼上了? 他握住她衣袖中的小手,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凉水,不烫。说完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又与她对视了一眼。 月罂眨了眨眼,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小荷望去,见她埋头跟在后面,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样子像是害怕什么。挑了挑眉,哪有倒茶用凉水的? 三人先后走进一处殿宇的里间。 小荷手捧着干净的艳丽丝袍站在花寻身后,微埋着头,等着为他换上。月罂坐在屋中的圆桌旁,手托着腮狐疑地看着两人,总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事不成?见小荷仍不出去,正想出声吩咐,却见花寻摇了摇头,不由得冲他皱了皱鼻子,真是够摆谱的,换个衣裳还要丫鬟服侍。 花寻笑笑然地脱下衣裳,露出如瓷似玉般的肌肤,线条极美的修长上身在两人面前一览无余,他倒是不着急,似有意似无意地慢慢走到屏风前,将沾了茶水的衣裳搭在了上面,又慢条斯理地走了回来。 月罂撇了撇嘴,不过一想到这些日子两人的耳鬓厮磨,脸微微一红,不由得转开视线不再看他,嘴上却不屑地哧了一声,半裸走秀么?可念头刚一闪过,马上惊醒过来,转过头去看他腰间肌肤,光滑如脂,哪还有半点伤痕! 如不是小荷在这儿,她早就已经问出了口。与他目光一碰,他却对她扬了扬眉,细长的眼眸中流光微闪。月罂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结合他刚刚写在手心上的字,以及他消失了的伤痕,视线慢慢地转到了小荷身上,见她一直偷偷地瞧着他的上身,心里这个气!这妖孽又在玩什么把戏? 看样子花寻不仅想让小荷看,还打算让她亲自服侍自己穿衣,走到她面前张开了手臂。小荷一直瞄着他裸着的上身,却不曾发现什么,捧着衣裳上前,趁着抖开的空当,视线又扫过他光滑挺拔的脊背,这才犹犹豫豫地为他披上衣裳。 月罂见她那眼神中既小心又透着十分的欢喜,实在忍无可忍,哪管他刚刚是不是向自己递了颜色,嗖地起身,几步走到小荷面前,打开她即将碰触到他背上的手,低喝道, “出去!” 小荷吓得手一抖,连退了几步,正要弓身离开,却听见花寻那阴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等等。” 小荷犹豫地停了下来,却不敢再上前。 他慢条斯理地边穿衣裳边向她走去,动作优雅却气势十足,像一只发现猎物的豹子。那种直逼人心的危险感觉让小荷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可仍躲不开他的视线范围,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本公子的身材可好?”花寻俯低身子,笑睨着她越垂越低的脸,他腰间的丝带并未系上,前胸到腰间的肌肤在丝袍的半掩之下显得越发莹白细腻。可小荷哪敢再看,抿紧了唇不敢回答一句。 花寻抽出衣袖中的竹扇,挑起她的下颌,言语带笑,话中却透着一丝恐吓的味道, “稍后回禀女皇时,你也一句话都不说?” 小荷被迫抬起头,与面前幽黑深邃的眼眸对视,却吓得心怦怦乱跳。她先前没少听过面前这绝美男人的事,他表面上虽然笑容可掬,风流不羁,似乎对每个人都多情温柔,可实际上对威胁到他的人却从不手软。难道他猜到了女皇让自己来的目的? 压下心头的慌乱,小心翼翼地回道, “奴婢听不懂公子的意思。” “哦?听不懂吗?”他纯黑的眼中透着玩味的光芒,又慢慢问道, “难道她没告诉你,让你留意观察我身上可有什么伤痕?” 小荷虽然觉察到他猜到了什么,可听到他的声音,仍是不可遏制的害怕。 有些人,即便是笑,也会透着让人颤抖的蚀骨冷意,花寻便算得上其中一个。月罂听他说完这番话,疑团渐渐解开,也没再出声,只是冷眼看着小荷,心中却飕飕地刮起冷风,难道母后当真得知了他遭遇埋伏的事?那么她究竟与暗算他的人有没有关系? “没、没有……”小荷颤着声音回答。即便她再强装镇定,可面对眼前的人时,身子仍不可控制的颤抖。 花寻凝视了她片刻,忽然收回了竹扇,想知道的事从她的眼神中便已经知道了,轻声笑道, “没有最好。”说完抖开竹扇,慢慢扇了两下,回眸对月罂眨了眨眼,又说, “我先回车中等着,公主也快些回来。” 月罂点了点头,与他一同离开了院落,自己又返回了兰心殿。 而不久之前,兰心殿中除了斜倚在软榻上的雍容女人,里间屋子又走出个身材圆墩墩的女人。那女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走到软榻前站好。 南宫熙兰揉了揉额角,言语虽平静却掩饰不住怒意, “萧丞相,如此你就满意了?” 站立的女人正是右丞相萧虹,她仍然满面红光,可眉间却多了抹黯沉,她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却不敢回答。 南宫熙兰斜睨着她,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真是胆大包天,连他都敢去行刺?” 萧虹连忙跪倒,低声辩解, “女皇恕罪,实在是花寻太过欺人,微臣只有一个儿子,可偏偏被他……大夫说犬子肋骨尽断,怕是养上一年都不见得痊愈……”说完她气得咬了咬牙,衣袖间的拳头慢慢攥起。 “如果不是萧虎先在金竹镇闹事,又岂会惹恼了他?” 萧虹听完只得闭上嘴,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熙兰暗叹了口气,又问, “是你让小荷泼他一身的茶水?” “是。”萧虹战战兢兢地回答,她先前派出那么些刺客,身手都是不错的,她只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他几分颜色瞧瞧,即便杀不了他,也要挫挫他的锐气。不过没想到的是,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本想着以后再找个机会动手,可得知刺客全部被杀之后的当晚,一只飞刀插在她房屋前的红漆木柱上,刀柄上还绑着字条。字条上大概的意思是说,花寻能力尽失,身负重伤,杀害刺客的另有其人。 她当时就派人去查那些刺客的尸体,结果却发现一部分人都是咽喉中了一剑,这才让她相信了字条上的话。她在月罂二人进宫之前就对熙兰提过这事,可熙兰偏偏不信。没办法她只能采取这么个拙劣的法子,想让小荷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 “他即便受伤,又能证明什么?”熙兰暗骂了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即便骂她也挽回不了局面。 萧虹眼珠转转,走近了几步,低声回答, “女皇,您想想,他若能提前知道微臣在那里设下埋伏,为何不选其他路走?难道真狂妄到在西司国与刺客大打出手的地步?还有,微臣随后又派人去那里看过,有一条血迹是延伸到不远处小胡同中的,可却并未曾发现尸体,那么那个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熙兰略抬了眼看着一脸认真的萧虹,仔细地想了想她说的话,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萧虹见熙兰对自己说的有了兴趣,心中一乐,又接着分析, “这几年,女皇倚仗着他的原因,无非是他知晓世事的能力,各国间的情报以及秘密,都靠他得来。可女皇也深知,他那嚣张的性子,实在让人不悦。”她几句话便戳到了熙兰的痛处,索性停了下来,瞧了眼对方的反应。 果然,软榻上的华贵女人轻蹙了蹙眉,刚刚花寻自称“本皇子”已经让她相当恼火。两人虽交易了许多年,可她始终认为,对方只是月罂的一个夫侍罢了,而且自己手中有着他极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不敢对自己太过放肆。可刚刚那番情景,他简直太过嚣张,甚至还差点说出自己的秘密!想到这,眉头拧得更紧。 “若他失去了那种能力,对女皇来说,不就是一枚失去了作用的棋子?除此之外,他仰仗的不过是一国皇子之位,可这里是南月国,只有公主,并无皇子……”她低笑了两声,惹得熙兰极不高兴地瞟了 金竹密语第2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兴地瞟了她一眼,并无皇子?不禁暗笑了一声。 “即便如此,他暂时也动不得,下月加封少皇仪式,各国君主均会前来庆贺,在此之前,不要再给我弄出什么乱子……你先下去吧,他们快回来了。” 萧虹本想再游说一番,见她已不想再听,忙识趣地闭上了嘴,行了个礼之后便匆匆离开。 第142章 做一回恶人 通往兰心殿的小路,幽静曲折,两旁的树枝上仍挂着白雪,空灵而又清冷。 月罂慢慢地往前走着,脑海中一点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渐渐有了眉目。眼看着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她见小路上无人,索性停下了脚步。转身打量着一路跟随、默不作声的小荷,沉声问道, “你喜欢花寻?” 她语气平淡,声音似枝头的料峭白雪,可小荷听到之后,却如同翻卷着波涛,吓得慌忙跪下,连声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往日月罂从不让人在面前跪着,可今日却不同。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跪着的瘦小身影,冷哼了一声,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 小荷忽然意识到自己失了言,心里一惊,手指紧紧攥着铺在地上的衣裳,连忙纠正了刚刚说的话, “奴婢说错了,奴婢不喜欢……” 月罂不屑地勾起唇角,倒是个见风使舵、会看人脸色的丫头,慢慢地蹲在她面前,看着对方清秀的眉眼,伸出食指在她脸上慢慢划着,声音低沉得只得两个人听见, “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将茶壶中的水换成凉的?嗯?”她自从知道茶壶中是凉水,便起了疑,哪有倒茶用凉水的道理?除非是对方不想把他烫着,私自换下滚烫的茶水。而女人的第六感异常敏感,她虽然没看见是小荷洒的茶水,可却能敏锐地觉察出,她是喜欢花寻的。 小荷喉咙发紧,心跳得更快,那冰凉的触感在脸庞上慢慢划过,好像一柄锋利的刀子。她一直觉得这个公主只是个摆设罢了,先前病怏怏的任人摆布,后来虽然身子渐好,又被送出了宫,只当她是不讨女皇欢喜的,更是不太在意她。因此刚刚当着她的面,也仍丝毫不顾及什么,看花寻的眼神中也丝毫不收回爱慕之意。 然此时只是几句话,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就让小荷心里凉了半截。稳了稳心神回道, “奴婢在外间屋子站得久了,茶水自然凉了,所以……唔……”小荷惊愕地抬起头,喉咙已经被月罂一手卡住,呼吸顿时受到了阻碍,惊恐地望着面前那双乌黑绝美的眼眸。 “少跟我耍花样!”月罂声音冷澈,此时懒得与她周旋,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如直接了断的问她,何必那么麻烦?手上用了力,唇角轻勾,又慢悠悠地说, “让你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了……你刚刚看过我夫君的身体了是么?那就把眼睛刺瞎好了。”说完另一只手已经抽出了软靴中的短刀,刀鞘轻轻扫过她的眼角,连连叹息道, “不过,可惜了这么美的眼睛……” 小荷呼吸越加不畅,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面前的少女虽然年龄与自己相仿,可骨子里的气势却不容人小觑。她开始虽然强装镇定,甚至仍有些不屑月罂,心想着自己可是女皇最信赖的侍女之一,她怎么也会给自己几分面子,可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劲,忙出声回道, “是女皇吩咐奴婢服侍花公子的。” 月罂手又一用力,见小荷脸上已经见了红晕,呼吸声越发沉重,想了想是不是松些。她刚刚在路上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心中却忐忑不安,她虽然算不得什么圣人,可也从未做过这种欺凌弱小的事。不过她没别的什么法子,在整个皇宫也没什么值得信任的人,只能通过这种逼迫的方法得知一些真相,没办法,装一次恶人吧。好在她前世也看过一些恶人恶婆婆的电视剧,装得应该也有几分真实。 “这样啊……不过母后自然也不会介意,我现在就掐死你……要么我将你带回园子,让你好好服侍服侍他,如何?”月罂拇指在她动脉处慢慢用力压下,眼里光芒不减,似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奴婢不敢了,公主饶命……”喉咙上的力道让小荷呼吸极其艰难,现在哪还管什么尊卑问题,她索性伸手掰着月罂的手,见对方力道丝毫不减,一双乌黑的大眼闪烁着决然的狠意,小荷这才真正地感到惊恐,的确如她所说,即使她现在把自己杀了又能如何? “看你态度还算不错,这事暂且先不提了。现在回答我第二个问题,母后还对你说了什么?”她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灼灼地瞪着小荷。若不是她先前盯着花寻时那贪婪得仿佛要流出口水的模样,也不会惹恼自己,此时也不会这么生气。 “女皇没再对奴婢说什么。”小荷感觉喉咙松了几分,喘息了几声急忙回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月罂蓦地站起身,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小荷,轻笑道, “那我就对母后说,将你送给了花寻做贴身丫头,你为了表示感激之情,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月罂说完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细弱得如同蚊子,却十分急切, “公主,吩咐奴婢做这些的不是女皇,是,是……”小荷蜷缩在地上,膝下的石子小路坚硬而又寒冷彻骨。自己知道的事不在少数,若她真去对女皇说这些,不仅自己会被杀,连全家上下数十口都难逃一死。而且她说的这些女皇一定会相信,因为自己确实对花寻存了心思。 月罂转身将她看着,见她脸上难掩惊恐,看样子知道不少事啊,否则为何会害怕自己说的这句话?她也是无意中想到以这个理由来威胁,那时在暗香楼外听到母后的冷言冷语时,与她对话的便是这个小荷,看起来她算得上是母后的心腹之一,自己这次还真是赌对了。 “那是受谁的指使?”她近前几步,重新打量起小荷来。 “是……右丞相,她只让奴婢看看花公子身上是否有伤痕,其他的奴婢一概不知。”小荷俯低身子答道,早已不像先前那般有恃无恐,说完这些抬头看了看月罂,眼中闪着急切与祈求, “求公主饶奴婢一命……” 右丞相?就是那个给自己送礼的笑面虎?月罂沉思了片刻,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又走。她虽然得到了这个消息,却仍要维持表面的镇定,也不再理会身后低泣的小荷,快步朝兰心殿走去。 第143章 立威(1) 小荷见她对自己不再理睬,以为她真想那样去对女皇说,哪还顾得上哭,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紧跑了几步,跟在月罂身后,低泣道, “公主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月罂没在这个世间生存多久,也自然没有其他公主那么大的架子,平日里待人温和,这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不过温和并不代表懦弱,先前她只是不屑作威作福,可看现在这形势,她真应该做做样子了,否则不仅那些有权势的人,就连这一个个的丫鬟都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她不仅没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刚走到小路的尽头,便看到右丞相从前面不远处匆匆走过,而她刚刚去的方向只有一座殿宇,便是兰心殿。月罂停了下来,看样子母后果然知道花寻遭遇埋伏的事。她从心底不希望那伙刺客是母后派出的,可从刚刚小荷说的来看,这右丞相八成与这事有直接联系。 如果在先前,她一定会假装没看到绕过去,可此时却扬声唤道, “右丞相请留步。” 萧虹听到声音步子一顿,转头看来,先是一惊,随后笑得异常虚伪,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到了近前俯身行礼,满脸都是阿谀奉承的模样, “下官给小公主见礼了,小公主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面色红润,真是可喜可贺啊!” 月罂轻轻笑笑,对一旁低着头的小荷吩咐了声, “你先回去。” 小荷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一声,却不敢抬头看萧虹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月罂见萧虹的视线跟着小荷移动,慢慢往前走了几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忽然问道, “丞相大人难道有话要问小荷?” 萧虹忙收回了视线,干笑道, “没有,没有。” 月罂绕着她走了几步,思忖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老狐狸。从那日她给自己送过礼之后,她便打听了这个右丞相的为人。得到的消息很简短:右丞相,爱钱,有钱,贪钱。她本身一无武功,二无靠山,但却有一个得天独厚的能力——聚财。 怪不得被称为南月国第一金算盘,国家每年经济收入的四分之一,都是她一手筹划来的。想必正因如此,母后才会给了她这么一个重要的官职,而对她的贪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论心机,月罂自认为斗不过萧虹,怎么说她也在官场摸爬滚打了若干年,见的人与事都比自己多。既然斗不过,不如索性将问题挑明,想到这,月罂停住脚步,慢慢地说道, “丞相大人,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萧虹抬眼看了看她的脸色,又想到刚刚小荷怪异的模样,只当月罂是知道了什么,心中紧了几分,仍强装笑脸,问道, “下官愚拙,请小公主明示。” 月罂暗骂了声老狐狸,跟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凭她所做的事,自己倒真想一刀宰了她,不过仍强压下恼火,扬了扬眉,又问, “丞相大人可知道,伤了本公主是什么罪?” 萧虹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忙答道,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又是天降祥瑞之人,哪怕伤及公主一根汗毛,都是死罪。” 月罂点了点头,在她眼前慢慢踱着步,轻声提醒, “丞相大人可知令公子大闹金竹镇的事?” 萧虹皱了皱眉,一想到儿子这些天躺在床上疼得嗷嗷叫的模样,心中又恨又恼,勉强答道, “是下官管教无方。” “那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也在场?” 萧虹一愣,这件事她却不知道,只听儿子回来说因为看中了一个俊俏少年想捉回来,就被人打了。她见月罂唇角挂着笑,心中隐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官不知。” “那日令公子见到穿着男装的我,便想将我掳走,甚至差点杀了我,难道丞相真的不知道么?”月罂缓缓地眨了眨眼,看样子萧虹并不知道自己儿子究竟做过什么好事!她猜测,如果刺客真是萧虹派出去的,那八成与她儿子的事有关。也不知道花寻究竟把他儿子怎么了,竟然把她给逼急了! 萧虹惊愕地看着面前少女,她可从未听过这个!心中疑惑万千却又不得不问, “公主此话当真?那个逆子……竟然做出如此不敬的事!”萧虹气得咬了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月罂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生气了,还是在自己面前做做样子,假意扫了扫她的肩膀,轻声道, “那日我并未拿出身份牌,想必令公子并不认得,但即便是个普通百姓,他这么做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仗势欺人、强抢豪夺,岂是我南月国丞相之子该做的事?”她一席话说得不愠不火,绵里藏针,让一向老谋深算的萧虹暗自心惊,这个罪名可不小啊……这丫头,原来一直小看了她! 天气虽冷,萧虹却觉得额角上渗出了薄汗,此时被风一吹,越发地冰冷。没想到那日的事还有这番隐情,都怪那不争气的儿子,惹了谁不好,偏偏去招惹她!没想到那个俊俏少年是她乔装的,若那日真出了什么差错,即便女皇饶自己一死,自己也得被各国争相宰了。正想着如何回答,却听月罂又笑说道, “不过不知者不怪。丞相大人不必紧张,我既然没将这件事禀报母后,自然是不希望事情闹大。”她说着贴近了萧虹的耳朵,又将声音放低, “何况丞相大人一直忠心耿耿,与我又十分投缘,我怎么会怪令公子呢?” 萧虹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忙告罪道, “公主真是宽宏大量,下官惭愧之极。下官回去之后定会好好教训那逆子,以后再不会让他出去惹是生非!” 月罂对她的这些话并不在意,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告诉她,自己在南月国还有这么一个身份,并不是个摆设。她虽然不相信萧虹会与自己一心,但通过这事也让她今后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想。若真与自己硬碰硬,她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还有一件事,丞相大人别忘了,若我做了女皇,那有些人便是王夫,丞相即便再恼,也该看清此时的局势,不是吗?”月罂勾唇一笑,自己虽不屑这个女皇之位,可此时这个身份却极其好用。 果然,萧虹微愣,终于收回了先前虚伪的笑容,连忙俯身答道, “下官明白……” 月罂笑笑然地与她告辞,慢条斯理地又朝着兰心殿方向走去。 萧虹望着那个清瘦的背影,虽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背,面沉似水,眸色变化莫测。 第144章 立威(2) 月罂绕过低矮的树丛,远远地见小荷站在兰心殿的院门外,正低头看着脚下,也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得挑了挑眉,看起来她并没有先回去禀报,难道刚刚真把她吓着了不成? 小荷听见这面的声响,抬起头看了看,一见是她,向前走了一步,又慌忙停下,犹犹豫豫地不敢向前,只等着她慢慢走近。 月罂走到她面前,漫不经心地问道, “怎么还不进去?” 小荷咬了咬唇,终于抬起了头,眼睛有些泛红,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了, “公主,奴婢、奴婢……”她对上面前那双冷静幽黑的眼眸,心中透着凉意,准备了半晌的说辞却吐不出来半句。 月罂见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还以为她会先进去对母后乱说些什么,难道自己刚刚的威胁有这么大的作用? 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偏头对她吩咐道, “右丞相想必没走多远,你该去说些什么,不需要我教吧?” 小荷一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回味了一下她说的话,马上屈膝行了个礼, “奴婢明白。”说完转身匆匆离开,生怕错失了这么个表现的机会。其实不用月罂教她什么,她也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月罂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慢慢透了口气,原来每个人都有弱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她偏不想咽下这口气。抬头看了看兰心殿的匾额,心中杂乱一团。 南宫熙兰似乎在等着她回来,轻声笑道, “刚回去可取了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首饰,上次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她说的半真半假,先前从宫中出去,首饰只带了一样,就是慕离送的那枚雪玉簪,因为她始终觉得那些首饰珠宝不属于自己。 “正巧,东效国最近送来了不少珠宝首饰,母后前些时候挑选了几样适合你的,这就派人取来。”熙兰说完向一旁的侍女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侍女从里间屋子捧出来一个小盒子,捧到月罂面前打开。一瞬间,光华耀眼,里面是几样做工精致的首饰。样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繁琐,而是简单高贵,每样首饰上都镶嵌着几颗圆润的珠子,色泽温润,看起来的确是好东西。 “母后,这些还是您留下吧。”月罂始终觉得她们两人中间有什么阻隔,想亲近却又会想起种种事情,想离她远些却又被这骨血亲情牵扯,这也是她知道母后与那些刺客的事有关系,可仍无法与她撕破脸的原因。心中不由得苦笑了笑,原来血脉相连是这么回事。不过她明明说过讨厌自己,为何还要这么百般示好呢。 “月儿不喜欢?”南宫熙兰见她脸上并无喜悦之意,从软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一同坐回榻上,轻声询问。 “难道还是为了不想当少皇这件事?” 月罂摇了摇头,刚刚发生的那些,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件事。一路上她想了许多,自己眼下只有坐上这个位子,才能自保,才可以让身边的人安全。 “不是就好。”说完转头又吩咐那侍女将首饰送到月罂的马车上,随后轻轻拍着她的手,浅笑道, “下个月各国君主都会前来庆贺,也会去金竹园中转转,你可别怠慢了他们。” 月罂点头应了,虽然极不情愿,却也知道这是历来的传统。她先前一直在宫里生活,那园子自然无人顾及,可那里即将成为自己的正式府邸,各国君主当然都会过去瞧瞧。 “眼看着快过年了,到时候与你那几个夫君一同进宫过个团圆年吧。”熙兰忽然换了话题,笑意盎然地将她看着。 月罂微愣,过年?自己真不知道,这世界也是要过年的。自己前世只团团圆圆地过了几个年,养父母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哪还有什么团圆可言?不是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就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靓丽的霓虹和路灯,以前过不过年对自己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她此时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却像是闪出了些许光芒,想到这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南宫熙兰看着面前少女清丽秀美的笑脸,以及那双极其熟悉的乌黑眼眸,心像是忽然被人攥紧,偏开头不再看她,假意打了个呵欠。 月罂见她如此,眼眸黯沉下去,起身道, “时候不早了,母后早些歇息,月儿先回去了。” 熙兰含笑着点了点头,又吩咐她有时间常回宫看看,这才让侍女送她出去。望着月罂离去的背影,像一株寂静的幽兰,散发着清淡却不灼人的馨香。她倚靠在软榻上,眉间紧蹙,慢慢阖了眼,手压在心脏上,默叹道:你的女儿仍好好活着呢,可我的女儿却生死未卜…… 干枯的树枝杂乱地交错在一起,将一片澄澈蔚蓝的天空割裂开来,让人抬头看去便心生感慨。 一袭艳丽的锦袍从枯树中穿过,为整个萧瑟的冬日带去一抹暖意,那颜色红得像火,似乎在灼烧着整个世界。花寻慢条斯理地往宫外走着,看样子倒是极为悠闲。 刚走到宫门附近,就看到前方俏生生地站立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一身翠绿色的华贵宫装,松松地挽着发髻,上面插着几枚湖绿色的珠花,看起来清雅端庄。 花寻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边,微微颔首,扬眉笑道, “四公主这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南宫魅影低低地笑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离他只得一步远,伸手覆在他单薄的胸前,一枚透着凉意的玉牌悄悄地滑落到他的衣襟内,神不知鬼不觉, “你这没心肝的男人,明知道我在等你,偏要说这种话恼我!”她贴在他胸前的手轻柔地摸了两下,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在调戏他。 花寻扬了扬眉,不过这次却并未躲闪,手隔着腰间衣袍勾勒出那玉牌的轮廓,忽然笑了, “四公主果然大方。” 南宫魅影收回了手,唇角轻勾,却带着一抹凄然,但只是短短一瞬, “你既然给了我答案,完成了交易,我岂有不付酬劳的道理?”她视线扫过花寻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心中更是酸楚。 第145章 一切有我 花寻慢悠悠地向前面走了几步,媚入骨的眼线扬起,精致得如同雕琢,他轻轻一笑,顿时为料峭的冬日平添了一抹亮色, “既然如此,花寻就收下了。”他说完提步就要走,忽然听到南宫魅影在身后低唤了一声, “花寻……”听得出她声音透着一丝紧张与悲凉。 花寻轻挑眉梢,回眸望去,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到了几分, “四公主还有什么事吗?” “他……还好吗?”南宫魅影犹豫了片刻,垂下眼眸轻声询问。 花寻见她神色有些凄然,抿了抿唇,又慢慢说道, “我也许久未见了……若是日后见到他,我再回答四公主的问题,可好?” 南宫魅影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此时的她看起来倒像个寻常女子,脱去了往日的嚣张与高傲。 花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一叹,她仍是忘不了他……正想收回目光,却听耳边传来阴阳怪气的叹气声, “我当你是累了先回车上歇着,原来是巴巴地过来会情人,唉……” 月罂刚刚走到宫门口便看到这一幕,虽然她知道那两人并没什么,可心里仍然酸溜溜的,连说出的话都带了十足的酸味。 花寻听了这话,竟极其受用,也没解释什么,拉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出了宫门。直到两人到了车上,他才轻笑着回答, “我刚刚若不先离开,你如何能消了气?” 月罂眨巴眨巴眼,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花寻坐在她身旁,揽着她的肩头,笑睨着她调侃道, “你当时看那丫头的眼神都要着了火,我若再跟着,是应该替你灭火呢,还是再添些柴?”他凤眸中流光闪过,眼中含笑,却又说不出的温柔。 月罂想到刚刚的事,忽然收起了玩笑模样,低声问道, “那伤痕哪去了?”她昨日刚刚看过他的伤,虽然不严重了,可也清晰可见,怎么一天的功夫就不见了? 花寻神秘地笑笑,从腰间摸索了片刻,抽出一小块薄薄的东西,半透明的十分光滑。 她伸手一摸,手感倒是极好,像人的皮肤一样,忽然惊得睁大了眼,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吗?”月罂前世也没少看古时的书籍资料,对这东西一直比较好奇,难道戴在脸上真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想到这,拿着它就要往他脸上贴。 花寻无奈地拦下她的手,解释道, “虽然材质相同,但不是面具,没看见是一整块吗?” 月罂这才注意到这点,尴尬地笑了笑,又翻来覆去地看着。花寻见她极其喜爱,伸手拂过她顺滑的发丝,声音低柔, “改日让人为你做一个就是了。” “难道我喜欢什么,你就要给我什么不成?”月罂将那东西放在一旁,坐在他身旁将他看着,心中却像是被什么填满。 花寻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似乎她说的问题再正常不过,忽然听她又问, “就为了那几滴血,你就要为我付出这么多?”她一时心里有些堵,这样的他,让她如何回报? 花寻先是一愣,随后慢慢笑了笑,狐媚的眼睛轻轻一眨,毫不在意地反问道, “那又如何?” “那个替雨舟提供血的人,是谁?” “不知。”花寻懒散地倚在靠垫中,似乎对这些事毫不在意。而他越是如此,月罂心里越难受,觉得自己猜的怕是对了。 “那个人,是不是在母后手中……”月罂咬紧了唇,终是问出了心底的猜测。 花寻缠在她发间的手停了下来,慢慢地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擦过她带着幽香的发丝,轻嗯了一声。 她顿时觉得眼眶生疼,想笑却又笑不出,搂着他紧窄的腰,喃喃地念道, “拿着女儿的命去做交易,这样的事是不是太可笑了……”她忽然觉得腰间的手臂紧了几分,耳边传来他低哑轻柔的声音, “别再想这些,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平平淡淡的四个字却让她听见了他最浓烈的感情,眼泪慢慢掉下来,滴进他的发丝间,也滑落进他的心底。 她失去养父母以后就再没有哭过一次。她时刻告诉自己要坚强,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表现出懦弱的样子,那样只会让别人看不起。 来到这世间,最初的孤独寂寞没有让她掉下眼泪;随后的一次次危险磨难也没让她流泪。可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她对他所做的一切除了感动之外还有心疼,此时再也不想在他面前伪装什么,只觉得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原来真的有人在乎自己,想要保护自己…… 花寻感觉到脖颈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一阵疼惜,低唤了声, “月儿?” 月罂吸了吸鼻子,仍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像儿时那样赖着他,过了许久才问道, “你如果不再为母后办事,她难道还会断了那几滴血不成?”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母后竟然会拿自己极其需要的东西作为要挟,让花寻为她做事。 花寻默了片刻,才答道, “我助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她想寻的东西,也是我想要的。” “什么东西?”月罂放开他,凝视着那双狭长的眼眸,一直觉得母后并不像有多大野心的人,相反,她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血珠子。” “那是什么?”月罂想了想,也没听过这东西。 花寻轻抚过她的眼角,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便敷衍道, “极阳之物,能救人。” 月罂自然听出他不想说太多,估计说多了自己也听不懂。可是母后要寻那东西做什么呢?要救谁呢?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 “你也要用它救人么?” 花寻抿了抿唇,垂下卷翘的睫毛,神色有些落寞,轻声答道, “嗯,要救一个对我十分重要的人。” 月罂点了点头,虽然想知道答案,却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见他似乎不想再说什么了,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不想知道么?”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臂环在她腰间,忽然觉得此时的情景太过美好,但又太过缥缈。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对我说的。”她手指在他胸前衣襟上轻轻划过,忽然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见他唇角含笑,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索性伸手进去,将那东西拿了出来,原来是块血红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飘逸的“赤”字。 第146章 诡异事件 “这是什么?” “赤焰牌。”花寻将她的小手连同玉牌一同握了,并不想瞒她, “原本是四公主的牌子,同三公主那块玉牌相似,都可调动三千死士,为她们所用。” 月罂漫吸了口气,觉得那小小的牌子似乎沉重了许多,又问, “就是三公主丢的那块?” 花寻眼中闪过玩味之色,丢?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怎么会丢了,不过是掉进了圈套罢了。可他此时并不想再提那件事,也没驳她,轻点了点头。 “那这牌子为什么在你这儿?” “不过是小小的酬劳罢了。”花寻轻轻捏着她圆润的指尖,莹白细嫩,很想咬一口。 月罂忽然记起那天南宫魅影让自己转达的话,“他要的酬劳我会付”,原来要付的就是这个?忍不住又摊开手掌看了看,这么重要的东西她也肯付,那她究竟让他做了什么? 花寻见她眼中虽闪着疑惑,却不主动问自己,心中软软地化开了一块,她从小就是这样,从不会多问什么。略想过之后,便主动解了她的疑惑, “当年瑜南王中了毒箭这事,你可知道?” 月罂点了点头,倒是听婉儿说过这些。也就是因为这个,她才觉得有愧于南宫魅影,对她的印象才从那时有了一丝转变。 “瑜南王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尸体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月罂一愣,隐约地觉得这事与手中的牌子有直接关系。 “当时守在灵堂的下人全部被迷昏,等他们醒了之后才发现,瑜南王的尸体不见了。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第二天下葬的也只是个空的棺椁。” 月罂听完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事也太诡异了些,总觉得像前世看过的恐怖电影。此时虽是白天,可仍觉得心中不安,忍不住贴近了他,又问, “后来呢?” “四公主便与我交易,希望找到瑜南王的下落。瑜南王生前自创了一套刀法,练就得极为高深,而前不久,我在西司国边境发现了一个与她的刀法十分相似的人,觉得有些蹊跷,便把那里的地图与信息交给了四公主。”花寻慢慢地将整个过程讲完,视线扫过她紧攥着的小手,又说, “她要付给我的酬劳,就是这个。” “你发现的那个人,当真是瑜南王吗?是死是活?” “那人是北冥国的一员将领,虽然刀法与瑜南王一般不二,但却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年纪比她小许多。但我总觉得奇怪,那套刀法除了四公主之外,再没有人会。”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我与四公主的交易只是为她寻找蛛丝马迹,此时将这个重要的信息给她,便与我没什么关系了。”花寻说完漫不经心地轻勾了唇角,凝视着她思索的模样,轻哼了一声,忽然将她圈在怀中,极其懊恼地抱怨着, “想这想那的,怎么也不想想我?” 月罂眨了眨眼,见他忽然之间又变得像往日一般黏人,极其无语。都说女人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可眼前这男人变脸的速度也不慢,疑惑地问道, “想你什么?” 花寻撇撇嘴,也不回答,倒像只爱撒娇的大宠物,轻蹭了蹭她的发丝,喃喃地说道, “那些人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就行……” 月罂抿唇笑笑,他说得虽然极端,但她听了之后却像浮在云朵之中,轻飘飘的十分惬意。头枕在他的肩窝里,将那块极为重要的牌子又塞回他的衣襟内,手还未抽出来,就被他隔着衣衫按住。 她抬眼望去,见他享受般地阖着眼,心里化开甜丝丝的感觉,像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一样。手心轻轻抚过他紧实柔软的腰身,光滑细腻,如上好的绸缎一般,手感极好,忍不住多摸了两下,又觉得自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偷偷笑了起来。耳畔忽然传来极为郁闷压抑的声音, “不许勾我的火。” 月罂抬头看去,见他仍闭着眼,不由得撇了撇嘴,自己管不住自己,还赖人家勾引他不成?不过手却贴在他微凉的身上,不再乱动。 夜色如水,流泻一地。一弯细窄的月亮挂在天的尽头,为漆黑如墨的苍穹带去一抹温润的光芒。 月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虽然不再问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可母后的事一直扰得她心神不宁。此时,她正望着床头上雕刻着的花纹,精致而又繁琐,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她忽然又记起了那个鬼差,他曾对自己说过,凡是要顺其自然,虽然不想再信那鬼东西的话,不过却对这几个字十分欣赏。“顺其自然”,如果什么事都以这种心态面对,那么世间便会少了许多烦心与忧心吧? 帷幔被轻轻揭开,她回头望去,果然是抱着被子的花寻。他如墨般的发丝软软地披散在肩头,只将两鬓的发随意地系在脑后,细长的凤眼带着几分睡意,平添了一股邪魅之气。 花寻轻轻地打了个呵欠,也没经她同意,就将手中的锦被铺在她的被子上,自己则钻到她的被窝里,顺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屋中虽有火炉取暖,可夜已经深了,外面仍有些凉意。他贴过来的身子透着冷,让她一哆嗦,回眸问道, “有事吗?” 她不问还好,话刚说出口,脖颈间就被他咬了一小口, “这么心狠,没事就不能与你盖一床被子?” 月罂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这男人说正经的时候比谁都正经,犯起混来简直不可理喻。也没撵他离开,而是任由他抱着,手臂覆在他的手上,似乎觉得两人现在这样子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常有的事,可是记忆中却又不曾发生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睡吧。” (昨天忽然多了好些推荐票,泪流满面啊……感谢大家~~)。 第147章 奚墨的回忆 第147章奚墨的回忆 月罂自然知道他是听见自己长吁短叹也跟着睡不着,这才与自己同睡的,一时间心中浮起柔软的情绪。自己重新回到这世间的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有爹有娘,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完一世。可是,爹早早的就离开了,而那个娘…… 她已不愿再想,也许坐上那个皇位的人,早就已经舍弃了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吧?自古帝王又有哪一个真真正正地保存着凡人之心呢?可她不后悔转世重生,毕竟,她没错过他,也没让他这么多年的等待落了空。 正像慕离曾对自己说过的一样,“一个人若是死了就再没有机会发现,这世间还有许多值得活着的理由。”的确,自己一步步走来,确实转变了许多想法,由先前对什么都不在乎,到现在难以放下越来越多的人与事。想到这,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俊儒出尘的男子来,许久不见,也不知他此刻究竟如何了…… 离园中,寂静无声。没有风,整院的金竹纹丝不动,零零散散地伫立在各个角落,像水墨画中的一样安逸绝美。 半敞的雕花木窗中传来清脆的玉石撞击声,圆桌两侧,两个俊美男子正悠然自得地下棋。执白棋的男子浓眉微扬,一双如星子般的眼眸黑润纯粹,眼中似乎带着惊喜。一袭艳丽的湖蓝色锦服做工极为精致,金线勾勒着的繁花图案更衬得衣裳华贵不俗。他沉思了片刻,手中棋子一落,忽然笑道, “你又输了!看来我棋艺见涨啊!”说完飞快地从对方桌上拿起一个长方形锦盒,脸上喜色更浓,声音清朗圆润, “这个终于归我了!” 对面坐着的男子发如泼墨,月白色的居家长衫轻贴着颀长的身形,在亮丽的玲珑灯下显得越发清骨俊逸,只是那平常穿的合身衣裳,此时竟显得有些空荡。他放下指尖黑子,轻拂过耳鬓长发,微笑道, “我连输三局,自然不会食言。” 童昕连连点头,越发地眉开眼笑,打开方形锦盒,发现里面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石,拿起来细细看了看。这玉石色泽柔和,触感细腻,并非普通玉石,借着烛光看着它剔透晶莹,不由得吸了口气, “冰玉?” 这冰玉产自北冥国以北的玄冰洞中,那里气候极其寒冷,一般人连山脚都无法接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这个,竟然还输给了自己。 慕离点了点头,眉眼依旧如水般淡然, “它在我手中已久,一直未得其用,你平日喜爱雕刻,想必能用它雕些小物件。” 童昕洋洋得意地将锦盒揣进怀中,看着已成定局的棋盘,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感叹道, “我最近的棋艺果然有长进,竟然会赢了你。”说完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比桌上的玲珑灯更为灿烂。他又从桌上果盘中拿了个苹果抛起来,随后又接住,跟他告了个辞之后,美滋滋地走了。 慕离慢慢收拾着残棋,将白子一颗颗地捡了出来放到一个棋盒中,待棋盘上只剩下黑子时,微微一怔。只见许多黑子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棋盘上,拼凑出一个飘逸欲飞的“月”字。一时间,唇角浮出苦涩的笑,衣袖扫过,棋子散落开来。 “金竹镇上的棋社,怕是几日不得安宁了。”雕花木窗下,软榻上半倚着个清冷的男子,他言语平淡无波,却透着丝丝的凉意。如不是他此时开口,倒会让人忽略这个人的存在。 慕离摇头一笑,自然知道 金竹密语第2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墨话中的意思。童昕今日赢了自己三局棋,说不定明天就去镇上的棋社找人挑战。他棋艺很差,一想到他每次输给别人时一副懊恼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奚墨打了个呵欠后慢慢起身,淡青色的衣袍如水般飘落,他缓步走到圆桌旁,瞧了眼棋局上毫无章法可言的黑子,伸出削尖的食指移动着棋子,轻声询问, “那年,我是如何到园子的?” 慕离一愣,抬眼向他看去,见他表情依旧冷淡,看不出任何心事,可眼眸却有些闪烁,忍不住问道, “你当真忘了?” 奚墨嗯了一声,他倒不是全部忘了,而是思绪很乱,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哪个又是幻象。最近这段日子,头脑中更是凌乱不堪。 “是王夫与公主将你带回来的。不过你那时身中剧毒,初来时人事不省,应该忘了来之前发生的事吧。” 奚墨手指一僵,停在了棋盘的某一处,缓缓地眨了眨眼,原来真的是她……他还记得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小女孩,一双纯粹无害的大眼闪动着焦急之色。那天极冷,雪花洋洋洒洒地落满他单薄的身子,他感觉体内像有无数条毒蛇互相撕咬,疼得已经接近了麻木。他想,即便不会被毒死,也会被冻死吧? 本以为就会那么死去,可偏偏一双温热的小手捂在他冰冷的脸上,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糯糯地急唤道, “你不要闭眼睛,不要闭眼睛……”说完竟急得哭了,滚烫的眼泪落在他黑漆的眼眸中,霎时暖了他一向冰冷的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不希望自己死。于是,他破天荒地对面前还很小的女孩笑了笑,那笑说不出的舒展,却也极为脆弱。 女孩忽然想起奶娘曾说过,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可能会比先前更精神,她见他笑得十分灿烂,吓得转头喊道, “爹爹,爹爹,快来,快来呀!” 他觉得身子极冷,冷得彻骨,但脸上却是温暖的,从未有过的温暖。接着,他慢慢闭上了眼,昏死之前耳畔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以及温润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奚墨缓缓地透了口气,觉得往昔的事越发明了。他那时初来园子,体内毒素不得缓解,因而常年卧病在床,从未看过月罂小时候的模样。而他一向性子冷淡,身边不要任何小厮丫鬟服侍,也从不打听任何消息,对自己初来园子的事也从未多问。 只是后来每月都要取几滴指尖血,说是要给自己的小妻子。他听完更是反感,但那时既无去处,飘荡在外又肯定被那些人追捕,只能委曲求全地留在园子里。时间久了之后,竟萌生出家的感觉,有些舍不得离开。 他后来身子好了一些,但那时月罂已经入宫,他并未见过,只是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南月国的小公主。他讨厌女人,尤其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女人,印象中她们无一不是残忍而嗜血的。但庆幸的是,自己只是个名义上的夫君,他的代价也只是每月的几滴血而已。 第148章 黏人的大宠物 第148章黏人的大宠物 慕离见他面上仍如往日一般平静,可眼眸深处却翻卷着波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似无意地问道,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奚墨将指尖捻着的最后一颗黑子放进棋盒中,便与他告辞,出了离园。 慕离透过雕花木窗,看着浅淡的月光洒在他单薄清瘦的背影上,似乎永远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一觉醒来,天色已亮。 月罂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就觉得有温热馨香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抬手揉了揉鼻子,却听耳畔传来媚笑声。强睁开眼看去,见那妖孽看上去精神极好,正眼巴巴地瞅着她看,眼神纯黑灵动,活脱一个大型宠物,想到这咧嘴笑了笑。 “一大早就这么笑,莫不是昨晚梦见我了?”花寻眨了眨狐媚的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一脸认真地等着她的回答。 月罂皱了皱鼻子,这人永远这么自恋。昨晚本来没有丝毫睡意,可自从与他一起之后,也不知什么时候竟睡着了,一夜并未梦到什么,睡得极其安稳。 “梦见了,还梦见一只超级黏人的大宠物。”说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盆架前梳洗。 花寻偏头想了想,忽然笑得花枝招展,随着她也跳下床,走到她身后搂着她的腰,随着她走来走去。 月罂对他这偶尔出现的孩子般的性子实在有些无奈,可却又不反感,甚至心里像是被什么添得满满的,也许这就算是幸福吧? 直到她洗净了脸,简单地梳好头发,他仍像个树袋熊似的贴着她,就差让她背着了。无语地扭了扭腰,竟然还是甩不开他,偏过头狐疑地看了看,问道, “你有什么事吧?” 花寻眨了一下眼,在她白嫩透明的脸上轻啄了一下,软声道, “我最近有些忙,可能要离开几日。” 月罂一愣,转过身去,仰头看着他邪魅的脸庞,心中霎时闪过不好的念头, “难道是母后……” “不是女皇的命令。”他及时打断了她的猜测。这一夜,她睡不着,他同样也睡不着,听着她轻声叹气,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他心里也极为凄凉。 他不想她再过这样的日子,而唯一能改变的就是将她带到一个完全与世无争的地方,不受各国限制,可此时的处境却是极难实现。五大国明面上相安无事,可私下里却暗潮汹涌,无论身处哪一国,都不会如愿。 这些年他一直明里暗里地周旋于各国之间,与各类人打交道,无非是想让他们离开时能够全身而退。他用自己的能力换来无数需要的东西,金银自不必说,眼下仍欠缺的便是兵力。 “那赤焰卫不是一块牌子就能调遣的,他们都是世袭的死士,既认牌子,又认牌子的主人。此时得了这牌子,我就得亲自去看看。” “他们既然认主人,难道你去了就能归顺你吗?” 花寻轻挑眉梢,笑容中带了些许玩味, “当年瑜南王与西司国交战之时,动用了这三千死士,损伤惨重。瑜南王过世了之后,剩下的那部分人溃不成军。我与那些世袭的家族有些联系,便在他们内部暗插进人手,现在那三千人中主要力量都是我当年送去的人,你觉得此时的主人该是谁呢?” 月罂惊愕不已,当时听到南宫绯雪丢了牌子的事,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后来才知道那三千死士能抵三万普通士兵,实在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怪不得当日母后可以因为这个责罚她。 她看着花寻笑意盎然的脸,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没想到他竟然几年前就暗存下这部分兵力,这些年还指不定做了些什么,实在难为他了。她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不太感兴趣,既然知道他此行没什么危险,也就放了心,于是靠在他胸前轻声道, “万事小心……”她虽不想让他离开,却又不想干涉太多,每个人都有必须做的事。他要找那个血珠子救人,自然也需要更多的人手。 花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又说, “今晚开始回园子住。” “不回。” “不行。”他语气虽然柔和,却带着不容人反驳的霸道。 月罂有些郁闷,却说不清为什么,一赌气推开他,转身坐在矮凳上闷闷不乐。 花寻轻声笑笑,走到她面前蹲下,嫣红的丝袍铺了一地。他抬头看着她撅起的小嘴,似有似无的泛着珠光,眼中笑意更深, “为什么不愿回?” 她也不回答,难道告诉他,自己一直躲着那个人不成? “在躲着慕离?”他一语道破,笑吟吟地将她看着。这些日子他发现月罂有些不对劲,后来问了婉儿,才知道伊人坊刚开业那晚发生了什么。婉儿虽然没看到详细的情形,但只说了看见的事,花寻就明白了个大概。 月罂喉咙一哽,更是没办法说什么,一阵懊恼与惭愧。手绞着衣襟上的穗子,咬唇不语。 花寻见她如此,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握住她的手,又轻声道, “你体内流着他的血,这些年一直如此,与他心意相通也是自然,何须要躲?”等了片刻,见她仍是不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能点到为止,这种事还是要她自己想通为止,换了个话题又说, “我这些日子不在,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现在局势混乱,你可知多少人等着除掉你?”花寻收起了玩笑模样,抿紧薄唇,等着她的回答。见她犹豫了片刻后慢慢点了点头,眼中才重新绽放出笑意,捏了两下她细嫩白皙的脸蛋,笑说道, “这才听话。” 月罂极为懊恼地躲着他的手,两人又闹了会,她得了空又说, “那些刺客八成是右丞相派去的,你今后要小心她。” 花寻倒是毫不在意,起身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先前只是不小心罢了,岂会再中她的埋伏?何况她胆量本来就不大,经过你那样‘威胁’之后,想来也不敢再惹事了。” 他自从听完月罂说如何吓唬了小荷,又是如何威胁萧虹的,不禁哑然失笑。他倒是喜欢她这样,即便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第149章 你不找小姑娘? 第149章你不找小姑娘? 送走了花寻之后,月罂返回到店铺中,向秦婶问了问店铺近几日的情况。生意虽然不像开业那几日那么好,但比起其他成衣店来说,赢利情况也是不错的。眼看着开业快到两个月了,月罂又让她将那几件蒋大娘曾参与画图的衣裳所赚的利润分出一半,派人给蒋大娘送去。那是她先前答应过的,必然不能食言。 而巧的是,过了没多久,有人送进来一个竹筒给她。月罂打开一看,原来是蒋大娘带给自己的几款图样,看服饰特点都与南月国的有所差别,想必是花霰国所特有的样式。 月罂在竹筒中还找到了一封信,展开一看,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概的意思是他们一家人过得很好,儿子的生意也不错,没想到这么久不见,儿子儿媳居然还能这么孝顺。那些图样只是一些基本款式,让自己再添加些新的花样之类的。 重新叠好信纸之后,月罂忽然想到了个点子,于是对秦婶说,让她找人收集各国的衣裳款式,这样就可以做出伊人坊自己的特色来。南月国中有不少来自各国的商人及百姓,他们要么是从自己国家制作好衣裳带来,要么是入乡随俗,与南月国多数人穿得一样。 如果店中添加了不同国家的服装,倒是会吸引这部分人的。月罂之所以会想到这个点子,不仅是由这封信得来,还联想到前世年轻人常会受欧美风、日韩风的影响,买一些带有国外特色的衣裳,而且那类带着异域风情的衣服往往卖得极好。 秦婶听到这个主意眼睛一亮,真不知这个小东家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奇怪的东西,忙点头应了,去吩咐人立刻着手办这些事。 想到了一个新点子,月罂一时间觉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哼了几句歌,甚至还随着节奏扭了两下。放下手中记录得密密麻麻的账本,转过身去却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只见对面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身形颀长的俊朗男子,湖蓝色的衣袍显得整个人气焰柔和了许多,这人正是童昕。他似乎被她这奇怪的曲子和扭来扭去的样子震住了,见她恢复了正常,噗地笑了出来, “你唱的是什么,难听死了!” 一开口就点了她的火,月罂白了他一眼,向前走了几步挑眉说道, “我在自己店里唱歌,关你什么事?又没让你听!”这臭小子每次见到她都主动挑衅,好在今天店里人少,否则一会儿两人打起来得被多少人看了热闹!她现在似乎成了思维定势,觉得两人每次见面都一定会打架一样。 她说的虽然蛮横,可童昕似乎一点也不恼火。浓眉一挑,狭长的眸子黑润剔透, “小无赖,鬼点子还不少。” 月罂听他这么说才明白,原来他刚才一直在店里,肯定把自己的计划听了个完全,懊恼地走到他面前,恐吓道, “你若把我这计划透漏出去,我就……”边说边晃了晃拳头,示意要给他好看。 童昕哧地一笑,懒散地伸长了腿,样子极为不屑, “手下败将,还好意思与我过招吗?” 月罂眉毛顿时立起,恨得牙痒,这男人真讨厌,总戳自己疼处说话,不就是输了那么一次么! “过招就过招,谁会怕你!”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下意识地往后窜了窜,眼睛骨碌碌地瞟了眼四周。 店铺刚刚开门,伙计们也没来几个,整个大厅也就两三个人,何况花寻刚走,又没人给自己撑腰,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自己已经吃了一次亏,可不能再主动找麻烦。不过转念一想,这是自己的店,怕他做什么!于是又有了几分底气, “这是服装店,不买衣服赶快走!” “哟呵,小无赖脾气倒是见涨!”他见月罂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释然,古灵精怪的模样倒是有趣,冲她勾了勾手指, “过来!” 月罂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他的丫鬟,才不会听他的,不但没过去,反而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挑衅地将他看着。 童昕唇角笑意微僵,这丫头,看来真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了。想到这又邪恶地笑了笑,慢慢坐直了身子,动作极为缓慢,月罂吓得从凳子上“弹”起来,转身就要溜。心里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难道还因为他上次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么? 刚迈出两步,后衣领忽然被他拽住,苦着脸回头望去,见童昕笑得极其邪恶,心里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我也没惹你,怎么总来找我麻烦!”她回手去打他的手臂,可坚硬得如同钢铁,敲得自己手怪疼的。 “你这无赖,竟然教小虎子小豆子如何泡小姑娘!”童昕说完眉梢挑起,一想到昨天两个小鬼说话阴阳怪气的样子就火大,好好的两个孩子竟然让她教成了那样!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干笑了两声,软声道, “男人嘛,早晚都会找小姑娘的!” 童昕本来很生气,可看她笑得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竟消了几分,不过仍板着脸,强忍着笑,又吓唬她说, “你若再教那两个孩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心我再摔你一次!” 他不说还好,刚说完这些,月罂顿时一阵气结,叫嚣道,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难道你这辈子不找小姑娘么!” “谁会找那个?天天哭得稀里哗啦的,烦都烦死!”童昕声音圆润洪亮,此时听了竟然还带着不屑的语气。 月罂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估计是没小姑娘喜欢你吧,真是可怜呐……” 这话与昨天那两个孩子的语气完全一模一样,童昕哼了一声,手上用力,将她提到了半空,转了个圈让她面对自己,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再说一遍试试?” 月罂盯着面前放大了的俊朗面孔,以及那双幽黑纯粹的眼眸,缓缓地眨了眨眼,心却突突地跳开了,这话她可不敢再说第二遍了, “好话不说二遍!”她翻了翻眼睛,四下看着,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悬在半空中,反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一撒手,自己马上跳下来,肯定不会像上次一样摔得那么丢人! 第150章 是攻还是受? 第150章是攻还是受? “你!”童昕咬了咬牙,面对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小东西,竟没了主意。先前那次两人过招,他后来想想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了。尤其看到她被摔得怔怔的样子,也说不出哪不对劲儿,只是觉得自己以后不应该再那么对她。 可他想归想,月罂却不知道,与他大眼瞪小眼看着,见他眼中呈现出自己气鼓鼓的模样,又觉得无奈, “你什么你,你就这么提着我,也不觉得重?”她虽说体重很轻,但好歹也算长成了,可他居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提起她,力气还真不容小觑,也不知是吃什么变的。 童昕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她问完,撇了撇嘴, “还没我一把剑沉,倒像只小猫小狗。”于是又向上伸了伸手臂,让她离地面更高。 童昕身材颀长,长得又人高马大,两人同时站着都比她高一头,此时将她提在面前,忽然觉得仰头望着她的感觉也不错,于是咧嘴一笑,看这丫头以后还会不会向自己叫嚣。 “你才是小猫小狗!”月罂在半空悬着,衣领勒得要透不过气来,一手“抢救”着自己的脖子,一面又抬腿向他踢去,暗自骂道,每次见到他都没好下场! 他们两人此时面对面站着,月罂一脚踢去,正好踢向童昕的小腹。他眼角瞄到她的动作,猛然一惊,飞快地侧身躲过,这才幸免“遇难”!转过身来的时候脸色发青,低吼道, “你这死丫头!往哪儿踢呢?” 月罂好不容易把手放在衣领和喉咙间,连喘了几口气,意识到刚刚自己下脚的地方,顿时有点囧。不过她见他脸色发黑,看样子倒是很生气,忽然哧了一声,上下打量着童昕,反问道, “你不是这辈子都不想找小姑娘吗?那还躲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一连串的反问让童昕的脸色更黑,这哪儿还有个小姑娘样,分明是个泼皮!也不知道从哪学的,看来以后再不能让小虎子和小豆子靠近她了! 月罂见他越来越气,也有点心虚,不敢再看他。但忽然想到他明明说不想找小姑娘,刚才又那么惊慌,莫非……他是断袖不成? 想到这忽然间两眼放光,邪恶的本质爆发,马上又转过脸,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童昕:浓眉如裁,星眸似水,薄厚适中的嘴唇,淡淡的小麦色肌肤,胸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小片精壮的胸膛,细窄的腰身,修长的双腿……看得她啧啧了两声,这男人不仅模样长得好,连身材都这么好。 童昕被她红果果的眼神看得有些别扭,偏头咳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可她在自己手中吊着,两人的距离反而因为他一动变得更近。月罂在半空中晃了一下,忙扶住了他的肩膀,看着他有些闪避的眼神,一脸兴奋地问道, “你是攻还是受?” 童昕有些茫然,眨了眨眼,黑漆的眸子如初生婴儿一般纯粹晶亮,犹豫了一下问道, “什么……意思?” 月罂边比划边兴奋地解释着, “就是你和男人那个啥的时候,你是在上还是在下?” “哪个啥?” 月罂顿时一头黑线,这家伙是单细胞动物么,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忽然又想到这个世界应该没有“攻受”这个词才对,偏头想了半天才想到该如何解释, “就是你和男人花前月下,巫山云雨之时,谁在上谁在下?” 童昕这才听懂她说的是什么,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顿时气得通红,声音猛然提高,吼道, “你说我是断袖??” 月罂吓得一缩脖子,难道他觉得不好意思了?还是说这个世界不允许男男一起?想到这四下望了望,那几个伙计早没影了,估计是看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没人敢在附近留着,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 “没事,我支持你!”她满眼放光,目光坚定而执着。 童昕手一抖,真想把她扔出去!!正想开口,却听见门口响起急切的低喊声, “童公子,快住手!” 他偏头一看,见秦婶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想要拉开他却又为难地停了下来。 秦婶刚刚吩咐完伙计去忙,见一个个的都在门前假装打扫碎雪,随便问了一个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童昕在整个镇子极有名,一般人都不敢惹他,这些伙计也自然不例外。她不知道童昕和月罂两人先前就认识,只当是两人闹了矛盾,这才三步两步进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人,一个又是对自己极好的东家,这两人怎么对上了? “婶子,你别管,今天我非好好收拾收拾这丫头!”童昕气得脸色发青,这小无赖脑袋里不知装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这么下去,那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被她带坏了! 而另一面,月罂见他并不像是难为情的生气,好像真恼了。忙在半空中扯着秦婶的衣袖, “婶子救我!这家伙疯了!” 秦婶见月罂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心疼,转过脸为难地看着童昕,又不敢掰开他的手,只能好言劝着, “童公子,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她只是个小姑娘,经不起你这样啊……” 童昕望天吸了口气,这丫头,好人都让她做了!自己反倒成了坏人!冷哼了一声, “小姑娘?我看倒是个小泼皮!婶子你可知道她都教你俩儿子什么了!” 月罂还没等秦婶回答什么,马上小声嘟囔着, “认字,读书,背诗,讲故事……” 秦婶连连点头,自从她们三口人搬来这小院,那俩孩子倒是乖巧了不少,经常姐姐长姐姐短的跟着月罂学这学那,倒是让自己省了不少心。而他们俩倒也有很大长进,先前任自己怎么教也不学,可这会儿偏偏听月罂的,这两个月来不仅认的字多了,连诗词也会背了几首,只是背的那些虽然好听,自己却从未听过。 “你倒好意思说!”童昕脸贴脸地与她对视,恨得牙痒痒,怎么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他不愿看秦婶为难的模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婶子,我这就带你去看看,那俩小子跟她学到了什么!”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后院走去。 月罂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一松手,她就稳稳地落在地上,除了脚麻了一会儿,其他都没事,暗自美了半天。 秦婶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犹豫了再三才开口道, “姑娘,童公子其实不坏,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月罂蹲在地上,揉了揉仍然发麻的脚腕,冲她咧嘴一笑。从第一次见到童昕,他抢了自己想买的小屏风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好人。非亲带故的,自己买了假货又不损失他的银子,他何苦管这些! 后来在茶馆见到他,又听他说,即使没有银子也可以听他讲的段子,也觉得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自己在酒楼中惹到萧虎时,也是他挺身而出,那时他也并未看见自己;她初回园子的时候,那晚他递给她的烤鸡翅,虽然味道远不如前世吃过的,可却是她来到这世间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两人虽然见面就吵,甚至大打出手,可她还是对他反感不起来。总觉得他特别像前世的人,不知不觉,连和他吵架都能找到一种熟悉感。 当然,月罂并不知道自己被“绑架”的那晚正是童昕救了她,如果知道了,可能更会添加几分好感了! “婶子,咱们也去看看!”月罂在地上蹦了两下,觉得脚好了许多,拉起秦婶的袖子也去了后院。 秦婶一脸迷茫地跟在月罂身后,偏头看着她有些不解,童公子那么对她,她竟然都不生气吗? 【做项目时看到了一段话,很美,写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燃起泥炉,在殷殷如血的枯炭火上,听泉水被灼伤的呜咽。又从蜡封的陶瓶中撮起一勺香片,隐约取出一个偷偷储存的春天,置入壶中,看这些洁身自守的叶芽,在沸水的滋润下渐次开放,恍如青春再现而一夜舒展……”】。 第151章 五夫?? 第151章五夫?? 月罂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的主屋,只见童昕大咧咧地坐在榻上,两手撑着膝盖俯身望着面前站着的俩小孩,面色虽难看,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凶,反倒有点温柔, “跟你们娘亲说说,那个无赖姐姐都教你们什么了!” 月罂何时听过他这么和声细语的说话,嘴唇紧抿,忍着没当他的面笑出来,没想到这暴力男居然也有“和蔼可亲”的时候。 小虎子回头看月罂走了进来,正兴奋地准备跑过去,忽然见秦婶随后进来,忙定住了脚步,缩了缩脖子,糯糯地唤道, “娘亲,姐姐……” 小豆子也随着他低唤了一声,手绞着衣襟,偷偷摸摸地拿眼睛瞟着秦婶,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两人从小就没了爹爹,一直都是被秦婶一个人拉扯大。秦婶怕他们没爹太过娇气,从小就更严格的教育。虽然先前家里很穷,所有的生活来源都是靠秦婶做针线活赚的,可她却仍然为他们请最好的师傅,读书、写字,每样都不落下。也就是如此,她才比寻常的母亲更为严厉,两个孩子见到她时,总是说不出的畏惧。 月罂上前摸了摸两人毛茸茸的头,笑说道, “你们今天乖不乖呀?” 小虎子连连点头,因为门牙少了一颗,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但语气中的自豪确是听得出来的, “姐姐,我们把那首诗背下来啦!” 小豆子在旁边也跟着附和道,声音磁糯温软,像棉花糖一样讨人喜欢, “是呀是呀,姐姐再教小豆子一首吧!” 旁边传来一声轻哼,童昕不屑地撇了撇嘴,就这无赖模样,会教什么诗?一把拉回小豆子,又说, “别打岔,把你们昨天对我说的那些再重说一遍!她让你学会写字以后做什么?” 小豆子撅了撅嘴,偷瞄了一眼秦婶,也看不出来她究竟高兴不高兴,随后看了看月罂,见她向自己眨眨眼,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挺直小腰板,有模有样地回答, “姐姐说过,字写得好看,人才长得美!” “不是,下一句!”童昕耐着性子,当着俩孩子面也不好发作,手撑着下巴,睨了眼不以为然的月罂,又哼了一声。 “算了童公子,姑娘教他们的时候,我也是常在的,确实不错……”秦婶忙过来打圆场,可童昕却是不理。 小虎子看弟弟犹犹豫豫地有些为难,将他拉到一旁,自己站到童昕面前替弟弟回答, “姐姐教给我们一首诗,里面有这样两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姐姐就说,美丽贤良的女子,是很多男子喜爱的对象。如果将来想要娶到这样的姑娘,现在就应该好好练字,好好读书,长大做个有出息的人……” 小虎子边说边瞄着秦婶,见她面色虽然不变,可眼眸深处却化开一抹赞许,这才放下心来。 童昕细品着他这些话,刚刚差点冲出来的火气竟被慢慢化解了,也不知道是这两句诗的意境太过唯美,还是小虎子的声音太过清澈,心里竟然有了些怪异的感觉。抬眼向月罂看去,见她正得瑟地对自己挤眉弄眼,忽然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肯定是这小无赖提前教好这俩孩子的! 可如果自己再追究下去,倒有些小题大做了,只能忍下这口气。拍了拍小虎子的脑袋,和声道, “以后好好读书、写字,别跟那些脑袋里都是歪主意的人太亲近。”见小虎子点头答应,这才慢慢呼了口气,看来自己有空就要常过来转转了,这孩子的教育问题从小就不能含糊。 秦婶见气氛缓和了许多,忙取过桌上的茶碗,为两人倒了热茶,笑说道, “只是误会一场,说开了也就好了。” 两人各自接过茶水,互相对望了一眼,一同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喝着茶水,谁也不理谁。 秦婶随意找了个话题聊了两句,见两人说着说着就对着抬扛,很是无奈。无论自己换什么话题,两人最后总能吵吵起来,最后只能以店中忙碌为由,离开了后院。走之前还不忘给俩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在中间哄着点二人,别闹得太大就好。 若是先前,她倒是不敢将两人留在屋中,可刚刚听月罂对自己说完那些话,才知道原来她对童昕并不反感,也就随着他们去。 而且她也有点私心,童昕也快二十了,镇子上这个年纪的男子哪个不是娶了妻的?别说媳妇了,连孩子都可能好几个了。可童昕这些年一直对女人不理不睬,虽说他是公主的夫,可也是能纳妾的,若是他对月罂有了感情,自己便从中做个媒,说点好话,说不定还能为他俩牵个红绳。一想到这,竟没来由地高兴起来。 主屋的中央放着一个大火盆,里面的炭火烧得丝丝作响,热气慢慢散发出来,烤得脸上暖洋洋的。月罂和童昕两人各捧着茶碗坐在火盆两侧,相隔不远,面对面坐着,可却互不理睬。眼神追着那两个孩子跑,看他们闹着,也跟着笑。 童昕不经意地转过脸,目光扫过面前坐着的清秀少女,见她白皙的小脸被火光照亮,肌肤看起来光滑细腻,还隐约地泛着红润,像昨天吃到的苹果一样,看起来极其诱人。不由得摇了摇头,不能被这丫头的表面骗了,实际上她就是个小无赖!于是开口道, “喂,小无赖!” “我有名字!!”月罂猛地转过头,冲他皱了皱鼻子,真是个讨厌鬼! 童昕不以为然地吹着茶叶末,懒洋洋地问道, “那叫什么?” 月罂刚想回答,忽然又咽了回去。她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那些认识的人,不是对自己礼让三分,就是趋炎附势,她多数都不喜欢。而潜意识里比较喜欢两人现在这个样子,互相谁也不清楚谁的底细,也没什么等级观念,说话也很自然。 于是轻咳了一声答道, “我姓贝。” “姓贝?叫贝壳吗?” “你才是贝壳!你们全家都是贝壳!!”她忽然又开始抓狂,这讨厌鬼怎么一会儿好的时候都没有!刚消停一会儿,这又来惹自己! 童昕对她的话倒是不以为然,他看着月罂气呼呼地瞪着眼,觉得十分有趣。一直觉得女人都是园子里小丫鬟那种哭哭啼啼的样子,或是王公大臣那样阴险虚伪的模样,没想到这小丫头与她们一点也不同,竟然这么好玩! 想到这咧嘴一笑,又补了一句, “小贝壳……” “小王八!”月罂嗖地站了起来,看他笑得十分灿烂的样子,真想揍上一拳,这讨厌鬼也太可恶了! 童昕脸上一僵,她居然敢骂自己王八!正想站起身,一直偷瞄着他们的小虎子却忽然跑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住,可怜巴巴地劝道, “哥哥姐姐别吵架……” 小豆子也忙跑过来扯住月罂的衣袖,眼巴巴地将她看着。他还记得娘亲走时给两人递来的眼色,就是不想让哥哥姐姐打起来。 童昕哼了一声,懊恼地放下茶盅,提步就要出去,却又被小虎子拉住, “童昕哥哥,你去哪儿?” 还没等童昕回答,月罂忽然问道, “你叫童昕??”她眼睛瞪得溜圆,先前只知道他姓童,没想到居然叫童昕?她回想起认识他以来的种种事,顿时心凉了半截。 童昕勾了勾唇角,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邪恶,打趣道, “怎么,听了我的大名,吓成了这样?”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他说得没错,自己是被吓着了,先前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出现在身边的讨厌鬼,竟然是她的五夫!! 第152章 当局者迷 第152章当局者迷 月罂懊恼地揉了揉额头,真是头大!爹爹为自己选的这几个夫君还真是各有各的特点:一个妖孽,一个腹黑,一个冷若冰山,再加上这么个暴力男,真是齐全了……一时间竟没了跟他吵架的动力,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先出了房间, “是,是,我很害怕……” 童昕眨了眨眼,愣在门口,这丫头居然没张牙舞爪地反驳自己什么,实在有些奇怪。见她单薄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无趣。又嘱咐了两个孩子好好练字、念书,随后哼着小曲儿从后门出了院子。 月罂趴在二楼房间的软榻上,拿着蒋大娘送来的几张图样翻来覆去地看着,可心思却一点也不在上面。几日来发生的事一直纠缠着她,越来越心烦。索性放下图纸,仰躺在榻上轻阖着眼。 忽然,一串悠扬的琴声从暗香楼中传来,如空中铃铎,丝丝入耳,又似雪山间的溪流,清澈甘美。一时间竟平复了她烦乱的心,任思绪随着那美妙的琴声飘荡在九霄云外。 月罂轻叹了一声,好美的曲子。自从开了这店起,便常常听到他弹琴,而且每次都会带给自己舒心宁神的感受。琴声仍在继续,她却忽然很想过去看看。几乎是毫无理由的,月罂起身出了房间,慢悠悠地到了暗香楼门口。正门大开,厚厚的防寒帘子抵着外面的冷气,也让她无法看清里面。 直到她伸手去揭门帘时,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来这做什么?正想离开,门帘又从里面打开,一身艳丽华服的女子出现在月罂面前,正是蝶香。蝶香微微一愣,随后笑容绽开,如花间的彩蝶一般灵动,拉着月罂的手就往屋里引,边走边笑说道, “外面这么冷,姑娘怎么也不快些进来。” 月罂对她笑笑,倒没办法走了,随着她坐在矮桌两旁,四下望了望。此时正值晌午,店中倒是有些清冷,只有零散的几个人轻声慢语地闲聊。相比于另一侧闹哄哄的酒楼,这里的确是个高雅的场所。 蝶香接过丫鬟送来的茶水,为月罂斟了一杯,如玉般的手腕上带着一个青翠玉镯,光泽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制成。镯子随着她手的动作往下滑了滑,正露出一个雕琢出的图案,花纹繁琐,月罂细看了看,也没认出是什么, “蝶香姑娘这镯子真好看,一定很贵吧?”月罂倒不是赞美,而是她确实觉得好看,想不到蝶香这么有钱!后一想,她家主子这么有钱,这手底下的人也自然差不了。 不料蝶香听完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反而不着痕迹地抖下衣袖,将镯子盖上,随后抿唇一笑, “姑娘过奖了,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罢了。”说完又换了话题,问向月罂, “姑娘可是来找我家公子的?” “呃……我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坐坐。”月罂讪讪地摸了摸脸,总不能说因为听了人家的琴声,鬼使神差地就来了。 “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姑娘早该过来坐坐了,蝶香可是派人请您好几次了。” 月罂笑了笑,她先前确实派人请过自己,可那些日子花寻伤势还未痊愈,一时不得空。后来他好是好了,可更是黏人得紧,自己稍有空闲还要画些新的图样,哪有空出来。 “前些日子小店刚开张,有些忙,蝶香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楼上的琴声一直萦绕在耳畔,低柔舒缓,比在自己房间中听得又清晰了几分。 蝶香见月罂听得入神,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楼上某个房间,随后轻声询问, “姑娘喜欢我家公子弹琴?” 月罂想也没想地嗯了一声, “觉得很熟悉……”她的思绪随着琴声的高低而变幻,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于音乐之中一样。最终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又说不清道不明。直到琴声慢慢止了,又坐了片刻,才与蝶香告辞,离开了暗香楼。 忙忙碌碌?br /gt; 金竹密语第2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碌地过了一天,眼看着太阳沉入群山之中,将最后一抹余温洒在人间,天地仿佛都拢在其淡淡的温柔里。 月罂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东西,可无论怎么慢,也终有收拾好的时候。暗叹了口气,躲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园子里情况究竟如何了。让她此时回去,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婉儿早就将所有东西都吩咐人搬到马车上,只等着她收拾好自己的小包,一同回园子。可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见月罂手中的那点东西还是装不完。慢吞吞地一会儿装进来,一会儿又拿出去,急得她直嘟囔, “公主收拾东西躲出来的时候可是比谁都快!” 月罂含嗔带怒地瞪了她一眼,恼她竟然一点不顾及自己的面子,就这么将自己的心事给抖了出来,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在店里住也没亏着你,何苦说这些话堵我?” 婉儿撅了撅嘴,她是替慕公子觉得委屈。自己跟着月罂一路走来,看着两人先前的关系那么亲密,可竟然变成现在这样,常常感到黯然。她年纪虽比月罂小,可对感情的事却不糊涂。而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两人的心思她可是看得真真的,估计也只有月罂看不清自己的心吧? 想到这也不管月罂高兴不高兴,三下五除二地把她需要的东西全都塞到了小包袱里,又抱在怀中, “都收拾好了,公主这回可以走了吧?”说完做了个鬼脸,跑出了房间。 月罂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气得瞪了瞪眼,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难道现在自己脾气这么好了?这一个个的都把自己不当回事了! 不过恼归恼,仍是慢吞吞地出了房间,看着躲在门口边偷笑边向里面张望的婉儿,气更不打一处来,飞快地跑了出去,非收拾收拾这小丫头不可!婉儿吓得连跑带跳,几下就跳到了马车上。马车缓缓地行驶,两人在车中打打闹闹,一路上好不热闹。 第153章 朔日 第153章朔日 冷风吹过,树枝上覆着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下,如翩翩飞舞的雪色精灵,落在树下站立的修长身影上。墨染一般的黑发间落着几片剔透的碎雪,留恋地贴着他的发丝不肯离去。 慕离偏头问去,眉眼依旧平顺,透着温和内敛的光芒;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多了几分疲惫, “公主回来了吗?” “刚进园子,可……直接回了花月轩。”潼儿垂着眼,心下一叹。 慕离看起来并未在意,低低地吩咐了一声, “知道了,你去忙吧。” 潼儿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 待潼儿走后,慕离伸手轻抚着身旁的一根金竹,似乎在抚摸着心爱之人,眼中柔情闪过,默念道,一年又快过去了。 月罂专挑僻静的小路走,一路少有人经过,很快就来到花月轩前。抬头看了看门匾,缓缓地叹了口气,心中翻卷起波澜。无论自己离开多久,走了多远,可回到这里时,仍感到舒服而又安心,这种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的感觉,就是回家吗? 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温热的暖意让她险些掉下眼泪来。耳畔传来夏蝉哀怨的声音, “公主走的时候也不带上我们几个,我们也不知道公主什么时候回,只能整日让屋子暖暖的,等着公主哪天回来。” 月罂心中一暖,原来还有人会等着自己,于是对她笑笑, “下次走,一定带着你。” 夏蝉先是一阵惊喜,可马上又闷闷不乐,与旁边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低声询问, “公主还打算走吗?” 月罂一愣,抿紧了唇,也没回答什么,而是径直进了屋子。 外间的案几上堆放着许多礼盒,打眼一看并未拆封,她疑惑地指了指问她们, “这是什么?” 夏蝉犹豫了一下,又看向一旁的春露,示意让她回答。春露在四个人中年纪是最大的,做事也比其他几人沉稳,上前几步轻声回道, “先前聪儿将公主备下的补品为慕公子送去,可没过多久,离园的小厮们又将东西送了回来,说是,慕公子感谢公主的一番好意,但他不需要这些……”春露说完偷偷看了看月罂的脸色,抿了唇不再说什么。 月罂本就白皙透明的面孔此时更显苍白,觉得身体内有什么搅动着,说不出的难受。看了那些礼盒半晌,随后进了内室,独自走进隔间沐浴。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婉儿想过之后,让她们先将东西找个地方放着,别摆在明面上给月罂再添堵。 众人忙忙碌碌地搬着东西,月罂却抱着膝盖坐在隔间地面上,并没有沐浴。她怔怔地望着暖玉池中浮动的波纹,以及散落的花瓣,脑海深处竟然出现了一幅极其模糊的画面,破碎又重组,仿佛永远都拼合不上。 她极力地想恢复完好,可那些碎片像是完全不听她的,肆意地在脑海中乱动,一会儿组成一幅飘然如隔世的风景,一会儿又拼凑出一幅幽暗荒凉的小路。那些地方,她明明是熟悉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月罂猛地抱住了头,任由思绪如刀子一般在脑海深处切割,可她却无法动弹一丝一毫。不仅如此,先前曾体会到的那种如蚀骨般的冷意也随之排山倒海地到来,冷得她几乎缩成了一团,张了张嘴想喊人,可牙齿直打颤,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记得今日是朔日,而花寻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日落之前必须回园子,他已经把银针交给了慕离,只要回来去找他就好。可任她央求了好久,花寻也不肯把银针要回来,无奈她只能赶了回来。 但两人此时这么僵持着,她又如何像以前一样去求他?只想着捱过这一晚,认为不过是像第一次朔日一样冷一些,忍忍也就过去了。可她并不知道,蚀骨的冰冷只是前奏,接下来五脏六五仿佛被什么灼烧着,一冷一热,反反复复。 月罂缩在墙边,身子下是冰冷的石子,虽然圆滑却硬生生地硌着,可肌肤上的疼哪抵得过身体中的一丝一毫。汗水沿着发丝滴落在石子上,她脑海中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模糊,仍是无力喊出声来,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自己难道就这样死了吗? 刚来到这世间的时候,她早把生死看得极淡,本就是个魂魄,能多活一天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可慢慢的,她觉得一向单薄的生命中出现了太多太多难以割舍的人,也有太多难以释怀的情感,一切都将她扣在原地无法动弹。 死的念头刚一闪过,月罂心中竟升出恐慌,她不想死!于是费力地挪着身子,想要挪到门前,可每动一寸,身子就仿佛裂开一般。最终蜷缩在离门只有一尺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就在她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浴室的门“嘭”地被撞开,月罂微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闪过一袭雪色的衣角,那么耀眼而又温暖。她唇角微微上扬,极度苍白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是他来了吗?随后笑意尽散,失去了知觉。 慕离见太阳刚刚落山,也没着急去花月轩,而是在离园中坐了片刻,打算等那几个暖玉瓶都送到之后再过去。可没来由地心底一阵细碎的疼,额角也渗出了薄汗,他手扶着胸口,本以为是这两日太过操劳。 取了粒药丸服下,可半晌仍不见好转,扣了脉搏也仍无法感觉到体内的异样。他细细回想,心底猛然一阵抽痛,这种感觉,几年前曾有过……拿过装有银针的玉盒,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花月轩。 一路上的侍卫只是觉得白色身影闪过,四下看去却什么也没见到,只当是有只鸟儿飞过,也就没太在意。要知道整个世间有他这般轻功的人,实在屈指可数。 慕离推开门的一刹那,看着蜷缩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弱小身子、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容与嘴唇,他险些摔倒。三步两步走上前,小心地将她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一个极易破碎的水晶,一向淡定沉稳的他手指竟有些颤抖。飞快地出了浴室,来到里间的床铺上,也不理已经呆了的几个小丫鬟,声音冷得听不出任何感情, “都出去。”。 第154章 倾其所有 第154章倾其所有 几个丫鬟这才晃过神来,虽然心中也很着急,却不敢再留下。 慕离取出玉盒中的暖玉瓶,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面容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无措。时候未到,此时只有他们四个人的血…… 看着锦被中渐渐失了血色的月罂,他紧紧攥起手中的玉瓶,心中的懊悔与愤怒简直要将他吞噬。 那时问过王夫,为何要特别寻找这几个人做她的夫君。王夫只是回答,大自然由五行构成,彼此之间的制约让整个天下协调。而他们几个人的体质恰好属于五行之一,几个人的血融在一起,才可以让她的血液随之变得协调平顺。 他当时虽然听得朦朦胧胧,可却能领悟一些,但当时王夫也说过,有这样纯粹属性的人极少,因而这也是先前她一直久病未愈的缘由所在。可随着年龄一点点长大,她体内的平衡会越来越紊乱,若是此时缺少一个人的血,只怕…… 慕离漫吸了口气,心却开始慌乱,不停地去探她的脉搏,极乱。仿佛体内的血液在肆意流动,毫无规律可言。可她面色却极为平静、苍白……像个死人……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看样子等不得了。迅速地取出玉盒中的银针,将暖玉瓶中的血液吸上来。他虽然从未给她施过针,但儿时也是见过几次的。伸手拨开她的衣领,可锁骨处却并未见到那弯月牙,顿时呼吸一蹙,像另一侧看去,依然未见。 他医术虽然精湛,可却从未有过此时的慌乱。在她脖颈间寻找了片刻仍是没有出现先前曾见过的血色月牙,银针上的血开始慢慢滴落,落在他雪白的衣袖间,霎时开出了一朵艳红色的蔷薇。 稳了稳心神,再不能犹豫下去,指尖拂过她的动脉处,轻轻一刺,银针上的血液霎时间被吸了进去,慕离终于缓了口气。 他本以为只少了几滴血,并不会影响太大,可再次把脉的时候,却发现情况仍如先前一般。他伸手覆在她时而冰冷,时而灼热的脸颊上,低声轻唤, “月儿……”声音似压抑着恐慌与迫切,自从她醒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唤她。 可那往日古灵精怪的脸庞却没有任何表情,也完全听不到他极尽温柔的呼唤,像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纸娃娃一样,毫无生气。 慕离又轻唤了两声,似乎是怕声音太大吓着她一样,见她依旧没有反应,心被浸得一片冰冷。他不想再看到她像那年一样忽然间就少了几脉魂魄,剩下的只是一副躯壳。他再也不想! 这些年完全是凭借国仇家恨以及对她醒来的期待而坚持下来,可此时若是没有了她,即便报了仇又如何?他此时完全没了主意,脑海中只残存着一个念头,“要她活下去”,手摸到枕下藏着的那柄短刀,飞快地在手臂处割了一刀,血忽然溢了出来。 他将手臂放在她苍白如纸的唇上,任由血一滴滴快速地落在她的嘴里。如果平顺体内血液需要五个人几滴血,那么他倾其所有,会不会有用? 甜腻的血味夹杂着清淡的竹香沿着她干涩的喉咙一直流入五脏六腑中,温热的触感似乎将体内忽冷忽热的血液安抚下来。月罂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似乎感觉到了这种熟悉的温暖,嘴唇轻动,将滴着血的肌肤含了起来。 慕离眼睛一亮,心强烈地跳动了几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见她喉咙竟然吞咽了一下,脑海深处像是绽放了无数烟花,既惊又喜。也不顾究竟需要流多少血,俯低身子,就那么看着她一点点吸去自己的血。 探手把了脉之后,脉象竟然开始变得平稳,终于如释重负地透了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 月罂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冰窟中,可又时不时地被火焰灼烧。她极力地想要睁眼,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蜷缩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动弹。直到一股暖流环绕在她的周围,将她包裹在其中,她慢慢地睁开了眼,而眼前的世界却让她迷茫,这是哪儿? 云雾缭绕的台阶上,立着几根晶莹剔透的玉柱,柱子上雕刻着飘逸的祥云,惟妙惟肖,像是真正的云在玉柱上环绕一般。 她往前慢慢走了几步,仿佛走在云端上,抬头望去,脚下忽然一软,险些摔倒。只见其中四根玉柱每个上面钉着一个白衣若仙的男子,离着很远看不清面容。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每个男子的两肩、手腕、脚腕、膝盖以及腰间都钉着一根通体雪白的玉钉,露在外面足有半尺长。可那几个人被钉着的部位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流出,而是一道道莹白透亮的水光。 她并未见过那几个男子,眉眼却极为熟悉,如云中仙子一般脱俗出尘。她想要走近一些,可与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个屏障,走到一定的位置再不能向前,只能手掌贴在无形的“墙壁”上拍打着,想喊又喊不出来,这究竟是哪儿,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并未看过眼前的图景,可她隐约地觉察到,这些人都在受着刑罚,即便流下的不是殷红的血液,也是他们体内所流着的白色的“血”。 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人走上台阶,裙摆摇曳,长发松松地挽起,只斜插着一根木簪。她背对着月罂,缓步走上台阶,动作极为优雅从容,似乎身边的一切都随着她的脚步而沉静下来。 她走到其中一个男子面前,手中的一根玉钉出其不意地刺入他的锁骨处,只见男子微蹙了蹙眉,却不吭一声。 女人笑声中透着冷,伸手扣着他弧线极美的下颌,拇指轻拂过淡如花瓣般的粉唇,感叹道, “只不过是个小小竹仙而已,竟然自不量力,私自盗取血珠子,我再问你一遍,藏到哪儿了?”她声音虽然平淡,可却使人心底萌生出一股蚀骨冷意。 男子勾了勾唇角,却不发一言。 女人快速地拔出刚钉在他锁骨处的玉钉,霎时溅出一片晶莹的水雾。月罂看得心一阵紧缩,为什么总会遇见奇奇怪怪的梦,可梦中自己又总是这么无能为力! 那女人见他不开口,又踱到第二个人身旁,拨开他垂在眼前的墨黑发丝,轻声蛊惑道, “你们几个刚刚成仙,难道真要为了个小丫头魂飞魄散不成?若是告诉我血珠子的下落,我保你们无事,如何?” 那男子眼如寒潭,扫过面前美艳的女人,最终又落在地面的一处,也是不言。 女人平淡的面容终于起了变化,暗骂了声不知好歹,手一扬,十六根玉钉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正刺在四个人的身上。如水般清澈的“血液”蓦地涌了下来,滴在一尘不染的玉石台阶上,像雨落在了上面一样,蜿蜒成一股股细流。 第155章 再不迫你 第155章再不迫你 “你们以为,只用血珠子就可以换回她的命?”女人见几个人强撑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忽然笑了,“好言好语”地提醒, “她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你们的所作所为又让她多加上一条罪,怕是她得到了血珠子,天神也不会让她重返天庭。”她慢条斯理地在几个人身边踱着步,美艳动人的脸上却挂着一层寒霜。 几个人听完猛地抬头,眸子中闪过错愕。一个男子强压着怒火,喑哑的声音显得更为低沉, “是我们盗取的血珠子,与她何干?” 女人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面前身材颀长的男子,心里虽恨,可却暗自叹道,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修成仙体,幻化出人形,实在是不简单。只可惜,他们很快就会魂飞魄散…… “因为她该死!我会一条条地为她加上罪行,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女人越说越恨,面容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对面的男子眉头紧蹙,乌黑幽暗的眼眸如喷火了一般,即便被十几根玉钉封住主要经脉和仙力,骨子里的凌厉之气仍瞬间散发出来,耳鬓的墨发向四面飞扬,突显出一张冷峻削瘦的面颊, “即便如此,你也休想得到!她若死了,我一定会毁了血珠子!你的女儿定会为她陪葬!” 女人脸色瞬间煞白,手指在袍袖中微微颤抖,猛地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嘴角抽动,勉强地吐出几个字, “很好!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说完,四周又飞出数十根玉钉,全部刺在他身体各处。同时,他洁白似雪的长衫之下,肌肤上瞬间被割开成千上万条极细极深的伤口,如露水般晶莹的水雾蓦地喷出,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半空中,更有一些洒在两旁男子的身上。 “四弟!!!”三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想要扑过去,可身体各处的玉钉牢牢地将他们固定在原地,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 男子闷哼了一声,冷汗霎时间滴了下来,玉钉下的伤口仍不住地喷着透明的水雾。表面看去,只是肌肤上多了成千上万条刀伤,可实际那条条伤口都连接着每一处经脉,此时全部割开。 他初升为仙不久,仙力有限,若是在平时还能自动复原,可此时全身经脉一瞬间被全部切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仙力流逝,到最后,怕是仙体也会随之毁去。 一直未开口的男子视线回转,压下心头的痛楚,望着愤怒的女人平静地说道, “我告诉你。”他声音温和纯净,碎玉一般动听,似乎能涤荡世间所有的污浊。见女人止住了动作,诧异地向他看着,又补了一句, “我告诉你血珠子的下落……” 其他三人瞬间回眸,望向男子,纯黑的眼眸变幻不定。而重伤的男子强忍着割筋断骨般的疼痛,低哑的声音中透着隐隐怒气, “大哥,你疯了吗?我们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给这个女人!” “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魂飞魄散不成?” “你看不得我死,难道就希望她死?血珠子天地间仅有一颗,你若告诉了这女人,那她怎么办?你难道忘了她当年是如何对我们的……” “如何对我们?她眼中只有焰神一人,何时存过我们几个?若要用你的命去换她的,我不肯!”男子眼眸一窄,终于打断了他的话,回眸向美艳女人看去,面色决绝沉静,缓缓说道, “我带你去取血珠子,你放了他们三人,所有罪责全由我一人承担,如何?” 女人慢慢走近他,犀利的眼扫过男子绝美的面容,以及黑到极致的眼眸,又望了望其他三人或愤怒,或痛苦,或不解的眼神,冷如寒霜的面庞终于恢复了一丝笑意, “好,我答应你。不过要等你取回珠子,我才会放了他们,你休要跟我耍花招!”说完手一扬,男子身上的玉钉全部飞了出来,与此同时,两旁闪出两个黑衣人,一起架着他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女人望着三人消失的地方,忽然诡异地一笑,回眸向三人轻蔑地看了看,言语中透着决然狠意, “希望你们能活到他回来的那天。”说完身影一闪,瞬间也消失在三人眼前。 空气仿佛凝聚了一般,透着死亡前的静寂。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又一同向天庭的某个方向望去,所有的愤怒痛苦全部化为释然,他们唇边浮出一抹不屑,只要有一个人能出去,就好…… 随后,三人心念微动,聚集了最后的力气将心脉震断,晶莹透明的雨雾瞬间喷出,洋洋洒洒地飘下,犹如细雨,为缥缈如仙宫的世界涂上了凄然绝美的色彩。 月罂转过头,已不忍再看,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割过,疼得就快窒息。明明不认得他们,为何会有剜心之痛?而他们口口声声说的血珠子又是怎么回事?与花寻要找的可是一个东西? 越来越多的疑问,越来越强烈的痛楚,她喉咙咸涩,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后意识又开始涣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离觉得体内的血仿佛流失了大半,头渐渐的开始昏沉。直到她脉象完全平稳,他才慢慢地移开手臂。 见她苍白的嘴唇沾着一滴嫣红的血珠,如冰雪间点缀的一片艳丽花瓣,妖冶而又魅惑。他拇指轻轻拂过,终于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简单地为手臂止了血,随后又坐回床边,什么也不做,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变幻莫测,却饱含着浓浓的歉疚与柔情。为什么要与她堵气?若不是自己的骄傲与固执,她又怎会宁可忍受蚀骨之痛也不肯见自己? 回想起刚刚见她的样子,心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他只是恼她的有意避开,恼她忽视自己的一片真心,恼她将自己视为路人……可他最懊恼的,却是自己。正因为他,她才会变得如此…… 慕离轻抚着她细嫩苍白的面颊,心下苦涩,从今往后,我再不迫你。你若想见我,我会出现;你若不想见,我便离开;你若喜欢我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静看了她许久,刚想收回手,却见她一直平静的面孔微微起了变化,眉间紧蹙,像是极力地压抑着痛苦。他心头一阵紧缩,飞快地扣上她的脉搏,果然……刚刚平息了片刻的血液又开始剧烈流动。她眉头越拧越紧,最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156章 怎么办才好 第156章怎么办才好 鲜血沾染到他雪白的衣袖上,平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他顾不得这些,飞快地在她身上|岤位点了几下,以阻止她继续吐血。可即便如此,月罂脸上依然显得极其痛苦,体温极快地下降,如冰一般。 连日来,他寝食难安,所有的时间都被各种事务占满,只希望闲暇的时间少一点,这样才不会有时间想她。繁重的压力与心力的憔悴让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刚刚又失了那么多血,此时头越发昏沉。 他一向淡定沉着,一向心思缜密,即使面对的是各国投来的明枪暗箭,他也依然有能力一一化解。可此时,他完全没了主意,第一次觉得是那么无助。 慕离将她轻轻地抱了起来,像抱着一个即将破碎的水晶,极其小心。脸埋在她柔顺如缎的发丝间,熟悉的体香袭来,顿时让他眼眶微涩,喃喃低语道, “我该怎么办才好……” 窗外无月,黑漆漆的使人心慌,但屋子中的玲珑灯却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两人紧紧拥抱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仿若刻在上面一般,一动不动。 就在他觉得怀中抱着的少女身子冷得像冰的时候,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从半敞的窗中飞了进来。它在屋顶盘旋了两圈,似乎是看到了屋中的二人,翅膀一扇,极快地飞向床榻,稳稳地落在慕离的肩头。白鸽发出咕噜噜的叫声,似乎有些急切。 慕离见白鸽脚上绑着一个暖玉瓶,眼中顿时多了光彩,忙将她平放在床上。迅速地打开玉瓶,将里面的血液吸出,刺入月罂的身体中。白鸽偏头看着他忙忙碌碌,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最终一拍翅膀,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苍白的面容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渐渐平稳,脉象也变得平缓。 短短的几个时辰,对慕离来说却犹如一个轮回般漫长。他抬起衣袖擦了擦她额角渗出的汗珠,漆黑的眼眸中除了她安静的容颜,再无其他。他摸了摸她仍透着冷的肌肤,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又等了片刻,见她再无任何异样,这才揭开锦被,将她冰凉的身子搂在怀中。 他本就失血过多,情绪又起起伏伏,头刚挨到枕头,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花月轩外,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处站立着一个青衣男子。他墨染一般的发丝静静地垂在腰间,无月无风,淡青色的下摆犹如静止的瀑布,将整个夜晚勾勒得越发沉静寂寥。 奚墨清冷的眼眸望着窗中朦胧的灯光,许久。最终,他缓缓地眨了眨眼,手抚过刚刚慌乱而绞痛的心口,心中默念,她,应该没事了吧…… 月罂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而又简单的梦,四周一片洁白,什么都没有,她静静地走走,停停,整条路只有自己的脚步回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晰起来。她忽然觉得唇上多了一个冰凉的东西,紧接着,浓浓的带着药草味的液体流入口中,苦得她霎时皱紧眉头。下意识地一偏头,药汁沿着嘴角流到脖颈间。 对面传来浅浅的叹息声,随后温热的帕子轻柔地擦掉她脸颊上的药汁,连脖颈上的也一同擦去。 慕离凝眉看了她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朔日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她不但不能吃喝,连药都不喝一口,每次都是喂进去又吐出来,要么就像刚刚一样,药匙刚一碰她,马上就转过头去。看这样子,也不像是醒了而故意为难自己…… 他垂眸看了看手上的药碗,浅浅地尝了一小口,顿时唇抿成了一条线,怪不得她昏迷的时候都不肯喝…… 起身开了房门,见婉儿正贴着门站着,随着门的打开,险些摔了进来。婉儿一见那张永远平淡温和,却高不可攀的面容,讪讪地退了两步,在门外等着吩咐。 “去煮些糖水来。”慕离说完,见婉儿一脸紧张,听了他的话之后暗呼了口气,转身刚要走,又出言阻止, “等等。” 婉儿忙转过身,忐忑不安地轻声询问, “慕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辛苦了。”慕离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婉儿愣愣地看着关闭的房门半晌,脸上渐渐浮出惊喜,看样子公主没有危险了!想到这,她飞快地向厨房跑去,一会儿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春露她们。 自从那天月罂出事,慕离就一直留在花月轩中,将几个丫鬟赶了出去,不得进来一步。婉儿只当他是因为她们几人没有照顾好月罂而生气,懊悔的同时又有些慌乱。 慕离平日虽然话不多,可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即便那笑缥缈不可及,却仍让人心头温暖。但这几日,他完全换了样子,冷得像凌厉的冰。园子中多半的事务都交给了管家,只有一些需要他决定的大事才亲自过目。 他日夜守在花月轩,里面的情况外面一概不知,而她们几个也自然守口如瓶,不敢也不会将月罂昏迷不醒的事传出去半句。 但整个园子的人却以为他们二人有了什么进展,整日如胶似漆,连屋子都不出。虽然表面上不敢议论,可一个个脸上都透着欢喜。 也难怪,这些年金竹园一直冷冷清清,即便是后来人多了,也依然没什么生气。直到月罂回来住之后,园子中才热闹了起来。 他们都觉得,这个公主与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毫无架子不说,新奇点子又不断:今天在结冻了的湖上溜冰车;明天又要凿出个冰洞,看看冰下有没有鱼;过了没几天,又张罗着将冰块雕成奇怪的样子,说是叫冰雕,可这个想法有一定难度,一直没有实现。 由于她总会想出稀奇古怪的点子,园子中的丫鬟小厮们也都愿意跟着她忙活,他们年纪都不大,自然喜欢围在她身边。因此她只要在园子里,气氛就十分热闹。不过前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她将近一个月没再回园子,大家都以为月罂又回宫了,不免有些黯然。直到前几天见她回来,大家才又高兴起来。 婉儿将糖盅捧到门前,还未等敲门,慕离就从里面打开,接过糖盅刚想关门,却听婉儿小声问道, “慕公子,公主她……” 这些日子她总是贴在门前听着里面的动静,焦虑得不行,可她又不敢走进半步,只能原地踱着步,等着慕离开门时能向里面瞟几眼。 慕离何尝不明白她对月罂的心思,偏头向里面看了看,轻轻说了句“身子见好”,随后又关上了房门。 他并不是因为她们生气,而是此事极其严重,若月罂真有不测,那么当天侍候她的这些丫鬟,全都会丢了性命。不过若只有他一人在场,只需他一人承担就好…… 慕离返回床边,舀出一小勺糖水送到她唇边,喂她喝下。月罂虽然不醒,可似乎能感觉到唇齿间是甜丝丝的味道,喉咙动了动,将糖水咽下。他迅速地将药汁舀了一勺,趁着她不再躲闪的时候又喂了下去。 由于那一小勺糖水的作用,没过多久,一碗药就被她喝了大半。直到她偏头再次躲开时,他才停了下来。汤药不可加糖,只先前那一小勺糖水,就损耗了不少药性,要不是她昏迷时还使性子,他怎么也不会如此。 慕离见她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粉嫩,水水的让人很想咬一口,而她眉头却紧紧蹙起,仿佛是吃了不喜欢的东西一样。不由得抿唇一笑,眉眼间说不出的温柔。 第157章 我不走 第157章我不走 月罂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渐黑,一弯月牙悬挂在天边,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屋中的暖炉燃得极旺,温暖的气流混合着药香炉中的药草香气,一同扑面而来。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四下看了看。见自己正躺床上,四周的环境极其熟悉,正是里间屋子,轻叹了口气,原来自己还活着。脑海中仍混乱一团,梦境与现实重重叠叠,竟有些分辨不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记忆。 一般来说,睡醒了之后,梦中的事只会变得模糊,甚至完全忘记。可偏偏她做过的一切梦都清晰如现实,似乎融合在她记忆中一样。 月罂撑起身子向外望去,见慕离正坐在书案后,凝神看着手中书卷,时而提笔圈圈点点。那日她只是看到他雪色衣摆的一角便昏了过去,今日见他,鼻子忽然酸酸的。 他仍是先前那副淡然平和的模样,眉如远山黛色,目若秋水深潭,清瘦的面颊使眉眼的轮廓更为清晰深邃,只是面容越发地憔悴疲惫,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似乎是听到了床上的响动,他目光流转,与她的视线交汇在一处,一瞬间两人互相凝望,再转不开眼。久久地对视,像是隔了千年万年一般,最终,他如往日一般淡淡一笑,温暖得如同万千花开,他起身走到床边,轻声询问, “醒了?” 月罂怔怔地点了点头,刚开口嗯了一声,忽然发现声音哑得厉害,就没再说啥什么。慕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随后到外间将小火炉上一直温着的汤药端了进来。他不放心让丫鬟们熬药,直接让人将小火炉搬到屋中,亲手熬煮。 月罂刚放下水杯,见他端着汤药进来,眉头顿时拧紧。昏迷的时候就一直梦到自己被迫喝苦药,此时梦醒了,哪会再喝? “我不想喝这个。”她声音依旧低哑,不过听起来却多了几分磁软低柔。 月罂虽然对前世没什么留恋的人或事,可有一样东西却是极其怀念,那就是药片。她本就讨厌中药味,因而前世得了小病,都是吃各种药片解决。可这个世界除了汤药还是汤药,那味道只要一闻就能吐出来,更别说喝了。 “不行。”慕离淡淡地开口,丝毫不退让,径直来到床边,将精致的小瓷碗递到她面前,浓烈的药味顿时涌入鼻息。 也许是昏迷之前的痛苦依旧残存在脑海中,也许是梦中所见情景的太过惨痛,此时见他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她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嘴唇紧抿,郁闷地将他看着。 两人互不相让,他举着小瓷碗,平淡地看着她,眼神却毫无商量的余地。她在他幽暗的眼神下渐渐退缩,一口气卡在胸口,闷得厉害。猛地拉起被子,将头捂上又躺回被中。 慕离迅速地移开手臂,汤汁摇晃了一下,险些洒出来。他看着缩在被中的小小身影,暗自叹了口气, “这药性温和,能让身体少受些寒气侵袭。” “说了不喝就是不喝。”她在被子里闷闷地答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自从醒来就觉得心里揪成一团,对他的好言好语更是气恼。 过了好一会儿,月罂在被子里眨了眨眼,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却什么都听不到。她以为他走了,这才慢慢地探出头来,却又对上了他黑漆的眼眸,更是郁闷。索性揭开被子坐了起来,懊恼地说道, “你拿走。”见他仍一动不动,心里更是有气,想要拨开他放在眼前的瓷碗,手却被他捉住。 月罂挣了两下也逃不开束缚,向他瞪了瞪眼,没好气地低喊道, “不就是一碗药,不喝能死不成?”如果说先前她是因为不喜欢药味别扭地不肯喝,可现在却是故意与他唱反调。 慕离微一蹙眉,凝视着她的眼,默了片刻,忽然将碗中的药汁喝下大半。 她眨了眨眼,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难道他想自己喝了不成?还没等她明白过来什么,他忽然扣住她的下颌,微一用力,迅速地压向她的唇。 她被迫地张嘴,见他薄削的唇贴了过来,吓得忙往后仰头,却动弹不得。他柔软的唇刚贴上她的,苦涩的药汁就迅速地流入她的口中。 月罂顿时睁大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眼眸漆黑温润,光华流转,一时竟愣了神。也忘了口中的药汁有多苦多涩,喉咙一动,竟咽了下去。 慕离放开了她的下颌,见她迷茫的模样忽然轻勾唇角,又睨了眼小瓷碗中剩下的部分汤药,话中带了一丝笑, “剩下的是自己喝,还是要我继续这么喂你?” 月罂忽然晃过神来,脸上腾地一红,哪还有心使性子,忙接过药碗,咕噜噜几下就喝光了剩下的汤药。苦涩的液体虽然流入胃中,可却一直往上反,忍不住一阵干呕。 慕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从一旁的小碟子中捻起一粒去了核的蜜枣,塞进她的嘴里,甜丝丝的味道霎时压下了苦涩。 “这药还需喝三日,一日两次。若不想再像刚刚那样,以后就自己乖乖喝了。”他边说边站起身,走到桌案收拾着上面的书卷和账本。 她懊恼地盯着他俊儒秀雅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暗自嘀咕道, “真是个怪物,那么难喝的药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含着……” 慕离也不转头,唇边却噙着苦涩的笑,药的苦,哪抵得过十分之一心里的苦? “你体内的寒气尚未清除干净,这几日最好留在园子里。”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伊人坊那边一切无恙,我已让秦婶先暂时管着店中一切事务。” 月罂一颗颗地吃着碟中的蜜枣,怎么吃也仍然闻得到药味。听他说完却也不再反驳,她自然知道,他只要说出来的话就是已经决定了的,任她再如何反抗都没有用,还不如省省力气,反正她这几天觉得很累,休息几天也不错。 慕离听她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中疑惑,转头看去,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见她正泄愤似的咬着蜜枣,一边还拿眼睛瞄着他。 收拾好一切之后,他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暗叹了口气,明明说过不再迫她……想到这,他返回床边,眸子微微黯沉,犹豫了片刻说道, “这几日,你若真不想留在这里……也可。” 月罂一愣,抬头将他看着,见他眼眸中漾着波纹,目光深不可测,心中的某个角落忽然隐隐一疼。 这么长时间,他淡定也好,狡黠也罢,她始终对他极其依赖。尤其这次醒来,心里更是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明知道不可以再喜欢他,明知道继续下去会同时伤害两个人,可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br /gt; 金竹密语第3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他,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慕离见她面色变幻不定,轻笑了笑,转身刚要离开,衣袖却被她拉住,极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不走。”。 第158章 随你喜欢 第158章随你喜欢 慕离微愣,偏头向她看去,见她乌黑的眼睛像蒙了层水波,柔柔的极其动人。视线扫过衣袖上的小手,细腻如瓷。 她见他不语,手攥紧了几分,又说, “我以后都不走了。” 月罂眼巴巴地将他看着,心里却忐忑不安。她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先前以为两人隔着远了,对他的感情也自然会淡去,可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眼前又出现那身雪色衣袍的时候,心里却说不出的释然与安定,似乎觉得只要见到他就不会担心任何事,哪怕那时恐惧到了极点也依旧会化为安宁。没来由的信赖与依靠,让她故意封闭了许久的心又开始沦陷,而且越陷越深。 慕离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眉眼依如往昔,淡然高贵,似乎能涤荡尘世的一切污浊, “这是公主的园子,来与去都随你喜欢。”他不急不缓地说着,接着又看了看她攥在衣袖上的手,示意她放开。 他这话说得虽恭顺平淡,可在她听来却极其刺耳,他先前从不会这么说,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讪讪地放下手,眼眸微垂,卷巧的睫毛遮住了眼中亮闪闪的荧光,他是生气了吗? 于是点了点头,开始自己既然这么选择了,也怪不得他。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是自己太不坚定了。可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人能管得住自己的人,同时又能管得了自己心呢? 慕离见她神色黯然,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也不想再说什么。将先前拿进来的书卷收拾好,到外面交给小厮,先一步回了离园。 月罂看着他淡然沉稳的身影,心里揪成一团,想要将他拦下,却又将话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自己明明答应过他,以后多晚都会回园子,可那时却带着东西偷偷溜了。她只顾着为了放下不应该产生的感情,可却忽略了他的感受。她本以为他对自己的心思并不会太深,可刚刚看他憔悴的面容,才知道事情并不如自己预料的一样。他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可这回真的伤心了吧…… 月罂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理顺着一直以来发生的事。这些日子,她几乎度日如年,一面想着他,一面又强迫自己不去想,翻来覆去,实在有些倦了。 转过头,看着刚刚还堆满书卷的桌上又恢复了整洁干净,烦乱的心竟慢慢变得澄澈清明起来。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即便用再多的东西掩盖,也仍然无法改变其本质。 想到这,她似乎觉得思绪竟是从未有过的通透,这就是顺其自然么?还没等她细想,门外匆匆跑进来个人影,正是婉儿。 她跑到床边,看着月罂略显疲惫的眼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竟掉下眼泪来, “公主,都是婉儿的错,那日若是与你一同进隔间,也不会……” 月罂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这不是没事了吗,还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婉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大眼里还蓄着泪, “公主可别再说这个不吉利的字!” “不说了,不说了,这几日让你担心了。”月罂说完咧嘴笑了笑,心里却慢慢地溢着幸福。前世自己死了以后,怕是没人会为自己掉一滴眼泪吧? 现在想想,自己选择回到这个世间,真的很好。哪怕偶尔也会有不愉快,哪怕自己回来的初衷已经没有了,可一想到身边的这些人,总会觉得满足,什么也不要了,这样就够了。 婉儿抹掉了眼泪,连连点头,乌黑的大眼中还挂着泪花, “我们几个都担心死了,自从公主昏迷之后,慕公子不允许我们进来,公主的情况我们一概不知,只能轮流守在门外,等着公主醒过来。” “他不允许你们进来?”月罂顿时睁大了眼。 “公主昏迷了三天,慕公子也在屋中守了三天,还将熬药的东西都搬了进来,说是不放心我们做这些事。”婉儿边说着边撅了撅嘴,自己怎么说也是从小伺候公主的,哪能连药都不会煎? 见月罂不语,又絮絮叨叨地将这几天的详细情况都说给她听。婉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将本来简简单单的事形容得天花乱坠,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月罂却并不知道她话中的真假成分,只是听完之后觉得心沉到了底。自己那么对他,他居然还能如此……他明明是在意自己的,为何刚又说那些话堵她? 转念一想,自己从刚刚就没对他说一句谢谢,也没解释过什么,甚至还故意对他使性子,心里七上八下地实在纠结。还没等婉儿说完,忽然起身下了床,拿过一件厚绒披风就跑了出去。婉儿大惊失色,慌忙又拿了一件外袍跟了出去。 入夜了,可却没有任何风,也比平日少了些寒冷。月罂沿着小路快步走到离园前,却停住了脚。进去要说什么呢?谢谢?对不起?好像说什么都很别扭。她凝望着里面明亮的灯光,暗自叹了口气,听着婉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还是回去吧,他现在恐怕也不愿见自己。 刚迈出一只脚,身后却传来极其温和的声音,似寒夜中忽然涌过的暖流,让周围的一切萧瑟之景顿时温暖起来, “有事找我?” 月罂转过头,面对着他静如止水的雪色长袍,顿时欲言又止,尴尬地笑了笑。 婉儿正好抱着衣袍赶来,见两人对视着,自觉没趣,刚想走开,后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忙将衣袍披在她的身上,又退到远远的地方不住张望。 慕离本来离她很远,并未仔细看她。走近几步见她只是随意披了件衣裳就出来,眼眸顿时黯沉下来,声音中带了一丝怒气, “病还没好就这么跑出来,真不想活了?”说完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臂就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进了离园。 婉儿躲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嗤嗤地偷笑,看来自己刚刚编的那些故事奏效了!不过她可没想到月罂反应会这么大,看来下次讲故事一定要更煽情一点才好! 月罂忽然打了个喷嚏,意识到好像有人在说自己坏话,懊恼地揉了揉鼻子。慕离瞥了她一眼,虽然恼她就这么跑了出来,可仍然将手臂紧了紧,快步进了内室。 第159章 从未有过的依赖 第159章从未有过的依赖 月罂见他眉头微蹙,却不是先前那般冷淡,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没心没肺地笑道, “你不生气啦?” 慕离一愣,睨了眼她眉开眼笑的模样,忽然明了,她竟会为了让自己不再生气而故意站在外面,顿时心里更气。一想到她可是有力气从花月轩一路走来,哪还需要自己再抱着,于是松了手,直接将她放在门口,自己径直进了内室。 月罂站在门外眨了眨眼,自己又说错做错什么了?偏头想了又想也没弄明白,怎么从自己回来之后,他竟有些不同了?先前无论她做什么,他总是游刃有余地对付她,仿佛那温柔平淡的笑容就是化解一切的武器,可现在他居然会因为一句话而气恼,实在有些奇怪。 也不管他让不让,月罂若无其事地跟了进来,见他坐在桌案后看书,再不抬眼看她一眼,怕是又惹到他了。 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案上,四下望了望。慕离的屋子永远都是一丝不乱,极其整洁,与他的性子倒是极像,甚至连茶壶的摆放位置都不会挪一下。看来看去,视线最后又落在他身上,细细地打量着。 几日不见,他人虽然瘦了一圈,可面容依旧姣美如月,柔和的线条勾勒出精致的五官轮廓,像是洒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散发着迷离而又沉静的光。不知不觉,她竟然看入了神。直到他轻咳了一声,古怪地盯着她,月罂这才尴尬地摸了摸脸。也不知怎么,竟然会这么控制不住心神,仿佛从这次醒来开始,她就一直被他吸引着,似乎每一条神经都想要向靠近他一样。 月罂伸着脖子看了看他手中的书卷,又是兵书,有的地方还有些图,像是地形之类的,忍不住问道, “你懂这个?” “略懂。”慕离毫不掩饰地回答,如玉般的手指轻捻,又翻了一页,可上面的字却并未入眼。 月罂冲他皱了皱鼻子,总是拿这两个字打发她。无聊地拿过玉石笔架上的毛笔轻轻敲着,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慢慢地,她竟摸索出一首简单的曲子,正是前世圣诞节常听到的圣诞歌。 一想到快过年了,如果在前世,大街小巷此时都会挂满那个白胡子的圣诞老爷爷了吧?虽然她对那个世界并没有留恋,可有些东西一旦习惯了,就会一直记在心底,人也是,物也好。 曲子欢快而又带着不易觉察的伤感,连同暖炉中跳跃的火苗,使整个空间沉溺在一片和谐的音符之中。 慕离仔细聆听着旋律,心中默默地记了下来,待她敲够了,这才问道, “这是什么曲子?” “圣诞歌。”月罂摆弄着毛笔,有点漫不经心。 “那是……何意?”慕离沉吟了半晌,自己从未听过这么特殊的曲子。 她冲他扬眉一笑,解释道, “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去过一个地方,过了十几年,这首歌正是那个世界的。那里的节日很多,恰好在冬天时会有圣诞节,而每每这时,大街小巷都会放这首曲子。”她说到这轻垂下眼眸,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上仿佛挂了一层碎光。 “你想那里了?”慕离缓缓地问道,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两人坐得虽然近,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一般。难道她常常与他亲近,可又时时避开,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或是怀疑他吗? 月罂坚定地摇了摇头,笑得眼睛一弯,连同卷翘的睫毛形成好看的月牙形, “我在那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所以没什么想与不想的,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别的小孩总是会在节日那天收到亲人的礼物,可从小到大,尤其养父母去世之后,我就再没收到过任何东西。其实想要的,我也可以买到,但那种感觉,却是买不到的……”她停了下去,又对他灿烂地笑笑,只是想起了前世的辛酸事而已,此时不该再让他为自己担心。 慕离凝望着她,仿佛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刻在了心底。他一直知道这些年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却从未问过,只当是与现在的世界类似的地方。而他也想过,当年王夫既然有能力将她魂魄取出,也自然会为她寻到个好的地方,这些完全不需要他过问。 可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些年,她过得一点也不快乐。心里没来由地疼了一下,向她伸出手,柔声道, “过来。” 月罂眨了眨眼,却没像以往一样别扭,起身走到他一侧,却被他轻轻地搂在怀中。他俊美的侧脸贴着她柔顺的发丝,感觉到怀中小小的身子竟是那么脆弱,仿佛寒冬枝头上偶尔绽放的小花,飘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以后每个节日,我都会送你礼物,可好?”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可声音传到她心里,却如同平静湖面上漾起了涟漪,一点点地摇晃着她的心。 月罂迷茫地点了点头,下颌枕在他的肩头,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依赖与放心。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衣衫传来,仿佛与她的心能一同跳动,一下一下,沉稳而平静。 她并未饮酒,可此时却像是醉了一样,双手不由自主地环过他紧窄的腰身,贪婪地享受着他厚重而又安定的温暖。 “你不生气了吗?”过了半晌,她仍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面前的男人太过细致谨慎,她不得不在意这些,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真的恼火。 慕离在她耳边轻声一笑,低柔的嗓音中带着调侃, “你觉得我会生什么气?” “我偷偷溜走了。”月罂看着面前幽深的黑眸,似梦似幻,仿佛与她隔了层雾,特别想将这双迷惑人心的眼遮住。 慕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细白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像是赞同了她的话, “走也走了,现在要怎么办呢?” 月罂哪儿看不出他眼中的狡诈,心里嘀咕着,终究又暴露出他这狐狸本质了!人家都形容长得妖、长得媚的人是狐狸变的,可他表面与狐狸沾不上边儿,可这鬼心眼却比狐狸只多不少! 轻咳了一声,尴尬地笑道, “只是偶尔一次罢了,下不为例,如何?” 慕离睨着她一脸讨好的模样,心底却是一笑,这还是连日来第一次由心里觉得快乐。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最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他会随着她笑而笑,随着她闷闷不乐而情绪低沉,她的存在,仿佛掌控了他内心世界的全部色彩。 见她笑意僵在唇角,乌黑的大眼轻轻眨着,像无依无靠的小狗般可怜,吹弹可破的肌肤因他的血而重新变得粉嫩,挺立的鼻梁下,粉唇轻抿,柔柔地泛着珠光。他极想像先前一样含住她的唇,将她揉碎在唇齿间,可一想到她那日的抵抗以及连日来的躲避,终是忍了下来,他再不想迫她。 慕离抬手揉了揉她如锻般的秀发,淡然的眼眸背后却溢满了宠溺,轻声说, “好”。 第160章 融化了他的心 第160章融化了他的心 月罂眨了眨眼,忽然笑了,似料峭寒冬中绽放的万千繁花,不仅点缀了冷萧的冬日,也撩拨响他心底的那根弦。 慕离微怔,忽然想到他十几年前见到她时的模样,粉雕玉琢得如瓷娃娃一般。他那时心心念念的除了为父母报仇,另一个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够救出弟弟,也正因为这两个理由,他才忍辱负重地来到南月国,只为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初见她时,她的一声“哥哥”融化了他的心,仿佛面前站立的正是自己的亲弟弟,也那么小那么可爱。大概也是从那时开始,他的心里就多了一个要守护的人,就是他的小妻子。 “慕离……”月罂站在他面前,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刮去。 “嗯?” “谢谢你。” 慕离和颜悦色地笑笑,手指拂过她耳鬓的发丝,正要开口,却因她的下一句话僵住了手指, “若不是我那天故意躲着,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不仅让你这几天不得歇,还让你累得半夜咳血……”她声音越来越低,一想到刚刚婉儿说的那番话就觉得实在惭愧。 “什么咳血?” “婉儿说,你这几日一直照顾我,累得每天晚上都咳血,她在外面守着时听得清清楚楚。”月罂手绞着腰间玉佩的细绳,在指尖绕着圈,小心谨慎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说这些会不会惹他再生气。 慕离挑了挑眉,显然明白了婉儿的意思,漆黑的眸子中流光回转,笑问道, “她还说了些什么?” 月罂总觉得他这语气听起来平淡无奇,可隐约地觉得有点冷风阵阵,想了想后又回答, “她还说,你这几日不仅要处理园中的大小事务,还要照顾我,废寝忘食,不知劳苦。而且,那日你来花月轩之后,还……还……”月罂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有点不安地瞧着他,也不知这话要不要再说出来。 “还什么?”他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却隐隐地透着一股慵懒的气息。 “还哭了。”她说完立刻抿紧了唇,当时听到这些,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婉儿的话。 慕离听完愣了片刻,随后忽然笑了,眉眼一刹那舒展开来,如枝头忽然绽放的梨花,高洁而又华美。 “看来你真该管管这爱扯谎的丫头了。” 月罂呼了口气,见他不但没恼,还否定了婉儿的那番话,也就放了心。她本来也不太相信眼前这男人会做出那种事,于是嘿嘿笑道, “我想也是,再怎么着急也不会哭嘛,都多大的人了……” 慕离见她仍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虽然没像她说得那样,可确实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是这些话,他永远不会对她说,更不会让她因为这些而亲近他,感激他。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说完站起身,将她刚刚胡乱系的带子重新系好,边系边叹道, “衣服怎么总是系不好,这样歪歪扭扭地一路走来,也不怕下人们笑话。” 他虽然这样说,可话中的宠溺她却能听得出来,也不像往日那样与他反驳。只是顺从地低着头,看他仔仔细细地系着,心里淌过一丝甜蜜之情,若是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慕离听她半天没说话,睨了她一眼,见她安安静静地垂眸站着,像一片静谧的雪花,乌黑的大眼中映着他雪色的衣裳,他眼中顿时化开笑意,她今日怎么乖得像只小狗?难道病了一场,学乖了不成?将雪貂领的披风裹在外面,又拢了拢毛领,只剩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这才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虽是寒冬,可今晚却不太寒冷。极细的月牙挂在天边,似水中月一般飘渺。他温暖的手包裹住她的,源源不断的热流从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传递到她心里,令她极为安心。 月罂偏头看了看他,即便只是一个侧脸,都完美得令人窒息,尤其那双仿佛容纳了天地万物的纯黑眼眸,带着绝世的清冷与高贵,一切虚幻得如同一场梦一般。 “你知道血珠子吗?”她忽然问道。 慕离脚步一顿,微微颔首,不过面容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淡然的声音在夜色中氤氲开来, “只是听说,却并未见过。相传是仙界的宝物,不知为何流落到人间,没有人真正看过是它是什么样子,可却有无数人为了争夺它而丢了性命。”慕离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就连自己,也是千方百计地想寻到它。 “那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她不明白自己梦中遇见的那些人提到的血珠子会不会与现实中的是一个,她只是觉得,自己似乎与那东西有点关系,但也只是直觉。 慕离扬眉笑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似乎是怕夜太深,将她吸进去一样, “好与不好,只是个人的偏见罢了。都说它是救人之物,可救没救过,谁又清楚呢?有的人想要,也只是想圆了自己的一个梦;而另一些人想寻它,也只是为了换取些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罢了。” “那你想要吗?”她似乎听得出来,慕离对这东西的态度既不十分关心,又不像完全不在乎。他的话常常与他本人一样,令人想探寻个真正的结果,可却总是像隔了层轻纱,即便近在咫尺,却总像是远在天涯。 慕离垂眸笑了笑,纯黑的瞳仁在夜色中更显黯沉,黑得如同要吸进尘世间所有的繁华与落寞, “想要。” “那你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慕离坦荡荡地回答,丝毫不想对她半点隐瞒, “后者。” 她这些话本可以去问花寻,可她记得花寻说过想要拿这珠子救人,而救的是谁她却不想知道。因为她隐约地觉得,那个人一定与他关系非浅,而更让她想到这些的就是,那个梦。 月罂始终记得梦中的那个绝美女子,那么漂亮又那么高贵,而且两人看起来又是那么般配,她总是觉得花寻要救的那个人是她,于是她不能,也不想去探究什么,因为只是想到那个梦,就让她心里揪成一团,难以呼吸。 点了点头,心里竟然如释重负了一般,看着地面上紧密靠在一起的身影,抿唇笑了笑,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 (更新晚了~抱歉~昨天明明设定了自动上传,居然到现在还没传,还好晚上过来看看orz)。 第161章 为他做点什么 第161章为他做点什么 慕离见她进了花月轩,又等了片刻这才转身,返回离园。刚走到院中,就听到屋中传来“叮”的一声琴响,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走进内室,果然见到矮几前坐着一人,艳红的衣裳如彩霞般绚丽,宽大的下摆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 花寻百无聊赖地勾着琴弦,忽高忽低,忽轻忽重,也没什么旋律,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乱糟糟地一团。见慕离正站在门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不由得眉梢微挑,话中掩不住酸味, “几日不见就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真是羡煞旁人啊!” 慕离轻咳了一声,一想到他在外面看了那么久,面上微微泛红,走近了几步坐在矮几一侧,望着仍轻轻颤动的琴弦,问道, “你那日在园子?” 花寻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朔日那天,轻嗯了一声,眼里水波潋滟,美得如漆黑夜幕中闪烁的群星。 “那为何看着她痛苦?”慕离语气虽平淡,可却隐隐地透着一丝懊恼。他那日思绪完全乱了,眼里心里全是她痛苦的模样,竟忽略了一直存在于周围的气息。直到月罂身子渐好,他才感觉到,这几日花寻一直在附近,只是不知为何不露面。 花寻勾唇一笑,可笑容却极苦, “你心有七窍,难道猜不到为何?” 慕离微愣,随后默了下去,也随着他笑了笑,原来如此…… 他一直想,花寻前些日子为何将那么重要的银针交给自己,而且,即便他事务再繁忙,也总能在朔日当天抽空回来,先前几年都是这样。此时略想了想才清楚,原来他一直在帮自己。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既有些懊恼,又有些感激,可更多的却是排山倒海而来的阵阵酸楚。 他一直觉得自己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可此时与花寻相比,才知道自己所做的并不算什么,因为他竟然可以为她做到如此。试想,天底下哪个男人会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向其他男人,只因对方的血可以救她的命? “你不必太在意,今生今世,她注定离不得你们,可若有来生,我再不会让你。”花寻郁闷地勾了几下琴弦,要知道这几日他的心也揪成了一团,那天看着她痛不欲生,可手中攥着的暖玉瓶却迟迟不肯送进去,只想间接地让两人更进一步。 见他依旧不语,又叹了口气,眉间是掩不住的疲倦, “前些日子,她虽然人不在园子,可心也不在伊人坊……”花寻抿了抿唇,那些天两人虽然朝夕相处,可他却能感觉到,她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心神不宁,尤其是听完聪儿的禀报,更是夜夜叹息,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也不会将她主动送回园子,更不会想让他们二人更近一步。因为每个月只需要他们的几滴血,而仅凭他们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他们也不会舍不得给。 慕离回味着他的这几句话,眸中浮动着细碎的流光,他一直觉得她这些日子是在躲着自己,可却不知道,她原来也会想起自己。俊雅如仙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如和煦的暖风拂过,渗入人心。 看到他终于听懂了自己的话,花寻撇了撇嘴,说不嫉妒是假的,一想到刚刚那两人的情意绵绵就火大。起身走到门边伸了个懒腰,做工精致的华丽锦服贴着他细窄的腰身,勾勒出完美的身材,他刚想出去,忽然听慕离问道, “那个人,是谁?” 花寻眼眸微敛,摇了摇头, “不知。” “是女皇的人?”他隐约地猜到,那人应该与女皇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只是他先前并没深入地想这些。 花寻转身,斜倚在门旁,轻哼了一声, “若不是她的人,这些年我又怎会一直受她摆布?” “可有什么线索?” “完全没有。”花寻顿时觉得一阵懊恼,几年来他暗查着那个人,甚至在女皇周围都设置了眼线,可却始终不知道提供血的那个人是谁。而他又不知道这种体质的人要去哪儿寻,王夫临终前也并未透漏半点信息。 慕离点点头,自从那天见到月罂痛苦的样子之后,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他们几个人的血对于她来说究竟有多重要,此时听花寻说完,反而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如果想要换来那个人的消息,就只能与女皇交易…… 月罂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动了动手脚,觉得身子竟然灵活了许多,而且身体里也暖和不少。抬眼间,见婉儿正站着门口向里面张望,忽然想到了她昨日说的那番话让自己在慕离面前有多尴尬,心里一气,脸上挂着阴森森地笑,向她勾了勾手指。 婉儿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谎话被揭穿了,也没看出来月罂阴险的模样,乐颠颠地走了过来,忽然被捏住了脸,虽然不太疼,可脸却被她捏成了各种形状。 “你这坏丫头!竟然敢说谎话骗我!害我在慕离面前那么没面子!!” “我若不这么说,公主怎么会一时心软去找他?我这可是为了你们好!”婉儿虽然被捏着脸,可话却说得一套一套的,十分利落,连躲带闪地惹得月罂心里更气。 她穿着自制的“睡衣”,在屋子里和婉儿开始打闹起来,围着桌子椅子乱转,乒乒乓乓地好不热闹。直到婉儿认了错,假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月罂才哼了一声,手叉着腰吓唬她说, “看你还敢不敢骗我!若是再敢,我非把你卖到青楼去!” 婉儿虽然知道她是说笑的,可仍懊恼地撅了撅嘴,自己明明是帮了她,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真不公平!不过即便她说得再凶,婉儿也能看出来,她是高兴的,也就不再气她。说好话又哄了她几句,这才转身到了外间,想要吩咐人准备早饭。 月罂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问, “慕离可在园子?” “刚刚公主还嫌婉儿多管闲事,现在又来打听慕公子……”婉儿不满地低声抱怨了几句,见月罂眉梢一挑,忙捂着脸飞快地答道, “刚才来过一次,见公主没醒,又回了离园,说是等公主醒了,别忘了喝药。” 一提到药,月罂脑袋又大了一圈,不过此时先不去想这事,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又对婉儿吩咐, “早饭先不用摆了,我去离园吃。” “可慕公子不吃早饭,离园每天都不会备下。那婉儿告诉厨房,将饭送过去?” “不用,我自己想办法。”月罂想到了个主意,得意洋洋地笑了笑。他一直帮自己做这做那,自己总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第162章 以身相许 第162章以身相许 和煦的阳光淡淡地洒在离园内,将几十根金竹涂抹得越发艳丽夺目。 慕离倚窗而站,若有所思,雪色的衣裳使他整个人像是从这个世界上隔绝开,独自存在于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过了半晌,他忽然低唤了一个名字,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公子有何吩咐?” 慕离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雪玉牌,上面像是滚动着冷冽的寒气一般, “把这个交给裕将军,让她一个月之后按计划行动。” 黑衣人点了点头,双手接过牌子,又听慕离低声道, “还有,让她先在南月国边境制造点乱子,切记不要暴露身份。” 黑衣人虽然有些不解,但并不会多问,自己只需要将这些话传达给对方就好。 慕离透过稀疏的竹林,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款款而来,眉眼间的冷霜顿时散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浅笑。对黑衣人点了点头,那人收起玉牌,恭敬地行了个礼,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月罂提着食盒刚进离园,就被里面静谧安详的气氛所吸引。明明是简单又常见的景物,在这里看来却总像是沾染了主人高贵儒雅的气质一般。 她从竹林中穿行,散种在四周的金竹散发出独特的恬淡香气,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将她包裹在其中。想到这儿,月罂脸上竟有些红润,抬眼间正撞上雕花木窗内的那双温润黑眸,如往昔一般漾着浅笑柔情。 月罂对他粲然一笑,三步两步就进了屋子。 慕离见她手中提着食盒,稍稍一愣,问道, “是什么?” “早饭。”月罂边说边把食盒放在桌上, “听说你从不吃早饭?” 慕离淡淡地嗯了一声,走到桌旁坐在她对面矮凳上,眉间平顺柔和。 “为什么不吃?是吃不下还是不想吃?”月罂偏头将他看着,自己似乎从未关心过他任何事,包括他的家境、亲人,甚至连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得知。她前世没有亲人,也少有朋友,自然不善长关心别人。可来这世间久了,才发现许多人对她极好,这也让她觉得自己对他们付出得太少了些。 “只是习惯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月罂开始以为他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本没想强迫他什么,可听他此时这么一说也就放了心,拍了拍食盒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和我一起吃吧?” 慕离一愣,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一同吃早饭,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他的确是习惯了,因为他初到慕家时,被他们全家上下所排斥,别说早饭了,一天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一来二去,他就养成了这种习惯,即便是后来到了金竹园,也是如此。 “你一早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一向沉稳的他眼眸中竟慢慢漾开波纹,心里的某个角落也开始轻微地摇晃,仍不确定地问道。 “对啊!一天之中,早饭最重要了,你若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还是吃一点比较好。”月罂边说边打开盒盖,清淡的香甜味飘来,只闻一下就令人五脏六腑都随之通透。 慕离复杂的眼神随着她端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精致餐具而慢慢转为惊愕,一个、两个、三个……她究竟准备吃多少? 月罂仿佛变魔术一样,从食盒中“变”出来七八个白玉细瓷碗和小盘子,上面均印有相同的花纹,边儿上似用金线勾勒,小巧而又精致。她将所有的餐具一一摆在了他的面前,接着又捧出一个同款式的大碗,里面是满满一碗汤,又拿出两碟小菜和一碗米饭,这才对他扬眉一笑。 “需要吃这么多吗……”慕离觉得满头黑线,视线慢慢扫过一排小碟子小碗,里面装着的东西有糕点有粥有汤,种类繁多,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厨房研制了新的菜谱,竟没有告诉他? “当然!”月罂见他有些迷茫,只得将每个餐具里盛着的食物念给他听, “这几个分别是桂香蜜枣栗子糕,仙枣赤豆糯米卷,枣香山药莲子羹,龙眼蜜枣粥,蜜汁五色枣花露,还有这个——红枣人参猪骨汤,这几样都是你的,我只要米饭就好了。”她说完将那碗唯一看起来极其简单的米饭捧到自己面前。 “为什么……都要放枣呢……”慕离拿着她塞到手里的小瓷勺,显然有些不知从哪儿开始下手。 “呃……那个,补血。”月罂极不自然地小声说道,偷瞄了他一眼,又说, “你不是咳了很多血么,自然要补补……”她虽然不信那天婉儿说的大部分话,不过还是信了他半夜咳血的事实。因此亲自做了这么多补血的东西,也不知他会不会爱吃。 慕离听她说完差点呛着,偏头咳了两声,回眸间见她小心翼翼又极为谨慎的模样,无奈地想着,也不知该补血人的究竟是谁……不过他的心像是塌陷了一块,又被无数温柔的情绪所填满,她原来是在意自己的…… 拿着小勺盛了一点她所谓的“蜜汁五色枣花露”,放在嘴里尝了尝,那清雅甜淡的香味顿时在唇齿间化开,柔和得仿佛含了一片枣花。 月罂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见他面色如水般恬淡,看神情像是还不错的样子,终于舒了口气。她在前世虽然偶尔也做些美食犒劳自己,但毕竟总是自己一个人,连做吃的都没什么兴致,多数时候都只是随便应付一下。这么久不做了,也不知手艺下降了没有,不过她做完时也尝了一点儿,感觉还不错。 “看来可以为李叔涨些工钱了。”他又尝了一小块桂香蜜枣栗子糕,轻轻点了点头。李叔是厨房里的大厨,一般为几个主子做的饭菜都是经他手而成。 月罂嗤嗤地一笑,兴奋得忘了吃饭,眉开眼笑地说道, “你把要涨的工钱直接给我就好了。” 慕离微愣,轻眨了眨眼,看了看桌上精致的美食,又看向她眉飞色舞的得意模样,忽然明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 月罂连连点头,伸出白皙的小手在他面前平摊开,笑吟吟地又说, “公子打算赏多少?” 慕离见她如此讨好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那笑容却是少有的真实绝美。不由自主地握住面前的小手,低头在上面轻吻了吻,眉目间满含柔情,温柔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 他平日里虽然也常常温柔地浅笑,却从未向现在这样令人心动不已,那淡如花瓣,柔若柳絮般的粉唇轻贴着她的手背,让她的心开始强烈跳动。 他嘴唇一张一合,擦过她手背细腻的肌肤,月罂脑海中忽然回想到那天他唇齿间清甜的酒气和淡淡的竹香,心仿佛要从身体里跳了出来,断断续续地答道, “没、没什么想要的。” 慕离偏头一笑,霎时如万千花开般温暖,他爱极了她这简单的模样,仿佛是一页白纸,一眼就能看出她心底所想。 “真没有吗?”他言语中似乎有些失望,可黑到极致的眼底却闪着狡黠的笑,又低柔地问道, “那我以身相许,可好?” 月罂脸上腾地一红,却没像往常一般逃开,急忙收回了手,支支吾吾地答道, “你这人真是,真是……”嘀咕了半天,也不知该找个什么形容词形容他,更是懊恼。 “真是什么?”慕离手撑着头,轻笑着揶揄。看着她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脸颊,十分耐看,真想咬上一口,相信味道一定不比面前的美食差。 月罂见他又故意取笑自己,拿过一旁的筷子,使劲戳了戳米饭,闷声道, “不说了,吃饭。” 慕离不由得轻笑出声,却没在逗她,看着面前精致的盘盘碗碗,又看了看她红扑扑的小脸以及气急败坏消灭桌上小菜的样子,慢慢地透了口气,这样的早晨,真的不错。 第163章 爱心小药丸 第163章爱心小药丸 没过多久,月罂俨然已经忘了刚刚他暧昧的举动,边吃边把早餐的好处通通说了一遍,从各个角度为他分析着,甚至联系到人的记忆力以及寿命长短,也不知是她真懂这些还是顺口胡说的。一顿饭只听见她不听地讲解,听得慕离心中好笑,只能劝她吃完再说。 最后,在她不停地哄骗下,慕离不得不将所有精心为他准备的食物全吃光了。又取过一旁的雪白丝帕,轻拭着唇角,动作优雅而又高贵。 “以后每天早上都要记得吃饭。”月罂末了还不忘总结陈词一番,这才将空了的小碗收拾到食盒中,又将食盒交给了外面候着的小丫鬟。 慕离轻声答应着,看向她的眼神却极其温柔。他实在很难想象,几个月来,面前这个娇俏少女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他始终记得几个月前第一次在宫里看见她时的情景,她安安静静地蜷缩在锦被之中,看起来极其孤独,他当时心疼得只想将她搂在怀中。 可此时的她,虽然偶尔也会有烦恼,有时也会静静的思索着什么,可多数时间都是快乐的,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关在黑暗中 金竹密语第3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在黑暗中的阳光一般,只要有缝隙,便能冲破黑暗,将温暖带给他人。 月罂手捧着药碗,看着里面褐色的汤汁映着一张极苦无比的脸庞,郁闷得要抓狂了。瞥了眼一直偷看自己的婉儿,邪恶地笑道, “不许对别人说知道吗?”说完迅速走到一个空花盆前,将药汁一滴不剩地倒了进去,俯低身子,仔细看着药汁一点点渗入到泥土里,百无聊赖地问道, “你说,我如果多浇几次汤药,里面会不会长出草药来?” 身后无人回答,她也没太在意,又小声嘀咕着, “那个木头脑袋,非让我喝这鬼东西,一连三天,光是闻这药味就把我熏死了。” “慕公子是为公主着想……”身后传来极低的回应声,听起来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月罂也没回头,又将药碗空了几下,一边还不忘捏着鼻子,哼哼唧唧地说, “反正我就是讨厌喝这个。”自从那天被他吓得强喝了一碗,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再没喝过,都是偷偷把药倒进这个花盆里的。 “既然讨厌,那今后就不要喝了。”云淡风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可却吓得她一缩脖子,讪讪地回头,脸上的笑容极其僵硬。 慕离神色淡然,无喜无怒,慢慢向她走了几步,她却忍不住退了一步,可身后就是墙壁,还能退到哪去。眼角瞥见一旁头低得完全看不见脸的婉儿,鼻子哼了一声,也不说提醒自己一声。不仅倒药被逮住了,背后还说了他坏话,顿时觉得头大。 婉儿也不敢看两个人,屈膝行了个礼,匆匆退了出去,她可不敢再留在房间里。 月罂指了指空无一物的花盆,极不自然地对他笑了笑, “这花也很怕冷,我让它暖和暖和……”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递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她疑惑地接了过来,看见里面是一颗颗小药丸,眼前顿时一亮,捻起一颗看了看, “这是什么?” “我将那汤药凝成了药丸,吃起来想必会好一些。”他睨了眼散发着汤药味的花盆,忍不住皱了皱眉,拉过她的手腕,轻扣上脉搏,好在一切正常, “既然不爱闻药味,居然还弄得满屋子都是。” “这不是怕你看出来我没喝么……”她小心谨慎地笑着,看到他眼风扫过面颊,不由得止住了话。 慕离捏着她尖尖的下颌,凑近了些,见她乌黑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面容,轻叹了口气,问道, “你为何总这么怕我?” 月罂喉咙动了动,眼睛滴溜溜直转。心想着,你这腹黑男,又不敢惹到你,谁见了你不怕?不过这话她可是不敢说的,只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慕离觉得手中握着的脸庞如精致的水晶一般,远远看着怕丢了,离近看着又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一颗心随着她的喜怒而变化。将她白皙如瓷的小脸抬起,慢慢俯低头,试探着接近她,一向沉稳的心竟然慢慢跳开。 她身后是坚实的墙壁,已无处可退,仰脸望着他一点点靠近的俊儒脸庞,眼里全是他温柔的模样。脑海深处朦朦胧胧一片,思绪完全乱了,只是无意识地等着他靠近,既紧张又带着丝丝期待。 忍耐了许久的情感似乎得到了肯定一般,他看着乖巧温顺的她,心里柔柔地化开了一片,再没有迟疑,偏头覆在她的唇上。温软细腻的唇刚接触在一起,窗外忽然传来急切地低唤, “慕公子?” 那人虽在窗外,可月罂却觉得好像被人看见了一样,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三步两步跑进了里间,只留下珠帘轻轻撞击的声响。 慕离漫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稳了稳心神,这才出了房间, “何事?” 一个侍卫对他耳语了几句,样子似乎有些着急,慕离垂眸想了片刻,这才与他一同离开。 月罂透过窗缝,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花月轩,暗松了口气。还好他这次走了,否则一会要如何见他?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反应,就觉得脸烫得不行。郁闷地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 “公主,秦婶把您订做的东西送来了。”夏蝉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 月罂骨碌一下从床上跳起来,眉开眼笑地唤她进来。夏蝉手捧着一个超级大的包袱,也不知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看起来很大,可一点也不重。 月罂将包袱放到案桌上打开,兴奋地拿起来里面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还在身前比了比,连连点头, “做得真是有模有样!” 夏蝉歪着头看着她手中的奇怪衣裳,看起来像是衣裳,可又感觉不像,实在有些奇怪。 “公主,这究竟是什么啊?” “衣服啊,冬天穿很暖和。”月罂将厚绒外袍脱了下来,又将新做好的奇怪衣裳穿上,对着铜镜左照照右照照,越发地欢喜。 夏蝉看着面前的公主忽然比原来“胖”了一圈,顿时一头雾水,姑娘家都是希望看起来越苗条越好,可自己这主子为何弄了这么胖鼓鼓的衣服?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又问, “公主,这衣裳的款式……当真奇特……” 月罂连连点头,能不奇特么,这是自己特意画的图样,又让人在里面填充的鸭绒制成的羽绒服! 她本身体质极寒,每天早晨被窝总是冰冷的,可在屋子里还好说,到了外面可就受不了了。而且这南月国一年中大部分月份都是冬季,在外面冷得要命,那些厚绒的衣服也抵不了多少寒气。 自从她开了这家服装店,就一直合计着要不要做身这样的衣服,开始不相信这里的裁缝会有这样的手艺,可此时看来,实在是她太小看人家了! 第164章 机缘巧合 第164章机缘巧合 刚刚来找慕离的人是看守地牢的侍卫,那个前不久抓进来的男人,今天一大早就嚷嚷着让侍卫们将他喊来。侍卫们有些奇怪,平日里这男人常常一声不吭,或者体内的毒发作得太厉害时也只是歇斯底里地骂一通,可却一直没让他们找过他。 慕离与侍卫一同来到离金竹园不远的一片林子,沿着树木之间的标记穿行,到了一座矮山前。那地牢的大门正嵌在石壁上,四周被藤蔓覆盖,若不留意,想必很难让人发现。 狭窄的楼梯一直通到最底层,两旁的长明灯幽暗昏黄,使整个地牢看起来更加诡异。最里面的牢笼中,一个面容完全失去血色的男人微微垂着头,听见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忽然抬了眼,眼中已经失去了先前的嚣张跋扈,毫无光泽, “你终于来了?”男人声音听起来极其疲惫低哑,他没想过这些天,慕离竟然能这么沉得住气,把自己扔在这里当真不理不睬。 慕离也不答话,慢慢走到牢门前,示意手下人打开房门,这才开口说道, “肯说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透过垂下的发丝,与面前儒雅似仙的男子对视了片刻,忽然扯动嘴角,哑声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慕离凝神看了他半晌,纯黑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一样,忽然扬眉一笑, “你可以畅所欲言,我只会听我想知道的。” 男人暗自咬了咬牙,好阴险的人!他明明想从自己口中了解什么,却不主动提出来,难道要让自己将一切和盘托出不成? 慕离丝毫不着急,吩咐人取了把椅子,坐在上面镇定自若地等着他开口。 两人僵持了许久,男人终于忍不得,忽然低声道, “指使我暗算七公主的人,是南宫绯雪。” 慕离静静地听着,仿佛他说的这些自己早就清楚一样,丝毫不为所动,凝视着他的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 “她想铲除七公主,坐上少皇之位,因此就需要借助我的力量。” “你是如何当上侍卫头领的?是被谁引荐的?”慕离忽然转了话题,一针见血地问道。要知道他堂堂幻幽宫堂主,竟然当起了侍卫,而且还是专门保护月罂的侍卫,略想想就会猜到他怀有目的,而且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办到。 “是南宫绯雪。”男人仿佛想将一切责任全推到三公主头上,目光灼灼得如同豺狼一般。他一想到自己那日被捉就满心怨毒,若不是与她偷偷相见,也不会如此。 慕离忽然轻声一笑,在幽暗的空间里回荡,极为柔和, “她只是个小小的公主,岂能有这个本事?”说完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出去,边走边说道, “看来你是不想与我说什么了,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等等!”男人低吼了一声,懊恼地咬了咬牙,自己当真小看了他。 慕离眉梢微挑,转过身将他看着,唇边含着浅淡笑意,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若告诉你,你会不会放了我?” “那要看你所说的,会不会合我的心思。” 男人默了片刻,像是仔细斟酌了一番,许久才再次开口, “我不是被引荐做七公主侍卫的,只是几年前机缘巧合,偏巧成为了侍卫,后又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他抬头直盯着慕离,言语里有些急切, “我说的句句属实。” 慕离细细回味着他的话,沉思了半晌,忽然重复了他说过的几个字, “机缘巧合?” 男人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尴尬, “由于我当年任务失败,回去也是领死,索性隐姓埋名留在南月国。正巧皇宫招侍卫,我一身功夫,又有假的户籍,这才被召进宫去。” “如此说来,你岂不成了幻幽宫在南月王宫中的卧底?” “我说过自己任务失败,回去只能领死,怎么还会透漏行迹?”男人有些恼怒地反驳着慕离的话,眼里闪动着些许怒火。 “既然如此,你还是在这地牢里比较安全。”慕离说完轻轻一笑,眼中幽深暗沉,一闪而过的冷澈让男人心底一凉。 “你什么意思?我明明已经将全部都告诉了你,为何你要出尔反尔?” “在下只是说‘要看你所说的会不会合我的心思’,可是你说的这些,我半点兴趣都没有。”说完转身出了牢门,沿着楼梯慢慢走了上去。 “该死的!”男人低吼了一声,剧毒似乎又开始肆意地啃噬他的五脏六腑,忍不住又开始叫骂。 污秽的言语听在慕离的耳中,似乎被自动屏蔽了一般,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走出地牢,看着山洞外温暖的阳光,慢慢叹了口气,只是一道门而已,两个世界竟然如此不同。 “公子,那个人怎么处置?”一旁的侍卫俯身询问道。 他想了片刻,那男人刚刚说的话半真半假,并不能完全相信,此时还动不得他。想了片刻吩咐道, “解了他身上一半的毒,不要再理他。” “是。”侍卫说完,闪身消失在树林之中。 慕离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回眸望着地牢的大门,那里像是被藤蔓完全遮住了。他刚要收回视线,忽然看到离这里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眸子中顿时翻卷起波澜,那里还关着另一个重要的人。 慕离刚回园子,就看见不远处走过几拨小丫鬟,均是交头接耳,向同一个方向急匆匆地走去。那方向正是园中最大的湖,千月湖。他心里一紧,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片宁静的湖刚出现在视线中,耳畔就响起了欢快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慕离紧走了几步,透过竹林看向湖面,眉眼间忽然漾起温柔。 从建这座园子起,每到夏天的时候,千月湖中总是浮现出许许多多月亮的倒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却因此得名。 此时恰逢冬季,湖面已经冻得结结实实,上面有许多小丫鬟追逐打闹。他眼风扫过冰面,一眼就看见了穿着臃肿的月罂,正推着一个小冰车在冰面上跑着,车上还坐着个小丫鬟。慕离眼角含笑,轻叹了口气,终究像个小孩子一样。 走近了几步,坐在竹林间的石质躺椅上,上面铺着厚厚的毡垫,并不会感到寒冷。午后的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细碎如金的光芒,空气中夹杂着欢快的笑声,一切都显得极为温暖惬意。 慕离半眯着眼睛,视线随着冰面上跑跳着的身影而转动,眸子中含着的柔情让人一眼便会看出来。 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咳声,他回眸望去,见是奚墨,轻点了点头。 奚墨靠坐在另一侧的石椅上,瞟了眼冰面上各式各样的身影,冷澈的眸子中似乎毫无焦点,只是在某处停顿了片刻,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潼儿捧过茶水,上前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今日怎么得空出来?”慕离拿起一旁的茶水,轻刮了刮茶叶末,和声问道。 “有些闷,出来走一走。”奚墨也不动茶水,反而倚在靠背上,望着天空挂着的暖日,慢慢阖上眼眸,一副慵懒的模样。 两人不再多言,一个昏昏欲睡,一个仍望着冰面,各自静默。 第165章 阴冷的视线 第165章阴冷的视线 月罂推着冰车,在冻结了的湖面上玩得不亦乐乎。她从前世起就喜欢雪,可生活的城市整个冬天也见不到几次下雪,偶尔一两次也是零零散散的,落到地上也就化了,哪有现在这么大。 何况当年想要滑冰只能去人工冰场,像这种真正的冰冻的湖更是从未见过。刚刚衣服一到,她忽然就想到了应该来这湖上玩玩,也就带着一院子丫鬟小厮来这里溜冰。有些其他院子的人见到这里这么热闹,也探头探脑地张望,既惦记着一起玩,又不敢,犹犹豫豫地站在湖边巴望着。 月罂起初喊他们过来,大家都不敢,可后来不知谁低声说了句“慕公子出园子了”,大家这才敢过来。她顿时觉得好笑,还以为只有自己有点怕那腹黑男,原来园子里个个人都这么怕他,看来那人也只是长了个温和外表罢了。 “公主,快撞上了!”冰车上坐着的夏蝉大惊小怪地喊道。 月罂推着冰车猛一转弯,刚好与过来的人擦肩而过,暗道了声好险。抬头一看,正是自己院子里的春露,她身后还跟着冬晴,两人刚刚不在院子,刚回去一问才知道,她们几个来了这里。 春露脸色刷地变白,忙给月罂行了礼,又向夏蝉低喝道,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夏蝉扁了扁嘴,郁闷地看了看两人,她刚刚也是一直不肯坐,可偏阻止不了月罂,非说什么“刚才你推过我,现在换我推你”,她本就玩心正浓,而且一直与月罂关系亲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月罂按住要站起来的夏蝉,向春露不以为然地咧嘴一笑, “哪儿那么多规矩,玩得好好的,你这么来捣乱才是不懂规矩!”她本是无心说的,可听在春露耳朵里却像是在责怪,忙低下头,面色越发惨白。 月罂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一直对她们几个都不错,可这从小根深蒂固形成的观念却是极其难改,尤其春露和冬晴两人,性子极为固执,让她们见面不要跪来跪去已经很难得了。于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各自玩去,接着推着小冰车又跑开了。 夏蝉刚刚虽然没下来,可在月罂转身的一刹那,她猛然间看到竹林中的青石躺椅上那抹雪色身影,身子顿时一震,慌忙从车上跳下。冰车的速度很快,她一个没站稳,正好摔了个实在。 而月罂速度也不慢,冰车忽然一轻,她直接就向前冲去,趴在了冰面上,还滑行了一段距离。 慕离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她,看到整个过程,不由得轻笑出声,引得一旁昏昏欲睡的奚墨也略睁开眼,向“事故”发生的方向看去。见月罂懊恼地拍着身上的浮雪,圆圆的衣服将她包裹得像个球一样,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他向来寡言少语,看了片刻见没什么大事,也就接着睡觉。 “你这坏丫头,忽然跳下来做什么?”月罂揉着膝盖,郁闷地看着夏蝉,见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有些疑惑。又见到周围丫鬟小厮都纷纷停了下来,也如她一样,规规矩矩地站着,更觉得纳闷,向他们面对的方向看去才忽然明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吩咐大家各自玩去,可又见一个个的都站着不动,顿时有些懊恼,这个世界的规矩也太多了!直到众人见竹林间的人轻摆了摆手,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各自散去,却没刚刚玩得那样热闹。 月罂慢悠悠地从冰面上一路滑了过来,几次险些摔倒,后来只能蹭出了湖面,向竹林走来。忽然,她觉得身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猛然间回头,却见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哪有人看她?疑惑地又向四周扫了两眼,仍没什么异常,只当是自己太敏感了,也就不再停留。 月罂到了近前才发现,另一侧的躺椅上正半倚着那个猫一样的男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意识里提醒自己,要离他远些。 “怎么不去玩了?”慕离轻声问道,声音和煦得如同暖春的风,夹杂着恬淡的金竹香气。 “你坐在这儿,谁还敢痛快的玩?”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看见石桌上放着的茶水,忽然觉得有些渴了,可茶盅只放了两个,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靠近慕离的那杯,咕噜噜地喝了一通。 慕离眼中闪过诧异,随后化为温和浅笑,坐直了身子,将她发丝间的碎雪抖落,耐着性子解释, “偌大的园子,若是没半点规矩,可怎么得了?” 她虽然深知这个道理,可心里总是绕不过来这个弯,自己在现代过得太久了,彼此间的思想有着很大的不同。既然知道问题所在,她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穿的这是什么,很是奇怪……”他捏了捏软绵绵的衣袖,实在不清楚中间放的是什么,如果是棉絮倒没有这么柔软。 月罂咧嘴一笑,眉眼间很是得意, “是鸭子的羽毛,很暖和。” 慕离顿时觉得满头黑线,眼前看见的似乎不是什么衣服,而是贴在她身上的一根根鸭毛,偏头咳了一声,缓缓地问道, “是不是……脏了些?” 月罂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已经回答很多人了,看起来还需要很久才能让这些古板的人接受二十一世纪的新生事物。 “冷吗?”慕离将她缩在衣袖间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地搓了搓。 月罂连连摇头,见他仍攥着自己的手不放,有些尴尬,不自觉地瞟了眼一旁的奚墨。似乎是感觉到有视线盯着自己,奚墨微微睁开了眼,只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两人一眼,随后慢慢起身离开。 “不再坐会儿?”慕离疑惑地看了看月罂,又转头看向他清萧的背影。 “这里很吵。”清清冷冷地声音传来,似乎比枝头上的落雪更冷上三分。 慕离摇头一笑,他这人总是这么口是心非,若真觉得吵,也就不会坐这么久了。 “对了,你刚才急匆匆地去哪儿了?”月罂发觉自己的手仍在他掌心中放着,暖流渐渐地融化了她手上的冰冷,为了打破此时的尴尬,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与他闲聊起来。 “还记得那个被捉住的侍卫头领吗?” “自然记得,不是关起来了吗,他说实话了?” “半真半假。”慕离对她没有丝毫隐瞒,但有许多事却被刻意忽略过去,他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一旦知道了太多事,必定会少了许多此时的快乐。 第166章 芳心暗许 第166章芳心暗许 “他是受谁指使?” “三公主。” “我就猜到是她。”月罂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原来为了一个皇位真可以这么不择手段……” 慕离握着她的手一僵,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 “你不想要这个皇位?” “不想。”她没有丝毫犹豫,顺势坐在了石椅上,抬头望着天空,是前世从未见过的湛蓝高远, “我只想找一处平静的地方,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只有喜欢的人,一起过充实而又幸福的日子。”她还是第一次在慕离面前说这些,随后收回视线,对他微微一笑, “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应该喜欢站在高处才对……”她始终觉得,他作为自己的夫侍实在有些吃亏。自己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处处都要依靠他的帮衬,伊人坊说得好听是自己办的,可一开始若不是他,估计她到现在还是闲散人一个。 慕离看着她平静的笑容,不似先前那般稚气,反而多了些世态炎凉的况味,顿时心里微涩,觉得她与自己像是有很大的距离。暗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冰面上穿梭的自由身影,慢慢地说道,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有些事只是必须去做,没有选择。” “包括管理这个园子?”月罂笑睨着他的眼,明明在他眼中看到了寂寥,可偏要故意说这话堵他,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话联想到愁事。 慕离捏着她小巧的下颌,眉梢渐渐扬起,在离她面颊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声问道, “你说呢?”还未等她答话,忽然又勾唇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 “刚刚没做的事,要不要再继续?” 月罂嗖地站起身,四下望了望,还好潼儿在远处站着,并没有其他人。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看着他坦荡荡的目光,忽然有些气结,自己每次惹他都没好果子吃! “就当我什么都没问过!”说完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开了。 慕离抿唇轻笑,慢悠悠地起身向离园走去,若不是还有其他事情,他实在想与她再多呆一会儿,毕竟他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走了几步看见身后跟着的潼儿,轻声吩咐道, “难得热闹一次,你也去玩玩吧。” “公子?”潼儿有些错愕,见他又点了点头,这才应了,心里却无比的欢喜。 冰面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平日里所有下人对慕离都是畏惧三分,此时见他默许了,都纷纷聚在月罂身旁,她显然成了其中的孩子王。 按年龄算,月罂在这里还算大的,其他的不过十三四岁,更小的才十一二岁。偶尔有几个年纪大的只是在一旁守着,生怕哪个孩子玩得兴起伤了她。 月罂将众人分成了两拨打雪仗,她带着聪儿、夏蝉、秋霜一伙儿,婉儿、潼儿等人另一伙,两队人在冰面上连跑带跳得玩得热闹。 玩了会儿之后,月罂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自己每次把雪球打到婉儿附近,潼儿总会忽然出现,替她挡住雪球。她开始只当他是不经意的,可慢慢地,她故意一直往婉儿身上打,而潼儿也一直替她“挨打”,躲在他身后的婉儿小脸一直红扑扑的,眼睛里闪闪亮亮,实在好看。 月罂忽然噗地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会儿想要将无情介绍给她不同意呢,原来芳心早已经暗许了!月罂装作丝毫没看出来,对众人摆了摆手说累了,让她们自己玩,转身走出了冰湖,又坐到竹林间的石质躺椅上。 那两人如果真是彼此有心倒是极好,她虽然与潼儿接触不多,可慕离的为人却是信得过的,他教出来的人也自然不会差。 正想着,一个硕大的雪球忽然砸在她的头上,雪花顿时破碎开来,散落在她的发丝间,甚至有些滑落到衣领中,冰凉一片。 月罂懊恼地四处看去,自己明明说了不玩了,怎么还有人偷袭她?可看了半天,这竹林稀疏,哪有半个人影?刚转过头去,一个雪球又向她砸来,她这才却有了准备,抬手臂一挥,将雪球拨开,嗖地站起身,向头顶看去,果然! “又是你这讨厌鬼!” 只见一棵碗口粗的金竹上坐着一个人影,他一条腿在半空晃着,另一条腿踩着竹竿,将长得好好的金竹压成了弧形。湖蓝色的衣摆随着竹子晃动而一摇一摆,吊耳当啷的模样实在有些欠揍。 童昕手里还握着个雪球,抛上抛下,漆黑的眸子极为光亮, “喂,小贝壳……”下句话还没等说完,他视线渐渐下移,看着月罂身上穿的奇怪衣服,忽然噗地笑了出来,身子一晃险些从竹子上掉下来,手忙脚乱地抓住竹竿,另一只手还颤巍巍地指着月罂的衣服,笑个不停, “你、你穿的这是什么啊?看起来还真像只贝壳……” 月罂一头黑线,睨了眼他笑得眉飞色舞的模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 “哎,小贝壳,别走!” 童昕轻飘飘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如同雪花落地一般轻盈,紧走了几步到她身旁,强忍着笑,拍了拍她松软的衣服,顺便又使劲捏了捏,他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衣服, “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没回伊人坊?”他这些天还打算看着那俩孩子,别让月罂再教他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小虎子却说姐姐已经好些天没在店里了。 童昕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每天都去伊人坊转转,说是看婶子和俩孩子,可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往二楼瞟,也不知道她那天是不是生气了,故意躲着自己不出来? 可时间久了,童昕听二楼房间中并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相信了小虎子的话。向伙计们打听,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月罂去了哪儿,只是听说前不久慕离派人来说,东家这些天都不会过来了,所有事都交给秦婶负责。 童昕本可以直接找慕离去问,可却没有了先前那般自如,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想问。在伊人坊中等了几天也不见月罂回来,忽然想到曾在园子里见过她,这才当天返回,却看见她一个人从湖面上慢慢走来,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孤独。 第167章 慕离的相好 第167章慕离的相好 “明天就回去。”月罂没想和他多说什么,她还记得先前见到童昕时,他说过的那些话。当时她并不懂什么意思,可后来回去细想想才知道,原来童昕是讨厌自己的,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一定会离她远远的,那索性现在就不要和他产生任何瓜葛。 童昕歪着头将她看着,觉得她今日对自己十分冷淡,一点儿先前与自己吵架的劲头都没有,忽然觉得有些失望。在她身后跟着走了几步,见前面慌慌张张跑来个小丫鬟,看着十分眼熟,离近了些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小丫鬟。 “公……”婉儿正想喊公主,一眼便到旁边跟着童昕,这才硬生生地把称呼省略了。先前月罂告诉过她们,在童昕面前别说出自己的身份。 婉儿走到两人面前,给童昕请了个安,这才低声对月罂说, “刚秦婶派人来传口信,说有人在伊人坊闹事。” “闹事?”月罂一愣,自己那里既不是酒楼,又不是什么风月场所,不过是一堆衣服,怎么还有人去闹事? 婉儿点了点头,又说, “那人本来想找慕公子,可偏巧慕公子刚出去,这才被我拦下。” “让那人先回去,就说我马上去。” 婉儿应了一声刚要走,又被月罂拦下, “这事先别告诉慕离,他这几日太忙了,我不想再给他添乱。” “是。”婉儿又向两人行了个礼,急匆匆地走了。 童昕眨巴眨巴眼,听着两人的对话觉得有些疑惑,浓眉微挑,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月罂正向大门走去,听他这么一问,诧异地回头,见他黑漆的眼眸像蒙了一层迷雾,显然有些困惑,默了片刻忽然回答, “慕离的相好。”这个称呼也是她最近才听说的,原来街坊四邻早就把她定义为人家的小妾,还记得她刚听完时鼻子差点气歪了。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正好,直接搬来就用,也免得他再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 童昕微愣,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明明是弱不禁风的身材,可偏偏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韧劲儿,更是迷茫。然听她这么果断地承认两人的关系,眉头却开始拧紧,说不清楚为什么,心里好像硌了什么东西一样,很烦。 于是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向外面急匆匆地走着。月罂一甩胳膊,可哪扭得过他,只得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低声骂道, “你这又抽什么风?我这次可没惹到你!” 童昕也不理,沿着小路径直地向大门口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们都纷纷让开了道路,看也不敢看这两人一眼。心里却合计着,所有人都把这个公主当成宝贝一样宠着,怎么偏偏童公子敢这么对她?莫非公主就好这一口? 月罂觉得脸都快丢尽了,从见到这讨厌鬼开始,每次见他都倒霉,此时周围人还不少,也不能向那晚一样和他动手,只巴望着他快些带自己离开。 直到远远地看见了金竹园的大门,月罂才觉得不对劲儿,疑惑地又问,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童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嘴上却一点儿也不给她留面子, “就你这么磨磨蹭蹭的,等到了地方,估计店铺早就被人拆了!”说完吹了个口哨,声音未落,大门外就跑进来一匹白马,毛色洁白如雪,根根透亮。 童昕将她往怀中一带,脚尖轻点,直接从半空中跃到马上,还没等月罂回过神来,他一扬马鞭,白马如箭一般飞奔了出去。 婉儿正在大门外和刚来送信的人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那两人离去的背影,想喊一声,可连人带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只剩下溅起的砂石和浅淡的烟尘。 月罂坐在童昕身前,觉得十分不自在,虽然他也算自己的夫君,可她从心里是不承认的。一想到两人见面就吵架,此时竟然和他共乘一匹马,实在有些诧异。刚才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人已经坐在了马上,而马已经跑出去了很远。 “那是我的店铺,你着什么急?”月罂郁闷地打开他揽在自己腰间的大手,她可不愿意和这暴力男太过暧昧。 “我去看婶子和那俩小子。”童昕白了她一眼,却不再碰她,双手环在她身前握紧缰绳。 月罂斜睨了他一眼,又问, “那就自己看,为什么还拉着我一起?” “你不愿意?”童昕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无一搭地与她对话,但丝毫没有让马慢下来的意思。 “当然不愿意,谁会愿意和你这讨厌鬼一起!” “呵……自己就是只贝壳,还好意思说讨厌别人。” “你才是贝壳!”月罂气恼地翻了翻眼睛,不能再跟他斗嘴了,否则非被他气死不可!可她不想说了,他却不依不饶,又挑衅地捏了捏她的衣服,问道, “这不就是贝壳的衣裳?刚才竟然忘了让你换一件,一会儿被人看到我与一只贝壳一起,让我这脸可往哪儿放?” “讨厌鬼居然还在意脸面?”月罂没好气地哧了一声,又去拍他捏在衣袖上的手。 “是男人都会在意脸面!”童昕眼睛盯着远方,竟是从未有过的深邃。 她被箍在他的胸前,根本无法动弹,心里却很别扭。童昕不同于园子里的其他男子,他身上带着粗犷的男子气息,似乎有点久经战场的味道,可那身湖蓝色衣袍却偏偏遮掩了多半的气息。 月罂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个暴力男为何偏偏选择这样艳丽的颜色?虽然童昕的长相与各种颜色都极配,但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嘀嘀咕咕地又说, “就你?还男人?真是笑话……” 童昕听完她的话终于收回了视线,黑亮的眸子中透着一丝怒意,低吼道, “你说我不是男人?”这丫头,先前说自己是断袖,这会儿又说自己不是男人,如果不是此时着急去镇上,他真想好好修理她一顿! “你问我,我问谁去?”月罂揉了揉耳朵,被他震得都快聋了!她似乎还未意识到童昕即将爆发的怒火,仍然不经意地拱着火。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攻击,各不相让,一个骂另一个不是男人,另一个说对方是只动物。一路上吵吵闹闹,过得很快,倒也冲淡了一些她的担心之情。月罂看着远处慢慢出现的城镇,心里合计着,这会儿店里也不知闹成什么样了。 第168章 打成一片 第168章打成一片 童昕带着马刚到伊人坊所在的那条街上,月罂就跳了下来,回头向他挑了挑眉, “我还是离你远些,否则你的脸要没地方放了!” 她故意重复他说过的话,让童昕一阵气结,这丫头真不懂好赖,低喊了一声, “好歹我把你送了回来,你就不会道个谢?” 月罂也不回头,急匆匆地向前走着,随意地一挥手,拖长了声音说道, “谢谢……” 童昕无奈地望了望天,险些被她气死!自己心急火燎地带她过来,她竟然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过他却没先走,而是带着马在后面跟着,暗自磨牙。 月罂到了店铺门前,见双雕花木门大开,里面并没有自己想像中打成一片的样子,可再一看却忽然明了。 只见大厅里面的太师椅上坐着个年轻少女,正是伊人坊开张时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欧阳兰,四周站着几十个男人,看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侍卫。秦婶与几个伙计站在门旁,面色阴沉,正与欧阳兰说着什么,不过看起来显然是在压着怒火。 欧阳兰柳眉微挑,手捧着茶盅,毫不在意秦婶的劝说,抬眼间正看到月罂踱步而入,顿时冷哼了一声,放下茶盅走到月罂面前,出其不意地就向她打了一巴掌。 可月罂却早有准备,对方刚抬起手,她就侧身躲过,一巴掌落了空。欧阳兰大怒,言辞犀利地骂道, “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小妾,竟然如此大胆!” 月罂本强压着怒火,可听她说完忽然觉得有点想笑,看来自己这身份是被人认定了。挑了挑眉,心平气和地说道, “既然你打听出了我的身份,就不应该再来闹事,你也知道这金竹镇不是任由你撒野的地方。” “身份?”欧阳兰忽然笑了,眼里恨意显露出来。那天这里有许多达官贵人,就是这女人让自己在这里颜面尽失,以至于她后来出门常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连普通的贵族聚会她都不敢再去。 自己忍了这么久不来,完全是被姑母强压着,不让她再来闹事,说是早晚会为她报仇,可她等不了!正巧趁着姑母去皇陵见南宫绯雪的机会,她偷偷带来涑南王府上的侍卫,想一雪前耻。 “那男人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任人玩乐的男宠罢了,而你也不过是他手中的宠物,贱货一个!”欧阳兰脸上尽是鄙视之色,可知道月罂虽然看起来瘦弱,却有两下子,也不再动手。 任她如何骂自己,月罂都不想与她一般见识,毕竟只是个娇宠惯了的千金大小姐,反倒有些瞧不起她。可她居然将慕离说得如此不堪,一股火顿时窜了上来,还没等她话音落下,反手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欧阳兰的脸上。 欧阳兰一声尖叫,根本没想到月罂出手竟然这么快,捂着脸退后两步。眼睛被怒火已经熏红了,向两旁的侍卫低骂道, “还等什么!还不给我动手打!” 侍卫也?br /gt; 金竹密语第3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也跟着愣住了,没想到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话还没说半句就打了自己家主子。听到欧阳兰的骂声这才晃过神来,抽出随身带着的武器就向月罂冲来。 他们刚刚来时什么也没做,只是等着月罂回来,而店里的伙计也只能一起等着。平日里月罂对他们极好,丝毫没把这些人当下人使唤,此时见侍卫们冲向月罂,哪能再有看热闹的道理?众人各自拿出早准备好的木棍笤帚,也向那些人打去,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两拨人各自寻了对手,打成一片,而月罂和欧阳兰两人也扭打在了一起。欧阳兰虽然懂些拳脚功夫,可也是皮毛而已,与月罂也是半斤八两。好在月罂最近每天都锻炼一会儿,身子骨明显比开始灵活了,与她打得倒不吃力。 从来到这世间起,她心里总是憋着股气,说不上来是为什么,虽然有时候是真的开心,可一旦面对眼下的形式,那股气又会冲出来。所以此时与欧阳兰动手,完全没有顾忌,把前世所学以及这世间所会的都用了出来,两人最后竟在地上滚来滚去。 两拨人既要互相殴打,又要顾及着地上翻来翻去的两个女人,各自惦记着主子,不免有些分神。 童昕刚将马拴好进来,一抬眼就看见鸡飞狗跳地打成了一团,有些懊恼,这动作也太快了,竟然都没等他!视线快速地扫过屋子各处,忽然见到地面上滚动的月罂,正灰头土脸地骑在欧阳兰的身上扯着她的头发乱打,顿时一脸惊愕。 眨了眨眼看了半天,忽然哧地笑了一声,也不管此时屋子里多乱,径直走向月罂所在的位置。 欧阳兰带来的侍卫有的经过童昕身边,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那些侍卫竟然都被打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衣服架上,满架子的衣服顿时洒了一地。 由于童昕的介入,伙计们立刻涨了士气,屋里的形势也成了一边倒状态。伙计们拿着的“武器”虽然简陋,可这些人也都被专门训练过,手中也是有两下子的,没多会儿的功夫就将欧阳兰带来的那些侍卫全部撂倒,一个个在地上鬼哭狼嚎。 此时屋中就只剩下那两个滚成一团的女人,童昕慢悠悠地走到两人近前,歪着头看了看。见欧阳兰鼻子上都是血,还不停地叫骂着,两手乱挥,显然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而月罂看起来比她瘦小很多,却硬是压在她身上让对方难以动弹,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不过要比欧阳兰好一点。 月罂听见周围肃静了许多,快速地扫了眼四周,这才略微放心。这些伙计都是慕离送来的,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虽然他们不认得自己,但此时竟为了自己拼命,也实在没让她以前白费心。 见一切已经结束,月罂忽然一把掐住了欧阳兰的脖子,声音极冷, “今天我就掐死你,让你见识见识一个‘宠物’有多大能耐!”说完手上一用力,掐得欧阳兰满脸通红,刚刚的嚣张劲儿竟然通通不见了。 “你……你敢!我姑母……” “你姑母算什么东西!”不提涑南王还好,月罂在这世间最恨的人就是她,若不是她,哪会有这么多乱事! 童昕见月罂像是来真的,也有些诧异,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咳了一声说, “把她扔进官府就好了,何必脏了你的手?” 月罂斜睨了眼他,抿紧唇却不说话,但手上却不再用力。她自然知道不能杀了欧阳兰,而她也并未杀过人,倒是下不去手。可如果这么简单地放了她,那下次又会带多少人来闹事?。 第169章 熟悉又陌生 第169章熟悉又陌生 欧阳兰惊恐地望着她,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张狂,但她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虽然怕死,嘴上却不肯讨饶,抠着喉咙上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如果死在这镇上,你和他都脱不了干系……你自己不怕,难道也不怕连累到他?” 月罂心底一阵冷笑,这女人也没表面上那么蠢,竟然知道用谁来要挟自己。可她本来也没打算真掐死欧阳兰,听她这么说反而无所谓地撇了撇嘴。 那些侍卫眼见着主子快被人掐死,虽然无法再动手,可离着近的几个却连滚带爬地向月罂扑来。 童昕手一扬,几柄飞刀擦过侍卫们的鼻尖,深深地扎在地面上,顿时惊得他们一身冷汗。童昕浓眉微挑,低笑了一声, “倒没白养这几条狗。”说完转头看向月罂,和声道, “算了小贝壳,她说的话在理……”虽然欧阳兰身份远不及这城镇的主人,可涑南王就这么一个侄女,真要出了什么差错,涑南王不敢拿那人怎么样,却可以将事情闹大,到时候慕离首先就会受到连累。 月罂也不理他,冷睨着欧阳兰强装镇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警告着, “别再来挑衅我,否则就算拆了涑南王府,我也会去掐死你!”说完手又使劲一握,欧阳兰眼里的镇定顿时破碎,化为一片惊恐。她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险些背过气去,好在月罂及时松开,这才被忽然涌入的空气救了一条命。 欧阳兰坐在地上连连喘息,眼泪控制不在地掉下来,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眼月罂,却不敢再说一句。四周受伤不重的侍卫连忙过来扶她,却被欧阳兰一脚踹开,拿他们出气,低声骂道, “一群废物!”强撑着地面站起身,样子已经极为狼狈,她觉得从未这么丢脸过,可此时又完全拿对方没办法,又羞又恼又恨,只能怒气冲冲地走了。 那些人离开了之后,屋里的伙计们面面相觑,见秦婶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忙分散开来收拾打翻的桌椅及衣裳。 月罂背对着门,站在大厅最里面的屏风前,掩在袖口中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眼神虽然坚定,可却透着些许悲凉。她刚刚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可却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些事,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样的事总是不在少数。 童昕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哪是平日里和他吵成一团的小无赖?向她走近了几步,这才注意到她身子微微颤抖,侧脸线条虽柔和,却绷得紧紧的,薄唇轻抿,比往常多了几分苍白。 这种感觉,和刚刚看见她走出湖面时一样,永远都是独自一个人,无论周围热闹或是混乱,似乎都与她无关。她总是那样一个人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可却也最孤独。 童昕忽然有种想把她抱在怀中的冲动,但他此时完全没意识到原因,只是伸出手去,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还未碰到,月罂却忽然转过头来,目光平淡而疏远,淡淡地开口道, “童公子,我们还要收拾屋子,如果没什么事了,请回吧。”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住,凝视着面前极其熟悉的眼,可却又无比地陌生。忽然收回手,顺势拢了拢自己略微卷翘的头发,懒洋洋地笑道, “真是没心肝的女人啊,我帮你打了那么多人,这就赶我走吗?”说完又故意揉了揉胳膊,邪笑着, “哎,这胳膊好疼啊,可能刚刚不小心被打到了。” 月罂横了他一眼,被打到了?当自己是瞎子?她虽然对这讨厌鬼没什么好印象,可他的功夫却实在让她另眼相看。此时没心情再理他,不走就不走吧,看着伙计们在屋子里忙着,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走上二楼。 童昕本来挂着戏谑的笑容顿时收敛,看着她缓步而上的身影,眸子里光芒微闪,她原来真的很特别……他从第一次在茶馆外见到月罂时就很好奇,心里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被慕离捧在手心上? 在他的印象中,慕离一直不近女色,可却独独对她百般温存。也正是这种好奇心作祟,童昕才总想探究个明白,因此一来二去地与她相见,一点点地被她独特的性子所吸引,也一点点地陷入了不可逆转地深渊。 当然,他此时并未意识到这点。只是觉得看她刚刚的样子,心里面怪怪的,像被人攥紧了一样。而与她吵架的时候,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很想看到她向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他觉得十分有趣。 童昕此时的思绪,完全乱了…… 暗香楼二层的木窗半敞,一袭艳丽紫衣的身影倚靠在窗边,水寒透过对面敞开的窗子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幕。直到见欧阳兰带着侍卫们愤愤地离去,才微微欠了欠身子,窗外的冷风拂过,将他帷帽上的面纱吹开些许,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颌,以及晶莹如珠光般的粉唇。 月罂回到伊人坊后,又被几个丫鬟前前后后地围着问了半天,尤其是婉儿,看她狼狈的样子既心疼又生气, “公主,你怎么又和别人打起来了?” 月罂也懒得解释,随便敷衍了几句,说自己今日有些累了,径直去了里间,面朝里躺在了床上。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各自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月罂忽然听见木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也没睁眼,轻飘飘地说了句, “我只是有点累了,真没事。” 门边传来柔和浅笑声,对方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将她看着,轻声询问, “当真没事?” 月罂自然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下意识地往被子中缩了缩,好掩盖住脸上的青紫痕迹, “真的没事,只是有些困了。”说完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呵欠,向身后挥了挥手,懒洋洋地说了声晚安。 慕离眉眼低垂,看着她细白手臂上的一条条青紫痕迹,目光越加黯沉,轻握住她的手,细细地看过,暗叹了一声, “怎么到现在都不肯信我?” 月罂慢慢地回头,凝视着他漆黑的眼,仿佛掉进了一潭幽暗的池水中。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错愕与心疼,装作无赖地笑道, “我何时不肯信你,只是这些小事不想麻烦你罢了。” “当真?”慕离伸手去碰她的脸,可却被她及时躲开,哎呦了一声,笑说道, “当然是真的,别碰,疼!”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自从她回了园子,仿佛整日都磕磕碰碰,后来他简直药箱不离手,隔三差五地就要为她处理伤痕。取过床头矮凳上的药箱,将里面的化瘀膏拿了出来,轻轻一叹, “这南月国的女子哪个不是极看重自己的脸,唯独你,整日弄得像花猫一样。”他实在拿她没办法,说她没长大吧,可偏偏有时候做事小心谨慎;可如果说她为人沉稳,有时候完全不是。 他听说了今日发生的事,那人只是说了几句让自己难堪的话,她竟然与人家打成一团。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今后若要一直这种性子,如何能在皇位上与所有人周旋? (ps: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70章 一同面对 第170章一同面对 月罂闻着清甜的药膏味以及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竹香,声音顿时软了几分,小声嘀咕着, “我也不想这样,可偏偏她来找我麻烦,总不能让她把房子拆了吧?” “拆了再盖就是,何苦弄得自己这么狼狈?今日是她,若是换成功夫好一些的,你岂不是要吃亏了?”慕离轻声细语地反问,手中的动作也极为小心。 月罂听他说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那房子又不是积木盖的,哪能任她拆了再盖,盖了再拆?不过她知道慕离这么说是不想让自己再轻易与人动手,可她就是听不得别人将他说得那么难听, “也不知那讨厌的女人还会不会再来捣乱……” “她今后来不了了。”慕离将药膏涂抹在她的手臂上,默了片刻又说, “她死了。” “死了?” 月罂一声惊呼,愣愣地将他看着,这个消息实在令她震惊, 慕离点了点头,眉间依旧平顺,眼眸却比往日更加黯沉。 “怎么死的?” “她与那些侍卫死在金竹镇外的一片林子里,均被细线割断了喉咙。”慕离淡淡地回答,声音毫无波澜,似乎说得只是一件平常的小事。 月罂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立起来了,想不到刚刚还在自己面前叫嚣的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死了,心里忽然乱糟糟的。她虽然讨厌欧阳兰,但听到她的死讯也高兴不起来。暗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人命真如草芥一样,管她的身份如何,说死也就死了。 “知道是谁杀的么?” 慕离摇了摇头,纤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黑如墨石般的眼眸。 “这事会不会连累到你?”月罂看着面前淡然自若的俊儒面孔,轻声询问。 慕离抬眼看了看她,眸子漆黑幽暗,像是要随时将她吸进去一样,幽幽地问道, “如果会,该怎么办?” “那就说是我派人下的杀手,总之这事因我而起,必然不能连累到你。”月罂丝毫未加考虑,几乎是脱口而出,可她说的话却让他眉头微蹙。 慕离凝视着她乌黑纯粹的眼睛,缓缓地问道, “连累?你难道要一直与我划分得这么清楚不成?”刚才也是,明明可以先通知他,让他想办法,可她偏偏不让人去找他。还好童昕与她一同去了,否则真要有什么事,他实在不敢想象。 “我只是……”月罂默了下去,剩下的话却卡在喉咙里,她只是担心他,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但她这样想,却让他认为两人之间如此疏远。 慕离抬起她的下颌,缓慢而又坚定地对她说道, “你记得,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一同面对。” 月罂怔怔地点了点头,一时间心乱如麻,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心思极重的人,这种类似海誓山盟的许诺与他完全不沾边。可他此时说的这些,却彻底地推翻了她先前的想法。 慕离收拾好药箱,见她仍是迷茫地将自己看着,这才又说, “她们既然出了金竹镇,就与我无关,所以……你不必担心。” 月罂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事太巧了些,又问, “凶手好像知道什么一样,故意等着她们出了镇子才下手的,难道……”她疑惑地看着慕离,隐约地觉得那凶手应该与他有些关联。 “你在怀疑我?” 月罂连忙摇头,虽然她确实往这想了。 慕离扬眉一笑,笑容如暖风一般柔和,轻声慢语道, “若是我做的,一定不会让她们留下任何痕迹……” 月罂顿时觉得脊背阵阵发冷,扯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容,暗自嘀咕, “刚刚还说房子拆了再盖,听起来脾气像是多好一样,这会儿又这么说,你这人还真让人难以理解。” 慕离岂能听不出她话中的讽刺,但仍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前者是对你而言,可后者却是我心中所想。”说完深睨了她一眼,提起药箱准备离开,可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不过出了这事,涑南王怎么也不会轻易罢手,怕是又要与你结一道梁子了……” “结就结,谁怕她,即便没有这事,我与她之间也有许多梁子!”月罂只要一听到涑南王的名字,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如不是她此时还没那个能力报仇,怎么能一直忍气吞声? 愤愤地想了半天,月罂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急忙拦住他, “对了,你不是说关起来的那个侍卫不肯说实话吗?” 慕离点了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想到了这个。 “我刚刚想到了个主意,不知道好不好用?” 慕离眉梢轻挑,反倒有了兴趣,又返回床边坐下, “说来听听。” 月罂手拢在一起,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边说还边偷瞄着他的脸色。慕离慢慢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低声问道, “这个……真的管用?” “谁知道,反正我也只是听说,如果真没了别的法子,就试试呗。”说完轻眨了眨眼。 “也好。”慕离抬手揉了揉她有些蓬乱的头发,眉眼渐渐温和。 与此同时,南月国边境的皇陵。 一间略显奢华的会客厅内,一站一坐着两个身影。 涑南王低头沉思着,显然因为刚刚南宫绯雪说的话惊呆了,沉吟了片刻,又不确定地问, “这个消息可靠吗?” 南宫绯雪点头回道, “娘,这事千真万确,看来真是天助我们。若我不来这儿,怎么也不会遇到那个人,更不能知道慕家的秘密。” “哼,她不过是依仗着那个身份和身边的几个男人才活到今日,若这事是真的,那慕家可就犯了欺君之罪,皇妹岂会饶了他们?”涑南王冷哼了一声,愤愤地说道。 “真想不到,慕家这么多年竟然暗藏了这么大的势力,看样子必定是要反了!”南宫绯雪似乎有些幸灾乐祸,一想到先前在慕离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就恨得牙痒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己抓到了把柄,真是报应! “那个提供线索的人你要掌握好了,可别让他到时候矢口否认。” “娘,您放心,那人就指望着从这鬼地方出去,我已经许他荣华富贵,他自然会乖乖地按我们的意思行动。” 涑南王点了点头,阴险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自己要一点点地瓦解她的势力,这样即便有一个虚名挂着,也再不能做什么。 第171章 是人是鬼? 第171章是人是鬼? “慕离……”月罂可怜兮兮地将他看着,就差拉着他的手摇啊摇了。 “不行。”慕离提着药箱,果断地拒绝,正想离开,可一只胳膊却被她死死攥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又说, “那里虽然没有危险,可阴气极重。” “不就是个地牢么,哪儿那么多阴气?”月罂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看起来一定非要去不可。 两人僵持了半天,他终于拗不过她,无奈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想去?” “园子里太闷了。” “说实话……”慕离挑眉将她看着,见她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下,就猜到她又在说谎。 “就是太闷了,想出去转转。”月罂眨了眨眼,一口咬定自己的理由。可见他眸子黯如潭水,仿佛能洞悉自己的内心一般,又不免有些退缩。 慕离看了她半晌也不见她说实话,有些懊恼,抽出手臂又要走。月罂这才有些着急,忙从脖子上取下那把生了锈的小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想知道那里有没有能被这钥匙打开的东西。”她知道这钥匙极为重要,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如不是整个园子都没有可以打开的东西,她怎么也不会病急乱投医,凡是属于她的领域,都想找一找。 慕离默了片刻才说, “那就不必找了,那里并没有需要用钥匙打开的东西。” 月罂听完似乎有些失望,可转念一想,说不定还有他遗漏的地方,又急忙说, “我想亲自看看,保证不给你添麻烦。”说完还做出了个发誓的手势。 慕离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点头答应,心里却隐隐地浮出不详之感。 马车停在了金竹园不远的一片林子前。两人先后下了马车,慕离吩咐车夫在林子外面候着,牵了她的小手,与她并肩行走。 “这地牢建在林子后面,不熟悉的人是进不去的,稍稍走错,就很难再出来。” “可有暗号?”月罂四下望着,见这树林看起来极其普通,实在想不出会有那么大的玄机。 慕离偏头看了看她,这才指了几处树干上细小的痕迹,将详细的路径等一一讲给她听,末了又说, “不过你日后不可独自过来。” 月罂敷衍地点了点头,她每次都是保证得痛快,可时间一久就抛在了脑后。慕离深知她这一点,却没任何办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领着她七拐八拐地进了树林。 林子中的树木高大笔直,正值寒冬,干枯的枝干无限地向天空延展,错综复杂地将天穹分割成许多块。月罂暗暗记下了一路走来的方位,标记虽多,却一点也不乱,但如果没人告诉,这些标记也很难寻着。不由得佩服地感叹道, “你还真聪明。” 慕离望着那些干枯的树枝与上面的标记,面色淡然, “标记路径的人,是王夫。” “我爹?”月罂有些诧异,看来自己这个爹倒是有些神秘,弄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对园子里的这几个人这样信任,实在有些不解。 “当年修建园子的时候,也顺便建了这个地牢。这片林子本就像迷宫一样,即便是知道这里面有地牢,也没几个人能进得来。” 月罂点了点头,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仔细记住每个标记,免得日后不小心到这里之后再出不去。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出了林子,迎面是一座陡峭的高山。他们走近了些,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几条黑影,一见是慕离,忙单膝跪倒, “公子。”他们常年守在这地牢附近,自然不认得月罂。 慕离点了点头,也没将她的身份告诉这些人,只是让她在门外等着,别乱走。 月罂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他与侍卫进了地牢,摆弄着脖子上的小钥匙暗自叹气。那地牢的大门像是有什么机关一样,总之没有钥匙孔,里面他又不让进,实在有些懊恼,这不是白来了么?合计着哪天真要偷偷再来一次才行。 忽然,她耳畔响起了既微弱又缥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子, “救我……” 月罂猛地一激灵,四下望着,可哪有半个人影。她只当自己是幻听了,可没过多久,那细弱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救我……” 月罂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刀,慢慢往地牢的门口倒退,直到后背贴在了石门外的藤蔓上,才不得不停了下来。她胆子虽然不小,可面对这鬼神之事却有些胆战心惊,暗自嘀咕,怪不得他说这地方阴气重,难道真能遇见鬼不成? 可又等了等,那声音却并未再响起,她当真以为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出现了幻听,可忽然之间,那声音陡然一提,似乎有些迫切,颤巍巍地唤道, “月儿……” 月罂脸上霎时变得惨白,天气虽冷,可额角却渗出了冷汗,在石门旁摸索了半天也不知如何打开,此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强压下心头恐慌问道, “你是人是鬼?” 那声音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可又似乎存在在她的周围,听到月罂的回答,竟有些兴奋, “月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还未等那声音再响起,地牢的石门吱呀呀地开启,纤尘不染的白衣从门里闪现出来。月罂想也没想地扑到慕离怀中,吓得已经完全语无伦次, “鬼,鬼在说话,女鬼。” 慕离显然被她的样子吓到,向四周快速地看了看,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鬼?皱了皱眉,轻声询问, “怎么了?” 月罂缩在他怀里,捂住了耳朵使劲摇了摇头,可过了很久,那声音都再没有响起。 “慕离,我想回去。” “好。”他见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裳,从未见过她这么害怕过,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向不远处的一座山中瞟了一眼,又将她抱起,飞快地出了林子。 一路上,月罂都缩在马车的角落中,耳畔一直回响着刚刚的那个声音,反反复复。她起初吓得直哆嗦,可慢慢地,仔细回味着那声音,虽然极其微弱,可觉得十分熟悉。忽然,她脑海中似乎像炸开了一般,这声音,难道是…… (实在佩服那些写鬼故事的人,这么一小段写得我毛骨悚然啊)。 第172章 女皇的魂魄 第172章女皇的魂魄 慕离看着她苍白的面颊,有些担心,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询问, “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特别像我娘……”她几乎是无意识地叫她娘,而非母后。这也是她刚来到这世间就对南宫熙兰产生怀疑的理由,还记得她刚刚转世来的第一天,那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女人明明自称为“娘”,可第二天两人再见面,她又以“母后”自称,实在让月罂费解。 起初她只以为南宫熙兰那天因为自己死而复生慌了神,或是自己太过敏感,可后来发生的种种事都让她越来越疑惑。第一次见南宫熙兰时,她让自己速回私宅,而接着她又阻止自己回来。虽然自己此时已在宫外,但仍免不了在闲暇时间回忆一直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她先前怀疑过那个坐在金殿上的人不是自己的亲娘,可这个念头只产生了一瞬间就被她打消,哪能有这么荒谬的事。但今天她听到了那个声音,总觉得事情不对劲,可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里除了暗藏的侍卫,哪有半个人影,想是你听错了。”慕离将她的小手包在掌心里,轻垂着眼眸,不急不缓地说道。 “绝对不会错,那声音出现了好多次,直到你出来时才停下。” 慕离默了片刻,看了看她坚定的眼神,轻笑笑又说, “正好这些日子我要将过年准备的事宜呈交女皇,稍后就派人送去,再顺便看看女皇今日是不是出宫了,可好?” 月罂点了点头,可她也不好将自己没头没脑的猜测随便说出来,细细回味他刚说的这句话,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 “过年的准备?什么意思?” “女皇先前派人来说,新年要在园子里过,到时候亲王大臣都会一同前来,园子里自然要准备准备。”慕离淡淡地回答,发现她脸色看起来好些了,这才放下心来。不过眉间却微微蹙起,那地方,今后再不能让她去了。 “一定要来吗?人那么多,肯定乱糟糟的。”她有时候虽然喜欢热闹一些,但也只限于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比如和园子里的丫鬟们一起玩。但那些王公大臣们要么趋炎附势,要么装模作样的,她实在没好感。 “女皇的命令怎么能违背?只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到时你若嫌烦了,早些回去休息就是了。”慕离温和地笑了笑,让她渐渐烦乱的心静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望向窗外,看着缓缓倒退的干枯树木,眸子里极其复杂。看样子女皇是打算让她尽快登上少皇之位了,想必这次聚会就是为了让月罂与大臣们正式碰面,以便于日后彼此更熟悉一些。 “慕离……”月罂吞吞吐吐地唤了他一声,此时花寻不在,她唯一可以放心的人就是他了,想了好久才打算把心底的疑问说出来。 “怎么?”他收回视线,睨视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眼眸更显黯沉。 “你觉得我母后与先前有没有什么不同?” “慕离只见过女皇几面而已,谈不上熟悉,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巧妙地将她的问题回避过去,神色依旧淡然似水,见她垂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又说,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现在与儿时还相差很多呢,可你不还是你么?”他揉了揉月罂的头发,声音温和动听。 月罂点了点头,他说得也有些在理,只是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太真实了,让她根本没办法当成幻听。 慕离将她送到伊人坊之后,又坐上马车返回金竹园,途经地牢所在的那片林子时,他揭开车帘向远处看了看,淡淡地开口道, “停下。”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林子边,他慢慢地走进林子,向着另一面的小山走去。 干净整洁的石室中,长明灯闪着温和的光芒,将宽敞的房间照得如外面一般明亮。慕离推开一道石质大门,里面顿时涌出大量寒气,霎时将他包围在其中。 他走到屋子中间的一座冰制棺椁前,垂眸看了看里面躺着的女人,眸子黑得如同暗夜,平淡地询问道, “女皇近来可好?” 棺椁中的女人样貌俊美,虽然阖着眼眸,可眼角眉梢都带着飒爽英姿,只是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像是死人一般。 那女人一动不动,但声音却仿佛从身体中发出一样, “是你将月儿带来的?”她声音极其微弱,可却听得出其中隐藏的怒意。 “是。”慕离淡淡地回答,随后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似乎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般, “不过今后公主不会再来了,女皇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这屋子虽然极冷,但灵魂却是感觉不到冷的,不是吗?” 他声音极轻极柔,又带着他向来的温和,即便整个屋子如冰一般寒冷,仍使人从心底觉得温暖。不过这声音被女人听到之后,却仿佛尖锐的冰刀一般,她撑着力气愤愤地说道, “你们几个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已经将我关在这里这么些年,难道还不够吗?现在月儿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还要继续关着我?难道你们还打算让那女人继续占着我的皇位作威作福不成?”她越说越激动,虽然声音极其微弱,可仍抑制不住怒火,低吼道, “轩辕宸枫呢?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敢来见我?若不是为了帮他,我怎么会被关了这么久?” 慕离冷笑了一声,他虽然无法看到这缕魂魄的模样,但眼前却像是出现了当年的情形一般,缓缓地开口道, “王夫……早已经过世了。” 女人低哑的声音没再响起,似乎是隔了许久,她才幽幽地重复着他的话, “过世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慕离站起身来,走到棺椁前向那人睨了一眼。他面色虽然淡漠,可眸子中的冷意却比周围只多不少, “若不是你,王夫也不会过世,你若真有愧意,就别再折磨公主,也算得上满足王夫的遗愿了。”他说完再不看她,推门而出,将满屋子的冷气关在其中。 慕离刚走出几步,就听见石室中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声,悲悲戚戚。他眉间紧蹙,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走出了山谷。 第173章 美男计 第173章美男计 月罂手撑着头,坐在大厅中发愣。这几日店中生意倒是不错,在秦婶的打理下已经步入正轨,她对此倒是十分诧异。想不到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一个妇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真不知道她原来是做什么的。 月罂一直在回忆着刚刚那个声音,竟然连有人接近自己都没发现,直到感觉有温热的气息从脖颈间吹过,她才顿时惊醒。转头看去,直落入一双晶莹剔透的黑色眼眸中,那张脸离她极近,放大了的俊朗面孔只剩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吓得月罂惊叫了一声,嗖地站起身跑到不远处的一根柱子旁。 身后那人听见叫声也吓了一跳,向旁边躲闪的时候又被她撞了一下,正磕在下巴上,哎哟了一声, “你这小无赖,喊什么喊,见鬼了不成?” 月罂正合计着那诡异的声音,忽然被他这么一吓,心差点跳出来,没好气地吼了回去, “你这讨厌鬼,忽然跳出来吓死人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喊了你几声,是你心里有鬼,居然怪起了我?”童昕郁闷地揉着下巴,也不知她脑袋是不是石头做的,居然被磕得这么疼! 月罂气得哼了一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不再理他。可过了会儿见他还不走,反而在大厅里转来转去,摆弄着伙计们刚挂起来的衣裳,问这问那的,显然成了这家店的主人,顿时觉得火大,没好气地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累了,在你店里歇歇。”童昕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吩咐伙计倒壶茶来,看得月罂火冒三丈,这人也太无耻了!真想把他扯出去,可一来要顾及秦婶,二来她也打不过他,只能坐在那生闷气,反驳道, “去隔壁酒楼歇着,有吃有喝。” “那里人多,太吵,没你这清净。”童昕不以为然地喝着茶水,卷翘的长发高高竖起,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那就去暗香楼,不仅清净,还高雅。” “我一个俗人,可去不得那里。” “你的意思是我这里俗??”月罂脸色开始变黑,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他早被她杀几千次了。 童昕终于放下了茶盅,向这店中四下望了望,最后又托着下巴邪笑地看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回答, “店倒是雅致,不过这店主的确很俗!” “你!”月罂噌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火都窜到了头顶,哪还能考虑那么多,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低吼道, “你这讨厌鬼,出去出去!” 童昕被她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也有些懊恼,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这些天我可是帮你卖了好多衣服!” 月罂一愣,鄙视地瞟了他一眼,又接着往外扯, “谁信你的鬼话,就你往屋子里一坐,哪还有人敢来这里买衣服?”童昕在这镇子上跟混世魔王一样,没几个人敢惹他,见到他躲还躲不及呢,还敢主动凑上来? “不信你问婶子去!”童昕提着她的衣领又从门口返回,直接将她“拎”到了后院,正撞见秦婶,这才将她放下。 月罂向秦婶问了问自己不在这些天的事,果然像童昕所说,他整日来这里帮忙,生意确实比前些天好多了。 童昕得意洋洋地翘着腿,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看样子在等着月罂道谢。 月罂白了他一眼也没再搭理,她实在不明白这么个二混子一样的人,还能做好生意?可过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来这店铺中买衣服的大多是年轻女子,而这里是女国,未出嫁的女子上街闲逛也是正常。童昕性子虽然恶劣,可长得确实极其标致,模样俊朗不说,身材也特别好,随便往人堆里一扔,保证能被人第一眼看到。 那些挑选衣服的女人都借着衣服的遮挡向他看着,有的胆大的还对他抛着媚眼,再配合那些能说会道的伙计们,往往不知不觉就买了许多衣服回去。月罂嘴角微抽,原来用的是“美男计”…… 只是这“美男计”的主人显然毫不知情,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招财的吉祥之人,悠闲自在地哼着小调,闲散得厉害。 月罂见他在这里虽然碍眼,可却是起到了不少作用,也就不再赶他走,与秦婶一起统计这些日子的衣服销量。 一整天童昕都留在店中,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又溜达到后院与那两个孩子玩起来,一会儿又倚在门口晒太阳,总之,悠闲至极。 她忽然暗自骂道,同样都是一个园子里的人,竟然相差这么多!慕离天天忙得一塌糊涂,而这讨厌鬼天天闲得不行,真没天理。 直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月罂才得空歇歇。没过多久,忽然听见门外马车声响,抬头看去,见慕离正揭帘走下马车,脸上顿时一扫乏累,迎了上去,将他鬓间的雪花掸下, “你怎么来了?” 慕离抿唇笑了笑,与她一同进了屋子,柔声回道, “刚在镇上处理了一些事,正巧能与你一同回去。” 月罂点头,将他让到大厅的雕花软椅上,接着把暖炉中的火拨弄得旺了些,又取过一个小暖炉放在他手里。慕离眉眼挂着柔和浅笑,将暖炉在手中抚了抚,心中仿佛也跟着温暖起来。抬眼看了看她已经脱去稚气的面孔,笑容渐渐舒展开,她竟懂得心疼人了…… “喂,小贝壳,小……”童昕从后门走 金竹密语第3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出来,他刚教了那俩孩子一会儿功夫,看着他们各自练着,打算来前厅转转。可刚踏进屋子就看见这两人正含情脉脉地笑说着,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慕离见童昕在这,也稍稍一愣,随后向他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童昕扬眉一笑,可却没有往日那般自然,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有些无趣。 “若没什么事了,就一同回去吧?”慕离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奇怪,也就想要离开。 月罂倒没觉得怎样,应了一声,又与秦婶说了几句话,这才与慕离一同离开。 秦婶望着马车渐渐消失的方向,转头看见童昕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光芒,情绪也有些低落。本以为能给这两人撮合撮合,可却没想过这东家的夫君一个比一个优秀,光是先前那个花公子就已经让无数人望尘莫及了,可现在又多了这么一个俊雅似仙的男子,真不知道童昕还有没有机会。 她开始并不相信那个传言,可今日看到慕离两人的亲密劲儿,那传言怕是真的了。看来等明天一定要和东家提提童昕这事儿,否则夜长梦多,再等些日子,人家怕是连孩子都有了……。 第174章 暗号 第174章暗号 童昕看着两人一同离开,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别扭,可又说不出来理由。转过头去正看见秦婶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脸,问道, “婶子,我脸上有什么吗?” 秦婶见大厅中不再有旁人,这才坐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童公子,你对贝姑娘可有好感?” “好感?谁会对那小无赖有好感?”童昕哧了一声,一想到那丫头的坏样儿就火大。 秦婶暗叹了口气,自己算是看着童昕长大的,他虽然头脑聪明,但在男女之事上却迷糊得厉害,如果她没看错,他对东家确实和对其他女子不一样。 “当真没有好感?那为何单单爱与她斗嘴?” 童昕偏头想了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一见到她就想斗嘴,而且一旦赢了,心里就会很痛快,若输了,下次就想赢回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摇了摇头, “就是觉得她有些特别,而且也不像园子里的小丫鬟一样,总是哭哭啼啼的,把她惹急了,她也不会。”一想到月罂那刁钻古怪的模样,以及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些新鲜词儿,童昕竟然咧嘴笑了笑,眼睛黑亮亮的十分清澈。 秦婶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也不知他怎么就这么糊涂,既然想到一个人能从心里觉得开心,不就是有好感么?一想到继续问他也问不出来什么,摇了摇头,心想着还是去东家那面再确定一下才好。 月罂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嘀咕道, “也不知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慕离轻声笑笑,向软榻里面挪了挪,低唤道, “想是在外面凉着了,过来坐会儿。” 月罂刚在花月轩练了半天字,好久都没动过他为自己写的那本“字典”了,正巧今天闲着,便拿出来秀了半天,可自己那字虽然看起来不丑了,还是跟人家的没法比。觉得无趣,这才抱着“字典”来到离园。 月罂坐在他身旁,歪着头看了看他手中的书卷,竟然是南月国某位官员的资料,只是大概扫了几眼,就觉得里面的资料十分详细,家中状况,个人喜好等都有记载。 “你这是做什么?打算贿赂她?” 慕离眼中带笑,嗯了一声,将身上盖着的锦被揭开,搭在月罂身上。 “真的假的?为什么要贿赂她?”月罂眨了眨眼,觉得稀奇,那官员说起来地位也不算高,真不明白贿赂她有什么好处。 “新年那天,这些人都会来园子,只有先对他们各自的情况有所了解,才能投其所好,也就不能怠慢了。” 月罂点了点头,她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也就不再和他讨论。趴在软榻上翻看着手中厚厚的“字典”,暗自嘀咕着, “应该设计一个服装店的专用袋子,这样就和流动广告一样了。”看起来如果将现代的特色全部搬到这里来,肯定能引起一点小小的轰动。 月罂一页页地翻着,上面虽然有页数,可却找不到那几个字在哪儿。她虽然把这本厚厚的书叫做字典,但并不是像现代字典一样可以通过各种方法查找。而慕离为她写这本书的目的也只是让她练字,谁知道她会想起这么个用途。 “九十九页,十二行,第五个字。”慕离听她念叨了半天“伊”,又哗啦哗啦翻了半天,才明白她究竟在找什么。 月罂迅速地翻到那页,果然在他说的位置发现了“伊”字,眼睛顿时一亮。在那页上折了一下,又问, “坊呢?” “一百七十六页,三行,第七个字。”慕离边看着那官员的资料,边轻声答道。 她又迅速翻到那页,又惊又喜,兴奋地凑到他面前,一脸崇拜, “你是怎么记住的?” 慕离回眸看着她亮闪闪的大眼,唇角噙了一丝温柔浅笑,淡淡地答道, “写了一遍,也就记住了。” 月罂顿时羡慕得五体投地,自己也是用了好久这本书,好不容易才记得前几页,他竟然写一遍就能记得。 “这样真像暗号一样!” “暗号?” 月罂连连点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搬起书卷指给他看, “我如果想偷偷地传句话给你,只要说几个数字,你就能从对应的页数找到这个字,是不是和暗号一样?” 慕离忽然笑了笑,眉眼渐渐舒展。也不知她这小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也没太在意,而月罂此时也只是一说,与他一样,并没把自己突发奇想的这个主意当回事。 她又看了一会儿,直到眼睛有些酸了,这才与他枕在同一个枕头上,眼光扫过一旁的矮几,见上面还堆着那么厚一摞书卷,暗自吃惊,就为了那么一个聚会,他竟然要准备这么多事,不免有些感慨,一想到他掌管这园子若干年,怕是经常要这么忙吧? 她收回了目光,侧躺在榻上,看着离她极近的那张温润面容,线条俊雅而又柔和。长而密的眉毛仿若刀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慕离转过眼眸,笑睨了她一眼,温和地问道, “累了?” 她轻嗯了一声,见他面色淡然如水,却掩不住骨子里的雍容华贵之气,一时间竟有些迷茫,这样的男子,为何要来给人家当夫侍? “听说你们家是南月国第一剑术世家?” 慕离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答道, “只是个虚名罢了。” “那你的剑术岂不是很厉害?” 他摇了摇头,眼眸中没有任何变化,轻声道, “我不懂剑术。” “为何?” 慕离默了片刻也没再回答,为何?因为他不是慕家的人…… “我爹当年是怎么找到你的?”月罂见他半晌不答,猜到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就不再问。她一直觉得奇怪,除了花寻,这些人都是从各处找到的,究竟爹爹当年用什么方法办到的? 慕离放下手中书卷,缓缓地透了口气。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永远都记得那时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 第175章 血珠子的秘密 第175章血珠子的秘密 那时,他刚到慕家没多久,王夫就与一位仙长一同前来,说是为七公主挑选未来的夫侍。可所有人都知道,南月国七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可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若是过不了多久就夭折,那么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殉葬,也包括这些夫侍。 慕家自然不希望唯一的儿子被送进宫去,便谎称慕离是家中长子,从而保下了亲生儿子。而慕离流落到南月国也完全是为了隐去身份,这样一来对两方面都有利,他也就顶替了慕家长子,与王夫一同回了金竹园。 他那时年纪虽然不大,可从小就天资聪颖,又经历了一次变故,因而也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成熟。王夫起初就对他另眼看待,后又将自己的医术倾囊相授,临终前还交给他多年总结的各种方子,以及一些极其罕见的秘术。 “是用你的几滴血。” “血?”月罂迷茫地看着面前温润的侧脸,更是不解。 “王夫从一位仙长那里求得了秘术,只需你的几滴血,便可以确定出五行之血的位置。”正因为他那时身在慕家,那几滴血才将王夫引去,表面上看是慕家偷偷换了人,可实际上却像是命中注定一样,从一开始选择的就是他。 可慕离刚来园子时却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一直战战兢兢,直到看着自己的血液对她产生作用时,才略微放下心来。后来,王夫又将这秘术的来由告诉了他,虽然听起来有些蹊跷,他却不得不相信,世间竟然会有这种以血寻血的秘术。 “五行之血是什么?”月罂还从未听说过这些,觉得事情越来越稀奇。 慕离只是简单地对她说了说,实际上连他自己也并不完全明白。 月罂总算有些懂了这些人之所以会被找到的原因,原来自己的血还有这种用途,不由得伸出手来,借着明亮的灯光瞧了瞧。莹白透明的手指头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尖尖的仿佛镀了层珠光,仿佛能看得见里面的血管一样, “也不知是我把你吸引来的,还是你把我吸引去的。” 慕离偏头看着她尖尖的手指头,不禁莞尔一笑,伸出手去与她十指相扣,在墙壁上投下一处暗影,笑说道, “怎样都好。” “那就当是我把你吸引来的。”月罂向他眨了眨眼,乌黑的大眼晶晶亮亮,比窗外的明月更亮上三分。 “好……”慕离温和地笑笑,他一直对她偶尔显露的孩子气极为喜爱。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水滴状的小珠子,颜色红亮如琥珀,晶莹剔透,随着手的晃动,里面仿佛滚动着血液一般。 月罂眼睛一亮,惊喜地托住了那个小珠子,左瞧瞧右看看,喜欢得紧, “这是什么?” “初次见到王夫时,他取了我几滴血,与你的溶在一起,后来便凝成了这个珠子。”许久之后他才知道,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血才能与她的相溶。 月罂伸出手指碰了碰那个小珠子,它表面仿佛是一层光滑的玻璃一般,里面的血液还会慢慢流淌,打心眼里喜欢, “你若喜欢,就送你吧。”慕离看着她白皙的脸颊挂着喜悦之色,宠溺地笑了笑。 她听完脸上喜色更浓,向他道了谢之后又摆弄起来,看来看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忙问, “这会不会是那个血珠子?” 慕离摇了摇头,他先前也这么怀疑过。 “那你们是怎么寻找血珠子的?”月罂又看了看手中的小珠子,这明明是个水滴的形状,又是血液凝结成的,怎么都觉得和它的名字很相符。 “据说血珠子是神之血落入人间形成的,只能养在血中,遇空气而碎,于是人们便推测,它一定是存于活人的身体里,那身体便称为‘母体’,也就是饲养血珠子的容器。而血珠子本身就极有灵性,必然会选择融于心思纯净的人血中,虽然对血珠子的传言很多,但人们却一致认定,血珠子的母体一定会选择年幼的孩童……”慕离说到这停了下来,他虽然也想得到血珠子,可一想到世人取血的那种方法,便觉得荒谬,不由得蹙了蹙眉。 “接下来呢?那些孩子总会有独特的地方吧?” 慕离点了点头,“那种孩子天赋必定极高,根据古书记载,需要从母体的血液中提炼出精华,配以些许仙草灵药,凝成之后的药丸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只是记载罢了,却没听说过有人真寻到了那珠子救人。” 月罂听完慢慢吸了口气,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轻声问道, “难道要找那些孩子,从他们身体里取血炼药不成?” 慕离薄唇紧抿,轻点了点头, “不过知道血珠子的人并不多见,而看过那古书的人也是极少,世人只是想方设法地寻找天赋极高的孩子,到时便卖给那些懂得这古术的人。” 月罂听完,心里有些沉重,只是古书上的记载罢了,竟然让世人做出这么荒谬的事,一想到那些孩子从小就被取血炼药,就心生怜悯, “若是取过血之后,发现并不能炼成药,难道会杀了那些孩子不成?” “自然不能。”慕离微微一笑,见她这才舒了口气,眼眸却暗沉下来。血珠子的凝炼方法极其不易,稍有差错,不仅提炼不出血液,连被取血的人都会中毒而亡。即便侥幸逃生,可那些都是几岁的孩子,取了大量血之后,还如何能继续存活?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告诉她,生怕她因为这个忧心忡忡。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贴在胸口上,和声道, “别想了,毕竟知道这个的人不多,否则不是天下大乱了?” 月罂的手贴在他的心口上,感受着一下下传来的心跳声,唇角向上勾起,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想。将那个小珠子收入怀中,又重新躺在他身旁。 她今晚总觉得心神不宁,可能是白天听到的那奇怪的声音,一直让她胆战心惊,这才打算来离园坐会儿。可此时却一点也不想走了,索性贴着他的手臂,慢慢闭上眼,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好像很久没睡得这样安稳了,整夜都没做任何梦,一直被恬淡的竹香与融融的暖意包围。他的心跳声仿佛与自己的一起,缓慢而有力地跳动着,而身体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极想向他靠近一样,不知不觉间将两人拉得更近。 慕离睁开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耳畔传来风吹树枝的声响。轻垂下眼眸,看到月罂八爪鱼一般的睡相,不禁莞尔。也没将她缠在身上的手脚放下,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心中却升起一种平淡愉悦的感觉。 他此时的感觉就像儿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时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一切都极其简单,可就是这种平淡的画面,十几年来一直令他心驰神往。 月罂手脚都压在他的身上,在他肩窝处轻轻地呼吸,睡得很熟。好像刚换的姿势,脸颊上被压着的红润还未散去,粉嫩的嘴唇贴着他的颈侧,柔柔得如同一片棉絮。 他手中还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抚了抚。月罂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依在他脖颈处。收回了握在他掌心的小手,顺势伸进了他的衣襟内,像是故意的一样停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慕离呼吸微蹙,长而软的睫毛轻眨了眨,垂眸看去,见她睡得仍然很沉,有些纳闷,她今日这是怎么了?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她一直睡得规规矩矩,甚至一整夜都不动一动,可今日这样真是少见。 他疑惑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不见有什么异样,狭长的眼眸流光闪过,又轻轻眨了眨。 第176章 婉儿的往事 第176章婉儿的往事 月罂坐在马车中,脸上还挂着未褪去的红。刚刚醒来时的一幕让她瞠目结舌:自己手脚缠在人家身上不说,一只手还直伸进人家的衣衫里,脸顿时腾地变红。轻轻地收回手脚,连看都没敢看对方一眼,七手八脚地披上外袍就想开溜。 对方一直未动,月罂只当是他还未醒,穿好衣衫之后才偷瞄了一眼。见慕离轻合着眼,漆黑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平静而又安稳,这才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榻边,歪着头看了看他,这才用手指捏起刚刚被她弄乱的衣衫,又小心地合上,遮住了他紧实白皙的前胸。 这男人表面上看俊雅如仙,清骨俊逸,可没想到身材这么好。还记得刚刚手下的肌肤柔滑而又结实,一点也不显得单薄,倒像是练过武的。仔细又看了看被自己抚平的衣衫,见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这才轻手蹑脚地离开。迈出了门槛之后长长地吸了口气,还好自己醒得早,否则被他看见自己这丢脸的睡相,以后还怎么面对他? 月罂刚出了内室,慕离就慢慢睁开了眼,温润的黑眸漾着笑意。他见她醒来时才假装闭眼,就是不想让她太尴尬。她面对自己时一直小心,甚至有时还有点怕他,可他对她何尝不是一样?自从前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他再不敢太过急迫,反而一点点地让她主动靠近自己,渐渐地走进他的生活。 “公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婉儿在她身旁挤眉弄眼地笑道,她昨晚等了半宿也不见月罂回来,后又去离园找她,才听潼儿说两人已经睡下。而今早又发现她红着脸回了花月轩,顿时猜到了什么,此时笑得一连j诈。 “这暖炉烧得太旺了,怎么这么热!”月罂假意用手扇着风,四下望着。可这马车中虽设有暖炉,却怎么也不像她说得那么热。 婉儿扑哧一笑,又拿过一个小暖炉塞到月罂手里,话中掩不住笑意, “我看公主是心里太热,可这身体怕冷啊,还是暖一暖比较好。” 月罂被她的话噎住,回眸看去,见婉儿憋着笑,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极为古怪,脸上更红,伸出魔爪向她抓去, “你这坏丫头,又编排我。” 婉儿在车中爬来爬去躲着月罂,笑得不行,还不忘顶两句嘴, “是不是编排,公主心里清楚,一夜未归,想必心一定被捂得滚烫了。” “你!!”月罂气得牙痒,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 两人在车中闹成了一团,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月罂偏头看着那张被自己捏得红红的小脸,低骂道, “看你下次还说不说这种话堵我!” 婉儿手捧着小脸,虽然并不疼,可每次她都被月罂欺负,心里叫屈,撅了撅嘴,小声嘀咕着, “表面上这么说,心里指不定怎么乐呢……” 月罂眉梢一挑,咬牙切齿,邪恶地凑近了她,哼哼了两声, “要不要我今晚再去离园过夜,然后带上你?” 婉儿眨了眨眼,显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又听月罂拿腔作调地说道, “我看那潼儿也不错,模样长得俊俏,性子也温和,倒不如让他娶了你,这样我们四个整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倒是不错……” 婉儿忙捂住了她的嘴,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大眼里亮闪闪的像是蒙了层雾气,软声道, “公主怎么什么都说……” 月罂呜呜地又说了几句,可被她的手死死捂着,也听不出说了什么,只是眼里闪着狡黠的笑意,轻轻眨了眨。这坏丫头,若不这么说,还指不定怎么讲究自己呢! 婉儿郁闷地皱了皱鼻子,一副小女儿的娇态。那日众人一同打雪仗之后,月罂回去便问了她与潼儿的关系,没办法她只好承认,不过月罂却一直没再提起。可今日这么一说,让婉儿顿时羞红了脸。 “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月罂贴着她坐着,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越来越不像主仆,倒像是亲姐妹一样。 婉儿红着小脸,想了片刻才说道, “前些年我每月都要回园子为公主取些药草,虽然宫中派了马车,可路上也要走大半天。一次在经过林子的时候遇到了劫匪,将马夫打死了,又抢了车上几样值钱的东西,还差点将我掳了去……”婉儿抿了抿唇,那时的惊吓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月罂也不再取笑她,没想到皇城附近还会有劫匪,一想到那么一丁点的小女孩遇见这样的事,不吓死才怪,又问, “后来呢?” “那会正巧遇见了慕公子和潼儿,这才将我救下。后来那几个劫匪被押送到官府,我才随他们一同回了园子。慕公子说,那几个劫匪是临国逃窜来的,由于边境总是战事不断,这才到了南月国,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也不会做这些随时要掉脑袋的事。他得知我每次都是一人前来,就让潼儿来来回回都与我一起,一直到公主醒来,才没再回去。” 她本就没权利选择婚姻,本以为月罂会一直留在宫中了,也就再没见过潼儿,心中虽然难舍,但也认命了。不料月罂却暂住在金竹园,他们两人才又得相见,本就是两小无猜的小人儿,此时的感情就更是难解难分。 月罂听完却没再打趣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笑说道, “你别担心这个,我既然知道了这事,不管怎样,等你到了年龄,我都会将你许给他。” “谁要嫁给他……”婉儿头压得低低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小,哪还有半点先前的狡猾样儿。 月罂抿唇一笑,挑了挑眉, “不想嫁吗?那也行,反正那孩子长得倒也极好,说不定过两年出落得更是水灵,留给我做个小侍也不错……” “公主……”婉儿又惊又悔地抬起头,眼巴巴地将她看着,可一见到月罂掩不住的笑意,就猜到是在诈她,郁闷地咬了咬唇,小声说道, “自己夫君都一大堆了,还惦记别人……” “什么一大堆!过不了多久,说不定他们就有喜欢的姑娘了,到时候我自会放他们离开……” “公主当真舍得?难道连花公子和慕公子也会放走?”婉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月罂顿时一怔,支支吾吾地也没回答什么,她自然不舍得。但自己此时的心思实在让她难以剥开面对,自从前次朔日开始,她就再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思,一切都开始向未知的方向发展。她一直以来的观念都是只能喜欢一个人,可眼下…… 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醋坛子”什么时候回来,若再见到他,该如何面对才是…… 窗帘一起一伏,一片林子呈现在眼底,月罂忽然喊道, “停车!” 婉儿不解地看向车窗外,不知道月罂想做什么,只得跟她一同跳下马车。 “婉儿,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婉儿正想跟她一同前去,却被月罂拦住。 “放心,园子附近不会有什么危险。”月罂说完独自走进了林子。 昨天派去宫中的人回来说,女皇连日来一直在宫中,并未出宫。那她听到的声音自然不是她,可究竟是谁?慕离虽然说是她听错了,可那声音真真的,怎么能听错?如果不再来看一看,她怎么也不会放心。 月罂沿着树木间的标记绕来绕去,直看到面前空阔的平地,这才停了下来。抬脚刚要走,四周闪出两个黑影,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谁?” 两个黑衣人一见是她,马上单膝跪倒, “属下见过公主。”他们昨晚才得知,白天与慕离来的那个女孩正是七公主。传言中说她长得虽然是难得的清丽秀美,但从小身子孱弱,并不能出门,今日见到自然觉得诧异。 月罂这才放下心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我要进去看看。” 黑衣人虽然站起,却并不让路,声音透过面上的黑纱传来,有些沉闷, “公主恕罪,慕公子吩咐,这地牢不得任何人入内。” “我不进去,就在门口走走还不行?” “公主恕罪。”黑衣人仍然不让,俯身又行了礼,低声道, “公主请回。” 月罂极其郁闷,抬眼向四周望了望,十分空旷,并不像有什么人的样子,难道昨天真是幻听了不成?看着远处被藤蔓缠住的小山,眼珠忽然转了转,哎呀了一声,急急地打开荷包,边在里面找东西,边说着“完了完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这公主突然又怎么了,见她心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询问, “公主可有什么事?” 月罂连连点头,“我昨天来过这儿,丢了一个耳坠,只剩下一个了多难看!”说完将荷包里的一个耳坠子拿出来,在他们二人面前晃了晃,又说, “我昨天就在外面站了站,肯定落在那里了,我得去找找。”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向那小山走去。可还没走几步,黑影一闪,两人又站在她面前,眼神里透着古怪。其中一个黑衣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公主,慕公子吩咐,如果公主说在这里丢了什么东西,就将这句话转达给公主:明日我再送你个一模一样的,这里风大,东西怕早被吹走了……” 月罂头上霎时出了几道黑线,嘴角微抽,那腹黑男……自己忽然想起来的借口,竟然提前被他猜到,实在懊恼。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山头,一时间更是郁闷, “这里哪有风,说不定就在附近,你们当真不让?” 黑衣人十分为难,只得再次出声道, “属下也是没办法,不如公主下次与慕公子一同前来?” 和他来?昨天都是好不容易才来的,又发生了那种事,他能再让她来才怪。郁闷地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丢就丢了,不去了就是,等回去非好好敲诈他一次不可!”既然说了谎,怎么也要圆下去,又瞟了几眼那小山头,这才转身离开。这次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难道真是昨天听错了么? 月罂刚走,那两个黑衣人就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看来真被公子说对了,这个公主鬼心眼真多。”说完两人身形一闪,又消失在林子里。 月罂慢悠悠地出了林子,却并没因为这一次阻碍而放弃,心想着一有机会还要过来瞧瞧,不解了她的疑惑,她如何也不会安稳。 月罂上了马车,车夫一声吆喝,精致的梨木马车慢慢地离开。 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之后,对面林子中走出一个黑衣身影,那人身材颀长,面容俊朗,只是那双冷澈的眸子中仿佛挂满寒霜,睨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又向对面树林望去,眼眸里浮出一抹复杂之色。 (两章放在一起啦~!祝大家元旦快乐~!2012各种好运啊~!)。 第177章 说媒 第177章说媒 月罂到伊人坊时,见童昕并不在,有些奇怪。这几日他一直在这里“捣乱”,忽然没见到,竟觉得少了点什么, “婶子,那讨厌鬼没来么?” 秦婶放下手中的账本,摇了摇头, “童公子昨晚说,这几日有些事,不能过来了。” 月罂哦了一声,也没太在意。 秦婶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说,不知方便不方便……” “婶子想说什么就直说,这么客气干嘛?” 秦婶哎了一声,却有些局促,她并没当过红娘,这话该从何说起?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姑娘对童公子印象如何?” “童昕?”月罂眼皮一跳,那讨厌鬼…… “性子恶劣,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没有礼貌……”月罂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缺点,秦婶听着也越来越失落,看样子是没什么好感了,不料却听月罂话锋一转,总结道, “不过他人倒是不坏。” 秦婶面露喜色,心想着事情有门儿。 “婶子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为童公子说个媒,姑娘觉得如何?”秦婶试探地问着,小心翼翼地生怕月罂拒绝。 月罂撇了撇嘴,谁嫁他谁倒霉,那么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说不定刚把媳妇娶进门就得把人家摔出去,不过也不好挑明了说,只得问道, “婶子想给谁说媒,让我替你去说吗?”她心里合计着刚把婉儿的终身大事定了,这么会又要给人家牵红线,自己是红娘命不成? “是想给姑娘说……” 月罂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噗地笑了出来, “婶子可别说这种笑话,我对他可是没半点兴趣!”她觉得这事也太扯了,可见到秦婶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忙止了笑,把话又拉了回来, “婶子别误会,只是我现在已经有了夫君,而他的身份自然不能为我做侍郎,你说是不是?” 秦婶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不免有些心凉,她看着童昕长大,自然希望能有个好姑娘疼他爱他。但那个公主夫侍众多,而童昕性子又顽劣,有时倔得像头牛,怎么会讨人家欢心? 她打心眼里喜欢月罂,虽然不清楚她家中的底细,但只从表面上看,家境就是不错的,一想到如果将童昕两人撮合到一起,人家怎么肯为他做妾?自己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 秦婶刚想说些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蓦然一惊。惊恐地看着月罂,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她怎么这么糊涂……花寻与慕离两人都是七公主的夫君,可两人与这东家的关系都极为亲密,若是朋友倒也没什么,可这么长时间她自然是看出来的,岂能是朋友这么简单? 若传言中说的是真的,她是慕离的小妾,那么又怎么会与花寻整日黏在一起?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秦婶颤抖着声音问道, “姑娘,难道你是七、七公主?”她声音尽量压低,避免被旁人听去,希望自己猜错了,否则就凭她刚才为童昕提亲的事,就足以死几回了。 月罂呃了一声,向四周扫了一眼,见大厅中伙计极少,没人注意到她们的谈话。也不想瞒她,只得点了点头,手指放到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婶子莫要与旁人说起,我不想太麻烦。” 秦婶险些摔倒,好在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心里虽然惊慌失措,可却仍稳住了心神, “恕小妇人此时无法向公主行礼。” “婶子说哪儿的话,若不是你猜到,我必然不能和你说这些。你就当没听见这些,今后还像往常一样就好。”月罂暗叹了口气,她不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也正是这个原因,一旦知道了她是谁,怕是没几个人不战战兢兢的。 “公主莫要再折煞小妇人,小妇人自知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秦婶低声说道,此时也不敢再抬头。 “婶子,你若再一口一个公主,那我可真生气了。”月罂极其无奈,握住了秦婶的手又说, “我哪会怪你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童昕,他也恼我,等日后他有了喜欢的姑娘,我就让他离开。你也可以继续帮他找个好姑娘,也算是帮了我的忙,这样可好?” 秦婶惊慌地抬头,见她目光坚定,哪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时间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她竟然是童昕名正言顺的妻子,而忧的是人家心里并不喜欢他,可那傻孩子心里却储了她…… 月罂又与她说了会话,见秦婶短时间内像是无法接受这件事,也就不再继续留在她身旁。此时店中人很少,索性去了后院,这些天太忙,好像好些天没看那两个孩子了。 秦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眸中呈现出复杂之色,接触这么久,她完全没从月罂身上发现任何傲气,她对店中的伙计也是好得不得了。这样的人一旦成了女皇必然是百姓的福气,可自己也是见过宫中勾心斗角的,她为童昕失落的同时,也有些同情月罂。 月罂一进后院小屋,就听见脆生生的男孩笑声,那俩孩子一看是月罂来了,飞快地跑了过来,兴奋地唤道, “姐姐,你怎么好些天都不来了?我们都想你了。” 她摸了摸俩孩子的头发,眼里满是宠爱。这俩孩子长得就讨人喜欢,嘴又甜,实在令人不喜欢都难, “姐姐这些日子有些忙,你们如果想姐姐了,就去店里啊。” “娘亲不让我们去。”小豆子诺诺地回答,抱着月罂的手臂摇晃着,又说, “姐姐教我们的诗歌,我们这几天都学会了,还和童哥哥学了几招功夫。” “这么厉害!来练几招,让姐姐瞧瞧!”月罂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着俩孩子在空地表演,居然有模有样的,不由得拍手称赞。 小虎子门牙长出来一些,下颌也有些尖了,长大了许多,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姐姐,等我学会了功夫,长大了保护你好不好?” 月罂连连点头,眼里满是喜色。翻了个茶盅为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小豆子却挤眉弄眼地凑了过来,声音掩不住稚气, “那你保护姐姐,我要娶姐姐当媳妇。” 月罂一口茶喷了出来,自己最近走桃花运么?连这小屁孩都要来凑热闹!偏头咳了两声,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小豆子的头说道, “等你能娶姐姐那天,说不定姐姐都老了!” 小豆子完全不明白娶媳妇是怎么回事,只是常听外面比他们大的孩子说这些,只觉得应该是对极其喜欢的人才可以说的话。听月罂这么一说,又咧嘴一笑, “不怕,姐姐多老,小豆子都会娶!” 月罂无奈地摇了摇头,跟这小孩子说不明白了。又在屋中坐了会儿,教给他们一些诗词,这才离开。 第178章 联姻 第178章联姻 一座布置得极其简单的禅房中,翠竹屏风下坐着一个老僧人,他半阖着眼眸,神态安详,正是了然。 他对面坐着个清瘦男子,裁剪精致的殷红锦服轻贴着完美的身段,使这个简单的禅房变得灿烂耀眼。 “师傅,徒儿此番前来是想求您一件事。”花寻收起了往日嬉笑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了然面前。 “这件事,我怕是帮不了你了……”了然未等他开口,便猜到了是什么事,轻声一叹。 “我知道此事极难,可如今我实在是完全没了头绪,只求师傅能指点一二,也好让我有个方向。”花寻说完抬眼向了然看去,目光如水般清澈,妩媚的眼角略显落寞。 “纯粹的五行之血世间罕见,除非一人死去,才会再生。你也知道寻找的秘术极其繁琐,若不耗费一人全部心血,必然不能得到准确的方位。这些年你不听为师劝告,终日使用那能力,此时心血耗损严重,如何能再开启秘术?”了然声音略低,平淡且缓慢,似乎能让所有烦躁之事化解,但花寻心底的隐忧去如何也不能消去。 了然见他神色凄然,又是轻轻一叹, “与其执意寻找那个人,倒不如先寻到血珠子,与她交换此人。” 花寻惨然一笑,可那笑中却看不出半点欢喜, “这些年徒儿一直在寻找,可却没半点结果,而且,即便找到那种天赋聪颖的孩子,又怎么能下得去手?” 了然抬眼看了看面前跪坐着的俊美男子,眼眸又慢慢垂下。他对这个徒儿一直是极喜爱的,头脑灵活不说,心地也极为纯净,可偏偏执念如此,一直让他感到忧心。默了片刻,这才出声指点, “万事万物皆会成长,人也如此,与其执着地寻找那些孩童,不如以平等的眼光看待一切。” 花寻细细咂摸着其中意味,眼睛忽然一亮,急切地问道, “师傅是说,那个孩童已经长大了?” 了然也不回答,又慢慢地说道,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合即是分,分亦是合,若以容纳万物之心对待,自能得其真意。”说完,他将一个莹白透明的玉质小球递给花寻, “为师要闭关一段时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这东西虽没有太大的功用,却可以适当地平缓内息与血气。” 花寻双手接过,虽对他先前所说的那几句话仍有些迷茫,但却知道这后句话的意思。眼圈微微泛红,将那晶莹剔透的小球收于袖中,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谢谢师傅。” 了然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一句。可心里却是一叹,他如此帮他,也 金竹密语第3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帮他,也不知上天会不会发现,自己倒是无所谓,已经将一切看透,可若再给这几个孩子加以惩罚,那也实在太过可怜…… 花寻站在望南山顶,回眸看了眼寺院,轻叹了口气,他欠师傅太多太多了,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还得起……往山崖的方向走了几步,放眼望去,此时薄雾已散,远远的见到一片金灿灿的光亮。 那光亮的所在地正是金竹园,数百根金竹在园中看来虽然在像是散落的,可从此处看去,却是拼成了一个秀气的“月”字,这也是月罂名字得来的原因。 花寻又深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一连几天,月罂走到那片林子都进去转了转,每次都是刚出了林子,那两个黑衣侍卫就出现阻止她。凭她编了无数借口都不能进去,硬冲更是不行,刚跑没几步就被两人“提”了回来。 几日下来,那两个侍卫对她这样子倒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先前这样对她还有些忐忑,可后来发现这个公主实在与想象中的不同。毫无架子不说,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简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真是伤脑筋。还好慕离先前提醒过他们怎么做,否则一定被她钻了空子。 月罂仰头睨着面前两个木头一般的侍卫,郁闷得紧。任她用了无数法子,贿赂、威胁、恐吓、示弱,都没办法进去一步,实在有些挫败感。不过来了这几次,她并没有再听到过任何声音,也就不再相信自己的那个假设,看来以后不用再来了…… 月罂刚回到花月轩,就看见院门处站着一个黑衣身影,正是无情。走到他身旁轻声说道, “进来说话。” 无情点了点头,随她一同进了屋子。刚到外间屋子,月罂就问, “打听到了吗?” “北冥国当年是发生了变动,前任国王在出宫的时候遭遇刺客,当时毙命,王妃与两位皇子也下落不明,好在现任皇帝,也就是当年的御前大将军何启亲自寻找,最后将命悬一线的王妃及一位皇子带回去,可王妃身负重伤,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只剩下一位皇子,尚且年幼,这些年何启一直以皇帝的身份掌管北冥国,他虽然有亲生的儿子,但却立那位皇子为太子,此举深得民心。” 月罂缓缓地吸了口气,联系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忽然觉得这两件事可以重叠起来。但是出入很大,一定有一个是假的。 她做那个梦不久之后,就让无情去查查北冥国的事,不料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听他这意思,这个现任皇帝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她梦中所见的却是个嗜血魔鬼。 “即便是立那个皇子为太子,不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属下还打听到,也有人说现任皇帝是篡位而来,当年刺杀先皇的人正是他派出的,而王妃的死也与他有关……”无情微一沉吟,又说, “不过这只是少数传言,是真是假属下却不敢断言。” 月罂点了点头,她只是想知道自己为何会频频梦见这些奇怪的事,这才命无情去打探,如此看来,她梦中所见的倒是有几分真实。只是不知道那个孩子此时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你是说其中一个皇子现在是北冥国太子?那另一个皇子可有消息?” 无情摇了摇头,沉声道, “这么些年未见,怕是已经死了。” 月罂叹了口气,那孩子的模样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真可惜了,小小年纪就那么有骨气, “公主,属下还得到个消息……” 月罂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最近北冥国边境告急,国中开始动乱,属下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北冥国皇子会与公主联姻,南月国才会出兵援助……” “联姻?”月罂眉梢高高挑起,她很讨厌这个词, “联他个大头鬼,我园子里夫君一大堆,他堂堂一国太子,难道来给我当小侍吗?”说完撇了撇嘴,她才不想做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棋子。 无情抿了抿唇,也没再多说什么,向月罂行了个礼之后转身离开。 第179章 百花楼 第179章百花楼 很快就过年了,月罂这几日一直忙着绘制新图样,她想设计一些喜庆的衣裳,特意选了些红颜色的布料。轻抚过那些如红莲一般的烈焰之色,眉间不免有些黯然,花寻离开这么久了,也不知近来情况如何,虽然偶尔会飞鸽传书给她,却也只是寥寥几句,不知道会不会在年前赶回来…… 正想着,无情忽然走了进来,他先前与几名侍卫一直在后院的偏房,极少来前面。无情走到她面前,递上一封书信,低声道, “有人刚让属下转交公主。” 月罂点头收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信上并没有署名,但却封了口,疑惑地问道, “是谁让你送来的?” “一个孩子,他说是替别人送的。” 月罂没再问什么,转身上了二楼,到了房间中将信拆开,看到里面只是短短几行字, “若想知道慕离的底细,今晚戌时百花楼牡丹居见。” 月罂眉头微微蹙起,慕离的底细?她虽然知道慕离深藏不露,心机颇深,却不曾想过他会有什么底细。而且这封信究竟是真是假还不得知,如何能去?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且里面提到的还是自己在意的人,一时间心乱如麻,究竟去还是不去? 那百花楼乃是皇城附近的一家青楼,对方竟然选在那里见面,看起来倒是想乱中取静,越是那种乱糟糟的地方越是密探的好地方。 月罂握紧了那封信,想了又想,忽然有了主意。将那封信连同信封扔进暖炉中,看着火焰一下子将纸吞噬,眼眸也随之明明灭灭。 过了晌午,月罂一身男子打扮,从后门出了伊人坊,她走时只是告诉了婉儿,让她留在店中,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她在房间里作图,切莫让他人打扰。婉儿虽然想一同前去,可月罂却不允,只得作罢。 月罂将发丝高高束起,用二指宽的帛带系好,身着先前曾穿过的精致锦服,腰间系了条宽宽的玉带,上面绣着七彩祥云。她将匕首插在鹿皮靴子的里,准备好一切之后,雇了辆马车去了皇城。 马车还没走出多远,窗帘一荡,从外面跳进来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月罂吓了一跳,等看清人的长相之后才放了心,没好气地问, “你是贼吗?有门不走非走窗户?” 童昕浓眉一挑,黑润的眼睛闪闪亮亮,邪笑了一声道, “你不也是有女人衣裳不穿,偏穿男人的?” 月罂白了他一眼,却有些语塞,几日不见,童昕倒是瘦了几分,小麦色的肌肤在湖蓝色锦服的衬托下,更显诱人。 “我雇的马车,下去!” 童昕也不理她,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随意往那里一靠,伸长了腿阖上眼睛,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慢悠悠地说, “我正好要去皇城,顺路,大不了与你分担车钱就是了。”说完从怀中摸出个铜板扔给月罂。 她接住一看,鼻子差点气歪了,只有一个铜板!连买草喂马的钱都不够!可面对这软硬不吃的家伙,实在没任何办法,抄起车上的一个枕头向他砸去。可童昕连眼皮都没抬,顺手接过,枕在头下,懒懒地说道, “我几日未睡了,别闹。” 月罂无语地望天,这怎么回事!!他占了自己的车不说,还嫌自己太闹!郁闷地抬脚就向他踹去,童昕一伸手就将她的脚按住,她却再也动弹不得。 “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赖的人!你下车,自己雇车去!” “这么小气干嘛?不是顺路吗,哪儿那么多毛病!”童昕手捏着她的小脚,觉得软软的十分有趣,顿时心里一荡,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放开了手,翻了个身面朝着她,深黑的眸子睨了她一眼之后,又慢慢阖上,打了个呵欠说, “等进了皇城我就下车。” 月罂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可自知打不过他,只能郁闷地挠墙。进了皇城就到地方了,下不下车还有什么差别?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只能暗自劝着自己, “他只是空气,他只是空气,不要和空气生气……” 童昕一路上都在睡觉,看起来极其疲倦,俊朗的面颊仿佛被冷风削过,棱角分明。浓眉如墨,眼线狭长,此时虽然阖着,却仍能让人联想起那双黑如墨石的眼眸,清澈无杂。 月罂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开视线,这讨厌鬼睡着的时候还算老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烦死人了。她靠着车壁,脑海中猜测着写那封信的人,随着马车摇晃,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马车到了皇城附近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此时刚刚傍晚,太阳落到地平线下,将最后一缕光留在世间。 月罂揉了揉惺忪的眼,见童昕早已经不在车中,哼了一声,嘀咕着, “没礼貌的家伙,走之前也不吭一声。”说完跳下马车,让那车夫也找地方歇歇。 她从手中抽出折扇,假意摇了两下,可忽然发现太冷,又麻溜收了起来,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她实在学不来。 刚走出几步,就看到百花楼的门牌匾,还未等看仔细,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扭一扭地走上前来,拉过月罂的胳膊就往她身上贴, “这位公子,来我们百花楼坐坐吧?” 月罂咳了一声,刺人的胭脂味差点把她熏死,还未等她说什么,已经被几个女人拉扯进去。 百花楼的老鸨正笑盈盈地走下楼梯,一眼就瞟见月罂,见她身上衣裳做工极为精致,华贵不俗,便猜到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忙一步三摇地走上前,手中粉红色的帕子轻扫过月罂的面颊,笑说道, “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 月罂点了点头,她真不明白为何在这地方见面,估计用不了多一会儿,她就能被这奇奇怪怪的香味熏死了。 “不知牡丹居可有人?” 老鸨一愣,随后笑容满面地贴近月罂的耳朵,媚声笑道, “原来公子喜好那一口?” 月罂偏了偏头,离她的面颊远了些,没听懂她什么意思,索性又问了一遍, “可有人在?” 老鸨将她拉到一个圆桌坐下,又吩咐姑娘们倒茶,这才笑着又说, “牡丹居今日已被人包下,这位公子若想去也只能等明日了,不过我们这里俊俏的小倌多的是,您挑几个就是了,保证会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说完又是一声媚笑,直笑得月罂鸡皮疙瘩洒了一地。 第180章 不自在 第180章不自在 月罂想了半天,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她只知道来这里要换上男装,却忘了这里本是女国,来百花楼寻欢作乐的也不仅仅是男子,怕是那牡丹居并非是客房,有可能住着某个小倌。 一想到这儿,月罂顿时一头雾水,自己一身男装,点名要去牡丹居,怪不得那老鸨笑得极其邪恶,原来当自己是断袖了。 看向桌上沙漏,距离约定的时辰还早,也不知那人究竟来了没有。她虽然来赴约,可却留了个心眼,特意打扮成少年,只是为了遮人耳目,打算先观察一番再说, “那包下牡丹居的人是谁,可曾来了?” “那人只是派人送来了订金,还没来呢。” 月罂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锭子塞到老鸨手中,浅笑了笑, “我在这等个朋友,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 老鸨虽然不知道月罂究竟要做什么,但见到银子总是开心的,管他究竟等谁,也就不再多问。笑盈盈地接过银子,眼里光芒更盛,连忙唤过两个模样清秀的小倌,对月罂笑说道, “这俩小倌是我们这最乖巧伶俐的,公子总不能在这巴巴地等着,玩玩乐乐才好打发时间嘛。”说完冲那俩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地坐在月罂身旁,身子一软就倚了上来。 还没等月罂开口,那老鸨妩媚一笑,又一步三摇地去隔壁桌子招呼了。月罂暗自咧了咧嘴,这叫什么事啊!左右瞟了一眼,见这俩小倌看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模样的确清秀乖巧,可怎么看也不像个男人,轻咳了一声,将他们二人推开, “你们去给我倒壶好茶来。” 二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这桌子上明明有一壶刚泡的茶,后一想可能这公子想喝滚烫的,也没多问。其中一个抬手想要唤伙计过来,却被月罂拦住, “我让你去,又不是让别人去。” 那小倌见月罂模样俊美,出手又阔气,低低地笑了一声,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 “公子难道想喝我亲手泡的茶?” 月罂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男人得了软骨病不成?也不回答,言语里装作有些不耐烦,沉声道,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那小倌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就凭他这模样,哪个小姐妇人见了他不当成个宝捧着,怎么这少年这么对他!郁闷地向另一个人挤了挤眼,却看见对方笑得若有所思,心里更气,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另一个小倌只当月罂是看中自己了,这才支开刚刚那个,见那小倌一走,马上贴了上来,将月罂面前的茶盅添满,将茶捧到月罂唇边,故作娇媚地说道, “公子喝杯茶吧!” 月罂偏头躲开,眼睛一直瞟向百花楼的大门,想看看给自己密信的人究竟会不会来。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总有一种感觉,也许见到的时候就能有预感。忽然见那小倌又贴了上来,脂粉香扑鼻而来,险些打个喷嚏,郁闷地躲开他的手,皱了皱眉, “你也去泡茶吧,别在这杵着。” 那小倌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霎是好看。他先前以为月罂是看上了自己,可一见到他不耐烦的模样,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他见过的人也不少,脾气不好的客人也是常见,很快就换上了先前娇媚的样子,就不信他看不上自己。 小倌伸出白嫩的手,向月罂的前胸抚去,娇滴滴地笑道, “公子心情不好吗?” 月罂眼角余光看见他的手伸来,脑袋嗡地就大了,这人也太大胆了!想也没想一把扣住那小倌的手腕,顺势一掰,将他翻转身子按在桌上,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低喝道, “你干什么!” 那小倌疼得一声尖叫,引来四周人纷纷注视。月罂扣着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压在后背上,眼里仍燃着怒火。 老鸨正在隔壁桌与客人说笑,听到惨叫声忙不迭地回头,一看两人此时的样子,连忙快步走了过来,一面拉着月罂,一面陪笑道, “公子这是怎么了?若是他们惹恼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月罂倒是没办法说出实情,总不能说我女扮男装,这男人要摸我吧?怎么着硬着头皮也要装下去,郁闷地放开了手,又重新坐回矮凳上, “银子不够就说,我只想自己坐一会儿。” “头一次听说来百花楼坐着的。”那小倌揉着手腕哀怨地嘀咕着,收到老鸨警告的眼神又识趣地闭上了嘴,一甩衣袖郁闷地走开。 场面正尴尬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个身着黑衣的瘦高男人,长相虽然端正,但眼角眉梢透着冷澈不羁。他身上仿佛有种j邪之气,一进来就将春意融融的气氛打破,众人不自觉地向他望去,却在他冰冷的视线下退缩。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身着红衣的人,个子不高,看身材像是个女子。她头戴帷帽,轻纱遮住了脸庞,但月罂只是不经意地看了看,就觉得那面纱后的眼睛极不友善。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着什么样的人都会来这里玩乐。 老鸨见他们身着打扮不凡,马上迎了上去。众人又各说各的,一时间大厅里又热闹喧哗起来。月罂把玩着桌上的空茶盅,耳边忽然听到那男人提到“牡丹居”三个字,神经马上一紧,又向那两人望去,见他们随着老鸨上了二楼,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 二楼雅间上都挂着小木牌,每个上面写着房间名称,月罂看他们三人进了一间屋子,也跟到门前。抬头一看,那小木牌上果然写着牡丹居三个字,心想着难道是这两个人约自己前来?不过她根本不认得那人。 她看左右无人,就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可根本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合计着要怎样才能知道那个密信究竟是真是假,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喝, “谁?” 月罂吓得一缩脖子,还不知对方什么来头,可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想到这转身就走,可牡丹居位于走廊中间,到两旁的楼梯都特别远,她即使跑过去也会被人发现。耳边已经传来那房间门打开的声音,想也没想地推开旁边的屋门,飞快地闪身进入,又反手将门关上。 月罂背靠着门板连吸了几口气,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那男人四下看了看,又顺着栏杆向一层大厅扫视了几眼,这才皱着眉转身返回。 第181章 巧遇 第181章巧遇 隔壁房门已然关上,她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向这间屋子扫视一眼,发现外间竟然空无一人,又舒了口气。轻手蹑脚地走到两间房屋隔着的那面墙旁边,将耳朵贴在上面,还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月罂手摸着下颌,眼珠转了转,将整面墙细细看过,又掀开墙壁上的挂画,也没见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暗自纳闷。原来看过的电视剧里,一般这种客房的墙壁上都有洞,可以看到隔壁的情况,现在想想,都是胡扯罢了。 既然听不到声音,她可不敢直接去见对方,转身正要开门溜走,脚正好磕在墙壁旁的矮凳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疼得直咧嘴,忙弯腰去揉,里间却传来极其熟悉的男子声音, “谁在外面?” 月罂哪还顾得上揉脚,飞快地跑到门边,手还未碰到门上,一柄飞刀带着风正插在门板上,刀尖扎进木门足有一寸深。月罂吓得一身冷汗,慢慢转过头,看着脸旁边明晃晃的刀身,仿佛还带着寒气,心更跳成了一团。 听着里间缓缓走出的脚步声,极轻却又极稳,想必是个高手,也不敢再跑,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 “我、我走错房间了……” 后面人明显步子一顿,随后又走了过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去开门,心想着还是快跑吧,她虽然没转过头,却觉得这人的气息太恐怖。 月罂刚把门打开一条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比她更快一步,啪地将门又合上,她吓得心脏一跳,慢慢地回头,却落入了一双笑意盎然的黑眸中。愣了片刻,火噌地窜了上来,没好气地踹了那人一脚,低吼道, “也不吭一声,想吓死我吗!”如果不是顾及形象,到了嘴边的“三字经”差点就蹦出来了。 只见她身旁的俊朗男子不怒反笑,漆黑的眼眸中一漾一漾地泛着光华。他浓眉一挑,邪笑道, “我当你这只小贝壳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也有怕的东西!” 月罂顿时被他的话噎住,没好气地又瞪了他一眼,不过心却霎时间轻松了许多。这屋中的人正是童昕,刚刚比自己先下车一步,原来先到了这里,后一想,金竹镇上就有青楼,他何苦巴巴地坐上两个时辰马车来这百花楼?莫非有老相好?想到这月罂忍不住伸着脖子往里间看了看。 童昕捏着她的下巴摇了两下,觉得入手十分光滑细腻,手感极好,忍不住又掐了掐她细如白瓷的脸颊,问道, “你怎么来这了?”一想到她穿着男装偷偷摸摸跑来了青楼,心里竟像是硌了块小石子一样别扭,说不清又道不明的。 月罂听他一问,这才记起刚刚做的事,忙低声问道, “这屋子有没有能看到隔壁的小洞?” 童昕浓眉高挑,捏在她脸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疼得她连忙将他的手打开,这男人实在太可恶了! “原来你还有这种爱好?” “什么爱好?”月罂揉着脸,眨巴眨巴眼,不解他话中的含义。 童昕眼风扫过那面墙,向隔壁房间努了努嘴,又问, “喜欢看人家办事?” 月罂听完,脸刷地变得通红,这讨厌鬼说话真不经过大脑!可又一想,明明是自己问的问题太敏感,也难怪他会想到那些。郁闷地干咳了一声,答道, “只是刚见到进去的两个人有些眼熟,想知道是谁罢了。” 童昕也没太在意她说的这话,看了看那面墙,这才回答说, “墙上没孔,不过你若想知道是谁,进去瞧瞧不就好了?”说完拉住她的胳膊就想开门出去,月罂忙又将门合上,她可不想进去。 从接到那封信起她就想过许多办法,最终选择这个方法来探个究竟。她假装成男子来这里,并不是想按时赴约,而是瞧瞧送信的人究竟是谁,若是熟悉的或是看样子没什么危险的人倒也罢了。但刚刚那男人一看就是一脸j邪狡诈的模样,任她胆子再大也不会进去,她可清楚自己这半斤八两,好奇心虽然很盛,但小命却是最重要的。 “也不是什么太熟悉的人,算了算了。”月罂摆了摆手,她自然不能将密信的事告诉他。既然这次来根本没任何收获,也就没了继续呆下去的意义。向他挤眉弄眼地眨眨眼,笑吟吟地说, “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回哪儿去?”童昕一想到她留在这青楼,心里就燃起了一小撮怒火,但他只当是因为自己先前的事而恼火,并没细想。 “当然是回店铺,这会儿回去,怕是到店里都深夜了。”月罂撇了撇嘴,一想到一点收获都没有,倒是有些郁闷。 “为何不直接回园子?” 月罂支支吾吾了半天,摸了摸脸也没回答。 童昕看了她半晌,忽然猜到了她的理由,慢慢俯低身子,手撑在她耳旁门板上,邪笑了一声,问道, “背着他出来鬼混的?” 她自然知道童昕所提到的“他”是谁,心忽然跳了一下,她临走时特意嘱咐婉儿,如果慕离来接她,就对他说自己今晚住在店中,千万不能说了实情,也不知道婉儿能不能成功地骗过他。 “我看鬼混的是你才对!”月罂白了他一眼,一看窗外天色,再不走城门都快关了,不再与他贫嘴,急匆匆地开门要走。童昕刚想拦着,忽然从里间传来极温柔的女子声音, “公子?” 那声音太过温柔甜润,仿佛细微的电流一般从人的耳畔一直传递到心里,月罂停下脚步,回眸看去,却暗自惊叹,好美的女人。 对方谈不上到了惊艳的程度,但却长得清纯娇丽,让人看后心生怜惜。一袭嫩绿色的及地长裙,从肩膀处到裙下摆绣着一串粉嫩的蔷薇花,两种颜色虽然相差太大,可不但不显得媚俗,反而如悄然绽放的盛夏一般,给人舒适自然的感觉。 女人看模样也就十七八岁,面如桃花,肤如凝脂,眼角眉梢带着娇媚,她轻启红唇,柔声又问向童昕, “这位是公子的朋友吗?”。 第182章 阮玉 第182章阮玉 月罂先前已经猜到童昕来这儿做什么,可见了那女人之后还是稍稍愣了一下,抿了抿唇,随后深看了眼童昕,转身出去。 童昕也没转头,看着渐渐离去的单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实在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急忙喊道, “小贝壳,我和你一起回去!” 月罂头也不回地做了个捻钱的手势,声音平淡无波, “车钱!”这讨厌鬼,刚刚小气得只给自己一个铜板,可却有钱逛花楼,一想到这儿就觉得火大。 童昕抬步要追,衣袖却被那女人攥住,温软细腻的声音随后响起, “公子……” 童昕眉间微蹙,侧目而视,黑润的眼宛若婴童般剔透, “能说的,我都已经与你说过,你若没有消息透漏给我,就不必再唤我过来。”他刚抽出衣袖,却被女人再次攥住,耐着性子又看了看她,只见那女人眼泪围着眼圈转,欲掉不掉的楚楚可怜。童昕眉头蹙得更紧,为什么女人都这么爱哭? “公子,红嫣不在乎任何名分,只是想伴在公子左右,哪怕一个贴身丫鬟也好……” “我不缺丫鬟。”童昕打断了她的话,望向月罂离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抹焦急。也不知她等没等着自己,此时天都黑了,他有些担心她一个人回去。 红嫣咬了咬唇,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眸,心里翻卷起波澜。这男人看似乖戾简单,实际上心思却是极重,这些年他一直不信她,哪怕她做得再多,为他提供的消息再多,他终是不肯为她留下一次。彼此间像是只有交易,再无其他。 “公子当真还不愿信我?”红嫣话中有了一丝颤抖,似气愤又似绝望。 童昕终于收回了视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唇角扬起,笑说道, “你我只是交易,何来‘信任’二字?”他见红嫣脸色越来越难看,又补充了一句, “你若不想再为我做事,尽可直说,我绝不会亏欠你什么。”说完提步出了屋子,追着月罂而去。 红嫣站在门口,眼眸中翻卷着涟漪,本是娇俏艳丽的面容却挂起薄薄的寒霜。 隔壁门声轻响,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款款走来,面纱后的眼眸直盯着飞快下楼的童昕,眼里闪过阴毒之色。她走到红嫣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地问, “想得到他的心吗?”她声音舒缓低婉,似一道魔音,又带着三分蛊惑,顿时让红嫣一惊,疑惑地将这红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声问道, “你是谁?” 面纱下的女人轻声一笑,如空中铃铎般悦耳,她不回答红嫣的问题,又说, “我可以帮你得到这个男人。” 月罂刚下楼梯,迎面正撞上一个身着花衣裳的俊美男子,男子手中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茶壶。他走得虽然快,可看样子有些心不在焉,正巧与月罂撞了个满怀,好在月罂躲闪及时,否则那一壶热水非把她烫着不可。 那俊美男子陡然一惊,慌忙拿出帕子去擦月罂的衣裳,连连说着对不起。月罂拂开他的手,心里虽然有些郁闷,可见这人态度不错,也就没与他计较。好在衣服上的茶水不多,晾凉也就干了,说了声无妨之后就想离开。 “公子等等。”那俊美男子拾起托盘和茶壶,见月罂正要走,忙急声阻止, “阮玉昨儿刚做了身新衣裳,若公子不嫌弃,先换上可好?外面天冷,这沾了水的衣裳出去怕是会冻上的。”他声音低柔如水,十分动听,让人很容易解除防备。 月罂听他说完也是一愣,低头看了看衣裳,已经湿了一片,出去确实会冻上。而且他说的话十分巧妙,让她不容易拒绝,若是不换那衣裳,反而显得自己嫌弃他一样。于是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她刚随这男子进了一旁的客房,童昕这面就飞快地跑下楼,两人恰巧错过。 这客房极其艳丽奢靡,到处都是粉红色的薄纱,布置得像洞房一样。两人刚进去,里面的薄纱就随着他们带进来风缓缓拂动,如暗香袭来一般。屋中燃着香料,味道甜腻勾魂,让人闻过之后就觉得精神放松。月罂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这青楼的确与寻常地方不同,自己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那男子看到月罂这模样垂眸笑了笑,轻声询问,似疑问又似肯定, “公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月罂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花色衣袍摆来摆去,忽然觉得他像一只游戏丛间的蝴蝶一样轻盈。 男子也不再开口,径直去了里间,没过多会儿就捧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他走到月罂身旁,将衣袍放在一侧的矮凳上,伸手就要解月罂身上的带子。 她连忙躲开,不自然地笑了笑说, “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谢谢。” 男子微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唇边漾开苦涩的笑意, “公子一定觉得我是故意把你带进来的吧?” “嗯?”月罂没明白他的意思,见他面色凄然的模样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他又继续说道, “阮玉虽出身卑贱,却也不是见男子就勾引的……”说完咬了咬唇,将一旁的衣裳又捧起来,塞到月罂怀中,轻声道, “公子可以去里间换上,阮玉在此候着。”他说完转过身去,面朝着门不再发一言。 月罂被他说得竟有几分伤感,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青楼女子的事,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来这里的呢?不过她却没想过自己能转世来到这里,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来青楼,真正地遇见这样的人,听到这样的话。想解释几句,却觉得无从开口,只能捧着衣裳进了里间。 她打开衣裳一看,不由得苦笑,自己设计的衣裳竟然被卖到这里了。伸手轻抚过上面绣着的花纹,像抚摸孩子一般,眼里满是柔和之色。她刚穿上这衣裳,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呼唤声, “阮公子哪儿?牡丹居的客人都等急了,茶怎么还没送到?” 一听到“牡丹居”三个字,月罂系着带子的手马上停了下来。接着,外间传来阮玉柔和的声音, “我在这儿,马上过去。”话音刚落,脚步声就传了过来,停在距离月罂不远的地方,声音透过房门传来, “阮玉出去一下,公子将换好的衣裳留下就好,待阮玉改日洗好之后再还给公子。” “不用了,我自己拿回去洗,呃,这衣裳我哪天让人给你送来。” 门外沉默了片刻,随后又传来轻柔的回答,阮玉轻声说好,随后转身离开。 听到门响之后,月罂缓缓地呼了口气,七扭八扭地系好了带子,将先前穿的衣裳叠好,也出了客房。 第183章 遇险(1) 第183章遇险(1) 月罂刚打开房门,一个小厮就忙走了过来,向她咧嘴一笑道, “这位公子,阮公子吩咐小的在此候着您,说是衣服不必再还了,就当他向您赔罪了。” 月罂转头看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已经不见那花色衣袍的踪影,忽然想到刚刚外面有人提到了“牡丹居”,忍不住问道, “你叫他公子?” 小厮点头,像是看天外来客一样看着月罂, “阮公子可是我们百花楼的头牌小倌,他喜欢牡丹花,牡丹居就是专为他建的。” 月罂微愣,原来牡丹居中住着的小倌就是他,可既然里面有人住着,为何将约定的地点设在那里? “那今日是谁包下了牡丹居?” 小厮若有所思地笑道, “这个小的可不知道。不过阮公子在这皇城内外可是极有名气的,哪位王公大臣不整日留恋于此?想必今日也是其中一位吧!” 月罂点了点头,实在越想越不明白。后转念一想,管他呢,反正这地方她也不想再来。她在许多曼妙女子间穿过,好不容易出了百花楼的大门,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抬头看向街角处停着的马车,迅速地走了过去。 车夫见月罂回来,连忙跳下车,将车门打开。月罂探头向里面张望,见空无一人,问道, “刚才与我一同来的男子可曾回来?” 车夫摇了摇头。他刚刚去前面买了些东西,想必是那会儿错过了,可是他却没与月罂说这个,问道, “公子要不要再等他一会儿?” 月罂看了看天色,问道, “城门何时会关?”今日若是出不了城,就只能住在这镇上了,她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再过半个时辰左右。” “那就等他一会儿。”月罂坐在马车中,靠着车壁,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 她不是完全不相信那封信的内容,但她却对慕离的底细并不在意。她今日来只是想知道写信之人的目的何在,她初步猜测,一定是想对他不利之人。而自己充其量算个工具罢了,是刀是剑,完全看自己的意思。她虽然想来赴约,但却绝不会被其他人所利用,无论如何,她都相信自己的直觉。正在她分析着种种可能性的时候,车夫在外面提醒道, “公子,时候差不多了。” 月罂掀起车帘,看向百花楼梦幻迷离的灯火,以及娇媚酥软的笑声,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英雄难过美人关,那么个娇滴滴的美人,他怎么能不留宿?还说让自己等着,她还真信他这鬼话!蓦地放下车帘,平淡地吩咐道, “走吧。”她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冷澈低沉,说出来之后连自己都愣了片刻。 马车缓缓地开动,街道角落的暗处闪出五六条黑衣身影,他们如鬼魅一般跟在马车后面,手中扣着的短刀在月光映照之下反射出明亮的光华。 月罂见身后缓缓关上的城门,松了一口气,好歹赶上了。回眸看向道路两旁的树林,幽暗而诡异,隐约地觉得有些寒冷,忙将雪狐披风裹紧了些,缩在车中的一角。可她心里虽然觉得毛骨悚然,但身上却开始微微发热。 还没离开城门多远,马车忽然一晃,两匹马嘶地叫了一声,随后立刻狂奔出去。月罂在车中忽然摔倒,急忙握住窗沿稳住了身子,向车外问道, “出什么事了?” 车外无人回答,马车仍在肆意地奔跑,月罂挪到车门附近,敲了敲又问, “这位大叔,可还在外面?” 车外仍无人回答。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升起,稳着身体打开车门,却差点尖叫出来,慌忙捂住了嘴,瞪大眼睛望着车外的一幕。 只见那车夫背靠着车壁,咽喉处插着一柄短刀,已经气绝身亡。两匹马脖颈上也插着两把刀,但由于马肆意地狂奔,显然那刀飞过来的时候没刺中要害。借着月光望去,鲜血顺着人与动物的脖颈流下,静谧而又诡异。 月罂手指颤抖,四下望去,树林静悄悄的哪有半点声音,只剩下两匹马发出嘶嘶的悲鸣。 马车仍在狂奔,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月罂手扶着车门,身子随马车的晃动而跟着左右滚动。此时马车所走的这条官道一面是绝壁,另一面却是悬崖,平时中间宽宽的官道十分通畅,可此时却不同。 那两匹马仿佛疯了一样向前方奔去,也不管那地方是否有路,直直地冲了过去。月罂眼看着马车向悬崖冲去,心头一凉,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跳车!”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此时她连身子都稳不住,时间又紧迫,实在有些吃力。月罂一手攥着身前的披风,一手拉着车门,脚下一用力就想从车中跳出。可那两匹马仿佛忽然受到了惊吓一样,前腿高高抬起,整个马车向后立起,将她从车门附近直接向车里摔去。 好在她刚刚嫌冷,将披风的帽子戴上,否则这么一撞,必定会撞晕过去。她感觉头上忽然一痛,眼前金花乱闪,忽明忽暗,身子完全失去了平衡,在车中滚动。 过了片刻,随着两匹马惨烈的悲鸣声响起,四周忽然静了下来。隐隐地杀气刺穿了木质马车,使里面的人身子猛然一颤。月罂捂着头,慢慢蹭到窗边,透过撞坏的窗户向外望去,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马车对面站着六条黑衣身影,脸上均带着半截面具,形状各异,不仔细看完全无法辨别其中差别。黑色的劲装融入在夜色之中,手中扣着的短刀一并闪着光芒。 “下车!”一个 金竹密语第3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衣人冷冷地开口,却并不近前一步,仿佛在等着猎物主动上门一样。 “你们是谁?”月罂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 “下车!”那人又低沉地开口,手中短刀一提,光芒顿时从月罂脸上划过,惊得她又退回到车中的阴影处。 彼此只是沉默。 黑衣人见里面的人完全不为所动,缓缓地走近了几步,轻得如同深秋的落叶。他走到车门前,借着缝隙向里面看去,隐约地能见到缩在车厢角落处的月罂,又说, “你若再不出来,我只能进去杀了你!” “我只想死个明白。”月罂平静地回答,她虽然对功夫只是略懂皮毛,但却能感觉到面前的这几个人绝非普通人。若不赶快想个办法,她今日就会死在这里了。 黑衣人唇角勾起一抹不屑地笑,极浅、极轻,口中慢慢吐出三个字, “幻幽宫。”。 第184章 遇险(2) 第184章遇险(2) 月罂微怔,忙开口道, “我不认得你们。”她此时一身男装,出来时又没发现身后有人跟着,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能认出她来。 黑衣人缓缓向马车走来,步子极慢,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们认得你就好,南月国七公主……” 月罂心彻底凉了,她先前也遇到过刺客,那时虽然也曾害怕,但对生死却并不在意。可此时,她不想死,可眼下的形势却对她极其不利, “谁派你们来的?”月罂故意找些话题拖延时间,一边向车外望去,一面是陡峭的山崖,一面是垂直的绝壁,马车前后各站着几个人,即便她跑得再快,此时也无法逃脱。 “恕在下不能告诉公主了,”那人说话慢条斯理,甚至有些文质彬彬,可说出的话却毫无感情, “或者,等公主变成鬼魂再来找在下,说不定在下就能告诉你了。”他说完又慢慢一笑,向马车又走近了些。 月罂眼看着那黑衣人一步步接近马车,心跳得完全没了规律,她不想死在这些人手中,如果实在没了法子,她宁可死在自己手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月罂就将刚换下的湿衣裳团在一起,又将车中的一个软枕裹在其中,在黑衣人即将走到车门附近时,猛地将衣裳沿车窗扔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黑,衣裳随着软枕一同飞出,风掀开雪色的下摆,犹如从车中飞出了人一样。那几个黑衣人虽然经过训练,但此时心思全部集中马车上,里面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们极为紧张。 就在软枕飞出的时候,几柄短刀先后飞出,一同扎在雪白的衣袍上面,与它一同落在马车的一侧。月罂趁这几个人分神的时候,从另一侧车窗飞快地跳出,一咬牙,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黑衣人看清车中抛出的东西之后,再转眼看去,见月罂已经从悬崖上跳下。低骂了一声,飞快地蹿到悬崖边,月光浅淡,悬崖下如同一个黑洞,深不见底。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均闪过诧异,他们没想到月罂竟然会选择自杀!为首的黑衣人向下看了片刻,已经无法见到任何她的踪迹,冷声吩咐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个人应了一声,先后消失在黑夜里。面前的悬崖极陡,若不是武功极高,跳下去必死无疑,这几个人熟悉地形,因而向一条直通到山脚的小路飞奔而去。 为首的黑衣人又看了片刻,眉间微微蹙起,他又细细地查过马车上的所有物品,均没有任何异样,这才取出一粒赤色的丸药,将它弹到马车上。丸药接触到空气,嘶地一声发出细微的响鸣,带着一道火光,瞬间便吞噬了马车。 清冷的风吹来,将贴在崖壁上两个人的乌黑青丝吹起,在风中翩然欲飞。月罂后背贴着冰冷的崖壁,可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身前的男子一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另一手缠在垂下的藤蔓上,温热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彼此的呼吸声极轻,极浅。 直到耳畔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男子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不想活了?!”话中带着隐隐的怒气与嘶哑, 月罂手臂紧紧地搂着男子紧实的腰身,贴在他前胸上,连话都说不出半句,她完全懵了。 她跳车前的一瞬间想起,自己出去也是死,不出去也是死。虽然不知道那幻幽宫究竟是什么来头,但这些黑衣人要杀她却是毋庸置疑的。她刚刚看向窗外时就注意到,马车恰巧停在山崖边上,她只要从车窗跳出就可以掉下悬崖。 自己如果落在那几个人手中肯定必死无疑,但如果跳下悬崖……她会不会有一线生机……即便没有,她也只能怪命太薄了…… 短短的时间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于是,趁转移黑衣人注意力的时候就跳了下去。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还未从崖边消失,一个身影飞快地掠过,如不是那人瞬间搂住她的腰,捂住了她的嘴,她显然不会看到这人极快的身形。 熟悉的粗犷气息传来,还有低得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 “是我。” 月罂险些掉下眼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童昕会刚巧赶来,而且还救了她。 童昕于黑夜中与她对视了一眼,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他迅速地在崖壁上跳了几下,收回捂在她嘴上的手,顺势抓住一根藤蔓,慢慢地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随后,他又借力摆动了两下,脚踩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只够两人站立。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过了好久之后月罂才回过神来,原来童昕的武功竟高到如此。耳畔传来几个黑衣人的对话声,以及后来马车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的声音,月罂这才意识到,她果真没死。 抬眼向面前的俊朗男子望去,喉咙微紧,低声答道, “我若留在上面,才真活不成了。” 童昕抿紧嘴唇,望着她虽害怕却坚定的目光,心里的某处仿佛塌陷了一般。真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动作慢上一步,后果该是怎样? 他刚刚出了百花楼,见到马车并不在外面,顿时极度郁闷,沿着出城的方向追了好久,也没见到那马车的身影,更没有月罂的影踪,他既懊恼又担心。出了城又寻了一段路程,也不见任何车辆,这才原路返回,回到城镇上。 他正想在附近仔细寻找,偏巧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那味道很浅,如果不是他事先闻过这味道,怕是只会认为这是普通的脂粉香。心里虽然担心月罂,可却无法忽视这种味道,顺着香气的方向追了过来,一路上味道越来越浓,最终他见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他心尖陡然一疼,仿佛被无数根针刺了一样,尤其看到从车中跳出的那个娇小身影,血气顿时涌到了头顶。来不及细想,只能尽量避开那几个黑衣人,以最快的速度跃到月罂身旁,与她一同落入悬崖。 第185章 追魂香 第185章追魂香 童昕觉得怀中人异常娇小,轻得仿佛一根鹅毛,似乎随时都会飘走,忍不住紧了紧手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只是知道眼前的人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偶尔逗一下的小无赖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不经意地追寻着她的身影,看着她因自己生气而感到高兴,若一天看不到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 “能上去吗?”月罂见他盯着自己的纯黑眼眸明明灭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低声询问。 童昕偏头向上看去,眼眸越发暗沉,轻声道, “有人来了。” 月罂呼吸一蹙,下意识地抱紧他紧窄的腰身,不敢大声吸气。童昕垂眸向她看去,见她睫毛轻轻抖动,掩不住的内心的恐惧,心里微沉,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一种奇妙的怜惜之情从心中扩散开来,他正想低声安慰她几句,可一股浅淡的香气从她脖颈间传来,他心底顿时一惊。 眼角瞥到山崖的一处,脚尖用力,抱着她从那处石头上跃了过去,在半空中松开手中藤蔓,顺势将她揽紧,两人一同落在一个向内凹进的山洞前。 说是山洞,实际上只是崖壁上的一处凹陷,大概只能容纳两三人。两人刚刚站稳,童昕伸手就将她披在身上的雪狐披风扯下,随后又去解她外袍的腰带。 月罂吓得往后退去,可身后就是冰冷的石壁,哪还有退路,慌忙按住童昕的手。此时他们离地面很近,她听说上面有人过来,自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引来敌人,只能死死地攥住衣襟,惊恐地望着面前毫无表情的男子。 童昕听见崖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已没有过多的时间解释,手指在她腰间一点,她顿时停止了所有动作。他看着面前错愕的眼睛,飞快地将其身上外袍褪下,扔下了悬崖。 崖顶上黑压压地飞下一群昆虫,嗡嗡直叫,从他们身边迅速掠过,追着那衣袍而去,瞬间便将其吞噬干净。 月罂惊恐地看着一闪而过的画面,诡异而惊悚,她隐约地明白了什么,那衣服有问题…… 童昕手指轻点,将她解了|岤,随后身子一旋,将她抵在洞|岤的内壁上,自己挡在外面。两人放缓了呼吸,一同听着山顶传来的响动。 山崖上站立着一个身着花色衣袍的俊美男子,宽大的衣摆被风灌起,发出猎猎的声响。一双幽兰的眸子在火光中显得更为妖冶邪魅。 一旁的黑衣人看着飞回的蜂群,似乎有些惊喜:“找到了!” 那俊美男子放佛毫不在意这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他眼角瞥到一旁烧得只剩骨架的马车,目光有些不屑,低低地开口道, “还以为有什么特殊的呢,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袍袖轻摆,缓缓离开,花色的衣袍蓦然翻飞,在火光的映衬上显得更为炫美。 四周再一次恢复了清冷,只剩下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童昕忽然觉得身前人轻轻一颤,垂眸看去,见她脸色竟有些苍白,嘴唇也开始颤抖,忙从腰间摸出一个青翠欲滴的小瓶,将里面的丸药倒出来塞到她的嘴里。 她感觉那丸药到了嘴里顷刻化去,似乎通过口腔霎时渗透进血液中一样,体内刚刚翻卷着的炽热气流顿时平稳下来。 童昕迅速地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将她瘦小的身子包裹在其中,看着她渐渐有了血色的脸,轻声询问, “可好些了?” 月罂点了点头,刚才那股热气仿佛在体内搅动了一番,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儿,此时被风一吹,额头冰冷。 “那衣服是怎么回事?” “上面撒了追魂香,纵使离着百里,也会被那群夺命蜂追上,最终啃噬殆尽……”童昕抿紧薄唇,眼眸中闪过一抹冰冷。竟在她身上用这个,若不是自己碰见,她此时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掩在衣袖间的拳头紧紧攥起,究竟是谁?怎么会对她用这种残忍的手法?一想到刚刚那衣服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并被食尽,就觉得毛骨悚然。不行,这样的人一定不能留着! “你留在这儿,我去去就来!”他刚转身,忽然被她一把拉住,借着月光向她看去,只见那双黑亮的大眼有些黯淡, “别走。” “我很快回来。”童昕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可就凭着自己一身功夫,也很少能遇见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 “别走……”月罂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祈求,她一想到他要将自己扔在这个陡峭的山崖中,就怕得厉害。 童昕似乎明白了什么,嗯了一声,将她拦腰抱起,一手攥紧崖壁上的藤蔓,脚尖轻点,两人便从山洞中跃出。他在崖壁上连跳了几下,最终稳稳地落在山顶。 月罂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从死亡之谷中跃出一样,腿有些发软,她终是会害怕的…… 童昕并没把她放下,而是向一个方向跃去,在树枝间飞快地跳来跳去,如同鬼魅。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脑海中乱成了一团。衣服如果被下了药,那问题一定出在那个叫阮玉的人身上,他为什么要杀自己? 月罂忽然明白了刚刚觉得奇怪的地方在哪儿,他明明是牡丹居的小倌,可为何新做的衣裳会在另一个客房?而且,约自己前来的人就是今晚在牡丹居的人,那么,他们彼此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原来他撞到自己是有意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衣服…… 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其速度可想而知,月罂忍不住抬头看着面前俊朗的面容,心底微沉。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个二混子的人武功会这么好,她更不能想到的是,童昕居然救了她!这个人情,要如何才能回报? “这是去哪儿?” “我送你去一处安全的地方。”童昕轻声答道,眼中的冷意却并未化去。 月罂见他神色冷漠,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蚀骨冷意,与平日里痞子气十足的样子极为不同,也不敢再问,只得任由他抱着,在夜色冷风中疾驰。 (最近单位很忙,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抱歉啦~~)。 第186章 世外桃源 第186章世外桃源 也不知过了多久,童昕将她带到一座山脚下,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厚厚的积雪。远远的有一处破旧的院落,院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在这个山脚下显得极为孤独。 童昕大步流星地走到院门前,木门并未上锁,他抬脚将院门踢开,径直进了院子。里面房门虚掩,被风吹得一开一合,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月罂借着月光打量着这个小屋,看样子这里并未住人,里面的摆设极其破旧,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窗户上甚至没有窗纸,风呼呼地涌进来,使屋子内外的温度相差不多。 “这是什么地方?” “先前住着一户人家,后来搬走了,就再没人进来过。” 月罂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问。经过这么长时间,刚刚心头上的恐惧已经慢慢压了下去,挣脱地跳了下来,将他的披风裹紧。 童昕也没在意,而是走到墙边的书架旁,在其中一个书格里按了一下,又在另一个书格中按了一下,如此几次,书架发出细微的响动,随后,书架从中间缓缓打开,里面露出一条狭窄幽长的楼梯来。 月罂忙走到他身后,向楼梯看去,见其又陡又长,不禁问道, “这里居然有密道?” 童昕睨了眼她,也没言语,取出一块奇怪的石头抛到楼梯间。火石在墙壁上跳了几下,随后整条楼梯亮如白昼。 两人刚走进楼梯,身后的书架就缓缓合上,从里面看竟然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其中暗藏的玄机。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颗夜明珠,柔柔地发出温润的光泽。 月罂跟在童昕身后,一点点向下走着,边走边向两旁不住地张望,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倒,童昕忙扶住了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向她伸出了手,缓和了声音说, “楼梯陡,小心些。” 月罂看了看伸在面前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厚实有力,轻抿了抿唇之后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里。如果没发生今日这事,她与他一定仍是见面就吵,可此时,他救了她一命,如果再不识好歹与他扭着,倒有些不识抬举。 童昕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唇角微微上扬,这种感觉,很奇妙…… 走过一条长长的楼梯,直到听见细水潺潺的声音时,两人才停了下来。月罂看到面前的景色,不由得惊呆了。 这里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石室,或是地洞,而是另一片天地:皎洁的月,灿烂的星辰,黑丝绒一般的夜幕,以及零散飞舞的萤火虫。 风暖暖地吹来,仿佛是夏日最温暖的晚风,吹在脸上痒痒的,舒服极了。月罂向脚下看了看,竟然是柔软茂密的小草,视线范围内竟然还盛开着零零散散的野花,让她实在诧异。 童昕见她迷茫地看着四周,扬眉一笑,恢复了往日的邪气, “很奇怪吗?” 月罂连连点头,在外面还是冬日的冷风,可这里竟然是这番盛夏的样子,实在让她不解, “南月国一年大半时间都是冬季,为何这里会是夏天?” 她来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却一直是寒冬。她甚至想过,南月国是不是整年都被积雪覆盖,而无春夏秋冬之分? “这里虽然地处南月国,可却与其相对独立,终年皆是初夏,永远都是这种景色。”童昕眼神柔和了许多,似乎是被这种甜腻的晚风所感染,望着天边簇拥在一起的繁星缓缓地眨了眨眼。 “这地方只有刚刚那一个入口,而且只有我和另一位友人知道,你暂且安心地留在这儿,我去去就回。”童昕说完转身要走,却又被她拉住。 “你究竟要去哪儿?”月罂隐隐地觉得事情不对劲,他从刚才在悬崖上就要将她独自留下,虽然她并不想干涉他的私事,但她此时实在有些害怕。 童昕轻抿嘴唇,答道, “我将那下毒之人除去,你也就不必再担惊受怕。” “你知道是谁吗?” 童昕不屑地笑了笑,魔术般地变出了一个透明小瓶,似乎用水晶打造的一样,上面塞着软木塞。 月罂仔细地往里面看了看,忽然睁大了眼,后退半步低声道, “这可是那夺命蜂?”瓶子里的小昆虫与蜜蜂长得很像,只是多了两只尖尖的长牙。它在瓶子里横冲直撞,四处碰壁,却百折不挠地继续撞着。见月罂正盯着自己看,那小东西忽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黑豆一般的眼睛与她相望,长牙竟然一开一合,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月罂忍不住喉咙哽了哽,不敢再看它,见童昕点了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忍不住又问, “不是说它可以啃噬一切东西吗,为何能被这小瓶子束缚住?” “它只会啃噬沾了追魂香的东西,对待这些普通东西,它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罢了。”童昕说完摇了摇小瓶子,眼里更为不屑, “何况这瓶子里本就充满毒气,即便此时将它放出来,也没有任何能耐了。要不要试试?”他说完做出要打开瓶塞的动作,吓得月罂转身就要跑。刚刚那一幕诡异的画面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她可不敢面对这么恐怖的小东西!可还没跑出两步,又被童昕揪住衣领拽了回来 童昕呵地一笑,他才不能这么早就将它放出来,于是将瓶子塞进衣袖中,又扬眉说道, “这夺命蜂只要完成命令,就会即刻飞回主人身边,我出去将它放了,自然能寻到下毒之人。” “你别去。” “为什么?难道等着你没死的消息传出去,让那人再杀你一次不成?”童昕微微蹙眉,看着面前人乱糟糟的头发,被擦得破烂的衣裳就心生怒意。 “自然不能,但我也不想看着你去冒险。” 童昕一愣,眨了眨眼,随后不无得意地一笑,说, “冒险?我的功夫可是很高的,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是我的对手?” “自恋狂!”月罂小声嘟囔了一句,收到他警告的目光之后,偏头咳了一声,又说, “总之,今晚你也耗费了不少体力,不如歇歇,反正这蜜蜂也跑不了,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稳住童昕,虽然她也想报仇,可如果不明确对方底细的时候就让他轻举妄动,她必定不允。 童昕略想了想,她说得也在理,抬头揉了揉卷翘的发梢,懒洋洋地笑道, “小无赖居然也有头脑灵活的时候。” 月罂没好气地哧了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讨厌鬼刚刚还像换了个人,可没过三分钟,又被打回了原形,摆出一副欠扁的模样。 不过她虽然这么想,却因为这次遇险的事改变了一些对他的看法,除了无耻讨厌自恋欠揍外加痞子气十足,这人的心肠却是极好的。 第187章 平静 第187章平静 “那边有一条小溪,你将身上残余的追魂香洗净,再把这个涂上。”童昕说完递给她一个青翠瓷瓶,刚刚那只夺命蜂正是闻到了月罂身上残存的香气才飞进山洞,又被童昕捉住,正好一举两得。 看着月罂走远,童昕这才收回了视线,往前走了几步,仰面躺在柔软的青草间。扑鼻而来的花香草香袭来,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这地方是他几年前发现的,每每心情极度压抑的时候都会来这里坐坐,或是睡上一觉,烦乱的心思总能平静下来。 按理说这地方不应该再让第三个人知道,可他却对月罂不想隐瞒,反而毫不犹豫地将她带来,甚至让她看到开启密道的方法。 童昕遥望着天边的星辰,眼里亮亮闪闪,虽剔透晶莹,却看不出半点思绪。耳畔传来溪水被撩起的声响,以及水滴一滴滴掉下来的声音,童昕喉咙动了动,莫名地有些心乱。 索性站起身,寻了些树枝,架起一拢火来。他在火堆中填了许多树枝,看月罂还没有洗完,想了想又返回远处的林子,打了两只野鸡回来。 月罂身上裹着他的宽大披风,赤着脚走到火堆前,又抱着膝盖坐在离他稍远的地方,深深地吸了口气,轻笑道, “真香啊……” 童昕正翻烤着野鸡,透过火光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已没有了先前的苍白,反而透着如花瓣一般的色泽,心神顿时一荡,忙收回视线,将树枝上的烤鸡取下,撕了一块鸡肉递给她, “用这个抵车钱!” 月罂脸上笑容一僵,冲他皱了皱鼻子,暗自嘀咕道, “小气鬼!”见童昕眉毛一挑,像是要收回鸡肉,连忙一把抢过,赔笑道, “抵就抵吧……”她一整晚都没吃任何东西,车上放着的点心也被人一把火烧干净了,刚刚洗澡时肚子就饿得咕咕叫,若错过了这鸡肉,怕是要饿到明天早上了。 童昕扬眉一笑,面容上说不出的柔和。月罂细细地啃着鸡肉,借着火光看了看他俊朗的面颊,似乎是被这火光所感染,也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泛出麦色的光芒。 “你烤的鸡肉还这么好吃!”月罂将那一块鸡肉啃完,又挪到童昕身旁,眼巴巴地看着火堆上继续翻烤的野鸡。 “你何时还吃过?” “我刚去园子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你的院子,你也在烤这个。”月罂眼睛盯着那两只野鸡看,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 身旁的人默了片刻,忽然声音提了一倍, “是你?!还我鸡翅膀!” 月罂一头黑线,这个要怎么还?见他停下了翻烤,忙指着野鸡喊道, “快翻快翻,一会儿烤糊了!” 一顿晚饭吃得虽简单,却热闹无比。两人像先前一样打打闹闹,互相言语攻击,童昕似乎有些说不过她,吵到最后总是干瞪眼,任由她得意地叫嚣而暗自恼火。吃饱了之后,两人躺在火堆旁,一同看着天上星星,各自存着心事。 过了许久,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你得罪过什么人吗?” 月罂摇了摇头,她才来这里不到一年,还没得罪过什么人呢就遭遇这么多次暗杀,若真得罪了人,九条命怕是都死没了吧? “那他们为何对你下那种毒?”童昕一想起那种毒药就眉头紧蹙,竟然将这种毁尸灭迹的手法用在她身上,究竟要有多大的仇恨? 月罂又摇了摇头,随后轻叹了口气,就是这个身份才为她招来这么多麻烦。若真能隐姓埋名地在这世间过一辈子,该有多好……她忽然想到了黑衣人刚说过的话,忙开口问道, “幻幽宫是什么地方?” 童昕一愣,眼里顿时泛起波澜,扭头向她看去,不答反问, “刚刚那些人是幻幽宫派来的?” “那个为首的人这么说的。” “我猜也是,那追魂香不是一般地方能有的。”童昕眼眸黯沉,这事竟然与幻幽宫有关,看来比他想得严重多了,究竟是谁雇佣了那些人,还是说她在不经意的时候得罪了幻幽宫? “等明日一早我就送你回园子,这些日子你先不要出门。” “童昕……”月罂望着他投来的惊诧目光,轻轻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这事你别再管了,今日你救我一命,我已经感激不尽,别再为我冒险了。” 童昕听她用这么柔和的声音轻唤自己的名字,心里像是有什么化开了一样,暖洋洋又甜丝丝的,觉得十分舒服,可听到她下句话立刻板起脸来,挑眉问道, “你想听天由命不成?你可知那幻幽宫什么来头?”童昕见她迷茫地将自己看着,无奈地又问, “那你可曾听过幻幽山?” “听说是一座毒山。”她先前所中的蛇花之毒就是产自那里,所以有些印象。 童昕点了点头,又解释道, “那幻幽山方圆几百里不曾有人居住,但山中却有着一个邪教,他们利用山中各种毒草毒兽制成各种毒药,甚至还拿活人试验……”说到这,他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眉头也拧得更紧, “你若真被他们捉住,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死得了?即便是刚刚中的那种追魂香,也会让你在死之前痛不欲生……”童昕捕捉到她眼中的惊恐,终是止住了话,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问道, “你究竟怎么得罪了幻幽宫?他们虽然不在意人的生死,做事心狠手辣,但却很少受命于他人。” 月罂依旧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不过按童昕这么说,自己这身份和幻幽宫并没有什么冲突,究竟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童昕见她显然不知道为何,只能缓缓地呼了口气,看来只有明日放了这夺命蜂,亲自去找那个下毒的人了。想到这又躺了下去,仰面望着天穹的繁星,眸子中光华闪过,心却杂乱一团。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旁传来悠长的呼吸声,这才再次转过脸,见月罂已经睡着,眉间微微蹙起。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多少年了,他竟然又产生了这种平静的感觉,竟然想再一次保护好一个人,不让她受到伤害,不让她遭遇危险。 童昕挪到她面前,面对面地躺了下去,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的娇俏面颊,也慢慢合了眼。 第188章 杀气 第188章杀气 月罂慢慢转醒,忽然觉得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在感。虽然她昨晚差点被暗杀,但此时真的觉得很轻松。睁开眼就看见高远碧蓝的天空,缓缓行走的白云,耳畔传来鸟儿自由的鸣唱,鼻息间满是青草与野花的清香。这种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感觉,是无数奢华家什都无法创造的。 轻轻的呼吸拂在月罂的颈侧,她转过头,看着一旁的睡颜,不由得一愣,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童昕躺在她的一旁,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蹙,仿佛被梦境纠缠一样,手臂环抱在胸前,毫无安全感的睡相。 月罂慢慢起身,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想要为他盖上,可还未等碰到他,童昕猛然睁开眼,飞快地拿起身侧的长剑,身子一旋将她压下,长剑瞬间出鞘,寒气逼人。 光亮锋利的剑身抵在月罂的脖子上,吓得她霎时白了脸,连呼吸也一并屏住,那一瞬间,童昕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杀气,动作迅速得如同敏捷的猎豹。 待看清剑下之人的时候,童昕忙收回长剑,脸色一变,顿时呆住了,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如果她有任何抵抗,说不定自己已经割破了她的喉咙,颤着手去碰触她完全僵硬的脸庞,喉咙哽了哽问道, “你没事吧?我……”他声音极小,生怕再吓到她,一颗心仿佛被丢进了冰洞中,冷飕飕的难受。 月罂见他意识已经清醒,一口气这才呼出来,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弛,自己仿佛从鬼门关转了一圈, “昨天我没被毒死,今天却差点死在你的剑下……” 童昕听她的话并未着恼,反而带着一点娇嗔的味道,这才略微放心,看着她额上渗出的冷汗,心里又是一疼,想伸手擦去,她却偏头避开,撑着身子起来,抹掉了头上的冷汗, “你一直都这么敏感?”刚刚他忽然醒来的样子实在可怕,难道他连睡着的时候都防备这么严?真想象不出他为什么会这样。 童昕轻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他实在不清楚该如何解释,不过他却知道,以后再不能这么对她了……看了看手中的长剑,面容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对不住了……” “你昨日救我,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却又被恩人道歉,听起来真是奇怪!”月罂故意轻笑着打趣,那一瞬间的恐惧让她强压下来,她知道童昕不是有意的,也自然不想让他因这件事心有愧疚。 童昕看她故作轻松的笑容,俨然是故意装出来的,也没揭穿,心底却暖过春风。对她咧嘴一笑,明眸皓齿,灿烂的笑容比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还耀眼三分, “走吧,早些回去。” 月罂应了一声,取过昨晚晾晒的衣袍,去河边青石后面换上,这才原路返回,见童昕已经收拾妥当。一身湖蓝色的衣袍显得他身材更加颀长,再配上俊朗的面容以及一双灿如星子的眼睛,英气逼人,使人不得不多看上几眼。 童昕坦荡荡地与她对视,扬眉一笑, “怎么,舍不得走?” 月罂望着天边刚升起的暖暖朝阳,轻笑了笑,还真有些舍不得。若是能一直留在这种地方,与心爱的人相伴终老,怕是此生最大的奢望吧? “走吧……”她转身向密道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有些黯沉,从这里出去,就会再次回到那个世界,不争得你死我活不肯罢休的世界…… 童昕轻抿着唇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坚定的步伐,眸子渐渐黯沉下来。 金竹园依旧如往日一般安静,此时天刚蒙蒙亮,园子里只有一些早起打扫的下人们。童昕带着她从竹林间飞快地穿行,竟无人注意到他们。 直到看见花月轩的牌匾,童昕才停了下来,稳稳地落在竹林边,对她低声说道, “回去吧。”见月罂刚要走,又忽然将她拉住,犹豫了一下问道, “她……会不会责罚你?” 月罂自然知道童昕提到的“她”是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她忽然觉得好笑,也不知道这男人是不是单细胞动物,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丫鬟,也从未怀疑过什么。不过这正好如她所愿,彼此之间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摇了摇头,笑说道, “你如果担心,与我一同进去不就好了?” 果然,童昕的脸色忽然十分难看,轻哼了一声, “快回吧,这么多话……”说完转身离开,还不忘背着她摇了摇手, “你可欠了我一个大恩情,别忘了还!” 月罂暗自郁闷,真没见过这样的讨厌鬼,哪有帮了别人还主动讨赏的?不过想起他刚刚的表情,仿佛极其厌恶那个“她”,如果哪天真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又会如何呢…… 月罂蹑手蹑脚地溜进院子,推门进了屋子,外室候着的正是冬晴,她正手撑着头倚在软椅上睡觉,听到门声才忽然转醒, “公主,您这是去哪儿了?”冬晴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上下将她瞧着,看她这狼狈模样更是惊慌。 月罂打了个呵欠,无所谓地笑了笑说, “没去哪儿,我有些困了,先睡一觉再说。”她刚走到里间门前,忽然又停下来对冬晴说,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昨天半夜回来的,记住了?”她向冬晴眨了眨眼,笑得一脸狡黠。 冬晴还未答话,月罂就懒洋洋地走进了内室。看着月罂疲惫的面容,冬晴微微蹙了蹙眉。 童昕走得远些了,这才将衣袖中的小瓶子拿出来,可刚看一眼就气得暴跳如雷,那夺命蜂竟然死了! 他摇了摇瓶子,那小蜜蜂一样的东西随着瓶子摇动而跟着摇晃,毫无生气。童昕忽然想起自己回来时,月罂非吵嚷着要看看那只小虫子,无奈之下,他只得给她。月罂在他身上摆弄了好一会儿,这才将瓶子塞回他的衣袍中。 当时童昕顾着赶路,根本没注意她还回来的瓶子,后一结合到昨晚她说的那些话,这夺命蜂怕是被她弄死了。理由只是不想让他寻到那人为她报仇,童昕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瓶子,心里顿时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第189章 添麻烦 第189章添麻烦 月罂刚换下那身男装,门外忽然想起冬晴的声音, “慕公子……” 低沉温和的声音轻嗯了一声,随后开口问道, “公主可在里面?” “在……在的……” 月罂听冬晴支支吾吾的回答,有点泄气,怎么连撒谎都不会?细细聆听外面的动静,忽然又听冬晴说, “慕公子,公主她……还睡着呢。” 脚步声渐渐接近,显然没因为冬晴说的话而停下来。 月罂吓得抱着衣服飞快地钻进被窝,面朝里躺下。珠帘轻响,她又慌忙闭上眼睛,装作还在睡觉。 脚步声停在床前,她感觉床忽然陷下一点,随后,温热的指尖轻拂过额前的发丝,淡然温和的声音响起, “睡着了么?” 月罂不敢吭声,眼睛紧紧地闭着,故意放缓了呼吸,生怕他看出来。过了会儿,耳边又传来轻声的叹息, “没事就好……”说完,他起身要走,衣袖却被她轻轻拉住,转头看去,见她缩在被中,眼中满是歉意。 月罂看他神色疲倦,想必是一夜未睡,便猜到昨晚的事又露馅了,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她咧嘴笑了笑,却极其不自然。 “刚从皇城回来,又去了伊人坊,见你不在,这才回园子瞧瞧。”他说得简单,可听在月罂耳中却深刻地理解这句话的分量。自己睡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他也许正在官道上策马疾驰,而他此时却没有半点怨言,只有一句“没事就好”。 她先前想的小把戏通通都在他的这句话中功亏一篑,愧疚感油然而生,垂着头低声说道,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慕离轻轻笑笑,瞥了眼她手中抱着的衣裳,看布料应该是她先前穿过的男装,暗叹了口气。他虽然对她昨晚的去处略知一二,可心里仍然像打了个结一般, “再睡会儿吧……”他将滑落到床榻上的锦被又搭在她的肩头,随后转身离开。 月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单薄而又削瘦,但即便是在料峭的寒冬里,也仍能散发出融融的暖意,让人心里没来由地觉得舒服。低头看了看手中抱着的男装,喃喃地念道, “你究竟有什么底细在别人手中呢……” 慕离慢慢走出花月轩,穿过一片竹林之后,正看见倚在一棵金竹上的俊朗男子,他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听见脚步声缓缓地抬眼,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早!” 慕离轻点了点头,可眼中是化不开的寒霜,走到童昕身旁,忽然低声开口道, “今后别带她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乱七八糟?”童昕眉梢高挑,闪身拦在他面前,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竟然这么看她?”一想起昨晚她经历过的那些事以及她强装笑意的模样,就觉得心里紧巴巴的难受。手中的小瓶子咯着他的掌心,让他了解到她此时的想法:即便她独自面临险境,也仍不想让他冒任何风?br /gt; 金竹密语第3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风险。 慕离扬了扬眉,将他恼怒的样子看在眼里,也不说话,静等着他再次开口。 童昕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他不想让慕离知道昨晚的事,总觉得那是他与月罂之间的秘密,既然被自己撞见了,就该管到底。 慕离睨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眼里的寒霜慢慢褪去,却换上一抹复杂。他这些日子经常见到童昕用痴痴的目光看着她,再联系起刚刚他恼怒的模样,暗自苦笑,原来自己猜对了…… 童昕愤愤地穿过竹林,本想回自己的院落,可到了路口却拐了个弯,径直地走到“墨苑”。 整个院落十分冷清,院中只有几棵金竹,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各处。石桌、石椅、石砌的鱼塘与假山,一切都极为冷清。 他毫无顾忌地推门进去,走到里间才停下,将那个小瓶子重重地放在圆桌上,自己则坐在一旁斟了杯茶,闷闷地喝起来。 软榻上的人听到屋中的响声,这才慢慢转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打了个呵欠,神态极为慵懒。他一手撑着头,轻抬眼眸将对方看着,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又来我这儿闹什么?” 童昕将那小瓶子抛给了他,郁闷地皱了皱眉,问道, “这小东西可死透了?” 奚墨扬手接住,拿在眼前晃了晃,神色依旧淡淡的,轻嗯了一声, “死也就死了,你何时在意过这个。”奚墨摆弄着小瓶子,看着里面小蜜蜂一样的昆虫晃来晃去,眼中似乎毫无焦点。 “我想知道这夺命蜂的主人。”童昕指尖抵着茶盅,将它在桌面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这个你早不就知道么?” “难道只有幻幽宫的人才养得?” 奚墨也没回答,似乎对这事毫无兴趣。童昕看了半晌,也不见他回半句话,心中懊恼,噌地站起身,眼中的寒意一闪而过, “那我就灭了整个幻幽宫。” 奚墨慢慢地打了个呵欠,这才出声提醒, “那岂不是坏了你先前的计划?” 童昕一愣,显然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自己假扮幻幽宫少宫主许久,为的就是寻找一味解药,可此时目的还没达到,若真与整个幻幽宫为敌,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寻到。可一想到月罂随时都会遇到危险,又觉得此事非做不可,一时间极其矛盾,急得他在屋中乱转起来。 “有人被这夺命蜂吃了?”奚墨懒洋洋地问道,似乎死一个人对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童昕脸色有些发白,摇了摇头, “幸好我及时拦住,否则……所以我才这么着急想除去那个养蜂之人。” 奚墨想了片刻,又慢慢说道, “养蜂人对夺命蜂的数量记得十分清楚,此时少了一只,自然让他起了疑。他若想再做些什么,近日就会再动手,到时你多留意就好。” 他一席话说得极其平淡,可童昕听完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竟然忘了这个……那么此时,月罂没死的这个消息一定暴露了,难道那人还会再来暗杀她么? 一想到这,童昕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即便他身在战场、身负重伤也不曾有的感受。 第190章 无情 第190章无情 幽静的官道上,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路旁。马车中坐着一个俊美男子,细长的眉眼斜飞上扬,眸子中光华流转,正是百花楼的当红头牌阮玉。 他唇角轻勾了勾,向车窗外的男子问道, “少了一只?” 窗外的黑衣人垂首站立,额上冷汗慢慢滴下来,沉声答道, “是。” “看来还活着呢,我倒是小看了她……”他轻笑了笑,面容虽然平淡无波,却比先前多了一份兴趣,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又谨慎地问道, “公子,要不要再将这些夺命蜂放出?” “你认为她还会将那件衣服穿在身上?”阮玉眼眸中寒光一闪,扬声问道。 “这个……属下愚拙了……”黑衣人虽然看不到车帘后面的阮玉,却能感觉到穿透窗帘的冰冷目光,吓得一哆嗦。 “已经打草惊蛇了,最近不要再轻举妄动,下去吧。”他淡淡地开口,饶有兴致地摆弄着手中的毒药瓶,似乎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黑衣人应了一声,见他没责罚自己,诧异地瞟了一眼垂下的车帘,心生疑惑。在幻幽宫如果没有完成任务,一定不会被轻饶,可这次他居然没处罚自己,实在难以理解。 阮玉唇角扬起,衬得一张俊美面容越发迷惑,他拂过额前的发丝,脑海中回忆起刚刚与月罂短暂的接触,忽然低低地一笑道, “很特别的女人呐……” 月罂一觉醒来时,已到了晌午,简单吃罢早饭,她就让所有人出去,单独将无情唤了进来。 无情仍如平日一般冷酷,静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月罂从他身旁慢慢走过,到暖炉附近烤了烤手,似乎极其无心一样,轻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的人?” 无情呼吸一蹙,紧接着沉声答道, “属下誓死保护公主。” 月罂忽然笑了笑,望着暖炉中燃起的炭火,瞳仁也随之明明灭灭, “既然如此,为何替别人送那封信?”这一系列变动沉淀之后,月罂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似乎像被操纵的一样。即便她没准时赴约,没出现在那两人的面前,可仍是被下了毒,还差点一命呜呼。 她虽然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幻幽宫的,而那个阮玉也与幻幽宫有一定的关系,可毕竟不能唐突地再去那里,只能从那封信开始查起。 她今早忽然想到,那封信既然是送给她的,为何要单单交给无情?他们这些侍卫虽然一直保护着月罂,可并没有特殊装扮,也没有暴露什么痕迹,只是白天留在伊人坊的后院,平日里与外人也少有来往。 无情默了下去,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他本就是耿直的性子,平日里少言寡语,而此时被月罂一语揭穿,自然也不会辩解什么。 月罂虽然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但却觉得无情并不想伤她性命,否则以他的功夫和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早就得了手,岂能等到现在?见他一声不吭,更是确定了心中想法,慢慢走到无情面前,抬头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又问, “对方给了你什么好处呢?黄金?白银?还是职位?”她缓缓地问着,觉得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越来越难看。 无情忽然单膝跪倒,将手中长剑托于头顶,寒声答道, “无情自知背叛了公主,请求一死。” 月罂垂眸看了看他,心中却是一叹,这人性子太过耿直,怎么也不像会对她下死手的人,怕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她双手取过长剑,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幽幽地问道, “这把剑,是我爹送给你的吧?”她早就听说,爹爹对他视如己出,不仅处处格外关照,临终前还将随身携带的长剑赠予他,只希望无情将来能替他保护好自己。 无情身子一僵,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眸中霎时翻卷起波澜…… “他既然将心爱之物送给你,也自然不会看错你,我若用这把剑伤了你,想必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会恼我吧……”月罂垂眸轻抚着剑鞘,也不再看他。 “公主……”无情面容闪过挣扎之色,衣袖中的双手慢慢攥起。 月罂等了片刻,也不见他说什么,转身回了里间。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包,递给他说, “你好歹跟随我一场,不管多与少,这些银两总是我的一点心意,足够买下一处院落了。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等你离开之后,与她好好生活吧……” “公主?”无情惊呼一声,诧异地看向月罂,却见她眸色平淡如水,没有丝毫情绪可言,心中的歉疚之情顿时化开。 月罂微微笑了笑,可笑容却只停留了一瞬,即刻化去, “你走吧,我不想留一个危险的人在身边。” 无情执着地跪在她面前,手在衣袖中紧紧攥着,指甲深陷进掌心中,如扎在心上一般疼。 当年王夫将病危的他救下,而后又请人教他习武,目的只是想让他身体更健康一些。至于侍卫一职,是他主动向王夫请求的,他在王夫临终前表明了心意,会替王夫保护公主一生一世,可他却根本未尽到义务…… 月罂想将那包银两塞到他手中,无情却忽然侧过身子,让她落空。月罂叹了口气,将那包银两放在他面前的矮凳上,与他擦肩而过,想要返回里间。刚迈出一步,忽然听见无情低沉缓慢的声音, “那封信,是三公主让属下送的……” 月罂步子一顿,果然是她……昨天到牡丹居中的那个女子身影看起来极其熟悉,一袭艳丽的红色衣袍,面纱后阴冷的视线,一切都让她觉得见过这个人。此时经无情提醒,月罂不由得冷笑了笑,那女人不是被罚守皇陵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为她做过很多事了吧?”月罂也不回头,淡淡地问道,可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 “只此一件!”无情急忙开口,抬头看着面前站立的背影,虽单薄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那……她许了你什么?” 无情听完又陷入了沉默,直到看着面前的身影款款而去后,僵硬的脊背才软了下来,心中乱成了一团。 第191章 短处 第191章短处 月罂走到窗边,透过竹叶的缝隙看去,见无情站在花月轩外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他已经在外面站三个时辰了。”慕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声提醒道。 月罂收回目光,却并未言语,走到桌边斟了杯花瓣茶,入口却并没有往日那般清爽甘甜。 “他惹到你了?”慕离看着那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挺直身影,轻轻扬了扬眉,又问。 月罂抿了口茶,却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手捧着茶盅,又缓缓呼了口气, “他既然无法告诉我究竟想要什么,我就不想再留他。”若是再有人利用他的短处,那么下一次就不仅仅是送信这么简单的事了。 面前的男人心有七窍,即便她此时不说,他也能清楚个七八分,她也就没必要隐瞒什么。 慕离听完终于收回了目光,看着不远处坐着的清秀少女,淡淡地一笑。走到她身旁,轻声提醒道, “他个性耿直,并不像有什么坏心,也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月罂略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在理。自己刚刚问无情究竟对方给了他什么好处,他宁可在外面一直站着请求自己的原谅,也不肯多说一句,实在是他的性子。 想到这起身出了房间,走到无情面前,轻声说道, “你既然不肯将实话告诉我,那我也不放心将你留在我身旁,你何苦还执着地站在这儿?是想继续为她做事,还是另有什么目的?”她一番话说得平淡无波,可听在无情的耳中却像带着极大的讽刺。 无情眉头紧蹙,低沉了声音答道, “属下今后不会再为她做事……”他又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 “她……食言了。” 月罂眉梢轻挑,也不追问什么,只是静静等待他再开口。 无情犹豫了再三,最后像如释重负一般,将南宫绯雪对他的许诺说了一遍。原来无情的妹妹并不在宫外,也并没有嫁人,而是与他从小失散。这些年他一直寻找,可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后来渐渐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直到那日南宫绯雪将一个小巧的长命锁交给了无情,他埋藏在心底的往事才忽然被唤醒。那个长命锁是妹妹刚出生时,他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后些年妹妹也一直没有摘下。所以当见到那个长命锁的时候,无情觉得南宫绯雪一定见过妹妹,否则也不会有她贴身的东西。 他向南宫绯雪要人,可对方却要无情为她做事。起初,南宫绯雪提出了许多对他来说荒谬的要求,都被他一一拒绝,虽然他极想寻到妹妹,但那些危害月罂的事他却不肯做。唯有这次,由于整个花月轩的伙计全是慕离选的人,南宫绯雪无计可施,只能让无情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她一封信。 无情并不知道那封信中写了什么,但转交之前还是先验了毒,而后才交给月罂。这次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可中间却阴差阳错,出了许多意外。月罂虽然接到了信,可南宫绯雪的计谋却并没有得逞,所以她也没有按照约定将他妹妹的信息透漏给他。 无情说得很简单,他不想让月罂觉得自己是在邀功,所以一些细枝末节全部忽略,可月罂却听出了他的矛盾与取舍,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先不论那长命锁是不是他妹妹的,单凭南宫绯雪这个人就不可能完全相信,而眼前的男人却并没怀疑这些,难道当真被亲情冲昏了头脑? “难道除了那个长命锁,你就没别的方法认出妹妹?”月罂皱了皱眉,对无情这样的人来说,财富地位似乎都不能动摇他半分。但如果南宫绯雪掌握了他妹妹的情况,那事情就难办了。直接要人必然不可能,除非弄得鱼死网破,而间接打听也有一定的难度,她一定会将那个人藏得好好的,否则怎么能利用好这张王牌? “妹妹的右肩膀上,有一只拇指指甲大小的褐色蝴蝶,可是,这个标记却不能成为认亲的方法……” 无情垂下眼眸,那时妹妹还小,模样与现在一定极不相同,而且自父母双亡之后,兄妹俩就分开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变化,她的脾气秉性也应该发生了变化,茫茫人海中,要如何寻找? 月罂点了点头,这确实没办法当成判断方法,总不能见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就问人家肩膀上有没有蝴蝶印记啊…… “那蝴蝶是什么形状?” 无情从衣袍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链,上面的坠子是一个蝴蝶,翅膀伸展,翩然若飞,虽然是静止的,却像是活的一样。 “不管如何,见不到你妹妹的人,那三公主的话也不能全信。” “是……”无情应了一声,与月罂对视了一眼,又垂下眼眸,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留下来。微一沉吟,向月罂行了个礼之后就要离开。 忽然,平淡温和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慢着。”不知何时,慕离已经到了两人身旁,他看了眼神色惨然的无情,又转头对月罂说, “园子里恰好缺一个侍卫头领,若公主恼他办事不利,不如将他贬为普通侍卫,今后看其表现再酌情恢复职务,这样可好?” 月罂点了点头,心中却舒展开来,他提的这个想法正合自己的心思。既不用将他放在身边,也不让他离开,若是别人看到,只当是他办事不利,惹恼了自己,而且在南宫绯雪看来,无情已经没了太大的作用,也就不会再对他威逼利诱,暂时也算是一举多得的办法。 无情看着面前眉眼含笑的俊儒男子,略微猜到了他的意思,轻抿了抿唇,对月罂说, “属下任凭公主处置。” 月罂向慕离点了点头,示意将一切事交给他去处理。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她又返回房中,边走边想着昨晚出现的南宫绯雪,她竟然忽然回到皇城,又在暗地里鼓捣出这么多事,难道就真的这么想除掉自己么? 第192章 冰雕 第192章冰雕 金竹园中张灯结彩,勾勒出一派喜气祥和的氛围。园子里的丫鬟小厮迎接着一拨拨涌进的大小官员及其家眷,忙忙碌碌。 月罂趴在凉亭的栏杆上,看着云仙居外站立的白衣身影,唇角轻轻扬起。无论何时何地,慕离总是能在众人之间脱颖而出。他从不招摇,可那副温和淡定的笑容偏偏令人过目不忘,而他骨子里散发出的雍容华贵之气也能使他不经意地就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慕离谦和礼貌地笑着,与每一位进入云仙居的大臣都寒暄几句,她离着很远,虽然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看到那些大臣及家眷笑靥如花的模样便能猜到,他的话一定让对方觉得十分受用。 这几日月罂一直留在园中,一来因为躲避那日的暗杀,二来为了今天的新春宴会。她虽然帮不上大忙,可偶尔也会出些新奇的点子。 她正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一批批涌进的官员,清朗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小贝壳!” 月罂皱了皱鼻子,背对着来人也没吭声。这些天她在园子里常见到童昕,起初还对他心存感激,可没过多久,那讨厌鬼又恢复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让她实在忍不了,两人又开始一见面就吵。 童昕见她没搭理自己,毫不介意地扬了扬眉,走到她身旁也向远处瞟了一眼,嘀咕了一句, “怎么这么多人?吵死了……” 月罂哧地一笑,睨了他一眼,见他卷翘的发梢随着动作一晃一晃,更觉得有趣, “自己每天都吵死人了,还嫌别人?” 童昕听完星眸圆睁,随后向她呲了呲牙,阴险地笑道, “怎么,想打架?”月罂忙向旁边移开一些,干笑了两声道, “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她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到童昕都想与他拌嘴,虽然每次自己嘴上都会胜利,可最后童昕总是以“武力”解决,她总是吃亏。 童昕见她这么快就服了软,有些诧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眸顿时黯沉下来。 “不过你说得也对,确实很吵……”月罂看着刚走进园中的两个人,缓缓说道。 南宫绯雪仍是一袭红艳的宫装,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光华,繁琐的配饰异常耀眼,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骄纵与嚣张。与她同来的正是涑南王,身披紫貂皮大氅,腰间挂着长剑,行走间带着傲然于世的气焰。 她们二人一进来,附近的大小官员纷纷上前谄媚示好,聚在她们周围问长问短,一时间好不热闹。 童昕看着下面笑得花枝乱颤的红衣女子,撇了撇嘴,眼中满是不屑与鄙视, “蠢女人……” 月罂忽然一笑,她还是第一次认同他的话,两人也第一次在同一个问题上保持相同观点,她向南宫绯雪所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认得她?” “不过是百花楼的常客罢了,见过几次,每次都见她叫嚣得厉害……” 月罂故意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浅笑道, “原来是同道中人,怪不得……” “你这丫头!”童昕气得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左右摇了摇,咬牙切齿地问, “你不想活了吧?” “想活,想活……”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暴力男无论多久都改不了这暴力的本性。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随便说些什么都能惹恼这个莽夫。 “想不想活可不是你说的算,你这条命今后就是我的了!”童昕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她乌黑纯粹的眼睛,笑得一脸邪恶。 “凭什么!” “就凭我那日救了你!”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对他的强词夺理十分无语, “我又没让你救!” “救不救可由不得你,我心情好,自然会救,你倒应该感谢我那天心情好!”童昕看着她小脸气得鼓鼓的,瞪着眼睛将自己看着,越发地得意,卷翘的发尾随着晃动而显得极其嚣张。 “你……你这不讲理的讨厌鬼!” “你个小无赖!” 两人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对方半天,忽然“噗”地一同笑开了。 正说笑间,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婉儿捧着一套明黄|色的衣袍走了上来,她见童昕也在,忙向他屈膝行了个礼,童昕睨了眼那套衣服,唇角拉下,极为不屑。与月罂道了个别就要离开,婉儿忙出声阻止, “童公子,慕公子让奴婢给您传个话,说今晚的新春宴您务必要参加……” 童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显然只是敷衍,看了眼一旁同样百无聊赖的月罂,眼睛忽然一亮,与她眨了眨眼笑说道, “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说完不等月罂答话,拉起她的胳膊飞快地跑了下去。 月罂忙向婉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等一等。 婉儿看着越跑越远的两个人,根本来不及说什么,急得直跺脚。这宴会很快就开始了,公主衣裳还没换,这可让她怎么交待? 与此同时,云仙居门前仍热闹不减。慕离含笑地接待着众人,举止儒雅得体,笑容如三月暖风,一些年轻的女眷从他身边经过时,或掩唇轻笑,或痴痴地回头张望。 慕离只是微微颔首,面色虽温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给人的感觉虽近在咫尺却不容任何人靠近。他视线扫过不远处山上的凉亭,眉间微蹙,向一旁的小厮耳语了几句之后,便转身离开。 慕离刚绕出云仙居,忽然听见身后有人低唤他的名字,回眸看去,正是身着妖艳红衣的南宫绯雪。她轻移莲步,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慕离,掩唇一笑,声音媚如春水, “许久不见,慕公子倒是越发精神了呢,竟使整个园子都黯然失色了……” 慕离微微颔首,平和淡然地回答道, “三公主说笑了,慕离愧不敢当。” 南宫绯雪缓缓走近几步,歪着头笑看着他俊逸秀美的五官,喜爱得紧, “何必谦虚,我说是就是……”她说到这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用只得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那次我与你说的事,你可想好了?” “慕离仍是那句话,我对一切事都不感兴趣,三公主的好意慕离心领了。” “你!”南宫绯雪被他的话再次噎住,咬了咬牙,一股怒火顿时冲了上来。她真想揭下这男人温和谦逊的面具,看看这副淡然无波的模样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 “如果三公主没有什么事,慕离先走一步了。”他刚刚转身,就听见南宫绯雪阴冷地挑衅, “你此时拒绝了我,过会儿可别后悔!” 慕离停下脚步,眉梢轻挑,心中却是冷冷一笑,她果然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他侧目而视,含笑地将她看着,可目光中的森然冷意却令她打了个寒颤,温和的声音同样听不出丝毫暖意, “三公主也别忘了,守皇陵需要三年。而三年中,一切未变的都会变化,一切改变的也有可能静止,由不得任何人。” 南宫绯雪看着面前淡定安然的黑眸,心中的怒气更盛,他竟敢这么对她说话!本想着再试一试,可见他仍不知眼前的形势,终于下定了决心。 童昕将月罂领到金竹园中的一处幽僻角落,零散的竹林间有一座小巧的假山,大概两人多高。 他让月罂等在附近,自己从一旁的小河边摸索了半天,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匣,神秘地拿到她面前, “我得了件宝贝,正好给你刻成了这个。” 月罂睨着他的笑脸,心生疑惑,这家伙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生怕里面蹦出来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可刚打开就惊喜地笑道, “真好看!” 只见紫檀木的小盒子中,静静地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贝壳,壳上面的花纹雕刻得繁琐而又精致,贝壳微张,里面还有一颗闪闪发亮的夜明珠,不过那珠子却是真的,闪着温润明亮的光泽。 她轻轻抚摸着形态逼真的贝壳,又碰了碰里面的夜明珠,欢喜得紧。忽然想到他刚刚说的话,眉开眼笑地问道, “这真是你刻的?想不到你手竟然这么巧!” 童昕得意地晃了晃头,这话听得十分受用,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大名鼎鼎的雕刻名家,在整个城镇甚至南月国都是极其有名的,想花高价钱求我刻东西的人多得踢破了门槛……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童昕看着她翻来覆去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对自己的这番话仿佛充耳未闻,顿时有些气结。 “啊?什么?”月罂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显然没听进去。还未等童昕发作,她忙又将这冰雕一般的贝壳举在他面前,问道, “这个冰雕是不是要整日放在冰冷的地方,要么就会化了吧?” “这可不是冰,它可是北冥国玄冰洞中有名的冰玉,形态如冰却永不融化,如果人躺在其中,虽然会感觉寒冷,可却永远能保持青春模样。还有人用它保存尸体,这样尸体还不会腐烂。” 月罂忽然缩了缩脖子,这前半句话还是挺好的,后半句话怎么听着这么瘆人。不过她对这冰雕倒是喜欢得紧,再听说不会融化,又是左摸摸右摸摸。 “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要!”月罂听完,将盒子又塞到他的手里。 “你不要我也不要,我怎么能天天拿着一只呆贝壳!” 月罂终于明白他为何刻了这个东西,原来拐弯抹角地骂自己呆…… “拿着拿着,别磨磨唧唧的。”童昕显然毫无耐性,又将那盒子扔到她身上,被月罂慌忙接住,向他瞪了瞪眼。 “要么把这珠子还你,这个太贵了。”她对这种夜明珠也有些了解,只小小一颗就价值连城,他们关系虽然不错,但也不能接受对方这么贵重的礼物。 “就因为这个珠子才好看,怎么能拿出来,你过来!”童昕说完将她扯到山洞中。这山洞很深,越靠近里面越黑,只能借着洞口的光亮看清对方黑灿灿的眼眸。 整个贝壳因那颗夜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柔和地散发出光芒,映得他们二人的脸庞越发的俊美纯真。 月罂兴奋地吸了口气,欢喜地看着闪闪发亮的小贝壳,说不出的喜爱。童昕站在她身后,借着柔美的光芒看着她的侧脸,心神一荡。她眼神中是从未看过的快乐,耳鬓的发丝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脸庞以及小巧如元宝的耳朵,柔和的脸部线条延伸至脖颈,细腻的触感在光芒下更显诱惑。 童昕喉咙动了动,竟然十分想贴近那细腻的面庞与脖颈,他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浅淡幽香,令他血液顿时缓慢地翻滚起来。 “这个真好看,谢谢了!”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童昕也不会再将东西收回去,也就不再多说。 “不必……”他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暗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在狭窄的山洞中极其磁软。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颈上,轻飘飘的如同片片羽毛,可月罂却并未发现他的异样,仍喜滋滋地欣赏着他的杰作。 她越看这东西越喜欢,可心里也越没底。自己一直隐瞒着身份,而童昕也只当她是个普通人,此时见他待自己这么好,忽然心生愧意。他这么对自己,还救过自己一命,总觉得不该再瞒着他什么,可一想到他对那个身份的抵触就心有余悸,若是告诉他那些,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丢出去。 衡量了半晌,月罂终于决定说出实情,因为隐瞒一件事实在让她很不自在, “童昕,其实……其实我……” “我知道……”童昕低低的开口,声音在狭窄的山洞中慢慢扩散,碰触到石壁上又反弹回来,伴着回音。 月罂一愣,他知道?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转头看着脸侧的童昕,见他星子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竟比夜明珠更加温润闪亮。 “我知道你不在意生死,从看见你跳崖的那刻起就知道……可是,人活着该有多不容易啊……只有真正地接近过死亡,才能懂得生的可贵……”他一番话说得低沉平淡,与他平日的模样极为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月罂初听到他的话还觉得好笑,他竟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可越听越觉得心底微沉,心好像被什么轻轻扯动一样,极不舒服。 第193章 茶宴 第193章茶宴 “我不是想说这个……”月罂忙又开口解释。 “……那想说什么?”童昕离她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今天十分不对劲,可又鬼使神差地无法控制自己,一点点地贴近她的面庞。 “那个,其实我是……”她还没等说完,他柔软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暖意瞬间从唇上化开,生生地止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月罂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纯黑眼眸,头脑顿时空白,这暴力男在做什么?!与此同时,童昕也忽然一怔,唇上化开的细腻触感以及少女的幽香袭来,令他顿时清醒,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慌忙退开,可身后就是石壁,根本离不了多远,手脚无措地看着月罂迷茫的大眼,忽然提高声音怪叫道, “这……这山洞太小了,你、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说完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上面好像还留有她残存的余香,心思更为混乱, “那个……我、我得回去了。”说完飞快地跳出山洞,头还撞在洞顶上,疼得他哎哟一声,边跑边捂着头怪叫,瞬间就没了踪影。 月罂直到看着他湖蓝色的衣袍消失在视线中,才晃过神来,茫然地眨了眨眼,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她还以为这讨厌鬼发情了…… 月罂收好那个精致的小贝壳,连同小木匣一起装在衣袖中,接着急匆匆地返回花月轩。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不远处站立的青色身影,从头到脚顿时冷飕飕的。对方听到脚步声,回眸向她看来,清清冷冷的眸子如落雪般出尘俊美,只是毫无温度可言,使人难以靠近。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挡住路的人实在没有胆量从他身旁经过。 奚墨睨视着面前俏生生站着的清秀少女,一时竟忘了让开,眸子纯粹黯沉,望了她半晌这才转开眼眸,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奚墨……”月罂不自觉地唤出他的名字,看到他疑惑地回头,轻咳了一声补充道, “今天的新春宴想必很热闹,你若得空就过来一起来玩玩,过年嘛人多才好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他这么说,可能是看他平日里太过清冷,也可能是知道他少与人来往,总希望他能得到更多的快乐。 奚墨深睨了她一眼,并未回答,随后又慢慢走开。 月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来就不来吧,她也并没想过他会接受自己的邀请。三步两步走进花月轩中,果然见到房门前翘首等待的婉儿,与她一同进了房间。 她换上了那套明黄|色的宫装,端庄秀美,气质超凡。明亮的黄|色是身份的象征,而身上用金线勾画的竹叶更显出她的特殊地位,月罂在一人来高的铜镜前照了照,也看不出欢喜。她还是觉得穿得随意一些比较好。 “公主可真好看……”婉儿两眼放光,恨不得变成桃心状。 月罂只是轻轻笑笑,对她的话也并未在意。她虽谈不上美到惊人,但也算标准的美女一枚,可除了外表,她总觉得一个人的内在做到完美才算是最美的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她与婉儿一前一后出了花月轩。其他几位丫鬟也跟在她身后,与她一同向云仙居走去。 云仙居里面的家什全部是竹子制作,竹桌、竹椅、竹屏风,竹子制成的小摆设,每一样都散发出浅淡的竹香,围绕在整个房间中,清雅的味道在鼻息间充斥徘徊。 女皇坐在大厅的中间,与两旁的大臣及其家眷温和地聊天。此次为家宴,众人的气氛倒是极为和谐。众位大臣彼此寒暄,谈笑风生,其家眷也互相聊着闲话,看上去颇为融洽。 慕离等所有人都进来之后,这才示意连廊中的一排排丫鬟小厮手捧托盘进来,在各位亲王及大臣面前跪坐下来。众人微愣,不明白这是何意,一齐看向慕离。 慕离微微一笑,面色如暖风般沁人,他上前几步,在女皇面前深行一礼,温声道, “此次新春宴为公主设计,她觉得每次宴会均是饮酒作乐甚是无趣,于是便想出这么个新奇的点子,特别为女皇及众位大人备下茶宴,既可避免饮酒伤身,又能在茶香余韵间宁神安心,同时还可观赏琴棋书画,可谓一举多得。” 南宫熙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抹赞赏,众位大臣也有许多赞同的,除了少数嗜酒如命的人,多数还是觉得每次宴会都喝得一塌糊涂十分无趣,见今日这茶宴好像十分有趣,也有些跃跃欲试。 众人一个个的都凝神仔细看着面前小厮或丫鬟手中捧着的托盘,想尽快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如何特殊的茶水。 慕离得到了熙兰的同意,扬了扬手,示意两旁的侍从将托盘上的红绸撤下,露出里面的精致茶具。众人看着形态各异的茶具以及一些不认识的东西,好奇心更浓,私下里议论纷纷。 侍从们见慕离打了手势,有条不紊地将茶盘放在众人面前的条形案几上,手法熟练地进行一系列泡茶的过程。而慕离则取过潼儿捧着的一个茶盘走到熙兰的案几前,跪坐下来,亲自为她泡茶。 他将茶盒中的细嫩茶叶拨出,轻轻地洒在细白瓷碗中,发出细碎的声响,同时温和平淡地说道, “此道茶名为‘纷纷坠叶飘香砌’。”与此同时,各个大臣面前的侍从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将茶叶纷纷拨入茶具中,动作规范熟练,赏心悦目。 接着,他取过一旁的开水壶,手腕轻提,抬高,缓缓地向茶具中注入开水,随后压低手腕,高高低低注水几次,又开口道, “此道茶名为‘年年今夜,月华如练’。”晶亮的水柱从高处落下,冲入茶具中,如月华流泻人间一般,顿时激起一股袅娜的茶香。 众人看着面前侍从奇怪的泡茶手法,竟然出了神,他们平日也是常喝茶的,可却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冲法。耳边还吟诵着贴切美妙的词句,更觉得此番茶宴妙不可言。 慕离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几位大臣,见她们均是欣赏而赞叹的模样,心中略微感叹,这么做对了。 他从得知女皇让众位大臣一同在金竹园中过新春的目的开始,就一直思索着如何能更快地拉拢人心。平日结合月罂的奇思妙想,以及她曾说过的泡茶手法等新奇点子,这才设计了这么个茶宴,只为给众人留下新奇的印象。 如此几番之后,慕离与众侍从将斟入杯中的茶水一同敬给面前的亲王及官员,等待对方细细品尝。 众大臣平日里也是常泡在酒楼茶楼中的人,对好茶好酒自然别有一番研究,可喝过这茶水之后顿时觉得口齿留香,其韵味实在别具特色,暗自点头称赞。 熙兰尝了一口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道, “真是好茶,不仅味道甘美,且又香醇滑口,但又与平日所饮的茶有些不同,不知你是如何做到的?” 慕离微一颔首,眉间依旧平和似水,缓缓答道, “此茶虽然与女皇平日所饮用的是同一种茶叶,但在许多方面是不同的。如采摘的时间、存储的方法、冲泡的手法以及所择取的水源不同,均能带来与以往不同的口感。若所有的条件都达到最合适的程度,也就得到了这杯不同的茶水。” 女皇眼眸间闪过一抹赞赏,又细细地啜了一小口,醇美的滋味霎时在唇齿间化开,实在妙不可言。 “为何我们所喝的不是一种茶?”下面一个武官忽然问道,她睨了眼旁边人的茶水,与自己的无论从茶叶形状及颜色上都极为不同。 “这便是此番茶宴的特别之处,众位大人所喝的茶都是专门为每个人所准备,有的 金竹密语第3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备,有的因个人喜好而不同,有的因体质不同而准备,对各位大人来说,这杯茶虽谈不上最昂贵的,却是最合适的一款。另外,慕离已为各位大人准备了一些干茶,若是各位喜欢,尽可带回去慢慢品尝。”慕离和声细语的解答,顿时解了许多人心头的疑惑,同时不少人也心生赞叹,一个小小的茶宴竟隐藏着如此大的学问。 众人在品茶的同时抬头看着跪坐在前方的慕离,不由得心生好感。他墨染一般的发丝轻贴着耳际,在头顶用浅色帛带系住,带子垂下,使发丝更显乌黑。平和的侧脸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极为精致,那种淡淡的模样仿佛能安抚一切躁动的情绪。 “你真是费心了……”女皇眉梢微挑,自然看出了他的用意,下面坐着的那些大臣无不互相点头赞美,显然一些人已经开始对这个茶宴更感兴趣,同时也对月罂两人更为关注。 “慕离只是偶尔帮帮小忙而已,真正为此次茶宴花费心思的人却是公主。”他谦逊地回答,可下面却有人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既然如此,七妹为何迟迟不到?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难道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尖酸刻薄的话刚一说出,就引来众人各异的目光。 南宫绯雪满眼怒意,看着众位大臣越来越欣喜的目光,气更不打一处来,可却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第194章 急报 第194章急报 慕离眼风扫过,自然知道她恼的不仅是月罂,还有自己,于是淡淡一笑,和声道, “公主若轻视众位大人,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机设计此次茶宴,三公主若是怪慕离准备不周,尽可直说,但不要污蔑了公主待众位大人的真心。”一番话说得软硬兼施,将她的矛头直接转向自己。 南宫绯雪眼睛一瞪,却看见周围大臣投来的疑惑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哼了一声却不再多言。不知怎么,原来那些与自己极为亲近的大臣此时都像要与她保持距离一样,有的垂眸喝茶,有的假意欣赏着精美茶具,却没人肯接她的话茬。 一旁的涑南王嘴角下拉,扫了眼神态各异的大臣,眼里的光芒如针,都是一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无用小人。 “月儿怎么还没来?难道有什么事耽搁了?”熙兰细品着茶汁,睨了眼淡然如风的慕离,轻声询问。 慕离正想回答,云仙居外忽然传来悦耳的声音, “母后,月儿来晚了。”声音还未落下,明黄|色的及地长袍在门前闪过,瞬间便照亮了整个房间。 月罂缓缓地从门外走来,含笑地向两旁的大臣微微颔首,笑容高贵且又清雅。她走到熙兰面前,行了个礼,轻声说道, “月儿一直在为母后及各位大人准备茶点,为此来晚了,还请母后不要怪罪。”说完一挥手,身后的侍女端上一盘盘精致茶点,形状奇特,色泽艳丽,与整个茶宴相得益彰,颇为奇特。 “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会有‘怪罪’一说。”熙兰眉眼柔顺,看着面前乖巧伶俐的少女,眼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溺爱。 月罂来了之后,整个厅堂顿时热闹起来,众人向她询问着茶宴的细节以及与茶相关的事宜。月罂将前世所知天花乱坠地形容了一通,又讲了许多与茶相关的名人趣事,众人既惊叹又觉得有趣,不住地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多的妙事。 渐渐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月罂身上,连南宫熙兰都聚精会神地听着,显然被一个个新奇有趣的故事凝住了心神。 慕离看着神采奕奕的伶俐少女,眼中柔和得如同一汪春水。这只是她忽然想到的点子,两人为此也布置了几日,但没想过竟然能达到如此好的效果。以往的新春聚会只是千篇一律的模式,歌舞戏曲,饮酒作乐,实在没什么新意。可今日通过一个小小的茶宴,竟然将众人的关系拉近,整个气氛其乐融融。 这也正是慕离想要达到的目的之一,如此一来,也就像是将众人拉进月罂的圈子中,不管那些人是真心的也好,利用也罢,总之此时的局面对她来说都是极有利的,她唯一缺的就是朝廷中的支撑。 此时朝廷分为三派势力,一派以涑南王为首,一派以槐南王为中心,而南宫熙兰与朝中部分大臣又结成一派。除此之外,还有些看似坐山观虎斗的大臣,他们在几派势力中游刃有余,并不投靠任何一派,也不会惹到任何一方,像滑鱼一样,正如那个右丞相萧虹。 虽然这三个人都有各自的势力,可此时南月国平静的外表下却暗潮汹涌,许多人内心开始动摇,也开始选择默默旁观,以便于日后可以选取最终得胜的一派。 月罂与众人谈笑风生,却令一旁的南宫绯雪极为懊恼,听着月罂提到的那些奇妙故事,心里更是嫉妒怨愤。她明明得了这么多年的病,为何能知道这么多自己完全没听过的事?看此时的状况,众人明显被她散发出的那种魅力所吸引,自己经营许久的势力已经岌岌可危。 月罂本就是天降祥瑞之人,受众国尊重与仰慕,先前也只是由于身子孱弱而不能继承少皇之位。但此时明显活力十足,哪还有半分病恹恹的模样,那么继承南月国女皇之位的人也自然非她莫属。南宫绯雪想到这暗自咬牙,一定不能让她阻碍了自己铺设多年的道路。 她向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心领神会地微一颔首,后退着慢慢离开。没过多久,又返回南宫绯雪的身旁,做了一个准备完毕的手势。 众侍从为各位大臣续着茶水,与他们一同听着月罂讲述的奇妙故事,到了剧情曲折的关头也止住了动作,屏息凝视地认真聆听,这种画面竟十分惬意协调,丝毫没有朝廷中冷冰冰的气息。 忽然,一声急报打断了此时温馨的氛围。 南宫熙兰看着送上急报的贴身侍卫,想必是遇到了什么紧迫的事,否则也不会此时将奏折送来。点头示意他送上来,轻抖开奏折,只看了几行就眉间紧锁,面色凝重地撇了一眼慕离,随后又接着看了下去。 月罂自然注意到南宫熙兰的眼神,也转头看了眼淡然自若的慕离,心中升起疑惑。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熙兰才缓缓地合上奏折,看着下面坐着的几十位官员及大臣,思绪霎时在心底蔓延开,但却并未言语。 “皇妹,国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涑南王面沉似水,似乎对这个奏折十分了解一样,一针见血地问道。 熙兰点了点头,眼风扫过神色各异的大臣,视线最后定格在一处,声音虽轻,可却使整个厅堂顿时肃静下来, “边关急报,南月国几个大家族私自屯兵,势力一天比一天强大,企图勾结他国,有着吞并南月国的架势。” 众人顿时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不定,有的垂眸窃喜,有的却杏目圆睁,总之都因这一消息而感到震惊。 南月国除了朝廷大臣,国中还分布着几个大家族,他们中的人并不做官,但却一直甘心臣服于女皇之下,为南月国效力。 月罂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无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慕离,见他正悠闲自在地品茶,黑而密的睫毛垂下,将满目星灿的光芒遮去,形态如谪仙一般清骨俊逸。 第195章 转折 第195章转折 慕离感觉到月罂投来的目光,端到唇边的茶盅停了下来,向她微微一笑,神态宁静祥和,使人很容易在他暖如春风的笑容中放松心绪。 “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暂且不说这个了。”熙兰放下奏折,平静地说道。 众人虽然对奏折的内情比较好奇,但既然熙兰这么说了,也就不再过问。可一直沉默的涑南王却忽然开口道, “前几日本王听说,江南慕家是这次结盟的发起者,他们私自藏匿精锐将士数千名,又延迟向朝廷进贡,也未曾派来任何人参加今日的宴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不及时惩治,岂不是越来越嚣张?” 南宫熙兰皱了皱眉,平静地听她讲完,而后才问, “皇姐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涑南王知道她必定会问这个,因此毫不惊慌地答道, “前不久本王碰巧遇见从幕府逃出的家丁,他因为得知了太多秘密险些被灭口,遇到本王之后才将实情说出。”她说得虽然是实情,但却忽略了重要的信息,众位大臣听完之后,不由自主地看向慕离,他们都很诧异,涑南王的矛头为何指向了慕家。 而令人不解的是,慕离依旧慢慢品饮着茶水,神色未变,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南宫熙兰瞥了眼下面神色各异的面孔,心中冷冷一笑,仙界人间,无论哪里都是这副尔虞我诈的样子, “这事改日再议吧,听月儿说今天的宴会还有新奇的歌舞,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如何?” 月罂见她看向自己,点头答应,刚想吩咐侍从,却听见南宫绯雪冷声一哼道, “母后难道是想袒护慕家?难道一个小小夫侍竟能这么重要?他们做出这种逆反的事都能包庇?”她从听见熙兰有意偏袒开始,怒火就一点点聚起,自己设计好的事竟然在一句“改日再议”中终结。她知道月罂虽然是南宫熙兰的亲生女儿,可两人的关系却并不亲密,本以为这事牵扯到逆反,一定不会从轻发落,但仍被她猜错了。 一连串的质问让熙兰面色微沉,显然因这些话感到不悦。 涑南王狠狠地瞪了南宫绯雪一眼,暗骂她太过冲动,沉不住气。而南宫绯雪说出口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已经开口就无法再收回来,咬了咬唇,心想着反正自己也是位公主,自然有权利参与国中大事。 慕离纤长的睫毛静静地垂着,眼眸越显黯沉,却仍是不发一言。 “只不过是小小家丁的话,其中详情究竟如何谁又能断言?涑南王身高权重,难道平日做事就这么武断?”月罂听她们母女一唱一和,话中有话,且句句直指慕离,火一下子窜了起来,向涑南王反问。 涑南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浓眉蹙起,正欲发作,却被南宫绯雪抢了先,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没有这些事,又怎么能生出这些传言?” “难道有人说你常流连于青楼,你就天生是那种浪荡不堪的女人?” “你!”一句话噎得南宫绯雪止住了要说的,气得脸色通红,继而又慢慢转青,恼羞成怒地瞪着月罂。饶是她脸皮再厚,再不计较男女之事,可在众人面前被揭穿,仍觉得十分难堪。 月罂不屑地撇了撇嘴,若不是刚刚听了童昕的话,此时也想不到拿个说事。她眉梢微抬,挑衅地将南宫绯雪看着,心想着面对这么多人,她怎么也不敢太嚣张。 南宫绯雪噌地站起身,就想向月罂走去,却被熙兰平静的声音打断, “够了,别吵了。”熙兰看着舌枪唇剑的两人,觉得有些头疼,这副画面以往像是常见到一样。 慕离平和淡然的面具像是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一样,他诧异地看向月罂,见她眼里溢满凌厉之气,显然有些动怒,不由得心底一动。虽然此时的气氛不太适宜,可他心底却是极为高兴的,她竟然会因为自己而不顾及这些。 众位大臣也是面面相觑,虽然有传言说七公主与她的几位夫侍浓情蜜意,简直把他们宠得上了天,却没想过她竟然会为慕离而得罪涑南王。 互相看不上眼的两人听了熙兰的话后都各自坐回原处,一个气得面红耳赤,一个不屑的撇嘴。 “慕离,你可知道这事?”熙兰见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再回避,只能向众人挑明。 慕离俯了俯身子,耳鬓的墨发衬得脸庞越显白皙绝美,他不紧不慢地回道, “慕离并不知情。” 南宫绯雪忽然哧地笑了一声,她真恨不得将他平和的面具扯下来,低声反驳道, “身为慕家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她说完便收到了涑南王警告的眼光,这才愤愤地闭上嘴。 慕离偏过头看向南宫绯雪所在的方向,和声答道, “三公主怕是误会了,慕离实在不清楚这些。” “慕家一向因剑术而生,你总该知道私藏精锐将士的事吧?”涑南王看着面前不愠不恼的俊儒男子,竟然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慕家本就是剑术世家,徒儿自然很多,但谈不上精锐将士,怕被什么人误会了。而且,慕家自来属于南月国的一大家族,必然不会做哪些叛乱的事。”他声音虽然和缓,且温润动听,但却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暗自窃喜。 慕离掌管着三国的一部分经济命脉,又是月罂的夫侍,他在南月国的地位可想而知。南宫绯雪包括一些类似的人都想着用这次的叛乱之事将其势力削减一部分,到时候对自己的那派势力倒是也有很多好处。 “既然如此……”南宫熙兰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又看侍卫送上一封信。她接过打开大致扫了几眼,忽然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后说道, “南月国边境作乱,不知是哪国所为,众爱卿怎么看?” “一定是那些家族与外敌勾结,打算里应外合攻打我国。”南宫绯雪似乎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一样,兴奋得目光闪动,显然忘了此时是在探讨什么。 “恰恰相反……”熙兰又慢慢看了一遍,随后唇角轻轻勾起,缓声说道, “慕家派出一千将士,在此次攻打敌国时的贡献不小。他们若是有了反心,必定不会冒此危险,也不能做出叛乱的事情。至于其他家族,要经过细细查证再加以定夺,切不可妄下定论。”说完,熙兰吩咐一个官员去查这件事,其他人虽然小声议论,可每个人的心里都打起了不同的小算盘。 第196章 槐南王 第196章槐南王 这封信来得太巧,其内容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南宫绯雪愣愣地看着突变的气氛,杏眼圆睁,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涑南王一个眼神制止,只能愤愤地坐下。 “既然皇妹对他们如此信任,那国中大事今后也不必再让我等参与。”涑南王与熙兰对立了几十年,虽然平时能压下火气,懂得适可而止,但经过一连串的事件,她已经再无法忍让。 起初温馨的茶宴此时硝烟味十足,直到一声轻笑打破了僵局,从开始一直笑眼旁观的槐南王忽然开口道, “不过是件捕风捉影的事而已,涑南王何必动怒?难道当年雨家向南月国宣战时,涑南王拒绝出兵就是对国尽忠么?”她唇角含笑地看着涑南王,笑中夹杂着一丝玩味,高深莫测。 涑南王本就被月罂两人气得不行,此时听了槐南王的话,险些气晕过去。手在宽阔的袍袖中紧紧攥着,面色阴冷僵硬。 众位大臣在两旁纷纷放轻呼吸,垂眸看着面前茶盏,用眼角余光瞟着剑拔弩张的几个人,都不敢直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其中一个。 月罂打量着槐南王,她仍是一袭素色长裙,裙角绣着清雅的兰花,纤细的腰肢如少女般不盈一握。乌黑浓密的发丝松松地挽在脑后,斜插着一根雕花木簪,简约却又透着美艳。 这女人看似城府颇深,每次都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若说她有野心,可她却极少上朝,对朝中之事也并不关心;若说她得过且过,可她却有着洞悉一切的深邃目光。这人看似亦正亦邪,有时冷眼旁观,有时又说些嘲讽偏袒的话,句句犀利,字字如刀,实在令人捉摸不清。 不过她说的却是事实,当年雨家联合西司国向南月国宣战之时,涑南王以伤心过度为由拒绝出战,这才让两面兵力不均,战事一直僵化了数月。当时两国兵力损伤严重,武器粮草等也供应不足,一时间劳民伤财,许多百姓陷入水火之中。 人们当时虽然理解涑南王不出兵的理由,却没想到她在自己女儿去世后不久又夜夜笙歌,与亲近大臣在家中把酒言欢,完全看不出伤心之态。于是许多大臣对她都是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那些与惨死在毒箭下的瑜南王关系密切的人。 涑南王面沉似水,见对面的槐南王笑脸如花,脸色又黑沉了几分。这个女人当年虽占据着长公主之位,可却对皇位并不曾争夺,说争夺也只是她和南宫熙兰两人之间的事。可这个人看似与世无争,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她既不与熙兰一心,又常常与自己对立,实在令人不解。 “对国尽忠?”涑南王冷笑了一声,嚣张的气焰慢慢燃起,沉声问道, “本王这些年训练将士,守卫着皇城的安全,难道不算对国尽忠?可本王换来了什么?竟然被人说成是对国不忠,实在太过欺人!” 槐南王听完一脸无辜地将她看着,解释道, “涑南王为何想到这儿?本王只是不想让今日的宴会扫兴罢了,这才出来打个圆场,若今日宴会因为涑南王不欢而散,想必所有人都不会高兴吧?” 涑南王冷睨着她,眉间紧蹙。她一直不了解这个女人,直到此时也是如此,但她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槐南王与她一样,手中都有世袭下来的死士,且暗自都存有精锐兵力,若对峙起来,自己绝不会占什么便宜,许久之后冷漠一笑道, “好一个打圆场,本王领教了……” 槐南王唇角微翘,扬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轻啜了一口,面容姣美艳丽,散发出迷离摇曳的光晕。 几个人各怀心事,却又都安静了下来,南宫熙兰看在眼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她不会在此久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月罂向候着的侍从点了点头,那些先前准备好的舞女们立刻来到宽敞的厅堂中,向所有人屈膝行礼。清幽的琴声响起,舞女们翩翩起舞,宽阔的袍袖与别致的舞姿,一同勾勒出一幅曼妙唯美的画面。 即便如此,众人都因为刚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此时的氛围虽然悠然旷远,可却透着一丝丝紧张与戒备。一曲舞罢,槐南王轻轻拍了拍手,随后众人附和地也跟着鼓起掌来。 槐南王看向月罂,似乎在说些闲话一样,轻声道, “此舞果然与我们先前所见的不同,姣美而不媚,灵气而不俗,实在是别致。” 月罂只是轻轻笑笑,对她的夸奖并未在意。这次新春宴整个都是由慕离负责,她只是偶尔出个小点子罢了,不管此时得到的夸赞是真是假,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 槐南王丝毫不介意她的淡漠疏远,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我倒是觉得整个南月国舞技最好的人,非七公主的夫侍花寻莫属。”一句话获得了许多大臣的纷纷赞同,同时也让月罂心里没来由的变得舒展惬意。 人都是这样,自己喜欢的人或事也希望别人喜欢,而别人夸奖这些人,人们也会觉得比夸奖自己都高兴。 “花寻今日不在园中?”南宫熙兰四下望了望,除了慕离,却并未见到月罂的其他夫侍。 月罂正合计着该如何回答,一旁温和淡然的声音响起, “花霰国进献的各类丝绸需要清点,花寻一早就过去了,今日怕是很晚才会回来,他临走时让慕离带他向女皇告罪。” 月罂看了慕离一眼,明知道他是敷衍过去,可心里竟然产生了期盼,顺着他的话对熙兰轻轻笑了笑。 熙兰听完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这时,门外候着的小厮走了进来,到女皇身旁俯身说了几句,熙兰眉梢轻挑,吩咐道, “让他进来。” 小厮出去没多久,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面色微白,眉目端正,可眼中却含着j邪与冷傲。他一身黑色衣袍,领口袖口用金线勾出图案,冷冽的气质被包裹在一团黑色之中,透着致命的气息。 许多大臣都认得他,见他此时前来,感觉十分诧异。而一直观望的月罂却愣了神,暗吸了口气,原来是他! 第197章 慕家长子 第197章慕家长子 这人正是那日在百花楼见到的男子,他手捧一个紫檀木锦盒,上前几步单膝跪倒,朗声道, “慕家长子慕恒见过女皇,愿女皇福瑞常在,如意年年,愿南月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句话说得南宫熙兰眉眼带笑,温和地示意他起身。 熙兰与他简单的说了些话,问了问慕家近些年的状况,这才将话题绕到前不久的战事上, “听说慕家派出千余人支援,与我南月将士一起平息了边境动乱,实在功不可没,但你们做事竟如此低调,来去都悄无声息。若不是边境将领送来奏折,险些忽略了你们的功劳。” 慕恒微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随后恭敬地回道, “家父说,慕家本就是南月国子民,为国效力虽理所应当,但树大招风,若太过招摇则会惹来非议。” 南宫熙兰笑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睨了眼一旁脸色发青的涑南王,见她面色越发难看,扬了扬眉,随后看向慕恒,又温声说,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本皇自不会听信谗言,让忠臣蒙冤。”她此话一出,即是表明了对刚刚那件事的立场,接着又对众人温和地说道, “今日难得一聚,众爱卿不要拘谨,尽情玩乐吧。” 众人听完之后,虽各怀心事,却装作若无其事一样,彼此寒暄客套起来。轻柔的乐器声响起,冲淡了刚刚萌生的硝烟味,厅堂中的气氛看似温馨,实际却波涛汹涌。 月罂睨了眼与熙兰说笑的慕恒,心里翻卷起万般疑问,她向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慕离轻声询问, “他与你是兄弟?” 慕离眉梢挑起,面容平静毫无波澜,他不能对她说出实情,可又不想骗他,只能反问道, “怎么这么问?” 月罂眼睛转了转,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她并不知道那封信究竟是谁写的,若是南宫绯雪还好,可如果是慕恒,那封信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真想对自己说什么慕离的秘密? “随便问问,就是觉得你们不太像……”月罂摸了摸脸,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要搪塞过去。 慕离却看出了其中端倪,伸手握住她停在脸上的小手,狭长的眼眸流光微闪,低声说道, “你在说谎。” “呃?”月罂眨了眨眼,他说得十分肯定,丝毫没有猜测的语气,似乎能看穿她的内心一般。 “你每次说谎,都会摸脸。” 月罂在他手掌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又动了动,接着马上僵住,原来自己还有这个小动作?她可从没意识到…… 慕离等了半晌,见她在自己的目光下逐渐退缩,可却仍是不肯说出实情,只能作罢,放下手,轻叹道, “不想说就算了罢。” 月罂偏头将他看着,见他没有半点恼意,俊儒的侧脸如皎月般柔和,淡淡的眉眼勾画出完美的模样。她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 “你有事瞒着我吗?” 慕离微愣,柔和的目光投来,有一丝不解却又带着一份了然,反问道, “你觉得呢?”见她不语,清澈的大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容颜,心神微动,又问, “我若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要瞒着你,你会如何?” “那要看理由是什么。”她捕捉着他眼中的异样,可眼前的纯黑眸子中却一直淡漠似水,毫无波澜,只是一片黯沉。 慕离轻轻笑笑,却对她的回答已经明了。提起一旁的紫砂茶壶,为她斟了杯茶,笑叹道, “那我要先想想了……”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慕恒与女皇聊得兴起,他将这一路所见所闻细细地讲给熙兰听。熙兰虽贵为女皇,却很少走出皇城,更别提在国中大小城镇领略风土人情了。此时听慕恒讲到的这些,极为欢喜,有时也会提些疑问,慕恒均是耐心解答。说话的空档,他向月罂两人的方向瞟了一眼,眼中呈现出一抹复杂。 女皇注意到他微小的动作,这才开口说道, “你们兄弟许久未见,想必也有许多话要说吧,不必再陪我闲聊了,你们年轻人去聊聊吧。” 慕恒俯了俯身子,起身慢慢地走到月罂面前,睨了眼一旁眉目微垂的慕离,唇角上扬,露出些许笑容, “慕恒见过小公主。” 月罂示意他不必多礼,让侍从为他斟茶。慕离却始终不发一言,慢慢品着茶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融进他的圈子一样。而慕恒则没话找话地与月罂闲聊,无论她感兴趣也好,敷衍应付也罢,他始终热情不减。 一时间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最后月罂只得以透透气为由,溜出了云仙居。她刚一走,慕离便抬眼向他看来,狭长清萧的眸子中透着丝丝冷意。 慕恒唇角的笑容瞬间减少,他背对着众人,冷睨着面前儒雅似仙的男子,心中的妒火越烧越旺,凭什么他能得到一切? “近来可好?”慕恒终于开口问道。 慕离收回了目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自斟着清茶,动作优雅而又高贵,像是屏蔽了周围所有的喧闹一般。 两旁的大臣虽然离他们不近,但却对这两个模样俊美的男子格外关注,见慕恒说着什么,可慕离却完全不为所动,有些不解,更是将目光投向他们俩。 慕恒脸上有些挂不住,端着茶盅的手慢慢攥紧,背对众人的目光邪佞而冷傲。他贴近了慕离,用只得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想,你很快就会有话要对我说……” 慕离抬眼向他撇去,与他睨视了半晌,觉得他必定有着什么阴谋与打算,不过慕离并不在意,反而翻过一个紫砂茶碗,边向里面注茶,边垂眸浅声道, “茶凉了,要不要换一杯?” 慕恒眉梢挑高,他竟然有闲心在这喝茶?不过此时条件有限,话既然说到如此,也不方便再深说。他起身绕过三五成群的众人,也走到云仙居的院落中,远远地就看见一身明黄|色的夺目长袍,似云中凤凰一般活灵活现。 慕恒慢慢走近几步,手中的空茶盅在指尖慢慢转了转,笑容中越发邪气。 第198章 很特别 第198章很特别 月罂沿着云仙居外面的石子小路慢慢向前走着,空气微凉,风中夹杂着恬淡的竹香,沁人心脾。虽然云仙居内轻歌曼舞,处处可见锦衣玉食,但对于她来说,却抵不上眼前美景的十分之一。 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月罂回眸看去,正是慕恒,他一身黑衣,在和煦的夕阳中显得深邃而神秘,又带着一股如邪似魔的气息。 月罂向他点了点头,礼貌地一笑,毕竟是慕离的兄弟,总不能太过失礼。 慕恒慢慢走到月罂面前,细长的眼眸微挑,看似柔和的目光中却透着丝丝邪气。他上下打量着月罂,眼里光芒闪过,唇角微微扬起, “久闻小公主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奉承话月罂自然听得极多,可不知为何,他说话的声音语调以及一切,都令她觉得汗毛竖起,浑身不自在,勉强撑着笑容,轻声道, “慕公子说笑了。” 慕恒丝毫不介意她的疏离,走到月罂近前,俯低身子斜睨着她微蹙起的眉宇,伸手轻碰着她耳鬓发丝,继而转向她越来越僵硬的脸庞,笑道, “若没有当年的意外,公主便是我的妻子了,真是可惜、可惜呐……” 月罂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眉头紧蹙,对他的所作所为相当厌恶。她很不理解,慕离与他是兄弟,为何两人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想到了他刚刚说的话,忍不住问道, “当年的意外?什么意思?” 慕恒轻声一笑,眼里阴毒之色闪过,唇边却仍含着浅笑,让人从心底生出丝丝冷意。他往前又走了两步,月罂忍不住后退,直退到一根青竹上才停了下来。她冷眼将他看着,实在不明白这个笑面虎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慕恒歪着头,看月罂眼中毫无惧意,却有种厌恶的情绪夹杂在其中,忽然有些诧异。以他的家世及能力均令人艳羡不已,哪一个女人见了他不是主动投怀送抱,而面前这个脸庞刚脱去稚嫩的清秀少女却用这种眼神看他, “公主想知道?那会给我什么好处呢?”慕恒手撑着她身后青竹,俯低头在她面前浅笑,眼光迷离而又摇曳,邪魅且又多情。 月罂对他已经反感至极,但碍于他是慕离的兄弟才压着恼火。虽说他模样还算不错,但这轻佻的举动让她实在觉得恶心,侧身躲过他伸向脸庞的手指,冷声道, “慕公子请自重。” 慕恒毫不在意她的反感,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笑问道, “公主难道只喜欢百花楼里的小倌?” 月罂听完一愣,飞快地向他看去,沉声问道, “那封信是你写的?”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慕恒挑眉笑了笑,看着她此时压着恼火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他倒是很想知道,这种清秀干净的模样若被他压在身下该是怎样的销魂?于是低声问道, “那百花楼中的小倌将公主侍候得如何?可让公主满意?”话中轻佻的意味十分明显。 “无耻。”月罂见他丝毫没有正经的样子,显然不会说出实情,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与他共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慕恒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扣在胸前,贴近她的脖颈,轻佻地笑道, “害羞什么?与那些小倌睡得,同我说句话都要这么疏远?” 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清雅的幽香袭来,如山谷中的一支兰花,散发出醉人的气息,顿时让他心神一荡。 一股怒火窜出,她已顾不得慕恒的身份,抬腿向他踢去,同时,手指狠狠地掐在他的腰间,用力挣脱。 慕恒本以为她是故作清高,故意装出这种样子,便想引诱一二。可看她当真恼了,向自己要害踢来,忙将她松开,闪身躲过,却霎时出了一头冷汗,这女人竟有这么烈的性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月罂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若不想死就离我远些!”月罂眉梢高高挑起,一张俊俏的小脸气得煞白,瞪了他一眼后快步离开。 慕恒愣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火辣辣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这女人,果然很特别呐…… 正想着,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慕恒偏头看去,一见是南宫绯雪,顿时眉梢轻挑,笑说道, “你怎么来了?” 南宫绯雪满脸怒意,刚刚看到慕恒紧跟着月罂出来,就觉得十分不自在,这才一同出来。刚刚那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听他一问,更是恨得牙痒, “你对我说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 慕恒满不在乎地笑笑,抱着手臂斜靠在青竹上,眼里的轻佻之色昭然若揭, “我对你说过什么?” “你!”南宫绯雪秀眉一挑,飞快地扫了眼四周。金竹园中的侍从并不多,这条小路也少有人走动。 南宫绯雪看了眼周围并没有人听着,走近几步到了慕恒面前,仰脸将他看着,压低声音说道, “你不是说要挑拨他们的关系吗?到时既除了她的左膀右臂,你又得了慕家家主之位,岂不是一举两得?难道你忘了这些?”南宫绯雪急切地问道,一想起刚刚他的模样就心有不甘,他不会也对她也产生兴趣了吧? 慕恒扬了扬眉,不屑地俯视着面前娇俏的容颜,伸手抚过她的面颊,一点点地摩挲过脖侧,声音暧昧阴邪, “我先前是这么想的,不过前提是慕家不会倒,”他看到南宫绯雪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轻勾唇角道, “涑南王为了除去他,竟然想从慕家开刀,那我不也成了刀下之鬼?走这步棋时,你们可曾遵守约定了?” 他手指慢慢滑到她的下颌处,扣紧向上抬起,不由她动弹,眼里的阴毒之意尽显,让南宫绯雪心底一冷, “即便如此,我娘也会保慕家不倒。” “呵……”慕恒笑了笑,眼角眉梢尽是不屑,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个……我只是讨厌被人利用又被人耍……”他边说,手中力道也跟着加大,死死地扣着南宫绯雪的下颌,如同猎豹看着爪下的猎物一般。 南宫绯雪伸手扣住他的手指,惊慌地低呼道, “你要做什么?” 慕恒看到她的样子,忽然想到月罂刚才反抗的模样,虽然两人所处的境况相似,但她们的反应却截然不同。他很想知道,如果月罂在自己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惊惶无措? “我怎么舍得做什么?你这么诱人,又这么有价值,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慕恒手上力道放轻,摩挲着被他捏红了的下颌,温和的话语中尽是柔情蜜意。说完,他轻吻过她惊慌的眼角,又慢慢滑过细腻的肌肤,最终在她唇边流连不去。 南宫绯雪刚刚还惊慌恐惧,可随着他的靠近,这几日熟悉了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间让她身子一软,全身的骨头轻飘飘的毫无支撑的能力。 慕恒顺手将她拉进怀中,看着她微微泛红的面颊艳似晚霞,含情脉脉的眸子风情万种,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脖颈间,使他腹间的邪火顿时在身体中燃起。 他低骂了一声,随后将南宫绯雪拦腰抱起,四下看了看,接着向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大步走去。 一连几日,他们二人因为共同的目的整日黏在一起,颠鸾倒凤,在某些方面倒是气味相投。 他们刚走,竹林深处就走出一个淡青色身影,来人容貌俊美,但却略显苍白,狭长的凤眸半阖,似拢了一层醉意,挺立的鼻梁下,少有血色的薄唇紧抿,衬得整个人更显削瘦单薄。 奚墨睨了眼两人离去的方向,目光淡然冷漠,可纯黑的眼眸深处却漾起丝丝鄙夷。他回想着几个人刚刚的对话,本就清冷的脸庞更没了温度,看了看不远处的云仙居,随后转身离去。 月罂站在云仙居门外,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压下心头的气恼,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走进厅堂。 不知慕离刚说了些什么,众人皆是笑意盈盈,气氛竟然比先前好了许多。月罂走到他身旁坐下,疑惑地低问道, “说什么呢?” 慕离偏头一笑,狭长的眼眸漆黑如墨, “所听到的一些趣事罢了,”他见月罂脸色极其难看,微微一愣,在桌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柔声询问, “累了么?” 月罂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将刚才的事说给他听,毕竟他们是亲兄弟,自己若说得太多,倒让慕离从中为难。看了看面前关切的眼神,她眨了眨眼,故作嗔怪地说道, “我哪有那么娇气!” 慕离见她笑容轻松,表情鲜活而灵动,心中也随之舒展,握着她的手也并未放开,手指分开,与她十指紧扣,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细腻的肌肤。 月罂微垂着眼眸,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宽阔袍袖,仿佛能看到里面紧握在一起的手掌一样,咬了咬唇,忽然觉得十分委屈。拇指在他的手指上慢慢画着圈,却不再言语。 第199章 紫衣男子 第199章紫衣男子 晚宴过后,天色已渐渐黯沉。往日清冷的金竹园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云仙居内玲珑灯迷蒙摇曳,鲜红的绸缎无风轻动,如仙界一般缥缈梦幻。 众人边品饮着园中自酿的果酒,边欣赏着独特的歌舞,其境极其高雅。 月罂 金竹密语第3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着众人把酒言欢,与家眷含笑地窃窃私语,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案几周围,空落落的实在冷清,眉间不免有些黯沉。 她坐在熙兰一侧,睨了眼围在她周围的大臣便收回了目光,一个个均是眉目含笑,一脸奉承,她实在觉得自己融不进那个圈子。把玩着桌上的七彩琉璃杯盏,浅浅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偏头看去,见慕离目光柔和地将她看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慕离为她斟了杯酒,浅声说道, “奚墨身子一向不好,坐久了怕是撑不住的;童昕又是那种顽劣的性子,也没办法强扭来,今日是冷清了些。” 他声音低柔,还带着一丝温和体贴的韵味,轻声慢语间,将她心底的阴霾渐渐拂去。 月罂端起酒盏晃了晃,里面亮红色的液体倒映着玲珑灯的倩影,柔和得如同蒙了一层光晕, “他们一向与我有些芥蒂,你不说这些我也不会怪他们的。” 慕离一向心细如发,有时她的一个眼神与动作就被他看穿,此时见她眉间黯沉,自然猜到她想的是什么,只是用其他事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 他取过另一个空酒盏,为自己也斟了一杯,向月罂敬了敬,浅笑道, “那今晚我陪你,如何?” 月罂微诧,眨了眨眼,忽然挑眉一笑,打趣道, “你平日素来滴酒不沾,前次饮酒之后变成那副模样,现在还敢陪我?” 一想到那日的情形,慕离不由得垂眸一笑,望着杯中晃动的亮红色液体,眉眼清秀舒展,如远山黛色般出尘高远, “这是园中自酿的果酒,味道浅淡,并不如一般烈酒,多饮几杯是不会醉的。” 月罂狐疑地盯着他的脸,继而一笑,将自己的酒盏碰在他的上面,笑说道, “干杯!” 慕离挑了挑眉,对她这新鲜词儿早已适应,也不多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从容而又潇洒。 月罂望着他如夜风雕琢一般的侧脸,线条柔和又带着骨子里散发的坚韧,不由得心神一动。一仰头,也将杯中酒喝下,甘冽的液体从喉中滑落,绵柔的香韵在齿间扩散开来, “这酒真好喝!”月罂摇了摇精致的玉制酒壶,清淡的香气在龙形壶口处漾出来,在两人周围缓缓浮动。 慕离接过酒盏,为她又斟了一杯,轻声说道, “那就多喝几杯。” “喝醉了可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月罂无意间说了一句,却听慕离又低声在她耳畔笑说道, “我送你回去。” 本是一句极其平常的对话,可此时此地,又在暖意熏人的酒香中,让她听出了不同的况味,目光随着杯中液体而一同摇晃,轻笑了笑, “若是你也喝醉了呢?” 慕离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与脸颊,蝴蝶羽翼一般轻轻抖动的睫毛,眉目渐渐清朗,笑容越发耀眼夺目,他贴近她小巧的耳垂,呢喃道, “如此甚好。” 月罂忽然想到那日他喝醉后的模样,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晕,言语中多了些嗔怪的意味, “你还是清醒着吧,喝醉了像换个人一样。” “你不喜欢?”若不是此时人多,他倒想含住她的绯红的耳垂,看起来极其可爱。 月罂摸了摸脸,一想到他说过自己说谎时习惯摸脸,忙缩回了手,干咳了一声。 那日他迷离的模样一直在她脑海深处盘旋,久久不去,撩人至极。她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竟然会有那种妖娆魅惑的姿态,此时只是想想就觉得喉间微涩,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道, “这些人要什么时候走?” 慕离退开一些,眉眼含笑地将她看着,觉得她脸红的模样极为有趣,并未继续问她什么,轻声答道, “今日并未用普通的酒招待,想必没了饮酒乐趣时,她们便会离开。”他说完向她眨了眨眼,黑润的眼眸中闪过狡黠之色。 月罂听他说完忍俊不禁,哧了一声,调侃道, “你鼓捣出这个茶宴与果酒,原来是想让她们保持清醒,快些离开?” “她们若是见了酒,今晚怕是不得消停了,你本就不喜吵闹,到时岂不是为此心烦?”慕离扫了眼闲聊的众人,虽然饮酒数杯,却丝毫没有醉意,越发地觉得这样做是对的。 这些大臣平日里常饮酒作乐,这些果酒与她们饮用的烈酒相比,简直如九牛一毛;可他就不同了,只喝了几杯,就觉得昏昏沉沉。 月罂心底一暖,他想得倒是周到。 从不久前开始,月罂就觉得有一道玩味的目光直盯着自己。她自然知道是谁,可并没有与他对视,自顾自地饮酒,与慕离闲聊。 慕离也觉察了那道目光,微一蹙眉,向他看去,见慕恒手撑着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二人。他见慕离看来,举起酒盏敬了敬,笑容邪魅而又轻佻。 慕离睨了他片刻,面色慢慢转为冷淡,他对这种赤裸裸的目光极其反感,但此时的场合他却不能有任何举动。 酒过三巡之时,槐南王忽然对女皇笑说道, “皇妹,今日我有一个礼物要为大家奉上。” “哦?说来听听。”南宫熙兰难得心情很好,眉目带笑地点头。 槐南王向身后侍女点了点头,侍女后退着离开,没过多久,厅堂中的玲珑灯渐渐熄灭,只留下几盏仍散发着融融暖意。 众人意识仍然清醒,见灯熄了许多,心中疑惑,这又在耍什么把戏?大家也不言语,静等着厅堂中的变化。 不知何时,厅堂中的一角已经架起了古琴,琴后坐着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艳丽的花纹衣袖掩着青葱玉指,白皙的肌肤在灯光晃动间美若仙童。帷帽垂下,紫色的轻纱遮住脸庞,直垂到胸前,使人对其容貌浮想联翩。 那人向熙兰及众人的方向微一点头,随后轻抬手臂,宽阔的衣袖滑下,露出细嫩如藕般的肌肤。轻勾慢挑,悠扬舒缓的琴声慢慢飘出,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月罂听着那缕缕琴声,意识仿佛被曲子吸去,徘徊在他所创造的意境中,与琴声融为一体。 众人也如月罂一般,都被这如梦如幻的琴声吸引,看着弹琴人沉静的模样以及缓慢的动作,觉得此时的空气也变得优雅高贵起来。 一曲作罢,余音袅袅,缠绕着屋梁缠绵不绝。弹琴人只是静静地跪坐在案几之后,并未上前。 众人从乐曲中收回心神之后,掌声这才响起,一些武将虽不太懂音律,但也为这种意境而叫好连连。 “赏。”熙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这曲子实在太过唯美,弹琴者的手法也极为精湛,但令她不解的是,这曲子中似乎夹杂了太多的伤感。 槐南王笑吟吟地瞟了眼弹琴之人,继而转头看向熙兰,又说, “皇妹对这份礼物可满意?” “极好。”熙兰丝毫不掩饰心中所想,她本就对古琴十分喜爱,自然与这人惺惺相惜。 “那将这人送与皇妹如何?”槐南王掩唇轻笑,目光似无意地瞟向月罂,只是短短一瞬,其他人并未发觉。 慕离却捕捉到那抹笑容背后的算计,不由得眉间紧蹙,睨视着弹琴人寂静的模样,仿佛隔着轻纱也能看到他孤独落寞的面庞。 熙兰哈哈大笑,露出从未有过的愉悦, “这人琴弹得如此好,皇姐当真舍得?” “自然是舍不得的,不过为了给皇妹添些乐趣,我只能忍痛割爱了。”槐南王说完笑靥如花,细长的眉高高挑起,妩媚的眸子中光华流转。 “竟然在我等面前遮面,成何体统!”整个晚宴一直面色不善的涑南王终于开了口,她此时将满心恼意全发在那紫衣少年的身上。 众人唇边的笑意一僵,略显尴尬,这几个人怎么又对上了? 熙兰明知道涑南王是故意找茬,刚刚她被槐南王摆了一道,此时冷言冷语、强加刁难也算正常。于是将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紫衣男人,轻声道, “涑南王所言极是,你为何要以轻纱遮面?难道面部有什么不能示人的地方?” 紫衣男子愣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熙兰开始并没在意他,本以为让他摘下帷帽也就算了,并不想因为这个为难他。但此时见这男子连话都不肯说一句,心生疑惑,又问, “为何不回答?” 男子仍是不发一言,槐南王这才替他回答, “皇妹,这少年不会说话。” 熙兰恍然大悟,刚升起的不悦之意这才消散,示意侍从将打赏的东西送去,也就没太在意这件事。 可偏巧打开的房门外吹进一股冷风,男子面上的轻纱拂开,露出一张如山水画般清雅绝伦的面庞,眉目如黛,眼若黑潭,挺立的鼻梁下,娇嫩欲滴的薄唇轻抿,闪烁着点点光泽。 众人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即刻愣住,均被他绝美如仙子般的容貌所吸引,深深地吸了口气。 与此同时,另一些人也惊愕地睁大了眼,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第200章 惊愕 第200章惊愕 月罂从琴声响起时便猜到了来人正是水寒,这曲子她是听过无数次的。此时见轻纱拂开,好奇心作祟,让她忍不住向他看去。但只这一眼,就令她身子一僵,稍后就觉得手指颤抖,惊恐不已。一个在心底反复念了许久的名字险些脱口而出,温热的手掌飞快地握住她的,试图稳住她的心神。 她张了张嘴,那个引起数次波澜的名字终被忍了下来,她紧紧地攥住慕离的手,可心中的惊愕却怎么也无法平息。 厅堂中站立的男子身材颀长,一袭艳丽的紫色衣袍衬得肌肤更为莹白剔透,如温玉般暖人心脾。领口袖口上绣着简单的花纹,腰间一条同色系的宽宽玉带,紧紧地勾勒出对方细窄的腰肢。 向上看去,男子面容姣美如月,气色淡然似水,额前的发丝向上拢起,露出细腻洁白的额头,舒展的细眉下,一双纯黑的眼眸宁静平和,薄薄的嘴唇轻抿,左眼下的那颗褐色泪痣,又如点睛之笔,展示着男子绝美的面容。 他眼角下的那点褐色,让她目光紧锁,曾听说过,泪痣,是前世情人的眼泪,也有人说,有泪痣的人,如遇见命中注定的人,将会一辈子不分开。 与月罂同样惊愕的是涑南王,她对这张脸太过熟悉,既爱又恨。当年从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开始,她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但他当时是雨家家主的夫侍,且是个不受宠的夫侍。 于是,涑南王利用手中的权力将他掳来,终于被自己独占。但那男人性子太烈,在刚进府的第一天就自杀了,留下的只是一滩鲜红刺眼的血液。 后来,她在地牢中又看到了这张脸,与她爱的那张脸像极了,只是稚嫩许多。百般折磨过后,那清秀少年最终惨死在匕首之下。 轻纱卷开,落在帷帽沿儿上,水寒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展露无余。面对突变的情形,他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眉眼低垂,神态祥和,如旷古遗留下的明月,姣美又不失高贵。 槐南王笑睨着众人各样的目光,又看了看月罂眼眸中翻卷起的波澜,笑容越发灿烂,向众人柔声说道, “这位便是暗香楼的水寒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实在是皇城内外不可多得的琴师。”说到这,她向熙兰笑说道, “皇妹若是喜欢,不如让他随你进宫,平日听听琴声,颐养身心,可好?” 熙兰望着厅堂中削瘦俊美的男子,笑容在唇角凝固了片刻,继而化开为更舒展的笑,却并没有爽快答应。 “皇妹难道是嫌他不会说话?”槐南王虽低声询问,可厅堂不大,此时众人的视线又都集中在几人身上,她的话自然能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慕离眉间蹙起,凝视着不远处淡然绝美的水寒,纯黑的眸子里闪过探究的光芒。 “自然不是,琴声的好坏只与心声有关,宫中琴师也有许多,但琴技却没有他这般精湛。只是,”南宫熙兰停了停,眉梢高高挑起, “我觉得他这模样有些眼熟,皇姐,你说是不是?”她忽然向一直惊愕的涑南王发问,后者陡然一惊,觉得额角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确实有些……眼熟。” 熙兰唇角轻勾,俨然看出了涑南王的惊慌,心底一阵冷笑,水寒的模样与当年惨死在她手中的雨舟一模一样,她如果不惊慌才是假的。而水寒与他爹爹本就极像,如此一来,两张一样的面孔都因她而死,且又都是她极爱的模样,此时见到水寒,她自然震惊与恐慌。 “既然皇妹觉得眼熟,不如今晚让他去涑南王府为你弹奏一曲,你也好与他熟悉熟悉。”槐南王在一旁轻笑了一声,眼里暧昧之色闪过,众人也是心领神会地一笑,更生出嫉妒与鄙夷。 南月国中,男子的地位较低,王公大臣的家中均养着形形色色的侍儿,有的模样俊美,有的才艺绝伦,更有的专门学习床第功夫,总之,俊俏的男子常被作为礼物送来送去。 她此话一出,若是在往日,换个男子,涑南王一定欣然接受,可此时她却不敢。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被她害死多年的人忽然又复活了,并且眼睁睁地站在她面前,其惊恐的程度可想而知。 涑南王一时犹豫起来,自从雨舟的爹爹死后,她经常找些与他眉目相像的侍儿,但也只是表面相像,他骨子里那种高贵优雅的气质寻常人却是学不来的。但眼前的水寒不同,仿佛是他的影子一般,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优雅之风,与死去的男子一般不二。 不管如何,先将他带回王府再说,若是人就要了,若是鬼……涑南王心底一冷,忽然暗骂一声,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鬼怪! “本王府中正缺少一位琴师,如此甚好!”涑南王一晚上都未放晴的脸终于有了笑意,哈哈大笑两声,眼里的j邪之意尽显。 与她暗中较劲的大臣均是敢怒不敢言。暗香楼她们也是常去的,但这个水寒虽然偶尔为众人弹琴,却从未展示过容貌。她们只以为他是面容上有什么疤痕需要遮掩,也并未在意,可此时惊鸿一瞥,如见天人。 有些人一想到这个如水晶般干净剔透的男子今晚就要落入涑南王府,不由得心生嫉妒,甚至也有些担忧。涑南王脾气暴躁,如果那些侍儿想要趋炎附势,阿谀奉承还好,一旦有些人性子太过执拗,到最后他们往往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水寒只是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对她们所说的话充耳未闻。耳鬓的墨发宛若刀裁,将弧度极好的下颌勾勒出来,安静得如同一只温顺的动物,使人心生怜惜。 从轻纱拂开的一刹那开始,月罂就再挪不开视线,直盯着水寒熟悉而又俊美的面容,心中波涛汹涌。从回到这个世界开始,那段悲惨的记忆就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深处,越来越深刻。她觉得对雨舟太过亏欠,又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同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些零散的片段也组成了她记忆的一部分,难以割舍。 对于雨舟,她究竟是什么感觉?仿佛是一同长大的伙伴一样,她听着他悠扬的琴声,他看着她月下起舞,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前,她始终觉得两人是朋友,是亲人。但是,当那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时,对她来说仿佛扎在了自己的心头。 从那以后,她总是梦见他温柔的笑容,舒展得如同春风,一直陪伴着她走过许许多多的日子,时间越久,印痕越深。而此时,那张已经脱去少年稚气的面容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如何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再一次落入涑南王的手中?。 第201章 装醉 第201章装醉 月罂不知道如何将他的人拦下,因为她不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雨舟。她眼睁睁地见到那柄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后来尸体又化成了一缕灰尘,此时再见到一样的容貌,让她怎么能相信? 但若不是他,那么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难道两人有什么关系不成?据她所知,当年雨家造反,背后虽有西司国支撑,但南月国援兵抵达的时候,西司国知道实力悬殊,竟然悄无声息地退了兵,雨家因此陷入被动的局面。 而雨家即便造反,也是事出有因,熙兰并没有对她们赶尽杀绝,只是将其全家老小流放于南月国边境,那里距幻幽山很近,人迹罕至,四处蔓延着毒草毒兽,能活下来的人也是极少。 过了几年,雨家的事早已经平息,那些剩余的人也不知怎样了,但有些人说,能从幻幽山活下来的几率很小,雨家怕是早已经不存在了。 月罂望着面色平静柔和的水寒,见他眉梢都不曾动一动,完全不知他想的是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通过这些天她对水寒的了解,他必定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反而高贵得如同深谷中的一株幽兰,遗世而独立。 她看着面前错综复杂的局面,手心渐渐渗出汗。慕离握着她的手,俨然知道她此时的慌乱与无错,手指翻转,在她掌心中飞快地写了几个字, “想救他?” 月罂微微一怔,手指只是一顿,即刻写到, “想。”无论他是不是雨舟,是不是心甘情愿地要跟随涑南王,她此时都想试一试,只有这样才不会后悔。她不希望只因自己一时的犹豫让他陷入黑暗的漩涡中,记忆深处那被血浸染的衣袍仍时不时地让她心疼,她再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慕离眸色黯沉,只停滞了短短一瞬,继而在她掌心中又写下一排字。月罂微诧,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疑惑地向他望去,见慕离轻点了点头,神色并无异样。 她对他的提议有些头大,不过此时她再想不出别的主意,只能一试,什么面子,什么形象,通通扔一边儿去吧! 月罂忽然扬声笑了笑,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她手执酒盏,一手撑着下颌,目光迷离地望向水寒,笑容邪气而又甜美,言语中略显醉意, “原来水公子竟生得这样美,我先前去暗香楼那么多次,你都不肯让我见一见真容,好生失望啊……”她说完笑吟吟地饮下杯中酒,眼角挂着三分媚气。 慕离一愣,没想到让她装作醉酒,她竟能演得这么像,且每一个动作都勾人魂魄,一时间心神一荡。不慌不忙地瞟了眼同样愕然的众人,伸手覆在她端着酒盏的小手上,柔声劝道, “公主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月罂半阖着眼将他看着,忽然冲他笑了笑道, “哪有醉,我看你看得还很清楚……”说完空了一只手摸着慕离俊儒的面庞,又贴近了他几分,笑嘻嘻地调侃道, “难道我喜欢他,你吃醋了?” 慕离脸色微红,将她捣乱的小手拂下。众人虽然推杯换盏,闲话家常,但很多人都算得上耳听八方,他们的对话也自然落入这些人的耳朵里。 熙兰不动声色地看着月罂,想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而一旁的槐南王更是掩唇轻笑,与其他大臣边聊天边睨着那两人。 月罂举着酒杯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水寒面前,隔着古琴与他对视,歪着头冲他一笑, “你长得真好看!” 水寒早就听到了她刚说的那些话,此时见她过来,香甜的酒气若隐若现地飘来,夹杂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脸上顿时有些红润,抿了抿唇,向月罂微微颔首。 月罂笑饮下杯中酒,淡粉色的嘴唇上沾了点点莹光。她伸出手指缠绕着他耳鬓墨发,看着神色略显拘谨的水寒,忽然提高了声音说道, “从今日起,你就是本公主的人了!” 话音刚落,全场顿时没了声音,水寒平静的眼眸终于起了变化,慢慢漾开一丝涟漪,柔柔地泛起珠光。他眨了眨眼,似乎既不相信面前少女所说的话,一张淡然绝美的面庞显得极其生动。 月罂看他并没有反感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心思,不过目前她只能以这种方法将他留下。 涑南王一声冷哼,刚压下的怒火又冲了出来,这死丫头怎么总与自己作对?她冷睨了月罂一眼,满是不屑地说道, “一国公主,竟如此不顾及身份,在这种场合索要男人,实在太过失礼!” 众人都明白涑南王恼得是什么,刚到嘴边的肉被月罂抢走了,不恼才不正常。何况那块“肉”竟然是个天上少见,世间难得的天生尤物。 月罂正等着她来理论,于是转头向她咧嘴一笑,醉意盎然地说道, “涑南王不就是想听他弹琴嘛,我园子里多的是琴师,明日为你送去几个,虽抵不过水公子,但在皇城中也是数得上的,就把这俊俏男人留给我吧!”她话语暧昧却又坚定,并没有回转的余地。说完她又看向水寒,竟然伸手摸了摸他温润细嫩的脸颊,触手一片温暖。 水寒脸颊有些僵硬,怔怔地看着笑容娇俏,一脸媚态的月罂,黑润的眸子中掀起复杂之色。他视线落在她的小手上,忽然感觉到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再看她眼眸深处,竟是压抑着的痛苦与心疼,一时间再挪不开双眼。 月罂摸着他的脸,强忍下翻卷上来的眼泪,不管他是人是鬼,终是和雨舟一模一样,终于让她在回到这个世间之后再见一次这个刻在她心底的男子。他的脸颊温热,暖了她的手心,也暖了冷澈多年的记忆。 涑南王听了她的话鼻子差点气歪了,众人都知道她将这男人带回去不仅是为了听琴,可月罂竟钻了这个空子,实在太过可恨。但话已至此,如果她表明自己的心思,那刚刚自己讽刺她的话就像是讽刺自己一样,难道堂堂一国亲王竟然与公主争夺一个男宠?传出去得闹出多少笑话? 涑南王暗自咬了咬牙,只得忍了,今日的宴会让她太过恼火,气得一甩衣袖,起身离去。走到月罂附近时,狠狠地哼了一声,却听见身后传来醉意十足的笑声, “涑南王慢走,明日那些琴师必定送去!” 许多人均是忍俊不禁,她们还极少看见涑南王如此模样,朝廷上下,哪一个不是忍让她三分,看着她脸色行事?除了涑南王手下的那些人,其余的心里都偷着乐,觉得解气。 月罂睨视着涑南王消失的身影,扬了扬眉,回眸向水寒看去,见他眼神有一点复杂,轻眨了眨眼。 “月儿,你今日太过胡闹。”不管怎样,熙兰还是要装作教育她两句,这也是给其他人看的。 月罂笑盈盈地来到熙兰身旁,抱了她的手臂蹭了蹭,讨好的模样令许多人哑然失笑。按理说这并不算什么光彩事,但不知为何,众人对月罂竟生出了些许好感,可能因为今晚的特色茶宴与歌舞,也可能是她本身的独特。 今日明明是她索要男人,听起来本让人觉得反感厌恶,可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阴邪之意,反而如往日一般清澈纯净,让人难以将她与那种不堪的事联系起来。 熙兰看着倚在胳膊上的清秀少女,见她脸颊微红,轻颤的睫毛显得极其乖巧,不免心中一叹。她已经猜到槐南王今晚并不是想让水寒进宫或是去涑南王府,而是想将他送入金竹园。但槐南王却没有明说,只能通过水寒特殊的容貌以及一步步的引诱来使月罂主动将他争来。 熙兰虽然知道却不会对她说这些,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无论前方平坦开阔还是荆棘丛生,都要由她一个人走完。没有人会帮她什么,也没有人能帮得了她,是福是祸,只能看她的造化。 涑南王走了之后,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众人在云仙居又闲聊了片刻,才与熙兰一同离开。正如慕离先前所说,这里的酒不烈,人们离开的时候也是神清气爽,毫无醉意。 槐南王临走时若有所思地瞟了水寒一眼,却被另一道视线阻断,向那人望去,却是慕离,对方正眉眼平淡地将她望着。他向槐南王微微俯身行礼,露出一向镇定自如的笑容。 月罂一直装醉,早早就离开了云仙居,送别熙兰与众位大臣的任务自然落到他的头上。 慕离跟随着熙兰向马车走去,身后不远处跟着随行丫鬟。走到离马车不远的地方,熙兰停了下来,侧目而视,言语平淡无波, “北冥国边境战况紧迫,怕是要向我国借兵了,也许不久就会派出使臣,到时就看你的了。” 慕离微一颔首,极低的应了一声,态度不卑不亢。 熙兰瞟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向前走了几步,到马车前任由丫鬟扶着上了车,车帘垂下,马车缓缓驶出。 喧闹一时的金竹园,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幽淡然,仿佛刚刚的喧闹只是梦幻一般,缥缈而又不切实际。 月白色的身影伫立在风中,身材修长挺立,耳鬓的墨发轻扬,为这个微凉的冬日带去一抹暖色。 第202章 真正的喜欢 第202章真正的喜欢 月罂在婉儿的搀扶下歪歪斜斜地出了云仙居,走出几步向后淡淡地睨了一眼,见水寒正缓缓地跟着,眉目如画,面容姣美。 几人走到一处凉亭前,月罂向四周瞧了瞧并无闲杂人,这才停了下来。吩咐婉儿在一旁把风,接着走到水寒面前轻声道, “水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水寒见她丝毫没有刚才的醉意,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微微点头跟随她一同进入了亭子。 “你和雨舟是什么关系?”月罂盯着他熟悉的眉眼,直截了当的问道。 水寒缓缓地眨了眨眼,对她说的话显然有些茫然,并没有听懂的她的意思。 月罂见他一脸迷茫,怔怔地将自己望着,像是根本不认识雨舟的样子,忽然有些失望,又追问道, “当真不认识?” 水寒这才慢慢摇了摇头,黑珍珠般的瞳仁在月华下散发出晶莹温润的光泽。月罂叹了口气,借着月光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除了眼下的那点泪痣,其他都与雨舟一般无二。 她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隐约地觉得有点奇怪,略想了想才发现其中的端倪,紧接着又问, “你既然是暗香楼的东家,为何受槐南王摆布?”一想到这种事就令她极其厌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当成东西送来送去? 这句话他却能听懂。水寒抿了抿唇,神色间闪过一抹凄楚,犹豫了片刻,终于像是鼓起勇气般拉过月罂的手。 月罂一缩手便轻易地挣开,抬眸看去,见他眼中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亵渎她的意味,忽然觉得自己的思想太龌龊了。一想到他既然不会说话,就只能用写的,这才干咳了一声伸出手去。 水寒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如小刷子般柔软,扑闪扑闪地如同两只黑色蝴蝶。他这次并没拉住她的手,只是伸出食指,在月罂摊开的掌心上慢慢写了几个字:我不是东家。 “那东家是谁?” 他摇了摇头,白皙的面颊透着一抹浅淡的粉色,如桃花一样透着朦胧的美感。淡淡的月华洒在他的晶莹剔透的肌肤上,如同果冻般细腻透明。水寒想了想又写了几个字:皇命难为。 月罂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好一个“皇命难为”…… “今晚失礼了,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只是觉得涑南王实在太……这才拦下了你。过会儿她们离开之后,我会派人送你回去。”月罂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说完看着面前静如止水的眼眸,暗叹了口气。 他的漠然与迷茫让她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无比的失望。她多么希望这人真的是那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雨舟,那个温柔而又倔强的男子。 水寒看着她压抑着痛苦的眼神以及紧锁的眉头,心底一沉,想要伸出抹开她眉间的蹙起,手却沉得如同坠了千金。他见月罂要走,想也没想地拉住她的衣袖,却无法说出一个阻拦的词。 月罂回眸看去,他狭长的眼眸中浮出不解与无措,像只迷路的孤雁,在蓝丝绒一样的天际漫无目的地漂泊。 “水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既然他不是雨舟,他与自己就仅仅是一般的朋友。她虽然喜欢听他的琴声,觉得惺惺相惜,但也不过同是爱琴之人罢了。 水寒一怔,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见月罂眼神平淡疏离,与方才在云仙居看到他时震惊心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拉着她的衣袖不放,不肯放手,只是垂眸看着她衣袖上的繁华牡丹,眼波流转。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月白色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正是将众人送走之后独自返回的慕离。他见凉亭处站立着两个身影,一动不动,先是停了片刻,后又慢慢走了过来。扫了眼水寒拉着的衣袖,眉梢动了动,接着向月罂说道, “公主想把水公子安置在何处?” “我正想找你,一会儿派人将水公子送回暗香楼吧。”月罂缩了缩衣袖,可仍被他紧紧攥着,也不知他想做什么,只得对水寒又问了一声, “水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水寒脸色有些苍白,慢慢收回了手,垂眸看着脚下一处地面,神色淡淡的却拢起一层哀愁。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让水公子在园中留宿一晚可好?”慕离虽然是在询问,可说出的话却不容人反驳。 月罂点了点头,也不想管这些琐碎的事,淡淡地说了句, “你看着办就好。”说完提步出了亭子,头也不回地随婉儿一同离开。 亭子中的二人看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眼眸均浮现出柔和的光芒。直到再看不见月罂的身影,两人才收回视线,对视了一眼。 水寒向他微一颔首,眉眼淡然如水,态度不卑不亢。 慕离同样还了个礼,唇边仍挂着三分浅笑,可笑容却丝毫入不得眼。 两人只互相扫了一眼便错开眼眸,一前一后出了亭子,他们虽然并未开口,可周围的空气却像是夹杂了一些怪异的气息,使整个氛围与先前略有些不同。 月罂踩着月光向花月轩走去,心里极为烦躁。这种烦躁的来由有两个,一个是铺天盖地的思念,另一个则是席卷而来的失落。 远远地见花月轩附近的石质躺椅上倚着一个人,一条腿曲着,一条腿在下面晃悠,看样子闲到了极点。月光下,湖蓝色的衣摆铺满躺椅,倒映着皎月的清辉。 童昕清俊的面庞拢了一层淡淡的月华,在夜色中显得极为耀眼,宛若天边最亮的星辰。他头枕着手臂,望着天际的几颗繁星,亮如星子的眼眸熠熠生辉。 听到脚步声,童昕飞快地转头,一见是月罂与婉儿两人,翻身坐起,扬眉一笑。可他脑海中忽然想到方才的那个吻,笑容随即僵住,显得极不自然。 他刚刚跑开之后,觉得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简直没了章法,竟然会主动亲她,实在很是诧异,难道喜欢她吗?这个念头刚一产生,他马上摇头打破,怎么能喜欢她?他只是喜欢和她说话,喜欢与她打闹罢了,真正的喜欢应该是…… 童昕边走边想,起初还是步履飞快,可慢慢地却停了下来,真正的喜欢,应该是什么呢? 第203章 迷惑与真相 第203章迷惑与真相 月罂虽然心中烦乱,可此时见到他还是打了个招呼。不知为何,每次自己遇到烦心事或是危险的时候,这讨厌鬼总是忽然出现,一阵打闹之后也总会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期盼着能见到他,与他拌个嘴,或是顺便挖苦挖苦他,心情总能变得好一些。她常常想,自己是不是有虐待狂的倾向,怎么总喜欢欺负他? 婉儿向童昕屈膝行了个礼,紧走几步进了院子。 月罂正不想回去,索性走到石椅附近停了下来,扬了扬唇角,问道, “你在这做什么?” 童昕本想说“等你”,可离近一看月罂所穿的衣袍,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即使他性子单纯,有时又极其粗心,可却并不傻,月罂所穿的明黄|色祥云锦服唯有女皇及少皇可以穿,其他人穿在身上只有死路一条。 而月罂既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穿在身上,必定不是想要招摇,否则就凭今日园中来的这些亲王及官员,随便被哪一个碰上都会要了她的命。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童昕盯着她的衣袍从上到下地反复看着,眼神从最初的疑惑变得明澈了然,最后化为点点怒意,俊朗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童昕慢慢地站起身,颀长壮实的身躯在她面前犹如小山一般,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他联想起从初次见到她时的全部细节,所有先前疑惑的事都因她这一身份得到化解。为什么她会住在花月轩?为什么慕离与花寻都与她那么亲近?为什么明明只是个侍女却在园子里行动自如?为什么那日有人要暗杀她…… 一切的迷惑他此时都清楚了,只因为她是南月国的七公主,也是捆绑自己的那条沉重锁链。童昕一步步地走向月罂,目光中滚动着怒气,简直如一头发怒的豹子,黑润的眼眸黯如黑洞。 “你是谁?”童昕沉声问道,脑海中还回荡着她娇俏的身影以及悦耳的声音,“我姓贝。”原来这个“贝”字只是取了名字中的一部分…… 月罂见他此时的模样,已经猜到他看出了自己的身份,那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她开始只是不想招惹是非才换了个名字,没想到竟阴错阳差地与他藕断丝连,一再地隐瞒,始终没有透露出自己真正的身份。看着他隐隐的怒意,喉咙滑动了一下,稳了稳声音答道, “南宫月罂。” 这四个字犹如冰凉的雨水一般,瞬间熄灭了他心头的怒火,果然是她…… 童昕眼中的笑容一点点破碎,半仰着头吸了口气,心中杂乱一团。他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竟没有先前想像得那么厌烦,反而舒了口气,究竟为何他却不得知。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已然走进了他的世界,成为他生命中的一抹亮色,这种感觉虽然细微模糊,但他却能感觉到欢喜。 可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令他措手不及,被隐瞒与欺骗的感觉也令他极为恼火。他凝视着面前乌黑纯粹的眼睛,如月光般澄澈清明,隐隐的怒火不知转化为什么感觉,一点点占据内心, “为什么一直骗我?难道觉得我很好骗,很愚蠢?” 月罂连连摇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承认一开始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们相处时的感觉很轻松,完全不需要顾及什么。后来接触得越来越多,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刚刚想对他说出实情,可又被他打断…… “开始我并不认识你,又不想惹来麻烦……”月罂暗叹了口气,一直觉得他对自己的身份很抵触,但没想到会这么生气。 童昕薄唇抿紧,凝视了她半晌,又问, “后来呢?难道我一直不问,你就一直要瞒着我?”童昕虽然恼她对自己的隐瞒,但他也想到,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他一定逃得远远的,哪会像现在一样? “我今天本来想说的,还不是因为你……”月罂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一想起刚刚的情形,不由得偏头咳了一声,又说, “还不是因为你撞到了我……” 童昕脸上有些泛红,不过他逆光而站,俊朗的面颊溶于夜色之中,难以看清脸上的表情。 “明明是你撞到的我,怎么说是我撞你?”童昕眉梢高挑 金竹密语第3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眉梢高挑,回想着自己今日的反常,只能强词夺理地反驳。 “好好好,是我撞的你……”月罂听他言语中的怒气消散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松了口气。 她觉得童昕很讨厌自己真正的身份,可却不知道为什么,由他先前的反应不难想象,彼此以真正身份见面的时刻该有多剑拔弩张。不过此时的情景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的怒意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罂小心翼翼地睨着他变换不定的双眸,轻声询问, “你不生气了?” 童昕正想回答,见她小鹿一般的纯色黑眸闪闪亮亮,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生动而瑰丽,如宝石般炫丽夺目。他忽然心神一荡,刚刚唇上碰到的轻柔触感蛊惑了他的心,竟然飞快地俯低头,含住了她柔软细嫩的唇。 还没来得及她细想,他已经开始在她唇齿间肆意掠夺,毫无技巧的吻让她险些停止了呼吸,慌忙推着他壮硕的肩膀,企图挣脱。 可他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被那股浅淡的幽香迷惑住了心神,压抑许久的情感一瞬间爆发出来,紧紧地箍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半分。 月罂又惊又恼,如果说刚刚在山洞中的那个吻只是像他所说的一样,偏巧碰到,那么此时这个怎么解释?她根本想不到他是喜欢自己的,也就对他这种做法十分反感。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猛地一推,将童昕推倒在他身后石椅上。 正想发作,他忽然又勾住她纤弱的腰,手臂回缩,将她又扯到怀中。身子一旋,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温暖的唇又俯在她的唇上,与她辗转厮磨。 第204章 疼痛 第204章疼痛 她连连躲闪,可童昕此时如捕获到猎物的豹子,紧紧地攥着她的腰不放手。他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生气,总之,他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心里像是揉了一团麻,极乱。 月罂忍受着他胡乱的吻,如他本人一样胡搅蛮缠,顿时气从心来,自己不过是隐瞒了一些事,他凭什么这么对她?他们本来也没太大关系,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实情?这人还真不讲理!想到这,她怒意更盛,趁着他喘息的空当,一口咬在他细腻饱满的唇上,用的力气不小。 童昕疼得闷哼了一声,可却丝毫没停止动作,渗出血的唇在她的唇上厮磨,留下点点血迹。甜腻的血液沿着她的唇角流入口中,让她眼眸一黯,想要再开口咬他,却终没下狠心。怎么说他也救过自己一命,她如何也不能做得太绝。 慢慢地停止了挣扎,月罂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寸的俊朗面颊,思绪万千。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他怎么会这么做?难道……他喜欢自己吗? 童昕感觉到她不再反抗,放缓了动作,抬眼向她看去,却是一愣。只见月罂正凝神看着他,眼里翻卷着波澜,显然在思考什么。那种眼神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很陌生、很有距离,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退开了一些,垂眸将她看着,哑声问道, “你……怎么了?” “你喜欢我?” 童昕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喜欢?她那么瘦,也就一把骨头重;个子又那么小,也就到自己肩膀高;脾气又坏,还时不时冒点坏水,将他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有时又和无赖一样,气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冒烟……这样的她,他怎么会喜欢…… 但是,真正的喜欢又是什么呢?他不清楚,也弄不懂,只能怔怔地看着她,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月罂见他不再动弹,往日澄澈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与迷惑,开始反悔问的这个问题。看他的样子明显与自己想的不同,自己这么一问,该多没面子!不过既然问了就索性把话挑明了,免得日后烦恼,她趁着他发愣的时候,一把将童昕推开,迅速起身站到离他较远的地方,警戒地将他看着, “为什么不说话?” “我……我怎么会喜欢你?!”童昕犹豫了一下,这才支支吾吾地反问,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又慢慢爬了上来。 “那你刚才这算什么!”既然不喜欢,还让她被迫“忍受”他糟糕的吻,实在让她恼火。 “谁让你到现在才肯说?”童昕将唇上的血迹抹去,美好的唇形上留下了一道艳丽之色,在月光下竟显得有些邪魅,郁闷地睨了眼手上的血,闷闷地道, “你是小狗吗,还咬人……” 月罂眉梢高挑,刚压下的气又涌了上来,这算什么!他做出那么讨厌的事,竟然还怪自己咬他?! “你不先咬我,我能咬你?!”真想一巴掌将他拍死,可从他刚刚的表现来看,自己可不能再主动惹他。 童昕自知理亏,干咳了一声,眼睛转来转去不敢再看她。想来想去,最后又使出无赖的性子,扬了扬眉说道, “反正就是你不对,小气鬼!”说完故作镇定地转身,挥了挥手与她告别,实则却暗松了口气。他刚走出两步,身后忽然传来幽幽地声音, “等等……” 童昕回眸看去,却见她眉间黯然,脸上也是难得的郑重,迟疑了一下,又缓缓地开口,极轻极低地对他说, “童昕……我的心很小,再装不下你了……你若愿意,我们今后永远像普通朋友一样;若不愿意……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喜欢我,但还是想把这些话先说出来,哪怕换来你的嘲笑也无所谓……”还没等她说完,童昕忽然捂住了她的嘴。 她怔怔地将他看着,见他目光黯沉,没有任何顽劣的样子,而是难得的正经,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迷茫与疼痛。 他一手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黑润纯粹的眼睛,倒映着细碎的星光,柔和的眼波仿佛能刺穿他坚硬的心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双眼已经住进了他的心,从内在一点点地将他融化,他生命中已经多了这么一个倔强而又柔弱的小女人,有时巧笑倩兮,有时捣乱搞怪,有时像只露出尖爪的小野猫,有时又像只狡猾算计的小狐狸…… 可此时,听完她说的这些话,心里为什么会这么疼?她仿佛要将自己心里的影子全部撤离一样,疼得他像是剜心一般。 这些年,他每晚都会梦见当年的惨景,那时他年纪虽然小,可却能感觉到疼痛。时间久了,他似乎对生离死别有了免疫一样,无非是再不得见,无非是抹去记忆……可对于她,自己却狠不下心来,只能任由那种蚀骨的疼痛一点点蔓延过身体的每一寸。 童昕凝视了她半晌,忽然咧嘴笑了笑,月光下的俊朗面颊上,明眸皓齿,却是从未有过的灿烂笑意, “你这自作多情的小无赖,我怎么会喜欢你……”他声音柔得仿佛化成了水,怎么也联想不出竟然是他说出来的。 月罂看着他压抑着某种情愫的眼神,心底也随之隐隐一动,内在仿佛被什么拉扯一般,一漾一漾地感觉到疼痛。她拂开他温暖的手,轻声说道, “如此甚好……”她对他也报以一笑,纯粹的眼眸晶晶亮亮,却带着不易觉察的哀伤。这个男人看似顽劣,可人却极好,她不想伤害……眼下她的生活已经乱成了一团,情感也极其杂乱,她已经懊恼自己将感情分成了两半,今后就再不能将它分给别人一丝一毫…… 童昕垂下的手有些无力,慢慢地攥起,又慢慢地放开,看着面前俏生生站立的小女人,胸膛起起伏伏,压抑的情感席卷过身体的各处,伤痛慢慢涌向眼底。他咬唇一笑,笑容灿烂而又邪气,随后转身离开。 (昨天回来得太晚了,木有更新,抱歉~现在补上,今天的更新晚上会传~~)。 第205章 喜欢? 第205章喜欢? 童昕如幽灵般在园子里荡来荡去,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墨苑前,抬眸看了看匾额上清逸俊雅的两个字,心中却是一阵苦笑。从他进这园子开始,就与这院落的主人极投脾气,自己虽对他也有所隐瞒,但他却从来不问,每每心情烦乱的时候,他总会来这里坐坐,两人像是知己一般。 他提步进了院子,见四周异常清冷,只零零散散地栽种着几根金竹。清冷的石凳、清冷的躺椅、清冷的池塘、清冷的假山……所有景物都与院落的主人一样,透着蚀骨的清冷。 但这种冷澈在自己看来,只是一种保护,他能从重重冷清的迷雾中探寻到主人心底的那份温暖。 童昕瞧了瞧雕花木窗中的点点烛光,眼眸微黯。整个园子里所有的房间都用着玲珑灯,光彩绚烂,将所有的角落都照得极为明亮,而唯独他这里例外。一盏烛灯,柔和温暖的光芒,清冷削瘦的面颊,即便如此,这幅画面却异常的和谐。 推门而入,房中人难得没有沉睡,而是倚在雕花软椅上,随意地摆弄着桌上的玉质棋子。昏黄的烛光洒在他绝美的容颜上,柔柔地化开一片。 奚墨像是并未听到门声一样,依旧垂眸看着错综复杂的棋盘,眉间淡如清风。 童昕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手撑着桌案,睨了眼摆好的棋子,歪着头想了想。随后捻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一处。 奚墨皱了皱眉,声音冷澈刺骨, “你棋艺这么差,又来凑什么热闹?”边说边在一旁放入白子,继而将被吃掉的几个黑子拾起来。 童昕忙按住他的手,将自己先前放下的黑子拿起来,对他的话有些不满, “我可是连慕离都赢过的,你居然说我棋艺差!” “他若不是想将你心心念念的那块玉送给你,又岂会故意输了?” 童昕一愣,手中的黑子又被他夺去,也忘了阻拦。迷茫地将他看着,并不理解他的意思,只得问道, “什么意思?” 奚墨将棋子一颗颗地捻起抛入棋盒中,神色淡淡的,显然对此事并不愿多说。默了片刻才答道, “若直接送你,你肯要?” “自然……不肯。”那玉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只可惜要到玄冰洞中才能寻到,那里极其寒冷,寻常人自然很难进去,因此也算得上宝贝。既然是人家的宝贝,他又怎肯轻易接受?此时听了这件事的缘由之后,他心底忽然感到一阵温暖,那人虽然有些中规中矩,但对自己一直极好。 奚墨清冷的眸子微抬,看了眼他若有所思的狭长眼眸,像是多了些往日不曾看到的情愫。迟疑了片刻才问, “有心事?” 童昕摇了摇头,也不想多说,看着被清理干净的棋盘暗叹了口气。重新从棋盒中捻起一粒黑子置于一处,扬声道, “来比试比试,我就不信我棋艺能这么差!” 奚墨不动声色地睨视着他,随后也捻起一粒白子落在一处,对他的隐瞒并不在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何苦迫他说这些,自己不也是一样吗,就因为那个不堪的过去,让他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两人借着昏黄的烛火对弈,均是不发一言,幽静的小屋中只传来棋子碰触棋盘的清脆声响。 若在往日,童昕如果输上一局棋定会唉声叹气地叫嚣许久,可今日只是眉间拧紧,看着自己输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奚墨将手中棋子抛入棋盒,不再落棋。 童昕见他如此,微微一愣,问道, “怎么不下了?” 奚墨抬手打了个呵欠,站起身走到软榻边说道, “累了。”说完斜倚在软榻上,狭长的眼眸慢慢阖上,面色略显苍白,看样子像是极累。 童昕自然知道他的身子有多差,能陪自己下这么久已经到了极限,心底不由得一叹。奚墨虽少言寡语,可心思却比谁都细腻,他今日必定看出了自己的异常,这才陪自己坐了这么久。 过了半晌,童昕才试探着询问, “奚墨……” “嗯?”榻上人低低的回应了一声,似半梦半醒之间,声音低沉而具有磁性。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奚墨疑惑地睁开眼,向童昕看去,见他神色颇为凝重,少有的认真,便猜到他定是有了喜欢的人。想到这,奚墨暗叹了口气,世间最难懂的就是个“情”字,既让人感到若隐若现的甜蜜与期待,又常常使人为此心伤。 他转头看向关得紧紧的木窗,金竹的暗影落在窗纸上,微微摇晃,仿佛在他平静的心湖上慢慢掀起一层涟漪。耳畔回荡着“喜欢”二字,他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双清澈纯粹的大眼,略带焦急与担忧,而那双孩童的眼睛又渐渐与那个清秀少女的眼眸重合,让他一向沉静的心忽然跳动了一下。过了许久,奚墨才开口道, “喜欢,大概是只远远看上一眼,便觉得满足与欢喜吧……”说完看向童昕,难得地反问道, “你觉得呢?” 童昕细细品味他说的话,却似懂非懂。他虽然也远远地看过她,但并没觉得满足,而是想离她更近一些;而说到欢喜,他见到她确实经常有这种感觉,尤其是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时,更觉得心里舒坦。一想到那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在自己面前变得灰溜溜时,童昕忽然笑了,可笑意刚挂上唇角又慢慢褪去。 她说过,今后只是普通的朋友,虽然他们的关系确实如此,但从听到这句话开始,他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紧紧攥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清楚……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时很开心……”他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对上奚墨清冷的眸子,脸蓦地一红,忙错开眼,轻咳了一声。不知不觉,他竟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一时间更是懊恼。 奚墨见他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欢喜,时而忧虑,时而又极其迷茫,心底的疑问更确定了几分,只是不想挑明。 童昕在房中又坐了一会儿,看榻上人并没再追问什么,反而阖上了眼,便猜到他必定累了,也就放轻了动作,起身离开。 第206章 林中对话 第206章林中对话 金竹园外的一片林子中,站立着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身影。晚风拂过,卷起地面上的浮雪,随着两人翩飞的衣角而动,纷纷扬扬。 慕离静静地凝视着对面的人,神色淡然,并不为他的突然出现感到诧异,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样。 过了半晌,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的慕恒终于开口,打破了林中的寂静, “几年不见,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 慕离也不答话,错开眼看向林中一处,一个字都不想与他多说。 慕恒轻哼了一声,邪佞的眼中闪过怨恨与嫉妒,根本不想与他再假惺惺地寒暄什么,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一千精兵,可是你派出的?”他刚刚在厅堂中听熙兰问起,就觉得此事与慕离脱不开干系。一千人并不是个小数目,此时慕家全部兵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忽然少了这么些人,他必定知道。既然不是自家兵力,同时还打着慕家的旗号,那只能是这个名义上的慕家人才会做的事了。 “是又如何?”慕离并不想隐瞒这件事,当时派人在南月国边境制造动乱的人是他,派人支援南月国将士的人也是他。无非是想让背后算计自己的人吃个小亏,从而保住慕家的地位罢了。 慕恒见他神色间并无惧意,反而淡淡然地将自己看着,一时间更为恼火。勉强压住火气,扬声一笑道, “自然不能如何,只是你如此维护我慕家,难道就是想让那老东西得个善终?”还未等他说完,十几根金针一同向他飞来,直刺向他各个致命的|岤道。 慕恒一惊,飞快地移动脚步,勉强躲过那十几根金针,顿时怒火中烧。回眸冷冷地看向衣袖拂动的谪仙般男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竟然从背后暗算我?” “义父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慕离一向平淡的面容也挂上一层寒霜,声音依旧淡定,可其中却透着隐隐怒意。 “呵……亲生父亲?那老东西哪将我当成过亲儿子?从小就对你另眼相待,哪怕此时快死了,也惦记着将慕家传给你!”他说完眼中一阵刺痛,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嫉妒与怨恨。 慕离心底一沉,快死了?自己前些年见他时,他身子骨还是硬朗的…… 慕恒见他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动摇,不怒反笑道, “怎么?你在意那老东西的生死?哈哈……也难怪,你们一起撒了个弥天大谎,互相掩饰,自然怕对方出事!” “义父他……怎么样了?”慕离不理他的叫嚣,耐着性子缓缓地问道。 “没怎么样,不过是中了我每日下的毒罢了,让我算算啊……”慕恒装模作样地掰了掰手指,故作惊讶地又说, “大概还能活个把月,哈哈……” “禽兽不如的东西!”饶是慕离性子再好,再处事不惊,听了这番话后也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话音刚落,身形一动,掌风随之而来,直拍向慕恒的面门。 慕恒闪身躲过,迅速地从腰间拔出长剑,回身就是一剑,两人瞬间战得难解难分。 慕恒的功夫并不算高,只得力于一身慕家剑法,可他从小就贪图玩乐,自然不能领悟剑法中的精髓。时间一久,自然处于下风。 趁着慕离收掌的间隙,他虚晃一剑,随后连退几步,忙出声道, “等等!” 慕离面不改色,只是脸上极其阴沉冷澈,黑漆如墨的眼中翻滚着怒意。薄唇紧抿,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对方再次开口。 慕恒喘息了半晌,这才愤愤地说道, “你竟然如此对我!难道就不怕我把真相都告诉那丫头?!” “那又如何?”慕离冷冷地回了一句,眼中闪过不屑之意。这人从小就是这幅模样,整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若不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自己怎么也不会将他留到现在! “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长得倒是不错,身材嘛,也还行……”慕恒回忆着刚刚月罂的一举一动,脸上浮现出暧昧的笑容, “就是不知味道如何……”他摸了摸干涩的嘴唇,仿佛即将尝到什么美味一样。丝毫没注意慕离眼中燃烧得越来越旺的怒火,仍自顾自地说着, “你若不想让我将那个秘密说出来,就主动让出在园中的位置,对她说,是你当年抢了我的位子,如何?” “可笑至极……”慕离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他真不明白叱咤风云一辈子的义父,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差劲的儿子!一想到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心又沉了几分, “义父究竟怎么样了?”他怎么也不能想象,儿子能给亲生父亲下毒。 “不在意女人,竟在意那老东西,你还真像小时候一样傻!”几句话过后,慕恒逐渐缓和了内息,边与他周旋,边合计着如何脱身。如果单纯比试功夫,他注定不是慕离的对手,此时能作为筹码的唯有掌握的那个秘密。 慕离对他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等着他说出实情。 “罢了罢了,告诉你又能怎样,那老东西前不久遇刺了,一刀扎在胸口,差点死了。此时吊着一口气,就等着咽气呢!”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怎么也不能代表慕家前来赴宴,更不能与月罂见面。 他见过的女子虽然谈不上千千万万,却也不再少数,哪一个不是对自己百般顺从,唯独她例外。一想到她那清冷的眸子以及娇媚的面容,就觉得心潮澎湃,那么俊俏的模样怎么能是一般胭脂俗粉能比的?若有机会,他一定将她弄到手,好好和她玩几天。 “刺客是谁派出的?”慕离见他眼神飘忽,不知神游到了哪儿,微一皱眉,又问。 “谁知道,他死了才好。” 慕离强忍下胸口怒意不向他发作,脑海中却飞快闪过些许疑问。慕家早就与各派势力隔绝,十几年来一直平安无事,为何近来才出了状况?看来自己有必要回去瞧瞧了…… 他虽然从小生在慕家,却常常被人欺负,唯有义父对他极好。可义父终究是个男人,心思太粗,许多小事并不能顾及到。 而慕离那时年纪虽小,却极有骨气,无论受了什么罪,面对什么不公平的对待,都一声不吭。既不想在人前示弱,又不想给义父添麻烦,直到走的那天为止,一直如此。 第207章 想,还是不想? 第207章想,还是不想? 慕恒见他想了这么久也不答复,便没了耐性,又问, “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你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位子吧?”慕离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这个人看似狂妄不羁,可心思却并不复杂,便挑明了问道。 慕恒挑了挑眉,既没回答也没否认,他要的自然不是一个小小夫侍的位子,在意的却是月罂身后的势力。各国均忌惮她的身份,有了这么个护身符,他就可以在各国为所欲为了。何况整个金竹镇都是月罂的,其价值极为可观,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他都百利无一害。 “你若想进门,便亲自与她去说,恕不奉陪了。”慕离心思微乱,实在懒得与他再搭话,说完转身离开。 “你当真不怕我将实情告诉她?” 叫嚣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慕离仿若没听见一般,慢慢地走出林子。月光洒在他翩飞的衣袍上,蒙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慕恒看着越来越远的月白色身影,狭长的眸子中闪动着怨毒之色,他唇角微扬,轻声道,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桌案上的烛花一闪,发出破碎的声响,投在墙壁上的烛火倒影轻轻摇晃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月罂仰躺在床上,看着绣有繁花的帐顶,心乱如麻。耳畔幽幽地回荡着熟悉的琴声,仿佛从缥缈的云端传来,轻叩心门。这些曲子她是听过许多次的,那时在伊人坊每日都能听到水寒弹的曲子,但却从没有今日的感觉。 一想到那个与雨舟长得一般无二的男子,曾经与她只隔着两扇纸窗,以琴声交谈、知心,她就觉得心中沉闷。而此时他就住在这个园子里,自己刚刚虽然冷言冷语,也只是想掩盖心底的悲伤。一个离开人世许久的人,一个在心底留下深刻烙印的人,若干年后又见到他的模样,任谁都不会平静。 月罂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面朝里阖上眼眸,任由那幽幽的琴声百转千回,纠缠于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正处于半梦半醒的时候,床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来人似乎是怕她惊醒,将脚步放到最轻,等月罂迷茫地醒来时,来人已经撩开帷幔,轻车熟路地揭开被子,钻了进来。 月罂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她深知这园子很安全,但半夜三更的被窝里忽然多了个人,换谁都会吓一跳。都怪自己白天太累了,否则也不会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她飞快地摸索枕头下的短刀,还未碰触到,腰间已被来人抱住,阴柔的话语丝丝入心,伴着久违了的熟悉花香, “还想对我动手?”声音邪魅而又轻柔,如山涧中流下的清凉溪流,沁人心脾;又如三月春风,温暖人心。 月罂鼻子一酸,忽然转过身搂住来人的脖颈,眼泪再抑制不住,一滴滴流进他的衣领中,轻声呜咽, “你还知道回来!”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连日来的担心与期盼此时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这句含嗔带怒的话语。 花寻轻笑了一声,低柔悦耳,将她埋在胸前的小脸抬起,借着朦胧的烛火看去,泪痕点点,忙细细地抹去,心疼地呢喃道, “又没死人,哭什么?” 即便是调侃的话此时听起来也如柔情蜜语一般,让她破涕为笑,呸了他一声,笑骂道, “难道只有死人才能哭!一张嘴就说这晦气的话!” 花寻不以为然地扬眉一笑,看着面前娇媚的容颜,心神一荡。这么些日子风餐露宿,只为能赶在今日回来,虽没一同吃年夜饭,但总能一起睡个“年夜觉”了。不过这话他可不敢直说,否则肯定会挨几个枕头! “想我了吗?”他边抹着她水嫩的脸颊,边柔声询问,妩媚的眸子漾着春水,柔柔地蛊惑着她的心。 “不想!”月罂偏头去咬他的手指,他让她等了这么久,怎么也要讨回本来! 花寻手一缩,让她咬了个空,假意失望地说, “既然不想,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要起身离开,可他刚一动,她又飞快地将他抱紧,手臂将他缠得紧紧的,连忙说道, “不许走!”即便这个园子再安全,即便她对其他人再有好感,可心中的某个位置却不容动摇。任天下人的心思她都猜不透,任所有人她都需要小心对待与防备,唯有眼前的人,她是从心底依赖并信赖的。 花寻看她似是真着急了,也不再逗她,又躺了回去,睨视着绷得紧紧的小脸,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故作板着脸又问, “想还是不想?” 月罂抿了抿唇,抬眸向他看去,见那双如水般的眸子依旧如往昔清澈,心中却是一阵气结。他说只离开几日,可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只寄回来几张字条,且这一个月都没半点消息,即便她想,也不愿说出来。 轻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他,但手脚却都缠在他的身上,死活不让他动弹。 花寻不禁哑然失笑,这只嘴硬的小狐狸!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便猜到她为何恼他。先前他答应过她很快回来,但情况实在有些棘手,不得不耽搁到现在,他也不想…… 他想换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可刚一动弹,马上被她重新压住,顿时哭笑不得,拍了拍她的背,笑说道, “既然不想,为何要抱着我不放?” “三更半夜闯进女子的闺房,明日一早我就把你送进官府。” 花寻听着这幽怨的回答,扑哧一笑,捏了捏她气鼓鼓的小脸,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地又问, “你舍得?” “有何舍不得?”月罂躲开他呵出的气,在他胸前蹭了蹭耳朵,仍口是心非地抱怨着。 花寻觉得好气又好笑,幽幽地叹了口气,故作悲伤地念道, “亏我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原来面对的却是牢狱之灾啊……” 月罂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虽然已经沐浴过,但眼角眉梢的疲倦却是洗不去的,忍不住一阵心疼,空了一只手摸着他妩媚的眼角,小声嘀咕, “谁让你一走就是这么久?”又见他脸颊微陷,比走时瘦了一圈,想来过得也不安生,心中更为纠结。 “我走得久些,你岂不是落得个逍遥自在?”话没说三句,醋味马上泛了起来,一想到朔日那天看到的情形,心里就嫉妒得要命。 月罂讪讪地收回了手脚,抱着膝盖坐在床铺里面,也不敢看他。她期待他回来,但也知道一旦他得知了那些事,便会来兴师问罪,自己也百口莫辩。怪只怪自己一个人,连心都管不好…… 花寻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一手缠着她垂下的青丝,斜飞的眉眼媚入骨髓。见她一副等待发落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叹,她命里如此,自己怎么能怪她…… 拉住她的手臂一用力,顺势将她又拉入被中,连同被子一起抱住,这才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只需看清自己的心就好,其他的都不必多说。”见她如小兽般倚在怀里一动不动,又补充道, “朔日那天,我也在。” “什么意思?”月罂迷茫地向他看去,只看到他目光如水,漾着一丝丝的涟漪,仿佛能拨动人的心弦一般。但再往深处,她却看不懂。 “这些年每月的几滴血根本无法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前次便是体内的血液无法克制,才让你忽然晕倒。他为了救你渡了大量的血,这才平息了你体内的血气,可明白了?” 月罂喉咙一哽,自己梦中闻到的那股血腥味原来不是幻觉……一个人若是失去体内三分之一的血,生命就会有危险,也不知他为自己渡了多少。而可气的是,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难道每次晕倒都要让别人渡血?”那也太可怕了,先不论有没有人肯,单凭需要的大量血液就会让一个人体力严重损耗,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 花寻从怀中摸出一个莹白透明的玉质小球,上面已经被他系了个长长的丝线,将它挂到月罂的脖子上,这才答道, “我得了这个宝物,可以平息体内的血气,记得以后要天天戴着,切莫着急。先前若不是你心火太盛,怎么也不能忽然晕倒。” 月罂垂眸摸了摸那个拇指大小的玉球,入手一片温暖,听话地点了点头。与其同时,那个小球表面忽然闪过一层温润的红光,浅淡地如同晚霞,只短短一瞬便又消失。月罂惊讶地捧起它,却只看到它温润洁白的模样, “它刚刚闪了一下,看见了吗?” 花寻并没注意到这些,摇了摇头, “怕是烛光照的。” 月罂疑惑地又看来看去,也不见那小球上再闪过红光,只当是自己看错了,也就没再多问。 花寻将她的小手掰开,贴在自己的胸口上,邪魅的眼中光华闪过,揶揄道, “难道真打算与我就这么过一夜?” 月罂明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仍不免脸红。掌心下传来他强烈而平缓的心跳声,让她感到极其安稳。这种信赖仿佛是天生的一样,又好像是与他一同生活了千年万年积攒下的一般。 第208章 听香雨榭 第208章听香雨榭 月罂将玉质小球放好,与他面对面躺着,哼哼了两声,故意气他, “不这样,你还能怎样?”说完笑吟吟地将他看着,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芒。 “你这坏丫头!”他捏了捏她笑意盎然的脸颊,心里却仿佛被蜜汁泡过一样,甜丝丝的十分舒服。 两人闹了半天,最终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在他怀里,搂着他柔软的腰身,轻声细语地问道, “你那面处理得如何了?” “还好。”他不想将其中的难处讲给她听,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句,免得她挂心。 月罂知道他不想多说,也就不再问。毕竟自己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问多了只会让他为难。她絮絮叨叨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点点将给他听,但却将自己遇险的事刻意忽略。她不想让他一回来就为自己担心,反正现在活得好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罂讲着讲着就昏昏欲睡,最后竟变成了梦话,他问一句她就嗯一声。花寻见她困得睁不开眼了,像小猫一般蜷缩在怀中,眼神越发地温柔。将被角掖了掖,不再出声,过了不久便随她一同睡下。 月罂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挂上枝头。明亮的光线沿着帷幔缝隙照了进来,洒在她的脸颊上,照得肌肤如桃花般娇嫩红润。 她习惯性地往温暖的地方蹭了蹭,却是一片细腻的肌肤,迷茫地睁开眼看去,见花寻正眉眼含笑地将她看着,黑润的眼眸柔柔地如一汪春水。 “不是梦,真好……”也不知她在说梦话还是已经醒了,刚睁开眼就向他贴得更近,像只迷路的小兽忽然找到亲人一样,在他脖颈边小声地呢喃。 “什么真好?” 月罂摇了摇头,赖在他身旁也不起身,享受着久违了的温暖。 “你再蹭来蹭去,我可保不准现在吃了你!”花寻在她圆润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邪声邪气地说道。 月罂痒得一缩脖子,本想离他远些,但想到他此时并不能做什么,于是半睁着朦胧地睡眼,咧了咧嘴笑说道, “我知道你定力很好……”说完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了两声,目光纯粹而又简单。若单看她的表情,只会认为两人在探讨着早饭吃什么一样。 花寻暗自磨牙,这丫头可越来越坏了……捏着她尖尖小小的下颌摇了两下,有些懊恼, “什么话都敢说!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了?!” 月罂干笑了几声,乌黑的大眼骨碌碌地转着,一副调皮搞怪的模样, “跟你学的……”她话刚出口,花寻气得眉梢高挑,与她闹成了一团。 刚一醒来,屋里就乱糟糟地闹开了,也不知道他们撞到了什么,扑腾腾地直响。月罂连躲带闪地在床上爬来爬去,躲着他的“魔爪”。 候在外间的婉儿听到里面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昨晚并不是她守夜,今早换班时才听说花寻回来了,那此时房中的必定是他。两人许久不曾见到,一想也知道此时的状况,自己站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犹犹豫豫地实在为难。 没办法,外面有人等着回话,只得敲了敲内室的门,轻唤了一声, “公主?” 月罂笑得险些岔气,听到婉儿的声音连忙往旁边一滚,将花寻推开。她平时最怕痒,而他好像知道一样,专挑她怕痒的地方下手,笑得她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味地躲, “不闹了不闹了……” 花寻哪能依她,玩心正起,接着向她扑去,同时向外面问了一声, “有事吗?” 婉儿贴着门板,轻声回道, “水寒公子派人来说,请公主去一下‘听香雨榭’。” 闹成一团的两人听到这名字都停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收敛了笑容。“听香雨榭”是雨舟过世前在金竹园中的住所,怎么与水寒扯上了关系? 此时也不便多问,月罂只是应了一声,吩咐她回话,让水寒等一等,自己这就过去。等婉儿走了之后,她回眸看去,见花寻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不由得问道, “怎么了?” “昨日的事我听说了,没想到他竟然和雨舟长得一模一样,连琴技也如此相似,这暗香楼还真不是一般的地方……” “我昨晚问过他,他像是并不认得雨舟,我先前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亲戚。另外,他不是暗香楼的东家。” 花寻挑眉一笑,眼里闪过些许了然之色, “他必然不是东家,否则以一名小小琴师,怎么会这么容易在金竹镇上立稳脚跟?怕是这暗香楼真正的东家不简单啊……” “你说的难道是……”月罂隐约地意识到什么,可还是想与他确认一番,小声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槐南王?” 花寻眼中闪过一抹赞扬,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怕是只有她才有能力这么不声不响地躲过所有人的视线,将暗香楼安插在金竹镇上。”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像这种做法无非是要监视自己,可伊人坊开业之前,暗香楼就已经坐落在那儿了,难道除了监视自己,她还有其他目的么? 花寻摇了摇头,也对这事感到迷茫, “那女人这些年一直悠闲至极,也不理朝政,心思却隐藏得极深,让人难以看透。但就凭她昨日将水寒送来就可以断定,她一定又想搞什么明堂了……”一想到当年发生的惨事,花寻眼中顿时闪过寒光,此时的他已不再像儿时一样了。 “那我这就将他送走!”她本就打算今日让水寒离开,此时听说他唤了自己过去,正合她心意。刚转过身,就被花寻拉住, “不忙,我随你一同去。我倒想见识见识他究竟是真长了那副模样,还是戴了什么面具!” 花寻昨晚刚一回来就听到聪儿的回禀,说是园子里来了一位俊雅男子,长得极美,而且公主当着众人宣布,那美男今后就是她的了。花寻刚听到这就恨得磨牙,自己这才走几天,她就这么嚣张地搜罗?br /gt; 金竹密语第4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罗男人! 可转念一想,她平日里虽然喜欢看俊俏的男子,但也只是眼睛看看,并不来真的,怎么忽然之间在那种场合说出那样的话?又仔细问了问聪儿,才得知了当时的状况。他虽不知道其中的详情,但却觉得中间必定有什么事,否则她也不会如此。 花寻离开院落时,正巧碰见了慕离,便将宴会上的详细情形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其中的原委。 月罂一听到“面具”两个字,顿时惊愕地眨了眨眼,她竟然忘了这个!如果水寒戴了人皮面具,那么他与雨舟相像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番,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急匆匆地来到“听香雨榭”。月罂从回到这园子开始,只来过一次。 这里说起来是院落,其实却是个坐落在水中央的别致小屋。小屋三面环水,一面是长长的连廊,一直通到岸边。此时虽然冬天,但湖中的水却并未结冻,湖面上浮动着缕缕雾气,如仙界般缥缈。 两岸也不知栽种了什么花,竟能在冬季吐蕊,淡紫色的花瓣铺了一地,与金色的竹林一起,组成了眼前别致的美景。清风拂来,夹杂着淡淡的竹香与花香,“听香雨榭”这个名字也因此而来。 月罂从第一次踏上这个地方便极其喜欢,她意识深处对这里并不陌生,但因睹物思人,却不再来这里。此时与花寻一同进了这个别院,看着这里熟悉的景色不由得想起一个词,“物是人非”,心里忽然极不是滋味。 从长廊里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小童,见到两人忙行了礼,为两人带路。 他们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跟随小童一起穿过长廊,走进湖中的竹制小屋。小屋只有一间,中间用竹制屏风隔开里外两间。屋中的摆设均是用竹子制成,竹桌、竹椅,竹制的小柜,色泽翠绿,极其清雅。 外屋中间摆着一个长条案几,几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杯盏,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巧的酒壶。水寒正跪坐在案几后,仍是一袭明艳紫衣,狭长的眼眸微垂,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眉目如画,与此情此景极其相衬。 一时间,月罂竟看得愣了神,仿佛又见到了儿时那个温柔恬淡的男子。直到身旁传来轻咳声,她这才缓过神来,见花寻若有所思地睨了自己一眼,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明知道这人不是他,为何还常被他打乱了心神…… 还未等两人开口,慕离却从里面慢慢走出来,见门口的二人并没惊讶,轻点了点头,随后对月罂说, “水公子很感谢公主昨晚的搭救,想以家乡的方式表达他的谢意,这才请公主前来。” 月罂走到近前,见水寒向她微一颔首,只得坐在他对面,隔着案几将他看着,实在不明白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花寻也跟到近前,俯视着水寒清秀如画的五官以及淡然平和的气质,心底微沉。这哪儿有什么面具,明明和他长得一般无二!。 第209章 以酒表心 第209章以酒表心 水寒觉得身旁有一道探究的目光投向自己,抬眼看去,却见是一袭艳丽红衣的俊美男子,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向他微一颔首,算打了个招呼。 花寻挑眉一笑,明媚妖娆,令院中的万千花朵失色。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水寒,妩媚的眸子里流光回转,虽然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外貌,但这人骨子里透出的感觉却与雨舟略有不同。 雨舟虽然为人随和,但脾气却极其执拗,否则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而眼前人却不同,那种从内在散发出的单纯温柔令每个人看过之后都为之心动,哪怕自己是个男人,看到他也不由得心生怜惜。 怪不得她会将他留下,也许除了那熟悉的摸样,还有其他原因吧,只是她并未发现而已。想到这,花寻睨了眼一旁淡然沉稳的白衣身影,勾唇一笑,笑中却夹杂着一丝玩味。 慕离回看了他一眼,薄削的嘴唇抿起,随后又看向案几两侧的二人。 水寒眉眼低垂,水嫩的肌肤在阳光下有些透明,如果冻般莹白剔透。他卷起衣袖,露出一小段细如凝脂的手臂,提起一旁小巧的酒壶,手腕翻转,将壶中的液体分别注入三个酒杯中。 月罂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倒酒手法,仿佛在半空中划出了什么图案一样,随着手的动作,清亮的液体飞快地落下,不偏不倚地在三个杯盏上来回移动,不到片刻,杯盏皆满。 水寒双手捧起第一个酒杯,递到月罂面前,黑润的眼眸简单而又纯粹,仿佛是世间最干净的存在。她盯着这双眼,疑惑却渐渐爬满心头,都说眼睛最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可面前这双眼是从未见过的干净单纯,她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如仙童般的男子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与他交往,从他的琴声中也听不出任何红尘中的复杂,反而如仙界之曲一样,空灵绝美。无论从哪个方面,她对他从心底就不想怀疑,总觉得任何一丝杂念都可能侮辱了这个冰清玉洁的男子。 身旁传来一声轻咳,月罂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想了许久,而水寒也一直端着那个酒盏,小心翼翼地等着自己。 她看向身旁站着的两人,见他们都没阻止,想必这酒也是安全的吧。只是他们各自的眼神都让她极其难懂,反正喝过这些酒就吩咐人将他送回去,彼此也就再没什么挂碍了。想到这,月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并没她想象得那么烈,而是像加了糖的泉水一般,其中还夹杂着不易觉察的酒香,喝下之后甜丝丝的使人舒服,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园子里竟然还有这种东西,改天一定多要一些才好。 水寒见她喝下,抿了抿唇,脸颊上浮出一抹喜悦,微微泛红。他不慌不忙地又捧起第二杯酒,月罂倒是很喜欢这酒的味道,想也没想地喝下第二杯,将空了的酒盏放在一侧。 第三杯酒依旧如此。待三个空了的酒盏置于桌上时,整个幽然的小屋中竟飘荡着酒香,味道甘美,似乎能从肌肤渗入到五脏六腑中一样。 “我只是做了一些小事而已,不过水公子的感谢我收下了,这就派人送你回暗香楼,就此别过。”月罂说完要站起身,可水寒却隔着案几将她的胳膊握住,眼里渐渐浮上一丝屈辱。 他这眼神仿佛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月罂眨了眨眼,回味着自己刚说的话,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顿时有些发懵。动了动胳膊,可却被他握得更紧。 慕离看到此时的情景,暗叹了口气,走到近前拍了拍水寒的肩膀,轻声道, “我对她解释。” 水寒小鹿一般惊恼的眼神这才平静下来,怀疑地看了看慕离,又看向月罂,这才慢慢放开了手。慕离示意她与自己出去,走到门旁,对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的花寻递了个眼色。 月罂觉得屋中气氛极其微妙,只得随他出去问个明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屋,花寻看两人停在不远处的长廊中,这才转过脸,坐到刚刚月罂所在的位置上,睨了眼仍安安静静的水寒,轻笑了一声,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说。” 水寒目光澄澈,其中不含任何异样,简单得令人一眼便可看透。可这简单在花寻看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见水寒并不答话,兀自一笑,又说, “我竟忘了你不会说话……是真不会,还是不想说?” 水寒听完,眉间微蹙,看似不喜,他错开眼,神色依旧淡然。 花寻也不介意他的沉默,视线转到那个小巧的酒壶上,邪魅的眼中玩味之色更深,又问, “你既然是槐南王手下的人,为何要对公主表明真心?实在让我不解,你今日敬的这三杯酒难道也是故意做戏给谁看吗?” 花寻走南闯北,见识很多,自然知道这三杯酒的含义。南月国的某个种族,男子遇见心爱的女人或是敬重的人,常用这三杯酒表露自己的心意。第一杯代表“茫茫人海中你我相遇,是缘。”;第二杯代表“你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而第三杯则代表“我会用生命守护你”。 花寻曾遇到过几个该族的男子,那些人通常敬过他一杯这种独特的酒。所以刚才仅凭水寒独特的倒酒手法以及独特的酒香味,就不是普通人能学来的。由此来看,水寒必定是那里的人。 该族的男子很少敬别人三杯酒,哪怕是新婚的妻子,也常常只敬两杯。因为这算作一种誓言,甚至说是一种毒誓。若敬了三杯之后,男子如不能真正地守护女人,会认为是对天地说谎,必会受到天罚。 而此时水寒竟然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月罂的爱,实在令他很疑惑。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是虚假的,但这种毒誓对于该族男人来说却比生命更重要。既然他肯向月罂敬这三杯酒,就证明在危机关头,他一定会用生命护她周全。 水寒听完懊恼地转过眼,显然有些动怒,可他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与对方交流。 “怎么,恼了?”花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空酒杯,笑睨着面前有些气恼的俊颜,又慢慢说道, “倒不是我有意侮辱你们的族规,只是这些事实在可疑,我不得不问。”看着水寒一点点失落的目光,花寻竟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 沉思了片刻,花寻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前,取过纸笔,放在案几上,直截了当地问道, “既然无法说,那就写出来,你为何会弹雨舟的那些曲子?” 两个俊美男子隔着案几而坐,互相凝视,谁也不让谁,气氛紧张。最终,水寒轻咬朱唇,提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小字,俊逸潇洒: “槐南王因我容貌与他极像,这才将我送到镇上,不知又从何处寻来琴谱,我只是按照上面的旋律弹奏而已。” 抬眼看向花寻,见对方丝毫未减少怀疑,抿了抿唇,又写道, “我是槐南王安插在这里的眼线,但我不得不来,族中上下千余口人的性命全在她手中,你若不信,可以去查探。水寒若是说了半点谎,便立刻自缢在你面前,如此,你满意了吗?” 花寻心底一震,他所写的这些确实是真的。自从得知暗香楼有人会弹雨舟的曲子开始,他就一直派人私下查探,得知这弹琴之人正是从江南的某个小镇来的。而他所在的种族竟然在他来到皇城的同一天全部消失,生死无人知晓。 不过,他写的虽然句句属实,也不排除这一切都是槐南王设好的圈套,以苦肉计骗过自己的信任。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是继续为槐南王当眼线,还是走出园子,让那千余口族人为你殉葬?”既然大家把话挑明了,那也就不需要再拐弯说什么。 还未等水寒表示,窗外的长廊间忽然传来月罂的低喊声,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两人齐齐向长廊看去,见月罂正懊恼地瞪着面前的白衣男子,娇俏的面容泛红,看样子正在气头上。 此时,慕离已经将那三杯酒的含义讲给了月罂,又把昨晚水寒告知自己的详情也告诉了她。月罂得知他果然是槐南王派来的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一厢情愿地信他,昨晚又刻意帮他,没想到这一些都是引自己入局的圈套。 后来又听慕离说让他住在听香雨榭,暂时留在园中,这才气得喊道。 慕离第一次见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愣住了,随后想了想她说的话,忽然自嘲地一笑,低低地回道, “是啊,我凭什么这么做呢……在公主眼中,慕离仅是个卑微的夫侍罢了,如何有这么大的权力,能替公主做主……”他一口一个公主地叫她,显然与她拉开了距离,因为她的这句话,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若有若无地瞟了眼小屋中的红艳身影,又是一笑,笑容却夹杂着伤痛,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第210章 又误会了他 第210章又误会了他 月罂听出了他话中的异样,也觉得自己失了言,可她此时正在气头上,自然不可能主动认错,偏过头也不看他。 水寒听到那句话之后,脸上顿时有些发白,任他不知道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可她恼怒的神色他却是看得出来的。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绕过案几出了小屋。 花寻跟着他也走出小屋,看着前面衣角纷飞的一团紫色,倒想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做。按理说,水寒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一定是想借助这些成为他留下来的理由,不管他会不会继续做槐南王的眼线,留在这里终究会分散他们的一部分注意力。 水寒走到慕离面前,眼里流露出些许歉疚,若不是因为他,这两人也不会闹僵。随后他转向月罂,颔首行了个礼,接着穿过连廊,向院外走去。此番意思已经明了,他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 三人对他的离开都很诧异,月罂则对自己刚说过的那句话十分后悔,她并不是有意让他离开的……可话已出口,如何能收得回来?咬紧嘴唇,望向连廊外的澄澈湖水,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她恼的不是慕离的擅自做主,而因为水寒竟是槐南王的人。如此一来,自己昨天做的事都成了人家算计好的,到头来好像被耍了一样。而且听慕离的意思,昨晚他明明是知晓的,可却故意为自己出那种主意,现在越想越懊恼,这才将对这件事的怨恼之情迁怒在他身上,但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不已。 慕离见水寒已走,默了片刻,也跟着离开,一紫一白两抹身影消失在竹林间,只留下两岸传来的浅淡花香。 花寻望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依靠着朱红色的廊柱,垂眸看着月罂黯沉的面庞,柔声问道, “为何要说那种话伤人?” 月罂低着头,默默地看着雾气下自由划过的鱼儿,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轻扣着她的下颌,使她被迫与自己对视,幽幽地说道, “你在害怕。” “没有。” 花寻勾唇一笑,似乎比她本人更能猜透她的心思, “你怕见到水寒,怕整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如果他是雨舟还好,可他不是,你害怕时间久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没有!” 他看似随意的话却句句刺在她心头,明明从昨晚开始,她就总会想起那张脸,那段琴声,可她偏要否认这一切。他们是彼此不同的两个人,自己只是对雨舟太过思念而已。即便两人再像,即便他住在听香雨榭,他也终究取代不了雨舟的位置。而眼下,她只有让他远离自己,再也不想见他。没错,她很害怕…… 花寻见她眼中蒙上一层水雾,如同湖水上浮动的雾气一般,倔强隐忍地瞪着自己,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既然没有,为何不敢将他留在园中?” 如果昨天他得知水寒留在园子中,一定会极其懊恼。可今日见到他之后,联系起昨晚发生的事,才觉得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留在这儿。 “非亲非故的人,为何要将他留下!” “我听说,你昨晚告诉所有人,他今后就是你的人了,不是吗?” 一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张了张嘴,顿时一阵气结。偏开头躲着他灼灼的目光,小声答道, “那是慕离出的主意……” “他为何让你这么做,你可想过?”花寻见她一遇到问题就采取回避的态度,实在有些头疼,扳过她的脸又问。 “不知……”她越说越没底气,刚刚头脑一热,想也没想就将那句话说了出来。此时听花寻这么一问,也觉得有些不对味。慕离做事一向沉稳,怎么会随意让自己那么做,而且他明知道水寒是槐南王故意安插进来的人,为何要故意留下? 想到这心头一紧,对自己唐突地冒出那句话更是懊悔,一想到刚刚慕离脸色苍白,极其难看,想必是失望极了吧…… “你昨日那么做,会让槐南王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对你也会暂时放松警惕。先不论水寒是不是与她一心,即便他是故意安插进来的眼线,若在我们控制范围内,做起事来也会有所牵绊。”花寻看着她渐渐明澈的眼,又接着说道, “眼下只有静观其变,才能看清槐南王的打算。若是你将他送回暗香楼,他与族人的性命暂且不论,槐南王还会继续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候就更难防了……” 月罂听了他的话才明白了慕离的心思,内心翻卷着波澜,难以平静,自己又误会了他,明明说过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信他的…… 咬了咬唇,细若蚊声地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慕离会将他带回来的。”花寻忽然笑了笑,那人心有七窍,若是对她真心倒还好,若不是……自己虽然与慕离一同长大,但却知道他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否则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会甘愿做一个小小夫侍呢…… “他没恼我么?”月罂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该有多伤人,她自然知道。 花寻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头,好声哄着, “自然会恼,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关系重大的事怎么会凭一时冲动……下次见他时说些好听的。”说完向她眨了眨眼。 月罂点了点头,细品着他刚说过的这些话,暗自嘀咕, “原来你在讽刺我不懂分寸,做事冲动……” 花寻呵地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入手顺滑如缎, “你现在这样,很好。” “呃?”月罂怔怔地看着那双妩媚的眼眸,对他的话很是不解。 “现在会生气,会抱怨,会撒娇,会使坏……总比先前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刺猬模样好多了。”一想到月罂刚回到这里,对所有人防备十足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底隐隐的疼。 月罂听完撅了撅嘴,一副小女儿羞涩的形态,极其少见。她虽然表面上装作对他的话不满意,可心底却极甜,自己这些小毛病在他眼中竟然都成了优点。 (大家汤圆节快乐~!ap;ap;gt;_ap;ap;lt;)。 第211章 将死之人 第211章将死之人 月罂两人先后离开听香雨榭,刚走进院落外的竹林,见慕离和水寒两人又回了院落。两人的表情都极其平淡,像是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不知慕离究竟如何劝他回来的。 那两人并未看到他们,月罂也没返回,怕他心里还恼着,心想着还是等得空了再去向他陪个不是吧。 回到花月轩,她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可心思却完全不在饭菜上,有些心不在焉。后来实在吃不下,吩咐丫鬟收拾下去,自己则沿着小路来到离园外面。看着匾额上俊逸潇洒的两个大字,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双沉静淡然的眼眸,忽然打起了退堂鼓。 正在她犹犹豫豫地在外面徘徊的时候,恰巧碰见从里面走出来的潼儿,他一见是月罂,微微一愣,忙俯身行礼。 月罂摆了摆手,伸着脖子向里面张望,却只见金竹依稀的倩影,轻声问道, “慕离可在里面?” “公子前不久刚刚离开。” “去哪儿了?”这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就出去了呢? 潼儿摇了摇头,见月罂神色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两人又怎么了,只能答道, “公子的行踪从不会告诉小的。” 月罂顿时觉得心底一沉,自己刚刚和他说了那样的话,他这又离开了园子,能去哪儿呢…… “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有了。”潼儿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刚刚见慕离脸色很差,此时又见月罂有些着急,也就猜出这两人又是闹了什么别扭。这些年自己一直跟在他左右,对自家公子也算了解,似乎什么事都难以惹恼他,而唯独面前这个公主,总能乱了他的心思。也正因为有了她,才能见到公子像寻常人一样,发自内心的笑与懊恼。 月罂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他能去哪儿,不由得自嘲一笑,她总是一味地受他帮助,可自己为他做过什么呢?甚至连他的喜好以及行踪都不清楚……一想到身体中流着他那么多血,懊悔之情更深。 她刚刚气恼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将朔日那晚的事瞒下。体质再好的人流失大量血也极危险,他竟然丝毫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若不是花寻看到了,他岂不是要瞒自己一辈子? “他多久能回来?” “公子走时说少则三五日,多则个把月。” 月罂点了点头,觉得心中烦闷,此时虽然阳光明媚,可她却觉得满天阴霾一般。又睨了眼幽深的院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慢慢往回走,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下用力过大,小石子飞了出去,正落在不远处的一双鹿皮软靴上,淡青色的衣摆蓦地停下,小石子顺势骨碌碌地跳到了一旁。 那颜色虽然柔和,可在她看来却极其刺眼,顺着衣摆一角慢慢向上看去,果然是那张清冷到极点的俊美面容。 奚墨斜背着一个小竹篓,看样子正要出去,见对面俏丽的少女看着自己眨巴眨巴眼,乌黑的大眼中满是疏远与畏惧,轻抿了抿唇,垂下眼慢慢地从她身旁走过。 月罂正抬起手想要和他打个招呼,可见对方理都没理自己,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顺势摸了摸鼻子,真没面子……在奚墨与她擦肩而过的同时,忍不住问道, “昨晚等了半天也不见你来,可有什么事耽搁了?”她特意邀请他一同参加宴会,可自己那张桌子却一直空荡荡的。 奚墨侧头睨了她一眼,薄唇抿起。他明明走到云仙居院外了,可终是迈不出步子。远远地就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轻歌曼舞,那里对自己来说像是一个极其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与他格格不入。 “我不喜欢。”他淡淡的回了一句,至于其他的理由不想再说。 月罂见他竟然回答了,难得的没跟自己摆一副冰块脸,心情敞亮了许多,又说, “那以后有你喜欢的场合时,我再请你来。” 可话音刚落,他本已经缓和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只留下了两个字就提步离开, “不必。” 这两个字顿时将她噎住,懊恼地撅了撅嘴,什么人嘛,阴一阵晴一阵的,自己又没说错什么。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暗自嘀咕道, “冰块男,可惜了那张脸。”说完抬头望天,想象一下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呢?眼前仿佛出现了好多拼凑的笑脸,一张比一张灿烂,可那笑容放在他脸上都极假,忍不住一阵恶寒,还是冰块脸好看一些。 先不论月罂在后面如何搞怪,前面走着的奚墨眼中却难掩寂寥。自从他见到她的容貌后,儿时的画面一次次地在脑海中盘旋。那个有着清澈眼睛的小女孩渐渐地与月罂重合在一起,一同形成了娇俏调皮的少女。 他常常在远远地地方看着她与其他人说笑、打闹,不知不觉间,一向冷澈如冰的眼眸中竟浮出些许暖意。可即使他知道她就是当年救了自己的那个孩子,也依旧无法靠近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缠在她身旁? 他越想越觉得身体中隐隐发热,有些透不过气来,体内仿佛被成千上万只虫子啃咬一般,忙从衣袖间摸出一个青翠瓷瓶,倒出里面两枚漆黑药丸服下,扶着身旁的一根金竹连连喘息。 月罂百无聊赖地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湖水发愣。花寻吃过早饭就去皇城了,说是与花霰国使臣商议下个月加封少皇的仪式。她虽然对这事还无法接受,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她倒是可以偷偷溜走,可天下之大,哪有她的容身之所?何况她若一走,园子上下几百人都别想活过明天。 无奈地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说不定等众人发现她毫无治理国家的才能时,就不会再这么拥戴她了,到时候也能落得个清闲。 视线飘来飘去,忽然落在一个颀长的身影上,湖蓝色的华丽锦服令周围美景霎时失去了色彩,正是童昕。只一夜不见,他竟然变了许多,往日亮闪闪的清澈眼眸此时有些黯淡,还有一对黑眼圈。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脸上顿时浮出一抹红润,这几日还是要离他远些才好。想到这慢慢起身,趁着他不注意时转身就走。可刚迈出一条腿,身后便传来童昕依旧招摇欠扁的声音, “站住!”。 第212章 男女授受不亲 第212章男女授受不亲 月罂咧咧嘴,终是躲不开他。硬着头皮慢慢转身,见对方竟来到了面前,不禁汗颜,自己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打了个招呼, “起得真早……” 童昕诧异地望了望天,太阳已经挂得高高的了,也不知她是随意找句话说,还是有意给自己难堪。 不过整整一晚他都没睡觉,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又结合奚墨的那些话,分析着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可直到天破晓,远处传来鸡鸣声,他都没弄清楚这个问题,索性一头扎在枕头里,管它呢,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反正他与她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这不就行了?睡觉!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哈?”月罂干笑了声,灰溜溜地转身又要走,可衣领一紧,被他调转了过来。 “谁允许你走的?”这丫头太过气人,先前对自己总是横眉冷对,今日连拌嘴的欲望都没了? 不知为何,月罂每次面对他,总觉得气焰矮了半截。尤其经过昨天那些事,心里七上八下的更是不敢和他抬杠,尴尬地咳了两声,小声嘀咕, “男女授受不亲……” 童昕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呛着,郁闷地咬了咬唇。他本就长得俊朗阳光,此时这细小的动作看起来竟有一些……可爱,月罂忙摇了摇头,可别被他表面所迷惑,这家伙怎么说都是个暴力男! “真是可笑,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那为何这么盯着我看?知不知羞?”童昕气得咬牙切齿,实在拿她没办法。 “不知,爹娘没教……”月罂衣领被他提着,似乎经常这个模样面对他,忍不住对了对手指,一副可怜相。 童昕破天荒地没再讽刺她,看着提在手中的小野猫竟然温顺了许多,气也慢慢消了些,手臂用力,直接将她扛在身上,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月罂伏在他肩膀上,上下颠簸得她直想吐,揪着他翘翘的发尾没好气地喊道, “你扛着我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她声音虽然不高,可此时园子里的下人也都起了,远远地见两人这幅模样,谁也没近前自讨没趣,反而三五一群地翘首望着,面上都难掩喜悦之色。自从月罂回到这园子开始,整日热闹连连,他们倒成了看西洋景的。因此只要有月罂在地方,自然少不了人观望。不过也没让众人失望,她平时没事也能鼓捣出新鲜事来。 月罂郁闷地拿衣袖拢住一半脸,今日这人又丢大了!睨了眼他笑意盎然的侧脸,真想狠狠地咬一口。压低了声音道, “你究竟要怎样?”自己昨天与他说得清清楚楚了,他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而且他也表了态,他并不喜欢她,那为何还要做这些亲密的动作? 童昕偏头看着她气恼的小脸,扑哧一笑,浓密的眉毛挑起,星子般的眼眸闪过玩味之色, “挡着脸做什么?你爹娘不是没教过你羞耻二字么?” 月罂被他的话堵住,郁闷地屈膝踢向他的前胸。童昕将体内真气聚在胸前,顿时如钢铁般坚硬,她踢在上面顿时一阵哀嚎,觉得膝盖差点碎了。 童昕扬声一笑,一直郁结在心底的那团气竟然散了许多。见周围的下人越聚越多,也不想太惹人注意,脚尖一点便消失于众人面前。在竹林中连跃了几次,直接到了马厩前,将月罂扔在马背上,如扔麻袋一样,只是动作轻了许多。 还未等月罂翻身跳下,他早已解了缰绳,自己飞身上了马,又将她按回到马背上。低喝了一声,马儿飞快地跑出了园子。 “你快放下我,我快要吐了!”月罂伏在马背上,感受着一下下的颠簸,觉得早上吃的那些少得可怜的饭菜都要呕出来了,没好气地掐着他修长坚实的腿。 “那你还跑不跑?”童昕让马儿减慢了速度,见她吃瘪,心情又是难得的好。 “不跑了,不跑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管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呢,反正他不会害了自己就是。再这么折腾一会儿,她非被折腾死不可。 童昕提着她的腰带一用力,便将她翻转过来坐在自己身前。手臂回缩,将她圈在怀中,下颌贴着她细嫩微凉的脸庞,笑说道, “跑多远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本是一句简单的玩笑话,可被他说得极轻极柔,暖暖的气息吹开她鬓间的发丝,直钻进耳洞里,丝丝痒痒。男子粗犷的气息拢在她周围,没来由地使人安心,她脑海中顿时回忆起昨晚那个胡乱的吻,心竟然跳快了许多。 月罂意识到这点之后,忙使劲掐了掐胳膊,疼得她一激灵。童昕眼角瞥到她这个小动作,有些纳闷,顺势将她捣乱的小手拢在一起,让她无法再继续“自虐”。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遛马。”他慢慢减缓了马的速度,心情也同这马蹄声一样轻快。 月罂翻了个白眼,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只为遛个马,谁信? “自己不会遛?” 童昕睨了她一眼,也没继续与她拌嘴。见她眉间拢着一层轻愁,伸出手指抚了抚,柔声问道, “这几日没出过园子,闷不闷?” “呃?”月罂眨了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见童昕唇抿成了一条线,有些无奈地将她看着,这才细品他说的这句话,渐渐咂摸出其中的意思。原来他是想带她出来透透气…… 自从那日遇到刺客开始,她就不曾出过园子,并不是她刻意躲起来,只是每次总被各种理由拦了下来。伊人坊的生意一直不错,被秦婶打理得井然有序,自己去了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不用担心什么。这几日索性留在园子里,与大家一同忙着新春宴会的事。 “你是……特意带我出来的?”她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也说不出什么滋味。自己昨晚已经说得那么绝,他这人怎么就不懂呢。 童昕嗯了一声,又说, “这些天若不是去查那几个刺客,早就带你出来转转了。” “线索不是断了,你又去查什么?” “你以为弄死个小蜜蜂,我就拿他们没办法?”童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堵得慌,她竟然跟自己划分得这么明显。明摆着就是不想让自己搀和她的事,如果换个人,相信她就不会这样了吧…… 童昕暗叹了口气,昨晚睡不着觉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她的身份。自己此时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刚有点高兴,可一想到还有那几个神仙般的人物,心里就不是滋味。若能将她一个人偷偷带走,以后就属于自己一个人,该多好……。 第213章 神医 第213章神医 寂静的离园中,竹影轻贴着石子小路,纹丝不动。温暖的阳光洒在金竹的叶片上,拢起一层薄薄的光晕。 雕花木窗半开,窗边桌案后坐着一个谪仙般男子,白衣似雪,纤尘不染。他旁边站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正将一摞账本捧来给他。 “公主走了。”潼儿小心翼翼地回答,说完还偷瞄了一下慕离的脸色。 慕离并未多言,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那双一向沉静淡然的眸子越发地黯沉,更让人无法看透。 潼儿边为他磨着墨,边又试探着说道, “公主刚刚看起来像是有些着急的。” “嗯。”慕离提笔在帐本上记录了些数据,又取过一页白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潼儿偏头又看了看慕离,正对上他飘过来的平淡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公子心里明明也不好受,为何要与她堵气?” 他跟在慕离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平日里没有外人在,说话也不会顾及什么。自家公子虽然在人前显得极为温和谦逊,背地里却是少有言笑的。但自从这个公主回了园子之后,即便是他一个人在房中,也会常常不自觉地笑起来。可今日仿佛又回到最初的日子,气氛沉闷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慕离手一僵,停在半空中不再落笔,狭长黑润的眼眸中浮上一丝难掩的落寞,自己是在与她赌气吗?这么久以来,自己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呢?朋友?知己?亲人……是啊,她说过,自己像亲人…… 慕离勾唇一笑,可笑容却没有丝毫平日的暖意,似乎只是一个表情,证明他在笑。她无法对自己交付真心,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那段屈辱的过往,以及他留在园子里的真正目的,都不曾对她袒露。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强求于她……今后的事难以预料,倒不如此时好聚好散,免得她有朝一日为自己动了心…… “去把管家叫来。”他放下毛笔,将账本分门别类地放好,对潼儿缓缓说道。 潼儿刚应了一声,准备出去,却听他又吩咐道, “回来之后收拾行李。” “公子真打算走?”潼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想从中为他做点什么,可却无能为力。见慕离也不言语,只得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待潼儿出去了之后,慕离仰靠在椅背上,神色略显倦怠。也许,该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 “那门上挂的是什么?”月罂侧坐在马上,一下下地荡着腿,指着街道两旁的房屋问道。 童昕带她出来透气,并没走官道,而是从城镇中穿过,看着热闹的街道,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们,他总觉得心情会好很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家门上插着一根新鲜竹枝,上面的叶片翠绿欲滴,颜色极其讨喜。 “竹枝。” “废话,我还不知道是竹枝?”月罂冲他吼了一声,震得他一捂耳朵,冲她呲了呲牙, “小心我一会儿把你扔下去!” 月罂丝毫不觉得害怕,仰着下颌不屑地瞪着他,又挑衅地说道, “扔吧,正好我回园子!” “你!”童昕暗自郁闷,怎么说不了两句就能吵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无奈地长吁了口气,真怕哪天被这丫头气死!又睨了眼那竹枝,没好气地解释道, “在门上挂竹枝,代表家里有人得病了。” “得病就得病,挂那东西难道能辟邪?”月罂一路上没少看见这种竹枝,只是有的是新鲜的,有的却已经枯萎了。 “自然不能,可却能招来神医。” “神医?什么神医?可是老神仙?”月罂一听这其中似乎有什么故事,忽然来了兴趣,扯住他的衣袖又问。 “只听说是个少年,可医术了得,并没有人见过他。平日里人们都把家中病患单独放在一个屋子里,在门上挂好竹枝,如果那神医碰巧经过,便会晚上来诊治,不过却不是每家都去。” “怎么,嫌钱少?” 童昕摇了摇头,见她听得津津有味,也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那神医从不收人诊治的费用,但也不常常露面,不知为何。因此有些人家门上挂的竹枝直到枯萎了也见不到他,家中人也自然没救了……” 月罂又看了看越?br /gt; 金竹密语第4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越来越远的那户人家,门上的竹枝静静地翘着,仿佛是亲人翘首期盼的目光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若是懂些医术就好了,也可以帮得上忙。” 童昕哧了一声,表面上虽然不屑,可对她的话却由衷地赞叹了一番,她看起来年纪小小,可心思却极为成熟。虽身在皇室,却没沾染上任何骄奢滛逸的恶习,与那些官宦王室的小姐公主们比起来,她简直像寻常百姓家长大的孩子一样,单纯又善良。 “你以为懂一点三脚猫医术就能救人?” 月罂皱了皱鼻子,自然听出他这话是讽刺自己,反驳道, “难道就没有比他厉害的大夫了?非等着盼着他去才行?” “既然百姓们叫他神医,他自然有着过人之处。而且这皇城附近,名医自然不在少数,连他们都无法诊治的病人,在那神医手下都能救活,他还不算厉害?” 月罂听他说完,狐疑地睨了他一眼,阴森森地呲牙笑了笑。 童昕觉得脸上一烫,看着她明眸皓齿,模样虽狡猾,可却那么的……可爱,像苹果一样新鲜可口,真想像昨晚一样再“咬”她几下。摸了摸脸,问道, “笑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骄傲得走路从不低头看人的童公子竟然也有佩服的人,真是令人诧异……” 童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化成一团黑色,听到这番冷嘲热讽郁闷得紧。凝视了她半晌,忽然轻夹马腹,毛色雪白的马儿顿时飞奔了出去。 月罂一个没坐稳,向后仰去,险些摔落了马。手忙脚乱地抱住童昕的腰,吓得低叫了两声, “童昕,你疯了?!” 童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在半空中甩了下短鞭,马儿心领神会地又加快了速度, “看你今后还气不气我!” 月罂在马上被颠得东倒西歪,可却死活不肯放开搂在他腰间的手。刚刚还合计着跳下马,这么一看,她可不敢!这个讨厌鬼,等有一天自己比他功夫高的时候,非把他从山顶上扔下来不可! 第214章 “喜欢”,是个东西 第214章“喜欢”,是个东西 也不知跑了多远,童昕终于带住了马,还未等他将月罂提下来,她已经沿着马脖子滑坐到地上。好在这里被积雪覆盖,落在松软的白雪上,倒是像掉在棉花上一样。 “喂,还能站起来吗?”童昕憋着笑,得瑟地抱着手臂站在她面前,也不扶她。 月罂手撑着地一使劲,可腿完全不听使唤了,又跌坐在地上,更是气恼。这家伙疯了一样带着马跑了这么远,自己就那么个奇怪的姿势趴在马背上,没掉下来都是万幸了!又撑了几次也站不起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就那么在雪地上坐着与他赌气。 童昕看她折腾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哧地笑出了声,向她伸出手,和声道, “起来。” 月罂正生着闷气,忽然感觉到高大的影子将自己笼罩在其中,这才抬头看去,见童昕逆光而站,灿烂的阳光勾画出他颀长健朗的身材,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越发耀眼。眉目清远,鼻若刀削,笑容比身后的阳光更明媚三分。 心思一乱,哪还有心情生气,郁闷地拍开他的手,声音极不自然, “不用你管。”刚刚差点将自己折磨死,现在又来装好人?才不给他这个机会。 童昕才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攥着她的小手向上一拉,将她整个人拽了起来。扑簌簌的白雪从她身上掉落,在静寂的阳光中慢慢飘洒。 月罂脚刚沾地,哎呦了一声忙将他扶住,在马上空了这么久,整条腿都麻了,怪不得站不起来。 童昕见她如此,便又想逗她,假意松开了手,任由她从自己身上慢慢滑下去,笑说道, “不是不用我管吗?那还抱着我干嘛?” “你这讨厌鬼是不是故意与我作对!”她忍了一路的气终于发泄出来,像只发怒的小豹子一样向他瞪着眼。 她越瞪,他笑得越欢,最后长臂一身,将她拦腰抱起,慢慢向前面走去。 月罂忙勾住他的脖子,这讨厌鬼不定性,一个不高兴就能把她再扔下来。自己这身子骨可经不起再这么摔几次,否则非早早就散了架子不可。她任由他抱着,环视着四周的景色,这地方像是山顶。 四周的树枝上挂满积雪,像是用雪堆砌的一样,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脚下白雪厚实松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地势很高,晚上可以看到很多星星。”童昕说完向她眨了眨眼,没有丝毫先前的顽劣模样,反而一脸的俏皮与纯真。 月罂偏头将他看着,明明是一副俊美的模样,为何里面装的魂魄那么讨厌?!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微凉的脸颊上,暖暖的十分舒服。两人贴得极近,她仿佛能听到他一下下沉稳的心跳声,这种感觉真有些奇怪。明明是讨厌他到了极点,可与他贴近时还是觉得很熟悉,很安全,也有那么一点……很舒服。 她起初僵着身子不敢靠近他,可过了会手脚有些发酸,只得慢慢靠在他身上。阳光般干净的味道夹杂在他的气息中,使人从心里就觉得温暖。 童昕睨了眼她安静乖巧的模样,心没来由地跳快了几下,偏头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可眼睛像是磁石遇到铁一样,转来转去又瞄到她清秀雅致的小脸上,再挪不开眼。 她眉梢一挑,横了他一眼,问道, “看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童昕脸一红,盯着人家看被抓了个正着,实在有些懊恼。 月罂默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以后别为我做任何事了,不值。”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垂眸看着她略显无奈的脸庞,沉声问道, “为何不值?” “我有夫君。” “我也是。” “你不是……” “我是!” 月罂见他眼眸中滚动着怒气,不敢再与他纠结这个问题,只能绕开话题又说, “你条件这么好,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 “我不喜欢。” “那是你没遇见合适的。”她苦口婆心地劝着,真不知道怎么与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讲道理。 童昕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臂弯里的娇俏少女,真是又恼又恨。 “此时我还无法求母后放了你,但是我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放你出园子。即便你一直无法离开,有了喜欢的姑娘也可留在身边,我是不会……”还未等她说完,他飞快地堵住了她的嘴。 月罂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纯黑眼眸,宛若婴儿般干净纯粹,可其中的怒意却是无法掩饰的。 童昕恨得牙痒,满心的欢喜被她一句句无情的话搅碎,他真想看看这女人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两人唇贴着唇,谁也不动一下,仿佛是雪中的一座雕塑。四目相对,各自夹杂着不同的情感,过了许久,童昕才慢慢退开,声音略显沙哑, “这事,以后不要再说。” “可是……” “没有可是!”他忽然吼了一声,吓得月罂一哆嗦,咬了咬唇,郁闷得紧。 童昕强压下无名怒火,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瞟了眼她小鹿般闪亮的大眼,慢慢地问道, “和我一起,不开心吗……”他眼中翻卷着波澜,一漾一漾地夹杂着伤痛袭来,似乎是在做一个重要决定一样,小心谨慎。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说谎骗他,摇了摇头回道, “有时候也挺开心的。” “那什么时候不开心?”他追问了一句,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可仍冷得不近人情。 月罂抿了抿唇,也不知道他何时还会忽然吼一声,暗自斟酌着词语,觉得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小声答道, “打不过你的时候……” 童昕古怪地看着她,竟有些想笑,胸口的一团郁气被这一句看似实话的回答冲淡, “我教你功夫如何?” “呃?”月罂眨了眨眼,这人说话的跳跃性也太大了吧,怎么扯到这来了? “我若教会了你,今后你就能打得过我,这样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一直开心了。”他说完眉梢一挑,轻轻地呼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半空中一点点扩散开,最后化得无影无踪, “开心就在一起,在一起就时时刻刻开心,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找那么多借口让人离开呢?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整天将喜欢挂在嘴边,那东西就那么有用吗?”他说完紧了紧手臂,大步流星地又向前走去。 看似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她心潮澎湃。不得不说,他真是个简单纯粹的人,开心就在一起,在一起就要时时刻刻开心,活得洒脱而又自在。而这种抱怨的语气又让她有些无奈,自己还是第一次听说,“喜欢”,是个东西,而且很没用……。 第215章 识风月的莽夫 第215章识风月的莽夫 月罂手托着腮坐在一个树桩上,看着面前转悠来转悠去的男人,有些头晕, “你说要看星星,这还有几个时辰呢,难道要一直在这里冻着?”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在头顶照着,也就刚过晌午。她真不明白这么个“莽夫”,怎么还识起了风月,好端端的来看什么星星? 童昕在附近找来找去,把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好了,这才回到她面前,在地上骨碌起雪球来, “要不要来堆雪人?” 月罂噗了一声,险些摔倒,这么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竟然要堆雪人?!不由得鄙夷地瞟了他一眼, “谁会玩那个?幼稚……” 童昕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自己却鼓捣了起来,很快便拍实了一个雪块。又抽出短刀在上面细细地雕刻。 月罂说归说,可玩心却很浓,她那么说只是习惯了挖苦他,自己只呆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探着脖子向那个雪块看去,惊得睁圆了眼,这哪是堆雪人,明明是雕塑! 只见那个雪块已经在童昕刀下慢慢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长长的发丝拢起,在头顶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还别了支簪子。俊俏的面容被雕刻得极为光滑,仿佛少女细腻的肌肤一样,眉飞入鬓,目若秋波,眼角的笑意狡黠而又单纯,尖尖小小的下颌如小狐狸一般。 童昕细细地雕刻着面前的雪块,神色颇为凝重,完全找不到一丝平日里的痞气。都说认真的人最美,的确如此,月罂的视线从雕塑一直转到他娴熟的刀法上,进而又落在他俊朗阳光的侧脸上,一时挪不开眼去。 完美的五官竟成了画面中最美的存在,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么认真的一面。额前的一缕发丝垂下,遮住了一部分视线。童昕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想要让那缕顽皮的发丝滑下。可它们似乎也在欣赏面前的艺术品,留恋地不肯走。 月罂鬼使神差地上前,将那缕发轻柔地拢在他的耳后。童昕手上动作略停,转过头向她咧嘴一笑,明眸皓齿,似乎是一缕灿烂的阳光,直照进她的心底,从内在柔柔地散发出丝丝暖意。 一抹不自然地红润浮了上来,月罂强转过视线,假意欣赏着面前的雕塑,可越看越不对劲。忽然“咦”了一声,伸手戳了戳“雪人”的头,疑惑地问道, “这个人,怎么这么像我?!” 童昕也是一愣,往后退了半步,凝视了半晌,又转过头看了看月罂,想了半天才懊悔地叫道, “我说怎么这么丑!” “你才丑,你们全家都丑!!” 这两人只能和平相处一分钟,过一秒都忍不了,不互相言语攻击,也会小来小去地肆意挖苦,要么就会大打出手。此时还未雕刻完,两人竟围着雕塑打闹了起来,一时间雪花纷纷扬扬,在阳光下打着转落在两人的身上。 过了很久,童昕才把这个雕塑弄好,大咧咧地与它并排坐着,望着山谷对面的夕阳,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通透。他一手搭在雕塑的肩膀上,笑说道, “今晚我们三个一起看星星。” “我一个人跟你看已经够吃亏了,还弄出另一个‘我’和你一起看?”月罂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又歪着头看着雕塑。不过说归说,童昕的雕刻技术还真是一流的,这么会功夫就能将雪块雕刻得惟妙惟肖,真的和自己一模一样,实在让她惊叹, “你怎么想起来刻这个?” “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看星星,可又觉得太过无聊,于是就刻一个东西,与自己一同看。”他得意地挑了挑眉,一脸自豪。 “没人与你一同来?”月罂从他这句话中竟听出了几分悲凉的况味,忍不住问道。 童昕想了想,忽然一笑,眼眸黑润剔透, “园子里那三个人,一个在外面忙得团团转,一个在园子里忙得团团转,一个在屋子里睡得团团转,就我一个闲人。 月罂听他说完,忍不住也笑了,他形容得还真贴切。伸出手指勾画着雪人的眉眼,越看越喜欢,又问, “你以前都刻些什么?” “动物。”他想也没想地直接回答,这还是他第一次雕刻人型,而且还是不由自主地刻成了她的模样,实在令他诧异。 “第一次雕刻的人么?”月罂听起来美滋滋的,有些飘飘然。 童昕睨了眼她欢喜的脸庞,又瞟了眼与她极像的雕塑,嘴角一撇,说道, “这个也是动物。”说完又向雕塑头顶的发髻上努努嘴, “这是个贝壳。” 月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满头黑线,这讨厌鬼无时无刻不在气她!只见那个发髻看似简单,形状却极其古怪,经过他这么一说仔细看看,整个发髻完全就是个贝壳的形状,更奇怪的是,上面还插着一根簪子! 她暗自磨了磨牙,这笔账又跟你算下了,等有机会一定全还给你不可!想到这转身就向一旁的树林走去。 “喂,你去哪儿?”童昕有些着急,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恼了吧? 月罂没好气地转回身,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 “我内急!”说完转身跑进了树林。 童昕脸上顿时变得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尴尬地咳了一声。回头再向这个雕塑看去,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冰凉细滑的脸庞,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温柔。 月罂愤愤地踢着雪块,简直把这些当做了童昕,边踢边骂道, “自己明明是个怪物,还嘲笑别人是动物!” 眼看着已经快穿过林子,四下看看,寂静得很。刚刚童昕告诉过她,这山属于金竹镇,周围很安全,而且由于山太高,太陡,寻常人很少来这里。 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解决了问题后,正打算转身回去,忽然听到林子尽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惊得她心脏一阵跳动,难道有刺客?想到这迅速躲到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着,什么异常都没有。 等了片刻,那声音不再响起,她这才壮着胆往回移动,可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十分明显,就在这片林子的外面,离她不远。 此时好奇心已经胜过了恐惧,她慢慢往林子边走了几步,遇到一棵树就躲在后面张望一阵。直到走到树林边向外一望,她顿时愣住了,怎么是他?。 第216章 别放手 第216章别放手 树林的后面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悬崖,四面环山,其上长着苍翠的松柏。白与绿相互映衬,和谐且又静谧。 悬崖边半蹲着个男子,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正向下摸索着什么。月罂一见那如仙般清雅的身形,淡青色的衣袍以及墨黑色的长发,立刻低唤了一个名字, “奚墨!”刚刚他还背着竹篓像是出去的样子,怎么会来这里?看这样子,难道他想跳崖……想到这飞快地向他跑过去,心脏顿时揪在一起。 奚墨正凝神去摘崖壁上的一朵小花,并没注意到接近的脚步声,此时听到耳畔传来一声急促惊慌的喊叫,正想起身,可崖边已经结了冰,脚一滑顺着崖壁掉了下去。他急忙伸手扣住崖边,可触手滑腻,身子仍是一点点往下坠。 与此同时,月罂已经到了近前,想也没想直接攥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就这样一个吊在下面,一个趴在悬崖边,互相惊诧地望着。只短短一瞬,她马上收起了胡乱的心思,急切地喊道, “你抓紧了,千万别放手!”说完用力向上拽着,贴着雪地一点点向后挪。 奚墨虽然削瘦,可毕竟是个男人,两人的体重有着明显的差距。身子只向上提了一点,继而又停了下来,他狭长的眼眸中闪着错愕,看着面前焦急的脸庞,乌黑纯粹的眼眸,与儿时的那张脸庞又重合在一起。 他视线落在手臂上的一双小手上,微微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挣脱,可却被更紧地握住,随后听见头顶传来气急败坏的低喊声, “就算你嫌我脏,不想被我碰,也不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回去多洗几次手不就好了!”一想到每次碰他,他都一副嫌恶的模样,她就更气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奚墨还是第一次见她发火,胸口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明明是与儿时一模一样的眼睛,可却有些不同。听到她的喊声这才晃过神来,慢慢地握住了她纤瘦的胳膊。 月罂不再犹豫,拼命地向上拽着,衣袖被冰雪磨破,里面细腻的肌肤也划出了血痕。胳膊酸得几乎已经麻木,可仍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不放,额角渐渐渗出了冷汗,却始终无法将他再拽上来一分一毫,而她的身子也随着他的体重一起慢慢滑下。 奚墨觉得身子一点点坠落,再继续下去,她也会随自己落入悬崖。他忽然对自己不会半点武功感到懊恼,抬眼看了看那双焦急的纯黑眼眸,里面还倒映着自己的身影。缓缓地眨了眨,面前还是那个清秀雅致的少女,他忽然笑了。 月罂幻想过无数种他的笑,可却没有一个能抵得过面前人十分之一的绝美,一时间怔怔地将他看着。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干净笑容,仿佛是绽放在山谷中的一支幽兰,散发着遗世独立的清香。 他眉目如黛,如青山绿水般秀美,黑亮的瞳仁浮动着柔和的水波,勾唇一笑,四周的景色全被这笑容遮掩,变得黯沉无光。他面色虽然冷清,可笑容却说不出的温暖。 月罂忽然心里一阵紧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他低低的开口,声音沉静,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放手吧。”说完他再一次放开了手。此时放开,掉下去的只是自己一个人,若再晚一些,两个人就都活不成了。他终会一死,只是早晚的问题,她已经救过自己一次,此时怎么能连累她一起? “你别放手,千万别!”月罂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得眼泪顿时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眼前的情形仿佛多年前曾发生过,记忆却断断续续的拼凑不完整,她虽然回忆不起来那时发生了什么,但那种恐惧的感觉与现在一模一样。她很怕,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于是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臂不放,声音哽咽, “求你了,别放手……” 一滴泪滑落,夹杂着空气中的凉意落在他黑色的眼眸中,又沿着好看的眼睛滑落下去,仿佛是他的眼泪一般。 奚墨霎时怔住,内在的血液开始肆意地沸腾,搅得他胸口一阵疼痛,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紧咬着唇,一面要强撑着身体贴在崖壁上,为了不把她拖下来,同时还要忍受着体内蚀骨般的痛楚。 正在两人渐渐滑落山崖的时候,从林子里飞快地闪出一个身影,到了崖边将两人一同拉了上去,如苍穹中飞快划过的雄鹰,动作敏捷而又矫健。童昕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前狼狈的二人,漆黑的眼眸中滚动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强压着怒火。 奚墨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手扶在她刚刚握过的衣袖上,上面还残留着她手上的余温。强忍下四肢百骸的痛楚,拾起放在崖边的竹篓,向两人微微颔首便径直离开。 月罂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经过了刚刚那场意外,她忽然觉得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冰冷。究竟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上马!”童昕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奚墨离开的方向许久,胸口的怒意更盛。 她这才转过头来,发现那匹白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童昕面色极其难看地坐在马上,正气恼地将她望着。 月罂抿了抿唇,也不知他为何会发怒,这里离园子很远,自然不可能走回去。硬着头皮走到马前,费力地爬到马上,还未等坐稳,他低喝了一声,马儿飞奔了出去。 所行路上也没见到奚墨,她有些担心,四下瞧着,可马速太快,根本来不及她细看,两旁的景物便转瞬即逝。现在仔细想想,刚刚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要跳崖,那么一个人跑到悬崖边究竟去做什么? 与此同时,林子里的一棵树下,奚墨静静地依靠着树干坐着。碎雪沾在他淡青色的衣袍上,如落在竹林间的纯白精灵。他服下镇痛的药丸,许久之后才觉得体内的痛慢慢减少。抬起衣袖,看了看指尖捏着的脆弱小花,眼里浮出一丝欣慰,终于找到了它了。 一根细弱如丝的茎在他手中握着,顶端是五片不同颜色的花瓣,这便是传说中的五色花,也是制作血珠子的药引。众人费尽心机地想要得到,可这花常开在悬崖峭壁上,且没有固定的地点,任高手如云,可终要碰碰运气,而今日却被他得到了。 第217章 傲娇男 第217章傲娇男 马儿在官道上飞快地奔跑,迎面吹来的风扬起两人乌黑的发丝,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哪缕是他的,哪缕是她的。 一阵凉风灌进月罂的衣领中,她连咳了两声,用毛领捂住了嘴,可仍又忍不住一阵细碎的咳。童昕睨了眼缩在身前的少女,心底的怒意渐渐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心疼。放缓了速度,慢慢地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月罂疑惑地抬头看去,见他纯黑的眸子里翻卷着波澜,也不知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我若不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打算和他一起掉下去?”过了许久,童昕才缓缓地问道。他刚刚见月罂久去不回,心中着急,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林子里面寻她。可一见到崖边紧迫的场面,就惊起一身冷汗,这才出手将两人救下。 他从未感觉到这么害怕,仿佛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一般,空荡荡的连心也跟着她一同挂在悬崖上。真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到一步,是不是再看不到她了…… “你这不是赶来了……”她小心地回答着,生怕惹恼了他。 “你当真这么不在意生死?”童昕提高了声音,联想起前次她从马车跳下的情形,更是恼火。 “自然……是在意的……”她说得有些没底气,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颊,有些讨好地又说, “只是人命关天,怎么也不好置之不理吧?若当时是你,我也会救的……”说完她还不忘眨巴眨巴眼睛,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总算看出了童昕的弱点,就是在他面前装弱势。 果然,童昕浓眉微挑,睨了眼她笑吟吟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脸上极其不自然,可却缓和了许多, “我永远不会被一个无赖救!”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对她的回答却极其受用,心里像是偷偷流进了蜂蜜一般,甜丝丝的舒服。他单手环住她纤弱的腰,呼吸间尽是她身上浅淡的幽香,丢了半晌的魂魄这才归位,带着马慢慢前行。 月罂讪讪地一笑,这话虽然极近挑衅,可却知道他的气消了,也就没像以往一样与他拌嘴。 童昕下颌蹭着她头顶发丝,觉得心跳慢慢加速,犹豫了半晌,才酸酸地问道, “你是不是因为他长得俊,才救他?” “呃?”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听这酸溜溜的口气便猜出了七八分,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明明连喜欢是什么都不懂,居然还会学人家吃醋?若有所思地笑问道, “你嫉妒?” 童昕脸一红,忙挺直了身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暗骂了自己一声,先前身处任何险境都不曾这么慌乱,此时这是怎么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没好气地答道, “谁嫉妒了……只是觉得你这女人太喜欢俊俏男人罢了,否则为什么要去百花楼那种地方?” 一提到百花楼,她心里就像打了个死结,睨视着他红晕的脸颊,笑说道, “女人喜欢男人是天经地义,你不也是巴巴地跑到青楼去约会俏佳人?” “谁去约会了!”童昕喉咙一哽,根本无法将那些事的真相说出来。可不说又实在觉得心里别扭,生怕因为这事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人, “只不过……有些事罢了……” “是,是,谁没事去青楼……”月罂敷衍地点了点头,拉长了声音回道,边说还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 童昕见她眼中笑意不减,一时气恼,揽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收紧,恨不得将她箍进身体里, “你这女人,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小声嘀咕着反驳, “自己不做乱七八糟的事,还怕人家想?” “你说什么!”一声低吼吓得她一缩脖子,忙讨好地又笑道, “没什么、没什么……” 童昕冷哼了一声,面色微沉,过了许久才又犹豫地开口说道, “以后那种地方,少去……”想了想又改口道, “不许去!” 月罂连连点头,心想着此时还是少惹他为好,反正那青楼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自然不想再去。见童昕脸色又缓和了许多,不由得轻呼了口气,撇了撇嘴,这娃还真是个傲娇…… 月罂用破损的衣袖将受伤的手臂遮住,并未让童昕看见,只想着尽快回自己的院落,偷偷包扎上也就好了。到了园子与他道了个别,以换衣裳为由先回到花月轩。 她刚准备踏入隔间浴室,忽然见婉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出什么事了?”婉儿平日里虽然爱说爱闹,可却从不会这么没规矩,见她这样,心里一紧。 “听香雨榭的小厮来禀报,说童公子正在那儿大闹!” “什么?”月罂一头黑线,这人刚刚在外面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又跑那面闹去了。也顾不得换衣裳,急匆匆地奔向听香雨榭。 刚踏入院落一步,就听见童昕愤怒的喊声, “谁让你住在这儿的?马上给我出去!” 月罂皱了皱眉,三步两步走了进去,见童昕脸色阴沉地背对着门站着。面前的矮几后,水寒仍静静地坐着,只是脸色极其苍白,显然强压着怒气。 她上前拉住童昕的手臂,低声说了句, “我们出去说。” 童昕一甩手,眉间紧蹙,冷声道, “要出去也是他出去,他凭什么占据着雨舟的屋子?” 童昕从来这园子起,雨舟就对他一直十分照顾。他那时年纪虽然小,可脾气却很倔,但每次雨舟对他总是极尽耐心,无论他闯了什么祸,他总是温和地笑笑,像亲哥哥一般待他。雨舟出事之后,童昕疯了一样要闯皇宫为他报仇,最后被慕离关在房中几天才消停下来。 他一直认为,若是雨舟不进宫就不能惨死,也是因为这事才对未曾谋面的月罂产生了恨意。 “……是我让他留下的。”月罂又来拉他,这人脾气上来还真倔,她推了半天,他连动都不动一下。 “你为什么留他?难道是看中了他?”童昕听她这么说,火又窜起了许多,眼里滚动着怒意,指着一直不发一言的水寒又向她喊道。 月罂懊恼地叹了口气,面对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实在头疼,连忙去握他的手,想让他消消气,和声细语地说道, “你冷静些,我们出去说……” 童昕攥着她的手将她推在墙上,气得胸口连连起伏,低吼道, “我很冷静!!究竟有什么理由非让他留下?就因为他的长相?就因为他长得像雨舟?他不管多像也不是!我真看错了你,原来你竟是这种轻浮的女人,竟然与这种青楼男人鬼混在一起,而且还是在这个为你死的男人房里……” “啪”的一声脆响,吵闹声忽然戛然而止,清幽的小屋死一般的沉寂。 花寻正穿过连廊而过,刚听到下人回禀,这里已经闹成一团,也没回院落,急匆匆地来到这儿。他刚一进门,就看见月罂脸色发白,向童昕甩了一巴掌。 花寻错愕地张了张嘴,视线移到水寒的脸上,见他面色苍白难看,可也对刚刚发生的事有些讶异。 “……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花寻试探地问两人,试图打破此时的尴尬。 面前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童昕满眼怒意,其中又夹杂着委屈,俊朗的面颊上浮出一个清晰的掌印。月罂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二人均未回答,互相较劲似的将对方看着,最终,月罂幽幽地说了句, “是我看错了你……”她能忍受他胡闹,忍受他挖苦自己,即便他与自己动手打架,她都能接受,可刚刚他说得那番话却彻底伤了她。无论如何,水寒都是她同意留下的,也算得上园中的客人,何况她与水寒清清白白,他却将两人说得如此不堪,实在太令她心寒。 童昕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退开半步,眼里满是伤痛,忽然吼道, “他算什么东西?你居然为他打我!你不是只有我们几个才对吗!!”他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说完飞快地跑了出去。 花寻连忙将他衣袖扯住,童昕用力一挣,脚尖轻点,从湖面上直接飞到了对岸。花寻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屋中的气氛,头疼得厉害。他从小就是个倔脾气,这些年好了许多,怎么今日又忽然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走到月罂近前,见她气得直哆嗦,拉住她衣袖中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攥了攥。他此时无法劝她什么,只能等她气消了再说。 月罂垂着眼眸,觉得手掌有些发麻。打了他,她心里也疼得厉害,可她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转了性子,这样的他,实在陌生, “你去看看他吧……”她有些有气无力,对花寻缓缓说道。 “好。”他握了握她冰冷的小手,睨了眼一直沉默的水寒,又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屋子,追着童昕而去。 屋中又恢复了静寂,她只能听到彼此极轻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慢慢流动的水声。过了半晌,月罂才幽幽地开口, “对不起……”虽然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她总觉得童昕这么讽刺水寒都是因为自己。那暗香楼虽然先前是青楼,可后来却从不做那些勾当。她开了伊人坊之后也常去那里坐坐,虽然水寒的底细可疑,但经过几次三番的接触,她能看出他的为人,与那些肮脏的词语并不能联系在一起。 第218章 何为嫁? 第218章何为嫁? 水寒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苍白,线条柔和的面容多了分楚楚可怜的韵味。但即便他模样如娇弱的花朵,可眼角眉梢却带着倔强与不屈。 他听见月罂的道歉,有些诧异,抬眸向她看去,见她神色黯然,眉间拢着一层浅淡的哀愁。视线下移,忽然发现她有些湿渍的衣襟与衣袖,有些地方磨破了,边缘上还沾着血迹。忙起身去了里间,浸湿了一块帕子,又将随身带来的一瓶擦伤药拿出来,这才返回她面前,拉过她受伤的手臂。 月罂一缩手,躲开了他,疑惑地向他看去,见他狭长的眼眸中夹杂着一抹血色,本是温和无害的面庞却因这双眼多了几分妖娆。 水寒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怔了一下,随后指了指她受伤的手。 “擦伤而已,不劳水公子费心。”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受伤的胳膊用衣袖遮住,此时心烦意乱,更不想与他接触太多。 “水公子可以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来。不过,既然你表明是槐南王安插进来的人,也该知道今后想要为她透漏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 还未等她说完,水寒又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破碎的衣袖拂开,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他眼眸微黯,似乎对她说的那些话没有半点兴趣,反而始终纠结于她受的伤。 她再想收回手,可手腕却被他紧紧握住,不免有些懊恼。自己跟他没半点关系,为什么被他这么拉拉扯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让她越来越心烦,使劲地甩开手,却不小心将他手中拿着的药瓶打翻到地上,摔成了几片。 里面的液体慢慢流出来,落在地面上,顿时冒出了许多泡泡,发出嘶嘶的响声。月罂顿时睁大了眼,连退了几步,指着那个残破的药瓶问道, “你想对我下毒?”她心底一凉,普通的药水怎么会有这种反应。 水寒见她如此防着自己,薄唇抿得更紧,他不想解释什么,弯腰拾起一块弧形的瓷片,里面还含着一些药水,飞快地割开自己的手臂,让里面的药水流进伤口中。他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鲜血流了出来,而药水滴落的瞬间,血竟然停止了流动。一寸来长的伤口竟然慢慢愈合,只剩下一道血痕。 她对这么神奇的事有些惊愕,可更多地是懊悔,今天是怎么了,好像一整天不是吵架怄气,就是提心吊胆……后一想,奚墨常用的药不也是毒么,可自己对他送的药却毫不设防…… 他用行动表明了这药对人无害,也让她坚定的心有了一丝动摇。但只是一瞬,又被她否定,即便他此时不想毒害自己,也仍是槐南王派来的人,自己也不能太大意。 水寒看了她半晌,又试着拉住她的手臂,见她不再反抗,这才用软巾一点点擦拭着她手臂上的血痕,动作轻柔而又小心,仿佛是在擦拭一个易碎的艺术品。 月罂轻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他手臂上的那道伤口上,思绪万千。她认识他的时候还没见过他的容貌,可就对他很有好感,仿佛曾经认识一般。他性子温和,琴声也如心境一般柔软细腻,常常勾起她残缺的回忆。 可以说,她从心底想要信他,但事实却令她措手不及,因此,她才会懊恼,会愤怒,因为她觉得他骗了自己。而实际上,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手臂间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那双细腻修长的手上,白皙干净。指腹有细细的印痕,大概是经常弹琴的缘故。沿着那双手慢慢看去,是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温润面庞,淡淡的眉眼,如旷远的山峦,目若深潭,黑得沉静。 破碎的记忆似乎在脑海中慢慢粘合,那时她年纪还小,身子又弱,走路常常跌倒,膝盖也经常擦伤。而每次身上有伤,那个温柔的少年也是这么替她擦拭上药。 她腿上虽然疼,可却不敢吭一声,生怕他今后再不管她了。乖乖地坐在青石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年,诺诺地唤道, “雨哥哥……” “嗯?”那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如清脆的玉石坠落,又似灵动的山泉流进心田。 她伸出瘦弱的小手,去摸少年清秀的眉眼,少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药,顾不得抬头看她,?br /gt; 金竹密语第4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只是偏过头轻吻了吻她细腻的掌心。 “雨哥哥,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她歪着头,斜睨着面前温柔似水的少年,清澈的大眼中只有他一人。 少年勾唇一笑,整个天地仿佛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他的笑,暖了冬日,暖了她幼小的心窝。他抬眸笑睨了她一眼,温和的声音中透着宠溺, “月儿可知道,何为嫁?” 她蹙着眉想了又想,似乎在琢磨着极其复杂的事,过了许久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答道, “就是可以每天一起放风筝!” 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柔声问道, “现在也可以一起放风筝不是吗?”他仔细地为她擦药,还不忘哄孩子一般地陪她说话。 她手撑着下巴,苦思冥想也答不出来,最后垂着头有些沮丧。少年见她如此,便换了个话题又问, “月儿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那天我听到几个姐姐偷偷说话,她们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嫁给他,我喜欢雨哥哥,自然就要嫁给你。”她眨了眨眼,反问少年, “那雨哥哥喜欢月儿吗?” 少年终于抬起脸,看着面前白皙的小脸,如柳絮一般轻柔,不由得温和一笑, “喜欢。” 她听完眯起了眼,形成一弯好看的月牙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未受伤的小腿,高兴得哼着他常弹的曲子。 那时的金竹园中,还栽种着垂柳,扑簌簌的柳絮落下来,如世间最美的精灵落在两人的肩头。她吹着柳絮,看着它们起起伏伏,灿烂的笑容晃着他的眼。他望着她甜美的面颊,眼眸中漾起浓浓的温柔。 那幅画面很美,很温暖,让她的眼泪一时间蒙住了眼。 月罂无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拂过面前男子熟悉的眉眼,低低地呢喃道, “雨舟……” 水寒手一僵,缓缓地抬眼,眼中刚浮出的柔情暖意霎时散去,抿紧薄唇看着面前泪眼迷蒙的少女,一时间喉咙哽塞。 她视线一点点扫过他俊美的面颊,仍沉浸在回忆中,直到看见那颗绝美的泪痣,才赫然清醒。柳絮、少年、温和的声音,一切全化为云烟,面前只剩下一双纠结的眼眸,黑澈深邃。 “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 月罂慌忙收回了手,指尖还残留着他肌肤的温度,一时间不知所措,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转身便跑出了屋子。 水寒站在屋门前,看着连廊中越跑越远的娇小背影,狭长的眼眸中翻卷着波澜。 花寻抖开青竹扇,一边摇着,一边慢悠悠地向一处角落走去。他倒是不担心童昕的踪迹,因为他所过之处,两旁的竹子全被砍成了一段段,散落在两旁。 花寻挑了挑眉梢,看着面前一条开辟的小路,满地零碎的竹子,不由得头疼,好端端的竹林又被毁了…… 他还记得刚把童昕带回园子的情形,他脾气倔得像头牛,每月要他几滴血,他死活不肯。后来也不知慕离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每到朔日都乖乖地来送血,实在稀奇。 直到雨舟出了事,童昕更像是疯了一样,非要去皇宫报仇,被关在屋中好多天才稳定了情绪。他后来虽然答应几个人不去皇宫闹事,可从那以后就很少留在园中,而每次心情不好,总要拿园中的竹子出气。 他们怕他毁了金竹,这才在园中栽种了大量的青竹,还专门为他留了一片空地,只为他发泄。久而久之,那里似乎成了他每次心情不好必去的地方,竹子砍了一批再栽种一批,这些年也不知种了多少批。 花寻慢悠悠地来到园子西南角,果然一地狼藉,一片竹林全部被齐根砍去,满地都是破碎的断竹,极其壮观。林中的一块大青石下,童昕正倚石而坐,望着天边的残霞,一言不发。 他笑吟吟地走到童昕身旁,俯下身子睨了他一眼,又笑笑然地摇着竹扇,感叹道, “这就是热血沸腾的少年?看来我是老了……” 童昕懊恼地瞥了眼身旁殷红的下摆,闷闷地说道, “你难道不生气么……” 花寻扬眉笑了笑,并未回答,随后坐在童昕身旁,看着天边绚烂的夕阳,笑容迷离而又摇曳, “生气又如何呢……”天边的晚霞散落在他如花瓣艳丽的侧脸上,朦朦胧胧地如梦似幻,喃喃低语道, “喜欢一个人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大概就会如此吧……” 童昕诧异地向他望去,见他阴柔的侧脸拢着一层淡淡的柔光,虽是男儿,却比女人更加妩媚, “你?” “她应该也是这样……”花寻轻笑了一声,把玩着手中竹扇,面容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他见童昕沉默不语,便又开口道, “从小一同长大的两个人,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若干年后,又看到了一模一样的人,她会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即便再像,也不是他……”童昕听他这么说,似乎有些道理,可仍然对那人充满了敌意。一脚踢开身旁的一段碎竹,任由它骨碌碌地跳了很远。 (木有情人的情人节,悲催地码着一堆情人的故事,天理何在呀…… 第219章 失魂落魄 第219章失魂落魄 “你是不想让他住在那儿,还是因为其他的?”花寻若有所思地睨了他一眼,从刚刚的事便发现了,童昕心里应该有了她。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药瓶,苦涩得厉害。 “那还能有什么?” 花寻见他仍无法看清自己的心,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拿竹扇柄敲了敲他的头,没好气地问道, “你这儿是木头做的?” 童昕懊恼地皱了皱眉,懒得躲,任由他敲了两下。他在几个人中年纪最小,小时候常受他们的照顾,时间久了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彼此说话也丝毫不会顾及, “总之我就是讨厌他。”说完,他忽然站起身就想离开,又立刻被花寻拉住, “去哪儿?” “我一定要把他赶出去!”童昕拨开面前的竹扇,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可没走两步又被他挡在,提高了声音问道, “你又拦着我做什么?” “你这么闹下去,可想过后果?”花寻无奈地劝着,面对这么个倔牛,实在伤脑筋。 “不管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担着!” 花寻见他听不进任何劝说,也有些懊恼,索性挑明了问题, “哪怕让她随时处于险境也无所谓?” 童昕脚步一顿,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向他看去,问道, “什么意思?” 花寻慢慢摇着竹扇,将事情原原本本地给他讲了一遍,其中又添枝加叶地说了许多,这才暂时打消了他的念头。童昕只当这是他们想出来的权宜之计,与月罂无关,并非是她刻意留下水寒,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但一想到刚刚她居然打了自己一巴掌,心里还是堵得要命,不管如何,他也想不通这个,堵着气回了自己的院落。 花寻合上竹扇,敲了敲头,一脸无奈。看着气冲冲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月罂坐在隔间的暖玉池中,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揉了一团麻。将刚擦过药的胳膊架在池子边上,任由婉儿为她洗着长发。她平日从来不用下人们服侍,但婉儿见她手臂受了伤,无论如何也要跟进来侍候,她没办法只得答应。 婉儿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池子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怔怔地出神,忍不住唤道, “公主?” 月罂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过了半晌才晃过神来,偏头问道, “怎么了?” “公主心情不好?”婉儿虽然这么问,可刚刚发生的事却看了个大概,想想也知道她此时心情一定极差。 月罂叹了口气,拨弄着水面上的花瓣,过了会儿才说, “好像从我回到这园子起,就一直弄得鸡飞狗跳,也不知是不是应该回宫去……” “公主当真这么想?” 月罂垂着眼眸,看着花瓣下的水面,自己的倒影一点点摇晃,渐渐的变得模糊。她虽然仅在这里过了几个月,可却觉得有几年之久,甚至更长时间,熟悉得仿佛是自己的家一样。而那个冰冷的皇宫对她而言,只是个暂时居住的房子罢了。 可她从回到这里开始,总是一次又一次搅乱了园子起初的平静,伤了许多人的心。她不回答,婉儿也不再开口问什么,两人均是沉默不语,只有舀起的水落入暖玉池中的声响。 月罂披着宽大的丝缎睡袍走出隔间,刚到内室,就看到夏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公主,刚刚离园的小厮送来了这个。”她边说边把手中的小纸团交给月罂。 月罂疑惑地打开一看,心瞬间一阵紧缩,忙拉住夏蝉的衣袖吩咐, “快备马!” 夏蝉怔怔地点了点头,随后飞快地跑了出去,她不知道公主忽然怎么了,平日里可从未见过有这么惊慌的时候。 婉儿正在里面收拾东西,听见说话声才出来,见月罂焦急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忙问道, “公主,出了什么事?” “慕离……走了……”她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可说出来之后才觉得声音颤抖,从未有过的惊慌, “他这次,真的走了……”她白天只当他是恼了,出门转转,可没想到那会儿他还在园中。而这字条是潼儿刚刚写的,说慕离已经带了随身的东西离开,这次还要他跟着,他抽空才写了这张字条让人送来。 “不行,来不及了……”说完,她匆匆地向外走去,如果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吧…… 婉儿扯过一件雪貂领风袍,急忙跟在她后面为她披上,一路小跑跟着。出了院门不久,就看见迎面牵着马跑过来的小厮。 月罂这些日子已经掌握了骑马的要领,此时飞快地爬上了马背,低喝了一声,马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婉儿很少见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吩咐牵马来的小厮去禀报花公子,又吩咐一旁经过的侍卫尽快派人跟上,若出了任何意外大家就都别想活了。众人听完,顿时乱成了一团。 月罂骑着马出了大门,两旁侍卫并未阻拦,一人一马沿着小路飞快地前进。冬天虽然快要过去,可迎面吹来的风仍然冰冷,她头发还未干透,觉得快要冻起来了,可也顾不得带上风帽,只是不停地甩着马鞭。 也不知跑了多久,远远地看见了一辆马车,上面挂着精致的玲珑灯,在幽暗的小路上发出温暖的光芒,正是慕离常用的马车。月罂眼前一亮,又紧甩了两下马鞭,马儿飞快地跑到近前。 她带着马贴近车窗,一下将它推开,见车中人正悠闲自在地翻看着书卷,眉眼平淡温和,看不出任何异样。她心中一堵,自己急成这样,他竟然还这么镇定自若,难道他就这么想离开…… 慕离早就听到有马蹄声接近,只当是偶尔经过的路人,直到冷风沿着车窗吹进,这才轻抬眼眸,却对上了那双蒙着水雾的大眼,即刻愣住, “公主怎么来了?”他仍是如此称呼她,听得她眉梢忽然立起,向车夫喊了声, “停车!” 车夫回头看去,一见是月罂,吓得立刻停了车,跳了下来给她行礼。月罂哪还有时间理他,翻身下马,三步两步走到马车前,推开了车门。 慕离半倚在羊绒软垫中,雪白的衣袍比身后的软垫更纯白三分。车内的四壁皆是用羊毛铺成,他静静地依偎在其中,说不出的和谐,然耳鬓的墨发与漆黑的眼眸却成了车中唯一的点缀。 月罂本还气恼得厉害,可站在车门前向里面看去,怨气便散了一半。她也不上车,就那么站在车门前,望着面前微微漾开涟漪的黑润眼眸,心里一阵委屈。自己不过是与他吵了架,他为何不吭一声地就走掉?难道这么久了,自己在他心中就不曾占据一丝一毫的位置吗?他走得就这么毫无留恋么……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也顾不得一旁的车夫,就那么站在车门前哭了起来。车夫面色僵硬,又不敢上前,只得牵着她的马退到一边儿。 寂静的小路上只有她越来越大的哭声,她起初只是觉得今天的事太委屈了,可眼泪一掉下来就再也收不住了,从来到这世间起的种种不快似乎都想在此时发泄出来。 慕离本还镇定的面容一瞬间破碎,忙探出身子去拉她的手,可却被她一把甩开,边哭边低喊道, “你走,你走,你再不要回来……”她声音嘶哑,越哭越止不住,索性就那么站在马车前,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一般,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慕离心里一疼,从车中跳下,将她抱在怀中,手抚过已经有些结冰的头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轻蹭了蹭她冰冷的面颊,喃喃地低语, “别哭……” 月罂被圈在他的怀中,他身上散发的暖意瞬间将她包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温和的声音传来,让她哭得更厉害。 慕离感觉怀中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眼眸微黯,将她打横抱起,迅速上了马车。 车中的座椅已被全部撤去,看上去更加宽敞,仿佛是一个双人榻一样。矮几上燃着暖炉,将小小的空间烘得暖意融融。慕离关了车门,将怀中人放到暖炉旁,取过一旁的软巾擦拭她的长发。 月罂抱着膝盖坐在案几旁,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流下来,她胡乱地抹了两下,躲开他的手,偏过头不再看他。 慕离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软巾,又将她扯到怀里,不容她反抗。唇擦过她冰冷的面颊,问道, “为何躲着我?” 她不吭声,将眼泪故意全抹到他雪白的前襟上,眼睛通红,像小兔子一样。 他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有些哭笑不得。她不说,他就等着,又取过软巾细细地擦着她滴着水的发丝,柔声哄道, “再恼,也该在意自己的身子,外面这么冷,冻坏了可怎么办……” 她本依偎在他怀里,听他这么一说,一把推开他,坐得远了些,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将他看着, “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她明知道不该这么说,可恼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也就专捡着这些刁钻的话来堵他。 慕离喉咙一哽,无奈地又是一叹,见她风袍下空荡荡的,像是穿得极少,便猜到是匆匆跑出来的。想到这,心底又是一阵细碎的疼,向她伸出手,轻声唤道, “过来。” 月罂偏过头,不再理他,倒是与他较上了劲。 第220章 温存 第220章温存 “你不是要走么,还管我做什么?”她恨自己眼泪为什么总也止不住,擦了一次又一次。 慕离听完有些迷茫,想要离她近些,她却又躲开,故意与自己闹着别扭。轻声一叹,反问道, “我何时说过要走?” 月罂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若不是自己急急赶来,他这会儿早就出了城镇,怕是更难寻了。她将那个纸团抛给了他,仍赌着气说道, “潼儿给我的。” 慕离疑惑地打开,看过之后,皱了皱眉,低声道, “真是胡闹,看来平日里对他太纵容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不知情的,她向四周环顾了一番,哪有潼儿的影子,不由得恍然大悟,试探地问道, “潼儿难道在骗我?”她见慕离点了头,又问, “你不是要走?” 慕离又点了点头,解释道, “近日收到消息,家父身染重病,这才匆忙赶回去探望。” 月罂愣了半晌,见他没半点说谎的模样,显然说的是真的。随即眉梢挑起,懊恼地咬了咬牙,可恶的潼儿,居然骗了她!白白害自己掉了那么多眼泪,更主要的是,太丢脸了!!等下次见到他时,非把他扔冰窟窿里不可!! 想到这,她极不自然地向外挪了挪身子,抹掉眼泪,支支吾吾地说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耽误你了,先回去了。”说完推开车门就要出去。自己无缘无故地在他面前发泄了一通,此时想想倒有些蛮不讲理了。 手还未碰到车门,身子一旋又被他拉了回来,一拉一扯间,她不小心踩在宽大的风袍一角上,风袍滑落下来将她的腿缠住。顺势向前一扑,恰好压着他一同倒在锦被中。 她里面只穿了件睡袍,质地薄透柔软,略显透明,莹白细腻的肌肤露出来一小片,比身上的丝缎更细更美。 慕离眼风扫过,喉间一阵干涩,一手环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隔着丝缎摩挲着她的冰冷的小腿。边将内力慢慢传到她体内,边轻笑着调侃, “不是不过来吗,为何还要主动投怀送抱?” 月罂顿时红了脸,挣扎着要起来,可腰间的力道却不容小觑。抬眼瞪着面前笑意盎然的狭长眼眸,似乎很久没见到他笑得这么狡诈了,心里忽然酸溜溜的难受。他平日的笑容温和淡定,却只有和自己一起时才会笑得如此邪恶,露出平日里鲜为人知的一面,估计说出去都没人肯信, “你不放手,我怎么起来?” 慕离仍紧紧地箍着她不放,轻笑着将她看着,眼神中的挑衅之色愈来愈明显,恨得她牙痒,竟忘了这男人的邪恶本质!索性不再乱动,全身各处都压在他身上,心想着怎么不再重些! 他自然看出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心里柔柔地泛起一阵涟漪,慢慢卷着,十分舒服。屈起一条腿将她向上挪了挪,恰好能面对面看着她。 从腿上传来的暖流渐渐扩散的身体各处,融融的暖意仿佛化了她的心一般。她起初还瞪着眼与他较劲,可慢慢地在他柔和温存的目光中退缩,如小猫一般顺从地趴在他的身上,头枕着他宽阔的肩膀,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喃喃低语, “对不起。” 慕离挑了挑眉,偏头看着她的侧脸,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泪珠儿,乌黑的眼眸如洗过一般纯粹剔透。 她见他不语,仰脸看了看,见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脸顿时红得像苹果一般,又缩在他温暖的脖颈间,轻轻地呼吸。 一句道歉让他烦乱了一天的怨气即刻散去,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怪我了?” 她摇了摇头,呼吸间尽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浅淡竹香,仿佛置身于秀美的竹林间一般。每次面对他时,她总是觉得心里忐忑不安。他虽然性情温和,但却让人琢磨不透,这也是她想要与他亲近,可又有些惧怕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慕离觉得手下的肌肤渐渐恢复了平日的温度,这才收回内力,双手将她圈住,缓缓地开口道, “我派人调查过水寒,他虽然是槐南王送进园子的人,却又像是并不与她一心。而他既然敢将底细讲出来,便是想要我们去查,那么结果就只能有两个。” “他说的都是实情,或者是……他伪装出一切,只为让我们信他,放松警惕。”月罂撑起身子,俯视着面前俊若谪仙的面容。 慕离眉梢微挑,眼里闪过一抹亮色,赞叹之意不加掩饰。 月罂刚准备为自己猜对了感到欢喜,可随即又疑惑重重,用手指描画着他好看的眉形,又问, “那槐南王将他安置在园子里,究竟想做什么呢?”若说是为了监视她,简直太不可信了。寻常这些人都会乔装成小人物,这样既不惹人注意,行动起来也方便。谁会笨到将那么好看的男人摆在明晃晃的地方当探子? “所以才要留下他,毕竟他在明处,怎么也好过整日提放那些看不见的人。”慕离握住她捣乱的小手,偏头咬住她尖尖的手指,狐狸般狭长的眼睛又瞥了她一眼。 “风情万种”,月罂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词,这么一个看似清高淡漠的男人,骨子里竟然还有这么股魅惑劲儿,实在难得了……尴尬地抽回手想要坐起,却被他又压了回来, “你……就这么在意他?” 月罂眨了眨眼,转念一想,这才明白他指的是谁, “我既然知道了他的底细,自然要时刻防着。” “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他浅浅地笑了笑,却不再多问,轻声答道, “没什么。” 月罂疑惑地睨视着面前秀儒俊雅的面庞,深邃的眼眸如磁石一般,使人一旦落入便无法自拔。见他没再问什么,就把刚刚童昕大闹听香雨榭的事说了一番,末了还不忘将自己动手打了他一巴掌的事也告诉了他。 慕离听完神色不变,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 “让他闹一闹,也好。” 她不解他的意思,却听他又说, “以他那个脾气,今日不闹,改日也会再去。如此一来,也可以看看水寒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 “我一时气恼……还动手打了他。” 慕离见她神色黯然,便猜到那任性的孩子肯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也不会这么做, “他从小性子就顽劣,不过心思却很单纯,若是说了什么惹恼你的话,多担待些。” 月罂点了点头,本来也没打算与童昕计较,现在一想刚刚自己也很冲动,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正想着,听耳畔又传来幽幽的声音,沉静温和, “说来说去,你我之间的事要怎么算?” 月罂眨了眨眼,实在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慕离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中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 “说了那些伤人的话,就想这么算了不成?” 月罂呃了一声,有些头疼, “不是向你道歉了?” “就这么简单?”他挑眉将她看着,眼里的狡黠之色昭然若揭。 她暗骂了声狐狸,竟忘了这男人满肚子都是坏水,每次与他在一起时,自己从来没占过便宜。此时揪住一个错,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放了自己。眼珠转了转,反问道, “那你一言不发就离开,又怎么算?” “我错了。”他声音柔和低沉,极为悦耳,如一片棉絮,在狭窄的空间慢慢扩散,撩拨着人的神经。 他在道歉……他竟然在道歉!她觉得实在新鲜,想不到任何事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让人丝毫挑不出错的他竟然因为这件小事向自己道歉。于是得瑟地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地问道, “错了可是要挨罚的!” 慕离抿唇轻笑,轻声说好,神色柔和而又温暖。他抬手将她垂在面前的发丝拢在耳后,动作轻柔。手指在她细嫩的脸上细细摩挲,仿佛在观赏一件绝世珍品。 她对他的打趣不在意,对他的狡黠也不在意,唯独受不了的就是他温柔的攻势。她觉得他像一只蚕,一点点地用丝将她缠住,等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身陷于茧中,任由他随意摆布。 近在咫尺的面颊温润柔和,如窗外的皎月般清幽雅致,墨一般的发丝散落开来,平添了一股妖媚之气。向上挑起的眼尾如同精致雕琢过一般,黑瞳似水,随时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她视线落在他上扬的唇角上,淡粉色的唇如花瓣一般细腻柔软,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印上了她的唇。 慕离眼中闪过一抹惊诧,却又转瞬即逝,任由她一点点地试探与厮磨。理智上明明知道不该再继续下去,可心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这一刻期待了许久一般。 她尴尬地退开,脸上浮出红晕,娇艳如花,见他黑眸中漾着柔情蜜意,心跳得更是厉害。忽听他调侃道, “这就是惩罚?” 她又羞又恼的模样映在他眼中,忽然勾起他的体内的火,将她又压了下来,贴着她的唇又说, “如此惩罚,我倒是甘愿时时犯错。”说完,贴着她的唇慢慢地厮磨。 月罂脸红得如同晚霞,却并未拒绝他的亲昵,与他缠绵缱绻。 她小巧的舌尖划过,带来的丝丝痒痒令他心神一荡。趁着她舌尖探出的时刻,含住了她的,慢慢吸吮,唇齿纠缠间,极尽的温柔。月罂沉迷于他纯熟的吻中,觉得天与地一片空白,唯有那柔软的触感,将她一次次地抛入云端。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手中的丝缎柔得如一片云朵,而丝缎下的肌肤炽热细腻,一点点地燃着他的心。 融融的暖意在狭小的空间中徘徊,车厢中静得只剩下两人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他舌尖扫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寸柔软敏感处,撩得她身子阵阵发烫,头越发地昏沉。最终躲开他的追逐,无力地趴在他的胸前。 慕离轻轻喘息了几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头一紧,探手摸向她的额头,烫得厉害。连忙起身将她平放好,又扯过一旁的锦被将她盖得严严实实。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退烧的药丸塞入她的口中,这才略微放心。 刚刚一味的沉溺,竟然忽略了她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伸手覆在她红润的面颊上,轻呼了口气。 第221章 别对我动心 第221章别对我动心 她从小身子就弱,但凡天气一变,肯定会病上一场,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经常在变天的时候将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出去。但她脾气执拗,今日不管不顾的追出来,又吹了一路的冷风,难免受了寒。 月罂缩在锦被中,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全身各处烫得厉害。一想到刚刚与他缠绵的情形,尴尬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只剩下一双黑润的大眼。 慕离摸了摸她的头,眉间蹙起,低声说道, “我这就把你送回去。” “我自己能回去。” “不行。”他轻声反驳,关键问题上,他有时候比她还要固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月罂缩在被中,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平日里他手心温暖,可今日却显得有些凉了,极为舒服。 慕离垂眸浅笑,抚过她细腻的肌肤,声音如棉絮一般柔软, “怎么,不想让我走么?” 他直截了当的询问让她脸上更烫,含嗔带怒地白了他一眼,越发显得娇媚动人, “我若不想,你还能不走了?” 他偏头想了想,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先前慕恒说,义父被刺客刺伤,他本对这话将信将疑,可今早收到了飞鸽传书,确有此事。信上说义父性命垂危,只盼着能见自己一次,他这才交代好园中事,匆匆回去。 “我说笑的,你还是尽快回去吧。”月罂见他凝眉思索,以为他当了真,这才改口说道。 “随我同去,可好?” 月罂即刻愣住,听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像是要去见公婆呢……念头刚一闪过,脸又红了几分,缩在被子里轻咳了一声。 然她以咳声遮掩,他却以为她病得不轻,手又覆在她的额头上,直接为她做了决定。他打开车窗,对一直牵着马站在一旁的车夫吩咐了几句。车夫连连应下,将马栓在后面跟着,自己又赶着马车慢慢向前走着。 月罂见他向窗外放了个信号弹,亮闪闪的在天空中散开,瞬间照亮了一片天空。疑惑地问道, “这是做什么?” 慕离做好一切之后,又回到她身旁,和声细语地解释道, “告诉园子里的人,你与我一起,他们无需担心。” “当真要我随你一同去?” “你若身子还好,倒是可以送你回去,可此时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发丝,淡淡地回答。 “园子里不是有御医嘛……”月罂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看到他眼风扫过,便止了话。暗自吐了吐舌头,原来他连那些御医都信不过。 “好在路途不远,虽然有些颠簸,但有我在,也能让你尽快好些。”他淡淡地回答,可即便声音平淡,仍透着一股傲然之气。仿佛站在高高的山顶,睥睨着天下苍生。 她似乎能从他平淡温和的外表下看到骨子里的骄傲,一时间竟乱了心思。这个男人永远像一块磁石一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能吸引住她的心。忽然想到童昕提到的那个神医,忍不住又问, “你可知道有个看病不收钱的神医?” 慕离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事并无太大兴趣,浸湿了一块软巾,轻轻擦拭着她的面颊。 “那个人真有那么厉害?” “他看过的病人,无论病情轻重,确实都活了过来。” 她觉得吃下那枚药丸之后,身体似乎开始慢慢降温了,但仍有些昏昏欲睡,强撑着精神与他说话, “那你与他,谁更厉害一些?” 慕离挑眉一笑,神色依旧淡漠似水,睨了她一眼之后,起身将药箱等杂物收拾妥当,不答反问, “你希望谁更厉害?” 月罂背着他皱了皱鼻子,这人总不直接回答问题,一来二去总是将自己绕进去, “都厉害才好,这样病人就会少许多了。”她慢悠悠地说着,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面前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等他坐回身边的时候,拉住他的衣袖喃喃低语道, “我随你同去,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慕离轻轻摇了摇头,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她总是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尽可能小心翼翼地生存,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十分谨慎。想到这竟然有些心疼,也许这些年她一直是这么生活的吧…… “早想带你出去走走了,可一直不得空,这次正好可以散散心,也欣赏欣赏各处的风景。”以前王夫在世的时候,常带她去各处游玩。虽然她体弱多病,好在王夫精通医术,随时累了随时找地方调理。 后来她常常念叨着小时候的事,虽未明说,可他却听得出她对那种自由自在生活的向往。但当时他们几个自顾不暇,哪能满足她的愿望,后来她进了宫,就再也无法出来了。 月罂听着听着,眼里渐渐浮出了笑,红润的面颊透着欢喜。然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实在撑不住,慢慢阖上了眼。 慕离见药丸起了作用,想必要睡到明日了,这才除去外袍,坐在她身旁,让她枕着在自己的腿上。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融融的暖意在车中慢慢飘荡,他垂着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安静睡颜,抬手轻抚了抚。她似乎感觉到脸上有些痒,皱了皱眉,在他手心里轻蹭了两下,轻声低唤, “慕离……” “我在。”他以为她还没睡熟,便轻柔地回应,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再说什么,不由得抿唇轻笑。拾起刚刚还未看完的书卷,借着光亮仔细看着。 没过多久,她向他贴近了些,又细声呢喃, “别走……” 慕离微微一愣,垂眸又向她看去,见她睡得很沉,刚刚不过是句梦语。将被角掖好,柔和的目光扫过她的睡颜,眼里闪过一抹刺痛。 他一直认为,自己在她心中只像是亲人一般罢了,她依赖他,与他亲密。可此时他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念头让他内心开始挣扎。俯低身子,在她额角上轻吻了一下,柔声呢喃道, “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但是,别对我动心……”心不动,则不痛。这样,无论他今后是生是死,她都不会太过伤心。对于她的心,他不想要,因为要不起……。 第222章 以血克毒 第222章以血克毒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过不管什么状态,她知道自己一直在他的怀里,不曾离开。于是坦然地享受着他的温暖,一直挂在他的身上,赖着不肯起来。而他丝毫不介意,仍耐心地喂她吃饭、喝水、吃药,似乎在伺候一个重病号。 月罂伸了个懒腰,继而又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睛看着坐在一旁静静看书的白衣男子,衣衫似雪,翩然若仙,怎么看都不像凡尘中人。 窗外吹进一缕凉风,将他耳鬓的墨发拂开,慢慢地飘了起来,随后又贴上他的唇角,顿时平添了几分魅惑。 她慢慢挪到他腿上,又顺着手臂的空隙钻到他怀里,与他一同看着手中书卷,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了两眼便呵欠连天,又是兵书。 慕离将她环在身前,下颌抵在她的肩窝里,眼睛却不离书卷,柔声问道, “怎么不再睡会儿?” “再睡就发霉了……”她睡到第二天烧就退了,可他仍是不肯让她出去骑马,说是要再养几天才好。明明是出来带她欣赏风景的,可只能透过车窗看,过得好不郁闷。 慕离听出了她话中的抱怨,轻轻笑笑,透过车窗缝隙向外看了看。此时天已到晌午,太阳挂在正空,倒是暖和了许多。 “如果不累,下车一起走走可好?” 月罂连连点头,她已经在车中躺三天了,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生生折磨得她欲哭无泪。这人平时对她百依百顺,可这几天却丝毫不肯让步,她稍稍顶他两句,他必定会点了她的睡|岤,到时不睡也得睡了。 这几天她在背后也不知骂了他多少遍狐狸,可表面上却不敢带出来半点不满,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一扫先前的不快,忙四下寻衣服穿。 他从车中一角的矮柜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衣裳递给了她,月罂接过一看,是件白色绒袄,上面绣着浅灰色花纹,简单素雅,领子上还带着一圈白色的绒毛,显得极其可爱。她翻来覆去地看着,喜爱得紧。可一想到他车中怎么会有女子的衣裳,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犹犹豫豫地问道, “这是谁的?” “你的。”慕离抖开绒袄为她穿上,眼中柔情闪过,见她神色迷茫,又解释道, “一直在车中备着的。” 月罂听完眯着眼睛笑了,心里比吃了蜜都甜。系好了衣扣,四下拍了拍,大小正好,极合身,取过小铜镜,眉飞色舞地左右照着。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慢慢向前走着。冬天快要过去了,也较前些日子暖和了许多。 慕离自然而然地握着她的小手,垂眸看了看她的手臂,似无心地问道, “这伤,可是奚墨处理的?”这两天他常给她擦脸擦手,恰好看见她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痕,可当时她正睡着,也就没得空问。 月罂撩开衣袖瞧了瞧,只剩下浅淡的擦痕,原来那药水那么厉害,想也没想地回道, “是水寒,他也不知哪儿弄的药水,竟然这么神奇。” 慕离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视线落在那些擦痕上,微微皱了皱眉。这药是幻幽山的毒草所制,水寒为何会有?他与幻幽宫有什么关系…… 她并没注意到慕离的异样,又将衣袖拂下,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 “你的意思是,奚墨也懂医?” 听她这么一问,慕离才收回心神,点了点头答道, “他善于用毒,也算半个大夫。” “半个大夫?”月罂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说法? 他微微一笑,可神色却并不轻松,淡淡地答道, “毒可医人,也可杀人……” “杀、杀人?”月罂惊愕地睁圆了眼,那个柔柔弱弱、冷冷清清的俊美男子,竟然会杀人?谁知他的下一句话更让她心里凉了半截, “嗯,你别惹他……” “谁会惹他,那么个冷冰冰的家伙,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磨破了件新衣服!”月罂小声嘟囔,那天穿的衣服可是她新设计的样子,刚穿上一天就把袖子磨坏了,这几天想想就觉得心疼。 金竹密语第4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慕离并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向她询问了半晌才明白,忽然挑眉一笑,黑润的眼眸深邃幽静,低语道, “他可不是会轻易跳崖的人……”话刚说完,眼里的光彩又黯淡了许多, “不过,即便不轻生,他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月罂心底一动,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忙追问是什么意思。 慕离想了想,告诉她也无妨,便将自己知道的奚墨的事一一讲给她听。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了很远,一路上月罂都很沉默,似乎是听完奚墨的遭遇感到心疼,也像是为将来发生的事而担忧,总之,她今日才知道他这么冷清的缘由。 那年冬天,园子里抬进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肌肤也呈现浅灰色,像是中了毒。后来慕离才得知,奚墨昏倒在幻幽山山脚下,恰好王夫从附近经过才将他救下。当时他身重剧毒,命悬一线,经过王夫仔细调理才暂时保住了性命。 不知过了几个月,奚墨渐渐转醒,可却不容任何人靠近,连身旁侍候的小厮全赶了出去。他拒绝任何治疗,连王夫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着毒性一点点侵蚀,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而只有趁他昏睡的时候,王夫才能得空为他解毒,但效果却并不明显。 他体内的毒种类太多,想必是幻幽宫用来试毒的孩子,也不知怎么逃出来的。那些毒在他体内彼此抵制,互相牵扯,竟然让他一直活了下来。可即便如此,毒性已经蔓延到全身,若想根除也极其不易。 王夫想了许多办法,却不能抑制毒性半分。直到有一天,小月罂偷偷将自己的一滴血刺入他的锁骨处,恰好被王夫发现。她那时还小,什么也不懂,说自己每个月都需要别人的血,这才忍着疼刺了手指一下,将自己的血给他,觉得他也会需要。 王夫当时将她训斥了一番,可后来发现,奚墨锁骨处那一小片肌肤颜色竟然恢复了正常。探过脉搏之后才发现,毒性竟然压住了一些,实在令人诧异。 后又翻遍各种医书,从一个古老的秘术中发现了解毒之法,即以血克毒。只需在解毒的药中加入极阴之血,便可压制毒性蔓延。那时,王夫只知道月罂生来体质极寒,却不知她的血为极阴之血,正因为这次巧合,王夫才配出解毒药,又取了她几滴指尖血,才暂时止了奚墨体内的毒性。 王夫临终之前将一些解毒的药方交给慕离,希望他能让奚墨一直活下去。可虽然这么说,两人却知道随着他一天天长大,体内毒性必然越来越难以克制,早晚有一天必会毒气攻心…… 月罂进宫之后,奚墨才渐渐恢复成正常人,但性子依旧冷漠如冰。他对过去的事一字不说,他们也不能问。从那时起,奚墨开始摆弄各种毒药,众人以为他是想为自己解毒,可他却对自己的身子毫不介意。 唯一为自己做的一件事,就是制成了一种嗜睡的药丸,剧痛时便吃一粒,也不知能睡多久,而睡着的时候也丝毫感觉不到疼。可那药丸虽然暂时起了作用,也让他越来越依赖,不知何时会一觉不醒。 慕离后来一直潜心研习医术,想要尝试为他解毒,他却执意不允。说是人总有一死,只是早晚的事罢了,他脾气执拗,任何人都拧不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法帮到一丝一毫。 第223章 救人 第223章救人 月罂吸了口凉气,一想到他小时候遭遇的事,心头就一阵发紧。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听了这段过往,她仿佛感同身受一样,脑海中甚至能拼凑出当时的画面, “难道这毒真没办法解了?” “他体内的毒太多,除非寻到所有解药,否则……”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事实,即便他医术精湛,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解药在哪儿?” “你可知道这世间的毒药出自哪里?”慕离见她忧心忡忡,不答反问。 月罂略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 “幻幽山?” “正是,所有的毒药都来自幻幽山中的花草鸟兽,解药也自然来自那里。” 月罂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样,忽然停住了脚步,急切地问, “那我们去山中寻来解药,不就好了?”不管有多远,有多困难,只要还有希望,她就想为他寻来。虽然彼此并没太深的感情,但她意识深处却不想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慕离抿了抿唇,轻叹了口气, “那里终年毒气环绕,山中的草木鲜花,轻而易举地就能要了人的命。常有一些欲寻些草药卖个好价钱的商贩,也经常是有去无回。” 她刚升起的希望即刻散的无影无踪,自己只中了一种蛇花之毒就险些送命,估计还没等进山,就会被毒死了,还去哪儿寻来解药?想到这,心情不免沉重, “难道世间就没有解药了?” “……有。”他默了片刻,随后缓缓地说了三个字, “幻幽宫。” 这三个字对于月罂来说,再熟悉不过,听到之后不自觉地吸了口气。她不想让他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于是强装镇定地问道, “他们手里有解药?” 慕离摇了摇头,这也是他一直不让地牢中的男人死的原因,只想让他吐露些关于解药的事, “所有解药都在幻幽宫宫主手里。” “宫主是谁?” “无人见过。”他看着身旁失落的小脸,暗叹了口气,只有这件事,这些年自己一直无能为力。 官道旁停着一辆华丽马车,毫无顾忌的呻吟声顺着车帘飘出,为这个冬日的黄昏添了丝丝暧昧。 车中,两个不着寸缕的男女紧贴在一起,抵死缠绵。男子粗重的气息吹拂在女人纤长的脖颈间,久久方息。他不怀好意地啃咬着她的面颊,声音中透着低哑, “你等我这么久,就为了行这云雨之乐?” 女人面带潮红,斜挑的眼尾向上扬起,呸了他一声, “若不是你这么急,早就与你说正事了,没良心的东西……” “呵……”男人眉梢轻挑,翻身坐了起来,拢了拢散开的中衣,慢条斯理地穿着。 女人贴着他宽阔的脊背,从后面抱住了他,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胸膛,娇媚地笑道,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 “嗯,那老东西快死了,我得回去瞧瞧。”慕恒语气不屑,也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只是在谈论着一件普通的东西,睨了眼像条蛇一样缠着自己的南宫绯雪,扣住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笑道, “怎么,你还会想我不成?” “那是自然……”南宫绯雪藤蔓一般勾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在他唇角上细细地吻着,可眼中只有欲,并无半点情。 他低声轻哼,显然对她这表里不一的模样极为了解,不过仍来者不拒地回吻着她,过了半晌才将她推开,长透了口气, “谁信……你殿中可养着几十个小白脸呢,哪有空会想我?还有什么事,快说。” 南宫绯雪收回了手脚,勾唇笑了笑,可那笑却极冷。重新躺回锦被之中,将一旁薄如蝉翼的丝袍搭在身上,轻声细语地说道, “我希望你替我救一个人。” 慕恒懒洋洋地撑着头,俯视着面前曼妙的身形,似乎对她的话有了兴趣, “谁?” “先前是她的贴身侍卫,前不久被捉住了,关在地牢里。” “地牢在哪儿?” 南宫绯雪向窗外努了努嘴,慕恒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正是前不久他注意到的那片林子,眼中忽然多了一抹异样的色彩。那日他刚来金竹镇,偶然发现一个模样清秀俊美的少女,四下张望了半天之后,才鬼鬼祟祟地进了林子,他一时好奇便跟了进去。可进去之后才发现,这林子似乎有点说道,像是设下了阵。 他跟着那少女进去左拐右拐,最后到了林子尽头,本以为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却忽然出现两个黑衣人将她拦下。他急忙躲到一棵树后,听着几人的对话,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可他还是听了个大概,原来这个少女竟是南月国七公主,也是他一直想见的女人,南宫月罂。 慕恒连着跟了她几天,见她每天都偷偷进去,又被那两个黑衣人丢出来,开始觉得有些好奇。他一直在后面尾随着她,发现这林子果然奇怪,虽然他并没摸到具体的走法,可也将路线记得差不多了。 那时他并不知道月罂要进去做什么,也并未太在意,今日听南宫绯雪这么一说,忽然想到了其中的联系。凝视着车窗外干枯的树林,又问, “你说的那人,就关在这里?” “是。但这林子很邪门,只要踏进去,就肯定会原路出来,想必做过什么手脚。” 慕恒自然不能将进林子的路线告诉她,只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又重新打量起南宫绯雪来,笑问道, “我为你做事,好处是什么?” 南宫绯雪伸出一条光滑细腻的长腿,在他腿上轻轻蹭了蹭,用甜腻的声音回道, “刚得了好处,这会儿还想要什么?” “你以为只陪我睡几夜,我就能为你卖命?”他毫不留情地讽刺着她,说完带着薄茧的大手抚过她的长腿,笑容越发邪气阴险。 南宫绯雪脸色发黑,想要收回腿却被他紧紧攥住,冷下脸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 慕恒对她瞬间的转变丝毫不恼,半压着她的身子,修长的手指拂过她微怒的面颊,低声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人?”既然那人是月罂的侍卫,此时被捉来也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要与她有关,他都想知道。 “他……只是我的一个床伴而已。”。 第224章 子母毒 第224章子母毒 “床伴?这词倒是新鲜,只不过三公主会在意区区一个床伴吗?”慕恒手撑着头,见她有些遮遮掩掩,又补充道, “想要我帮你做事,就要说实话,否则另请高明好了。”他说完就想起身,可刚动一动,又被她飞快地按下。见她似乎是想考虑一下,又等了等,这才听她答道, “他身上有我需要的毒。” “什么毒?” “子母毒。” 慕恒一愣,随即笑得一脸邪恶,喃喃地念道, “好狠的女人呐……” 子母毒是世间极其罕见的一种毒,子毒进入人身体中,潜藏的时间可长可短,且不被任何人发现,毒未发作前,中毒之人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而母毒进入另一个人身体中,毒性极烈,只要一段时间得不到解药,运用真气时,体内就如同被万蚁啃噬一般,且只要时机一到,母毒发作,中了子毒的人也要受同样的折磨。可以说,只要控制中母毒之人,便可控制另一个。 如果毒发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解药,除非有正常人肯吸收他们的毒性,否则两人只能共赴黄泉。这才是子母毒名字由来的原因,子随母死,母令子亡。 江湖中经常有人用这种毒控制同时完成一个任务的两个人,这样才会彼此牵制,而任务完成之后他们才能得到解药。若有一方背叛,两人就都会毒发身亡,一般来说,人们宁肯一个人服下剧毒,也不愿与其他人分别服下子母毒,否则必定会受到对方牵连。 “他体内的是子毒,还是母毒?”慕恒饶有兴趣地笑着,真想象不出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竟会有如此恶毒的心肠…… “母毒。” “那么,子毒在谁身上?” 南宫绯雪挑了挑眉,显然不想回答,默了片刻,见慕恒又要起身,忙一把拉住。她此时身单力薄,那些原本站在她这边的人现在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她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在……南宫月罂身上。” 慕恒眼睛顿时睁圆,简直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她怎么会轻易就被你下了毒?” 南宫绯雪有些不屑,但似乎又为自己的缜密心计而沾沾自喜, “她还未出宫时,我便将一味毒药放在了她殿中的药香炉里,时间一久,她便将这毒药吸了个完全。” “她身边可有个精通医术的男人,难道他就没发现?”慕恒冷声一笑,提到那个男人,就让他恨得牙痒。 “这毒药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平日单独燃着,只会产生药香味,让人根本不会怀疑,进入人体也不会有任何毒性,真正让它产生毒性的却是另一味药。”南宫绯雪慢慢地讲述着下毒经过,得意之色尽显, “后来她出宫时,我便让那个人将另一味毒存放在香囊里,被她吸进体内,这才使原本在她身体中的那味药变成了毒。” “那个人就心甘情愿地被你下了母毒?” “我只是如法炮制罢了,想必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呢……”她不屑地勾了勾唇,笑容阴冷邪佞。 慕恒慢慢透了口气,眼神变幻莫测,真是蛇蝎心肠的女人,还好自己对她多留了个心眼,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到这,对她仅存的一点男女之情也慢慢化去,剩下的唯有利用。 “除了这个消息,我还要一个报酬。” “什么?” “子母毒的解药。”慕恒笑得一脸j诈,与南宫绯雪倒是同出一辙,看起来极其相配。 南宫绯雪微愣,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醋意翻卷,冷声道, “你想救她?” “救?我岂会那么好心?不过是想将她变成我的宠物罢了……” 两人各怀心事地挑了挑眉,凝望了半晌之后忽然一同笑了,伸出手互相击了个掌。 慕恒系好腰带,匆匆下了车,黑色的锦服显得身材更加修长。他回眸睨视着关闭的车门,眸子中尽是冷意,这个女人,今后一定要极其小心才可。 他飞身上马,临走前打量了一下路旁的竹林,浓密的眉毛挑起,暗自念道:等我回来,便会一会你。 月罂枕在慕离修长的腿上,仰视着他狭长温润的眼眸,觉得极其安心。与他相处的这几日似乎比先前接触的全部时间都长,对他的感情也越来越不同。 她常常凝神看着他安静的模样,或是沉思,或是看书,或是望着窗外飞过的鸟儿发呆,似乎并不像她平日见过的样子。人前的他,虽然温和谦逊,谨言慎行,如和煦的夕阳一般暖人心脾,但却高不可攀,令人无法企及。 而这几日,她看着他笑,听着他偶尔讲的笑话,也了解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即便如此,这种感觉却让她心头拢上一层阴云,总觉得太不实际。他似乎像一朵缥缈的云,终是要被风吹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看了几日,难道还没看够?”慕离凝视着她迷茫的眼睛,柔和一笑。 她并没在意他调侃的语气,似乎这几日已经习以为常。翻了身环住了他细窄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前,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她最喜欢的恬淡竹香, “长得这么好看,不就是让人看的?” 一句话反而让慕离红了脸,偏头咳了一声,倒不知该如何回答。月罂嗤嗤地一笑,极少时候能让他无话可说,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什么味道?” “金竹的味道。”她又在他胸前蹭了蹭,这味道极其熟悉。从她第一次踏进金竹园的时候,便被满园的金竹香气所吸引,意识深处仿佛对这种植物并不陌生,而这味道也似乎闻了千年万年。 慕离抬起衣袖闻了闻,疑惑地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 “金竹还有味道?” “你不会没闻到吧?”她见慕离怔怔地点了点头,顿时满头黑线,难道这人嗅觉失灵了? “是一种甜甜的淡淡的味道,我先前还以为你的衣服是用那种竹子香料熏过的,难道不是?” “我从未用过任何香料。” 难道是天生的体香?想到这,月罂眼睛一亮,天下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人。噌地起身,在他脖颈间嗅来嗅去,那味道确实是存在的。 她小狗一般的举动引来他的阵阵轻笑,脖颈间传来的轻柔气息钻心的痒,忙伸手将她的头推开,可她却又贴了上来,还不怀好意地问道, “别告诉我你鼻子失灵了,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他边躲着她蹭来蹭去的鼻子,边笑说道, “当然闻得到。只不过你这鼻子像小狗一样灵敏,自然能闻到正常人闻不到的东西。” “你敢骂我是小狗!”月罂终于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伸手就去挠他的痒,邪恶地哼哼了两声。 第225章 不知羞 第225章不知羞 慕离起初还边笑边躲着她胡闹的小手,可她步步紧逼,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将她两只手腕一齐握在手中,压在她的头顶。随后身子半压在她身上,唇角仍含着笑,挑眉说道, “你这小东西,最近可是越来越坏了……” 月罂手压在头顶,觉得这姿势极为古怪,左右扭了扭身子也挣脱不得,低声反驳道, “还不是看你这几日闷闷不乐的。” 慕离唇角笑意凝固,慢慢止了笑。他这几日顾及她,并没让马车快走,在路上已经耽搁了许久,也不知义父那边究竟如何。他心中担忧,恨不得即刻飞过去,但平日里已经习惯掩饰内心的想法,可这次却被她看透,一时间心中慢慢漾开波纹。 “你……是想让我高兴?” “你心中惦念着父亲,高兴也是暂时的。可即便只是暂时,我也想让你高兴一些。”她说得很快很随意,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可他却觉得心底一动。 慕离贴着她细腻的面颊,呼吸渐渐没了规律,滚烫的唇在她脸颊上轻碰了碰,又慢慢滑到她柔软的唇上,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黑润的眼眸中漾起难掩的情思,他锁着她迷蒙的眼,探舌而入,深深地吸吮着她的芳泽。她沉溺于他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中,似乎越来越习惯于他的温存,试探地回应着他,却让他更为疯狂。 过了许久,他喘息着退开,阖着眼贴在她耳边软枕上,咬了咬她饱满如玉的耳垂,声音暧昧低哑, “过了十五,与我圆房可好?” 下月十五,是她的十五岁的生辰,也是南月国选举少皇的日子。月罂自然知道这个,然这些日与他极尽缠绵,自然能知道他想要什么,此时一听不免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小声说, “谁要与你……”虽然她曾经也交往过其他男人,但却从未越过界,咬了咬唇,将那两个字咽了回去。 慕离轻呵了一声,不怀好意地动了动身子,在她耳边又低声说, “当真不要?” 她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脸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挣扎着抽回手,撑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再靠近, “你这人,怎么这么……” 他低笑了一声,看她这幅羞赧的模样十分有趣,在她耳边又小声蛊惑道, “我这人,怎么?” 月罂咬紧唇,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却换来他更多的笑,无奈又瞪了回去,红彤彤的面颊极其可爱, “怎么这么不知羞……” 慕离笑得身子直颤,几日来心头的阴霾确实被她扫清了不少。见她一张小脸又羞又恼,更是止不住笑,贴着她的耳畔又低声逗她, “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慕离!”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还是不是平日里见过的,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懊恼地吼了一声,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眉梢挑起,睨视着身下千娇百媚的模样,体内似燃了一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干渴难忍。如果不是条件不允,他现在倒极想与她来一回男女之事,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可眼中的柔情笑意不减,和声细语地说道, “好了,不逗你了。”见她一骨碌爬了起来,没好气地瞪着自己,不由得又是一笑。揭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风景,已经进了一个城镇,又说, “过了晌午就到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 月罂一看天色,太阳正挂在头顶,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回家住?” 慕离神色淡然,墨黑色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更谈不上回家的喜悦, “在外面……更随意一些。” 她听完迅速坐到他身旁,显然将刚刚发生的事抛在脑后,八卦地问道, “怎么,跟家里人吵架了?” 慕离轻轻一笑,并未回答,感觉到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拉着她下了车。 路旁是一家二层楼的客栈,门脸不小,四扇雕花木门齐开,里面的炭火炉冒出的热气扑面而来。柜台后站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低头算着帐,他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顿时面露喜色,急忙迎了出来 “慕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慕离向他微微颔首,笑容谦逊温和, “掌柜的近来可好?” “好,好!”这掌柜的人看起来不错,声音洪亮随和,虽上了年纪,可眼睛却炯炯有神。 两人寒暄了一阵,掌柜的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清秀少女,雪色小袄衬得她脸庞更加干净细腻,未施粉黛却娇媚动人,清澈的大眼黑亮亮的,极讨人欢喜,忙问, “这位是……” “这是我夫人。”慕离宠溺地看了眼月罂,见她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手使劲掐了掐他的掌心,眉梢挑了挑。 月罂收到他“警告”的眼神之后,郁闷地皱了皱鼻子,暗骂了声表里不一的男人!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向掌柜的轻轻一笑,模样极其乖巧。 掌柜的却愣在了原地,方圆几百里,哪个人不知道慕离是七公主的夫侍,而眼前的少女,他竟称她为“夫人”,其身份也可想而知。忙退开一步想要行礼,却被慕离拦下, “我只是带她出来转转,掌柜的莫要声张。” 听他这么一说,掌柜的这才略微放心,也不敢再打量月罂,忙俯了俯身子,低声询问, “慕公子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现在可要直接去休息?” 慕离轻声说好,并没让他随行,而是轻车熟路地带着月罂上了二楼。从二楼的连廊出去,后面是一个僻静的小院,与前面的客房是分开的。小院中间是一个精致的小水池,里面游动着各色锦鲤。院子里栽种着各式松柏,一片翠绿,幽静怡然。 “真想不到这么热闹的客栈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月罂看着与外面天壤之别的院落,不免连连感叹。 慕离拉着她的手走下台阶,沿着石子小路漫步在院中,轻声说道, “这后面本是一片废弃的园子,我觉得肃静,便买了下来。正巧与那掌柜的有些交情,平日便让他打理。” 怪不得他对那人并没隐瞒自己的身份,原来是旧识。不过一想到他到了家门口却不回家住,还在外面买了一座院落,想想就觉得奇怪。 (又要交稿子了~~4天还有5万字啊~~哀嚎中…--)。 第226章 慕家小姐 第226章慕家小姐 小路的尽头是一间古朴素雅的小屋,里面只有一间屋子,摆设虽然简单,却处处彰显着主人的风雅。 “我们这几日就先住在这儿,等我将家中事了了再一同回去。”慕离将她领到屋中,让她坐在炉火旁的软榻上,轻声说道, “这里吃住都比不上园子,这几日只能委屈你了。” “我何时在意过这些?”月罂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嗔怪。 慕离垂眸浅笑,他自然知道她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可他却想将最好的给她。抬眼看了看面前娇俏的少女,心中淌过一丝苦涩,若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而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该有多好…… 两人在房间里简单地吃了些午饭,便重新回到马车上。这次车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月罂先从车上跳下,四面一看,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本以为慕家只是江湖上的名门世家,地位家产远不如皇城的大臣们,可现在一看,彻底将她印象中的样子推翻。 用两个字便可形容这所宅院:气派。朱红色的大门可并排走进两辆马车,门前的几根红漆木柱至少要两人才能合抱过来,上面雕刻着七彩祥云。门旁边的红砖墙一直延展到远处,看样子整个宅院占据了极大的位置。 门口有两个体型高大的家丁,远远的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便留了神。见月罂首先跳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并不认识。又见车帘一抛,从里面走出个身材修长的白衣男子,儒雅的面庞如三月暖风,沁人心脾。两人眼睛一亮,立刻齐唤了声, “小少爷!”说完一同跑了过来,向慕离行了礼,脸上挂了十足的笑。 慕离温和地笑笑,与他们说了几句闲话,其中一个忽然拍了拍头,低叫道, “我得赶快禀告老爷去!”见他点头允了,连忙一溜烟跑了回去。 慕离拉着她的手进了宅院,轻车熟路地直接向一处院落走去。月罂四下瞧着,倒是觉得十分新鲜。这院落极大,似乎能听到远处传来少年练武的声音,大致一听就有几十个,稚嫩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低了许多,想必离这里也有一段距离。 整个宅院设计得极其古朴雅致,倒不像是习武之人的宅院。两旁经过的侍从看起来也都是练家子,个个腰间佩戴长剑,眼角眉梢都带着飒爽英姿。 两人走了许久,这才来到一处院落前。刚踏进院落,正房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她目光直接落到慕离身上,眼中一闪而过些许欢喜,又夹杂了一丝酸楚。紧忙上前屈膝行礼, “青儿给少爷请安。” 慕离眼风扫过,面容淡淡的毫无波澜,轻点了点头,和声问道, “父亲可在房中?” “老爷让青儿出来迎接少爷。”说完侧开身子给他让路,打算随他一同进去。 慕离握了握月罂的手,对一旁恭顺的青儿说, “你陪这位姑娘到处转转,不要怠慢了。”他并不介绍月罂的身份,自然有他的打算。不过月罂听这称呼实在有些别扭,暗中向他吐了吐舌头,却换来他柔和一笑。 青儿微微一愣,这才看向月罂,心中霎时明白了几分。一时间眼中翻卷起波澜,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可仍柔顺地回道, “是。” 月罂从青儿一出屋子就看出她眼中的异常,如果没猜错,她对自家的少爷应该有点意思。见他没让自己跟进去,便猜到这父子俩许久不见,应该是有些隐私要说的,于是跟着青儿在院落中四处溜达, “你叫青儿?”她主动挑起话题,两人这么一路无话的同行实在有些尴尬。 青儿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态度倒是极其恭顺。 “你家少爷多久没回来了?”月罂见这女子并不是什么心直口快的人,就直接挑明了问题。 “少爷前次回来是半年前。” 月罂点了点头,偏头瞧了瞧紧跟着她的青儿,心底多了几分赞赏。她虽然是个丫鬟,可容貌却清丽秀雅,举止也大方得体,颇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劲儿。只不过这问一句答一句的模式实在让她郁闷,只得又问, “他也住在这个宅院吗?”她很想知道慕离为什么宁肯住在外面也不回家住,可又不好当面问,只得套青儿的话。 青儿面色闪过一抹不自然,恰好被月罂看在眼里,索性坐在连廊里,不动声色地等着她回答, “少爷在宅院中并无院落。” “为什么?” “这个……青儿不太清楚。”青儿温顺地站在她面前,有些楚楚可怜的韵味,让人看过之后便心生怜惜。 月罂见她如此,也不便多问,看起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谁知道这么个风光的世家,其中又会有着怎样的纠葛呢。 两人在长廊中一坐一站,也不再说什么,这样过了许久。忽然,从远处急匆匆地走过来一个女子。来人一袭碧绿色的短打衣裳,腰间系着宽宽的束腰带,脚下一双鹿皮软底的矮靴。她面色红润,柳眉杏眼,长得倒有几分姿色,不过眼角眉梢的傲气却令人有些不舒服。 女子匆匆地穿过连廊而来,正打算向正屋走去,眼角忽然瞥到一旁坐着的月罂,微微一怔。不过视线一触即分,又扫过青儿的面颊,眼中怒气顿时翻卷升起,走到她身旁故意将她撞开,低喝道, “肮脏的东西!” 青儿被她撞得身子一歪,险些摔倒。月罂忙把她扶住,皱了皱眉。这人好恶劣的性子,不过听她这话,显然是和青儿有什么矛盾。 青儿连忙屈膝行礼,声音细弱,娇滴滴的让人发不起脾气来, “小姐请息怒。” 女子拿鼻子哼了一声,俯视着半跪在脚边的秀美少女,气更不打一出来,冷声问道, “我二哥呢?” “小少爷在房中与老爷说话,老爷说……”她犹豫了一下,仍低着头回道, “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话还没说完,女子一把攥住她的衣领,将她提到面前,面色冷凝地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我!” “青儿不敢,只是老爷说……”她还未说完,又被女子打断, “说什么说!你当我不知道你这狐狸精的目的?你几次三番要爬上我二哥的床,都被他赶了出来。见他靠不住,又准备勾引我爹!不要脸的贱人,若不是看在你爹为我慕家战死的份上,我早就将你扔到后山去喂狼了!”女子咬了咬牙,满脸都是恨意,攥着她衣领的手也越来越紧。 月罂一直没吭声,听了这么久才捋顺了其中的关系,原来这女子是慕家的一个小姐。而她口中提到的二哥,应该就是慕离了。 第227章 退隐 第227章退隐 慕离走入内室,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不由得轻声唤道, “义父?” 床榻上传来回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慕离略微放心,紧走几步到了床边,将厚厚的帷幔揭开。 床上躺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虽说是老人,可他相貌年轻俊朗,体型偏瘦,看样子也就四十岁刚出头。老人虽不是满面红光,可气色却是不错,向慕离身后瞧了瞧,见无人跟着,立即起身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明明是高兴的,可语气中却带了嗔怪, “我一把老骨头能撑到你回来,当真是不易啊。” 慕离先是一怔,随即了然地笑了笑,被他拉向床边,顺势坐在床沿上,假意叹了口气, “义父这次竟然连我都要瞒着,说什么被刺客刺伤,害我白白担心了几日。” “你这臭小子,担心我几日还吃亏不成?”老人顿时虎目圆睁,向他吹胡子瞪眼的低骂道。 慕离低笑了一声,却长长地透了口气。虽说这一路白担心了,可此时见他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你怎么猜到我没事?”老人压低了声音问他。 “我记得义父总会在贴身衣服外穿一身软甲,可抵任何刀剑,区区一个刺客,怎能轻易得手呢?” 老人听完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两声,可忙又止了笑,向外看去,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拍了拍慕离的肩头,声音圆润爽朗, “还是你小子了解我。” 慕离轻轻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直截了当地问道, “义父这次可是有什么打算?” 老人暗叹了口气,面色转为凝重,低声道, “虽说这刺客没得手,可却是要对我下狠手的。那刀上淬了毒,一旦沾上肌肤,不死也要丢半条命的。” “慕家这些年一直行事低调,远离争斗,究竟是何人非要置您于死地?” 老人摇了摇头,可心中却明澈如镜,只是他不想让慕离为自己担忧,更不想让他为自己涉险,否则以他的性子,必定会为自己报这个仇。 “您真打算瞒着我?”慕离声音提了几分,从老人眼中闪过的光芒便猜中了他的心事。 老人苦笑了一声,任何事都瞒不过面前的这双眼睛, “我正好借此机会退隐江湖,难道不好吗?” “您心甘情愿?” 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刺痛,慢慢靠在床靠背上,轻叹了口气, “我慕家为南月国兢兢业业几百年,可到了我这儿,却抵不过小人的几句谗言,若不是当年你父亲暗中帮了我一把,想必慕家早已经瓦解。好在这些年女皇不再刁难,可这刺客的突然出现却让我心难安。此时如果不心甘情愿地退隐,又能如何?难道要看着整个慕家因为我一人毁了吗?”老人缓缓地说了一席话,神情有些疲惫,看了眼床边坐着的儒雅少年,又是一叹。 “义父的意思,这刺客与皇室有关?”慕离低声问了句,可声音却毫无温度。 老人抿唇不语,可神情却是肯定的。 “即便您退隐江湖又能如何,难道要遣散慕家的所有人吗?” “散了便散了,我这前半辈子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今后找个僻静的山林过完后半生,倒也不错。” 慕离见老人心意已决,只能轻声叹息道, “也好,您若真不想再与这些事纠葛,我会为慕家寻一处安静的地方,今后可以与世无争的生活,也不必散了。” 老人眼中闪过一抹感激之色,要知道将这么大的家族整个迁移是一件多困难的事。看来这次自己的决定真是对的,他一生都在刀光血影中过日子,到了老年才觉得惋惜。若遇见一个明君,必然会为国效力,可此时这个,实在令人寒心。 他看透了一切,所以才觉得应该让自己的后人安享今后的日子,不必再像他一样打打杀杀,到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慕离岂会不知他的心思,想了片刻又问, “义父可与家人商量过?” “他们多半都是从生生死死中过来的,自然知道安稳的可贵,相信都会随我一起的。只是……云儿的事,你怎么看?”老人说到这眉间微蹙, “云儿怎么了?”慕离心中明了,可仍然问了一句,淡淡地看着老人。 “她从小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如今你虽然有了夫人,可身旁也是可以留个人的。那孩子虽然脾气拧,可心眼却不坏,家里这么多人,她也就听你一个人的。” 慕离坦然地与老人对视,不急不恼地答道, “我一直当她是妹妹的。” “可你们不是亲兄妹。” “即便如此,她也是我的妹妹。” 慕离毫无余地的拒绝,将老人剩下的话噎了回去,只得摇了摇头。情缘已定,即便再争取,人家心里没有你,也是枉然。 慕离见气氛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又说, “慕恒他……” “不要提那个畜生!”老人面色一冷,声音陡然提了几分。 慕离心下一叹,这么些年,那两人的关系一直如此。不过也难怪老人会生气,慕恒整日游手好闲、骄奢滛逸,只要在宅院中呆一天,保证闹得鸡飞狗跳。而且他为人歹毒,与这个正直的父亲实在格格不入,两人之所以互看不顺眼也是有原因的。 “这件事怎么也要和他商量一下,难道您想独独把他留下?” 老人深深地喘息了几下,显然还在为那个混蛋儿子气恼,听慕离这么一说,勉强压下气,沉声说道, “这次刺客没杀了我,想必他是最失望的。也不知 金竹密语第4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个孽子!” “他……虽然与您有些误会,但总不会与刺客有关吧。”慕离凝视着老人微怒的面颊,不得不劝慰他几句。 老人冷冷一哼,眼里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我如此小心谨慎,不过是为了躲他的耳目,你我心知肚明,此时的宅院中,有多少他的人在盯着我?他巴不得我早死了,好尽快当上家主之位。可我却不能让他如愿,这么多随我一同出生入死的人,怎么能留下为他拼命?我此次离开会带走所有亲信,他即便不愿意,到时也晚了。” 慕离点了点头,看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多说无益,自己只能尽最大努力将他们安置好,也算报答了义父的养育之恩。回眸间,见老人仍然有些激动,只得岔开话题说道, “这次回来,我将她也一同带了来。” “她?七公主?”老人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慕离抿唇笑了笑,轻点了点头。 “那还不赶快请进来,怎么能让人家在外面等着?” 慕离正想起身,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的叫喊声,心顿时提了起来,三步两步走到窗口。 第228章 过招 第228章过招 月罂见青儿一张小脸被衣领勒得通红,像是要透不过来气,再不能坐视不管。忙上前一步握住女子的手腕,好声劝道, “姑娘请放手,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女子面露不悦,根本不打算放手,斜睨了月罂一眼,柳眉微挑,问道, “你是谁?” 月罂抿了抿唇,要怎么介绍自己呢?客人?朋友?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一个合适的称谓,只得讪讪一笑道, “只是个路过的人,还请姑娘饶了她吧。” 女子不屑地望着身侧站立的娇俏少女,肤如凝脂,面若桃李,一双漆黑的眸子看似纯粹,可总觉得其中多了点难以捉摸的韵味,不得不说是世间少有的美人。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要多瞧几眼,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浮出酸溜溜的味道,刚一见面就平添了许多敌意, “既然是路过,就趁本小姐没发火时赶快走!” 月罂本不爱管闲事,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现在事关人命,她如何能坐在一旁看热闹?见青儿呼吸深深浅浅,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没办法只能硬来。 手上一用力,想要将她的手掰开,可女子迅速伸出另一只手直奔自己的脖子。月罂连忙伸手挡住,却见对方抬腿向自己小腹踢来,微一侧身躲过,对方的长剑已出鞘,直刺向她的咽喉。 青儿被丢在一旁,眼里噙了一汪眼泪,瘫坐在地上连连喘息。她抬眼看着打在一处的两人,唇角轻勾了勾,可那笑容只显露一瞬,马上又被可怜的模样掩盖。 月罂连躲了几招,可对方步步紧逼,看功夫也是不错的。而且对方手执长剑,对自己来说没半点好处,不得已,只能趁矮身躲闪的时候抽出软靴中的匕首,与她战在一处。 这女子的剑术显然不赖,几剑下去就让月罂眼花缭乱,自己的招式也是漏洞百出。也难怪,她这功夫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对付街头小混混倒是绰绰有余,可一见到行家就露馅了。眼看着长剑在她面前刺来刺去,已经渐渐失去了躲闪的力气,剑花一晃,直刺向她的咽喉,再躲已经来不及了,月罂只能尽量偏头,手中的匕首想也没想地回手刺向对方的胸口。既然对方下狠手,自己总不能被动等着。 忽然,几道金光从正屋的窗户缝隙中飞出,几支打在剑身上,剑尖走偏,擦着月罂的脖颈而过,只留下一道冷气,未伤及她一分一毫。另外几支打在匕首上,月罂觉得手上发麻,一松手,匕首擦过对方的衣裳,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白色的人影从屋中闪出,瞬间便来到月罂身旁,将她卷在怀里,向后跃了几步。慕离脸色凝重,毫无往日的温和可言,眼风迅速扫过怀中人身上每一处,见没伤及一分一毫,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月罂被他箍在怀中,见毫发无伤,一颗心也落了下来。刚才形势紧迫,实在容不得她多考虑,可此时想想也有些后怕,偷瞄了眼慕离,见他面色冷凝,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低声说道, “我……” 慕离眼风扫过,带了十足的怒意,将她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郁闷地偏过头不再看他。明明是他妹妹先动手的,竟然对自己没好脸色! 那女子一见是慕离,脸上的厉色顿时散去,将长剑入鞘,兴奋地向他这边走了几步,扬声唤道, “二哥,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 慕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连话都懒得说一句,眼风又扫过看似吓傻了的青儿,眉梢轻轻动了动。她们二人在外面打了这么久,她倒是坐得住…… 女子见他不理自己,而是与刚刚那少女一同进了主屋,火当时就窜了上来,三步两步走了过来,站在两人身后高声喝道, “她是谁?” 慕离脚步一顿,偏头轻睨了她一眼,淡淡地答道, “我夫人。” 女子一愣,随后脸上的怒气更盛,暗骂了声该死,伸手就扣向月罂的肩头。月罂正想躲过,却被慕离挡在了身后。 他一抬手,将女子的手腕握住,狭长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寒霜。月罂顺着他的手看去,不由得吸了口冷气,那女子两指间是一根两寸来长的黑针,在阳光下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云儿,不得胡闹,让他们进来。”正在两人僵持之际,屋中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慕云愤愤地瞪了眼慕离,示意他放手。 慕离手上用力,让她不得不松开了手,黑针落下。他衣袖一扫,黑针直刺进土中,顿时消失不见。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拉着月罂进了主屋。 慕云站在门外,眼里阴云滚滚,盯着慕离揽在那少女腰上的手,觉得这幅画面异常刺眼。含恨地咬了咬牙,匆匆离去。 月罂跟随慕离进了内室,见床上的老人斜倚着身后软枕,面目清朗,眼神犀利,十足的武将气息。抬眸看了看慕离,见他脸色仍然难看,暗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忽然生气了。 “这是我义父。”慕离领着她向前走了几步,低声提醒她, 义父?月罂顿时一头雾水,怎么管自己父亲叫义父?还是说床上这老人并不是他亲生父亲?眼下想不了那么多,月罂忙给床上的老人行了个礼,轻唤了声伯父。 老人一愣,连忙起身准备下床,却被两人拦住, “老夫怎敢受公主一礼,实在折煞老夫了。” “伯父可别这么说,我在您面前就是小辈,这礼是应该的。”月罂心中本没什么尊卑之分,这人既然是慕离的长辈,也就是自己的,这礼节怎么也不能含糊了。 老人略微惊诧地看向慕离,见他轻抿了抿唇,神色较先前缓和了许多。他虽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可一看慕离的脸色,就猜到那个女儿又惹到他了, “都怪老夫管教女儿无方,这就代她向公主赔不是了。”说完在床上俯了俯身子。 月罂连忙扶住了他,顿时无语,自己忽然造访,倒像是给人家添了很大麻烦,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只得向慕离看了看。 “义父无需这么多礼,她不计较这些的。”慕离声音温和,可刚刚发生的事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忘了,只是慕云一直是老人的心头肉,他怎么也不好太给对方难堪。 气氛缓和了一些,月罂这才询问了老人的伤势,她自然不知道他是装出来的,倒是十分紧张。 那两人也不说破,显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假受伤一事。老人见月罂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架子,反而极贴心地问长问短,说说笑笑的落落大方。心里暗叹,自己那个女儿一直刁蛮任性,看来今后更难赢得他的心了。 第229章 毒针 第229章毒针 慕家是南月国有名的剑术世家,家中成年男子不需要参加武试,直接可以进女皇直属军队。同时,朝廷每年从各地选拔的优秀孩子也都交给慕家学习剑术,待成年时送入各地兵营。几百年来,慕家一直忠心耿耿,效命朝廷。 但二十几年前,新登基的女皇生性多疑,登基不久便收回了慕家的实权。将其家中剑术高超的男子招入军队,却并不加以重用,反而随意挑个错处就分派到一个既清闲又无实权的地方,这些人即便心里有怨也无法抗命。而那些优秀的孩子也再不送入慕家习武,女皇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一步步地瓦解慕家的实力。 慕家此时的家主正是慕离的义父慕子轩,名字听起来倒像个读书人,可他在江湖中却令很多人闻风丧胆。但这人性子耿直,对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实在不屑,所以当年在紫金殿上受j臣挑衅,顶撞了女皇几句,弄得气氛极其尴尬。也正因如此,才让女皇越来越疑神疑鬼,慕家也渐渐走向衰落。 好在慕离在南月国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位置,否则慕家此时的情况一定更不乐观。这些都是月罂先前翻看南月国简史才得知的。她自然明白这种情况,所谓树大招风,作为臣子,如果实力太过雄厚,一定会受君主提防,也会遭到同僚的嫉妒与排挤,许多朝代都有这样的事发生。 三人正在闲谈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青儿在门外低柔地说道, “老爷,该吃药了。” 慕离与慕子轩对视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于是心领神会地去开门,接过药碗,可他却没马上回来,而是站在原地闻了闻药汤的味道。 青儿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被慕离尽收眼底。他淡淡地开口道, “下去吧。” 青儿诺诺地应了声,俯身退开。 慕子轩盯着那碗药,冷哼了一声吩咐, “倒了吧。” 月罂看着慕离将褐色的药汁从后窗倒了出去,一股浅淡的药味儿顿时飘了过来。她虽然有些不解,但有些事并不能开口过问,只是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 慕离见老人神情有些疲倦,便轻声告辞,却听慕子恒说道, “你先出去,我与公主有几句话说。” 月罂站在马车前,隔着衣袖摸着那块方方正正玉牌,思绪万千。刚刚慕子轩将她单独留下,把这块牌子连同一个特殊的信号弹交给了她,说是能随时调派慕家在各地的人手,见牌子如同见到家主。 老人说这块牌子本打算给慕离,但他一直没有接受,而此时让月罂保管,只希望在他今后需要人手的时候帮他一把。 月罂自然听出了这块牌子的重要性,只是不知道老人为什么会让自己保管,还未等她开口问什么,老人首先解释了她的疑惑,“因为他信你。” 只是因为他信自己…… 车帘揭开,慕离在车中向她伸出手来,低声问道, “为何不上车?” 月罂忙摇了摇头,拉着他的手跳上马车,还未坐稳,外面传来一声娇叱, “别走!” 慕离眉间轻蹙,向车外看去,正是一脸怒意的慕云,她手按在剑柄上,像是随时准备与人动手一样。视线扫过面容淡然的慕离,直落到月罂身上,眼里又黯沉了几分,抬手指了指她,喝道, “你下车!” 月罂挑了挑眉,她平日性子虽然温和,可也要看对方是谁。这女人从刚开始看着就不顺眼,一听这种叫嚣的语气,更是着恼,刚要起身,却被慕离一把按下。 慕离睨视着车下站立的高挑身影,无奈地皱了皱眉,轻声道, “别闹了。” “我没闹!”慕云向前又迈了半步,却在慕离淡漠的眼光下停住了脚,咬了咬下唇,微微上挑的细长眼中浮着怨怼之色。 “那毒针是哪儿来的?” 慕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面色闪过一抹不自然,狡辩道, “那、那不是毒针。” 慕离淡淡地望着她,眼神虽然温和,可却让人心生畏惧。见她不肯说实话,正准备放下车帘,却被慕云一把攥住,急切地说道, “是大哥给的,说只会让人昏迷,对人并无半点坏处。” “那针上的毒一旦刺入肌肤,就会让人今后失去意识,任人摆布。”慕离凝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完。如果看他平淡的表情,倒像是在叮嘱她一些寻常小事,可说出的话却令慕云惊愕地张开了嘴, “怎么会……大哥明明说……” “他是让你用来刺谁的?”那毒针不常见,而且入土片刻即会失去了毒性,这才将它刺入土中,倒是不担心会再害到他人。 “是……是……”慕云声音越来越小,手绞着衣襟,暗自着恼。那毒针是准备刺到慕离身上的,她自然不敢说。 慕恒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喜欢慕离,既懊恼又无奈。将这根毒针交给慕云,告诉她只要刺入他的肌肤,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他不接受也得接受。虽说慕云刁蛮任性,可却没有慕恒那般歹毒,而且她对慕离也是极爱的,如果得知毒针的危害,自然不肯,因而慕恒才编了这么个谎话。 慕离又睨了她一眼,略想想便知道了其中原委,对车夫吩咐了一声,随后放下车帘。 车夫平日里就知道这慕家三小姐飞扬跋扈,他可是不敢惹的,此时见她呆愣愣地站在一旁,不再阻拦,忙扬起马鞭,马车飞快地就跑远了。 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气氛有些沉闷,月罂偷偷向他看去,只见对方看向窗外,眼眸黯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到了客栈,两人从后门进了那个幽静小院,直接走进里间。 慕离坐在桌前矮凳上,斟了两杯茶,可并未让她。自己端起了一杯,垂眸凝视着红亮的茶水,不发一言。 月罂虽不知道他为何生气,可却知道一定是因为自己,否则他即便心情不好,也不会这么冷淡她。于是轻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脖颈,脸贴在他的肩窝里,斜睨着他淡然的眉眼, “生气了么?” 慕离抿唇不语,将手中的茶盅放于桌上,偏头看着她乌黑的眼睛,暗叹了口气。 月罂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润眼眸,似一汪深潭,让人轻而易举地就落入其中。见他表情似乎缓和了许多,才略微放心。 慕离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顺势将她抱紧。温暖的气息洒在她修长细腻的脖颈上,眼眸半阖。自己明明让人暗中保护她,可连着两次,她都差点遇害,懊悔不已。前次她被幻幽宫的人追杀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其中端倪,而这次更是让他确定想法,看来她身边的那些人要清一清了。 月罂静静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半晌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也没再多问。与他在一起时,总是要揣摩他的心思,否则永远无法看透这个看似温和无害却又心有七窍的男人。但即便她百般思索,也依旧猜不到他半点心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罂肚子忽然发出“咕噜”的一声响,这才尴尬地放开手臂,摸了摸肚子,悲戚戚地说道, “我饿了。” 慕离看她皱着眉,凄凄惨惨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笑,这才缓和了一直僵持的局面。扬了扬眉,话里有话地问道, “难道是与人过招耗损太多心神,才这么早就饿了?” 月罂懊恼地瞪着他,不过听这语气才知道他今天究竟气的是什么,讪讪地摸了摸脸,酸溜溜地答道, “我若不管,那个爱慕你的小丫鬟不就被她掐死了?” 慕离手肘撑着身后圆桌,退开一些,若有所思地睨着她不自在的面庞,忽然笑了笑,软声道,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儿。” 月罂忙吸了吸鼻子,四下看了看,并没什么异常,疑惑地转回头,问道, “我怎么没闻到?”见慕离眼中含笑,分明是在取笑她,想了想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一张俏脸立刻通红,一推他的肩膀就要站起来, “你才吃醋了!” 慕离哪肯放她走,手臂一紧,将她更紧地贴在胸前,在她耳边小声呢喃, “醋倒是没吃,魂儿却被你吓得丢了大半,以后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别再轻易与人动手了,可好?” 月罂自然知道自己这身手不怎么样,可今日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且那个慕云步步紧逼,这才真刀真枪地动起了手。本还因为他的冷淡闷闷不乐,此时听到他的这些话,心里的一处顿时塌了下去,整颗心都跟着摇晃。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第230章 我们回家 第230章我们回家 月罂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垂下的厚厚帷幔,没有丝毫睡意。她听到外面软榻上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只当他睡着了,便深深地吸了口气。 想起自己收到慕恒的那封密信,以及今日听到的那一声“义父”,她对外面的这个男人越来越无法看透,他究竟有什么秘密? “睡不着么?”帷幔外传来温和柔软的声音,如棉絮一般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弦。 “呃,没有……”月罂怔了一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望去,却被厚厚的帷幔遮挡住视线。 外面是一阵沉默,直到她觉得气氛有些压抑的时候,才又听见慕离温和的声音,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月罂摇了摇头,可又想到他没办法看见,只得开口说道, “不想。” “为什么?” 她轻轻吸了口气,虽然此时冬季将要过去,可空气中仍夹杂着些许凉意, “没有为什么,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对我说。” 外面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半晌才听到慕离极低的声音,沉稳悠长,仿佛每一个字都能深入人心一样, “我不是慕家的人。那年我冒充慕家长子,随王夫一同进了园子,并以这个身份一直活到了现在。” 月罂没有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她隐约地已经猜到了这些,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仍然像压了什么东西一样,闷得厉害。她知道这件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但怎么说都是欺君之罪。他本可以不告诉自己,一直隐瞒下去,可为什么还要将真相说出来? 慕离等了片刻,见她没做任何回答,眼眸更为黯沉。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温润的面颊上,泛出银白色的光芒,他轻声问道, “怎么不说话?” 月罂想了想,这才反问道, “这就是你不回家住的原因?”她并没有为他隐瞒这些而失望,只是对他作为质子送进园子的事而感到心疼。 慕家舍了他,既可以显示对国家的忠诚,又不会担心受到他的牵制。幸运的是慕家对南月国忠心耿耿,否则稍有差池,他就是第一个刀下鬼。 慕离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稍稍一愣,随后回答道, “我刚进慕家的时候,义母还健在,但她一直以为我是义父在外面的私生子,所以对我恨之入骨。义父那时整日在外,很少回来,即便给我安排了房间,我也没住过一天……所以这些年在慕家一直没有固定的住处,而后每次回来都习惯住在外面。”他将义母那时候对自己的百般虐待与折磨的事刻意略去,只简单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月罂虽没听得完全,却隐约地明白了许多。认为自己老公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孩子,又带回来在家中抚养,任哪个女人心里都不会舒服。如果遇见稍稍歹毒的女人,说不定要对那个孩子百般折磨…… “那伯父为何不肯讲出实情?这样不是让许多人误会么?” 慕离沉默了下去,不是不能讲,而是无法讲。那时,自己的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姑母当年救了自己之后,直接送到义父的手上,就是因为他口风很严,而且知恩图报,只希望能隐姓埋名地在慕家长大。 月罂听他半晌不答,便猜到是无法说的问题,也不再多问。她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秘密,如果一定要逼迫别人说出来,无疑是对这个人最大的不尊敬。所以很多事她都选择不说不问,只希望对方有一天能亲口告诉自己。 他虽然将过去轻描淡写地简单掠过,但她能想象他经历过什么样的遭遇,不知为何,意识深处似乎看见了当年的画面,仿佛是自己的记忆一般。心忽然像被人攥紧,很不是滋味。见他一直没回答,过了会儿忽然从床上跳下来,抱着被子走到软榻边。 慕离正想着当年的那些事,心里沉闷得厉害,有些透不过气来。见月罂已经走到身旁,微微一愣,问道, “怎么了?” “我想和你一起睡。”月罂把头缩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黑润的眼睛。 慕离舒心一笑,将薄薄的锦被揭开,让她进来。月罂抖开被子铺在他的被上,自己则躺在他身旁,顺势搂住了他紧窄的腰。头枕在他宽阔结实的臂膀上,轻柔地说道, “等你这面事情了了,我们回家。” 慕离身子微僵,闪着明月倒影的眼眸即刻多了抹让人无法看清的神色,他喉咙动了动,低低地嗯了一声,翻身将她抱住,却不发一言。 她说,“我们回家……”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很沉,仿佛很久没这样安稳了。梦中什么都没有,白茫茫的空间,但却异常温暖。 房间外传来了鸟儿欢快的鸣叫声,如一曲曲婉转的歌谣。 月罂眼皮动了动,揉了揉眼睛,觉得身上极其温暖,忽然想到昨晚与他挤在同一张榻上入睡,脸颊顿时红扑扑的极其好看。抬眼向他看去,见他眼眸轻阖,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巧的黑羽扇一样贴在眼睑上,衬得肌肤更为干净温软。 她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精致的工艺品,忽然抿唇笑了笑。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没有复杂的身份,没有勾心斗角的群臣,没有暗杀,没有怨恨,只有两个彼此相爱的人,睡觉睡到自然醒。 慕离睁开眼的时候,目光正落入一汪乌黑的水波中,心神一荡。他从逃亡开始,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即便后来到了金竹园,也常常彻夜不眠。昨晚还是第一次安心入睡,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担心,心里只有自己喜欢的人。 低头在她眼角处轻吻了两下,随后勾唇一笑,声音温和沉稳, “醒了?” 不知为何,她昨晚眼前都是他儿时孤单的身影,明明不是自己的记忆,可却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那种落寞的情绪让她感同身受。她这才主动要与他一起,只想让他不再孤单。可此时却有些难为情,轻嗯了一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虽然知道他此时的身份是假的,也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但她却不在意这些。她只知道,从自己醒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百般的温存以及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她能感觉到,这样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忽然想起昨天慕云说的一句话,一直不得空问,此时想想倒觉得心里酸溜溜的,问道, “那个青儿喜欢你?” “与我无关。” 她斜睨着他毫无波澜的漆黑眼眸,轻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又问, “明明几次三番爬上你的床,还说与你无关?” 慕离眉梢轻挑,垂眸向她看去,疑惑地问道, “谁告诉你的?” “不小心听到的,难道是假的?” 月罂见他也不否定,便猜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了,心里一堵,想也没想咬了他肩膀一口,还愤愤然地斜睨着他。 慕离无奈地一笑,任由她咬着自己,心里却无比的惬意。他笑笑然地将她看着,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又用力咬了一下,却换来他更多的笑。 他低头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又在她耳背上轻蹭了蹭,声音柔和温暖, “我心里没有她。” 轻柔的气息吹进她的耳朵里,异样的感觉顿时化开,心乱糟糟地跳成了一团,也没心思再咬他,又问, “当真?” “嗯。” 她心里压着的石头这才落地,想了想又板起脸,假意生气地警告他, “以后不许再和她上床。” “以前也没有……” 不知怎么,月罂似乎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委屈,不过只是感觉,这么霸道的男人怎么会有委屈的时候?一想到那两人并无半点关系,继而眉开眼笑起来,又碎碎念地与他说了会儿话,两人这才起身梳洗。 由于慕子轩并没有受伤,慕离心中也就没了牵挂,在这里只呆了两天就准备返回园子。临走时让他小心那些送来的汤药,里面虽然没下毒,但却有让人身子越来越虚弱的药。 老人早就看出了这些,只能暗骂着那个不肖的儿子。慕离也不愿惹他生气,继而与老人商量了隐居的详细事宜,交代好一切之后便告辞离开。 第231章 闹事 第231章闹事 月罂一个人留在客栈的后院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籍,这里多半都是兵书,密密麻麻的符号与地图错综复杂,看得她呵欠连天。随便看了两本就觉得昏昏欲睡,真不明白这人怎么喜欢看这些,刚合上手中书卷,打算小睡一会儿,忽然听见院中传来吵闹声,而且声音离屋子越来越近。 一个小伙计小跑着追上前面穿着浅绿色短打衣裳的女子,压低了声音喊道, “慕小姐,您不能进去!” 前面女子正是一脸怒意的慕云,她急匆匆地穿过院落,完全把伙计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昨天她只是被那毒针的事弄得心神恍惚,等反应过来马车已经跑远了,气得她一跺脚,愤愤地回了宅院。 她以前对月罂并没太在意,只当她是个活不了几天的病秧子,等她一死,慕离自然会重新回到慕家,到时候两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 她从小就跟在慕离身后,对这个二哥既喜欢又懊恼。小时候她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只是整日黏在他后面。后来她长大了一些,慕恒告诉了他的秘密,慕云对这个二哥的心思也就由单纯的喜欢变成了男女之情。 小时候还好,慕离对她像对旁人一样,温和有礼,虽然感觉两人之间有很大的隔阂,但那时她对他并没有其他的心思。慢慢地,她发现他对自己越来越冷淡,而自己因为这些事也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暴躁。 实际上,慕离起初对她也不错,可慢慢的发现这个女孩实在太嚣张跋扈,自己只要对她态度稍稍冷淡一些,她就会拿自己身边的小厮出气,不是打个半死就是逐出慕家。 这种事时常发生,也让他对这个女孩越来越反感,但他总要顾及义父的脸面,后来对她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不过慕云却根本意识不到是自己的问题,昨天看这两个人关系极其亲密,顿时醋意大发,这才趁着慕离今日回宅院的时候过来闹事。 伙计追上了慕云,知道这慕家小姐的脾气,也不敢拦住她,只是好声劝着, “慕小姐,您也知道,慕公子的院落是从来不许旁人进的。” “我是旁人吗?”慕云猛地停住脚,一把攥住伙计的衣领子,眼里像要喷出火来。 “这个……”伙计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敢回答。 慕云冷哼了一声,一甩手,将伙计扔在了一旁,大步流星地向小屋走去。那伙计仅十四五岁,身材单薄削瘦,被她轻轻松松地就扔了出去,脚下没站稳,扑通一声坐到地上。 那伙计只是愣了一下,马上拍拍裤子站起身,又跟了上来,心里暗自叫屈,这两个人谁也惹不起,自己活活在中间受这夹板气。不过既然上面交代了,他就不敢不遵守,只能又跟着慕云身旁好言劝着。 月罂皱了皱眉,昨天与她打架的时候只当她是慕离的妹妹,虽然说不上喜欢,可也没表露得太反感。可自从知道两人并无半点血缘关系,顿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还夹杂着一丝酸酸的感觉。 推门出去,正碰上慕云踏上台阶,两人顿时停住了脚。 月罂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睥睨着下面站着的绿衣少女,轻勾了勾唇角。昨天只是匆匆一见,并没看清她的模样,此时才仔细地打量着她。看年龄慕云与自己相差不多,但骨架很大,可能常年练武的关系,身材也略显壮实。细长的眼睛与慕恒倒是极像,可却没有他那般阴险深邃。就凭她这两天的行为,一看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大小姐, “慕离不在,你可以回去了。”一开口就发出逐客令,想来心里已经对她厌烦到了极点。 慕云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迈上一个台阶,手中的马鞭直指月罂,低喊道, “我今天是来找你的!” “哦?”月罂眉梢一挑,抱着手臂靠在门柱上,俯视着她红通通的脸颊,又问, “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休了他!” 月罂忽然愣住,随后忽然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话一样,笑得慕云脸色更难看,又喊道, “你今天若休了他,我就不再找你麻烦,如何?”她自认为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因为方圆几百里,没有一个人敢与她作对。 过了半晌,月罂才止了笑,见慕云脸色已经有些发黑,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喜欢他?” 慕云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当时就有些挂不住,飞快地睨了眼一旁眼巴巴看着两人的伙计,心底一沉。她虽然喜欢慕离,可也知道他的身份不能随意公开,否则整个慕家都会受到牵连,而自己名义上还是他的妹妹,若承认喜欢自己的哥哥,岂不是乱囵了?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哥!”少女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可底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足了。 “哟,我也没说什么呀!兄妹之间彼此喜欢不是正常的事吗?又不是男女之爱,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慕小姐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月罂假意惊愕地眨了眨眼,可眼中分明夹杂着一丝笑。 “谁、谁想到别的地方去了?”慕云又睨了一旁的伙计一眼,没好气地吼道, “快滚!” 伙计见情况有些不妙,可不想惹祸上身,麻溜地按原路返回,打算回去禀告店主。 慕云见伙计已经跑远了,这才强压下怒火,又低问了一声, “怎么样,休还是不休?” “无聊。”月罂白了她一眼,实在懒得与这小屁孩一般见识,转身就要往回走。她们年纪虽然相仿,可月罂却有些瞧不起她。仅凭这两天的举动,便看出这女人多半是个没脑子的。 慕云紧走几步,一把将门又打开,将月罂拦在门外,挑衅地仰着下巴, “我哥不过是想借助你的公主之位罢了,你还真以为他喜欢你?你现在不休了他,早晚他也会休了你!” 月罂微一蹙眉,目光如冰刃一般睨视着眼前嚣张的少女,冷声问道, “你说什么?” 慕云无意识地退了半步,她虽然功夫不差,且昨日又险些赢她,可面对她冷澈的眼眸,心里却忽然一凉。面前少女看上去明明柔弱不堪,可刚刚那眼神却锋利无比,又带着十足的霸气,实在很难与她清秀的模样联系起来。 不过震惊归震惊,她十几年被惯出的脾气哪儿那么容易压下去,得意洋洋地又说, “怎么,吓着了?我看你还是少自作多情了,免得日后伤心难过!”她说得慢悠悠的,显然没有半点同情的意思,完全是看热闹的心态。 月罂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啪地打开她拦在面前的手臂,迈过门槛,回手准备把门关上。 慕云紧跟了一步,仍不依不饶地叫嚣, “你倒是想怎么样,说句痛快话!” 月罂已经关了一半门,心里已经烦到了极点,轻哼了一声道, “想怎么样,还用不着你管!”说完啪地关上房门,转身进了内室。 慕云眼眸喷火,刚把手按在剑鞘上,准备推门而入,从两旁忽然闪出两条黑衣身影,两根长剑交叉拦在门前,阻止了慕云的动作。其中一个低声道, “姑娘请回。” 慕云抬眸向两人看去,只见他们皆是黑纱遮面,即便在这个温暖的午后,也依旧散发着蚀骨冷意。她懂些功夫,也自然能感觉到与这两人之间的差距,若是硬闯肯定行不通了,只能抬出身份压人,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这方圆几百里有哪个地方我不能进?” 黑衣人根本不为所动,也不言语,手臂仍然横在门前,仿佛两座雕像一般。 (这两天工作不太顺心啊……╯_╰)。 第232章 有你真好 第232章有你真好 院落的松柏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咳,正是刚刚赶回来的慕离。他一进院子小门,便听到慕云的叫嚣声,不由得皱了皱眉。 慕云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收起凶巴巴的神色,飞快地从台阶上跳了下来,像只小鸟一般扑到慕离面前,双臂一伸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慕离向后退了一步,可她又跟了一步,手臂紧紧地箍在他的脖子上,笑笑然地说,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门前的两个黑衣人一见此时的情形,自然不能多留,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院中。 月罂透过镂空窗棂,淡淡地看向院落中的白衣身影,纤尘不染,宛若从天边落下的仙子一般。可吊在他身上的那抹绿色是那么刺眼,看得她心里搅来搅去,烦的厉害。又睨了那两人一眼,从窗前离开,收拾起行装。 慕离扣住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拽开,可慕云却像是年糕一样粘在他身上,死活不放开,还喜滋滋地问道, “这次回去,你带我一起吧?爹爹一直不肯放我离开,我到现在还没见过皇城什么样呢!” “不行。” 慕离回答得倒是干脆,见拉她不动,暗自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窗棂前一闪而过的白衣身影,一向平静的心竟然翻卷起波澜。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怕她生气?”慕云眉梢挑起,满脸的不愿意,挪了一步挡在慕离面前,让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刚刚义父还在找你,若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慕离淡淡地说了一句,抬脚刚要走,可她又马上贴了过来, “反正我今天就要跟你一起走!”她以前也没这样干涉过他的去留,可这次因为月罂,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总觉得这次他如果走了,就再不可能回来。 慕离凝视着面前愤愤的眼神,忽然轻勾了勾唇角,笑了,低低地问道, “你执意要跟着我,难道还想刺我一针么?” 慕云眼睛顿时睁大,手臂蓦地收了回来,低喊道, “我说过不清楚那毒针的事,你为什么不肯信我?” 慕离无所谓地一笑,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散漫的声音随着微风传来,浸得人心底一片冰凉, “信与不信又有何区别?得空告诉他,别再耍这些低劣的把戏。”说完信步走上台阶,雪色的衣摆扫过地面上的白雪,如轻盈的白雁掠过,只留下一层浅淡的足迹。 慕云紧紧地咬着唇,看着他冷漠如冰的背影,最终一跺脚,转身跑了。 慕离听着越跑越远的脚步声,眼眸中明明灭灭,终是轻叹了口气。他与慕云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几年,自然了解她的脾气秉性,唯有这种冷漠的态度才能让她离自己远些。 推门而入,见月罂正提了个包袱出来,微微一怔 金竹密语第4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微微一怔,问道, “你这是……” 月罂假意咧嘴笑笑,可笑容却恍若隔世,又夹杂着一丝丝酸楚,晃了晃手中的包袱,笑说道, “你不是与伯父辞行了?那我们可以走了。” “这么急……?”他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上前几步覆上她的脸,在她含笑的眼角处摩挲。 月罂不着痕迹地躲开,眼睛弯弯得如同月牙儿,拍了拍包袱说道, “你的东西也收拾妥当了,这就走吧。”慕离四下扫了一眼,见小小的屋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想必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心里忽然淌过一丝暖意,这种感觉倒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月罂绕开他,正想向外走,手臂一紧,被他拉住。他双手将她环在身前,紧贴着她单薄的脊背,慢慢吸了口气,轻声软语道, “有你真好……” 他说得极轻,可却毫不费力地钻进了她的心里,偏过头看着他灿如星子的眼眸,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刚刚慕云的一席话听起来似乎是在挑拨两人的关系,也顺便挑起她的怒火,可她所说的那些字却一个不落地掉进了心底…… 她曾说过,要一直信他,也知道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极尽贴心,但这点忧虑却总是拢在心头。 慕离见她半晌不语,乌黑的眼睛里闪着探究的光泽,心底微沉,轻声询问, “怎么了?” 月罂忙收敛心神,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明明是她想要动摇自己的心。于是摇了摇头说道, “只是觉得你今天有些不同。”以前的他,像一片若即若离的云,即便想与她亲近,也会不着痕迹地引她入局,到最后总会变成她主动,像今天这样直接的表白,还是很少见的。 慕离温柔地一笑,仿佛能融化千里冰雪,接过她怀中的包袱,牵着她的手一同出了屋子,笑说道, “我觉得还好。”他这次带她一同回慕家,无非是想让她了解这个身份罢了,否则总会有人以这个作为要挟,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她。而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她对这些事并不在乎,似乎只认定了他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 慕离在承认这些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让别人得知自己与慕家并无半点关系,就证明了他背后没有任何靠山,而在这个权利与欲望交织的皇室中,一个没有靠山的人将会面临什么,可想而知。 而她却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计较,只是一句“我们回家”,就将他多年来小心建起的心墙瞬间打碎。 “这几日,委屈你了。”慕离拂开一枝探到她面前的树枝,细碎的白雪随着树枝的摇晃慢慢飘了下来,落在两人乌黑如缎的发丝上, 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慕云先后两次挑衅的事,斜斜地瞥着他,感叹道, “还好她不是你的亲妹妹。”否则就凭两人这层关系,她也不能对慕云发任何脾气,到最后只能憋成内伤。 慕离抿唇一笑,对她的冷嘲热讽并未在意,只是捏了捏她细嫩的手背。 两人与掌柜的寒暄了几句,随后一同上了马车,离开了镇子。 马车轻快地走在官道上,少了些来时的低沉,如同车中人的心情一般。没走多远,对面跑过来一匹毛色发亮的黑马,马上坐着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男人,眉眼上挑,带着股阴邪之气。 他从车边打马而过,漫不经心地睨了眼身旁的马车,又转回了眼眸,继续飞快地向镇上疾驰。 男人到了一所豪华的宅院前,刚翻身下马,门外的家丁就匆匆忙忙跑来,又战战兢兢地接过缰绳,俯身行礼道, “大少爷,您回来了。” 慕恒拿鼻子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迈进门槛,边走边向紧跟着走出来的管家问道, “这几天家里可有什么事?” “回大少爷,并没有什么大事。近几日来探望老爷的各家家主都被挡了回去……” “谁要听他的事?”还没等管家说完,慕恒低斥了一声,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管家连忙换了话题,又回禀道, “前几日,二少爷回来了。” 慕恒猛地刹住脚,眼中光芒闪过,问道, “人呢?” “今日与老爷道了别之后,就回去了。” “回去了?!”慕恒暗骂了声该死,也不知道那丫头用没用毒针,那东西极其少见,自己还是好不容易鼓捣来一根,可别浪费了。 第233章 阴险男人的另一面 第233章阴险男人的另一面 慕恒刚走到岔路口,本打算先回自己院子沐浴更衣,忽然听到另一条小路的尽头传来打斗声,眉间顿时一蹙。这个岔路口分别通向慕恒与慕云的院落,想来那丫头又使性子呢吧?慕恒径直向那条小路走去,果然见到慕云手持长剑,正在院中发泄。 而她周围的一圈家丁,衣服上都破破烂烂,显然被她刺了许多剑,但身上却没半点伤痕。慕家上下,所有人的武艺都不错,而任意一个家丁的本事都不在慕云之下,只是她每次发飙,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被迫挨打,也不管自己样子多狼狈,只要别惹恼了她,能保住命就行。 慕云面带愠色,两颊通红,额角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儿,显然已经“练”了不短的时间。见家丁一个个虽然像是与自己过招,可总是刺不中要害,一时间更加恼火,娇叱了一声, “谁再不专心与我比试,我就杀他全家!” 话刚出口,家丁们一个个全傻眼了,躲躲闪闪的左右为难,如果真专心比试,说不定她早就一命呜呼了。正犹豫的时候,一条黑影忽然闪到了几人中间,飞快地向几个家丁踢了一脚,四五个人一同被踢出了几米,躺在了地上。 慕恒伸手扣住了慕云的手臂,往怀中一带,手腕翻转,将她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一扬手,长剑又飞了出去,正扎在一旁的树干上,枝上的白雪一震,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大哥!”慕云眼眸一亮,随后又阴沉下去,一把将他推开,愤愤地问道, “你给我的明明是毒针,居然还骗我!” 慕恒扫了眼抱着胳膊腿躺在地上的家丁,眼里阴毒之气乱窜。家丁收到警示,飞快地爬了起来,彼此搀扶着离开了院落,彼此都长吁了口气。 “傻妹妹,大哥也是想帮你一把。”人都走了之后,慕恒这态度立刻翻转了180°,一手搂着慕云的肩头,一边拍着她的头发,显然在哄一个小孩子。 慕云偏头哼了一声,打开他的手径直回了屋子。 慕恒摇头叹息,紧跟其后,絮絮叨叨地又说, “还不是因为看你喜欢他那么多年没有结果,替你着急吗,这才想出了下策。怎么,你没用那针?” “怎么能没用,可他直接将针刺到了土里!”慕云气得又向他吼道, “要不是你弄的这带了毒的东西,二哥怎么也不会生我的气,都怪你!” “好好好,都是大哥的错还不行吗?”慕恒一脸赔罪地走到桌旁,亲自为她斟了杯茶,又讨好地奉上。 任谁也不能想到,在外面阴邪狡诈,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慕家大少爷,在自己妹妹面前如同一个打杂的小厮,实在难以想象。可这慕小姐却丝毫不领情,一把抢过茶盅,顺着大门扔了出去,又吼道, “我哪儿还有心思喝茶!” 茶水飞溅出来,有一部分正洒在慕恒的手背上,疼得他一吸气,可脸上仍没半点怒气,反而好声好气地又说, “总不能因为他不吃不喝啊,他算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就被慕云一个愤怒的眼神驳回,顿时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不管!总之你出的馊主意,你想办法解决!如果二哥一直不原谅我,我就……我就再不理你了!”慕云终于使出了杀手锏,从小到大,自己这个大哥可是比爹爹还宠她,也算是要星星不敢摘月亮。正因为如此,慕云才经常欺负他,只觉得他会永远对自己这么好。 慕恒取过软巾擦了擦手,又坐在她对面,无奈地劝道, “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只要妹妹随意一指,哪个不是上赶着来送聘礼,妹妹何苦非惦记着他一个?何况他已经娶了妻子,那女人不成为女皇,也是富可敌国的亲王,你如何才能与她争抢……” “我才不管她是什么狗屁女皇亲王!总之我要的东西就要得到!”慕云气冲冲地站了起来,看样子再多说一句就要掀桌子了。 慕恒揉了揉额头,疼得厉害,连忙将她按回在椅子上。他虽然也惦记着月罂,可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也确实有些道理,前几日看到那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显然不是装出来的。要将这样的两个人硬生生地拆开,实在有些难度, “好好好,我想个主意。” 慕云一听他话中有了回转的余地,忙停止吵闹,手撑着桌面,眼巴巴地将他看着。过了半晌,慕恒才挑了挑眉梢,问道, “他是几时离开的?” “我是两个时辰前回来的,他们怕是随后就离开了。” “他们?” 慕云连连点头,一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对着比自己还美的少女温柔浅笑的模样,火就又窜了起来, “是和那个丑女人一起回来的!” 慕恒顿时满头黑线,丑女人……她若是丑女人,那世间的女子没几个算得上美人了。不过也不敢与她辩解,略想了想,忽然邪恶地一笑, “他们此次回去,必会经过那个地方,每次他都会顺路看看,我们只需……”他手拢在慕云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眼里光芒闪过。 慕云起初还有些不满,可越听越兴奋,最后连连点头, “好,就这么办!” “到时候快些将生米煮成熟饭,他自然就没法弃你而去了。”慕恒邪恶地一笑,心想着自己也可以顺便捞个美人,真是一举两得啊。 慕云毕竟是个没嫁人的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含嗔带怒地白了他一眼,可小脸终于露出了笑意。连忙起身要走,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又问, “可是爹爹不允许我出城镇。” “他此时自顾不暇,哪有空管你?就算知道你出了镇子,想去追你怕是也没那个力气了!”一提起那个“偏心”的爹,慕恒脸上顿时拢了一层阴霾,见慕云仍有些犹豫,只得又说, “没事,天塌下来还有大哥顶着。” 慕云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欢天喜地的去收拾行装了。 外间的圆桌旁,慕恒手撑着头,飞快地算计着即将发生的事,唇角勾出一抹阴冷的笑。 第234章 赫纳哈族 第234章赫纳哈族 宽阔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驶过,仿佛在欣赏周围的景色一样,不慌不忙。 车中暖意袭人,两个身着雪色衣衫的年轻男女正面对面地坐着,垂眸凝视着矮几上的棋盘。 回去的时间仿佛比来时多用了一倍,两人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索性找了些乐子打发时间。月罂虽然不太喜欢下棋,可这车中除了这些,就是兵书药书,她更不感兴趣,没办法只能抱着棋盒与慕离下得天昏地暗。 说来倒是惭愧,她虽然也懂得些下棋的理论,可从对弈开始就没赢过一次,无论哪一种形式的棋,她都被对方杀得片甲不留,无论她使出什么手段——让棋子,偷棋子,一次落两字……但都无法改变一丝一毫的结果。 “算了算了,不玩了!”月罂郁闷地躺倒在身后的锦被上,闷闷地说道。 慕离轻声一笑,将被他“吃”了的黑子一个个地拾了起来,眉眼淡然似水,语气中又带着调侃, “才输了几局而已,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月罂斜睨着他含笑的眉眼,越看越想揍他一顿,愤愤地哼了一声, “谁认输了?只是你玩的这些我都不熟悉罢了,我会的东西你还不一定会呢!” “说来听听?”慕离眉梢一挑,反倒来了兴趣。 月罂翻身坐起,捻起几颗棋子,在棋盘中随意一摆,大言不惭地教给他跳棋的玩法。刚刚听慕离说过,这世间是没有跳棋的,她这才故意显摆了一下,心想着用这个肯定能赢过他。 慕离仔细地听着玩法,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两人再次摆开棋盘,战在一处,可没过多久,她又被杀得丢盔卸甲,输得惨不忍睹。 看着月罂闷闷不乐地瞪着自己,慕离忽然扬眉一笑,得意的神色令她更加懊恼,暗自骂道,狡猾的狐狸! 闷闷地推开窗向外看去,两边都是连绵起伏的高山,白雪覆盖着山峦,像一条条蜿蜒的玉龙。吸了口凉气,五脏六腑都跟着通透清爽。 “很无聊吗?”慕离见她望着远处的山峦,眼神亮闪闪的似乎有些期待,轻声问道。 月罂趴在窗上,歪着头看着天上飞快掠过的小鸟儿,摇了摇头说, “只是很想去附近转转,我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呢,再过两天回了园子,又没自由了。” “前面不远处有个小部落,我每次经过这都会去瞧瞧,若是无聊,这次一同去如何?” 月罂连连点头,怎么也比天天坐在车上晃来晃去的好,更何况自己的棋艺在他面前已经差到一定地步了,实在想不出这几日还能与他玩什么。 “那个部落是做什么的?” “他们常常在山里采一些珍贵的药材,隔不久就会到各大城镇去换些平日用的东西,倒是能自给自足。” “那他们岂不是亏了?”药材那么贵却只能用来换日常用品,想想都觉得不划算。 慕离轻轻一笑,若有所思地答道, “吃亏有时也算一种福气,若能这么平平静静,悠闲自在地生活,倒也不错。” 月罂偏头看着他温和的眉眼,觉得他这种感叹与自己简直太相符了,只是两人都身不由己,也不知何时才能过上那种日子。 马车大概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向右转了进去,穿过树林间的蜿蜒小路,又走了许久之后才到了一座山脚下。 山下有几间茅草小屋,里面的人见外面有马车停下,忙迎了出来。这人身材略显魁梧,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穿着打扮不像南月国人,倒有几分胡人的味道。 他一见来人是慕离,立刻爽朗地一笑,抱拳说道, “慕公子,好久不见!” 慕离也回了个礼,笑说道, “魏海兄,近来可好?” “好着呢,好着呢!就是久不见你,连个下棋的对手都没有,苦闷得紧啊!”接着哈哈一笑,一看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两人闲聊了几句,魏海的视线落到了他身旁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身上,问道, “这位是……” “这是我的夫人。” 还未等对方说什么,月罂忙有模有样地抱了抱拳,朗声道, “久仰魏大哥英明,幸会幸会。” 魏海硬朗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一开始就对这个不拘小节又嘴甜的小女娃有了好印象,也拱手回了个礼,笑说道, “慕夫人与慕公子真是郎才女貌,实在令人羡慕。” 月罂一听对方的称呼,嘴角顿时一抽,慕夫人……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这次二位来得可真巧,正赶上我们赫纳哈族一年一次的雪莲节,可得多留几日一起热闹热闹啊!” 慕离抿唇一笑,并未回答,又向月罂扬了扬眉,像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月罂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本就想在外面多转转,一见他并没反对,立刻连连点头,又问, “魏大哥,什么是雪莲节?” 魏海神秘地一笑,边走边给她讲起了赫纳哈族的古老传说, “这要从我们祖先开始说起了。几百年前,我们祖先独自一人来到这里,那时他身患绝症,无药可医。他本以为活不了几天了,可忽然在高山砾石间发现了一株雪莲花,那花朵晶莹剔透,香气四溢,美极了。他躺在了雪莲花的旁边,呼吸着它清淡的香气,觉得从未有过的舒服。他不忍心将它摘下,只是摘了一片含在嘴里,细细地咀嚼,想着,如果最后与这株雪莲花同眠,也是不错的。” 月罂越听越觉得好笑,他将这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所见一般。魏海见她笑笑然地听着,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也随和地笑笑,又说, “我小时候听说这个故事时,也像你一样觉得好笑,可后来才觉得应该是真的。” “为什么?” 一直静静聆听的慕离对她解释道, “赫纳哈这个词在他们的语言中就是雪莲的意思。” 魏海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说, “祖先服用雪莲之后,躺了一天一夜,身体的疼痛竟然减少了许多,他觉得一定是那株雪莲的功劳,于是又摘了一片雪莲服下,又过了几天,连许多名医都治不了的绝症就这样被两片雪莲解决了。他从那时起就一直住在这里,后又建立起现在的部落,并以赫纳哈命名。” 月罂听完他的这些补充,脸上的不信任这才少了许多,继而又问, “那这个雪莲节是什么?” “祖先从发现雪莲的那天,到痊愈时为止,整整用了七天时间。以后每年的这七天,我们族人都要热热闹闹地举行仪式,既表达对雪莲的感激,同时提供了一个给族中年轻男女互相认识的机会。” 月罂这才知道,赫纳哈族的年轻男女平时极少有机会联系,都各自分散在山中的不同地方,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才会相聚在一起。而那些年纪相仿,互相一见钟情的男女也会因此结缘,结成连理,倒是流传下来一段段佳话。 第235章 雪莲节 第235章雪莲节 穿过两山之间的崎岖小路,三人边走边聊地进了山。月罂这才知道,赫纳哈族虽然地处南月国,却不受南月国控制。他们独自占据着一片群山,由于地势险要,可谓易守难攻,而族人均是本本分分,每年都会派人向皇室进贡珍贵药材,所以几百年来倒是过得安安稳稳。 不过月罂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她的心思都集中在那个有着神奇疗效的雪莲花上。若这里真有这种花,倒是可以采来一株。仔细地又问了问,忽然失望至极,原来那雪莲花并不常见,魏海从小就在山里转悠,还从未见到过一株雪莲。大概正因为罕见,所以才会被奉为神物吧。 慕离见她眼光黯淡了许多,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问道, “就这么想得到它?” 月罂偏头想了想,不答反问, “那东西真能治得了绝症?” 她这么一问,慕离顿时猜到她想做什么了,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清楚,还不曾听说有谁见过雪莲。”说完询问地看向魏海,对方也同样遗憾地点了点头。 月罂顿时泄了气,也不知道他们信奉的这个雪莲是不是真正存在的。魏海拍了拍她的肩膀,朗声说道, “妹子不用担心,等我找到了雪莲的时候,一定第一个送给你!”经过这么长时间套近乎,月罂与这个魏海越来越投脾气,两人都是爱憎分明的性子,且说话爽直,不拘小节。魏海对她也是极有好感,觉得她没有丝毫汉人小姐扭扭捏捏的样子,反倒与自己族中的女子极像,对她的称呼也从慕夫人一下变成了妹子,叫得倒是亲热。 慕离安静地听着两个人说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这个小时候还娇滴滴的小女孩,十几年不见,竟变成了这种性子。有时候大大咧咧,迷迷糊糊,有时候又心细如发,眼里不揉一粒沙子。表面上看如一张白纸般纯粹,可心思有时又极重,发起狠来更是令人诧异震惊,实在是……很有趣。 不过,她的种种特别之处仿佛带了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着他,仿佛要把他的灵魂吸出,又似一种慢性毒药,只要沾染一点儿,就永远没有治愈的可能,他就是这么一点点被她的毒所侵蚀。 月罂觉得盯着自己的视线有些炽热,不由得与他对视了一眼,见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眸有了许多自己无法理解的神色,微微一怔,随后下意识地挽住他的胳膊,咧嘴笑了笑。 慕离回以她温柔一笑,伸手拢了拢她鬓角凌乱的发丝,顺势停在她的脸颊上,问道, “冷不冷?” 月罂摇了摇头,他笑容温暖,声音和煦,只要与他在一起,无论是在天寒地冻的山川,还是在冰雪覆盖的平原,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融融暖意。 魏海在一旁看着两人不发一言却心照不宣的模样,暗自长叹了一声,自己那个心上人若是能向他露出一个笑脸,此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三人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一个山谷前,谷口有几个壮汉把守,虽然这里很少有人来,但也不能不防。而且月罂也发现,来的这一路隔着不远就有站岗的人,看起来要想硬闯进来,也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 由于魏海在他们见面时就向山里发了信号,三人刚一进山谷,族长就带领着一些族中的长老迎了出来。几个人彼此寒暄了一番,场面倒是热情高涨,似乎在迎接两位贵客一样。月罂看着慕离温和浅笑,与族中的长老各个都打了招呼,看样子彼此很熟识,很是疑惑。 不过他不主动说的,她也不会多问,与族长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随着慕离一同走进一个极大的帐篷中。 外面的风仍然带着冬日特有的凉,而帐篷中却温暖如春。里面的地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菜肴,中间还摆着一整只烤全羊,看得月罂一阵惊愕。她不是没见过这种架势,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中,认为这个部落过得应该是那种男耕女织,粗茶淡饭的日子,没想到居然这么奢华。 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帐篷的四壁均贴着厚厚的羊绒,保暖的效果可见一斑。四周没有普通的椅子,只是随意地摆放着几个虎毛坐垫,黑黄相间的条纹看得她暗暗感叹,真不是一般的奢侈。整个帐篷里虽然没有太华丽的装饰,可每一样都带着独特的民族气息。 她随慕离坐在地桌的一面,在仆人端过来的水盆里洗净了手,又接过慕离递来的软巾擦了擦。此时众人已经聊开了,都是在讲着各自的近况。通过他们的谈话,月罂逐渐听出了些端倪。原来慕离曾经救过整个部落,这些年也一直明里暗里地帮着他们,否则就算他们的药材再好,想要在南月国市面上流通,也是极难。 月罂边吃边静静地听着,也了解了不少赫纳哈族近来发生的大事小事。起初她还有些生疏,可慢慢地,听着他们豪爽的笑声以及五花八门的奇妙故事,不知不觉地就融入其中。偶尔她也会给他们讲几个现代常听到的笑话,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这里民风淳朴,但却有些闭塞,也很少与外界打交道。他们只知道慕离的本事很大,却不知道他具体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月罂就是南月国的七公主,同时也是各国都想要抢夺的祥瑞之人。 对方不知道自己底细,她倒觉得轻松,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饱饭。不过轻松归轻松,心却一直狂跳个不停。因为在地桌下,慕离常常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轻轻地磨着她的手背,同时还会投来一个柔和多情的眼神,直看得她口干舌燥,猛喝着茶水。 晚饭过后,外面天色微黯,已经掌了灯。月罂本以为吃过饭后可以各自去休息,却不知道这雪莲节的重头戏就在晚上。直到她被拉着出去的时候,才惊得连连吸气。 宽阔的山谷,俨然成了一座天然的冰殿,各式各样的冰雕静静地坐落在远处,被灯火照得晶莹剔透,形态逼真。冰雕群的正中央,雕刻了一朵极大的雪莲花,大概有一个帐篷那么大,洁白的花瓣绽放开来,一层层的美不胜收,仿佛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慕离也是第一次赶上雪莲节,不禁有些惊叹,真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好的雕工,竟能将这么大的一块冰雕得惟妙惟肖,仿佛是活的一样。 月罂正感叹的时候,觉得衣袖被拉了几下,她疑惑地低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正歪着头将她看着。娇小的身子藏在厚厚的棉袍中,狐狸围领把她的小脸裹住,只剩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小女孩拉着她的衣袖,娇滴滴地问道, “姐姐,你能和我一起玩么?” 月罂吃饭时就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了,那会她正站在帐篷外,揭开棉帘向里看着,视线扫了众人一圈之后,落在月罂脸上,看了许久。 月罂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觉得她小小的身子软软的,轻轻的,像棉花团一样,打心眼儿里喜欢,温和地问道, “你想玩什么呀?” 小女孩拢住小手,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去那个雪莲花上面玩。” 月罂看了看远处几人高的雪莲花,嘴角微抽,自己如果能轻而易举地跳到那上面,也就不会被那个讨厌鬼欺负了。 第236章 生个孩子吧 第236章生个孩子吧 “你知道怎么上去吗?”月罂心存侥幸地认为,那里应该有什么梯子之类的东西,可小女孩听完却眨了眨眼,认真地回答, “去年是阿妈抱着我跳上去的,上面的所有人都是跳上去的。” 月罂呃了一声,实在崇拜这些会飞檐走壁的人,不过没办法,只能指着那些冰雕又说, “你看那朵雪莲花下也有好多冰雕,姐姐带你去那里玩好不好?” 谁知小女孩一扁嘴,乌黑的大眼中顿时蒙了一层雾气,像是要哭一样。月罂对孩子虽然没什么脾气,可却不知道如何哄她,正急得团团转,身旁忽然响起柔和沉稳的声音, “夏依尔,怎么又哭了呢?” 由于外面夜色很浓,小女孩也是跟着月罂走过来的,并没瞧见她身旁站着的白衣男子,此时听见声音望去,疑惑地看了半晌,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兴奋地唤道, “离叔叔!” 慕离伸手将小女孩接过,脸上立刻浮现出温和浅笑,虽然也像平日那样淡淡的,可月罂却能看出,他是发自内心地笑。 慕离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神色越发地温柔,声音如三月暖风一般和煦动听, “半年不见,还以为夏依尔不认得我了呢。” 夏依尔圆滚滚的小胳膊环住慕离的脖颈,歪着头嘻嘻一笑。她刚刚向帐篷里面看时,月罂所在的位置正好挡在慕离前面,刚好没看见,此时见到他欢喜得紧,糯糯地问道, “离叔叔,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 慕离眉眼带笑,纤尘不染的白衣伫立在夜色之中,显得极其耀眼。小女孩把玩着他鬓角的墨发,缠在手指上绕着圈圈,却听见他低柔的声音回道, “离叔叔最近很忙,都没时间来看夏依尔。” 小女孩撅了撅嘴,显然对这个只见过两次的俊美男子极其依赖,闷闷地说道, “阿爹和阿妈进山好久了,也不回来,这次雪莲节都没人带我到上面玩了。” “那离叔叔带你上去好不好?”慕离刚刚听说夏依尔的爹娘进山去寻雪莲,已经去了几日,可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实在令人担心。族长已经派了许多人去寻,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小女孩兴奋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月罂说, “带这个姐姐一起上去吧?” 慕离笑笑然地睨了月罂一眼,见她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扬眉一笑,眉目间的狡黠之色尽显, “那得让她也唤我一声叔叔。”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愤愤地向他皱了皱鼻子,轻哼了一声,想得美!! 小女孩却看不出月罂的懊恼,扯住月罂的衣袖摇了两下,娇滴滴地催促着, “姐姐,快叫……” “……” 她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此时的心情了,恶狠狠地看向一旁笑意盎然的眉眼,心里暗骂了他几十遍。在旁人面前明明是淡若远山,温和可掬的一张脸,其中的狡黠邪恶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次次的领教。 慕离笑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又火上浇油地说, “夏依尔唤你一声姐姐,你自然该唤我一声叔叔才是。” 小女孩连连点头,惹得月罂心里更气,想了想忽然笑了,伸出手臂搭在慕离的肩头,向夏依尔问道, “你叫他叔叔,又叫我姐姐,意思是不是我比他年轻貌美多了?” 小女孩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了半天,视线从两人脸上慢慢扫过,最后咧嘴一笑,红扑扑的小脸极其天真, “一样年轻!” “那为何要叫我姐姐!”真搞不懂这小孩的逻辑,月罂只觉得此时体内邪火乱窜,尤其身旁还有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坏男人,真真要气死了! “因为、因为夏依尔没有姐姐了……”小女孩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慕离脸上笑意慢慢收敛,歪过头在月罂耳边小声说, “她的亲姐姐两年以前,去世了……” 月罂心底一沉,随后又换上明朗的笑容,捏了捏夏依尔的小脸,笑说道, “姐姐就姐姐,有夏依尔这么可爱的妹妹,是姐姐的福气!”说完歪着头看了眼慕离,唇角的笑意无限放大,凑到他耳边极轻极低地说道, “那我就叫你一声,叔叔……”最后两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说完亮闪闪的眼睛就那么看着他,比天边的星辰更加璀璨耀眼。 慕离鼻息间尽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浅淡幽香,近在咫尺的小脸如同娇艳的花朵一般,喉结顿时滑动了一下。他只觉得她笑得有些阴险刺眼,还未反应过来,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一吸气,只见她脸上仍然挂着阴森森的笑容,腰上的那只小手还狠狠地掐着,不由得轻笑出声。 月罂只觉得他锦服下的肌肤弹性极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薄,反而透着股说不出的强韧。见他不怒反笑,有些迷茫,刚准备收回手,耳边却传来他低柔的声音, “乖……”脸上腾地升起两团红云,还未开口说什么,腰上一紧,脚已经离了地,随着他一同飞了起来。 雪白色的衣摆随风而动,蓦然翻飞,三人从一排灯柱上飞快地掠过,只留下白色的倩影和明亮的火光。地面上的众人叫好声连连,不仅是为了他高超的轻功,同时也被他精湛的武艺折服。 因为慕离刚刚跳起时,脚尖挑起了一个火把,每到一个灯柱上,都会点燃圆盘中的灯火,又将它带到下一个,如此一来,当他稳稳地落在雪莲花蕊上的时候,一路走来的灯柱都亮了起来,顿时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灯火辉煌。 小女孩刚一落到雪莲上,忙从慕离手臂间跳了下来,东跑西跑的很是快活。整个雪莲蕊大概有一个小型广场那么大,三五成群的聚着许多人,有些是夏依尔认识的,她就在这些人中间玩闹。 “看来你很会哄小孩子开心。”月罂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回眸看着明亮的灯火,觉得心仿佛也跟着火光点燃。她还未褪去红润的脸颊在光亮中显得娇艳欲滴,比脚下的雪莲更美上三分。 慕离呼吸一蹙,情不自禁的转过她的脸,偏头吻了下去。恬淡的竹香席卷而来,惊得她顿时睁圆了眼,眼角余光扫过一旁做着同样事情的男男女女,脸顿时烫了起来。 他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唇齿,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与她在莲蕊上紧紧相拥,仿佛天与地只有他们两人,再无其他。 她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身上,沉溺于他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中,觉得天昏地暗,耳边嗡嗡作响,直到有些透不过气来,他才缓缓地放开她的唇,贴着她的耳畔说, “月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他声音低柔,带着一丝期盼,如一片洁白羽毛落在她的心尖上,让她整颗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她微微动容,靠在他的肩头咬了咬唇,可心里却被甜丝丝的感觉充满,不过仍然小声反驳道, “谁要给你生……” 慕离凝视着她的眼,自然知道她说的话并非真心,唇角的笑意更深,摩挲着她的小脸,继而又问, “当真不要?” 月罂微愣,一句话卡在喉间,怎么也无法再出言伤他,脸红红地反问道,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她是从现代过来的,十五岁就生孩子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慕离在她脖颈间轻轻拂过,随后小心地捧起她的脸,认真地回答说, “不早,我娘生我的那年,也是十五岁。我们就算现在要个孩子,也要近一年才能出生。” 月罂顿时满头雾水,这种问题竟然让他说得这么严肃,这个心有七窍的男人此时此刻竟丢掉了所有的心机,简直单纯得可以。忽然噗地笑了出来,让慕离有些迷茫,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月罂摇了摇头,仰着头将他看着。明月下的白衣男子俊美如仙,带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发如泼墨,随风轻动。淡淡的眉眼仿若远山皓月,沉静得令人心醉。 她抬手摸了摸他如若刀裁的眉毛,继而转到他温暖细腻的脸颊上,却是无言。该说些什么呢……总觉得此情此景,一切的言语都是枉然。 慕离伸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静静地凝视着她仍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眼中翻滚着浓浓的爱与怜惜,喃喃道, “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 月罂脸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不是被灯火晃的,出声顶了他一句, “说不定跟你一样狡猾!” “这么说,你肯为我生了?”慕离一向沉静的眼眸竟有了孩子般的喜悦,亮得如夜空中的星子。张开双臂又将她揉进怀里,心却欢快地跳动起来。 月罂顿时张口结舌,可传到身上的融融暖意霎时又让所有嗔怪全变成了柔情蜜意,抿唇一笑,依靠在他宽阔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强烈而沉稳的心跳。 “哟,慕公子快当爹了?”爽朗的笑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月罂从他肩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胡服的美貌女子踏冰而来,松软的毛领趁着一张小脸娇艳无比,眼角眉梢带着倔强与傲然。 第237章 如果没有遇见你 第237章如果没有遇见你 慕离将她放开,脸上的柔情蜜意即刻散去,换成了一贯的温和模样,向来人微微颔首,继而对月罂说, “这是族长的女儿,夏小雅。” 月罂向她点了点头,平淡地打了声招呼, “夏小姐。” 夏小雅眉梢轻挑,笑吟吟地拉过月罂的手,亲切地说道, “叫我小雅就行了。慕公子是我们赫纳哈族的大恩人,他的夫人也自然是我们这儿的贵宾,可不要把咱们的关系叫远了。” 月罂轻轻一笑,觉得面前这女子倒是有几分豪爽,对她也自然产生了些许好感。 夏小雅转头看向慕离,眼底闪过一抹光芒,笑问道, “慕公子何时当爹,可得提前知会一声,小雅也好备一份大礼。” 月罂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想着他一向处事谨慎,怎么今日竟当着这么多人表白心意,实在不解。可她却没想到,雪莲节本就是男女互诉衷肠的日子,说是入乡随俗也好,说是情到深处也罢,饶是他性子再淡漠,也会被这如梦似幻般的美妙情境所感染,不由自主地吐露心声。 慕离轻咳了一声,脸上也有些不自在,没想到她耳力这么好,隔着这么远居然能听 金竹密语第4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两人的对话,于是向她微微一笑,轻声道, “夏小姐的好意慕离心领了。”他淡淡而语,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倒是一向的性子。 夏小雅也不追问,只是哈哈地笑了两声,随后指了指不远处围坐在一起的一群年轻男女,又对两人说, “我们族里的年轻男女今晚难得聚在一起,两位如有兴趣,一同玩玩乐乐如何?” 月罂虽说喜静,可对这些聚会也不排斥,见她很真诚地邀请他们,与慕离对视了一眼,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慕离刚刚的满心欢喜与渴望都被她的突然到来而打断,也不好推脱,于是淡淡而笑,点头应下。 在远处玩耍的夏依尔也喜滋滋的跑了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起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月罂见魏海也在其中,两人便坐在他身旁,与他说了几句话,可对方只是含糊地答应着,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时间久了才发现,魏海的视线一直瞟向夏小雅,其中饱含的深情任谁都不会看错。 可奇怪的是,夏小雅好像完全看不见一样,只顾着端着酒盅,与众人说说笑笑地共饮,即便视线掠过魏海,也没有丝毫停顿,仿佛看到的只是空气一般。 魏海起初还直盯着那张爱极了的脸庞,可过了半晌忽然轻叹了一声,随后垂下眼眸,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月罂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流连了片刻,便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怕又是一段单相思了。既然隐约地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也就不再多看,免得让魏海发现之后觉得尴尬,重新看向空地上的表演。 月罂听慕离在一旁低声解释才得知,原来这种聚会是让年轻男女用来互诉衷情的。赫纳哈族人生性豪爽,表达感情的方式也比较直接,如果在这几天发现心仪的对象,便会在聚会时载歌载舞,并向喜欢的人求婚。 此时场中央的空地上站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身材高大,长相端正,他跳了一曲颇具民族气息的舞蹈,引来众人的阵阵掌声。月罂一直觉得男人跳舞没什么意思,可到了这世间才觉得,原来男人的舞蹈也可以称为一种艺术。 还记得刚到这个世间,那殷红丝袍下的身姿说不出的妖娆妩媚,让她叹为观止,也可以说从那时开始,她心中就多了那抹美艳无比的身影。而眼前的男子,虽没有那般魅惑,却透着一股粗犷的气息,回旋、转身、弯腰、抬腿,每一个动作都尽显男子独特的阳刚之美。 舞毕,男子大步流星地走到一位少女面前,单膝跪倒,一手置于胸口,脸上闪烁着明亮红润的光泽。直到少女拉过他的手,与自己掌心相对,最后十指紧扣的时候,人群中才爆发出震耳欲绝的掌声与喝彩声,一段姻缘由此结下。 月罂没见过这么有趣的求婚方式,一脸兴奋地捧着酒盅,时不时地喝一小口,可眼睛仍停留在这些男男女女身上。 慕离垂眸看着身旁的少女,抿唇一笑,见她这么高兴,自己也不由得随之开心。取过一旁的小酒壶,为她斟满。 先后已经有许多男子施展歌舞才艺,有的是为心仪的女子而跳,有的却只是凑个热闹;也有不少女子为喜爱的男子而舞,而后将手心贴在男人的胸口上,如果男子对她也心存好感,便会拉过她的手,吻在她的手心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众人情绪逐渐高涨的时候,一直欣赏着表演的夏小雅忽然开口道, “慕公子也给我们大家展露一下才艺如何,也让我们这些人开开眼!” 人群中有几个是认识慕离的,此时见夏小雅亲自带头,也跟着起哄。慕离无奈地一笑,摇头叹道, “在下实在才疏学浅,并不懂半点歌舞曲艺,实在是惭愧。” “那就让慕夫人代替,大家说怎么样?”也不知谁冒出这么一句,得到了众人的赞成,叫好声、起哄声此起彼伏,将附近三三两两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月罂有些惊愕,正想推脱,慕离却握住了她的手,眼中光华流转,似乎有些期待地看向她,淡淡一笑,轻声道, “去吧。” 得到了他的肯定,众人叫喊声更盛,引得四周零散的族人也聚了过来,一齐起哄。一声声慕夫人叫得月罂脸红得如同滴血,只得站起身走到人群中间,清了清喉咙说道, “各位兄弟姐妹们才艺超群,我站在这里也只是班门弄斧罢了,不过今日就是图个热闹,我就唱首我们家乡的歌,以搏大家一乐罢了。” 她虽然有些懊恼慕离这么轻易就将自己推了出来,可站在人群中间却没有丝毫怯场,落落大方的一席话,说得却极其谦逊,引来更多的掌声。 她向慕离看了一眼,乌黑的眼眸像是洒了一把细碎的星辰,其中又夹杂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暖意。深吸了口气,平稳了情绪,随后轻声而唱。低婉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力量,穿透了层层云雾,似乎与九霄之上的玲珑之音合在一起,又婉转而下,直落入众人的心底。 山谷中回荡着她的歌声,在整个夜色下尤为明显。众人屏息凝神地听着,虽然歌曲的旋律十分陌生,可他们却听得十分入迷,仿佛能从清淡的歌声中听出她隐藏在心底的那份深情,以及淡淡的忧伤—— 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 我一定不会如此迷茫。 如果那天没有爱上你, 我一定不会如此疯狂。 如果那天你没有离开, 我一定不会如此忧伤。 如果我不再是现在的我, 你会不会回来,回到我身旁。 …… 慕离凝视着那双一直看向自己的美丽眼眸,唇角微微扬起,温软的笑容一点点漾开。那些词,那段旋律,虽然有些忧伤,可他却知道那是她一直以来走过的历程。此时众人皆沉醉在淡淡的旋律中,唯独他,能从曲子背后看到她的心,听懂她的情。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不会看清自己的心,原来世间除了仇恨,还有我需要存活的理由;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不会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只有在见到你的时刻,这颗心才会真正地跳动;遇见了你,我才会有了顾忌,也会更加决绝;遇见了你,我才会有了不舍,也会有了难以将你割舍的疼痛…… 直到旋律消失在空旷的山谷中,人群中才爆发出一阵掌声,叫好声连连。如果说起初只是为了图个热闹喊她出来,此时却是实心实意地为这个少女鼓掌。那身月白色的短袄长裙虽然不及缤纷的色彩那般绚烂,可却使眼前的少女出奇的清雅秀丽,她没有寻常女子那般细嫩的嗓音,反而有些低沉柔婉,带着一股淡淡的魔力,一点点的渗透人心。 月罂扬眉一笑,看向慕离的眼神多了些狡黠,她没有返回座位,而是像那些赫纳哈族的女子表演完一样,走到心爱人的面前,半跪下来,将手心放在他的胸口上,得意地笑看着他。 慕离微愣,随后忽然笑了,那笑容却是完全不符合他的纯真,如孩子一般,顿时晃花了她的眼。他拉过月罂的小手,在掌心间轻吻了吻,随后往怀中一带,将她整个人抱住。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掌声,以及各种各样的笑声。 也许是气氛所染,也许是在这种没有任何争斗、权利以及算计的山谷中,两人都将心防卸下,沉浸在异族的歌舞中,也沉浸在清淡的美酒里。 月罂已经见识过他酒后的模样,虽不想让他多喝,可却抵不过一拨拨敬酒的人。彼此都是年轻人,说话也自然没有那些长老们那么顾及,慕离推脱不过,自然喝了不少。 过了许久,月罂见他眼中呈现出浓浓的醉意,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迷离,只得向众人告了个辞。这人平日几乎很少饮酒,那种魅惑人心的模样还是别让旁人见到才好。 一直在人群里玩闹的夏依尔此时已经睡熟了,月罂想要将她抱起来,却被夏小雅抢了先,她将小女孩横抱在怀里,对月罂扬眉说道, “一起走吧,我也有些累了。” 几个人走到雪莲花蕊的后面,一条长长的冰道出现在眼前,像滑梯一般。几人从上面一路滑下,转眼间就到了平地。月罂回眸看去,她似乎能感受到魏海那深沉而忧伤的目光一直看着几人离开,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第238章 更衣 第238章更衣 夜色微凉,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酒香,深深地吸一口,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这种味道中舒展开来。 月罂扶着他细窄的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跟着夏小雅径直走到两人的帐篷前。 慕离虽然不胜酒力,可头脑还是清醒的,本可以自己走,偏偏拗不过她,也就由着她去,整颗心也在她细致入微的关照下渐渐融化。 走到门前,月罂对夏小雅轻声说道, “小雅不用再送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她刚刚说要亲自将小女孩送回家去,让月罂不用担心。反正自己对这里的路也不熟悉,月罂也就应下。 夏小雅对两人说了几句客气话,让他们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告诉下人,随意一些,不要太拘谨。 月罂连声道谢,继而与慕离一同进了帐篷,一股浅淡的幽香袭来,似乎是加了药材,淡淡的令人心情舒爽。帐篷分为里外两个房间,用一个木制屏风隔开,她直接将慕离扶到了里间,见浴桶中已经放好了热水,缓缓的冒着热气,原来桶下烧着炭火,可以一直让里面的水保持一定的温度。浴桶旁还有一小桶凉水,应该是用来调试温度的。 她轻轻一笑,这里的人做事倒是贴心,抬眼看去,见他脸颊上呈现出一抹醉人的红润,眼波迷离,黑润的眼眸被水汽熏得更为深邃。他大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下颌在她脖颈间摩挲了两下,笑而不语。 月罂推开他的头,这幅酒后的醉态前次已经领教过了,问道, “傻笑什么呢?” 慕离缓缓地摇了摇头,将她圈在怀中,贴着她挺直的脊背,哑声道, “如果一直生活在这里,多好……” 她今日的眼神那么明亮,那么纯粹,不带一丝忧虑与怀疑,没有任何复杂的情绪,她眼中只有他,而他的心里也没有任何心机与仇恨,整个天与地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凝望。 月罂轻轻笑了笑,慢慢地透了口气,那股幽香侵入鼻息,似乎渗透进心里,安抚住每一条神经。是啊,能一直生活在这里,多好,只不过两个人都不能做到…… 他身上散发出的浅淡竹香夹杂了些许酒香,比熏香炉中的味道更让她舒心,拍了拍他的手臂,岔开话题说道, “去洗个澡,一身酒味,明明不能喝酒,却偏要逞能!”言语中虽透着嗔怪,可其中的浓浓爱意他却听得出来,勾唇笑了笑,将她放开。 月罂转过身想要出去,却见他张开双臂,笑睨着她的眼,看样子是等着她为自己更衣。月罂微微一愣,实在想不到他会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轻声一笑,仰脸将他看着,打趣道, “叫你一声叔叔还不够,还要我亲自服侍你不成?” 慕离扬眉一笑,随后点了点头,笑容如春风般拂面而来,搅得她心湖漾开一片涟漪。月罂无奈地笑了笑,也不愿拂了他的意,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伸手去解腰间的竹纹玉带。 将宽宽的腰带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又掂起脚尖去解他领口的带子,带着醉意的气息喷洒到她的脸上,让她心里跳成了一团。绕到他背后,将披风取下,继而又将他雪色的外袍脱下,见他身上只剩下贴身的中衣,这才停了下来,脸上微微泛红, “好了!” 慕离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见她小脸通红,想再逗逗她,仍张开双臂等着。 她刚刚为他脱去外面的衣服时,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子身材极好,宽肩,窄腰,修长紧实的双腿,无一不透着致命的性感。即便此时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也仍让她看得心潮澎湃,咽了咽口水。见他仍这么笑吟吟的等着,懊恼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催促道, “快去洗吧!”说完飞快地离开。 慕离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看着她连蹦带跳的样子忽然轻笑出声,除去中衣,迈进浴桶中。热意席卷而来,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微微阖上眼眸,头却越发地昏沉。那股幽香仿佛能侵入人体的四肢百骸一样,一点点磨掉了他淡定的心性,总觉得体内有股火被点燃了,喉间有些干渴。 月罂红着脸走出了里间,听着水声响起,觉得浑身不自在,回眸看去,见帐篷中铺着一个够双人睡的床铺,厚厚的倒是暖和。又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其他睡觉的地方,心里开始敲起了鼓。 两人同床共枕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今天心里竟没来由地紧张,视线飘到那个木制屏风上,见他正半仰着头靠在桶壁上,一动不动,暗自呼了口气。觉得这屋子实在有些燥热,直烘得她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于是轻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想要平缓一下紧张的神经。说不定一会儿他累了也就先睡了,这样倒省下许多尴尬。 月罂坐在帐篷外不远的小石凳上,抬头看着漫天繁星,思绪万千。自己已经走了许多天了,园子里有没有什么事呢?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也将那里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她前世无依无靠,漂泊终日,可回到这世间,却有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实在感到欣慰。正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向一个方向看去,一身胡服的少女匆匆跑来,离近了一看,正是那族长的女儿,夏小雅。 她见月罂正在外面坐着,眼睛一亮,紧跑了几步到了月罂身旁,急切地说道, “月姑娘,不好了,夏依尔不见了!” 月罂忙站了起来,见她一脸紧张,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问道, “什么叫不见了?” “刚刚我抱着她走到前面山谷,忽然有、有些内急,就将她放到路旁的石头上,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那条路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没看到她的影子,这可怎么办呢!” “难道这谷中有人会劫走她?” “那倒是不会,只是这里山壁陡峭,若是她醒了,没有方向的胡乱一走,一失足掉下去可就完了。”她急得眼泪似乎要掉了下来,月罂忙拉住她的手,劝慰道, “你别急,我们多叫几个人一起去找找,肯定会没事的。”说完就要回走,却被夏小雅一把拉住, “你去哪儿?” “我去告诉慕离,让他与我们一起去找。” “他喝了那么多酒,走都走不稳,你还要照顾着他,算了别叫了,我再找些人就好了。” 月罂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刚刚见屏风上的影子一动不动,怕是累极了,也就没再坚持,与她一同向一个方向跑去。她与夏依尔虽然认识不久,可却不想让她有任何危险,而且那一声姐姐背后所包含的依赖,她自然是听得出来的。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那孩子不要出事。 两人离帐篷越来越远,夏小雅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帐篷仍安安稳稳,没有任何动静,不由得轻舒了口气。 第239章 突变 第239章突变 慕离手撑着头,有些昏昏欲睡,可体内的燥热却丝毫不减,大概是这水太热的缘故。他简单地洗了洗,这才取过软巾擦干了身子。 边系着丝缎软袍上的带子,边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见帐篷中的灯火多数已经熄了,只留下桌上的一盏油灯,散发着迷离摇曳的光芒。 走到铺着厚厚被褥的床铺前,见被中包裹着一个玲珑的身影,乌黑的发丝铺满床铺,只露出细腻肌肤的一角。 他揭开锦被躺在她一旁,看着面前的背影,轻轻吸了口气。抚了抚她细滑的发丝,动作轻柔而又小心,像是怕吵醒她一样,可被中人却忽然一动。 慕离低声一笑,嗓音沉静而略带沙哑,轻声问道, “还没睡吗?” 被中人不自觉地往里面缩了缩身子,摇了摇头。 慕离看向矮几上的香炉,眼里闪过疑惑地光芒,刚刚一进来就发现屋中焚了香,只当是下人们得知月罂来特意布置的,也没多问。可慢慢的,他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如果没猜错,那香炉中不仅燃了香料,应该还加了些许催|情药,否则他也不会觉得体内燥热难忍。 然他却无法去找人核实,不是说不觉得懊恼,只是觉得他们的做法有些过了。后转念一想,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两人没有过夫妻之实,才会添加这些药物助兴吧。 慕离手撑着头,呼吸渐渐沉重,但仍静静地等着她转身。过了片刻,被中人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一样,忽然转过身,从被中将他紧紧地抱住,贴在他宽阔的胸前。 慕离垂眸看去,见她将脸缩在被中,只留下光洁的额头,心跳声慢慢传到他的耳朵里,低声一笑,想要将被子揭开, “还不快出来,在里面不闷吗?” 被中人又向里面缩了缩,略想了想之后,七手八脚地解着他腰间的丝带。 慕离刚刚也是随意系上,此时被她这么一鼓捣,前襟滑开,露出纹理清晰的肌肤。被中人轻轻贴在他的前胸上,伸手又在他胸前抚过,摸过他硬实的腹肌,紧窄的腰身,一路向下。 慕离见她这么主动,起初有些欢喜,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接触了这么久,她从不会这样。即便是刚刚为他更衣,也是只脱到中衣就不再继续,那仓皇跑出去的姿态并不是装出来的,她应该从未碰过男人…… 可此时的她竟然这么主动,实在令他诧异。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在身上抚过的那双手并不像平时一样,极为陌生。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慕离一把攥住那双摸到了腰间的小手,略有些薄茧的手掌顿时让他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都被浇得冷澈无比。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这只手拉了出来,手上一用力,疼得被中人低叫了一声。 再没有疑惑,慕离将那人丢出了床铺,随后飞快地起身,手一扬,几枚金针蓦地飞出,正刺入对方的几个|岤道中。那人保持着奇怪的姿势顿时定住,眼巴巴地将他看着。 慕离将屏风上的外袍穿好,继而点燃了屋中的灯火,面容寒澈刺骨,是从未有过的怒意,沉声问道, “你怎么在这?” 对面少女一身丝缎睡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大片如脂般的肌肤,撩人至极。慕离微微侧头,不再看她,将她扔在床铺上的外袍拾起,看也不看地扔在她的身上,冷声道, “穿上。”说完金针又飞快地收回,解了少女身上的|岤道。 “我不穿!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刚刚你明明……” “住嘴!”慕离从来没这么发过火,只觉得血气上涌,一阵阵地冲到头顶,险些要出手将这少女掐死。 “二哥……”慕云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有些退缩,可一想到刚刚差点得手,又开始郁闷地叫嚣, “我哪点比不上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才见过她几次?可你刚刚那么温柔的和她说话,你何时这么对我说过!” 慕离刚刚还是怒火中烧,听了她的话之后,脸上的冰冷忽然破碎,迅速地四下扫了一眼,又瞬间到了她面前,一把攥住慕云的脖子,沉声问道, “她呢?” 慕云被他掐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平日里这个男人虽然对她不冷不热,却从没像今天这么凶狠,张开嘴使劲吸着气,费力地叫道, “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儿!除非你将她休了!否则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慕离手上一用力,真想直接将她掐死,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月罂,想到这一甩手,将慕云整个人丢到一旁。 大量的空气一齐涌进喉咙中,呛得她连声咳嗽,连眼泪都咳了出来,看着飞快走出帐篷的白衣男子,她终于抑制不住地叫喊了出来,声嘶力竭。 深更半夜,女子凄惨的哭闹声吵醒了许多熟睡中的人们。这些帐篷离着不太远,附近也有几位长老们居住,听到声音忙披了件外袍小跑着出来,沿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心里一惊。 自从慕离当日救下整个部落起,族中就一直为他留了一个单独的帐篷,平日里无人居住,却常有人打扫。每每他经过这里时,总会在这个帐篷中小住几天。此时看到那女子的哭声是从帐篷里传来的,众人哪还能置之不理,一溜烟似的都跑到了帐篷前。 哭声凄凄惨惨,任外面人询问了半晌也没人应答,族长此时也被吵醒,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却是一愣。只见一个身着浅绿色华丽睡袍的少女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族长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渐渐蹙起,低声问道, “你是何人?” 少女缓缓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其中夹杂的伤痛与恨意昭然若揭,她停止了哭泣,摸到身旁的长剑,唰地抽出,抵在族长的脖子上。 族长虽说有些功夫,可并没想过少女会突然发难,一不留神就被她挟制住。不过他面色冷静,并无半点惧意,冷声问道, “姑娘究竟是如何进山的?在慕公子的房中又所为何事?” 他不提慕离还好,慕云此时的心里都被那个厌恶又冰冷的眼神添满,一片冰冷。她狠狠地咬了咬牙,手中长剑擦过他的肌肤,细密的血珠顿时沿着剑身流了下来。 “族长!”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顿时向前迈了一步,可看到慕云那疯了一般的眼神生生停住了脚,这女人疯了,如果再近前一步,说不定她真会杀了族长。 慕云架着族长慢慢退到帐篷门前,众人也一步步地跟了出来。她眼眸黯沉,阴冷地扫视着四周,直到走进一片暗影之中,才猛地将族长推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沉寂的夜色中。 第240章 是敌是友 第240章是敌是友 命运总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在世人面前延展开来,有时可能仅仅因为一次错过,便将那些纷乱的灵魂牵引到不同的旅途。 月罂跟在夏小雅身后,急匆匆地沿着一条小路向山中走去。她们离那片灯火通明的居住地越来越远,回头看去,只能见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一路上并没见到夏依尔的身影,也没有半个出来寻找的族人,饶是她再心急,也该有所觉察。 月罂边走边顺势俯低身子,从靴子里抽出了锋利的匕首,掩盖在衣袖下,随后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夏小雅脚步一顿,缓缓地转过身,扬了扬眉, “自然是一起去找夏依尔。” “那其他人呢?” “被我分散到各处了。” 月罂眼眸微敛,更紧地握紧了刀柄,低声道, “既然如此,那你我就此分开,各寻各的。”说完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 身后一阵冷风吹过,月罂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两只飞刀蓦地刺入她刚刚站立的位置,她只是从匆匆一瞥,整颗心就像是掉入了寒冬腊月的深潭中,冰冷的触感一点点蔓延过四肢百骸。 那刀柄的花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奇怪的图腾使人过目不忘,她认得这种飞刀,因为她曾见过。那次她藏匿于百花楼中的房间时,这柄飞刀就被人刺进了门板,而这飞刀的主人,就是一直与自己拌嘴,又曾将自己救下的童昕。 她蓦地回头,见夏小雅手中还攥着几柄飞刀,正目光冷静地将自己看着。月罂并没被她震慑住,而是缓缓问道, “你认得童昕?” 夏小雅一愣,扫过对面少女疑惑的脸庞,神色变幻不定,最后慢慢透了口气,勾唇一笑, “怎么,七公主介意?” 月罂眉头紧蹙,听这称呼,她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她必定与童昕有什么关系。想到这,稳了稳心神,淡淡地说道, “自然介意,所以想知道你是敌是友,既然提到他,你并没有半点恼意,那你与他想必不是敌对关系。童昕虽谈不上与我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总归不会害我,而你却将我引出来,目的不明。你明明说要与我一同去找夏依尔,一路上却只顾前行,像是要急着去什么地方,并没有寻找的样子。到了此时,你还不打算说实话么?” 夏小雅眼眸半阖,看着神色镇定的少女简单将形势分析了一番,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她倒没自己想得那么不堪, “实话就是,你再也没办法回去。” 她话音刚落,周围忽然窜出四条黑色身影,将两人团团围住,月罂陡然一惊,视线飞快地从这几个人身上扫过,均是黑布遮面,只露出漆黑的眼睛。 夏小雅眼神平淡,完全没有了先前那般爽朗活泼,她低低地开口道, “怪只怪你这个人太烫手,被许多人争抢,我只能以你去交换需要的东西。”说完,她向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四个人飞快地窜到月罂身旁,就要将她擒住。 可树林里忽然又窜出两条黑衣身影,直接落在月罂左右,抽出腰中长剑,与四人战在一处。月罂看出后来的两人是这些天一直保护自己的暗卫,心里顿时有了着落,那两个暗卫的功夫极高,她倒不担心他们会吃了亏,于是趁着众人战斗的空隙,从后面迅速跑了出去。 夏小雅对那两个黑衣人的到来有些吃惊,可随后就恢复了冷静,眼见着月罂从后面跑了,飞快地追了上去,一柄柄飞刀刺向她的双腿,却并不对着要害。 月罂边跑边躲着身后的飞刀,真恨自己为什么没学几招武功,可此时想什么都是枉然。眼看着要跑出这座山,绕过前面的弯路就能回到居住的平地上,可转弯处却飞快地闪过一个人,借着月光看去,正是魏海。 月罂心里顿时冷澈无比,她虽然称这个人为大哥,但也看出来他对夏小雅的感情。无论如何,他都会与她一心,自己绝不能冒这个风险向他求助。于是,她想也没想地飞快转了个弯,直接跑进茂密的树林中。 魏海看着月罂跑进了密林,再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刚窜到树林前,正遇上准备进林子的夏小雅,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不许进去!” 夏小雅眉梢挑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喝道, “放开!” 魏海面沉似水,夹杂着些许怒意,只是强忍着没发作,低声问道, “你捉到她难道就能换来想要的东西?”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他说过只要我将他们二人拆散,就可以给我想要的!”夏小雅用力挣脱,可手腕却像被锁住一样。 “你竟然相信那个男人的鬼话!他不过是想借你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我不管!”夏小雅看着月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林中,愤恨地扬起另一只手,甩了魏海一巴掌,愤怒地骂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你若再干涉我的事,我就先杀了你!” 魏海脸色通红,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满脸怒意的少女,薄唇紧紧抿起。夏小雅趁着他呆愣的空当,迅速地抽出手,向着月罂逃跑的方向追去。 魏海见她跑开,这才晃过神来,想也没想地也追进了密林。 月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虽然月光明亮,可她对这里的地势一点也不熟悉,每一步都小心地试探。她起初跑了很远,直到听见身后没有了脚步声,这才慢慢停了下来,藏到一棵两人抱的树后,后背贴着树干,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气,觉得整个心脏都要裂开,冷汗沿着额角渐渐滑落下来。 她迅速地想了想此时的形势,若是原路返回必然会遇到那两个人,而继续往前跑将会离居住的地方越来越远,她对这里的地形一点也不熟悉,稍有不慎小命就会丢在这儿。看来只能躲过那两个人,再寻找一条路出去。 摸了摸这颗树,树皮粗糙,看来应该很好爬。她小时候在孤儿院没少爬树,此时为了躲那两个人,轻手利脚地就爬了上去。这棵树的树枝比寻常小树粗大许多,枝桠繁茂,错综复杂地交叉,倒是隐去了她娇小的身子。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月罂立刻躲进树枝的暗影中,借着树枝间的空隙瞄着外面的情况。只见夏小雅手指夹住几柄飞刀,刀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夺人眼球。她四下看着一排排树木,却并没有向树枝上看,估计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国公主,而且是个昏睡了若干年的娇弱少女还会爬树。 月罂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看她跑远了才缓缓地透了口气,可没过多久又瞧见紧跟其后的魏海,又是一阵紧张。还好两人都是匆匆而过,并未抬头看上一眼。 第241章 采药之人 第241章采药之人 树林间又恢复了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好似在睡梦中的呓语一般。皎洁柔和的月光洒在细密的枝桠间,勾勒出一个纤瘦单薄的身影。 月罂从树上慢慢爬了下来,四下望去,没有半点声音。山谷中的风比外面大很多,吹在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边走边细细聆听周围的动静,生怕那两个人再返回来将自己捉住。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明明是不远的路程,她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而周围的树木依然错综复杂,来时的那条小路连影子也见不到。一个念头缓缓地冒了出来:她迷路了。 月罂低骂了一声见鬼,这地方怎么这么邪门,她明明是沿着直线向外走的,怎么也该出林子了。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可仍然没有走出去,似乎一直在这个林子里绕着圈,不禁有些颓然。 夜,无比的深沉寒冷,似乎想要将误入其中的人们一口吞噬。冷澈的风从树林间吹过,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向那个走走停停的少女。 月罂搓了搓手臂,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虽然要走出去的念头很强烈,可此时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木然地走了一步又一步。一块凸起的石头横在面前,她一不小心就被绊倒,身子一晃,沿着山坡直接滚落下去。 树与树之间的距离极近,她并没看清面前是一个陡峭的山坡,身子刚落地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抓着两旁的石头与树干,可整个人依旧迅速地滚了下去。天旋地转的感觉顿时袭来,一瞬间竟让她产生了放弃生存的念头。 从自己回到这世间的那天起,就一次又一次的身处险境,哪方面的人都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作用,难道她死了这个世间就会太平吗?她一次次地忽视这些,也不得不忽视,因为她身单力薄,没有任何与之抗衡的能力。本想着自己有了生活的保证,今后就可以脱离皇室的束缚,到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生存,可即便是这个远离尘世的山谷中,也依然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 就在她有些绝望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那双温和黑润的眼眸,让她陡然一惊。如果有人想害自己,那么他会不会也遭遇了什么不测?虽说这里的人对他很恭敬,但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谁能保证他此时是安全的? 想到这,月罂像是忽然有了动力一样,自己一定要回去!她抱着头向下翻滚,忽然瞧见前面有一颗碗口粗的小树,到了近前忙伸手抱住,身子一沉,整个人就那么挂在树上。小树晃了两晃,显然有些吃力,可仍颤巍巍地承载着一个人的重量。 月罂觉得腰部以下都是悬空的,慢慢地回头看去,心却凉了半截,这山坡的边缘,竟是万丈悬崖。她用力向上爬着,可四肢完全不听使唤,没有丝毫力气,挣扎了半晌,只是让胳膊酸的无法用力。 树干越来越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传来,让她的心也跟着一同破碎,看来自己真的就要魂归于此了。 冷澈的风从耳边呼呼吹过,月罂看着越来越远的树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原本是不怕死的,可此时为什么这么恐惧,短短的一年时间,她似乎把什么最重要的东西留在了这里。胸腔内空荡荡的,只有冷风一遍遍地穿梭,回荡。 月罂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到了天堂,身子暖暖的,轻轻的,仿佛浮在云朵上一样。四下看去,是一个清净幽然的院落,零散地栽种着几棵果树,绿油油的叶子中还点缀着几个小巧的果实。 树下是一张四人石桌,桌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精致得如同画卷一般。再往远看去,墙边似乎还有一小块菜地,也不知栽了什么,绿油油的一片,颜色十分讨喜。 一阵暖风吹来,卷来扑鼻的花香,而花香中又夹杂着一缕缕药材的味道,让人心情随之沉静。月罂想要翻身坐起,可四肢像是散了架子般不停使唤,后背也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疼得她一吸气。 “醒了?”温暖平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惊得她也顾不得疼痛,翻身坐起,下意识地摸向靴子中的匕首,可她脚上只穿着一双雪白的短袜,匕首也不翼而飞。 一双如海般深沉稳重的眼眸呈现在她面前,月罂还能从中看到自己那小兽般惊恐的表情,忽然一愣。她总觉得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很眼熟,五官面孔都像是从哪儿见过,可又想不出来。但这种温和善意的眼神却让她少了些惊慌,没来由地平稳下来。 男人看了看她,对她的反应也不着恼,眼里满是温柔的情愫,继而轻轻一笑,走到吊床的一侧矮凳上坐下,将背上的竹篓取下,挑选着里面的药材,又轻声道, “姑娘的伤势很重,还是躺着为好。” 月罂见他不慌不忙,对自己也并不多加理睬,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坐了片刻,实在有些撑不住,只得问道, “你是谁?” “只是个采药之人罢了。” “是你救的我?”眼下的情形怎么看也是了,否则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不摔个七零八落都是个奇迹。 男人也不着急,仍然自顾自地摆弄着手中药材,淡淡地答道, “半月前,我从山下经过,姑娘恰好从上面掉下来,砸死了我的一头毛驴。姑娘的命虽然保住了,可内外的伤都很严重,最好休息几个月,否则势必留下隐疾。” “我睡了半个月?”月罂一阵惊愕,自己没有任何感觉,竟然一直昏睡了这么久!可她并不知道,她能半个月醒来已经算是奇迹,若不是碰上这个男人,说不定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并未回答。 月罂缓缓地透了口气,坐在摇摇晃晃的吊床上,心也跟着摇摆不停。半个月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人会找自己?而这么长时间生死未卜,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想到这心里一阵黯沉。 她想要爬下吊床,可身子刚一动,身上各处的伤口就犹如撕裂一般,疼痛顿时席卷而来,豆大的汗珠儿沿着额角滚落而下。 “小心!”男人急忙放下竹篓,飞快地跑了过来将她扶住,又将她抱回了吊床上,轻声询问, “你想要什么,我拿给你。” “我只是想谢谢先生的救命之恩。”不管如何,自己终究被他救下,还砸死人家一头毛驴,想想更觉得亏欠人家。 男人摇了摇头,和善地笑了笑, “无妨,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就在这儿好好歇着,伤好了再走。”。 第242章 熟悉 第242章熟悉 月罂点了点头,对这个从?br /gt; 金竹密语第4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竟然没来由地感到放心。看着他淡然稳重的身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又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过了不久,男人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个小巧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褐色的药汁和一小碟蜜枣。他走到吊床旁,将托盘放到一旁的矮树桩上,用小勺在药碗里搅了搅,随后递给她,轻声道, “这药对你的伤有好处。” 月罂也没多想,道了声谢之后慢慢喝下。自己这些天一直被他照顾,若想害她,他也不会费力救了自己。如果此时再疑神疑鬼,倒有些说不过去了。 苦涩的药汁在唇齿间流连不去,月罂不禁皱了皱眉,捂住了嘴。男人忙将那碟蜜枣递到她面前,她拿起几粒迅速含在嘴里,这才勉强压下苦涩的味道。 胃里刚好受了些,她却一愣,抬起头看着面前略显紧张的中年男子,觉得这一系列动作极其熟悉,而他做得也极其自然熟练,仿佛习惯了侍候病人一样。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酸涩,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浮出来。 月罂定定地看着男人,见他眼眸深邃,如夜幕下沉静的大海一般,使人心情平静,忍不住问道, “先生贵姓?” 男人抿了抿唇,忽然苦涩地笑了笑,轻声回道, “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自己的名字怎么会忘?” 男人摇了摇头,却笑而不语。 “那我叫您一声伯伯可好?看样子您与我爹爹的年纪也相差不多。”月罂喝完药躺在吊床上,头有些昏昏沉沉,可仍然强撑着精神与他说话。 男人偏头看着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少女,虽然气色仍有些差,但那清秀灵动的模样依旧与往日一般。她刚刚说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忍不住问道, “你爹爹?” 月罂点了点头,轻轻一笑,脸上却有些迷茫, “我虽然没见过爹爹,但总觉得你们年纪应该相差不多,叫您一声伯伯也是应该的。” 男人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苦楚,想抹去她眉间的黯然,却无能为力,只得小心地询问, “你很想他?” 月罂仰躺在床上,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连天上游走的白云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一团团白蒙蒙的影子。她声音细若蚊声,越来越低,说着说着竟慢慢睡着了, “嗯,很想……如果爹爹还活着,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害我……” 男人眼里泛起层层波澜,搅着无穷无尽的痛苦一同席卷而来,先前的平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月罂紧蹙的眉以及轻颤的睫毛,深深地叹了口气,抹掉了她眼角那滴晶莹的泪珠儿,却舍不得再放下手,手指拂过她的眉眼,低喃道, “孩子,让你受苦了……” 半个月前。 陡峭的悬崖边伫立着一个雪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寒风猎猎地吹过,将他的衣摆吹得上下翻飞,可他的身子却站得笔直,像山崖上的一尊石雕一样,丝毫不动。 如冷风雕刻过的面颊透着无边无际的寒冷,一向柔和温暖的眼眸此时却如料峭冬雪,让人难以亲近。 他身后站着一群年过半百的老者,个个都是愁眉不展,却不敢上前劝一句。过了许久,从人群后跑过来一个侍从,他走到为首的老者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老者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上前来,对着那个身着雪色长袍的男子微微俯身,说道, “慕公子,我那个不孝女儿已经捉回来了,请慕公子责罚。”说完他一摆手,两个侍从将绑住手腕的夏小雅推了上来。 夏小雅虽然被绑着,可脸上却异常平静,神情也是无比的淡漠。她看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群山,一言不发。 慕离同样静默不语,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一样,只是紧紧地攥着那块衣料,手指有些颤抖。他发现月罂不见了之后,迅速与那两个暗卫联系,过了不久就收到了他们放的信号弹,等他飞快地赶到时,月罂早已经跑进了林子。 三人将整个林子翻了几遍,仍不见月罂的踪影,又将附近的山头都搜寻了一遍,也仍没有她的任何线索留下。他无法描述出当时的感受,只是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不停地四处寻找。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沿着那个山坡滑下,在悬崖旁的小树上发现了月罂的一角衣料,微风吹过,雪白的衣料慢慢翻卷,仿佛在嘲笑着他来得太晚了。 慕离缓缓地吸了口气,转头对一脸拘谨的族长说, “有没有通向崖底的小路?” 族长先是一愣,还以为他要处置自己的女儿,既心疼又无可奈何,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心思,竟有些迷茫,他总是无法看透这个男人。摇了摇头回答, “这悬崖被四面的山包围,只能从上面下去,没有其他办法。” 慕离点了点头,吩咐手下暗卫,迅速寻找通向崖底的小路,他偏不信这里没有其他的路。族中的长老们见他如此,也急忙各自吩咐人手去帮忙寻找。 他站在崖边,看着下面浮动的袅袅云雾,眼眸微黯。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亲自将你带上来…… 慕离穿过人群就要向外走,紧跟着他的族长忙出声道, “慕公子,小女……” 慕离只是略停了停脚步,偏头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随后又径自离开。但只那一眼,就让周围的人觉得无比的寒冷,那淡淡的眉眼看着虽然温柔似水,但其中搅着的深情却早已凝固,只剩下无比的冷澈,令所有人望而生畏。 跟在他身后的众位长老面面相觑,最终慢慢透了口气,但心却一直提着,当年他救下整个部落的情景一直深刻地记在众人心里,只能用“魔鬼”二字形容,后来他对所有族人虽然态度和善,可人们对他不仅尊敬感激,同时也有着深深的畏惧。此时只有祈祷那少女平安无事,否则整个赫纳哈族都脱不了干系。 第243章 束发 第243章束发 月罂躺在吊床上,正优哉游哉地上下抛着一个苹果。这几天她的状态完全从焦躁不安变成担心着急,继而又发展成被迫接受现实,直到变成了现在的安心享受,因为她发现即使着急也没用。 她这些天试着离开这里,寻个出山的方法,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只能从山脚下爬上去。先不说这山有多高多陡,单凭她此时这身病就是最大的障碍。既然身上的伤还未调理好,她只能安心地留在这里,打算身子好利索了再寻找其他出山的法子。 这几天从那个中年男人口中得知了许多信息,原来这悬崖被四面的山环了起来,并没有其他的出口。方圆几百里也没有其他住家,而他是如何到这里的,他却只字不提,对于这个人的身份,月罂也就更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这人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体贴细致,让她竟然从心里放下所有的防备,仿佛觉得彼此已经认识了许多年一样。 “伯伯,这里的气候为什么与外面不一样?” 坐在一旁青藤椅上的男人边削着苹果皮,边温和地回答, “这世间虽大却无奇不有,南月国虽然全年被寒冬笼罩,可个别地方却四季如春,实在很难让人理解。” 月罂点了点头,回想起童昕带自己去的那个神秘仙境,也像这里一样温暖,她倒是喜欢常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接过男人递来的苹果,眉开眼笑地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感觉顿时在口腔中化开,不由得问道, “您以前照顾过病人吗?” 男人笑了笑,不答反问, “为什么这样问?” “您医术高超,做的饭又好吃,苹果削得也好,照顾人又这么细致,看样子倒像是练出来的。而且您长得这么好看,估计年轻时一定是南月国第一美男子,这么完美的人还真是少见!”月罂啃着苹果,陈述事实的同时也不忘了添油加醋的夸赞他一番,每个人都喜欢听好话,她这么一说,总不会给自己带来坏处。 正如她想的一样,男人听完扬眉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孩子,吃个苹果也堵不住你的嘴,什么第一美男子,我看你倒像是天下第一马屁精!” 月罂咧嘴笑了笑,毫不介意,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越来越投脾气。 “我以前是有个经常生病的女儿……”男人止了笑,但唇角仍挂着一丝苦涩,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又回忆起多年前的事。 月罂见他眉间黯然,眼里闪过的痛楚让她心底也随之疼痛,小声问道, “后来呢?” “后来,经过高人指点,我得到了救她的办法,可也间接地害了她。” “怎么会害了呢?” 男人欲言又止,看了眼月罂,眼里满是愧色,摇了摇头说道, “生生死死,因果轮回,谁又说得清楚,不提也罢……不过她现在仍活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那她知道您生活在这里吗?为什么不与她住在一起?难道不想她吗?” “有些事并不是想与不想就能解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那年若不是我强自改变,也不会落得今日的局面,一切都该顺其自然。”男人默默地叹了口气,俊儒的面庞略显落寞,他静静地靠在藤椅上,如同一幅静谧的画卷。 月罂摆弄着手中被啃得乱七八糟的苹果,也没心思再吃下去,也叹了口气,她自己的命运也乱得一塌糊涂。 过了半晌,男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月儿今年……多大了?” 月罂算了算掉到悬崖的日子,忽然一愣, “今天刚好十五。” 男人像是知道一样,欣慰地点了点头,已经十五了……他看着面前模样清秀的少女,心里一阵阵地发酸,又说, “南月国女子及笄这天,都会由父亲亲手为女儿束发,意味着女儿已经成|人,到了出嫁的年龄。” 月罂脸上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可随之目光又黯沉下来,喃喃低语道, “我爹已经去世了。” “那伯伯代他给你束发可好?” 也许是被男人眼中期盼的目光所感动,月罂总觉得他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如何也无法拒绝。而她心里一直想念着爹爹,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怎么也要有人束发才行。于是点了点头, “伯伯对我像亲人一样,能为我束发,月儿求之不得。”说完飞快地跑进里屋,将梳妆台上的那把羊脂玉梳取来,又搬过一个小藤椅,坐在男人面前。 男人眼眶微涩,解开了她简单的发髻,用梳子轻柔地梳理,她发质极好,柔滑如缎,墨一般的长发在羊脂玉梳中滑过,黑白分明。他轻轻地摸过她的长发,眼角竟有些晶莹。 月罂仰头望着天,并没有看到男人怜惜的目光,但却能感受到他的小心,抿唇笑了笑,轻声道, “伯伯,有个人也这么为我梳过头发,你看,这是他送我的簪子。”说完,她将手中的雪玉簪举过头顶,方便让男人看到。 男人视线扫过,微微一愣,如果没记错,这是那孩子小时候小心翼翼保存的东西,他还说过,这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可他竟然给了她……想到这,男人有些欣慰,若她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些视她为生命的人,自己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月儿可喜欢他?” 月罂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随后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润,低头摆弄着雪玉簪,那上面的两朵清丽莲花仍然如往日一般傲然绽放,如他本人一样,清雅又不失贵气。 “世间最美好的事,就是两情相悦,月儿要好好珍惜才是。” 男人舒心一笑,灵活的双手在她头上盘了几下,接过那根雪玉簪斜斜地插上,看着少女清秀雅致的面庞,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笑说道, “从今往后,月儿就可以嫁人了!” 月罂脸上通红,咬了咬唇,随后跑进屋子里去照镜子。她没想过这男人的手这么巧,简直不输给慕离,左照右照之后,顺着敞开的窗户向外喊道, “伯伯,谢谢你!” 院中的男人轻轻一笑,淡雅如云,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眉间却拢起一层忧郁,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找来了吧?到了那时,时隔多年的重聚又会分开……。 第244章 离别的伤感 第244章离别的伤感 月罂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已经少了初次回到这世间的稚嫩,尖尖的下颌勾勒出娇美的脸型,眼眸纯黑灵动,只是多了些沧桑的韵味。已经来这里快一个月了,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应该离开这里了。 可她在这里留的时间越久,越不想离开,不知是因为这温暖的环境,还是因为这个温和可亲的男人。她总是拖延着时间,只希望在这里多留一天,于是一直拖到了现在。但时间却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一旦人们想要放慢脚步,它必然会匆匆而过,不给人们留下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如果不是男人的提醒,她险些忘了今日是自己十五岁的生辰,也是南月国立少皇的日子,不知道这段时间她不在,园子里会闹出什么乱子。想到这,月罂心里一紧,即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回去了。 镜子中的少女清丽可人,不施粉黛却貌若桃花,她掉下悬崖时穿的那身衣袍已经被划坏,此时穿的是男人借给她的一套衣裳,他说是他过世的妻子穿过的。长过脚踝的雪色长裙,零散地绣着几株素雅兰花,微风吹过,摇曳多姿。她生怕这干净的裙角沾了地,一手轻提着裙摆,步伐轻快地跑了出去。 心里正想着从今天起要各处走走,看看有没有离开这里的小路,如果实在没有,就只能想其他办法了。她轻盈地跳过门槛,觉得心莫名地跳开了,似乎是有预感一样,她慢慢地抬起头,正撞见门外那双黑如墨石般的狭长眼眸,他温润至极的脸上带着惊讶,继而长舒了一口气,化开暖暖笑容。 月罂眼圈一红,飞快地跑下台阶,扑到来人的怀中,阵阵竹香顿时涌进了心底。她搂着他的脖子,轻唤道, “慕离……” “嗯,我在。” “慕离……” “嗯,我在呢……”他柔声回答着,连日来的担心与纠结此时全部散去,只剩下浓浓的歉意与爱怜。那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跳过门槛的倩影,成了他这些日子见过的最美风景。 月罂退开了些,看着面前温润的面颊,似乎比离开前瘦了许多,眼圈发黑,显然一直不得安宁,心底隐隐一疼。抬手抚了抚他削瘦的面颊,咬了咬唇,说道, “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 慕离温和浅笑,却抹不掉神色间的疲倦,从那日她掉下悬崖开始,他就没日没夜地与暗卫穿梭在群山之间,只想着寻到通向崖底的小路。山涧云雾缭绕,他不知下面的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跳下去,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寻找。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不仅是为耽误的这些天而道歉,也是为那天没有看到她离开而道歉,若不是自己轻易被迷香迷昏了头脑,也不至于听不见她离开的声音。 月罂摇了摇头,正准备问问那天的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她回眸看去,正是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她忙放开了慕离,向他介绍, “这是救了我的伯伯。” 慕离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忽然僵在了原地,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不远处一身浅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一个名字险些脱口而出。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慢慢走到两人面前,摸了摸月罂的头发,和声道,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既然有人来接你,那就随他一同回去吧。”他见慕离仍难以置信地将自己看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 “这里四面环山,你竟然能找到通路,不简单啊!”说完温和一笑,眼里流露出的不仅仅是赞叹,还有阔别多年的感动。 慕离薄唇紧抿,强压下起伏的情绪,对月罂说道, “月儿去收拾东西,随我一同回去吧。” 月罂点了点头,又看向那个男人,她不明白的是,虽然与人家非亲非故,可却有些依依不舍。看到他向自己微微一笑,也勉强笑了笑,转身跑回了屋子。 慕离见她走远,忽然一撩衣摆,单膝跪倒,声音有一丝颤抖, “王夫。” 男人忙扶起了他,眼眶也有些湿润,看着面前温润稳重的男子,欣慰地感叹道, “你竟然长这么大了。” 慕离轻抿了抿唇,喉咙哽咽,握住了男人的手臂,低声问道, “那年我亲眼看见您……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正是月罂的亲爹,轩辕宸枫,也是将全部医术交给慕离的恩师。当年为了救她,他耗尽了心血,在众人面前过世,可此时却奇迹般地站在了这里,即便性子再沉稳的人,也会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缓缓地摇了摇头,又轻叹了口气, “此事说来话长,正因为我那时的一意孤行,与天作对,才险些害了她。我侥幸逃生,又得高人指点,才隐姓埋名的留在了这里。” 慕离听他这一番话有些迷茫,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屋,月罂还没有出来,只得又低声问道, “那王夫为何不与公主相认?您也知道,此时的女皇待她疏远,她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即便她不说,您总会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我自然知道……只是我还有一些事没做完,只能暂且瞒下她。” 慕离还想再开口说什么,可听到他果断的回答,终是忍下。想着那日与女皇的对话,又轻声说道, “那天我将王夫过世的消息告诉了女皇,她……似乎很悲伤。” 提到那个女人,轩辕宸枫眼眸一黯,俊朗的双眉蹙起, “悲伤?呵……她怕是因为被困在那里感到悲伤吧!” 慕离暗叹了口气,那日凄凄惨惨的哭声并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是当局者迷,既然他不想承认,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又问, “当年王夫没留下任何话就离去,慕离不知该如何处置女皇的魂魄,只得将她留在那副躯壳里,现在要不要……” “不可!”男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显然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又低声说道, “她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若不是我骗过她,又怎么能将她囚禁?此时将她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慕离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对过去的事虽然略知一二,却也只是个大概,不敢擅自做什么决定,此时才会征求王夫的意见。 男人看着十几年不见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还记得那时将他领进园子,这孩子眼中的小心谨慎与防备,都让人感到心疼。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心事重重的孩子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显然他已经在磨砺中成长与成熟,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微微感叹道, “我知道你当年随我回园子是迫不得已,你的身世我也略知一二,此时我不能阻止你做什么,但无论怎样,请别伤害她……” 慕离目光闪烁,随后俯了俯身子,沉声应下。 月罂提着一个小巧的包袱从房间走了出来,里面是她随身的物品,以及男人给她的各种疗伤的药材。她走到两人面前,向男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眼里闪过不舍之情,低声说道, “伯伯,我这就走了,您好好保重,等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您!” 男人轻点了点头,将她额角的发丝拢了拢,看着她穿着的衣裳有些单薄,轻声提醒, “出了山,天就冷了,要多穿件厚衣裳,我这里没有太厚的棉衣,没办法给你带着。” 慕离忙在一旁轻声回道, “车中已经备好了棉衣,您放心吧。” 男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心底淌过一丝暖流,他当年没看错人……又嘱咐月罂按时吃药,那些药材足够她用到痊愈的时候;平时也要多留个心眼,别再这么糊里糊涂地就从山上掉下来。总之,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说了许多,让月罂眼睛又开始酸了,连忙笑说道, “我知道了!倒是您,一把年纪了还不出去走走,看看锦绣的河山,天天窝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也不怕闷坏了!” 本有些伤感的场面,经她这么一说立刻变了味道,男人忍不住笑起来,捏着她的脸气说道, “真不知你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哪个男人敢娶你!” 月罂捂着脸嘿嘿一笑,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他笑一笑,冲散了离别的悲凉, “您可不知道,外面排着队等着娶我的人多着呢,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两个男人无语地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又一同摇了摇头。 月罂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使劲地向男人招手,直到那个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的时候,她才坐回车中,竟有一丝难以言状的伤感。 第245章 雪崩 第245章雪崩 月罂将那天发生的事简单问了问,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慕恒搞的鬼。原来他与夏小雅早就认识,并且关系匪浅,他这次不知许给她什么东西,才让夏小雅将慕云带进山里,并且在慕离的房中加入无色无味的迷|药以及催|情香。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想过,正因为慕离常年与药物打交道,对这些东西自然有了免疫。 另一方面,夏小雅的计划是骗月罂离开,派人在附近候着,自己将她带到无人的地方,再让那些人将她捉住送到慕恒手中。可没想到半路也出了岔子,两面事情都没办成。 慕离也是从魏海的口中得到了这些信息,但却不知道慕恒究竟用什么法子买通了夏小雅,以至于她始终不肯开口。不过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寻找通向崖底的小路,也没心情理她。 月罂恨恨地磨牙,那个慕恒简直太缺德了!真想把那个恶心的男人捉来,也从山顶上扔下去! “那个慕云被你扔下之后,去哪儿了?”她始终对那个女人心存芥蒂,虽然他对那晚的事只是略略带过,可仔细想想就能猜到七七八八,更觉得懊恼。 “不知,听说那晚她挟持了族长之后,就进了山,这些天也一直没再见到她。”慕离淡淡而语,见马车已出了山口,便取过事先准备好的棉衣让她穿上。 月罂顺着敞开的车窗看去,前面不远处的山上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蜿蜒得如同一条细细的蛇,静静地贴在山上,忍不住问道, “不是说这里四面环山,没有其他的路吗?” “这条路只通到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从山洞中才能走出去,两天前我才发现了那个山洞,这才耽误了这么多天。” 由于这条路少有人走,路途颠簸,到最后两人只能下了马车,漫步而行。 月罂又问起这些日子皇城中的事,才得知各国使臣三天前就已经到了南月国,都等着参加选举少皇的仪式。可她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女皇早就得到了消息,虽然恼他的失职,但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将消息压下,让他尽快寻到她。 女皇在没得到月罂是生是死的准确消息前还不敢声张,一来朝中各部分势力大多数都是看好戏的态度,各亲王以及公主也对这个少皇之位虎视眈眈,若得知月罂掉下悬崖,说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二来各国使臣不仅是带着贺礼前来,各国的精兵良将也驻扎在皇城外,名义上是保护各家主子,实际上却各怀各的目的。只要朝中一乱,这些大国小国说不定都会插上一脚,到时候南月国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管其他事。好在慕离前些天找到了那个隐藏的洞口,否则只剩下从山顶跳下这一个办法。 月罂深吸了口气,觉得只要出了这座山,就又掉进了尔虞我诈的争斗中,免不了心情沉重起来。 慕离怎会不知她在烦什么,握紧她的手,轻声慢语道, “别担心,你身份特殊,各国均会有所忌惮,倒是不足畏惧。此时最重要的是尽快笼络朝中各派主要官员,只要顺利登上少皇之位,相信那些摇摆不定的人自会归顺于你。” 月罂看着他沉静黑润的眼眸,似乎能将自己的一切心事看穿,暗叹了口气,只好点了点头。自从来到这世间,她总想着逃离皇宫,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即便她离开了,也依旧束缚在这张权利与欲望的网中。 这一个月,她虽然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可心里却体会到从未有过的自由。而当她看到慕离的那一刻,首先是惊喜,其次便是无尽的悲凉,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又要回到那个牢笼了…… 她也很希望像那个伯伯一样,寻一处无人的地方,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可她也明白,自己这么一走会给多少人带来灾难。即便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走向那个繁华绚烂的金丝牢笼。 慕离垂眸看了看她失落的脸颊,抬手轻轻抚过,却终是无言。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背负常人无法想象的重担,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欣然接受,可以反抗,但却起不了丝毫所用;也可以选择斩断这个束缚,却只能带给自己更大的痛楚。 如果有选择,他宁愿安心地做她的夫君,不争不抢,默默地为她打理好一切事,而不是像此时一样,纵然有千百个不舍,仍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两人沿着崎岖小路走到半山腰附近,远远地看见了那个被枯藤遮盖的山洞,这里的气候已经变得寒冷,藤蔓的颜色与山石相近,使人在远处很难分辩。山洞足足有两匹马车那么宽,怪不得他来的时候能带进来一辆马车。 月罂抬头看去,只见四面的山峰陡峭,山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压迫人心。她隐约地觉得不安,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只能扯了扯慕离的衣角,催促道, “快些走吧!” 慕离轻点了点头,吩咐车夫随后跟上,这才牵着她的手向山洞走去。正在这时,山顶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放肆而又嚣张,冷冽的女声带着回音传来,令人听之惊恐, “没想到你还活着,看来我太小看你了!” 月罂一愣,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山顶上有一个极小的人影,可那人逆光而站,阳光又极其刺眼,她不得不半眯起眼睛。即便两人离着太远,又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可这声音她却是熟识的,正是出事那晚逃进山林的慕云。 慕离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眉头紧蹙,冷眼看着山上的人影,更紧地攥住月罂的手,轻声道, “快走!”虽然他不知道慕云要做什么,但凭前些年的相处,她这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除掉月罂的机会。目前他们形势不利,悬崖上下异常陡峭,他将所有人都留在了山洞的外面以防有人封住出口,眼下只有穿过山洞才算平安。 “想跑?没那么容易!”又一声尖锐的嘲笑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轰隆隆的声响,犹如大地惊雷,在两人的心底疯狂地炸开。 慕离只匆匆一瞥,一贯的沉静与稳重瞬间破碎,狭长的眼中倒映着的只有铺天盖地的冰雪。 月罂听到声音也向上看去,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身子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漫天落下的厚重冰雪。一个念头飞快地划过脑海:雪崩了! 呆愣的时间不到一秒,她已经被人卷在了怀中,向山洞的方向狂奔。 大块的冰雪砸落在他雪色的衣襟上,似冰与雪的碰撞,溅起冰冷的碎屑打在她的脸上,顿时让她惊醒。慕离飞快地将她按在胸前,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上半身,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强忍着身上的疼痛,飞快地奔向那个洞口。 狂乱的笑声从山顶上传来,夹杂着冷冽的风与刺骨的雪,整个空间扭曲而惊悚。大块小块的冰雪铺天盖地的落下,似乎与山顶的女人一样,完全陷入了疯狂。 一块被积雪覆盖的坚硬石块向两人砸下,慕离躲闪不及,正砸在背上,顿时闷哼了一声,可没做任何停留,一个箭步冲进了险些被埋起来的山洞中。身后的冰雪霎时落下,阻住了唯一的出口。 第246章 我背你 第246章我背你 很静。模糊的意识中仿佛有水滴落下的声响,一滴一滴,在幽静的空间中越发地清晰。 月罂轻吟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忽然回忆起刚刚发生的惊险场面,两人一同冲进来的时候,好像一大块冰雪砸在他的身上,这才重重地摔进来。 心里顿时一紧,忙撑起身子,可身上压着的人一动不动,她轻声唤道, “慕离?” 对方一声不吭,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一样。 月罂摸索到他的脸,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一点点摸过他好看的眉眼,狭长的眼眸紧紧闭着,鼻息间却传来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但仍一动不动。 “慕离……你别吓我,你醒醒啊……”月罂又低唤了几声,可对方仍安安静静地覆在她的身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她环住他的腰,想挪开他的身子,可手指却碰到了湿漉漉的东西,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伸手再摸去,整片后背都湿湿的,还带着些许温热,她忍不住轻泣出声,是血…… 匆匆忙忙地将他撑起来,从他身子下钻了出来,鼻息间的竹香俨然被血味遮盖住,搅得她一阵心疼。 月罂强睁大眼睛,让蒙住视线的眼泪滚下来,可她仍然看不清他的脸。伸手在他脸上拍来拍去,又轻轻摇晃着他的身子,一声声地低唤着他。见他仍没有转醒的迹象,她真的有些慌了。 从来都是他站在她的身前,默默地保护着她,她也习惯了缩在他的庇护伞下,肆意妄为地生活。可她从没想过,这个人也会有倒下的一天,带给自己的只是措手不及的慌乱。但惊慌只是一瞬,她咬紧下唇,飞快地想着主意。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看他伤得有多重,但这里漆黑一片,除非到山洞外,否则哪儿会有光亮?想到光亮,月罂忙向他的衣裳里摸去,如果没记错,他随身都会带着火折子。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巧的点火工具,刚想打开,她的手忽然被他握住,一阵细碎的呻吟在耳边响起,可此时听起来却犹如天籁一般, “慕离?你醒啦??”她兴奋地叫道,匆匆忙忙地去摸他的脸,此时,她觉得那轻颤的睫毛成了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别……”他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能开口,断断续续地对她说道, “别开……这里空气稀薄。” “可我要看看你的伤势!你流了好多血!” 慕离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觉得后背似乎要裂开了一样,上半身疼得几乎麻木。他漫吸了口气,浅声道, “无妨,只是皮肉伤罢了,出了山洞再看。”说完,他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腰上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冷吸了口气,身子一晃,又险些摔倒。 月罂离他很近,感觉到他的异常,上前一把将他扶住,没好气地吼道, “都这样了还强撑什么!”她虽然看不见他的模样,可从他僵硬的身子能感觉到他此时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眼睛一酸,泪又蒙了上来。暗骂了声自己,为何现在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真是没出息。 “至少先把伤口包扎上。”她不由分说地扯了一块干净的里衣衣袖,摸着黑将他受伤的背缠住。虽然不懂得什么医术,但好歹知道先止血。 他随身携带着各种急用的药丸,在她的催促中取出一颗止痛止血的服下。月罂见该做的都做完了,这才接着拉过他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脖颈上,强自镇定地说道, “我背你。” 慕离犹豫着没动,往回缩了缩手臂,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自然, “不用,我能走。”说完,他扶着她的肩膀向前走了一步,可排山倒海的疼痛顿时席卷而来,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滴落。 月罂听到他喉咙中压下的微弱声响,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忽然转身将他抱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骂道, “你真不要命了吗!如果真没事你现在就把去山洞撞开!一定要让我急死吗!”她使劲攥着他的衣襟,却不敢碰到他的后背。 慕离半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虽然窄小,可此时却觉得能撑起他心头的天空。身上疼得险些令他窒息,可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捏了捏她瘦弱的腰肢,柔声问道, “你背得动?” 月罂忙抹了把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一想到两个人面对面都看不清对方,他如何能看到自己的回答,只得慎重地嗯了一声。摸着他的双臂又环在脖子上,稍稍弯腰,就将他背了起来。 他身材颀长,样貌风雅,模样也斯斯文文,本以为身子骨也很轻,没想到要比想象中重许多,难道都是肌肉?她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冒出的这个古怪的想法有些可笑,但仍然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腿,修长而又紧实。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他柔柔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带着令人眩晕的恬淡竹香, “很重吧?” “嗯,很重……”她的直白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想动一动身子,可又被她拉住。 她一手扶着坑坑洼洼的石壁,一手扶着他的腿,弯着腰一步步向前走。她身材瘦小,只有他肩膀那么高,此时他趴在她的身上,将她小小的身子整个盖住,此时若有人看见,一定会认为他在弯着身子走路。 月罂咬着牙一步步走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将他带出去。这么长时间,她从没为他做过什么,现在只是件小小的事,如果再做不到,那还能做什么! 山洞很长,很黑。也不知走了多远,她只知道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山洞中开始有了一丝光亮,侧过头已经能看清他苍白的面孔,兴奋地说道, “看样子要到了!” 慕离浅浅地一笑,笑容刚挂上嘴角就立刻散去,轻轻地说, “再走一个时辰也到不了,先把我放下吧。” “不行。”月罂皱了皱眉,汗珠已经将她两鬓的发丝全部打湿。 “你先出去,外面有人守着呢,到时候让他们再来接我就好。” 月罂一声不吭,倔强地仍然一步步走着,直到她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那香气宛若九霄之上的清冽甘泉,从心底带给人舒畅的感觉,使人五脏六腑都如花一般绽放。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月罂顺着那清香的味道望去,赫然睁大了眼。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凹进去的小石洞,里面的石壁上长着两朵清丽的雪莲花! 第247章 尘封的往事 第247章尘封的往事 月罂虽然没见过雪莲究竟是什么模样,但那天在族中看到了巨大的雪莲冰雕,与眼前的两朵小雪莲一般不二。她忙拍了拍慕离的手臂,指向那两朵雪莲,兴奋地说道, “看!是雪莲花!” 慕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微微一愣。他一直觉得雪莲是个极其缥缈的东西,也许在世间是不存在的,可亲眼看着那两朵寂静绽放的小花,不由得一阵惊叹。 月罂将他小心地安置在石壁旁坐好,又蹬蹬地跑向那个小石洞,歪着头看了半晌,最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摘了下来。将一株雪莲收于袖中,捧着另一株回到慕离面前,眼睛里光芒闪烁,急切地说道, “快,把它吃了!” 金竹密语第4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 慕离一阵愕然,看着她手心中小小的花朵,不由得偏头一笑,脸色虽然苍白,可丝毫不影响他风华绝代的面容, “你真相信那个故事?”任谁听了都觉得那故事是假的,可她偏偏信这个。 “试一试总没坏处的!” “那你就不怕它有毒?”慕离斜靠在石壁上,目光从那小小的雪莲扫到她紧皱的眉头上,神态有些懒散无力。 月罂摸了摸鼻子,倒是忽略了这个。她虽然知道雪莲在现代算得上是个好东西,却不知道这个世间是良药还是毒药,想到这情绪有些低落,正想把它也塞进袖子里,却被他一把夺过,笑说道, “摘都摘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你不是不吃么?”月罂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将他扶了起来,可他怎么也不肯再让她背着,说是走了这么久,身子已经缓过来许多。 “古书上倒是对雪莲有记载,即便不吃,也可以拿回去研究一二。”慕离向她眨了眨眼,洞中的光线虽然有些昏暗,却显得他纯黑的瞳仁更加璀璨夺目。 “狐狸!”她撇了撇嘴,可却更加小心地扶着他。 慕离似乎对这个称呼十分受用,眼睛半眯着,深深地吸了吸雪莲的清香,淡雅绝伦,宛若天成,没有丝毫尘世的矫揉造作。不由得感叹道,果然是个好东西! 月罂将信将疑地架着他的胳膊走了几步,见他面色平静,没有半点先前的痛苦,这才放心地呼了口气。可她却没看到,他站起身的瞬间,雪色的衣袖拂过,几根金针飞快地刺入他腰间的几处|岤道…… 由于两个人并肩行走,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已经接近了洞口,那里早有侍卫出出进进的向里面张望,显然有些等不及了。可这山洞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与他们错过,他们只能在洞口附近徘徊。 听见洞中传来了脚步声,几个侍卫忽然警惕了起来,手里握紧长剑。 “是我。”沉稳的声音从洞中传了出来,已然失去了在洞中的柔和。 侍卫忙收起长剑,迎了上来,却即刻愣住:他们的主子,那个谈笑间就可以令对手胆颤心惊的男人,那个出手即能取人性命的温和少年,此时雪色的华服被鲜血浸染,斑驳的红色与白色交相呼应,仿佛是一树的红梅散落在雪中。 “公子,您怎么了!”众人齐齐地围上,眼睛瞪得溜圆,其中的担忧与怒气昭然若揭。 慕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又拉过月罂的手,挺直了脊背走了出去,根本看不出刚刚承受过怎样的痛苦。洞口聚集着二百余名侍卫,见到两人出来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看到两人脸上身上的血痕,又均是一愣。 齐刷刷站立的侍卫一身青色软铠,在和煦的夕阳下反射着铮亮的光芒。长剑入鞘,为这些血气方刚的男儿添了几分铁骨铮铮的味道。月罂看着山外熟悉的冰雪、枯树、无边无际的浩瀚天空,犹自一叹。视线扫过那些侍卫以及他们的佩剑,微微一愣。 如果没记错,每一个剑柄上刻着的图案都是慕家所特有的,因为她进慕家几次,那些从身边经过的家丁仆人都佩戴着这样的长剑。那种花纹繁琐,又像是一种图腾,除了慕家,她还从未在哪里见过。 “公子,属下在远处山顶发现了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少女,她行为有些怪异,已经被我们捉住了。她还……还一直叫嚣着要杀了公主。”一个侍卫从远处匆匆走了过来,俯身在两人面前低声说道。 慕离站在洞口旁,斜睨着不远处肆意向两人嘲笑的脸庞,又淡漠地收回视线。他拉住月罂向外面候着的马车走去,轻得不能再轻的一个字响起,夹杂在风中,卷着无尽的决绝与狠意,无情得仿佛是把剔骨寒刀, “杀。” 凉风拂过,地面上薄薄的浮雪蓦地扬起,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继而又扑向每一个温暖的面颊,化成点点水珠。 没有人知道在那条不长不短的山洞中,那个有着温和笑容的少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也没有人知道他与她一路携手而来,相伴相依,最终会不会遥遥相望,亲手挖一条让对方无法跨越的沟渠。 月罂在马车上为他擦净了背上和腰间的血迹,简单地上了药,又换下血染的白袍,心里却一阵阵地揪痛。往日光洁顺滑的脊背此时血肉模糊,甜腻的血味在小小的空间中渐渐化开。 慕离轻阖着眼,面色苍白如纸,神态疲倦,呼吸轻而浅,像一只安安静静的豹子,收起了尖锐的利爪。他枕着手背,一声不吭地趴在厚厚的锦被中,一直握着月罂的手,像是怕她再从眼前失踪一样。 “为什么要杀她?”月罂首先打破了沉默,低声问道。她想象不到,前些日子他还对慕云温和纵容,为何今天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慕离一言不发,似乎已经睡着了一样,过了许久才动了动手指,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喃喃低语,仿若在说着世间最美的情话, “她早就该死。” “再怎么说她都是你义父的女儿,你要怎么向他交代?”她知道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以至于刚刚到听他的吩咐并没有说什么,可总觉得他有些不同。也许他一直是如此吧?只是自己见到的永远是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 “我会命人将尸体送回慕家。” 过了半晌,似乎是感觉到气氛的沉重,慕离缓缓地睁开眼,向月罂看去,见她目光变幻不定,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极其陌生,只得又说, “她并非我义父的亲生女儿……” “什么意思?” 慕离抿了抿唇,若不是怕她对自己心生芥蒂,怎么也不愿将这种事说出来, “我刚到慕家那年,义父带着贺礼去皇城庆祝女皇的生辰,可义母并没有跟去。一天傍晚,我无意间碰到了一个常与义父来往的男人,他明知道义父不在,还是小心谨慎进了内宅。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但连着几天经常看到那个男人,都是晚来早走。后来我起了疑,就悄悄地跟着他一路到了内宅,却看到他与义母在一起鬼混……”他很少会说这么多话,讲述回忆的同时,神色间带着一丝鄙夷。他见月罂凝神听着,便又继续说道, “我听义母对他说,义父这次出门并没有带太多的人手,正是下手的好机会。那男人起初还犹犹豫豫,可听义母又说,她怀了这男人的孩子,再过不久就会露馅,若真被义父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恐怕连云儿也活不成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义母早就与这人私通,慕云便是她瞒着义父生下的孩子。那男人听了她的这些话,才不得不答应,唤出心腹,让他给手下的人传信,按计划行动。” 月罂深吸了口气,没想到那个爽朗可亲的老人,年轻时就被戴了那么一大顶绿帽子。正悲悯的想着这些时,慕离又缓缓说道, “那时我没能力阻止什么,只能将这个消息尽快传给一个义父很信任的人。可没想到那人只是对义父表面的顺从忠实,私下里已经被义母买通。他将我捉住,带到了义母和那个男人的面前,那男人想把我杀了,可却被义母拦下,说一个小孩子能兴什么风浪,现在不要太声张,等那老东西死了,将他也一同埋了就好。后来,他们把我绑了起来,关进柴房,并没派太多人看守,心思都放在义父的身上。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从后窗爬了出去,跑到义父回来时经过的官道上,那时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只是一直往前跑,希望能及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很傻吧……”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 月罂摇了摇头。他说得虽然简单,可她却知道一定忽略了许多细枝末节的事,只能又问, “后来呢?” “可能义父早有预感,并没有从那条路回来,而是带着几个心腹从小路提前赶到家中,将那两个人捉了个正着,那人布置的杀手也在官道上被人杀光,等我跑到那里时,只有满地的血迹。义父一怒之下将那两个人杀了,可那男人背后的家世也不差,也就与那家结下了梁子,这些年来一直彼此算计。后来义父一直未娶,似乎仍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不再相信女人。” “那他知道慕云的事吗?” 慕离摇了摇头,脸上的线条柔和,目光沉静,如千年的深潭般望不到底,继而又答, “义父对慕云心存愧疚,这些年对她一直加倍补偿,宠溺得厉害。而慕云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对他也极其依赖,如果一直这样,我何必再将他心底的伤揭开?可这次见义父中了毒我才知道,原来我离开的这些年中,慕云一直偷偷地在义父饭菜中加入散去武功的毒药,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义父虽然知道是她下的毒,却一直心存愧疚,只能偷偷将毒药倒掉,毫不表示。” 月罂听完,缓缓地透了口气,来来往往这些年,究竟该怪谁呢…… “即使你不杀她,她早晚也会杀了慕伯伯。” 慕离点了点头,似乎是说了太多话,脸色很差,轻呼了口气之后又低声道, “她的心已经黑了,那些曾经侍候过我的丫鬟小厮,都被她整日打骂,这些年明里暗里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直到后来我住在外面,她仍然不依不饶,我前脚一走,她就将与我有过牵连的人尽数除去,简直疯了一样。她这次这样对你,我实在忍不得了,你,怪我吗……” 他偏头向她看去,眼里翻卷着波澜,手指微凉,已不如往日那般温热。 月罂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话,虽然他在说着旁人的故事,可却能听到他小时候过得有多艰辛,反手握住他的手,淡淡地摇了摇头。 慕离欣慰地一笑,拉过她的小手贴在脸上,又低语道, “此次将慕家整个迁移,必然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她若只是骄纵蛮横也无妨,但她已经对义父起了杀心,我如何也不能再将她放走,即便事后义父怪我也没办法了……” 月罂点了点头,伸手敷在他苍白的脸上,两颊削瘦,眉眼却越发地显得深邃旷远。她犹自一叹,却终是无言 第248章 金竹无香 第248章金竹无香 暮色四合,圆圆的月悬挂在天边,洒下浅淡柔和的光芒。灯火通明的金竹园正门,停着许多辆奢华的马车,使这个平日里幽静雅致的园子顿时热闹起来。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金竹园正门,门口翘首期盼的小厮马上跑了过来,侍候在车旁。月罂揭开车帘,看了眼门口的架势,皱了皱眉,吩咐车夫走侧门。 金竹园分为前后两院,中间被湖水隔开。前面主要用于待客,例如云仙居等院落。后面是月罂以及夫侍们的宅院,虽然平日里整个园子都很肃静,但这些天是特别之日,前院招待着各国使臣,丝竹之音穿透薄雾而来,夹杂着男男女女的欢声笑语,闹得厉害。 侧门外只有一队侍卫守着,并无旁人。月罂跳下马车,转身想要去扶他,却见他眉眼淡淡,毫无异样地走了下来,疑惑地挑了挑眉。她知道他在强撑着,在众人面前也不过多询问,只是默默地走到他身旁。 两人并肩进了侧门,一路上闲杂人倒是极少,想必都在前院热闹。他们没走多久,远处走来一个俊朗男子,月罂认得,那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也是当日与无情打得难解难分的人,楚扬。 楚扬走到二人近前,单膝跪倒行了个礼,随后站在慕离身旁,像是有话要说。月罂自觉地与他道了别,以回去换衣服为由径自离开。 慕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矮树丛后,才与楚扬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沉声问道, “怎么样了?” 楚扬压低了声音回道, “那日行刺公主的人,除了百花楼中的阮玉,其余全部落网。这些日子属下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可一直没发现任何踪迹,怕是已经离开皇城了。” 慕离点了点头,回想起她当日身处险境就一阵阵的后怕。但那幻幽宫的人实在狡猾难缠,任他手下能力极强,也只能过了许多天之后才查到蛛丝马迹,这才沿着线索捉到了那些人, “那些人说出幕后指使的人了吗?” 楚扬摇了摇头,语气中难免有些愧色, “属下办事不利。虽然及时将那些人齿中的毒药取出,可他们骨头很硬,各种酷刑都用过了,就是死活不松口。” “既然如此,就给他们个痛快吧。” “难道不继续查了?” 慕离望着远处明亮的灯火,眼里浮动的满是繁华的倒影,可整个人却仿佛将一切屏蔽开一样,遗世而独立,孤傲得如同青翠竹林中唯一的一根金竹,掩饰不住耀眼的光华,他淡淡地开口道, “由明转暗,给我仔细找找那个阮玉,除非他回了幻幽山,否则到哪儿都要把他揪出来。”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 “进山打探的人回来了吗?” 楚扬摇了摇头,一想到这件事就眉头紧蹙,沉声道, “探子送回的消息只到了进山的十几里,再远的就没消息了,怕是被那山里的毒气毒死了……” 慕离眼眸微黯,比刚落下的夜幕更黯沉三分。他拂开身旁探出的一根青竹细枝,啪地折断。翠绿的叶片打了个转,慢慢飘落,落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地面上,浑然一体。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喃喃地念道, “幻幽山,难道真碰不得么……” 楚扬慢慢地跟在他身后,默了半晌才低声询问, “公子……” 慕离停住脚步,偏头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何启带着太子来了……” 慕离收回视线,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向一处院落漫步而行。 “公子,您已经等了这么多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楚扬实在不清楚这个男子的心思,他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可行为却是不符合年龄的沉稳,骨子透出的那种超然出尘的气质也令人难以企及。 慕离慢慢地往前走着,竹林间的风温和地吹来,夹杂着早春特有的味道,他忽然想起月罂说过的话,自己身上有一种恬淡的香气,就和金竹散发出的一样。忍不住停下脚步,走到一棵金竹旁,偏头闻了闻竹叶的味道。 少年淡淡的眉眼好似远山,幽静而温润,他认真地闻了片刻,也没发现半点味道,失望地摇了摇头,又转头问向楚扬, “你闻得到金竹的香气吗?” 楚扬被他忽然问的话弄得有些迷茫,上前几步也闻了一下金竹叶子,摇了摇头说道, “并无半点气味。” “我也觉得……怎么会有味道呢?”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歪着头向上看了看长势极好的金竹,低低地问道。 “公子……”楚扬仍不放弃,又唤了他一声。 慕离放开手中竹叶,偏头看向这个俊朗潇洒的男子,轻声询问, “楚扬,你跟随我多久了?” “五年。” “五年……你等得了五年,还等不了这三五日吗?” 楚扬闻之,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兴奋得像孩子一样,急切地问道, “公子这几日就决定动手了?”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不再回答他任何问题。有些话点到为止,他既然不明白,就慢慢琢磨吧。 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僻静的院落,一盏烛灯透过窗棂洒出柔和的光芒,投下一处明亮。慕离让他先去前院照看,自己径直进了院落。 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踏进这个院落时,就被满园的萧瑟冷清之景所触动。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惨痛,才会用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来包裹自己?究竟不信人到了什么程度,才要清走所有身边的人,只一个人独处? 屋中人并没睡下,而是借着烛灯看着一张泛黄的画纸。听到门声轻响,奚墨不着痕迹地将画纸折好,转身放到箱子里。回眸看去,只见一身月白色华服的温润少年已经走进屋中。 “还没睡?” 奚墨淡淡地嗯了一声,沉稳的嗓音透着丝丝倦怠,他走到桌旁,为慕离斟了杯茶,轻声道, “茶凉了,将就喝吧。” 慕离笑笑然地接过,只象征性的轻啜了一小口,继而平和地问道, “前不久招了几个头脑伶俐的孩子,给你这院子送来一个如何?” 奚墨睨了他一眼,随后走到桌案另一侧,手撑着头,慢慢地打了个呵欠, “你知道我嫌他们吵。” 慕离自然知道他是婉言拒绝,也不深说,手指摩挲着茶盅上的花纹,浅浅地笑了笑。 奚墨扫过他苍白的面容,僵硬的脊背,微愣了一下,随后出声询问, “你受伤了?” “小伤。”他垂眸细细品着茶,对自己的事倒是不想多说。 “小伤聚起来就是大伤,你现在是年轻,可到了年纪之后,就这么一点小伤都会要了你的命。”奚墨站起身,到书架旁取过自己的小药箱,淡淡地看了眼他,又向一旁的软榻扬了扬下巴。 慕离苦笑了笑,只得解开腰带,褪去雪色的外袍,搭在一旁的青竹屏风上。他将中衣拉到腰际,随后趴在软榻上,露出纹理清晰的臂膀以及被绷带缠紧的脊背。他偏头看了眼奚墨,笑说道, “你与她一样,脾气倔得像头牛。” 奚墨也不答话,这些日子在外面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说是月罂许久没回来了,慕离也一直在外面忙忙碌碌,回园子的时间都是极少,想必两人这些天一直在一起。他虽然并不多问,可对这些事却很上心,此时听他这轻松的口气,想必她是回来了。 他看着软榻上的男子,伤痕累累的脊背一看就是胡乱包扎的,微微皱眉,语气里有些恼意, “自己明明就懂医,竟然弄得这么狼狈。” 慕离低声一笑,眉眼和顺,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柔情暖意。一想起刚刚在车上,那个平日里古灵精怪、鬼主意颇多的少女手忙脚乱地忙忙碌碌,他就觉得心底淌过一丝丝暖流,仿佛融化了他坚固的心墙,即便伤痕累累,也觉得心情愉悦。 他并未回答什么,而是任由他鼓捣,过了半晌才问, “你手中的解药,能解去多少种幻幽山的毒?” 奚墨手指一顿,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令他看起来越发冷澈,可只是短短一瞬,又恢复了正常,淡漠地回答, “你要做什么?” “进山。” “不可。” 慕离默了片刻,回眸向他看去,却从他的眼中看到难以掩饰的痛苦与挣扎,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为难你的。”他如何能不知道幻幽山是奚墨心底的伤疤,可他真的有必要进一次山,看看无人能攻破的幻幽宫究竟是什么模样。 奚墨为他又处理了一次伤口,面容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低声说道, “即便有解药,也无法平安地进山,那山中的毒草毒兽种类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命丧在那里。” “难道就没有别的进山方法?” “为什么要进山?” 慕离漫吸了口气,眉间慢慢蹙起,他望着一处地面,低声说道, “只是想见识见识幻幽宫的厉害……” “如此就更不必去了。”奚墨收拾好药箱,睨了眼安静的少年,欲言又止。那座山,是他一辈子的梦魇,如果可能,他宁愿抹去那段记忆,不想再触碰一丝一毫。他有着数不清的解药可以化解山中的剧毒,但他绝不会给他,因为即便进了山,也依然无法摆脱被毒害的命运。 第249章 口是心非 第249章口是心非 慕离看着他冷然的背影,暗自一叹,他自然知道奚墨有多固执,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自然不能硬闯进山,此时最好的法子,只能是秘密的撒网,等着对手主动入瓮了。 青衫男子手指拂过,几根金针被他飞快地取出,针尖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尖锐的光泽。 腰间的痛楚顿时化开,慕离冷吸了口气,冷汗霎时从额角渗出,过了许久,方缓缓地透出。转头向身侧的男子看去,勉强笑了笑, “还是瞒不住你……” “腰骨、肋骨多数受损,脊背上的伤已经露出骨头,内脏也被震伤多处,你竟然还能谈笑风生,除非以金针封|岤,将半身麻痹,否则便是只没有感觉的怪物。”清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可却让软榻上的男子低声一笑, “都说你冷得不近人情,可这损人的本事却能生生给人燃一把火。” 奚墨对他的话并不理睬,将一旁的雪色白袍扔到软榻上,继而又缓缓地说, “明知道金针封|岤的后果有多严重,还一意孤行,真不知你这医术都学给谁了……” 慕离不想与他反驳,只是笑笑然地听着,能听这人多说几句话,也是件奇事。慢条斯理地穿着衣裳,却听他又说, “你该知道三个月内需要静养调理,否则就等着后半生在轮椅上过吧……” 慕离无奈地一笑,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却假意叹了口气道, “好恶毒的诅咒啊……” 还未等奚墨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心生疑惑。 墨苑平时只有他们几个才会来,而来人的脚步声很轻,像是个女子。 奚墨缓缓地走到门前,还没等来人敲门,便向里面打开,清清冷冷的眸子黑到极致,淡淡地向外看去,忽然愣了。 台阶下的少女肤如凝脂,面色略显苍白,红唇轻咬,似乎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如瀑般的长发在耳后松松的挽着,雪白的毛领围在颈上,更衬得一张小脸娇小玲珑。 月罂没想到他会提前开门,也愣在了原地,见他仍然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看上去这些日子没有任何改变,心忽然沉了下去,扯了扯嘴角,向他打了个招呼。 奚墨薄唇紧抿,面上虽然毫无波澜,可心中却漾开了涟漪。一个月前,他还可以经常在园子里看到她的身影,总会有着小小的满足与欣慰。可这一个月,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园子里恢复了最初的空荡与死寂,随着一起空荡落寞的,还有他的心。不过他生性冷然,不想主动过问这些,只能静静地等着她回来,一直等着。 见她手拢在衣袖里,仿佛拿着什么东西,疑惑地眉梢轻挑,问道, “何事?” 月罂脸上一阵尴尬,竟然连门都不让进……不过她一直知道他这清冷的性子,也没多想,忙从衣袖中拿出在山洞中摘下的那株小小雪莲,捧到他眼前,说道, “无意中发现了这个,有人说能解毒,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就想着送给你……”她还没说完,奚墨手臂一挥,将她的手打开。那小小的雪莲顺势落到一旁,孤零零地躺在青石间。 月罂目瞪口呆地将他看着,不敢相信那天还对自己柔和微笑的男人怎么又变成了这样,而且自己也没说错什么,他怎么会这么生气! 面前的青衫男子眼里漆黑一片,让人难以分辨喜怒。夹杂着凉意的晚风从两个人之间吹过,带来远处的丝竹之音,又将雪莲的叶片吹得起起伏伏。冷澈得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却让人在这个早春的夜晚仍觉得寒冷刺骨, “奚墨不需要公主怜悯,请回。”说完,他啪地一声合上了木门,只留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 过了好一会儿,月罂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紧闭的木门以及窗内柔和的烛光,嘴唇慢慢抿起,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她走到那朵雪莲旁,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又返回门前,将它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台阶上,这样从里面走出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它。 做好一切事之后,月罂又望了望没有丝毫变化的小屋,转身离去。 奚墨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向沉静无波的心像是面临汹涌的波涛一样,搅得他难以呼吸。轻靠在门板上,神思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也许从那天她救了自己开始,一切就都发生了改变。他不会忘了,她磨破了手臂也要拼命地将他拉住;他也不会忘了,她一直求着他别放手;他更不会忘了,那滴温热的眼泪落进眼中是怎样的温暖…… 深吸了口气,却听见软榻上同样有人轻声而叹,疑惑地看去,见那人眉眼间有些落寞,在对上他的视线后转瞬即逝,带着三分笑意挖苦道, “口是心非……” 奚墨不发一言,径直回到床边,和衣而卧,闭目沉思。 慕离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虽然有点酸涩,可知道了她心里有他,还是免不了觉得欣慰。毕竟这些年两人朝夕相处,他看着奚墨孤苦伶仃的一点点长大,一直希望能有个人真正地将他放在心上,两人一同携手终老。但那个人却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这结果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他向奚墨道了个别,起身准备离开,刚打开房门,一眼就瞧见台阶上安静的雪莲,固执地留在那里,被晚风吹得一起一伏。 慕离把它拿了起来,又返回屋子,将它放在圆桌上,睨了眼仍然轻蹙眉头的俊朗男人,沉思了片刻,这才说道, “她从听到这雪莲的作用时,就一直惦记着为你寻来一株。若不是她被害掉崖,又恰巧经过雪莲生长的山洞,怎么也不会得到它”他只是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简单说了说,至于对方如何想,他就无法猜测了。见奚墨仍没有半点反应,又是一叹,转身离去。 整个墨苑又恢复成往日的沉寂与孤独,让吹过的风都不忍离去。床上的男子青衫磊落,面若冠玉,只是呈现出一抹病态的苍白。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桌上的雪莲,神色间满是疲惫与痛楚。 (慕离最近的戏份很多,也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个人……故事很快就会发生转折了,该是其他人的故事了~)。 第250章 最懂他的人 第250章最懂他的人 月罂闷闷不乐地踢开一个小石子,回眸又向那个冷寂的院落望去,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回园子之后还没来得及换件衣服,就半路跑了过来,在院子外绕来绕去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将东西送给他。可没想到不但换不来他的一个好脸色,自己还像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既没面子又懊恼。 小石子骨碌碌地跳远,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走到那石子前,又抬起脚,还没等落下,一个身影飞快地掠过,将她顺势打横抱起。她脚下一空,身子在半空中转了半圈,正头昏脑胀的时候,一股熟悉的香气瞬间将她包围,最后稳稳地落在那人怀中。 来人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见各处都完好无损,这才稍稍放心。一句话未说,又抓起她的手,将袖子高高挽起,借着路旁的灯火仔细地瞧着。她手臂纤细,莹白如月,细腻的肌肤在灯火下显得越发地柔和耀眼。 他看过一只手,正准备看另一只,忽然被她握住,郁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花寻,你疯了?” 花寻斜挑的眼尾带着点点忧愁,黑如天幕的瞳仁上像是蒙了层水雾,让人看后心生怜惜。这么个天生尤物正楚楚可怜地将她看着,霎时将她先前扬起的语调压了下来,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 花寻见她像是没什么事,忽然将她紧紧的抱住,脸埋在她柔顺的秀发中,喃喃低语道, “吓死我了……” 月罂觉得心底微微塌陷了一块,一向坚硬的心被他这一句话搅成了一汪春水,伸手环住了他细窄的腰,摸起来比离开时又瘦了几分。熟悉的香味在鼻息间萦绕,让她心里顿时安定下来,轻声说道, “我回来了。” “嗯。”他恨不得将她箍进自己的身体中,这样她就再不会遇到危险,而自己也可以时时刻刻保护她。 月光洒在竹林间这对年轻男女身上,投下斜长的影子。早春的风从竹林间吹过,将两人一红一白的衣摆吹得慢慢翻飞,卷起了恍如隔世的竹香。 两人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时间仿佛是沙漏中的流沙一样,一点点的流逝。他一直轻阖着眼,感受着她在自己怀中充实的感觉,觉得又恢复了往日的踏实。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睁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不怪我没去寻你吗?” 月罂听出了他话中的谨慎,心里化开融融的暖意,手臂紧了紧,埋在他宽阔的胸前,又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各国使臣都到了园子,必然要有人各处应酬。我一直没露面,免不了有人以这事做文章,若没有你在其中周旋,想必我失踪的事早就传开了,今日我再回来,见到的必然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局面。” 花寻舒心地一笑,天底下最懂他的人,唯有她……还记得那天听到她落崖的消息时,他肝肠寸断,恨不得杀了那族中的所有人,并派出全部人手去寻她。可没过多久,他就迅速让头脑冷静下来,这事一旦传开,有人看热闹倒是小事,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若趁机寻到她,后果不堪设想。那时只能将消息压下,并派人悄悄地去寻她,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大张旗鼓。 慕离对赫纳哈族很熟悉,又能得到当地人的帮助,他才是去寻她的最好人选。而自己必须留在皇城中,安抚住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即便他身在园中,可心却系在那片未知的崖底,每天无数个飞鸽传书,只希望能随时随地得到她的消息。 这样的日子极其难熬,边要笑脸迎人地应付各国君主及使臣,又要把酒言欢,装作毫无异样的假象,可他心底的着急与痛楚又有几个人能够了解?此时怀中的身子是温热的,真实的,仿佛是这些天一直做的梦一样,让他如在雾中。 “月儿……” “嗯?” “本该今日举行的少皇庆典改到了明日……” “嗯,听说了。” “还有……”他又补充了一句,可说到关键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直到听见怀中少女又追问了一句, “还有什么?” 向来舌绽莲花的男子此时有些局促,想了半晌才又说道, “两天后,我们大婚……”刚说完,脸上竟平添了一抹红润,俨然成了初识爱情的懵懂小子,哪还有半点往日风流倜傥的模样。 月罂闻之心底一舒,唇角轻勾,在他胸前蹭了蹭,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说不出的糍糯温软,还带着几分旁人无法听出的欣喜。 温润的月光将男子线条极好的侧脸勾画得更为柔美,魅惑中平添了一股洒然不俗之气,如妖娆的红莲般肆意绽放,燃烧着她灼热的灵魂。 “这一天,我好像等了很久……”他柔声呢喃,可说完这句话,鼻子一酸,眼圈有些发红。 他始终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女子,步履轻盈,两袖间带着亘古的风。她头戴凤冠,身着大红的喜袍,上面绣着五彩的凤凰以及七色的祥云,美得无法形容。 而自己也是一身红装,与她的极其相配。他张开双臂,笑吟吟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心爱女子,觉得迎来的是自己千万年的幸福。女子轻提着裙摆,飞快地跑着,像一只轻盈的鸟儿,向自己跑来…… 月罂听他说完,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伤感,觉得他这句话实在凄凉。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更紧地抱住了他。 花寻吸了吸鼻子,强忍下涌上的泪,心中默默说道:这一天,我等了千年万年,如今找到了你,就再不会放开。无论未来如何,是生是死,还是让魂魄散尽,流落蛮荒,我依然要与你牵手,共赴黄泉…… 花寻将她送到花月轩前,依依不舍地又叮嘱半天,才看着她进了屋子,自己又返回前院继续陪那些使臣。 他刚才接到她回来的消息时,飞快地赶到了花月轩,却扑了个空。问了问下人,也没人知道她又去了哪儿,只得一条路一条路地寻着,这才在通往墨苑的小路上寻到了她。 想到这,花寻脚步一顿,狭长的凤眸中闪过细碎的刺痛,她刚刚去找他了吗?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仰天吸了口气。 闪烁的星光散落在黑丝绒一般的天幕上,仿佛是华丽黑袍上的水钻,温润而又高贵。星光下的男子一身殷红丝袍,在青翠的竹林间极其耀眼。他犹自一叹,心里却是一阵苦笑,魂与魄的吸引,原来这么强烈,哪怕是两个陌生人,也能越来越近……。 第251章 为什么 第251章为什么 月罂刚踏进花月轩,一旁走过的小丫鬟慌忙跪倒行礼,紧张地唤道, “小公主。” 月罂点了点头,示意她起来,可那小丫鬟仍颤颤巍巍地跪在那里,小小的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像是怕得厉害。月罂疑惑地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抬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下人,见到她均是齐齐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哪还有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样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起来。”她先前只是认为这些人是许久没见她,忘了自己说过的规矩,可说完之后,这些人仍是诚惶诚恐地低着头,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月罂走到一个平日与她关系不错的小丫鬟身旁,俯下身子,歪着头看了看她的脸,却是一愣。那张娇小的脸庞上写满了惊恐,见她向自己看来,忙将头又低下几分。 “出什么事了?”月罂扫视过众人,提高了声音问道。可这些人却更低地俯下身子,陆陆续续地摇头。 她隐约地觉得有事发生,可对这些人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听到了外面的响声,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齐齐地跪下。只有婉儿一人向她屈膝行了个礼,眼神有些黯淡。她上前几步拉住了月罂的衣袖,还未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公主,您可回来了……”说完上上下下地将她看了一遍,见哪里都好好的,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月罂心里暖暖的,抬手抹掉她的眼泪,舒心一笑,说道, “让你担心了。”说完看了看仍跪在地上的其他三人,微微一愣,问道, “怎么还不起来?这些天出了什么事?”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站了起来,不过面容仍有些不自然。夏蝉和秋霜均埋头不语,春露一向是镇定的模样,此时也如往常一样,小心回道, “公主多虑了,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奴婢们很久不见公主,有些想念。” 月罂笑了笑,明知道她的话多半都是恭维,可却没戳破。吩咐她们先去准备吃的,自己这一天也没得安生,此时稳定下来,倒是有些饿了。 月罂坐在暖玉池中,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叹道, “还是在家里好……” 婉儿在一旁小心地服侍着,闻之只是轻轻一笑,并没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月罂觉得疑惑,回身趴在池沿儿上,一手撑着头,笑说道, “几日不见,小麻雀长大了?” 婉儿轻咬着唇,娇俏的小脸较她初来时成熟了许多,已然脱去了先前的稚气,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副清秀的模样, “婉儿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月罂轻笑了笑,身子有些乏累,也就没再打趣。闭着眼睛靠在池壁上,感受着温热的泉水一漾一漾地拍打在身上,无比的惬意。 当她踏出浴室时,扑鼻的饭香传来,让她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拿起 金竹密语第4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子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小心地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顿时在唇齿间化开,幸福地叹了一声。眼风扫过站在一旁等着侍候的几个丫鬟,摆了摆手, “你们下去歇着吧。” 三个人齐齐应了声,转身刚想离开,忽然听月罂又问, “冬晴呢?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月罂边吃着虾饺,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都是她们四个人在外室候着,今天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少了一个人,有些奇怪。 三人的脚步一顿,却默契地一同沉默下来,忽然,一声极低极细的抽气声传来,像是在压抑着哭声。 月罂准备夹菜的手一顿,刚刚压下的不安又慢慢升了起来,这些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迅速站了起来,走到夏蝉的身后,搬过她的身子问道, “为什么哭?” 夏蝉本还是强压着声音,此时听她问道,眼泪哗地淌了下来,捂住嘴呜呜地痛哭。 “夏蝉!在公主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春露终于忍不住开口训斥,可眼中却夹杂着同样的悲伤与哀痛。 月罂淡淡地瞟了春露一眼,放开夏蝉,走到她面前,冷声问道, “那我问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冬晴呢?” 春露扑通跪倒,迅速地俯低身子,额头抵在手背上,沉声回道, “请公主不必理会奴婢们的事,公主心系国事,已经太过繁忙,无需再为下人们的事费心。” 月罂静静地凝视着跪在脚前纤瘦的身影,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她从来到这世间起就想要达到平等,可经过这么久才发现,在这样一个尊卑分明的世界,自己提倡的不过是童话般的梦想罢了。她慢慢眯起了眼,幽幽地说道, “我再问你一遍,冬晴去哪儿了?” 春露顽固地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不肯出声。两旁站着的夏蝉和秋霜也忽然跪下,以同样的姿势对抗着她,齐声回道, “请公主不必理会。” 月罂郁闷地蹙起眉头,心中竟升起了无力感,难道自己想问一点事都没人肯回答?猛然回头,见婉儿也是面色郁郁,提声又说, “婉儿,你说!” 婉儿犹豫了半晌,只得低低地回答, “冬晴在、在聚星园。” 聚星园是所有下人居住的地方,外院住着小厮,内院住着丫鬟。除了各个院落主子的贴身小厮和丫鬟,其余的全住在这里。花月轩中除了婉儿,春露四人也住在这里,只有在轮流守夜的时候,她们才会住在院落的偏房中。 月罂径自出了房间,飞快地向聚星园走去。她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却隐约地有些不安。 婉儿吩咐春露去找慕公子,随后又与夏蝉和秋霜一齐紧跟了出去。一路上,几人均是沉默不语,她们不清楚月罂看到那一幕会有什么反应,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她一直到了聚星园。 往日热热闹闹的院落,此时静得瘆人,来来去去的丫鬟小厮均是谨言慎行,规规矩矩。月罂皱了皱眉,拉住一个向自己行礼的小厮,问道, “冬晴在哪儿?” 那小厮吓得一哆嗦,抬头看了看月罂紧皱的眉头,又瞟了眼她身后神色各异的丫鬟,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空地,抿唇不语。 月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像是下人们的活动场所,足有几十间房子那么大。她快步走到那里,四下望去,哪有半个人影。忽然,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她缓缓地抬起头,向空地中央的木桩望去,惊得睁大了眼睛! 几米高的木桩上方,一个纤瘦的身影挂在上面,纯白的衣袂飘飘荡荡,仿佛幽灵般没有生气。发丝如瀑,将一张惨白的面容遮住大半,微风吹过,发丝慢慢拂开,露出了那张熟悉的俏脸。 “冬晴!”月罂惊呼了一声,忙推着刚刚那个小厮吼道, “还不快去解开,把她给我放下来!” 小厮唯唯诺诺地不敢上前,还一个劲地瞄着她身后的婉儿。按等级,婉儿算是这园子里最高的丫鬟,所有人见到她都要行礼,并称她一声姐姐。此时面对这个有些疯狂的公主,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婉儿身上。 婉儿欲言又止,只能上前拉住月罂的衣袖,却被她一把拂开。月罂见那小厮不肯动,又吩咐一直低声哭泣的夏蝉, “夏蝉,去找个大夫来!”说完就要上前亲自去解绳子,可她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哭声更大,夏蝉边哭边说道, “公主,来不及了,冬晴她、她三天前就死了……” 月罂眼圈顿时通红,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凝视着木桩上孤零零的身影,单薄而又凄惨。凝固的血液印在雪白的衣衫上,似点点落红,流连不去。那个身影俨然成了这个空间中最悲凉的存在,仿佛隔绝了一切繁华,寂静无声。 月罂半仰着头吸了口气,冷冷地问道, “是谁做的?” 众人皆是不发一语,周围经过的丫鬟小厮全停住了脚步,齐齐跪了一地,也是不吭一声。 无名的怒火顿时冲了上来,让一向温和可亲的少女陡然提高了声音,叫道, “说!是谁?” 和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三月暖风,柔和而又迷离,来人一袭雪色华服,宽阔的衣袖拂过,卷着淡淡竹香,面容虽然苍白,却温润如玉,又似月下仙人,风姿绰约,他淡淡地开口道, “是我。” 月罂猛然回头,却对上了那双一向平淡无波的纯黑眼眸,心里一凉,慢慢地问道, “为什么?” “因为她该死。” 他杀慕云时,也是这句话……可她对慕云没有半分好感,又听说死在她手上的人不在少数,而他将她杀了,不过是让那些死去的冤魂得到慰藉罢了。可冬晴不同,自从自己回了园子,她就一直围前围后,说话做事谨慎小心,举止得体。她早就将这几个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妹一样,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罂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眼睛通红,慢慢走到他面前,缓缓地说道, “你最好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慕离见她如此,微微一愣,虽然知道她见到这种场面会生气,可却没想到会气成这样。抬起头看着那木桩上已然失去生命的少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死了也要让我不得安宁么?想伸手去摸摸她紧绷的脸庞,可又无力地放下,睨了眼四周越聚越多的下人,柔声说道, “我们回去说,可好?” 月罂拧眉看着他平静的面庞,想起刚刚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将她护在怀中的情形,怒气才强压下几分。吩咐下人将冬晴的尸体放下,好生安葬,这才从他身旁径直走过,理也没理地直接回了花月轩。 慕离望着她倔强的背影,犹自一叹,睨向一旁泪眼婆娑的夏蝉和眼圈发红的其他人,唇角轻动,浅声道, “以后要记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说完转身离去。 雪白的衣袂在行走间慢慢拂动,本该是最干净与柔软的色彩,可偏偏透着一丝蚀骨的冷意;本该是温柔无害的面庞,可在他人眼中却成了嗜血的修罗;本该是句善意的提醒,却深深地触动着每一颗不安的心,为整个园子带来无形的压迫与束缚。 第252章 那又如何 第252章那又如何 月罂疲惫地靠坐在雕花软椅上,面上虽然平静,可心里却翻卷着波澜。她听着慕离一点点讲述着那些事,心像是浸泡在寒潭中,冷得厉害。 她今日才知道,春露、夏蝉、秋霜、冬晴四个人,不仅仅是侍候她的丫鬟,功夫也是了得。平日里月罂让她们几个教自己武功,这些人因为怕伤了她,都是教些皮毛。因此,她并不知道她们的功夫有多高,还以为和自己一样,都是半吊子。每次月罂一个人出去,总会有一个人暗中跟着她,确保她即便独自一人也不会遇到危险。 但她独自去百花楼那天,正该冬晴暗中跟随,可却出了事。事后,她说看见月罂跳崖,正想跟上,却见童公子与她一同跳下,这才没有露面,接着一路跟踪那个带头的黑衣人,可跟了不久却把人跟丢了。 慕离虽然心生怀疑,可她言辞恳切,又是他从小看大的,也就信了她一次。但过了不久,月罂跟随童昕出去,救奚墨的时候险些掉崖,偏巧又是冬晴暗中跟随,可她却没有出手相救,显然是想看着两人一同掉下。只是童昕很快赶到,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事不过三,他不敢看到她再出一次事,只能提前动手。 月罂静静地听完他的讲述,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他竟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可是,她却从他说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蹊跷,有些无力地问道, “她可承认了一切?” 慕离慢条斯理地为她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不慌不忙地说道, “她一直不肯承认,但即便如此,也抹不掉她保护失利的罪责。” 月罂缓缓地吸了口气,脑海中满是那个少女温柔乖巧的模样:每次为她送来食物,都会拿起小勺小心地尝尝,生怕里面有毒,直到自己无恙,才会让她吃;每次为她铺床,总会在里面放两个盛热水的袋子,因为她身子很冷,怕她一个人睡会冻着;每次出门逛街,她总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拿起一根根簪花在头上比来比去,又懊恼地瞪着笑成一团的其他人;每次自己深夜赶图,她总会端来一盅熬好的鸡汤,最后撑着头,在她的案边慢慢睡着……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一次又一次地害她么…… 月罂看着他毫无异样的面庞,对于他来说,似乎刚刚死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小的飞虫,心竟是无比的寒冷,慢慢地问道, “你可知……她喜欢你?” 慕离闻之并不为所动,端起茶盅浅浅地啜了一小口,淡淡地反问道,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他知道她喜欢他,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已经怀疑到她头上,即便她喜欢他,又岂能让她活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月罂忽然一笑,可笑容却说不出的苦涩,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起身走进了内室。 慕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情顿时颓然下来,放下茶盅,也径自出了房间。早春的风吹来,似乎带着一缕忧愁的韵味,生生让人心情随之低落。 他走出院落,腰间传来的痛楚让他险些摔倒,忽然扶住一旁的竹子,一手按在腰间。在门前候着的潼儿忙跑了过来,将他架住,着急的问道, “公子,您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可刚说完才发觉,他自己就是个大夫,还要找什么? 慕离摇了摇头,却没挣脱开,而是任由他架着,将半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肩上, “无妨,回去歇歇就好。” 潼儿眼圈发红,这些年,他何时这么狼狈过?扶着他慢慢穿过竹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说, “公子,冬晴姑娘三日前咬舌自尽,并不是伤势过重而死。” 慕离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并未在意。 潼儿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没再多说,扶着他慢慢走回了离园。刚走上台阶,慕离却停了下来,轻声吩咐潼儿, “给她厚葬吧。”说完推开房门,径直进了房间。 潼儿应了一声,眼里却闪过晶莹的光芒,他们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虽说对那少女没其他心思,可却是很要好的朋友。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能肯定的是,一定是冬晴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否则怎么也不会被打了几十板子,又吊在聚星园以儆效尤。 潼儿虽然是个男子,可心思却很细,早就发现那几个少女都对自家主子芳心暗许,也许冬晴这次太过绝望,最终才会以死的方式结束无望的感情。 夜幕低垂,寂静的聚星园中少了往日的喧闹,仿佛在祭奠那个香消玉殒的少女一样,闷得厉害。 一扇古朴的窗户中透出点点灯光,里面有几个少女在低低地交谈。 “公主若是早几日回来,冬晴也不会死……”夏蝉抱膝坐在床榻上,长长的头发已经散开,静静地垂在腰间。一双通红的眼睛仍蒙着水雾,楚楚可怜。 秋霜坐在她对面,垂眸看着锦被上的团团繁花。这个平日活泼爱说的女孩,像是忽然长大了许多,一言不发。 “别再提这件事了,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我们仍要像以前一样服侍公主,知道吗?”春露眉头皱紧,看着床上两个比自己小的妹妹,低声训斥。 她们名字虽然很像,却不是亲生姐妹,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孤儿。慕离当年从人贩子手中将她们几个买下来,回来又请人教她们武功,而且从那时就将她们留在了花月轩,以便于月罂回来有人照顾。 两个少女听完,都不再说话,揭开锦被躺了下去,却没有一点睡意。 春露看着锦被中两个小小的身影,眼眸黯了下来,起身走到另一个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床铺,心里一阵阵地绞痛。从来到这个园子起,她就与冬晴同住,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与她相依为命。 她顺着半敞的木窗向外看去,视线正好能看见院中立着的高高木桩,上面虽然空无一人,但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衣衫染血的少女,正垂着头沉默不语。春露手指抠在窗棂上,眼神沉静,可手指的关节突出,苍白得吓人。 第253章 不明白 第253章不明白 精致的玲珑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偌大的房间照得如同白昼。温暖的气流在屋中徘徊,夹杂着浅淡的药香,使人心情平静。 月罂靠坐在软榻上,目光有些黯沉,她看着一旁拨弄着暖炉的婉儿,忽然说道, “婉儿,从今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婉儿一愣,并没理解月罂的意思,走到软榻前问道, “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月罂深深地叹了口气,刚刚见到的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太大,让她一直心神恍惚,胸口仿佛压了块石头,沉甸甸得让她难以呼吸, “你不是喜欢潼儿吗,我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你们尽早成亲,然后离开这里。” “公主!您不想要我了吗?”婉儿忽然跪倒,拉住月罂的衣袖,声音带了哭腔。 月罂忙将她拉起,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攥着她的手低声一叹, “不是不要,而是不想让你继续留在这里,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你们都恢复成自由身,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必再侍候人,也不必整日小心翼翼地活着,这样不好吗?” 婉儿连连摇头,她知道月罂为什么会忽然这么说。她虽然与冬晴关系并不是特别要好,但终是一同生活了几个月,多少也产生了些感情,这几日看到她被吊在那里,心也一直揪着。三天前又听说她咬舌自尽,也暗自落了不少泪。 但无论如何,她始终把月罂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么一个对自己百般爱护的人,她怎么舍得离开? “公主,婉儿什么也不怕,只想一直跟着你,无论今后怎么样,婉儿都要守着你!”她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让月罂本已经消沉黯淡的心忽然闪过一抹光亮,她咬了咬唇,攥紧了她的手,终是无言。 柔媚的咳声传来,两人齐齐转头,见花寻正依靠在门旁,手中把玩着珠帘上的一颗珠子,表情淡淡,倒是少了些往日的张扬撩人。 婉儿忙站起身,向花寻行了礼,随后退了出去。 花寻慢悠悠地走到榻前,坐在她一侧,自然而然地将她搂在怀中,下颌蹭着她头顶的发丝,柔声问道, “有心事么?” 月罂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我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可以随便杀人;只是怀疑,就可以将一个人从世间抹去……” 花寻轻垂眼眸,已然猜到她为何这么问。他刚刚在前院陪那些使者饮酒,忽然接到下人禀报,才知道内院发生了什么事,早早结束了宴会之后就匆匆地来到花月轩。他拂开她额前的发丝,低声说道, “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 月罂喉咙顿时哽住,苦笑了一下,随后慢慢松开了手。她很想再说些什么,可终是无力。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自己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月罂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昏昏沉沉。也不知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花寻对她说了很多话,可她心思很乱,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过了不久就独自睡下。 揉了揉昏涨的头,却懒得起身,怔怔地望着屋顶,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什么也不愿想,身份、地位、名利、财富……没有一样不是束缚住她的东西,而这些耀眼的东西都建立在鲜血与白骨之上。背叛、暗杀、阴谋诡计,她样样领略,真的有些累了…… 似乎是听到屋中许久没有声音,外面传来低低的敲门声,伴随着婉儿的询问, “公主,您醒了吗?” 月罂嗯了一声,依旧仰躺在榻上,手背遮住眼睛,挡住了清晨洒进房间的阳光。 门声轻响,婉儿捧着一套明黄|色的衣袍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几个小丫鬟,端着铜盆以及洗漱工具,后面的几个人还拿着各种各样的饰品。 脚步声虽然轻却有些杂乱,月罂偏头看去,略微一愣,随后就明白了。今日是少皇庆典,她自然要打扮一番,怎么也不能以平日的样子示人。也没多问什么,任由那些小丫鬟侍候洗漱,继而穿上那身精致的衣袍,站在一人来高的铜镜前照了照。 只有女皇以及少皇才可以穿的颜色,明亮而又耀眼,彰显着她身份的尊贵。绣得活灵活现的两条金龙互相盘旋,在七彩祥云间自由腾飞,仿佛活了一样。镜中的少女身材娇小,明眸动人,只是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甚至还有些漠然。 “公主,这衣裳真好看。”一个为她系着领口纽扣的小丫鬟忍不住发出感叹,红扑扑的小脸满是羡慕之色。 婉儿横了她一眼,那小丫鬟手一哆嗦,差点将扣子扯下来。吓得匆忙系好,随后退到了一旁。 月罂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可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却看在眼里,眉头轻轻蹙起。看着镜中的自己也皱起眉头,长吁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是啊,很好看……”也不知是回答那个小丫鬟,还是说给自己听。她向四周看了看,这些丫鬟有些面生,今日竟然进了内室,而春露她们三个却没了踪影,向婉儿问道, “春露她们呢?” “她们已经被安置在前院,今日才过去。”婉儿一边整理着她的衣领,一边轻声回道。 月罂面色不变,淡淡地吩咐道, “让她们回来。” 婉儿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一见月罂冷淡的面庞,终于咽下了那些话,应了一声,走到外面吩咐下人。 她知道整个园子都是经谁之手安排,可这件事她却非插手不可。不是因为她故意要与他作对,而是从心底还存有对她们的一点信任。即便让她们离得远远的,可仍然会有见面的机会;即便身边换了新人,谁又能保证她们都是衷心的? 月罂穿戴整齐地走出院落,向前院而去。今日庆典,她首先要接受各国的庆贺以及百官的朝见,继而接受女皇的授冠仪式。稍晚一些便是盛大的宴会,各国使臣以及王公大臣都会参加。过了今日之后,还要选个黄道吉日去皇陵祭拜祖先。 她身着华丽的金丝长袍,外面披着雪色的披风,厚重的衣料并没有压垮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女,反而让她的脊背更加挺直。她选择了来到这个世界,就必然不能轻易离开,既然无法后退或逃避,那就只能迎难而上。 她坚定地走出院落,坐在八人抬的轿子上,向着那个聚集着各国翘楚的前院而去。无论前方等着她的是阴谋还是诡计,是虚假的追捧还是真正的敌视,此时对她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亲自经历这个过程,哪怕到最后魂飞魄散,也不枉来世间一回。 第254章 深刻的印象 第254章深刻的印象 队伍不长,轿子四周跟着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丫鬟,模样清秀,举止稳重。在外面是一队身穿墨色锦服的侍卫,腰上挂着佩剑,气势不凡。园子里虽然很安全,但场面上的事却是不可少的。 八人抬的轿子很稳,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四周垂下薄薄的纱帘,微风吹过,慢慢拂开。月罂淡淡地看向远处,无喜无怒,只是心里沉重得厉害。轿子刚抬出内院,前面忽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一袭玄色衣袍的男子策马而来。 马还未到,男子脚尖一点,从马上跃起,踩着轿前几个侍卫的脑袋,飞快地掠到轿梁上。长臂一伸,就把粉色的轻纱扯下。 整个动作只有短短的一瞬,当这些侍卫纷纷抽出刀剑的时候,轿子上的那两人正四目相对,静静凝望。 “是童公子。”不知谁在底下小声说了句,这些人忙把武器收好,四下望着却不敢再往上看,一队人即刻停了下来,鸦雀无声。 淡粉色的薄纱慢慢滑落下来,让两人的视线立刻撞到一起。幽深莫测的纯黑眼眸深处,是浓到无法化开的深情,以及丝丝疲惫。面前的少女静若兰花,姣美的面容薄施脂粉,比寻常时刻更娇媚三分。 童昕视线一点点扫过少女桃花般的面容,修长细腻的脖颈,被金线勾勒的明黄|色宫装,纤纤一握的细腰,从宽大袍袖中露出的几根青葱玉指,视线所过之处,无一不透着高贵与秀雅。但他更在意的却是,她完好无损,还好生生地活着…… 一瞬间,身体中的力气仿佛全部抽离了一样,他只觉得脚下虚浮无力,疲惫不堪的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摔倒,忙扶住轿顶。又深看了她一眼,薄削的唇轻抿,转身就要离去。 “童昕……”月罂出声阻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没来由地心里一紧,说不出的憋闷。 童昕背对着她,不发一言,却也没再迈出一步。眼睛看向轿下的众人,可目光却有些游离,心思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月罂刚想询问他怎么回事,忽然看到他腰带上沾了一片嫩黄|色的花瓣,明媚的颜色与玄色的布料极其不搭,可那颜色却刺花了她的眼。心里如海水翻卷一般,苦涩、悲凉、迷茫、甚至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期盼与欢喜。 她捻起那片花瓣,更确定了心中所想。这种花她只在那山崖的崖底见过,由于那里气候温暖,这花漫天遍野地开着,俨然成了一副明艳的海洋。此时,这花瓣站在他的衣衫上,说明了什么? 童昕等了半晌,身后始终是一片静默,他唇角轻动了动,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脚尖一点,飞快地跳下轿子。大步流星地穿过竹林,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月罂透过薄如蝉翼的轻纱看去,越走越远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更衬得整个人身材颀长,气质神秘,与平日里那个混小子怎么也无法联系起来。直到那个男子消失在竹林中,她才淡淡地开口道, “走吧。” 许久以后,这幅画面成了童昕带给她最深的印象,没有嬉笑、没有打闹、没有拌嘴、没有爽朗的笑和懊恼地吼叫,只有那卷着无尽深情与疲惫的双眸。那双狭长墨黑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向干静利落的男子,衣裳多处磨损,下颌上竟然有了青色胡茬,整个人被一种浓烈的气息笼罩,醇得如同千年的酒。 月罂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心潮翻卷,难以抚平。有些事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生,如一粒饱满健康的种子,在心田里破土、发芽,长出细嫩的枝叶,最后开花结果,完成了整个生命的繁衍。 云仙居是外院最大的正殿,可容纳几百人。此时四周或站或坐着各国翘楚,皇帝、太子、朝中大臣,无一不是身着华贵锦服,举止高贵,雍容典雅。他们一齐将视线落在殿中央的少女身上,目光变幻莫测,有的欣喜、有的玩味、有的怨恨、有的漠不关心。 月罂并未看两旁,目光直接看向殿上所坐之人,镶有温润宝石的皇冠,明黄|色的绣龙锦服,宽宽的玉带,气色明媚动人,明明年过四十,可却保养得极好,仿若三十岁左右。 南宫熙兰看着不远处站立的少女,淡淡一笑,取过一旁侍女捧上的皇冠,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月罂面前。 月罂忙双膝跪倒,头微微垂下,脊背却挺得笔直。一顶皇冠,轻巧而又简单,可压在她的头顶,却像是压了千金石头般沉重。她略微吸了口气,向女皇行了个大礼。随后缓缓地站起身,转身面对南月国众臣,面色如水。 寂静的云仙居中顿时发出齐齐的高呼, “少皇千岁千岁千千岁,愿少皇福寿齐天,长乐未央。” 月罂看着伏趴在地的众臣,如潮水般发出呼声,没有任何快意可言,反而陷入越来越大的沉默之中,自己终于还是要走这一步…… 庆典的仪式繁琐,花样众多,若不是有宫女在一旁一直提醒,月罂大概真会把仪式搞砸。从接受皇冠开始,到文武百官朝拜,各国献礼,整个仪式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她虽然面上不露半点异样,可心里早就长了草,只是迫于情势,无奈得紧。 最终,整个仪式在礼炮中落下了帷幕,天也已经过了晌午。众大臣与使臣们纷纷回了临时的院落,稍作休息之后在大殿举行盛大的宴会。 月罂此时才明白,为什么金竹园要修建得这么大,看来地方小了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人。虽然平时园子里有些冷清,可这时恰好能体现其独特的价值。 与一些大臣们又装模作样地寒暄了几句,众人才纷纷向她行礼别过。 月罂心中有事,也不再多留,吩咐丫鬟几句之后,坐上轿子匆匆地去了后院。轿子远远地停在一处院落前,她吩咐众人各自歇息,随后一个人走进院落。 她刚回园子的时候来过这里,那时碰巧遇见正在烤鸡的男子,顺了个鸡翅膀不说,还体会到了一份别样的温暖。 双开的雕花木门虚掩着,她轻咳了一声,里面并没有半点声音。又唤了两声主人的名字,也没半个人回应。无奈之下,推门而入,不禁皱了皱眉。 房间与外面的温度相差不多,应该没有点燃暖炉。四周的家什很简单,甚至有些中规中矩,除了必要的摆设,屋中甚至没有任何饰品,实在想象不出主人究竟是什么性子。 略微沉重的呼吸声从内室传来,月罂微微一怔,随后走进里间。视线落到梨花木的大床上,忍不住勾起唇角,轻轻一笑。 第255章 吵闹 第255章吵闹 床上的男子仍穿着先前的那身玄色衣袍,墨发凌乱,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月罂走近几步,坐到床边,垂眸看着他疲惫倦怠的面容,好像从没见过他这么安静的模样。眉飞入鬓,带着几分洒然与不羁,浓密的睫毛卷翘,静静地贴服在眼睑上,坚挺的鼻梁下,薄如刀削的嘴唇轻抿。她从来没仔细打量过他,只觉得这人性子恶劣,实在很难让人耐着性子端详,可此时的他,静得如同收敛起利爪的猎豹,一点点勾起人的好奇心。 童昕在睡梦中轻皱了皱眉,仿佛梦见了什么烦心事,轻声呓语。月罂顿时向后挪了挪,忽然想起那天他醒来时凶狠的模样,头皮一阵阵发麻。不过他只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下。 平日里只要有一点动静,他必然像只潜伏的豹子,蓦地跃起,可此时她就在他身旁,他却睡得这么实……想到这,月罂心里一紧,这些日子,他怕是太累了…… 一缕发丝缓缓落下,拂在他薄削的唇上,她忍不住伸手将它挑开。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正是几个端来饭菜的丫鬟。月罂刚吩咐她们将吃食送来,打算与他一同吃饭,顺便问问那个夏小雅究竟怎么回事,听她那天的意思,像是要挟持自己换什么东西。 月罂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丫鬟们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饭菜放到了外室的桌上,又轻轻地退下,将房门反手关上。 她从昨晚起就心事重重,今日又忙了几个时辰,此时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眼皮也开始沉重,最后竟然身子一歪,趴在了他的身旁,也随之睡下。 偌大的园子里,处处欢声笑语,仿佛所有人都跟着园子的主人沾了几分喜气。尤其是园子里的丫鬟小厮,一个个抬头挺胸,腰板拔得溜直,神气得很。可就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下,一处院落却寂静得厉害,两个卸下心事的年轻男女躺在同一张床上,没有丝毫戒备与提防。 也不知过了多久,童昕回房间之后没吃任何东西就倒头睡下,睡着睡着竟有些饿了。他翻了个身,手臂正碰到了一团细滑的东西上,意识仍有些模糊。可耳边传来轻而浅的呼吸声却让他蓦然一惊,飞快地坐起来,同时匕首出鞘。 刀尖指着的人有着安静的睡颜,像一朵出水的芙蓉,静谧地散发着瑰美之色。他忙收回匕首,四下看了看,这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可她怎么会在这?一时间有些迷茫,只是重新看回那张桥嫩的小脸,微微怔住。 他从不知道,这个牙尖嘴利的小野猫,竟然也有这么安静柔顺的时候。看了半晌,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现在的她,才像个女人……他慢慢地躺了下来,一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她。 小小的皇冠歪歪斜斜地压在锦被之中,童昕顺手将它摘了下来,放在一旁。视线扫过她华丽的宫装,目光一黯,她终是逃不开这个命运。见她一手扣在束得紧紧的腰带上,像是呼吸不畅,略想了想,这才帮她解开束腰带,明黄|色的衣裳顿时敞开,露出里面的雪色华服。童昕勾唇笑了笑,还是这颜色适合她。 院落外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童昕忍不住皱了皱眉,若是往日,早就吼一声让众人散去。可她正在身旁睡着,他不想吵她醒来,懊恼地盯着窗外,细细聆听外面的声音。 吵闹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他这才听了个清楚。 “你这死丫头,快些把里面的人给咱家叫出来!再说这些个没用的,小心咱家一刀砍了你!”嗓音虽然尖细,可却是个男人,一听就是宫里的太监。 被骂的小丫鬟丝毫不惧,不屑地瞥着没有自己高的中年太监,虽然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一来知道他的身份,二来又怕屋中的两位主子醒了,只能尽量放低了声音说道, “这位公公,想必您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还请放尊重些。” “管他娘的住的是谁,咱家今天就是要进去,你再不让,可休怪咱家不客气了!”说完就要动手,可园子里的侍卫哪是吃素的,齐齐抽出刀剑,将院门护在身后。 “哎哟!几个小喽啰竟敢拦咱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给我上!把这些狗杂种全宰了喂狼!”这公公的后一句话明显是对身后的侍卫说的,一时间,两队人齐齐亮出了刀剑,准备动手。 童昕眉头紧蹙,听这声音已经猜到了是谁,从床头的矮凳上拿过一个茶碗,顺着敞开的窗户就扔了出去。不到片刻,外面忽然响起鬼哭狼嚎的叫骂声, “哪个小王八蛋打我!哎哟哎哟,我的眼睛啊!”公公身后的侍卫顿时乱做一团,叫嚷着, “公公,您怎么样?” “滚!一群废物,没看见有暗器吗?!” 童昕不屑地冷笑一声,却看见月罂正揉着眼睛醒来,笑意顿时僵在了唇角,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自从那日两人吵闹着分开,他还说了些难听的话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不久之后,他就得到了她掉下悬崖的消息,顿时忘了先前的尴尬,收拾行装,飞快地向那山崖奔去。他对那里比较熟悉,知道四面环山,并没有其他小路,只能拿着绳索,一点点从山顶爬了下去。 这一走就是十几天,饿了就吃些干粮,累了就贴着悬崖峭壁站上一会儿,有时候运气好碰见个小山洞,还能在里面歇歇脚。没人知道他究竟凭着怎样的毅力才到达的崖底,也许只有那些被雨水冲刷得棱角圆润的山石,以及崖壁上生长的花花草草才会记得。 而他在崖底找了数天之后,才发现月罂曾停留的那间院落,进去打听后才知道,她昨日就跟随别人出山了。一时间,他心底竟然苦涩得厉害,自己终是晚到了一步。详细地打听了出口,一路狂奔又出了山。只有见到她平安的模样,他才会真正地放心。 月罂看着他目光变幻莫测,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继而又打了个呵欠,问道,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童昕脸色僵硬,不自然地撇开脸,却闷声不吭。 她哪儿知道这男人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自己可是早就忘到了脑后,正想起身吃点东西,忽然听见外面又传来打斗的声音,看样子有人已经冲进了院子。微一皱眉,沉声问道, “外面什么人?” 童昕不屑地撇撇嘴,冷声道, “早上回来时碰见的几个杂碎,正抢夺个年轻姑娘,我一时气恼,就把他们揍了,想不到竟找上了门,看样子还有些背景。” 他说得虽然随意,可月罂却并不觉得简单,这园子岂是寻常人可以来去自由的?况且,南月国的王公大臣都知道内院住着谁,怎么也不敢这么冒冒失失地就进来,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只能是其他国的使臣,而且那个国家一定不小。 “就因为揍人一顿就能找到这来?” “那谁知道,说不定那些人从小到大没被揍过吧。”童昕懒洋洋地又躺在床上,仰视着面容娇美的女子,心神不由得一荡,她竟然也会这么和声细语地同自己说话,实在难得。 月罂正要起身出去看看,忽然听外面有低沉的声音响起, “公公,属下们调查清楚了,前不久皇城死的那几个人,身上受的伤和刚刚的那几个侍卫身上的伤一样,那个刺客怕是与刚刚的是一个人!” 那嚣张的太监听完陡然一惊,细小的眼睛半眯着,其中闪出恶狠狠地凶光,更加有恃无恐地说道, “给咱家冲进去,把里面的那个死崽子抓出来!” 又有一队侍卫赶上,与园子里的护卫战在一处,一时间,平静的院落顿时热闹起来。几个小厮看此情形急忙匆匆离开,向各院的主子通报。 月罂听完皱了皱眉,回眸向童昕看去,见他神情散漫,没半点紧张的意思,不由得问道, “他说得可是真的?” 童昕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游离。 月罂一时语塞,想也没想地扯开他玄色的外袍,连同中衣一起扯去,露出小麦色的结实臂膀。她只扫了一眼,就觉得喉咙发紧,麻溜地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抽出玉簪,让如瀑的发丝洒满窄小的肩头。 童昕缓缓地眨了眨眼,看着面前冷静的身影,有些发愣。刚感觉到有阵凉风吹来,一张被子顿时将两人一同盖上,而她顺势半趴在他的胸膛上。与此同时,雕花木门砰地被踢开,一队人迅速地冲了进来。 帷幔半落,露出里面男子赤裸的上身,结实的臂膀带着男子独有的厚重与成熟。女子发丝散开,丝丝缕缕落在男子的肩头上,里面的中衣散乱,细腻的脖颈也随之露出?br /gt; 金竹密语第5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出,平添了一股魅惑与华彩。不用想也知道,帷幔后的那两人在做什么。 第256章 狐狸男人 第256章狐狸男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冲进去,忽然听到床上女子一声娇叱,怒骂道, “滚出去!” 明明是单薄瘦弱的女子,可漆黑的眼睛里满是凶狠的光芒,众侍卫吓得退后两步,可仍站在门前不肯离开。 那老太监不服不忿地拨开侍卫,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屋中情形也是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初来时的嚣张, “咱家是来搜人的!你们快点起来,咱家要看看那男人是不是刺客!” 童昕冷哼了一声,刚想撑起身子,又被她猛地压下,瞪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月罂又飞快地捂住他的嘴。面露凶色地向他挑了挑眉,明显的在说:闭嘴! 她冷冷地看了眼站在门前嚣张的老太监,扬声向外唤道, “来人,把这个狗东西给我拉出去砍了!” 外面的侍卫忽然冲了进来,他们之所以任那些人闯进来,主要是碍于对方的身份,现在主子一发话,众人齐拥而上,瞬间就将那几个人制服。 老太监挣扎了几下,可明显不懂半点武功,一时气恼又骂道, “竟敢绑咱家,真是活腻歪了,你们可知道咱家是谁!” 月罂唇角轻勾,面沉似水,淡淡地说道, “本少皇不想知道你是谁。” 一时间四下寂静无声,老太监听了她的自称,只觉得脊背凉飕飕的,哆哆嗦嗦地问道, “少、少皇?” 他虽然久居深宫,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可今日这场合却没有身份参加,自然不知道月罂的身份。而他向来恃宠而骄,来到南月国也不收敛,完全是在自己国家的模样,这才冒冒失失惹了祸。 还未等他再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柔媚的笑声,如三月柳丝般拂过,丝丝痒痒地撩人心弦。嫣红的衣摆闪过,来人手执青竹扇,扇后的脸庞比花更艳,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狐狸般闪着幽深的光泽。 花寻慢悠悠地走进房中,向床上瞧了一眼便猜了个十之八九,笑吟吟地俯低身子,竹扇一合,挑起老太监的下巴,笑说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方公公啊!” 方公公抬头一看,立刻像见到了救星一样谄媚地笑道, “花公子,快替咱家说说好话吧,都怪咱家一时糊涂,冲撞了少皇,实在罪该万死啊!” 花寻笑笑然地摇了摇头,浅叹了口气又说, “方公公,您可真会挑时间,偏赶上我家夫人‘办事’的时候闯进来,这不是找死吗?前不久就因为个小丫鬟偷瞄了一眼,立刻就被挖去了眼睛,你说今天这事可怎么办呢?”他不愠不恼地说着,坐在下人搬过来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摇着竹扇,仿佛在与那老太监唠着家常。 方公公面色惨白,他虽然不知道月罂什么手段,可普天之下,谁不知道花寻有多狠。此时手心见汗,连话也说得哆哆嗦嗦, “奴才是、是为了抓一个刺客而来,如果刺客落入园中,怕对少皇也是不利。”他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嚣张劲,爬到花寻脚下,颤巍巍地辩解。 花寻扑哧一笑,眉眼弯弯,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边扇着风边又问道, “刺客?你抓刺客竟然抓到了南月国的土地上?竟然抓到了南月少皇的领地上?竟然抓到我夫人的床上?”花寻声音忽然一提,一连串的反问让方公公哑口无言,一向以伶牙俐齿著称的老太监此时像尊石像,蜷缩地跪在他的脚边。 “我们有人、有人见过那个刺客,只要认过就知道!” 花寻慢慢靠在椅背上,向床上瞟了一眼,恰好与月罂对视,见对方向自己眨了眨眼,霎时明了。目光犀利地扫过太监身后跟着的一群侍卫,笑说道, “哪个见过?出来给我认认,这刺客若真在园中,本公子定有重赏;若敢胡言乱语,小心你们全家的脑袋!” 他笑笑然的模样虽然和蔼可亲,说出的话也温和似水,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嗖嗖地冒着冷气,先前那些耀武扬威地侍卫哪还敢上前一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小声嘟囔着, “没、没看清……” “对,对,那人的动作太快了……” 老太监立刻仰起头,指着身后那些侍卫又叫骂道, “好你们这些个小狼崽子!我白养活你们了!”即便他这么说,那些侍卫仍然不敢拿自己全家老少的性命开玩笑。不过他们说得也半真半假,童昕的动作确实太快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全部被揍趴下,只看见他带着那个年轻姑娘扬长而去的背影。 花寻吹了吹指甲,借着窗外的夕阳瞧了瞧,细长的手指在光线下有些透明,如暖玉一般。垂眸看了眼气得发抖的老太监,和声细语地说道, “方公公,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既然没人肯为你作证,那就只好以我家夫人的命令办了。来人,把他给我拉出去!” 侍卫答应一声,上前几步将老太监架了出去,直接拖到了院子里。 老太监嗷嗷乱叫,俨然没了刚才的底气,连哭带骂,完全失去了平日作威作福的模样。正当情势紧迫的时候,院外传来一声轻咳,声音沉稳,却让整个院子立刻恢复了肃静。 来人一袭白衣,宽宽的束腰带勾勒出完美的身段,领口袖口绣着金竹的图案,一张温润的面容带着几分漠然、几分冷傲。慕离淡淡地扫了眼鬼哭狼嚎的太监,随后对身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和声问道, “陛下,您看如何是好?” 慕离身旁的男人剑眉星眸,脸上虽挂着笑,可笑容却隐约地透着一丝阴冷,他睨了眼匍匐到脚边的老太监,嘴角动了动,问道, “你在这儿做什么?本王派你去做事,你却来这边捣乱,真是该死!” 那老太监跟随他多年,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忙磕了个头,连声说道, “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去为皇上办事!” 众人看着那老太监往外爬去,眼里虽然冒火,却不敢拦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院门处站立的两个身影。 两柄短刀忽然从房中飞出,正刺中老太监的双手,他嗷地叫唤了一声,又哇哇大叫起来。 慕离像是漠不关心一样,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局势,笑容挂在唇角。 中年男人眉头紧蹙,冷眼看向房间,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自己面前扔刀子? 人还未到,笑声先飘了出来,花寻慢慢走出房门,倚靠在门柱上,看了眼已然疼昏过去的老太监,用扇柄敲了敲脖子,摇头叹息。视线又扫过男人有些阴沉的脸,立刻换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紧走几步到了男人面前,扬眉笑道, “原来是北冥王,花寻未能远迎,还望北冥王恕罪。”说完俯身一礼,倒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何启微微一笑,可却透着股老谋深算的味道,忙托起对方的胳膊,和颜悦色的说道, “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百发百中,原来是二皇子,实在是敬佩。” “哪里哪里,与北冥王相比,花寻自愧不如。”花寻笑得春意盎然,面对身旁血腥的场面,两人视若无睹,仍假惺惺地寒暄。 “本王还要去赴宴,二皇子如不介意,一同前往,你我二人也好继续聊聊,如何?”北冥王拍了拍花寻的肩膀,俨然一副与小辈亲近的模样。 花寻笑吟吟地摇着竹扇,叹息一声道, “北冥王不知,刚刚这奴才竟敢坏了我家夫人的好事,实在是该死,不知北冥王可否将这奴才交给花寻处置?” 何启沉吟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跟方公公这么较劲,本想救他一命,可此时却有些为难。但人总归是自己的,如果就这么交给对方处置,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何况方公公知道的事太多,若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这人本王会带回去亲自处置,还望二皇子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北冥王说笑了,花寻怎么敢插手园中之事,放与不放都是我家夫人说得算。只是我家夫人脸皮薄,被这么一大堆男人看见衣衫不整的样子,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一盆冷水泼下,老太监像落汤鸡一样哆哆嗦嗦地缓了半晌,才透了口气,忽然想到眼前的形势,忙要将调查的事禀告给何启。可刚一动,手掌上钻心的疼,嗷嗷地又叫了几声。两根金针蓦地飞出,不着痕迹地刺入老太监的身上,他顿时张口结舌,没了声音。 一旁传来不愠不火的低斥声,正如本人一样清冷淡漠, “吵死了。” 外面闹得一塌糊涂,屋里的两人也在小声吵闹。 月罂盘腿坐在大床上,早已穿好了衣裳,头发也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可怎么也没有先前那么精致。可床上的男人仍大大咧咧地躺着,衣裳并未穿上,露出大片麦色的胸膛,闪着莹润的光泽。 “喂!快把衣服穿上,一会儿我还要出去装装样子!”月罂从衣柜中翻出他的一件淡蓝色锦袍,扔到了他的脸上。 童昕一把拂开,对着她不理不睬,没好气地低叫道, “你刚脱我衣裳的时候也没经我同意,现在又让我穿?” 月罂头上顿时浮出几条黑线,又跳上大床,坐在他对面,使劲戳着他紧实的胸膛, “你有没有脑子?我这不是避免让你与他们起冲突?” “冲突又怎样?一群窝囊废,我还怕他们不成?”童昕不屑地瞪着她,又低声吼道。他实在有些懊恼,自己竟然要躲在女人的背后。他刚刚怎么挣脱,她都不依不饶,平日里看她干干瘦瘦,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么大力气。 他怕伤了她,不敢用力反抗,又恼她捂着自己的嘴,于是恨恨地咬着她的手心,可入口的肌肤细滑无比,又带着独特的清香,一时间让他迷糊了起来。一来二去,就错过了冲出去的最佳时间。 月罂俯低身子,盯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道, “现在北冥国的精兵良将都在宫外驻扎,你若真被他们认作刺客,还指望能活命?” 童昕哧了一声,面上虽然不屑,可却没了言语。不能不说,若不是月罂刚刚闹这么一出,他真会与那些人动手,至于后果,他根本没考虑过, “总之,要命一条,我不会牵连你就是了!” 月罂听完顿时火了,一拳砸在他的身上,愤愤地说道, “好!那你出去和他们硬拼吧!最后一个人把他们全部都杀光!少杀一个都别回来见我!”说完起身就要走,可身子刚一动,又被人一把拉住。 童昕攥着她的手腕,见她固执地不肯回头,稍稍用力一带,将她搂在怀中,细滑柔软的丝缎磨着他的胸膛,感觉说不出的奇妙,他声音自然而然地有些低哑, “对不起。” 月罂气得头脑发涨,真不明白这个莽夫究竟在想什么,此时听到他的道歉,火才勉强压下来几分,没好气地问道, “有什么可道歉的?我跟你没半点关系,你的死活都与我无关。” 童昕抿了抿唇,若在往日,他一定会因为她的这些话暴跳如雷,可此时听了,心里却暖洋洋的。她若觉得与自己没任何关系,刚刚也不会使出那一招,虽然有些欠妥,可时间紧迫,只能以这种事扰乱所有人的注意力,硬是为那些人堵住了所有退路。 这里虽是女国,风气比较开放,可女子的名声也不是丝毫不重要的。尤其她一国少皇,庆典的中途却与夫侍私混在一起,说出去怎么也不好听。可她却想也没想的这样做了,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对不起。”他这次却是为了先前的事道歉,不过他这人看似脸皮厚,遇到真正的问题却说不出口。 月罂深深的吸了口气,将他推开,见对方眉间微蹙,忍不住轻声一叹,低声说道, “你在屋呆着,不许出来。” 童昕懒洋洋地靠在床柱上,又恢复成先前吊儿当啷的模样,两手枕在头后,上下睨了她一眼。 “把衣服穿上!”她凶巴巴地对他又吼了一句,可脸上却爬上两团红润,不得不说,这讨厌鬼的身材还真好。毫不张扬的肌肉,细腻的纹理,淡淡的小麦色肌肤,一切都昭示着男人的性感。 她微微感叹,自己竟然在这么一群天生尤物中间过活了一年,定力还真是足,要换成个狼女来,估计早就来来回回吃了几百遍吧? “喂,你刚刚为什么不脱你自己的衣服?非脱我的?”童昕眨巴眨巴眼,看似纯粹乌黑的眼睛里却透着几分狡黠。 月罂脸上腾地一红,低骂道, “这么吃亏的事,我才不干!”说完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童昕靠着床柱,笑意挂上唇角,回味着她一脸的窘相,得意洋洋地吹起了口哨。 第257章 该来的终会来 第257章该来的终会来 月罂整了整衣襟,故意装出才穿好衣裳的样子,不过她倒不必担心这个,这么繁琐的衣裳她自己能穿上就不错了,要想穿得好绝对不可能…… 她冷眼瞧着不停开口却发不出声音的老太监,轻哼了一声,眼里满是厌恶之色。视线扫到一旁的陌生男人身上,忽然愣在了原地:这个男人,她在梦中见过! 那个惨烈的梦境她始终也无法忘记,仿佛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一样,感同身受。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是怎样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挥舞着兵器,从他们的鲜血与尸体上踩踏而去。她更不会忘记,那个保护两个儿子死去的母亲,用自己的性命为两个孩子拖延了逃跑的时间,最终却只能含泪而去,临死也未能如愿。 梦境与现实层层叠叠地压在她的心头,沉重得无法呼吸,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但却知道这个梦绝非虚幻。 众人见月罂手扶门框,眼睛直盯着北冥王,漆黑的眼底翻卷着波澜,起起伏伏。众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这个公主与北冥王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像……故人? 慕离看到眼前情形,微微蹙眉,轻咳了一声。 月罂这才晃过神来,压下心头的恐慌,挑了挑眉,假意不知情地怒声问道, “怎么还让那狗东西活着?给我宰了他!” 花寻忙过来打了个圆场,将月罂扶下台阶,软声说道, “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在北冥王面前可别失了风度。” “北冥王?”月罂知道花寻在给自己提醒,看着面前年过四十可仍不显老态的男人惊叹道, “原来这位就是威震四方的北冥王,难怪这么风流倜傥,往园子里这么一站,简直连天地都失色了!”说完走到他面前,眼里满是崇拜。 几句赞美的话说得北冥王眉眼带笑,很是受用,尤其看到她刚出房门见到自己惊诧的眼神,他真以为自己还像年轻时那么英俊潇洒呢。不知不觉竟挺直了腰板,在周围这两个绝艳男子面前,也丝毫不想显出半点苍老。 花寻暗自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着,死丫头,跟他这么个半大老头子套什么近乎。不过想归想,面上却露不出半点心思,酸溜溜地替笑容满面的北冥王回答, “北冥王佳丽三千,难道夫人也想去占个位子?” 月罂含嗔带怒地白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总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找到吃醋的理由。 北冥王爽朗一笑,眼角的细纹似乎都舒展开来,拍了拍花寻的肩膀,笑说道, “二皇子说话真是风趣。” 几个人见面就恭维得一塌糊涂,似乎已经忘了周围什么情况。月罂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才直奔主题, “北冥王战场上矫勇善战,可称得上英雄,但身边这些小人却给您丢尽了脸。就这几个奴才,真把我这宅院当成了他们自己家的后花园,大肆叫嚣,踢破房门,还打伤了我的几个贴身侍卫,若不知道北冥王的为人,还真以为他们是受了您的命令,要拆了我这金竹园呢!”她自然不能说出他们是为了查刺客才进来的,听刚刚他们说话的意思,像是才得到这个消息,此时趁早将这事解决,以免留下后患。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旁人听到也只是觉得她像在告状。可有心的人却听出了其中的端倪,若何启再一味袒护,那只能证明是他派这些人来这里捣乱,到时候的问题可就大了。 何启心有不甘,但听到月罂这番话,却没有马上回答。他虽然毫不介意这些人在北冥国耀武扬威,但这毕竟是南月国,他们这做法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正踟蹰间,花寻忽然上前一步,用扇子挡住嘴,小声地说道, “北冥王,您来南月国究竟是做什么的,可别忘了。现在若因为个奴才与她翻脸,岂不是得不偿失嘛?”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只得两个人说道,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何启心里一动,瞟了眼笑吟吟的花寻,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篡权夺位,血洗皇室,又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虽是武将,可怎么也有些手段,略识人心。他听说过花寻与眼前的少女关系如何亲密,可他却一直认为,两人背后有各自的国家与立场,也许只是男女之爱罢了。眼下见他明显是倾向自己的,而且一直态度谦卑,没有一点皇子该有的架子,反而像是小辈在与长辈说话,这个想法就更确定了。 于是点了点头,看着一旁战战兢兢的侍卫,以及那个张嘴却说不出话来的老太监,忽然俯身扣上他的脖颈,手一用力,就将他的脖子扭断,无力地耷拉下来。 可怜那老太监死前都没说出想要说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伺候多年的主子,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死在何启的手中,而他在临死前还在重复一句话:那日要刺杀陛下的刺客就在这里!可惜,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何启缓缓地站起身,向面不改色的月罂询问道, “本王这样做,少皇可还满意?” 月罂心里虽然一阵紧缩,但也知道不得不除掉这个太监,虽然说无凭无据,没人能证明童昕就是刺客,但众口铄金,如果这些人一致将矛头指向他,这事就不好办了。她不能保证事实暴露之后他有没有能力逃脱,她不能冒这个险。于是勾唇一笑,眼里光彩闪烁, “死就死了,一个奴才而已,改天我送您十个八个的。宴会这就开始了,北冥王今晚可要尽兴啊!” 何启呵呵地笑了两声,眼角飘过那老太监的尸体,微微蹙了蹙眉。 月罂将院子里的事都交给了慕离,随后与北冥王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走到分岔路口,她说要回院子换件衣裳,花寻则陪北冥王直接去了云仙居。 慕离站在院中,微风轻拂过他耳鬓的墨发,发梢慢慢扬起,衬着一张温润俊儒的面庞,宽袍阔带,如神似仙。 楚扬从一队侍卫后面走了出来,愤愤地走到慕离身前,沉声说道, “我刚才真想一刀结果了他!” 慕离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他虽然年过二十,可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不过自从跟了自己之后,怎么也收敛了些。否则以今天这种情况,他即便不会赢,也依然会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何启同归于尽,毕竟,那个男人杀了他的全家啊…… “公子,剩下的这些人要怎么处置?” 何启连方公公都掐死了,自然不会留下刚才跟来的这些小兵小将,这十几个侍卫聚在一起,四面都是金竹园的侍卫,气势一下子对调了。 院中站立的男子依旧云淡风轻,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也慢悠悠地走出院落,平淡的声音透过晚霞而来,温和低沉,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后山的鱼塘化了,那几百条鱼怕是饿了一个冬天了。” 这些侍卫久跟着他,怎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明摆着是要拿这些人喂鱼。 鬼哭狼嚎的声音顿时在背后响起,他已经没什么心思理会。听着走向自己的脚步声,便猜到又是楚扬,只得叹息说, “你没动手是对的,此时北冥国三万大军随何启一同前来,暗地里进城的人也不在少数。若真在南月国境内出了乱子,怕是谁都不好过了。” 楚扬闷闷地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慢慢走着,忽听前面又传来令人欢喜的声音,对方淡淡而语道, “去把你那支长枪擦亮些,很快就会用到了。” 楚扬先前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此时眼里顿时闪过华彩,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回走。 慕离四下看了看,周围这些景物虽然都是他一点点精心布置的,这些年却没有欣赏的时间,此时仔细打量一番,还真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低低的叹息声从竹林间传来,夹杂着一句缥缈的话语:该来的,终是来了……。 第258章 最美的酒 第258章最美的酒 云仙居中,丝竹声声,舞女的长袖挥动,带来缕缕清香。纤腰酥骨,玉臂丰臀,在精致华丽的玲珑灯下洒落斑驳的倩影,整个空间呈现出一派祥和靡丽之景。 觥筹交错间,是位高权重的南月臣子以及几大国的翘楚,推杯换盏的虚情假意下,防备与计谋怎么也无法被醇酒压下。 南宫熙兰坐在正中央的矮几前,左右是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微垂的眉眼,看似内敛,可眼神却锋利如刀,眉宇间的平淡也只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安详。 熙兰与这些大小国的使臣随意聊着,端庄秀雅,淡淡而语。无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还是威震四方的将军,亦或是舌绽莲花的文臣,都被她一点点拢在一起,众人聊得倒是火热。 月罂转着酒盅,看着不远处的女皇,心中感慨,这么个看似柔弱的女人,骨子里的力量却不容忽视。若没有半点能耐,怎么能在这些狡猾的臣子面前,永远居于高位,俯视着他们彼此倾轧,彼此维护,彼此假惺惺地追捧;若无玲珑的心窍,这些年又怎能周旋于各国之间,让南月国始终占据第一大国的地位。 “想什么呢?”如玉般的纤长手指握着双龙吐珠的酒壶,慢慢地为她斟了杯果酒,紫红色的液体在翡翠玉盏中呈现出瑰丽的光泽。 月罂收回目光,看向一旁斜挑的狐狸眼,忽然低低地问道, “北冥王这次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花寻唇角轻勾,柔美的面颊在灯下更为明媚耀眼,他一手撑在她的身后,屈起一条腿,把玩着手中的酒壶,凤眸半眯,望着笑声爽朗的北冥王,低声答道, “去年,北冥国边境连连告急,国中动用兵将二十万,可与这支不知名的军队开战不到半月,就被打成一盘散沙;另外,东效与西司两国这几年也蠢蠢欲动,大有左右夹击的意思,北冥国现在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若各家联起手来,必然会给他一次沉重的打击。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借兵来了。” “借兵?母后会借兵给他?”虽说两国这些年和平相处,彼此之间也发展了许多贸易,但毕竟只是维系关系的一种手段,怎么也不会出兵去帮他们平定战事吧?何况,北冥国现在三面受敌,只剩下南月国这一面突破口,若女皇与其他几国联手,四面夹击,北冥国就彻底失去希望了。 花寻微微一笑,眼神却变幻莫测, “没有好处的事,自然是不会做的,但若有些筹码,相信女皇也不会错失这么个好机会。另外……”他说到这声音更低,最后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 “南月国才是真正地被四国包围呢……”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跳,快速地看向他,只见花寻向她单眨一眼,漆黑的瞳仁宛若璀璨的星子,灼灼地闪着光华。 月罂挑眉一笑,自己竟忘了这个。整片星河大陆上,坐落着许许多多的国家与城池,最大的国家莫过五个:南月国、北冥国、花霰国、东效国和西司国。南月国居中,其他四国将其围绕,而南月国最南端又是连绵数千里的幻幽山,也称为死山,从地理位置上对其极为不利。 唯一庆幸的是,南月国与花霰国关系非比寻常,在外人看来,两国的关系建立在两段婚姻之上,南月国是女国,竟然肯将一位公主嫁到他国;而花霰国是男子主政,却允许皇子成了他国的夫侍,对于哪国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与恩赐。由此,各国百姓都认为,这两国的关系一定亲密得很,因为花霰国只有两位皇子,其伴侣都是南宫熙兰之女,说不定百年之后,两国会合二为一。 这是月罂初来这世界的时候得知的消息,也就理解了为什么花寻在南月国会享有如此高的待遇,因为他的存在是维系两国和平的重要纽带。如此一来,南月国可以说与花霰国连成一体,突破了西面最大的缺口,让其他三国不敢太过觊觎。 花寻这一句话,显然将她点醒,不由得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些许探究,俯在他耳边低低地问道, “怎么,难道你想与其他国联手,将南月国一口吞并不成?” 两人的脸贴得极近,她似乎能闻到他呼吸间带来的酒香,看着那双泛着柔柔水光的瞳仁,忍不住端起酒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没来得及咽下,他的唇忽然贴了上来,以最快地速度撬开她的唇齿,将那亮紫色的液体卷了一半到自己口中,还不忘挑逗几下她僵硬的舌尖,慢慢地退了回来,一脸享受。 花寻眯起狭长好看的狐狸眼,唇上沾着点点酒渍,伸舌轻舔,留下晶莹的水渍,更衬得红唇饱满,勾人心魄。他睨着她霎时变红的俏脸,迷离地笑道, “我倒是想将你一口吞了……” 月罂仍含着剩下的那半口酒,愣愣地还没缓过神来,一点点咽下,润滑的液体仿佛多了些什么东西,柔和地掀起平静的心湖。 花寻轻柔地一笑,眉眼舒展,毫不介意周围人的目瞪口呆,在她耳畔又压低了声音说道, “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今晚就去吃了你!” 言语虽轻佻,可听在她耳畔却威胁力十足,月罂忙四下看去,众人的矮几离得不近,那些话虽然没被旁人听取,但刚刚那一幕许多人却都看到了,此时个个忍俊不禁,试图端起酒盅掩去唇边的笑意。 顿时,她脸红得如同滴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恨不得将这惹人恼的俊脸拍扁! 花寻却毫不在意,摩挲着柔软的唇,笑着感叹, “这真是今晚最美的酒啊……” 两国的战事就这样被这两人说成了打情骂俏的耳语,若是被这些臣子听去,估计鼻子都会气歪了。 “既然你不是这么想的,刚刚为何那么说?”月罂见他这没皮没脸的模样,实在懊恼,可仍没忘先前的事。 花寻一抖青竹扇,慢悠悠地扇了两下,狐狸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这个世上,谁肯真正地相信谁呢?联姻……不过是让子女死得更有价值吧……”说完又向她眨了眨眼。 月罂心里一堵,她本想忽略这些政治上的一贯做法,可此时却知道,有些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两国联姻并不是永远和睦的保障,女皇必定会趁着这次的事与北冥国成为盟国,这样也好牵制花霰国,避免将来两国关系破裂时,再无其他的帮手。”花寻又为她斟了杯酒,媚过女子的脸颊在灯光下呈现出柔和的光泽,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晃得一世繁华都失了色彩。 月罂心里有些酸涩,不禁握住他的手,却换来他更温柔的笑。他反握住她的手,低低耳语,说着世间最美的情话,可却让她心潮翻卷,久久难以平息, “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与你一起的。” 也有这么一个人,不久前对她说过,“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与你一同面对。” 她何德何能,能让这两个优秀的男人对她发出这样的誓言,而自己又要如何回报,才能对得起他们的一片真心? “将来一定是好的……”她喃喃地念道,也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安慰自己。只是她知道,他们始终都是她的夫,能为她撑起整个世界的男人。 第259章 卖醋 第259章卖醋 宴会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歌舞、香气、美酒、佳肴,有差别的无非是规模的大小,质量的好坏。 这些日子慕离白天在山中寻找月罂,傍晚便交给手下人,自己回到园中安排今日庆典的大小事宜,整整一个月,人瘦了一大圈。此时衣袍略显宽松,却仍勾勒出姣好的身形,他静静地坐到月罂的另一侧,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都处理好了。” 月罂点了点头,看着他清瘦的面颊,温润又不失风华,一双漆黑的眼眸沉静如水,高贵且又内敛。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一直觉得对他太过歉疚,自己今日所做的事不正与他前些天所做的相似吗?无非是想保护重要的人…… 想到这,她轻声说道, “对不起,昨晚我只是心情不好,并非怪你什么……” 慕离温和一笑,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他斟了杯酒与她的轻碰了一下,淡声道, “还未恭喜你,现在还不算晚。” “有什么好恭喜的,你明知道我对这身份一点儿也不在意。”月罂无奈地一笑,却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原来的她,总认为所有事都可以任性而为,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可来到这世间之后才发现,有些事即便不喜欢也一定要假意欢喜的接受,而那些喜欢的东西,不得不深深地掩埋在心底,譬如自由。 慕离浅尝了一小口,并未再说什么。她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 各国的使臣轮流上前敬酒,无非一番冠冕堂皇的庆贺之词,月罂酒力还算不错,起初还是有敬必喝,可慢慢地发现头有些昏沉,接下来的敬酒,都被花寻拦下。 南月国的宴会全是在地面上铺满厚厚的毯子,每人一个长条矮几,每张矮几容得下三五个人。今晚的宴会排场虽然很大,但这些客人都可以带家眷而来,也算是个温馨的聚会。 月罂面前的矮几处于左手边第一席的位置,以下分别是国中的亲王以及大小官员,对面则是各国使臣。她目光迷离,手撑着头打量着对面的一张张矮几,无不是欢声笑语。忽然觉得一道柔和的目光正看向自己这边,忍不住抬眸看去,那里是北冥国的位置。 何启坐在中间,正与南宫熙兰笑说着什么,他身旁坐着个一身黑衣劲装的少女,飒爽英姿,明明是俊俏的一张脸,却透出几分男子才有的气宇轩昂。那道目光正是她投来的,她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自己的另一边。 少女举起酒杯,不着痕迹地敬了敬,脸上的表情略显柔和,随后一仰头,喝酒的动作也出奇的潇洒。 月罂垂眸看向身旁的男子,只见他也端起酒杯,平日里极少饮酒的他,竟然也一饮而尽,随后淡淡地看向对面,纯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刚刚并未发生任何事。他注意到月罂投来的目光,向她抿唇一笑,温润的面庞呈现出一抹醉人的红润。 她知道,那笑容并非是忽然展现给她的,而是从刚刚喝酒时就一直露出的温柔笑容,看向自己的时候,也只是维持了刚刚的样子。她忽然觉得心头不安,可又说不出为什么,抬眸向那个少女看去,对方却又开始自顾自地饮酒,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月罂摇了摇头,觉得今晚喝了太多的酒,已经出现了幻觉。媚眼如丝地环视着周遭的环境,虽然热闹,可自己却觉得冷寂无比;虽然欢声笑语,可她心中的无奈与悲哀又有几人知晓? “醉了?”修长的食指带着竹香袭来,让她纷乱的头脑得到了暂时的清明。 慕离拂开她额前落下的发丝,绕过耳后,露出圆润的耳垂,小巧得如同婴儿一般。 她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惹来身旁人轻柔的低笑, “早早回去歇着吧?” 月罂又摇了摇头,每次这种宴会她都是早早离去,可今日却赖在这里不想走,倒不是因为醉的不轻,而是觉得回去也是空落落的,倒不如这里,看着别人热闹。 慕离正想说什么,身后走来一个小厮,向他耳语了几句,他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对月罂说, “园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去去就回。” 月罂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理会自己,随后又斟了杯酒,却听他又柔和地劝道, “少喝些,身子总归是自己的。” 月罂冲他娇憨地一笑,仿佛那些流入腹中的液体都成了蜜汁,甜丝丝地浸入五脏六腑。 慕离刚走,身着湖蓝色艳丽锦服的俊朗男子便取代了他的位置,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一面轻声调侃, “就这么点酒量?我只不过洗了个澡,你就醉成这样,还怎么与我继续喝?” 月罂翻了个白眼,将他的手拍开,这家伙也不顾及周围有多少人看着,做什么事都旁若无人。他显然匆匆而来,发丝松松地系在脑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高高地翘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过这人底子极好,无论怎样的发式,怎样的着装,都无法遮掩他骨子里散发的玉神风朗,倒是平添了一股优雅之气。 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哧地一笑,笑中带着酒后的娇憨, “你要去相亲吗?打扮得这么风雅。”两人一见面就斗嘴,俨然成了习惯。倘若哪天两人相敬如宾,和和气气,那这两人一定是一同失忆了。 童昕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抓狂,反而一副得意地神色,神神秘秘地问道, “怎么,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白痴,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还惦记着别人喜欢你。”月罂白了他一眼,将两人面前的酒盏注满。 童昕毫不在意,端起酒盅,与她的轻碰了一下,随后端到鼻子前深深地嗅了一口,讶异地说道, “这竟然是由西域的紫提果酿成的,前些年好不容易喝到一次,一直念念不忘啊……”说完慢慢饮了一小口,脸上顿时溢满华彩。 月罂不禁向他看去,从未见过他这么惬意的表情,觉得好笑,没想到这个莽夫倒是对酒有些研究,又拿起酒壶想要为他倒一杯, “喜欢就多喝些。”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童昕忽然拦住了她,摇头正色道, “正是因为喜欢,才不能多喝,倘若日日饮这酒,怕是早没了兴趣,一杯就好。” 月罂不由得一愣,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些不同。他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却让她从中品悟到了许多,于是扬眉一笑,又将酒壶放下,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洒脱的一面。” 谁知童昕并未听出她的意思,又继续他刚刚的话题说道, “晚些时候把这酒搬到我院子几坛,哪天想得紧了,就喝上一杯,这样才有意思啊!”说完咧嘴一笑,齿如编贝,黑眸好似星辰。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刚夸他生性潇洒不羁,没想到还是这个德行…… “往日这样的宴会你可都是不参加的,今天怎么来了?” 童昕摸了摸鼻子,一脸的不自然,想了半晌才低声说道, “听说那个北冥老儿带着小崽子来了,说是要与南月国联姻,我得过来瞧瞧。” “看热闹吗?人家联姻,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太子是你的老相好?”说完还不忘上下打量他一眼,邪邪地笑道。 童昕觉得阴风阵阵,忽然想到她先前说过的攻与受的问题,顿时张口结舌,恨不得将这小妖精掐死,从矮几下掐住她的?br /gt; 金竹密语第5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的腰,狠声道, “小丫头再敢乱说,我饶不了你!” 月罂吃痛,忙扯开他的手,揉了揉腰,没好气地低叫道, “你这讨厌鬼,就不懂得半点怜香惜玉?” “你是香?还是玉?我怎么闻不到也看不出来呢?”童昕撇了撇嘴,习惯了故意说话恼她,不过此时的心境与初次相识大为不同。 月罂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太过计较,白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地饮酒。 “听说那小崽子长相俊俏,说不定你看了就会喜欢。”童昕斜斜地瞥了她一眼,说完心底竟有些不痛快,闷闷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月罂总算听出了些许门道,故意堵他,笑说道, “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美到什么程度,反正这园子空落得很,多一个人也添一份热闹。” “你敢!”童昕忽然挑了挑眉,眼里顿时窜出两团火苗。 月罂也不怕他,这男人冲自己吹胡子瞪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大不了被他提着衣领站一会儿。不过眼前这场合,他即便再狂放不羁,也会收敛一些的。于是仍一下下地拱着他的火, “伊人坊对面空出来一家店面,你倒是可以和花寻一同开个店。” 她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让童昕冲到脑门的火顿时熄了,不解地问道, “开店?卖什么?” “醋,保证红火!” 童昕愣愣地将她瞧着,眉间微蹙,一时半会儿还没明白过来。坐在她另一面的花寻听到了这段对话,眉梢轻挑,带着醉意的眼线斜飞,张扬魅惑。他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歪着头看了眼童昕,不屑地喃喃自语, “谁会跟这呆子一样吃醋……” 童昕听完,这才忽然明了,眉毛一立,阴森森地向她笑了笑,牙齿中挤出了几个字, “你这丫头……” 还未等他发作,月罂连忙起身溜了出去,又将这阎王爷惹毛了!哪儿还顾得上与其他人打声招呼,三步两步就跑出了云仙居。 雨舟(一) 雨舟(一) 我是雨舟,是雨家唯一的男孩,也是别人提到的,南月国最美的男子。 从小,爹爹就告诉我,我是雨家全部的希望。那时,我对这话并不完全理解,只是抱着爹爹的脖颈,嚅声地说,“我只做爹爹的希望”。 爹爹揽住幼小的我,眼里滚动着泪光,我依旧不解。 爹爹是母后的侧夫,长得很美,是母后所有夫侍中最美的一个,可他性子执拗,却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琴棋书画,舞剑作诗,他将自己全部的能力都教给了我。我不明白,从小这么刻苦是为了什么。 直到6岁那年,王宫中的女官带走了我,说是要我去做七公主的夫侍。我那一刻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什么是夫侍,从小就见惯了其他几位爹爹为了争宠而彼此暗算,只为了能博得母后几日青睐而对彼此惨下毒手。爹爹不屑于这个争斗,但也因为有我,才免于被逐出雨家。 临走之前,爹爹紧紧的抱住了我,平静着声音说, “雨儿,今后要好好服侍公主,不要去恨,这是你的命。” 说完,我感觉到有滴滚热的液体掉落到我的衣领中,滴进我的血液里。 我心里像是被什么拉扯着的疼,轻轻地问, “雨儿以后还能见到爹爹吗?” “嗯,只要雨儿以后侍候好公主,一定会再见到爹爹。” 我拂去了爹爹眼角的泪,微笑着说, “雨儿以后一定会很努力很听话,让爹爹在雨家不再受人欺负。”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眼里的伤痛更浓。 记得那是春天的第一个雨天,整个世界都湿漉漉的。宫里的女官领着我的手向府门口走去。我坐在马车中掀起窗帘向外张望,爹爹站立在雨中,纯白的衣袂被细雨打湿,俊美的面容越发的苍白。直到他的身影渐渐变小,一点一点模糊在雨中,最后消失不见,我才放下车帘,脸上已经分不清是先前落下的雨水还是此时涌出的泪水。 许多年后,我一直清晰地记得那副画面,依稀的雨中,一个清冷孤傲的身影在气势恢宏的府门前,显得格格不入。 到了金竹园,我心里忽然很茫然。那时的我,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生存。一个大我一些的红衣少年看见我时,先是惊诧,随后眼里露出了满满笑意,他对我说,他是花寻。 以后的日子很平静,我与花寻同住,他教给了我各种礼仪,并且告诉我,他和我一样,同是七公主的夫侍。 我经常与他切磋琴技。他弹得一手好琴,可琴声却始终低沉哀婉,如泣如诉,与他平日里张扬撩人的形象判若两人。有时我常怀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第一次见到小公主,是一个漫天飞舞着柳絮的黄昏,她一袭白衣,素净如雪,纤细如尘,柳絮扑簌簌地落在她的发丝间,她的睫毛上,纯净得如同花中仙子。花寻走上前,抱起了小小的她,她瘦弱的小胳膊搂着他的脖颈,露出甜美的笑容。 他对她说,“他是月儿的新哥哥,月儿可喜欢?” 她看了看我,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眨了又眨,随后依偎在花寻的怀里,摇头道, “月儿只要花寻哥哥一个人。” 花寻宠溺地揉揉她的头,笑道,“如果月儿不要他,他会伤心的。” 她听完依旧眨了眨眼,乌黑的眼眸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怯怯地对我说, “真的吗?” 我诧异地看向花寻,谁知他冲我神秘地一笑。 她看到了我的犹豫,又看了看带着笑意点头的花寻,而后从他的怀里跳下,走到我面前拉住了我的手,抬头小声地说着, “你别伤心,以后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我心里仿佛被什么轻轻敲打,从出生以来,除了爹爹,还是第一次有人牵我的手。看着她满眼的纯净清澈,我心里不由得慢慢地变得温暖,向她微笑着点头。 随着小公主越长越大,她的身子也越来越弱。我经常看着她一脸苍白地病倒数日,心里总是一漾一漾地感到疼惜。 女皇和王夫经常过来看她,看到他们对她的关心和爱,我总会觉得羡慕又落寞。从小到大,我很少见到我娘,眼前的画面也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每每此时,她总会走过来牵住我的手,伸出瘦弱的小手去拂我的眉眼, “雨哥哥笑的样子最好看。” 她的手很小,但却异常地温暖。而她传递给我的,不仅只是一时的温度,还有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感动。 朝夕相处中,让我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妻子产生了近似于亲情的情感。她性格温和,不像侍从们传言的其他公主那般专横跋扈。她心思单纯,虽然是女皇的亲生女儿,却从不想着以后的少皇之位以及掌管整个南月国。 我在她清醒的时候问过她,最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她告诉我,有娘亲,有花寻,有我,在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开开心心地每天生活在一起。她反问我想要什么,我愣了愣,从未奢望过自己以后的生活。她笑着对我说,现在想不出来没关系,等以后我想到了,她一定会满足我的愿望。 不久,园中又来了两个清冷的男孩子,慕离和奚墨。随后的生活依旧如往,我经常怀念那段时光,虽平淡,却能每天都见到她,即使她昏迷数日,也能一直守在她的身旁。 但好景不长,槐南王请来了一位在各国都很有地位的仙长,他说小公主久病不愈,是因为金竹园的晦气,简直是一派胡言。园中的一百多名侍从在短短几天全部消失了踪影,前所未有的黑暗霎时间拢在金竹园中。 女皇对公主的担心与宠爱,来自各国君主的压力,都让整个园子岌岌可危。直到她过了不久醒来,用瘦小的身子挡在我们的面前尽全力维护时候,我才觉得那时的自己有多渺小。可惜的是,我们却没有丝毫能力抗衡命运,只能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为了我们的生存去了那个永远没有自由的王宫。 雨舟(二) 雨舟(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去,我们几个也随之成长。 每当我从院中走过,那些宫女总会痴痴地回头向我张望,我不解。花寻则是一脸笑意地对我说,因为你是整个南月国最美的男子。 最美?呵……我轻声一笑,爹爹很美,可终是抵不过命运的不堪。 想到爹爹,我心里又是一阵细碎的疼。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开始的时候,他偶尔会写家书托人送来,但后来,我再收不到他的任何消息。我回到家里去找他,却被侍卫们拦在门外;在门外等候,也迟迟不见他的身影。我仿佛被扔进了这个幽深的园子中,再无人顾及。 日子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除了思念没有任何音讯的爹爹,那个面容苍白、笑容单纯的孩子也常常在我的脑海中盘旋。虽然常常从那些宫中派来的侍从们口中听到她的消息,但我仍然想知道她此时的模样,是不是还像儿时一样。 终于,在她9岁那年生辰,我见到了她:仍是一袭白衣,身影仍然瘦弱,但她却长高了许多。她抬起头,我却愣住了,几年不见,她脸色虽然还是如先前一样苍白,但那乌黑纯粹的眼眸却丝毫未变。 直到她将我紧紧抱住,我才恍过神来,空落了多年的心仿佛被什么填满。她问我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我心里像是被人攥紧,面前那双纯净的眼眸仿佛带了一丝祈求。今日能来到宫中已极其不易,怎还谈得上以后? 我很想对这个善良懂事的孩子说: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也没有任何能力带你离开。但我只能轻轻地将她抱着,她瘦弱的身子硌疼了我的心。 “雨舟会一直在金竹园中等着公主回来,可好?” 她虽满眼失望,却仍懂事地点了点头。我会一直在那里等着你回来,一直…… 可是,我的诺言再也实现不了了。 刚刚离开赏月殿不久,就遇见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她笑着对我说,私自进宫,已是死罪。但她有办法平安地送我出去,可笑的是,我居然没有任何戒备地随了她去。 我喝下那杯混有的茶水,随后便神志不清。朦胧中依稀地感觉到,有一个陌生女人在我身上胡乱地啃噬。我以为一切都是梦,可醒来时,却措手不及的愤怒。我看着不着寸缕的自己,又看了看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心里的恨意蓦地涌出来。 她肮脏的手摸着我的脸,眼里满是亵渎之色,她对我说,不愧是南月国第一美男子,这销魂的滋味,也堪称第一。我心里满是恨意,翻身掐住了她的脖子,她依旧笑,随后说道,你不敢杀我,因为这是你的命。 我僵住了手,耳畔猛地回想到爹爹临走时对我说的,不要恨,一切都是你的命。我咬了咬牙,爹爹的话与她无耻的眼神一直在我眼前拼命地碰撞,直到眼前的女人又对我讥笑着说,我是五公主,最有希望得到女皇位子的人。你生得这样美,倒不如跟了我,也能了了你父亲的遗愿。 顿时,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后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问道,我爹爹怎么了? 她脸上并无恐惧之色,依旧笑着,死了。随后又补充道,自杀了。 你胡说爹爹不可能自杀 她伸出手,摸着我满是怒意的脸庞,阴冷地嘲笑,因为你母亲为了升官,把他送给了我娘涑南王。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所说的话。 她眼中依旧闪着不屑,你母亲送你做公主的夫侍,无非是指望着你有一天当上王夫,对她的官位有所帮助,可她却押错了宝,让你守在这个病恹恹的七公主身边。正巧我娘看中了你爹爹,她就顺势把他送给了我娘,只希望再找个靠山。谁知你爹爹性子真是刚烈,放着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要,偏偏在到涑南府的第一天便自杀了,还真是可惜。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笑笑,仿佛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只动物那般简单。 她鄙视的眼神彻底地点燃了我的怒火,身上的羞辱与心里的愤怒已经让我来不及多想,手上一用力,她便再发不出声音。 有人说,春天是最温暖的季节,可我眼中的春天,却是无比的寒冷。 我坐在浴桶中,细细地擦拭着被她啃噬过的肌肤,青紫可见。我沉在热水中,却仍不住地感觉到寒冷。穿上那件浅色的衣袍,还记得公主当时对我说,你最适合这干净的颜色。我苦涩地笑笑,可惜雨舟此时已不再干净。 我推开房门,又轻轻地合上,对着外面候着的下人说,去禀报女皇,五公主被我杀了。 下人一愣,随后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侍卫带走了我,押进了阴暗的地牢。本以为会直接杀了我,可当我见到一脸怒意的涑南王,心中也就明了了。她阴险地说,你爹爹自杀在我的床上,真是晦气但你却不能如愿,你杀了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随后的折磨可想而知,每当我昏死的时候,总会有冷水泼下,让我清醒。我心中再无怒,再无恨,只是麻木,只是茫然。直到行刑人蓦地摔倒在地,眼前又出现了小公主那一袭白衣的倩影时,我才缓过了神,从死亡尽头又被拉扯了回来。 我喉咙哽了又哽,随后恍惚地笑笑,公主,你来了。 她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乌黑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许久,才颤巍巍地低声呼唤,雨舟,真的是你。 说完,紧紧地抱住了满身鲜血的我。 我皱了皱眉,微微动了动身子,公主,雨舟很脏。 她拼命地摇头,在我身上轻声地呜咽,浸得我心底一片冰凉。 她说要放了我,要我随她一同出去。我摇了摇头,连日的折磨,身上再无一处完好的地方,即使离开,也活不成了,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她只是哭,身子本就弱,最后哭得竟有气无力。我撑着最后一点精神问她,公主,可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什么事? 公主说过,如有一天,我想好了以后要什么,公主一定会满足我。 她点头,你现在想要什么?我一定答应你。 我心里一横,对她说,雨舟负了公主,只求一死。 她愣住了,随后,拼命地摇头说不。 我觉得身子仿佛撑不了多久了,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她笑了笑,那公主放我下来,我想与你说说话,可好? 她忙不迭地点头,从昏倒的行刑人腰间解下钥匙串,又跑回我身旁,站在凳子上打开我手上的枷锁。我x着墙慢慢滑坐下来,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她跳下矮凳,扑到我的怀中,不住地抽泣。 我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心里阵阵地疼痛,怕是再不能与她一起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彼此间没有说任何话,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她低低地呜咽声在回响。许久,我放开她问道,花寻是不是在外面? 她点了点头,花寻哥哥说在外面把风,让我快些带你出去。我轻笑了笑,雨舟现在动不得了,公主让他进来扶我出去,可好? 她听话地点了点头,忙三步两步跑了出去。我看着她渐渐消失的白色背影,眼眶涨得很疼,摸索着蹭到一旁的桌前,拿过桌子上的匕首。耳边响起了他们细碎的脚步声,已经没有任何时间了,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匕首,向胸前狠狠地刺下。 门外的两人瞬间愣得忘了进来,怔怔地与我对视,随后她扑了过来,一把把我抱住,颤抖着身子却不知要说什么。花寻惊愕地看着我,微张着唇,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仰头吸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揉着她的头发,胸口的血漫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襟。公主,雨舟杀了五公主,自然是活不成了。与其让我死在那些人的手下,倒不如死在自己的手中,也算了了我的一个心愿,别怪我,可好? 她的手臂紧紧地抱住我的身子,点了点头,声音已经开始沙哑,她说,我不怪你,是我的错。 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如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我心里,也潮湿一片。她说完,便慢慢地软在我的怀中,昏死过去。我挣扎着想要扶起她,可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只能淡淡地看着她埋在我臂弯中苍白的小脸,那么素净,又那么美丽。 我曾说过,只做爹爹的希望,可他又何尝不是我生存的希望。除了我,你还有女皇,还有花寻,还有很多不曾谋面的人。可天上的爹爹,只有一个我。对不起,不能再陪你了,如有来生,雨舟一定留在公主身边,哪怕是你打我骂我恨我恼我,我都不会再离开,对你,永远不离不弃。 意识在逐渐的涣散,她清秀的面容也逐渐的模糊。一切仿佛都回到了那个春日的黄昏,满眼的柳絮扑簌簌的落下,一个目光清澈,白衣似雪的小女孩拉住我的手,小声地说, “你别伤心了,以后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第260章 黑衣少女 收费章节(12点) 第260章 黑衣少女 早春的风说不出的温暖和煦,即便仍有些凉意,也与冬日的刺骨寒风不同,漾着夜晚独有的味道,一点点涌入鼻息。 月罂舒展了一下身子,觉得顿时清醒了许多,刚走出云仙居几步,忽然看见前面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身材娇小玲珑,纤腰长腿,远远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月罂顿时挑了挑眉,竟然是她。 她刚刚向花寻问过这人的身份,原来是北冥国第一女将,单名一个雁字,据说是孤儿,并没有姓氏。她今年刚刚十六,是三年前从军营中脱颖而出的小兵,由于她一直女扮男装,直到被北冥王封为御前大将军,才透露出真实的身份。 在北冥国,并没有太多男女之间的界限,只要有能力就可以入朝为官,只要功夫好,无论男女都可以带兵打仗。由此,这少女从小小的士兵一点点摸爬滚打成了将军,三年来带着精兵强将一次次扫清边关敌寇,受到了无数百姓的爱戴。北冥王想要赐她自己的姓氏,却被她婉言拒绝,理由是她出身低贱,不想辱没了北冥王的尊严。于是,所有的将士与百姓都称她一声“雁将军”。 月罂听到她的这个故事时,不由得心生敬佩,她也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竟然活得如此成功,实在太过耀眼。见她向不远处急匆匆地走去,还四下张望,顿时心生疑惑。 那少女所去的方向正是外院的一座小花园,由于里面小路错综,只适合散步,平日里少有人走。 一时好奇心作祟,她提步跟了上去,但知道这少女功夫很高,自然不能跟得太紧,一来二去就将人跟丢了。此时皎月已经爬上了漆黑的天幕中间,繁星闪烁,整个竹林一片明亮。她索性在林中漫步,也好散散胸口的郁结。 慢慢走了一段路程,仿佛已经到了林子边缘,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说话声,月罂忙放轻了脚步,借着月光看去,却是一愣。迈出的脚也忘了收回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女,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一点点抽离。 月光洒在林子边的一条小路上,虽然已不是林中,可此时天色已晚,多数人又都聚在云仙居,从这里经过的人也自然寥寥无几。 年轻的男女相对而站,一黑一白,颜色极为显眼。晚风夹杂着竹香淡淡袭来,吹得两人衣摆轻扬,说不出的和谐。 男子俊儒的面庞恍若谪仙,比皎月更温和三分。他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声音极近柔和, “冷吗?” 少女摇头一笑,飒爽的英姿除去,只剩下女儿家独有的娇态,脆生生的话语如风中铃铎一般悦耳, “比西域可暖和多了,前不久去了一次,带着厚熊皮的帽子,耳朵都差点冻掉了” 慕离唇角的笑意更深,漆黑的瞳仁在月光下像是蒙了一层雾气,灼灼的光华似乎能刺伤人的心。他不紧不慢地脱下雪白的披风,抖开为少女披上,又慢慢系好脖颈间的带子,温和地叮嘱, “即便不觉得冷,也该多穿些,此时年轻还不能怎样,年纪大的时候就吃不消了。” 少女抿唇一笑,觉得这披风是从未有过的温暖,比她前些年猎到的那只雪狐的皮毛还要暖和,伸手拢了拢,犹自笑道, “呆会儿我穿这衣裳进去,难道你就不怕惹来旁人的非议?”说完还眨了眨眼,谁也不会想到战场上矫勇善战的女将军,此时完全换了副模样。 慕离轻轻一笑,眉眼间尽是宠溺之色, “你这丫头,任何时候都气人得紧。” 少女毫不在意地笑笑,俊美的面容倒是与对方有几分相似,同样的狭长双眸,只是一双沉静似海,一双灵动如泉。 月罂站在竹林间,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一时间仿佛成了林中的雕塑,只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还证明这人是活着的。像是有一把碎冰洒进了心底,刺破肺腑的同时,也将寒意洒进血液中。 他说园中有事才出来看看,原来是与这少女幽会。而刚刚在酒席上,她不着痕迹地敬了他一杯酒,不是幻觉。他与她…… 月罂扶住胸口,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搅着她的心,那两人虽然只是普通的聊天,可她却知道,他笑得是那么自然,全然不似对待他人那般敷衍。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她怎会不知他何时是真正笑着的,何时又是虚情假意。 那两人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随后各自离去。少女向云仙居的方向而来,走了几步又回头张望一阵,见慕离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矮树墙后,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眼。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向月罂所在的位置扬了扬眉,说道, “出来吧。” 月罂慢慢走出了林子,金色的衣袍在月光下更显亮丽高贵,她淡淡地看向那少女,既没有被发现的尴尬,也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只是那双黑润的大眼中,是数不清的落寞。 少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果然是她。心中暗暗赞叹,好一个绝色的妙人她走南闯北,见过的美女无数,可却极少有过这种感觉。论容貌,月罂并不是如天仙一般,论身材,也没有那些舞姬那般完美,但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高贵的气质,就令无数寻常美人望尘莫及,而那双黑到纯粹的眼眸,也犹如古井,纯净又不缺少深邃。 “看够了吗?”月罂轻蹙了蹙眉,饶是她性子再好,被一个女人这么打量,心底也多多少少会升起丝丝不满。 少女微愣,随后哈哈笑了两声,她倒是丝毫不介意月罂的冷漠,走到近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完全一副男人间才有的举动, “你与我想象中的倒是不一样,我很喜欢”说完,还露出洁白的牙齿,向月罂展颜一笑。 “雁将军想象中,我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月罂淡淡而语,无非是客套地回应她,没想到对方却郑重地想了想,随后老老实实地答道, “应该是个娇滴滴的女子,长得狐媚劲儿十足,穿着露骨,举止轻佻,会跳那种扭腰的勾人舞蹈,恨不得让天下男人都跪倒在你的脚下” 月罂脸色渐黑,恰好有一抹乌云遮住了明月,也将她的大半表情遮去,云过之后,她脸色才稍有缓和,淡淡一笑道, “雁将军真是会说笑。此处风凉,还请将军早早回去吧,以免受了风寒。”她很少说话这么刻薄,完全是因为刚刚那一幕,女人独有的敏感与嫉妒疯狂地席卷而来,让她一向的理智瞬间土崩瓦解,不过她还算耐得住性子,能生生忍下这口闷气。 少女朗朗一笑,对她的语气倒是毫不介意,伸手搭在月罂的肩膀上,半真半假地说道, “你不知道,我曾去过一个山谷,那里的风能将几十匹战马吹翻,这儿的风简直是小菜一碟。”说完挑了挑眉梢,煞有介事地又说, “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就生过一次病,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从那以后身子好的不得了。” 月罂暗自皱眉,这人也太自来熟了些,若不是刚刚见到那两人温柔纠缠的模样,怕是早就对这少女就产生好印象了吧?想要侧身躲过她的手臂,可那少女又将她拢了过来,低低地问道, “听说你常年卧病在床?” 月罂眉梢轻挑,这人倒是对自己的事这么了解,轻嗯了一声,仍慢悠悠地向那片灯火通明的殿宇走着。 “不过现在看着倒是不错,气色挺好的。”少女上下又看了看她,见她眉宇轻蹙,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讪讪地收回了手。 “多谢雁将军关心。”月罂不自然地笑了笑,也说不出这少女究竟是天真使然,还是伪装的高手。 少女摆了摆手,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我都不唤你一声少皇,你何苦口口声声叫我将军?以后叫我雁儿就行,他们都这么叫。” 月罂抿了抿唇,他们?勾了勾唇,却很难笑出来。 少女见她半天没反应,一声不吭,有些疑惑,他不是说她性子很好么?为什么对自己不理不睬? 两人走到云仙居院门附近,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穿着打扮正是北冥国的人。由于各国使臣住在园中,他们随行的侍卫也会在附近巡视。他们见到两人,齐齐立足唤道, “少皇,雁将军。” 月罂点了点头,绕过他们进了殿宇,刚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少女沉声吩咐道, “都收敛着点,别像方公公手下的那群人一样去给我捅篓子否则我见一个揍一个” 众侍卫立刻齐声答应,随后又步调一致地离开。 少女紧跟着月罂进了云仙居,却没再像刚刚一样与她亲密地走在一起,反而恢复成先前的谨慎。落入席中之后,只是向北冥王说了几句外面的守护情况,随后又独自饮酒。 童昕正与那些大臣们喝得尽兴,早忘了刚才那档子事,见月罂回来,在她耳边低声询问, “这些大臣们好没能耐,我将她们都灌醉如何?” 月罂无奈地拍开他的脸,没好气地低斥道, “就你有能耐,就不怕她们一起将你喝到桌子底下去?” 童昕不无得意地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又说, “你难道不知,我号称‘千杯不醉’?” 月罂哧地笑了一声,无奈得紧,也不再理他,任他与那些巴结的大臣们推杯换盏。她转了转酒盅,视线扫过对面的黑衣少女,眉间慢慢凝起。 第261章北冥太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261章北冥太子 远处飘来一丝凉气,慕离衣袍带风,缓步走到近前。他见童昕已经与邻桌的兵部尚书喝成一团,正天南海北地胡侃,犹自一笑,随后坐在月罂身旁。 浓墨一般的发丝带着早春的清冷,一瞬间便漾进鼻息,月罂不由得皱了皱眉。见他接过丫鬟捧来的小巧手炉轻抚了抚,低声说道, “我当你是不怕冷的呢。” 慕离一愣,显然听出了她酸溜溜的语气,向她看去,却见她连眼皮也不抬,像是刚刚并未说过什么。他舒心一笑,淡淡地答道, “还好,再过几日就会回暖了。” 月罂飞快地睨了他一眼,见对方笑笑然的看着自己,没有丝毫异样,一时间心里更气。明明是他出去沾花惹草,这会儿又来装傻。她懊恼地举起酒盅,却被他拦下。一向温暖的手掌此时只剩下微弱的温度,凉意顿时袭来。 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堵着气喝下杯中酒,想去寻酒壶,却发现早被一左一右两个“酒仙”拿走了,此时正与众人喝得尽兴。暗自骂道,真是一群重酒轻色的混球。 “生气了?”他垂眸浅笑,可眼眸深处却漾着明了与温柔。他刚刚在林子边上就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只是他与那人的关系此时还不能公开,只能由着她在一旁看着,甚至误会。此时见她和自己使着性子,竟有几分欢喜。 月罂假装没听见,既然没了酒喝,只能看向殿下的歌舞。 悦耳的丝竹声响起,八个身着异域服装的少女闻声起舞,充满异族风情的舞姿顿时吸引了多半人的目光。她们长发披散,旋转的同时发丝也跟着飞扬,如瀑布一般顺滑轻盈。短小的衣裳紧紧地包裹着上身,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少女的腰间系着一条串有铃铛的细绳,舞动起来,铃声清脆,如几只百灵鸟飞过殿宇。八个人八种颜色的衣裳,清新亮丽,仿佛春天盛开的花朵一般。 但真正吸引人的并不只是这八位少女,而是她们簇拥的一个少年。月罂只看了一眼,便暗自惊叹,这少年还真是人间绝色。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颌,妖艳的眼线斜挑,直飞入额角发丝间。琥珀色的瞳仁晶莹剔透,像她前世带过的一串手链。 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并不太高,显然还没有长成。可他身材匀称,宽肩窄腰,虽然长相美过女子,可身板却带了十足的男人味。 他一袭花色长袍,其上是薄如蝉翼的轻纱,舞动间凉风习习,衣襟也随之慢慢扬起,若隐若现地露出细滑莹白的腰身。 那些少女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他的周围,虽然彼此的舞蹈大为不同,可却将他衬托得更为独特。 众人起初皆是震惊,可慢慢地眼中都透出丝丝欢喜,更有些平日奢靡无度的大臣均打起了邪念,恨不得今晚就将这少年要了去。众人交头接耳,互相询问这少年的身份,更有人问起了慕离,问是不是他精心安排的节目。 慕离无奈地摇头一笑,径自看向花团锦簇中的少年,眼眸一黯。月罂一直在一旁看着他,将这个细小的动作也看在眼里,看样子他应该认识那个少年。 舞曲结束,少年大步走向殿宇中间,向着南宫熙兰的方向单膝跪倒,妩媚的眸子却带着男儿的硬朗, “北宫柠见过女皇,愿女皇青春永驻,愿两国友谊长存。” 南宫熙兰眉眼带笑,和善地笑道, “柠太子可真是越来越俊朗了,一直听说你文武全才,计谋过人,早就成了北冥国的军师,真是羡煞旁人啊” 少年勾唇一笑,直撩人心,但那笑只是挂在脸上,丝毫未入其心里,他微垂着眼眸,闻言又答, “谢女皇垂爱,晚辈万不敢当。” “你这孩子,女皇既然这么说,定是喜爱你”北冥王微一皱眉,沉声说道。 少年抿了抿唇,随后低下头,不发一言。 南宫熙兰笑了笑,又问, “刚刚你跳的那舞煞是好看,不知是何地的舞蹈?” “回女皇,那舞本是胡人用来求婚的,被晚辈改了改,取了个新名字,叫‘百花献瑞’,寓意南月国繁花似锦,在星河大陆上永开不败” 他声音本就好听,再加上几句甜言蜜语,更是讨人欢喜。谁都喜欢听好话,哪怕是万人之上的女皇,听完也不由得挑眉一笑, “说得好”她向身后侍女点了点头,那侍女捧着一个托盘走到北宫柠面前,双膝跪地,将托盘举到他的面前, “这是由纯金打造的连心锁,四周镶有六十六颗西域珍珠,一半在月儿手里,这一半送给你,聊表朕的心意。” 少年忙双手接过,沉声谢恩,随后退到一旁,坐到北冥王的一侧。 众人见此情形,多半都灰心丧气,还想着怎么将这少年要来,这下可好,人家是北冥国太子,又是南宫熙兰内定的准女婿,别说要来,就是多看两眼也没那么多机会了。 何启当年篡权,将皇室杀了个干净,又一把火烧了后宫,对外宣称遭遇了大量刺客,那些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与北冥国王室同归于尽。可是谁会相信这个理由?自古以来,篡权夺位多数都满口仁义道德,不管以什么方法,只要胜利了,他们的功绩也就写进了史册。 当时朝中大臣敢于直言的都被除去,一时间朝堂上血雨腥风,无人再敢多说什么。而那些习惯于自保的臣子也只能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别说反抗一下,恨不得自己整日缩在府中,不来趟这次浑水。 而何启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将原皇室都杀干净之后,却立了先皇的嫡子北宫柠为太子,说是他将这孩子从贼人手中救出来,也就一定会为他守住北宫家的天下。这样不仅笼络住一些对先皇效忠的臣子,也被众多百姓所拥护。所以,即便何启登基当了皇帝,也没有改国姓,仍姓北宫。而从他登基开始,这个太子就一直被养在深宫,除了那些丫鬟太监,外人再没有见过他。 近几年,北冥国与周边小国兵戎相见,在外有一个雁将军亲自上阵,在内却有一个太子稳坐宫中,为战事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如不是这两人,说不定北冥国的边境早就被众国瓜分了。 事情有时就是这样,信的人如何都信了,不信的人如何也不肯相信。无论这个阔别十几载的少年是不是当初被救下的那个,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将以一个什么身份参加南月国的少皇庆典,是太子?还是使臣?抑或是一个带着重金聘礼来联姻的少年? 熙兰看向月罂,见她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正打量着北宫柠,而对方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也就顺势说道, “月儿,过来与柠太子认识认识,你们年轻人总会有很多话可说,人家远道而来为你庆贺,可别怠慢了。” 月罂虽喝了些酒,可头脑却是清醒的。刚刚女皇派人送来半块连心锁,她还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只赏了半块,但从女皇将另一半给这少年时起,她便猜到那个传言是真的,这少年的确是来联姻的,而对象就是自己。想到这有些懊恼,自己果然成了女皇手中的棋子,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向北冥国示好。 不过她对这北宫柠感兴趣的原因并不是他长得有多俊俏,多妖媚,因为论长相,自己身边就坐着个尤物,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因为这少年的名字,与梦中的男孩一模一样,联想起那晚的梦境,她便猜到了这孩子正是那个小不点。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好像一直惦念的人终于有了着落,一颗心也跟着踏实下来,那个孩子原来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这些事也让她越来越迷茫,自己为何会梦到十几年前的事,而且这些事还真实地存在着…… 听熙兰这么一说,月罂只得应了一声,随后端起酒盅,与他遥遥相对敬了敬,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独自饮下。她虽然对他有点兴趣,可并没熟络到能与他亲密地聊天的程度,何况还是个她不想要的男人。 熙兰面色有些不悦,可众人都这么看着,只得对北冥王笑笑地说道, “这孩子还有些拘谨,让北冥王和柠太子见笑了。” 北冥王哈哈大笑,倒是不计较这些,摆了摆手说道, “无妨,女孩子自然该有这样的矜持劲儿,我倒是很欣赏。” 北宫柠闻言只是垂眸一笑,眉若刀裁,毓秀钟灵,但眼角眉梢却看不出丝毫笑意,似乎那笑容只是一个伪装的面具,适时地戴上,以显示自己的温和有礼。 殿下的歌舞继续,都是各国带来的舞姬,有男有女,风格独特,衣着打扮也是光鲜奇特。一时间众人倒是忘了这么个小插曲,眼睛显然又不够看了。 花寻半眯着眼,虽然饮酒数杯,但那双眼却仍透着精明的光芒。他贴在她的耳侧,媚眼一眨,软声问道, “他是不是没我好看?” 月罂斜睨着他灿若星辰的狐狸眼,忽然扑哧一笑,低声打趣道, 金竹密语第5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不过可比你年轻多了。” 花寻眉梢一挑,正要发作,她忙在桌底按住他的手,笑嘻嘻地将他看着,见他别扭地挣开她的手,忙又握住,笑说道, “开个玩笑而已,普天之下,哪儿还有比你更俊俏的男子?” 花寻听完心里舒服了许多,不过仍没什么好脸色,闷闷地又说, “我并非只是长相无人可比。” 月罂不敢再惹他,这混世魔王要恼了,可什么事都敢做出来,忙麻溜地接着他的话茬说, “身材完美,头脑聪明,满腹文采,性子温和可亲,功夫也极好,而且男人味儿十足” 花寻咬着唇强忍着笑,这赞美话听得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不过连睫毛都乐开了花。 月罂暗自呼了口气,这妖孽倒是很好哄,不过她说的倒是真的,自己只不过随便表达一下感慨,就能让他这么乐呵,又有何不可呢? 第262章等着我 收费章节(12点) 第262章等着我 整个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众人散去之后,仍有些醉得一塌糊涂的大臣赖着不走,还是被下人们连哄带骗地扶回了各自的住所。 月罂将南宫熙兰送到一座院落前,正想随她进去,熙兰却忽然停住了脚。她整晚也喝了不少酒,但此时行走起来却没有半点醉态,反而步履轻盈,如清醒时一般,月罂不禁佩服起她的酒量。 熙兰微侧过头,对月罂淡淡地说道, “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必再跟着了。” “月儿不累,还想和您再说说话。”月罂上前一步,柔顺地说道。 她大难不死,连平日没什么交情的那些外院侍卫都替她感到高兴,可自己的亲娘竟然连提都不提一句,像是从来不知道她掉落过山崖一样。她总觉得心里有点儿堵,也想过可能是两人离得太远,关系也一点点生疏了,这才想趁着她来园子的时候,与她多说说话,沟通一下感情,毕竟血浓于水,她总归是自己这辈子的母亲。 谁知熙兰只是一愣,又转过头去,边往前走边又说, “我有些累了。” 月罂站在原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一颗心就那样慢慢沉了下去,仿佛落入冷澈的海水中,再浮不起来。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她只为亲人才回到这世间,可到了这里才知道,爹爹已去,如今娘又这样冷漠,命运还真会捉弄人。 “等等。” 转身刚要走,熙兰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她眼睛一亮,急急地回眸,灯光暗影中,是一张看不清表情的高贵面孔。熙兰似乎沉吟了一下,随后开口道, “那北冥太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找些机会与他亲近亲近,对你总没坏处。”说完深睨了她一眼,转身上了台阶。 一旁的丫鬟忙将雕花木门打开,南宫熙兰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进去。 月罂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像是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静静地转过头,望着不远处闪烁的灯火,慢慢地透了口气,漆黑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去。她很想冲上去问问这个高贵的女人,自己还是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远离自己?她还想问一问,自己对于她来说究竟算什么?难道只配当一粒棋子?可是她什么都不能问,她怕换来更多的冷漠,她也承认,这个女人无论做什么,即便自己不愿意,可仍不得不接受,只因为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亲人了。 晚风夹杂着凉意,慢慢地吹来,月罂跟在一个提灯小丫鬟的身后,慢慢地向自己的院落走去。那盏灯小巧精致,照亮了一方脚下的土地,可灯影摇曳,并不能使人心神安定。一阵风刮来,灯火噗地灭了,整个天地陷入黯沉之中,只剩下那轮皎月淡淡地洒着银光。 身上一暖,熟悉的清香传来,火狐皮毛的披风挂在了身上。月罂浅浅一笑,不用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你怎么还没睡?” 花寻伸了个懒腰,声音中透着酒后的醉意,顺势搂过她的腰,一同慢慢回走, “如此良辰美景,睡过且不就错失了?” 月罂无奈地笑笑,这人什么时候都没句正经的,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她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总觉得这么舒心,这么随意。向前走了几步,月罂忽然问道, “北冥太子的事,你说该怎么办?” “这是女皇为你赐的婚,怎么问起了我?” 月罂睨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狭长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思绪的变化,只是比夜色更为黯沉, “既然母后还没下旨,就证明还有改变的可能。” “只不过是在园中为他修一处院落,与他相安无事就好,何必要惹女皇不喜呢?”淡淡的酒香袭来,可说话之人却没有半点醉意,声音依然如往昔般低柔动听。 “刚刚还醋意连天,这会儿竟然同意让他进园子,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花寻眉梢一挑,搂着她的手紧了紧,低笑道, “既然你心里无他,哪怕让他住在你的床上,又有何妨?” 这话听起来像是对她极其信任,可怎么琢磨也不对味,月罂懊恼地拧向他的手,反问道, “你就不怕我一时改了主意,岂不是让他羊入虎口吗?” “这不正合了女皇的心思吗?” 月罂飞快地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又懊恼地收回视线。 “真不知道她对我还有没有半点母女之情……” “不管怎样,女皇对你总是好的。那年你刚刚进宫,表面上看是她放任这园子的所有人自生自灭,可后来想想,若她当年不将你带回宫中,在外面又有谁能保护得了你?鞭长莫及,只有在她眼皮底下,那些心机叵测的人才会收敛一些。” 月罂不满地撇了撇嘴,嘲讽道, “你从何时起学会为她说好话了?” 花寻毫不介意地笑笑,搂着她一路走到了花月轩前面,慢慢停了下来,与她相对而站,又说, “我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帝防着儿女,生怕他们夺取了自己的帝位。而女皇却在你羽翼还未丰满时,就为你铺好了今后的路,只希望你登基之时,身边的人会竭尽全力地帮到你。这一点,你总该看得出来。” 月罂点了点头,这也是她一直犹豫的问题,既然女皇这么不待见自己,为何还要一门心思地立自己为少皇,还记得刚回到这世间,女皇与众亲王还险些因为这事吵起来。 头脑越来越乱,最后只化成一声叹息。 花寻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揉着她的长发,轻声说道, “你还有我呢……” 她缩在他的怀中,顺势搂住他柔软且又韧性十足的窄腰,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的确,还有他呢,无论别人怎样,他始终与自己是一起的。月光清影下,两个修长的身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融合成一体,过了许久,她才开口道, “我要回去了。” “嗯。”他虽然应着,却没放开手。 月罂见他一动不动,只得又试探地问道, “那、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了。”他这才将她放开,退后半步,仍环着她的腰,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眉清目秀的模样,犹自笑道, “夫人真如月下仙女一样美啊,为夫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得到如此貌美如花、心地善良、蕙质兰心的妻子?” 月罂脸一红,虽然心里美滋滋的,可嘴上却反驳道, “你这嘴抹了蜜不成?竟挑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说。” “还不是跟你学的”花寻扬眉一笑,一想起她刚刚说的那一套词就觉得好笑。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接着她刚刚问的又说, “你怎么知道抹了蜜?” 还未等她回答什么,就见他放大了的俊脸一点点靠近,同时听到他暧昧低哑地问道, “难道你尝过了吗?”说完偏头含住她的唇,就那么旁若无人地与她相拥在一起。 月罂仰着头,手臂环过他的脖颈,沉溺于他温柔纯熟的吻中。心被柔情蜜意添满,刚刚的失落、寂寥、怀疑、猜测,一切不好的字眼全在他的温情中化成了灰烬,飘散在风中。剩下的唯有他的爱,浓烈而又不失温柔。 花寻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一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恨不得将她融进身体里。探舌在她唇齿中轻轻扫过,撩拨着她的每一处敏感。他呼吸声渐渐低沉,压抑着的渴望似乎要冲破出来,最终猛地放开了她,仰头连吸了几口气。 狭长的眼眸中欲火点点,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灵魂,真想就这么与她尽享宵,可他却想留在大婚时。轻抚过她娇艳的面颊,也是动情不已,心中霎时涌过丝丝甜蜜。只要过了明天,到时再好好品尝她的味道…… 花寻捧着她的脸,看着那双黑润的眼睛,极其不舍地说道, “花霰国有个传统,大婚之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但只是一天。等着我……” 月罂用力地点了点头,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平日里的妩媚此时尽数褪去,只剩下郑重、谨慎、担心以及浓浓的不舍,她踮起脚尖轻啄了一下他饱满的唇,轻声道, “我等着你……” 花寻慢慢地笑了,起初还是轻勾唇角,慢慢地,笑容越来越大,明眸皓齿,说不出的绝美,似拂过心尖的暖风,将她的整颗心都烘烤得热热的,看来,春天真的来了。 与此同时,官道上由远及近地跑来几十匹快马,马上坐着的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与斗篷,宽大的风帽将这些人的头脸遮住大半,只剩下一双双锐利的眼睛,仿佛是一柄柄尖刀,直刺入对手的心脏。 为首的黑马上,一个身材稍矮一些的人将脸埋在黑色的毛领中,目光坚定,使那双狭长的眼睛更为明亮动人。她低喝了一声,马儿顿时加快了速度,四蹄几乎飞了起来,只剩下飞扬的灰尘在身后盘旋。 命运的轨迹总会蜿蜒曲折,没有注定的结果,也不会按照计划一点点爬行。也许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子,就可以将整个平静的心湖搅乱;也许只是一阵不经意的风,就可以吹开心底的阵阵涟漪,翻卷起未知的汹涌。 第263章不一样的花寻 收费章节(12点) 第263章不一样的花寻 离金竹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院落,占地不算大,修建得极其简单。里里外外共有十几间屋子,皆是红砖绿瓦,看起来十分古朴。但就是这样一座简单的院落,四周却有许许多多的侍卫巡视。 黑色马队从远处奔来,侍卫们顿时警觉起来,刀剑出鞘,拦在路旁。马队前方有人亮出了纯金的腰牌,上面赫然雕刻着一朵妖艳的花,流光溢彩,在火把下熠熠生辉。 侍卫一见那牌子,立刻收回刀剑,单膝跪倒。眼看着一队人跳下战马,风风火火地走进了这座幽静的小院,均暗自呼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眼中却闪过诧异。 院落中央的一间小屋中,婉转的琴声传来,柔和中透着一丝欢喜,似乎是抚琴之人的心声。这架古琴已经尘封了多年,好在他调琴技术很高,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精准,声音丝毫也没受到影响。 大红的衣摆铺在厚厚的羊绒毯子上,似雪中灼烧的火焰,清冷中透着炽烈。 花寻跪坐在矮几后面,如玉般的纤长手指轻抚着琴弦,勾出一串串绝美的音律。他唇角上扬,面色柔和,满是柔情蜜意。听起来,那琴声并非他指尖弹奏,而像是从他心底流淌而出,一段段回忆,一场场爱恋,都在这幽幽的琴声中娓娓道来。 远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琴声戛然而止。花寻微微蹙眉,望向敞开的房门,狭长的眸子半眯起来。究竟什么人敢在自己院中做出这么大的动静? 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身披黑色斗篷的女人就匆匆地走了进来。风帽除去,是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女人。浓密的发丝已然被风吹乱,可却遮不住她倾国倾城的面孔。斜挑的细眉入鬓,使那双狭长的眼眸更为明媚,与花寻酷似。 花寻一阵愕然,随后一撩衣摆,双膝跪倒,沉声道, “母后。” 女人略抬眼皮看了看他,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理也没理地走到正中央的一把太师椅前。紧跟其后的小丫鬟忙取下她的披风,退到一旁。 一直在花寻身边侍候的聪儿听公子这么唤这女人,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也麻溜地跪在花寻身后。 花寻微垂着头,向聪儿吩咐了一声倒茶。聪儿刚准备站起身,又被女人打断, “南月国的东西,我怕是用不起”她声音低柔,与花寻的一样好听,只不过此时带着薄怒,倒是多了几分凌厉。 四名黑衣少女闻言立刻提着玉盒而至,一个里面放着青花瓷的茶叶罐,一个里面是一小壶冒着热气的开水,下面隔层中的炭火还烧得通红,还有一个稍大的玉盒中是一套精美的白瓷茶具。 四个少女手脚麻利地倒好了两杯茶,一杯捧到女人手中,一杯则送到跪在一旁的花寻面前。花寻皱了皱眉,自己这个娘多年来的脾气倒是未改,无论到哪儿,都会用自己带来的茶与水。他笔直地跪在女人的面前,也不接茶水,沉声问道, “母后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其实从她一进门起,花寻便猜到将要发生什么,顿时心底一沉。只是他还心存侥幸,希望自己猜错了,母后只是顺便经过,来看看自己。 女人手捧着热茶,冰冷的手指顿时有了暖意,妩媚的眼眸慢慢眯起,冷笑道, “恐怕我再不来,我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就要给人家去做上门女婿了” 花寻听完忙俯低身子磕了个头,抵在手背上没有起来,低声又说, “儿子不敢。” “不敢?你还有不敢做的事吗?”女人声音陡然凌厉起来,气得手指微微发抖,白色的瓷盖与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鸣响,像是窗外的风小声地呜咽。 花寻抿了抿唇,却不敢再反驳一句,只能听着她一句句地斥责。 “我先后多少次让你回国,你可有一次不敢?我调用多少侍卫来‘请’你回去,你可顺从我一次?我甚至派来贴身的影卫来找你,你又是如何做的?你出入北冥、东效、西司各国,甚至连西域回疆都走了几遭,可却连花霰国的大门都不迈进一步我十月怀胎生了你,可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有没有尽过一天的孝?当年你胡闹着要来南月国做人家卑微的夫侍,你父皇由着你,可到头来呢?此时居然连大婚都不肯告知我一声,就想这么偷偷摸摸地成了南月国的人吗?”女人越说越急,越说越气,手一扬,将那盏还盛放滚烫开水的茶碗直接砸向花寻的头。 这女人正是花霰国的皇后,花若瑾,也是花寻的亲娘。她自幼习武,将一杆长枪舞得十分精湛漂亮。正因为她的飒爽英姿与不拘小节,当年博得了还是太子的花霰国皇帝的好感,随后不久,太子登基,她便成了当朝皇后,三千后宫中的唯一一人。 花寻感觉到有股凉风猛然吹来,虽然低着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理智却克制了本能,仍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生生地挨了那么一下。滚烫的开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顿时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红印。 破碎的瓷片锋利如刀,在他的额角划了一条不短的口子,鲜血一滴滴落下,与水混在一起,颜色倒是浅淡了许多。 聪儿一声惊呼,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慌忙爬到花寻面前,掏出手帕捂在他的前额上,急得差点哭了,大声向外喊道, “来人,公子受伤了快喊大夫过来” 外面一阵嘈杂,脚步声顿时乱成一团,四下跑散去找已经睡下了的大夫。 女人没想到他连躲都不肯躲,看着那瞬间染红了的帕子,心也跟着一点点抽紧。可又看到他执拗不屈的眼睛,与自己酷似的脸庞与脾气,火又窜了上来,低斥道, “你就这么想与我作对?” 花寻拂开聪儿的手,任由血一点点落在纯白的羊绒上,声音虽然柔和,却低沉得如同深邃的古井, “儿子不敢。” 又是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简直要将上面坐着的女人气得吐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恨意,南宫熙兰,你究竟用什么法子扣住了我的儿子,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留在这里 见外面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两个大夫,手提着药箱,衣衫不整,显然是从睡梦中被人揪起来的,冷冷一哼,不再言语。 那两个大夫虽然不知道眼前是怎样的情况,却知道气氛不对劲,见主子正跪在房间中央,血染了一小片羊绒毯子,顿时吸了口凉气。忙紧跑几步,跪在他两旁,打开药箱处理他的伤口。 花寻固执地不肯抬头,目光坚定而又执着。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一定不能退缩,哪怕日后被千人唾弃,万人指点,也仍要与她结为连理。他告诉她等着自己,他绝不能食言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犹如雪山上的狼,锐利的光芒刺在他的身上。他执拗地不肯抬头,那两个大夫只能趴在地上,试图先止了血,可都被他一把拨开。 女人噌地站起,噔噔几步走到花寻面前,伸手扣在他尖俏的下颌上,让他被迫与自己对视,那双永不屈服的狭长眼眸中,赫然倒映着相似的一双眼。只是无论她比他年长多少岁,他眼中沉淀着的沧桑却比她还要深刻。 微一阖眸,咬牙说了两个字, “上药” 两个大夫麻溜地爬了过来,手脚麻利地从药箱中取出止血药、止痛药,以及干净的绷带。他们二人边为他擦拭伤口,边拿眼睛偷瞄着弯腰站在花寻面前的女人,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两人相似的眉眼与脸庞,任谁都能猜得出七八。 暂且不管他们如何鼓捣,这一跪一站的两个人仿佛较上了劲儿。花寻虽然没再躲着,却不敢将女人甩开,只能微蹙着眉将她看着。由于失血过多,脸上与嘴唇已经有些发白。 那两个大夫已经将伤口擦拭干净,准备上药的时候,女人才慢慢放开了手,退开半步,见他额角上的伤口很深,在那张俊美似仙的面庞上尤为突兀,心一下子就软了,沉沉地问道, “为什么不躲?你这么爱美的人,难道就不怕留疤?” 花寻抿紧薄唇,径自转开眼眸,低声回答, “我若躲了,母后会更生气……” 他不能躲,不是因为他不怕疼,不怕被毁容,而是因为他若躲了,母亲的气就更没地方出。就像小时候他经常被罚跪一样,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几天几夜,可他从未叫屈过一次,哪怕他根本没有错,他也仍然执拗地跪在母亲寝宫的门前,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母亲若看不过去了,或气消了,便会让他去祠堂抄写,也意味着原谅了他。 女人身子一震,倒退了几步,一向坚硬的心就那么软成了一汪池水。得知消息的震惊,连日来的愤怒,这些天在路上的辛苦,都在他这一句话中烟消云散。心底一阵苦笑,这就是她的儿子跟她古怪的性子一模一样 第264章 有备而来 收费章节(12点) 第264章 有备而来 “你起来吧。”花若瑾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倚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微蹙着眉,心中有些无力。 花寻应了一声,起身站在一旁,轻垂着眼眸,一言不发。 她睨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他身后仍跪着不起的聪儿,问道, “你叫什么?” 整个屋子除了花若瑾带来的几个黑衣少女,就只有花寻主仆二人,聪儿立刻知道是在向自己问话,忙俯低身子小心地答道, “回夫人,小的叫聪儿。” 女人点了点头,态度明显和蔼了许多。这小厮倒是个聪明伶俐的,明明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却不点破,而是以夫人相称。 “倒是人如其名。” 聪儿谨慎地低着头,并没有因为这句夸奖而露出半点喜色,却也没过于自谦,年纪小小的倒是很稳重。如此一来,更让女人觉得这孩子不错,没想到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儿子竟能教出这么乖巧又懂规矩的下人,实在难得。接过一旁女子捧来的热茶,刮了刮茶叶末,轻声道, “聪儿,去把你家主子的随身之物收拾收拾,装到外面的马车上。” 聪儿一愣,随后顺从地答应一声,站起身偷偷瞟了眼花寻,随后慢慢退出了房间。 “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花寻前额上刚刚缠好绷带,在那张妖艳的脸上不但不显得难看,反而带了点别样的魅力。他细长的眼线斜挑,凤眸中夹杂着一丝血色,沉声问道。 “随我回去。”女人淡淡地答了一句。 “母后……” “别说了”还未等他再说什么,女人厉声打断,可却少了些先前的怒气。毕竟是亲生的骨肉,刚刚出手伤了他已是后悔不已,无论如何也要控制一下脾气。 花寻暗自皱眉,虽然他性子执拗,可如果母亲真铁了心要带他回去,他如何也不能强硬反抗。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奈与无力,一面是有着养育之恩的母亲,一面是千辛万苦寻来的妻子,他对其中一个没尽过任何孝道,心生亏欠;可对另一个已然许了誓言,怎么也不能违背,一颗心仿佛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烦躁得厉害。 他又突然跪下,仰头看着与自己颇为相似的母亲,恳求道, “后天便是儿子的大婚,还请母后容我两天时间可好?” “你还想着大婚?”女人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打开瞧瞧,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月女皇对他的利用,可他偏要留在这里,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丫头?一想到有这样一个人将他牵制得牢牢的,心里就闪过一丝惊恐,同时还伴随着愤怒,冷声又说,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让我的儿子下嫁给他人做夫侍你若执意与她一起,就等着看两国开战,血染星河大陆吧”说完重重地将茶盅放在桌上,溅出红亮的茶水。她起身就要出门,衣摆却被花寻抓住,从未向自己求饶过一次的儿子此时微垂着头,似乎沉吟了许久,终于轻声开口道, “母后,儿子求您了……” 胸腔里好像憋了一口气,闷闷地透不出来,女人阖上眼,心里却乱得厉害。他在外人面前看似脾气极好,天天没一副正经模样,可他真正的样子又有几个人知晓?他从小性子就拗,哪怕被她冤枉了,也仍然长跪不起,从不为自己辩解什么,更不会开口求她原谅,而是以自己的方式等着她消气。可此时,他竟然为了与那丫头的大婚开口求自己…… 低柔的声音又从脚下传来,虽平静,却听得出言语中的苦涩, “儿子此生只喜欢这么一个人,希望母后成全。”说完慢慢地松开了手,又向她磕了个头。 宽大的衣袖间,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已经不再如少女那般柔软,可仍透着凌厉的气势。女人慢慢握紧了拳头,斜睨着跪在脚下的俊美少年,缓缓地呼了口气,似乎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样。过了许久才说, “清茶一杯,算作我的贺礼。” 花寻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沉静的侧脸,脸上慢慢漾开了笑,那笑简单而又纯粹,似乎是一个吵闹着要吃糖的孩子忽然得到了一座糖果的屋子一样,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女人见他如此,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等他醒来时,会不会怪自己…… 一旁的少女又捧来刚刚递给他的那个茶盅,花寻连忙接过。茶水已经有些温了,他想也没想地一饮而下,将空了的茶盅又递还给少女,对女人又说, “母后,您要不要留下来……” “你不要忘了我有多恨那个女人”花若瑾冷哼了一声,一提起南宫熙兰,心里的火就一拱一拱地向上窜。 “儿子知道,所以才没禀告您婚事……”上辈人的恩恩怨怨早在他小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结下,此时能答应他留在这里,已是母亲最大的让步,想要让她与南月女皇平平静静地坐在一起,简直是天方夜谭。 “记得就好。”花若瑾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原来并不是他眼中没了她这个当娘的,而是知道自己与那女人不对付,不想让她们见面罢了。但即便如此,一想到他要和那个人的女儿结婚,心里就堵得厉害。看了眼一旁的黑衣少女,对方不着痕迹地向她点了点头。 她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做出一副仍很气恼的模样,一脚刚迈出门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回眸看去,花寻已然倒在厚厚的羊绒毯中,沉沉睡去。 花若瑾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看着那张俊俏的脸庞,轻声一叹。拂开他额前垂下的发丝,乌黑如缎的墨发下,肌肤细腻如脂,狭长的眼眸即便轻阖着,也仍妩媚如丝。伸手覆在他略显削瘦的脸上,入手一片冰凉,心又沉了几分,默默低语道, “母后是为了你好,这里天寒地冻,你这身子如何能受得了……” 聪儿犹犹豫豫地抱着一个包袱来到里间,见花寻正倚靠在女人怀中,像一个熟睡的婴儿,安安静静的收起了平时的锋芒。他微微皱眉,可对方是主子的母亲,他无法违抗,只能暗叹了口气,垂眸在一旁候着。 聪儿虽然从小跟着花寻,但却一直留在金竹园,从未去过花霰国,也并没有见过花若瑾。说起来还是与月罂的关系更近一些,而且这些年他知道花寻的苦处,此时见主子在大婚前日居然出了这样的差错,心中着急,刚刚出去收拾行装的时候便偷偷派人从后门出去,向金竹园通报消息。此时站在这里心中忐忑,希望他们能走慢一些,这样也可以让月罂尽快派人将他们截住。 不过他却没想到,自己派的人刚从这小院走出不久,就被花若瑾带来的人扣下,将送信人手脚捆绑之后,又堵住了嘴放到一间偏房中。那里早已有了很多被绑起来的下人,他们做得一声不响,显然是有备而来。同时,另有一队人迅速换上这些侍卫的衣服,假意巡视,做出没发生任何事情的样子。 几个黑衣侍卫将花寻抬出了屋子,放到早已备好的马车之中,打开车中隔层,里面是一个与车底同等大小的床铺。轻轻将他放在上面之后,又阖上了木板,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马车的夹层,更不会知道这下面还躺着一个人。做好所有准备之后,侍卫们这才回来禀告。 “看来你家主子很信任你,这样,你随我一同回花霰国吧。”花若瑾终于放松下来,轻呼了口气,没想到事情这样简单。起初她还在想,如果花寻看出茶中加了,会有什么反应,自己要不要亲自动手将他抓回去。而事实证明,他当时太高兴了,以至于对她放下所有防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迷昏了。 想到这,花若瑾又是一阵气,只要涉及那个丫头,他竟然能糊涂到如此。若今天不是自己,而换了想加害他的人,后果岂不是不堪设想?不过她却没想到,无论花寻心情如何,都不会对自己的亲娘设防,对于别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聪儿连忙应下,通过今天这件事他才知道,那些跟随主子从花霰国一同而来的侍卫,虽然对花寻忠心耿耿,但面对这个做事雷厉风行的皇后时,同样也会表现出无比的忠诚。他还想着怎样才能跟主子一同回去,这样正好省了麻烦,于是跟在花若瑾身后,小心翼翼地跟了出去。 院中很黑,那些假扮的侍卫与仆人全站在暗影之中,垂着头一言不发。以致于聪儿从这些人面前经过时,并未发现异常。 一队人匆匆地出了院子,外面早已有了紧跟花若瑾前来的另一队人。聪儿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见为首是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上面坐着的人身材颀长,身形很是眼熟。那人同样身披黑色的斗篷,风帽遮住了前额,黑貂绒的围领掩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狭长如狐的媚眼,沉静的目光中透着一丝邪气,与自家主子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聪儿顿时僵住了脚,目瞪口呆地看着马上之人,惊愕得险些掉了下巴 第265章 快乐很简单 收费章节(12点) 第265章 快乐很简单 一团火一样的丝袍飘荡在半空中,被风吹得上下翻卷、起起伏伏,黏在她的身边,流连不去。月罂伸手想要将它抓住,可丝缎细滑,轻碰一下便沿着指缝飘走,远远近近的仿佛是个顽皮的孩子。 忽然,零星的火花溅上丝袍的一角,明亮的火光顿时蔓延开,那团瑰丽的红色在火舌的吞噬下一点点减少,呈现出绝望而妖艳的美感。半空中是肆意的火焰,像是在嘲弄试图捉住它的少女,只是顷刻,整件丝袍化为零星的灰烬。 月罂心中一阵紧缩,向前跑了几步,可哪还有半点衣裳的影子。她茫然地四下张望,却看见另一面又浮现出一件染血的喜袍,上面是用金线绣出的鸳鸯,共结的连理,只是都被斑驳的血迹覆盖。 衣裳慢慢飘来,还带着甜腻的血腥气,她向后退着,拼命地躲开,可那衣裳仿佛长了眼睛,一步步跟着她后退,直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她才停住了脚。看到仍一点点向前的沾了血的衣袍,恐惧一点点侵蚀了她的心,她无法动弹,吓得捂住了头,低声喊了起来。 桌上的油灯噼啪地闪了一下光亮,落下几滴蜡油,似垂泪的少女,默默地看向这个突然从梦中惊醒的少女。 住在外室的婉儿听到月罂的喊声,披了件衣裳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见床上的少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忙跑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公主,您怎么了?是做恶梦了吗?” 月罂头抵在婉儿的肩膀上,又连连喘息了半晌,这才平稳了情绪,无力地点了点头。额上的冷汗将她浸得冰凉,刚刚那个梦,实在太过吓人。她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安,忙抬起头攥紧对方的衣袖,急切地说道, “我要出去” “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啊?”婉儿取过一旁的帕子拭去她满头的冷汗,又将被子围在她的身上。 “我总要去看看,心里才踏实。”月罂低低地念道,她曾做过类似的梦,过了不久,花寻就出事了。那次的伤口若再偏离几分,即便神仙也没办法将他救活。这次,还是这样的梦境,她虽然不想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可此时的她早已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怕得厉害。尤其是他昨晚对她说,只等他一天,她就觉得心中慌乱,很怕这一天会出现什么差错。 “公主可是要去看花公子?”婉儿拢了拢她凌乱的长发,柔声询问道,见她点头,接着又轻轻一笑道, “去送礼服的小厮那会儿回来了,只是公主已经睡下,就没唤醒您。听那小厮说,花公子那面可是好好的,还弹着琴呢。” “弹琴?” 婉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见月罂已经不再有刚醒来时那么激动,扶着她慢慢躺下,继而又说, “这么久了,怕是许多人都忘了公子还会弹琴,想必这几日是太高兴了。” “你是说,他那里没发生什么事吗?” “那是自然,那院子里都是花霰国的精兵强将,有他们守着,谁还敢去捣乱?何况那里离园子这么近,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有人过来送信的。公主快睡吧,否则大婚那天非顶着两个黑眼圈不可” 月罂勉强笑了笑,听她说了这番话,心里才略微平静了下来,也许是最近太敏感了。她在生死边缘绕了一圈回来,也越来越小心谨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将刚刚的噩梦归结为胡思乱想,心里也就好受了许多。 不过仍拉着婉儿的手不肯松,低声说道, “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 婉儿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她与月罂虽是主仆,可私下里却情同姐妹,早已没什么规矩可言。知道她即将大婚,心里忐忑也是正常的,也没多说什么,径自钻进了被窝里,在被中握住了月罂的手,小声说道, “放心睡吧,婉儿不走。” 月罂点了点头,随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在婉儿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又听到对方轻声低喃, “婉儿,前些年我去了另一个世界。” “嗯?”婉儿看着对面半阖着的眼眸,有些纳闷,起初还以为她在说梦话,可慢慢地就否定了这个想法,静静地聆听着她的回忆, “我在那个世界上虽然是孤儿,可却被一对很好的人领养了,那段时间真的很快乐。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一家三口的感觉,快乐时有人分享,心情不好时有人倾诉。可没过多久,养父母就出了车祸,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们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你知道那种看着亲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感觉吗?那时,真像有几千把刀子割着我的心……” 婉儿微微皱眉,秀气的小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落寞。她虽然对月罂说的很多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她所说的那种感觉。因为她自己也曾亲眼看着爹娘离世,不过那时她还小,只是一味地哭,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后来长大了,那种感觉变得很淡很浅,即使想哭,也哭不出来了,也许这才是最悲哀的事吧? 婉儿静静地听着月罂低语,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这些年的事,有些纳闷。自己这些年可是一直守在她身旁的,虽说多半时间都在昏睡,但也有偶尔清醒的时候,怎么会去了另一个世界呢?心中虽然疑问重重,却没有将她的话打断。 “后来,我没再与哪个人真正的亲近过,他们都说我是冷血,还说我没有人情味,甚至是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可他们却不知道,我其实是很怕的……怕离他们太近产生了感情,怕眼睁睁地看着爱的人离开,也怕再一次体会那种刻骨铭心的伤痛……” “其实,我是很胆小的啊……”月罂说了许多,到最后像是要睡着了,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小。 婉儿一直拉着她的手,听到了她前世坎坎坷坷的经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眼前呈现出这样一副画面:一条宽敞的街道上,一个背影单薄的少女孤零零地站着,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多,却没有一个肯为她停下来。而少女也没有和任何人并肩行走,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漠然地看着两旁形色匆匆的人们…… 天光大亮,外面似乎有了些早春的韵味,推开窗子,已然看不到枝头的料峭白雪,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月罂昨晚睡得很不踏实,此时眼圈发黑地坐在床上,闷闷地盯着锦被上绚烂的牡丹花,神思已经不知飘到了哪儿。直到门外传来婉儿的询问声,她这才起身穿好衣裳,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简单地洗漱之后,又随意吃了几口饭,可一点食欲都没有。吃罢早饭之后,便带着几个人出了园子。天气很好,她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漫步前行,向不远处的一座院落走去。 她还是昨晚才知道花寻在这附近有个别院,是翻修金竹园的时候一同盖的。不过平日他很少住在那儿,里面住着的人都是他从花霰国带回来的侍卫。有些时候他也会在这院落招待一些花霰国使臣,毕竟没有南月国的人在场,谈论一些本国的事怎么也方便些。 没过多久就到了那院子前,门口的侍卫果然很陌生,并不是金竹园的侍卫,见到月罂只是一怔,随后立刻明白了她的?br /gt; 金竹密语第5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的身份,忙单膝跪倒问安。 月罂摆了摆手,迟疑了一下,向侍卫的头领问道, “花寻在里面吗?” 那侍卫眼珠一转,低着头沉声回道, “二皇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要为少皇选一件大婚时的礼物。” 月罂心底一舒,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多了。点了点头,吩咐这些侍卫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派人去园子说一声,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太客气。 那侍卫头领忙又行礼谢恩,等月罂走了之后才慢慢站起来,向其他侍卫看去,暗自呼了口气,没想到这样就糊弄过去了…… 月罂往回走的路上,心里轻松了许多,慢悠悠地四下看着。见两旁的树叶吐出绿芽,枯草中已经冒出零星的嫩绿草芽,忽然裂开嘴笑了。原来快乐这么简单,只需要知道他的一个消息就好。 一行人从侧门而出,却从正门而入,引来不少使臣的注目。庆典之后,有些小国的君主已经离去,此时剩下的都是平时很清闲的使臣们。毕竟是两个大国联姻,无论是好是坏,他们都等着看看有什么热闹。 月罂一一与他们打了招呼,她平时虽然绕着这些人走,懒得与这些虚伪的人多说半句。可今日心情极好,还笑吟吟地与不少人闲聊了几句。 刚走到前后院的交界处,忽然发现前面玉石拱桥上坐着一身花色锦袍的清秀少年。正是北冥国的太子,北宫柠。他坐在栏杆上,俯视着冒着丝丝雾气的湖水,妖娆的眼眸却透着点点孤寂。听到脚步声传来,立刻向月罂这面看了看,眉梢一挑,随后站起身向她点了点头。 月罂同样点头回礼,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浅声道, “太子在园子住得可还习惯?”不管愿不愿意与他亲近,最起码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北宫柠闻言一笑,眉眼弯弯,看上去倒是脾气极好,可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的笑常常是七分假,三分真。 “谢少皇惦念,在下一切都好。” 月罂点了点头,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向他礼貌地笑了笑告辞之后,径直向内院走去。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北宫柠忽然低笑着开口道, “想必明日的大婚典礼一定很热闹。” 月罂步子一顿,眉梢轻轻挑起,斜睨着他媚如丝的眼角,反问道, “太子何出此言?” 北宫柠那身花色锦袍在这个早春的日子里,显得那么艳丽,仿佛是万千花朵齐齐绽放一样,为这个幽静的园子添加了一抹华彩。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倒影着少女娇俏的脸庞,慢慢地弯了起来,小声说道, “听说,花霰国皇后昨晚已经到南月国了。” 第266章还不回来 收费章节(12点) 第266章还不回来 月罂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他指的是谁,许许多多假设从脑海中快速地闪过。她听说过花霰国皇后与母后的种种不和,但彼此不对付的根源却无人知晓。只是碍于两国商业交往密切,又有联姻的存在,这些年才一直相安无事。 花霰国的皇帝许多年前就去世了,国中虽然有两位皇子却一直没有立太子,花寻一直留在南月国,自然等于放弃了太子之位。但使人疑惑的是,花霰国也没有立另外一位皇子,而且对方的身份也一直无人知晓,除了宫中的太监宫女,外人也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但仅此而已。这人的神秘性不亚于北冥国的太子,北宫柠。 因此,各国百姓中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故事版本:有人觉得两国的皇子出生就患了严重的疾病,整日以人参吊着命,这些年也不知是死是活;有人却觉得那两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怕太多人争夺这个皇位;还有人认为,这两个人其实是西域与回疆等野蛮部落的首领,皇室不便于公开,生怕引发诸国的讨伐……总之,猜测多种多样,直到北宫柠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其中一个的谣言才不攻自破。 但花霰国的另一位皇子却一直不曾露面,消息封锁得很严。花霰国这些年一直是皇后花若瑾执政,她虽为女子,又是在男子掌权的国家,可丝毫不比先帝逊色。手腕高明、深得人心不说,做事也雷厉风行,在那个暗潮汹涌的朝廷之中一点点稳固地位,像根深蒂固的百年老树一样,一点点将根基建在每一处动荡的角落,汲取着所需的营养。这样才使花霰国不但没有衰退,反而渐渐赶超了北冥国,俨然成了星河大陆的第二大国。 月罂对花寻的亲娘一直是敬佩的,她始终认为能掌控一个国家的女人必定有过人之处,自己肯定是做不来的。此时听到花若瑾昨晚到了南月国,心中竟有些喜悦,毕竟是心上人的母亲,怎么也会有种熟悉感。可当她碰触到北宫柠那幽深的目光时,所有的喜悦霎时褪去,这个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如果花若瑾真的来参加他们二人的大婚庆典,必然会有人来园子禀告,但自己从早晨到现在根本没得到半点消息。她斜睨着北宫柠的面孔,找不到半点在梦境中的熟悉,淡淡地笑道, “热闹热闹也好,否则这园子也太冷清了。” 那双细长的凤眼微睁,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他勾唇笑笑,俯低身子打量着月罂的眉眼,轻声道, “传闻南月七公主貌美如仙,我看连心思也如仙人般纯净剔透。” 由于他俯着身子,月罂坦然地与他平视,听他说完,眉头轻蹙,有些不屑,他这不是变着法说自己头脑简单么…… “传闻北冥太子心有七窍,我看并非如此,不过也是个油嘴滑舌的普通男人罢了。”她以相似的话将他的话驳回,心里知道他这么说是话里有话,只是不想问太多,也不想与他有太多牵连。尤其昨晚南宫熙兰让她与这人亲近亲近,她一想到这就更为反感。 只是她不明白,一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联姻事件,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轰动,而女皇也只是象征性地想要撮合两人聊聊,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月罂倒是没太在意,不提更好,她才不想左一个右一个往园子里领,身边这几个醋坛子都够她受了。 北宫柠笑笑然地将她看着,并没有因为她的话着恼,好脾气地又说, “在下确实是个普通男人,不过却不油嘴滑舌,只是说出心之所想罢了。今日天气不错,少皇要不要带在下欣赏欣赏金竹园的风景?” 月罂眉梢轻扬,歪着头看着面前妖娆俊俏的面容,心里倒是没太大的厌恶之情。他不过和自己一样,同样是个政治婚姻中的棋子罢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自己更可怜,毕竟他是一个大男人,何况还是太子,竟然要来异国做人家的夫侍以换取两国友好,说出去真是不好听。 “夏蝉。”月罂看着北宫柠的笑眼,忽然开口唤道。 夏蝉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向北宫柠行了个礼,低声询问, “公主有何吩咐?” “陪太子四处走走,欣赏欣赏园子的景色。” 北宫柠听完,笑意顿时少了几分,不过仍满脸和气,笑问道, “难道这就是少皇的待客之道?” 月罂无所谓地笑笑,也懒得与他辩驳什么,又向夏蝉交代了一声之后,提步就想离开。手腕一紧,被他一把攥住。身后传来柔和的声音,如丝丝暖风,一点点吹进心底,可那风仅是表面温暖而已,吹过之后,便是刺骨的冷意, “一国之主,竟然这么不懂礼貌?” 月罂回头向他看去,倒是无喜无怒,淡淡地反问道, “一国太子,这么随意拉扯女子的衣裳,难道就是懂礼貌?”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啊……”北宫柠笑容变大,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还带着少年独有的稚气,在这张脸上不但不觉得突兀,反而显得笑容更为纯粹。 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但谁也没有用力。月罂并没有挣脱,只是那么淡笑地将他看着,毕竟自己身份在这摆着,他如何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而她若是气恼地甩开他的手,倒像是被人家调戏了着恼一样,她可不愿落下这样的口实。 正僵持的时候,桥下忽然传来一声轻咳,即便没说任何话,但只听咳声也仍觉得这人冷得不近人情。来人一身青色锦服,身材偏瘦,贴身的衣料勾勒出美好的身形。阔袖随风而动,在青翠竹林的映衬下,多了几分仙姿风骨的况味。 月罂眼里的淡定顿时散去,视线落在那人清冷的面庞上难以转开。那晚将雪莲花送给他的情形还记得清清楚楚,失落的心情也一直难以忘怀。但即便如此,她对他也仍没有半点埋怨。 奚墨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桥上站立的两人,扫了眼北宫柠拉住她衣袖的手,又径自转开脸,向内院走去。可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了下来,微微侧脸,向两人的方向说道, “还不回来……”他声音低沉而具有磁性,虽然清清冷冷,却能吸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月罂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一声,也没再看北宫柠一眼,匆匆忙忙就向奚墨走去。心里开始画魂儿,这冰块男怎么了? 北宫柠看着那两人渐渐离去的和谐背影,细长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华丽的光影。他兀自一笑,低低地叹道, “真是个有趣的女人呐……” 夏蝉听到了他的感慨,垂着头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太子可要四处逛逛?” 北宫柠这才收回视线,看了眼面前的小丫鬟,笑笑然地摇了摇头, “不逛了,你回去吧。”说完扔给她一锭银子,继而独自一人离开了石桥,向自己住的院落回走。 夏蝉接住银子,诧异地看着北宫柠的背影,也像他刚才一样暗自嘀咕, “真是个怪人……” 北宫柠沿着小路慢慢走着,脸上仍挂着浅笑,可笑意却并未入到眼底。远远地见竹林中有个黑衣身影,身材高挑,曲线完美,是个女子。 他笑意一敛,继而又慢慢化开,可即便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笑容有多么柔和。他慢慢走到女子身后,浅笑了笑,问道, “雁儿,怎么一个人在竹林中站着?” 少女回眸一笑,犹如雨后的彩虹般亮丽清新,晃得那双细长的凤眸微微一亮, “屋子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太子不也是一个人吗?” 北宫柠低低地嗯了一声,与她并肩而站,欣赏着四周挺拔高耸的竹子,由衷地赞叹道, “这竹林还真美……等回去了,也让人在御花园中栽种一片。” 少女闻言轻轻一笑,手抚过青翠的竹子,光滑冰凉。似乎是被这样的清晨所感染,已然收起了战场上的豪迈,反而添了几分少女该有的纯真,向他眨了眨眼, “那就等着太子尽快派人栽上,末将下次进宫的时候,也好蹭些仙气。” 北宫柠本还有些欢喜,可听到她的称呼之后,眉眼黯淡下来,点了点头,淡淡地叮嘱, “清晨林子里湿气重,你腿伤还没好,还是早些回房吧……”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上级关心下属一样。可少女的身子却一点点僵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强装的镇定慢慢破碎,靠在一棵青竹上,眼里是大团大团白云的倒影。 她轻抿着唇,虽然年纪轻轻,可心里却比成年人更为苍凉。她如何看不出他对自己的心思,可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他划开一道沟壑,自己站在一端,和颜悦色地看着另一端的他,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视线中的花色锦袍一点点缩小,随后消失不见,仿佛也从心底抽走了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无法触及的脆弱。但脆弱仅仅是一时的,因为她的心已经足够坚定,她还有责任,她还有血海深仇,她不能恋眷儿女情长…… 第267章何为情调? 收费章节(12点) 第267章何为情调? 月罂小心翼翼地跟在奚墨身后,不断地偷瞄着他,实在搞不懂这男人的心思。那天明明对自己摆出一副冰块脸,可此时居然主动为自己解了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几个丫鬟远远地跟在月罂身后,互相挤眉弄眼,小声嘀咕, “殿下好像很怕奚公子呢……” “是呀,殿下和其他公子可是经常打打闹闹,哪有这么小心的模样?” “我看呀,殿下怕是喜欢奚公子……” “嗯嗯,我看也是……” 婉儿走在一队人的前面,听到身后低低的议论声,忽然停住了脚,回头向她们几个“恐吓”道, “竟敢在主子背后嚼舌根,小心明天把你们都卖给人牙子” 小丫鬟们吓得吐了吐舌头,她们虽然知道婉儿说的是假话,平日里待她们很是和蔼,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月罂亦步亦趋地跟着,只当是他有什么话要向自己说。于是随着他走入内院,继而又沿着小路走到了墨苑前,见他径直进去,已然走上台阶,仍是不发一言,忍不住停在院门前,犹豫了一下才唤道, “奚墨。” 身后的声音有些忐忑不安,奚墨回眸看去,见那模样清丽的少女正扶着石砌拱门向自己看着,乌黑的大眼楚楚动人,闪着剔透的光华。轻抿了唇,问道, “有事吗?” 月罂张了张嘴,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尴尬地笑笑,摆着手说道, “没事没事……”说完转身就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原来他只是顺便帮忙而已,自己也太自作多情了……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低沉冷静的声音,虽然仍如往日那般清冷,可她却能从其中品出几分不一样的韵味, “那人城府颇深,还是少与他来往的好。” 月罂飞快地转过头去,只看到青衫一角消失在门中,似乎刚刚那句话并不是他说过的。脸上慢慢绽开暖意,他终究不像表面一样冷得不近人情,视线扫到围墙旁的矮篱笆,里面的兔耳朵动来动去,像是听到外面有声响,那几只胖嘟嘟的大白兔两腿站立,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可爱得紧。 月罂从竹篓中取了几片菜叶递给它们,兔子叼到了菜叶,飞快地跑到一旁,几只围在一起,毛茸茸地像许多小雪团。月罂眉眼带笑,欢欢喜喜地回了自己的园子。 走出没多远,正遇见向墨苑而来的童昕,见他神清气爽,没有丝毫醉酒的模样,实在是钦佩不已。童昕本就是个不拘小节、性子大大咧咧的人,昨晚与那个有着同样性子的兵部尚书聊得火热,两人对战事的许多观点不谋而合,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因此一高兴,喝了几坛子好酒。 “小贝壳”某个欠揍的家伙一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无论她身份如何,也不管周围有多少闲杂人等,他始终认准了这个称呼,恨得她直磨牙。 “我当你会醉上个几天几夜呢。”月罂向他皱了皱鼻子,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童昕轻呵了一声,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两人这样见面就斗嘴早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她对自己温柔一点,估计他肯定会……想到这,童昕眨了眨眼,有些迷茫,会有那么一天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听香雨榭附近。 幽幽的琴声从院中飘来,仿佛带来旷远的钟声,勾起人心底浓浓的思念。月罂听着这熟悉的旋律,慢慢停住了脚,眼眸中渐渐浮出柔软的情绪。无论那人是否有什么秘密,她都从心底喜欢他的琴声,那么平和、那么干净,如同出水的莲花一般素雅高洁,不由得感叹道, “能弹出这样曲子的人,也应该有着同样纯净的心地吧……” 童昕看她目光温柔,完全是从未向自己展示过的模样,心里极不舒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吹起了口哨打断了曲子,欢乐的曲调顿时将那种平静打破,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月罂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继而又向前走着,边走边嘀咕, “真是不懂情调。” 童昕轻睨了她一眼,跟上她的脚步,不屑地反驳, “弹弹琴,就算情调?” “那你觉得什么算情调?” 童昕偏头想了想,目光是少有的认真,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流干最后一滴血,为你夺得想要的一切。”说完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浮动着她玲珑的倩影。 风,扬起满园的紫色花瓣,洋洋洒洒地从两人面前吹过,那俊朗的面容仍然带着少年独有的桀骜与不羁,与这春末的风一样,温暖柔和,可以化去千里寒冰。这个叫嚷着“为你生为你死”的男子,曾一度撞开她的心墙,即便她冷漠地将他阻隔在门外,他依然固执地守在她身旁。而他们谁也没想到,不久之后,他就彻彻底底地带着这样的信念为她而战,由一句少年不经意的话语变成了男人真正的誓言。 童昕将她送到花月轩前,见满园喜气洋洋地挂着火红的灯笼,艳丽的彩绸,大红的喜字随处可见,实在是热闹。他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刺痛,撇开脸去。 月罂也是愕然,自己出去这么一会儿,怎么弄得这么热闹?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仿佛能透过那一张张大红的喜字看到未来的幸福。与童昕道别之后,便径自进了园子。 童昕站在原地,望着青翠竹林中的娇俏背影,心潮起起伏伏。他虽然对园中的事并不太在意,可自从心里储了她,便开始关注许多。他刻意忽略的事就这样一点点到来,一切都遵循着起初定下的轨迹延展。 心心念念的人明日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而他呢,在她心里怕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吧……唇角挂着苦涩的笑,慢慢转身,似乎每走一步都带来锥心的痛楚…… 金竹园的后山上有一座八角凉亭,每个角上都挂着小巧的铜铃,风一吹过,便传来叮叮咚咚的响声。 童昕走到半山腰时,便听到了低沉的箫声,婉转悠扬,如泣如诉,似乎连林子中的鸟儿都不忍打破着美妙的旋律,不发任何声音。 凉亭中坐着一身白袍的男子,墨发如瀑,眼眸似潭,他正倚着朱漆栏杆望向远方。如玉般的手指起起落落,如流水月光般的旋律就那么一点点传进听者的耳畔。 慕离远远地就听见脚步声响起,索性停了下来,听气息便猜到是谁,也不转头,依然淡淡地看向远方。 “一猜你就在这儿。”童昕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一根亭柱上,见对方不语,又径自上前,手撑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一片青翠竹林,眼里变幻莫测。 “还记得小时候,我每次心情不好,你都带我来这里。还说,人只要站得高了,俯视着脚下的一切,心情便会好起来。” 慕离淡淡地一笑,似乎也回想到儿时的一幕幕,嘴角温软,轻声道, “烦恼如蜉蝣,不该给人带来太久的困扰。” “可是即便站得高,有些烦恼也不会消除的……”童昕喃喃自语,看着那青翠竹林中用金竹勾勒出的“月”字,如金线绣出的一样,眼睛有些刺痛,她就是他的烦恼根源。 慕离看着童昕略显忧伤的目光,与平日里判若两人,暗自叹了口气,来来回回,都是为了一个情字困扰。他当年发现了这个地方,每当心里烦躁或是无端地失落时,总会来这里静上些许时候。但近几年来,他已经很少再来了,因为他真正地做到了心如止水,任何外物都无法扰乱他一丝一毫,但今天,终究还是来了…… 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手执长箫,低婉的箫声又在山中徘徊流连,卷起天边的殷红霞光。 一夜漫长,醒来时,启明星仍然挂在天上,一闪一闪地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由于心中有事,月罂睡得很浅,还没到规定的时辰便早早醒来。候在外间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精致的托盘站成一排,齐齐屈膝行礼道, “恭喜殿下大婚,奴婢们为殿下梳洗打扮。”这些人都是女皇从宫中带出的丫鬟,一个个心灵手巧,有的擅长挽发,有的擅长描眉,各司其责。 月罂倒是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排场,不过一想到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大婚,奢侈点也就奢侈点。笑盈盈地吩咐婉儿赏了银子,便在丫鬟们的千恩万谢中开始梳洗打扮。 墨一般的长发一点点盘好,戴上黄金打造的凤冠,展翅的凤凰如同活了一样,层层羽翼雕刻精致,带着耀眼的光芒。面覆桃红色的胭脂,肤色白中透粉,细细的眉如黄昏中的柳叶,一双点了漆的黑眸似水,温柔多情,粉唇闪烁着点点晶莹,柔软而润泽。 月罂起身穿好大红的嫁衣,上面绣着的图案是用金线勾勒出的百鸟朝凤图,鸟儿的眼珠均是用珍珠镶嵌,光彩夺目,极尽奢华。两个小丫鬟分别系着左右的扣子,一边系一边说着吉祥话,惹得整个房间乐意融融。 月罂眉眼温和,唇角一直挂着浅笑。手抚过细滑的缎面,心中感慨万千。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凤冠霞帔,走向那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也开始另一段崭新的人生。看着镜中不一样的自己,抬手抚了抚镜中少女,指尖相对,似镜中人也抚着自己的脸庞。 内室中的丫鬟们齐齐跪了一地,恭贺声此起彼伏,一切都令她有些飘然。直到外面礼炮响起,恭候多时的礼官高声提醒时,她才晃过神来。像寻常人家女子出嫁一样,带上早已备好的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了花月轩。 她知道前面有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在等着自己,可却不知道这个男人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带走,此时仍在奢华的马车中静静安睡。而她却凤冠霞帔,走向人生中最混乱震怒的一天。 第268章你是谁 收费章节(12点) 第268章你是谁 大婚的礼堂仍选在金竹园最为宽敞的云仙居,与前日庄重的庆典不同,此时云仙居中处处悬挂着大红色的绫罗,繁花似锦,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由于南月国是女国,女子皆是娶夫,婚礼流程也就与普通国家不同。女子只能与正夫大婚,举行仪式之后当晚会宿在正夫的院落,第二天女子才会重新回到自己的院落。因而,月罂只是要到云仙居参加仪式,并接受长辈的祝福,随后便会被送到“三千繁花”。 月罂坐在喜车上,在一队侍卫的跟随下出了院落。经喜娘提醒她才知道,原来婚礼要在傍晚举行,此时要坐着喜车在整个城镇绕上一圈,以接受百姓的叩拜与祝福。月罂这才舒了口气,从清晨开始就觉得忐忑不安,因而只勉强喝下半碗米粥,实在没什么胃口。好在不是此时就举行,还能在外面透透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心慌,只是隐约地觉得心头蒙了一层阴云,并不像是新婚的紧张。她十指紧紧地交叉在一起,指骨白皙凸显。 整个南月国似乎都知道南月少皇大婚,此时都聚集在金竹镇上一睹婚礼的排场,甚至还有许多人从各地纷纷前往金竹镇看热闹。熟悉的街道两旁跪满了穿着喜庆的百姓,这些朴实的人挎着花篮,将里面的鲜花洒在喜车经过的路上,意味着未来繁花似锦。 月罂微垂着头,顺着大红盖头下面的空隙看着两旁齐声恭贺的百姓,眼角微微有些湿润。途径伊人坊的时候,她还看见了秦婶以及那两个孩子,还有一些店中的伙计。小虎子小豆子看起来十分兴奋,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快乐。 听喜娘说,新郎此时已经到了云仙居,正等着喜车回去呢。月罂抿唇一笑,似乎透过厚实的喜帕看到了那张妖娆绝代的倾城面容。看似不太大的金竹镇,等喜车慢悠悠地绕了一圈之后,也过了两个多时辰,此时日头西落,天边是一片绚烂的晚霞。 这一路上,月罂想了许多,从两人相识,到这些年的相守,抑或是她回到这世间的种种情愫,都像是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一掠过。直到想起他前日说的那句“等着我”,似乎已经过了千年万年,自己只是等他一天,可他等了自己多少年啊…… 喜车返回金竹园的时候,四周顿时礼炮齐鸣,众人的恭喜声此起彼伏,如同梦境一般缥缈。车帘揭开,她便看到了对面的一双黑色长靴,上面用金丝绣出两条盘旋的金龙。再向上看,只能见到大红喜袍的下摆,纯金的滚边将那片红色勾勒得更为明艳高贵。 还未等她迈出一步,对面的男子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抱着她一步步走入云仙居的大门。 后山的凉亭中,两个年轻男子举杯对酌,脸上浮出一片酒醉的酡红。这山中往日虽然寂静,可今日园子里太过吵闹,那恭贺的声音早就已经传了过来,而且清晰明了,像是在他们耳畔发出的一样。 号称“千杯不醉”的男人此时却撑着头,靠在身后的栏杆上,醉眼迷离地看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哑声问道, “你不回去看看么?” 慕离半阖着眼,狭长的眼中夹杂着一抹血色,往日的沉稳中竟多了几分妩媚,淡笑着摇了摇头, “所有的事三日前已经做了详细安排,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说完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慢慢流入身体里,呛得他低咳了两声。 这个做事一向谨慎的男子因为某些说不出的情绪而逃离了那座热闹的院落,在不远处的山顶与另一个有着同样心情的男子对饮了一日。正因为他的刻意离开,才让那场本该充满喜庆的婚礼被某些人利用,欢声笑语与祝福中,满是阴谋的韵味。 月罂轻靠在男子宽阔的胸前,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暗自疑惑。花寻从不熏香,身上的浅淡香气似乎是随身带来,一举一动间总是暗香盈袖。难道为了今日大婚,他竟然用了熏香么? 然此时身旁簇拥着许多丫鬟宾客,她如何也不能开口问什么,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头,透过大红盖头的边缘,看着他挺直的胸膛以及衣裳上的双龙戏珠图。 婚礼的流程很繁琐,好在有喜娘的轻声提醒,倒是没出什么错。不过随着仪式一点点进行,月罂觉得越来越不安。周围的人似乎都很陌生,听不到任何熟悉的声音,她仔细辨别,仍没有一丝一毫熟人的声音。 而身边那个与她一同跪拜的男子,始终沉默不语,一言不发,让她更觉得陌生。难道他也很紧张吗?想想也是吧,因为他刚刚抱着她的时候,手臂几乎是僵着的…… 两人拜了天地,拜了亲人,直到礼官喊道“夫妻对拜”时,月罂才忽然意识到,仪式快结束了。她第一次站在他的对面,缓缓地弯下腰,视线从他的下摆一直落到那双黑色镶有金边的靴子上,不安感也越来越强。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离开了十几年,但回到这世间以后,与他有关的记忆还是一点点全部回归。他们是那么熟悉,以至于闭着眼睛都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只要他在身旁,她会没来由地觉得心安。可此时,恐惧一点点蔓延开来,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心慌、心乱。 月罂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在礼官即将喊“礼成”的同时,她忽然开口喊道, “等一下” 周围传来一阵吸气声,随后寂静无声,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坐在殿上的南宫熙兰脸色蓦变,与身旁的另一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随后沉声问道, “月儿,你要做什么?” 月罂也没言语,试图揭开红盖头,可手指刚碰到下面的金丝穗子,忽然被一旁的喜娘按住,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 “殿下,自己揭盖头是不吉利的……” 月罂没在这地方生活太久,对这些倒是不太在意,可转念一想,他一直在这里生活,怕是会如其他人一样迷信吧?若是因为自己的固执而惹来周围人的嘲讽,总归是不好的。于是慢慢垂下手,可心里仍然难以平静。 众人似乎都在等她的一句话,这个仪式便可以继续进行,只要礼官再喊一声“礼成”,那么两人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两国间的关系也就即刻确认。 月罂静静地想了想,深深地透了口气,随后缓缓地抬头,隔着红盖头向对面的男子轻声说道, “我想抱抱你……” 短暂的静默之后,是一片低低的喧哗,谁也不曾见到婚礼上会有新娘子发出这样一声请求,这南月少皇可真是……很奇特。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轻抿了唇,目光灼灼地将她看着,仍是一言不发。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却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看,那种眼神让她觉得很别扭,并不像平日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而且,那人看了她一眼之后,向殿上坐着的两人看去,见他们沉思了半晌均点了点头,这才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中。 上好的龙涎香萦绕在鼻息间,很陌生;结实的臂膀虽然也如他一般有力,可是很陌生;他呼吸平稳,心跳淡定,没有丝毫抱着心爱之人该有的感觉,很陌生;她伸手环在他的腰间,一点点摸向他挺直的脊背,心终于凉透了…… 那人的怀抱虽然略微冰凉,却可以暖了她的心,而他的怀抱,她熟悉到可以在睡梦中也不会认错。慢慢垂下手,退开半步,声音中透着一丝受伤小兽般的惊恐,可却仍要强自镇定,她小声地问道, “你是谁?” 对面的男子默不作声,似乎难以相信只通过一个拥抱,她便猜到了眼前的并非是自己的良人。 月罂眼角泛着冷意,心里的恨一点点爬了上来。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可仍被有心人暗中掌控了吗?殿上坐的那个女人可是自己的亲娘,竟然也与他们一同欺骗了自己 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扯开了头上的红盖头,鲜红的绸缎因为她的力道刮在一枚金步摇上,将上面垂下的珠子刮掉了许多。珠子一颗颗落在打磨得光亮的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个偌大的殿宇中,显得越发地孤寂。 遮挡住她视线的阻碍慢慢落下,对面的男子有些愕然,可仍然像往日一般沉稳。他显然做了精心的准备,三尺青丝被扣在头顶,小小的皇冠上雕刻着五爪金龙。男子面容娇美,眉眼如丝,斜挑地上扬。薄唇紧抿,琥珀色的眼眸闪动着琉璃色的光芒。 月罂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这个差一点与自己入了洞房的男人,竟然是那个北冥太子,北宫柠 视线一触即分,她快速地扫向身旁众人,一个个均是陌生的面孔,连丫鬟小厮都是平日里未曾见过的,怪不得没有人见了新郎的模样会吃惊,怪不得这么久了没有人提醒自己。若不是她隐约地觉得不对劲以及她对他的熟悉感,这个正夫的位子怕是已经换人了吧?不过对别人来说,两人同样有着倾城之貌,两人同样是强大国家的皇子,两人同样是值得托付的男人,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有着天壤之别 环顾了一圈之后,月罂慢慢地抬头看向殿上坐着的二人,唇角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刚刚叩拜的亲人,原来是南宫熙兰和北冥王……这个从回到世间一直视为唯一亲人的母后,竟然一次又一次表明了她的绝情…… 第269章以死相抵 收费章节(12点) 第269章以死相抵 南宫熙兰脸色很差,看着殿下的少女目光绝望,可仍带着熟悉的固执,心底隐隐一疼。四周的宾客全部屏息凝神地看着眼前戏剧性的变化,无论结局如何,相信都可以载入史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焦点。 “花寻呢?”少女轻声询问,可声音却微微颤抖。她在强压着怒火,因为她知道,此时的环境对她极其不利,熟悉的人一个都不在,他们若要强迫自己与北宫柠结为连理,她没有丝毫反抗的资本。 没有质问对方为什么要隐瞒她、欺骗她,因为她更关心的,是他的安危。 “月儿,不可胡闹,所有人都在看着呢”南宫熙兰低声开口,她看着四周递来的各色目光,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们把花寻弄到哪儿去了?”月罂上前一步,眼里的怒意更盛。她不相信花寻会主动放弃这次大婚,无论他受到什么样的威胁,她都不信他会抛下她不管,反而让一个陌生男人取代他的位置来娶她,她如何也不信 南宫熙兰面沉似水,似乎有些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凭月罂对她的百依百顺,相信只要她大婚之后,便可以将北宫柠送进园子里,这样两国还是可以达成联姻的目的。可是当她得知花若瑾将花寻带出南月国的时候,这个想法便产生了,又经过北冥王的游说,最终两人达成了协议,将计就计,封锁花若瑾来到南月国的消息,大婚依旧举行,只是新郎换成北宫柠 “花寻放弃了大婚,已然回花霰国了。”南宫熙兰无奈,只得将这个理由告诉她。 “我不信”月罂目光决绝,大红衣袖中的手指紧紧地攥起,低声吼道。 “女皇没有骗你,前日花霰国皇后亲自来到南月国,与他一同离开……”北宫柠在她身后低柔地提醒,话音未落,少女忽然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恨意,惊得他顿时止了话。 月罂微微阖眸,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些……昨天他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嘲讽自己一样,他显然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只不过在等着看热闹罢了。大婚之后,北冥国会得到南月国的兵将,而南月国会将北宫柠这个不可多得的军师扣在金竹园,以便于牵制对方,这步棋,他们走得可真好…… 月罂抬手解开头上的凤冠,由于固定得很牢,拆开的时候还扯掉了几根头发,可她仍固执地将那些可笑的首饰摘下来扔在地上。她动作很快,当丫鬟们想要上前阻止的时候,凤冠早已沿着柔顺的青丝,摔在了地上。凤凰折翼,生生地丢掉了象征幸福的翅膀,也葬送了锦绣的前程。 “月儿”南宫熙兰脸色由白转青,气得忽然站起身,向下走了几步。可看到执拗的少女手中攥着的那根金簪时,猛地停住了脚。 “母后,请不要再过来,否则南月少皇的大婚之日,便是您女儿的死期。”月罂将手中的金簪尖抵着动脉,目光阴冷决绝。 众人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会有这样的举动,皆是退后了几步,为她让开了退路。 “月儿……快把簪子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女皇完全没了刚才的气恼,透过殿下的少女,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女儿,也是这么固执,这么执拗,也是这样以死相逼,让她心痛不已…… 月罂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可却强忍着眼泪,骄傲得不肯掉下来。因为她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再不可能修复了,她将自己逼到绝路,自己也不可以在她面前再示弱一次。慢慢地向后退着,两旁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只得纷纷让开,看着月罂一步步退到殿门口。 马儿的嘶鸣响起,远远地跑来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马儿快接近云仙居的时候,又传来男子微怒的声音, “小贝壳,上来” 月罂一惊,猛然回头,目光正落入那张气宇轩昂的脸上,浓眉,星目,紧抿的嘴唇,以及落拓的气质。她在众人的惊愕中飞快地跑出了殿宇,跑向那个无数次与自己拌嘴,却总是在危难时将她救出的男子。 马儿越来越近,童昕在马上一弯腰,将月罂一把捞起,禁锢在胸前,一溜烟地跑远了。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当南宫熙兰反应过来时,?br /gt; 金竹密语第5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两人一马已经脱离了视线,只剩下越来越浅的马蹄声。 “来人,把少皇追回来” 侍卫们沉声答应,刚齐聚在一起,忽然被另一群身着黑衣黑甲的侍卫齐齐包围。由远处款步走来一身白衣的俊儒男子,面若皎月,发丝飞扬,沉静的眼中带着几分薄怒,却仍不失其风华绝代的气质。 慕离走上台阶,慢慢步入云仙居,在这个齐聚众国使臣的殿宇中,向南宫熙兰微微俯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随后淡淡地睨向这个南月国的最高统治者,轻声询问, “女皇,不知这个大婚仪式是否还要进行?” 南宫熙兰一见是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明明已经打探好了,他这两日都不在园中,自己这才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另一方面,她将整个园子的人全分派到远离云仙居的地方,并派人暗中监视,生怕有人将今日的事透露给他一丝一毫。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出现了这么多转折,实在令她措手不及。 “自然要进行……”她虽然这么回答,可底气却有些不足。 慕离淡淡一笑,可眉眼间却透着丝丝冷意。他对自己的疏忽感到十分懊恼,若不是他,也不会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将好好的一场大婚仪式弄成了眼前的样子。回想到刚刚她以死相抵的样子,那双向来清澈纯粹的眼睛中透着绝望与悲凉,他就觉得像是被人生生地在心头剜了一下,疼得难以呼吸。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闹情绪…… “既然如此,那还请各位暂时先回住所歇息,待过几日殿下与花寻皇子返回,各位再继续参加大婚庆典。”慕离向周围人扫了一眼,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冷风吹得有些头疼。 “慕离,你这是何意?”南宫熙兰已然恢复了先前的端庄仪态,沉声问道。 慕离微垂着眼眸,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可语气却没有丝毫退让, “慕离只是觉得,花寻皇子此时已经走远,等到殿下与他回来的时候,一定已经过了几日,那各位宾客怎么也不能一直留在云仙居,这样有些不合礼数。慕离掌管金竹园,如何也不能怠慢了各位,只能先请他们在各自的住所等候几日,难道女皇认为,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你……”南宫熙兰眉梢一挑,被他的几句话堵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缓了缓心神又说, “待月儿回来,会与柠太子大婚,你这就派人去将她带回来。” “慕离不敢,还请女皇令派他人。” “不敢?如何不敢?”南宫熙兰耐着性子与他说话,面对这个心机颇深的男子,她实在有些无力感。不过众人都在看着,也只能一点点地与他周旋。 慕离眉眼温和,淡淡地看了看四周面色各异的使臣与大臣,慢慢地说道, “其一,殿下与花寻皇子的大婚仪式是昭告天下的,也就是说,各国都清楚今天的两位主角是谁,若慕离强自让殿下回来与柠太子大婚,便是对各国子民的欺瞒,因此慕离不敢;其二,殿下的正夫是过世的王夫亲自挑选的,若慕离执意带殿下回来,便是对王夫的不敬,因此慕离不敢;其三,殿下与花寻皇子从小情投意合,刚刚得知夫君换了人,便以死要挟,若慕离派人去追殿下,怕是只能得到一具尸体,因此慕离还是不敢。慕离向来胆小怕事,这样的事自然是不敢做的,还请女皇勿怪,令派他人。” 南宫熙兰嘴角微抽,这一番话无一不是说在点子上,他以他自己为由,却将月罂与北宫柠的婚事利害关系点破,实在让她头疼不已。没错,今日的大婚庆典早在数月前就已经昭告天下,就连此时在金竹镇庆贺的百姓们也不知道新郎换了人,若执意让她与北宫柠大婚,便是对所有百姓的欺瞒……而另外的两条理由,也是她担忧的。 王夫虽然过世,但他生前行善积德,在百姓间的口碑极好。另外,朝中的不少重臣都受过他的恩惠,许多人仍与他一心。若强自改变了他的遗愿,怕是有许多人不服…… 还有刚刚月罂的态度,实在令她震惊,她只知道月罂与花寻关系密切,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宁肯以死相抵,也绝不肯与北宫柠大婚,若真要派人将她追回来,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南宫熙兰只觉得头有些昏沉,身体中的力气仿佛一瞬间抽离了一样,忙扶住了一旁的丫鬟。看向面前站立的俊儒男子,微微皱了皱眉,看来他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远远地离开这里好了…… 想到这,熙兰慢慢地透了口气,不得不吩咐道, “你说得在理……吩咐下去,派人去迎月儿和花寻皇子回来,到时大婚庆典再继续。” 丢下窃窃私语的众人不管,南宫熙兰面色不善地走出了殿宇,坐上八人抬的金色皇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云仙居。 而殿上坐着的北冥王,满脸阴郁,气得冷哼了一声,也拂袖离开。其他各家使臣以及南月国大臣,带着不同表情也跟在北冥王身后,陆陆续续地出了殿宇。他们没有想到今天的事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看来其中有很多问题值得推敲了…… 第270章 留信 收费章节(12点) 第270章 留信 众人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先后离开云仙居,最后,偌大的殿宇只剩下两个男子。他们相对而站,气质很像,皆是宠辱不惊,淡然如云。 北宫柠眉梢轻挑,慢慢走到慕离面前,和气地问道, “你就是她的三夫,慕离?” 慕离微一颔首,侧身为北宫柠让路,可对方仿佛对他产生了兴趣,仍站在原地,又继续说道, “雁将军多次提到你,说慕公子计谋过人,有将帅之才,看来果真如此呐……” “柠太子过奖了。”慕离淡淡而语,丝毫看不出被夸赞的喜悦,不过他态度谦逊,倒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你也知道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你这么聪明,也该知道这样做会让两面都视你为敌的。”北宫柠偏头睨向比自己略高一些的俊儒男子,他虽然只是一身素雅的白衣,却掩不住骨子里的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都带着高贵的气质。 “慕离一向愚拙,看不到太远的事,只知道此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仅此而已。” 北宫柠轻笑了一声,显然觉得他这句话很有意思,慢慢点了点头, “没想到慕公子竟然如此豁达,实在令在下钦佩不已,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向慕离拱了拱手,洒然离开。 慕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大红的喜袍如轻盈的纸鸢,并没有半点被当中拒婚的失落,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暗自叹了口气,也许,他巴不得这场庆典变成闹剧散场呢吧…… 天边的晚霞早已散尽,暮色吞噬着大团大团的云朵,夜晚又快到了。 慕离慢慢走出云仙居,刚迈下台阶,忽然见潼儿从远处匆匆忙忙地走来,一见到他立刻紧走几步,在他耳边低声回道, “公子,女皇已经回宫了。” 慕离点了点头,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一样,边走边又随意地问道, “其他人呢?” “除了那些小国的使臣还留在园子里,其他人都随女皇回了皇城。” “也好,为那些没离开的使臣备一份厚礼,他们这几日也就要离开了,各方面都别怠慢了。” 潼儿连忙应下,可却有些不解,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 “女皇刚刚不是说等殿下回来还要继续大婚仪式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 慕离神色有些倦怠,闻之只是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什么。按时间推算,花寻应该离开南月国了,而一旦踏入花霰国,即便她去追,花若瑾也未必会放人。这场大婚仪式怕是还没举行就已经结束了。 两人刚走出不远,从正门处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小丫鬟,见到慕离忙停了下来,屈膝行了个礼,气喘吁吁地禀报, “公子,女皇刚刚派人回来,说让公子即刻入宫。” 慕离眉梢一挑,狭长的眼眸中半掩着流光。吩咐她下去之后,与潼儿一路向离园走去。路上,潼儿问长问短,想知道女皇究竟有什么打算,可这个性子温吞的主子一直默不作声,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一样,更让他着急。 风,扬起黑色骏马上少女的青丝,拂在她身后男子的面庞上,带来丝丝的清凉。 童昕垂下眼眸,看着她凌乱的发丝,眼中翻卷着波澜。从刚刚接到守城人送来的那封信开始,她就一直沉默不语,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二人策马出了园子不久,就在金竹园与城镇的边界发现了一个守城人打扮的男人。那人似乎等了很久,正与在附近巡视的侍卫面红耳赤地吵嚷着什么。 童昕见身后并没有人追出来,便放心地停了下来,询问他们争吵的理由。那守城人认得童昕,忙跑到马前行了礼,说昨天清晨花寻离开时留了封信给月罂。可是这两天园子里都是重要的宾客,那些侍卫说什么也不让他去送信,而他觉得那封信很重要,死活也不肯将它交出去,两面这才起了争执。 “什么信?拿来我看看”月罂一听是花寻留下的,一直提着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也顾不得会不会有人追出来,顺着马背跳下,向那个守城人走来。 守城人虽然没见过月罂,可看她的大红喜袍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忙行了礼,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封信呈上。 “他为什么偏偏留给了你?”月罂见那封信并未封口,多少有些疑惑,展开一看,信中的字迹有些潦草,但确确实实是花寻的笔迹。 守城人恭恭敬敬地回道, “昨日一大早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见花公子与一队人准备出城。属下认得花公子,也知道今日是殿下的大婚,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要出城,便上前询问了几句。花公子当时就写下这封信,让属下交给您,其他的倒是什么都没说。” 月罂眉头微蹙,正正反反地看了几遍,信中只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珍重,再见。笔迹有些氤氲,写的时候应该沾染了水汽。昨天早上确实下了一阵细雨,应该是他急匆匆写下来的。 可是,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是他向自己告别,一定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又或者说,他当时因为某些原因并不能写下离开的理由,这才想留下这封信让自己知道他是安全的? 思绪完全乱了,她吩咐人赏了那个守城人,便放他离开。她却一直攥着那封信,久久没有说话。 两人一马跑出了园子很远才慢慢减速,最后,童昕松松地挽着缰绳,任马儿自由前行,终于慢慢透了口气。垂眸又向她看去,那张平日里总是对自己嚣张挑衅的小脸此时完全失去了斗志,眉目黯沉,目光游离,似乎一碰即碎。声音陡然低柔了许多,温和地问道, “怎么不说话?” 月罂靠在他宽阔的胸前,从上马之后就一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此时才觉得不妥,忙将他放开,淡淡地看向前面的小路,摇了摇头。一直信赖的亲人竟然将她当做两国利益的筹码,差点将她的终身幸福断送,她还能说些什么?虽然知道自古帝王家的儿女往往都逃不过这个命运,可她毕竟不是在这个世界长大,如何也无法坦然地接受。 “就这么停下来,不会有人追来么?” “要来早就来了,岂能等这么久?想必慕离已经将那个烂摊子收拾好了。”童昕扬了扬眉,顺手折了一根柳条,此时刚刚入春,枝上只长出柳芽,并没有半片叶子,不过却仍透着股生机。 话音刚落,从金竹园的方向扑簌簌地飞来一只白鸽,翅膀一收,停在了童昕的肩膀。童昕抽出它腿上绑着的小纸条,展开一看,轻哼了一声。手掌蓦地一合,碎纸屑慢慢飘了下来,洋洋洒洒地如同雪花。 “她带着那群大臣已经回宫了。” “事情闹得这样大,他们就这么走了?”这回换成月罂惊愕了,她刚刚在殿上的所作所为一定让南宫熙兰很恼怒,从她的脸色便可以看出来。各国的使臣想必现在都在看热闹吧,谁会想到两国的联姻愿望竟被自己就这么打破。 “走了更好,若不是慕离让我暂时将你带出来,我必然会比你闹得更凶。”再提起这件事,童昕的火又窜了上来。如果他事先得知一丝一毫,他宁可将整个婚礼破坏掉,也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童昕,”她忽然低低地开口,以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温柔声音对他说道, “谢谢你……”从她刚刚在殿门外听到童昕的那一声呼唤开始,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信任他。在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面对的人除了看好戏的陌生人便是自己的至亲,她却可以选择向他伸出手。因为她知道,他绝不会丢下她,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傻瓜。”童昕难得好脾气地说了一句话,拢了拢她散乱的头发,黑润的眸子中是极少呈现的温情。 她的发丝顺滑,他绕了几下也没盘起来,不免有些懊恼。月罂看出了他动作的笨拙,心里本是灰暗一片,却不由得笑了笑,从衣袖间取出大红的丝帕,简简单单地系了个马尾,打扮得很是清爽。 童昕抿了抿唇,尴尬地张开手又握住,没想到他用各种兵器都很顺手,可梳起女人的头发来这么笨。默了片刻之后,忽然犹豫着开口问道, “你要不要去追他?” 月罂摩挲着那个信封,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喃喃地回答, “自然要追,不过他应该已经走远了,我总要计划好再动身,不能这么冒冒失失地就去。另外,他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无法说出来。他留下这封信,应该是想让我知道他现在很安全吧,那我暂时就可以放心了。” “小丫头倒是不笨。”他真怕她不管不顾地就这幅模样跑去花霰国,不过如果她真的要去,他也必定会一路跟着,总好过让她一个人遇到什么危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园子?” 月罂摇了摇头,她虽然得知了他的消息,可心里却很难静下来,“珍重,再见”,这几个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却让她心里很堵,说不出来为什么, “我想四处走走。” 第271章媳妇? 收费章节(12点) 第271章媳妇? 月罂在一家成衣店随便买了身衣裳,将那件大红喜袍换下。她打算在街上走走,那身喜袍实在扎眼,另外,她见到这喜袍便觉得可笑,两世为人,第一次嫁人就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虽然没有结成,可总归是拜了堂的。 街上依旧如往昔般热闹,尤其这几日月罂大婚,整个金竹镇的人较往常也多出许多。各家商铺张灯结彩,以此来吸引那些外地人,甚至还有个裁缝店别出心裁,做了许多身着大婚礼服的小娃娃,男女一对,缝得很精致。男娃娃眉眼秀气,长相俊美,活脱脱是花寻的翻版,而女娃娃就没什么特点,只是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很漂亮。 也难怪,整个城镇哪个人不认得花寻,能做出与他相似的娃娃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月罂极少露面,即使开店也很少呆在大厅,知道她模样的人实在很少。在那个卖家的百般推销下,月罂竟然买了两个娃娃,说是以作纪念…… 还好没有什么人认得她,否则大婚当日她居然出来闲逛,一定能成为南月国的头条新闻。 童昕牵着马,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偶尔露出的侧脸,目光平淡,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苦。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她不是一直这样特别么,正因为她的不同,自己才就这么陷了下去,等发现时已经无法自拔。 两人走走停停,稍有些吸引人的小摊,月罂就会停下来瞧瞧,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心事,仿佛只是出来闲逛打发时间的。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前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会选一处人多的地方,毫无目的的逛来逛去,似乎看看这么多的人就能冲散心头的阴霾一样。 童昕上前几步,拍了下她的肩膀,低声询问, “天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月罂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四周的商铺都点起了灯笼,热热闹闹的一条街,倒是很亮堂。她摇了摇头,刚想说话,肚子极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尴尬地摸了摸肚子,整个晚上终于露出了除平静之外的其他表情。 她从早上就没吃过什么东西,折腾了一天,又转了这么久,能不饿才怪呢。 童昕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难得地没取笑她,调转了马头,边走边说道, “看来要先填饱肚子了” 月罂讪讪一笑,与他并肩而行。她偏头看了看童昕的侧脸,忽然觉得此时与前世有很大的不同。那时,她也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累了便坐下来歇一歇,直到心情稍稍好转,才返回家中。可此时却不同,她不是一个人,身旁一直有人跟着,即便饿了也有人带她去吃东西,这种感觉,也不错…… 两人拐来拐去,来到一条稍稍安静的小巷子,刚踏入几步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面香味,肚子不由自主地又叫了一声。 童昕眼里带笑,拍了拍她的头,笑说道, “怎么样,香吧?” 月罂连连点头,伸长脖子向里面看去,巷子里面有一家小面摊,灯光虽然不比酒楼那般华丽,却没来由地使人觉得温暖。 巷子很窄,两人一马并排将将能通过,童昕把马系在一个矮树桩上,自然而然地拉过月罂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像她冬天常捧在手中的小暖炉一样。也许是她们之间微妙的变化,也许是她刻意地忽略,也许是一切太过自然,她就这么任由他牵着手,一直走向那片温暖的尽头。 面摊很小,是半敞开的一个小棚子,里面只能容纳四五个桌子,此时大概过了饭时,只有一桌坐了人。桌椅板凳看起来很旧,但擦抹得很干净,锅碗瓢盆也亮亮堂堂,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简陋。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丈夫看起来很憨厚,妻子看起来也很贤惠。不过两人像是没听见他们进来一样,坐在棚子最里面,两人正合看着一本书,面容平静祥和。 月罂随他进来,找了个角落坐下之后才发现,棚子里还有一个小男孩,正趴在最里面的桌子上玩小泥人。小男孩看到童昕,顿时眉开眼笑地唤了声哥哥,接着跑到夫妇面前,拍了拍两人,向外指了指。夫妇这才看见月罂二人,忙站起身歉意地笑了笑。 童昕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后做了几个手势,那夫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接着开始准备煮面。 月罂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人耳朵听不到。她忽然想起自己园子里还住着一个无法说话的少年。她这么久没回园子,回来后又大事小事不断,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这面摊表面上看不怎么样,可面的味道特别好,丝毫不输给那些酒楼。”童昕轻车熟路地寻到水壶,为她倒了碗白水。 月罂见他对这地方很熟悉,便猜到他应该常来, “你经常来这里?” “嗯,小时候有一次出门忘了带钱,正好走到这附近,他们请我吃了碗面,后来慢慢地就熟悉了,经常来这里吃面。”童昕向那个一直盯着月罂看的小男孩招了招手,眉眼温和,一点也没有平时向她吹胡子瞪眼的凶相。从这方面来看,童昕该是喜欢小孩子的。 “小家伙,最近认了几个字?” 那小男孩听他说完忽然鼻子一皱,挺直了小腰板回道, “我才不叫小家伙,我有名字” “哟呵,那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叫什么?” 小男孩也就桌子那般高,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来转去,带着股机灵劲儿,他没回答童昕的问题,反而又开始打量着月罂,倒让她有些不自在,只得开口问道, “为什么这么看我?” 小男孩蹭到月罂身旁,伸出小手拢在嘴边,边瞟着童昕边小声问道, “姐姐,你是他媳妇吗?” 月罂顿时红了脸,嗔怪地看了眼差点笑喷的童昕,耐着性子向小男孩解释道, “他是我朋友。” “男朋友吗?”小男孩不依不饶地又问,倒是很大胆。 月罂见他性子活泼,也没端着架子,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头,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孩子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小男孩一撇嘴,丝毫不在意她的举动,倒是没了先前的热乎劲儿,反而对童昕说, “哥哥,你什么时候把媳妇带过来?” “她就是我媳妇”童昕向月罂扬了扬下巴,得意洋洋地显摆着两人的关系。 “她说不是” “她是” “不是” 这一大一小俩活宝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谁也不服谁,看得月罂满头雾水。直到那个妇人端上两碗肉丝面,拍了拍小男孩的头,他才乖乖地离开,临走还不忘向童昕皱了皱鼻子。 月罂轻声一笑,经过他们这么一闹,心里倒是轻松了许多。接过童昕递来的筷子,疑惑地问道, “你们两个怎么因为这个吵起来了?” 童昕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将一碗面推到月罂面前,打了个岔说道, “趁热吃吧,凉了就腻了。” 月罂见他说话躲躲闪闪,也就不再多问,低头闻了闻,还真是刚刚在巷口闻到的香味。她本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吃饭也没那么多讲究,此时饿极了,自顾自地就吃了起来。 童昕看着她,一时间竟怔住了。他还是第一次与她单独吃饭,一直觉得她应该会像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子一样,不太喜欢这样的小摊,吃饭的样子也应该像大家闺秀一样,完全不该是眼前的样子。他之所以带她来这里,确实是觉得这儿的面很好吃,开始还有些忐忑,不过看她这样子,心里竟然敞亮了许多。 “喂,你再看,我可把你的面都吃了”月罂边吃边睨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古怪,清澈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挑衅地说道。 童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走神,脸上有些不自然,看她碗里的面已经快吃了一半,更觉得意外。他见对面的少女黑眸似水,古灵精怪地打量着他,被人戳穿心思的尴尬顿时袭来,故作不耐烦地扬声道, “我只是被你的吃相吓到罢了,明明是个女人,一点也没女人该有的样子” 月罂不屑地哧了一声,暗自嘀咕了句“大男子主义”,接着该吃就吃,丝毫不为他的嘲讽感到半点尴尬。 一旁玩着泥人的小男孩虽然不再过来捣乱,可却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完全全,在对面也扑哧一笑,看到童昕扭头看向自己,忙揉了揉鼻子,假意打了个喷嚏。 童昕脸上更过不去,一下抢过月罂面前的碗,又将自己的那碗给她端了过去,没好气地说道, “我跟你换,你的好吃” “喂,没你这么不讲理的吧?明明是一样的” “不一样”童昕脸上越发地不自在,埋头开始吃她剩下的半碗面,可却在低头的瞬间,眼角化开一丝得意的笑。 月罂嘀嘀咕咕地骂了他一句神经,接着又吃起来他满满的一碗面。若在平时,她肯定是吃不下这么多的,不过今天实在是饿了,没过多久,就将他的那份也吃了个干净。 童昕嘴角微抽,一根根挑着面条,边吃边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大为震惊。 第272章师兄妹 收费章节(12点) 第272章师兄妹 月罂见他结了帐,有些不解,指了指他还剩下一点的面碗,疑惑地问道, “就那么半碗面,你就吃饱了?” 童昕轻哼了一声,脸上竟微微泛红。他刚刚一直看着她吃,觉得心里满满的,哪还有心思吃面,不过他说话向来爱与她抬杠, “看你吃都看饱了,你这女人吃相太丑” 月罂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又挑衅道, “那我该天天和你一起吃,倒是省了不少粮食” “你怎么不说你吃那么多要浪费多少?” “吃了总不会浪费,剩下才浪费,我若不替你吃下半碗,你岂不是要剩下了?” “你”童昕恨得牙痒,这小丫头刚吃饱,又变得这么嚣张,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就该饿着她 “我什么我?省下粮食分给穷苦人不是更好?”月罂正想与那夫妇俩告辞离开,忽然见一只白鸽扑簌簌地飞来,停在了童昕的肩头。 童昕立刻止了话,取出里面的小纸条看去,脸色蓦变,漆黑的眸子更为黯沉。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对月罂说, “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你在这里等等我行吗?” “我可以自己回园子的……” “不行”童昕想也没想地打断了她的话,见她有些发愣,声音立刻软了下来,低声又说, “我……这件事实在是非去不可,不过我很快就回来” 月罂点了点头,知道他有不得已的理由,否则怎么也不会将她独自一人留在这, “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童昕与那夫妇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晚一些关门,随后又告诉那个小男孩与她说说话。小男孩虽然表面上一百个不乐意,可还是别别扭扭地答应了,弄得月罂一阵好笑,从某方面讲,这俩人的性子倒是有些像。 童昕见她俨然没了刚刚那般郁闷,也稍稍放了心,又叮嘱她别乱跑,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洒脱,直到换来月罂的一阵嘲笑,才懊恼地向她瞪了瞪眼。转身刚想走,衣袖忽然被她抓住,疑惑地回头看去,见她竟收起了玩笑模样,认真地对他说, “小心些。”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可是她此时对“等”这个字十足的敏感,她害怕等待,总觉得只要等一等,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味。 童昕轻抿了唇,心口淌过一阵暖流,多少年了,竟然还有人这么关心他……他出其不意地低下头在她眉心轻吻了一下,眼眸微黯,哑声道, “乖乖地等我回来。”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几步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串清脆悦耳的马蹄声慢慢飘远。 月罂愣在了原地,咬紧嘴唇,眼中却是一片茫然。命运之神总喜欢这样牵扯着每个人头上的线,在彼此分开的时候将其杂糅在一起,而又在彼此接近的时刻迅速分开。她想远离这个单纯的少年,可终是一点点地又让他陷入复杂的环境之中,而随着他一同坠落的,还有他的心。 身后传来小男孩咯咯的笑声,她回头看去,只见他正歪着头,用一双乌黑的大眼将自己看着,笑笑然的模样像一只小狐狸。回想起童昕刚刚所做的事,脸上一红,顿时没了言语。 小男孩蹭到她身旁,狡诈地眨了眨眼,问道, “姐姐是他的媳妇吧?要么他怎么能亲你?” “小孩家家的胡说什么,你看错了”事实就是事实,只能让她越描越黑,话刚说出口就觉得很没底气,只得又坐回桌旁。 小男孩又凑了过来,坐在她旁边的长条凳子上,小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月罂, “我没胡说,刚刚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姐姐就承认了吧?”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月罂忽然有些疑惑,他的年纪与小虎子小豆子差不多,可却留意这些事,实在有些奇怪。看他爹娘也是老实人,怎么教出这么一个人小鬼大的孩子? 小男孩四下看了看,极其神秘地答道,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刚刚那个哥哥。” “嗯,你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倒想知道童昕还有什么秘密被小男孩当做把柄。 “这个哥哥常来我们家吃面,可是去年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也跟他一起来了。爹娘猜那个姐姐是他的媳妇,不过也没敢问什么,直到他再次来的时候,我才问了。谁知他还竟给我脸色看,说如果我再胡说就把我不上学堂偷摸溜出去玩的事告诉我爹娘。我一急,怎么敢再说什么,不过哥哥后来答应我,等有了媳妇一定带来。还说他的媳妇一定既漂亮又温柔,心灵手巧,善解人意,孝敬父母又会体贴人,我笑他想得美,他竟然与我打了赌,说是一定有这样的媳妇。” 小男孩说了一通,端起一旁的白水咕噜噜地喝了几口,擦了擦嘴又问道, “姐姐,你是这样的人吗?” 月罂能想象出童昕说出这些话时的臭美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不答反问道, “你们俩赌什么了?” “一块石头。” “石头?” “我去找找。”小男孩跳下条凳,匆匆忙忙地跑到棚子里面,从柜子下面拖出一个小盒子,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灰尘,从里面找了半天,才把那块石头找了出来,返回桌旁拿给月罂看, “喏,就是这个。” 月罂接过那个小石头,左看右看,除了光滑一些,实在没什么稀奇的,想必也是童昕无意中寻了个东西与他打赌罢了。将石头递还给小男孩,又说, “你们打的赌还没分出输赢,我不是他媳妇。” 小男孩有些闷闷不乐,托着腮在桌旁长吁短叹,看得月罂心有不忍,只得又问, “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竟然这么想赢他?” “哥哥用飞刀很厉害,我想跟他学几招。” “就这个?” “嗯,就这个以前有伙地痞来面摊闹事,正巧哥哥在这吃面,将他们全打跑了,以后就再没有人来欺负我们家,所以我想跟他学几招,也想亲自保护爹娘和面摊。” 月罂舒心一笑,这孩子看起来有些淘气,不过倒是孝顺。一提到飞刀,她忽然想起自己被那个夏小雅追杀的时候,她用的飞刀似乎与童昕的一模一样。从回来起一直没得空问他,要不是这孩子提醒,她怕是又忘了。 “你放心,等他有媳妇之后,我会第一个告诉你他媳妇的模样,免得他赖账” 小男孩连连点头,这才放心地将石头收回到盒子里。 月罂看着被那妇人擦抹干净的桌面,想起了小男孩的话,唇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有个姑娘和他一同来过这里吗?也是,他除了性子差些,别的地方都很优秀,这些年怎么会没个相好的?不过说他性子差,他对这些孩子倒是不错的,相信以后找到个合适的姑娘,也会变得温柔一些吧…… 童昕心急火燎地来到不远处的一片林子,到了约定的地点之后果然看到一身黑色夜行服的夏小雅。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沉声问道, “师傅在哪儿?” 夏小雅蓦然转身,看到面前站立的熟悉男子,眼睛一阵阵发酸, “师傅还没找到。” “你竟然骗我?”童昕声音陡然提高,面对这个同出师门的小师妹,无奈得紧。 夏小雅听他的语气有些恼火,可仍耐着性子,浅声问道, “难道我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如果不以师傅的名义,你都不能来见我?”一想起他前不久亲自到了赫纳哈族的领地,却不来见她,心里就一阵阵的酸楚。后来又得知他亲自爬下那座山,只为了寻月罂,就更为恼火,为何一个个的都被那女人迷住了心窍? 童昕像是没听出她的怨恼,平淡地说了句, “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夏小雅模仿师傅的笔迹模仿得很像,自己不是一次两次吃了她的亏。刚刚虽然也心生怀疑,可他却不能错过任何一次与师傅相见的机会,只能暂时将月罂留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前来。 夏小雅见他转身要走,忽然向前几步,一下子搂住他的腰,喃喃地说道, “别走。” 童昕眉间紧蹙,想将她的手掰开,她却死活不放手,又低低地说道, “师兄,你离开这些年了,难道就一点也不想念我吗?” 童昕不屑地一笑,长身而立,在地面上投下颀长的身影, “想念?魏海全心全意地对你,你可曾想念过他?” “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你。”童昕平淡地回答,又扯开她的手,蓦然转身,蹙着眉将她看着。 夏小雅重心不稳,险些摔倒,刚稳住脚步马上地吼道, “你骗人,小时候你明明对我那么好都是因为魏海夹杂中间,否则我们早就成了夫妻” 童昕深深的吸了口气,回想起儿时的经历,不免有些黯然,静静地又说, “你三岁那年,是谁为了一味药在群山中找了几日,将药材带回来后自己却一病不起?你五岁那年,险些掉下山崖,又是谁拉着你的手,与你一同吊在崖边苦撑了大半天?后来的那些年,你白天去镇上卖药材,又是谁整日暗中保护你,为你提前扫清一切路障?你只是被我对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好,忽略了这些年一直默默跟在你身后照顾你、守护你的人,这样的你,还配谈夫妻二字?” 夏小雅脸色发白,没想到这个整日嬉笑顽劣的师兄会这么郑重地说出这么多话,往日里他可是连半句都不愿与她多说。而他说的这些,她自然是懂的,也知道魏海为自己做的一切。只是她从小就将心思全放在这个桀骜不羁的师兄身上,完全将那个人屏蔽。此时听到童昕一句句一声声的逼问,一时间喉咙哽塞,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他竟然说她不配…… 第273章石室 收费章节(12点) 第273章石室 童昕漫吸了口气,睨了眼她怔怔的模样,又说, “你若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再这么对他”说完转身便走。 “那她呢……”夏小雅声音很低,如幽灵一般,目光中隐含着悲痛,仰着头固执地望着他决绝的背影,步步紧逼, “她就配谈夫妻二字?你亲自跳崖去寻她,她又是如何对你的?她今日大婚,此时正与别的男人共度良宵,难道还能想着你?你不还是一样喜欢她吗” 童昕脊背僵硬,她的这些反问像一柄柄刀子,一下下戳着他的心。没错,若不是今日发生的变动,她此时该与他洞房花烛才是,而自己呢?怕是还会坐在后山的那个亭子里,与另一个失落的人一同饮酒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冷漠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却多了几分恼怒。 “那我的事也不用你管” 童昕不再理她,快走几步飞身上马,他心思还留在月罂身上,也不知她一个人留在那里是否安全。此时没有师傅的消息,心中再无挂碍,低喝了一声,策马而去。 夏小雅站在林子边上,看着马儿踏尘离开,心也像是与他一同飘走了。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慢慢阖上眼,再睁开时,已少了些先前的悲痛。转身牵过自己的马,沿着小路慢慢地前行。 魏海刚刚站在林子里,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一颗心起起落落,既苦涩又无奈。他们师兄妹三人从小一同练武,很是亲密,但就因为这复杂的情感纠葛,让他与童昕这些年不曾来往。 出于对夏小雅的爱,他有时特别恨童昕,恨他的绝情,恨他一次又一次伤了她的心;但有时又特别感激他,若不是他的冷淡,想必自己根本没有接近她的机会,也许现在真如夏小雅所说的一样,这两人早就结为了夫妻。 一种悲哀油然而生,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难道真的只是搅乱了她的生活吗?看着她慢慢离去的背影,无力地开口唤道, “小雅……” 夏小雅脚步只是稍稍停顿,继而又机械地向前走着,没有?br /gt; 金竹密语第5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有为他停留。魏海苦涩地一笑,调转了马头,向另一个方向径自离开,与她背道而驰。 两个相对而行的人,也许会遇见,也许会擦肩,也许会因心事重重而忽略掉向自己走来的另一个人;而有些时候,即便是两个背道而驰的人,也会在经历了繁华落寞、华灯初上之后,再一次相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当童昕匆匆赶回面摊的时候,面前的惨况令他身子一震,胸口蓦然收紧。 支撑棚子的那几根柱子从中间断裂,棚顶的一部分已经塌了,将下面的两张桌子砸得七零八碎。桌椅板凳歪歪扭扭地四处躺着,煮面的锅也打翻在地,面汤洒了一地。 那对夫妇倒在血泊之中,面色苍白,童昕忙跑了过去,探了鼻息,手指顿时僵住,两人已经没了气息……他惊恐地四下看去,却不见月罂的身影,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悔得恨不得去撞墙。 “哥哥……”棚子角落传来细若蚊声的呼唤,童昕飞快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见那小男孩满身是血地蜷缩在一角,目光茫然,定定地看着童昕,忽然间眼泪就掉了下来,将脸上的血污冲淡。 童昕紧走几步将他抱住,勉强压住心口的慌乱,他不能再刺激到这个孩子,只能低声询问, “究竟出了什么事?” 小男孩缩在他的怀中,不住地颤抖,爹娘临死前的一幕就那么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若不是他头磕在桌角上昏了过去,那伙人绝不会以为他死了而放过他。 “一伙人……把……爹娘杀了……”小男孩哆哆嗦嗦地回答,紧紧地揪住童昕的前襟,仿佛在抓着一棵救命的稻草。 “那个姐姐呢?” “被他们捉走了。” “可认得那些人?” 小男孩摇了摇头,回想起为首的那个男子目光阴冷的模样,又是一阵哆嗦, “他们不是这街上的地痞。” 童昕深吸了口气,应该就是针对月罂来的了。他从腰间摸出一个信号弹射向半空,尖锐的声响伴随着团团绽放的烟雾在半空中化开。过了不久,几个黑衣人迅速赶来,先后落在棚子外面,见到童昕单膝跪倒,沉声道, “童公子。” 童昕也没多说什么,将小男孩抱给其中一个黑衣人,吩咐道, “将那对夫妇好生安葬,照顾好这个孩子,其他人跟我走” 那小男孩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瞪大眼睛问道, “哥哥,你是要去抓那些坏人吗?” 童昕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愧色,若不是自己的大意,怎么也不会连累到他的爹娘。 “我要跟你一起去”小男孩虽然眼中还带着惊恐,更多的却是坚定与仇恨,咬牙切齿地喊道, “我要杀了他” “你不怕?” “不怕” 童昕轻抿了唇,此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将小男孩抱了回来,放在马上。随后吩咐两个黑衣人迅速回园子调派人手,这才飞身上马,与几个黑衣人一起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罂嘤咛了一声,慢慢转醒,记忆的尽头是那对夫妇为了拦住那些人,拼命地将她往他们的方向扯。而那个目光邪佞的男子向手下递了个眼色,刀光闪过,夫妇俩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月罂猛地惊醒,正对上一双阴邪的眼睛,虽然此时光线很暗,她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慕恒 他本来长相不错,可此时左脸上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疤,生生将那俊朗的模样破坏掉。见月罂转醒,他忽然扯动嘴角,可笑容却说不出的阴险邪恶, “小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啊,不对,应该称您一声少皇殿下才是。” 月罂活动活动手脚,竟然没被绑着,也不知这男人是不是太轻视自己了。冷声问道, “你把我抓来做什么?” 慕恒摇了摇手指,一脸怜惜的模样,和气地说道, “可不是抓,而是请,对你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我怎么舍得抓呢?”说完想要伸手摸月罂的脸,却被她躲过,摸了个空。不过他像是脾气很好,也不介意,仍蹲在她面前。 “想要什么直说,少绕来绕去” “哟,性子还这么烈呐……”慕恒暧昧地一笑,手托着下巴睨视着面前的少女,仿佛在欣赏一只随时待宰的羔羊,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实情罢了,可是你周围总有那么多人守着,实在没机会。” 月罂沉吟了一下,看样子他并不像在说谎,于是稳了稳心神问道, “什么实情?” 慕恒也没打算再与她周旋什么,索性直接将问题挑明, “你难道不觉得当今女皇很奇怪吗?” 月罂心里一震,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试探地问道, “什么意思?” 慕恒轻笑了一声,坐在她对面的矮几上,手撑着下巴将她瞧着,反问道, “明明心里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却偏偏装傻,你这女人心眼儿可真不少,比那个南宫绯雪精明多了。” 月罂脸色阴沉,她不是没怀疑过南宫熙兰,只是她没有任何证据。此时听了慕恒的话,忽然觉得有些明了。这地方她完全不熟悉,与其和他动手,拼命闯出去,倒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究竟有何打算, “你上赶着将我掳来,不就为了告诉我这事?我只是有点怀疑罢了,你若不想说就算了。” “小丫头脾气还不小”慕恒挑了挑眉,对她倒是有些好感的,并没再为难她,起身准备出去, “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随我来。” 月罂将信将疑地跟在他身后,却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四下瞧着,果然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夜色正浓,偶尔传来一声虫鸣,使整个空间更为幽静。她随着慕恒来到一个山洞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去哪儿?” 看守洞口的侍卫点燃了火把,将整个山洞照得亮如白昼,慕恒没有停下,慢悠悠地进了山洞,边走边说, “不进来瞧瞧,你会一辈子后悔的。” 月罂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数虽然不多,可如果自己反抗,只要一个人就能将她制服。定了定心神,不再多问,也跟着他进了山洞。 走了不远便看到一个石室,石门紧闭,也不知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竟然这么神秘。慕恒走到门前,在旁边凸起的石头上按了一下,石门打开,里面光亮如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石室,月罂这才发现两旁的墙壁上燃着长明灯,温和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走到石室的最里面,慕恒推开一道石质大门,回头对月罂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大量的寒气瞬间涌出,生生的让月罂打了个冷战。她走进这间寒室,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一个冰制棺椁上。上面并没有盖子,里面正躺着一个面容姣美的女人,年纪三十有余,眼角眉梢的气质倒有些眼熟。 第274章女皇再现 收费章节(12点) 第274章女皇再现 月罂狐疑地向慕恒看去,见他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正摸着下巴看着棺椁中的女人,神色变幻不定。 “她是谁?”月罂耗不过他,只能开口问道。 还未等慕恒回答,棺椁中的女人忽然发出了声音,急促而又紧张, “月儿,是你吗?是你吗?” 月罂身子一晃,头嗡地一下炸开了,这声音明明是自己的母亲,南宫熙兰她忽然想到前不久曾在地牢的附近听过这声音,当时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又听见了这熟悉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怔怔地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似乎声音是从她身体中发出来的一样,十分惊悚。 那声音有些焦急,再次急促地问道, “月儿,我是你母亲啊,你把娘忘了吗……” 月罂战战兢兢地扶住了棺椁的边沿,她本就害怕鬼神之事,此时只能壮着胆子向里面的女子问道, “你真是我娘?可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这是怎么回事?” “娘的魂魄被人扣在了这幅躯壳里,无法出来,这些年一直不能与你相见。月儿,你还好吗?” 一瞬间,脑海深处仿佛裂开一样,所有回到这世间的异样全部清晰明了。月罂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眼泪顿时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此时的境况,伸手向女人的脸摸去,触手一片冰冷, “娘,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要怎么才能救你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当时说是用什么秘术,后来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时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无法出去,月儿,你要救救娘,我不想留在这儿,这里很冷,也没有人,娘很害怕……” 月罂摸着那女人的脸,虽然知道她并不是自己的亲娘,却知道她就在这身体里,自然而然地就把这女人当成了南宫熙兰。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十分震惊,脑子根本转不过来。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想到了那个一直依赖的男人,似乎他能为自己解决掉自己的所有问题,忙对这女人说, “娘,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去找慕离,他懂得很多,一定可以帮我找到那个秘术,救娘出来” “不要找他”女人尖声喊道,吓得月罂一哆嗦,又听女人继续说道, “娘就是被他关起来的” 月罂张了张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这件事太过荒谬,怎么可能呢……慕离怎么会将她娘关起来?怎么会呢…… 一旁看热闹的慕恒忽然阴冷地一笑,忽然觉得这女人的戏演得真好,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相信了,更何况视她为亲娘的月罂呢?不过,月罂越是信这件事,越会与慕离产生隔阂,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就是看不得他好,凭什么从小到大,他总是夺走自己喜欢的一切?父亲、妹妹、家中的所有下人,甚至这个自己有些动心的女人也是一样,都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凭什么? “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那么好,怎么会将您关起来?”月罂声音有些无力,她忽然想起那时问过慕离,为何现在的女皇与以前不同了,可他的回答却是,人总是会变的……人总是会变的,可他是不是也变了呢…… 女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最后又幽怨地说道, “他来到金竹园就是想借助你的势力平平安安地活下来,接着再达成自己的目的。月儿,你一定不能告诉他今天的事,否则他肯定会将我带走,到时你就再也看不到娘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石室太过寒冷,月罂觉得从心底开始那么冷澈,仿佛五脏六腑都结了冰,小声地问道, “他有什么目的?” 女人冷哼了一声,言语里的恨意更深, “谁知道他与那个取代我的女人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偷梁换柱,让她平白无故在我的位置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还好皇天有眼,让慕公子发现了这石室,否则到死我都无法再看到你一眼……” 她所提到的慕公子便是慕恒,月罂忽然想起还有这个人存在,眉头顿时蹙起。她对南宫熙兰说的事暂时还无法完全相信,对慕恒这个阴险的人更是完全不信任。她总觉得这人一定在背后搞什么鬼,否则不会这么好心让她来这里,抬眼看去,见慕恒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提声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 慕恒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慢悠悠地回答, “偶尔转到了这里,发现了这个密室,进来之后才发现竟关着一个女人。与她说了几句话之后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南月国的女皇,只不过被j人所害,被囚困在这幅躯壳中。” 他只是大概说了说,月罂也知道他故意隐瞒了许多事,也不再多问,而是一针见血地直接问道, “说吧,你想怎么样?你应该有法子让我娘出来” 慕恒眼睛一亮,这丫头果真了得,竟能这么沉得住气。慢条斯理地上前几步,对着棺椁中的女人恭敬地询问, “女皇陛下,不知您是否愿意让慕恒将您带出去?” “那是自然,你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金银财宝,加官进爵,只要我出去,一定都如了你的愿”南宫熙兰的声音有些急迫,显然已经对他这句话等了多时。 “那好,慕恒发现女皇的魂魄不久,就寻遍各种医书研究过这种秘术,无非是换魂而已,只要将蛇花之毒灌入这幅身体中,就可以将女皇的魂魄逼出。同时,还要让那个金殿上的女人也服下毒药,再通过一定的法术,便可以让女皇的魂魄回归。” 月罂心中一动,又是蛇花之毒,原来这种毒药真的可以将人的魂魄分离,而且还可以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体里。不过她忽然想到了有关那毒药的记载,忙问道, “不是说蛇花之毒四年才开一次花,制一次毒药吗?我记得去年刚刚开过,现在去哪儿弄那毒药,难道要再等上三年?” 慕恒若有所思地一笑,慢慢解释道, “我也曾被这迷惑过,不过这都是为了掩住外人的耳目罢了,主要是那毒药罕见稀有。星河大陆上有一个地方,蛇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毒药也就一直存在,殿下可明白了?” 月罂缓缓地点了点头,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丝光亮,喃喃地念道, “幻幽山。” “没错。只要将毒药寻来,就可以让女皇的魂魄回到原来的身体中。” “但你也该知道,那座山能进不能出,你又如何能得到那些毒药?” 慕恒显然已经有了对策,对于月罂的追问并未觉得为难,神秘地答道, “这个慕恒自有办法,殿下就不必过问了。只要到时候能将女皇送回,殿下再给慕恒些奖赏就好了。” 月罂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这男人说的话可不可信,不过南宫熙兰这么说,她自然要将今天的事完全封锁住,不敢向旁人透露半分。眼下只有暂时让他去寻来蛇花之毒,至于其他的,就要慢慢再考虑了。 想到那座幻幽山,月罂忽然想起了一个组织——幻幽宫。那个幻幽宫就坐落在幻幽山中,还曾派人来刺杀过她,于是试探地问道, “难道……你与幻幽宫的人有什么联系?” 慕恒唇角的笑意一顿,继而又玩味地笑道, “殿下好像问得太多了。” 月罂自知他不肯多说什么,也就不再过问,可刚转过脸,他又半真半假地说道, “慕恒只是认识其中的一个小小堂主罢了,很多消息还是来自他的口中。”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月罂,见她神色不变,便猜到慕离果然没将那个青龙堂堂主的事告诉她。眼珠儿一转,忽然想到了个主意,又说, “那个堂主,想必殿下也认得。” 月罂眉梢轻挑,睨视着对面一脸阴邪的男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就是原来保护殿下的一个侍卫头领,很久以前被慕离捉到,关在那个地牢中的男人。” 月罂忽然觉得有些头疼,许多不想考虑不想怀疑的事都一一呈现在了面前,让她有些慌乱。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那人的身份?他与那个幻幽宫的人有什么联系?还记得那时她要跟他去地牢,他将她留在外面不让她进去,难道是不想让她得知那人的身份?就算慕恒说的是假话,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亲娘关起来,还一直瞒着自己?难道,他留在这里真的有什么目的吗…… 身子软软地靠在棺椁上,神色有些倦怠,一整天,她仿佛从幸福的天堂坠落到幽暗的地狱,饶是她遇事再淡定再沉稳,也终于露出了脆弱。深深依赖的两个男人,一个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张看不出头绪的字条;另一个身份扑朔迷离,几个月来一直将自己蒙在鼓里,她真的很想喊两声,发泄心底的郁结,可眼下却不适合她做出任何颓废的样子…… 她从心底不想再怀疑他任何事,但事实就这样摆在面前,任她如何能再固执地信他?慕离啊慕离,你心有七窍,却不该用在我身上,因为我是多想信任你…… 第275章慕恒暴怒 收费章节(12点) 第275章慕恒暴怒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劳烦慕公子了。”月罂强忍下心头翻卷的情绪,淡声说道。 慕恒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真觉得这女人有些不同,并没有想象中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没有寻常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悲痛的模样。怪不得能吸引住那个人的心呐,原来真的很特别。不过他再喜欢她,相信通过这些事也该让两人有了隔阂吧?如此一想,慕恒忽然觉得心里特别舒坦,只要让那人不得好过,他就觉得痛快。 月罂得知慕恒要将这个女人带出去,起初是不答应的,可女皇却迫切地要随他去,简直把慕恒当做了救命草,哪还能放他离开?没办法,她只能看着慕恒让手下人将整个棺椁抬了出去,至于去了哪儿,他却不肯对月罂说,只是告诉她,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见到真正的熙兰。 月罂站在山洞前,看着渐渐消失的棺椁,心里慢慢升起一团忧虑。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似乎有些东西随着她的这个决定破土而出,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给所有人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仍是一动未动地看着,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娘,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阴谋、倾轧、暗杀之后,她更觉得亲情的可贵。 “可以说说你的条件了吗?”月罂身子未动,淡淡地向身旁的男人问道。 慕恒挑眉一笑,那道伤疤在脸上显得尤为明显, “我要坐你的正夫。” “不可能。”月罂想也没想地一口回绝,仍看向棺椁消失的方向,即便早已经没了影子。 慕恒倒是不以为然,笑容邪气,暧昧地又说, “不用这么急着拒绝,相信你总会答应的。” 月罂懒得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过她总不会相信这男人是因为喜欢她才要做她的正夫。这个位子有多抢手她自然知道,只要她坐上女皇之位,就凭借着在各国中的地位,也能让这个王夫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慕恒要的,应该就是这样的权力。 “既然你没别的条件,我先走了。”她虽然恨不得杀了他,却知道自己的能力,眼下的情况还是先走为好。她提步刚想离开,忽然被他伸手拦住,心慢慢跳开,却仍坦然地与他对视。 “殿下可想过如何面对他?” 月罂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眉头紧蹙,得知了这些事实之后,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人。不过即便她再怀疑,这两人比起来,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阴险的男人,于是冷声答道, “与你无关。” “自然与我无关,不过若是有人这么骗了我,我必定要他好看。” 月罂轻抿了唇,见他收回手臂,也就不再理他,径直离开。可刚刚走了几步,从另一面忽然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侍卫,在慕恒身旁小声说了些什么,月罂只是听到了两个字“小姐”。她心里陡然一跳,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慕云…… 她想得果然没错,那个侍卫正送来了有关慕云的口信,原来慕恒那天与慕云分别之后就直接回到金竹镇,并不曾与她联系什么。这些天忙着研究取魂之事,还以为自己的妹妹早已经得手,可谁知就在他计算着祸害他人的时候,自己最在意的人早已经一缕香魂随风逝了。 他惊愕地站在洞口,冷飕飕地风吹进他的躯壳中,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融进了每一滴血液中,搅得他五脏六腑生生地疼痛。眼中涌上莫大的痛楚以及暴怒,恨得他瞪圆了眼,齿间蹦出了几个字, “慕离,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说完一指已经走出很远的月罂,咬牙切齿地吼道, “把她抓回来” 众侍卫应了一声,迅速地向月罂追来。月罂从猜到事实的那一刻起,便加快了脚步,此时听到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不再多想,飞快地向前跑去。 面对一只吃饱了的老虎倒是可以暂时放心,因为它会把猎物当成玩具,留着慢慢消遣;可面对一只疯了的老虎时,一定要离它远远的,因为它会随时会将猎物的喉咙咬断,慕恒显然就是后者。 月罂虽然提前意识到这些,可怎么也跑不过那些侍卫,没过多久就被他们齐齐围住。她已经将匕首握在手中,但却丝毫不起作用,胡乱地向众人比划了几下,不让他们近身一步。 这些侍卫没得到主子的命令,自然不敢对她来硬的,只能将她围住,防止她再跑。 慕恒一步步地向前走来,仿佛每一步都让大地摇晃几下,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月罂喉咙动了动,觉得他真的怒了。虽然这兄妹俩实在该死,坏事做绝,但彼此的关系却一直要好,亲生的妹妹被人杀了,他怎么能不暴怒? “杀” 月罂一愣,没想到慕恒会说这个字,在这些侍卫纷纷抽出刀剑的时候,提声喊道, “你杀了我对你没半点好处” 慕恒嘴角微动,眼里的怒火席卷而来,站在包围圈的外面,如地府中的锁魂鬼,让人不寒而栗, “我能让他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动手” 就在侍卫们齐齐而上的时候,几柄飞刀忽然从林子深处飞出,直刺向众人的咽喉。有的人躲闪不及,直接被刺中,当场气绝身亡。有的人躲的及时,飞刀擦着脖颈飞过,却割开动脉,也死于非命。除了个别功夫极高的侍卫飞快地挡开,其余的人全部毙命,一瞬间,包围圈被破坏,只留下两名侍卫和中间的少女。 慕恒脸色一沉,几步便窜到月罂身旁,想要将她掳去,可月罂早在包围圈被突破的时候便反应过来,意识到了来人是谁。见慕恒向自己而来,飞快地向林子深处跑去,被他扑了个空。 她刚跑了几步,林子中就窜出几匹黑马,为首的正是童昕。他目光扫到月罂身上,似乎见到了希望一样,立刻散去了嗜血的光芒。 慕恒眼看着到手的猎物跑了,恼怒地抽出腰间长剑,纵身飞向童昕,招呼也没打就与对方过招。他此时早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哪还管对方是谁,只要拦着他的人,都得死。 童昕在马镫上一点,跃下马背,在半空中接下他的毒辣招式,将战场引向离月罂较远的一面,抽出腰间长剑,与他战在一处。一见对方的长剑以及身手,童昕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可即便如此,他心头的怒火也并没减少。那对夫妇的死状还印在脑海中,就是这个狠毒的男人,夺走了那两个无辜人的性命。 童昕身后跟着的黑衣人迅速将月罂护在一旁,还有几个去解决那两个没死的侍卫,一时间战况胶着,众人战得难解难分。 童昕刚刚沿着杂乱的马蹄印记一路跟到了林子附近,忽然想起这地方似乎是金竹园的地牢。他几年前不小心进来过一次,一来二去就绕不出来了,还是放了信号弹之后被慕离亲自接了出来,同时也告诉他进林子的方法。 当时见那些马蹄印消失在这附近,便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于是留下了两个黑衣人等着园中的接应,自己先带着人进了林子。他转来转去找了许久才重新想起树上的那些暗号,等绕进来的时候才发现守护地牢的人已经全被除去,牢门大开。 他进了地牢看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影,又迅速地出来四处寻找,终于得到一个侍卫禀报,说不远处的山头有人影走动。他这才领着人前来,恰好碰见那些人围着月罂的一幕。 童昕有备而来,带来了金竹园中顶尖的高手,一时间占了上风。而他与慕恒的剑术比起来,他还是要高出一头,只是慕恒此时处于暴怒之中,招招狠辣,像被逼疯了的狼一样凶狠,这才与童昕打成了平手。 时间拖得越久,对慕恒越不利,他这次只是借助了大婚时防守松懈的空子,又得以内应帮忙,里应外合,这才一举将地牢以及石室一同攻下。而进林子的路径复杂,没有路线必定无人能进来,所以这里的守卫也不多,等他们见到慕恒一伙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慕恒眼角瞥见自己的手下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眼里的恨意更深。不过他即便怒火中烧,仍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虚晃了几招之后,将一个小竹筒扔在两人面前,竹筒刚一落地,里面忽然涌出浓浓的烟雾,顿时掩去了他的身形,他纵身跳到了几米之外,迅速向山中跃去。 就在他扔下竹筒的瞬间,童昕已然猜到他要做什么,一扬手,一柄啐了毒的短刀蓦地飞出,正刺入慕恒的肩头,对方身子一晃,却又以最快的速度逃开。 “童昕,快把他抓住”月罂急声喊道,南宫熙兰还在他手里,他这么一逃,自己要去哪里要人?可慕恒早已经远去,而童昕也没有要追他的意思。他将长剑入鞘,返回马前,向月罂沉声问道, “你怎么样?” “我没事,只是他……”月罂咬了咬嘴唇,她现在还不能将南宫熙兰的秘密告诉他,只能暂且压下。 第276章不要后悔 收费章节(12点) 第276章不要后悔 童昕脸色阴沉,一想起那对善良的夫妇瞬间便成了刀下鬼,心里的恨意就难以抹平, “他中了毒,跑不了多远。”说完又看向那个坐在马背上的小男孩,见他正瞪着大眼将自己看着,轻抿了唇,沉声说道, “你放心,我会为你爹娘报仇的。” 小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还挂着泪花。 月罂忽然意识到什么,抓紧了童昕的衣袖,不敢相信地问道, “他的爹娘难道……” 童昕眼眸黯沉,缓缓地点了点头,却沉默不语。 她忽然觉得一阵悲痛,仿佛被人生生地攥住了心脏,若不是她,那夫妇俩怎么也不会与慕恒等人纠缠。她一直认为他们只是受了重伤,却没想到…… 看向马上那个似乎瞬间长大了的男孩,眼中一片酸楚,垂下眼眸,对那孩子轻声道,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爹娘……” 慕恒的人将她带走的时候,本没打算对付那对夫妇,可他们二人这些年一直受童昕的照顾,没有地痞来捣乱,生意自然不错。这是童昕唯一请求他们做的事,他们如何也不能食言,这才冲上去,想要将月罂救下来。可慕恒平日里就心肠歹毒,见此情形,暗自恼怒,也就纵容手下将他们一刀杀了。 小男孩慢慢垂下头,没有像寻常孩子那般哭闹骂她,也没有大度地原谅她,反而说了句让所有人意外的话, “你为什么这么笨?如果你也有哥哥这样的功夫,爹娘怎么也不会死……”说完两手紧紧攥起,眼里皆是恨意,他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狠毒的男人。 月罂僵硬地站在马前,这句话让她认清了自己一直以来如此被动的根由,因为她很软弱,很无能。凡事都要靠别人保护,只要自己一个人,就势必会给他人带来困扰,这样的她,居然还要被迫做一国之主,实在是……太可笑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自卑过,哪怕这孩子骂她一顿也没此时来得难堪。此时站在马前,觉得浑身凉飕飕地,千疮百孔的心被灌进了无数的冷风。 童昕从没见过她这么失魂落魄,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土地,脸色白得吓人。他只当是她因为那孩子的一句话而自责,却不知道她刚刚还得知了怎样的真相。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所有的阴谋诡计、欺骗背叛都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她面前,排山倒海般地压在她单薄的肩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信号弹的声响,童昕眼眸更黯,沉声道, “抓到他了” 几个人齐齐向那方向看去,没过多久,两个黑衣侍卫架着一个男人迅速走了过来。那男人腿拖在地上,头垂着,浓密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另一半的脸上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正是刚刚逃走的慕恒。 “童公子,他好像中毒了。” 童昕点了点头,他平时很少用毒,如不是对付特别棘手的人,也不会将那种烈性毒药用在对方身上。这毒还是奚墨送给他防身用的,只要一点,就可以让对方死于非命,十分霸道。 他大步走向慕恒,用刀鞘抬起他的下巴,冷声一哼, “竟然还没死。” 慕恒脸色发青,嘴唇也变成了紫色,显然中毒已深。即便容颜憔悴,可那双狼一般凶狠的眼睛还如往昔一样, “没想到老子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毒气攻心,他说话也少了先前的力气,此时只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厉害,饶是这个微微泛暖的春日,也仍然冻得打着颤。 月罂见他还活着,忙上前几步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低吼道, “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她即便知道慕恒算计过她,让她从山上掉下去差点死掉,也仍没有此时的愤怒。那夫妇俩是无辜的,他竟然也下得去狠手,真是被恶魔附身了 慕恒嘴角一动,那道伤疤更显狰狞,笑容比鬼都恐怖, “都死了才好,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死了才好”他从小到大不受人待见,虽然是慕家长子,可连下人都暗地里说他的坏话。若不是他心狠手辣,那些人估计都会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于是,他性子越来越扭曲,人也越来越阴险,生命中最重视的人唯有那个妹妹。今日知道妹妹被人杀了,他忽然觉得心中的支柱轰然倒塌,恨不得所有人都为她陪葬。 然而,他还是这么轻易就败了,似乎是注定的结果,也像是他无意识地愿望。这样,他才会尽快赶到黄泉路上与妹妹团聚了吧? 月罂迟疑了一下,忽然松了手,低低地又问, “你把人弄到哪儿去了?”带走那个棺椁的人是他的手下,而此时他身边跟着的人全部毙命,消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不能让他这么快死掉,否则南宫熙兰的魂魄该怎么办 慕恒忽然哈哈地笑了两声,接着一阵咳,血液喷出,喷洒在坚硬的土地上。四周的黑衣侍卫点燃着火把,将他们几个团团围住,火光照亮了慕恒苍白的脸庞,如鬼一般扭曲, “你放心,她肯定会回来的,因为有人比你还希望她回来……”毒气已经侵蚀了五脏六腑,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以只得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说完,他的身子忽然倒下,目光涣散。 月罂愣愣地看着面前没了气息的男人,被他最后说的那两句话搅得心潮翻卷,不好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还有人比她希望南宫熙兰回来吗?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她会为真正的女皇回来而感到后悔?她怎么会后悔,那毕竟是她的亲娘…… 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小男孩不知怎么从马上滑了下来,他手里拿着地上散落的一把长剑,忽然跑到慕恒面前,一剑一剑砍在慕恒身上,边哭边骂道, “坏人疯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童昕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可他瘦小的胳膊仍然狂乱地挥动着,剑光乱闪,晃得人眼睛生疼。原来这一路的镇定全部是崩溃前的悲痛,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杀害父母的凶手,小男孩终于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剑身染血,搅碎了一地的月光。 男孩痛哭了几声之后,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童昕忙去探他的鼻息,气息微弱,只是悲痛过度昏过去了,他咬紧下唇,心中绞痛。吩咐手下的侍卫快带着孩子回园子,请大夫好好调理,又命人将慕恒以及他手下的这些人找地方埋了,并重新分派人手在附近巡视,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全部处理好之后返回月罂身旁,见她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单薄的衣裳在晚风中蓦然翻飞,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凄凄楚楚。 他将宽大的披风脱了下来,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却纹丝不动,目光呆滞地看着某一处,完全没有焦点。他将她抱在怀里,觉得她瘦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胸口一阵细碎的疼。慢慢抚着她的后背,一遍遍极低极轻地说道, “没事了,没事了……” 可月罂仍然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个没有气息的木偶,任凭他摆布。童昕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将她放开,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问道, “你怎么了?是吓到了吗?” 对方一声不吭,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除了会喘息,没有任何地方像一个活着的人。 童昕心中一阵紧缩,以为她是心里承受不住这么多事,又使劲摇了两下,忽然,她身子一软,向他用力的方向倒去。 童昕忙将她抱住,摸着她冰冷的脸,惊慌失措地喊道, “小贝壳,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和一双紧紧闭上的眼睛。 童昕疯了一样低吼了一声,四周飞快地跑来几个黑衣侍卫,见此情景也是一愣。他不理众人,飞快地跃上黑马,抱紧她软绵绵的身子,一溜烟地就跑出了树林。 就在慕恒毒发身亡的时候,一座山脚下的茅屋里,南宫绯雪正与几个心腹围在一个男人的周围。 那男人完全脱了相,两颊深陷,眼眶乌黑,显然中毒很深。 南宫绯雪取出一根三寸来长的黑针刺在男人的眉心,对方却没有半点反应。取出黑针,针尖上还残留着黑色的血液,她忽然阴冷地一笑,眼里闪过恶毒的光芒, “看来成功了呢” “公主,这人不能醒了吗?”一旁的少女低声询问。 南宫绯雪将黑针放于一旁,视线扫过一动不动的男子,有些不屑, “不醒不是更好?这样才好被我控制,要知道,我控制住了他,就能控制住那个病秧子,两人一同服下子母毒,一个如果半死不活,一个就算活着也不得安生。”说完仰天大笑两声,这么久以来,她还从未这么高兴过。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夜行服的少女闪身进了房间,来到南宫绯雪面前单膝跪倒, “公主,慕公子毒发身亡了。” 南宫绯雪一愣,随后笑得更欢,丝毫没有因盟友的去世而感到慌乱, “他该做的都做完了,还活着干嘛?即便他没中毒,我也会尽快除了他,如此倒让我省力了” 那少女轻轻颔首,随后退出了房间。 南宫绯雪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明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地说道, “南宫月罂,我们开始游戏吧?” 第277章毒发 收费章节(12点) 第277章毒发 幽静的金竹园中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童昕面色阴沉,焦急中还带着恐惧与紧张。他刚回园子就听说慕离进了宫,哪还有时间考虑他去做什么,只是派人去通知他尽快回来,自己则是策马穿越过竹林,直奔墨苑。 一路狂奔,怀中的人却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身子反而越来越冷。他将她卷在披风中,又贴在胸口上,生怕她会活活冻死。 墨苑中的烛火似乎成了夜晚最温暖的存在,静静地照亮一方土地。童昕抱着她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翻过墨苑的围墙,直接落入院中。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连门也顾不得敲就闯了进去。 软榻上的清逸男子正阖眸浅睡,柔和的烛火洒在他的脸上,拢起一层沉静的光晕。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两弯黑如羽扇的睫毛轻轻动了动,随后慢慢睁开,正瞧见童昕一脸焦急的模样,微微一愣, “怎么了?”他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但仍然十分好听。 童昕将?br /gt; 金竹密语第5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将披风打开,里面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额头的汗珠儿已经将发丝打湿,静静地贴在她苍白的脸上。他大步走到榻前,将月罂轻轻放下,随后低声说道, “她不知怎么了,你赶快瞧瞧……” 奚墨一见是她,脸色微微一变,但终是比童昕沉稳得多。拢了拢衣裳坐起,扣上月罂的脉搏,只一瞬间,他手指顿时一顿,眉间紧紧蹙起,心也沉了几分。 童昕紧盯着奚墨的脸,看出了些许不同,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低吼道, “怎么样?你快说” 奚墨看向她莹白的皓腕,只见上面有一条极细的黑线,一直伸进衣袖中。此时再无怀疑,暗自念道,是子母毒…… “你出去。”他冷漠地吩咐,随后起身取过药箱,又返回榻前。 “我不去,我要在这守着”童昕固执地站在一旁,没有半点退让。 奚墨轻抿了唇,不再说什么,将月罂的衣袖拂开,那条黑线果然沿着胳膊一路向上。连同她的里衣一起解开,露出圆润的肩膀,那黑线也一直顺着肩膀向下,又延伸进窄小的胸衣里。刚准备去解她脖子上的带子,手忽然被用力地按住, 童昕在一旁瞪大了眼,脸上蓦地通红,忙转开脸,可视线又一下子落到面不改色的奚墨脸上,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低声叫道, “不许看” 奚墨眉头紧蹙,没想到那毒这么快就接近心脏了,若再不及时阻止,怕是过不了今晚……究竟谁这么狠毒,竟然用这毒控制了她?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紧迫,童昕又在一旁胡闹,实在没空向他解释,衣袖轻动,一股浅淡的香气飘来,捂在眼睛上的手忽然松开,对方身子一软,滑坐在榻边。 他迅速解开她胸衣的带子,洁白细腻的肌肤顿时映入眼帘,饶是他性子再冷淡,目的再单纯,脸上也仍然一红。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他便将视线集中在那条黑线上,已经接近了心口。忙伸手按住黑线的一端,阻止毒气蔓延,随后从药箱中取出一根雪白的长针,速度极快地刺入那黑线的尽头。 随后,一排细密的小针一根根先后刺在那条黑线上,整条手臂均被银针刺满。霎时,那条黑线似乎活了一样,在针尖下微微晃动,像是在极力挣扎,黑色一点点转淡,被四十九根银针化去了毒性,银针却变得通体乌黑。 奚墨额头上已然布满汗珠儿,用这四十九根银针抑制毒素的方法并不简单,如果稍稍偏了一点,不但化不了毒,反而会让毒素蔓延得更快。好在他动作敏捷准确,才及时地将她从失心的边缘救了回来。此时见那条黑线已经消失,莹白的胳膊上只剩下一排细密的针孔,他这才深深地吸了口气。 为了防止这种事再发生一次,他刺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沿着那排针孔一点点浸入,整整四十九滴。暗红色的血液迅速融进针孔中,与她的血融合在一起,似麻醉药一样,使她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不过她此时却意识不到。 奚墨身体中有各种毒素,血液的颜色较常人的更为暗沉,彼此相克,也算是奇毒。因此,将他的血融进月罂的血中,可以暂时抵制刚刚生成的毒性。而月罂从小体内就有他的血,也产生了免疫,他体内的毒也奈何不了她多少。 他将月罂的衣裳拢好,又取过帕子擦去她额头的冷汗,随后为她盖上锦被,视线停驻在那张清丽雅致的脸上,再没有移开。他从为她把脉开始,眉头就一直紧蹙着,丝毫没有因为毒性压下而舒展,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接下来还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子母毒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控制了中母毒的人,就相当于控制了另一个。而刚刚那条黑线迅速地蔓延,就代表着中母毒的人身上的毒性已经开启,若那条黑线侵蚀了她的心脏,她也就变成了没有知觉的人。 但这种没有知觉并不会让人看出来,而是一切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喝水、睡觉、聊天,不会让外人看出一丝一毫的差异。如果没有毒发,即便是医术高明的大夫,靠诊脉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 但不同的就是,中毒的人一切都会听下毒之人的摆布,无论对方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像正常人一样去完成,只是没有了任何判断、思考的能力,显然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奚墨眼眸半阖,目光越发地寒冷,仿佛生生地在周围洒下一把碎冰,四周的温度陡然下降。他视线扫过月罂紧绷的小脸,开始为今后的事情担忧。这毒如果不发作还好,她还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任何人都无法看出她的异样,而一旦发作,她便会尝到剜心蚀骨的滋味。 况且,如果下毒之人想要她痛苦,不需要亲自下手,只要百般折磨那个中了母毒的人,她便会跟着那人一同遭罪。即便那个中了母毒的人死了,她也会跟着死去,来来回回,总逃不开一个死字,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将她身上的全部毒素转移到其他人的身上,代她而死…… 奚墨静静地凝望着她的脸,很想摸摸她略显苍白的脸,可手指在袍袖中攥紧又伸开,终是没动一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慢慢形成,他忽然觉得有些轻松了,缓缓地吸了口气,将一道白色粉末洒在童昕的鼻息间。 童昕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半梦半醒时忽然意识到昏迷前的事,嗖地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切地向月罂看去,见对方衣着整齐,这才放了心。回眸向奚墨瞪眼说道, “为什么迷昏我” 奚墨不理他的叫嚣,将那四十九根银针浸泡在一种药水中,又收拾好药箱放回原处。这才轻蔑地看了眼童昕,淡声道, “我也算半个大夫,怎能有你想象得那么不堪?” 童昕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他不能看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因为、因为连他还没看过呢……懊恼地将被子又向上扯了扯,好像生怕被对方再看一次似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倒像是护着小兽的家长。 “带她离开。”奚墨毫无感情地吩咐了一句,听得童昕一愣,忙说道, “她这是怎么了?你应该让她留在这儿,如果再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奚墨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和衣而卧,背朝向童昕,低声答道, “她只是心中郁结,悲痛过度,歇歇就没事了。把她带走,别留到我这碍眼。” 童昕眉梢微抬,这人说话实在刻薄,让人不恼都不行可两人毕竟相处了很多年,知道他只是口是心非罢了,对他的冷言冷语倒也习惯了。虽然奚墨说没什么大碍,童昕仍放心不下,想也没想地坐在脚榻上,趴在榻边看着月罂的侧脸,固执地说道, “我们不走。” 奚墨闻言略微睁眼,看着床栏杆上镶嵌的小铜镜,正倒映着他清冷的双眼,轻叹了口气,随后阖上了眼眸。不走就不走吧,虽然今晚不会再有什么事,但留下来也好,可别再出什么差错…… 过了许久,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即便是粗心大意的童昕,也听出了些许不同, “今后常盯着她,一旦再发生这样的事,就直接送到我这儿。” 童昕眨了眨眼,看向床榻上有着单薄脊背的冷漠男子,忽然裂开嘴笑了。 与此同时,奢华的紫金殿中正上演着一出闹剧。 由于大婚中途出了变化,女皇在北冥王面前算是失了言,一路上她十分恼火。想到慕离出来搅碎了一切计划,心里就不痛快,他竟然一点点地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真是越想越觉得不妥。于是,她派人传唤他随自己一同进宫,看来他们定下的交易该进行了。 这天是南月少皇大婚的日子,外面百姓却不知道大婚早已成了泡影。相恋的人并没有在一起,而结合在一起的,却是两个强大的国家。当日,南月国以盟友的身份出兵三十万,以助北冥国扫清边境敌寇。 第278章出兵议事 收费章节(12点) 第278章出兵议事 北冥国的带兵之人正是那个久经沙场的雁将军,而南月国的人选却有待商榷。殿宇中各派势力齐聚,文官们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将各种利害关系讲了个清清楚楚;而武将们一个个面沉似水,没有一个肯带这些兵去支援。 原因很简单,南月国这些年来一直与其他国家相安无事,可谓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些武将大多是世袭而来,很少有人上过战场。此时带着兵马奔赴前线,还是替他国作战,这些个纨绔子弟哪有这样的胆子和魄力? 一时间,朝堂上喧嚣不止,互相推举倾轧,更有甚者口不择言,简直要动起手来。直到殿上坐着的南宫熙兰冷哼了一声,众人这才停止了争吵,不过都是低垂着头,目光游离。 “难道没有人想带兵吗?” 殿下鸦雀无声,文武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这个不知在想什么的女皇将这烂摊子扣在自己头上。 南宫熙兰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到谁头上,谁就缩缩脖子,不由得又冷哼了一声,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就在她想要开口的时候,下面忽然传出沉稳的声音, “陛下,下官愿往。” 众人齐刷刷地向那人看去,正是左丞相于凌,她面色不悦地跪在殿中央,眉宇微扬,带着股浩然正气。她本是武将出身,性子又直,虽然不太支持出兵,却对女皇誓死效忠。以她的身份与带兵作战根本沾不上边儿,可看到所有人都这么畏畏缩缩,大为震怒,这才主动请求出兵北冥国,以解目前燃眉之急。 南宫熙兰欣慰地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 “丞相既然愿意为朕分忧,那朕就封左丞相为此次联军的总将军,你带领南月精兵良将明日启程支援北冥国,也让诸国见识见识我南月国的雄风” “下官定不辱命。”于凌沉声回答,随后起身站到一旁,却觉得有一道和煦的目光看向自己,侧脸看去,正与人群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慕离对视,对方向她颔首微笑,态度很是谦逊。 于凌微微一愣,她从进入紫金殿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男子,一直有些好奇。她今日并没去金竹园,虽然对庆典中发生的事略有耳闻,但不知道细节。不过她本不是什么多事之人,也没派人去问,见女皇将他带到了金殿上,心里更为疑惑。 “来人,将北冥王与雁将军请上来。”南宫熙兰靠坐在龙椅上,神色淡然地看向一前一后走上金殿的两人,温和地一笑,将刚刚众大臣讨论后的结果简单向对方说了说。 北冥王闻言心中大喜,连连感谢,豪爽的模样与先前的沉闷乖戾简直判若两人。而雁将军一直垂眸听着两人客套,不作任何表示。 南宫熙兰亲自赐于凌一块可以调兵的金牌后,视线扫过一直温和宁静地看向众人的慕离,微一蹙眉。正合计着该如何开口,忽听那少女朗声说道, “女皇陛下,末将有一事相求。” “雁将军请讲。” 少女上前一步,继而又镇定自若地说道, “末将久闻于丞相雄姿英发、战绩累累,据说在战场上从未输过一次,实在令末将钦佩,不久之后能与前辈一同作战,实在是末将的荣幸。但末将也听说,南月国还有一位计谋过人,对兵法更是操纵得出神入化的军师,不知女皇陛下可否暂时割爱,也请这位军师助我国一臂之力?” 南宫熙兰眉梢一挑,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但仍故作疑惑地问道, “不知雁将军指的是谁?想我南月国还有这等能人吗?” 少女嘴角轻动,美丽的眼眸一转,直落入人群之后的俊儒男子脸上,浅声答道, “这人正是少皇殿下的夫侍,慕离公子。” 紫金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聚在那个有着温和外表的男子身上,有的似乎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不禁发出一阵低低的喧哗。 各种各样的猜测顿时升起,有的认为他是惹恼了北冥国,毕竟干扰了月罂与北宫柠的大婚,此时人家自然主动上门找茬,将他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男子推上了前线;有的却认为他是故意做出这些举动的,为的就是引人注目,趁着与雁将军的交情,借此机会出名……总之,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不同的考量,看向慕离的眼神也各式各样。 即便如此,慕离仍如往日一般淡然温和,黑润的瞳仁似殿外的夜空,沉静而深邃。他唇角轻勾,带着一贯的和煦笑容,平淡地看向那少女。 “慕离,你可愿意同去?”南宫熙兰并不想再绕什么圈子,索性挑明了直接问道。 慕离从人群中走出,面容如玉,衣带轻摆,说不出的清骨俊逸,仙姿绰约。他在殿宇中央缓缓停下,随后俯身一礼,淡声道, “能为两国尽一份绵薄之力,慕离求之不得。” 南宫熙兰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刚还想着要怎样举荐他一同前去,这样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这个雁将军的请求倒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思。不过她却没想到,世间的一切事都是紧密相连的,看起来无关的两件事也许早就已经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即便刀剑划过,也难以将其割断。 一场看似喧闹的出兵议事,实际上却早已经被人暗中操纵,不同人的不同心思互相碰撞在一起,竟然神奇地融合,因为他们都存有相似的目的。而这件事对某些人来说,却成了又一次转折,误会总是这样一点点加深,最后愈演愈烈,终会一发不可收拾。 软榻上的少女眉头忽然蹙起,像是要醒来了。还未等她睁眼,极沙哑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带着十足的紧张, “小贝壳?你醒了?” 月罂无意识地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正瞧见一双清澈黑润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像前世养过的一只萨摩耶,憨厚可爱,实在讨人欢喜。想到这,她不自觉地抿唇笑了。这笑容终于让对方心里一松,他却别扭地说道, “我担心得一整晚都没合眼,你倒好,醒了就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对不住了。”月罂难得的没与他拌嘴,静静地看着屋顶,安静得出奇。 她昨晚做了许多梦,前世今生,各种各样。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似乎早就在她脑海中粘合,一幅幅的如过电影般展现在她面前。醒来的一刹那,月罂忽然很希望自己是在前世,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就觉得很无奈、很可笑。 离开前世,她没有任何留恋,甚至很想逃脱那里,因为她觉得很孤独。排挤、背叛、孤立、阴谋,她从小就见惯了这些,心里很累。可经过了昨晚,她忽然觉得,原来那些都可以忍受,毕竟那些利用、欺骗自己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是自己不在乎的。 而昨晚,她才真正地感觉到心痛,一种被人生生用钝挫的刀子切割心脏的感觉。她想要像前世一样心淡如水,可却发现很难。 童昕见她没有了往日那般活力,只当是受到了惊吓,又太过自责所致。握住她指骨分明的手,喃喃地说道, “昨晚的事都怪我,若不是我离开,也不会……” “童昕。”月罂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转头将他看着,似乎是想了许久做出的决定一样,试探地问道, “你可以,教我些功夫吗?” “呃?”童昕歪着头,乌黑的眼睛有些迷茫,想了半晌才隐约觉察到什么,问道, “为什么要学?”他以为她想自保,他以为她想要变得强大,他以为她怕再遇到危险而无法逃脱,可却没想到她有着自己独特的考量。 月罂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开口道, “只是,不想再看着有人死在我面前了……”是的,她很害怕死亡,从前世看到养父母离世时开始,她就害怕那种生离死别。 一个不经意的错过,便换来永生永世的相隔,阴阳两世,无法交织。当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在意的人或是毫不相干的人在自己面前魂归西天的时候,相信也是最无力最悲凉的时刻。 她没有治病救人的医术,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良药,所以只能让自己稍稍强一些。若是她有些功夫,昨晚的事也许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最起码,她可以不被慕恒的人抓去,可以将那些人引开,也就不能给那对夫妇带来任何危险。 童昕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这句话就在耳畔回荡着,虽然低柔轻婉,却像在心底挽起狂澜。似乎在某个萧瑟的夜晚,他站在一个枯草丛生的村落中,面对着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土地,缓缓地磕了三个头,也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不会再这么弱,我要保护喜欢的人,我不要他们死在我面前”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拂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狭长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子,闪动着柔和纯净的光彩。童昕兀自一笑,可那笑容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低沉了声音说道, “我这个师傅可是很严厉的。” 月罂知道他答应了,眼角也绽开笑意。决定了一件事之后,心里确实舒畅了许多。调皮地眨了眨眼,挑衅地回答, “我这个徒弟可是笨得很,你若是被气死了,可别半夜来找我”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有颗种子在他们心底慢慢扎了根,也许在某个芳草萋萋的春日清晨,它会破土而出,吐出生机盎然的绿意,最终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第279章对不住你 收费章节(12点) 第279章对不住你 清冷的咳声响起,打破了两人难得建立起的温馨场面。月罂笑容顿时僵住,从刚刚醒来时就觉得这屋子有些奇怪,并不是花月轩,而是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讪讪地转头,不偏不倚地正对上那双冷澈的眸子,顿时觉得看见了千里冰封的湖面一样,冷飕飕地泛着凉气。明明是光明媚的清晨,却让她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哪儿,金竹园院落几十个,房屋几百间,独独只有一个房间从未进过。这念头刚一闪过,忽然觉得脊背发凉,干笑道, “这么巧,好久不见了” 她模样相当尴尬,嘴角有些抽动,看得童昕闷笑了一声。一物降一物,这小妖精也有个怕的人,委实难得了。 奚墨眉梢轻动,对她这讨好的模样似乎并不接纳,不过眼中却少了分平日的疏离,淡淡地说道, “既然没事了,就快些离开,一整晚吵得人无法安睡。”说完落下帷幔,又重新躺回床上,再没多说什么。 月罂看着厚厚的帷幔将他单薄的身形掩去,眨了眨眼,与童昕面面相觑,最终互相咧嘴一笑。轻手蹑脚地下了软榻,将榻上的锦被叠得整整齐齐,这才悄悄地溜出了房间,生怕再惹到这座万年冰山。 临走时,还不忘四下瞄了几眼,见这房间干净得像是不曾住过人。每一样东西摆放得都规规矩矩,有条有理,这点倒不知是不是和主人一样。 两人出了墨苑,见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暖融融的洒在竹林间,像是为它们镀了一层华丽的光芒。幽幽的金竹香传来,却再不像往日那般美妙,反而透着股浅淡的哀愁。 刚走到几条路的交叉口,月罂便立即停住了脚步,因为眼前出现了雪色衣袍的一角,整个园中也只有一个人能将衣裳穿得这么俊逸出尘。 她微垂着头,看着一点点靠近的衣裳下摆,觉得心头压抑,有些透不过气来。勉强抬起眼眸,看向那爱极了的面容,此时只觉得心痛不已。慢慢勾起唇角,浅声问道, “一大早要出去?” 慕离衣裳整齐,的确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不过他是才回来。耳鬓的墨发被汗水打湿,此时雾气稍重,倒是看不出异样。她既然不知道,他也不想过多地说什么,不答反问, “身子如何了?” 月罂一愣,随后看向童昕,见对方点了点头,便猜到昨晚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只得回道, “还好。” 慕离轻轻地嗯了一声,似乎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抽离,一切都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快得令他措手不及。 童昕上前一步,似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昨晚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还未等他说什么,慕离便出声打断,随后似无意地扫过月罂紧绷的面容,心底终是一叹。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不是那么容易,命该如此。 “慕家若有人来寻仇,便让他们直接找我。”童昕毫无惧意地看向对面男子,两人相处多年,已然有了默契,有些话不必多说,对方自然心领神会。 慕离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反而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月罂,和声问道, “吃过早饭了吗?” 月罂摇了摇头,昨晚倒是吃了不少,现在还不是很饿。 “离园中已经备下了,一同吃些,可好?” 不知怎么,她总是无法拒绝他每一次的柔声软语,似乎是骨子里对他的依赖,又像是潜意识中仍信任着他,只得点头说好。 童昕平时虽然大大咧咧,可也看得出他们之间有些异样。若在往日,她早就唠唠叨叨地说一些有的没的,可此时竟然这么安静,实在有些奇怪。他猜到这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事,于是还不等对方问自己,便打了个呵欠说道, “我还要回去睡个觉,先走了。”说完拍了拍月罂的头,告诉她晚饭后在园子西南角的竹林间见。 月罂知道他从今天起打算教自己功夫,忙点头应下。 童昕离开之后,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沉闷了,两人并肩而行,在这条走了无数次的小路上慢慢行走,却少了往日那般亲昵与自然。 慕离想要拉她的手,她却忽然向后一缩,可又即刻停住,若不留意根本注意不到这个极小的细节。可慕离是何等心思,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疏离?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随后慢慢垂下,似乎从未想过拉她的手。 他面色淡然,眼眸深处却漾起一抹痛楚。昨晚刚刚出宫,便接到侍卫的禀报,说地牢出了事,而附近的那座石室也被人洗劫一空。那些侍卫虽不知道里面还有个棺椁,却告诉他石室的门敞开,像是有人进去过,当他们查看时,偌大的石室空无一物,唯有一阵阵冷气残留。 慕离听完并没有什么异样,而是吩咐将那里的人都撤了,留在里面也没什么用了。他不是不着急不烦恼,而是觉得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东西正一点点向这里靠拢,有些东西无论如何隐瞒,也终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事情无论如何精心布置,却终会存在漏洞。 只是,他心底为何会有一丝丝慌乱与揪痛呢?也许是猜到了即将发生的事,也许是没办法开口解释一切,也许是对她的猜疑感觉到无力,也许,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吧?他心有七窍,却终究无法对她用上一丝一毫…… 这天的早饭,两人吃得很慢,也很安静。从那次月罂带着各式各样的早点来与他一同吃起,慕离便每天让人备好早饭,有时她会过来吃,有时他会带去花月轩。 不过不管在哪儿,每次吃饭都是热热闹闹,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专挑那些街头巷尾传开了的八卦新闻讲给他听,什么李财主家的小妾被东街的穷秀才勾去了魂儿,或是倚红楼唱小曲儿的被某个大官的夫侍包了,每次都说的绘声绘色,添油加醋,似乎真事儿一样,其实也只是想逗逗他。然他却常常笑而不语,没办法了只能频频替她夹菜,让她安心吃饭。 可是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 月罂夹着米饭,似乎过了很久也没往嘴里送,她觉得此时的气氛太过压抑。两人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她对待自己人一向心直口快,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当面问清楚不就好了?想到这将筷子一放,问道, “慕离,我……” “慕公子,北冥王与雁将军到了,说是大军即刻启程,问慕公子可收拾好了?”门外有个小丫鬟轻声询问,她并不知道屋中的情形。但正因为她的打断,让本能得到缓和的问题又紧绷起来,情势似乎一触即发。 月罂抬眼看去,见对方面色有些消沉,眼中的几条血丝令人觉得心疼,不安地问道, “什么叫收拾好了?你要去哪儿?” 慕离轻抿了唇,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地回答, “女皇派兵三十万支援北冥国,让我一同前去。” 月罂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隐隐地有些不好的预感,噌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经过慕离身旁时被她一把拉住,低问道, “去哪儿?” “我去告诉她,不让你去”月罂甩开他的手,此时已经知道那殿上坐着的并非是她的母亲,就再没有什么顾忌,先前的百依百顺都变成了可笑与荒唐。 “别去昨日大婚,你已经冲撞了她,别再去惹她”慕离又将她拉住,也有些着急。 月罂猛地回头,心里乱成了一团,哪还顾得上好言好语地将事情问明白,直截了当地反问, “你明知道她是谁,这些年还一直帮着她隐瞒,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慕离手臂即刻僵住,虽然猜到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可听到她这么恼怒的反问,心底还是疼得一阵紧缩,软声道, “有些事并非你看到的那样。” “那还能怎样?究竟什么原因能让你把我娘困在那副身体里十几年?” 慕离薄唇紧抿,脸色惨白,却终是无言。一切的辩白在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向来能言善辩,可此时却没了半点言辞,只能那么悲伤地将她看着,可看到的却是同样悲伤的眼眸。氤氲的雾气慢慢散开,搅得那双向来清澈的眼眸一片迷茫。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也不是她误会自己,而是事实就摆在那里,她不信也要信,不想看也会看到。而自己不想欺瞒也要欺瞒,不想伤害她也注定伤害了,因为有些事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起初恩爱缠绵,却在不堪的命运下劳燕分飞。 两人就那么僵持地站着,似乎有一种无情的力量将他们像两个方向拉扯,许久之后,他慢慢地放开了手,却觉得放开的是整个世界。唇角慢慢扬起,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是我对不住你。”没有一句辩解,也没有任何反驳,他坦然地承认了一切,却如同在她绝望的心湖中又投下了沉重的石块,只能听到沉闷的声响。 泪蒙了眼,她终是强忍了下去,紧咬着唇又深看了对方一眼,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第280章交易 收费章节(12点) 第280章交易 慕离紧走几步,看着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竹林的尽头,跑去的方向正是花月轩,这才停住了脚。他不能让她去女皇面前阻止这一切,因为如他所说,南宫熙兰昨日被她驳了面子,在文武百官甚至各国使臣面前丢尽了脸面,此时正等着她去大闹,他不能看着她因为自己与再那个女人针锋相对。 他怕的不是女皇的权力以及手段,也不是许给月罂的身份以及地位,而是那个神秘人的几滴血。也就是说,那个女人将月罂的生命捏在手心里,以他们的感情为筹码,如果想让她好好活着,就要听从她的一切安排,十几年来,一直如此…… 不过,那个女人手腕虽然高明,却很少用在国事上,因为她对这个国家甚至整个星河大陆都不感兴趣,唯一在意的,只有几样东西:玲珑草、五色花、冰梅、雪莲、墨菊、血珠子…… 前五种东西都是血珠子的药引,这些年他虽不知道那个女人得到了多少,但自己也只是前不久阴错阳差地得到了雪莲。若配成血珠子,必须将这几样药引齐集,而这几种药引,简直是稀世珍宝,不仅生长的地方各自不同,连数量也极其稀少,实在很难得到。 慕离目光黯沉地看向前方竹林,似乎是回想起初次见到此时这个女皇的情形,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日。 那年,他得知了王夫要将当时的女皇,也就是月罂的亲娘魂魄抽离,心中大为震惊。他不知道两人看起来如此恩爱,王夫为什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但通过长时间的接触,他相信王夫绝对不是个阴险的小人。 那时,王夫用了某种秘术,将真女皇的魂魄取出,只剩下一具无魂的身体。他本以为那身体活不了了,可没过多久,她又活了过来。她变成了另一个人,即便很多地方都在刻意模仿真女皇,可他仍能看出些许不同。 假女皇也就是这十几年来一直掌管南月国的南宫熙兰,她手段高明,却也只是维持当年接手的样子。不会扩张领地,与其他国家争夺地盘,而是安安分分地让百姓安居乐业,因此,十几年来南月国一直与其他各国相安无事。 他慢慢地明白了她的意思,像是借用真女皇的这幅躯体来达到自己寻找那几样东西的目的。她暗中联系许多派别的势力,在南月国悄悄地寻找,同时也派人在其他国家探寻消息。当时,她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主动来找他,那时便与他进行了第一次交易。 “你是北冥皇室的幸存者?”那是她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他却即刻震惊在原地。那时他还小,若被外人得知了身份,除了死还是死。 他还记得当时的惊恐,心脏砰砰地乱跳,想着要不要立刻逃走,或是将面前这个有着复杂眼眸的女子打昏,不过后者完全是不可能的。 假女皇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恐惧,便缓和了语气说道, “别担心,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但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想先知道,你要不要复仇?要不要为你父皇母后杀了那个恶人?要不要夺回属于北宫家的大好河山?” 慕离年纪虽小,可较寻常孩子却成熟得多,听到这点了点头,目光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于是,两个在许多方面有着极大诧异的人就这样开始了交易。她许他安稳的生活,以及日后助他一臂之力;他答应她夺回一切之后,为她奉上北冥国的珍宝——冰梅。 经过各路人马打探,她得知了冰梅生长在北冥国的皇陵之中,只有皇帝皇后才可以亲自进去祭拜,死后也会同眠于此。而冰梅世间只得一株,若想得到这味药引,就必须让他亲自取来。她虽然可以与当时的北冥王何启达成交易,但他终究不是北宫家的人,进入皇陵的方法自然一无所知。这个交易虽然有些荒谬甚至需要漫长的等待,但她宁愿等待,宁肯将希望压在当时还是几岁大的慕离身上。 由此一来,两人守着这样的承诺度过了十几年。她仍寻着其他药引与血珠子,再没踏入过金竹园一步;而他步步为营,这些年暗中在北冥国朝中安插了许多眼线及棋子,甚至连北冥大军的高层将领中也有许许多多他的心腹。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当初那个看似荒唐的交易竟然在他的坚韧下一点点逐渐成熟。当三十万大军掌握在他的手中时,她便已经开始将赌注押上。她不怕他将那三十万人归为己有,因为天下苍生在他面前,远远没有那几滴血来得重要,近日来,她终于认清了这一点,也更好地掌控了他。 局势已经开始变换,以往平静的北冥国在何启这几年的统治之下,变得动荡不安。他生性多疑,朝中留下的那些大臣都被他全部清除,换上来的无非是些谄媚狡诈的小人;他登基前手下倒是有一批良将,可他心胸狭窄,还没坐稳皇位就将这些誓死效忠的手下调派到穷乡僻壤养老。 何启虽然头脑不笨,但终是个武夫,做事怎么也抵不过心思缜密之人。这些年边境连连告急,国库亏空,粮草、金钱全部被支援到前线,国中百姓苦不堪言,暴动也是一次接一次。昔日的泱泱大国此时人心惶惶,眼下只剩下一个还算不错的空壳子,以便于迷惑不知情的小国。 但这一切都无法迷惑慕离的眼睛,他正是利用国中这样的情势,一点点将何启的势力瓦解,最后就会以前皇子的身份铲除当年篡位并杀害先皇的何启,取代他的位置,坐上那个象征权力与地位的宝座。 这是他一步步的计划,也是他从小便扎根在心底的坚定不移的目标。但他却没想到,生命中竟然有了一个她,一个将他平静心湖生生搅乱的小女人。因为她,全部的计划放缓了节奏;因为她,他竟然有些不忍与动摇。直到时机成熟,何启亲自来南月国借兵,他才意识到,不能再拖了…… 慕离眸色复杂,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凄凉与悲哀。 月罂一路跑回了花月轩,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回荡的只有他轻飘飘的那句回答,没有其他的解释。她多想他辩解几句,哪怕是将真实的理由告诉她,甚至编一些谎话也好,可他没有。 身体中的力气仿佛全部溜走了,她软软地靠在门上,耳边是丫鬟们焦急的询问声,她却充耳不闻。 一个是数年未见,一直被囚禁且受尽了磨难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对自己百般呵护,屡次向自己施以援手、救自己于危难之间的心爱男人,她究竟该怎么办…… 她有些茫然,毫无焦点的目光扫过屋中的每一处角落,最终落到梳妆台上,却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地走上前,看着桌面上静静躺着的那枚雪玉簪,心像是浸在苦涩的药汁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昨日穿的喜袍有着明艳的颜色,戴着是繁琐华丽的首饰,若配这枚簪子自然会显得有些突兀,便取了下来。可她从回到这世间起,这簪子就一直不离身,以至于整整一天总觉得头上缺点什么,有些心慌。 簪尾上雕刻着的那两朵莲花仍寂静地开放着,没有牡丹的高贵,也没有桃花的绚烂,更没有梅花那般清冷,而是散发着独特的令人舒服的温和气质,正如那个人一样。 眼前忽然浮现出他为自己绾发时的模样,目光是那么柔和、平静,与世无争;笑容又是那样温柔、宠溺,饱含深情。镜中的他,温和而又细心,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伪装,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达到目的。 月罂静静地抚摸着那枚雪色的簪子,心终于在那柔和的光泽中一点点平静下来,虽然依旧空落落的,却开始变得冷静。 母亲已经被关了许多年,当时的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会懂那种秘术?如果没有人帮他,他又怎么可能接近女皇,而女皇又怎么会轻易的就被囚禁了起来?即便是他亲自做的,也会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情,这中间一定有人在暗中操纵。 但他刚刚的回答并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定,以他的为人,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否则必不会对她刻意欺瞒;而且,以他那么骄傲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在自己已经怀疑他的时候过多的解释什么。 月罂慢慢吸了口气,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她不清楚是自己替他找的借口还是从心底不想怀疑他。拿起那枚簪子斜插进盘起的发丝中,看着镜中少女轻声一叹。 远远的传来一声号角,似远征的人们踏出了坚定的脚步,这声音让她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匆匆忙忙地从衣柜中取了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随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婉儿和其他几个丫鬟正贴着门板劝着,忽见门一开,月罂满眼通红地跑了出去,急忙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喊她等等。可月罂心里着急,哪儿顾得上等他们,直奔向离园。 第281章平安结 收费章节(12点) 第281章平安结 月罂跑到通向离园的路口,拉住一个准备向?br /gt; 金竹密语第5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向她行礼的小厮,急切地问道, “慕离还在里面吗?” 小厮怔怔地摇了摇头,谨慎地答道, “慕公子刚刚离开。” 月罂听完不再多问,飞快地又跑向前院。 三十万大军已经于清晨提前出发,由于凌亲自带领。此时候在金竹园外的这队人马多数都是北冥王的近身侍卫,还有一些是从南月国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兵,专门保护北冥王与北宫柠。 由于这些人并没走多久,且北宫柠与慕离都未骑马,而是共乘一车,所以队伍走得并不快。当月罂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刚走到金竹园附近的一片林子前。 随行将士见月罂追了上来,忙将整个队伍停下,并派人到马车旁禀报。白皙干净的手指将车帘拂开,露出一张温润至极却带着错愕的脸庞。 队伍向两旁分开,远处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踏着清脆的步伐从中间走过,快到马车前慢慢停下。马上的少女面容清秀,不施脂粉却如桃花般绚丽,她轻抿着唇,与车中人对视,彼此的眼中皆是化不开的痛楚与挣扎。 慕离向北宫柠打了个招呼之后,下了马车,吩咐队伍继续向前,自己随后便会追上。 月罂跳下马,慢慢走到他面前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才问道, “你一定要去么?” 慕离点了点头,此时不只是皇命难违这个理由,他对这次出兵还有着更进一步的打算。多年来的筹划终于要有了眉目,国仇家恨,他如何也不能不去。 月罂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反复缠绕的梦境,与梦中有着一模一样眼睛的少年;自己体内流着的他的大量血液……这一切像是一个圆圈,在不经意的时刻慢慢连在一起。她起初只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比较荒谬,可事情越发展,她越觉得贴近梦境。 而这时北冥国亲自来借兵,他却在此时随行,更让她确定了心中想法。只是他如果不开口,她如何也不想将这些隐藏的秘密一一揭开,因为即便得到了真相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还回来吗?”似乎是想了许久,她才垂着眼眸低低的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又有些失落与无措,听得人心底阵阵凄凉。 慕离见队伍已经离去,整条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一颗心就那么软了下去。上前一步瞬间将她抱在怀中,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身子,似乎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鼻息间满是幽幽的竹香,一瞬间竟让她心底残留的那点恨冲得更加浅淡,剩下的唯有迷茫与疑惑,埋怨与不舍。他将头埋在她的发丝间,呼吸吹拂在她的脖颈上,带来丝丝痒痒。过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被他抱得浑身酸疼,轻轻一动,他这才松了些,耳畔传来他低沉却镇定的回答, “你说过,这里是我的家……” 月罂鼻子发酸,想起随他回慕家时,在那座清幽院落中自己对他说过的话, “等这面事情了了,我们回家。” 也不知怎么,他明明做出了那样的事,她却仍然固执地想要为他辩解,替他找借口,以便于让自己无法再怪他什么。此时听到他的这句回答,似乎那些猜测都是错的,他是喜欢自己的,也是喜欢这里的,他说过,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浸湿了他雪色的衣襟。慕离心底一阵细碎的疼痛,却终是那么抱着她,喉咙哽塞,不发一言。 千言万语,哪抵得过彼此的信任与原谅,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要他还活着,还能在这场阴谋中冲杀出来,他就会回来找她;只要他将父母的仇报了,寻到冰梅,他就会舍弃身份,一辈子留在她身旁,再不会离开…… 过了许久,月罂才抹掉眼泪,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微垂着头,默了片刻之后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布包递给了他。 慕离疑惑地打开,却即刻愣住了:那是一个红色的平安结,中间是一块质地一般的圆形玉佩。玉的周围被红线缠绕,编成了一个复杂的形状,红线中间还夹杂着金色的细线,勾勒出的正是“平安”二字。整个东西精致小巧,看起来编制的过程也极其繁琐,他还从未见过。 “在那山下呆了许久,没事时就编了这个。”月罂犹豫了一下,这才抬眼向他看去,又说, “随身带着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本打算回来时换块好玉,可有些来不及了,这才直接给你送来……”她轻咬了下唇,剩下的叮嘱就这么咽了下去。 慕离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眼眸里起起伏伏都是无法说清道明的情绪。他将玉佩小心地揣进怀中,贴着心口放好,随后捧起她的脸,似许久没有见到了她一样,端详了半晌,喃喃地说道, “谢谢。”没有过多的叮嘱,只有一件象征平安的信物,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这又何尝不是他的心愿?只希望她活得好好的,哪怕她恨自己,怨自己,也无所谓…… 慕离偏头看向她身后的林子,已经觉察到那里的人是谁,不过并没有挑明,而是对月罂说, “他们要出了城镇才会加快行程,送我一程可好?”他虽然在问她,可不等对方的回答就将她抱上了马,自己坐在马后。轻夹马腹,也不着急,而是任由马儿慢慢前行,看起来无比的惬意闲适。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一句话,似乎有太多太多的心事想要说说,可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听着悦耳的马蹄声回荡在石子小路上,溅起一片浅淡的离愁。 她忽然想起慕离对他名字的解释,心底陡然升起阵阵苍凉, “世间万物,最终都落得个‘离’字……”他说这句话时,眉眼间的落寞她看得清清楚楚,那时的她,还不知自己会对这样一个人付出全部的心思。但在不知不觉中,却越陷越深,将他爱到了骨子里。 伸手覆在腰间的大手上,往日的温暖此时却泛着冷,一颗心慢慢变得柔软,更紧地将它握住。 慕离眼中闪过诧异,随后薄唇抿紧,从上马开始一直僵硬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贴紧她单薄的脊背,将她搂在怀中,轻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忽听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离’字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他偏头看着她的侧脸,见她瞳仁幽黑,目光沉静,忍不住问道, “还有什么?” “远离刀光剑影,远离血海深仇,远离尘世烦扰,平平静静地生活。” 慕离听完忽然默了下去,眸色幽深黯沉却又透着一丝清明。他本来就善于揣摩人心,此时又与她血脉相通,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缓缓地透了口气,漫声道,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很好呢……” 月罂轻轻靠在他的胸口,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对于聪明人,有些话只需点到为止。 金竹镇边上停着一队人马,正是北冥王一行人,他们似乎也是刚到不久,有几个侍卫回头张望,瞧见两人共乘一匹马而来,忙向北冥王禀报。 月罂看他衣裳单薄,便吩咐随行的将士到了地方为他选购些厚实的衣裳。又叮嘱了几句平日里的琐事,便没了话语。这些细致的嘱咐都是他平时对她说的,此时她将这些反馈给他,竟觉得有些尴尬。从某种程度来讲,他真的了解自己很多,对她的一切才会布置得井井有条。 两人告别之后,她看着那辆八匹马拉着的花梨木马车渐渐远去,心底仍拢着一层挥不散的愁云。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叹息声,才暗自吃惊,侧脸看去,正是童昕目光深邃地看向远方,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光泽。 刚刚慕离见她骑的这匹马是童昕的,又听见了她身后的气息,便猜到童昕也一路跟来,这才让她送了自己一程。这样等他走后,童昕也会带她回去,他才能放心离开。 “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孩子?”童昕静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 月罂猜到了他指的是那对夫妇的孩子,立刻点了点头,她对那孩子一直心存愧疚,也想知道他此时究竟如何了。 两人一马来到了伊人坊门前,月罂有些疑惑,随后才知道,昨晚那孩子只是又惊又怒,这才忽然昏了过去。后来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草药,说是调理些日子就没事了。 童昕派人将那孩子送到了秦婶这里,觉得她有两个儿子,总比园子里的人更会照顾小孩子,况且小虎子小豆子都是机灵鬼,应该也能和那孩子好好相处。同样大的孩子在一起,也会减少许多心理上的防备,他就是例子。 两人走进后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间屋子传来低哑的童声,正是昨晚的那个孩子,他低低地问向秦婶, “你是谁?” 秦婶知道了他的情况,心中怜悯,拉着他的手和蔼地回道, “我是前院的管事,你今后放心地住在我这儿就好。那两个是我的儿子,平时爱玩爱闹,他们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就告诉我。” 小虎子小豆子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童昕忽然带了个孩子让他们好好照顾,此时见对方正瞧着两人,两人一咧嘴,露出雪白的小虎牙。 月罂刚想踏入房间,忽听那孩子又试探地问道, “那……我是谁?” 所有人全部愣在了原地,就连那两个不知道内情的孩子也瞪着大眼将他看着,觉得这个忽然来的孩子真奇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第282章纳妃 收费章节(12点) 第282章纳妃 月罂两人快步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床上半躺着的男孩,一夜不见,他仿佛变了许多。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白色。 男孩见到他们两个,没有任何异样,像看见陌生人一样,只是向被中缩了缩,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向秦婶,俨然把这个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当成了亲人。 月罂心中酸涩,可又有些庆幸,经历了这么多变动,他能忘了一切,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男孩显然与秦婶更近一些,一直躲在她的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月罂二人。她没想到面对的是这样的结果,心里仍很自责,见他有些惧怕自己,只能暂时先离开,等熟悉了之后再来看他。 月罂离开前免不了对秦婶再三感谢,说是暂时将他安置在这里,花销全算自己的,在伊人坊的盈利里面扣除。如果他一直无法恢复记忆,过些日子他们再定夺这孩子今后的归宿。 从后院出来之后,月罂便去店中查了查近些日子的销售情况,不得不说,秦婶的能力实在不容小觑。自己离开的这一个月,店中的经营情况没有半点影响,她通过收购其他小店的新衣花样,使店中的服装款式又多了不少,销量自然也涨了许多。 月罂看着账面上的数字,似乎看到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欢喜的同时也带着一点感慨。她平静下来之后,想了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皇宫中的那个女人此时重权在握,知道她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自己若直接去揭底,多半会被别人认为是疯子,只能给自己带来不利。 而慕恒死前所说的话,她虽然有些怀疑,但此时唯有等着亲娘回来。不管与慕恒合伙的人是谁,对方只要能将熙兰放回来,就与自己有着同样的目的。她觉得,那个是她的亲娘,总会与自己一条心的。 想到这,月罂便下定了主意,眼下表面上只能按兵不动,不能让旁人看出任何异样。同时还要暗中探寻熙兰的踪迹,实在寻不到,就只能静静地等待。 从这天开始,月罂就与童昕学起了功夫。她本就有些底子,回到这世间开始又经常锻炼,接受新的招式也并不会很难。不过她也只是学些简单的,最起码做到可以自保,对付一些小喽啰还不成问题。 童昕的确很有做师傅的天分,第一次教她时,只是让她做一套熟练的动作。等她做完之后,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存在的缺点和漏洞,倒是让她大为震惊。 “你这功夫是很特别,却只可以用来看看,不过是花把势而已。真正与别人过招的时候,起不到半点作用。”说完,他针对她每一招式的漏洞,做出了致命的反击,招招直取她的性命。 月罂额角见汗,虽然想到自己前世所学的这些算不得精湛,却也没想过会漏洞百出。看来这个世界的确是弱肉强食,如果想要生存,就一定要提高自己的能力。 童昕以她所练的这些“花把势”为基础,去掉了些无用的招式,又加了许多以柔克刚的方法。她只是随意用了几招,确实感觉比先前好多了,对童昕更是钦佩不已。没想到这么个莽夫,在这方面倒是精得很,实在令人诧异。 练功并不在一朝一夕,即便再聪明再刻苦的人,也不会在短时间内成为高手。月罂这一段时间除了吃饭睡觉,整日就长在这片竹林中,以竹子作为对手,拳脚、刀剑,每样都学了些。除此之外,童昕有时还会带她出去学些马术,甚至连他最拿手的飞刀也想教给她,不过月罂觉得自己的腕力实在太差,只能放弃,不想在不擅长的领域浪费时间。 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尤其是当一个人想要忘却尘世而将心思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时候。一转眼已经快一个月了,月罂的功夫渐长,先前出招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渐渐地变成招招直奔要害,没有半点花哨。 她的努力与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连一手将她教成的童昕也大为赞赏。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娇生惯养,柔软不堪的少女会有这么大的毅力,生生将功夫路子全部改变,并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么大的进步。 看着这样特别的她,童昕忽然觉得先前对她的认识简直太少了,没想到她会隐藏这么多平日难以发现的一面。这些特点组合在一起,让她本人越来越神秘,也让他越来越有兴趣,也许两个人的相吸相引,就是这样完成的吧? 这些天,月罂虽然忙忙碌碌,一门心思都扑在练功上,可对那两个不在园子的人也丝毫没忘记半分。慕离的书信倒是很勤,隔三差五地就会有白鸽带来,虽然多数时候只是寥寥几个字,却让她可以放下心来。 而另一个人就不同了。这些天她经常写信给花寻,对眼下发生的事并未细说,字里行间却希望他尽快回来。可这些信都像石沉大海一样,完全没有回音。 女皇那里的情况也很稳定,并没有因为大婚的事而对她刁难,虽说没有再来过金竹园。可每月初一十五,她还是要亲自上朝参与政事,也顺便听到了许多关于北冥国前线的战报,对战况也有了第一时间的了解。 这段时间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让人浑身不自在,以至于她在很久以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当时的预感是正确的。看似平静安宁的背后,往往存在着暗潮汹涌,只要一个机会,例如一场飓风,就可以让那些黑暗的潮水迅速涌出,将游戏圈子中的人一并吞噬。 分开这么久之后,月罂在紫金殿上第一次听到了花寻的消息。她坐在偌大的殿宇上,看着下面大臣们开开合合的嘴唇,仿佛在看一场哑剧。 “花霰国太子在整个星河大陆选妃,近日各国公主及众臣之女都被送到花霰国,等待选妃仪式。” 大臣们在下面各自预测花霰国真正的意图,有的认为花若瑾想要在南月国和北冥国联姻之后,与其他国家也通过婚事连接,以抵抗这两大国;有的认为花寻当年来到南月国,无非是权宜之计,至于对方究竟要做什么,这些人又开始纷纷揣测。 据说各国都为这件事各处挑选优秀女子,连寻常百姓家都将未嫁的女儿送入宫,一时间整个星河大陆闹得沸沸扬扬。 月罂静静地坐在雕龙软椅上,觉得无比疲累,难道这就是他不回信的理由吗?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要纳妃了。她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吧…… “皇妹,花霰国此举实在有辱我南月国的脸面,天下皆知花寻皇子是月儿的夫侍,虽然并没有任何仪式,但这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当时他居然当众悔婚,不到一个月又公开地选妃,实在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朝堂上一向少言寡语的槐南王竟然主动开口,直接将两国的矛盾激化,替许多人说出了不敢说的话。 月罂抬眼向她看去,有些气恼,这明明是自己的事,却偏偏被她们拿来兴风作浪,实在令人厌恶。不过她通过这些日子在朝堂上的观察,只能强忍下气愤,因为国中的两位亲王,涑南王已经彻底被她得罪了,另一个如何也不能再针锋相对。 南宫熙兰沉吟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们做得实在欠妥,”说完看向殿下站立的一位大臣,和声吩咐道, “退朝后,孟大人去花霰国使臣那里仔细询问此事,看看对方如何解释。” 一位身穿精致官服的中年女子闻言沉声应下,心道将这么个苦差事交给了自己,实在倒霉。她偷偷地瞟了眼月罂,见对方脸色难看,虽不动声色却能看到其眼中的怒火,为此更为懊恼。 月罂勉强听完了全部的奏折,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事上。好不容易捱到了退朝,又将自己的一些看法与南宫熙兰单独说了说,这才离开了皇宫。她没有吩咐车夫回园子,而是直接来到了花霰国在皇城中的使馆,让人通报之后快步走了进去。 刚迈进会客厅,正巧与那个礼部尚书孟大人对视了一眼,对方立即起身,行了君臣之礼。 两个人都存有一个目的,彼此并不多言,却向那个有些拘谨的使臣问了个完全。小半个时辰之后,月罂颓然地走出使馆,一声不响地走上马车,轻靠着车壁,再没有来时那般纠结,因为那使臣已经承认了一切。 马车缓缓地开动,摇摇晃晃的使人心情变得躁动不安,月罂扯开系紧的衣领,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南月国春夏秋季短暂,此时已到春末,气候回暖,午时的空气的确比寻常时候温度高些。 “花寻,你真的要纳妃了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月罂静静地靠着车壁,觉得这个春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生机勃勃,反而让人莫名其妙的跟着心烦。 第283章晴天霹雳 收费章节(12点) 第283章晴天霹雳 一个月前,花霰国皇宫的一座殿宇中。 繁华绚丽的雕花大床上,悬挂着层层轻薄的红色帷幔,风一吹,轻纱浮动,若有若无地反射着细碎的流光,如梦似幻,美得如同七彩瑶池。 透过轻纱的缝隙,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一个极其俊美的年轻男子,凤眸轻阖,正安静地熟睡。斜长的眼线恍若天成,勾勒出精致的眼尾,卷翘的睫毛轻轻贴在眼睑上,衬得那张俊俏的脸颊更加唯美。 男子眉头忽然一蹙,急促的喘息了一声,喃喃地唤道, “月儿……”声音有着一丝惊慌与低哑,显得整个殿宇更为寂静。 “二皇子,二皇子?”如夜莺般美妙的少女声轻柔地呼唤,拿着雪色的锦帕想要拭去他额角的汗珠儿,手还未碰触到他的肌肤,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惊得少女低叫了一声,迅速地匍匐在地。 花寻敲着昏涨的前额,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昏睡前的记忆一点点占据,让他目光由迷茫变得愤怒。匆忙地向四周看去,心顿时凉透了,一把扯开那繁琐浪漫的轻纱,言语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 “我母后呢” 少女额头抵着手背,小心谨慎地回道, “回二皇子,女皇一早上朝去了,说是退朝后会过来看您。” 花寻站在床前,紧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怒火。他长相本来妖娆俊美,即便着恼也让人看不出半点愠色,可此时眼中的怒气仿佛要将一切点燃,阴冷得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即使没有抬头,也让那个少女瑟瑟发抖。 “我睡了几日?”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可花寻仍是开口问道,声音无比的低哑痛楚。 “回二皇子,从回宫开始,已经三天了。” 花寻顿时觉得眼前发黑,忙扶住一旁的床柱才勉强站稳。南月国到花霰国最快也要五日到达,如此一来,自己已经离开近十天了,那么和她的大婚,怕是已经取消吧…… 想到这,他心底的怒意更盛,没想到母亲竟然以这种方式令自己屈服,实在让他太过心寒。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还算齐整,于是大步地向殿门走去。 少女向他追去,忽然收到一个冰冷的眼神,立刻收住了脚。她忽然觉得,这个皇子完全没有传言中那么和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平易近人,反而像魔鬼一样,尤其那双妖娆的眼睛。 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通报官在院落外面扬声喊道, “皇后驾到。” 花寻眼眸一窄,终是停住了脚步,不得不向花若瑾行了一礼。还未等他说什么,就被她抢先一步说明了来意, “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总之我将你带了回来,你就休想再回去。” 一句话将他的火又再次点燃,咬紧红唇,沉声讥讽, “没想到母后居然对儿子使用这种手段” “手段?我若不用这手段,你岂能乖乖地随我回来?”花若瑾睨了他一眼,随后径自进了房间,坐在外室中的软椅上。 花寻执拗地背对着她,看向这个曾经生活了几年的院落,一切布置与摆设都那么熟悉,和儿时一般不二,险些冲到头顶的怒气就这样慢慢压了下来。虽然他离开花霰国这么久,可母亲仍派人精心打理着这个院落,甚至一切都保持原貌,只为让他看着舒心亲切。 “母后可曾喜欢过父皇?”他幽幽地问道,手扶着朱漆木门,手指白皙纤长,比抚琴的女子更为柔美。 “那是自然。”花若瑾不知他为何没头没脑地问起了这个,不假思索地答道。 花寻慢慢转身,一双妖娆的眸子那么悲伤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反驳, “我看未必。” “你胡说什么”花若瑾眉梢一挑,对面前这个儿子实在头疼。他在外人面前显得极为和气,可却总是与自己作对,她的话他从未听过。 花寻对她的气恼并不在意,反而又倚靠在门柱上,望向林中飞快掠过的一群蜂鸟,幽幽地说道, “母后若懂得两情相悦,若懂得真心相爱,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将我强行带回来,更不会将我们生生拆散。” 花若瑾凝视着门前站立着的修长背影,眉头渐渐蹙起,她如何不懂得这些? “母后是为了你好……南月国根基已烂,国中暗潮涌动,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内乱,母后不会看着你身处危险之中。” 花寻轻抿着唇,目光幽深,不发一言,可手指却慢慢抠住门柱,心痛如绞。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要留在她身边,这样在她登基的那天,还有他这么一个靠山,不会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所觊觎。 “你不要担心她,那离开之后,她便与北冥国太子完婚了”花若瑾接过那少女捧上的茶,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丫头虽然长相很好,不过单凭长相,自己为儿子选的媳妇也不错,何况身家清白,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岂是那个丫头所能比的? 少女腼腆地一笑,粉面挂着两团红润,露出少女独有的羞涩,静静地退到一旁,眼角不住地瞟着花寻,眼中满是爱慕。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霎时间震得他胸口一阵紧缩,猛然回头,却看见花若瑾正气定神闲地品茶,连走几步,沉声问道, “什么意思?” 花若瑾轻抬眼眸,见他紧张成这个样子,更是确定了先前所想,淡声答道, “两国联姻之后,南月国出兵三十万,为北冥国解围,这件事连寻常百姓都知道了,你随便问一个人就可以确定。” 妖娆绝色的面庞挂起了一层寒霜,生生地能让人打个冷战,花寻紧紧地攥起拳头,又慢慢舒展,心中却搅动起滔天波澜。思绪在飞快地运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一定不能慌乱。即便他们大婚,她也不会是心甘情愿的,她一定是被逼的,一定是有苦衷的正当他这么劝说自己的时候,又听花若瑾继续说道, “你当天不告而别,她对你已经失去了信心,与他人完婚也是自然。据说近一个月来,她与其他夫侍打得火热,整日腻在园子里,除了上朝都不曾出去半步。这样一个女人,你还对她这么痴情做什么?” 花寻默不作声,仿佛没听见她所说的一样,怔怔地看向地面一处,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母后的话,把她忘了吧,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母后已经昭告天下,寻些模样俊俏、才艺绝伦的女子进宫,你随便挑些放在身边,总强过与其他男人共侍一妻。”花若瑾向一旁的少女递了个眼色,轻声说道, “这是镇国将军的小女儿,尉迟萱。饱读诗书,天资聪颖,从小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母后将她宣进宫陪陪你。你们年纪相仿,自然会有很多话可说。” 尉迟萱闻之,忙上前几步,盈盈一拜,柔柔弱弱的模样实在让人怜惜, “萱儿见过二皇子。” 花寻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暗自运用真气,可却没半点反应,心也跟着越来越凉。他从刚刚醒来开始就觉得身子无力,起初以为是睡得久了,后来才感觉到,完全提不起力气。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认清了一个可怕的现实:他的内力被封了 尉迟萱仍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半蹲在花寻面前,脸上泛红。她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想什么,是对自己不满意,还是心中仍想着那个人?不过他不让她起身,她自是不敢的,只能凄凄楚楚地看向花若瑾。 “你听不清楚母后的话吗?” 花寻这才抬头,目光沉静地与她对视,缓慢而有力地答道, “儿子听得字字清楚,不过要选多少妃子是母后的事,与我没半点关系。我早在十五年前就有了妻子,而且今生只要她一个。” 花若瑾气得脸色发白,恨得真想给他一巴掌,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今后必须留在这里,除非变成鸟儿飞出去,否则你就要一辈子留在花霰国” 当得知了一切事之后,花寻反而没了刚刚的愤怒与激动,显然平静了许多。他不能着急地顶撞她,他需要时间,总会把此时的消息传递出去,好让月罂知道自己好好的,这才是最重要的。 花若瑾见他不发一言,仍静静地站着,只当他是屈服了,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声道, “母后知道忘了一个人很难,不过只要时间够长,她总会在你生命中淡去。”她又看向半跪在一旁的尉迟萱,出声指点道, “萱儿,还不快服侍二皇子更衣沐浴,别误了晚膳。”说完带着几个丫鬟离开了院落。 尉迟萱脸上一红,却马上乖巧地应下。送走了花若瑾之后,慢慢地走到花寻身后,柔声软语地说道, “萱儿为二皇子更衣。”说完红着脸抬头向他看去,却换来更多的娇羞。这个男人真是少有的绝色,没想到她未来的夫君不仅地位显赫,连模样都这么俊美,如何能让她不爱? 想到这儿,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去解花寻腰间的丝带,眼前都被那艳丽的红色占满,真想瞧瞧这丝袍下的身材是不是也如模样一般俊美。 第284章该怎么办 收费章节(12点) 第284章该怎么办 手刚触及到面前的丝带,忽然被他握住,尉迟萱不禁俏脸更红,柔柔的眼波浮动,慢慢看向面前的男子,却是一愣。她从未看过这么美的眼睛,如丝如雾,黑澈的瞳仁倒映着她娇俏的模样,仿佛与对方融为一体。 那张脸明明比女人更妖娆绝代,却偏偏有着男子才有的霸气与傲骨,实在是难得。此时,对方脸上挂着散漫的笑容,邪气而又迷离,生生的让她一颗心扑通通乱跳成一团。朱唇轻启,声音似一汪春水般柔软, “二皇子……” 花寻眉梢轻轻一动,挑起她的下颌,顺势在她脸颊上轻轻划动,含笑地说道, “你再敢碰我,小心我废了你的手。” 尉迟萱正娇媚无限地听着他的话,还以为他会一时情动,与她宵一刻,没想到却换来一盆冷水,直浇得她心中冰冷。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双妩媚的眸子,却觉得里面夹杂着一丝危险的韵味,只得又问, “二皇子,您、您说什么?” 花寻勾唇一笑,比三千繁花还要炫美,一时间连这个一直觉得自己容貌美过天仙的女子也自愧不如。 花寻手指在她面颊上慢慢划过,带着凉,泛着冷,幽幽地说道, “不仅是手,我会把你这张花瓣一样的脸也一同毁了。” 薄汗慢慢从额头上渗出,尉迟萱脸色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娇态,反而一点点发白。她觉得脸颊上的不是手指,而是一柄锋利的刀子,所过之处均起了一层细密的粟粒。薄唇开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望着那双有深不见底的眼睛,腿有些发软。 花寻收回了手,轻蔑地一笑,就这幅胆子还敢进宫?还打算来勾引他?还真是荒谬…… 尉迟萱顿时瘫软在地,他没有呵斥她什么,更没有寻常男子那般粗暴,可却让她冷汗涔涔。明明是柔和的话语,明明是温柔的眼神,为何会让她从心底惧怕,仿佛看见了魔鬼一般? 也不管尉迟萱是怎样被丫鬟们搀扶下去的,花寻独自进了里间,浸在早已倒好温水的浴桶中,闭目沉思。 他深知皇宫中的守卫有多森严,若是武功还在,他必然来去自如,不会为这些烦恼。可此时却不行了。母后一定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这才封了他的内力,将他生生地困在这个笼子里。 仰头吸了口气,脸上早没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样,反而透着股浅淡的忧伤。眼底滑过一丝痛楚,又有些迷茫,他默默地念道, “月儿,我该怎么办……” 月罂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晃又过去几天了,她派人整日打探着花霰国那边的动静,得到的消息却让她心情越来越差。 现在各国使臣都携带着本国公主或是王公大臣之女齐聚花霰国,等待着选妃仪式。同时,这次花霰国放宽了选妃条件,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有待嫁闺中的美貌女子都可以一同参与,所以在这些竞选者中也有不少富家千金和穷苦人家的女儿。 月罂越听越火大,在屋中快速地转着圈,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管是不是花寻自愿的,她一定要亲自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若他是被迫无奈的,她就要将这件事拦下;若他是心甘情愿的,她……绝对不信 想到这,月罂急匆匆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银两,全部包在一个小包袱中系好。又换了一件朴素利落的短衣,这才离开花月轩。 临走之前,她直接来到墨苑,这些日子除了必须要去竹林练武,便是每天来这里“报道”。 奚墨每天都会为她诊脉,虽然她一再地说自己什么事都没了,可只要被对方那清冷的目光一扫,她就会立刻停止辩解,灰溜溜地伸出手。 月罂今天来得有点早,进了里间才发现,奚墨还在睡着。她不想打扰他休息,便取下包袱,坐在软榻边的小凳子上,托着腮将他看着。 不得不说,这男人睡时的样子倒是比醒着时亲切。乌黑的眉若远山般悠远,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如同两把黑色的羽毛扇,鼻梁挺直,刀削斧劈一般将面容刻画得更为精致,少有血色的薄唇轻抿,带着一抹病态的苍白。 月罂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忽然有些心疼。她还记得慕离说过的那些话,他说奚墨自己研制出一种药丸,身体内的毒发作的厉害时,便服下一粒,睡觉的时候便会减少痛苦。此时看着他紧密的双眸,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困了还是毒又发作了…… 当面对一个熟睡的人,又处在一个很寂静的环境中,人们通常也很容易随着对方一同入睡,她便是很好的例子。虽然很惦记着快些离开,可坐着坐着眼皮竟然打起了架,托着腮晃晃悠悠,最后竟然倒在软榻上,睡得一塌糊涂。 于是,奚墨醒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少女枕着他的衣袖,微张着小嘴,睡得正酣。不禁摇了摇头,想要抽回衣袖,却看见她眉头一蹙,不高兴地在他手臂上拱了拱,又换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即便他性子清冷,多日的相处也让他对这个经常捣乱的小女人有了更深的感情。他眼中不再是平日那般疏离,也没有先前的挣扎,反而是无边无际的爱怜。视线扫过她穿着的朴素衣裳,眉梢轻动,又看向一旁矮凳上放着的小包袱,便霎时明了。 他这些日子也常听到外面的传言,对她此时想去的地方自然明了,只是她在临走时还会到自己这里来一趟,已经令他很欣慰了。 他一手枕着后脑,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如同她先前那般看他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月罂像是梦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他的衣袖,紧紧地攥在手中,随后蓦地醒来。迷茫的视线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睡意顿时去了大半,见手中抓着对方干干净净的衣袖,已然起了细小的褶皱,心中惊恐。慌忙放开手,想要将他的衣袖抚平,却被他拦住, “无妨。”奚墨不慌不忙地收回衣袖,倚靠在软榻靠背上,向她问道, “来我这儿做什么?” 月罂忙露出细白的手腕,伸到他面前,倒是没像平日那般耍赖。 奚墨指尖搭在她的脉搏上,并没有任何异样,刚收回手指,便听她问道, “我是不是有什么病?” 奚墨一愣,抬眸向她看去,对她这份敏感的心思倒是有些诧异。他并未回答,只是目光平淡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什么。 月罂想了想,接着拂开衣袖,露出一小段莹白的手臂,看着对面仿佛万年不化的清冷目光,疑惑地问道, “我那晚住在这里,回去之后就发现手臂上多了这些细小的孔,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我想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阳光倾泻进来,洒在她的手臂上,使她的肌肤有些粉嫩透明,但完全看不见上面的细孔。他轻抿着唇,随后淡声说道, “已经无碍了。” “既然无碍,为何每日都要为我诊脉,难道与那晚发生的事有关?” 奚墨不知该如何回答,又不怎么会说谎,听她这么问便默了下去。错开眼眸,看向屋中一处角落,不发一言。 月罂自然知道他隐瞒了什么,她问过童昕,可他也说不清楚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说是因为她悲痛过度,没其他的事。可她怎么能信这些,那天她确实心情沉重,但也不至于忽然昏倒,而且昏迷前她明显感觉到心里发慌,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钻进了脑袋里,这才抵不住突然的疼痛,昏了过去。 “为什么不肯说?”她又追问了一句,可对方仍未回答,她自然知道奚墨的性子,只要他不肯说的,任凭别人如何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他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奚墨偏头看向窗外的竹林,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越发地明亮,仿佛在偷偷地瞧着房间中的一切。过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要走了吗?” “……嗯,出去几日。”她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问自己问题,实在有悖常理。他们这些天虽然?br /gt; 金竹密语第5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然有短暂的机会见面,但也只是诊脉这么简单,他也只会询问一下当天的身体状况,其他的一概不说。 奚墨点了点头,看向她放在一旁小巧的包袱,轻抿着唇,不再多说什么。纵使他心中有许多叮嘱,可话到嘴边仍是咽了回去,以他的身份哪能要求她什么…… 月罂见他不再说话,识趣地站起身,拿过一旁的包袱。她在榻前停了片刻,犹豫了一下又说, “虽然你喜欢清静,不过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的,这样做什么事都会方便一些。我前几天挑了个小厮,性子稳重,话也不多,让他在院中侍候着可好?” 奚墨闻言并没像以前拒绝慕离那般痛快,反而因为她的几句话内心掀起波澜。原来她也会在意自己呢,这种感觉还真是……很不错。 第285章花霰国 收费章节(12点) 第285章花霰国 月罂只当他是答应了,心中一喜,忙趁热打铁地补充道, “我这就让他过来。”说完转身就要走,忽听榻上之人淡声说了句, “等等。” 她还以为奚墨想要拒绝,不料却听他说, “书架第二排第三个格子上的药瓶,一日一次。” 她视线扫过榻上背对着自己的清瘦背影,忽然扬眉一笑,轻盈地跳到书架前,寻到了位置将小瓶子拿了下来,也不问究竟是做什么的直接揣进怀里,反正他肯定不会害自己。返回榻前忽然停下,歪着头看着对方轻阖的眼眸,犹犹豫豫地说道, “那个,我还有件事……我还没告诉童昕,他若来问你,你就帮我瞒下可好?”她只是顺便问问,也没想过这冰块男会帮自己的忙。她这次非去花霰国不可,又不能明目张胆的去,那样肯定会引起许多麻烦。而一旦偷偷地溜走,只要被童昕发现就肯定会被追回来,到时再想走就更不可能了。 奚墨静静地躺了半晌,随后冷漠地答道, “与我无关。” 月罂心里一堵,讪讪地摸了摸脸,没想到他拒绝得倒是干脆,向他的背影呲牙比划了好一阵,不过她可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看天色已经快到晌午,再不走出城以后就得露宿街头了,只能提着包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童昕今日白天去了皇城,最快也要半夜赶回来,她一定要在半夜前离开城镇,半点时间也不能再耽搁了。 奚墨听到轻快的脚步声离去,慢慢睁开了眼,柔和的眼波浮动,已然没了刚刚的冷漠与疏离。让她暂时离开这里也好,这样即便下毒之人操纵那人,也会因为他们二人离得太远而减弱许多。他暗叹了口气,想着该如何找到那个下毒之人,否则这样整日提心吊胆也不是个办法…… 月罂背着小包袱,偷偷地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说只是出去练练马术,很快就回来。那看马的小厮一见是她,自然不敢多问什么,又收了月罂的打赏,听了她的话也没有马上将这件事禀报给管家。 这匹马是童昕前不久刚送给她的,毛色黑亮,特别漂亮,他说这马是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回疆人手里买的。回疆向来产马,那里的马儿身材较内陆的壮实许多,毛色也干净亮丽,只是性子很野很难驯服。童昕本想着亲自驯服之后送给她,不过不知怎么,这匹马倒是与她关系极好,从初见她起就乖巧地粘着她,这也让月罂感到无边比自豪,以后出门练马就带着它。 月罂将小包袱挂在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从金竹园的侧门出了园子。出去之后,一路向西,希望能在傍晚到来的时候有处住所。 由于她打扮得朴素,又像模像样地随身带着柄长剑,一路上倒是没什么事,也不知是南月国的治安太好了,还是一般的小毛贼见她的样子都不敢上前。反正对她来说,无论哪种原因都不错,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就好。 越接近花霰国边境,她越能感受到这个国家的魅力。她早就已经知道,花霰国永远没有冬季,一年四季都温润多雨,如同一副永不陈旧的画卷。可她却不知道现实中居然美成了这样,虽然只是到了边界,就有了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感觉。 高耸入云的树木,遍地盛开的野花,潺潺的溪流,游弋的鱼群与飞快掠过的蜂鸟,眼前出现的任何一部分景物都堪称一幅旖旎的画卷,令她目不暇接,如同走进仙境一样。更难得的是,这里气候宜人,没有酷暑与寒冬,迎面吹来的都是凉丝丝的水雾,比她前世喷的保湿水效果还好。 月罂松松地挽着缰绳,任由马儿慢慢踩踏着绿油油的小草,心中感慨颇多。 她一路上看见不少进城的车队,大到八匹马拉着的奢华马车,小到二人抬的小轿子,倒是各有差别。不过相同的是,人们均是喜气洋洋的模样,都像是要急着嫁女儿一样,看得月罂心底更为恼火。使劲儿咬了口干粮,恨恨地嚼了两下,凶巴巴地嘀咕道, “该死的花寻,最好别被我抓到,否则非有你好看” 一转眼过了六天,月罂终于来到了花霰国的皇城脚下,被守城人前前后后搜了几次,这才放行。平日里花霰国倒是没查过这么严,只是太子近日公开选妃,许多环节自然不能忽视。还好月罂总是惦记着偷偷溜出去玩,以前就做好了假的通关文牒和身份,为的就是不让其他人认出来。 好不容易进了城,她倒是有些迷茫,皇宫哪儿那么好进,自己还要先想个法子才行。她牵着马来到一家客栈门前,把缰绳刚交到伙计手里,忽听身后有人唤道, “姑娘?”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素色短衫的少年几步走了过来,歪过头看向月罂,眼中的喜色更浓, “真是姑娘” 月罂一愣,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礼貌地笑了笑问道, “你是……?” 少年并不在意,浑厚地一笑,主动自报家门,解了她的疑惑, “姑娘不认得小的也是自然。小的以前在南月国的彩衣阁做事,前不久跟我家老夫人一同来了这里。” 一提到彩衣阁,月罂顿时眉眼带笑,仿佛那地方是自己的娘家,而那个人是自己的娘家人一样。急忙问道, “蒋大娘近来可好?” “好,好着呢老夫人一直很挂念姑娘,整日念叨,说您人好心好,手艺更好。前些日子您送来的几幅新图样正加急赶制呢,前一批都卖断货了。”这少年嘴倒是很甜,几句话说的月罂乐呵呵的。 “对了,姑娘您怎么到花霰国了?” 月罂想了想,却不能说明来意,因为彩衣阁除了蒋大娘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似乎是看出了她不愿回答,少年忙把话拉开,又说, “姑娘既然到了这儿,总该到咱们店里住上些日子,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说完就去牵那伙计手中的马,笑嘻嘻的模样实在是机灵。 月罂摇头一笑,她也有些想念蒋大娘,只是不清楚她具体住在哪儿,这才来到客栈,本来还打算打听打听,见到这少年倒是全都省了。 两人边走边聊,由于他并不知道月罂的身份,倒是没有平常人那般拘谨。一路上当起了她的向导,将皇城中最近发生的事都向她讲了个完全,其中自然包括太子选妃。 月罂目光有些黯沉,即便他不说她也看得出这次选妃规模有多大。街道上满是各国百姓,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挂了十足的笑,似乎都等几天以后的选妃仪式,要知道这可以花霰国继先皇以后时隔二十年的庆典,其隆重程度可想而知。而且,此次并不仅仅是选太子妃一个人,同时还会多选许多女子填补太子,这样被选中进宫的几率也就更大了些,他们自然是要高兴的。 月罂不紧不慢地穿过几条街道,刚转过弯,远远地就看见了彩衣阁的金字招牌,足足比南月国的那间大了一倍,看样子在这里的规模也要比原来大许多了。 这少年人还没到门口就高声喊了起来, “老夫人,您看我把谁带来了” 月罂笑吟吟地进了大厅,一眼便看到正检查新衣裳的蒋大娘,笑说道, “蒋大娘”对方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忙转头看来,一见是月罂,面上顿时堆满笑意,应了一声之后三步两步走了过来,将她的手拉住,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又惊喜又心疼地说道, “几个月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有什么心事?” 不愧是过来人,一眼便看透了月罂的心思,她勉强一笑,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蒋大娘将手里的活儿交代下去,让那少年去倒茶,随后拉着月罂的手进了里间。她们早在南月国的时候就熟悉得很,自然少了那些繁琐的礼节,进门便急切地问道, “公主,你是不是为了花公子纳妃一事而来?” 月罂点了点头,也不打算瞒她,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反正也没什么秘密,说说也无妨。 蒋大娘轻叹了口气,对他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也颇为忧心,不过她只是个寻常百姓,又能做什么呢? “我起初以为这件事只是传言,可近日见越来越多的人来竞选妃子,这才知道不是假的。前日还派人给你送去了书信,想必那会儿你已经出了南月国。” “我六天前就离开了园子,半个时辰前才刚刚到达皇城。” 蒋大娘握住她的手,觉得比先前在南月国暖和了许多,想来也是因为这花霰国气候宜人,始终保持在合适的温度, “你也别太烦心了,说不定有什么内情呢花公子待公主的好,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一定不会这么随随便便纳妃的。” “正因如此,我才亲自来瞧瞧,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月罂轻轻一笑,她当然相信他,只是整日被这样的一种氛围包裹,终是高兴不起来。 第286章入宫 收费章节(12点) 第286章入宫 两人几个月不见,足足聊了一个多时辰,从彼此的家事聊到生意上的构想,真是越说越起劲儿,若不是天色已晚,伙计请她们去吃饭,估计这两人能足足聊到天亮了。 离开这些日子,月罂一直着急赶路,常常在马上吃些干粮,现在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吃饭。两人边说边吃,一顿饭倒是其乐融融,也让月罂觉得有了家的温暖,她期待的何尝不是这么简单的生活,与亲人一同吃饭,再闲聊几句,总好过隔着矮几遥遥举杯…… 彩衣阁分前后两个院,前院是店铺,后院住人。蒋大娘见她像是有些累了,忙让人带她到了后院的一间客房休息。 彼此之间已经这么熟识,何况两人又有着生意上的来往,月罂住在这里倒是很安心。她简单地沐浴之后便倒在床上,这些天日夜兼程,生怕耽搁了选妃的仪式,此时放松下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若不是睡梦中觉得肚子饿了,她还不会醒过来。推开窗户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却一点也不觉得疏远,反而觉得那么亲切,大概是离他越来越近的缘故。 这天,月罂想了许多方法进宫,可都被蒋大娘一一否决,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把进宫想得太简单了。但此时此刻,她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这次出来就失去了意义,这样只会将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事上升到两个国家,若再有小人暗中使坏,凭两国此时的情势也不会太乐观。 想来想去,倒是蒋大娘的儿子蒋林想到了个好办法。他今早来的彩衣阁,听说月罂就是那画图的女子,心中更是钦佩。三言两语地就将他的主意大致说了出来,让这两个人愣了半晌。月罂默了片刻,觉得此时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此次太子选择的人没有身份讲究,只要模样俊俏,读过一些书就好。不过这也只是初选,至于是否被选上,还要一层层筛选,最终会剩下几十个送入太子,到里面再分出三六九等。 蒋林的意思是让月罂作为此次的待选女子入宫,凭她的模样以及言谈举止,一定会被选中,只要见到花寻,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月罂想了想,眼下形势紧迫,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法,只能搏一搏了。不到最后时刻,她真不想用自己这身份强行进宫,此时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若真遇上心怀不轨的人,这条小命就又保不住了。 主意拿定之后,蒋大娘便吩咐蒋林快些将月罂的假身份牌送到官府,待上面通知之后和其他女子一同进宫。 蒋林去了很久之后才回来,说今日是选择普通百姓家女子的最后一天,还好月罂决定的及时,否则误了时辰就再没其他法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月罂就在这样阴错阳差的机遇下成了待选女子,准备不久之后与其他人一同入宫。 两天之后,官府传来口信,让月罂一个时辰后到官府门前候着。她送走了官差,忙将随身带来的东西装好,又辞别了蒋大娘一家,匆匆地赶到了官府门前。 整个过程极为正式,她本以为只是为太子后宫充数,又不是选太子妃,应该没那么多讲究,没想到也有这么多要求。 第一轮相当于海选,就在官府的一间殿宇中进行。一拨拨年轻女子描眉画鬓,穿着艳丽,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从月罂身边走过,脂粉气熏得她连打了两个喷嚏,却遭到对方的一阵嘲笑。 垂眸看了看自己,一身雪色薄衫,腰间的玉带也只是绣了几朵兰花,虽然很是素雅,但在这么个特殊的时候,却有些过于素了。月罂暗自郁闷,竟没想过换一身鲜亮的衣裳,也不知第一轮会不会直接被淘汰下去。 百余个少女叽叽喳喳地聊着天颇是壮观,声音虽然都很好听,却仿佛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乱糟糟的一团。 殿外轻咳了一声,屋中的嘈杂顿时停止,少女们自动让开了路,恭恭敬敬地站在两旁,齐齐行了个礼。 进来的人正是一个管事太监,在宫中的地位不算高,但人却有些傲慢。他鄙视地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少女,拿鼻子轻哼了一声,轻蔑地低斥道, “小户人家的丫头就是少教养。” 他丝毫不顾及这些人的脸面,说的话十分难听,不过众人均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月罂眉头一皱,觉得这人实在差劲,不过眼下并不是与他争辩的时候,进宫要紧,只得忍了。 初选的流程很简单,无非是看看这些少女的长相,还有许多宫里来的嬷嬷拿着尺子,量了她们的胳膊、上身和腿的长度,看样子身材比例也要在一定范围中才行。另外,她们还一个个地去了偏殿,被这些嬷嬷检查身上是不是有疤痕或异味,若有这些的也会直接淘汰。 经过这次初选之后,百十余个少女就被淘汰一半,落选的人虽然愤愤不平,可终是无法与这些嬷嬷抗衡,只得气恼地离开。 管事太监眼也不抬地喝着茶水,身旁的官员在一旁赔笑,讨好之意自不必说。 当剩下的几十个少女齐齐回到厅堂的时候,那管事太监才略微抬眼,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却没有太多表情。他本就对这差事抱怨连连,因为下面的少女都来自普通人家,自然没什么油水可捞。 一个身份最高的嬷嬷将少女们的情况向他禀报了之后,管事太监才点了点头,与那官员假意寒暄了几句,带着这些人离开了官府。 月罂暗松了口气,看来初选算是过了,她知道接下来就会直接进宫,到里面还有许多轮筛选。不过只要进了宫,她的把握就会更大些。 一行人从皇宫的侧门进入,先是一同来到一座殿宇沐浴。也不知是等待了许久,还是这些嬷嬷有意刁难她们,浴桶中盛放的完全是冷水。虽然花霰国气候温暖,但此时已快到傍晚,用冷水洗澡总有些说不过去。 月罂见此情景不免皱眉,她天生体寒,较常人更加畏寒,无论春夏秋冬都沾不得冷水,这也是王夫当年不远万里寻来那块暖玉,专门为她做成那个暖玉池的原因。其他少女虽没她这么顾及,对此情景却都有些不满。她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之中,暗自想着主意。 几个平日在家中娇生惯养的少女立刻与管事嬷嬷争辩起来,说自己以后若是得了势,一定要这些人好看。可这些嬷嬷久在宫中,哪会害怕这个,冷着脸命人将那几个为首的清了出去,至于去了哪儿,月罂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殿宇中只剩下三十余人,那些性子唯唯诺诺的看到刚刚的情形,吓得连忙脱了衣裳跳进浴桶中,冻得打了个冷战。不过也不敢多言,匆匆忙忙地洗着身子。 月罂眼睛转了转,视线落到那个气势十足的嬷嬷身上,便有了主意。她趁着少女们各自寻浴桶的时候,走到那嬷嬷身旁,将一锭金子不着痕迹地塞到了她手中。 嬷嬷一愣,手指细细摸过,又拿眼角一瞟,立刻露出诧异的神色,看向月罂的目光也变得不同。 月罂心想着有门,趁势笑吟吟地低声说道, “嬷嬷,小女子天生体弱,沾不得冷水,不知嬷嬷可否行个方便?” 有钱能使磨推鬼,月罂一直这么认为,而现实也的确如她所想,那嬷嬷闻言不动声色地收起了金子,在一旁的随行丫鬟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丫鬟忙诺诺地答应,示意月罂随她而去。 月罂临走时向管事嬷嬷行了个礼,见对方脸色已然好了许多,不由得暗自一笑,还好从园子带来了不少金银,否则今日一定会被冻惨了。 沐浴更衣之后,月罂与其他人一同简单地用了晚膳,随后便有几个嬷嬷亲自教她们宫中的各种礼仪。这可让她有些头大,从回到这世间开始,月罂一直也不需要学这些,每天都随心所欲地生活。不过好在有了刚刚的那一锭金子,那管事嬷嬷对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动作不到位也只是指点一二,并没有对旁人那般严厉。 就这样,这三十几人连着三天一直在学习礼仪,直到掌握了全部之后,才分成了几组一同来到先前的殿宇中。这些少女从最初的完全不懂规矩,到此时的小心谨慎,每个动作都规范得体,仿佛脱胎换骨一样,终于让那个傲慢的管事太监点了点头。 他一组一组地看过穿着同样衣裳的少女,遇见顺眼的便让她站到一旁,选了十个之后,又让其他人退下。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今儿选出你们这些人进了太子,并不代表你们一定会成为主子。从今往后都小心着服侍太子,机灵着点儿,别让人家说长道短,咱家可不想摊这不是。”说完在一个小太监搀扶下站起身,颇有气势地走出了殿宇。 少女齐齐行了一礼,面上虽然恭敬,可心里却颇为不屑。不过能被他选上已是难得,至于以后会不会成为主子,还要看她们各自的本事。 第287章太讽刺了…… 收费章节(12点) 第287章太讽刺了…… 当月罂等人来到太子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被骗了。 说起来这次选妃范围广泛,无论什么身份地位的女子都有参选的机会,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她所在的这个组的少女多数来自寻常百姓或小门小户人家,到了太子之后直接被分到了外院的一座偏殿,由管事嬷嬷分派给每个人任务,无非是一些打扫院落的琐碎活。 月罂暗自郁闷,原来招进来的这些人都充当了粗使丫鬟,别说见太子了,连太子的寝宫都进不去。不过既然来了就要安心等机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绝对不想暴露身份。 几个少女正小声抱怨着什么,院外忽然传来谦卑的问安声,听声音正是那个刚要离开的管事太监, “谭公公,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小太监来传个信儿就好了,还要劳烦您亲自过来” 月罂眉梢一挑,听这语气怕是来人比他地位高了。她与屋中的几个少女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一齐走出了里间,来到院中分开站好。 谭公公温和地一笑,缓声道, “咱家听说这杂役房来了几个模样俊俏的孩子,想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管事太监一愣,随后笑意盎然地回答, “都是从穷苦人家来的,不懂礼数,怕谭公公笑话。”说完向几个少女一使眼色,低斥道, “这位是太子身边的谭公公,你们还不赶快请安?真是群没眼力的……” 月罂心里暗骂,这个趋炎附势的狗东西,谁知道来的人是谁。不过骂归骂,还是与众人屈膝行了一礼,唤了声“谭公公”。她抬眼看向那位谭公公,刚刚的郁闷情绪忽然散了,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老神仙。 这谭公公并没有管事太监那般嚣张,反而像一位慈祥的老者,眉眼很长,面容圆润饱满,看起来也是生活无忧的。他和善地点了点头,慢慢走到这几个少女面前,挨个仔细瞧瞧,有的还顺便问上几句,对谁都客客气气,让众人都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他走到月罂面前,正想问她什么,忽见她抬头看向自己,猛然怔住。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眼里满是惊诧,过了半晌才问, “你叫什么?” 那管事太监看出了些许门道,忙三步两步走了过来,还没等月罂回答什么,便抢了话说道, “她叫南无月,是京城彩衣阁掌柜的远方亲戚。” 月罂轻抿了唇,觉得自己用这个假的名字与身份也不错,至少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谭公公也没计较他抢话说,而是又深睨了月罂一眼,又向下一个人问去。当他看过十个人之后,略想了片刻,随后一指月罂,对那个管事太监说, “这孩子我就要去了。” 管事太监连忙点头应下,又象征性地叮嘱月罂机灵着点,别惹谭公公不快。月罂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回答,暗地里却翻了无数个白眼。 出了杂役房,月罂小心翼翼地跟在谭公公身后,微垂着头不发一言。她一路上一直合计着接下来的对策,若这谭公公是太子身旁的红人,那他此次来挑人便是要带到太子殿了,这样正好不用她再为此事费心思了。 不过她却觉得这次进宫太顺利了,虽然前几次都可以说是运气,但这次被谭公公选中却觉得有什么隐情。她还记得刚刚谭公公看到自己时的惊愕,仿佛早就认识她一眼,心里忽然一跳,难道他以前见过自己吗? 一路上,月罂左思右想,仔细回忆着记忆中是否有这么个人,可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她越来越糊涂,最后索性不再去想,只等着不久之后见到花寻,便一切了然了。 谭公公走着走着忽然停了脚步,偏头看向月罂,和声问道, “你为何不问咱家要带你去哪儿?” 月罂眉眼低垂,态度十分恭顺,不卑不亢地答道, “一切听谭公公做主。” 谭公公见她没有其他丫鬟那么喧闹,举止又大方得体,很是满意。不过最让他满意的还是她这模样,与那个人,实在是太像了…… “既然如此,从今儿往后,你就留在太子中侍候太子吧。”谭公公说完转身,又慢慢地向前走着,留下了一脸错愕的月罂。 没想到事情竟然进行得这么顺利,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进了太子,看来就要见到他了。想到这月罂抿唇一笑,脸上慢慢浮出两片红润,见谭公公已经走远,赶快三步两步跟了上去,紧跟着他一直来到太子。 这宫殿比她在南月皇宫的住所都大,修建得也颇具气势。月罂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跟在谭公公身后走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主殿附近,迎面匆匆忙忙地走来一个小丫鬟,到了谭公公近前屈膝行了个礼。 “太子可在里面?” “在、在里面。”小丫鬟面色绯红,比院中栽种的桃花还要粉嫩,她瞟了眼月罂,眼中忽然涌出惊艳的光芒。 谭公公吩咐小丫鬟带月罂去偏殿换上太子下人的衣裳,沐浴之后再来太子殿服侍。两人齐齐行了个礼,随后一同离开。 小丫鬟是太子中的二等宫女,平日里负责打扫外室,性子活泼可爱,看样子没什么心机。她对月罂十分好奇,没想到谭公公会从杂役房中选人,更没想到选中的人直接被塞到太子身边,所以一个劲儿地感叹月罂命好,而且不仅命好,模样也好。 月罂沐浴之后换了件一等宫女的衣裳,听着她各种羡慕的言论,微微一笑。她忽然想起了婉儿,也是这么整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过心眼儿极好。那天自己离开只是给她留了个字条,否则哪会那么痛快就能溜走? 等月罂再次来到太子主殿的时候,天色已暗,各处已经掌起了灯笼,亮如白昼。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托盘,里面放着一个小碗那般大的盅,也不知装了什么,盖得严严实实。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推开虚掩的殿门,刚踏入一步便听到一声娇媚的喘息声,步子不由得一顿。 繁华绚丽的殿宇中,各种摆设都极近奢华,上好的紫檀木桌椅上摆放着光彩夺目的琉璃杯盏;精致雕琢过的古树花架旁,立着几层高的书架,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颇为雅致。白玉制成的珠帘在灯光下泛起莹白的柔光,在微风下叮咚作响,恰似天籁之音。 可就是这样一座端庄高贵的殿宇,内室却传来男子低沉的喘息与女人魅惑的呻吟声,两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必多想也猜得出在做什么。几乎是无意识地一瞥,月罂顿时觉得五脏六腑被揪得紧紧的,视线凝固在内室的床上,眼中满是悲凉凄楚。 她静静地站在外室,不知道还要不要进去,更准确的说,她不知道还要不要留在这个皇宫中。她想过许多种与花寻重逢的样子,却独独没有猜到这一种,一时间竟然木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思绪全部抽离,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 透过玉石的珠帘,里面的情形清晰可见。偌大的雕龙大床上,锦被凌乱,衣裳散得到处都是,两个纠缠的男女正抵死缠绵,销魂的声音如一柄柄尖锐的刀子,直刺入听者的耳畔。 男子赤裸的脊背在灯光下呈现出象牙般的白色,光滑的脊背弧线极好,将身材显得更为修长完美。乌黑的发丝被拢在一起,发尾用一段红绸松松地系着,垂在腰侧,随着身体的起落而摇晃。 他虽然背对着月罂,可那身材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而他的腰间还挂着殷红的丝袍,若隐若现地露出下面莹白的肌肤,直垂到腿弯处。 床上的女子只露出一个侧脸,美到极致,可眼角眉梢看起来却有一种熟悉感。女子紧紧地勾着男人的脖颈,凤眸半阖,迷离的目光如水般流淌,晃得人眼睛更疼。 月罂紧紧地攥着手中托盘,慢慢垂下眼,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亲生母亲下落不明,她却不在园子里等着;金銮殿上坐着的女人心怀不轨,她却不在一旁小心提防;朝中大臣们已经分出了几派势力,自己还不尽快为母亲笼络住他们;园子里暂时无人打理,她作为主人却不留在那里……她偏偏将一切都丢下,只身一人来到花霰国,只为将自己的夫君寻回来。 可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传言中的一切事都是真的,他的确要纳妃了。而且在纳妃前还做着这样的事,就那么清清楚楚地发生在眼前,实在是……太讽刺了……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嘲弄她的自作多情与无知,她对他那么信任,可这种信任终是被现实践踏在脚下,让她怒火中烧。 月罂咬紧嘴唇,很想冲进去将他们分开,问问那个人究竟在想什么?可终是无力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自己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呢?她还不是一样,将一颗心分成了两半,这样的她与他有何区别? 第288章太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288章太子?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床上的男子凤眸半阖,又快速地进出了几次,随后掐住了女子的细腰,深深地抵在她的身体中。 蚀骨销魂的声音径自化开,毫无阻拦地飘到月罂的耳畔,她脑袋里嗡嗡作响,慢慢向外退了出去。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求证的必要?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离开,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理一理杂乱的心情。 她刚刚退到门旁,内室忽然传来低柔的男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欢爱后的沙哑, “进来。” 月罂咬紧嘴唇,眉头拧在一起,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托盘上的盅也随之发出轻微的声响。快速地转过身就要出去,可外面走进来的人却差点与她撞上,这人正是带她进太子的谭公公。 谭公公见月罂脸色惨白,微微一愣,只当她是病了,忙接过她手上的托盘,轻声吩咐, “随我进来。” 月罂也不答话,再没有先前那般恭顺,提步就要出去,可又被谭公公抓住了手腕,冷眼看去,见他仍然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眉头皱的更紧。 “太子在唤你进去。”谭公公压低了声音说道,显然对她的突然变化有些不解,不过他为人温和,并没有因为她的反常而着恼。 月罂深深地吸了口气,偏头看向隔着两间屋子的半截珠帘,里面的情形仍然可以印在眼中。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丝袍,色彩艳丽,如盛夏的晚霞,灼烧着一切。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根丝带,衣领敞开,露出如玉般温润的前胸,带着一丝性感与慵懒。 她不想抬头去看他的眼,只匆匆一瞥,便对一旁的谭公公说道, “麻烦公公转告太子,他若有话对我说就自己出来,里面空气不好,我不想进去。”她声音虽然平淡,可熟悉她的人却能猜到她正强压着怒火,连语调都有了些许颤抖。 谭公公有些张口结舌,自己在宫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宫女。更让他意外的是,她刚刚明明表现得那么温顺,为何此时有这么大的变化?还未等他说什么,内室忽然传出柔和的笑声,可却听不出有多少笑意, “谭公公,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只小野猫?偏说我会喜欢……”话音刚落,清脆的珠帘叮咚作响,从里面慢慢走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行走间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谭公公忙放开月罂的手,向男子行了个礼,恭敬地答道, “回太子,老奴是在杂役房发现的这位姑娘。”说完看了眼手中的托盘,试探地询问道, “太子,这汤药……”他沉吟了一下,目光期待地看向男子,希望得到与以往不同的答案。可男子好似没看见一样,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谭公公俯了俯身子,随后将托盘递给了里间走出的一个小丫鬟,他看着那盅轻轻摇了摇头,又暗叹了口气。 丫鬟刚走进内室,里面忽然跑出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衣裳半裸,面颊潮红,她凄凄楚楚地跪在男子脚边,扯着他的下摆哭诉道, “太子,玲儿真的想给您生一个孩子” 男子眉梢轻挑,斜睨着脚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将她扶了起来,又抹掉她的泪珠儿,好声哄着, “女人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就走样了,难道玲儿为了一个孩子就要变成那副模样么?”他的话听起来温柔至极,又像是完全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可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泪珠滚动,看着面前俊美非凡的面容,却如何也看不透这男人的内心。究竟多狠的人才会像他这样,几年来一直不要任何女人为他生下孩子,真不知是他完全没看上以往的那些女人,还是他早已经心有所属…… 男子温柔地一笑,如万千桃花绽放般绚烂,他睨向跟出来的小丫鬟,和声吩咐道, “还不服侍你们主子把药喝了。” 小丫鬟连忙应了一声,硬着头皮将那个盛了避子汤的盅端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到女子面前。 那女子泪眼婆娑,视线扫过那熟悉的汤药,心里万般苦涩,颤抖着指尖接了过来,垂眸看了半晌,终于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后脚一软,险些摔倒。 男子手疾眼快,伸手便圈住了她的腰,声音柔和得如一汪池水, “是我刚刚累着玲儿了么?让你站都站不稳了?”轻佻的语气带着一丝丝宠溺,可这种小心呵护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怎么也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谭公公,吩咐御膳房为玲儿多做些进补的膳食,可别饿坏了我的小美人儿。”说完指尖滑过女子的泪眼,柔声说道, “天不早了,玲儿快回去歇着吧。” 那女子咬紧嘴唇,向他屈膝行礼,随后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出了太子殿,只剩下月色中一抹凄楚的身影。 整个殿宇恢复了静寂,唯有几个人各自不同的喘息声。 月罂从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看那人一眼,只是茫然地看向外面的院落,不知该说些什么。衣袖忽然被轻轻拉动,她转眸看去,是谭公公在偷偷向她使眼色。她轻抿了唇,心想着既然如此,就把一切都说明白吧,否则这么糊里糊涂的走也不是个办法。 她转过身,正对上对方那双幽深黯沉的眸子,不过他逆光而站,他目光中的惊诧她却看不到半分。半仰着头将他看着,觉得失望远远大于心痛。 男子慢条斯理地向她走来,优雅的如同一只豹子,他走到月罂面前,俯下身子歪着头打量着她,眼中满是惊叹,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伤感,喃喃地说道, “有劳谭公公了,下去别忘了领赏。” 谭公公俯了俯身子,依旧是平日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随后示意两旁的丫鬟出去,反手将殿门关上。 柔和的呼吸吹拂着她的脸颊,月罂不得不抬眼与他对视,此时房间已经无人,她一把攥住了对方的衣领,正想兴师问罪,却即刻愣住。她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熟悉到仿佛印在骨子里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震惊。 微微上挑的眉眼,恍若天成的精致眼线,弧线极好的两颊,艳丽的红唇,一切都是她爱极了的那幅模样,可是她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视线锁在那双含笑的眸子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触电一般将对方放开,又飞快地一脚踢出,只踢向对方的胸口。 男子没想到这女人上来就动手,来不及躲闪就被踢了个正着,忽然向后仰倒。还未等他身子着地,月罂又跃了上来,顺势掐住了他的脖子,两人一齐倒在地上。 她飞快地抽出软靴中的短刀,横在男子的脖颈间,沉声问道, “你是谁?” 男子大咧咧地仰躺在地上,对她的这身功夫倒有些赞赏,挑眉一笑,言语仍带着一贯的轻挑多情, “我是你的心上人” 月罂冷冷地看着他这吊儿当啷的模样,眼眸半眯起来。这人无论容貌、声音、衣着、举止,都与花寻一般不二,如果不是自己对花寻的熟悉,险些被他骗了。见他对此时的处境并不在意,反而仍然笑吟吟地将自己看着,眉头蹙得更紧。 又将刀刃贴近他一些,又冷声说道, “再胡言乱语,我一刀宰了你” “哎呀呀,小美人儿,可别吓唬我啊,流血了流血了”男子大呼小叫地眨着眼,可面上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反而像是在与她玩过家家。 月罂一手握刀,另一手伸出手指一点点摸过对方的脸颊脖颈,想要找到人皮面具的缝隙。她只当这男人是带了与花寻一样的面具,隐藏在花霰国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想到花寻那天的不告而别,心底便生出寒意。 她将来来去去这些日子发生的 金竹密语第5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子发生的事串在一起,忽然觉得这些事一定有极大的关联,而眼前的男子便是问题的关键。 男子忽然低低的喘息了一声,面色桃红,言语轻挑地说道, “小美人儿,你难道喜欢这个调调?不过那刀子可要拿稳了,别划破了我的脸” 月罂拍开他摸向自己腰间大手,冷着脸恐吓道, “你若不说实话,我真会毁了你这张脸” 男子惊得睁大了眼,故作惊愕地说道, “我说、我说,我是花霰国太子” “我还是女皇呢”她忽然觉得这人好像一直在与自己开玩笑,没半点认真样,心里更气。她这一个月来,功夫大有长进,连童昕都常常满意地点头,可为什么对这男人没半点震慑力? 男子眨眨眼,视线一点点扫过月罂的脸,忽然开口又问, “女皇?哪国的女皇?” 月罂脸色越来越黑,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老实了。不过既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她怎么也不好给人家放血,只能换一种法子收拾他。想到这,她一拳垂在对方的前胸上,险些让他背过气去。 男子一阵猛咳,喘息时脖颈还擦过刀尖,划出浅浅的血痕。他哀嚎了一声,恨不得立刻去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不是被毁容了,可无奈被月罂压得极牢,动也动不得,只能气恼地低叫道, “我说了你还不信,那你要听到什么答案?” 月罂沉吟了片刻,这才让头脑冷静一些,低声问道, “花寻呢?” 第289章何为情圣 收费章节(12点) 第289章何为情圣 男子闻言睁大了眼,狭长的眸子闪着碎星般的光芒,随后缓缓地眨了眨,上下打量着月罂。看了半晌,终于咧嘴一笑,起初还强加掩饰,后来越来越大声,笑得竟然上气不接下气,看得月罂更为恼火。 似乎是觉得这男人不像什么坏人,又发现他没有戴人皮面具,月罂此时对这张脸还真下不了狠手。匕首迅速调转,将刀背抵在他的喉咙上,使劲压下,生生地止了他的笑, “笑什么,说话” 男子手忙脚乱地想拨开匕首,又怕伤了手指,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有趣。他连连咳嗽,脸也涨得通红,最终不得不开口求道, “嫂子,快饶了我吧” “鬼叫什么谁是你嫂子”月罂眼睛一瞪,心想着这人实在像个白痴。刚刚听他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明明是听不到脚步声的,武功该不会太低,可此时为什么任由自己打骂? 男子苦着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刀柄,又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一双含着水雾的凤眸凄凄楚楚地将她望着,说不出的可怜, “你是不是南宫月罂?” 月罂眉梢轻挑,他竟然猜出了自己,反正现在也不打算瞒着什么了,也没再掩饰。微抬了下巴,反问道, “是又如何?” “那就对了花寻是我哥,你是他媳妇,不就是我嫂子么?” 月罂觉得这是几天来听到的最荒谬最不靠谱的事,呆愣愣地看着面前俊俏的眉眼,单凭这长相怎么也能猜到这两人是兄弟,可是花寻却从未对自己提起, “我可没听说过花寻还有个同胞弟弟” 男子撇了撇嘴,既然知道了月罂的身份,倒是打消了先前想要调戏她的念头,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回答道, “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个秘密,除了这皇宫中的人,外人哪知道半分?” “为什么?” “各国一直流传着这样的做法,皇后若生了双胞胎,肯定会处死最小的那个,难道你不知道?”男子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使他本是玩世不恭的目光多了些忧郁的味道。 月罂确实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矩,只是听起来实在残忍。刚出生的小孩子有什么错?不过是比别人晚生出来几分钟甚至几十秒,竟然刚见到太阳就要被夺去生命…… 她轻抿着唇,对男子的话将信将疑,手上的力道减轻,让他呼吸顺畅,随后又问, “那你叫什么?” 男子收起落寞的眼神,向她抛了个媚眼,软声答道, “花隐。这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月罂翻了个白眼,连这自恋的模样都和那人一个德行,又深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坦坦荡荡,实在不像说假话,这才收回匕首。 她刚一离开,花隐立刻像箭一样嗖地冲到了内室,速度快得堪比轻功高手。月罂嘴角微抽,真不明白他只是轻功好却不懂半点武功还是天生有受虐倾向?好奇地跟着他走了进去,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花隐紧张兮兮地照着铜镜,摸着脖子上浅浅的红印,一脸苦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分钟,这才可怜兮兮地转过头,对着月罂哭诉, “我这么细腻光滑的肌肤,都被你给毁了”他见月罂抱着手臂靠在书架上,漫不经心地睨着自己,只能又愤愤地小声嘀咕, “真不明白那个傻子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母夜叉” “你再说一遍试试”月罂一瞪眼,吓得对方慌忙捂住了脖子,又觉得不对,两手又一齐捂住了脸。 月罂无奈地呼了口气,对这么个活宝实在没辙,只得开口吩咐, “喂带我去见花寻”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而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差,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花隐郁闷地皱起鼻子,仿佛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兽,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随后走向衣柜。走了几步又快速转头,又瞪了她一眼,这才气冲冲地走到衣柜前,极大声地打开柜门,似乎在昭示着自己的不满。 月罂毫不介意这些,倒觉得从他这性子中隐约能看到花寻的影子,很是有趣。想到这,她眉眼舒展开来,竟会心地一笑。还好她没气得一走了之,否则就误会了他…… 可她等了半天却诧异地看到对方换上了丝质睡袍,随后躺倒在床上睡下,郁闷地走到床前一把将他扯起来,低问道, “喂不是让你带我去见花寻吗?” 花隐闭着眼也不睁开,懒洋洋地答道, “夜太深了,我要睡觉了,再不睡皮肤会不好的,像你一样就丑死了……” “你”月罂气得咬牙切齿,真想一巴掌将他拍到屋顶去。她这些天风尘露宿,确实没怎么打理,不过也不至像他说得这样丑吧? 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压下火气,她此时寄人篱下,若没有这个所谓的太子,自己根本找不到花寻的所在,只能忍着气又问, “那什么时候去?” 花隐半睁开一只眼,慵懒得像一只困倦的猫儿,慢悠悠地答道, “明儿一早,嗯……过了晌午吧……”说完倒头便睡。 月罂嘴角抽动,听他的呼吸声完全不像装的,而是真的睡着了她实在想知道这人的脑袋以及身体构造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是一个人吗?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没过一会儿就睡得不省人事,实在像是个……怪物 正如花隐所说,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转醒。呵欠刚打了一半就被月罂从床上拖了下来,迷茫的凤眼正对上一双带着怒意的黑色眼眸,微微一怔,随后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懒散地笑道, “嫂子一大早就来了?” “我从昨晚就坐在这里等着”月罂咬牙切齿地说了这几个字,对这么个白痴真的很头疼。 花隐这才见到她发黑的眼圈,怜惜地想要摸一摸,却被对方粗鲁地拍开,郁闷地哼了一下,低声道, “也不知我的睡姿什么样,我还从未让旁人看过呢……”说完也不理满头黑线的月罂,吩咐宫女进来为他梳洗打扮。 等花隐收拾妥当的时候,月罂觉得眼皮跳了一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对方,过了好半天才缓缓问道, “你确定……要这么出去?” 花隐傲然地抬起头,也不理她,拿鼻子哼了一声,颇有气势地大步走了出去。 月罂想生气又生不出来,想笑又实在不能笑,苦闷得厉害,真不知道这个花霰国的皇后怎么会生出这两个顶级怪物。虽然未曾谋面,月罂却忽然有些同情她了…… 太子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只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个小丫鬟,不过个个模样俊俏,均堪比昨晚见到的那个叫玲儿的女子。 花隐沿着小路走到侧门,走几步还不忘懊恼地向月罂瞟一眼,像是怕她跟丢了。一路经过的丫鬟们对自家太子的打扮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才让月罂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原来这个皇宫只有自己才是特殊的…… 花隐今日一身艳丽的衣裳,薄如蝉翼,暖风袭来,丝袍慢慢飘开,露出如羊脂玉般的肌肤,比月光更姣美三分。只是他的脖颈上竟然环着一条雪貂毛领,厚厚的实在刺眼。花霰国虽说全年没有冬季,可此时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穿一件衣裳都会觉得热,更别提只适合在南月国冬天才戴的毛领了。 月罂知道他是为了挡住脖子上的印痕,如果不是此事太过另类,她一定会对他这么维护脸面的做法感到敬佩。 两人在皇宫的小路上穿行,路过的宫人均向花隐恭敬地行礼,这也让月罂彻底打消了他是冒牌货的想法。她昨晚趁着花隐熟睡,在太子殿中各个角落查看,想找到蛛丝马迹,不过所有的证据都指出,这个人的确是花霰国太子。 她忽然有些迷茫,花霰国对外只宣称有一位皇子,并且自己的二姐前些年与他联姻。但人们却从未见过这位皇子,难道就是指花隐?不过他比花寻年纪小,又怎么会是大皇子呢? 她此次来花霰国一来是想知道花寻的消息,二来就是想看看自己的那个二姐,也就是南月国神秘的二公主。 “喂你们可还有一个哥哥?” “我母后只生了我们两个,如果再有哥哥,就是我父皇偷偷再外面找女人了”花隐吊儿当啷地回答,说得极为自然。 经过大半天的相处,月罂已经对这个言行举止非人类的男人有了抵抗力。闻之只是嘴角轻动,随后又问, “那我二姐,可是嫁给你了?” 花隐脚步一顿,生生地止住,他离月罂两步之遥,此时背对着她,脊背僵直,不过很快就松弛了下来。慢慢走了两步,并未回答。 月罂看出了他的异样,正想继续询问,忽见他猛然回头,像自己做出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转过身,快步跑到前面不远出一个矮树丛旁蹲了下来。 月罂疑惑地跟了上去,看到眼前的场面即刻愣住,饶是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及神经质,也不免有些头疼。只见花隐蹲在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女身旁,关切地为人家解着被树枝勾住的裙摆,眉眼温柔得要滴出水来,边解还边向对方抛着媚眼,不停地哄到, “小美人儿,别着急,勾坏了我就再赏你十件” 那少女一见是他顿时羞红了脸,微埋着头看着被勾住的裙摆,脸色的幸福之色溢于言表。 月罂鄙夷地看着他铺满一地的绚丽下摆,真正地见识到了何为情圣…… 第290章不省心的儿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290章不省心的儿子 一路上,这个活宝一样的男人一会儿面对经过的宫女装个深沉,一会儿又对频频而来的妃子扮个忧郁。那些春心芳动的少女们无一不被他这俊朗的外表吸引,含娇带媚地向他抛着媚眼,更有胆大者则主动投怀送抱,又免不了一阵温存。 月罂跟在他身后,脸色发黑,按他这么个走法,再走半个月也到不了地方。趁着无人之际,上前几步一把扯过他的衣领,低声恐吓, “你再磨磨唧唧,小心我划花你这张脸”说完还示威的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摆弄了一下几天没剪的指甲。 若换成旁人,这种恐吓可以说弱智到了极点,不过这要取决于她面对什么样的人。正如她所想,花隐听完吓得忙用两手捂住脸,狭长的眸子眨呀眨,视线扫过她圆润的指尖,连连点头。 月罂见恐吓生效,心满意足地扯起嘴角,低声吩咐道, “还不快些带路,只给你一盏茶的功夫。” 花隐匆匆忙忙地走在前面,倒是收敛了许多,不过遇见曼妙女子经过,难免还会抛个媚眼,可眼角瞟见月罂在后面慢条斯理地吹着指甲,又吓得匆忙离开。 没过多久,月罂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院落,两人刚走近了些,忽然见一队人从拱门里走了出来,还没等月罂看清楚,花隐忽然将她拉到一旁假山后,又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 “别出声。”说完慢慢松开手,贴在假山后伸长脖子看向那队人。 月罂疑惑地看着花隐的背影,完全确认了心中的想法,这人一定武功很高,单凭他刚刚手上的巧劲儿以及速度,就不是普通人能掌握的。虽然知道了这个,可她却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反抗自己,还是说他根本不屑跟女人动手? 花隐歪着头躲在假山后,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骨碌碌地乱转。直到那队人走近了,他才迅速地缩了回来,又向月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眼观鼻鼻观口地贴石头上。 月罂无奈地白了他一眼,只当他又故技重施,怕是又遇上哪个妙龄少女了。不过她刚刚看到路的尽头只有那一处院落,应该就是要去的地方,这次也没再催他,也懒洋洋地靠在假山上,望着天边飞过的一群蜂鸟。 出乎意料的是,花隐一动不动,并没有像先前一样冲出去,反而放缓了呼吸,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一样。正当月罂不解之时,那队人似乎停了下来,悦耳的女声响起,柔和中透着一丝凌厉, “谁在那面?” 花隐懊恼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向月罂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来,留在这里等他。听外面有人接近,忙跳了出去,笑嘻嘻地快步走到那队人前面,也不行礼,直接将女人的肩膀搂住,干笑道, “母后,好巧啊” 来人正是花霰国皇后花若瑾,她无奈地看了眼这个只会捣蛋的儿子,低斥道, “不孝的东西,看到我就找地方躲起来吗?” “哪有哪有,儿子刚刚从那面过来,听到母后的声音,立刻跑了过来。” 花若瑾白了他一眼,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她还能不清楚他这说谎的本事?不过也知道他平日就这幅吊儿当啷的模样,也没揭穿,睨向那座假山,冷声问道, “什么人这么大胆子,见到哀家竟然还不出来?” 月罂从刚刚就猜出了她的身份,一想到如果以这种方式见面,实在有些不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忽听花隐又妩媚地笑道, “母后快别计较了,那是儿子新找到的小野猫。”说完暧昧地一笑,贴在花若瑾耳畔说道, “估计这会儿衣裳还没穿好呢……”他虽然做出怕旁人听到的模样,可声音却一点也不低,一句话让周围的侍从扑哧笑了一声,收到花若瑾警告的眼神后,忙又憋了回去。一张张脸涨得通红,却又不敢笑,憋得好生郁闷。 众人都知道,这个太子风流成性,随时随地宠幸女子简直是常有的事,他们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在花若瑾面前居然说得这么直白,这儿子当得也委实难得了。 花若瑾脸色发青,一巴掌拍在花隐的头上,斥责道, “真是胡闹你看看你,哪还有半点太子的模样” 花隐哎哟一声,双手抱头,委屈地看向她,却不敢反驳半句,凄凄楚楚的看上去十分可怜。 花若瑾无奈地又叹了口气,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生出这么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又睨了眼那假山,眉头蹙得更紧。她屏退了周围的侍从,向前面又走出几步,这才低声问道, “听说你昨晚又让玲妃服下避子汤了?” 花隐眨了眨眼,随后笑嘻嘻地问道, “母后怎么还关心儿子房里的事?” 花若瑾看着他这没皮没脸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无力,郁闷地呵斥道, “谁有空关心你?我关心的是我何时有个孙子,花霰国何时后继有人” “哎呀,母后真是无情呢……”花隐好一阵抱怨,可看到母亲脸色越来越难看,像是又要打自己一巴掌,忙跳远了两步,委屈地大呼小叫, “我不想让她们给我生孩子” “既然不想让她们生,还左一个右一个往太子领做什么”一想到太子那一大堆女人,花若瑾就觉得有些头疼。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迷恋女色,可他到处留情却又不专情,这么多年一直不立太子妃,也没有半个子嗣,实在让她着急。 一听到这个问题,花隐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地向母亲解释, “母后,那些女人多美啊就那么摆在太子里,只看一眼就觉得心旷神怡,赏心悦目。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美得勾人的魂儿,改日儿子一定让她们一起出来迎接母后,到时候您就知道儿子为何要这么多女人啦” 花若瑾推开他越凑越近的笑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热的缘故,竟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冷睨了他一眼,随后说道, “少说废话不尽快生个孩子,我就拆了桐香小筑” 花隐闻言一愣,终于收敛起顽劣样,灰溜溜地站在一旁,小声嘀咕, “不是还有我哥呢么……” “你还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花若瑾终于控制不住,气急败坏地低喊道。 花隐顿时没了言语,眼珠儿转来转去,干咳了两声,难得地没再胡言乱语。 他们二人虽然远离了假山,且说话声音很低,可有些话还是飘了过来,传到月罂的耳朵里。她静静地站在假山后,心思却完全不在身上,她隐约地觉得花寻出了什么事,又听他们没了下文,一颗心七上八下,受尽了煎熬。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花若瑾终于受不了他的疯言疯语,扬手又要打,可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放下了手,气恼地带着侍从离开。 花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的顽劣即刻散去,只剩下淡淡的忧伤。他想起母亲刚刚说的那句话,“不尽快生个孩子,我就拆了桐香小筑”,又是一阵黯然。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如果自己再这么下去,她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转头看去,正是一脸紧张的月罂,忽然挑眉笑道,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想你个大头鬼还不快带我去” 月罂一瞪眼,吓得花隐慌忙应了一声,随后乐颠颠地跑在前面带路。刚刚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虑恰好印在月罂眼中,她对这个人也越发地感到疑惑。 花霰国皇宫有两处院落是完全禁止旁人进入的,一处是太子深处的“桐香小筑”,那里只有几个不识字的哑女在里面侍候,除了花隐,无论是谁都不可进入。 有人传言那里住着南月国的二公主,说她自从嫁进皇宫就身染重病,只能单独隔开怕传染了旁人;有人却说那二公主早就去世了,只是太子对她思念过重,执意留下那院子,睹物思人;还有人说,那里没有其他人,而是藏了许多皇宫的宝物,所以才让一群哑女看着,这样她们才无法说出去。 不过,这些也只是猜测而已,相信除了花隐和那几个哑女,怕是没有几个人知道里面的情况了。 另一处完全禁止的院落就是面前这个“三千繁花”,里面住着的是花霰国二皇子花寻。他虽然年纪很小时就离开花霰国,可这院落却是一直保留的,除了花若瑾和花隐,任何人都不许踏入半步。哪怕是花若瑾的贴身侍卫,也不得不站在院门外候着,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正是因为禁止,才让人觉得这两个地方极其神秘。传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在这个皇宫中流传的版本也各有不同,这也是月罂后来才知道的事。 而此时,她正站在那个匾额前,看着上面飘逸潇洒的四个大字,与金竹园中的同出一辙,看似都是同一人的手笔。 她心潮起起伏伏,自己思念了数月的人就在里面,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了。 第291章重逢 收费章节(12点) 第291章重逢 暖暖的风吹来,带着一丝浅淡的桃花香气,直漾进鼻息。这味道她太熟悉了,从转世回来开始,花月轩中就一直备着这种茶,而她常喝的也只有这一种。 月罂手扶院门,停住了脚步,她明知道他就在里面,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天他为何会不告而别,当真相就摆在面前时,勇气却慢慢溜走。 “进去吧,里面没女人”花隐邪邪地坏笑,挤眉弄眼的实在欠揍。 月罂眉梢一挑,向他小腿踢去,他这会儿躲得很溜,嗖地蹦到院落中,三跳两跳地就走远了。月罂见状连忙跟上,这园子极大,里面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可不想刚来就迷路。 院落修建得很是随性,没有什么固定的殿宇,也没有整齐的树木花草,与她先前所见的任何一处院落都极为不同。相反的,院中栽种着奇奇怪怪的树木,很多都叫不出名字。这些花草树木肆意地生长,没有半点规矩可言,如这院落的主人一样,随性而活,潇洒恣意。 这一路,月罂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神秘仙境一样,周围经常有奇怪的鸟儿飞过,花隐说这叫云雀,因为翅膀雪白,飞翔时如白云掠过,因此而得名;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鸟儿叫蜂鸟,体型小巧玲珑,喜欢以花蜜为食,如蜜蜂一样,所以花霰国的人这样称它。 这些鸟儿像是不怕人的,又或许是许久不见人了,看见两人走来,呼啦啦地飞来一大群。它们在月罂的身旁转来转去,咻咻地叫着,声音悦耳婉转,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 月罂摊开手掌,有只胆子很大的小蜂鸟还落在她手心上,只有她半个手掌那么大,长得很漂亮。 花隐回头看了眼月罂,微微一愣。从他见到她开始,她便是一幅横眉冷对的模样,偶尔还会恐吓他。像这么温柔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又笑嘻嘻地跳了回来, “这鸟儿好看吧?” 月罂点了点头,眉眼满是喜色。南月国也有鸟儿,但多数都是不畏寒冷的麻雀,整日都能见到。来到这里才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多漂亮的小东西,看来真该各处走一走,总留在南月国,想必连心也会跟着一起冻上吧? “以前花寻听得懂它们的叫声,时常与它们聊天,可现在他听不到了,这些鸟儿会很寂寞吧。”花隐难得的说话正常了些,他与花寻出生时辰相差不久,私下里常常直呼其名。 他边说边伸手指去戳月罂手中的那只蜂鸟的肚子,蜂鸟叽喳地一叫,一展翅膀飞走了。 月罂轻抿了唇,望着鸟儿飞去的方向,即刻愣住。不可置信地指着远处的奇景惊呼道, “那棵树……是真的吗?” 花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对她的好奇反而有些疑惑, “花寻没告诉过你这个?” 月罂望着那棵参天大树,像是看到了南月皇宫中的那棵许愿树,都是那么高、那么茂盛,而不同的是,面前的这棵树开满了桃花。他们离得虽然很远,那棵树却遮挡住小半边天空,可想而知,如果在它下面看,该有多么壮观。 “亏你还是他枕边儿人,原来什么都不知道啊……”花隐撇了撇嘴,一幅同情的模样。 “谁、谁是他枕边儿人了”月罂急匆匆地向前走着,边走边支支吾吾地反驳,可说完脸上却爬上一团红润。 花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冲冲地跳到她身旁,坏笑着又问, “哟哟,既然不是脸红什么?不过嫂子害羞的样子也蛮好看的,怎么也比母夜叉的模样好” 月罂推开他贼笑着的脸,瞪了这小妖孽一眼,沿着小路飞快地向前走去。 一路上有花隐同行倒是不会寂寞,这人哄人的功夫真是一流,怪不得那些女人都围着他转,的确有着过人的魅力 当她终于走到那棵树下时,看着面前翻卷起的桃花瓣,仿佛看见了瑶池仙境,又像是见到了天宫仙子。 桃花烂漫,如晚霞般绚丽,遮住大半天空。一簇簇粉红色的桃花挂在枝头,聚集在一起,挡住大部分光线,只留下几处细碎的斑驳。 桃花树下堆满了厚厚的桃花瓣,如松软的床一般,暖风拂过,花瓣飘飞,像水面浮动的涟漪,一点点飞到月罂的身旁,慢慢地旋转。 美景如斯,可月罂的眼睛却锁在树下的男子身上,他身穿嫣红的丝袍,比桃花的颜色更为浓郁。发如泼墨,也不挽起,就那么随意地散开,发尾轻拢在一起。 花寻靠在树干上,轻阖着眼眸,像是已经睡着,如婴儿一般美好。 后背被人用力一推,月罂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回头愤愤地看了眼花隐,见他眉眼得意,像是觉得做了什么好事一样。 提步走向树下男子,绣花布鞋陷进了桃花瓣中,没过了脚腕,真像踩在床垫上一样,舒服得紧。 似乎是听到了响动,花寻慢慢睁开眼,狭长的眼中夹杂了几根血丝,眉眼黯然。他缓缓地转过头,对上月罂那双拘谨的眼睛时,微微一愣,随后牵起唇角,向她伸出了手。 月罂上前几步,将手放在他的掌心,顺势被他一带,直接倒在他的怀中。向来冰冷的身体竟有了几分暖意,只是更加单薄,月罂抬头看向他尖削的下巴,伸手摸了摸,却换来对方宠溺的一笑,声音依旧是那么好听, “我又梦到你了呢……” 月罂眨了眨眼,琢磨半天才知道他在说什么,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顺着他的话问道, “这些天,你经常梦到我吗?” 花寻郑重地点了点头,将她抱得更紧,声音如棉絮一般柔软, “嗯,经常梦到,可每次都只梦见一会儿,你总是偷偷溜走。” 月罂依偎在他怀中,心尖上仿佛扫过了一片羽毛,柔柔的痒痒的,那种感觉很是奇妙。她环住了他的腰身,也不点破,而是尽量沉浸在这种相逢的喜悦中。 可偏偏有人看不过去了,使劲咳了两声打破此时的温馨。花隐大步走到近前,离两人不远处才停下,佯装气愤地说道, “搂搂抱抱的什么样子” 花寻睨了他一眼,对这个有着相同容貌的弟弟既愧疚又懊恼,愧疚的是初生时对他的亏欠,懊恼的却是每次见到他,总会被他气得半死。 “捣乱的家伙,连做个梦都不让我安生。” “喂,你是不是几日不吃不喝,把脑子饿傻了?她我我们都是人”花隐在他面前比比划划,生怕他还把自己当成搅人梦的坏人…… 花寻眨了眨眼,看着花隐不屑的模样,又快速转头看向怀中笑吟吟的月罂,忽然觉得她身子是热的,哪有做梦那般缥缈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裂开嘴笑了,明媚的笑容抵得过满树桃花,绚烂旖旎,绽放了一季的色彩。 花隐看着面前相拥的两人,仿佛透过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忙甩了甩头,心生酸楚。他站了会儿,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十分无趣,也没出声打扰,转身离开了园子。 太子深处的桐香小筑中,华丽的轻纱从屋顶垂下,遮住半边床榻。一个眉眼俊俏的男子正坐在床沿儿上,握着床上之人清瘦的手指,郁闷地抱怨, “你那妹妹原来是个母夜叉,昨晚险些要了我的命还好我武功绝伦,对付那个小黄毛丫头倒是绰绰有余可是,她倒是很有勇气呢,一个人偷偷来到花霰国,只为找到心上人,倒是像我一样痴情”说到这,花隐还假意深沉了许多,不过只是“假意”而已,接着又慢慢说道, “没想到,她长得和你这么像,我刚一见到她时,还以为你醒了呢……不过,你们虽然一母所生,性子倒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总是那么随和,彬彬有礼,哪像那个黄毛丫头,脾气坏不说,还总惦记着毁了我这张花容月貌的脸真是可恶你说她这性子像谁呢?你们爹还是你们娘?” 花隐叨叨咕咕地说了一通,随后又轻抚床上之人白皙的面颊,动作说不出的温柔。他可以装深沉、装忧郁、装快乐、装气恼,但眼中的柔情暖意却是装不出来的。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床上之人,许久才慢慢笑了笑,可即便不熟悉他的人也能看出,那笑容该有多么苦涩, “那你又像谁呢?好想再看看你醒来时的样子啊,似乎很久没见到了呐……” 寂静的殿宇中,只有男子好听的声音在回荡,慢慢地穿透宫墙,直飘入清远的天穹。桐香小筑中,几个哑女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她们寂静地打扫院落,寂静地绣花,寂静地看着蜂鸟从身边穿过,想捕捉一只,却两手空空。 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相信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不错的。毕竟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真真假假,只有一个爱你的男子,一直默默地守着你,即便你在睡梦中,他也会将一天来发生的事一一讲给你听,轻呢软语,带着你的心一同飘到九霄云外。 第292章温情“煮”意 收费章节(12点) 第292章温情“煮”意 月罂听花寻讲述了那天发生的事,得知了前因后果。原来当日随花若瑾一同到南月国的正是花隐,那个留下字条洒然离去的人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纠结这才解开。 “不过他模仿你的笔迹倒是极像,连我都没看出来。”月罂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享受着难得的重逢时光。 花寻轻揽着她,和声细语地答道, “他就擅长这个,只要看过的字迹就能模仿得极像。”说完停顿了一下,随后垂眸细细地看过她的脸,低声耳语, “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 月罂听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低柔得仿若洋洋洒洒的花瓣,直落入心尖。脸上微微泛红,竟多了几分不自然,小声嘟囔道, “再不找,有些人怕是要娶妻生子了” 花寻扬声一笑,听起来开心至极,捏住她脸颊笑问道, “吃醋了?” “没错”月罂丝毫不让,偏头就去咬他的手,像一只刚长出||乳|牙的小猫,没轻没重地咬着。一想到这些日子为他担惊受怕,就觉得憋屈极了。 花寻也不躲闪,任由她咬,目光中满是宠溺。拇指摩挲过她娇艳欲滴的唇瓣,眉眼越发地黯沉, “我……还欠你一个婚礼。” 他细腻的指腹在她脸颊上一点点抚过,带着他身上散发出的独特清香,让人心神皆醉。月罂怔怔地抬头,看着他俊俏的面容上挂着少见的郑重,心中顿时一暖。轻蹭着他尖削的下颌,喃喃道, “那我们回到园子之后,你就补给我。” 花寻轻抿了唇,神色有些讪讪,他慢慢地握住拳头,后又松开,最终摇头一叹, “母后封了我的内力,我现在连个正常人都不如,别说随你回去,想必连这个皇宫都出不去。” “我都能混进来,你自然能混出去。”月罂听他说内力尽失,心中更为纠结。她不知道花若瑾为何要做得这么决绝,难道真的还未谋面就这么讨厌自己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花寻揉了揉她的长发,看向远处如黛的山峦,连绵万里,犹自叹道, “这院落虽没有人进来,可四周却有无数暗卫把守,园中哪怕飞出一只鸟儿,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那我就去和你母亲说,让她答应我们完婚”月罂忽然坐直,与他相对而视,目光坚定,极为耀眼,仿佛是透过桃花枝桠的温暖阳光,将他内心照得明亮而又舒服。 “那我们一起去……” 月罂连连点头,看着他瘦了许多的脸颊,忍不住伸手覆上,又轻声说, “你放心,无论她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她答应让你随我回去。” 花寻勾唇一笑,模样虽憔悴却丝毫遮掩不住骨子里的芳华,他探身向她靠近,慢慢贴近她的面颊。还未碰触到她,忽然听到“咕~”的声响,打断了即将到来的暧昧。 花寻脸色蓦地一变,尴尬地咳了一声,极不自然。 月罂扑哧一笑,视线睨过他的肚子,不怀好意地拍了两下,打趣道, “原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花公子也有饿肚子的时候,真是难得、难得呀……” 她这一番话说完,让花寻脸色更为难看,忽然捏住她的两颊,郁闷地说道,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我可是为了不让母后送我女人才绝食抗议,你竟敢笑话我” 月罂没想到这个向来以脸皮厚著称的男人也会脸红,实属好奇。笑过之余又问, “你这里可有什么食材,我给你去做一些。” “园子最深处好像有个小厨房,我常年不回这里,那厨房中早没了人。但前些天我去过那里,好像还有一些生米,不知是哪个宫人留下的。” 月罂闻言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打趣道, “不是绝食吗,为什么要跑去厨房?” 花寻摸了摸鼻子,难得在说话上被她占了上风,撇脸一笑,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 “绝食只是给旁人看的,我若真饿死了,你不是要哭死?” “自恋鬼谁会哭你”月罂眉梢一挑,向他皱了皱鼻子,不过却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拌嘴,仿佛又回到了在金竹园的日子,无忧无虑。他们手挽着手,踩着厚实的桃花瓣,说不出的惬意与悠闲。 那厨房中果然有小半袋米,听他说应该是那些来院落打扫的宫人们留下的。花寻虽然极少回这院落,但隔不久还是会有宫人进来打扫。 月罂厨艺不错,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只有一些米,除了煮粥也没别的法子。好在这里锅碗瓢盆倒是齐全,木柴也有一些,暂时还不会将这妖孽饿着。 她慢慢搅了两下米,忽然无奈地转脸向他看去,问道, “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花寻从进这厨房起便双手环着她的腰,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他闻言低低一笑,下颌在她脖颈间蹭来蹭去,像一只撒娇的狐狸,眨着媚眼说道, “抱到死我也是愿意的。” “去你的,别总提那个字” 花寻嘿嘿一笑,狭长的眼眸亮亮闪闪,看着面前那锅白白的米粥,不无感叹地说道, “若是有些红枣和龙眼就好了。”他见月罂目光有些迷茫,讪讪地轻咳了一声,小声嘀咕, “我记得有人还会做龙眼蜜枣粥的,还有什么桂香蜜枣栗子糕,仙枣赤豆糯米卷,枣香山药莲子羹,蜜汁五色枣花露和红枣人参猪骨汤……” 月罂扑哧一笑,她当然记得这些东西做过给谁吃,听他这酸溜溜的口气更觉得好笑。还未等他说完,忽然含住了他的唇,将他嘀嘀咕咕的抱怨封住。 花寻睁大了眼睛,随后目光渐渐柔和,变成了一弯月牙,反客为主地回吻着她,沉醉于她柔软的唇齿间。他想她想得太久,此时见到,怎会轻易放过她。霸道地占据着她,温情中又带着一丝丝疯狂,不留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直到一股糊味飘来,两人才慢慢停住。月罂喘了几口气,忽然花容失色,大叫了一声, “粥糊了”说完手忙脚乱地把锅端了下来,盛完之后才发现,够两个人吃的分量足足减少了一半。她哀怨地看向那双笑意十足的狐狸眼,心想着前人说的话果然是箴言:在厨房温存是很危险的…… 她?br /gt; 金竹密语第6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她心里郁闷,可花寻刚尝了甜头,脸色大好,松开一只手将粥碗端到一旁的桌子上,也不管那粥熬成了什么样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剩下一碗,我们同吃就好了。” 说完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却没将她放开,而是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向那碗粥努了努嘴, “我饿得一点劲儿都用不上了,拿不起勺子。” 月罂无语地望天,他抱得这么紧,会没有劲儿拿一个小小的勺子?不过也知道他向来喜欢撒娇,也就顺着他。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花寻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开心地含住勺子,狐媚的眼睛挂着十足的笑,勾人得紧。 “快吃”月罂实在受不住他这勾魂劲儿,无奈地催促道。 他也不理会这些,笑吟吟地吞下,感叹道, “真是比那个红枣粥还甜” “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月罂听着他的打趣,脸上微微泛红。 “刚才不是刚刚尝过了吗……”花寻邪邪地一笑,见她耳垂已经变得有些红润,忍不住轻咬了一口,坏笑道, “要么我们继续?” 月罂郁闷地一瞪眼,却换来他更多的笑,只得将一勺粥又塞到他嘴里。 一顿饭虽然简单到极点,可两人却吃得其乐融融,边吃边拌嘴,倒像是分别了许久的小两口,唠唠叨叨地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不过这人幺蛾子还真多,一碗粥非要两个人同吃,没办法月罂只能你一勺我一勺地分着吃,忽然对自己竟有这样的耐心而感叹。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柔媚的笑,随后痞子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都老夫老妻的人了,还这股子亲密劲儿,真是羡煞旁人啊。”花隐懒散地倚靠在门旁,不屑地勾着唇角,酸溜溜地说道。 月罂尴尬地要站起身,却被花寻更紧地抱住,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花隐,慢悠悠地说道, “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花隐脸上黑线闪过,不屑地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坐在两人一侧。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在两人身上打量,直看得月罂更加尴尬,如坐针毡。 花隐盯了半晌,似乎看出了什么似的,忽然扑哧一笑,手拢住嘴,在花寻耳边笑意十足地问道, “你们俩该不会还没那个吧?” 他故意提高了声音,饶是再用手拢着,也被月罂听了个完全。看着他邪笑的模样,又见花寻脸上发黑,顿时明了。嗖地一下站起身,想也没想地抄起桌上的空碗,向花隐砸去。 花隐嗷嗷怪叫两声,立即跳离了座位,瓷碗骨碌碌地在桌边转了一圈,在掉落的瞬间又被他接住。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又将那瓷碗放回原处,看向月罂的眼神也比先前更加讨好。 第293章随您同去 收费章节(12点) 第293章随您同去 月罂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去收拾东西,却听花隐又低声一笑,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也不怕憋坏了……” 花寻脸色更黑,一双凤眸隐隐地冒着火,甚至还带着一丝懊恼。不过他们兄弟俩从小的对话就是这样,以互相挖苦为乐,轻抬了眉梢,反问道, “你也不怕得花柳病?” 月罂手一抖,险些将碗摔下去,郁闷地看向那两个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男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正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挖苦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三人微微一愣。 花若瑾满脸阴沉地走了进来,视线从两个儿子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月罂身上,眉梢一挑,冷声说道, “刚刚听人禀报,有闲杂人等进了这院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果真有啊” 花寻收起了玩笑模样,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后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月罂挡在身后。 花隐笑嘻嘻的也行了礼,走到花若瑾面前说道, “儿子院中芙蓉花开得正艳,母后如果现在无事,不如与儿子一同欣赏欣赏如何?”说完作势要去扶她。 花若瑾冷眼看了看他,轻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 花隐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他不知道花若瑾是否知道月罂的身份,只是见她来得气势汹汹,想必也猜到了七八分,不过还是解释道, “儿子新找了个俊俏女子,又觉得我哥一个人在这园子实在空落,这才送给了他。” 花若瑾像是没听到他解释一样,也不理他,而是看向月罂,轻勾唇角,沉声问道, “南月国的少皇殿下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竟然不远万里来到花霰国,还乔装打扮成宫女混进皇宫,不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难道是想打探我花霰国的秘密?” 两个男子脸色蓦变,听她这话明显的是想激化两国矛盾。在星河大陆,只要有细作混进一国皇宫,必定被处死,无论这人的身份如何。 花寻再不能不开口,对花若瑾急声道, “母后,月儿进宫的方式虽然欠妥,可理由母后却比谁都清楚。还请不要把这种罪名强加在她身上” “放肆为了一个丫头,你竟然这么对我说话”花若瑾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这次前来还带着一队侍卫,此时都守在门外,花寻的这番话必定被下人们听了个完全。 “儿子不敢,母后请息怒。”花寻微垂着头,态度不卑不亢。 月罂暗自皱眉,对方已经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再这么躲在别人身后实在太过窝囊。她从花寻身后走了出来,对花若瑾轻轻一礼,淡声道, “我只是想找回我的夫君,并没有打探贵国任何秘密的意思。” 花若瑾睨向一脸漠然的花寻,心里更恼。为了这么个女人,自己的儿子竟然一次又一次忤逆她,冷声笑道, “夫君?这里可没有你的夫君你们尚未大婚,说起‘夫君’二字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母后”花寻突然出声,语气十分不悦,可面对的人是自己的母亲,仍强压着懊恼。 月罂将他拦住,不想让他因为自己的事与母亲吵起来,坚定地回答, “即便没有大婚,他也是我认定的夫,永远都是。” 花若瑾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坚决。她只当月罂身为少皇,对自己儿子也只是儿时的些许情谊罢了,何况她此时身边夫侍众多,就更不想让儿子与旁人分一个女人。凝视了她半晌,反问道, “你既然称他一声‘夫君’,难道还要以一国殿下的身份与我平起平坐吗?”花若瑾慢条斯理地走到桌旁,坐在矮凳上,挑眉看着月罂,态度倒是舒缓了许多。 月罂轻抿了唇,隐约地听出了花若瑾的意思,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默了片刻,忽然向她跪下,行了大礼。 一瞬间,屋中的三个人霎时没了言语,都震惊在原地。要知道两国无论大小,皇室中人见面只需象征性地见礼罢了,只对自己的长辈才会用此大礼。而月罂这么做明摆着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已决,将花若瑾视为母亲。 花寻轻咬着唇,内心深处排山倒海般地震撼。他亲眼见着她长大,无论女皇还是王夫,她从未跪过一次,而她去的另一个世界,也不需要对人行此大礼。可此时,她居然为了自己这样做…… 花寻见此情形一撩衣摆,跪在月罂身旁,沉声说道, “请母后成全。” 一旁的花隐眨了几下眼,也微微一愣,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花寻会甘愿留在南月国做她的夫侍,此时看来,倒是值得的。 花若瑾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闪闪烁烁,显然在做什么考量。就在这两人认为会遭到拒绝的时候,花若瑾忽然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随我回‘若馨殿’,在你们大婚之前必须留在那里。” 月罂两人齐齐一怔,惊诧地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花若瑾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不过这消息总是好的,月罂面露喜色,刚想应下却被花寻阻止。他抬头看向这个眼眸幽深,精明睿智的母亲,已然猜到事情并没有她说得这么简单,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母后,既然您同意我们大婚,那月儿留在这里不是一样吗?” 花若瑾眼眸一窄,那双妩媚的眸子带了几分厉色,低声呵斥, “难道我身为母亲,连大婚前调教调教儿媳的资格都没有吗?如果你觉得不妥,那就尽快将这高贵的少皇殿下送回南月国,花霰国皇宫太小,可招不了这么尊贵的金凤凰” 月罂见花若瑾大怒,连忙向花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什么,否则这么好的机会就生生断送了。随后,她低眉顺眼地答道, “我愿意随您同去。” 花寻见她如此坚决,欲言又止,他隐约地觉得母亲必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只是暂时还猜不出半点头绪,咬紧嘴唇,神色有些烦闷。 花若瑾又睨了两人一眼,这才起身出去。 月罂轻轻捏了捏花寻的手,挤了个笑容出来,在他小声嘀咕了几句, “没事,她怎么说也是你亲娘,总不会害我的” 花寻轻抿了唇,伸手覆在她脸上,面上难掩不舍,刚刚的团聚又要分开,虽然他们这次不会离得太远,可他却十足地惦念。不过也正如她所说,那总归是自己的母亲,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花若瑾走到门边停了下来,不耐烦地斜睨着依依不舍的两人,催促道, “还走不走” 月罂麻溜地应了一句,匆匆忙忙地站起身跟着她出去,走出大门的时候还回头向花寻眨了眨眼,示意他不用紧张。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小小的厨房只剩下面容酷似的两个绝美男子,一个目光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另一个则满脸兴奋,伸长脖子看着那队人离开的方向,笑意盎然地说道, “母后看起来对她不错呢,这件事好像很有趣,我要跟着去看看”说完也不等花寻回答,三跳两跳地跟了出去,几步就消失了踪影。 花寻无奈地一叹,看向一旁已经洗干净的瓷碗,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缥缈且不真实。唯有唇齿间的幽香仍然环绕,让他知道她的到来不是一场梦…… 月罂小心翼翼地跟在花若瑾身后不远处,边走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景致,虽然没有‘三千繁花’那般绝美,却绝对比南月国皇宫美妙许多。毕竟这里终年如春,气候宜人,适于各种奇异的花木生长。放眼望去,各处都色彩缤纷,如画卷般曼妙旖旎。 月罂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可看着眼前的美景竟然将心底的郁结一点点散去,眉眼开始舒展。偶尔遇到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她还会问问随行的那些丫鬟,态度倒是和蔼。 而这些丫鬟侍卫都知道了月罂的身份,一来知道她是南月国的少皇,二来是自家皇子心爱的女人,哪一方面都不敢敷衍对待,只得小心谨慎地回答。几番对话下来,众人都暗松了一口气,觉得月罂的性子实在可亲,完全没先前见过的那些王公大臣们高傲,对她从心底亲近了许多。 花若瑾早就听到了身后嘀嘀咕咕的声音,微一挑眉,觉得这丫头倒是有些胆量。自己一个人来到花霰国不说,还敢混进皇宫,现在被自己单独带走,也一点不畏惧,适应力倒是不错。 前面传来一声轻咳,月罂立即停了询问,忙跟上几步,拿眼角偷瞄着花若瑾,见她仍慢悠悠地向前走着,暗自呼了口气。 众人到达“若馨殿”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到西山,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红色。那红色轻拢在宫殿上方,如霞似锦。 两人进了内殿,里间走出一个身穿高等侍女服饰的丫鬟,她来到花若瑾面前屈膝行礼,轻声询问, “皇后现在是否要用晚膳?” “备下了吗?” “已经备好了。” “那就赏给下人们吃吧。”花若瑾挥了挥手,漫步走进了内室。 丫鬟微微一愣,十分不解,跟在她的身后,又开口问道, “那皇后的晚膳……?” 花若瑾一指门旁四下观望的月罂,唇角轻扬,语气中带着十足的玩味, “让她做。” (由于最近工作变动,这几天的更新时间不太固定,希望大家谅解~~) 第294章我不愿意 收费章节(12点) 第294章我不愿意 月罂正优哉游哉地打量着这个宫殿,忽听花若瑾这么一说,霎时一愣,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反问道, “要我做饭?” 花若瑾眉梢轻挑,不屑地回答, “怎么,不会?” 月罂从见到这个皇后起,就没觉得她有想象中那么冷酷,也没表面上那么高傲。可能是她那两个儿子的缘故,他们的性子都极其随和,相信母亲也绝对差不了。于是嘿嘿一笑,自吹自擂地说, “当然会我厨艺可是相当高的,就怕您到时候吃上瘾” “还不快去”花若瑾面色微微一变,低声呵斥。 月罂吐了吐舌头,心想着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真悲催…… 她跟着那丫鬟一路走到专为花若瑾做饭的厨房。丫鬟与里面的厨子们打了招呼,其他人忙将手上的活儿放下,一齐退了出去。 这丫鬟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她看月罂虽然穿着宫女服侍,可刚刚花若瑾对她的态度并不像对着一个宫女,便猜到这人有些来头。于是态度和蔼地告诉月罂各种食材的位置,又帮着忙这忙那。 月罂得知,这丫鬟名叫小桃,从小就生长在皇宫,母亲是花寻两兄弟的奶娘,所以她的身份也跟着一点点尊贵,直到十五岁那年正式成了花若瑾身边的一等丫鬟,在整个皇宫的侍女中,地位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多了这层关系,月罂倒是与她更亲近了些,忙碌着做饭菜,边与她闲聊,觉得这小姑娘性格外向,很好相处,也就更随意了些。 半个时辰过后,当几个小丫鬟将一碟碟精美菜肴摆到餐桌上时,花若瑾微微一愣。桌上的菜无论是从颜色还是味道上,都别具特色,与她平日所吃的有着极大的差异。她只是轻扫了一眼,就少了几分初来时对她的不屑,眉梢轻挑,询问道, “这确实是你做的?” 月罂连连点头,模样倒是乖巧。她前世没少与人打交道,察言观色中觉得花若瑾似乎对自己态度好了一些,行为举止就更加小心谨慎。 花若瑾询问地看向小桃,仍有些不信,小桃忙轻声补充道, “的确是这位姑娘做的。”她不知月罂的身份,只能以姑娘称呼。 花若瑾也没言语,接过小桃递来的竹筷,尝了尝其中一块松软的糕点,入口绵软甜糯,与那些大厨的手艺倒是不相上下,不过其味道独特,自己却从未品尝过类似的糕点,于是问道, “这是怎么做的?” 月罂心中一喜,她对自己的厨艺绝对有信心,而且她还在厨房中发现了一个秘密:里面的许多膳食都偏甜食,想必这皇后爱吃甜的,于是更有底气, “回皇后的话,这糕点中加了碾碎的栗子、榛果、杏仁以及彩豆,与面粉搅在一起之后再添加少许糖,用慢火蒸熟即可,名叫彩凤百果糕。” 花若瑾轻点了点头,对这糕点倒是没做任何评价,反而指向另一盘金黄|色的糕点,示意小桃夹过来。细细地品尝了之后,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亮色,又问, “这个呢?” “这是芙蓉桂花豆沙卷,是用新采摘的芙蓉花、桂花与面粉混合,将豆沙馅裹在中间,再用油炸熟。” 花若瑾眉梢轻动,还是第一次吃到用花朵做的膳食,的确有点意思。她似乎对这个豆沙卷很感兴趣,又示意小桃夹了一个。 一顿饭,月罂把桌上的菜肴介绍了个完全,每一样听起来都别出心裁,不仅是花若瑾,连周围侍候的小丫鬟都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几种食材可以变出这么多奇怪的美食,而且看起来还蛮好吃的。 月罂说得口干舌燥,实在不明白这个皇后为什么边吃边问,自己只能看着美食咽口水。也难怪,她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只和花寻分了一碗粥,现在面对食物,口水没掉到桌子上就算不错了…… 好不容易捱到花若瑾用完晚膳,暗自呼了口气,眼睁睁地看着小丫鬟将饭菜一点点端了下去,眼神极为挣扎。 花若瑾似乎看出了这一点,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起来,疑惑地问道, “你不饿吗?” 月罂见有机会,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很饿。” “那为什么不一起吃,却在一旁说个没完?” “……”月罂无语地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如石化般站在原地。天知道她现在多想大喊几声,可看着花若瑾慢条斯理地走进了内室,顿时欲哭无泪。 凄凄楚楚地追回那几盘食物,缩在外殿的太师椅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糕点,险些咬掉自己的手指。 花若瑾沐浴更衣之后,倚在榻上翻看着书卷,悠闲至极。看了半晌,她忽然抬起头,睨了眼一直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月罂,吩咐道, “捶腿。” 月罂忙应了一声,蹲在软榻边轻轻捶着,同时还询问着力道如何。花若瑾只是轻嗯了一声,仍看着手中书卷,像是榻边蹲着的只是个普通小丫鬟一样。 月罂也不着恼,她前世也是经常这么给养父母捶腿,倒是很自然。她轻垂着眼眸,看向花若瑾身上穿着的织云软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条盘旋的彩凤,活灵活现,一时间有些愣神。不过她没看见花若瑾此时也透过书卷的缝隙打量着她,目光幽深莫测。 月罂一觉醒来,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昨晚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看着自己躺着的地方正是内室的软榻,再向里面床上望去,已经空无一人。此时天色大亮,外面已经有下人来来回回,看样子已经不早了。忙起身下榻,急匆匆地去洗脸。 好在这宫殿中有许多侍候的小丫鬟,见月罂已经醒来,各自端着脸盆、洗漱用品以及干净的衣裳侍候她沐浴更衣。 这些个丫鬟都是头脑伶俐的,昨晚见花若瑾让月罂睡在她的软榻上,对这个穿着宫女服侍的少女也就更怀疑了些。直到今早零零碎碎的传言传到“若馨殿”,她们才彻底得知了月罂的身份,此时更不敢怠慢。 月罂一直不习惯被人侍候,便自己洗漱,换上一身雪纱的长裙之后,任由那些宫女为她盘着发髻。 当她来到外殿时,花若瑾已经下朝了,此时正坐在书案后看奏折。 月罂自从昨天听花若瑾说了那样一句话,此时更加小心,也不上前,而是在远远的地方垂眸站着,生怕摊上窥视人家秘密的嫌疑。 过了很久,在月罂百无聊赖的时候,花若瑾忽然开口道, “我已经派人为南月国下了聘礼,让寻儿娶你为妻,等文书返回,你就是我花霰国的子民了。” 月罂惊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书案后那个气定神闲的女人,终于知道她为何这么多年独自撑起花霰国的江山。原来她让自己留下,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扣押,为的就是在两国之间以她为要挟。 自己若成了花霰国的人,连同身份也会一起跟着,那对花霰国来说,在任何方面都是一个很大的优势。而且,她说“娶”,在南月国,若女子嫁为人妇,便不可再娶夫,虽说可以在内院养些侍儿,但都不能有任何名分。 月罂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内心开始挣扎。她虽然一心要与花寻大婚,但她绝不可能不给那个人名分,即便他同意,她也不肯。同是深爱的男子,同是肯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她如何能分出高低轻重…… 花若瑾眉梢轻挑,见她有些犹豫,又问道, “怎么,你不愿意?” 月罂在衣袖中慢慢攥起拳头,手心里已经潮湿,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是,我不愿意。”她目光坚定,如昨天信誓旦旦地说着要寻回自己的夫君一样,这种眼神让花若瑾很是欣赏,不过对她说的这句话却有些不悦, “你不是要与寻儿成为夫妻吗?现在居然不愿意?” “我是要与花寻结为连理,但我要的只是他这个人,没有任何身份背景,没有什么皇子地位,只想与他成为普通的夫妻。虽然我不太懂您的心思,但却知道您所提的这个建议,并不仅仅是让我们大婚这么简单,至于更深层的含义,相信你比谁都清楚。”月罂见花若瑾面色如水,并不为自己说得这些所动容,于是又说, “何况,我还有一个深爱的男人,说起来虽然惭愧,但现实已然如此,我不想让他没名没分地跟在我身旁……” “好一个‘现实已然如此’,你竟然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来。”花若瑾冷笑一声,她最在意的事还是发生了, “既然如此,那只有两条路:要么留在花霰国,安心做我花若瑾的儿媳;要么回到南月国,与你那一院子夫君团聚。你自己选吧”说完,花若瑾看起来极为不悦,起身便走了出去。 月罂无奈地闭上眼睛,这个选择太过残酷。无论哪一方,她都不会让出去,除非他们亲自对她说分开。不管别人说她自私也好,鄙视她也好,她都不在乎。她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与心爱的人一同生活,哪怕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也无所谓。 想到这,她缓缓睁开眼,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要与他们在一起。 第295章 冰寒毒 收费章节(12点) 第295章 冰寒毒 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她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又来凑热闹了?” 花隐笑嘻嘻地跳过门槛,宽大的袍袖灌满花香,随着行走一点点漾开。他昨天就在“若馨殿”门外徘徊,一会儿垫脚向里面瞟几眼,一会儿又向那些丫鬟们询问,显然对里面发生的事极感兴趣。 可是没有花若瑾的允许,他可不敢随便闯进来,转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有趣的消息,也就早早地回了太子。因此今天一大早又偷偷溜了进来,正巧听见了她们二人的对话,更觉得她这个人十分有趣。 “真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是有不少相好呐,真是人不可貌相……”花隐笑吟吟地凑近月罂,摇头叹道。 “不必感叹,与你比起来差远了。”月罂懒得搭理他,心中有些烦闷,她靠坐在太师椅上,用茶盅盖轻轻拨动着茶叶末。 花隐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歪歪斜斜地坐在另一面的太师椅上,又问, “你竟然承认喜欢两个人,难道一点不在乎旁人的非议?” “喜欢就是喜欢,哪儿那么多讲究,难道要天天因为别人的评价与脸色活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转动着茶盅盖,有些心不在焉。 花隐微微一愣,咀嚼着她的这句话,脑海中的某根神经仿佛被震了一下。喜欢就是喜欢,哪儿那么多讲究…… 他一把夺过月罂手中的那碗茶,咕噜噜地喝了一口。可不知道那茶是刚沏好的,烫得很,这么一喝险些烫掉了舌头。 月罂眉梢轻挑,斜睨了他一眼,见他嗷嗷怪叫了两声之后,伸长舌头扇着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心情就烦躁,这个活宝还来捣乱,真想一巴掌把他拍出去。可对方丝毫看不出她的心思,待舌头不烫了之后,眨巴眨巴眼,神秘地说道, “我给你出个主意如何?” “什么主意?” 花隐洋洋得意地摸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让母后既答应你们大婚,同时又不反对你给其他男人名分。” 月罂看了他半晌,忽然哧了一声,鄙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低声说了句, “痴人说梦。” “喂我好心告诉你,不听就算了”花隐气呼呼地瞪着眼,见月罂满脸不屑,更为懊恼,起身站在她面前,弯下腰与她对视,轻哼了一声道, “再问你一遍,听不听?” 月罂见他神色怏怏,并不像随口胡说的,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主意,听他说说也无妨, “你说吧。” 花隐嘴角一咧,慢慢说了几个字,顿时让月罂满头黑线,觉得眼前黑压压地飞过一片乌鸦, “就说你怀了花寻的孩子。” 月罂勃然大怒,一个爆栗敲在花隐头上,郁闷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目前来说,这主意可是极好的,难道你有其他法子?”花隐捂着额头,往后退了两步,他可不能再吃一次亏,否则这张脸绝对会被打开花。 月罂轻蹙着眉,不再理会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手撑着头,苦思冥想。刚刚花若瑾甩袖而走,显然对自己的答复很生气,她此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虽然心意已决,但要如何才能让她允许,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即便花寻与她偷偷溜出了皇宫,也不是长久之计。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夹在他们母子中间的隔阂,也不希望他们的大婚得不到他的祝福,那些为了爱情私奔,并且不顾家人感受的事情,她还做不出来。 花隐绕着她转来转去,一点也不死心,像是这件事他管定了一样。见月罂凝神思索,眉头一直没放开,又催促道, “还没想到好法子?是不是我这个主意最好?” 月罂将信将疑地睨了他一眼,只能暂且试一试他的这个提议,不过对这件事还有些疑问,最终开口问道, “我如果用这件事当借口,那皇后不是更要让我们尽快大婚吗?到时候还不是一样?” “你笨呀”花隐声音陡然一提,随后忙捂住了嘴,四下望去,并没有闲杂人等,接着才放开手,又小声说道, “你告诉母后,你有了花寻的孩子,但是不同意大婚,你这就回南月国,看她怎么办” “那她应该会同意我回国的。” 花隐摇了摇手指,仿佛对计划的结果有了眉目,邪恶地笑道, “你不知道,母后可是最想抱孙子呐” 如果花隐不说,她倒是真不知道这些。不过通过这次的相处,她隐约地觉得花若瑾与儿子间的关系不算亲密,想来她只有这么两个儿子,皇帝去世得又早,她能挑起国与家的重担,实属难得。 忽然想到昨天花若瑾昨天与花隐的对话,听那口气倒是极想要个孙子的,否则他们俩都后继无人,百年之后,花霰国该由谁来接管呢? 花隐见她目光流转,想必是听了自己的话,笑说道, “怎样怎样,是不是个好主意?” 月罂摇了摇头,感叹道, “我若有一个这么吃里扒外的儿子,怕是会撞墙了” 花隐没觉得她是在损自己,反而沾沾自喜地笑着,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 “说起来是这么个理儿,可我不想以这种事要挟她……”月罂眉间暗沉,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可她还是不能下定决心。倒不是她优柔寡断,只是觉得这样做有些缺德了。 花隐脸上刚挂了笑,听她这么一说顿时郁闷了,又劝了一会儿仍不见她同意,气得在屋中走来走去,最后一甩衣袖,气呼呼地走了。走到门旁还丢下一句话, “这么好个主意白白告诉了你,倒不如给个想要的人,还能换些好处” 月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真是与花寻一模一样,不过两人的性子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她仍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愁得唉声叹气。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匆匆的脚步声,花若瑾一脸紧张地大步走进来,上下打量了月罂几眼,随后对门外的人吩咐道, “进来吧” 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慢慢地走了进来,向月罂微微俯身,月罂也忙还了个礼。抬头看去,见这老者满脸慈祥,带着几分道风仙骨,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询问地看向花若瑾。 花若瑾脸色比走时缓和了许多,对那老者说, “薛医仙,这就是那个孩子,您给瞧瞧,看是不是……” 薛医仙应了一声,示意月罂坐下,想要为她把脉。 月罂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暗骂了声花隐,肯定是这捣蛋鬼说出了那个馊主意,顿时恨得牙痒。自己哪有什么孩子,这大夫把脉之后不就知道真相了? 花若瑾见她迟迟不动,上前几步,迫不及待地抓起她的手,递到老人面前,像是十分急迫。 薛医仙微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慢条斯理地将手指搭在月罂的手腕上,细细聆听。 月罂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如坐针毡一样。心脏一下下地快速跳动,真不敢相信真相浮出水面那一刻,花若瑾会不会吃了自己…… 薛医仙起初脸色很镇定,慢慢地却有些不安,微蹙着眉,又示意月罂伸出另一只手。月罂隐约地感觉到有什么事,也没再反抗,乖乖地又伸出一只手,心里更加紧张。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薛医仙才收回手指,坐在那里沉思了许久。 花若瑾也是个急性子,再也等不得,只能开口询问, “薛医仙,她是不是……?” 薛医仙慢慢摇了摇头,示意花若瑾随他出去,月罂疑惑地悄悄跟在后面,想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薛医仙走出很远,才慢慢说了一句话,让这两个女人瞬间呆愣在原地, “她这体质,怕是很难生下孩子的……” 花若瑾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只当月罂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却很难生下来,于是急切地问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 薛医仙沉吟了一下,又慢慢说道, “她出生的时候,应该被人在体内种下了冰寒毒。” 花若瑾心底一沉,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有些心疼又有些愤怒。什么人心这么狠,要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下毒手…… 冰寒毒是一种罕见的毒药,可以让人体质发生改变,变得畏寒畏冷,而且体内阴气颇盛。时间长了,体内阳气会一点点被阴气吞噬,到了一定的时候,人体内没有了阳气,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另外,中了冰寒毒的人,只能依靠阳气盛的男子的血存活。但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若要完全解去,世间还没有哪个医术高明的人研制出解药。 这只是寻常人对冰寒毒的理解,这毒药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就是散尽人的魂魄。一般来说,人的肉身死去,魂魄却可以升天,而服用冰寒毒之后,魂魄一点点破碎,直到人死了,魂魄也就彻底散在八荒之中,再难收全。 不过这个作用算是仙界的秘密,薛医仙虽然知晓,却不能告诉花若瑾。 第296章抵不上一个你 收费章节(12点) 第296章抵不上一个你 月罂躲在一棵树后,垂眸不语。她虽然不知道这冰寒毒的来历,却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何天生体质极阴极寒,原来是有人对自己下了毒。是谁要在自己刚出生时就这样做,难道与爹娘有仇?正思索间,又听花若瑾问道,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留不住吗?” 薛医仙受人所托,并不能讲出实情,但他从不说谎,只是敷衍地摇了摇头,既没有骗人,也没有揭露事实, “不过万事万物都不是绝对的,我会开些补气补血的药材,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花若瑾轻点了点头,起初听到那个消息还兴奋得厉害,此时却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既无奈又伤感。吩咐丫鬟随薛医仙去取药方,自己则慢慢回走,经过月罂刚刚藏身的树后停住了脚,又是一叹。 一连几天,花若瑾对月罂的态度都好了许多,不仅没再提起向南月国提亲的事,也没再为难她什么,这让月罂心里舒坦了许多,不过她却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肚子里没那么个孩子,但一想到薛医仙的话,心里就有些伤感,两世为人,她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无疑像是被夺去了一个心心念念东西。 何况,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哪一个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呢?如果她不能给心爱之人一个孩子,岂不是太亏欠他们了…… “该你的了。”低婉的女声带着一丝催促与不悦,又继续说道, “小小年纪,哪有那么多心事。” 月罂嘿地笑了一声,倒是对花若瑾的埋怨毫不在意。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倒是十分喜欢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起初月罂还觉得这人太过孤傲,而实际上却发现她是很好接触的,只是言辞凌厉,实质上待人都很不错。 两人面对着一盘棋局,毫不相让地对弈,月罂捻着一粒黑子,想了很久才落下,挑了挑眉梢。将被围住的白子一一取出来,气得花若瑾顿时瞪大了眼睛,忙将那几粒白子夺了回来,又一一摆上,颇有气势地说道, “你想得太久了,这步棋不算。” 月罂愣了半晌,没想到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后竟然也会悔棋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实在不敢想象 “又没规定不能想太久,您这不是耍赖么”月罂也不让她,又将那几粒白字取出来,可刚拿在手中又被夺了过去。 花若瑾有些懊恼,已经输了好几次,传扬出去该多没面子自从皇帝去了之后,还从未有人陪她下过棋,现在逮到月罂,即便输了也不肯放过她。 两人你争我夺的抢了半天,最终达成协议,让月罂“吃”一半的棋子,其他的还要留下。月罂顿时无语的望天,真是越接触越能看出那两个性子古怪的家伙究竟像谁,这一家三口气人的功夫都是一流的。 小桃为两人斟了茶,随后站在花若瑾身旁,轻声说道, “皇后,二皇子在外面等了很久,要不要请他进来?” “让他回去,没空见他”花若瑾思索着错综复杂的棋局,眼皮也没抬地回答。看了半晌之后,忽然发现了一处缺口,落子之后满意地笑道, “怎么样,输了吧?” 月罂一颗心完全系在花寻身上,听到他就在门外,心更像长了草,哪还能专心致志地陪她下棋?于是敷衍地回道, “您棋艺果然高超。” 花若瑾不无得意地慢慢品着茶,示意小桃将黑白棋子各放入对应的棋盒中,随后又说, “来来来,我们再来一局。” 月罂顿时连哭的心都有了,这不是摆明着折磨人么眼珠儿一转,假意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道, “不行了,我太困了,要去睡了。” 若以别的借口,花若瑾一定不肯,可她也是怀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孕妇常常会感觉疲累。一听她这么说,忙吩咐小桃带她回去歇着,又告诉她睡前别忘了喝药,嘱咐得倒是详细。 月罂心中温暖,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像前世养母对自己一样。那时每每自己熬夜,养母都会为她端一杯热牛奶,又劝她早早休息。回想起这些,月罂眼圈有些泛红,笑着应了一声,与小桃一同离开。 花若瑾看着月罂的背影,竟有些失落,当初不如多生两个孩子了,若有个这么伶俐的女儿,该多好。自己生的那两个,除了气她还是气她,哪会安安静静地与自己下一盘棋? 正想着,门外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派去南月国的使者回来了,正在金殿上候着,花若瑾脸上顿时恢复了往日的凌厉,吩咐下人备轿,带着几个丫鬟出了若馨殿。 月罂刚走到正殿转弯处,就看见花若瑾匆匆地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一个主意?br /gt; 金竹密语第6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意忽然冒了出来,对小桃说, “皇后出去了,你不去跟着?” 小桃是花若瑾的贴身侍女,自然走哪儿都要跟着,可此时花若瑾将月罂交给自己,也不好推脱,只得摇头说道, “奴婢先送你回房间。” “这一拐弯就到了,还送什么,还不快随皇后去,什么人也没你侍候得周到。”月罂故作轻松地说着,又象征性地往自己的住处走了几步。 小桃心里惦记着花若瑾,吩咐一旁经过的小丫鬟将月罂送回去,又向月罂行了个礼之后这才快步离开。 月罂嘿嘿一笑,看着小桃离去的背影,觉得小计谋又得逞了,不无得意。睨了眼那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不过是个小丫头,还不好糊弄吗? 她随便耍了个小把戏,就把那个小丫鬟骗走了,自己则急匆匆地跑到“若馨殿”的侧门。刚一探头,身子忽然离了地,被人横抱在怀中。 暧昧的空气浮动着隐约的花香,独特而熟悉的味道充斥在鼻息间,让她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小声问道, “你来了很久?” “可不是么,母后这几日都不允许我进去,来了几次都被挡了回去。这才在侧门等着你出来,等得我好心急。”花寻抱怨地唠叨了几句,漆黑的眸子灿然若星,如同夜空中洒了一把细碎的冰粒。 花寻抱着她走了一段,到了一处空地才将她放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她几遍,边走边问道, “这几日过得如何?母后可曾为难你了?” 月罂灿然一笑,拨开额前的发丝,摇头说道, “还不错,她虽然有时凶巴巴的,但对我很好。” 花寻这才放了心,这几天他不是托花隐来打探消息,就是自己亲自在若馨殿门外转悠,却总得不到半点消息,郁闷得紧。此时见她完好无损,而且比前几日脸色好了许多,这才知道母后并没有亏待她,倒是为自己对母后的无端猜测而感到愧疚。 花寻轻哼了一声,随后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口上,酸溜溜地说道, “你倒是过得不错,可苦了我了,喏,这里天天像是被人揪着。” 月罂嘿嘿一笑,心里甜丝丝的很舒服,搂住他的胳膊,却一脸正经地说道, “我知道你这几日过得不好,我何尝不是一样?但她终是你的母亲,我们无论做什么,总该先想一想她的感受。而且我总觉得,你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 花寻眼眸微黯,将她揽得更紧,有些事他不能多说,因为世间存在的一切事都是环环相扣,扯出一个,必然牵连其他。不过月罂的这番话却让他感慨颇深,有此良人,此生足矣。 月罂见他也不言语,只当他是不想说那些前尘往事,便不再多问。仰头看了看天边最后一抹彩霞,红得似血。偏头想了想,又疑惑地说道, “不过,我很想知道她要把我关多久?想必她知道我会偷偷出来见你,也没派人拦着,真是奇怪。” 花寻回想着这几日打探出来琐碎的消息,又结合月罂自己所说的,便猜出了个十有八九。他觉得,母亲起初将月罂带走,无非是将她扣在身旁,为了威胁南月国,而通过这么多天相处,她怕是与月罂很投脾气,毕竟两人的性子都很直率,为人也很坦荡。 他将这个猜测告诉月罂之后,她也有些吃惊。不过这些天花若瑾对自己确实很好,除了偶尔会因为自己不习惯早睡而瞪大眼睛发脾气,或是因为自己不吃某样青菜而出言呵斥,其余的都是不错的。 如果是这样,那她倒是该庆幸的,毕竟离他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近了一步。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三千繁花”,月罂抬头看着上面的牌匾,感叹道, “我当这匾额只在金竹园才有,没想到你真正的家还有一个呢……” 花寻低低一笑,眉眼间尽是妖娆,他贴近她的耳畔,笑答道, “家再多,也抵不上一个你啊……” 月罂懊恼地推了他一下,满脸通红,却换来他灿烂一笑,却是少有的纯粹。 “你再胡说,我可回去了” 花寻见她要走,忙将她拉了回来,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却笑得更欢, “既然来了,我岂能放你回去?” 月罂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们一家人从上到下都这么蛮横不讲理” “彼此彼此……” “你竟敢说我蛮横” 花寻眉梢一挑,睨了眼她瞪大的眼睛,笑问道, “难道不是吗?” 两人说说笑笑,一同进了园子,沿途洒下悦耳的争吵与打闹,引来一群群雪白的云雀与小巧的蜂鸟。它们在茂密的林子里飞快地穿梭,将整个林子点缀得灵动鲜活。 第297章最真挚的情话 收费章节(12点) 第297章最真挚的情话 艳丽的晚霞中,一株千年的桃树在一座院落寂静的生长,铺天盖地的占满了大半天空。洋洋洒洒的桃花纷纷落下,被风轻轻一吹,又打着转慢慢飘远。 月罂仰头看着桃花雨一般的花瓣,觉得美到了极点,那日只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还没仔细欣赏过这桃树的绝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向懒散地躺在一旁的花寻, “那花瓣茶可是用这桃树的花瓣做的?” 花寻轻轻吹开一片即将落到眼前的花瓣,轻嗯了一声,随手指了指身下厚实的花瓣,柔声答道, “这下面可是存了无数罐呢。” “做法当真那么复杂?” 花寻眉梢轻挑,随意地一笑,倒是没回答什么,流传出去的做法怎抵得过实际十分之一的复杂? 月罂轻抿了唇,转身趴在他身旁,伸手捻了一片花瓣,在他脸上划来划去,惹得他轻蹙了眉,去抓她捣乱的小手。 月罂倒是没想躲,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捉住,趁机枕在他肩上,偏头去看他细长的凤眸以及洋娃娃般的睫毛,轻声呢喃,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让我如何报答……” 他眼中浮现出温暖笑意,把玩着她垂在自己身上的发丝,顺滑如丝。见她肌肤白皙,在满树桃花的映衬下,更显娇媚,一时间心神荡漾,低低地答道, “上辈子我欠你的,这辈子我来还,你无需报答什么……” 月罂稍稍一愣,只当他在说好听的哄自己,狡黠地笑了笑,托着腮又问, “那我这辈子岂不是要欠你更多了?” “那下辈子你还嫁给我” 他眼中搅动着深深的爱恋与小小的霸道让月罂顿时愣住,随后心中像是卷起了千层浪花,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心房。她只觉得眼前这张脸似乎看了千年万年一般熟悉,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过他俊美得恍若天人的容颜,小声嘟囔道, “这辈子还没嫁呢,你想得倒是远。” 花寻扬眉一笑,可笑过之余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板起脸,醋味十足地说道, “那场大婚仪式可是我布置了许久的,竟然被旁人捷足先登,还险些和你入了洞房。若再见到那人,我非拆了他的骨头不可”花寻郁闷地咬了咬唇,一想起那天收到的消息就懊恼不已,睨了眼她笑盈盈的眼睛,疑惑地又问, “不过,你是怎么猜到那个人不是我的?” 月罂躺在他一侧,仰头看着天上大团大团游走的白云,故作神秘地回答, “总之就是知道。” 花寻偏头看去,见她目光纯粹,似浮动着一层雾气,面颊如花般妩媚清丽,却比枝头的桃花更为绚烂,顿时觉得喉咙发紧,低低地问道, “说不说?” “不说” “说” “不说” “你个小妖精”花寻轻哼了一声,忽然起身将她压在身下,飘带轻扬间,带起纷纷扬扬的桃花,一点点飘洒下来,又落在两人的肩头。 月罂惊呼了一声,可她躺在这些厚厚的花瓣上一点也不感觉疼,甚至还特别舒服,与前世睡过的软床一样。她小心谨慎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俊美脸庞,心跳成了一片,难以控制。 不自觉地伸手抵在他的前胸上,不肯让他离得更近,脸红得如同滴了血, “我说、我说……” 花寻低低一笑,柔媚得如同枝上桃花。他轻贴着她的耳畔,呼吸一点点扫过她细腻的脖颈,一直流连到她娇嫩的唇边,笑说道, “可是我现在不想听了呢……” “那你想听什么……” 还未说完,忽然被他封住了嘴,月罂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笑意盎然的狐狸眼,一瞬间没了思绪。两人不是第一次亲近,可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不知是为什么。 一颗心跳得越发厉害,一下一下完全无法控制,终于融化在他幽深的目光之中。推在他身上的手软若无骨,在他越来越近的压迫下,最终无力地勾住他的脖颈,与他唇齿交缠。 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均是快得连成一片。 花寻眼眸幽黑,压抑许久的渴望似乎再难克制,灼得他心里燥热难耐。他深深地吸吮着她唇齿间的芳泽,半睁着眼细细瞧着她如雾般迷离的眼神,心神荡漾。 这样渴望拥有她,已经多久了呢?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抑或是更久?但无论哪一次,无论时隔多久,他与她亲近时,永远都是这么期待与紧张,似乎还有一点点不安…… 月罂勾着他的脖颈,回应着他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吻,脑海中一片空白。朦胧的视线中只有他美似仙子的面颊,以及那双深深刻在心中的幽深眼眸。 轻盈的舌尖如灵活的小蛇,在她唇齿间细细扫过,带来丝丝痒痒。她下意识地轻吮了一下,却觉得他身子一僵,霎时停止了动作。 月罂迷茫地抬眼看去,见他眼中翻卷着波澜,又似燃了把火焰,灼灼地闪着邪魅的光华。喉咙一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妖孽总是这样,随意一个表情都性感至极,实在太过勾人…… 花寻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凤眸半阖,看着她呆呆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撑着身子半压着她,暧昧地一笑,懒散而又邪气, “现在说吧……” 月罂听完眨了眨眼,显然还没从刚刚那番浓情蜜意中恢复过来,愣了半天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刚刚她还底气十足,但此时脸颊通红,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只得中了蛊般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身上有一股龙涎香的味道,可你身上没有。” “靠味道猜的?不准。若是临时决定熏香,你岂不是会闻错了?”花寻手撑着头,垂眸看着她粉嫩的脸颊,伸手捏了捏。 “他抱着我的时候,手臂僵得像两截木头,哪有半点抱着自己媳妇的样子?” “真不知羞,张口媳妇闭口媳妇的……”花寻故意说话激她,可还未说完,眼眉顿时立了起来,低叫道, “他还抱了你?” 月罂干咳了一声,竟然忘了这男人可是千年一遇的醋坛子,连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 “难道凭这个还不能断定那人不是你?” 花寻郁闷地哼了一声,联想起当时的情形心里就像堵了什么,敷衍地嗯了一声,反驳道, “难道即将大婚的人就不能紧张?你摸摸,我现在心还跳得厉害呢……”他抓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凤眸微挑,像是故意与她找茬。 他本就穿着一身薄薄的单衣,两人又在桃花上滚了一遭,此时那衣裳早就散开大半,露出大片胸膛,紧实细腻,比起女子的肌肤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小手贴在他宽阔的胸前,触手一片温暖,光滑如瓷的肌肤极有手感,忍不住轻轻抚过,又顺势掐了两下。 花寻呼吸一蹙,看着她极其单纯的目光,竟有些懊恼。这丫头一次又一次地挑战自己的极限,刚刚若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扯些其他的事转移注意力。此时被她撩拨,刚压下去的邪火又窜了出来,在身体中肆意翻滚,灼得他口干舌燥。 而那个闯祸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上男子的变化,仍兴致盎然地继续说道, “问题就在于,他心跳很平稳,像是在抱一块石头” “不许再说他抱过你”花寻懊恼地咬住她的耳垂,直到听见她告饶,这才松了口,却一路向下,轻轻啃噬过她细腻修长的脖颈,如新生婴儿般娇嫩, “哼,还好你当时够聪明。” 月罂听见他终于不再计较这个,暗呼了口气,还好没说最关键的问题。如果他知道自己最后是通过什么判断出来的,非气歪了鼻子不可。 刚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脖颈间冰冰凉凉,他细腻轻巧的舌尖一点点从脖颈间滑过,霎时化开异样的触感。 “花、花寻……” “嗯?”花寻懒懒地应了一声,歪着头睨了她一眼,见她脸颊红得似血,低声一笑,又流连到她小巧的耳垂边,轻轻一咬,暧昧十足地说道, “你几次三番勾起我的火,该怎么罚呢?” “谁、谁勾你的火了?”她呼吸有些急促,想将他推开,手上却没有半点力气,无力地抵在他胸前。 “还说没有?” 月罂顺着他狡黠的视线看去,自己双手正放在他的前胸上,此时的情形完全是她在调戏他一时间懊恼地收回了手,却换来他一阵低笑。 花寻按住她想要抽离的手,又放回胸前,轻吻着她气鼓鼓的面颊,言语柔和低婉,如和风柳絮,直吹入她的心间, “这些日子,我想你想得厉害……” 月罂心弦一颤,微微发出了悦耳的回音,她偏头寻到他的唇,无声地回应了他的思念。 排山倒海般的吻袭来,一时间席卷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处柔软,他浓重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回荡,成了最动人最真挚的情话。 绚烂的桃花树下,纷纷扬扬的花瓣如雨滴般飘然洒落,夹杂着独特的幽香,将偌大的天空衬托得一片妖娆。 (这个…感情戏最无能了,很想此处略去n个字啊》_《) 第298章不想再等 收费章节(12点) 第298章不想再等 手中的肌肤细若凝脂,实在想象不出是来自一个男人。不过即便这个人模样再绝美,哪怕比女子更妖艳三分,骨子里也透着不容小觑的男儿气与霸道。 她环着他弧线极好的脊背,微微喘息,觉得四肢百骸涌入一股热流,在他的唇齿间变得灼热沸腾,似乎要将她的血液烤干了一样, “花寻……” “嗯?”身上的男子声音很轻,缥缈得如梦如幻,但却真真实实的回响在耳畔。 他视线移到她红润的面颊上,又覆上薄唇,一遍遍反复轻摩着,哑声问道, “怎么?” 月罂心中忐忑,总觉得他今天与平日不太一样,尤其是觉察到小腹间抵着的那处异样,更是惴惴不安。有些期待,又有些退缩,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一颗心飘上飘下,如在云端。 看着他眼中聚起一撮火苗,平添了一抹血色,使那双狭长的凤眸更加妖艳,吞吞吐吐的回答, “我们还没……还没大婚……”说完险些咬掉了舌头,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过来人,竟然会说出这么烂的借口,实在太丢脸了。 她前世虽然没少接触男人,不过却始终秉持着自己的底线。而她那样频频更换男友,无非是想找到心底熟悉的感觉,可直到离开那个世界,也没有寻到记忆中的心上人。 花寻见她犹犹豫豫,满面羞红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对于男女之事,她竟然一窍不通,实在让他惊诧,不怀好意地握住她纤弱无骨的腰肢,慢慢地抚上,笑问道, “是谁说过前世阅人无数,怎么现在要顾及这些?” 她张了张嘴,忽然记起自己确实这么对他说过,不过那时并没有想起与他的种种往事,只为了将他拒在门外,这才用这种谎话唬他,不料此时却被他反过来嘲讽,一时间张口结舌,完全没了平时牙尖嘴利的模样。 腰间传来温热的触感,直痒进心底一般,轻吟了一声,懊恼地咬向他的下颌,却没了反驳的语言。 花寻低低一笑,柔媚的面容如花似锦,温热的指尖一点点拂过她清秀的眉眼,喃喃低语, “我不想再等……” 他已经等了她千年万年,可等来的却是一次次错过。今生今世,他等她长大,后又等她重返这个世间,又等她再次爱上自己,又等着两人大婚,可一次次的变故却让他的等待一次又一次落空。 此时,温香软玉在怀,他怎么能再等下去?与其说身体上的需要,倒不如说他心中担忧。内力被封,灵力也散得干干净净,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力将她护得周全,生怕再出现什么差错,让两人再一次分开。 见她不再推三阻四地找借口搪塞,心中慢慢舒展,漫吸了口气,却难以熄灭腹中的邪火。低头轻轻咬住她丝缎制成的衣领,向一旁拉开,眼角却一直看向她紧绷的面孔。她若有一点不愿,他都不想迫她。 月罂呼吸一蹙,忽然紧紧扣住他的腰,入手紧实柔软。他不想等,她又何尝想等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何况,两人此时的处境十分不乐观,稍有不慎就会被沦为两国交战的导火索。与其一个大婚被人如此费尽心机的利用,倒不如两人私定终身,以后就再与其他人无关…… 想到这,月罂心底顿时透亮了许多,虽然对男女之事只是一知半解,却没了起初那般顾及。试探地环过他的腰,满足地轻呼了口气,眼中透着一丝小小的惬意。 这明显是一个讯号,让那个百爪挠心的男人顿时心中喜悦,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吟,忽然一口咬在她纤长的锁骨上,继而轻柔地舔吮啃噬。手上微微用力,一路向上,攀上她胸前的柔软,轻轻重重的揉捏,彼此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薄如蝉翼的两件丝缎纱衣在两人纠缠间慢慢扯开,细腻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在晚霞中透出耀眼的光泽。一片片花瓣轻盈地落下,洒在她白皙如脂的胸前,莹白的肌肤上点点嫣红,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更撩拨起他身下的欲望。舌尖卷起一片片桃花,连同她细腻的肌肤一同含住,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红印。 月罂半阖着眼眸,已然没了思考的力气,只觉得身子被他撩拨得一阵阵火热,实在难忍。不安地轻扭着腰腿,却不经意擦过他身下那处,微微一惊。半睁开眼,即刻落入那双血色凤眸中。 花寻轻勾唇角,忽然邪邪一笑,抓起腰间的一只小手,引着它一路向下,放在腿间的敏感处,哑声问道, “等不及了么?” 月罂顿时羞红了脸,触电一般缩回手,却又被他按住,意识这才集中到手上,竟然满满一握,一时间喉咙更加紧塞。 “还满意吗?”低低的笑语在耳边响起,让她本就红透了的脸简直红到了极致,连耳垂都变得通红。这人实在太过可恶,这时候还在打趣她想也没想地手中用力,没想到对方身子一僵,呼吸声霎时变得沉重,还夹杂着一丝似愉悦又似痛苦的低吟声。 她只当伤到了他,忙松开了手,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紧张兮兮地上下看着他,连声问道, “你怎么了?” 花寻咬紧牙关,他久不近女色,此时被她这么撩拨,险些失控。过了半晌才勉强压下,低低的喘息了一声,暗自懊恼,又不是没经过人事,今日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睨了眼她紧张的面颊,捉弄之心又起,他今晚有的是时间与她一起,倒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假意皱紧眉头,齿间蹦出一个字来, “疼。”说完撑起身子离开她,面上装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你好狠的心,想让我断子绝孙吗?” 月罂虽然心思很重,可每每面对他的时候,智商总是接近负数。一看他脸色不太好,真以为刚刚那下伤了他,吓得哆哆嗦嗦的起来,想看看情况又觉得不妥,急得团团转,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我去请大夫来”说完飞快地起身,合拢衣裳就要向外面跑。 还没等迈出一步,她身子一旋,忽然又倒在他身上,惊呼了一声,忙又撑起身子,生怕再伤了他。 花寻实在忍不住,终于扑哧一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这么呆。起初见到她时,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处处谨言慎行,心思颇重。而眼前的她,怎么也不能和那个小心防备的机警女人联系在一起,不过,他却更喜欢这样的她…… “笨女人……”他身子陷在厚厚的花瓣中,紧箍着她的腰,两人的位置恰好换了过来。一点点摩挲着她修长的脖颈,纤细的锁骨,继而又揉捏着她圆润的箭头,眼眸微黯。 月罂眨了眨眼,见他脸上没了刚刚那番痛苦模样,这才稍稍放心,对他的低讽并不在意,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没事了吗?” “有事。”他屈起一条腿,将她向上窜了窜,正压在小腹处。异样的感觉顿时从两人身上化开,彼此均是冷吸了口气。 他眉眼带着顽劣的笑,月罂这才明白过味儿来,他又在骗她气得坐直了身子,抓起一把花瓣砸在他的脸上,没好气地骂道, “你这没心肝的家伙,白白让我这么担心你”花瓣洋洋洒洒的飘下,落满他艳如桃花的面庞。 花寻毫不示弱,也抓起一把花瓣抹在她脸上, “也不知没心肝的家伙是谁,你再用力一些,我怕是真要断子绝孙了。” 两人你一把我一把的互相扔着花瓣,一时间桃花雨纷纷,墨黑色的发丝间尽是桃红色的花瓣,比天边的晚霞更明艳瑰丽。 闹了半晌,花寻忽然翻身将她压下,屈膝分开她的腿,身子一沉,腿间的硬涨抵在她的柔软处,低哑了声音说道, “月儿,我忍不得了……” 月罂轻声喘息,脸颊绯红,经过刚刚那么一闹,倒是少了许多先前的紧张与尴尬。看着面前含情带欲的眸子,心神也是一荡。她半撑起身子,含住了他的下唇,无声地表示了自己的答案。 花寻眼眸更黯,伸手挑开她腰间的丝带,光洁如缎的腰身泛着莹白的光芒,如九霄仙女一般高贵,且又不失妩媚。温暖的手掌一点点摩挲过她平坦的小腹,同时又低头吻过,指尖碰触到她后背处胸衣的细带,熟练的解开。 她穿着的胸衣正是伊人坊前不久专为女子量身打造的,花寻那日闲来无事,去伊人坊转转的时候碰巧见到。见几个丫鬟神神秘秘地往一楼隔间放,就偷偷跟了进去,翻来覆去的研究过之后才明白是什么,顿时满头黑线,尴尬地落荒而逃。 不过那天的窘迫此时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否则这么奇怪的东西,着急的情况下一定没那么容易打开。 月罂目光迷离,哪还想到他为什么这么熟练就能解开自己费尽心机做的东西,只觉得身上一凉,衣裳早已不翼而飞。 第299章感觉可好 收费章节(12点) 第299章感觉可好 他埋头在她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上吮吮停停,手掌带着力,一点点沿着她玲珑有致的腰身抚上,握住她胸前的丰盈,轻柔地揉捏。刚刚隔着衣料,虽然也让他心动不已,可此时带着薄茧的手掌却与她滑腻的肌肤紧贴在一处,两种感觉自然不同。 月罂半仰着头,只觉得眼前花影飘洒,美到极致。手指嵌入他墨黑色的长发中,呼吸早没了规律。 他一遍遍地吻过她莹白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痕。手指抚过,她腰间的丝带轻而易举地被挑开,身上最后一丝束缚褪去,曼妙的身躯在他面前展露无余。 花寻半阖着眼,慢慢停止了动作,垂眸欣赏着她玲珑的躯体,温热的手掌一点点拂过,喉咙动了几下,喃喃念道, “好美……” 月罂强忍着体内四下乱窜的火苗,迷茫地睁开眼,见他目光灼灼,幽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一切燃尽。顿时面色尴尬,下意识地遮住身子,又空出一只手想要去拿一旁的衣裳。 然他比她更快,飞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压在她脸旁,与她十指紧扣。俯下身子紧紧地贴着她,柔声说道, “与我一起,不必在意。” 他性子有时虽然顽劣,有时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有时又难缠得紧,可每每关键时刻,他总会挡在她身前,替她遮去所有风霜雨雪,与他一起,的确不必在意……只一个坚定的眼神,便让她窘迫的心安定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慌乱。 花寻轻轻一笑,噙住了她红润的唇瓣,长舌探入,灵活地扫过她的舌根。又将她一条腿环在腰上,修长的手指或轻或重地揉着她的腿,一路向上,直落在她圆润挺翘的臀上,重重地揉捏。 异样的感觉顿时从舌根化开,像有什么东西在撩拨着她的心,紧张、忐忑、期待、不安,还有一丝丝甜蜜与欢喜。 他手上的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舒缓了她紧绷的身体,又一点点厮磨着她的神经。而他似乎对她的身子极为熟悉,每次轻舔慢咬,都必定是她的敏感之处,直逼得她喘气连连,身上燥热难耐。 然他只是不厌其烦地亲吻着她的耳背,脖颈以及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却不再多做什么,似乎在等着她完全适应自己。 月罂略睁开眼,见他的眼睛被欲火灼得更为幽深黯沉,额角已经渗出汗珠儿。此时思绪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管不了那么多,胡乱地去扯他腰间的系带。 花寻刚刚沐浴之后,只随意披了件软袍,便去若馨殿寻她。又经过这么一阵折腾,衣裳早已不整,此时腰带垂落,衣裳即刻散开,露出如脂似玉的肌肤,虽然白皙却不像白面书生那种,而是一种高贵温和的颜色,如皎月般完美无暇。 花寻见她目光惊诧而又迷恋,心中竟浮出一丝小小的得意。半撑起身子,锁着她的眼,轻咬着她胸前的嫣红,辗转片刻,又顺着她弧度极好的腰线慢慢舔咬,细滑的舌尖每每接触到她的肌肤,都换来她不经意的颤抖。 月罂视线里满是他含情带欲的目光,以及眼底深处那抹溺爱,体内的血液似乎开始沸腾,烤得她白皙的身子浮出些许粉红,在渐渐黯沉的天幕下,更显绝美诱人。 直到他埋头在她腿间,她才晃过神来,但却来不及再躲。轻巧的舌卷了她的娇嫩的花蕊,一点点厮磨。 她想要退缩,可腰与腿都被他束缚住,无法动弹半分,身下敏感处传来异样的感觉,直痒进心底,小腹似乎涌起一阵暖流,搅得她双腿轻微地颤抖,小声地唤道, “花寻……” 然她声音已经走了调,听在他耳畔似乎成了魔音一般,没有回答反而加重了动作。轻咬慢舔间,惹得她身子更颤。 他与她若干年前便是夫妻,对她全身的敏感处早就了如指掌,即便此生她没有任何记忆,可这幅躯壳中的灵魂却仍是她的。 舌尖抵着她的花核,轻柔地打着转,指尖在她腿间的肌肤上细细摩挲,觉得她呼吸一蹙,身子顿时僵住。抬眼看去,那张熟悉的面容泛着桃红色的光晕,不知是不是被这桃花映衬的,她双眸间似浮动着一层雾气,盈若秋水。 直到她像是再也受不住,呼吸完全没了规律,压抑的低吟在耳边回响,他这才起身离了她,殷红的唇上挂着点点莹润,复又压向她的双唇,疯狂地吮吸。 月罂只觉得百爪挠心一般难耐,生生被他折磨得欲生欲死,只能紧紧扣住他的肩头,手指嵌入他细腻的肌肤中。 而当他离了她,她又觉得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极度想要被什么占满。急切地含住他的舌尖,与他纠缠在一处。 花寻额角的汗滴滑下,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化开一小片湿渍。他空了一只手除去身下的束缚,硬硬地抵在她腿间,两人呼吸顿时沉重。 他实在不能再忍,一手环住她纤弱的腰身,一面舔过她耳背肌肤,在她耳边软声道, “抱着我,别怕……” 月罂意乱情迷间,听话地攀上他的后背,感觉手下肌肤已经湿了大半。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下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疼得她忽然弓起身子,低叫了一声,随后紧紧地抠着他的背,轻泣出声。 他喉咙中发出一声轻哼,虽然压抑了许久的欲望得到了宣泄,但她还未经过人事,紧致得厉害,他也被她绞得生疼,忙停下了动作,无法再进去半分。偏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儿,好声哄着,寻着她的唇轻柔地厮磨,额角的汗珠却一滴滴落下。 月罂缩在他肩窝里,死死地扣着他的腰,不容他动弹半分。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记忆深处忽然浮出一串熟悉的对话: 一阵撕心裂肺的女子哭声传来,随后是懊恼地低骂声, “你再敢动,我就死给你看”呜咽的哭声像受伤的小兽一般。 另一个人的声音也似眼前人一样温柔,压抑着渴望软声说道, “你别哭,我不动了便是……” “都怪你,骗我与你大婚现在却这般害我” “……”男子欲哭无泪,却没了反驳的勇气,只能一遍遍的哄着。 一闪而过的记忆瞬间淹没在痛楚之中,月罂只想了片刻,就把这段记忆彻底抛在了脑后。她紧紧地箍着他的腰,觉得身下满胀,疼痛减退之后,又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却牵起一阵异样,忙又停下,眼巴巴地看着身上的俊朗男子。 花寻感觉到她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抵触,暗松了口气。体内的欲望突然叫嚣起来,慢慢动了两下,舒畅的感觉顿时化开,舒服得轻叹了一声,垂眸向她看去,兀自一笑。 他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般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只是那时的她,脾气很坏,圆个房竟然能和他吵起来,还不依不饶的说自己骗了她。不过当她尝到了甜头之后,就立刻变成了小妖精,整日缠着他,实在好笑。 月罂只当他在嘲笑自己什么也不懂,心中又羞又恼,赌气去推他,不料他刚被推开一些又深深地抵了进来,奇妙销魂的感觉又再次化开,两人齐齐发出一声低吟。 他见她已然无碍,便轻柔地在她身体里进出,每次都缠绵细致,深深浅浅的试探。直到她渐渐适应了他,呼吸声开始急促,他才加快了速度,在她体内肆意地驰骋。 她双腿环在他腰间,承受着他一次次的撞击,粉嫩的肌肤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与他的相融混合,湿湿地紧贴在一起。轻颤的躯体随着他的冲撞,如风中飘零的花瓣,起起落落。 花寻略微抬眼,见她咬紧嘴唇,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呻吟,面庞更是娇艳欲滴,妩媚至极。他心神荡漾,低喘了一声之后,在她耳畔蛊惑道, “这院落附近无人……想怎么就怎么……”说完又是一次深深地抵入。 她意乱情迷之时,忽然轻吟出声,娇媚的喘息与他沉重的呼吸交揉在一起,惹得满树桃花纷纷落下。 整个天与地开始陷入黑夜,浅淡的月光洒满院落,为树下交缠的身躯涂了一层银光。暧昧的喘息与勾魂的呻吟高低起伏的回荡着,久久方息。 她紧致的身体突然收缩,将他紧紧地箍在其中,他喉中发出一声销魂的低吼,炽热的暖流径自喷洒出来,在她最深处化开。她整个灵魂似乎都被抛向了半空,与片片繁花一起,被风卷着,盘旋不落。 花寻深深浅浅的喘息了几声,随后软软地伏在她的身上,满足地勾唇一笑。唇贴着她汗湿的脸颊轻柔擦过,柔声询问, “感觉可好?” 月罂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刚刚仿佛如入云端一般,缥缈且又梦幻。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尝到男女之事,竟然如此美妙……然听他这么问,却窘迫不已,忙低下头缩在他的胸前,不肯回答半句。 花寻开心地一笑,眉眼细长邪魅,越发像只狐狸。扯过一旁的丝质软袍,揽住她的腰一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随后将袍子裹在她身上。 (这剧情实在难写,码了一天才码出来》_《) 第300章圆满 收费章节(12点) 第300章圆满 月罂轻轻一动,发觉他还深埋在体内,面上大窘。不安地挪着身子,想要让他出来,却发觉那处又慢慢硬涨起来,重新抵在她最深处,吓得连忙停住。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以及低低的笑语, “再乱动,我不介意再吃你一次……” 月罂慌忙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胸前,不敢乱动,身下还隐约带着几分痛楚,不过更多的是丝丝痒痒,以及奇妙的触感。 花寻仰头看着夜空中爬上的星辰,眸子间变幻莫测,实在看不出心思。他手掌一点点抚过她的小腿,轻轻揉捏着,又慢慢攀上她光滑的脊背,轻抚了抚,柔声询问, “还疼吗?” 月罂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邪恶笑意,忙又连连点头。 花寻扑哧一笑,岂能不知她的小心思,不过她初经人事,如何也不能索取无度。手掌按在她的小腹处,轻柔地摩挲,轻声说道, “母后去议事,想必整晚都不会回去,今晚住在我这儿,可好?” 月罂点了点头,她正好累得腰酸背疼,一点也不想再走了,而且此时对他又有着一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比先前更盛, “花寻……” “我在呢。” 她枕在他肩窝里,小兽一般地蹭来蹭去,喃喃说道, “等过一阵子,我们离开皇城,寻一处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生活,如何?” 花寻微微一愣,扳过她的脸,眉目间充满了疑惑,柔声询问, “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打算?” 月罂轻抿了唇,不想回答。她觉得南宫熙兰就快回来了,到时候她就可以从那个权力的漩涡中全身而退,什么少皇,什么未来的女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与亲人爱人一起生活。 他曾与她相处千万年,今生又看着她长大,岂会猜不出她的心思。指尖摩挲着她轻蹙的眉心,笑笑然地答道, “也好,宫中的生活确实有些腻了。” 月罂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满了笑,猛地坐起,却牵动起身下一阵酥麻,忙又重重地坐回,惹得身下男子低喘了一声, “你个小妖精” 花寻咬了咬牙,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腹中一簇火苗又蓦地燃起。懊恼地将她慢慢托起,又飞快地落下,舒畅的感觉即刻从那一处化开,惹得两人一阵轻颤。 他一手握着她的腰,帮助她慢慢起落,另一手覆上她细腻的小腹,一点点向上摩挲,直落到她胸前的柔软处,流连不去。 月罂手撑着他的肩膀,顺着他的力道起起落落,眼里满是他含情带欲的幽深目光,哪还顾得上其他,只希望将他融进身体中,融化进心里。 紧紧纠缠的两个人在月光下拉出斜长的身影,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抵死缠绵。林中的鸟儿仿佛都躲了起来,只剩下破碎的呻吟与粗重的喘息,在这个静谧的夜色中此起彼伏的漾开,昭示着此刻的圆满。 旖旎的夜色泛着无尽的春光,晚风微凉,可吹到此处却被这林中的温度烘得温暖。花霰国的独特就在于此,一年四季,皆是同一温度,无论何时到来,空气都带着一片融融的暖意与花香。 而就在此时此刻,北冥国边境上,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已经打 金竹密语第6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蛳臁u匠德÷。铰硭幻督6创┤?体的沉闷声,将天与地搅得一片沸腾与血腥。空旷的平原上,两队人马拼杀在一处,他们已经从凌晨一直杀到了夜幕低垂。 呐喊声此起彼伏,将士们的声音已然接近嘶哑。黑暗的土地上弥漫着大片血水,已然分不清究竟是谁洒下的热血。 战场附近的一座山坡上,一匹毛色雪白的骏马正竖着耳朵聆听着山下的动静,蹄子不安地刨着,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而它的主人正静静地坐于马上,沉默不语,眉眼间淡若清风,如果没看到不远处的厮杀,完全无法想象他此刻正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慕离静静地凝望着火把映照下的黑色战旗,上面赫然印着一个“雁”字,字体豪放潇洒。他虽然不发一言,心却一直提着,饶是他知道阵前的女子久经战场,立下赫赫战功,却仍无法控制地为她担心。 “报”一个年轻的士兵满脸是土的跑了过来,朗声回禀, “公子,对方第七营已经被我军攻破,无一幸存。” 慕离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随后睨向一旁的记录官,那人忙心领神会地在一张地图上将标记第七营位置的部分勾去,偌大的地图上已经勾抹出许多黑色印记。 没过多久,从另一面又跑来一个士兵,接着向慕离禀报, “公子,敌军的粮草车已经被我们偷袭成功。” 慕离眉眼间终于浮出一抹浅淡的笑,道了一声辛苦了,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火把映照下的战场。 战况已经出现了胶着,两队人马厮杀了将近二十小时,彼此都已经人困马乏,但这场战争只能胜不能败,无论如何也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慕离半眯着眼,默了片刻忽然吩咐道, “楚扬。” “末将在。”楚扬上前一步,眉宇间气势颇足,抱拳答道。 “选三千慕家兵将,随我亲自上阵。” “公子”楚扬面色忽然一变,也顾不得四周那么多人看着,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慕离的马缰,低声说道,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公主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上阵” 慕离眉眼舒展,如远山黛色,在这个血腥气十足的战场上仍透着清骨俊逸,纤尘不染。他淡淡地睨了眼楚扬,声音虽温和,却透着隐隐的凌厉, “还不快去” 楚扬咬紧下唇,瞪着眼与他对视了片刻,终在他温和无害的目光中退缩,郁闷地一跺脚,转身走了。 慕离偏头看向一旁的随行官员,浅声问道, “陛下可回到皇城?” 那官员连忙俯身回答, “是,刚刚收到消息,陛下与太子已然平安回到皇城,谢公子关心。” 慕离唇角轻勾,在马上淡淡地还了个礼,随后若有所思地笑了。回去了么?那么事情就快变得有趣了…… 前不久,慕离跟随这一行人来到战场,以军师的身份入驻中军大帐,和北宫柠一起研究了战场位置以及敌我两军的优势与不足,并针对这些做出了一一规划。 那北宫柠看似柔弱,实际上却心思缜密,将一场战役部署得井井有条。连慕离这个从小精读兵书,并且暗中操控无数大小战役的人,都暗自赞叹。 可就在开战的前一天,何启忽然接到一封密报,看过之后面色大变,宣布回朝。本想着留下北宫柠坐镇军中,可后一想到朝中局势严峻,若没了北宫柠,自己就像缺了一条有力的手臂,于是与他一同回朝。 由此,北冥大军中的主要将领只剩下三个,北冥国的雁将军,慕离,以及南月国的左丞相于凌。几日前,北冥大军有二十余万人,又加上南月国支援的盟军三十万,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击溃了西域回疆的主力军。 可就在战况即将逆转的一刻,东效国出兵三十万,加入西域回疆的队伍,一起与北冥大军厮杀。 火把的映照下,雁儿一身戎装,娇俏的脸庞此时沾满血痕,如地狱的修罗一般,带着她的雁字军,一路拼杀,想要直取东效国的大营。但情况却并不乐观,这场战役持续了整整一天,却始终没有攻破。此时,四面的回疆军一齐向东效国大营靠拢,企图将雁字军绞杀在其中。 千钧一发之际,慕离带着三千慕家兵将,生生地杀出一条通路,直奔雁儿所在的位置,与她合并在一处。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彼此相视一笑,一同策马冲向东效国大营。 慕离平日从不用任何兵器,可此时手中却握着一把通体雪亮的长剑,上面还隐隐地冒着寒气。剑气扫过,敌军的身躯上均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奇异的是,伤口竟然即刻冰封,而对方也蓦然倒下。 这把剑是玄冰洞中的冰玉打造而成,舞动时寒气逼人,一旦遇见伤口,会在瞬间将人的血液凝住。 由于慕家兵将的加入,雁字军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地向前冲杀,很快就将东效国中军大帐包围。慕离与雁儿翻身下马,冲到大营前面,剑花一闪,厚重的帘子从中间断开,里面的情形清晰可见。 带领东效大军前来的,正是东效国当朝皇帝,他起初还坐镇朝中,听着战场上一个个攻城略池捷报,心中大喜。这才在战事一直高涨的时候亲赴前线,本来信心十足,想要因为此次战役在军中立威,将那些不服自己管的将士尽数除去,却没想到南月国忽然插了一脚,更没想到会有慕家这些强悍的兵将。 此时,他哆哆嗦嗦地看着一同冲入大帐的两个年轻男女,他们的面容隐约地有些相似,眉眼间的怒气昭然若揭,似乎要将自己挫骨扬灰一般。吓得他脚下一软,突然瘫倒在地。 (竟然写到了300章,果真圆满了》_《) 第301章中箭 收费章节(12点) 第301章中箭 慕离冷冷一笑,上前一步,凌厉的气势顿时尽显,沉重的压迫在那皇帝身上。言语虽然一如往昔般温和,但听在他耳畔,却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东方叔叔,好久不见了。” 东效国皇室之姓为东方,这皇帝名字为东方古,平日里无论是谁都会称他一声陛下,哪有人敢直接称他为叔叔。他起初还畏畏缩缩,可听到这个称呼后,思绪飞快地运转,忽然惊得目瞪口呆。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慕离,哆着唇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你是……” 慕离勾唇一笑,可笑容却丝毫未入眼底,缓缓地上前,袍袖轻扬,十几根闪亮的金针忽然向四面八方飞出,将那些想要靠近的侍卫一一击中, “看来东方叔叔还不太确定,那么,晚辈再给您提个醒。”慕离说完收起了晶莹剔透的长剑,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的虎皮软椅上,唇角温软,丝毫看不出他有多想将这个皇帝碎尸万段, “十二年前,北冥国的皇帝带着御前将军何启以及他的长子一同来到东效国,为登基的太子庆贺。而当时还是王爷的您,没参加仪式,反而与何启躲到无人处偷偷地策谋着什么。那个孩子觉得仪式枯燥,便一个人溜出去玩,恰巧将那个计划听了个完全。他那时虽然是个六岁的孩子,却听出了你要与何启联手,里应外合,为各自争来想要的东西。他正想着去禀报他父皇,却一不小心被你们两个捉住了。” 慕离越说,东方古的脸色越白,仿佛见到鬼了一般,手指紧紧地扣在袍袖中,那里有一个用来防身的袖箭筒。他虽然不擅长功夫,可这袖箭筒却是随身带着的,只要扣动机关,里面淬了毒的箭就会飞出来,且力道极大,直接能穿透人的骨头。 东方古正等着合适的机会下手,面上仍维持着震惊与惊慌,眼睛一个劲儿地向帐门出看,期待手下能迅速闯进来救他。然雁儿守在门外,那些个侍卫与她近身攻击,岂会占到半点便宜? “你、你都记起来了?”东方古喉咙动了动,试探地问道。 慕离眉梢轻挑,反问道, “东方叔叔认得我了?” 东方古犹豫了片刻,显然回答这个问题有些无力,低低地答道, “你是北冥国的前太子,北宫铭。” 慕离唇角轻勾,眼底闪过一抹憎恨,不过仍和声反驳, “不是前太子,而是现太子……” “你”东方古蓦地睁大眼睛,心一点点地沉没。自从看见慕离起,他就隐约地预感到什么,起初他只以为对方是来报仇,却没想到还有更疯狂的举动, “你想要推翻何启?” 慕离不屑地把玩着桌上酒壶,眼角却一直没离开东方古,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淡淡答道, “何来推翻二字,不过是要回我北宫家的东西罢了。” 两人的谈话陷入僵持,慕离慢慢起身,向东方古走了两步。可他却停在袖箭的射程之外,让东方古既害怕又期待他靠近。 “东方叔叔既然问完了,我们的帐也该算算清楚了吧。”他说完就要扬手,可却被东方古急急地打断, “等等”东方古病急乱投医,胡乱扯起一个话题又问, “我记得让你服下药物,你不可能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你怎么会记得?” 慕离手指扣着金针,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眸色变幻不定,最终浅声答道, “药效过了,便解了。” “不可能那药能封去一个人某段时刻的记忆,还从未听人说过可解。” “但确实被人解开了。”慕离看了看屋角的沙漏,已经不想与他再多说什么,还未等东方古反应过来。手指轻动,一根两寸来长的金针直刺入东方古的心脏。 东方古蓦地睁大眼睛,身子顺着金针的力道向后仰去,恰好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慕离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双直勾勾将自己看着的眼睛,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轻唤了声, “雁儿。” 雁儿一刀砍在一个侍卫脖颈上,鲜血蓦地喷出,溅了一地。她扬声喊道, “东效皇帝已死,不想跟着他死的士兵们听着,只要放下兵器,我北冥大军定会饶你们一命,如果不想活着,就尽管放马过来” 东方古历来残暴苛政,为了自己雄霸天下的野心,无休止地征兵,百姓们苦不堪言。这些兵将们,最小的才十一二岁,他们平日里英勇杀敌,多数都因为家中老小,为了保护他们不得不战。此时听到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多数都震惊在原地。 但不到片刻,战场上就有刀剑落地的声音,随后哗啦啦跪下一大片。不管今后皇帝是谁,不管东效国今后会不会成为北冥国的子国,都与他们这些穷苦百姓无关,他们要的只是一条命,一个完整的家。 雁儿深吸了口气,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心里沉重得厉害。她吩咐手下得力将士处理战场,善待投降的俘虏,自己则大步流星地迈进大帐。 看着椅子上靠坐的东方古,她恨得两眼冒火,提起仍滴着血的弯刀,直奔东方古而去。 慕离并未阻拦,他知道她心中的恨,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沉静地看着雁儿接近扭曲的侧脸。 可就在雁儿挥起弯刀,想要砍向东方古脖子的一刹那,对方忽然睁开眼,眼中迸出嗜血的光芒。东方古手臂一抬,系在手臂上的袖箭忽然飞出,直刺向雁儿的咽喉。 雁儿举着弯刀,完全没想到这老贼炸死,看着直逼咽喉的利箭,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一道白影闪过,慕离瞥见东方古的异样,顿时心里一紧,想也没想地直扑向雁儿,与她一同向旁边倒下。 同时,又一根金针飞出,不偏不倚地直刺入东方古的咽喉,力道极大,金针顿时没入对方的肌肤,只留下短短的一段针尾。 东方古看着袖箭刺入的地方,唇角终于露出了笑,可只是一瞬,目光便开始涣散,终于气绝身亡。 雁儿被压在下面,被突如其来的情势惊得心跳连连,可马上就想到了什么。忽然翻身坐起,将慕离翻了过来,蓦地惊叫出声, “哥” 细长的袖箭正刺在慕离的心脏处,毒药已经扩散出来,将他雪色的衣袍染黑了一片,发出奇异的幽香。 慕离缓缓地睁眼,轻蹙着眉,说了句无妨。随后将那根袖箭飞快地拔出,带出一道泛黑的血珠,他迅速点了几处|岤道,取出一个青瓷药瓶,倒出两个黑色的药丸服下。 即便他及时阻止毒性蔓延,又服下解毒的药丸,可脸色却仍是一片惨白。探手摸出了贴着心脏放的平安结,心里霎时翻卷起波澜。 那平安结是月罂亲手编制,临行时送给他的。中间的玉佩有一个小小的圆圈,刚刚那箭尖恰好卡在了圆圈上,只浅浅地刺入肌肤一部分,否则若全部刺进心脏,以其霸道的毒性,就算神仙在世也难逃一死了。 雁儿焦急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撑着他坐好,一遍遍问着,像小孩子一样无助, “哥,你怎么样?很疼吗?会不会死?” 慕离眉眼舒展,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无力地笑道, “傻丫头,我哪会那么容易死?” 雁儿连连点头,她知道慕离懂医,可此时怎么说也中了毒,不可能照看好自己,于是扬声唤来外面守护的侍卫去请军医,又吩咐人将东方古的尸体送回皇城。 忙了一通之后,外面的战场已经全部处理干净,拒降的人也被北冥大军全部除去。西域和回疆军见没了后盾,仓狂地逃窜,但多数都死在乱刀之下。 由此,西域和回疆暂时休整兵力,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进犯星河大陆,边境一带终于恢复了正常,不过这都是后话。 雁儿揭开营帐垂帘,大步流星地走到榻边,看着面色仍然苍白,眼眸轻阖的慕离,心痛如绞。她低声向两旁的军医询问, “他怎么样?” 军医似乎很为难,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 “慕公子前阵子应该受了重伤,腰骨、胸骨多处受损,若好生调养几个月,也是可以恢复的。可他刚刚带兵杀敌,旧症复发,且又中了毒,虽然及时护住了心脉,情况却并不乐观。” “他受过重伤?”雁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飞快地看了眼慕离,眉头紧紧蹙起。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一起商议军事,他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难道一直在忍着? 想到这,心里一沉,如果他让自己知道,她怎么也不肯让他一路跟来,更不会在南宫熙兰面前举荐,让他亲赴战场。雁儿懊恼地闭上眼睛,回忆着刚刚他舍身挡在自己面前的情形,心中像有什么东西啃咬,疼得厉害。 榻上传来一声轻咳,沉静温和的声音响起, “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歇歇也就好了。” 雁儿忙坐在榻边,将软枕靠在慕离的腰上,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军医见状,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偌大的营帐只剩下他们二人。 雁儿见帐中再无他人,改口唤道, “哥,刚刚收到消息,姑母那面已经准备好一切,只等着我们带兵回到皇城,迫何启退位。” 慕离轻点了点头,觉得身子有些疲倦,一举一动都费力得很。默了片刻之后,对雁儿说道, “我暂时不会随你一同回去,我……要先回南月国。” 第302章鸳鸯?乌鸦! 收费章节(12点) 第302章鸳鸯?乌鸦! 雁儿闻言惊呼了一声,握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哥你难道不想为父皇报仇了吗?” “你与姑母汇合之后,仍按原计划进行,迫何启退位,将当年的真相公诸于众。你手中握有重兵,朝中我又暗自部署多年,何启的命已经攥在我们掌心里,只等你回去,不就报了仇吗?” 雁儿轻蹙着眉,有些为难,可对这个视自己为掌上明珠的哥哥,终是忍住了反驳他的话,只得又问,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离缓缓垂下眼,对她的问题无法回答,如果能选择,他宁肯不做这个太子,不要北冥王的宝座,只希望与心上人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又嘱咐雁儿一些回到皇城的事情,让她暂时不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公开。 雁儿虽然对权术计谋不太懂,却能了解他的某些心思,闻言点了点头,下去吩咐全军准备启程。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温暖的阳光透过桃花的空隙,洒下明媚的光芒,在铺满花瓣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倒影。 月罂轻吟了一声,觉得阳光晃得刺眼,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眯着眼睛看去,却见到一双比阳光更明媚的狭长眼眸,正笑吟吟地将她看着。 她懒洋洋地笑了笑,随后打了个呵欠, “你起来得真早。” 花寻听完郁闷地撇了撇嘴,指尖划过她脖颈间的肌肤,暧昧地说道, “有你这么个小妖精在身旁,能睡着才怪呢” 月罂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忽然发觉自己已经穿好了一件殷红的丝袍,颜色那叫一个喜庆,顿时迷茫地扯过衣袖看来看去, “这衣裳……” “怎么样?我亲手做的”花寻眨了眨眼,洋洋得意地又指着自己身上穿的那件,笑意盎然地又说, “本来是准备大婚穿的,可中途出了岔子,还好聪儿把它带了回来。好看吧?与我这件一模一样” 月罂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妖孽换了身新衣裳,大体看来与自己这件确实一样,不过他那件一看就是宫里尚衣阁的人做的,质地精良,绣得鸳鸯戏水也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再看自己这件,布料虽然相同,可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人缝的,而上面这个鸳鸯…… 鸳鸯?月罂猛然睁大了眼,将前襟铺平,歪着头看去,忽然笑喷了,指着上面的图案笑得险些岔气, “你这绣的是什么?乌鸦么?” 花寻顿时满头黑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郁闷地干咳了一声,确实难看了些…… “明明是比对着绣的,还跟尚衣阁的师傅们学了好一阵子……” 还未等他说完,月罂忽然起身压住他的唇,眼里虽然还挂着笑,更多的却是无比的喜悦与满足。 花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呆住,瞪大眼睛看着,狐媚的眼睛竟是极少出现的单纯,像个刚懂得情爱的少年一般。 月罂撑着他的肩膀退开一些,这才满脸娇俏地一笑,轻声道, “虽然丑了点,不过我很喜欢” 花寻轻咬着唇,面上难掩喜悦,不过只短短一瞬,又轻哼了一声,像是对她的答复十分不满, “喜欢就说喜欢,加那句话做什么,我倒觉得这衣裳做的十足好看呢” 月罂扑哧一笑,觉得他这故意掩饰的样子可爱得紧,笑笑然地抚摸着衣裳上面那两只奇怪的“鸳鸯”,心里溢满了甜蜜之情。 花寻从背后环住了她,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小腹处,轻轻地摩挲,眼眸却黯沉下来。他多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可这个愿望,今生怕是很难实现了吧…… 她起初只当他想起了昨晚的事,面色一红,垂下眼眸,伸手覆在他的大手上,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可慢慢的,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猛然间记起那个神医的话,身子忽然一颤,心顿时像冻住一样。 花寻发现了她的异常,偏头吮着她的耳垂,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月罂摇了摇头,并不是不想与他坦诚相见,而是自己也非常迷茫。看样子,她回去以后一定要将这事问个清楚,问问自己的亲生母亲,那冰寒毒究竟从何而来,如何能解…… 当两人回到若馨殿的时候,迎面正遇上小桃,她一见是花寻二人,忙屈膝行了礼。 月罂将她拉了起来,边向里面张望,边小声问道, “皇后可在里面?” 小桃睨了眼这两人不自然的模样,便猜到昨晚他们做了什么,脸上微微泛红,摇了摇头回答, “皇后昨晚议事到很晚,派奴婢先回来侍候您,可奴婢听说您昨晚与二皇子一同赏月去了,就没让人打扰,一直在这里候着。” 月罂面色尴尬,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心知肚明,还是故意给自己个台阶下,忙摸了摸鼻子笑说道, “嗯嗯,赏月,是赏月去了……” 在她身后的花寻忽然噗地笑出了声,贴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 “昨晚的月亮可真美,月光似水,月色皎洁,真乃尤物……” 月罂猛地屈起手肘撞向他的前胸,被他一转身子躲空,随后腰身被他环住,懊恼地向他瞪了瞪眼。 花寻眉飞色舞地摇着手中竹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逗得小桃抿唇轻笑,又不敢太过放肆,险些憋坏了。 “哟,一大清早的怎么这么热闹”人还未到,吊儿当啷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对方一身翠绿色薄纱衣裳,领口大敞,露出比婴儿更加娇嫩的前胸。 四周的小丫鬟眼睛顿时一亮,齐齐聚了过来,向花隐行礼,眼里的喜悦与爱慕溢于言表。 花隐向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走到一个姿色漂亮的面前,还伸手托住人家的下巴,色迷迷的瞧了半天。 月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真没见过这种男人,整日泡在女人堆里打滚,也呆不腻歪…… 花隐素来人缘极好,那些个丫鬟除了爱慕他俊朗的模样与温柔的举止,更喜欢听他说话,所以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四周必定聚集许多丫鬟,不是借机扫扫院子,就是拾一些落叶,总之一定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花隐走到月罂面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暧昧地笑道, “嫂子,昨晚那月亮欣赏得如何?” 月罂觉得全身血液腾地冲到了脑袋里,惹得整张脸红成一片,也不回答,而是看着他那欠扁的脸暗自磨牙。 花寻倒是不以为然,一把推开他凑近月罂的脸,没好气地答道, “与你无关。” “真小气……也不带上我一个,亏我巴巴地买通那么多小丫头,就为了给你们行个方便。”花隐大呼小叫地抱怨,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花了多少银子?这钱我出……”花寻一阵郁闷,有这么个弟弟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花隐忙上前一步,手拢在他的耳畔,小声答道, “让每个丫头侍寝一晚,怎么样,很贵吧你肯付?” 他声音不低,四周的人都听了个真真切切,有些丫鬟脸色蓦变,羞得满脸通红,急匆匆地跑开了,有些看着那些跑远的各种羡慕嫉妒恨,懊恼着昨晚怎么就不是自己当差…… 花寻二人听完,均是用手捂住了额头,对他解决问题的方法感到完全无语。 有花隐在,这里的气氛倒是热络许多,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嘲讽,可了解他们兄弟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两人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而已,实在无需在意……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一串清脆的马蹄声,三人立刻止了话。花寻眉梢轻挑,疑惑地说道, “皇宫中竟有人敢骑马进来,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了。” 月罂心中陡然升起不详的预感,忙拉住花寻的衣袖急切地说道, “我们去看看。” 花寻刚想答应,忽然听见一阵翅膀扑扇的声音,眼睛一亮。没过多久,一只雪白的鸽子轻轻地落在他的肩头,偏头咕噜噜地叫了两声。 他解下鸽子脚上帮着的小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字条,展开只匆匆瞥了一眼,即刻眉头轻蹙。 “怎么了?”月罂停住了脚步,回眸看去,见花寻脸色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花寻深睨了她一眼,随后轻声回道, “南月国不同意你嫁入花霰国,说我们如果执意不放人,就会撕毁两国停战协议。” 月罂吸了口冷气,觉得形势突然变得剑拔弩张,若撕毁了停战协议,就意味着两国随时可以兵戎相见,这样的结果不是她想看到的。 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要结婚,却被两个国家牵扯。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成为两国开战的契机与导火索,这个压力实在太大了。 “难道刚刚骑马进宫的人也是禀报这件事?” “怕是了……” 月罂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担忧,但却能坦然面对。因为无论怎样,不管局势怎么变化,她都是要与他在一起的。 花隐慢慢地跟了上来,他们的对话他也听了个完全,凑热闹地贴近月罂,软声说道, “实在不行,嫂子就留在花霰国吧,如果哪天对我哥厌倦了,也可以做我的妃子,总比回那个冷地方受苦的好” 月罂无奈地望天,忽然回手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前额上,霎时拍出了个红印。 花隐匆忙捂住了头,向后跳出了很远,气愤地瞪着一双狐狸眼,可怜兮兮地将她看着。不过,他这捣蛋的模样在下一刻立刻变换。 只见一个黑衣身影忽然闪到花隐身后,极低地说了句, “太子,桐主子醒了。” 第303章花霰国的秘密 收费章节(12点) 第303章花霰国的秘密 花隐闻言立刻睁大了眼,脸上表情由震惊到喜悦,随后飞快地转身,开心地向太子跃去。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一个瞬间便消失了踪影,连招呼都忘了与他们两人打。 “他……不会被我打傻了吧?”月罂说完忽然有些自责,怎么说也是花寻的亲弟弟,两人又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自己对他倒是一点情面也没留。 花寻已经明白了他的去向,轻抿了唇,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不是因为你,大概是……”他忽然止了话,下意识地睨了眼四周仍大眼瞪小眼的丫鬟们。 这些丫鬟何等伶俐,见这两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忙各自行了礼,匆匆离开。 花寻揽着她的腰,慢慢地向皇宫议事的殿宇走去,边走边说道, “花霰国皇室一直存在着一个秘密,其实,也算是南月国的秘密……” 月罂脚步一顿,隐约地觉察到什么,不过并未打断他。 “花霰国历来有个传统,皇后若生下双胞胎,便杀一留一。我比花隐早出生一些,那时名正言顺地成了花霰国太子,而花隐注定要被秘密除去。可父皇老来得子,后宫中又没有其他妃子,如何也不忍心舍了他。况且母后生我们二人时险些难产而死,后来虽救活了,但经太医诊断,今后再不能生下孩子。于是,他们最终决定要将花隐偷偷留下。当时,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被封了口,他们将花隐藏在皇宫中的一间密室里,整日面对黑暗;而我则一直以太子的礼遇活在阳光下,与他的生活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花寻说到这停了下来,心底漾起一丝酸楚与愧疚。 月罂点了点头,她起初只是觉得花隐很可怜,却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长大的,试想一下,一个人要被隐藏起来过日子,整天看到的只是密室里的烛光,看不到太阳,看不到一切景物,该有多么寂寥。这样的环境竟然让他还能长成现在这幅乐观的模样,委实难得了…… 花寻只是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那个密室,除了我经常进进出出,父皇母后都极少进去,他们怕被人发现这个秘密。小时候,我常把外面遇见的人与事讲给他听,他记忆很好,我说一遍他总能记住。不知不觉间,我说话时的语气,每个表情,每个动作,他都模仿得极像,就连奶娘有时候都将我们认错。后来我去了南月国,他就自己一个人在密室里生活,直到有一次我回来,他忽然对我说:‘哥,我很想出去看看……’” 月罂心里忽然一疼,她虽然永远无法体会花隐小时候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但听到这句话仍然心中凄凉,抬眸向身旁的男子看去,却见他漆黑的瞳仁黯沉似水,黑到极致,轻声问道, “后来呢?” 花寻轻轻一笑,笑容却无比的苦涩,慢慢说道, “后来他便遇到了一段孽缘……” “孽缘?”月罂轻蹙了眉,难道那段联姻算孽缘么…… 花寻轻勾唇角,无奈地点了点头,如不是已经到了这里,他如何也不想将这个秘密说出去, “他代替我从密室中出去之后,竟然没有人发觉,就连父皇和母后都没觉察到半点。他玩心正盛,对一切都好奇得很,正巧有南月国使臣前来,让我一同回去,时间紧迫,他只能随那使臣到了南月国。那时,王夫还在世,他带着与我们同岁的二公主一起到园子看你,两人碰巧相见,也不知怎么,花隐竟然对人家有了好感……回到花霰国之后,他忽然对我说,想要讨人家回来做媳妇……” “原来他从小就懂得这些……”月罂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心思单纯还是怎么,那时也就七八岁,竟然懂得娶媳妇了,对他实在无语。 “那会已经过去七年多了,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我想着这恰好是个机会,便主动向父皇提出,让他将花隐放出来。他起初是不答应的,不过知道我的全部心思都在他处,对朝廷之事丝毫不在意,后来我又承诺放弃太子之位,远离花霰国,永不再回来干涉国事,他才不得不答应。从那时起,花隐才以太子之名真正地走出密室。” “难道国中忽然换了太子,那些大臣们都没说什么吗?”月罂终于问起一直困扰自己的事,就是花寻明明是先出生的,为何被称为二皇子。 “在外人看来,从未换过太子。”花寻若有所思地一笑,揽住她的手紧了紧,见她眼中迷茫,继而又说, “想必在我们出生时,父皇和母后就想到了今后的事,他们那时昭告天下,说皇室已经有了大皇子,只是出生时害了病,身子虚弱,一直被秘密地养在深宫,如今得了我,便是二皇子。他们虽然一直想立我为太子,却一直在等着机会,如此一来,当花隐‘病愈’的时候,便是太子登基之时。” “也就是说,现在除了皇宫中的侍从们,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你和花隐实际上是双胞胎?” “世上哪会有不透风的墙……” “那没有人追究当年发生的事么?” “我们出生没过多久,父皇就开始将皇室中想要篡位的亲王一一除去,连他们的子嗣也被发配边关。直到花隐继承太子之位的时候,整个花霰国皇室可以继承皇位的人选只剩下我们两个,就算知道了真相,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又能如何呢?” 月罂暗自呼了口气,觉得他这个父亲真是任意妄为,又胆大心细。历来的祖训在他眼中不过是浮云,朝野的权谋算计在他面前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如有反抗,只需诛之。她想起来他刚刚提到的“孽缘”二字,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忽然又说, “其实我这次来皇室,还有一个目的……” “我知。”花寻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眸子深处漾起一抹复杂。他不知道那件事该如何向她解释,也许只要她亲自看过,便会真相大白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皇宫中议事的宫殿外,月罂正打算再问些什么,身后忽然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小丫鬟,看见月罂二人忙跑了过来,屈膝行了礼,急急地说道, “二皇子,太子让奴婢来请这位姑娘到‘桐香小筑’。” “桐香小筑?”月罂眨了眨眼,那日像是听花若瑾提起过这个地方,不知道究竟是做什么的,只得询问地看向花寻。 花寻听到这个名字也微微一愣,随后对月罂浅声说道, “你想见的人,就在那里……” 月罂眼眸一亮,她这几日一直想见见那个从未谋面的二姐,自从回到这世间,先后收到了几次对方送的礼物,两人还偶尔写了几次信,觉得感情倒是不错,所以这次来花霰国的另一个目的便是见见她。 月罂跟着那个小丫鬟一路来到太子殿,顺着宽阔的小路一直走到最里面,看到前面有一处清幽的院落,门口并没有人把守。 小丫鬟走到拱门前忽然停住了脚,向月罂屈膝行礼道, “太子就在里面,姑娘请进。” 月罂点了点头,她知道这院落一直不容闲杂人进,对里面的事也就更为好奇。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从高大的桐树间穿行而过,便看到一处水中阁楼。四处环水,浮动着白云与桐树的倩影,碧波荡漾,使人心情也随之幽然恬静。 月罂踏上浮在水面上的木桥,向水中央的阁楼走去,才走了一段,便听到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明媚而动人。 花隐似乎在里面讲着什么笑话,低柔的声音如同林中的云雀一般悦耳旖旎,使整个桐香小筑看起来越发温馨祥和。 月罂手扶着镂空雕花木门,在门外轻咳了一声,直到听见花隐唤她进来,这才提步进了内室。 清淡的檀香中夹杂着一抹安神的药香,淡淡地侵入鼻息,使人心情瞬间变得平静。屋中的摆设雅致古朴,精美中透着高贵。 花隐微侧过头,对月罂浅浅一笑,完全没有平日那般勾魂摄魄,而是从未出现过的温柔与单纯。 月罂向他点了点头,视线落到床榻上半卧着的人,即刻愣在原地。 偌大的雕花木床上,层层帷幔挽起,锦被软枕中,半卧着一个面容苍白的清瘦男子。男子眉眼清朗,目若星子,只是眉间带着浓重的倦怠与病态,薄唇轻抿,色泽却有些苍白。 乍一看,那男子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他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忽然,一个极其荒谬的设想从脑海中诞生,她显然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呆愣愣地上前几步,直勾勾地看着床上那个清瘦男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是……” 男子好看的眼眸中霎时浮出些许雾气,柔柔的仿若秋波,他偏头看向锦被一侧,轻勾唇角,却笑不出来,浅声答道, “很可笑吧……南月国身份尊贵的二公主,竟然是个男人……” 第304章公主变王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304章公主变王子 一瞬间,屋中的气氛陷入了死寂,月罂目瞪口呆,显然还无法从这个事实面前缓过神来,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她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离谱的事在这件事面前,都变得太过平常。她忽然想起花寻说过的那句话,这个秘密确实是既属于花霰国,又属于南月国的…… 花隐首先打破了屋中的尴尬,轻哼了一声,对锦被中的男子淡声道, “身份尊贵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充当棋子的下场……喂,别愣着了,难道你心心念念的人,一定是个女人才行?”后句话有些不悦,明显是说给月罂听的。 月罂眨了眨眼,看了眼花隐,继而又看向那个眼神落寞的男子,尴尬地扯起嘴角。往日的伶牙俐齿今日竟然完全派不上用场,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男子,也不知要与他说些什么。来时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在这个震惊的消息面前,都消散得干干净净…… 俊朗男子轻叹了一声,抬眸看向花隐,轻声道, “我想单独与她说说话,可好?” 花隐显然是有些不情愿离开的,犹豫了片刻才勉强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着, “一年到头也没几日清醒,好不容易……罢了罢了,你们先聊……”说完看向月罂,言语中倒是多了几分郑重, “我就在外面守着,他身子不好,若发现有什么异常,及时唤我进来。” 还未等月罂答应,男子忽然温和一笑,反驳道, “看 金竹密语第6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说的,好像我有多娇贵似的。” 花隐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却没再说什么,将他身上薄薄的被子又向上掖了掖,仔细看了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屋中再一次陷入了静寂,男子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 “月儿。” 月罂忙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坐在床边,犹豫了半晌,喃喃地开口道, “哥……” 男子舒了口气,唇角轻动,面容比先前缓和了许多。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手指白皙纤长,却极为瘦弱,柔声道, “已经好些年没见到你了呢……我离开那时,你还那么小,现在都成大姑娘了……” 月罂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本还合计着与那个未曾谋面的姐姐说些体己话,毕竟两人有着血缘关系,怎么也要比其他人更亲近一些。但此时,姐姐变成了哥哥,公主变成了王子,她实在是很难转换思维。 “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罂顺势握住男子的手,很瘦,只要稍稍握紧,骨头能就咯着手,心里没来由的隐隐一疼。 “这正是我让你来的缘由,月儿,听哥的话,再不要回南月国,再不要受那个女人摆布” “为什么?” “她只是生了我们,却不值得我们尊称她一声母亲……”男子眉头微蹙,说起这些话,眼角有些湿润。 月罂觉得他手指微微颤抖,心里也有些不安,轻唤了一声, “哥?” 男子漫吸了口气,又缓缓问道, “你可知南月国向来是女子称帝?” 月罂点了点头,听他又继续说, “先皇有四个女儿,除了她还有涑南王、槐南王以及过世的瑜南王。当年她与涑南王都想争夺这个皇位,但两人无论从才智、胆识,还是治国策略上都不相上下,让先皇很难选择。正巧两人都刚刚大婚,先皇就说,如果哪个人先生了女儿,便立哪个为少皇。这法子虽然有些不公平,但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也别无选择。” 男子停顿了片刻,眸子中起起伏伏,很难平静下来。这就是身在皇室的悲哀,为了争夺皇位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将亲生骨肉作为向上攀登的筹码…… 月罂回想起南月国的七个公主,隐约地猜到了什么,问道, “所以说,是母后先生了女儿吗?”她刚来这个世间时,听说那个所谓的大姐不理朝政,又整日在远离皇城的静心斋吃斋念佛,已经入了佛门。想必当时便是因为有了她,南宫熙兰才得以登上女皇的宝座吧。 月罂那时还去过一次静心斋,想见见这个今世的亲人,可却被人拒之门外,据说连女皇都无法进去半步,后来她便打消了与人家相见的念头。 “女儿?”男子轻呵了一声,虽笑着却透着一丝鄙视与憎恶, “若真是个女儿,她又岂能如此对我” 月罂冷吸了口气,不可置信地又问, “难道也是……” “没错她为了争夺皇位,不惜事先服下催生药,孩子没足月就生了下来,可天意弄人,竟是个男孩” “那孩子呢?难道在静心斋的就是……” “那里面吃斋念佛的公主,不过是个顶替者罢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早在刚出生时就秘秘密处死了……” 月罂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她想象不出,一个人究竟有多爱这个皇位,才会生生将亲生骨肉杀掉, “这太荒谬了……母后怎么会?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男子面色苍白,说了这些话,力气也散去许多,无力地靠在身后软枕上,喃喃低语, “要不是她杀掉那个孩子之后,整晚做着噩梦,想必也会在我出生时,将我除去吧……” “那她是如何做到的?难道先皇任由她欺骗么?你说的这些又是听谁说的?”月罂一股脑将问题一个个抛出,越来越觉得这事实在蹊跷。 男子缓缓地摇了摇头,眉间拢起一层黯然, “她既然能瞒天过海,自然会有这样的本事……当年接生的人以及所有知道真相的丫鬟太医都被她收买,除了她的奶娘,也是抚养我长大的婆婆,其他人在她登上少皇之位的时候,一个接着一个的全部被秘秘密处死。也许先皇不是不知,而是不想理会,对于这些,她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身为一个皇位继承人,没有心机与手段也是不行的……” 月罂垂下眼眸,缓缓地呼了口气,觉得心头异常沉重,这就是皇宫,在众人眼中是一个华丽耀眼、高贵典雅的地方。可其中的龌龊与荒谬,又有哪一个人完全了解呢?这样一个奢华的牢笼,她真的不喜欢…… 男子见她沉默不语,轻叹了口气,如不是他近来一直昏迷不醒,怎么也不能拖到现在才告诉她这些, “我知道这些事你还无法接受,也许还会怀疑,可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却没有任何证据了。” “什么意思?” “那个与我一同来花霰国的婆婆,刚到不久,就毒发身亡了……” 月罂静静地聆听着一切,觉得一颗心已经沉进了湖底,她如何也不能想象,自己在这个世间的母亲,竟然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那日在棺椁中与她的魂魄对话,明明听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也是母后下的毒手?” 男子点了点头,面容既无力,又悲痛。他始终记得刚到花霰国的时候,对一切都极其陌生,而自己一直依赖信赖的婆婆,却忽然毒发身亡,那时,他真觉得活不下去了,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婆婆是她的奶娘,一辈子都在为她做事,从无二心。可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做出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来。在她眼中,天下一切人一切事,想必都只是她向上攀爬的工具吧。” 月罂缓缓地透了口气,虽然这件事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了,可她从心底倒是对这个哥哥有几分信任的,他总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编排自己的母亲。但这件事实在让人很难接受,看来一切都要自己亲自去调查才能确定,想了想又问, “那你和花隐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知道你的身份才要与你联姻吗?” 从提到这些事开始,男子脸色就一直冷然憎恨,此时听到她这么问,才稍稍缓和几分,目光也变得柔和下来,摇了摇头,无奈地答道, “我出生的时候被掉了包,女官来验身的是她派人寻来的一个刚出生的女婴。由于她心里害怕,婆婆又软硬兼施地劝了许久,这才让她打消了将我除去的念想。所以,从懂事起,我就一直……男扮女装……这样过了很多年,直到后来见到花隐。想必他开始也是不知道的吧……” 月罂点了点头,看着面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心中感慨颇深, “那……后来呢?”她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隐约地有种预感,这个哥哥说的话并不像假的,也就更想一一求证。 男子垂下眼眸,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不过仍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那时我们只有七八岁大,并没有早早举办大婚仪式,只是暂时以联姻的名义嫁了过来。白天我们会一起读书练字,晚上我回桐香小筑,他则住在前院……直到有一次,他发现我是男的……从那时起很久没有来过。” 似乎是回想起往事,男子的脸上终于变得柔和,使那双疲倦的眸子多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不过后来,我们又像原来一样了……” “那,当时的皇上与皇后也就认了吗?”谁不知道两大国联姻,南月国的公主理应要做太子妃的,可他身为男子,就被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了进来,南宫熙兰的做法当真嚣张得紧。 第305章相信自己的心 收费章节(12点) 第305章相信自己的心 “不认又如何?婆婆死了之后,我才渐渐明白了那个女人真正的目的。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知道南月国二公主嫁给了花霰国太子,如果花霰国宣布那公主是个男人,结果会怎样?所有人一定都会觉得荒谬,不可相信,而她也不会承认,反而会一口咬定是中途被换了人,或是花霰国把真正的公主如何了,甚至还会要求还人……” 月罂听完终于沉默了,南宫熙兰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把亲生儿子推上风口浪尖。如果事情败露,他就是第一个被处死的罪人,这样既借了花霰国之手除去了他,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又让世人知道南月国的公主失踪,而且是在联姻之后不见的,这样南月国才会在世人面前站在一个最无辜的位置。 “难道她不怕花霰国恼羞成怒,最终引来两国交战吗?” “她很聪明,她选了一个最佳时机将我送来。” “什么意思?” 男子不屑地笑了笑,眉眼如风。他面色虽然苍白倦怠,却仍透着几分凌厉, “当年北冥国刚刚易主,新君生性残暴,频频向周围各小国发动战争,企图扩张领土。而花霰国与北冥国是邻国,位置又处于南月国与北冥国的包围之中。若当时与南月国兵戎相见,北冥国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如果趁机偷袭,两面夹击,花霰国定会腹背受敌,结果可想而知。那个女人正是趁着这个有利时机,才堂而皇之地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卑鄙至极” 男子越说越气愤,面上难掩愤怒,他同样一直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有那样一个母亲。若旁人听了这种事,必定以为两人有什么误会,可他亲身经历了这些,又岂能不信? 月罂点了点头,对当年的情形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所有事的矛头都指向南宫熙兰,可她从心底还是有一点怀疑的,应该说她一直期盼着有一个母亲,也一直把她想象成心目中的样子,温柔、善良,而这些事忽然将那个形象全部打碎了,一时间让她很难接受。 她前世也知道一些历史,有人在争夺皇位或是想要保住地位的时候,确实用亲生骨肉作为棋子,但她如何也不想听他一面之词就断然相信南宫熙兰也是那种人…… 微风吹过,男子忽然一阵低咳,他忽然抬手捂住嘴,似乎在极力地压抑着声音。但即便如此,在门外候着的花隐仍然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轻拍着他的背,满是关切地询问, “可是累到了么?别再说了,你先歇一歇,等缓过来再让她来,可好?” 男子咳了一阵,脸色比先前更为难看,他抓紧花隐的衣袖,断断续续的答道, “我没事……有些话今日不说,我怕再没机会了……” “胡说什么?什么叫没机会了,机会有的是”花隐声音陡然一提,但眼里的心疼与懊恼昭然若揭。 男子轻抿了唇,唇角却挂着一丝苦涩的笑。自己的情况,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年如不是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命,想必早就离开人世了,又岂能活到现在。他见花隐态度强硬,只得当着他的面继续对月罂说,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总该告诉你这些。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心思并不在皇位上,如果有机会,就尽快远离南月国吧。否则以她那种心狠手辣的性子以及对权力的贪婪,即便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一阵冷风袭过,穿透月罂的肌肤,直抵心里。她怔怔地看着男子沉如夜色的漆黑双眸,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走出桐香小筑,月罂见拱门旁斜靠着一个红衣男子,顿时觉得有了依靠一样,快步走了过去紧紧地将他抱住。 花寻微微一愣,随后立刻明了,顺势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问道, “都知道了吗?” 月罂点了点头,靠在他的胸前,感觉一颗漂浮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精神放松下来,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眼圈微微发红,喃喃低语道, “花寻,我该怎么办才好……” 花寻轻叹了口气,他对当年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完全凭借当时的局势分析而来,这些年又偶尔听花隐谈起,不过他实在不确定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默了片刻,终于回答道, “不要相信眼睛,不要相信耳朵,相信自己的心。” 月罂猛然抬头,见他目光幽深黯沉,如最深的古井,望不到尽头,慌乱的心慢慢变得平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花寻温柔一笑,细长的眼尾斜挑上扬,美若天成,指尖从她微蹙的眉间抚过,柔声道, “放心,你还有我呢……” 午后的阳光灿烂耀眼,在两人清秀雅致的面庞上留下一片流金般的色彩。有些信赖不需要一句句海誓山盟诠释,也不需要一次次舍身相救证明,有时只是一句朴实到极致的话语,也依旧能够做到刻骨铭心。 当日下午,月罂来到皇宫中的议事殿宇,那里已经有许多花霰国的大臣们等候。从她踏入殿宇的一刹那,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有惊叹、有疑惑、有玩味、有不屑。 虽然很多人并不认得月罂,但对她的所作所为却有所耳闻:昏迷十几年后忽然醒来,不但没有任何异样,反而言行得当,头脑相比于其他人也毫不逊色。虽然在权谋治国方面并未看出她有何作为,但其他方面却能感觉到这个南月少皇的聪颖和魄力。 他们得知,金竹镇那家有名的“伊人坊”幕后老板就是她,而且根据她所画图样制成的衣裳,也流通到各国,就连花霰国的许多成衣店,都纷纷模仿那些款式。即便她无法治国,不能担任一国之君,就凭这种奇思妙想,就能累积一定的财力,富甲一方。 此时,他们将视线全部落到那个身材单薄的少女身上,只见她眉目舒展,带着股永不屈服的傲气,身形虽瘦弱,却觉得其内在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行走间衣袖带风,没半点小家碧玉那股娇弱劲儿,反而大气庄重,骨子里透着皇室中该有的高贵。 月罂目不斜视地走入殿中,直接走到皇座下,向上面坐着的花若瑾微微颔首,随后坐到左手边为首位置空出的椅子上。她此次前来,是以南月国少皇的身份,所以无需像平日一样对花若瑾行礼,更没必要与这些大臣们主动示好,降低自己的身份。 花若瑾从她进来那一刻,目光就变得柔和起来,了解她的人都清楚,她对月罂的印象已经开始改变,甚至可以说很是欣赏。她似乎从月罂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内心却异常坚强,而且完全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矫揉造作,反而坦坦荡荡。虽然她有时会耍些小聪明,使些小手段,但却丝毫不惹人厌。 花若瑾这次让月罂来的目的很简单,无非是告知南月国使臣,她是自愿留在花霰国,而不是被自己扣留的。 南月国使臣姓孙,她见月罂来去自由,面色安详,的确并不像是被扣押,于是谨慎地开口道, “殿下,下官接到旨意,女皇希望您能随下官一同回去。” 月罂抬眸看去,她与这个孙大人倒是有过几次接触,对她的为人虽然不太了解,却并不讨厌,于是缓和了声音说道, “我暂时不想回去。” 孙大人微微一愣,不过仍谦逊地询问 “难道殿下可是被什么人威胁了?” “放肆”殿下一员武将虎目圆睁,怒喝了一声,吓得其他人一哆嗦。 月罂侧目而视,只见那人目光如炬,灼灼地闪着犀利的光芒,一看便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士。 “尉迟将军,莫要打断他们。”花若瑾低声阻止,言语虽温和却能听出几分不悦,显然对他这么突然打断很是不悦。 孙大人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失礼,可无奈此时身在朝堂,有些话不得不说得直白些。歉意地向花若瑾俯了俯身子,随后又对月罂说道, “殿下,无论如何,女皇不会允许您下嫁花霰国,否则一旦你们举行大婚庆典,南月国必定会出兵接您回去。” “这是母后的意思?”月罂只是随意问了一句,毕竟此时坐在紫金殿上的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即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也不能证明什么。 孙大人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反而对花若瑾说道, “陛下,不知能否为我们提供一处僻静的地方谈话?”她虽然对这次与月罂在他国君臣面前会面很是不满,不过言语中仍毕恭毕敬。 花若瑾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答道, “既然你的来意已经表明,那只需与你家殿下商议就好。而且你也亲眼所见,我花霰国并没有人拦着她,是走是留,都由她说得算。” 孙大人连连点头,态度倒是谦逊,看着花若瑾与一行人先后离开,这才回答了月罂刚刚的问题, “不瞒殿下,那旨意并不是女皇传达的。” “哦?那是何人?”月罂眉梢轻挑,心中开始浮现出些许不自然。 “是……涑南王。” 第306章有你就好 收费章节(12点) 第306章有你就好 “涑南王?她为何会传达旨意?”月罂手指蓦然攥起,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 孙大人只当两人关系紧张,并未多想,闻言恭顺地答道, “女皇大概是太过思念殿下,前不久已经病倒,这些日子朝中所有事都由涑南王一人掌控,出兵一事,也是她与众大臣一同决定的。” “那这些日子,母后一直没有上朝?” “是,下官与其他官员曾去过兰心殿请安,不料女皇病得不轻,没让我等觐见。” 月罂静静地坐在那里,大脑却飞快地运转,如果没有猜错,这场病肯定有什么蹊跷,绝不会是因为思念自己过重导致的。她忽然有些懊恼,朝中发生这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没收到半点消息。 “你这次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吧?”月罂想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 孙大人点了点头,神色间很是郑重, “女皇病重,这本该是个秘密,不便在他国君臣面前提起,下官只能借此机会前来告知殿下,希望您能速速回去主持大局,不要让某些心怀叵测的人趁机乱了朝政。” 月罂漫吸了口气,她这样回答倒是直白。相信很多人已经看出了涑南王的野心,只是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暂时还猜不透这人的心思,是衷心还是另有目的。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些朝中的情势,便告诉她先回驿馆候着,自己要先想一想。 她提步刚要出去,忽然听到孙大人又说, “还有件事,不知殿下是否知晓。” “什么事?” “于丞相与慕公子已经带着南月大军返回。” 月罂眼睛一亮,这是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件高兴事,心里霎时敞亮了许多,正想说声知道了,忽听孙大人又补充了一句, “慕公子在战场上亲自带兵击退三国大军,又与雁将军一同取了东效王的首级,不过他却意外中了毒箭,此时已被送回金竹园养伤。” “中箭?”月罂惊呼了一声,忽然回走,到了孙大人面前急切地又问, “他怎么会中箭?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官对此事并不太清楚,只是当时营帐中有几个东效国兵将,东效王被杀之后,他们也被俘了,这些事还是他们亲口说的。据说……”孙大人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月罂焦急的神色,便猜到她对此事并不知情,只得如实回道, “据说那毒箭是东效王临死前射的,本向着雁将军而去,却被慕公子挡下,这才……中了毒。” 月罂脸色即刻变得难看,原来是因为那个女人么……她始终记得那晚在金竹园中,那两人暧昧温存的画面,他待那个女人是那么温柔,像平日对自己一样,看得她实在恼火。这些日子,她已经渐渐将那段讨厌的回忆刻意忘记,只当他是迫不得已的,或是有目的的那样做,而今日又听了这样的消息,让她一颗心瞬间变得更冷, “知道了……”她淡淡地回答,声音里已明显没有了先前那般紧张,反而带着一丝怒气。 孙大人躬身行礼,送月罂出去之后,暗自呼了口气。 “你明天真要回去吗?”花寻半卧在她身侧,幽幽地问道。 月罂轻抿了唇,抱着膝盖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点了点头。 “也好。”花寻轻叹了口气,头枕在她的腿上,与她一同仰望着明亮的月色, “再过些日子就到了朔日,前次给你的那个玉质小球,可有带着?” 月罂忙从脖子上摸出那个系着红绳的小球,在他面前晃了晃, “一直带着呢。咦?”她轻瞟了眼那个小球,视线又定住,将小球拿近了些,仔细瞧了又瞧。 “怎么了?” “先前你给我这小球的时候,颜色雪亮,白得透明,现在怎么有些变红了?”她疑惑地将那个微微泛红的小球放到花寻眼前,想让他能看得清楚。 花寻也有些诧异,手指抚过那小球的表面,见上面像是均匀地涂了一层红色,只浅浅的一层,里面似乎还有液体,随着小球的晃动而微微摇晃。 两人研究了半晌也没明白那红色究竟从何而来,索性由着它去,他只打算着回到南月国之后,再去师父那里问问。 花寻见她将那细绳又塞回衣领中,偏头看了半晌,忽然抬起手指,从里面又挑出一根细细的金丝线,下面是用金丝编成的网,里面竟然装了一颗水珠状的红珠子。只扫了一眼便猜到是什么,酸溜溜地问道, “是谁的?” “慕离送我的,说是当年用两个人的血合起来制成的。”月罂没听出他嫉妒的语气,坦荡荡地回答。 花寻轻哼了一声,随后从衣袖中摸了摸,最后找到一个小巧的锦匣,递到月罂面前, “喏,我的也送你这东西每个人都有,何必非要他的” 月罂倒是听出来了这次话中的酸味,抿唇一笑,也没多说什么。接过锦匣,四面看了看,做工极为精致,虽然干干净净,但棱角却有些磨了,想必已经收藏了许久。打开之后,却忽然愣住,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的?” “什么空的,不是应该有个一模一样的珠子么?”花寻夺过来向里面一瞧,忽然坐起,左看右看,里面仍是空空的。将锦盒里面的布料又拆开,还是空无一物,顿时有些着急, “怎么会没有呢,昨天我还打开看过”说完又在附近的桃花瓣中寻找,可那些花瓣厚厚实实,从中找一个指甲大小的珠子,又谈何容易。 “找不到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我收藏了这么多年”花寻懊恼地四下乱翻,将层层花瓣抛开,粉红色的桃花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月罂见他如此紧张,只得与他一同寻找,两人借着月色翻遍了昨晚所在的位置,完全没有收获。 花寻颓然地坐在树旁,有些郁郁寡欢,睨了眼仍在四下寻找的月罂,失望地说道, “算了,别找了……” 月罂轻叹了口气,这才回到他身旁,轻握住他的手,偏头去看他比月色姣美的侧脸,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花寻轻抿了唇,默不作声,斜飞的眉眼勾勒出好看的轮廓,如月下芙蓉般绝美。他默了片刻,忽然将她紧紧抱住,埋头在她浓密的发丝间,喃喃低语, “对不起,不能给你一个婚礼了……” 眼前的形势紧迫,他们两人白天做了决定,不再娶也不再嫁,取消大婚仪式。当他们将这个决定告诉花若瑾时,对方即刻气得脸色发白。而两人又向她摊了牌,无论如何,他们都已成为夫妻,即便别人想拆散也不可能,如果花若瑾强加干涉,那他们就一起死在她面前。 做父母的永远拧不过孩子,花若瑾虽然气得不轻,但总归对月罂没有起初那么大的成见。骂了半晌花寻不孝,最终只得沉默着答应,不过却要让花寻留在花霰国一段日子,理由是边境最近频频有敌国侵犯,让他与花隐一起参与国事。 花寻本不想搀和这些事,可却被月罂直接答应,回来时一直闷闷不乐,不过却并未说什么,因为他能了解她的良苦用心。 月罂缩在他怀中,觉得他身上比初见时温暖了许多,只当是气候的原因,听他这么说,心里忽然酸酸的,但仍强颜欢笑地说道, “怎么会没有?昨晚,我们明明……”回想起两人昨晚的抵死缠绵,脸上即刻浮出两团红润,咬了咬唇,下半句话却不好意思再说出来。 花寻听完,脸色柔和了许多,温暖的手掌轻轻擦过她单薄的脊背,恨不得将她融进心底,这样两人就再不会分开, “那怎么算婚礼呢……没有司仪,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百官的朝贺,没有昂贵的贺礼,没有亲友的祝福,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洞房……”他越说声音越低,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可他本就是随心随性的人,昨晚情到深处,根本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么多事。 月罂忽然抬起眼眸,借着月色看着他幽深的眼眸,情不自禁地吻了吻他的眼角,喃喃低语道, “有天地为证,有日月为鉴,有你亲手为我缝制的喜袍,有桃花酿成的美酒,有满山的蜂鸟与云雀,更重要的是,还有一颗爱我的心……这一切还不算作婚礼吗?” 花寻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忙转开视线,不敢再与那双乌黑纯粹的眼睛对视。 月罂扳过他的脸,极为郑重地又说, “其他的只是形式,对我来说只要有你在就好。” 花寻薄唇紧抿,眸子比夜色更为黯沉,一点点看过她的眉眼,心潮翻卷涌动,难以平息。忽然俯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狂风暴雨般的吻,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技巧,只是肆意掠夺,恨不得将她吞进心里。 月罂轻阖了眼眸,沉溺于他狂热的吻中,仿佛融进了他为自己创造的世界中。没有任何纷争,没有任何干扰,只有两颗单纯相爱的心,火热地纠缠在一起。 直到两人有些透不过气来,花寻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偏头喘息了几下,眼睛被灼得隐隐发红。他垂眸看着身下如雪莲花一般清丽秀美的女人,一颗心就那么软成了棉,化成了水。 手指一点点摩挲着她修长的脖颈,似乎想要刻意将明日的离别忘记,故作邪恶地一笑,漫声道, “既然不在意那些形式,我们今晚便做些实际的事吧?” 月罂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脸蓦地一红,支支吾吾地说道, “昨晚不是才……” 花寻眉梢轻挑,暧昧地咬着她的耳垂,冷哼了一声, “你当你夫君就那么点能耐么?昨晚不过是因为你未经过男女之事,今晚如何也不能轻饶了你”说完笑睨着她错愕的眼眸,偏头衔住了她的唇。 月色如水,洒下满地的银光,如涂了一地的碎冰,随着花影轻轻摇晃。星光花影中,两个身影紧紧相拥,彼此缠绵,低沉的喘息与暧昧的呻吟交织在一起,将整个夜色衬托得更为旖旎。 第307章亲情 收费章节(12点) 第307章亲情 月罂站在宫门前,看着面前一辆辆马车以及搬向马车的一件件物品,惊愕得合不拢嘴。一旁候着的小桃眉眼带笑,一样一样地为她解释, “这些都是皇后为您备下的物品。她说南月国常年天寒地冻的,您身子不好,总要多备些补品补补身子。这箱子里装的是千年雪参,比普通人参更补;那个坛子里面是花霰国的特产百花凝露,不仅仅是补药,还能使肌肤更加细腻光滑;这些罐子里是桃花粉,平日里可以加在药香炉中,味道更好,也能安抚心神;后面那辆马车里装了许多兽皮大氅和雪貂毛领,由于您临时决定回去,尚衣司都是连夜赶工制作的,可能算不得精致;还有最后面那辆车,里面有许多无烟的白炭,都是花霰国的特产,皇后说您现在不应该闻烟味,这些白炭燃了之后无色无味,正好适合您……” 小桃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每样礼物,听得月罂鼻子发酸。自己与花若瑾还算不上什么亲密的关系,她竟然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实在很是感动。 “哎呀呀,母后可真偏心,竟然把珍藏这么多年的火狸皮大氅送给了你” 一声不满的叫嚣从后面一辆车中传了出来,月罂偏头看去,见花隐正拎着一件火红色的兽皮大氅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向月罂晃了晃,又郁闷地叫道, “嫂子,这衣裳我可是看中许久的,送给我吧?” 月罂心想着不过是件衣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正想答应,却被一个凌厉的女声打断, “放下” 花隐懊恼地将衣裳送回,随后规规矩矩地唤了声“母后”,施施然地蹭到月罂身旁,又是一叹,低声道, “真偏心。” 月罂无奈地一笑,也不理他在旁边小声嘀咕,恭恭敬敬地向花若瑾行了礼。 花若瑾轻点点头,向小桃问了问车辆以及物品的情况,随后走到月罂面前说道, “此番回去,你要小心一些,毕竟不是一个人了,处处都要考虑到孩子……”还未说完,忽听花隐在旁边扑哧一笑,即刻横了一眼,对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强忍着笑意,却不敢再笑。 月罂面色尴尬,不过既然这谎扯出去了,总该圆下去,只得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连声答应。 花若瑾见她答应得痛快,模样恭顺讨巧,心里很是满意,又嘱咐了她许多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无一不是要好好照料身子,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嘱咐得倒是详细。 月罂一一应着,起初还是小心谨慎地回答,可慢慢的,她忽然觉得心里一处角落开始慢慢变软,时隔许久的亲情感一点点复苏,眼泪不经意地蒙了眼。 花若瑾说着说着,见她有些不对劲,即刻停住,伸手握住月罂的手,轻轻攥住。这还是她第一次向月罂表示亲近,平日表面上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此时即将离别,她才觉得有些伤感。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个女儿该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总会让人觉得牵肠挂肚,依依不舍, “我说的这些,可记住了?” “谢皇后关心,月儿谨记在心。”月罂轻垂着眼眸,企图掩饰脸上的失落。 “难道你们决定不结婚,你就永远都唤我皇后?”花若瑾眉梢轻挑,对她这称呼颇有微词。见月罂神色间有些怔怔,不悦地又提醒道, “都说你伶牙俐齿,可关键时刻却笨拙得很” 花隐一直站在她们旁边,听了这些话,忙一脸兴奋地向月罂挤眉弄眼,又低声提醒, “快喊一声母后” 月罂脸一红,娇艳的面庞在阳光下更为明媚耀眼,像清晨的露珠一般纯粹亮丽。她飞快地看了眼正走向他们的花寻,忙低低地唤道, “母后。” 花若瑾满意地一笑,终于露出了罕见的笑容,斜睨着姗姗来迟的花寻,淡声吩咐道, “一路上小心些。” 花寻忙应了一声,与月罂一同向花若瑾行了一礼,看着花若瑾转身离去。 待花若瑾带着一行人首先回了宫,月罂这才走到花隐面前,低声说了句, “我哥就麻烦你照顾了……”她今早去过桐香小筑,却发现哥哥从昨晚开始又一直在沉睡,本想着与他说些什么,等了半晌也不见他醒来,只能遗憾地离开。她虽然暂时还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但对他的亲切感却丝毫不减,真希望他与母亲有什么误会,只要解开就好了,总强过听见的那些事完全是事实。 花隐收起玩笑摸样,郑重地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与心爱之人极为酷似的面庞,心里很是酸楚。不过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隐藏,只短短一瞬,便仍笑意盎然地回答, “若南月国没什么意思,便回来玩玩,我那太子殿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月罂笑笑然地点了点头,心里淌过一丝暖流。即便只过了数日,她在这里也是极其开心的,像是有许多亲人围绕在身旁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是很羡慕花寻的,毕竟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母亲与弟弟。 花寻将月罂抱上马车之后,又返回花隐面前,低声询问, “你可想好了该怎么办?” 花隐不解地向他看去,像是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直到看见花寻暧昧的眼神,忽然明了,郁闷地皱了皱眉,回答道, “我与她没半点关系,她如何做我也不会管” “南宫魅影已经离开南月国许久,现在下落不明,如果她来找你,不肯回去,你当真能不管?”花寻若有所思地挑眉将对方看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不管就是不管,你知道我的心思,又何必这样逼我……”花隐偏头看向一侧,对花寻的问题有些无奈。 他当年在金竹园中见到的不仅仅是月罂的哥哥,同时还有四公主南宫魅影,也不知怎么,那小女孩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开始整日缠着他,直到他返回花霰国,南宫魅影仍对他念念不忘,时常写信给他,或是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花隐十分懊恼。 花寻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最终化为轻声一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声道, “我不是逼你,只是希望你放自己一条出路……” 花隐身子一僵,慢慢点了点头,心潮却被这一句简单的话卷起,起起落落,难以平息。他看着一队车辆渐渐远去,飘零的落花一点点洒在官道上,眼眸黯沉似水。 浅淡的阳光照在那张妖娆绝代的面庞上,拢起一层淡淡的哀愁。他轻声叹息,茫然地在宫门前站了许久…… 月罂揭开车帘,看着宫门处那抹艳丽的身影,孤孤寂寂,极为落寞,心中也感慨颇深。她见花寻揭帘上来,便向里面窜了窜,疑惑地问道, “你对他说了什么?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花寻轻抿了唇,与她并排坐在矮几一侧,伸手取过桌上的小茶壶,斟了两杯茶水,缓缓道, “南宫魅影一直对他心存好感,只是他一颗心全放在你哥身上,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对她不闻不问,我只是让他仔细考虑考虑这些事。” “你是想……撮合他与南宫魅影?”月罂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通过昨天的情形便看出,哥哥与花隐该是互相喜欢的,只是因为他们都是男人,在这世间受许多世俗礼教所束缚,无奈不能在一起。 而她也得知,当初先帝与皇后得知这个太子妃是男子的时候,极为震怒。因为此事,花隐曾跪在先皇寝殿前一天一夜,只求他们能将事情平息下来。 她知道的内情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却能知道这两人的感情并非表面那般简单,这样紧紧系在一起的两颗心,要如何才能分开?不过她仍然有些疑惑,既然花隐一颗心全付诸于哥哥的身上,为何还要与那些妃嫔宫女缠绵暧昧? 花寻不以为然地一笑,浅声道, “我岂会做那些拆散人的事……” “那是何意?” 花寻捧起茶盅却不喝,垂眸看着微微摇晃的茶水,默了片刻才直截了当地答道, “你哥哥来花霰国之前便服下了慢性毒药,这些年一直用神医的药材吊着命,你应该知道……母后也不再年轻,早晚是要让太子即位的。太子中的妃嫔虽然多数都是重臣之后,但花隐执意不肯另立太子妃,又多年无所出,将来会如何?即便眼前局势稳定,可其中隐藏的暗潮汹涌,实在不容小觑……” 花寻慢慢停了话,若 金竹密语第6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了话,若有所思地看向月罂,暗自叹了口气。如果他起初知道会有这样的孽缘产生,他如何也不会让花隐顶替自己出来逛这么一遭…… 月罂点了点头,对他的话已经有所了解。原来宠幸太子中的那些妃嫔都是花隐用来笼络朝中重臣的手段,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不立太子妃,这些有权有势的女人总会闹得鸡犬不宁。 另外,花隐一直不肯让这些女人为他生下孩子,那百年之后,花霰国岂不是落入外人之手? 第308章离别 收费章节(12点) 第308章离别 “难道……你觉得一个孩子真那么重要吗?”月罂心中黯然,她虽然知道皇帝无后的确是件大事,但忽然想起自己无法生养孩子的事,难免有些失落。 花寻忽然一怔,看着她强加掩饰悲伤的眉眼,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忽然将她抱在怀中,急切地解释, “我指的皇室中人,不对……也不是所有皇室中人都需要有孩子的,我们就不需要,也不是……顺其自然就好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必为这个忧心……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月罂伏在他肩头,听着他胡乱的解释,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完全不是他平日处事不惊的风格,忽然眉头舒展,他显然是知道那些事的,所以才会这么说宽慰自己,于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不过,我很想为你生个孩子……” 花寻闻言,紧紧的抿了唇,目光晶晶亮亮,霎是温柔,其中又夹杂着一抹浅浅的愁绪。 自从知道她生来就中了冰寒毒之后,他就寻遍各地名医,想要得到解药,但一直无解。还是遇见那位薛神医的时候,听他说只能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至于如何解,对方却没有细说,不过却告诉自己,这种机会太渺茫了,他会替自己留意,眼下还是先以血抑制她体内毒素蔓延才好。 花寻吸了吸鼻子,心头似拢上一层轻雾,朦朦胧胧,却又真实可见。他揉了揉月罂的长发,不想让她太过伤心,于是轻笑地调侃, “那还不容易么,我们多做几次就有了。” 月罂脸上忽然爬上两团红晕,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懊恼地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这人,没句正经的”不过说归说,心中的郁结却散去不少。他这人性子虽然顽劣,说出的话也毫不掩饰,但每一句话似乎都能说到自己心坎里,仿佛要将他心中的温暖全部转移给她。 花寻低柔地一笑,眉宇飞扬,精致的眼线微微上挑,绝美的面容比窗外闪过的桃花更为艳丽,顾盼生姿。 “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对他们二人的事并不会干涉,但母后却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当年同意不对外张扬你哥哥的身份,已是不易,此时若要在世人面前承认两人的关系,怕是极难……所以她才一直容忍花隐到处留情,只希望他能尽快立太子妃,或是生下孩子。” 月罂捧起茶盅,轻啜了一小口,虽然还是平日爱喝的花瓣茶,却觉得入口微涩,没有了往日那般甘甜。她虽然没做过母亲,但却能理解花若瑾心中的苦楚,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倒是还好,可一旦花隐成为皇帝,那他膝下无子,花霰国皇室不就要改姓了么…… 何况当年先皇铲除了许多亲王,若真有那么一天,那些亲王的子嗣打着继承血统的旗号叛乱,麻烦就更大了。她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这些年,我哥一直这样病着吗?”有些话她不方便问花隐,毕竟会让对方觉得心伤。而哥哥一直昏睡,也无法详细地问问他。 “嗯,时醒时睡,和你当年中毒的情况很像。薛神医即便医术高明,也不可能完全根治,只能让他多活些日子……”说到这,花寻忽然停了话,不安地看向月罂。 月罂心中隐隐一疼,虽然与这个哥哥没接触过太多时间,感情却丝毫不浅。他是自己在这世间寥寥无几的亲人之一,当然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生活。虽然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她仍不想相信,便又开口问道, “你知道他这毒是如何得的吗?” “薛神医说,他大概在南月国时便被人下了毒,不过这毒是天长日久积累起来的,想必在平日里就被人偷偷下了……” 自己出生时就被下了冰寒毒,生命虽然可以借着男子之血活着,可却很难生育;大哥出生就被母亲秘秘密处死;二哥又在平日里被人下了毒……他们兄妹三人的命运,还真是悲惨…… 即便真相尚未清楚,可她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恐惧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她可以选择留在花霰国不走,但她很想知道真相,更想还南宫熙兰一个清白,也许,真的与她无关也说不定呢…… 回程的路上,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不过均是强颜欢笑,不想带给对方一丝一毫的不快。但越是这样,他们的心越是紧贴在一起。 花寻只将月罂送到边境便要返回,此时站在华丽的马车前,轻拢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柔声嘱咐道, “回去要小心一些,即便想知道真相也切莫着急,谨慎些总没错的。南月国内部已经开始出现分歧,向你靠拢的人要分得清楚,以免成为她们争夺利益的棋子……不过不用怕,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的。” 月罂心底温暖,向他展颜一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极为不舍, “不用担心了,我会好好的……” 花寻看着她娇嫩的面容,虽脱去了稚气,但看起来仍然很小,犹自一叹。她才十五,就要面对这么多朝野倾轧,勾心斗角,想想便觉得心疼,揉着她的头发,喃喃道, “傻瓜,总表现得这么坚强,这么大了还学不会撒娇么……” 月罂抬头与他对视,眨了眨眼,原来他喜欢那种调调?她从前世便已经学会了独立,即便心里没那么坚强,却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太过脆弱。一来二去,也就为自己塑造了一个保护壳,任凭风雨再大,也会挺直脊背,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懦弱。 此时听他这么说完,忽然觉得心中软软地化开一片,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依靠,不再像前世一样孤零零的到处漂泊。 想到这,心里敞亮了许多,勾着他的腰,模仿曾经看到的那些情景,娇滴滴地撒娇道, “夫君,我舍不得走……” 花寻面色古怪,忽然扑哧一笑,捏了捏她娇艳如花的脸颊,笑说道, “你这小妖精” 两人也不管周围有多少随从,就那么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在这个花瓣纷飞的小镇上,洒下一地悦耳明媚的笑声。 直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队侍卫,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花寻与坐在一匹黑马上的俊朗男子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信任,却并未多言。 月罂视线一直落在花寻身上,依依不舍。她重新爬上马车,透过车窗看着一点点变小的殷红色身影,眼睛忽然酸酸的。 昨日花若瑾单独见了她,说得简单直白,她说她想让花寻留在花霰国,为的不是什么商议国事,而是不想让他陷入南月国的权力争夺中。 月罂当时便明白了花若瑾的意思,此时自己刚刚当上少皇,各部分势力一定蠢蠢欲动,归顺的与叛乱的大有人在。花寻如果在自己身边,必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自己,花若瑾担心的就是这点。 她昨日对月罂说的一番话倒是坦坦荡荡,完全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姿态与她对话, “你既然爱着他,就该为他考虑,我可以容忍他不理花霰国朝政,但不能看着他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前次他险些命丧南月国,你不是不知,难道还想看到他因为保护你陷入危险之中吗?我只有这两个儿子,希望你能体谅一个母亲的心,等南月国局势稳定,你手中的权力也稳定的时候,我会放他离去……” 月罂静静地靠在车壁上,耳畔回响着花若瑾这番话,紧紧地咬住了唇。 ——花寻,你希望我好好的,我又何尝不是一样?以前我只想着与你在一起,可却忽略了这么多外界的情势。你安心地留在这里吧,我会小心谨慎地做事,等事情了了,我们便寻一处没有纷争的角落,安静地生活…… 与此同时,小镇的城门上站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红衣男子,他目光幽深如潭,黑到极致。 花寻望着远处浩浩荡荡离去的一队马车,眸子中翻卷着波澜。他与花若瑾达成协议,只要在留在国中一段日子,协助她处理国事,等到花霰国边境局势稳定,花若瑾就会将他的内力解封,到时任由他离去…… 正在月罂神色郁郁的时候,车窗上的垂帘忽然被揭开,一张熟悉的脸庞展露在眼前,依如往昔般玉神风朗,只是有些冰冷。 “童昕?”月罂诧异地唤出了对方名字,却见男子脸色更黑。 童昕自从接到花寻的飞鸽传书,昨晚就带着金竹园侍卫赶到了边境,足足候了一夜。刚刚见到她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视线一直盯在那妖孽男身上,直到上了车也收不回来。 霎时,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幸福、酸楚、失望、懊恼、嫉妒,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越想越气,越想思绪越乱,这才郁闷地揭开车帘,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在做什么。 然揭开车帘后,便看见她情绪低落,静静地缩在车中一角,忽然又多了抹心疼。可当她惊愕地唤出自己名字之后,忍了许久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他此时仿佛是一个被冷落多时的孩子,懊恼地瞪着她,最终轻哼了一声,将车帘摔下,又带着马走到车队最前面。 (今天会有二更~~) 第309章爱,是什么 收费章节(12点) 第309章爱,是什么(二更) 月罂忙爬到窗前,揭开车帘向前面看去,却只能见到他宽阔的肩膀与挺直的脊背。暗叹了口气,又缩回车中。 她一再地向童昕表示自己对他毫无心思,可他却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依旧对她无所求地付出。然这样的付出对月罂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因为她无法给他任何承诺,更无法接受他。 其实,她从心底对童昕是有好感的,只是这种好感被理性埋了起来,连她自己都看不清。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将一颗心分成了两半,也为此愧疚不已,所以绝不想再伤害一个优秀的男人。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车轮轧过土地,发出咯吱吱的声响,仿佛在演奏一段平和的乐章。 没过多久,车门被忽然打开,一张比先前怒意更盛的脸又出现在月罂眼前,漆黑的眸子比星辰更亮,却比夜色更深, “下车” “不是还没到吗……”月罂眨了眨眼,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此时刚刚过了南月国边境,离金竹镇还有一段距离。 童昕黑着脸,使那张一向痞子气十足、和蔼可亲的俊脸有些冰冷,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那双纯净的眸子,心里更气,一探身抓住对方的脚踝,顺势往近前一带,另一手提了她的腰带,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提了出来。 月罂虽然功夫见涨,但面对童昕却始终占不到半点便宜,一来是被他所教,二来他功夫的确了得,自己虽算不得三脚猫的功夫了,可比起人家,仍差一大截。 此时被他提在手中,身子一旋,站在车门处,低头看着他气恼的眸子,讪讪地问道, “怎么了?” 不问还好,童昕听她这么一问,心里更气,也不顾周围侍从的目光,拦腰将她扛起,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的马前,将她又扔在马背上,随后翻身上马,向一旁的侍卫头领吩咐道, “先带着车队回去。”说完一甩马鞭,向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月罂与他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摸清了他的性子,只要自己不太逆着他的意,他肯定不会太为难自己。于是也没反抗,跟着他一路狂奔,仿佛发泄似的纵马而行。 直到远远地看见一处矮山,月罂才意识到他又带自己来到了那座小山,抬眸去看他冷毅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现在上面已经没有雪了,还上去做什么?” 童昕减缓了马速,听着她这问题心中酸涩,也不看她,而是极低地回答,仿佛在喃喃自语, “是,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还需要再回来么……算了,不去也罢”说完调转马头就要回去。 月罂心头一震,想也没想地抓住他的手,连同缰绳一起握住,陪笑道, “我只是随便问问,也许此时的景色比冬天时还美呢……” 童昕这才垂下眼眸,看着她一脸讨好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恼了自己,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这么顺着自己的意,不再像起初一样经常露出锋利的小爪子,对自己又喊又叫。 此时的她,温顺得如同一只家养的小猫,时不时逗逗他,偶尔还会说些软话来讨他的欢心。虽然他经常受到其他女人这般奉承与追捧,但都不屑一顾,唯独她,无论是与他打闹还是温柔地待他,他总会觉得欢喜。 微风吹过,将月罂鬓角的青丝慢慢吹开,黏在她桃红色的唇瓣上,流连不去。童昕凝神看着她,心神一晃,一手扣住她尖俏的下颌,一手拇指拂开她唇角的发丝,坚硬的心一点点软了下来。 他微垂着头,与她距离很近,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面庞上,带着他独有的味道与熟悉感,一瞬间便搅碎了她所有的理智。然她却下意识地偏开头,不想与他太靠近。 童昕手指用力,又将她的脸颊扳了过来,眉头轻蹙地问道, “那天为何不辞而别?” 月罂心虚地看着他的眼,里面还倒映着自己讨好的模样,讪讪地答道, “怕你着急……” “胡说”他气恼地打断了她的话,手指微微用力,将她脸颊按出了两个小小的凹陷,一张清秀的小脸瞬间变成了奇怪的形状。 “呃……怕你拦着我……”无奈之下,月罂只得说了实话,乌黑的眸子晶晶亮亮,闪动着温润的光泽。 童昕轻哼了一声,这才松了些,却仍扣着她的下颌,拇指慢慢摩挲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又问, “我何时拦过你?”声音很是低柔,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竟然会用这种声调与别人说话。 月罂眨了眨眼,他确实没拦着自己做什么。每次都是象征性地挡在她面前,而一旦她态度坚决,或是某些事不可不做,他肯定不会再干涉,有时还会默默帮忙。想到这忙摇了摇头,有些惭愧。 童昕轻抿了唇,脸色这才好了一些,闷闷地又说, “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他咬了一下嘴唇,偏开头去,眸子中闪闪烁烁,如最美的繁星。有些话,他说起来很不习惯,“很担心”三个字在喉咙中滚了几遭,终是咽了下去。 月罂感觉到气氛的暧昧与奇怪,便猜到他如果继续说下去,气氛会变得更尴尬,忙接了他的话茬,坦荡荡地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毕竟才学了几招功夫嘛,如果出去与人打架输了,岂不是丢了你这个做师傅的脸?” 童昕眉梢轻挑,虽然她说的并不是他心中所想,不过好在她现在平安无事了,一颗心也就可以安然地放回肚子里。捏了捏她的脸,没好气地又说, “我没教过你什么,也永远不是你师傅” 月罂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忽听他又低声补了一句, “我是你的夫……” 他目光温柔沉静,看得她脸上发烫,忙要偏头转开,然他比她更快,毫无预兆地俯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探舌而入,飞快地卷了她的舌,霸道地追逐。 月罂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以及那双黑得纯粹的清澈眼眸,意识开始摇晃。他紧锁着她的眼,目光越发地温柔,灼灼地勾着她的心神,麻痹着她的理智与神经。 童昕见她目光迷离,心中漾起一阵喜悦,身子忽然前倾,将她压在马背上,呼吸渐渐沉重。 他灵巧的舌轻轻扫过她的舌根,化开一阵奇妙的触感,丝丝痒痒,单凭技术,他显然比初次“咬”她时多了几分纯熟,但相比于旁人,仍青涩得很。 月罂脑海中一片混乱,直到后背贴在马背上,小腹被抵着一处硬涨,才蓦然惊醒,自己这是怎么了也顾不得此时正在马上,用力将他推开,随后从马上翻了个身,直接掉了下去。 童昕正有些意乱情迷,忽然被她这么一推,身子后仰,也险些从马上掉下。眼看着她从马背上翻下,忙伸手提住她的腰带,从马上也跃了下来,两人安然无恙。 刚刚站稳,童昕便发出一声低吼, “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讨厌,而是我们没有这层关系,所以不能做这些事”月罂向旁边走了几步,心却跳开了一片。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他刚刚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是不反感的,说准确些,竟然有些喜悦与期待。 为此,月罂才更加懊恼,自己究竟怎么了……她不敢想象再面对他会如何,但却隐约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霎时心烦意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不能再与他有任何接触,否则只会伤害他…… 想到这,月罂忽然转身回走,向着金竹园的方向走去。可没走两步,手腕又被童昕捉住,只得用力挣开,却听见一声压抑了悲痛的吼声, “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唯独我不可以?” 月罂即刻停住,心潮起起伏伏,难以平静下来。她轻阖上眼,耳边只回荡着他低沉的呼吸声,忽然有些无力与心疼,慢慢睁开眼,背对着他淡淡地回了句, “因为我不爱你。”说完甩开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童昕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这种景象已经见过无数次。为什么每次都是她转身离开,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为什么她每次都会说的这么坚决,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差,不能博得她一丝一毫的好感? 她不爱自己,不爱……可是,爱,究竟是什么呢? 父母离世的时候,他还很小很小,完全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爱;长大了之后,他跟着师傅一直习武,也没机会接触到情感;那个师妹,总是在他身后死缠烂打,所以他才有些讨厌女人;直到进了园子,成为了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仍不懂什么是爱;接收情报时,对方偶尔会将接头的地点选在青楼,那里的男女只是金钱与肉体的关系,更没人提到这个字眼;直到遇见了她,她告诉自己“喜欢”二字,他才开始慢慢琢磨,弄清楚自己是喜欢她的。 可今天,她居然提到了爱,难道自己喜欢她,还不算爱吗?而她不爱自己,也就是不喜欢吗…… 第310章为了彼此 收费章节(8点) 第310章为了彼此(三更) 这个字在脑海中慢慢地浮现出来,让童昕越发地迷茫。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单薄背影,忽然翻身上马,追了上去。管它什么喜欢还是爱,只要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就好了 耳畔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月罂已经猜到是他,却僵硬着脊背不肯回头。然她不回头,童昕也不上前,带着马慢慢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马一前一后地走在官道上,彼此默不作声,似乎都有着各自的考量。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童昕实在忍不住,终于唤了声, “再这么走下去,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月罂也不言语,边走边踢着路边小石子,看起来很是无聊。她看了看漫长的官道,忽然叹了口气,既然想与他保持距离,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于是平淡地说了句, “你先回吧。” 童昕眉头微蹙,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跟在她的身后,再没开口说什么。她性子执拗,他比她更甚,既然决定了的事就绝不改变。 夕阳洒在这两人的身上,在地面留下两条长长的影子,他们虽然并没有并排而走,但由于光线关系,两人的影子位置却极为亲密。 童昕垂眸看着一晃一晃的两个身影,微微挪了挪身子,这样看起来,两个影子是连在一起的,仿佛他们肩并着肩在散步。想到这,他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身后。 月罂起初还是行走如风,可慢慢地就觉得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机械地一步步挪着。抬眸又看向远处,地平线的地方已经有炊烟冒出,不过实际上却离得很远。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只剩下天边一抹明亮,她不由得有些心焦,想要再走快一些。然她越急,腿越不听使唤,一不小心险些被一个石子绊倒。 童昕手疾眼快,伸手将她拉住,没好气地吼道, “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月罂停下了脚步,垂眸看着已经磨破了的软鞋,脚疼得厉害,不过仍是一声不吭。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过分,但为了彼此不再受这种折磨,还是尽量果断一些。 童昕见她闷不做声,生生要被她气死,仰头吸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悲痛。最终无奈地走到她面前,拦腰将她抱起,也不顾她的挣脱,气恼地将她丢在马背上,不过却尽量放轻了动作。 月罂挣扎地想要跳下,却被他拦住。童昕手脚利落地把缰绳塞在她的手中,又拍了拍马脖子,似乎在对马说,又似乎在说给她听, “回去吧。” 这匹马跟了他多年,俨然有了默契,听他这么吩咐,刨了两下蹄子,慢慢地跑走了。 月罂攥紧了缰绳,回眸看去,却见童昕仍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将自己看着,无喜无悲,但其中却能看出些许低落。她转回头,看着前方漫长的路途,沉沉地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月罂便回到了园子,将马匹交给门口候着的小厮,刚踏入门槛,就看到童昕从另一侧进了园子。两人擦肩而过,他却没看她一眼,显然因为她刚刚的做法还在生气。 月罂轻抿着唇,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有些纠结,仿佛被人生生攥着,没有多疼,但却闷得喘不过气来。 向内院走了几步,迎面正跑来一个身穿浅绿色薄衫的少女,对方一见是她,脸上又惊又喜,急急地唤了声, “公主,您可回来了” 来人正是婉儿,虽然旁人都唤她一声“殿下”,可她仍习惯让婉儿像原来一样称呼她。 月罂舒心一笑,走了这么久,倒是很想念这丫头,紧走了几步,拉住她的手,关切地询问了几句。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内院,看着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月罂忽然停了下来,偏头问道, “慕离可在园中?” “在,刚刚潼儿还来询问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离园看看,你先回去,把那些带回来的礼物给众人分一分。” 婉儿点头应下,将月罂送走之后,便返回了花月轩。 离园依旧如往昔般清幽雅致,永远没有喧闹,静谧得使人踏入一步,便觉得来到了世外桃源。园中已经掌了灯,精致的玲珑灯将整个院落照得异常明亮,洒在几根金竹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华。 园中偶有下人行走,见是月罂忙行了礼,准备向里面通报。月罂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忙,一个人慢慢走到房门前,探头向里面看了看。 浅淡的药香传了出来,遮住了往日恬淡的金竹香气,却多了一抹沉静的味道。床榻上斜倚着一个身材单薄的男子,面容如月,温润至极,只是两颊有些削瘦。 月罂轻手蹑脚地走到榻边,见他正在沉睡,两弯浓密的睫毛好像两把黑色的羽扇,轻盈地贴在眼睑上,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嘴唇有些苍白,此时正轻轻抿着。 慕离穿着室内长衫,依旧是雪一般的纯净,腰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手中还握着一卷兵书。 月罂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向上拽了拽,又去拿他手中书卷,不料手指刚碰到书上,对方手指一动,忽然惊醒。 “对不起,吵醒你了?”月罂忙收回了手,看着面前沉静幽黑的眸子,有些不安。 “无妨,一不小心睡着了。”他声音有些低哑,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眉头一蹙即开。 月罂见状,忙将一旁的软枕垫在他的腰后,却被他拉住,顺势坐在榻边。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也一点点跟着平静下来。从她得知他中箭开始,心里焦急得厉害,虽然知道他是为了那个雁儿挡了一箭,即便郁闷也依旧无法抹去对他的关心。 此时两人相见,那点怨恼早就散了个干净,视线在他身上一点点扫过,低声询问道, “你伤势如何?” 慕离拉着她的手,眉眼温和,轻柔地一笑道, “没什么大碍。” “听说中了毒?” “嗯,一种不入流的毒药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月罂却知道他完全是在宽慰自己,如果那毒真没什么大不了,以他做事这么谨慎的性子,绝不会不亲自接自己回来,反而安安稳稳地留在园子里睡觉。 她反握住他的手,觉得骨节分明,比先前瘦了许多,暗叹了口气,心底一阵疼惜,又轻声询问, “何时能好利索了?” “余毒还有些没有散去,不过很快就会好了。” 第311章随我一起? 收费章节(8点) 第311章随我一起? 月罂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他本身就懂医,对自己的身子自然比旁人更加了解。 “你好好歇着吧,我先回了。”月罂又坐了会儿,也没打算问他为何中箭,似乎刻意地避开这个问题,不想谈论。见他神色间有些乏累,便要起身离开。 刚要站起,脚下猛地一疼,一不留神又坐回原处,疼得她一吸气。刚刚走了许久,腿脚都有些麻木,又骑马颠簸了一阵子,腿脚几乎失去了知觉,此时站起才感觉疼得要命,似乎被百余根针扎着一般。 慕离视线扫过她磨破了的鞋子,眉头紧紧蹙起,沉声问道, “怎么会这样?” “没事,走的路有些多了,回去歇歇就好了。”说完又要撑起身子站起,却别慕离握住了脚腕。 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还带着一丝责备与心疼, “总是这么强撑着,如何能让人放心……” 月罂郁闷地撇了撇嘴,却不敢反驳,在他面前,她极少反抗什么,反而习惯于事事都依赖他,似乎觉得他永远会为自己处理好一切事情。 慕离吩咐下人打来了温水,又亲自为她除去鞋袜,用温水擦拭着她被磨破了的脚。白皙如瓷的脚掌上,大大小小的被磨出了许多泡,惨不忍睹。 慕离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擦过,直到擦净了之后,才取来药箱,坐在榻边为她擦药。 月罂手撑在榻沿儿上,看着面前温润至极的脸庞,心底平静而又温暖。脚底上被均匀地涂了一层软膏,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她不由得舒了口气,动了动脚趾头,想要缓解脚上的僵硬。 “别动。”慕离捏了捏她的脚,将最后一点药膏抹匀,这才净了手,回到榻边,无奈地将她看着。 月罂尴尬地咳了一声,知道自己必定会因为这事挨训,只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等着他像往日一般念叨自己。然等了半晌,他始终没有说话,疑惑地抬眸看去,见对方仍目光复杂地将自己看着,试探地问道, “你……怎么了?” 慕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此次回来,一来是对她的承诺,二来是放心不下她,此时南月国朝廷动乱,她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性子执拗,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利欲的漩涡之中,他实在担心。 “我若有一天离开,你……会随我一起吗?” 月罂微微一愣,心头开始有些恐慌,她一直预感到他早晚会离开这里,可却迟迟不肯面对。此时听了他的话,心潮翻卷,喃喃地问道, “离开?你要去哪儿?” 慕离轻抿了唇,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世,他虽然想对她坦诚一些,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实在不知道从何处开口。无论如何,他终是怀有目的才来到她身边,即便对她的心再真诚,也终抹不掉利用她的嫌疑,于是又问, “你会随我一起吗?” “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何要离开……”两人互不相让,互相凝望,却没有一个人肯将想法直接说出来,也让气氛瞬间陷入僵持。 月罂等了半晌,见他也不想开口解释什么,心一点点地变凉,他终究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说完,她睨了眼脚榻上的鞋子,有些迷茫。伸手将鞋子勾了过来,却被他夺了去。 慕离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就要向外走。忽听她又说道, “我能自己回去的,你的病还没好……”还未等她说完,就看到他淡淡的眼风扫过,不得不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慕离脸色仍然很差,但却强撑着要将她抱回去,直到月罂实在不忍,急急地开口道, “我今晚留在离园,可好?” 慕离微愣,随后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眸子越发地幽深。他点头说好,转身将她放在床上,又去衣柜中取来为她备下的睡袍,放在她身旁,轻声道, “早些歇息吧。”说完放下两旁的帷幔,自己则走到软榻前,和衣而卧。 两人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幔,却如同隔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峦。月罂抱着衣裳坐在床上, 看向软榻的方向,久久没有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月罂便早早醒来,在离园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就命人备下马车,带着婉儿一同进宫。 一路上,她向婉儿打听了近日来的事情,包括伊人坊的生意以及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问得倒是详细。 她从婉儿那里得到了许多讯息,包括伊人坊生意依旧不错,收入稳定,秦婶还有意在其他镇子开些分店,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后商议;那个寄存在她家中的小男孩依旧没有恢复记忆,不过性子比起初开朗了许多,与小虎子小豆子也玩到了一起,偶尔也会一同练字读书,这倒是让月罂很欣慰。 而皇城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不仅出城进城盘查得更严,就连驻扎在皇城外的军队也调到附近许多,情势倒有些紧张。月罂听她将表面上的事说了个大概,缓缓地点了点头,一个个疑团又慢慢浮出水面。 两个时辰之后,她们来到皇宫外,接受了侍卫们的盘查,这才驾着马车驶入皇宫,直奔南宫熙兰的住所,兰心殿。 刚踏入兰心殿,两人就听见里面传来叩拜的声音,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月罂快步走了进去,到了内院才看见,正殿门前跪了一排大小官员,像是等待觐见一样。她们有人见到了月罂,眼睛顿时一亮,齐齐行了礼。其中左丞相于凌对月罂说道, “陛下已经在里面呆了好些天,下官实在担心陛下的情况,这才与其他同僚一起来探望陛下。可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住,还请殿下做主。” 月罂将她扶起,说了两句客套话之后,缓缓地走到台阶下,仰头看着趾高气扬的侍卫头领,轻勾着唇角,问道, “我母后可在里面?” 那侍卫头领只是点了点头,态度相当傲慢, “在里面,不过涑南王吩咐,闲杂人等,一概禁止入内” 第312章笑到最后 收费章节(12点) 第312章笑到最后 (二更~~) 月罂眉梢微挑,他不提涑南王还好,越提那个人,她心底越厌恶。微仰着头看着台阶上那侍卫嚣张的鼻孔,蓦地一笑,但眼中却寒澈如冰。她斜睨着那侍卫头领,忽然向身后的侍卫扬声喊道, “来人” 侍卫立即上前,单膝跪倒,沉声问道, “殿下有何吩咐?” “带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下去学学,让他知道见到我该怎么说话,怎么行礼” 跟在月罂身后的侍卫立即簇拥而上,将那头领围了起来,然对方周围也有不少侍卫,看到此时的情形立即蜂拥而上,两队人虎视眈眈地对峙,一时间气氛僵持。 那头领还不依不饶地叫嚣着,说一切都是奉涑南王之命如何如何,听得众人怒意更盛。 月罂眼眸一窄,心道这涑南王果然没安什么好心,派出这么些人守在外面,里面肯定有什么内情。她缓步走上台阶,虽然看似柔弱,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逼得对方的侍卫向后慢慢退开。 那个侍卫头领显然也是个没脑子的,立即冲了上来,横在月罂面前。但还未等他靠近,跟在月罂身后的楚扬出其不意地窜到近前,一把扣住了对方的肩膀,腿上一扫,就将那人按在了地上。动作快得如风,简单地两招就将这个一直作威作福的小头领制服, “殿下,这人怎么处置?”楚扬强压着怒意,沉声问道。 楚扬本是慕离身边的人,并不属于金竹园,而今日她进宫,慕离却让他随行,想必也猜到了宫中情势紧张。 月罂轻瞟了眼跪在地上仍然愤愤不平的头领,知道不能再心慈手软,于是薄唇开启,只说了一个字, “杀。” 那头领到现在才知道恐惧,嗷嗷叫喊着饶命,不过却被一个侍卫堵住了嘴,推搡着向院外而去。 “殿下,其他人要如何处置?”楚扬见剩下的人仍在前面呆愣愣的阻挡,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个性子一向温和的少女今日会这么决绝,一时间有些迷茫。 月罂并未言语,眼风从面前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像是在做什么决定。然她目光森冷,如豹子一般锐利,让这些人立即没了往日那般嚣张。一个个见状忽然齐齐跪下,为她让出了一条通路。 楚扬轻哼了一声,低骂了句“倒是识趣。”说完向身后一挥手,自己带来的侍卫将这些人都压了下去。 月罂站在台阶上,回身向那些面色各异的大臣们轻声说了句, “各位大人请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众臣齐齐答应,各自心中均有了不同的考量。她们多数都是处于墙头草的状态,除了极个别忠心耿耿,对女皇誓死效忠,其他的人都在时刻关注着朝中形势。她们前些日子眼见着涑南王独掌大局,今日又见月罂像是要与她起冲突,多数人都按兵不动,一旦哪方得势,她们便会投靠哪一方。 月罂只扫了一眼,便看出下面那些大臣各个心怀叵测,心底一阵冷笑。提步刚进了兰心殿,里间似乎是听到外面响动,气势十足地走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正是涑南王,她身后还跟着身穿华丽宫装的南宫绯雪。 那两人一见是月罂,眸中立刻起了变化,不过均未表示。涑南王面色平静,假意笑笑,向月罂点了点头算作见礼,随后冷嘲热讽地说道, “殿下终于肯回来了,我当你是乐不思蜀了呢”一见面就在挑衅,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几分刻薄。 月罂不屑地勾了勾唇角,言语上毫不相让, “想必我不回来,最高兴的人该是涑南王吧?不过真遗憾,让您败了兴呢。” 南宫绯雪眼睛一瞪,却被涑南王拦下,懊恼地哼了一声,看样子十分不悦。 月罂白了她一眼,实在懒得搭理这变态女人,从她们身旁走过,着急去探望南宫熙兰的情况。刚与她们擦肩而过,便听见涑南王又说, “遗憾只是暂时的,希望殿下能笑到最后。” 月罂眉梢轻挑,偏头睨着她皮笑肉不笑的侧脸,有些反胃。她实在讨厌这种阴阳怪气的对话,但?br /gt; 金竹密语第6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但无奈自己不能做什么,只得笑说道, “彼此彼此。”说完提步进了内室。 涑南王脸色即刻阴沉,阴郁的眸子中充斥着凶残,她推开殿门走了出去,眼见着门外候着的楚扬等人,鼻子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下了台阶,在几个谄媚大臣的簇拥下,先后离去。 兰心殿中熏着上好的香料,花香弥漫,这些味道交杂在一起,浓郁得有些呛人。月罂微蹙了眉,先前来过几次兰心殿,里面从未焚过这么多香料,只是清淡淡的一种,此时的情况实在有些怪异。 进了内室之后,便看到南宫熙兰正阖眸躺在床上,床下半跪着一个丫鬟,正为她擦着手臂。 丫鬟听到声响,回眸看去,忙放下手中软巾,向月罂行了礼。 月罂看了看她,正是常年跟着南宫熙兰的小荷,前阵子自己还吓唬过她。走到床边,见南宫熙兰面色有些病态,紧紧阖着眼,嘴唇轻抿,仍在熟睡。于是向小荷问道, “我母后究竟怎么了?” “回殿下,前不久陛下与三公主在御花园中的凉亭闲谈,将奴婢们留在亭外,没过多久,女皇就忽然晕倒,等奴婢们到了近前,陛下已经人事不省,这才直接抬回了兰心殿。”小荷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 经过上次发生的事之后,整个兰心殿的丫鬟们再见到月罂都是小心谨慎、胆战心惊,生怕哪句话惹恼了她,到时候小命就不保了。 月罂本不喜欢用身份压人,但无奈这些丫鬟实在是欺软怕硬,不采取些手段,很难在宫中立威,因此对待她们也没有往日的和蔼。闻言点了点头,又问, “太医怎么说?” “回殿下,太医说陛下脉象混乱,气血不稳,症状实在罕见。他们已经开了些调和气血的药材,想要观察一阵。” “这些日子,母后可曾醒过?” 小荷摇了摇头,又答道, “不曾醒来,不过太医今日说,陛下的血气已经平稳下来,脉象也恢复了正常,想必这几日快醒了。” 月罂轻抿了唇,挥手示意小荷退下,自己则坐在床沿上,眸子闪闪烁烁,慢慢地分析着眼下情势。 看来一定是南宫绯雪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只是没有证据。如果她没猜错,这次事件肯定与换魂有关,而且慕恒与南宫绯雪的关系绝对匪浅,想到那日在百花楼中看见慕恒与一个红衣女子一同进出,那女人实在眼熟,此时便猜到她一定是南宫绯雪了。 但她不清楚的是,如果慕恒将母后的魂魄给了南宫绯雪,她为什么要换到这幅躯壳中。按理说,她与涑南王都惦记着女皇之位,如果趁机篡位,不是要强过让南宫熙兰复活吗? 谜团一个个的浮现,又一个个地被她想通,但唯有最后一点,一直在脑海中起起伏伏,解不出来。月罂伸手摸了摸床上女人的脸,眸子里极为复杂,看样子一定要等她醒来才会得知一切,那魂魄是否换了回来。 月罂坐在床边,又等了一阵,可南宫熙兰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只得起身出去,吩咐小荷照看好她,如果有什么异常,尽快来赏月殿禀报自己。 小荷连连应下,又恭顺地送月罂出去,关上房门之后,脸上已没了先前那般温顺,反而漾起一抹算计与兴奋。 月罂到了殿外,说是南宫熙兰病情轻了许多,不过仍需要静养,让众人先回去候着。一旦女皇醒来,会派人通知她们。众臣听她这么一说,这才纷纷起身离去。 众人都离开之后,月罂又让楚扬派人回园子告诉慕离,自己要在宫中住上几日,等南宫熙兰醒来再做决定,她则带着婉儿一路回到赏月殿。 接下来的几天,月罂白天在兰心殿陪着依旧沉睡的南宫熙兰,顺便处理着大臣们呈上的奏折。她前阵子也曾上殿议事,听过许多朝中之事以及全国各地的情况,如今看奏折也不费力。 通过几日的分析,她忽然有种感觉,南月国的内政像是有很大的问题。表面上看,各行各业几十年如一日,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实质上却没表面那般平稳。农业上,许多地方久旱无雨,导致庄稼颗粒无收,国家却很少补给;商业上,朝中大臣中饱私囊,垄断经济,导致国库一直亏空;军事上,这些年一直没有征兵,只是守着城门,不扩张任何领土。 月罂微微蹙眉,看样子,这假女皇在位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像是没有丝毫治理国家的意思,对权力也不在意,平日里又没有其他作为,她实在不明白这人究竟来冒充南宫熙兰做什么…… 月罂手撑着头,看着那些弹劾朝中众臣的奏折,实在头疼,真想尽快卸下这沉重的担子。正想着,忽听床上传来一阵低咳,眼睛蓦地睁大,急匆匆地跑到床边。 第313章女皇苏醒 收费章节(12点) 第313章女皇苏醒 (三更~~) ———————————————————— 南宫熙兰悠悠地转醒,目光有些迷茫,当视线落到月罂脸上时即刻停住,随后向她伸出手去,低呼了一声, “月儿?” 月罂忙坐到床边,反握住她的手,连连点头, “母后,是我。您感觉怎么样?” 女人有些怔怔,随后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后又急切地喊道, “镜子呢?快把镜子给我” 月罂迷茫地起身去找镜子,心跳开一片,她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可仍然保持着镇定,想要看看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 南宫熙兰颤抖地捧起镜子,看着镜中人略显病态的容颜,呼吸渐渐急促,最后喃喃地说道, “我终于……终于离开那里了”说完摸着镜子,眼泪即刻流了下来。 月罂握住她的手,被她情绪感染,眼睛也有些湿润,仍不确定地又问, “难道您已经……” 还未等说完,南宫熙兰忽然将她抱住,又悲又喜地说道, “月儿,我是你母亲啊,我回来了” 月罂被她抱在怀中,心口一阵阵收紧,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见到亲生的母亲了。前世今生,所有的感触全部聚集在一起,一时间让她心潮起起落落,终是化成一弯无言的泪珠。 南宫熙兰环住她单薄的肩膀,手中的铜镜却并未放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里闪过一抹阴毒之色。 月罂详细问了问这些日子的情况,才知道慕恒的手下将那魂魄送到了南宫绯雪的手中,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南宫绯雪借着那个假女皇分神的时候,将蛇花之毒加到她的茶盅里,这才将真女皇的魂魄送回了这个躯体中。 “娘,难道你相信南宫绯雪吗?”月罂犹豫了一下,才说出了思索很久的问题,话中带了几分不满和猜疑。 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南宫绯雪和涑南王会真心实意地帮助她们母女,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她们怎么也不能看着女皇之位又回到南宫熙兰的手中。 “当然,如果不是她,娘还会继续困在那个讨人厌的身体里如果她想害我,又怎么会将我送回来,让我与你团聚呢?”南宫熙兰眼神中带着感激,似乎发自内心地感谢那对阴险的母女。 “可是她几次三番地害我,如果不是我命大,又有其他人相助,想必早就被她杀了” “那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绯雪那孩子还是不错的。”熙兰又拿起铜镜,看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女人真是白白糟蹋了我这么好的容貌当年我的肌肤比年轻的少女还水嫩,现在简直成了黄脸婆” “……”月罂一时无言,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尤其是知道了母亲对南宫绯雪的态度,实在有些纠结。她如果一直将南宫绯雪当成救命恩人,自己说什么岂不都成了错的? 此时,涑南王府中上演着另一幕。 一个身材略显魁梧的中年女人趴在贵妃榻上,轻阖着眼眸。榻边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粉面少年,正小心翼翼地捶着她的腿。 南宫绯雪坐在软榻对面的太师椅上,接过一个少年捧上的茶水,顺势摸了摸少年的脸颊,眼神暧昧轻佻。少年腼腆一笑,又风情万种地向她抛了个媚眼,随后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南宫绯雪轻抿了一小口茶水,也不防着那个捶腿的少年,直截了当地向涑南王询问, “娘,你说她们两个现在在做什么?” 涑南王也不睁眼,轻哼了一声,不屑地答道, “想必在抱头痛哭吧?” 南宫绯雪哧了一声,眼神极为厌恶。视线扫过那少年露在外面的修长脖颈,轻挑了眉梢。她起身走到榻边,又坐在涑南王的腿旁,伸手挑起那少年尖俏的下颌,摩挲了两下,啧啧地叹道, “真是个美人儿……” 少年粉面朱唇,长相颇为斯文,听她这么夸奖,俏脸微红,慢慢地停了手中动作,目光迷离地看向南宫绯雪,娇柔中透着一惑。 涑南王略微睁眼,瞟了眼身旁那两人轻佻的模样,有些不悦, “如果没什么事了,就早些回去。” 南宫绯雪丝毫没注意到涑南王的脸色,仍自顾自地摸着少年细腻的脖颈,继而又伸进他的衣裳,在他光洁的前胸上摸了两把,手感极好, “娘,我殿中的小侍都看腻了,不如把这个赏给我吧,可好?” 那少年听完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虽然南宫绯雪算不得个美人,但总归是个年轻女子,听她说对自己有心思,越发期待地看向她。 涑南王冷冷一哼,并未答应,而是岔开话题又说, “原来那魂魄确定碎了?” “确实碎了,我是按照那秘术做的,那魂魄一旦离了躯体,便会碎成千百片,再收不完全。” 涑南王点了点头,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娘,有一点我不明白……”南宫绯雪说到这停了片刻,下意识地瞟向那个面似桃花的少年,不知道要不要回避他。 “无妨,说吧。” 南宫绯雪点了点头,看向那少年的目光也变得不同,看样子这人很受母亲的器重,这么重要的秘密都不避讳他,于是挑明了问题问道, “我们为何不扣住她的魂魄,您取代她坐上女皇之位,为什么要将她放回去,继续压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呢?” “少皇已经登基,即便她死了,也是那丫头当上女皇,你可想过这点?” “她登基又如何?我们手中也有一部分兵权,还怕她不成?” 涑南王微微蹙眉,鄙夷地看了看她,又说, “凭她的身份与地位,我们暂时还动不得。如果动用兵力,只能落得个篡权夺位的下场。当年何启夺了北冥国政权,声名狼藉,如今国中有难,各国无一伸出援手,难道你还参不透这个厉害关系么?” 涑南王语气极其不悦,完全以教训人的口吻对她说这些,一时间让南宫绯雪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嘀咕, “名声有什么重要的,成者王侯败者寇,有几个君王底子那么干净”她刚说完,忽然看到涑南王冷冷一瞥,立即止了话,面色更不自然。 涑南王慢慢起身,接过少年递来的茶水,轻啜了一口。见南宫绯雪闷闷不乐,只得缓和了语气又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只需借那女人之手,将隐藏的祸患除去,江山社稷不就轻而易举地到手了吗?到时候一切都顺其自然,有理有据,我们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能高枕无忧,在世人面前也落得个好名声,岂不是一举多得?” 南宫绯雪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 “您的意思是说,借那女人之手将她……”她说到这在脖颈上划了一下,做出一个杀的手势。 涑南王微微一笑,眼眸中闪过怨毒的光芒,忽听南宫绯雪又问, “可她们是母女,她岂能下得了手?” “母女?”涑南王冷声一哼,眼睛半眯,眼中的流光闪闪烁烁,似乎知晓了一切一般。 南宫绯雪等了半晌也不见涑南王回答,暗自纳闷,猜到她又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心中郁闷。从小就是这样,自己虽然是她的长女,可却受不到她半点呵护与爱,而她对那个死去的妹妹却是极好,这也让她一直很嫉妒。 妹妹被杀之后,以为母亲能待自己好一些了,没想到还像以前一样。除了让自己做内应,或是偶尔为她做事,其余的看不出半点母女情谊,与她的关系也自然疏远。 涑南王轻睨向南宫绯雪,又催促道, “快些回去如果那女人找你,你该知道怎么做” 南宫绯雪不满地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又瞟了眼跪坐在一旁的少年,刚打算开口再要他,却听涑南王对那少年说道, “楠儿,进来服侍本王沐浴” 少年忙起身上前,搀住涑南王的胳膊向里间走去,走了几步还回头向南宫绯雪看去,目光中满是失望。也难怪,涑南王比他大了将近三十岁,如不是生活所迫,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留在她身旁? 南宫绯雪眼看着那少年勾魂的眼神,暗自郁闷,不就是个男人么,那百花楼中比他模样俊俏的有的是,还用得着这么低三下四求人?想到这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涑南王泡在盛满了温水的池子中,闭目凝神。她年纪已经过了四十,但保养得不错,皮肤也较同年龄的女子更为紧致。但她武将出身,身材却不如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妩媚,反而略显魁梧。 那少年跪在池子边上,正按摩着她的额头,细声询问着力道如何。 涑南王微睁开眼眸,睨了眼少年被热气熏得殷红的脸颊,伸手扣住他的下颌,不答反问道, “你可知道本王如此信任你,你会得到什么?” “小的会得到您的宠爱。”少年伶牙俐齿,含羞带媚的答了一句,不料却听涑南王说道, “知道就好。不过……如果你将心思放在别处,本王会灭了你的九族”说完手上用力,将少年拉近,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眸子里迸出凶残的光芒。 夜幕低垂,繁星像是全部躲了起来,只剩下一轮孤零零的残月,将这个外表富丽堂皇,实则有些扭曲的府邸照得一片阴冷。 第314章厌恶 收费章节(12点) 第314章厌恶 连着几天,南宫熙兰一直留在兰心殿养身子,月罂则一直陪在宫中照料着她。两人接触时间越久,月罂越觉得心里别扭。 “这些菜是御膳房做的?给我全部倒掉”南宫熙兰坐在圆桌旁,满脸怒意地叫嚣。她伸手一挥,将桌上的几盘菜拂到地上,菜洒了一地,盘子也摔成了几瓣。 丫鬟们吓得噤若寒蝉,有的爬过来收拾碎片,有的忙将剩下的菜一一撤去,一刻也不敢耽误。 月罂拿着筷子,还没等吃上几口,就见这些菜都被撤了下去,心里虽然产生了些许反感,但无论如何,仍是好生劝道, “娘,您消消气,想必是许久没吃过这些了,有些不适应,您想吃什么就派人告诉御厨们,别气坏了身子。” 南宫熙兰闻言并不回答,只是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气冲冲地站起身,走到衣柜前哗啦打开,一件件摆弄着里面的衣裳,又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 “这是什么东西,赶紧着扔了小荷,把尚衣司的人给我找来,所有的衣裳都给我重新做”她前几日一直卧病在床,对这些事倒是没留意,今日身子刚渐好,就起来四处走动,却发现自己离开这么久,一切都变了个样,心里顿时邪火乱窜。 丫鬟们刚忙完了桌上的饭菜,又忙着将衣柜清理出来,忙忙碌碌的好不热闹。月罂坐在一旁的软椅上,轻抿了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眉头紧紧蹙起。 正当南宫熙兰的邪火无处可出时,有丫鬟进来禀报,三公主来了。月罂眉梢轻挑,很是心烦,这些日子,南宫绯雪时不时地会过来瞧瞧,问长问短,显得极为关心。而熙兰对她虽算不得热情,态度倒也不错,有时还会说笑几句,让她看得更是火大。 熙兰面色阴沉,有些不悦地问道, “她来做什么?”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丫鬟让她进来。 人还未到,笑声先传了进来,南宫绯雪一身大红宫装,扭扭捏捏地踱步进来,走到熙兰面前屈膝行了礼,娇笑道, “母后今日看起来越发精神了,可是身子大好了?” 熙兰淡淡地嗯了一声,态度无喜无怒,懒散地躺在贵妃榻上,神色倦怠。 南宫绯雪并不在意她的冷漠,斜睨了眼面色平淡的月罂,唇角轻勾。继而又走到熙兰面前,笑说道, “母后可是觉得无趣?” 熙兰眉梢一挑,歪着头看着面前俏丽的少女,疑惑地问道, “怎么?” 南宫绯雪掩唇一笑,狐媚的眸子微微上挑,使整个人看起来异常邪气,她用衣袖捂住嘴,小声地在熙兰耳边笑说道, “绯雪为母后准备了许多乐子,不知母后有没有兴趣瞧瞧?” “哦?什么乐子?”她这么一说,熙兰倒产生了些许兴趣,半撑起身子,等着她的回答。 南宫绯雪又睨了眼若有所思地月罂,浅浅一笑道, “那些乐子没办法带来,还请母后移驾雪晴殿。” 熙兰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心思已经被她勾去了大半,只得吩咐丫鬟备轿,在她的搀扶下起身,走到月罂面前停了下来,吩咐道, “月儿也一起来看看热闹。” 月罂对南宫绯雪没什么好印象,正想着找个借口离开,却听熙兰这么说,无奈地只得应下。 三人坐着轿子来到雪晴殿门前停下,那里早有丫鬟上前服侍,将三人搀了下来。月罂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她们搀扶,跟在那两人身后,第一次踏进雪晴殿的院门。 这院落不算太大,但修建得极为精致华丽,整整齐齐的矮树丛中,种植着各色花朵,均是皇宫中罕见的品种。院中的假山、溪流、大理石桌椅以及树间吊着的秋千,均做得极其华贵,打眼一看便猜到价值不菲。 南宫绯雪带着她们二人直奔主殿,刚踏入台阶,便听见里面传来几名男子的笑声,轻佻放荡。月罂微微蹙眉,没想到南宫绯雪私下里的生活还这么混乱,实在无法评价她。不过熙兰听见却没有任何不悦,反而眼底闪过一抹光亮,随着她快步走了进去。 除了南宫绯雪,这两人进了内室之后,齐齐愣在了原地。月罂眼中满是震惊,随后化为鄙夷与厌恶,她偏开头去,看向屋中其他角落,眉头蹙得更紧。 而熙兰却半眯起眼眸,视线灼灼地闪动着光华,似乎在打量猎物一般,从面前那些男子身上一一扫过,目光贪婪而又轻佻。 “还不快过来给陛下以及殿下见礼”南宫绯雪提声吩咐了一句,随后眼角瞟向熙兰的神色,见对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兴奋,心中一喜。这些日子她一直合计着要如何取得熙兰的信任与好感,与涑南王商议了许久之后,才得知她偏爱这些,与自己倒是相同。 只见内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特别大的木床,足足能睡下十个人。床上或躺或卧或坐着五六个男子,模样俊俏不说,身材也极好。 他们身穿各色丝袍,说起来是穿着,倒不如是挂着,个个敞开前胸,露出细如凝脂的肌肤。有的人丝袍已经褪到了手臂上,圆润的肩头在灯光下略显透明,勾人得紧。 他们听到南宫绯雪这样说,不但没害怕,反而满脸魅惑地站起身,缓缓地走到熙兰身旁,向她们二人行了个礼,随后站成一排,搔首弄姿。 “母后,这乐子可好?”南宫绯雪低低地一笑,问道。 熙兰轻咳了一声,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不过表面上仍然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听南宫绯雪又说, “母后整日操劳国事,身子难免疲乏,总该适时享受享受,休闲休闲,您身体健康才是南月国的福气呢” 这话对南宫熙兰来说很是受用,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角化开丝丝笑意。踱到那几个男子面前,轻挑起一个的下颌,换来对方妩媚的一笑,霎时将魂儿勾去半个,感叹道, “你这孩子倒是很有孝心。” “母后过奖了,这是绯雪应该做的,身为子女,总该时时刻刻地为母后着想。”她边说边瞟向脸色漠然的月罂,轻勾了唇角。 这番话无处不影射着月罂,可对方此时正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对屋中的香艳情形也不理会,更没有反击她的意思。于是对熙兰说道, “绯雪听闻母后没有用晚膳,这就去御膳房吩咐重新做些,母后先在这里稍作歇息,等解了乏之后再出来用膳。”她说完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随后向那几个男子递了个眼色。 熙兰早就想让她离开了,即便自己心里再急,也不好在这两个孩子面前表现得太露骨,只能连声说好。视线扫过月罂面无表情的侧脸,低问道, “月儿,你呢?” 月罂忽然觉得好笑,面上不做任何表示,低着头回道, “这几日朝中大臣呈上的奏折还有一些没有审阅,月儿怕是不能在这里陪母后了。” “也好,国事虽然重要,但也不要太累了。你们先退下吧,稍后一同用膳。”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走出内室,月罂脸色忽然阴沉下来,默不作声。然一旁的南宫绯雪却满脸兴奋,在她身旁肆意地挑衅道, “原来你这么快就输了呢” 月罂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人当真无聊得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大堆不说,有时又会说一些做一些没脑子的事。反问道, “输?我何时与你打过赌?” 南宫绯雪不无得意地扬着下巴,也不介意她的冷嘲热讽,轻哼了一声, “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说完跨过门槛,叫嚣地吩咐着丫鬟们去御膳房准备吃食送来。 月罂刚踏出主殿,便听见里面传来男男女女的笑声,邪魅而又放荡。她微微蹙眉,实在没想过这个亲娘是这样一个人,平日里骄奢y逸、挑三拣四、养尊处优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贪恋情欲,实在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月罂轻叹了口气,向赏月殿回走,觉得这些日子已经失望到了极点,抬头看着天边繁星,想着自己已经离开许多天了,也不知园子是否一切都好,慕离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还有童昕,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此时,在遥远的花霰国皇室,太子深处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唤, “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花隐急急地呼唤着男子的名字,声音已经变了调。 他刚刚还让自己为他束发,精神好得不得了,本以为他体内的毒抑制住了,可刚挽好发他就昏了过去,面色苍白,嘴唇也是惨白一片,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像是……快死了一样。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让花隐瞬间便打了个哆嗦,又去推床上的男子,急得不知所措。花隐急急地唤了许久,也不见对方醒来,忽然转身冲了出去,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到片刻,他将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带了进来,正是那日为月罂诊脉的薛神医, “神医,您快看看他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花隐急切地拉着薛神医的衣袖,无措得仿佛是个孩子。 薛神医忙走到床边,搭上男子的脉搏,短短一瞬间便放了下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最终无奈地闭上眼,摇了摇头。 第315章桐殇 收费章节(8点) 第315章桐殇 (二更~~) 一瞬间,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塌陷了一样,冷飕飕的风吹过空落的身躯,卷起一片空荡荡的疼痛。花隐茫然地站在原地,脑袋里嗡嗡作响,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即便他早就猜到了会有这天,可当真面对的时候,仍慌乱得措手不及。他怔怔地走到床边,看着男子苍白的面庞,掩在阔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抚过他已经冰冷的面颊,眼泪就那么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薛神医见此情形,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已经在花霰国皇室留了十几年,也照料了这个男子若干年。起初他对两人的感情也心存抵触,觉得有悖常理,但身为医者,他并没有用私人感情处理,反而极细心地为他解毒。 但日久天长之后,他却被他们平平淡淡却浓烈刻骨的感情深深地撼动了,可以说,哪怕是男女之爱,也少有他们二人这般纯粹。相处了十几年的人就这样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哪怕他身为医者,见惯了生老病死,仍不免心里发酸。上前几步握住花隐的肩膀,缓缓地拍了两下,沉声道, “这些年他受尽病痛折磨,如今走了,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说完又是一叹,转身出了房间。 薛神医站在台阶上,没有离去,仰头看着天边寥寥无几的星辰,似有一颗划了条长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屋中传来男子压抑的哭声,低得恍若隔世,然此时听在他的耳畔,却心疼不已。深爱的人在眼前去世,相信没有经历过的人,都无法感同身受。没有人能替代那个精神极度崩溃的男子,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他心中空落的位置,因为对于他来说,此生此世,那个位置永远只能被一个人占据…… 消息传到南月国的时候,月罂正在与南宫熙兰用膳。听到侍从的禀报,她手一抖,银筷子霎时掉落在大理石的桌面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哥哥,那个临走时也没告别的男子,就这样彻底离开了人世。 南宫熙兰只是微微一怔,神色间并没有太大的悲痛之色,询问了过世的时间,随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让礼部侍郎准备厚礼,明日启程,随使臣一起去花霰国吊唁。” 侍从接了口谕,退出了兰心殿。 月罂眉头紧蹙,连日来的一切事她都忍了下来,觉得南宫熙兰可能被关得太久,言行举止有悖常人,这些她都能理解。但此时此刻,她真的恼了,亲生儿子死了,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听到不相干的人去世一样,只是备些礼品去祭奠这么简单,她究竟有没有感情? “娘,难道我们不去看看么?” 熙兰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一道菜,示意丫鬟夹过来,尝过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赏菜肴的美味而不是在应答月罂的话。过了片刻才答道, “我将将回来,国事实在繁忙,有些力不从心了。” 月罂顿时无语地看向她,国事繁忙?这些日子,所有的奏折都是自己过目,她做了什么?不是对饮食挑挑拣拣,命人将御膳房的厨子全部清换,就是将进贡的布料齐齐拿到京城各大成衣店制成精美的衣裳,连伊人坊都送来了几套。要么就是与南宫绯雪送来的几个绝色男子整日腻在一起,颠鸾倒凤,没日没夜……力不从心,想必真的力不从心了吧…… 月罂心中堵得厉害,再也吃不下什么,淡声说了句, “那我代娘去送送……二姐。” “哥哥”二字她几乎脱口而出,但临到最后,终是咽了下去。说完瞟向南宫熙兰,想看看她究竟有没有半点心慌。 南宫熙兰听完,眼底忽然闪过一抹阴厉,随后出声阻止道, “你也不许去,留在国中协助我处理国事,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她这些年在花霰国没半点作为,简直枉费了我当年的良苦用心” 月罂面无表情地看着熙兰滔滔不绝地数落,忽然觉得既讽刺又可笑,难道身在女国,儿子就这么不受人器重?那些普通百姓,哪个会对儿子这么绝情狠心?如果说她当日在花霰国时还对哥哥的话有些怀疑,如今却信了七八分。 再没心思吃什么,起身向熙兰告辞,匆匆离去。她一刻也不想呆在那里,觉得太过压抑,又有一种失望的情绪渐渐漫上心头。 月罂沿着小路慢慢地回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极僻静的地方,远远地看见一座荒废的院落。她走到近前抬头看去,恰巧是哥哥离开南月国之前在皇宫的住所。 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虽然有些冷清,却像是常有人打扫。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各种家什都很普通,完全没有皇室子弟应有的待遇。 打开衣柜,里面清一色的女装,样式普通不说,布料也算不得上好。首饰盒仍然静静地摆放在梳妆台上,月罂打开看了看,里面还有几支简单的素钗,看起来实在寒酸。她坐在梳妆镜前,视线一点点扫过屋中的各样摆设,眼圈慢慢红了。 即便是第一次相见,即便只相处了一天,她仍然能从哥哥的身上感受到温暖。如今阴阳相隔,今生再不得见了…… 月罂在屋中静静地坐了半晌,似乎在以这种方式祭奠。她深吸了口气,觉得四周的空气异常地悲凉,正打算起身出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声响,随后是极低的脚步声。 一个佝偻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拿着一个小木桶,里面盛了半桶水,看样子是来打扫的。 月罂起身来到这人面前,见是一个老嬷嬷,看起来有六七十岁,行动十分缓慢。 老人刚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周围有人看着自己,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去,一见月罂的模样,眼睛立刻睁大,连退了两步,惊愕得低叫道, “兰主子” 月罂也被她吓了一跳,这老人面容苍老不说,脸上还有一大块灼伤的痕迹,狰狞可怖。她上前两步,试探地问道, “老人家,您认错人了吧?” 第316章借酒消愁 收费章节(12点) 第316章借酒消愁 (三更~~) 整个皇宫中,名字中含有“兰”字的就只有南宫熙兰一人,月罂觉得她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母亲。 老嬷嬷听她这么问连连摇头,神志好像有些不清,惊恐地又看了眼她,随后腿一软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磕着头念叨着, “兰主子,是我糊涂啊,不该把小姐偷走,可我也是迫于无奈,求兰主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说完连连磕头。 月罂听得一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见老嬷嬷缩成了一团,实在可怜,忙走到近前想要将她搀扶起来,手刚碰到她身上,老嬷嬷忽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月罂张口结舌地伸着手,看她已经瘫倒在地,忙去探她的鼻息,还有气,这才放了心。她将老嬷嬷扶到床上之后,又从这座寂静的院落跑了出去,远远地看到一个小丫鬟,跑到近前连忙将对方抓住,急切地说道, “快去请个大夫来带到前面那个院子里” 小丫鬟认得月罂,见她这么急匆匆地吩咐,想必是出了大事,也顾不得行礼,应了一声之后,三步两步就跑远了。 月罂吁了口气,又向那个院落疾走,等她进了屋子之后,忽然愣在了原地。床上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她又向周围看去,也是空空荡荡的。一个念头慢悠悠地爬上了心头,见鬼了 想到这,月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平日最怕这些鬼神的东西,一想起刚刚还与那人对话,又将她搀扶到床上休息,然自己只是出去一盏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想想就觉得惊悚…… 没过多久,小丫鬟带着一个御医匆匆赶来,两人向月罂齐齐行了礼。御医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恭敬地询问, “殿下传唤下官,可是有谁病了?” 月罂看着床榻,有些发懵,随后摇了摇头答道, “没事了,你回去吧。” 御医微微一愣,眼神又瞟向里间,也没发现什么人,这才躬身行了礼,退了出去。边走边摇头,实在不解。 月罂转头看向那个小丫鬟,平稳了心神问道, “你在哪里当差?” 小丫鬟立即垂着头答道, “回殿下,奴婢在前面的‘浣衣房’当差。” 月罂点了点头,又问, “这附近可有一个脸被烧伤的老嬷嬷?” 小丫鬟歪着头想了想,眼神有些茫然,摇头答道, “奴婢没见过有这样的人,也没听说过。” “知道了,下去吧。” 月罂等小丫鬟离开之后,又在屋中转了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一时间心里更为恐惧。她回到赏月殿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感觉那个老嬷嬷言行有些奇怪,于是又派人在宫中寻找,可得到的消息都是没有此人。 她坐在桌案前,缓缓地透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幻觉。好在她已经做了一个决定,暂时不会留在皇宫,否则肯定会因为刚刚的事整日不得安生。 由于过两天便是朔日,月罂以这个理由向熙兰告了假,说是回园子住上几日,初一十五还是会上朝参政。当时熙兰正与那几个美男缠绵,薄纱的帘子后人影晃动,娇笑连连,香艳无比,她几乎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 月罂回到金竹园,让婉儿迅速收拾行装,说是要再去一次花霰国,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送一送哥哥,哪怕见到的只是一座墓碑…… 做好了一切准备,月罂来到离园,告诉慕离自己的打算,即便无法说出实情,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告而别。 慕离沉吟了片刻,想让楚扬随她一同前去,却被月罂拒绝。她知道慕离是担心她的安危,但哥哥的事她实在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以免节外生枝。慕离虽然放心不下,但却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只能暗中派人跟随,表面上才答应了她。 由于已经走过一次,月罂对这条路倒是很熟悉,策马疾驰了几天,终于再一次来到了花霰国皇城。 她前次离开时,守宫门的将士都见到了她,此时再进宫,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月罂牵着马在宫门前等候了许久,才看见小桃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视线落到月罂身上,忙跑了过来,派人将马匹接过去,随后引着月罂一路向若馨殿走去。 路上,月罂才知道自己前次刚走不久,花寻就与兵部尚书去了边境一带的城镇,大概还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次还可以与他说说话,看来是错过了。 月罂简单问了问太子殿的事,并没有提及太多,而小桃先前完全不知道桐的存在,这些日子人死了,宫中上下的人才知道,原来南月国派来联姻的公主一直住在桐香小筑中,虽然没被立为太子妃,却一直备受太子的青睐,由此又传出各种版本的故事。 月罂心情低落,看样子送入深宫的一个人,哪怕之前是地位尊贵的邻国公主,只要淡出人们视线一阵子,也会被所有人遗忘。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若馨殿,花若瑾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一见月罂,顿时舒了口气,将周围的宫女全部屏退之后,上前几步抓住月罂的手,神色有些犹豫。她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说了句, “对不起。” 这个地位尊贵、性子高傲的女人,此时竟然在月罂的面前道歉,还是为了一件与她并没什么关系的事道歉。月罂闻言连连摇头,眉间黯沉寂寥, “这事与母后无关……”究竟与谁有关,她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人死了,无论真相是怎样的,也再换不回逝去的生命。 花若瑾柔声宽慰了她几句,说是将他安葬在一处幽静的地方,四周环境很好,想必他在下面会很清净。一席话说得月罂又红了眼圈,轻咬住唇,不想 金竹密语第6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眼泪掉下来。 花若瑾几次欲言又止,可看到月罂伤心的模样,终是没有开口。直到月罂询问是否还有其他事,花若瑾才犹豫地开口道, “月儿,替我去看看隐儿吧……你哥哥下葬以后,隐儿几日几夜不吃不喝,一直关在桐香小筑中,也不让旁人进去,实在让人担心……” 月罂从进来便看到花若瑾脸色憔悴了许多,俨然没有自己离开时的那种英姿。此时听她说完,才忽然意识到还有人也为哥哥的去世而悲痛,想必花若瑾这些日子也一直为花隐担忧。听完她的话,连声答应,随后起身与丫鬟一路到了太子殿。 整个太子殿全部挂满了白色的绫罗,原本绚丽耀眼的宫殿此时一片萧瑟。丫鬟们也没了先前所见那般活泼,一个个低垂着眉眼,各自忙着,整个氛围低沉而又压抑,使人心里闷闷的难受。 太子殿中的大丫鬟将月罂一路送到桐香小筑去,屈膝行了礼,站在拱门旁候着。月罂问了问她,得知原来从里面的人出殡以后,花隐就一直没出来过,也没人敢进去。花若瑾来了几次,也没有结果。 月罂轻叹了口气,沿着水上木桥,再次走进水中央的精致小屋中。刚踏入门槛,忽然有样东西从里面飞出,带着十足的力道,直奔月罂的前额。 她下意识地偏头躲过,那东西从耳边呼呼地飞过,带着风声。她偏头的瞬间才看清,原来是个酒盅,酒盅砸在门上,顿时碎裂成几片,带着里面的酒水洒了一地。 低哑的声音从里面响起,听起来似乎处于半醉半醒之间, “出去。” 一股酒气在她踏入房门的一刹那,瞬间扑入她的鼻息,不由得皱了皱眉。轻轻地走入里间,偏头向里面看去,见花隐正斜靠着床柱坐在地上,身边摆着几个空酒坛,有些没喝完的酒从倒着的坛子口溢了出来,蜿蜒成一条溪流。 花隐听到脚步声,又要发作,却听见门前传来女子低沉柔和的声音, “花隐。” 他目光有些诧异,缓缓地抬头看去,一瞬间竟有些错愕,那张脸太过熟悉。但看清了来人之后,又化为浓浓的失望与悲痛。他偏头又喝了一口酒,被浓烈的酒水呛得一阵猛咳,缓和了一阵之后才喃喃道, “是你啊……你是来送他的吗?可他已经入土了……三天前,入土了……”他声音很低,强掩盖住心中的痛楚,使人听完心里酸酸的。 月罂看着他疲惫的面容,青色的胡茬,邋遢的衣裳,觉得胸口闷闷的。这个对形象极为在意的男子,竟然因为哥哥的离去变成这样,实在让人心疼。 她走到他面前,忽听花隐又低低地问道, “你也是来劝我的吗?劝我不要再喝酒?” 月罂轻抿了唇,坐在他一旁,拾起倒在附近的酒坛子,与他拿在手中的酒碗轻轻一碰,一仰头,咕噜噜地将坛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花隐稍稍一愣,妩媚的眸子里满是醉意与愕然,他见月罂完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念叨自己,喝酒的动作也洒然不羁,忽然轻笑了笑,笑容却一闪而过,极其苦涩, “你真的很特别……” 月罂一口气喝完,将酒坛子墩在一旁,头有些发昏。她曾经醉过几次,决心再不多喝,可此时见了花隐这样,心中很是难受,这种事无法劝他什么,只能与他一起,借酒消愁。 (腰酸背疼腿抽筋,看来日更8000不仅是个脑力活,同时也是个体力活啊……) 第317章羡慕 收费章节(8点) 第317章羡慕 花隐见她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地喝酒,麻痹了多日的心终于开始慢慢复活。低低地一笑,眉目清远,已然失去了平日那股子邪气。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次次碰杯,似乎要将所有心事与苦楚全部吞进肚子里。 酒至酣时,月罂手撑着头,不再像先前一般淡定,话也多了起来。她斜睨着花隐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庞,醉意十足地笑道, “我倒是有些羡慕你呢……” 花隐斜靠着床柱,一双狐狸眼半眯着,懒散地问道, “羡慕什么?” “你母亲……让我来劝劝你,你在这里喝得醉生梦死,她却在外面……担心得要死,多好……”酒气上涌,她说话有些不利索,摇了摇昏涨的头,还是无法清醒。 花隐趴在床沿儿上,喃喃低语道, “也是,我娘对我很好……可是你们那个恶毒的娘,就不怎么样……她怎么不死了……” 月罂虽然醉了,可却有些理智,胡乱地拍了怕花隐的头,语气淡淡地反驳道, “胡说什么……她怎么也是我娘,怎么能死了……” “死了就死了,早晚……我去宰了她……”说完,花隐慢慢倒在月罂的肩头,呼吸悠长,睡了过去。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整日借酒消愁,如今精神放松,便再也撑不住。 月罂揉了揉眼,看着如婴儿般的花隐,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见他已经沉沉睡下,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将他靠在床柱上,随后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出了小屋。直到看见拱门处等候着的大丫鬟,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断断续续地说道, “找人把他抬回去……睡着了。” 丫鬟连连答应,唤了几个侍从一起进了桐香小筑,过了不久就将醉成一团的花隐抬了出来。 月罂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还未等睁眼,便觉得头疼得厉害。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仍难受得厉害。 “殿下,请喝解酒茶。” 月罂转头看去,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小丫鬟正跪在床头,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看向自己。 道了声谢之后接了过来,轻轻吹了又吹,一口气喝下。又将空碗递给了那个小丫鬟,忽听她又说, “太子吩咐奴婢转告殿下,如果您醒了,让您去一处地方。” “去哪儿?” “太子没说,只是备好了车辆,说是在宫外。” 月罂点了点头,猜到应该是去哥哥的坟墓,于是起身洗漱,又草草地吃了些东西,随后出了太子殿。 当她走到一处僻静的林子中时,就看到了前面一袭雪白衣裳的花隐,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知道花隐极少穿这么素的衣裳。 他静静地站在一座墓碑前,背影单薄落寞,垂眸看着墓碑上新刻的名字,目光平淡,没有任何波澜。想必所有的风浪撤离之后,剩下的只是死一般寂静的心湖。 月罂漫步上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微微一愣,轻声念道, “轩辕桐?” 花隐平静地开口,解了她的疑惑, “南月国皇室如果有人生了儿子,不可以随母姓,只能随父姓。” 月罂点了点头,觉得更加悲凉。她向那座墓碑拜了几拜,又轻抚着上面新刻成的小字,喃喃地说道, “哥,你在下面若是闷了,就来梦中与我说说话……” 花隐轻抿了唇,偏开头去,眼角又见湿润。 凉凉的风从树林间穿行,吹开两人及地的下摆,在风中缓缓浮动,犹如暗香飘过。两人默默地看着面前寂寥的石碑,站立了许久许久。 返回南月国的路上,月罂策马疾驰,一整日没怎么歇息,想在天黑前回到园子。眼看着快到了金竹镇,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抽痛,熟悉的感觉霎时蔓延全身。她死死地攥住胸前衣襟,额角上的汗瞬间落了下来。 这感觉与前些时候极像,那时她抵不过疼痛昏了过去,事后问过童昕才知道,自己只是悲痛过度导致,难道此时也是吗?想到这,她忙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细小的瓷瓶,从里面倒出几粒止痛的药丸,一口吞下,企图止了疼。 她伏在马背上,冷汗淋淋,汗水已经湿了后背,但那种疼痛仍然快速地漫过全身,像是在撕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天色已经黯沉下来,这条路虽然离金竹镇很近,但却少有人走。这匹马很通人性,仿佛感知到主人的异常,自觉地放缓了速度。 走出没多远,面前忽然闪出几条黑影,均是黑巾遮面,露出的一双眼睛如狼一般冒出凶狠的光芒。 月罂心底一惊,霎时明白了几分,强撑着身子勒住马,与这几个人对视。 彼此均没有言语,互相凝视了半晌,黑衣人忽然窜了上前,刀剑亮出,直奔月罂。然她身旁忽然又多出几个黑衣侍卫,与那些黑衣人站在一处。 月罂紧紧地攥着胸口,视线飞快地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便猜到是暗中保护自己的侍卫,于是调转了马头,从他们另一侧向金竹镇飞奔。 她不知道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如果她此时状态很好,倒可以与他们过几招看看。然此时内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着,疼得几乎麻木。只得将那些人暂时甩开,回了园子再派人去支援。 马儿跑得很快,刚刚远离那伙打斗在一起的黑衣人,迎面忽然飞来几支飞镖,月罂试图躲过,可发现那些飞镖直奔马腿,并没有向自己飞来。顿时大惊失色,想要带马躲过已经来不及了,有两支正好刺在马腿上,马儿一声嘶鸣,两腿立起,直接将月罂从马背上甩下。 月罂就地一打滚,滚到一旁的草丛中,还未稳住身子,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罩在了里面。她迅速抽出靴子里的匕首,试图割开那张网,可连连割了几下,却没有丝毫效果,一时间心里更加慌乱,挣扎地想要将网拨开,仍是无法逃脱一丝一毫。 几个黑衣身影从各个角落迅速窜出,直接将她包围,手脚麻利地收紧网,将她困在其中。月罂想要喊几声求救,可体内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生生地让她的呼救变成了一声呻吟,强烈的痛楚袭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第318章阴谋 收费章节(12点) 第318章阴谋 (二更~~) 几个黑衣人将月罂抬上马车,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其他人看见,这才一扬鞭子,马车飞快地向一个方向驶去。 他们刚刚离开,一旁的林子里就快步走出一个青衣男子,他眉目如黛,旷远幽然,只是带着丝丝寒冷。 奚墨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心底一沉,终是晚了一步。他微微蹙眉,紧走几步到了月罂那匹马前,手指灵活地将飞刀取出,带出一串细碎的血珠。 马儿躺在地上,疼得一声嘶鸣,起初还很敌视地将他看着,后来像是认出了他,发出一阵低鸣。奚墨取出止血止痛的药瓶,将里面的药末洒在马儿腿上,又快速地包扎起来。轻抚过马脖子,低问道, “还能跑吗?” 这匹马是童昕从回疆买来的宝马,极通人性,这么长时间一直跟在月罂身旁,刚刚看到她被人捉了去,也能明白一些,此时听了奚墨这么一问,试了几试,终是勉强站了起来。 奚墨轻抿了唇,爬上马背,紧紧地抓住了缰绳,沉声道, “我们去追。” 马儿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随后慢慢地跑了起来,沿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渐渐跟了上去。然它受了伤,不能像平日一样跑得那么快,终是落了一段距离。 奚墨从没骑过马,平日出去要么走路,要么坐车。而今日出来,只是碰巧而已,若不是见这匹马躺在地上,怕是很难追上月罂。而月罂放回园子的信鸽上写着,自己会在明日回去,可她归心似箭,今日傍晚就快到了园子,又走的小路,因此与来接她的人生生错过。 今日过了晌午,奚墨忽然觉得有些心慌,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得知月罂明日就会回园子,索性出去转转,反正他常去的地方正好在她回程的小路上,如果能遇上也好。这才动身前往,只是没想到会碰巧遇见这么一幕。 奚墨俯低身子,紧紧攥着缰绳,向来如止水一般的心此时像被灼烧着,极为焦急。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门外,眼神诧异,这地方正是他与童昕发现的那个秘密通道。他忽然拉住了缰绳,跳了下来,将马儿藏在一旁的树丛间,只身一人悄悄到了小屋近前。 一股奇异的香味飘进鼻息,月罂深深吸了一口,刚刚那种强烈的痛楚已经消失不见,她只觉得体内燥热难忍,口干舌燥。 意识一点点复苏,忽然记起昏迷前的一幕,顿时惊得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让自己极为厌恶的脸。 南宫绯雪冷笑着坐在对面的软椅上,目光中满是阴险,她上下打量了月罂半晌,挑眉问道, “我当你学了那几日功夫,有很大长进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我捉到,真是丢脸呐”说完啧啧两声,十分鄙视将她看着。 月罂动了动身子,发现两手腕被绑在身后,无法动弹,不由得一阵心惊。冷眼看着那张惹人厌的脸,更为鄙夷的说道, “论起丢脸,我怎么抵得过你?明斗不敢,只会用这卑劣的手段。你还是少开口为好,我听你说话都觉得恶心” “你”南宫绯雪忽然站起身,气恼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又说, “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会硬多久来人” 两个侍卫答应了一声,从外面扶进来一个男人,他身体偏瘦,面容发暗,但那双眼睛却残留着几分杀气。 月罂只觉得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点点到处流窜,这种感觉十分熟悉。肌肤发烫,她恨不得泡到冷水中退去一身的火。目光已经有些朦胧,依稀地辨认着来人,待看清他的五官之后觉得有些眼熟,想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这人正是在藏书阁与南宫绯雪幽会的男人,如果没猜错,他便是自己先前的侍卫之一,也是那个被慕离捉住的人。 南宫绯雪步履轻盈地走到那男人面前,伸手抚过他的脸,娇媚地笑道, “你的旧主子来了,还不赶快过去伺候伺候?” 男人目光直接落到月罂身上,眼睛顿时一窄,冷哼了一声道, “阴险的女人,竟然让人对我下了毒” 月罂微怔,强压住心头的燥热,不解地问道, “我何时对你下过毒?” 男人挣脱了一旁的侍卫,踉跄了几步走到月罂面前,俯低身子看向她的眼睛,狠狠地又吼道, “解药呢?快些给我” 月罂后背紧贴在墙上,无法在退后半分,蹙眉又问, “什么毒药解药,你究竟在说什么?” “该死的女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完伸手向月罂的腰上摸去。 饶是她性子淡定,又懂些功夫,可此时被绑着手,面对的又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也终是慌了神,挣扎地躲过他的手,提声喊道, “我与你没半点关系,对你下毒做什么你疯了吗?别碰我” 可男人哪听得进去她的解释,疯了一般去扯她的腰带,这些日子他被子母毒折磨得死去活来,听说这毒是月罂下的,自然要在她身上寻解药。 那日他被慕恒的人救走的时候,刚好处于昏迷状态,醒来时又看到南宫绯雪关切的面孔。两人先前缠绵过几次,又以为是被她所救,所以自然相信她的话,而他在地牢中受尽折磨,更加确信是月罂吩咐人下的毒。 南宫绯雪见月罂脸上的镇定终于破碎,心底顿时升起一丝变态的快感,上前几步将那男人拉了起来,娇俏地贴在他的胸膛上,魅惑无限地又说, “别这么急嘛,你可知道那子毒在谁身上?” 男人气愤地粗声喘息着,懊恼地又问, “谁?” 南宫绯雪向月罂睨了一眼,笑笑然地又说, “就在她的身上” 月罂两人听到这句话齐齐一愣,不过各自的心思却大有不同。 男人愣了片刻忽然朗声大笑,阴险地看向月罂,咬牙切齿地说道, “原来我受的罪你都尝过了,如此我还能平衡一些。”说完又问向胸前依靠着的女子, “她怎么会中了毒?” 南宫绯雪撅了撅嘴,一脸娇媚地捧着男人的脸,软声答道, “我自从知道你中了母毒,便千方百计买通了她身边的人,设法对她下了子毒。我可都是为了你才冒这么大的风险,你要如何感谢我?”说完娇滴滴地覆上红唇,亲吻着男人的唇角。 这些话若是听在旁人耳中,倒是会思考一番,但这男人早已被愤怒与情欲冲昏了头脑,对面前女子的话可以说是一百个相信。低头咬住她的唇,掠夺了一番之后邪笑道, “等收拾了这女人,我便好好谢你。”说完在她挺翘的臀上重重地捏了一把,换来对方一阵轻喘。 南宫绯雪媚声一笑,在他耳畔低低地又说, “你可知如何解去子母毒?” 男人一愣,疑惑地反问道, “不是找到解药就可以解了?” “解药?她怕是不会带在身上吧,不过有个善于用毒的人对我提起过,这子母毒还有一个解法。” “如何能解?” 南宫绯雪轻勾着唇角,视线飘到墙角处的月罂身上,眼底闪过狡诈怨毒的光芒,低低地又说, “如果中了母毒之人是男子,中了子毒之人是女子,只要通过阴阳交合之术,便可解去。” 男人眼角闪过一抹精光,目光邪佞, “那子毒不是也会解去?” 南宫绯雪摇了摇头,笑容越发灿烂, “只有母毒才会解去,中了子毒之人由于承受不了突然增加的毒性,只会毒气攻心,瞬间毙命。” 两人视线撞在一处,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得意而又阴险。南宫绯雪娇滴滴地摸着男人的脖颈,假意醋味十足地在他耳畔吹着风, “只要能解了你的毒,我便忍下这次,待你恢复正常,要加倍补偿我才好。” 男人哈哈大笑,他原本就是月罂的侍卫,对她的美貌早就垂涎多日,无奈她不像南宫绯雪那般整日与男人厮混,也就一直没有靠近她的机会。此时听了这话,体内鬼火乱窜,恨不得立刻泄去一身的火。 南宫绯雪挥了挥手,与几个侍卫一起出了房间,走到门口还笑笑然地又低声说了句, “我已经在熏香中下了媚药,你们好好享受吧” 一句话说得男人热血沸腾,头脑都被情欲占满,只顾着连声答应,视线一直锁在月罂的身上,却没看到南宫绯雪眼中的阴谋与算计。 他们这番对话,月罂自然已经听到,心底大惊。她一直蜷缩在墙角,刚刚昏迷之前将匕首重新放回靴子中。也许是南宫绯雪太过轻敌,并没有搜她的身,此时趁着他们二人刚刚对话时费力地抽出匕首,一点点割开手腕上的绳子。由于她手腕被反绑在身后,行动十分不便,眼看着南宫绯雪带上房门,可绳子仍然没割开。 她不知道怎么了,视线越来越模糊,耳朵也嗡嗡作响,声音飘到她耳畔时已经扭曲了许多。身上燥热难忍,她恨不得扯开衣裳浸泡在水中,看到男人一步步靠近,吓得使劲睁大了眼。 第319章付出一切 收费章节(12点) 第319章付出一切 (三更~~) 奚墨左转右转,小心翼翼地走到那院落外面,忽然看见南宫绯雪带着一群人匆匆离开,坐上马车扬长而去。他微微蹙了蹙眉,见那些人并没有带月罂离去,也就没去追,而是转身进了院落。 马车上,南宫绯雪斜靠在一个俊俏男子身上,正端着酒盅眉飞色舞地笑着。她身后的男子揉着她的肩膀,疑惑地问道, “难道公主不等他一同回宫了?” “谁?” 那男子醋意十足地娇嗔道, “当然是那个侍卫,公主可是派人照顾他好些天呢……” 南宫绯雪斜睨着他的眼,慢慢饮下杯中酒,轻声一笑, “他?怕是永远回不去了吧……” 男子不解她话中的意思,偏头眨了眨眼,又问, “公主不是说,他们二人如果做了那种事,就会解了毒?” 南宫绯雪听完哈哈大笑,眉眼弯弯,目光中透着精明与邪恶,缓缓说道, “我只听说过,如果和一个没中子母毒的人交欢,会将体内毒素全部转给对方;却不知道他们二人如果做了那种事,还会解了毒” “那公主为何说……” “她不是很清高吗?我倒想让她临死前也落个不干净的下场我要让他们两个全部暴毙身亡”南宫绯雪愤恨地握紧酒盅,眼里的寒光让男子一阵心惊。他握着她的肩膀不再动,试探地又问, “可是,那侍卫不是跟了公主许久么……” 南宫绯雪缓缓地起身,轻挑起男子尖尖的下颌,在他唇边轻声说道, “一只不会叫的狗,还留着有什么用?” 男子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却换来她阴冷的一笑,随后又听她说, “他终是背叛了我,不像你这么忠心耿耿,放心,只要你永远不背叛我,我会一直宠着你的……”说完覆上红唇,吸吮着男子口中的芳泽。 男子低低的喘息了一声,又软声问道, “如果那女人跑了怎么办?” 南宫绯雪目光一冷,忽然想起前几次的暗算都被月罂侥幸逃脱,心里有些不安。都怪自己一时大意,觉得那附近少有人烟,放松了警惕。此时听男子这么一问,再没心思与他行之乐,敲了敲车壁,吩咐车夫调转马头,要再回那个院落去看看才会放心。 月罂听到南宫绯雪最后那句话才明白,原来刚刚闻到的香味是媚药的味道,怪不得体内的血液沸腾,一波又一波的欲望冲向小腹处。 此时天色已暗,这房间有些破旧,里面也没有灯火,月罂看着对面缓缓走过来的身影,心跳成了一团。来到这世间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彻底的恐惧,即便先前冷箭从她脖颈间擦过时,她也没现在这么害怕, “我并没中什么毒,她是骗你的你如果放了我,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大夫解毒”她想着此时要么让他看到放过自己能得到的利益,要么就威胁,能多拖一阵就有希望割开绳子。 男人听完哼地笑了一声,忽然扣住月罂的下颌,目光如狼一般贪婪,他视线飘过她修长细腻的脖颈,只觉得口干舌燥,哑声道, “不管你中没中毒,我今天都会与你来一回男女之事,你不知道我想了多久。”说完突然扯去她的腰带,紧身的衣裳立即散开,露出里面绣着兰花的窄小胸衣。 此时南月国已是盛夏,月罂为了骑马方便,只在胸衣外面穿了一件薄薄的紧身短衣。如今全部展露在这个陌生男人的面前,体内的药性也已经发作,让她的理智一点点抽离,更是又惊又怕。手中的匕首加快了切割的速度,又威胁地说道, “若是我死了,你肯定会被我母后通缉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我必定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 “等你死了,便是南宫绯雪坐上少皇之位,到时候我便是她面前的红人,又有涑南王撑腰,哪会有人敢动我一根毫毛?” 男人三下两下地扯开她身上短衣,看着面前如羊脂玉一般细腻温润的肌肤,喉咙动了几下,俯身便去啃咬她的锁骨, 月罂飞快侧过身,躲过了他的头,然肩头仍是被他咬住,疼痛中夹杂一丝奇妙的感觉,让她厌恶得险些撞墙。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能保持清醒,若是被媚药冲昏了头脑,与这人成了男女之事,她不如现在就直接死了 男人一下子咬偏,却并没懊恼,反正她身上任何一处肌肤都细滑如缎,又透着股浅淡的幽香,勾人得紧。一股邪火在小腹处乱窜,他匆忙解开自己的腰带,衣裳顿时散开,伸手又去扯月罂的中裤。 月罂想也没想地抬腿一脚,正踢在男人的,疼得对方哀嚎了一声,面容立刻扭曲。愤愤地咬着牙骂道, “该死的女人本想着对你温柔些,竟然给脸不要脸”说完伸手扣住她的脚腕,两腿压住,身子又覆了上来。 正在此时,月罂感觉手腕忽然一松,绳子应声而落。她此时正在男人身下,两条腿都被压住,动弹不得。而男人以为她手仍然反绑着,也没在意,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她的下半身,却没看到她已经高高地举起了匕首,狠狠地刺向他的后心。 一声闷哼过后,男人忽然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地趴在她的身上。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黏黏地沾满了月罂的手指。她颤抖着手握住刀柄,睁大眼睛看着屋顶,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自己竟然……杀了人…… 月罂用力将男人翻开,见他瞪大了眼仰躺在地上,吓得连连退后几步。意识到他真的死了,这才稍稍放心,精神松懈下来,才觉得药劲儿汹涌袭来,浑身燥热得不是一般。耳朵里仿佛飞过了无数昆虫一样,嗡嗡作响。 她手脚无力地扶着墙想要走出去,然腿一软,又瘫坐在地,使不上半点力气。正在此时,吱呀呀的开门声响起,一颗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月罂吓得匆忙爬到漆黑的墙角处,放缓了呼吸,强压下躁动不安的身体。 脚步声低沉轻缓,似乎已经走到屋中。月罂虽然无法看清来人的长相,却能觉察到他正盯着地上的尸体看,随后,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奔自己所在的位置,吓得她顿时屏住了呼吸。刚刚那柄匕首还插在男人身上,身边已经没有任何防身的东西……索性把心一横,事已至此,她即便咬舌自尽也绝不会被人…… 奚墨看见地上散乱的女子短衣,心像是被人刺了一刀,疼得眼眶发涨。看着那个死去的男人半裸着下身,显然还没有得逞,这才强压下震怒,四处寻找着月罂的身影。 他环视了四周,猛然间看见墙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不住地颤抖,心里一紧。几步走到近前,果然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正衣衫不整地蜷缩在墙角,眉头紧紧地蹙起。飞快地脱下青色外袍扔在她身上,将她包了起来。 月罂感觉有人到了近前,像是用什么东西将自己包裹起来,吓得连踢带打,疯了一般躲向一旁。 奚墨忽然将她抱住,低声说了句“是我……”声音中难掩痛楚。 然她视线已经模糊不清,耳朵也听不真切,觉得手脚都被他束缚住,再没机会逃脱,想也没想地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使了十足的力道。 奚墨疼得一吸气,却并未躲闪,身上的疼不及心里的十分之一。放松了肩膀,任由她泄恨似的咬着,又连声说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不想将子母毒的事告诉她,并不是想看着她受尽折磨,而是除了解药,解毒的法子便只有一个,而一旦旁人知道她中了这种毒,必然会有人承担。他对她的情,不比旁人差,而自己仅是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牵连到他人。同样是为了心爱的女人,他也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月罂只觉得耳畔回响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想不起来是谁,死死地咬在对方的肩膀上,却觉得他没再做什么,顿时有些发懵。 一股清淡的药香袭来,随后是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让她心跳加速,喉咙一阵紧涩。突然很想将面前的男子压在身下,泄去一身的邪火。然残存的理智让她更为恐惧,再继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熟悉的面孔,月罂心里发酸,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想也没想地就要咬舌自尽。 奚墨觉得肩膀一松,立即偏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一把扣住月罂的脸颊,阻止她咬下去,心乱成了一团。她为何有这么烈的性子,难道就这么不在意生死? 一滴泪瞬间滑落,沿着她好看的眼角流了下来,滴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烫伤了他的心。耳畔忽然想起马车的声响,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正匆匆向木屋而来。 奚墨一手扣着她的脸颊,防止她再次咬舌,另一手将她拦腰抱起,迅速走到书架前,按了几下之后,闪身进了暗道。刚一踏上台阶,身后书架便缓缓合上,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木门被撞开的声响。 南宫绯雪在院中并没有听到缠绵的声音,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急匆匆地走上台阶,里面仍是没有半点声音。蓦地推开门,借着月光看去,却见那男人正仰躺在地上,目光涣散地盯着屋顶,吓得一声尖叫。 她迅速吩咐手下人在院中以及周围寻找,如发现月罂,直接杀了,以绝后患。南宫绯雪急得在屋中团团转,断断续续地说道,“她中了毒,应该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快找一定要找到否则……否则就死定了” 第320章深爱着她 收费章节(12点) 第320章深爱着她 奚墨抱着她走下长长的台阶,拨开前面的树丛,快步走了出来。 这里一年四季气候宜人,始终保持在合适的温度,极为难得。此时夜色已深,天边挂着一弯残月,光芒较平时淡了许多。 他轻轻地将月罂放下,扣在她脸颊上的手却不敢松开,低低地说道, “别怕。” 月罂此时已经被药物完全控制了思绪,目光迷离地将面前男子看着,只觉得他模样极其好看,淡淡的眉眼仿若远山皓月,薄削的唇一开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血液顿时沸腾起来,可偏偏得不到宣泄,灼得她一张脸粉若桃花。 空气中散发着他身上独有的药香,使人心情渐渐沉静下来。奚墨仔细盯着她的眼,慢慢放开了手,见她再没有任何动作,这才舒了口气。视线扫过她脸颊上喷溅的点点血迹,心里又是一沉,轻声询问, “我带你去洗净血迹,可好?” 月罂目光迷离地凑近了他的脸颊,见他薄唇又开开合合,实在诱人,忽然覆了上去。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了短暂的清醒,只觉得那里柔软得如同棉絮,又带着丝丝药香。轻轻咬了咬,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恬淡味道,这味道,是金竹的香气……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轻咬着他的唇,喃喃唤道, “慕离……” 奚墨身子一震,忽然偏头躲开,眼眸中翻卷起层层涟漪,漾着无边无际的疼痛。他打横将她抱起,直走到溪边,取出帕子浸湿,一点点擦去她脸颊上的血迹。 月罂虽然没有了理智,没了意识,但潜意识里对那人的依赖却是抹不去的。费力地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又凑上嘴唇,轻声呢喃, “慕离……” 一声声的呼唤听在他耳畔,极为刺耳,他抓住她的手臂,见她满手鲜血,轻声一叹。将她两只手上的血迹一一洗净,视线回转,却见裹在她身上的衣袍已经散乱,露出绝美的身体,呼吸顿时一蹙,连忙转过头去。 月罂觉得两手冰冰凉凉,实在舒服,不自觉地又去扯身上的青色衣袍,低低地又说, “好热。” 她动来动去,一不留神从他身上滑下,手指还勾在他的中衣上。奚墨急忙探身将她抱住,可脚下一滑,两人一同掉到了溪流中。 溪水虽然冰凉,但他知道月罂无论冬夏都受不得凉,忙将她捞起。可她感觉到身子凉丝丝的,舒服得紧,如何也不让他将自己抱出去,反而手脚缠在他的身上,胡乱地在他身上拱来拱去,如刚出生的小兽一般。 奚墨被她撩拨得周身火气,瞬间便红了脸,想要将她拖到岸上,可无奈她死缠在身上,动弹不得,郁闷得厉害。 然她又寻到他的唇,再次覆上,也不管他的躲闪,探舌而入,搅动着他唇齿间的香甜。那股恬淡的金竹香气让她越发地痴迷,药效与潜意识的熟悉感一同袭来,让她身子瞬间变得火热。 奚墨只觉得脑袋嗡地响了一声,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双漾着水雾的眼眸,心思大乱。虽然知道解毒的法子只有这么一个,可他不想就这样成为他人的影子…… 一漾一漾的溪水拍打在他的身上,似乎要冲刷掉他所有的担忧与纠结。耳边是她急促的呼吸声,鼻息间满是她身上独有的馨香,饶是他性子再淡定,也终是动了情。影子便影子,替代便替代,如果她不记得自己,便不会为了自己离开而心伤,如此,也是好的吧…… “慕离,我好热……”轻声的呢喃打破了他的思绪,奚墨垂眸看去,见她白皙的面颊上浮出些许粉红,如桃花一般,唇瓣润泽,闪着柔和的光亮。心神顿时一荡,情不自禁地俯低头,轻碰了碰她的唇,触感细腻温软。 月罂勾着他的脖颈,主动地贴近他,已然没了平日那般拘谨。奚墨目光越发地柔和,她每次见他,总是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的,有时候还会绕着他走。他虽然看似并不在意,实际上却有些懊恼,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怕他。 然她今日这般主动,让他既快乐又痛楚。快乐的是她与他终于没了隔阂,即便是在药物作用下,也依旧让他满足无比;痛楚的却是,此生此世,他怕是只有这一次机会能与她亲近了…… 奚墨一手托住她圆润的臀,一手扣住她的后脑,轻柔地吸吮着她绵软的唇瓣。慢慢从溪流中走了出来,将她平放在湿润的细沙上。 月罂后背刚贴到细沙,手脚又立刻缠了上来,呼吸也渐渐沉重。她所有的动作全是出于本能,完全没有任何思绪与理智,只是知道,眼前的人是她熟悉的,也是她爱着的,她要与他一起。 奚墨凝视着身下那张迷醉的面孔,心一点点地沉沦。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时而倔强、时而搞怪的小女人一点点地闯进了心中?是从她每天来自己房中把脉开始?还是从她舍命拉住自己的手,说着“别放手”开始?抑或是从她巧笑倩兮地邀请自己参加宴会开始?还是从她穿着奇怪的衣裳,在千月湖上滑冰的时候开始?也有可能,是从自己很小的时候,她哭着求自己别闭眼开始…… 回想起来,已经这么久了呐,久到其中经历了无数转变。但有些事情可以改变,有些事情可以淡忘,而有些感情即便度过再漫长的岁月,也依旧崭新,深深地刻在心底。 他知道,他是深爱着她的,这种爱虽然默默无闻,甚至看似冷淡,实则不比任何人少。他不会甜言蜜语,不会整日围绕在她身旁,更不会用些小伎俩俘获她的芳心,但他会在她需要的时刻出现,即便她完全不知道他曾来过,曾出现过,他也毫无怨言。 奚墨半睁着眼,仔细地看着她面容上每个动情的瞬间,想要将她刻在心上。唇齿间是她灵活的细舌,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偶尔一触即分,仍能化开一阵蚀骨的酥麻。 青色的衣袍已然落入溪流之中,被一块青石拦住,水波拂过,衣角荡漾。月罂只穿着一件窄小的胸衣,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与他肌肤相触,冰凉的触感却摩擦出火热的温度,灼得两颗心跳动得更加急促。 他看着她手臂上缓缓爬动的那条黑线,眼眸一黯,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中母毒者死,不出一个时辰,中子毒的人也会跟着毒气攻心。还好刚刚那人没有得逞,否则两种毒在体内结合,两个人瞬间就会毙命。 月罂似乎对他的沉默很是不满,目光朦胧地又贴近了他,手指抓挠着他身上的中衣,两条腿也紧紧地缠在他紧窄的腰上。直到下身碰到一处火热的坚挺,她才满足地轻吟了一声,无意识地蹭了几下,立即化开一阵轻微的快感。 奚墨喉咙发干,被她撩拨得魂魄似乎都要飞出来,喘息声更为沉重,一点点吻过她紧蹙的秀眉,水波荡漾的双眸,粉嫩细滑的脸颊,最终落在那淡如花瓣的唇上,辗转厮磨。 手指挑开她脖颈上的胸衣细带,将她身上的束缚褪去,掌心带着微 金竹密语第6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心带着微微的凉意从她细腻的肌肤上抚过,引得她一阵轻颤。他只当她是冷了,忙放开手,不再碰她。然她刚刚感觉到身体冰冰凉凉,十分舒服,体内的热意得到了缓解,又感觉这种凉意忽然不见了,不满地轻哼了一声。 寻到他撑在腰侧的手又覆到胸前,舒畅的感觉再次化开,只希望能将这种感觉融进身体里,融进心中。 她肌肤细滑如缎,又弹性十足,手感极好。他轻轻握住,又轻捏了几下,觉得掌心处绽放了一枚小小凸起,硬硬地抵着他的手,手指划过那处,忽听她呼吸声更为急促,脸上呈现出一抹醉人的酡红,喃喃地似在低吟着什么。 他抚过她玲珑的腰线,在她平坦细腻的小腹处轻轻舔咬,留下一串浅浅的齿痕与红印。他空了一只手,解开两人之间的束缚,火热的肌肤相触,使两个人齐齐轻颤。轻吻过她身上每一处肌肤,动作轻柔温存,即便她忘记了自己,也希望她能记住这种感觉…… 月罂觉得身子一凉,随后身上覆盖着更多冰凉的触感,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小手在他后背上胡乱地抓挠,不停地向他身下蹭来蹭去,敏感处偶尔碰到,试了几试却不得入,急得额头渗出汗滴。 她等得及,他忍得也极为辛苦,然知道就这么进了,她肯定受不得。抓起她捣乱的小手,直接引到那处叫嚣的欲望,带着她的手一同握住。又耐着性子撩拨着她身下的敏感,手指轻轻划动揉捻。 俯身含住她的唇,舌尖勾起她的,卷在一处,肆意地吸吮。压抑了许久的渴望似乎要从体内窜出来,使他一向平稳的性子有些疯狂。耳边是她闷闷的低吟声,以及溪流潺潺的声响,眼前是她迷乱的眼波以及娇嫩无比的躯体,饶是他一向心静如水,淡漠凡尘,也不免被此情此景所感染。 第321章不后悔 收费章节(12点) 第321章不后悔 (二更~~) 浅淡的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折射出温润的的光华,莹白耀眼。男子脊背的弧线优美,使身材显得更为颀长。窄腰、翘臀、修长紧实的双腿,无一不撩得人血液沸腾。然他身下的女子目光迷离,理智与思绪完全消失了,生生错过了眼前的美景。 直到感觉她身下湿润,他才放了手,静静地锁住她含水的眼眸,轻轻吻过。他动作轻得仿若一片羽毛,生怕伤了她,含住她泛着红润的耳垂,蛊惑一般地喃喃低语, “你记得也好,忘了也罢,我不会后悔……”说完腰上用力,缓慢而坚定地撑开她的身体。 体内的渴望一点点被占满,满足的同时又夹杂着些许疼痛,她紧紧地抠住他的肩头,一寸寸地将他纳入其中。抵到深处时,两人均发出一声舒畅的轻吟。 他停在她体内,被她的柔软紧紧地缠住,畅快地感觉从那处化开,带来更强烈的欲望。他初尝男女之事,没想过会如此奇妙,握住她的细腰,缓缓进出了几次,又深深地抵入,舒服得如坠云端。 她体内的狭窄紧紧地吸吮着他,每次进出都颇为不畅。慢慢律动时,他低头含住她胸前一点珠蕊,轻咬慢舔。微抬了眼,见她轻阖着眼,脸上线条紧绷,似痛苦又似极致的快乐,心底漾开丝丝甜蜜。 即便她是在药效下与他水||乳|交融,但她此时的快乐却是他给予的。想到这,他握着她的腰,慢慢退出,退至尽头,又深深一抵,惹来她一声破碎的呻吟。只此一次,他便感觉头皮发麻,蚀骨销魂的触感从两人紧密连接处闪过,窜入五脏六腑,直融进心底。 奚墨额角见汗,沿着他柔和的面颊上流了下来,滴落在她莹白如玉的肌肤上,与她的融为一体。一次次撞击下,那点点晶莹化开一小片波纹,沿着她玲珑的躯体又滑落到细沙之中。 他紧紧地扣着她的腰,手中的腰肢不盈一握,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掐断。将她一条腿架在肩上,另一条腿卡在腰间,身子又向前一抵,随后加快了进出的动作。 月罂轻咬着唇,喉咙中发出一声声的喘息与呻吟,弓着身子迎合着他的每一次抵入。她小手沿着他光滑的脊背一路抚下,停留在他紧绷的臀上流连不去,生生地又在他腹间燃了一把火。 奚墨喉咙发出一声低喘,偏头吻了吻她细滑的小腿肌肤,眼眸中翻卷着浓浓的欲望。他托着她挺翘的臀,手指嵌入她的肌肤中,飞快地进出了几次,像是要将她整个人贯穿。极致的快感一波袭来,耳边是一声声没了节制的魅惑之音,他闷哼一声,一股滚烫的暖流即刻喷薄而出,将两人一同卷入畅快淋漓的销魂殿堂。 奚墨顿时僵住了身子,全身的肌肉都在此时紧紧绷住。他半仰着头,喉咙中发出一声浑浊之音,过了片刻才将她绵软的身子放了下来,粗声喘息。软软地覆在她的身上,又缓缓地进出几次,动作出奇的温柔。他略睁开眼,俯低头去亲吻她被汗浸湿的肌肤,沿着小腹一点点吻上,在她胸前轻轻啃咬了几下,再次落在她的唇上。 蜻蜓点水般的在她面颊上停停走走,每次吻过都带着浓浓的爱与不舍,他缓缓地抽出了下身,却忽然被她抱紧,身子顿时一僵。诧异地抬眸看去,却见她纯黑的眼眸中浮动着一层柔波,迷离且又醉人。 他以为这番动作让她惊醒,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半撑起身子,紧锁着她欢爱后的酡红脸颊,哑声说道, “你……” 月罂意识仍然朦朦胧胧,那媚药的药效虽然减弱了许多,却没有全部散去。她刚刚登上极乐的巅峰,感觉到那种满胀感一点点退出,就要离开自己,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恐惧,这才将对方紧紧缠住,喃喃地说道, “别走,别离开我……” 奚墨闻言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后便渐渐明了,自己怕是又成了别人的影子……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哄到, “我不走,别怕……” 然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前,仿佛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兽。 奚墨暗叹了口气,带着她一翻身,侧躺了下去,将她按在怀中,轻阖了眼眸。 夜色很柔和,很安静,只有两人渐渐一致的呼吸,起起伏伏。她温暖的身子缩在他的怀中,如同抱了一个精致绵软的娃娃,小心翼翼地抚着她渐渐褪去燥热的脊背。 他搭上她的脉搏,细细聆听,终于松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释然,随后又是浓浓的不舍。无论是她后来中的子母毒,还是一直残存在体内的冰寒毒,全部被他引入自己的体内,今后,她再不会被这些折磨。算了算时辰,药效怕是快过了,他们该尽快离开此处。 奚墨抬眸看去,见她已然沉沉睡下,粉嘟嘟的嘴唇微张着,闪着莹润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凑到近前,印上自己的唇,停了许久,似乎是想记下此时温馨的时刻。抱着她站起身,用一旁散落的中衣将她包好,自己则取过刚放在青石上晾干的软袍,仍有几分湿意。 他下身还埋在她体内,起身的瞬间,那处慢慢滑出来,带来丝丝痒痒。月罂有些不悦地轻蹙了眉,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歪着头枕在他的肩窝里,又发出均匀的呼吸,睡得很沉。 奚墨微微一笑,眸子里虽然一如往昔般泛着冷澈,其中却漾开一丝难以想象的温柔。他像抱着一个精致瓷器一般将她抱出了这个山谷,拨开树丛,沿着那条狭长的楼梯又走回刚刚的小屋。 书架缓缓地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月白色长袍,静若止水,波澜不惊。只是雪色衣袍的下摆处,沾染着许多细碎的血珠。 屋中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黑衣侍卫的尸体,均是一剑封喉,想必对手用剑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奚墨了然地向对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刚刚发现月罂的时候,向园中放了一枚信号弹,那是他们几个独有的联系方式,算来算去,这个时候他也该到了,这才带着月罂出来。 慕离视线落到被中衣包裹起来的少女身上,心里泛着无边无际的苦涩与酸楚,上前几步伸出手臂,想要将她接过来。 奚墨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此时此刻,他真的有些不舍……然只是稍作停顿,便缓缓地将她放在对方手上,目光沉静得如同夜幕下的海水。 “你怎么样?”慕离觉得怀中人儿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心像被尖刀划开,一阵尖锐的疼。抬眸看向奚墨,见他脸色苍白,虚弱无力,忙开口询问。 “还好。”奚墨轻抿着唇,向他点头示意之后,走出了小屋。院外停着两辆马车,他径直走到前面那辆,揭帘而入,车夫听到他的吩咐,甩了甩马鞭,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慕离默默地从屋中走了出来,看着马车离去的影子,目光黯淡,幽幽一叹。他昨日才从奚墨口中得知,月罂中了子母毒,顿时坐立不安。而让他更不安的是,奚墨拜托他一件事:等月罂回来后,他决定将她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 慕离当时便一口回绝了他,他不想看着任何人死。然奚墨只是平静地笑了笑,说自己本没几天活了,与其有朝一日毒气攻心而亡,难道就不能此刻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吗? 一句话说得慕离哑口无言,直到对方离去,他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从昨晚开始,他心中就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奚墨的决定带给他很大的冲击力,他多想像他一样毫无挂碍的活着,可以为她生为她死,没有任何顾虑。而自己呢,如果此时国仇家恨未报,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为她而死…… 不过即便他这么说,慕离仍然不会给他机会这样做,他绝不想看到任何人因为她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真寻不到解药,那这个引毒之人只可以是自己。 慕离昨晚接到月罂即将回园子的消息后,立即部署侍卫在各条回程的通路候着。他则夜探了皇宫,在南宫绯雪的殿宇搜寻了一番,也并未找到解药。从皇宫匆匆返回后,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赫纳哈族所在的山谷,那里生长着世间多数药材,他想去那里寻找解药,但仍是无果。 就在他筋疲力尽地赶回园子时,刚走到城镇边缘便看到奚墨放的信号弹,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匆匆赶到那附近,正瞧见几个暗卫在对抗一群黑衣人,其中几个暗卫还是他留在月罂身边的,这才迅速加入了战局。与黑衣人打斗的同时,他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并没见到月罂本人,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 第322章有些懊恼 收费章节(20点) 第322章有些懊恼 解决了这些黑衣人之后,慕离从一个活口得知,他们还有另一群人埋伏在附近,准备将月罂捉去,送到前面不远处的宅院中。 他听完立即策马前去,刚到那院落附近,正与南宫绯雪的人打了个照面。他见这些人所穿行装与刚刚动手的黑衣人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手软,均未留下活口。 当他走进那个破旧的院落时,忽然看见南宫绯雪正在屋中吩咐黑衣人出去寻找,这才又将那些人一剑解决。而南宫绯雪从看见他时,就觉得没了后路,用这些黑衣人做了挡箭牌,自己则飞快地爬上马车,逃之夭夭。 慕离心思完全在月罂身上,看着马车离去也并没去追,而是三步两步进了房间。没过多久,就看到奚墨抱着月罂从暗道里走出来。 他坐在马车上,轻轻拂过她额角的发丝,露出那张白皙干净的小脸,轻抿了唇,心里空落落得厉害。 马车到了园子,他将月罂抱回了花月轩后,自己匆匆赶到了墨苑。院中新来的小厮正端着一盆水进去,瞧见慕离忙行了礼。 月罂第一次去花霰国前,曾对奚墨说这里总要有个侍从,并不仅是为了照顾他,也能让院子不会显得太过冷清。她虽然只是建议,但月罂走后,奚墨想来想去,竟然主动要了这个小厮过来,为此众人都感到极为诧异。 慕离点了点头,看着铜盆中的温水,浅声问道, “你家公子怎么样了?” 小厮恭恭敬敬地端着铜盆走在他身后,轻声回答, “马车走出没多远,公子就忽然昏倒,这会想必还没醒呢。”奚墨平日里毒发昏倒是常有的事,小厮并不知道这次的详情,只能将表面看到的情况一一回答。 “提前备下的药可让他服下?” 小厮连连点头,又答道, “起初公子不用,后来还是他昏倒之后小的强行为他灌下的……”说完似乎觉得有些不敬,忙止了话,垂着头不再多说。 慕离暗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这样拧着,也没再开口问什么,匆匆进了屋子。 不出所料,那个清瘦男子果然静静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脸色有些发青。走到床边,轻唤了几声,并不见奚墨醒来,心里闷闷的难受。而为他把脉之后眉头蹙得更紧,也更为疑惑。 按理说,从他引了那两种毒到他体内开始,便会被毒反噬,只需短短的时间,五脏六腑就会被侵蚀,命不久矣。然这一路所用的时辰不短,自己提前备好的药丸也只起到缓解毒蔓延的作用,此时此刻药效也应该过了。而他的脉搏虽然混乱,却并不像是毒气已经攻心,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止着。 慕离凝眉思索了片刻,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想必与他原本体内的毒有关。眼睛忽然一亮,马上对那小厮说, “去把我留在马车上的药材取来,煎好之后即刻送来” 那小厮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见慕离这么紧张,忙连声答应,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先前去赫纳哈族寻找子母毒的解药,虽没得到成药,却得到了其中几味重要的药材,本想着全部找齐之后制成解药,无奈被奚墨提前引了毒。此时此刻,也没时间找全其他的几种,只能暂且拿来一试,希望能起到些许作用。 月罂悠悠地转醒,觉得这一觉睡了好久,偏头看去,却见慕离正半卧在身旁,手撑着头,似乎睡着了。 脑海中即刻想到了失去意识前的事,不禁蹙了蹙眉,仔细回忆了一番,又恨得牙痒。南宫绯雪,我本不想争夺这个皇位,才不屑与你作对,没想到你几次三番来害我,看来再不能由着你了 可平静下来之后,她又有些迷茫,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呢?记得她杀了那个男人,想逃出去又听见有人进来,那时的头脑有些浑浊,隐约地记得那人将自己抱住,还说了些什么,心底顿时一惊。然她凝眉回想着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白衣、金竹香气、温柔的男子,以及记忆中自己一声声的呼唤,缓缓地眨了眨眼。 偏头看着面容温润的男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原来是他……心里起起伏伏,难以平静。对这个人来说,她总是小心地试探与对待,两人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有什么东西挡在面前,难以跨越,然而,如今走到这一步,他们终是阴错阳差地在一起了,想想又觉得心里踏实下来。 月罂抿唇一笑,暂且将那些恼人的事放在一旁,此时此刻,只是想这么好好地看着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熟悉的好闻的味道,心里漾开柔情蜜意。 慕离忽然转醒,下意识地垂眸看去,见她乌黑的大眼里挂着笑,眨巴眨巴正盯着自己看,也勾了勾唇角, “醒了?” 月罂点了点头,回忆起他们缠绵旖旎的那些片段,脸上一红,竟有几分害羞。忙垂下眼眸,缩在他的怀中不再看他,手臂却抱得更紧。 “感觉如何?”慕离轻抚着她的长发,言语温柔怜惜。他昨晚在墨苑处理好一切之后,又返回了花月轩,见她还在沉睡,把过脉之后,才稍稍放心。她体内的毒果然都解了,剩下的余毒只要服下几日的药即可。 然他问的是这个,听在月罂耳畔却变了味道,她动了动身子,下身仍有一丝疼痛,不过更多的却是欢爱后的满足感。轻嗯了一声,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已没有了往日那般拘谨。她觉得,他们此时身与心都已经结合在一处,已经是最亲近的人了,便不再像原来一样顾虑那么多,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似乎在一夜之间被打破。 慕离微微一怔,略想了想便明白了七八分,一颗心简直沉到了湖底,试探地解释道, “昨晚我去得太晚了……” “刚刚好……”月罂咬了咬唇,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抬眸向他看去,见他眼中满是挣扎与痛楚,不解地又问, “你有心事?” 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即便与自己一起,也只是偶尔表现出狡黠的神色。除了这些,她很少能看出他的心思,而此时,他的眼神太过明显。 慕离一愣,透过她纯粹的眼眸看见了自己目光中的挣扎,赫然惊醒。忙摇了摇头,向她温和地一笑,掩饰了心中的不安,淡声道, “没事,只是有些懊恼罢了。”他知道引毒的方法,从昨日到了那小屋开始,就觉得心底疼得厉害。明明知道引毒之人会被毒反噬,命在旦夕,也仍嫉妒得厉害,一颗心就那么在水里火里挣扎,说不出的滋味。 然此时看她的样子,明显是不清楚昨晚的人是谁,以为是自己,霎时间又有了别样的感触。他进了那间小屋后,便闻到一股催情香的味道,此时看来,她昨晚的意识怕是一直模糊的,这才认错。 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解释什么,他有点明白了奚墨的意思,一时间心潮翻滚,难以平息。那个人虽然看似冷漠,对世事毫不关心,但对她却有着这样深厚的感情,实在让人心生震撼。 即便千百个不愿,他仍要暂时担着这个虚名,只希望那人能快些醒来,亲自将一切事对她坦白。 昨晚他给奚墨灌下解药,虽然一直没有清醒,但体内的毒却暂且压下,实在蹊跷。另外,冰寒毒几乎是进了他的身子之后就被化解,此时他体内的仅是残存一些子母毒罢了,其余的便是原本根深蒂固的毒。 慕离想了整晚,隐约地觉得与他体内原有的毒有关。这些年他偶尔趁着他没有意识的时候为他诊脉,总觉得那些毒并没有侵袭他的内脏,仿佛有一层保护膜将他五脏六腑护住,而中了毒的唯有血液,这点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慕离想了片刻,注意力又放回到眼前,感觉怀中人身子玲珑有致,像棉絮一般柔软,又黏人得紧,让他一直平静的心湖突然像被什么搅动。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温香软玉在怀,即便是圣人,也不免会动了凡心。念头刚一闪过,身子便起了反应,脸色立即一变,不自在地向后退开。 月罂觉得他身子忽然僵硬,低低一笑,眉眼间尽是满足与欢喜。然感觉到他的退缩,只当他也是不好意思了,缩在他怀中更是笑个没完,让慕离更为窘迫。 一向淡定从容的男人,此时竟在一个小女人面前失了风度,实在没有比这更为懊恼的了。他拍了拍她的背,强压着身下萌动,和声道, “时候不早了,起来吧。” 月罂应了一声,也知道不该再这么黏他,毕竟外面守着那么多丫鬟侍从,大白天的如果在屋中做些什么,该多丢脸。她刚一放手,身旁的男子便迅速下了床,向前又紧走几步才慢慢停下。 慕离脸色有些不自在,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默声一叹。他很早以前便想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无奈总是错过,没有机会。然此时良辰美景,他却实在提不起心思…… “早饭已经备下,我在外面等你。”慕离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匆匆地出了内室。 月罂看着他脊背挺直,离去的步子有些慌乱,只当他是不自在了,抿唇一笑,没太在意。她平日不喜欢别人侍候,也就自己起身梳洗,走出内室,见桌上果然摆了许多可口的小菜,可他人却不在外面。 接过婉儿递过来的筷子,疑惑地问道, “慕离呢?” “慕公子急匆匆地出去了,想必有什么事。”婉儿小心地回答,同时看了看月罂,见她没什么异样,有些疑惑。刚刚慕公子出去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劲,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她还以为这两人又发生了什么矛盾,好在只是自己多想了。 月罂点了点头,简单地吃了些饭,便吩咐备车,准备去皇宫见见母亲与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当她到了兰心殿,发现院中并没有下人,疑惑地走了进去,却发现南宫熙兰还没有起身,外室只有几个衣衫不整的俊俏男人。他们见月罂脸色不悦,忙讨好地行了礼,刚想贴近她,却见月罂眉头一蹙,立刻灰溜溜地各自散了。 他们觉得有些奇怪,各自长相均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女皇和三公主对他们都是百依百顺,宠溺得厉害,为何这女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他们?几个人出去之后小声议论,难道这少皇殿下不喜欢男人? 南宫熙兰听见外室的声响,慢慢地起身,边系着睡袍软带,边懒洋洋地走了出来。一见是月罂,脸色即刻不悦了几分,淡淡地问道, “我明明告诉过你,不许去花霰国,你可听进去了我的话?”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哥哥的模样立即浮现在眼前,月罂有些气愤,提声答道, “总归是血脉至亲,我如何也不会绝情到不闻不问” “你的意思是说我绝情?”熙兰声音陡然尖锐,这旁敲侧击的话她倒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月罂先前答应过花寻会小心谨慎地查清楚真相,可面对此时的局面,她丝毫不想相让。既对哥哥的死感到痛心,又对这个母亲心存怨言,再也无法维持面上的平静,又反问道, “亲生儿子从小男扮女装,这些年又扔到花霰国不闻不问,连死后都没有半点心痛,难道您还不绝情?” 熙兰面色大变,飞快地四下看去,好在内室没有旁人瞧着,强压下心头震惊,低斥道, “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您心里清清楚楚自己的儿女都成了棋子,对待旁人的女儿却百般信任,若不是你这些日子对南宫绯雪如此纵容,她怎么敢昨晚偷袭了我,险些置我于死地?”月罂尽量压低了声音向她说道,无论如何她也是自己的母亲,还要尽量维持着她的脸面。 熙兰眉头蹙起,看着怒目而视的月罂,火立刻窜到了头顶,她不容许任何人对她忤逆,即便是亲生女儿也不容许。还未等她发作,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低声禀报, “陛下,雪晴殿的丫鬟来了。” 熙兰眉梢一挑,忽然想起昨天南宫绯雪说,今天要给自己带几个新挑的少年,脸色即刻缓和了几分,冷睨了月罂一眼,暂且压下愤怒的心思,淡声道, “让她进来。” 然而那丫鬟一进来就扑倒在熙兰脚边,边哭边低诉道, “陛下,三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熙兰下意识地看向月罂,见她也目光诧异,只得又问, “什么叫不见了?去哪儿了?” 丫鬟眼角瞟向月罂,又快速地收了回来,断断续续地哭诉道, “三公主昨天说,她与殿下近来有许多误会,想来想去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因此昨天亲自去金竹园赔不是,可这一走就没有回来。直到刚才,奴婢派出去打听的人发现公主的侍卫全部遇难,公主却没了影踪,这才来陛下这里,求陛下派人去寻找公主……”说完又是一阵低低的哭泣。 熙兰皱了皱眉,看向月罂,疑惑地问道, “你刚刚说,昨晚见过绯雪?” 月罂冷睨着跪在地上哭成一团的丫鬟,心中冷笑,也不知道是这丫鬟自作主张,将脏水全泼到自己身上,还是这一切都是南宫绯雪的计划,只为了嫁祸于人。不过不管怎样,她此时都有些说不清楚,只得如实回道, “是,见过。她对我下了媚药,又扔下一个男人,后来匆匆走了。” 熙兰诧异地看了月罂一眼,像是在判断她话中的准确性,默了片刻才对那丫鬟说, “你先下去吧,我会派人去寻。”说完唤来门外候着的丫鬟,吩咐宫中侍卫出去尽快出去寻找。 奢华的殿宇中,又剩下她们母子二人,经过刚刚的小小事件,屋中的气氛已然少了些刚刚的剑拔弩张。熙兰浅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 “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呐……” 月罂眼底闪过诧异之色,疑惑地问道, “您相信我说的?” “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信你说的,只是她平日做事很是得体,又深得我心,我先前才没去多想。” 月罂暗暗松了口气,却听她又说, “这事孰对孰错,还要等她回来我亲自问过,你暂且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会派人唤你进宫。” 月罂等了片刻,见她不再多说什么,只得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觉得有些奇怪,母亲的态度为什么忽然转了个弯。前些日子与她提起南宫绯雪对自己的陷害,她总是说一场误会,绝没有相信自己半分。而今日却十足地相信自己,实在蹊跷,无法理解。 而南宫绯雪怎么会消失了?她知道昨晚那些黑衣人都被杀了,南宫绯雪却趁机逃走,本以为她会回到皇宫,这才亲自前来,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第323章有喜 收费章节(12点) 第323章有喜 (二更~~) 月罂静静地靠在车壁上,思绪随着马车的起伏而变换。她觉得实在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赶”了回来。 表面上看,熙兰并没有相信那个丫鬟的话,而是对自己表示了信任。可她却又说等找到南宫绯雪之后亲自过问,看样子还是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而自己明明说了昨晚被下了药,她却能不闻不问,就这么让自己回去,现在想想也不免觉得失望到极点。 而此时此刻,南宫熙兰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捏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盅,敛眉沉思。她并不怕当年的事露出马脚,即便此时世人都知道了自己当年为夺江山不择手段,对她也没太大的损失。 而她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奶娘将自己的秘密也透露出去,一旦月罂得知了真相,会怎么样?以她在各国的地位,以及许多人的野心,一定会趁机助她一臂之力,让南月国内乱,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熙兰轻抿了一口酒,眸子中流光闪烁。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倒觉得月罂并不知晓内情,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都会采取行动。而自己那个奶娘,到花霰国时不就死了么,她的话除了桐儿会信,哪个人又肯相信半分? 想到这,心里才略微踏实了一些。这些日子她虽然不理朝政,整日与男子腻在一起,暗地里却召唤回了许多曾经的亲信。她这次离去十几年,不仅是南月国内部,连整个星河大陆的情势都发生了巨变,此时月罂已经登上少皇之位,又得到众多国家的拥戴,自己如不小心谨慎一些,地位就会不保。 现在北冥国刚刚易主,太子还未登基,但手腕狠辣,与南月国的关系也暧昧不清,说不上来是敌是友;花霰国此刻完全是那丫头的靠山,与自己更没半点关系;东效国被灭,元气大伤,已经被北冥国吞并;南面小国趁自己不在皇位的时候,混得风生水起,由于打着为民而战的旗号,受到很多百姓的拥戴……如此算算,现在的状况对自己很不利。 不过许多人都迷信于她的身份,正因为有她的存在,各国才会对南月国有所忌惮,看来此时还不能将她彻底惹火,现在还要借助她的力量。而一旦自己笼络住边境各个小国,掌控好国内各派力量,就再不会留着她…… 南宫熙兰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随后轻勾起唇角,不屑地轻呵了一声, “少皇?殿下?若不是我膝下无女,当初岂会将你抢了来?如不是我,想必你此时还住在那个穷乡僻壤里,与你那个狐媚子的娘亲过着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吧”说完将酒盅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想到当年的情形,她就气得发抖。可不到片刻,她又扬眉一笑,仿佛面前正站着那个千娇百媚却清丽可人的女子一样,不屑地自言自语道, “身份、地位、权力、男人、孩子,无论哪一样,我都从你手中抢了过来,怎么样?即便死了你也是不舒服吧?南宫清兰……” 一连几天,月罂都暗中派人在皇城与金竹园附近寻找南宫绯雪的踪影,可均是无果,同时也并没有听见她回宫的消息。南宫熙兰也派人找了许久,后来索性松懈下来,不再寻找。 而令月罂诧异的是,涑南王府也没太大动静,只是表面上四处贴了告示,派王府侍卫一家家搜索,却没想象中那么声势浩大。而且,月罂后来几次上朝时还遇见了涑南王,对方仍以先前的态度对她,不冷不热,偶尔还会言辞犀利地嘲讽几句,并没有其他异常。 她忽然有种预感,南宫绯雪会不会已经偷偷溜回了涑南王府,所以涑南王才显得这么不着急?她甚至派人悄悄监视涑南王府,看看有没有疑似南宫绯雪的女人进出,不过得到的结果也是令人失望的。 从那天开始,南宫熙兰对月罂的态度也渐渐改变,让月罂有些受宠若惊。前世没有亲人,养父母也早早离开,此时再得到亲娘的关怀,先前那点不愉快也慢慢化去。最后剩下的就唯有哥哥的事,一直成为她心底对熙兰最后的芥蒂。 然熙兰的解释很简单,当时一时心焦,铸成大错,后来才觉得后悔。月罂听完只是叹了口气,哥哥已经去世,即便她昭告天下,说熙兰是个狠毒的母亲,又有什么用呢? 朝堂之上,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们看出了眼下形势,便纷纷向月罂靠拢。月罂本不屑这些,无奈不得不表面上与她们维持着亲密的关系。熙兰见此情形,忽然觉得有些不妙,她可不想看到自己一手建立起的皇权就这么落入旁人手中。 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那么悄然发生了,以至于让熙兰堂而皇之地收回了月罂手中所有的权利。 这天,月罂正与熙兰一同用午膳,一个丫鬟刚刚把一盘清蒸鱼摆在桌上,香味即刻飘了过来。月罂拿起筷子准备夹鱼,忽然感到一阵反胃。 她丢下了筷子,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扶着门框一阵干呕。明明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她仍呕了半晌。 熙兰吩咐太医来为她瞧瞧,得到的消息却是她有喜了,一时间屋中的所有人各怀心思,全愣了片刻。熙兰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随即一脸关切地拉住月罂的手,问长问短,一副即将得到孙女的高兴劲儿。 月罂有点发懵,自己刚十六,竟然有孩子了?另外,不是说她不容易生养孩子么,怎么这么快就有了……而且听太医说,这孩子快两个月了,算来算去时间,该是慕离的……想到这脸一红,不自然地笑了笑,初为人母,总会是喜悦的。 “希望是个女孩,到时候就可以继承皇位了”熙兰满眼是笑,一副慈母的模样,谁知心里却极为扭曲不安,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月罂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此时竟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肚子里,觉得这感觉太过神奇。轻笑了笑,却并没回答。 “从此以后,你将手中的事放一放,好生在园子养着,不用再来上朝,以免伤了身子”熙兰关切地嘱咐道,实则却想趁机夺了月罂手中的权力。她刚刚醒来时,一切朝政都是月罂打理,奏折也均由她过目,使她对朝政更为了解。 熙兰对此大为不满,然她是南月国的少皇,理应协助女皇做这些事,自己想要将她的权力剥夺,委实困难。此时听闻她有孕在身,顿时觉得有了机会,不如趁机让她远离朝政,收回一切原属于自己的东西。 月罂心中喜悦,正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感到高兴,哪能注意到熙兰眼神中闪过的算计。听她这么关心自己,心中淌过一丝暖流,连连点头应下。 “这孩子是谁的?”熙兰对她的私生活本不那么关心,此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以表关心。 月罂目光温柔,脸颊上飞起两团红润,小声答道, “是慕离的。” “是他?”南宫熙兰声音陡然提高,醒来时便忙于朝政,竟忘了那个手腕狠辣的男人 月罂忽然想起她对慕离似乎存有偏见,这几个月来见她没提,本没太在意,如今听起来才有些心惊,轻抿了唇,看向熙兰, “娘,我一直不得空问,当年究竟怎么回事?” 熙兰眉头轻蹙,自然不会把对自己不利的事说出去,屏退左右之后,对月罂轻声说道, “当年我糊里糊涂地就昏迷了,醒来时魂魄就存在了那个躯体中。起初我还不知道有他参与,后来几年,他偶尔来过那石室几次,我这才清楚。没想到当年我待他那么好,他居然背叛了我” 月罂觉得她这回答没头没尾,虽谈不上漏洞百出,但也让人怀疑,略想了想又问, “那,真正将您关起来的人是谁?他当时那么小,不可能独自做出这种事的……” 熙兰一愣,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摇头叹息道, “想必是有心害我之人,或是那个替代我做了十几年皇帝的女人,他与那些人总会有些关系” 月罂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升起的喜悦又慢慢散去,只剩下种种疑惑和不安。若真是他所为,那自己还与他相知相恋,如今又有了他的孩子,该如何是好?如果与他无关,母亲为何要一口咬定了他,总不会平白无故地诬陷一个孩子。 慕离轻靠着窗棂,正翻看着一卷兵书,眉眼淡淡,毫无波澜。偶尔拂过的凉风吹开他鬓角的发丝,徐徐而动,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一只白鸽轻盈地落在床边,偏头咕噜噜地叫了两声。慕离取出它腿上绑着的小竹筒,手一扬,又将它放飞,随后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字条。 展开一看,眉头皱紧,手上微微用力,纸条霎时变成碎屑,飘飘洒洒地落下。他起身出了离园,让小厮牵过自己的马,匆匆地出了园子。 然他刚走到路的一头,另一头就出现了一排华贵车辆,均是满载而归。熙兰当日赏了月罂许多宝物,出手极为阔气,用十几辆马车拉回了金竹园。下人们兴高采烈地将这些赏赐搬了进去,像过年一样热闹。 (这周都是2~3更,大家不要落下哦~~否则剧情会接不上的嘿 》_《) 第324章剜心之痛 收费章节(12点) 第324章剜心之痛 慕离刚踏入约定的林中,一道鞭影立即闪过,直奔他的面颊。他下意识地想躲,却又停了下来,对方发现了他的意图,手腕一转,急急地收了力,鞭子却仍然砸在他的脖颈上,顿时抽出一道血痕。 慕离只是微微蹙眉,随后撩开下摆,单膝跪倒,轻唤了声, “姑母。” 树后气冲冲地走出一个黑衣女人,冷峻的眉眼,剥削的嘴唇,看起来带着几分凌厉的气息。 她走到慕离面前,看着他脖颈上的红印,有一点心疼,不过却低骂道, “不争气的东西” 慕离轻抿了唇,垂着头一言不发 金竹密语第6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却听女人又呵斥地问了一句, “没收到我的信吗?” “收到了。” “那为何不速速回国?” 慕离犹豫了一下,坦荡荡地抬起眼眸,与女人对视,坚定地说道, “侄儿已为父皇母后报了仇,如今想要留在南月国,望姑母答应。” 女人听完气得眉梢立起,想也没想地给了他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又骂道, “北冥国刚刚易主,你弟弟又一直没有寻到此时内忧外患,你竟然为了个女人舍弃国家,你还有没有心” 慕离轻咬着唇,眸子里闪过从未有过的倔强,仍固执地答道, “侄儿从未想过坐上太子之位,更没想过登基做皇帝,可以协助姑母,为您尽一份力,却不想随您回去” 女人气得倒退了几步,眸子一窄,像是要喷出火来。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看起来不说出当年的实情,他是坚决要留在这里了。于是强压下怒火问道, “你可知当年支持何启篡位,暗中派兵支援的都有谁?” “东效王。”慕离回答之后,隐约地觉得心头不安。他当时年纪虽小,后来回忆了那时的情势,却知道支持何启的力量必然是庞大的,区区一个东效王也是远远不够的。听姑母的话怕是还有其他国家,他只能抿唇聆听,不再言语。 女人冷声一笑,仿佛还记得当年肆意蔓延的火焰,将整个皇宫烧得片甲不留。含着恨意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我告诉你,还有南宫熙兰” 慕离飞快地抬头,满眼都是惊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姑母为人虽然严厉,却从不说谎,尤其是对待自己,必然不能因为让自己回国而编造这种谎言,那么,当年间接害死父母的人还有那个女人不成? “如何?难道你还要继续留在杀父弑母的凶手身旁,准备去娶她的女儿吗?”女人几乎是咬着牙问的。当年她不得已才将慕离送到南月国,毕竟那时只有慕家这一个地方让她放心,而她当时也确实存了私心,希望慕离接近熙兰的时候趁机杀了她,以报当年之仇。 然世事难料,她从慕离口中得知,那时的熙兰身体里并不是原本的魂魄,也就暂且压下这个真相,没再对他提,否则以他儿时毫不掩饰的性子,一定会与南宫熙兰玉石同焚。 此时的南月国已经告别了短暂的夏季,树林中一片阴冷。冷飕飕的风从树木间穿梭而来,将那个单薄的身子瞬间击透。慕离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即便他心有七窍,也仍理不出个思绪。而这一切都在他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就这么铺天盖地压在自己的肩头…… 也不知是如何回去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幽灵,骑在马上毫无知觉。脑海中都是姑母的那番话,久久回荡。杀父弑母之仇永世不能忘,东效王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那个人却是她的亲娘,魂魄虽然丢失,但她的身份却永远不会变化…… 月罂沿着小路走向离园,到了门外才知道慕离刚刚出了园子,去了哪儿无人知道。不过潼儿说,慕离走时并未带什么东西,想必只是去了附近,让月罂到里面等候。 正巧也无事,月罂打算亲自将孩子的事告诉他,就留在离园等着他回来。她本就有些心烦,见屋子里没人,就到处转了起来。 即便没有侍从,他的房间也永远会保持干干净净的样子,不像自己那花月轩,每次丫鬟收拾完,她又弄得一团糟。倒不是她有意捉弄人家,只是她这个人散漫惯了,自己的房间必须弄得像猪窝一样,心里才踏实。 月罂斜倚在书架旁,摆弄着上面的小摆设,玩了一阵子又觉得无趣。放回去的时候手臂一扫,不小心将一个石盒子的盖子弄掉了,好在那盒盖很结实,只是发出了一声脆响,却没有摔碎。 月罂忙将它捡了起来,打算重新盖回去,可视线飘到盒子里面的东西时,微微一怔,觉得很眼熟。疑惑地将里面的黑色香囊取了出来,见上面绣着几枝梅花,风霜傲骨,很是精致。可就在下一刻,她头脑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瞬间将所有过往照亮。 月罂呆愣愣地举起香囊,凑到鼻息间闻了一下,虽然味道已经变得极淡,但那味道,她终身不忘 自己在望南山那晚,曾经与婉儿女扮男装偷偷下山,遇见了一个卖香料的女人,这香囊就是那女人说要送给自己的。她闻过之后就不省人事,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直到前些时候,南宫绯雪的一席话让她有些明白,自己怕是早就被她下了毒,而下毒之人,绝对与那个卖香料的女人有关她后来还专门寻了皇城中有名的大夫,得知自己确实被下过毒,只是不知为何毒竟然解了,那时体内仅有些残毒罢了。 当一个线头被人捉到的时候,她往往能沿着这根线寻找到许多东西出来。还记得婉儿说过,赏月殿中的药香炉有问题,而负责里面药材的人,只有女皇和慕离…… 月罂站在书架前,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她不相信他会利用自己,也不相信他会这么狠心想要害她。而一个个真相摆在面前,让她如何还能继续相信本以为两人有了肌肤相亲,如今又有了孩子,心便踏实了,没想到…… “殿下,慕公子回来了。”潼儿在门外轻唤了一声,见月罂一动不动地背对着门站着,有些疑惑,正想再开口,见慕离已经走了进来,这才退下。 慕离停在门外,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里像被压了石头,沉沉地有些透不过气来。略吸了口气,迈进了门槛,到月罂身后轻声询问, “等很久了?” 月罂默默地站着,脚好些生了根,无法动弹,更没办法回头看看这个从转世起就一直依赖并深爱着的男人。他的声音还是这么和煦温暖,如三月暖风拂过,使人心尖都暖了起来,然此时听在她的耳畔,却像是在嘲笑,嘲笑自己被骗了这么久。 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躲着自己,即便她来找他,他也以什么理由搪塞回去,似乎并不想见她。当时她只当他真的忙,或是有什么要紧事,也没闹着黏在他身旁,然此时想想,便明白了许多。 轻声一笑,笑中却是无比的苦涩,淡淡地答道, “我不该在这儿等着。”如果不等他,她就不会发现这个香囊,也不会将这一连串的事情想通想明白;如果不等他,她此时也不会这么心痛,仿佛一颗心生生被人剜去,血流了满地。 慕离觉得她语气不对劲儿,还有一丝颤抖,想要扳过她的肩膀,她却固执地不肯转过来,只得绕到她面前,俯低身子锁住她的眼,又问, “怎么了?” 月罂垂下手臂,宽大的衣袖将那个香囊盖了起来。她微垂着眼,轻声反问, “为什么要把我娘的魂魄锁在那个尸体里?为什么?”她抬眼看着他,目光没有任何愤怒、懊恼,平淡得没有任何涟漪。 慕离一向心静如水,淡定从容,然这一刻,心却慌了。她与他吵闹,或是哭叫,他都觉得很正常,而她这么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他实在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没有任何回答,他答应过王夫,不会将他的存在说出去,而此时的解释,也更显得苍白无力。 月罂轻轻扬了扬唇角,又问, “那是怎样?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慕离慢慢透了口气,缓缓说道, “对不起。”千言万语,如今只能对她说一句对不起,无论是他的隐瞒,还是不可避免的欺骗,他只能用这一句话回答。 一瞬间,心像浸入了冰潭之中,细碎的冰扎进柔软的心上,疼得有些麻木。月罂愣愣地点了点头,机械般地转身,一步步走了出去。 慕离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腕,可却没有任何解释的话能说出口。月罂又等了一阵,听到身后呼吸声有些急促,却没半点解释,不由得又是一笑。拂开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他无力地靠在书架上,疲累地闭上眼睛,如果没有姑母的那番话,他一定会将她抱在怀中,即便她恼她,骂他,甚至动手打他,他都不会放她走,然此时此刻,她的亲生母亲是害死自己爹娘的帮凶,他如何还能与她温存? 视线一转,赫然看见那石盒子的盖子忘了盖,里面却空空荡荡。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所有事,她的平静,她的质问,她目光中掩藏不住的悲哀……想到这,慕离冷吸了口气,想也没想地追了出去,已然没了平日的淡定。即便她不再相信自己,他也要让她知道,他的确隐瞒着她一些事,可却从未害过她 第325章误会太多 收费章节(8点) 第325章误会太多 (二更~) 月罂不知不觉地走到千月湖旁,此时天气虽冷,湖中却并未结冰,上面缓缓地浮动着一层雾气,看似来如梦似幻。 她将那个香囊紧紧攥在手中,紧到手心被里面的碎屑硌疼。耳畔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凉风一闪,对方已经站到她面前。 慕离微微喘息,即便面对几十万敌军,他也没有此时忐忑。看着面前那双熟悉的眼眸,早已没了往日那般清澈纯粹,剩下的唯有死寂,他顿时心痛如绞。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解释, “那个香囊,并非我的……那时偶尔得到,就放在了那个盒子里……那盒子可以解去毒性……月儿”慕离正说着,忽然见她擦身而过,连忙低唤了一声。 月罂又停了下来,也没回头,反而问道, “你本就懂医,为何迟迟未看出我中了毒?” 慕离上前一步,又站在她面前,敛眉答道, “子母毒若不开启,始终与常人一样,任谁都无法看出来” 月罂静静地与他对视,见他一贯平静的眸子中是难掩的懊恼,淡淡地又问, “那晚为何会来得那么巧?南宫绯雪刚走,你便来了……” 慕离眼中的情绪立刻冷却,一点点沉了下来,凝成无边无际的失望与悲痛,他缓缓地反问道,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纵的?为你下毒,看着你痛不欲生,又在最恰当的时刻赶去救你?” 月罂仍是一脸平静,与其说麻木,不如说心死,想到那晚经历的肮脏事情,如果他再晚来半步,想必她绝不会苟且活着,于是轻轻一笑,又说, “你可以瞒我、骗我,却不该让那恶心的男人碰我……你瞒着我将他关进地牢,又让他逃了出来,如今却说一切与你无关,我还怎么信你呢……” 也许用一颗理智的心来分析,会勉强从中寻到蛛丝马迹,然此刻月罂心思大乱,被无数真相与谎言压住,很难再保持一颗敏锐的心。她淡淡地看着这个爱了许久的男子,似乎是又想到什么,浅声问道, “那个取代我娘的女人,曾派出三十万兵力帮助北冥国,难道真是为了帮何启?南月国不是没有能人,为何独独派你随援军亲赴战场?你为了雁儿挡下一箭,不惜自己的生命,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北冥国的将军,还是因为,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月罂苦涩地一笑,声音低得像是没有任何力气,缓缓地又问, “对不住了,我是不是该称你一声‘铭太子’?” 南月国大军刚刚回国,北冥国就换了主人。先皇的亲妹妹,朝云公主暂时掌管国玺,掌控着朝政。她昭告天下,先皇的长子未死,即将回国,同时也宣布北冥国的雁将军是先皇妾侍所生的女儿,并封雁儿为郡主。 月罂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便隐约感觉到,所有事情都在向着不同方向发展,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她当时只是希望,他是真爱她的,与她的身份无关,即便他想要借助她的力量,也不会损害这段感情,然此时此刻,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 慕离即刻僵在原地,张了张口,却无法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误会多到他无法想象的地步,起初他只是觉得自己隐瞒了身份,只要北冥国易主,他便可以向她解释。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身份罢了,他会放弃一国之位,还是她的夫,还会留在她身旁。但此时…… 月罂缓缓地叹了口气,心中空落落的,静静地向前走了两步,忽又停下,犹豫了片刻,才从头上取下那根戴了近两年的雪玉簪,转身递给了他,却不敢抬眸再看他一眼, “这簪子……想必我戴着不太合适了……” 慕离身子轻轻一颤,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这雪玉簪是母后留下他唯一的东西,说是送给未来的儿媳,他送给了她,便是将她看做自己的妻子。慕离下意识地退后半步,没有接过来,因为他知道,一旦接过,两人便真的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然他不接,她就那么静静地等着,昔日弥漫着欢声笑语的千月湖畔,如今一片萧瑟清冷。过了半晌,慕离才缓缓抬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动两下,将那簪子攥在手中,随后一扬手抛了出去,低哑了声音道, “不值钱的东西,扔了便是……” 月罂心脏猛烈一跳,飞快地看向簪子掉落的方向,正落入千月湖中,绽放了一小片涟漪。回眸看去,面前那双狭长的眼眸有些空洞,只是黑得更为沉醉,使人无法猜透半分。看着他缓缓转身,她眼泪终于再也藏不住,顺着眼角淌了下来,无声无息。 直到那角白色衣袍消失在竹林深处,她才踉踉跄跄地转身,飞快地跑进了千月湖。 千月湖虽然很大,却不深,湖水只能没入腰际。她刚刚跳下,忽然被一个人紧紧地抱在怀中,紧到她有些无法呼吸。偏头看去,是一身浅紫色的华丽锦服,那张熟悉的脸庞又呈现在面前,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却又咽了回去,轻声问道, “水寒?你怎么在这?” 两人此刻站在湖水中,衣裳都被水浸湿,冷澈得厉害。水寒紧紧地抱着她的腰,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使那张俊美的脸庞看起来越发让人心疼。他无法说话,只能紧贴着她的后背,连连摇头。 “我……我不是要跳河,只是要找一根簪子。”月罂显然意识到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拍了拍腰上的手臂,想让他放开些。 从那天离别,她就再没有去过听香雨榭,也再没有见过这个和雨舟有着相同容貌的男子。今日他的出现让她有些意外,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多想。 水寒听了她的话,疑惑地偏头看去,见她脸上虽然挂着两条泪痕,却没有什么寻死觅活的样子,这才试探地放了手,任她离开。 月罂向他动了动唇角,却笑不出来,划开湖水,走到那根簪子落下的地方,弯着腰摸索起来。水寒凝视着她瘦弱的身影,轻蹙着眉,随后也跟了过来,与她一同在水中寻找。 竹林深处,一身雪色华服的男子想要上前几步,却硬生生地停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无悲无喜,随后默默地转身离开,只剩下浅淡的金竹香气,萦绕在这片萧瑟的林中。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误会要尽快解除,以免越积越多~噗我太邪恶了》_《) 第326章不求你原谅 收费章节(12点) 第326章不求你原谅 湖水冰凉,很短的时间便让人感觉腿脚麻木,月罂费力地在湖底寻找,每个角落都没落下,但连簪子影儿都没见到。过了半晌,衣袖被人轻轻拉扯,月罂回眸看去,见水寒眸色复杂的将她望着,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水寒轻抿着唇,好看的眉眼深邃旷远,如淡淡的云。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忽然将她拦腰抱起,一步步走出了千月湖。 月罂使劲一挣,却发觉他手臂更紧,郁闷地叫道, “簪子还没找到,你这是做什么” 水寒丝毫不理,将她直接放到岸边,深睨了她一眼之后,转身返回湖中,又开始寻找。 经过这一阵折腾,她腰下的衣裳全部浸湿,凉凉地贴在小腹与腿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看着湖中男子静默的侧脸,月罂有些呆愣,面对这张脸,她始终无法相信他是另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然终是要寻找自己的东西,她怎么也不能站在岸边看他寻找,又返回湖中,继续与他一起在湖底摸索。水寒看着她紧绷的小脸,轻叹了口气,对她这执拗的性子实在没有办法。 他们从两个方向一点点靠拢,过了许久,手指同时摸到了一根光滑的东西,眼睛齐齐一亮,抬眸看去,两人此时仅离着半尺远。 月罂轻咳了一声,忙低下头将那东西拾了起来,果然是那枚雪玉簪,上面还有点点污泥,细细地擦干净之后,心终于落回了原处,眼角眉梢也变得释然。向静立水中的男子轻轻一笑,道了声谢。 水寒微微点头,看不出任何情绪,又指了指月罂浸湿的衣裳,眸子里满是关切。 正在此时,岸上跑过来几个丫鬟,为首的正是婉儿。她见月罂还站在水中,一脸焦急。她刚刚随月罂回来,知道她去了离园,自己便先回了花月轩整理赏赐的物品。谁知刚刚接到慕离的吩咐,让她带着几件厚衣裳去千月湖,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事,这才匆匆跑了过来。 月罂披上厚实的外袍,看着从湖中慢慢走出的俊美男子,轻点了点头,随后一行人离开了湖畔。 水寒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默默地转身,返回了听香雨榭。 一场离别就以这样的方式收了场,月罂回去当晚,不吃不喝,看着那根雪玉簪发呆了许久,不到半夜便发起了低烧,一直胡言乱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可急坏了婉儿这些丫鬟,忙得半夜去请了大夫,又前前后后地忙碌着,直到第二天清晨也不见烧退。月罂昨晚回来时告诉过她,以后与慕离没有半点关系,他爱走就走、爱留就留,任何人不要再向自己提他。 所以婉儿一直没去离园请他来,然此时看着两个大夫束手无策,月罂烧得脸颊通红,索性一咬牙,也不顾她的命令,急匆匆地跑向离园。她刚跑出花月轩不远,就看见慕离沿着小路匆匆而来,看见她只是问了问情况,随后径直进了院子。 婉儿小跑着跟在慕离身后,偷偷地瞟了一眼他,便猜到这两人又闹了什么矛盾。他往日眉眼温和,一向淡定从容,而此时眼圈发黑,面色黯沉,显然整夜未睡。 慕离匆匆进了里间,看着床上呼吸急促的少女,眉头紧紧拧起。边听着那两个大夫的禀报,边为她擦着汗,然听到其中一句的时候,即刻愣住。 “殿下有孕在身,下官实在不敢用药。” “几个月了?”他缓缓擦着她的脸颊脖颈,心里沉重。她明明有了孩子,昨天还泡在湖水中,自己却与她赌气…… “快两个月了。”大夫小心翼翼地回答,从脸色便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这孩子估计不是他的,否则听到这么个喜讯,哪能坐得这么稳呢? 慕离点了点头,按时间推算,该是那晚的……她先前体内存有冰寒毒,并不容易受孕,而那晚奚墨将毒引到他体内,她才会怀了孩子。而她一直以为那晚的人是自己,那么这孩子……慕离漫吸了口气,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由于她此时不能用药,慕离便让婉儿取些温水以及冰块,随后吩咐所有人退下。他将冰块包裹在帕子中,放在她的脖颈、腋下等处,又浸湿了几块帕子,细致地擦拭着她的身体。反反复复也不知擦了多少遍,温水换了一盆盆,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稳,烧也有些退了,他才深叹了口气。 慕离看着她平静的眼眸,虽然并未睁开,眼前却呈现出她平日里的模样,机灵古怪、活泼伶俐,实在讨人喜欢。他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喃喃低语, “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可我只能如此,因为稍有差错,死的不仅是我一个,还有我的姑母和妹妹,以及北冥国大大小小许多官员,他们这些年一直暗中追随着我……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别再自己糟蹋自己……你我今生无缘,只求来生别再有这么多挂碍与羁绊……”说完,他缓缓地俯下身子,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睫毛轻轻颤动,眼角化开点点晶莹。 雕花木门轻轻响了一下,慕离反带好房门,慢慢走了出去。此时院中已洒满了阳光,正值晌午,可他却觉得天是那么暗,前面的路有些模糊。 慕离刚出了内室,月罂便缓缓睁开了眼,刚刚他那番话,她听了个完全。耳畔回响着他低柔温和的声音,似压抑着十足的悲痛,心底也跟着空落落的难受。月罂睁大了眼看着屋顶,眼泪就那么静静地淌下来,浸湿了软枕。 就这样又躺了大半天,她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心里也有一部分空了下来,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法将那部分缺失补满。 人总会这样,当某个人某个东西一直在身旁时,往往发觉不出来他们对自己的重要意义。而一旦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整个身体仿佛都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被硬生生地拖走。 本是安静的院落忽然有人低低地议论着什么,过了会儿才静了下来。婉儿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见月罂目光呆滞地靠坐在床上,暗自一叹,轻声道, “公主,你从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吃些可好?” 月罂转头看去,见婉儿眼睛通红,想必也是跟着熬了一夜,有些心疼。她自己可以忍受一切,却不想这些关心自己的人受到牵连,本身一点也没有胃口,却仍然点了点头,随意地问道, “刚刚院子里怎么那么吵?” 婉儿目光微闪,随后舀起一勺羹吹了吹,直送到她嘴边,尽量平稳了语气答道, “丫头们说了几句闲话,没什么。” 月罂静静地凝视着婉儿,并没有喝下她送到眼前的羹,敏锐地发现了婉儿的隐瞒,又开口道, “说实话。” 婉儿轻咬着唇,似乎做了很大决定一样,小声说道, “慕公子……走了。” 她早已经预料到这些,只是听到时心还是狠狠地疼了一下。月罂轻抿了唇,似乎是烧了一夜的缘故,身子有些无力。 “想必慕公子也是无可奈何的,这么久了,婉儿能看出他对公主的感情,所以……” “我有些饿了。”月罂忽然出声,将她的话打断,随后接过粥碗,用勺子舀了几下。淡淡的莲子味飘了出来,明明是清香的味道,可却让她一阵反胃,忙将粥碗又塞回婉儿手中,捂着嘴干呕起来。 婉儿连忙放下碗,去拍她的后背,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月罂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却吐不出来半点东西。一个念头忽然浮了出来,竟然忘了,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下意识地伸手覆在小腹处,那里虽然还与平时一样平坦,但她却知道,已经不同了。想起他临走时的那番话,不禁苦涩地一笑,今生无缘?什么叫今生无缘?即便你不得已来到南月国,即便你忍辱负重地留在金竹园,即便你为了北冥国不得不离去,可却不代表你一定要离开我…… 她不知道慕离与母亲的隔阂,也就对他走时的那番话更加耿耿于怀,本对他的隐瞒只是伤心无奈,然此时此刻,却有了一点点恨。但无论如何,他依旧是自己深爱的男人,她不想去恨,因为恨一个人只会侮辱了自己先前对他的爱。如果可以,今后便形同陌路吧…… 看着一脸焦急的婉儿,月罂淡淡地笑了笑,显得她整张脸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她用掌心摩挲了几下小腹,顿时心痛如绞,然却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平淡地吩咐道, “婉儿,去买些打胎药来。” “公主”婉儿一声惊呼,随后跪在床边,眼泪即刻掉了下来。 “哭什么,以后又不是不能生了……”月罂强装笑意,可谁会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心有多疼。 “公主,慕公子还会回来的,还会与你在一起的”婉儿抱住她的手臂,声音哽咽起来。 第327章与你何关 收费章节(12点) 第327章与你何关 月罂眉梢轻扬,心里却澄澈如镜, “他那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到死都不会回头。何况,即便他肯回头,我也不想了……”两个人都是执拗的性子,都是一条路走到底,哪怕尽头是一堵墙,也会撞碎接着走的那种人,她即便不了解他复杂莫测的心思,却了解他与自己相似的性子。 婉儿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一直把月罂当成亲姐姐一般看待,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帮不上什么忙,既难过又懊恼。 婉儿哭了一阵,见月罂并没有改口,反而面朝里睡下,只得咬了咬唇,退了出去。 月罂有孕这事,除了婉儿等几个贴身丫鬟,其他人一概不知。她嘱咐婉儿出去买药,无非是不想看到太多人怜悯的目光罢了。听着婉儿带上门的声响,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床上镶嵌的铜镜,目光有些呆滞。 婉儿买好了药,又磨磨蹭蹭地煎好送来,只希望能拖一时是一时。但她也知道这个主子太过执拗,即便拖到明日,这药她还是会服下。 刚慢吞吞地走到花月轩前,看到院门前站立着一个青衣男子,顿时一惊。忙上前几步,屈膝行礼, “奚公子。” 自从那日之后,奚墨一直陷入昏迷之中。慕离得知那两种毒对他并没产生太大的损伤,放心的同时又有一点担忧,因为他体内的各种毒本处于抑制的状态,而经过引毒,它们仿佛变得活跃了起来,变得更难以控制。 这两个月来,慕离尝试用了许多解毒药,勉强又一次将其抑制,直到昨晚,奚墨才初次醒来。今日离开之时,慕离取过墨苑,把日后需要的全部药方交给了小厮,让按时煎好让他服下。 奚墨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视线扫过婉儿捧着的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盖着盖子的盅,疑惑的问道, “那是什么?” 婉儿手指一僵,心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犹豫的时候见奚墨走了过来,忙低下头小声回道, “是、是公主让奴婢准备的……” 奚墨显然没耐心等她说完,直接掀开盖子,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入鼻息,让他身子一震,目光一瞬间黯沉下来。 慕离走时就与他提到,月罂有了身孕,孩子是自己的。他说虽然不清楚那晚的情形,却知道月罂像是误会了什么,希望自己能去解释清楚。 奚墨本以为自己引了毒,命不久矣,然而阴错阳差没有死,面对那天的事忽然犹豫起来。他虽然爱她,却知道她对自己毫无男女之情,也不知道这样突然说出实情,她会如何……在墨苑犹豫了半晌,才慢悠悠地来到花月轩,想着这些事总该说清楚,否则也不会安心。 他起初只是有些忐忑,担心的只是她的反应,而此时看到这打胎药,心霎时凉了半截,竟产生了一点点怒气,她竟然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婉儿见他目光幽深地盯着这汤药看,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公主想必只是因为慕公子一时气恼,这才派奴婢煎了这药来,奚公子能不能劝劝公主,毕竟……”还未等她说完,奚墨忽然将那个盅拿了起来,转身进了花月轩。 婉儿连忙追上几步,见对方将门砰地关上,只得停住了脚,满脸焦急。 月罂听到了脚步声,轻声问了句, “回来了?”说完撑着身子起来,转头看去却愣了神, “你怎么来了?” 奚墨只觉得心口揪痛,又带着几分怒气,然许久不见她,那点气又霎时化开,只剩下心疼与不舍。她模样憔悴,目光黯淡,与那晚千娇百媚的样子极为不同,他很想将她抱在怀中,告诉她,她还有自己,不仅仅只有那个人而已,然他什么也无法做。 瞟了眼手中的盅,里面的药汁还有些烫手,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盅,却让他觉得无比沉重。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你……不想要这孩子?” 月罂一愣,看着他手中的盅才有些明白,想必是婉儿说出去的。抬眸看着他清冷的面庞,似乎能捕捉到上面浅浅的悲哀。他们很少说话,即便走了个对面,他也仍然冷言冷语,甚至有一些刻意躲避。 她始终觉得,他只是住在这园子里的一个爱生病的朋友罢了,彼此间只需要见面打个招呼,至于谈心什么的根本与两人不沾边。然此时,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问着这样的一个敏感的问题,想了半晌才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答道, “不过是一晌贪欢留下的罢了。” 奚墨手指蓦地收紧,脑海中满是那晚她目光迷醉的模样,心中如打翻了苦味瓶。即便知道她是恼那个人的离开,并不是针对自己,可胸口还是闷闷的发疼。他虽然也不想拖累她,告诉那晚的人是自己,或是以夫侍的身份硬要留在她身旁,但他却舍不得那个孩子。无论如何,当一个男人知道自己即将有了孩子,怎样都是希望看着孩子出生的,何况,她还是他深爱的女人…… 他沉默了半晌,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又问了一句, “你……不会再考虑一下么?” 月罂疑惑地将他看着,还从未觉得他会这么关心自己,实在蹊跷。按理说,这人性子冰冷,连招呼都懒得与人打,此时为何因为一个旁人的孩子与自己说这些,难道当真是他们的兄弟情谊? 一想起那个人,心里就一阵阵抽痛,语气坚定地答道, “与其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不如直接就不让他活下来……” 奚墨几乎脱口而出一句话,然终是咽了回去。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当孩子的父亲呢,体内的毒虽然压下,可仍是朝不保夕,一旦自己去了,那孩子岂不是又没了父亲……怔怔地点了点头,又缓慢地走到月罂面前,举起那个沉甸甸的盅。 月罂略微犹豫,接了过来,看着里面颜色黯沉的汤汁,心一横就捧到了嘴边。 就在她嘴唇接近汤汁的一刹那,奚墨下意识地将盅夺过,扔在了一旁,汤汁四溢,洒了一地。他面色苍白地看着月罂,胸口强烈地起伏,指尖微颤,却不知如何解释。 “你究竟想做什么?”月罂眉头蹙起,实在不清楚这个冰块男今日怎么这么反常,偏来管这些闲事。似乎是这两日憋在胸口的气无法出来,一股子火瞬间窜了上来,只灼得她面色更为难看。 “我想……让你留下这个孩子。”他语气坚定,目光却很是挣扎,觉得自己实在可恶。明明那晚并不是她所愿,自己也只是为了引毒,可当听说他们有了孩子时,心里还是产生一阵从未有过的快乐,似乎觉得这孩子能将两个人紧紧地联系起来一样。即便、即便自己有一天去了,仍然可以给她留下一个念想;而这个孩子,也是他曾在这世间活过,并且深爱过她的唯一证明……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么?”月罂眉头紧蹙,实在无法理解这冰块男的性子,明明是冷到了极致,偏偏此时这么多管闲事。 奚墨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更为难看,他生性高傲,哪受得了被别人这么嘲讽。偏头看着地上的一滩药汁,固执的性子又起,闷闷地说道, “即便无聊,我也想让你留下它……” 月罂无语地笑了一声,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是觉得火焰灼心,生生地燃了她压抑许久的怒火,低声吼道, “我的孩子,我爱留不留,与你何干” “这孩子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奚墨手指攥起,血气上涌,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与清冷。 月罂胸口上下起伏,听了他的这句话,心头怒意更盛,那个人既然这么潇洒离去,哪还有心管这个孩子又向他吼道, “那也用不着你管你出去” 奚墨固执地站在那里,此时像是与她较上了劲儿,回眸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嘴唇抿起,一动不动。 “婉儿”月罂冷睨着他的眼,见他不动,又向门外喊道。 婉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看眼前的情势,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凑到近前轻声询问, “公主,有什么吩咐?” “再送一碗药来” “这……”婉儿犹豫了一下,刚刚她贴在门板上,隐隐约约地听见了里面的声响以及两个人的吵闹。瞟了眼洒了一地的汤药,又看向奚墨冷峻的眉眼,没敢动。 奚墨面色很是难看,他平日只是心无挂碍,又淡漠生死,所以才总是一副对所有事都毫不关心的模样。然此时动了情,骨子里的固执与霸道一瞬间爆发出来,使整个人看起来更为冷澈,较劲儿似的又淡淡开口道, “她送一碗,我便砸一碗。” “你”月罂忽然坐直了身子,气得手指发颤,她实在不明白两个人这是怎么了,第一次说了这久的话,却偏偏第一次就吵架。眉头忽然立了起来,冷声问道, “你当我只有喝药这一个法子?” 奚墨目光一晃,有些不解她的意思,然下一刻脸色立刻惨白,冷漠的表情瞬间便支离破碎,因为他看到,月罂竟然抽出了枕头下的匕首,飞快地向腹部刺去 第328章对不起 收费章节(12点) 第328章对不起 当一个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时候,总是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即便事后会后悔,可仍阻止不了当时的冲动。月罂前世受过很多磨难,也遭到许多人的冷嘲热讽以及排挤,但她总是一笑置之,即便想要报复,也不会急于一时。 因此,在旁人眼中,她总是淡定的,谁也不清楚她脸上的笑何时是真、何时是假。然来到这个世间,面对这几个与她纠缠的男子,她终是从那个高高的云端掉了下来,仿佛变成了普通人,会说会笑,会嫉妒会懊恼,也会一时失控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她急火攻心,头脑被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以及愤怒占满,完全失去了理智,举起匕首的一刹那,竟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一个身影极快地扑了过来,直接环住了她的腰。月罂眼睛蓦地睁大,虽然尽可能撤去了力道,匕首仍以一定的速度刺在他的肩头,沉闷的声音响起,奚墨硬生生地挡下了这一刀。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婉儿瘫坐在地上,嘴张得极大,手上还维持着想要抓住月罂的动作。 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一瞬间熄灭了所有愤怒的火焰,奚墨咬紧牙,额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了下来,却一声不吭,只是紧紧地护住她的小腹。 这种静寂只维持了几秒,月罂顿时放开手,哪还有半点怒气。眼看着他肩头血迹浸了出来,一点点扩大,染红了整片衣裳,心底一阵抽痛。连忙压住他流血不止的伤口,低喊道,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流了很多血”可无论她怎么叫,他都不吭声,只是紧紧地箍着她的腰,似乎是要护住比生命更要的东西。 肩上的疼痛袭来,让他顿时额角见汗,慢慢透了口气之后才低哑地说道, “如果不解气,就再刺我一刀……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对于她,他愧疚得紧,被刺这么一刀,心里还会好过些,只要保住了孩子,让她消了气,即便现在去死,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月罂垂下手臂,无力地靠在床柱上,眼泪缓缓地淌了下来。她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即便没当过母亲, 金竹密语第6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过母亲,也没见过这个孩子,可心里仍然是盼望着的…… 青色衣衫上的大团血迹刺痛了她的眼,她去推他没受伤的肩膀,如何也不能推动半分,眼看着血越流越多,终是无奈地哭道, “你何苦要这么逼我……” “对不起……”奚墨声音低弱,如不仔细听,怕是不会听见。他眼眶发涨,贴在她的小腹上,似乎能听见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心跳一般,这种感觉好生奇怪。越是接近,他越是放不开她,而对于他们共同的孩子,他更是舍不得看着它没有出生就离开人世。 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对不起,他还是没有勇气坦白一切。也许怕她懊恼,也许怕她愤怒,也许是怕她比此时更加绝望,其实最怕的,是怕看见自己在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 月罂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见婉儿已经找出了小药箱,忙空出一只手从里面拿出刀伤药,记得这药还是每天去墨苑把脉时死皮赖脸跟他要的,只说是今后会派上用场,当时还被他嘲讽了半天,说她这张嘴很是晦气。她当时虽然愤愤不平,但看到此时情景,确实被她这乌鸦嘴说中了。 手忙脚乱地剪开他肩头的衣裳,见周围已经有些红肿,仍一股股地冒出血液,忽然有些眩晕。尽管她小心翼翼地拔出了匕首,仍是让他疼得一颤,随后仍保持着抱紧她的样子,一动不动。 他虽然不说话,却也没反对,只是那么静静地抱着她,唇抿成了一条线。月罂边迅速处理着他的伤口,边偏头睨着他的脸,胸口的怒气也一点点散去,渐渐平静下来。 婉儿偷瞄了眼他们此时的模样,暗自呼了口气,轻手蹑脚地将药箱等东西提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各自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如雕塑一般。实际上,他们大脑均是一片空白,就这样过了许久。月罂垂下眼眸,看着他肩膀上缠着的层层绷带,终是无言。视线移到他清冷的侧脸上,竟然隐约地看到了那个人的痕迹,同样如黛的眉,温润的眼,纯黑得如一汪幽泽,看不到尽头。 仰头漫吸了口气,想着自己是不是中了那人的毒,不经意间,他就已经融入到生命中了…… “你起来吧。”她首先打破了屋中的奇妙气氛,淡淡的声音透着无力与寂寥。 奚墨闻言只是微微一动,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颤,仍紧紧地护着她的小腹。 “喂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月罂眉梢轻挑,语气强装做随意地问道。 她话音刚落,只见奚墨触电一般地坐了起来,耳根子一下子红了。他满脸窘迫,抬头不安地看着她的眼,似有话要说,可话还未到嘴边脸又变得通红。虽然此刻月罂没有半点心情,仍不免觉得好笑,何时见过他有如此多变的模样? 他表情红红白白,实在好看,犹豫了半晌才浅声说道, “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月罂觉得他说话含含糊糊,只能疑惑的又问, “怎样?” “我知你心里没我,也不会趁着此时对你做什么……”说到这将肩上的衣裳拢了拢,然终是被她剪掉一块,缠着绷带的部分还是露在外面,低垂着眼眸又解释道,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消气,人在气头上做的事情总是太过冲动,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是,惹得你更气了……”他一口气说了一通,可说完忽然想到这番话没什么逻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轻抿了一下唇,这才又补充道, “总之……孩子的事你再想一想,不要让自己日后后悔……”说完,奚墨抬眸看了看她,目光幽深,明亮得如同夜空中洒下的碎钻。 他这番话,月罂自然是听得懂的,刚刚的怒气早就一点点散了,剩下的唯有无奈。以她一个现代人的想法,这孩子多半是不会留的,但也不知怎么,她很不舍得。剖开内心,那人一定在某处留着极重要的位置。另外,就像奚墨说的一样,哪怕他骗自己、伤害自己,可孩子却是无辜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她太喜欢他罢了,喜欢到已经可以不在乎今后如何,只想着留下与他的孩子。这种感觉,面对面坐着的这两个人,还真是如出一辙…… “你先回吧,我会好好想想的。” 奚墨仍是不动,视线扫过被扔在一旁的匕首上,眉头蹙起。月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那匕首上还沾着点点血迹,心有不忍,轻声道, “对不住了。” 奚墨摇了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将那匕首拾起,用衣袖擦去血迹,垂眸又说, “我不该逼你的……即便你最终还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也别用这么极端的法子。”说完他又看向月罂,黑到极致的眸子掩着痛心与悲伤,似乎在做什么决定一般,轻声道, “那药也是喝不得的,对女人的身体危害极大。你若真打算……便派人去我那里取些我自制的药,虽然也有一定的危害,但总归少许多……”说完他缓缓地透了口气,再不看她。将匕首放于一旁的矮凳上,起身默默地离开。 月罂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肩头上缠绕的绷带让她有些心疼与不安。她忽然觉得今日的事像一场梦,因为他说了太多的话,而且每字每句都令自己心里很不舒服,这在平日是极少出现的。 奚墨刚走半晌,婉儿就捧着一封信进来,见月罂正面色平静地坐在床上,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走到近前将信递给了她, “公主,这是花霰国信使送来的。” 月罂听完,低沉的情绪这才稍稍缓解,将信纸取出展开看去,又不免红了眼圈。信上的字迹潇洒,是花寻的笔迹,上面写的内容很简短,像是仓促间写成的。除了一些他惯有的耍赖撒娇霸道,末尾还有这样一句话, “无论如何,我都是孩子的父亲,即便为了我,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一切顺其自然……” 透过这句话,她似乎能看见他满是关切的目光,没有半点玩笑,极为认真。眼泪又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她觉得今日一整天哭了太多次,似乎要把连日来心里的不快全发泄出来。他已经得知了自己这面的情况,却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留下孩子,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从那天开始,月罂便恢复了正常,再没有想着打掉这个孩子,而其他人也不知道她的转变。整个金竹园听说了月罂怀有身孕,均是喜气洋洋,一点点冲散了因为某个人离开的阴霾。因为南月国自来有这样的规定,一旦少皇诞下女儿,便可登基,成为女皇,这些下人当然都是高兴的。 (家里网坏啦,才修好~~更新晚了很抱歉~》_《) 第329章安静 收费章节(12点) 第329章安静 月罂后来才得知,那日慕离走时,北冥国亲自派了人来接他。南宫熙兰对他虽然着恼,可听闻他就是北冥国太子,只是当年被人追杀,阴错阳差进了金竹园,成了月罂的夫侍,态度顿时180°转变。 北冥国带来厚礼献上,让南宫熙兰脸上更笑开了花,此时情势紧张,北冥国主动示好,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帮助。因为她知道,慕离此次离去,意味着彻底离开南月国,他与月罂本没什么婚约,如此一来,她猜测这两人并没有表面那般恩爱。而月罂此时虽怀了他的孩子,他还如此冷漠地离开,让熙兰更确定了几分想法。 几番款待之后,北冥国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南月国。月罂站在金竹园后山的凉亭间,静默了许久。她望着很远很远的官道上,一队车辆如一条缓缓移动的黑线,就那么消失在视野中。 接下来的日子,月罂也没去上朝,只是安安静静地留在园子里,偶尔去伊人坊转转,那里的东家俨然成了秦婶,她索性也不再多管什么。闲时画画图样,四处走一走,日子难得的平静了下来。只是每到过什么节日,总会有北冥国使臣送来的礼物,说是他们太子送的。 月罂每次只是随意瞧瞧,多数都是北冥国的一些特产以及新鲜玩意,如在往日,她必定是欢喜的,可此时心里却很不舒服。还记得很久以前,她对慕离说过前世没人送过她礼物,他说今后再过什么节日,他都会送她。而后来他也确实守着诺言,总会在各种大小节日送她一些稀奇的东西,一来二去也成了习惯。 月罂对此并没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吩咐丫鬟们将这些东西挪到空房子里,眼不见心不烦。看着侍从们将东西一样样抬走,心中的某处仍然空落落的,他们毕竟已经分开了,还守着当日的承诺做什么? 她虽然对那些礼物提不起兴趣,却每次都把礼单留下。按理说,礼单都会由礼部人亲自写,可她看过笔迹之后便断定,这礼单是慕离写的。他对每样东西的名字、产地、数量,总会介绍很多,往往写了几页。不知不觉,她竟然攒下了很多礼单,也第一次知道,这个世间会有这么多节日。 起初,她偶尔还会将这些礼单拿出来瞧瞧,虽然没有半点嘘寒问暖的话,可看到这些熟悉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他指尖的余温,让她能透过这些字看到他提笔凝神的模样。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她才彻底将与他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封了起来。 那是他离开的半年后,北冥国新帝登基,同时迎娶十二名朝中重臣之女,一时间成为整个星河大陆最大的新闻,各国均派人前去贺喜。 月罂当时正在为花朵剪枝,她此时已经怀孕七个多月,腹部隆起,行走十分不便。听到这个消息,她手指微僵,一不小心剪掉了一枝开得正艳的白兰花,洁白的花朵瞬间便掉了下来。 “好好的花,倒是可惜了。”淡淡的声音飘来,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清冷。 月罂晃过神来,微微一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几个月,奚墨倒是比先前对她态度好了许多,常过来花月轩瞧她。而她也不放心那些宫里派来的太医,平日有个头疼脑热也都让人请他来。 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熟悉了很多,偶尔也会说几句话。奚墨对此已经很满意了,能常见到她,两人还会闲聊几句,温馨得像是普通夫妻,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足够了。而他也知道,她绝不会对他产生什么感情,因为他能感觉到,自从慕离走后,她似乎将一道心门狠狠地关上,再不容任何人走进半步。 这几个月来,除了收到花寻的信,她还会真正地笑一会儿,其他时候都淡漠似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得变成雾,慢慢飘走。而他也不逼她,只要她能活得好好的,再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他就一生无求了。 “这一年到头来,可惜的事怕是多了。”月罂轻笑了笑,放下剪刀,看着珠帘外的清瘦男子,一颗心也跟着安静下来。 她是个不相信一见钟情,而相信日久生情的人。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觉得与奚墨的关系密切了许多,先前只当他性子极冷,说话有时也刻薄,但此时却知道,那些不过是他的伪装。如果一个人有着他那样的悲惨经历,能活到此时已实属不易,养成这样的性子也不足为奇。 不过即便两人关系要好,她也不会多想什么。以前的她还会因为一颗心分成两半而懊恼,此时倒是简单多了。她今后的日子只爱一个人,只想着一个人,再不想与旁人掺杂太多的情感。 奚墨揭帘而入,扶着她走到榻边,让她靠坐在软榻上,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腕,细细地诊脉。 “怎么样?” “胎像有些不稳。”奚墨轻蹙了眉,他也听说了那个传闻,心中不安,这才来到花月轩探望她。他知道这几个月来,月罂看似平静,实际上心里却不似表面那般,所有的情绪都会从脉象上反应出来。 月罂轻抚上拢起的腹部,心底一沉,继而又问, “那怎么办?” “我写个安胎的方子,过会儿派人煎了药送来,按时服下就好。”奚墨收了手,又取过床上的薄薄锦被为她盖上,默了一阵又开口道,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法子,还是让自己想开些才好……” 月罂轻抿了唇,她深知奚墨心思很细,必定看透了自己的心事,也就没敷衍什么,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待他走后,她倚靠在软榻靠背上,幽幽地叹了口气,掌心摩挲着腹部,喃喃地念道, “孩子,是我对不住你……我也想每天高高兴兴的,可实在是……” 半梦半醒间,窗外忽然传来一阵低柔的琴声,婉转悠扬,丝丝入心。月罂知道弹琴之人是谁,只得暗叹了口气,普天之下,能与花寻弹得一样好的人,唯有水寒了。 这段日子来,无论天气如何,水寒总是将琴抱到花月轩外的竹林间,默默地弹琴。曲子也常选择一些欢快的、轻松的或是闲适的,与他的风格很是不搭,但却很好听。月罂虽不说,却知道他的心思,整个金竹园哪个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他也必定知道,无非是让自己宽心罢了。 但不管怎样,她与他的关系仍然疏远,似乎是刻意避开。因为她一旦见了那张脸,便会想到雨舟,那个为了自己命丧黄泉的少年。 月罂听着幽幽的琴声,忽然叹了口气,这几个月来,还有一桩心事让她烦忧。自从那日对童昕说过那番话之后,他就消失了踪影,也不知去了哪儿,再没见他回过金竹园。月罂曾派人去镇上找过,也去皇城细细寻找,都没有他的影子。她还告诉过侍卫去那个百花楼瞧瞧,童昕先前去过那里,想必也会留下消息。 侍卫去而复返时回禀,百花楼的人也说几个月没见到他了,而巧的是,童昕离开后没多久,那里的红嫣姑娘也跟着消失。平日里童昕每次来都找她一个,此时两人一同失踪,传闻都说他们私奔了,又说月罂这回可戴了一顶极大的绿帽子。 月罂听完心里很别扭,不过随后也有些释然,觉得他能想开也是好事。相信任何一个女人面对他这样优秀的男子,都会当成心肝一样宠着爱着,一颗心都会给他。哪像自己,整日拳脚相加不说,又没分半点心思给他…… 与此同时,北冥国华丽的皇宫中。 潺潺的溪水被引入花室,蜿蜒曲折,围着花室绕了一圈,又流经出去。花室中栽种着许多罕见的花花草草,均开得艳丽,零零散散地还种着几根翠绿的竹子,淡淡的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藤椅上,翻看着一本闲书,静静的眉眼仿若远山黛色,如画卷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本是静谧祥和的画面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看到面前男子闲适的模样,火顿时窜了起来。急急地上前几步,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书卷,没好气地问道, “你还要在这破房子里呆多久” 慕离不慌不忙地坐直了身子,向女人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答道, “这花室中没有半点凡尘之气,侄儿倒是喜欢得紧,如何能称得上破房子。” 女人郁闷地呼了口气,对他这不愠不恼的样子实在没辙,睨了眼那卷书,只是记录着北冥国各地风土人情的杂书,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你刚坐上皇位,不想着如何治理国家,偏偏看这等闲书,是不是故意与我作对?” “该做的侄儿早就做了,至于此时的皇位,并不是我先前答应坐的,也谈不上与姑母作对。”慕离慢慢起身,走到一盘兰花面前,眉眼依旧柔和。 “你”女人气得牙痒,上前几步站到慕离面前,挑眉又说, “既然如此,就尽快生个皇子,到时候我再不干涉你做什么” (题外话不收钱:朋友一直追着文,看到这几章,忽然来了一段评价,看完顿时笑喷,话说她知道了一些剧情,有些剧透,不过不妨事,很快就到了,发出来大家乐呵乐呵:“好歹有个和她挺好能付出生命的,还特么失忆了;好歹有个嗷嗷相爱的,还特么远在花霰国;好歹有个心有灵犀的,还特么给误会了;好歹有个死心塌地围着她转的,还特么被她气走了;好歹有个默默为她付出的,还特么不能相认……女主是要练到啥钢铁不化的地步才能顶得住这些挫折吧”哈哈》_《) 第330章希望她看懂 收费章节(12点) 第330章希望她看懂 慕离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仍然慢条斯理地在花室转悠,他知道月罂喜欢兰花,也就在这花室中种了许多品种的兰花,此时一一绽放,的确美极了。 “侄儿腰上有伤,做不得那种事。”他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平淡而又简单,很是随意。不过这种淡漠的态度让女人更气,又耐着性子说了一句, “你若不喜欢那些妃子,我可以再重新为你寻些。” 慕离回眸看了看她,温润的脸庞掩在墨发之中,越发显得风华绝代。他轻轻一笑,衬得一张脸空灵绝美, “姑母选那些女子,不过是为了笼络群臣罢了,再寻一些,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您还是别费力了。” “你不去见见,又怎么知道她们不合心思?” “不是不合心思,而是侄儿已经没了心。” “难道你现在还惦记着那个女人?即便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不在乎?”女人忽然提高了声音,气急败坏地喊道。 月罂怀有身孕,除了女皇与月罂几个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其余的人一概不知。而就在她得知怀孕后不久,花霰国昭告天下,月罂所怀的骨肉是花寻的,这消息也就迅速地传遍了星河大陆。 慕离闻言皱了皱眉,又拾起那卷闲书,倚在藤椅上看了起来,并不理会女人说了什么。 女人气得指尖颤抖,可对于这个侄子偏偏没有什么办法,看着他轻蹙的眉,已经知道他有些恼了,也不敢太过逼他,只得连吸了几口气又问, “你可打探到柠儿的消息了?” “不曾。” “是没有打探到,还是不想告诉我?” 慕离缓缓地翻过一页,眉眼低垂地答道, “已经尽量派人去找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会找到的。” 女人脸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见他眉眼柔顺,与过世的皇兄极像,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喃喃道, “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没想到何启把他带进宫不久,他就逃了出去,完全没了消息,也不知道这些年是生是死,希望还活着吧……”说完望着窗外缓慢行走的流云叹了口气。 慕离听完,目光停顿在书页的一处,眼底漾起一丝不容易发觉的情绪。 “你可想好如何对付南月国?”女人见他不语,只得耐着性子又说道, “我可以答应你不动那女人,但南宫熙兰惹下的血债,我必须让她用血偿还否则我皇兄皇嫂岂不是白白去了” 慕离默了半晌,才淡淡地反问, “姑母可有了主意?” 女人扬眉一笑,细长的眼眸中尽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除了南宫熙兰那几个心腹,其余的不过是附庸之辈,南月国内部此时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凭你和花寻的关系,只要让花霰国此次不掺与进来,我们就占了极大的优势。另外,南月国的边境小国风鳌国这几月越发嚣张,屡屡侵犯南月国边境,大有攻下南月国的势头。只要趁此机会与其两面夹击,南月国必定元气大伤。”女人越说眼睛越亮,似乎看到了南月国兵败如山倒的场面,也看到了南宫熙兰落入自己手中的惨象。 “接下来又如何呢?姑母要接管南月国,当上女皇么?”慕离手撑着头,看着女人既期待又欢喜的眸子,一脸淡漠。 “当然是……”女人猛地回头,见慕离目光幽深,似乎能猜透人心一般,心里立即打了个颤, “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不论花霰国是否会帮我们,单凭那风鳌国的野心,对我们就极为不利。” “如何不利?” “风鳌国皇帝从建国开始,打着为民而战的旗号,短时间内就笼络到绝大多数的南月国以及边境其他小国的子民。后又一点点攻占南月国边境城镇,大有吞噬掉整个南月国的野心。姑母此番出兵,表面上看可以与其两面夹击,但最好的结果只能是两国将南月国瓜分,接下来又会如何呢?要与风鳌国硬碰硬再打一仗不成?” 慕离淡淡而语,一番话说得女人哑口无言,她知道风鳌国国主野心很大,但却没想到这层厉害关系,有些失望地反问, “那我们怎么办?” 慕离轻抿了唇,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 “先坐山观虎吧,瞧瞧那风鳌国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女人点了点头,脸色较进来时缓和了很多,视线扫到那本记录风土人情的书卷上,挑眉说道, “那些礼单让礼部的人去写不就好了,何苦耽误你那么多时间?写那么详细还不知道她会不会看……”说完立刻止了话,偷瞄着慕离的反应。 慕离慢悠悠地抬眼,与女人对视了一眼,纯黑的眸子仿佛猜透了一切一样,唇角轻勾,微微一笑道, “姑母也一定仔细看过了,会不会觉得送人东西,该写得明明白白才好呢……” 女人尴尬地咳了一声,敷衍地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他几句,匆匆离开了花室。虽然此番前来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但却从他口中得知了对付南月国的法子,也算是没白来。 慕离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一笑,眸子里并无半点暖意。他知道姑母的小心与防备,怕自己与她还有半点联系,透露出北冥国的目的与计划,这才将他送到金竹园的一切东西都一一检查,包括那些礼单。 而实际上,那些东西都是普通的礼物罢了,真正有问题的是那些礼单。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亲自写成,只希望她能看得懂…… 兰心殿中,南宫熙兰不安地在房间中走来走去。 这几个月,她趁着月罂在金竹园安心养胎的机会,尽快将朝中之事做了统筹。原本衷心于她的大臣此时又被调回了皇城,委以重任,那些有了异心的人,她一点点收回了她们的权力。 一时间,朝堂上腥风冷雨,闹得人心惶惶。而当月罂临近生产,整个南月皇城又变了番模样。那些被压制的官员无不期待着月罂尽快生个女儿,暗地去金竹园送礼的大有人在;而那些表面上看臣服于南宫熙兰的大臣,心里却十分畏惧她,觉得此时的女皇手段狠毒,稍有不慎就会性命不保。 由此,就在月罂对外界完全不感兴趣,而是安心养胎的时候,一股子力量不知不觉地移到了她的身后。 “陛下,您有心事?”一旁侍候的小荷轻声询问,模样十分乖巧。 熙兰斜睨了她一眼,这丫头是自己离开之后才被提升为贴身侍女的,起初对她还不是很放心。可这几个月经过百般试探,觉得她对自己倒是衷心,也就稍稍放心,闻言轻点了点头道, “你对殿下的印象如何?”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但说无妨。”熙兰皱了皱眉,走到软榻边坐下。 小荷乖巧地走到榻边,蹲在熙兰腿旁,轻轻地敲了起来,边敲边说道, “奴婢虽然愚拙,却能看出殿下待陛下一片真心。” “如何能看出?” “殿下还未怀身孕时,不是代陛下批阅过一段时间的奏折吗,那会她整日整夜地忙着,国中大小事都亲自过问,事事关心。奴婢看在眼里,便猜到她是为了陛下忙碌分忧,不仅是奴婢,就连这皇宫之中其他丫鬟侍从都这么想的,都觉得殿下才智超群,精明能干,又懂得体恤陛下。” 熙兰眉梢轻挑,反复琢磨着她这些话,心里像是硌了一块石子,极不舒服。她究竟是想为自己分忧,还是打算趁机动什么手脚?自己刚刚恢复真身时,的确觉得有一部分臣子与她关系要好,近来也常暗中去金竹园探望,实在有些不满。 熙兰轻轻把玩着腰带上的流苏,眼底一闪而过些许冷意,继而又听小荷轻声说道, “而且,现在宫里都传着,说是殿下好福气呢,刚刚坐上少皇之位,就即刻怀了孩子,这下与花霰国的关系更是密切了。而且一旦是位公主,那殿下就会……”小荷兴奋地说了一通,直到见熙兰眼中蓦然升起的凶残,立刻止了话,忙匍匐在地上,连连磕头, “小荷口不择言,还望陛下恕罪” “下去”熙兰冷冷地哼一声,低声斥道。 小荷连忙谢恩,又战战兢兢地起身,匆忙退了出去。刚掩上房门,嘴角便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熙兰斜倚在榻上,眸子半眯,飞快地思索着眼下的形势。前段时间自己初初回来,根基不稳,还动不得她。此时若再不动手,怕是夜长梦多了,正如传言所说,一旦她得了女儿,自己费尽心机得到的权力就会拱手让给她。若她真是自己的女儿还好,可她偏偏是那讨厌女人所生,实在令人痛恨 想到这,熙兰眼中浮现出一抹算计的光芒,她扬声唤了一个名字,一个黑衣身影立刻闪出。她对这暗卫耳语了几句,见他点了头,这才满意地一笑。暗卫刚刚消失,门声轻响,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到了熙兰近前行礼之后小声说道, “陛下,三公主回来了。” 第331章久违重逢 收费章节(12点) 第331章久违重逢 冬日的阳光总是暖融融的,似乎能将整颗心都晒化了一样。月罂躺在竹林中的青竹躺椅上,半眯着眼,望着天边行走的云朵,有些困倦。 半梦半醒间,她忽然觉得有一团黑影挡在面前,起初只当是云遮住了阳光,并没在意。但那团黑影一直挡在她眼前,同时伴随着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月罂顿时惊得睁大了眼,待看清面前男子,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 面前男子模样依旧妖艳,只是大半年不见,越发显得成熟。媚眼如丝,笑容邪气,生生比先前更加妖孽。 月罂本还是又惊又喜的,然下一刻就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心里酸涩得厉害。 花寻见她如此,不由得闷声一笑,顺势坐在躺椅上,歪过头去摸她的脸, “我这向来懂事乖巧的夫人何时也会使小性子了?” 月罂故意拍开他的手,满肚子都是委屈,轻哼了一声回道, “你这没心肝的,谁是你夫人?” “真不是么?那这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是谁家的?嗯……不管是谁家的,本公子今日是要定了”说完嚣张地压向她的唇,舌尖熟练地挑开她的唇齿,与她的紧紧纠缠在一处,疯狂地吸吮起来。 都说久别胜新婚,用来形容他们二人恰好。月罂虽恼他迟迟不回,但也只是因为太在意他罢了,如今被他缠住了唇舌,说不出来半句话,索性环住他的脖颈,热切地回应着他。 这个吻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两人实在没了力气,才突然分开,彼此大口地呼吸。花寻抵着她的额头,俊美的脸庞晕染了一层红润,更显妖魅。他凝视着她同样泛红的小脸,以及那双水漾的眸子,许久之后才低哑了声音说到, “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 月罂呼吸起起伏伏,显然还没缓过气来,环着他的脖颈娇嗔道, “那还不早些回来?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后日,足足拖了大半年” 花寻无奈地一笑,偏头去吻她泛红的脸颊,一点点吻过,带着浓浓的眷恋与不舍,直滑到她耳垂上,轻咬慢舔,温暖的呼吸传入她的耳洞里,引起她一阵轻颤, “边境一带的事实在太多,看似简单,实则极为琐碎,若不是因你临近产期,母后如何也不能暂时放了我回来。” “暂时?难道她还要你回去?”月罂心底一沉,那时她身在花霰国,并不知道真正的熙兰已经回来,当初她答应花寻留下,无非是不想他掺杂进南月国的争斗之中。后来局势稳定,她才在来往的信件中提到盼望着与他团聚,只是一直拖到了现在才见到他。 花寻面色有些愧疚,拇指拂过她失落的眉眼,低柔地解释道, “从你哥去了之后,花隐整日魂不守舍,常常寻不到个人影儿。他先前还会参与朝政,为国事出谋划策,可现在……母后实在力不从心,这才让我暂时分担一些……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本该陪在你身边的……” 月罂听完,面上的失落顿时散去,反而有些自责。明知道花霰国此时的情形,自己竟然还怪他,实在是太不该了。只是她这段时间没来由地发慌,觉得一颗心没着没落的,才越发地想他念他,于是抬手摸了摸他有些疲倦的面颊,喃喃问道, “我只是有些心焦,还有些害怕,并不是怪你什么……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花寻轻柔地一笑,伸手环住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像哄孩子一般。随后又伸手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眉眼温柔地摩挲了一阵,轻声道, “等我儿子出生之后再走。” 月罂心中一动,对他的称呼很是感动,但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离了他的怀抱,轻捶了他一拳,脸颊绯红, “你怎么知道是男孩?难道还重男轻女不成?” 花寻半撑着身子,细长的凤眸斜飞,他俯身轻啄了一下她粉嫩的唇,软声道, “因为我这辈子只想爱你一个女人” 他目光灼灼,将她本就有些红润的脸庞烧得更红,也不知怎么,月罂在他面前很容易脸红。即便她在很多人面前总是一副厚脸皮的模样,可一见到他,就总会被那双勾魂的眸子电得乱七八糟。 “还是这么油嘴滑舌,也不知是谁教你的。” 花寻闻言懒散地眯起了眼睛,狐狸一般讨喜, “我本来只是伶牙俐齿,可自从寻到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夫人,便被教坏了” “你”月罂笑捶了他一下,他却故意装作很疼地哎哟一声,随后脸贴在她隆起的小腹处,轻磨了几下,可怜巴巴地抱怨, “乖儿子,看看你母亲有多凶”说完又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边假装明白地点了点头,抬眸对月罂眨了眨眼, “儿子说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凶的娘” 月罂听完一瞪眼,用手指戳着他的头,没好气地说道, “那等这小东西出来,你们俩就一同滚蛋,免得整日面对我这么个凶女人” 花寻哈哈一笑,忽然探身环住了她的身子,笑着去啃咬她粉嫩的面颊。 清幽的竹林间传来阵阵欢笑与低语,夹杂着久违重逢的欢愉与甜蜜,一时间将整个清冷的园子烘托得极其温馨。 奚墨手臂上搭着一件厚厚的雪色大氅,刚踏入竹林便听到了这发自内心的笑声。他从竹林间缓缓退了出来,眼前似乎还浮现出那两人和谐的身影,眸子中闪过些许低落。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了房间,却被厚厚的帷幔挡在了外面。 月罂深吸了口气,从睡梦中幽幽地醒来,觉得昨晚睡得极其安稳。这几个月来,她每晚都心事重重,担心这个,惦记那个,总是折腾到很晚才会睡下。 意识刚刚恢复过来,就觉得一双手在自己的亵衣里面轻柔地摩挲,似乎极其喜爱地摸着她圆溜溜的肚子,痒痒的让她笑出了声。 “醒了?”身后传来低柔的询问声,夹杂着浓浓的鼻音,似乎也刚刚睡醒一样。 月罂刚想转身,却被他按了回去,随后他贴紧她的后背,轻轻将她搂住,手掌一点点向上移动,直覆在她胸前的柔软上。脖颈间的呼吸声顿时加粗,她隐约地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乱成一团,不由得唇角勾起,伸手覆在他的大手上。 花寻闷闷地笑了一声,不怀好意地捏了几下,打趣道, “许久不见,这里倒是大了许多呢……” 月罂懊恼地掐住他的手背,反而换来他更多的笑,郁闷得想要扯开他的手臂,他却抱得更紧,手上的力度也跟着加大,顿时惹来她一声低喘。想要回手去推他的身子,不料指尖扫过一处坚挺,顿时愣住,随后眉眼一弯,探手而入,邪恶地将其一把握住,轻哼了一声, “你这色胚子,一大早就说这些混话” 突如其来的快感袭来,让他顿时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喘息,偏头咬在她的肩窝上,继而辗转厮磨,隔着衣裳舔咬着她纤长的锁骨,愤愤地说道, “昨儿就不该进了你的房,只能摸不能做……你这妖精,生生要折磨死我了。” 月罂忽然扑哧一笑,对他这抱怨实在无奈,她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产期,此时的确不适合做那种事,回想起昨晚他郁闷到极点又生生忍下的模样,心中甜丝丝的十分感动。笨拙地转过身子,一手环过他紧窄的腰,满足地依偎在他的怀中,放在他下身的手却开始慢慢动作,只希望能让他好过些。 花寻身子一僵,诧异地看着怀中人儿恬淡幸福的眉眼,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他们虽然已经圆了房,这事也做过几次,然每次她都很被动,从未这么主动取悦过他。她动作虽不纯熟,甚至可以说青涩得很,却仍可以带给他无比巨大的喜悦与满足感。 花寻轻阖上眼眸,身下的触感越发明显,一下下将他撩得更加难耐。滚烫的手掌抚过她圆润的臀,比先前更有弹性,又一点点移到她纤长的腿上,不胖不瘦,手感极好。忽然偏头含住她的唇,肆意地搅动,勾起她细滑的舌,交缠厮磨。喉中不自觉地发出舒畅的喘息声,只希望早早泄去这一身的火。 月罂半睁着眼看他紧绷的面庞,上下滑动的喉结,看样子似乎极为享受,没想过自己这般生涩的动作能让他如此欢愉。像是得到了肯定一般,她不由自主地滑过他俊美的面颊,舌尖轻轻舔过,又一点点向下,在他喉结上辗转了片刻,似乎能听到他呼吸越发粗重。 花寻本就穿得极少,此时又折腾了半天,衣裳早已散开,露出里面如脂似玉的前胸,柔柔的仿若镀了一层光泽。他虽然看起来很瘦,身材却是极好,每一处都能迷惑人心。 她一路舔吻而下,在他胸前一点处稍作停留,舌尖在上面打着转,又用牙齿轻咬。 他身子忽然僵住,久不经人事,此时被她这般撩拨,一个把持不住,握住她的手飞快地上下动了几次,终于将炽热的暖流绽放在她手中。 良久,他才平稳了呼吸,半眯着眼看着她同样潮红的面颊,哀怨地在她耳边蛊惑道, “再过几个月,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第332章总归是好事 收费章节(12点) 第332章总归是好事 月罂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懒,今日赖在他身旁,更是不爱起来。两人腻腻歪歪了一早上,才极不情愿地起身。 花寻穿好衣裳,吩咐丫鬟将洗漱的东西拿进来,自己则浸湿了一块软巾,走到床边为她擦脸。丫鬟们见他亲自动手,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心领神会地一同退了出去,生怕打扰到这两人。 月罂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感动的同时又有些不自在,想要夺过软巾,说了声“我自己来。” 花寻拨开她的手,仍耐心地为她擦着脸,眉眼温柔,见她别扭地坐着,顺手又取过一旁的漱口茶盅,塞到她手中, “别愣着了,洗漱之后去吃些东西。” “我还不饿呢。”月罂接过茶盅,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 花寻捧着她的脸瞧了瞧,觉得自己的确擦干?br /gt; 金竹密语第7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干净了,这才将软巾又扔回铜盆中,想去衣柜中找件厚实的衣裳,边找边说道, “你不饿,我儿子还饿呢,也不知你这几个月有没有饿到他” 身后忽然没了动静,花寻疑惑地挑了挑眉,回眸看去,见她垂着头坐在床边,神色有些郁郁,心里顿时一紧。快步走了过去,蹲在她面前,柔声问道,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么?” 月罂见他一脸紧张,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更惹得他心惊胆战,连忙捧着她的脸问长问短。她咬紧了唇,忽然将他抱住,埋头在他脖颈中,喃喃地说道, “花寻,对不起……” 花寻有些发怔,揉着她的长发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要道歉呢?” 月罂闷声不语,只是眼泪流的更多,对于他,她一直心存愧疚,这几个月也不得安生。见他这次回来没半句怨言,对自己反而比先前更为仔细体贴,心中愧意更深。吸了吸鼻子,眼泪却不受控制,一点点浸湿了他的衣襟。 “傻瓜……”花寻像是明白了缘由,眉眼渐渐平静下来,停顿了一下又说, “你不知道,当时我听说你有了孩子的时候,有多高兴,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不管这孩子是谁的,总归是好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她眼泪掉的更多,伏在他的肩头上,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搅得一颗心皱巴巴地难受。 花寻感觉肩头衣裳湿了大片,暗叹了口气。他说的话虽然不假,但说不嫉妒也是不可能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只当是自己的孩子,可一听说时间就立刻白了脸。默了半晌之后才细细打听,得知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并未公开,想必其中有些缘由。 另一方面,花若瑾一直知道月罂有了孩子,如今南月国昭告天下,她便顺水推舟地承认,孩子是自家的,如此一来,看似极乱的关系倒是理顺了。 花寻心里虽有些难受,可是天意如此,他总没有其他法子。知道她此时怀着孩子,情绪不该有这么大的波动,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醋劲儿十足地说道, “不过日后你也得为我生个,不行,生十个” 月罂刚刚还泪眼婆娑,听他说完不禁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笑骂道, “你当我是猪么?还生十个” 花寻取过软巾擦着她脸上泪痕,笑得越发灿烂, “又不是让你一胎生出来,一年一个,慢慢生不就好了?” “你这话可越说越混了” “管它混不混,只要你高兴就好了。也不知你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如果天天这么哭哭啼啼,儿子生出来也定是个爱哭鬼” 月罂郁闷地推开他的脸,他却像皮糖一样又贴了过来,有板有眼地说道, “从今儿起,再不许想这些有的没的,可记住了?” 月罂无奈向他皱了皱鼻子,心里柔柔地化开一片,一颗心终是在他连哄带闹中安定下来。 吃过早饭后,两人正打算在园子里走走,忽然接到皇宫中人传话,说女皇身子不适,想要见见月罂。 花寻听完立刻翻了脸,语气十分不悦地对那宫人说, “殿下此时哪能经得起马车颠簸?回去回了女皇,就说殿下这几日身子也不适,今儿就不过去了。” “花公子,陛下正是考虑到殿下的身子,才特意将她平日坐的马车带来,稳得很。” 花寻眉头微蹙,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被月罂拉住了衣袖,偏头看去,见她摇了摇头。 这几个月来,南宫熙兰倒是来了许多次,每次都带了足足的礼物,嘘寒问暖。月罂知道此时政事繁忙,边境一带屡屡被风鳌国进犯,她能抽空出来探望自己,已是不易,如今得知母亲生了病,如何也该去看看才好。 “知道了,你先外面候着。” 待宫人走后,月罂才向他解释道, “我娘定是有什么事,否则也不会这样急着唤我前去。” “那我随你同去。” 月罂知道他担心,便点头答应,两人简单收拾了些随身东西,一同坐上那辆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出了园子。 的确如那宫人所说,这车确实比月罂的那辆好许多,速度不快,倒也稳当得很,看得花寻一阵唏嘘,直嚷嚷着今后也给她做个。 两人到了兰心殿,见厚厚的门帘垂着,里面偶尔有咳嗽声传来,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门外候着的小丫鬟见了他们,忙行了礼,揭开门帘让月罂进去。花寻没得到通传,又知道女皇得了病,想必自己进去不太方便,只得在偏殿候着。 月罂刚进内室,就闻到一股子药味,其中似乎还夹杂了些奇怪的香气,实在难闻,不自觉地用手帕掩住鼻子。见熙兰正躺在床上,脸颊微微泛红,病得不轻的样子,忙上前几步坐在床边。握住熙兰的手,询问情况。 熙兰反握住她的手,声音飘飘忽忽,像是极其费力, “一路很辛苦吧?娘本打算这些日子去园子看看你,可实在不便,又极想念你,这才让你亲自过来,咱们说说话。” 月罂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对熙兰也少了最初的几分不满。虽然一直记得她对哥哥的绝情,但不得不承认,她对自己确实不错。也许真是由于皇室千百年来众女轻男的思想,对此她只能觉得无奈而又悲凉。 两人聊了很长一段时间,熙兰最后有些昏昏欲睡,月罂也觉得身子乏了,便准备离开。临行时,熙兰又嘱咐了她很多怀孕时的琐碎事,倒是关切。月罂一一应下,叮嘱了几句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出去。 月罂刚一出门,觉得外面的空气实在清新,这才感觉到胃里有些不适,扶着门框大口喘息,额角渗出了汗珠儿。 花寻早就坐不住了,在偏殿门前转悠了许久,此时一见月罂出来,忙跑了过来将她扶住。见她脸色有些不好,急声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她与你说了什么?” 月罂摆了摆手,向他勾了勾唇角,示意自己还好, “可能坐得久了,有些累了。” “那咱们这就回去。”说完也不理会周围有多少丫鬟,将她打横抱起,往院外大步走去。月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忙扯住他的衣襟示意他停下,又向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荷吩咐道, “屋里的味道太呛人了,对生病的人不好,不如这几日少熏香,偶尔开窗子透透气。” 小荷垂着头连连答应,态度倒是恭顺。她将月罂二人送上马车,便急匆匆地回了兰心殿,刚一进去,就见熙兰已经起了身,正不耐烦地挥着帕子, “快去开窗子,这味儿简直难闻死了” 小荷匆忙应下,走到窗前将几扇窗子敞开,清爽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冲淡了屋子里的气味。随后她又将水洒进香炉中,吩咐丫鬟拿去销毁,刚做完这一切,便听见门外传来轻柔的笑声。 南宫绯雪娇媚无限地走了进来,略微行礼,见熙兰脸色不悦,忙上前几步为她揉捏肩膀,同时轻声询问, “母后,这事办得可顺利?” 熙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 “你早不回来,她这都快生了才用这法子,也不知有没有用” 南宫绯雪轻柔地一笑,娇滴滴地又说, “自然是有用的,那香料可是绯雪好不容易得到的,不管怀孕几个月,只要大量吸入之后便能让胎儿死于腹中,又查不出缘由,而且,母亲往往会难产而死……” 熙兰眼皮一跳,暗吸了口气,觉得南宫绯雪这法子实在狠毒。不过自己只是借刀杀人罢了,若真让自己动手,确实想不到这个法子。 这几个月她对月罂的存在一直觉得有威胁感,只是苦于她的身份地位,无法公然做些什么。另外,那园子的侍卫各个身手不凡,连那些寻常小厮丫鬟都深藏不漏,派人偷袭更是不可能,这才让她一筹莫展。 然而南宫绯雪回来之后,为她想到了这个法子。招月罂进宫的时候,将那香料混在熏香之中,不知不觉地除掉她腹中孩子,同时也能顺便除去她。 “你确定查不出缘由?”熙兰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心里倒是忐忑不安的。 “那是自然,这些日子我见人用过几次,所有大夫都查不出缘由,而且……均是母子皆亡。” 熙兰缓缓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毒的光芒。 第334章念。 收费章节(12点) 第334章念。 花寻装模作样地学着嬷嬷的样子抱过孩子,只看了一眼便呆愣愣地说道, “好丑” 奚墨闻言脸上顿时有些不悦,冷冰冰地反驳道, “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这样,你出生时怕是还不如他呢……” 花寻不满地瞪了眼他,郁闷地叫嚣,说自己出生时可谓惊艳天地,满院子的花都开了,一句话惹得屋中的丫鬟们掩唇而笑。他却毫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婴儿,歪着头细细看了半天,见他只是安静地熟睡,表情平淡,甚是可爱,目光也变得温柔。 月罂听见屋中响动慢悠悠地转醒,一眼便看到花寻凝视孩子一脸祥和的模样,心中霎时放松下来,向他伸出手,轻声道, “让我瞧瞧……” 奚墨见她眼中只有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自己完全被屏蔽,不由得心头苦涩。他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觉得手中空空,连心里也变得空荡荡的。 花寻轻轻地将孩子放到她身旁,眉眼弯弯得如同狐狸,笑说道, “他长得和你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母子俩一样丑?”月罂接过孩子,见孩子多少有些瘦弱,怕是不足月的缘由,很是心疼。可她不想让这些人挂心,便极为自然地与他开了个玩笑。 花寻略为尴尬,想着她怕是听到了自己先前的无心之语,于是凑到近前与她一同看着孩子的睡颜,嘿嘿一笑, “我是胡说呢” 月罂含嗔带怒地白了他一眼,又看他一脸讨好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 奚墨犹豫了半晌,才不得不开口道, “让我抱抱,可好?” 月罂倒是并未在意,小心地将孩子送到他怀中,看着对方神色郑重地将其接住,觉得实在难得,于是笑着打趣, “你这小心的模样,倒是像抱着国宝呢” 奚墨抿唇一笑,一向清冷的面庞似万里冰雪融化,丝丝寒意中夹杂着几分温暖,扑面袭来。他目光柔和,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几乎是无意识地答了一句, “对我而言,他抵得过万千国宝……” 几人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月罂同样有些惊愕,看着奚墨寂静的侧脸,在灯光下轮廓鲜明柔和,如泛起一层温润的珠光。视线扫到他怀中的孩子脸上,又是一愣,这孩子睡着时的模样如猫儿一般,与他倒是有几分像…… 从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水寒,此时正倚在门旁,看着屋中温馨的景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见她母子平安,便放了心,正打算转身离去,忽听月罂轻声唤道, “水寒?” 他疑惑地回头,见她愣愣地将自己看着,便勾唇一笑,上前几步,向她微微颔首。月罂没想到他今日也会在这儿,也不知该说什么,便点了点头,算作还礼。 众人虽然知道水寒当日进园子的缘由,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在听香雨榭生活,很少外出,更不与外面的人来往,倒是让人放心了不少,也就不再像先前一样针对他。 孩子睡得正香,几人轮流抱了会儿,才不得不将他还给了奶娘,让好生照看。花寻将屋中的闲杂人屏退,水寒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自觉地离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在兰心殿可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待众人刚走,花寻便迫不及待地询问。 月罂有些疑惑,摇了摇头答道, “不曾。”见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均有些诧异,反问道, “怎么了?” “奚墨刚刚为你把脉,觉得你像是误服了一种催生的植物。” “我今日没什么胃口,只在车上吃过两块莲子糕,其他食物并不曾碰过。”月罂仔细回忆了今天发生的事,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难道那东西只能食用才会见效?” “那落珠草极其罕见,若不是我先前遇到两位病人,想必现在还不知道世间有这种植物。她们那时都是误服,所以才会胎死腹中……” 月罂冷吸了口气,心头沉重。生命瞬息万变,还未见到太阳的孩子,就这样悄然离去,实在是可怜。 “你身子虚弱,多歇着才好,别想这么多了。”奚墨见她神色疲倦,不得不出声提醒。 两人将月罂安置好了,看着她沉沉睡下,便一同走了出去。花寻坐在一面的雕花木椅上,斟了两杯热茶,将一杯推到奚墨面前,轻声询问, “你觉得此事与女皇有关?” 奚墨摇了摇头,也是一脸困惑,默默地接过茶水后低声答道, “那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应该不会这么狠毒……何况她们母子遇难,对于那女人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花寻点了点头,捧着茶碗却没有心情喝下,总觉得有些奇怪,心里像是蒙着一层轻纱,挥也挥不掉,喃喃问道,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真对她下手,百年之后岂不是要将一国江山送到他人之手?该不会是她才对……” 两人均是不语,觉得这么荒谬的事情不会发生,即便月罂不讨她欢心,也总归是她的女儿,对她的利益没有任何威胁,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缘由。 奚墨又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行时免不了叮嘱几句, “她这次早产,身子太虚,连带着孩子也是一样,日后饮食起居上要多加小心,以免落下病根。” 花寻点头应下,仍不忘刚刚那种微妙的感觉,心里虽有些别扭,却没有表示什么。将他送出去之后,又返回内室,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女子,目光中满是怜爱。 月罂为这孩子取了个名字,单字“念”,姓氏想随了自己。一来她不想与那个人有任何瓜葛,二来也不想让花寻担待太多。而他却即刻反对,说这孩子可昭告过天下,说是自己的,此时若随了母性,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月罂无奈,最终只能依了他。 孩子出生没多久,花霰国的各种贺礼以及文书便由使臣送到了金竹园,大大小小堆满了一院子;随后,南月国的赏赐也即刻到来,同时还有许来谄媚的大臣们,一时间金竹园中到处都喜气洋洋,互相贺喜,热闹得很。 月罂倚靠着软垫坐在床上,对外面的贺喜声并未在意。她垂眸凝视着怀中孩子,拇指轻轻拂过他娇嫩白皙的小脸,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好的又叹什么气?”珠帘轻响,一张妖娆绝代的面庞呈现在眼前。花寻笑吟吟地凑到床前,歪着头亲了亲孩子的睡颜,满脸都是宠溺与欢喜。 月罂犹豫了一下,将孩子抱给一旁的奶娘,示意她出去。屋中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她这才轻声说道, “这孩子没半点地方像你,你却要揽下亲生父亲的名义,岂不是让人笑话?” 花寻脱了厚重的外袍,搭在一旁的屏风上,脸上仍挂着十足的笑,无所谓地答道, “管它呢,我与我父皇还没几分像呢,谁又敢说半句?” “你这话说得当真混小心你母亲听了揍你” 花寻回身钻进了她的被窝,将她抱在怀中,懒洋洋地又说, “我娘才舍不得揍我。”抬眸看了看她幽黑的眼眸,覆唇而上,轻轻吻过,喃喃道, “只要是你生的,便是我的儿子……” 月罂咬唇一笑,轻轻抚过面前略显消瘦的脸颊,心头似翻卷着波澜。偏头吻上了他的唇,轻轻地吸吮,停顿之间轻声呢喃道, “花寻,我爱你……” 他轻笑了一声,觉得唇上的触感柔软,极其舒服,让他有些飘飘若仙。伸手扣住了她尖尖的下颌,眸子微黯,软声道, “我也爱你……” 月罂埋头在他怀中,面容带笑,轻阖了眼眸。她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如今说完,心里倒觉得踏实了许多。她从一次次经历中慢慢明白,有些误会需要及时化解,有些感情也需要及时表达。 “公子,天寒了,出来时怎么也不多披件衣裳”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面若冠玉,唇若樱红,气质文雅稳重。他将一件雪貂皮的大氅披在面前男子的身上,忍不住轻声抱怨。 “怎么回了北冥国,你倒是爱啰嗦了呢?”男子雪衣华服,清冷的颜色搭配着他高贵温润的面庞,倒生出了些许暖意,实属难得。 潼儿睨了眼自家主子,显然对这话有些不满,反驳道, “自己不照顾好自己,还怨人家啰嗦,哪有这么不讲理的” 慕离只是轻轻笑笑,对他的反驳并未在意,两人私底下并没太多约束,说话很是随意。他披着雪貂大氅,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手指拂过身旁的一根翠竹,喃喃道, “同样是竹林,这片林子却没那么雅致……” “这林子里栽的都是青竹,当然没金竹漂亮……”潼儿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暗自皱了皱眉,心想着又勾起了他的心事,实在该打。 慕离闻言一愣,竟不自觉地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对自己越发不了解。放眼看去,整片竹林青翠幽静,在皑皑白雪间极为耀眼,可自己却没半点心情观赏。转身慢慢回走,自言自语道, “也是……” 刚走到竹林边,就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双手呈上一封书信,恭声道, “陛下,使臣送来书信。” 慕离轻瞟了一眼,见信口已经打开,显然被人看过,也没在意,取出信纸展开,里面只有短短的几行字,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却是一怔,信的末尾写道:南月少皇诞下一男孩,取名为念。 慕离略微皱眉,还有两个月才到产期,为何提前了这么久?视线停留在那个“念”字上,心头一阵收紧,念……吗? 第335章默契 收费章节(12点) 第335章默契 月罂一连躺了近一个月,整日不是吃就是睡,生生比先前胖了许多,脸颊也多了些肉,看上去也不那么瘦弱不堪了。 再过两日便是念儿的满月酒,整个南月国以及与之交好的邻国都派了使臣前来道贺,宴席的地点选在了金竹园,又免不了一阵热闹。 好在园子的管事熟知这些,也操办过大大小小的宴席,几日之内便布置得井井有条,虽算不得华丽,却也不失水准,倒是让月罂少了许多烦忧。她终于知道,原来管着整个园子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耗力不说,还极耗心神。 这些日子,奚墨与水寒那两个万年雷打不动的人竟也常来花月轩走动,尤其是水寒,似乎对念儿极感兴趣,每每见到他,总是满脸喜色,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而念儿与他也是投缘,每次被他抱着,都不哭不闹,常常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盯着他看,似乎对他印象还不错。 因而,月罂对他倒也少了些戒备,不管怎么说,面对那么一张脸,她总会不自觉地产生几分好感。 念儿满月这天,整个金竹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穿梭于各个院落之中,忙得不可开交;而内院中,月罂正坐在秋千上,慢慢摇晃,悠闲得紧。她本就不喜欢那种虚伪的场面,难得逃了出来清静清静。 身后忽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却微微一愣,身后站立的女子正是北冥国公主北宫雁。新帝登基之后,雁儿终于恢复了身份地位,名正言顺地成了北冥国的公主。人们这才得知,原来这个公主是一名舞姬所生,先帝在位时,一直没有公布她的身份,这才在何启血洗皇宫的时候捡了一命。 这次满月酒宴席,月罂倒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本以为那人会以北冥国君主的身份前来,不知要以什么心情面对。可今日才知道,北冥国派了公主前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失落。这么久了,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样了,虽恼他无情,但心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雁公主怎么没在前面饮酒?”月罂想要从秋千上下来,却被雁儿拦住。 雁儿走到她身旁秋千坐下,也轻轻荡了起来,眉眼平顺,已经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与霸气, “还像以前一样叫我雁儿就好,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都是些没用的称号。” 月罂攥着两边藤蔓,轻轻一笑,并未反驳,对她的话倒是有些同感,偏头问道, “北冥国边境近来安稳了许多,想必你也能安心地过些日子了吧?” “确实是安稳许多,只是有时候环境安稳了,心却安定不下来。” “什么意思?” 雁儿眉梢轻扬,看向月罂,见她乌黑的长发随风而动,微微一叹, “前些年,每日打打杀杀,在刀尖上过日子,倒是过得充实自在,而如今目的达成了,整日开始养尊处优,便又觉得生活无趣了许多。这话与你说还好,若跟旁人说,定会觉得我是个贱骨头” 月罂无奈地一笑,自从得知她是慕离的亲妹妹,而不是什么秘密情人以后,对她也即刻少了先前的敌意。抛开两人尴尬的关系不说,她倒是很欣赏雁儿,这些年一直南征北战,忍辱偷生,在仇人的眼皮底下将北冥国军队一点点拢在手中,仅仅这种胆识与魄力就是寻常女子不曾有的。 “许多人不都是这样?生活得太安逸了,便会觉得很无趣,像是缺少了些什么;而一旦生活在不好的境况中,又觉得暗无天日,没着没落的。可世事变幻,谁又能由着心思过活呢……” 雁儿凝神想了片刻,忽然扬眉一笑,斜飞的眼眸竟多了几分华彩, “的确有些道理,那你此时的生活是怎样的?无趣的?还是没着没落的?” 月罂一愣,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一时间有些怔忪,敛眉沉思了许久才无奈地叹道, “也只是说说旁人罢了,真若联系到自己,便说不出来什么了……” “那……不如让我来猜猜如何?” 月罂眉梢轻挑,想着听听她是如何说的,便也没反驳。 “心头像是蒙了一层纱,平日里虽然能看清外面的景色,却不知道有多喜欢;而一旦物是人非,窗外的景象消失了,空无一物,才觉得心也跟着空落。想揭开那层纱好好瞧瞧,却又怕果真见外面什么也没有而伤心寂寥;想将那些景物寻回,又不知用什么法子……不知我猜得可对?” 月罂忽然笑了笑,哪能听不出她话中的含义,轻抿了唇没有回答。自己与那人的关系,旁人怎会清楚?虽然对他念念不忘,同时又伴随着许许多多的情绪,可自己却不得不面对,因为路既然选了,无论泥泞还是平坦,都要走下去。 “你出来这么久了,丫鬟们怕是要到处找你了,还不快些回去?” 雁儿听月罂打了个岔,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暗叹了口气,又见她起身要走,忙一把将她拦住,起初还想着绕出她的心思,此时却顾不得了,索性挑明了问道, “你真的不爱我哥了么?” 月罂生生止了脚步,只要提到那个人,心口便是一阵抽痛,像是被人攥紧了一般。她苦笑了一下,对雁儿并不想自欺欺人地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而是坦然答道, “不,我爱他,很爱……” 雁儿眼睛一亮,忙绕到她面前,急切地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分开?我能看得出来,我哥也是爱你的,他这一年过得很不好……” “不好便不好吧,就像方才所说,世事变幻,谁也不能由着心意生活。他当初既然选择了离开,便是要放弃这种平淡的生活。何况他此时是一国之君,身负重任,且后宫佳丽无数,岂会愿意再回到这小小园子?”月罂声音冷淡,还未等雁儿说完便出声打断。 雁儿张了张口,却无法再说什么,她自己也知道这两人纠结的关系,月罂自不会嫁入北冥皇室,而哥哥也不可能再回到南月国,成为仇人的女婿。自己这次来便是听了他的吩咐查探女皇虚实,虽然不知道他何时会动手,但却隐约地感觉,两国之间离交战也不远了。到那时,他们又会被迫做出抉择…… 月罂见雁儿面色凝重,眉心轻拧,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 “有劳你还记挂着我的事,只是我与他情缘已尽,分开也是好的。”见雁儿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免不了叮嘱几句, “他虽然懂医,却从不会照料自己,忙起来便没日没夜。你在他身旁,多提醒提醒他,就算是帮了我的忙了,不过可别告诉他这是我与你说的。” 雁儿心底一动,摇头一笑道, “走时哥哥便嘱咐我,提醒你照顾好自己,刚刚生了孩子,别受了寒,饮食上也别挑剔,即便不喜欢也要多吃一些,最重要的,别总想那么多,情绪不好身子也会跟着变差……他这番话也是不让我告诉你,只说是自己的叮嘱,你们俩,还真是有默契……” 月罂眼眶发烫,无论如何恼他,可听到他这番话便觉得心头酸涩。回想起这么久他一直对自己如此细致谨慎地照顾,泪便蒙了眼。本以为离开久了,感情便淡了,可有些时候,即便两人隔着万水千山、千年万年,仍然无法将他从心中抹去,反而藏得越来越深。 “出来太久了,我们早些回去吧。”月罂吸了吸鼻子,拉着雁儿的手慢慢向前院回走,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两人到了云仙居,见宴会正热热闹闹地进行着,席间觥筹交错,丝竹之音靡靡传来,舞姬千娇百媚地扭动着腰肢,一派富丽堂皇之景。 由于念儿多数都是睡着,早就被奶娘抱走了,剩下的这些人不过是借此机会喝酒闲聊罢了。如今见月罂回来,有些谄媚的人不免又过来敬酒,却被月罂婉言谢绝。 南宫熙兰正与几位使臣随意聊着,眼角瞥见月罂进来,轻咳了一声说道, “今日除了宴请各位参加念儿的满月酒,同时我还要宣布一件事。” 众人立刻止了话,下面的吹拉弹唱也即刻停了下来,都不解地看着南宫熙兰。 熙兰眼风瞟向月罂,又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她身旁的花寻,笑笑然地说道, “这事本不该我多说,但月儿心性固执,只得由我替她开口。念儿是北冥国新帝的孩子,并非花霰国二皇子的。” 这句话如炸弹一般,在众人心底轰然炸响,一时间偌大的殿宇没有任何声音,只剩下低低的吸气声。 月罂脸色蓦变,没想到熙兰竟然将这事说了出来,完全出乎意料。而她身旁的花寻脸色也不好看,在衣袖之中攥起了拳头,眉间紧紧地拧起。 寂静只是短短一瞬,随后议论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他们二人身上,不可置信地瞧着这两人,不同的眼神透露出众人不同的心思,虽说有些人是担心的,可多半都是在看热闹,想知道他们如何回答。 第336章谁的孩子? 收费章节(12点) 第336章谁的孩子? 沉寂了片刻,花寻忽然扑哧一笑,斜挑飞扬的凤眸中闪着灼灼的光华,炫彩夺目。他一手揽住月罂的腰,暗自捏了捏,示意她不要紧张,一手端起面前的琉璃酒盏,轻抿了一小口,笑说道, “女皇这玩笑可是开大了……” “哦?”熙兰猜到他不会这么轻易承认,也不动声色地尝了尝杯中清酒,直接看向月罂,和声细语地又说, “是不是玩笑,月儿自然比谁都清楚,若不是她将实情告知我,我又怎么会替她说这些?” 众人的目光又被她齐齐引到月罂身上,此时都敛神凝视,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如在寻常人家,孩子是谁的并不重要,即便是个小侍的,正夫将其作为亲生子女抚养也是正常,但此事若放在皇室中却不同了。 尤其是月罂的这两个男人,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一国皇子,一个孩子牵扯出来的是两个庞大的国家。花霰国已经昭告天下多时,月罂腹中孩儿是花寻之子,若此时成了旁人的,岂不是在世人面前丢尽脸面? 另外,北冥国对孩子一事并未表态,想来是被瞒下了,如果真相公布,那必会引来许多人的不满。皇帝的亲生儿子被冠以他国国姓,想来更是颜面尽失,到时候仅仅是因为一个姓氏,北冥国与花霰国就不会再相安无事。 月罂虽然只想到了这些,可却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更甚。花若瑾一心盼望着这个孙子,念儿刚出生不久,花霰国的文书就到了,一个小小的婴孩一出生便成了世子,封赏无数,可见有多受器重。如果此时否认一切,相信花若瑾即刻便会翻脸,后果不堪设想。 月罂深吸了口气,实在不明白母亲这么说的真正意图,若自己同花霰国有了矛盾,不过是把一个盟国变成了敌国,对她又有什么好处?于是抬头看向熙兰,淡声答道, “母后,念儿是谁的孩子,此事早已昭告天下,如今就不需要女儿多说了。” 熙兰一愣,没想到她既不承认,也没否定,只是轻描淡写地就敷衍了过去,听起来却让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熙兰以为月罂并没将孩子的事告诉花寻,本想着趁机挑明真相,引起两人的矛盾,让她身旁少了一个靠山。可刚刚看两人的反应,该是互相通了气的,有些迷惑,难道他就心甘情愿地养着旁人的孩子? 另外,若真相浮出,不仅是月罂与花寻的关系破裂,同时也会挑起花霰国与北冥国的矛盾。这两国一直相安无事,若真产生了矛盾,北冥国才会与南月国交好,毕竟这三大国这些年的关系一直微妙。 南宫熙兰醒来后得知,当何启还在位的时候,与南月国的关系一直不错。然现在江山易主,新君又是个琢磨不透的性子,实在想知道对方真正的意图。她当年暗中协助何启,出兵支援,只当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万万没想到早已被人得知。她一直觉得,如果对方当真知道这些,必会出兵攻打南月国,既然一直相安无事,应该就是不知道的。于是,此时也更想主动向北冥国卖个好,将这个惊人的消息透露给对方。 但即便熙兰有这个打算,听完月罂这句话却不知说什么,总不能翻脸问她为何说谎?正在她沉默之际,下面却有人不满了,直接扬声质问,语气颇为不悦, “殿下,小世子究竟是谁的?” 月罂抬眼看去,见这人正是北冥国使臣,暗自皱了皱眉,看来有人的确信了母亲的话。那使臣旁边坐的便是北宫雁,她听到这个消息即刻震惊,不可置信地望着月罂,只希望能得到想要的回答。若她和哥哥真的有个孩子,那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廖大人,想必我方才的回答你已经听到了,念儿是我与花寻的孩子,与你们皇帝无关” 那使臣还要问什么,却被雁儿按住了手,她向月罂笑了笑说, “殿下休恼,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大家也只是随便聊聊罢了。廖大人听到这消息太过激动,说出的话自然欠妥,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公主此事事关北冥国皇室血脉,岂可置之不理?”那使臣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又忠心耿耿,听闻那孩子怕是小皇子,如何能安稳得下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熙兰见此情形,眉梢轻轻扬起,顺水推舟地询问道, “那廖大人的意思该如何呢?” 那使臣略微沉吟,才开口答道, “滴血验亲” “放肆”花寻再忍不得,手中的琉璃酒盏顷刻便被握碎,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凤眸中夹杂着一抹血红之色,俨然动了怒气, “不过是小小的使臣,竟打起了我父子的主意,想必你也活腻味了” 月罂极少见到花寻真正地发怒,如今看这样子,不免一阵心惊。忙按下他放在血刃上的手,生怕他一冲动结果了对方,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熙兰看着此时剑拔弩张的局面,暗自欢喜,不动声色地瞧着这两人,并未出声阻止。 月罂轻抬了眉梢,向那使臣和颜悦色地说道, “先不论滴血验亲这法子可行不可行,单凭你提的这点子,就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是北冥国使臣,怎么,少皇殿下还打算动我不成?”那使臣对此话极其不满,又加上在众国面前失了颜面,语气中也带了恼意。 “你不是我南月臣子,我自然不会动你,不过你家主子若知道了你今日的冲撞,岂会饶你?”月罂见他面色不悦,仍耐着性子又说, “就算此事关系到你家主子,也该他亲自问过,岂容你一个使臣妄加干涉?你此番前来的目的仅是庆贺,至于世子之事,与你何干?你妄图管了不该管的事,若得了真相还好,若此事只是误会一场,你家主子还能留着你?” 一连串的反问让使臣张口结舌,气焰顿时削减了几分,他细细回味着月罂的这些话,的确有些道理。不过事关皇嗣,他如何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 “既然如此,我只有将此事回禀吾皇……” 还未等他说完,一旁坐着的花霰国使臣忽然开口将他的话打断, “一年前,少皇殿下曾来到花霰国,且在皇宫住了近一个月时间,如今算来,世子殿下正是那时所得。廖大人,即便你将此事回禀了北冥王,想必也没什么用吧?” 花寻轻哼了一声,窜到头顶的火气倒是消了不少,正因为月罂的早产,将这两个月的时间生生抹去,时间上推算,那时她的确在花霰国。 北冥国使臣有些发愣,他也知道月罂大婚后去过花霰国,现在细细算来,确实如此。脸色霎时变得不自然起来,刚刚怎么就没算过这些,竟然如此莽撞。不过他能屈能伸,知道是自己的不是,便向月罂恭敬地说道, “如此是下官失礼,还望少皇殿下莫要见怪。” 月罂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笑容依旧和蔼, “无妨,不过是廖大人忠心耿耿罢了,北冥王有你这样的臣子,也是他的福气。”说完,她顺势瞟了眼北宫雁,见她果然敛眉沉思,目光疑惑地将自己看着,像是对这番说辞并不相信,暗叹了口气。 熙兰心中极为恼怒,自己弄的那催生药竟然帮她蒙混过关,真是可恶然这件事只有她与南宫绯雪等人知道,自不能说月罂是早产,否则惹得麻烦更大。于是端起酒盅,不得不强装笑意地说道, “都怪我一时听岔了,倒让各位不悦,我自罚一杯,还请各位切莫笑话。”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被她挑起的话题又被这一句“听岔了”压下,人们虽没看到笑话,却能从其中猜到几分暗藏的端倪,不免各自揣了心思。 云仙居中虽又恢复了欢声笑语,然刚刚出了那么一件事,怎样都使人觉得气氛奇怪。正在此时,殿外忽然有侍从高声禀报, “北冥王派人送来冰玉鎏金吉祥坠一枚,庆祝世子满月愿少皇殿下与二皇子意笃情深,恩爱百年”说完,侍从将那托盘捧到月罂面前。 月罂一愣,他这礼送得倒是巧了,让许多人生生断了那个念头。被认为是孩子父亲的人在孩子满月时送上贺礼,还祝人家夫妻恩爱,明显地表示与这孩子无关。 虽说他此番举动在?br /gt; 金竹密语第7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在某些程度上帮自己解了围,可月罂心底还是沉重得厉害,甚至是失望。就这么急于想要撇开与自己的关系么?也好…… 月罂拿起那个吉祥坠,见上面隐隐地拢着一层寒气,入手却并不冰冷,反而带了一丝暖意。坠子成花型,花心处正反两面一面刻着“吉”,一面刻着“祥”,轻轻转动间,“吉祥”二字分别呈现在眼前。花瓣边缘用金子镶嵌,光泽温润,高贵雅致,看起来并不是寻常宝物所能企及。 “殿下,这冰玉可是玄冰洞中的珍宝哇微臣只是听说,还从未见过呐”一旁的大臣满眼放光地谄媚道,觉得这北冥王出手实在大方。 月罂扯了扯嘴角,将那坠子又放回托盘中,示意婉儿收好,并没做太多表示。再珍贵的宝物又如何呢?任他寻遍天下珍宝,也无法弥补自己的心…… 第337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收费章节(16点) 第337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待众人散去,月罂将熙兰送到了一处院落,刚走进内室便开口问道, “娘,您方才为什么要说那些?” 熙兰并未在意她语气中的不悦,反而示意丫鬟们退下,走到月罂面前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月儿,娘是为了你和念儿好……” 月罂微蹙了眉,回想起刚刚的情景就觉得心中懊恼,还好慕离派人送来贺礼,表明了他的态度与立场,否则这件事必定会闹大。听熙兰这么说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 “什么意思?” 熙兰将她拉到榻边坐好,假意叹了口气道, “花寻此时对念儿虽处处护着,可终归不是亲生,对他再好也不如他的亲生父亲。如果日后你们两个有了孩子,那念儿怎么办?他难道会像疼自家孩子一样疼念儿吗?” “他不是那种人”月罂即刻反驳,十分不悦。无论如何,她都会无条件信他,且不容许任何人说他半个不字。 熙兰目光微凛,随后又恢复了自然,仍耐着性子说道, “即便他不会那么做,可他终究不会让念儿像跟着亲生父亲一般。花寻并不是花霰国太子,将来念儿也不会成为皇位继承人,最多不过是个亲王;而北冥王膝下无子,此时若能让念儿认父,将来必定会成为太子。娘这种想法虽然很自私,可却实在是为了念儿好啊……” 月罂听完,觉得这才是熙兰真正的目的,她向来对皇位耿耿于怀,自然也希望念儿将来能继承皇位。可是,她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北冥王虽然此时无子,可娘也知道,前不久他连娶十二名重臣之女,生个儿子还不容易?到时候他子女多了,念儿留在他身旁,又算得了什么?” 熙兰一愣,随后默了下去,这本就是她用来狡辩的言辞,听出月罂是信了自己,也就顺势收了话。假意沉思了片刻,忽然叹道, “是娘想得太过简单,竟忘了他若真在意这个孩子,又怎么会离开……”说完又拉过月罂的手,极为懊恼地问道, “好在今日的事没出什么岔子,月儿可是怪娘了?” 月罂哪知道她的打算,只当了解了她的意思,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与念儿好,便摇了摇头, “我知道您也是为了念儿好。可是,得到了一国江山又怎样?倒不如做个逍遥自在的亲王来得舒心……” 熙兰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抬眸看了看她沉静的侧脸,对她的这番话颇为疑惑。哪个人不是对皇位虎视眈眈,她怎么就不感兴趣?还是说,她只想用这种话来迷惑自己不成? 红烛摇曳,灯影晃动,将一小片温暖的光晕投在厚重的帷幔上。外面温度适宜,而帷幔中却热意融融,幽幽的烛光穿透帷幔,更添了几分暧昧。低沉的喘息与撩人的呻吟声从那狭小的空间传来,羞得烛花噼啪作响。 床榻一阵声响之后,整个空间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两个人急促的喘息声。花寻手脚无力地将月罂搂住,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气息稍稍平稳之后低低一笑,打趣道, “明明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怕疼?” 月罂脸色本就红润,听了他的话俏脸更红,用力去推他的胸膛。然之后,她累得腰酸背疼,哪儿还有半点力气,他只是被她推开一点点,又重重地抵了进去,惹得她又吸了口气,郁闷地咬向他的肩膀, “你这色胚子,若不是这么没死没活地折腾我,我岂能……”一想到自己刚刚被他折磨得欲生欲死,跟丢了魂儿似的,就觉得好生没面子。这妖孽平日里看上去媚若无骨,到了床上也缠人得紧,且又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每次都把她折腾到累得睡着才甘心。 花寻笑得越发欢喜,在她脖颈间嘿嘿地啃咬,像得了什么表扬似的,惹得月罂更恼。他笑了半晌才将她放开,果然见她极其不自在,娇俏的面庞粉嫩嫩的让人很想要上一口。手撑着头依然眉飞色舞地笑着,嘴上却不住地抱怨, “若不是你生了念儿后身子不好,我岂能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了空,你不主动好好服侍我,偏怪我折腾你,还讲不讲理” 月罂含嗔带怒地白了他一眼,不过说归说,这几个月来他确实很安分。生了念儿之后,她身子一直虚得很,较寻常女人也恢复得慢些。而他总是细心谨慎地照料,甚至连洗漱都由他一手完成,她实在没想到,这么个风流公子竟会做这些。 月罂自觉亏欠了他,只是懊恼地瞪了瞪眼,随后又伸手搂住了他紧窄的腰,懒懒地靠在他怀中。想了半晌之后,轻声说道, “花寻,我想随你回花霰国。” 花寻正摩挲着她光华如缎的肌肤,觉得她生完孩子之后,肌肤竟越发地好了。听她说完忽然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当真?” “当真。” 花寻忽然翻身将她压下,半撑着身子锁着她的眼,眼中满是欢喜,兴奋地又问了一遍, “当真?” 月罂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心里踏实了许多,也溢满了甜蜜之情,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些天她想了许多,最终做了这个决定。她不想继续做这个少皇,也不想继续留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既然母亲已经回来,她也打算舍弃这个位子了。与其整日活在小心谨慎之中,不如与他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果想念母亲了,便回来瞧瞧,总比此时轻松自在。 花寻紧紧地锁着她的眼,见她没半点玩笑的意思,忽然裂开嘴笑了。起初还是浅浅的笑,随后眉眼弯弯,唇角扬起,越发像只开心的狐狸。他忽然俯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疼得她一吸气,眉毛顿时立起, “你这疯子,咬我做什么?” “自然是高兴” 花寻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嘿嘿一笑,继而又重重地亲了她一下,狭长的眸子里光华流转,兴奋地又说, “我前些年在江南一带建了所宅院,已经将手中的兵将全都安置在那城镇中。等我们回去之后,就住在那里,整日游山玩水可好?” 月罂自然知道他惦记着让自己离开这里已经许久了,只是她先前一直有顾及,此时倒是觉得那些负累全都消失了。于是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酸溜溜地问道, “前些年建的?那这些年可有人在里面住着?” 花寻偏头瞧着她,忽然听出了她话中的酸味,邪邪地一笑道, “原来你也会吃这些没边儿的醋” “那是自然,如今我已经是个生了孩子的人了,哪儿都没那些小姑娘好,到时候随你同去,你若再纳了妾,我去哪儿喊冤?”月罂说完,还故意偏过头叹了口气,模样倒是凄楚。 她本就长得俏丽娇小,平日里从未这般使过性子,如今面色潮红,又带着股柔柔弱弱的劲儿,倒显得楚楚动人,一时间让他看呆了。 花寻略抬了身子,视线一点点扫过她清秀的眉眼,尖尖的下颌,修长细腻的脖颈,圆润的肩头,喉咙动了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沿着她纤长的锁骨慢慢抚下,在她饱满的胸前揉了揉,又顺着她玲珑的腰线抚下,在她小腹处摩挲了一阵,不无感叹地说道, “有如此妙人为妻,若还有人要纳妾,那他一定是个没脑子的何况,你身上每一处都生得极好,岂是他人可比的?” 他这话说得虽然有几分情话的味道,但正是他的真心。月罂自然知道这些,心中虽欢喜,表面上却故意轻哼了一声, “去你的你这张嘴就是会说” 花寻收回视线,见她偏头不看自己,忽然低低的一笑。眼风扫过她水漾的唇瓣上,眼眸微黯,一股子邪火从腹间窜出,让他浑身发烫。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坏笑道, “我这张嘴可不仅仅会说其他好处你还不知道?”说完轻舔着她的唇线,得瑟地与她对视。见她转过头不理他,唇角的笑意更深。 他慢慢向下移动身子,在她透着香汗的肌肤上吮吮停停,舌尖偶尔探出,轻轻地在她肌肤上划着圈,最终落在她胸前的饱满上,用力咬了一口。 月罂呼吸一蹙,脸上再绷不住,蓦地睁开眼,无奈地要将他推开, “你这没心肝的,干嘛咬我” 花寻闷声一笑,咬住她倒是不放开,不过力道轻了许多,舌尖在顶端轻轻撩拨,斜挑的眸子里满是邪恶的笑意。 月罂生过孩子之后,身子本就敏感,如今被他这般挑逗,只觉得下腹处顿时涌出一股热流,忍不住轻吟了一声。 花寻知道她已然情动,心中欢喜,空了一只手到她身下,手指轻挑慢捻,逼得她更是喘气连连。她情不自禁地双腿环住他的腰,目光迷离,有些期盼又有些娇羞,让她身上的男人看得更加火起。 “忍不得了?”他在她耳畔低低的问道,话中带着蛊惑的同时,又夹杂着些许笑意。 月罂咬了咬唇,刚刚还说他是色胚子,怎么这会儿自己竟比他更急,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见他就那么慢慢在她身下蹭来蹭去,却不进去,像是在逗她一般,懊恼地低骂道, “你这妖孽,赶明儿再别爬上我的床”说完就要将他推开。 花寻忽然一沉腰,直接抵近了她体内,舒畅的感觉即刻化开,惹得他笑意更深, “不爬上来,哪能看到你求饶的模样这可是你自找的,过会儿休怪我折腾你”说完掐着她纤细的腰,深深浅浅地律动起来。 窗外皎月似水,如碎银一般洒了一地。雕花木窗紧紧地关着,里面烛火闪动,暧昧摇曳。房中传来的喘息声魅惑,生生地将整个夜色烘托得更加旖旎。 一夜宵好梦,转眼间便到了清晨。 月罂揉了揉酸痛的腰,暗骂那妖孽真会折腾人,昨晚不过是主动了一次,竟然又被他索要了几回,他竟然还各种歪理,说都怪自己自己让他积攒了太多…… 月罂愤愤地磨了磨牙,早晚要他好看垂眸看去,见被褥已经换上了新的,自己中衣也穿得好好的,便猜到又是他昨晚亲力亲为,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这妖孽偶尔也会做件好事 起身梳洗着装之后,才知道花寻一大早就出去了,想必是为了自己昨晚的一句话忙去了。月罂独自吃了些早饭,便去偏殿看望念儿,这几个月来,她身子不好,这小家伙也就一直被奶娘照看。 刚进里间,便看到水寒正坐在床边眉眼柔和地看着床上小人儿,手里还拿着一个穗子在他面前轻轻摆动。似乎听到脚步声,水寒抬眼看去,见是月罂,便勾唇一笑,随后又接着逗孩子。 月罂缓步上前,坐在床边另一侧,看着念儿咧着嘴,露出两颗刚长出的小牙,正咯咯地笑着,也跟着会心一笑。念儿从小就模样清秀,眉眼细长,弯弯得如同月牙儿,近日来又常常对人笑,更带着股喜庆劲儿,让人越发喜爱。 从他出生开始,水寒便每日来看他,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月罂也曾问过他,是不是喜欢孩子,水寒只是轻轻笑笑,并未表示什么,她也就不再过问。 月罂坐了会儿,想到了昨晚做的那个决定,便轻声说道, “水寒,我很快就会离开南月国。” 水寒一愣,不解地看向她,眸子若秋水一般,盈盈地浮动着波光。 “你进园子已久,我却一直没照顾过你什么,想来也是惭愧。你若有什么去处,这几日便可离开,我会派人为你打点好一切。” 水寒听完,面容依然如先前一般平静,并不为她的话所动,反而又看向念儿。念儿眼睛乌黑,如两粒葡萄般纯粹,望着水寒咯咯一笑,伸出小手想要去抓他。水寒伸了一根手指放在念儿手中,眉眼平和温柔。 月罂见他如此,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得又说了一句, “我并非定要让你离开,而是这园子一旦空落,怕有人趁机找你的麻烦……”还未等她说完,水寒忽然转过脸,眸子沉静温柔,他拉过月罂的手,像以往一般在她手上写了几个字。 他这些天仍是极少说话,偶尔不得不说时便用这种方法,月罂早就已经习惯,觉得并没什么大碍,也就没计较什么,如今看到他写在手中的几个字,不由得一愣,随后便是一阵沉默: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六一到了,祝有孩儿的、没孩儿的都节日快乐,哈哈~~》_《) 第338章“断情” 收费章节(12点) 第338章“断情” 月罂自然知道此番离去不能带着水寒,辨清他写的那几个字之后便默了下去,随后轻笑了笑道, “你无需如此,我当日留下你,只是因为你与一个故人长得极像,才不想看你落入涑南王之手,既然你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之间还是各走各的好。”说完看向念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刚过了晌午,花霰国使臣又一次带着书信来到园子。从念儿出生后,花若瑾就一直派人来催他们带着孩子回去,由于这些日子月罂身子不大好,也就一拖再拖,眼看着拖了小半年。 信是交给花寻的,上面依旧是一顿数落,什么不孝顺,什么心里没她这个娘之类的,总之与以往的每封信都是大同小异,看得花寻一阵头疼,他将书信交给月罂后问道, “那面的事我已经打理好了,既然母后心急,我们回国之后先回宫住些日子,之后再去那处宅院如何?” 月罂略看了看信的内容,觉得花若瑾这口气完全与花寻一样,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笑了笑答道, “你做主吧。” “那我们何日启程?” “再过一个月便是我娘的寿辰,我打算过了那天再走。” 花寻脸色阴郁,通过前次的事,他对熙兰已然心存芥蒂,总觉得她是想挑拨两人的关系。但苦于她是月罂的亲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告诉她今后要万事小心,即便是亲娘,有些话说之前还是要想一想。听她说完,花寻郁闷地嘀咕了一句, “估计再等一个月,母后非吃了我不可” 月罂也知道花若瑾必定再不想等了,这几个月也不知送了多少信来,起初她还觉得念儿不是她的亲孙子,将他带过去会不会惹恼了她。然此时已经决定随花寻一同回去,也没其他法子了。犹豫了一下,问道, “那……你先带着念儿回去?” 花寻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反问道, “你舍得?” “又不是把孩子送人,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再说,孩子跟着你,我还不放心吗?等我这面事情了了,再直接过去。” 月罂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有些舍不得的,如何都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一想到要近一个月不能见到,的确有些难受。但想着让花寻带着他先离开也好,毕竟还放心些,何况花若瑾待自己极好,此时只是想尽快见到孩子,如果再拖一个月,倒有些说不过去了。 “也好,等我将念儿安置好了,再回来接你”花寻自然能猜到她的心思,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几日后,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金竹园的门外,都是花若瑾派来接念儿的。随行的精锐侍卫就有几百人,连常年跟随她的暗影都派来了许多,不过这些人都隐藏在暗处,月罂自然不知情。 除了侍卫,花若瑾还派来十个宫中的老嬷嬷,以及十个一等宫女,她们都照顾过两位皇子,经验十足,方便路上照顾念儿。月罂看着眼前的场面,心里热乎乎的,感动的同时又有几分惭愧。 两人站在马车前,也不顾下人们在场,打情骂俏了一阵,互相叮嘱了许多。最后见天色实在不早了,月罂才又抱了抱睡着的念儿,将他交给花寻。 看着车辆远去,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出一大片。前世她没结过婚,更没生过孩子,自然不能体会这种骨肉分离的伤感。如今虽然知道念儿是平安的,自己又很快就能见到他,仍不免心痛。 直到官道的尽头已经没了车队的影子,她才慢慢转回头,却发现奚墨不知何时站在园门外,目光萧索,宽大的青色袍袖在风中缓缓浮动,更衬得四周越发凄凉。 月罂知道这几个月奚墨待念儿极好,尤其是念儿刚出生不久,身子很弱,奚墨就整日守在他身旁,悉心地照料。想来念儿一走,他也会有些舍不得吧。 她款步上了台阶,走到奚墨面前刚准备开口,对方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默默地转身进了园子。月罂轻抿了唇,觉得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甚至比先前更冷,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奚墨刚踏入竹林,忽然攥住了胸前衣襟,胸口疼得厉害。他手扶着青竹,大口地喘息,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绞在一起。这种感觉,他毫不陌生,本来这几个月已经再没发作了,没想到今日又一次感受到了这种蚀骨的痛楚。 明明说过,只要她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他便一生无求了,可为什么看着孩子离去,他还这么舍不得。想来,她也很快要离开了吧……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让他胸口又疼了几分,眼眶也渐渐热了起来。 一个小厮从远处急匆匆地跑来,正是墨苑中侍候他的彬儿,跑到近前扶住了奚墨,急声问道, “公子,您怎么了” 奚墨摇了摇头,不想多说,倚着青竹站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胸口的痛楚,有气无力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 彬儿见他脸色灰白,像是毒又发作了。他跟着奚墨许久,知道自家主子虽然看似冷清,实则心地极好,见他如此也不免一阵心疼。闻言将字条呈了上来,轻声道, “公子,刚刚在桌上发现了这个。” 奚墨靠在青竹上,伸手接过字条,展开看去,忽然皱了皱眉,手指瞬间回收,将字条攥在手中, “看到是谁放的么?” “不曾。小的打扫房间时,就看见这字条已经在桌上放着了。” 奚墨点了点头,漆黑的眸子越发黯沉。 一座山脚下的荒废院落中,两个人影静静地站着,彼此相距不远。 奚墨面色阴冷,望着面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眸子中瞬间拢了杀意, “你还敢露面?” 南宫绯雪笑笑然地打量着面前男子,绝对是人间少有的绝色,心头发痒的同时又免不了一阵恨意。娇笑了一声问道, “被人当成替身的感觉如何?” 奚墨身子一震,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这句话,眸子半眯,静等着她再说什么。 南宫绯雪见他如此,便确定了心中所想,慢悠悠地围着他转了转,又说, “我那日不曾远走,看着慕离一直在房中候着,而抱着那女人出来的人却是你过了不久,她便有了孩子,想必,是你的吧?” 奚墨手指慢慢攥起,没想到这事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还是这个该死的女人他接到那字条之后,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如何,这次一定不能放过她想到这正想用毒,却听南宫绯雪笑笑然地又问, “你心中一定是不好受的,亲生儿子被冠了他人姓氏,心爱的女人又不知道曾和自己行过之乐,如今看着她们母子二人都即将离开,你会不会比死还难受?” 奚墨薄唇紧抿,额角的汗也一滴滴渗出,从刚刚开始,体内的毒就一直没压下,如今气血翻涌,毒性更甚,若再拖下去怕是还没将对方毒死,自己便会被毒侵蚀。 “我为你出个主意如何?”南宫绯雪看到他脸色发白,只当是说动了他,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奚墨斜睨着她的眼,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于是不动声色地将她看着。 “我这里有一种药,名为‘断情’,无毒无害,只需连服七日,便可让人忘记过去,只记得眼前人。你将这药让她服下,便可带着她远走高飞,如何?”南宫绯雪知道他并不懂半点功夫,也就没像防着旁人一样,凑近了他低声又说, “自己的女人却对自己视而不见,自己的儿子又要给了他人,想必你心里一定是嫉妒的吧?只要将这药放入水中,就可以让她此生心中只有你一个,永远与你一起……”说完,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在奚墨眼前晃了晃。 奚墨睨了她一眼,随后伸手接过了那药瓶,喃喃地说道, “原来世间还有这等奇怪的药。” “当然这几个月我去过一个部落,他们那里的人如果遭遇什么太过悲痛的事,生不如死的时候便会服下这种药,不仅可以忘记伤痛,还对身体没有半点伤害。” “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奚墨睨着那小小瓷瓶,难得地开口问道。 南宫绯雪听完顿时目光一凛,提声喊道, “我就是看不得她与花寻一起他本该是与我在一起的偏偏那病秧子醒了,一切都变了他眼中再也没有我,只有那个女人” 奚墨对她的这番咆哮并没反驳什么,觉得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于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即便没有她,他眼中也是没有你的……” “你”南宫绯雪气得一挑眉,她如今已是破釜沉舟了,得知花寻带着那孩子返回花霰国,便猜到自己再没机会。即便自己得不到,她也要让月罂永远得不到如今只剩下这种挑拨离间的法子,想来对面前这个男人该有效。试想,谁会愿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随了旁人离开? 奚墨把玩着手中瓷瓶,眸色变幻不定,默了半晌,忽然将瓷瓶收入衣袖中,看得南宫绯雪眼睛一亮, “你决定了?” 第339章诱人 收费章节(12点) 第339章诱人 奚墨轻哼了一声,袍袖蓦地一扬,出其不意地将袖中的毒药洒在南宫绯雪的面庞上,眸子平静似水, “你的话太多了。” 南宫绯雪忽然退后,可那股奇妙的香味仍然扑入鼻息,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用衣袖死死地捂住了口鼻,颤声问道, “你、你会用毒?”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均是黑纱蒙面,齐齐亮出了刀剑。奚墨淡淡地扫了一眼,在众人近身的刹那,手中药末飘出,十几个人顿时手脚瘫软,七窍流血而亡。 奚墨静静地站在院中,面色无喜无悲,似乎对自己刚刚杀了多少人并不介意。看着南宫绯雪的脸一点点发青,怕是毒气已经蔓延了,并没有回答她什么,只是看着她嘴角流下殷红的血液,瘫倒在地,一双漆黑的眸子沉静得使人心凉。 南宫绯雪抱着手臂缩成一团,费力地抬头去看面前的男子,却发现眼睛越来越睁不开。最终低声一笑,血一滴滴的流了下来,面容十分扭曲可怖, “人都是有私心的……你有法子救自己,你肯定会那么做……如此我即便死了,也会心满意足”说完,她慢慢阖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奚墨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看她的确没了气息,这才转身出了院子,宽大的袍袖灌满冷风,绝尘似仙。 然他的背影刚刚消失在林中,从屋中忽然跑出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她急匆匆地来到南宫绯雪身旁,将一枚乌黑的丸药塞进她的嘴里,又迅速打了个响指,四面飞出几个黑衣人,将南宫绯雪抬上了远处的一辆马车。 奚墨回到金竹园后,浑身已经湿透了。冷飕飕的风吹开带着湿气的衣裳,他禁不住低咳了两声。 彬儿在园门处张望,刚见到他的身影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手中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交给你的事,可办好了?”奚墨拢了拢衣裳,轻声问道。 “是,公子走后,小的将整个园子里的人都聚在了一处,可独独缺了一个人。” “谁?” “花月轩的丫鬟,春露。” 奚墨微一阖眸,他猜得果然不错。从收到那字条开始,他便怀疑园子里出了内鬼。这才让彬儿在自己走后留意观察园中下人,看哪个不在,想必是偷偷溜出去送信了。 “她现在在哪儿?” “到现在还没回来。公子,要不要禀报殿下?” 奚墨忙抬手制止,思忖了半晌,淡声吩咐道, “派人暗中去寻,切莫声张,找到之后直接杀了……殿下身子刚好,别拿这件事烦她。” 彬儿连忙应了,吩咐园中侍卫四下寻找。 一袭青衣的男子孤傲地站在竹林之中,与清幽的林子融为一体。他隔着衣裳摸着衣袖中的瓷瓶,眸子明明灭灭,清冷得如枝头的料峭霜雪。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彬儿神色匆匆地返回园子,直接来到墨苑。见奚墨正背对着自己站在书架前,停顿片刻立即上前回禀, “公子,春露找到了,只是……找到她时,她已经自尽。” “知道了。” 奚墨眉头微蹙,已然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用毒虽然外人并不知道,可她这么做也未免太欠考虑了。难道她真的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冒死给自己送来“断情”,只为了自己能拆散那两个人? 除非,她真有把握自己会用这药,让她扭曲的愿望达成。因为正像她所说,自己真有法子能继续活下去…… 月罂这些日子并没有进宫,暂时没将自己要辞去少皇之位的打算禀报熙兰。她决定几日后进宫,为熙兰祝寿的同时,顺便将这事提出来。 既然做了这个打算,月罂这些天就一直各处忙着,先将伊人坊的生意暂时交给秦婶打理,每月盈利五五分成,又将园子里的大小事一一料理清楚,虽然自己离开了,可这园子也不能荒废,反正这些丫鬟小厮没其他去处,留下来照看着园子也不错。 离熙兰过寿还有七天,此时的南月国已到了夏季,各处都生机盎然,鸟语花香。月罂闲来无事便到厨房转了转,因为婉儿一直念叨着她做的水晶糕好吃,这才亲自下厨为她做了一些。 她提着食盒穿过竹林,走到通向墨苑的路口忽然顿了顿,这几日虽然也见了几次奚墨,可觉得他总是神情恍惚,似乎有什么心事,人也越发清冷。她本就做了几份水晶糕,也带出了他的那份,先前打算让丫鬟送过去,正好走到这儿,便想着亲自送去。 刚绕过低矮的花墙,忽然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手疾眼快地将她拉住,顺势将她拉进怀中。 月罂怔怔地抬头,正对上一双纯黑的眼眸,清清冷冷之中偏巧闪过一丝紧张。她慌忙离了他的怀抱,干笑道, “好巧,我正打算给你送些东西。”说完将食盒向上提了提。 奚墨歪着头瞧了眼那食盒,显然有些兴趣。于是漫步回走,清淡的声音传来,如隔世一般缥缈, “来吧。” 月罂眉梢轻扬,觉得这冰块今天心情像是不错,自己心里也跟着敞亮,于是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竹林间,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在石子小路上,留下一块块斑驳的光亮。月罂心情不错,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踩着那些光亮,一跳一跳的左右摇晃。正在她打开手臂保持平衡的时候,奚墨忽然夺过她手中食盒,眼神颇为奇怪。 月罂倒是不在意这些,不拿着食盒,行动上更方便些,跳得也比先前快了,一点点就超过了他。她还是极少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随意,像小孩子一样。奚墨跟在她身后,看着面前身形如燕的小女人,眸子深处拢起一层柔情暖意。 他视线扫过路旁的一些小木牌,疑惑地提声问道, “这些是什么?墨苑附近都是这个……” 月罂停了脚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些小木牌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觉得这人太恐怖而画下的骷髅图,当时让下人们立在通往墨苑的路上,警示自己别走错了再碰见他。 不过那只是当时的心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已然知道这个冰块并没表面上那么恐怖,但后来也没想起来让人撤走,如今听他这么问,也不敢说是因为先前觉得他太恐怖,才弄下这么个东西,只能打了个岔道, “辟邪的防止小鬼跑到你那儿去。” 奚墨微微一愣,细细凝望那木牌上的骷髅,当真以为是辟邪的东西。听她这番解释倒像是为了自己好,清冷的眼眸中竟有了一丝暖意,可嘴上却并未赞同, “胡说。” 月罂嘻嘻一笑,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自己确实是胡说呢…… 墨苑依旧和平日一般清冷,即便多了一个小厮也是一样。 月罂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其中一盘水晶糕摆在奚墨面前,笑说道, “刚做的,你尝尝” 奚墨洗净了手,好奇地瞧了瞧这水晶糕的模样,见一个个圆溜溜的好像小馒头一样,只是颜色白得透明,似乎能看到里面夹了什么东西,忍不住问道, “里面是什么?” “是用黑芝麻、桂花和糖做成的馅儿。”月罂托着腮,眼巴巴地看着他捻起一块水晶糕左瞧右瞧,明显是一副面对不明生物的表情,头上顿时多了几道黑线,催促道, “没毒快吃吧” 奚墨微微一愣,脸色即刻有些发白,纤长的睫毛动了动,却无所谓地说道, “那么多种毒都没死,还会怕你不成……”说完想也没想地咬了下去。 月罂心头一紧,没想到自己随意地说了一句,倒勾起了他的往事。轻咳了一声,试图打破尴尬,追问道, “怎么样,好吃吧?” 奚墨略微抬眼,见她满脸期待地瞧着自己,唇角轻动了动,并没回答。他不知道她还会做点心,而且水平不比那些厨子差。这水晶糕本就做得小巧精致,两口也就吃下了,细细回想,这东西皮儿很薄,颜色又晶晶亮亮的十分讨喜,里面的馅料也甜而不腻,实在算得上是美味。 然他性子本就冷傲,又有些别扭,这种夸人的话是如何也说不出的。即便月罂目光期待,他也仍耐着性子不言语。一块吃完之后,他舔了舔略显苍白的嘴唇,上面还沾着甜丝丝的粉末,见手指尖上还沾着点儿白色粉末,又极自然地探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 月罂在一旁看着,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她如何也不能想象,这么一个冰冷得如同石头的男人,竟会有这种举动,当真……诱人。 似乎是发觉对面传来一道火热的视线,奚墨诧异地抬眸看去,见月罂嘴唇微张,呆愣愣地将自己看着,疑惑地眨了眨眼,问道, “怎么?” 他本就眉目清秀绝美,此时冷漠的表情又尽数退去,狭长的眼眸黑如墨石,如猫一般慵懒。想必如不是整日板着一张冰块脸,绝对会让许多人想入非非。 第340章无心之语 收费章节(16点) 第340章无心之语 “没、没什么”月罂尴尬地摆了摆手,心想着如不是这冰块忽然变了模样,自己怎么也不会看呆了,真是丢脸。 奚墨见她脸颊绯红,只当她是热了,便起身将窗子敞开,同时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点心只是一般而已。” “一般?我觉得不错呢刚做成时还给其他人尝了尝,都说特别好吃”月罂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这冰块男当真挑剔。 奚墨透过敞开的窗子向外看了看,此时正是盛夏,窗外偶尔飞过一两只嬉戏的鸟儿,叫声欢快悦耳,叽叽喳喳地使这个素来冷清的院落多了几分热闹。奚墨只觉得心情大好,眉梢轻挑,故意拿话堵她, “那些人不过是怕你失了面子罢了,怎敢直言?” 月罂飞快地转过头,看着窗边宽带阔袍的背影,郁闷地哼了一声。这人像是生来就长了一张刀子嘴,句句话都不会轻易饶人。她做好这些水晶糕以后还没尝过,听了他的话才开始怀疑,难道真像他说的,一般而已? 月罂取过一块水晶糕咬了下去,糯米做的皮儿软软的,弹性十足,里面的馅儿也甜度适中,还隐约地透着一股桂花香,虽算不得极品,但好歹也属于美食了,真不知道这冰块男口味怎么会这么高 三下两下将那块水晶糕吃了之后,月罂擦了擦手,将剩下的几块连同盘子又装了回去。心想着你不爱吃,还有其他爱吃的人,都带走就是了。正打算提了食盒出去,他却忽然走了过来,将食盒夺过,重新放回桌上。 “怎么把我的那份也装进去了?” 月罂歪着头,向他挑衅地瞪了瞪眼,答道, “既然你不爱吃,我正好都带走,免得被你倒了糟蹋粮食。” 这一年多来,月罂倒是长高了不少,比刚回到这世间高了一大截。但比起奚墨来,仍只到他的下颌,此时她嚣张地睨着对方,也就没有半点气势。 奚墨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张俏丽的小脸,忽然唇角上扬,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颌,脸庞向她贴近。 月罂蓦地睁大了眼,几乎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惊慌的模样,完全忘了挣开,只是愣愣地将他看着,呼吸深深浅浅,没了规律。这感觉好生奇怪,明明从未与他亲近过,却熟悉得厉害,仿佛潜意识里在盼望着他离自己近些一样。 然这种奇怪的感觉只产生了一瞬,月罂便想躲开,可望着贴近自己的那张脸庞,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奚墨停在了离她面庞几寸远的地方,见她目光微闪,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晚与她抵死缠绵的画面,脸颊竟然有些发热。他抬起青色阔袖,很是自然地擦过她的嘴唇,将上面沾着的白色粉末抹掉。嗓音犹如冷冽的溪流,慑人心魄, “怎么跟那几只兔子一样,吃点东西就沾到嘴上?” 月罂看着他纯黑的瞳仁中自己傻傻的模样,顿时红了脸,他向来嫌弃别人,不与任何人亲近,今日竟然会为自己擦嘴,而且还是用他那么干净的衣袖顿时觉得心脏砰砰乱跳,忽然连退了两步,拿衣袖使劲擦了擦嘴,郁闷得厉害。她刚刚还以为……还以为他要亲自己更郁闷的是,自己竟然没想过躲开 奚墨见她退得那样快,有些诧异,转回身将那食盒中的水晶糕又端了出来,疑惑地小声说道, “这屋子也不热,脸为什么那样红……” 月罂郁闷地站在一旁,想着如果自己头顶上有洞,现在一定在呼呼地冒着热气了,还是高压锅那种速度的悄悄地搓了搓脸,好端端的红什么脸,真是越活胆子越小了于是假意与他说话掩饰心中的慌张, “喂你不是觉得难吃么,为什么还拿出来” 奚墨对她的嘲讽并不理会,将属于自己的那盘拿出来之后,把食盒又递到她手中,浅声?br /gt; 金竹密语第7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声答道, “明明是送我的,为何又要给旁人?” “是你自己不想要的,这会儿又想着留下,真不讲理”这些日子两人经常这么拌嘴,不过月罂从未赢过他。一来这冰块男嘴上功夫实在厉害,字字如刀一般,生生将她驳得体无完肤;二来她不清楚他的底线,说话总会留几分,怕这冰块忽然翻脸,到时候随便一种毒就能折磨得自己生不如死。 奚墨这段时间没少与她较劲儿,此时也不例外,慢悠悠地坐在圆桌旁,斜睨着她的眼,缓声道, “我的就是我的,即便不想要也是我的。” 月罂听他说得这么不讲理,郁闷地叉着腰与他反驳, “哪有什么东西是你的?你想要,可这点心却不一定乐意被你吃,说不定你此时留下了,它呆会儿就自己跑了,要么就是人在心不在,即便你吃了它,也尝不出它真正的滋味” 奚墨瞳孔收缩,脑海中嗡地响了一下,瞬间便冷了脸。他目光沉静地将她看着,耳畔却一直萦绕着她刚刚说的这几句话,心像是被人一下掏空了一般:即便此时留下,也是人在心不在;即便想要,她也不会将心给他…… 月罂见他目光闪烁,面色冷澈,只当自己玩笑开过了,气焰顿时削减了一半。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那番话,并没什么冲撞他的地方,实在搞不清楚这冰块男的心思,于是小心翼翼地提起那食盒,向他吐了吐舌头, “我先走了,你自己与那几块水晶糕幽会吧”说完飞快地跑出了墨苑,生怕这冰块追上来给自己毒死。 奚墨静静地坐在圆桌旁,看着她灵巧的身影消失在墨苑中,卷起了一地细碎的阳光。视线扫到那几块水晶糕上,眼波起起伏伏,难以平息。他拿起其中一块,看了许久,却不曾吃下…… 月罂刚吃过晚饭,正准备在园中走走,忽然接到丫鬟禀报,说是奚墨请自己过去。她听完顿时咧了咧嘴,心想着会不会是白天冲撞了他,这会儿找自己报复呢?于是让丫鬟替自己瞒着,就说已经睡下了。 随后,她又在竹林中慢悠悠地走了好几圈,忽然瞧见面前站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青色的下摆上绣着几片竹叶,雅致大方。月罂郁闷地抬头看去,不由得干笑了一声,不得不打了个招呼。 奚墨缓步上前,走到月罂面前冷声询问, “你这是刚睡醒?还是出来梦游?” 说谎被人捉了个现形,月罂眼珠儿转来转去,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刚醒,啊不是,正准备去睡呢……” 奚墨自然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轻抿了唇,定定地将她看着,并未言语。 月罂抬手摸了摸鼻子,对这冰块的性子实在摸不透,索性挑明了说道, “我今日说的那些并非针对你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啊我跟你道歉就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月罂一直用来对付他的手段。如果说不过他,打不过他,还不如说点好话圆个场。 “你前些日子是说过要学棋?” 奚墨不答反问,倒是出乎她的意料,连忙飞快地在记忆里搜寻有关的信息。还未等她想起什么,忽然又听他问道, “我教你,如何?” “真的?”月罂好不容易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闲着无聊,确实念叨着想学学棋。听说棋下得好,头脑就灵活,分析事情也会头头是道。她一直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变笨了,有些事情无论如何想也想不出个头绪,不如学学棋锻炼锻炼。 奚墨也不回答,而是转身向墨苑走去,眼底慢慢涌起一丝难以觉察的光芒。 两人到了墨苑之后,摆上棋局,月罂手执白子,在棋盘上随意落了一字,眼睛晶晶亮亮。奚墨轻蹙了眉,已然看出她是个外行,看来教会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过时间长些也好…… 他将下棋的基础为她讲了讲,如何落棋,如何布局,直听得她头昏脑胀。好在她有点小聪明,下了几盘之后便摸到了些门路,也不像先前一样横冲直撞了。 夏季的夜晚有些凉风,沿着窗棂吹了进来,将月罂鬓角的发丝慢慢吹开。奚墨定定地看着她清秀的面庞,有着一瞬间的失神,然只是一瞬,便收回了眼。手中黑子落下,轻声开口道, “你输了。” 月罂瞪大眼睛看着他拾走了一个个白子,郁闷地仰天长叹。从进来开始就没赢过一次,真替自己的水平感到羞愧。不过她不知道,此时面对的男人棋艺极其精湛,几乎没有人能在棋盘上赢过他,她这么个新生菜鸟更是不可能。 “太晚了,我先回了。”月罂抬手打了个呵欠,不知不觉已经与他下了两个时辰,来时太阳刚刚落山,这会儿天都黑透了。 “喝杯茶,再下一盘吧……” 他见月罂点头说好,便拿了两人的茶盅走到一旁的圆桌边,将上面用炭火煮着的清水倒进杯中。他背对着月罂站着,犹豫了片刻,才从衣袖中摸出那个瓷瓶,将里面一部分粉末倒入一个茶盅里。 奚墨转过身去,见她正凝神看着棋盘,似乎在考虑下次该如何布局一样,颇为认真。他借着昏黄暧昧的灯光看了看她清秀的侧脸,视线又扫过手中的两个茶盅,薄唇慢慢抿起。 月罂落了白子之后,眼也不抬地接过茶盅,轻啜了一小口,视线仍锁在棋盘上。看着他落子之后放下茶盅,思忖了半晌又落下一字,并没注意到对面男子正一直凝视着自己。 过了不久,棋盘上摆满了棋子,看上去比先前乱了许多。月罂看着看着,眼睛忽然一亮,落子之后扬声笑道, “你居然输了”说完将茶盅里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抬眸得瑟地与他对视,做了个捻钱的动作,得意洋洋地笑着。 奚墨虽不懂她那动作是什么意思,却记起自己说过,如果她赢了自己,便答应她一件事,于是毫不在意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还是想让我做什么?” 月罂脸上笑意慢慢收敛,轻咳了一声,神色间倒是郑重了许多, “你体内的毒,可有法子解?” 奚墨不解地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提起这个,疑惑地问道, “怎么?” “听说除非去幻幽山找到所有解药才可,是么?还有其他法子么?” 奚墨定定地将她看着,竟不知道她打听到了这些,心里有些发慌。他先前就知道,自己体内存了太多的毒素,除非一个个找到解药解了,否则没有其他法子。而后来,他翻阅一本古书时才得知,还有另一种方法:换血,就是将自己体内的血转给一个健康的人,将对方完好的血液输送到自己身上。 这法子虽然罕见,却是最终的办法,一一寻到解药是不可能了,只能以活人之血救活自己,而对方体内忽然涌入毒血,必定毒发身亡。这种法子实在残忍,一命换一命,他并不想这么做…… “没有了。”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缥缈如云,见月罂眸子中闪过一丝失落,不由得反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让你好好活着,这就是我的愿望……”月罂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向前探着,一脸郑重地看着他。 奚墨手中还把玩着一枚黑子,听她说完忽然怔住,心慢慢跳开了一片,难以平静下来。她说,想让自己好好活着……如果真用那种方法,他就可以顺了她的愿,继续活下去…… 月罂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说什么,只是眉眼黯然,清冷疏离,只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没其他法子了。都说日久生情,的确如此,起初得知他身中奇毒的时候,她只是心生怜惜罢了。可接触时间久了,竟将他看成家人一般,每每想到不知何时他就会毒发,心像是绞着一般难受。 奚墨将一枚枚棋子拾进了棋盒中,眼眸深邃,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平淡地答了一句, “如此,不能如你的愿了……” 第341章不经意的脆弱 收费章节(12点) 第341章不经意的脆弱 月罂默默地点了点头,心情有些低落,与他告别之后便闷闷地回了花月轩。 等她走后,墨苑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寂静得使人心中压抑,透不过气来。奚墨静静地坐在那里,眉目清远,淡若止水。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冷了的清茶,放到嘴边时沉吟了片刻,终是一饮而尽。 夜,并不算漫长,但对于存有心事的人来说,总会觉得并不短暂。虽是盛夏,气流暧昧温存,而在某些人看来,仍不觉得温暖。窗外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点缀着寂静的夜色,也更衬得整个夜晚越发孤独。 连着几天,奚墨总是唤她前去学棋,顺便也会为她泡壶好茶,两人边对弈边饮茶,看起来倒是悠闲自在。 如在往日,月罂还会与他保持些距离,因为先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她不想给对方带来太多错觉,也不想让自己再遗失了心。但一想起自己几日后便要离开了,也就没太计较。 奚墨手撑着头,面容懒散而又倦怠,颇为不屑地用棋子敲了敲玉石棋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你又输了。” “不行不行我不放这”月罂匆匆忙忙拾起刚刚落下的白子,视线快速地扫过棋盘,觉得放哪儿都不合适,一时间头又大了几分,郁闷地抱怨道, “你怎么连条退路都不给我留” 奚墨觉得好笑,实在没见过这么无赖的女人,这几日通过下棋真是长见识了,出其不意地敲了一下她的头,话中带了一丝取笑, “一盘棋让你悔三次,又让你三子,此时又怪我不给你留退路,难道你就这么不长进?” 月罂郁闷地捂着额头,好一顿叹气,自己真就这么笨不成?除了第一天侥幸赢了他一次,就再没赢过,每次都被他吃干抹净,自尊心严重受挫, “罢了罢了,我认输就是,不与你这蛮人一般见识” 捡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奚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又将棋盘收拾干净。 两人下了一半的时候,奚墨忽然淡声开口道, “你可喜欢那几只兔子?” “当然喜欢先前你还不让我碰呢”月罂落下一子,并没揣测他这句话的意思,便随意地答道。 “那……把它们送给你吧。” 月罂疑惑地抬头,见对方眉眼平淡,没有任何异样,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追问道, “为何?” “养够了。”他淡淡而语,面色沉静,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月罂不屑地哧了一声,又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便是。”实际上她心里倒是蛮高兴的,她素来喜欢那几只兔子,先前总是趁着奚墨不在,悄悄带来几片菜叶喂它们。如今听说他养够了,刚好可以搬到花月轩去。正暗自乐着的时候,忽听对面又传来一声清冷的提醒, “不过……不许把它们吃了” 月罂听完顿时眉梢立起,不满地叫嚣道, “我又不是属狼的,怎会吃那些活物” 她蛮横的模样看在他眼中,倒是觉得有趣,见她急了,也没在意,仍出言嘲讽, “某些人可是餐餐离不得肉,谁知道我是送你几只玩物,还是送了几斤肉?” 月罂无奈地望天,险些被他的话噎死,这人总是波澜不惊地嘲讽着自己,句句挖苦,实在太过恼人。真不知道这么张俊美似仙,冰冷无比的面容下,究竟藏了怎样一颗心?想必一定是黑的于是气呼呼地冲他瞪了瞪眼,威胁道, “你再多说一句,我真会把它们吃了” 奚墨果然止了话,轻抿着唇不再嘲讽她什么,而是专心下棋。 夜色已深,两人又这么边拌嘴边下棋地一同过了几个时辰,到最后,月罂有些困倦,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奚墨见她如此,便放回了手中棋子,平静地开口道,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这几日每晚下完棋,奚墨都会将她送回花月轩,虽然一路无话,却觉得心中溢满了欢喜。然他刚站起身,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紧缩,仿佛有数把刀子同时刺在心脏上,慌忙攥紧了胸前衣裳,疼得闷声一哼。 月罂吓得忙将他扶住,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询问, “你怎么了?难道又是毒发了?” 奚墨嘴唇发白,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冷汗瞬间便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 月罂将他小心地扶到床边,自己顺势坐在他一旁,同时向外喊道, “彬儿彬儿快进来” 彬儿知道两人在屋中下棋,一直没有打扰,反而在外间打了个盹儿,听到月罂的叫喊,吓得从梦中惊醒,一溜烟儿跑进了里间。 “止痛药呢?快去找”月罂见他眉头紧蹙,想必是疼得厉害,心头一阵阵收紧,又急声吩咐。 彬儿手脚麻利地取来奚墨平日服用的止痛药,将药瓶交给月罂,又返回桌边倒了一杯水送来。 月罂一手撑着他的身子,一手取出一粒药丸塞到他嘴里,接过茶盅凑到他嘴边让他喝下。 奚墨无力地倚靠在她身上,艰难地将药丸咽下,可这药性极慢,并不能很快压制疼痛,只能一点点捱过。他手指紧紧地攥着胸前衣襟,身上冷得厉害,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月罂见此忙扯过一旁的锦被将他盖住,扶住他又躺回床上,心疼得厉害。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想到他每次毒发都是这般,这些年来也不知遭了多少罪。见他素来清冷的面庞此时毫无血色,蜷缩在床上如一只受伤的猫儿,心里更是难受,又对彬儿说道, “他平日可还吃别的什么药?一并找来!” “没有了,公子每次都只服用这种止痛药,挺过这一阵子便会睡去……”彬儿面露凄楚,清澈的眼中滚动着泪花。 月罂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下去。转眸看着床上男子紧蹙的眉与冰凉的汗,眼眶有些发烫,喃喃地念道, “究竟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些……” 奚墨略微睁眼,看着她攥紧的拳头,慢慢伸出手去,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体内似乎有一种毒气随意乱窜,到了哪处,便会肆意地啃噬,生生将五脏六腑搅得一团糟。他真想知道,体内是不是已经被咬得千疮百孔了。略吸了口气,勉强说道, “那日……为何要救我,倒不如让我死了……” 月罂顿时流下了眼泪,她如何也不会忘了,那天在山崖上,她就是这么紧紧地攥住他的手,不让他掉下去。他当时目光平淡漠然,像是已经厌倦了尘世,可她却死活不放他离开。而此时,他却反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仿佛在抓着生命中最后一根稻草…… “死了容易,活着难……与其看着一座青冢,倒不如天天被你气着……”月罂还未说完,已是泪流不止,她忽然有些不忍了,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个男人会如何。 这些天她常在墨苑与他下棋,才知道他的生活有多单调,经常是整日不说一句话,就那么撑着头看着窗外飞过的鸟儿,生命简单得如同一碗白水,并且还要忍受这种蚀骨的痛楚,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奚墨唇角微微下拉,似乎有些不悦,却没了力气反驳,只是更紧地攥着她的手。他从未这么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心,儿时的他,只想活命,才受尽折磨仍顽强地活着,终于有一天逃出了那个牢笼,却碰巧遇见了年幼的她。 从此,他心中便多了一双纯粹清澈的眼睛,她求他不要死,他便如了她的愿,就这样苟且偷生,活了下来。直到许多年以后,他再次遇见了这个让他动心的少女,可她已经心有所属,而自己也会随时不久于人世。 他本对生命淡漠至极,生与死已经无法束缚住他,活着便多度一日,死了也是心安,可越与她接触,他越在意与她相处的日子,真希望自己像正常人一样,多活几年,这样便可以与她拥有更多更多的相聚时光。 然一切终是幻想罢了……她很快便会离去,绝不会为自己留下来,而他也不会开口留她。因此,他才服了“断情”,只是不想看着她在面前转身离开,也没有勇气再一次接受那种死寂的日子…… 他会如她所愿,好好活着,只是,心很累,他已经不想再记起太多过往,宁愿全部遗忘…… 他手上的力道极大,攥得她有些疼,却没挣脱,而是与他十指紧扣,试图能让他安心一些。昏黄的烛火中,男子眉头紧蹙,狭长的眼眸轻阖,划出一条斜挑的眼线,完美精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在极力忍耐体内的痛楚。 月罂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慢慢陷入了昏睡状态,一颗心才随之落下。想要放开手,却发觉已经无法分开。即便在睡梦中,他仍是紧紧地攥着,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她便永远消失在生命中。 他不肯放,她也就那么坐在床头将他看着,也许只有在此时,她才能略微看清他封闭的内心。一直觉得他清冷得不近人情,可此时才感觉到,原来他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心门封闭得越近,人也就越脆弱,先前的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第342章结束了 收费章节(12点) 第342章结束了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奚墨轻蹙了蹙眉,刚睁开眼,视线范围内便出现了一张俏丽的素颜。他定定地将她看着,似乎还未从梦中醒来,直到记忆一点点跟着苏醒,才恍然记起了昨晚毒发的事。 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幻想着,如果今后能与她日暮而息,日出同醒,该有多么惬意。然手上传来的温度提醒他,一切都不是梦。 月罂感觉对方的手轻轻动了动,忽然睁开了眼睛,见他正凝神将自己看着,忙低声询问,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你怎么样?” “还好……你,整晚都在?” 月罂瞧了眼两人紧紧握住的手,自然而然地收了回来,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笑笑然地打趣道, “你不放开我,我也走不了啊” 奚墨被她笑得有些不自然,也动了动手指,像针刺一般,尴尬地抿了抿唇道, “对不住了,我……” “没事,你若不醒我也不放心回去”月罂见他面色有些泛红,知道他这人脸皮儿薄,忙说了真话。又询问了他的情况,知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吩咐彬儿送些早饭过来,自己直接在墨苑一同吃了。 奚墨起身洗漱之后,见她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桌旁等着自己同吃,心下一动。走到桌边浅声问道, “你今日可在园子?” 月罂点了点头,顺手为他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 “明日母后过寿,晚上在皇宫宴请各位大臣,我明儿一早过去。”听他没再说什么,疑惑地问道, “怎么?” 奚墨拿着青竹筷子,低头沉吟了片刻,这才又问, “你今晚……还会来么?” “来和你下棋?”月罂前两天就已经大体学会了,只不过也仅是皮毛而已,这些天一直与他对弈,想着跟高手过招必定能偷学到一二,也就从未间断。 奚墨不语,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粥,唇抿成了一条线。“断情”连服七日才会发作,今日是最后一天,他想着与她一起…… 月罂转了转眼珠儿,笑嘻嘻地凑近了他,邪恶地答道, “那……你多让我悔几次棋,如何?” 奚墨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实在意外。又见她古灵精怪的模样,不禁一笑,无奈地叹道, “以你这般下棋,何时才会有长进?” 月罂眉眼间尽是得意,总觉得能把这冰块逗笑也算是一种本事,于是越发大言不惭地答道, “说不定悔着悔着就长进了”说完,她竟然也被自己这没皮没脸的言论闹得有些尴尬,心想着自己这辈子是不是真没什么出息了? 月罂准备为熙兰送上一份贺礼,前些日子起便合计着要送什么。自从母亲这次醒来,她忽然发现她特别喜欢金银首饰,华贵的服饰,便投其所好地找工匠们打造了一枚兰花金步摇,过了今日晌午才见工匠们送来。 打开一瞧,这步摇做工倒是精致,两支兰花金光闪闪,生动亮丽,不过她总觉得用金子打造太俗气了,失去了兰花的清丽秀美。但她知道母亲就喜欢这些,便让婉儿收了起来,等明日进宫一同带进去。 刚吃过晚饭,月罂便早早溜达到墨苑,想着也没什么事了,不如与他一同下下棋打发打发时间。走进墨苑,仍是一片清冷,她不想打破此时的安静,便轻手蹑脚地推开房门,生怕那冰块在睡觉。 每日都能看见彬儿守在外间,今日却不得见,月罂只当他偷个懒,出去玩了,便径直进了内室。 里间仍然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只有屏风后传来悉索的声响。月罂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心想着他又在鼓捣什么奇怪的东西,绕过屏风一瞧,却即刻愣在了原地。 那冰块男,居然背对着她赤果果地站在浴桶边正拿着软巾擦着头发 月罂眼睛睁得极大,脑袋轰隆隆地响了起来,视线一直盯在面前那副完美的躯体上,惊得忘了转身。 奚墨身子虽然不好,却并不像表面那般瘦弱,除去衣裳,身材更是修长完美。肩膀宽阔,脊背光滑,弧线极好的腰身,紧实的长腿,无一不是比例协调。此时他身上还挂着些许水珠,欲掉不掉,更衬得肌肤如玉,诱惑可人。 月罂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显然有些管不住眼睛,但只是短短一瞬,便慌忙错开了眼眸。可她刚转过头,忽然觉得似乎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忙又转过脸,向他的肩膀看去,那里明显的有一处牙印,颜色很深,像是咬破了之后,血液凝固所致。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奚墨意识到有人站在身后,眸子一冷,迅速扯过屏风上的中衣披上。随后冷冷地看向身后的人,却是一愣。 月罂脸颊绯红,看着他一脸冰冷地将自己看着,才意识到做了件多丢脸的事,匆匆忙忙地转过身,同时捂住了眼睛,急声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只是个背影而已,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奚墨十分尴尬,没想到她今日会来这么早,早知道就让彬儿在门外守着好了。郁闷地咳了一声,试图掩饰尴尬, “怎么来这么早?”他边说边把中衣穿好,同时收起了指尖的毒药末,与她擦肩而过,打算绕过屏风。 “闲着也是无事……”月罂正想再说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因为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香气,是让她从睡梦中都会觉得心安的味道,金竹香……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一把抓住了奚墨的衣袖,缓缓向前贴近他的前襟。这味道,她在生下念儿那天就闻过,后来只以为那时心情杂乱,又极度想念那个人,才会出现幻觉,也就并未在意。而此时却不同,精神好好的,她为何还会闻到这种味道? 奚墨看着她一点点靠近,竟然没有躲闪,平心而论,他是喜欢她亲近的。他只是僵住了身子,错愕地看着她的眉眼,连呼吸都放轻放缓,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月罂攥着他的衣袖,歪着头在他身上嗅了嗅,果然……一颗心沉了又沉,仿佛沉到了冰冷的湖底,一种不好的预感缓缓地爬上了心头。猛然间想起他肩膀上的那处齿痕,刚刚并未在意,还以为是他在外面偷偷找了女人,可此时才记起,那晚,自己也曾那么咬过一个人,而且位置相同…… 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那种不好的预感险些让她生生透不过气来。月罂用力将他推到一旁软椅上,想也没想地扯开他的中衣,视线盯在他的肩膀上,唇抿成了一条线。没错,是齿痕,虽不确定是不是她的,不过这位置实在吻合 奚墨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忙按住她的手,试图遮上肩膀,却被她出手打开。他不安地看向她绝望且又愤怒的眼睛,喉结滑动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我问你,那晚……是不是你?”过了很久,月罂才费力地问出了这句话,从她见到他的遮掩与不安时,那个念头就强烈地占满了内心。 奚墨偏开头,薄唇紧抿,仍是不发一言,到了此时,他又能说什么? “念儿是你的孩子,对不对?”月罂步步紧逼,声音也越来越冷。 对她而言,这件事太荒谬了,简直让她难以相信孩子生下半年之久,她竟然才知道他亲生父亲是谁,这一年多来一直以为是另一个人的,对他误解、埋怨、气恼,甚至是怨恨……可此时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那个人与自己并没有半点关系,所以才会走得如此绝情…… 奚墨长吁了口气,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突然。他缓缓地转过脸,与她对视,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记起来了?” 月罂身子一颤,从他这句反问中便猜到了答案,眉头蹙得更紧,不答反问, “为什么?”知道自己那晚中了媚药,只是应该还有其他法子可解,并不一定要做那种事,他为何一定要那样做? “不为什么。” “胡说”心底的怒气与不甘猛地窜到了头顶,逼得她险些失控。她本来对他的印象是不错的,这些日子又心生怜悯,觉得他这辈子实在可怜,甚至想过如果他没其他地方去,要不要同她一起离开这里。 而此时,面对这个措手不及的真相,她真的火了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生下了孩子,自己还一直被瞒在鼓里,说起来会让多少人看了热闹?就好像周围的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独独瞒着她,让她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一般 回想起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时,他拼死护着的情形,心头怒意就更盛,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哪怕自己被刺一刀,也要护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出生前对自己细致入微的照顾;自己生产时他静静地陪在身旁;孩子出生后他寸步不离的守候;以及孩子离开时,他黯然失魂的眼神…… 月罂忽然无声一笑,所有的往事全部串起来了,觉得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人。她见奚墨神色凄凉,目光悲切,实在不想去猜测他在想什么了。缓缓地放开了手,无力地转过身,慢悠悠地出了墨苑。 奚墨眼眸低垂,静静地看着地面,神色索然冰冷。本还幻想着什么,此时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感谢夕月的长评,超喜欢~另外,很感谢一直看文的朋友们,看着一点点多起来的订阅,心情无比好啊…某司不会表达什么,只能再次感谢大家了~ps:近来剧情虽然有点虐,不过最后会变好的,相信大家看了这么久,内心一定无比强大了,嘿~~ 》_《) 第343章离开 收费章节(12点) 第343章离开 月罂一夜未睡,清晨就告诉婉儿留下收拾两人的东西,等一切妥当之后再进宫。她不想再回这个园子,等母亲寿辰之后便从皇宫直接离开。月罂嘱咐好一切,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见彬儿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是奚墨不见了。 原来昨晚彬儿听到两人的争吵,一直没敢进里间,后来月罂走了,他才战战兢兢地送去了一壶茶,却被奚墨支开。他清晨见天色大亮,里间仍没有任何动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进去一瞧才发现屋里空荡荡的,被子也叠得很整齐,像是昨晚根本没人睡过,这才慌慌张张地来禀报月罂。 月罂听完即刻愣住,默了片刻之后挥手示意他离开,并没吩咐人去寻找。见彬儿走后,她才望着面前几根金竹浅声叹道, “走了便走了,这园子也该散了……” 她在离开之前,再一次慢慢走过那些熟悉的院落,心中感慨万千。还记得刚来到这园子时,有个人牵着她的手,将这些路线一一说给她听,生怕她迷路。那时的她,还觉得一切都新奇有趣儿,总是挣开他的手,跑到各处好奇地观望。 如今,旧地重游,却有了别样的情绪。三千繁花、听香雨榭、离园、墨苑、宁静致远……月罂每走到一处便短暂地停留一阵,看着龙飞凤舞的匾额皆是一阵茫然。 三千繁花。一如往日般华贵绚丽,同这院落的主人一样,修建得极近华美妖娆。琉璃色的墙面,别致的彩瓦门窗,雕梁画栋,美不胜收,真似被万千繁花簇拥一般。 听香雨榭。若有若无的琴声从中传出,空灵凄婉。绝美的音律卷起满地紫色花瓣,飘飘洒洒地越过青砖绿瓦,吹到面前。曾有个少年,总是将那些漂亮的花瓣捧到她面前,她轻轻一吹,花瓣便淘气地挂在他的发丝间。 宁静致远。还记得初次见到这块牌匾时,她险些喷了。那么一个桀骜不羁的粗鲁男人,只会整日板着脸与旁人拌嘴,竟然会有这么雅致的院落,实在让人诧异。直到最后,她都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他不会写字,所以才偷了旁人的牌匾借用?想到这,月罂忽然垂眸一笑,笑容却无比苦涩。 墨苑。从漠然的相处,到极近缠绵,那个一直认为高高在上的清冷男子,竟然就这么闯进了她的生命中,又悄然地离开。谁对谁错,又怎能说得清楚明白,不过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情感,错误的姻缘…… 离园。月罂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园中金竹,茫然无措。依稀的竹林如往日一般清幽雅致,院落依旧打扫得纤尘不染,只是那半敞的雕花木窗后,再看不到那雪色衣衫的一角,再听不到那悠扬舒心的箫声…… 月罂缓步离开,心却沉重得厉害。每一步似乎都能勾起历经的过往,无论是欢喜的,还是忧伤的,抑或是悲痛的,都深深地刻在了园中的每一处角落。她只觉得眼眶微涩,步伐有些凌乱,温暖的风吹在心底,却空荡荡地卷起了一地的悲哀。 究竟是在哪里失了心,又在哪里丢了魂?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一点点冲淡了清晨的寂寥。 月罂手撑着头,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青葱树木,目光淡漠。 “殿下,到皇宫还早呢,睡一会儿吧?”夏蝉见她神色倦怠,眼圈发黑,便猜到她又一整晚没睡,不由得轻声劝道。 月罂随意地嗯了一声,可仍望着窗外怔怔出神,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心思。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让她几乎崩溃,想了一夜才变得释然,既然发生了就别再计较什么了,不过是一夜留下了个孩子而已,又能怎么样呢?可是,心为何总是揪得紧紧的…… “春露还没找到吗?”月罂像是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夏蝉,轻声询问。 夏蝉摇了摇头,与身旁的秋霜对视了一眼,小声回道, “几天前她突然不告而别,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月罂接过秋霜递上的茶水,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随后淡声道, “你们几个与其他丫鬟不同,都是自由身,来来去去也不用告诉谁。昨儿我就让你们找个好去处,你们却又跟了来,难道就这么想跟着我?” “我们以前也伺候过别的主子,可常常被打骂,像殿下您这样的主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俩这辈子都想跟着您……”夏蝉喃喃地答道,似乎是回忆起几个人儿时的事,向来活泼的小脸有些黯淡。 月罂轻抿了唇,没再继续说什么。她知道她们两个功夫不凡,却知道是那个人派来保护自己的,从心底就有些抵触,不过既然愿意跟着就随了她们的愿吧,等合适的时候为她们找个好婆家就行了。 婉儿吩咐人将最后一个包袱装到了车上,终于长吁了口气。由于月罂走得匆忙,又不想再回园子,只能让她独自留下收拾行装。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晌午,现在随车队启程还能在晚宴前赶到皇宫。她知道月罂一整晚没睡,早上又没吃什么,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也不知这一路会不会饿,好在她已经备好了一些吃食在马车上。 婉儿正准备离开园子去皇宫,忽然接到小丫鬟送来的信件,说是北冥国加急送来的。她接过来看了看,发现信的封口已经被拆开,也就没太在意。她知道月罂这些日子经常收到一些开了口的信,每封都说是加急信件,可打开一看无一不是潦草的药方。 月罂起初还略略地看一眼,后来便气恼地将信件全部收了起来,暗骂那人实在可恶,自己什么病都没有,可他却把药方寄了个齐全,各种小病大病应有尽有,实在恼人。 婉儿怕真有什么要紧事,只得将信取出,展开一瞧,却又是药方,只是某些药材下面的数量重重地描了一遍,像是刻意提醒人注意一样。她知道月罂平日将信件都放在什么地方,便回了花月轩,将这封信也放在那个小匣子里。 正想盖上盖子,她忽然瞧见匣子里那枚雪玉簪,不禁叹了口气。她知道月罂向来簪子不离身,可自从慕离走后,这簪子就一直被她锁了起来,如今要离开了,她却仍没有带上它。婉儿犹豫了一下,取出雪玉簪放在了一个香袋中,心想着怎么也该让她带上,毕竟曾经喜欢过一场。 盖上了匣子,婉儿将它又放回原处,这才出了园子,吩咐车夫离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启程,却不知道此时一匹黑马正踏尘而来。马上的男子落拓潇洒,只是稍显疲惫,他甩了一下短鞭,马儿一声嘶鸣,跑得更快。 轰隆隆的巨响在北冥国皇宫的一座殿宇中响起,刚走到门口的女人忽然停住了脚,戒备地看向殿中,眉头紧紧地蹙起。 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衣裳半裸的少女,又惊又恐,泪眼婆娑,慌乱之中竟撞到了女人身上,一见是她立即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女人看了这情况便全部明了,眉头蹙得更紧,低声呵斥道, “你也真是的,就这么耐不住性子让你一点点收了他的心,你偏不听他岂是你见过的那种寻常男人?” 少女闻言哭声更大,断断续续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刚刚那一幕简直让她吓破了胆,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女人使了个眼色,两旁立即走过来两个小丫鬟,一左一右将少女搀起,送到偏殿休息。 见她们走后,女人这才长吁了口气,提步进了殿宇,入眼便看到满地的碎玉,大大小小洒得到处都是。不远处还矗立着一块玉石屏风,只是屏风已经残破不全,像是被重物击中了一般。 “你怎么又发这么大的火?”女人尽量放缓了语气,实在不想再点他的火。 慕离负手而立,面沉似水,眼神淡漠地看向窗外,似乎并未听到任何声音。 这女人便是先帝的妹妹,也是慕离的亲姑母,北宫叶灵。她扫了眼一地的碎玉,小心地避开,上前几步站在他的身后,还未等再开口,视线忽然落在他流着血的手上,顿时惊呼了一声, “你受伤了?” 慕离忽然转头,漆黑的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刺骨寒冷, “我称您一声姑母,并不代表所有事都会让着您今后再有这种事发生,休怪我不顾这些年的亲情” 北宫叶灵闻言冷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她不过也是心急罢了,你娶了她们,却不与她们圆房,整日待在花室,要么就是独自睡在寝宫,难道要一直这么过下去?” “娶了她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北宫叶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却不得不压下火气,又说, “朝中局势不稳,如果不娶了那些重臣之女,又怎会让他们死心塌?br /gt; 金竹密语第7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塌地地跟着你?” 慕离不屑地勾起唇角,依旧冷言冷语地答道, “凭借婚姻维系与臣子的关系,当真是荒谬至极。难为姑母还会用这等不高明的法子,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第344章纠缠的命运 收费章节(12点) 第344章纠缠的命运 “你”北宫叶灵气得柳眉竖起,杏眼圆睁。她本就是暴躁的性子,只是不想与他再生隔阂,这才每次都强压下火气,如今听他这么说,哪还忍得下来? “无论如何,你都坐上了这个皇位,就将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 “我早已无心,此刻谈不上收心” “既然无心,就好好当这个皇帝,别让你父皇打下的江山在你手中断送” “父皇打下的江山早已经断送,你我脚下所在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我这些年亲自夺回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调一次比一次高,北宫叶灵听到这再也忍不住,忽然扬起了手。然只是一瞬,她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手停在半空中再也没忍心打下去。手指慢慢攥起,最终握成了拳头,声音有些哽咽,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我冒死将你救出来,你岂会……”说完气恼地放下手臂,拂袖要走。 慕离猛然醒悟,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上前两步一把拉住女人的手臂,迟疑了一下才低唤道, “姑母……” 北宫叶灵仰头吸了口气,只觉得怒气一点点向上涌,冷声道, “你最近太让我失望了哪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慕离轻抿了唇,却无力反驳。的确,从雁儿回来那天开始,他就变得越来越烦躁。那日让她前去,不仅是为了念儿的满月酒,更是探一探南宫熙兰的虚实。 他回国后虽然不怎么理会朝政,但对这几大国的动向还是颇为关注的,他隐约觉得南月国似乎有些不同,平静的背后像是暗藏着波涛汹涌。他这才让雁儿试探熙兰,与她商量有关对抗风鳌国的计划。 他知道先前的假女皇对这些事并不在意,可雁儿带回的消息却让他大为震惊。原来熙兰得知北冥国有与其联手的打算,便信誓旦旦地承诺一同攻破风鳌国。到时领地归还南月国,夺来的金钱物资全部送给北冥国做谢礼。 慕离当时便猜到,真正的女皇回来了……他虽然不清楚其中原委,却开始觉得不安。那日与王夫的对话仍记在心头,总觉得那个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以王夫的为人,绝不会无凭无据地伤害旁人。 对他而言,如果那金殿上坐着的女人当真是南宫熙兰,也就到了复仇的时刻。父皇母后,以及整个皇宫中那些无辜惨死的冤魂,都与那女人脱不了干系,他绝不会轻易放了她。但是,若真除掉那个女人,她怎么办?那个人再恶毒,也终是她的亲娘…… 既然已经预感到事情的走向,慕离只能将自己的猜测提前告诉月罂。但北宫叶灵生怕他们二人再有什么纠缠,将北冥国暗地商量进攻南月国的策略告知对方,才将他每次送出的信都拆开仔细审视几遍,虽然也心存怀疑,却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能让信使交到月罂手上。 慕离虽然记恨南宫熙兰,却没怎么参与作战计划,因为凭借他多年的指点,北冥国的将领早已身经百战,能力不同于往日,并不需要太过依赖他。他每天只是焦急地期盼月罂能看懂那些送去的信件,希望她能尽快离开南月国,免得受到战争牵连。但他却不知道,她早就将自己随口说的那个暗号忘在脑后,自然无法读懂他的心思。 慕离见北宫叶灵肩膀微微颤抖,想来气得不轻,缓了口气低声道, “姑母,我不希望她受到牵连……” “父债子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南宫熙兰一条贱命,怎能抵得过当年惨死的那么多人?” “姑母”慕离闻言忽然睁大了眼,急声喊道, “您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 北宫叶灵忽然转身,声音陡然提高,带着灼灼的怒火, “你给她送出那么多信,别以为我不知道里面没有蹊跷只是我猜不透其中的意思,否则也不会任由你向她传递消息” 慕离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缓缓问道, “您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拦截其他人?”慕离送出许多信件之后仍得不到她的回应,也并不清楚她的动向,不得不暗地里派出许多暗卫去保护她,而那些暗卫一旦离开,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不难想象,又是北宫叶灵从中拦了下来。 “你送出消息,她若明白早早避开也好,若真是不懂或是选择留在南月国,便是命运使然,必须要与我们作对,那我岂能让你再派人去保护她?” “您这是在逼我……” “我逼你什么?是你自己放不过自己你怎么不想想,一旦你报了仇,杀了南宫熙兰,她岂会对你有半点感激?想必一定会记恨你一辈子” 慕离顿时僵在了原地,忽然发现简单明了的一件事,竟然被自己忽略了……那张素来沉着平静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绝望,那裂痕越来越大,最终割裂了所有的希望与幻想。他忽然苦涩地一笑,难道两个人如此还不算结束,非要到水火不容,彼此记恨的地步才会罢手? 殿宇中一片寂静,似乎能听到窗外花瓣飘落的声响。过了许久,慕离才淡淡地开口问道, “攻打南月国的计划,进展得如何了?” 北宫叶灵见他终于平静了下来,眼眸顿时一亮, “再过几日就是南宫熙兰的寿辰,各国都会派使臣前去庆贺,南月国防守自然松懈。到时候我们将兵将乔装成普通百姓混进皇城,只等着雁儿在寿宴上动手之后接应她。只要能杀了那女人就好,其他人如果不反抗,我们的人也绝不会下杀手”她这番话便是在暗示他,只要月罂不干涉,这件事就不会牵连她。 慕离如何听不出她这番话的意思,可是事实多变,他如何也不相信真如北宫叶灵说的这么简单顺利。略想了想又说, “我来接应,可好?” “不行”北宫叶灵想也没想就直接反驳,可看到他坚定的目光又不免蹙眉,沉声问道, “你想提前告诉她?” “我恨不得手刃南宫熙兰,怎会将计划泄露?只是……想拦住她罢了。”他眉目淡然萧索,内心却极度无奈悲凉,两人的命运为何要如此不堪?既然今生无缘,又何必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纠缠? 北宫叶灵细看了看他,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缓声道, “知道就好,不过切不可轻举妄动,你若做得太过,只会让你妹妹无法全身而退,你要想清楚这点” “姑母放心,我必不会让雁儿无法脱身……” “我自然放心,虽说同父异母,但你们的关系却似亲兄妹,”北宫叶灵说到这上前一步,视线在他沉静的面容上来回扫过,继而又说, “相信你也不会为了她,舍弃雁儿。” 慕离忽然轻声一笑,然笑却并未入眼, “姑母可是在拿雁儿威胁我?” “她不过是舞姬所生,又是个女子,也许只对你才显得重要,不要把谁都想得和你一样在意她”北宫叶灵说完轻哼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慕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阖上了眼,头脑乱得一塌糊涂。平日里的淡定从容已然支离破碎,只剩下极度的不安与一日日的煎熬。 月罂三人到达皇宫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宫门外早已经有人候着。她下车之后四下扫了一眼,见来来往往的大臣颇多,个个眉飞色舞,喜气洋洋,见了她都上前打了招呼。 月罂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进了皇宫,到了紫金殿门前才分开,她听说熙兰还在兰心殿,便带着夏蝉秋霜一同前往。 兰心殿中依旧燃着浓郁的熏香,浓得有些迷离暧昧的味道。月罂揉了揉鼻子,便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见熙兰正目光闪闪地摆弄着两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像是十分欢喜。 熙兰见她行了礼,招手示意她过来,很是高兴地说这夜明珠的来由,竟然是那座毒山中的门派幻幽宫送来的贺礼,实在让月罂大为诧异 “听说他们向来是收人钱财,取人性命,并不与各国交好,如今为何要送给您礼物?” 熙兰毫不在意地摆弄着那两颗珠子,挥了挥手答道, “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无需顾及。” 月罂听出来她不想对自己明说,心中更是疑惑,忍不住又提醒道, “娘,您切莫被他们表面的奉承蒙蔽,那些人心狠手辣,又精通各种毒药,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你的意思是我愚蠢?会上了他们的当?”熙兰语气颇为不悦,啪地一声扣上装着夜明珠的盒子,脸色即刻阴沉下来。 月罂今日自然不想让她生气,忙拿出特意为她打造的那支纯金兰花步摇来,干咳了一声,试图弥补先前的尴尬, “娘,女儿也有样东西送您……” 熙兰睨了眼她手中那个长条形的锦盒,面色这才稍稍好转,接过来瞧了瞧之后将它打开。然取出步摇的一刹那,熙兰脸色煞白,仿佛见到鬼了一样,手一抖,步摇应声而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345章意外来客 收费章节(12点) 第345章意外来客 月罂一愣,看着熙兰惊恐的目光,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衣袖,紧张地问道, “娘,您怎么了?” 熙兰睁大眼睛看着地上那支还在打颤的步摇,只觉得恐惧一点点爬上心头。这步摇她太熟悉了,她亲眼看着南宫清兰戴了若干年,只不过,那女人所戴的是用白玉雕成,眼前的却是纯金打造。 过了许久,南宫熙兰才强压住惊恐问道, “这东西,是哪来儿的?” 月罂不明所以地拾起那步摇,拂去上面沾着的灰尘,又放回桌上, “只是随意想了个样子,让工匠们按图样打造的,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熙兰手指慢慢攥起,在衣袖中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心跳一下下加快。难道这是心灵感应吗?她为何会画出与她娘所戴相同的步摇,是巧合还是那女人死不瞑目,指引着她女儿蓄意复仇? 熙兰目光探究地看向月罂,见她有些迷茫,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才暂时放缓了语气,无力地说道, “没什么,只是心口忽然有些不适……” 月罂听完将步摇放回锦盒中,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对她的话并没怀疑。将她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又关切地询问了一番。然熙兰心思全在那不可思议的步摇上面,回想起先前所做之事,顿时额角见汗,被风一吹,冷飕飕的十分不舒服。 “你先回赏月殿吧,我歇一歇就没事了,晚宴时我自会派人唤你。” 月罂不放心地又问了她的情况,可见她并没心思理会自己,不得不离开了兰心殿,心头却拢起一层疑云。 月罂走后不久,门外闪进来一个红衣女子,到了熙兰近前行了礼。 熙兰略微睁眼,看到眼前女子一愣,随后四下看了看,不悦地问道,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不怕被旁人看到?” 来人正是那日险些被奚墨毒死的南宫绯雪,她当日设计引奚墨去之前,早已经事先服下由春露偷出的解药,这才平安无事地回来。她本以为断情会被月罂服下,然后那两人远远地离开这里,即便不能让她死,也可以永生不得相见,今后再没人能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不过她所有的计划都功亏一篑,不得已只能再次回到皇宫,将希望寄托在南宫熙兰身上。她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人并非母女,却能猜出熙兰是不在意那个女儿的,否则当日也不会用熏香试图毁了她的孩子。 南宫绯雪娇柔地一笑,坐在软榻边殷勤地为熙兰捶着腿,声音柔媚荡漾, “我进来的时候已经仔细瞧了,并无旁人看见。母后看起来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熙兰闻之瞟了她一眼,并未回答。当年她与涑南王争夺少皇之位,两人都在孩子身上做了手脚,她提前催生,产下男孩冒充公主,而后来得知,涑南王也采用了同样的法子,只是她所生的却是女儿,仅比自己晚了半个时辰。 熙兰一直觉得当年侥幸,可后来却不经意得知,当年涑南王产下的是一个死婴,只是被瞒下了,而一直被奉为三公主的南宫绯雪,只是涑南王以防不测提前备好的棋子。 进一步暗中查探之后,熙兰才知道当年涑南王早就在民间寻到几个与她产期相近的妇人,她生产时也让人为那几个妇人催生,而南宫绯雪的亲生母亲,就是其中的一个,只是由于难产,不幸在生下她之后香消玉殒,也可以说是被涑南王间接害死。 这件事一直是个秘密,南宫熙兰虽然知道却并未理会,因为就算将这些事公诸于众,凭借涑南王的地位与权势,也无法动她一分一毫。 但南宫绯雪不知怎么在前次失踪的时候得知了真相,返回皇宫便与熙兰摊牌,说是愿意成为她的棋子与刀剑,只要为母报仇,亲手毁了涑南王,她不惜付出任何代价。由此一来,两人倒是沆瀣一气,各自为了不同的目的暂时联起手来。 “你可相信阴魂不散之说?” 南宫绯雪睫毛轻轻一颤,暗自揣度她这句话的意思,随后摇头答道, “绯雪不太懂母后的意思。” “就是一个人死了,她的魂魄会不会还留在世间,冥冥之中指引人做些什么事?” “世间奇事之多,若真像母后所言,也有可能。不过这魂魄终究是魂魄,如何也斗不过人不是么?” 熙兰轻蔑地一笑,眸子慢慢眯了起来,自己不就被那一缕魂魄占了躯体十几年吗?若不是离开这么久,此时的情况哪能这么难以掌控?想到这眼底闪过一抹决然,冷声问道, “我让你办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南宫绯雪唇角轻扬,目光得意且又阴毒, “一切都已妥当,过了今晚,母后与我的心愿就都会圆了。” 熙兰起身到了床边,在床头一处轻轻按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暗槽。她将里面的一个漆黑小瓶拿了出来,转身又递给南宫绯雪,压低了声音道, “这毒只需含在嘴里,等化开之后再与她说话,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中毒而亡,而且查不出是谁害了她。解药我先前已经给你了,可服下了?” 南宫绯雪连连点头,双手接过瓷瓶,小心地收到袖中。 熙兰见时候不早,便打发她悄悄离去,切莫让旁人见到。自己则是换上华贵的及地宫装,描眉打鬓,在众丫鬟与侍卫的簇拥下前往紫金殿。 紫金殿中,玉盏金杯,觥筹交错,丝竹之声悠扬婉转。 月罂到得比较早,看着走进殿宇的一个个熟悉面孔,只觉得无趣。象征性地与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便自顾自地欣赏歌舞。 各国使臣来了许多,除了北宫雁之外,她对其他人都不熟悉。先前花寻说要亲自来贺寿,但临时有事,只能派使臣前来,他大概在明日才会到达皇宫,接她一同回花霰国。 月罂与北宫雁闲聊了几句,却发现对方有些心不在焉,想必是与仍为念儿满月酒那天发生的事心存隔阂。见她如此,月罂也不便多说,又返回自己的位置继续耗着时间。 此时殿中正有几名男子起舞,眉目如画,腰肢比女子更为柔软,舞得千娇百媚,勾魂摄魄。北宫雁视线睨向那些男子,不经意地与其中一个递了眼色,随后端起一盅酒,缓步上前,到了熙兰面前浅笑道, “雁儿敬女皇一杯,祝女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也祝南月国与北冥国永世交好。”说完提起熙兰桌上的酒壶,为她斟上一杯,小指却不经意地一抖,一丝粉末儿不着痕迹地落在了酒盅里。 熙兰并没看见她这个小动作,接过酒盅笑笑然地说了两句客气话,与她相敬之后端到了唇边。 雁儿也举起酒盅,锁着熙兰的眼睛慢慢饮下杯中酒,心却跳得厉害。她虽然征战无数,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死在她手中的人也不计其数,但她却极少做这些暗地里的争斗。可她知道若要硬碰硬,即便可以趁乱杀了熙兰,也必定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无奈只能冒险用了这个法子。 此时殿中起舞的那些男人都是北冥国的死士,只为了殿上出现差池时护着雁儿离去。胜败只此一举,若不能暗地取下对方的性命,就只能兵戎相见,到时候两国损伤更大,会有太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就在熙兰即将喝下杯中酒的时候,一侧廊柱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笑声柔媚可人,似乎能穿透缭绕的音律与闲谈之声,让一部分人不由得一愣。 雁儿只听到这声音便身子一震,是他不可置信地抬眼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廊柱后绕出一人,身着花色锦缎制成的艳丽丝袍,如花蝴蝶一般轻盈地来到两人面前。 来人略微行礼,顺势眉目含笑地询问道, “在下仰慕雁将军许久,不知女皇陛下可否将这杯酒赏给在下,也让在我能与雁将军一同饮下?” 雁儿怔怔地看向男子,虽然这人的模样从未见过,但仅凭声音与动作,甚至是凭借感觉,她便断定这人就是这些年一直冒充北宫柠的男人,也是与自己相处了若干年,为北冥国战事出谋划策的军师 熙兰不知道这男子会忽然露面,虽然心生疑惑,却没反驳。如今她正重用着他,只当他与雁儿有些交情,便将酒盅递到男人手上,笑说道, “没想到阮公子竟然倾心于雁将军,当真是喜事一桩啊”回眸间,见殿下众人探究的眼神,眉梢轻扬,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又向众人说道, “这位公子正是幻幽宫朱雀堂堂主,阮玉。” 话音刚落,殿下一片死寂,仿佛这些人同时没了呼吸一般,连那些起舞的男子们也停下了动作,目光锐利地将男子看着,静得吓人。许久之后,才传来深深浅浅的吸气声,却仍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月罂正端着酒盅,打量着男子熟悉的背影,心想着像是在哪里见过,然听到熙兰介绍之后,手指蓦地攥紧,惊得睁大了眼。 (弱弱地叹口气:这两天卡文卡得厉害,好不容易才码出来一章,各种纠结…) 第346章我很喜欢 收费章节(12点) 第346章我很喜欢 她不会忘了那日从百花楼出来后遭遇的事,几个黑衣人险些要了她的命,若不是跳下悬崖,后又被童昕所救,想必早就摔得粉身碎骨或是被那群夺命蜂吃了 月罂虽然又惊又恼,但也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势,自己身单力薄,即使与他争辩起来,也占不了任何便宜。何况,那衣裳虽说沾了追魂香,她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阮玉所为。眼看着母亲与这个幻幽宫的堂主关系亲密,她又觉得忐忑不安起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稳住性子,一个小国使臣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立即噌地站起身,眉毛立起,高声喊道, “女皇陛下这是何意?谁不知他幻幽宫手段毒辣,是各国的仇人,想必你们南月国不少官员百姓也死在他们手中吧?今日让他前来,如何对得起那些人?” 使臣边嚷嚷,边气恼地瞪着阮玉,恨不得食他的肉,喝他的血,然他也知道对方是幻幽宫的人,用毒高超,并不敢轻举妄动。 还未等熙兰说什么,阮玉忽然低低地一笑,扬眉对那使臣说道, “啊,在下倒是想起来了,梁大人的妾室彩珠就是被我们幻幽宫的人毒杀了,想必还记恨着呢吧?”他说得随意且又不屑,惹得那梁大人火气上涌,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另一位大臣拉住了衣袖。 阮玉并未在意,垂眸看了看酒盅,已然猜到这酒中加了料,漫不经心地瞟了眼依旧震惊的雁儿,眼底却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温柔, “不过,梁大人可想知道她因何而死吗?” 梁大人已然被怒火灼得双目通红,拳头紧紧地攥起,但仍想知道真相,愤愤地哼了一声,却一言不发。 阮玉笑吟吟地坐在南宫熙兰一旁的台阶上,举止轻佻随意,边嗅着杯中美酒边缓声道, “那女人未过门之前就与令郎眉目传情,颠鸾倒凤,但无奈嫁给了比她大三十几岁的老头子,自然不甘心。过了门之后仍与令郎有染,后又有了孩子,本打算两人远走高飞,但令郎不愿舍弃未来的仕途,就告诉她从此别再来往,一刀两断。那女人自然不肯,嚷嚷着要将此事揭发,令郎一时恐慌,便在她茶中下了毒。那女人死后,他怕受到牵连,又诬陷是幻幽宫所为,令郎还真是……” “胡说”梁大人还未等他说完,气得吼了一声,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觉得羞耻。 “是不是胡说,梁大人回去问问令郎就知道了,何必与我大动肝火呢?”阮玉说到这,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像是感到十分可惜,随后笑睨着梁大人发青的面孔,继而又说, “聪明人一想就透的问题,竟然让梁大人误会了这么久,看来在下真要给您提个醒了。幻幽宫的确会收人钱财,取人性命,但也要分是谁。酬劳太低,或是要除掉的人身份不够,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价值,区区一个小妾,如何值得用我们的人动手?传出去岂不是丢了幻幽宫的脸?” 他嗓音柔和,如一片棉絮般轻柔悦耳,但语气却透着逼人的气势。环视了四周面色各异的使臣,收敛了些许笑容,若有所思地又说, “各位大人表面上看起来都这么正义,可暗地里好像有不少人买通了幻幽宫做事吧?让在下想一想,还有谁呢……” 他话音刚落,有些人心中顿时慌乱起来。诚然,阮玉说的的确是真话,这些人虽然恨幻幽宫入骨,但有些事只有他们的人才能做到,私下里,真有几个买通过幻幽宫的人,只为了除掉异己,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气焰顿时少了一半。 阮玉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慢悠悠地又说, “大家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你们给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为你们办事,事成之后一拍两散,何来仇恨之说?啊想必是嫌我们杀了你们熟识的亲眷、友人,所以才恨着我们?那就难办了……”阮玉假意遗憾地摇了摇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眸一亮,惊呼道, “那如果各位大人饮下的酒中都被我下了毒,恨我的人岂不是更多?” 众人闻言脸色蓦变,慌忙丢下酒盅,恨不得将刚刚饮下的美酒都吐出来,一个个满脸惊恐,不安地看向阮玉。 谁知那妖艳男子扑哧一笑,回眸看向淡然自若的南宫熙兰,笑笑然地说道, “今日是女皇陛下的寿宴,在下随口说了句玩笑,竟然吓到了诸位宾客,还望女皇不要见怪才是。” 熙兰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眉眼平顺,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笑意十足地答道, “阮公子真是风趣幽默,诸位可不要信了他的话,今日是朕的寿宴,怎能以毒酒款待各位?” 以往的宴会常常是各国使臣以及南月国大臣参加,人数众多。今日熙兰却暗自存了心思,并未让本国大臣前来,此时紫金殿上坐着的也只是各国使臣而已。 他们听南宫熙兰这么说,虽然并不相信,却没了先前看到阮玉那般激动,无奈地压下气恼之情,更有许多人完全没了主意。相信许多人知道自己的性命正攥在他人手中,都不会镇定自若。 阮玉把玩着手上酒盅,缓缓地举起向熙兰以及众人敬了敬,柔声说道, “在下今日来此仅是为了庆祝女皇寿辰,并无它意,在此借花献佛,祝女皇福寿康健。”说完扫了眼雁儿,将酒盅凑到了唇边。 雁儿瞳孔一阵紧缩,只觉得心似被刀子狠狠地刺了一下,丝毫没考虑后果地甩了他一巴掌,连同酒盅一起打翻。 整个殿宇又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雁儿,对她的举动十分不解。阮玉也是一愣,觉得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缓缓地眨了眨眼。 雁儿拳头紧攥,连连吸气,这么多年,面对何等险情她都没有这般害怕,却在看到他饮毒酒的一刹那,感觉天地要塌了一般。她强压下心头的恐慌,冷言冷语道, “你这个嗜血的恶魔,不配喝我敬的酒” 阮玉明白她不想让自己死,也知道她这么说是想掩饰酒中有毒,仅一瞬间,便笑嘻嘻地揉了揉脸,暧昧地说道, “雁将军的性子果然如传言一般,不过……我很喜欢”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便将殿中气氛缓和了下来,众人虽对熙兰的这种做法极为不满,却无法发泄,因为他们还忌惮着刚刚阮玉说的那番话。而他们也暗自思量,她堂而皇之地将幻幽宫的人请来赴宴,究竟存了什么心思?难道是想以此暗示各国什么? 雁儿轻哼了一声,转头回了自己的位置,心却难以平静。自从他们兄妹夺回北冥国,这个一直假扮北宫柠的人就消失了踪影,任她如何寻找也没有消息,如今才得知,原来他竟然是幻幽宫的堂主,真是可笑…… 阮玉,是他的真名吗?虽然知道他与何启并没有什么关系,却不明白他为何要以北宫柠的身份留在皇宫中,又为北冥国出谋划策,屡屡击退敌军。而他与自己,关系始终若即若离,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雁儿慢慢喝着酒,丝毫不在意这酒是否有毒。一杯饮下,便摒弃了不该有的心思,想着刚刚那法子彻底不能用了,要如何才能将熙兰置于死地。她虽然掩饰得很好,刚刚发生的一切也很是正常,但却被一个人看出了端倪。 月罂的视线一直留在雁儿身上,将她强加掩饰的那抹不安与焦灼看在眼里,随后,她又看向阮玉,见那男人只是若无其事地饮酒,又时时与熙兰等人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破绽,顿时心生疑惑,难道雁儿先前与他认识? 阮玉只在殿中坐了片刻就说出去透气,一个人慢悠悠地出了紫金殿,他刚一走,熙兰便和声细语地说道, “幻幽宫一直是各国的心头大患,我们之所以忌惮,无疑是他们行踪诡异,隐藏的地点又无法靠近。如今他们主动示好,便与众国一样是我南月国的盟友,还希望诸位不要在意。” 多数人听完都是敢怒不敢言,心想着各国忌惮的幻幽宫如今与南月国站在同一立场上,对任何国家来说都算得上一种威胁。南月国本就国力强盛,兵将精良,如今又与幻幽宫联手,看来星河大陆第一大国的地位是不可动摇了。 但无论如何,与那样一个毒辣的门派成为盟友,不仅会让人觉得畏惧,更令人心生厌恶。月罂凝眉看了看熙兰,对她这种做法也心生不悦,见阮玉已经离开许久,便悄悄离席出去寻他,想知道那日的事是否与他有关。 夜色如水,空气中似乎融化着浓郁的花香以及青草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凝聚成初夏的味道。 月罂走了几步,便瞧见不远处垂柳下站立的华服男子,花色下摆笔直地垂着,如一幅静默的风景。她只上前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与他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随后轻咳了一声。 阮玉唇角轻勾,慢慢地转过头将她看着,笑容可掬,一幅和蔼的模样, “殿下,好久不见了呐……” 第347章做我的女人 收费章节(16点) 第347章做我的女人 月罂眉梢轻扬,听他这么说更确定了几分,索性挑明了问道, “看来你果然记得我……先前那衣服上的追魂香,是不是你放的?” 阮玉掩唇一笑,眉目如画,带着丝丝暧昧之气,坦荡荡地答道, “没错,是我。” 月罂眉头慢慢蹙起,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简单就承认了,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是谁让你杀我的?” 阮玉缓步上前,笑容依旧暧昧多情,可月罂却觉得那笑容不过是一张面具,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阮玉似乎看出她的小心谨慎,即刻停了下来,四下瞧了瞧,忽然轻声一笑, “殿下何必怕我?四周可是有几个高手暗中保护你呢” 月罂疑惑地四下看去,并没瞧见旁人,便猜到又是那些暗卫。如果不是他的提醒,她竟忘了这些,听完这才镇定了几分,凝神将他看着。 “我们幻幽宫有个规矩,收人钱财,便会替人保密,恕我不能告诉殿下了。” “那现在呢?” “现在?”阮玉略微偏头,起初不解月罂的意思,可看见她一脸戒备的模样,忽然又有些明了,若有所思地问道, “害怕我仍要取你性命?” “那是自然,你本就善于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人防不胜防,不害怕才怪”月罂并不想逞什么能,就算在他面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彼此都坦诚一些。 阮玉倒是被她这些话闹得一愣,随后忽然笑出了声,摇头叹道, “都说殿下言行举止不同于寻常女子,看来果真如此……” “少说废话” 阮玉并不介意月罂的忽然打断,而是态度温和地绕着她走了一圈,斜睨着她的眼,又笑着说道,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做我的女人,我护你周全”阮玉柔声一笑,媚入骨髓,斜挑的凤眼含情脉脉,比这初夏时节更令人浮想联翩。 月罂上下睨着他的笑颜,刚刚没细看并不觉得怎样,如今只觉得他有些眼熟,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听他说完忽然问道, “做你的女人?那雁儿怎么办?” 她此话一出,阮玉唇角的笑意一顿,随后很快地化开,扬起更大的笑容, “连殿下都看出了我对雁将军的心思,我很高兴呐” 月罂并未回答,却对先前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这两个人果然是熟悉的。而阮玉是幻幽宫的人,如果雁儿与他熟识,那北冥国也有可能与其有关联。她并未说破这些,只是静静地等着阮玉的回答。 阮玉慢悠悠地走到月罂近前,发现她身子下意识地向后退,忽然低笑道, “我此次若想害你,早在你站到我身后时便动了手,何必等到现在?” 月罂觉得懊恼,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太丢脸了些,不过事关生死,她可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就着了他的道。郁闷地皱了皱眉,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你好自为之。这里是皇宫,即便你用毒高超,也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见阮玉低唤了一声, “你不想报仇?” “报仇?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报什么仇?” “毒是我下的,仇家不就是我么?”月罂不耐烦地回眸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自己会与这个人心平气和地谈了这么久,实在诧异。而她一直觉得有些烦躁,说不上来缘由,只觉得应该速速离开这个皇宫。 “你不过是替人卖命而已,是刀是剑,都是人家说的算,说白了也只是个杀人工具,我并不想与这样的人结仇。想必我付得起你需要的东西,你也会成为我的刀剑吧?另外,即便我能杀了你,还会有人雇佣其他幻幽宫的杀手,凭我的力量,杀得过来么……” “你还真是……很特别呐……”阮玉眨了眨眼,觉得这番说辞实在新奇,又联想到那日月罂大婚时发生的一系列事,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是特别。 月罂并未理他,既然无法得知那日背后的主谋,也知道他这次并没有打算针对自己,便暂且放下心回了殿宇。只是她觉得很是奇怪,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相信他说的话,究竟为何却不得而知。 寿宴散了之后,月罂见熙兰有些醉意,没办法再与她说起有关辞去少皇之位的事,只得先将她送到寝宫,自己又返回了赏月殿。一路上虽有丫鬟相伴,月罂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她四下看了看,仍没有夏蝉和秋霜的身影。 刚刚出了紫金殿之后,夏蝉就被一个小丫鬟唤走了,她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她们小丫头之间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可没过多久,秋霜也悄然离去,连招呼都没和自己打,实在太过蹊跷。 月罂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找她们两个,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侍卫们的叫喊声, “抓刺客抓刺客” 话音未落,几条身影迅速地窜出,直奔月罂而来。那些丫鬟们吓得连声尖叫,有些人护在月罂面前,却被黑衣人一下子折断了喉咙,其他人见状吓得纷纷逃窜,哪还顾得上衷心? 与此同时,月罂四周隐藏的暗卫顷刻跳出,与几个人战在一处。同时又有两人带着月罂飞快地跃到前面,到了一处安全的角落。 她眼看着几条黑色身影如鬼魅一般动起手来,快似闪电,让人目不暇接,忽然冷吸了口气,看来那些刺客并不简单。她知道自己的暗卫都是那两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功夫皆高,若能在他们面前过上十几招,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 而那几个刺客像是要速战速决,招招狠辣,有两个突破包围,又朝着月罂而来。她身旁的两人将月罂护在身后,让她退到赏月殿中,两人站在殿门前与那些黑衣人再次动手。 赏月殿的位置离熙兰的寝宫很近,又同处于内院,与外面使臣居住的地方离着却很远,也不知有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况。月罂透过雕花木门的空隙向外看着,战况依然胶着,她不禁紧张起来。 那几个刺客像是发现与对方势均力敌,只匆匆对视了一眼,就飞快地闪进夜色之中,向前面不远的兰心殿跃去。 几名暗卫并未追赶,迅速地到了殿门前,隔着木门向月罂回禀。月罂忙推开门,得知那些刺客去了兰心殿,想也没想地急声吩咐道, “快去我母后那里看看千万别让她出了差错” 暗卫犹豫了一下,不得不低声回道, “属下们奉二皇子之命,只保护殿下一人。” 月罂知道花寻本就是这种极端的人,只要自己活得好好的,任何人死活都与他无关。可眼下情况紧迫,若母亲真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又该如何? 还未等她吩咐,兰心殿方向传来丫鬟的尖叫声以及兵器的撞击声,月罂心中一阵紧缩,沉声说道, “既然保护我,就该听我的命令,留两个人在我这儿,其余的快过去帮忙” 这些暗卫跟着月罂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她的固执,听她这么吩咐才勉强接受,留了两个功夫最好的,其余四人飞快地离去。 月罂虽然也惦记着熙兰,却知道自己与那几个刺客的悬殊,刚刚暗卫与他们过招时就已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只能在殿中等着,希望他们能抓到那几个刺客。 随月罂而来的侍卫们在赏月殿四周搜寻,生怕再有刺客混进来。而就在此时,一支支袖箭从树丛中飞出,准确地钉在这些侍卫的咽喉上。他们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月罂靠在门板上,呼吸急促,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冷汗,心跳得厉害。她虽然遭遇过很多次险情,可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恐惧过。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推开木门,提步就要出去。 那两个暗卫一左一右拦在门前,忽然伸出了手,沉声道, “殿下,您不能出去” “我要去看看” 暗卫固执地将她拦住,这次丝毫没有动摇。月罂站在门槛内,?br /gt; 金竹密语第7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凝眉看着兰心殿的方向,听着飘来的打斗的声响,更耐不住性子,一把将两人横着的手臂拨开,硬要往外闯。 “殿下,您不能涉险别忘了小世子还在等着你平安离开” 月罂一愣,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猛然间偏头看去,却见其中一个暗卫露出的眉眼很是熟悉,仔细辨认正是无情。自从那日无情被贬为园子的护卫,她就一直没见过他,原来竟然成了自己的暗卫,一直在身旁保护着自己。 他说的话固然在理,她的确还惦记着念儿,但……正犹豫间,只见无情忽然睁大了眼,身子一旋挡在了她的面前,力道大得将她整个人撞进殿中。 月罂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险些摔倒,抬眼看去,见无情眉头紧蹙,俊朗的面庞瞬间僵硬。她慌忙上前,想要靠近无情,却听他低吼了一声, “进去” 说完迅速转身,将殿门重重地合上,随着他的动作,月罂赫然看见他后背上插着一支半尺长的袖箭,箭尾在星光下折射出阴冷的光芒。 “无情”月罂跑到殿门外,透过空隙看着院中的情景,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她一直觉得院中太过清净,明明刚来过刺客,可宫中的侍卫竟然还没有赶到,连先前在殿外巡视的那些人都没了声音,此刻才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院中一字排开六个黑衣人,均是黑纱遮面,目光如刀,一句话不说就与无情两人动起手来。 月罂紧紧地抠着门上空隙,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她觉得留在这里极其危险,可无奈那些人将院子围了起来,即便此时出去也无法逃开。 无情一人抵挡着四人,觉得情势实在不妙,下意识地睨了眼兰心殿的方向,那里早没了打斗的声响,一股不祥的预感浮出心头,他顿时被自己的念头吓得睁大了眼。连忙向另一个暗卫喊道, “带殿下速速离开这里,快走” 那暗卫心领神会,虚晃一招跳出,飞快地冲向殿门处,然对方速度更快,一刀刺中暗卫的后心,随后飞起一脚,将他踢到一旁。 无情见那暗卫倒下,顿时低吼一声,一剑刺向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双目通红。他边对付其余五个,边不停地后退,直快到殿门处才喊道, “殿下,快跟我走” 月罂慌忙地开了门,还没等碰到无情,一个黑衣人躲过无情的剑,迅速上前,手中弯刀直劈向两人欲拉起的手,吓得月罂立刻缩回了手。 无情反身一剑,击退了对方,然后背却暴露在其他人的面前,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疼得他闷哼了一声,回手又是一剑,挑断了那人的动脉。 整个赏月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甜腻得令人反胃。月罂抽出短靴中的匕首,直接冲了上去,再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被动等死,不如主动出击,即便死了也不窝囊 然她终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只过了几招就险些被对方刺中,无情一面要回击着对方,一面还要帮她避开,身上已经被刺中砍伤了许多处,鲜血喷溅了一地。 月罂紧咬嘴唇,心里虽然害怕得要命,可动作却不敢迟疑半分。由于她生下念儿后身子很弱,一直没得空练功夫,几个月下来,行动自然没有先前敏捷,如今与高手过招,如何也不能占了上风。 她心思虽然在这些黑衣人上,却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兰心殿那面如果没了声音,便是已经抓到了那几个刺客,自然应该派人来自己这面,那几个暗卫也该回来了。可四周鸦雀无声,连巡逻的侍卫都没有,更谈不上救兵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就在她胡乱猜测的时候,无情猛然转身,将月罂紧箍在怀中。雨一般的袖箭飞快地向两人射来,全部刺在无情的后背上。 “无情”月罂惊叫了一声,却无法从他怀中挣脱一分,透过他肩膀的空隙,看着那些箭尾轻颤,心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 (今天会有二更~~) 第348章当真无情? 收费章节(16点) 第348章当真无情? (二更~~) —————————————— 无情手臂慢慢松开,从刚刚开始就已经猜到袖箭上有毒,这才让另一个暗卫带她离开,但事情变化得太快,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他将月罂推进殿中,沉声说了句, “快走”说完将殿门猛然阖上,身子横在门前,如一堵无法翻越的坚固的墙。 月罂知道殿中的后窗外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此时是夏季,应该储了水,自己可以从那里跳出去。虽不知道外面是不是还有其他刺客,却是唯一一个逃走的方法,可是……她怎么能就这么逃走 透过雕花空隙,看着面前男子沉着冷静的眼眸,她忽然觉得这一世太过纠结苦痛。耳畔只有他轻声说出的“对不起”,一遍遍地回响,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刚来到这个世间,听了他的名字之后还开玩笑地打趣他, “无情?当真无情?” 当时的他,惊得瞪大了眼,眼中却是一片茫然无措,像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年,脸涨得通红。 后来,他就整日跟在她身后,闷不做声,默默地尽到一个贴身侍卫该有的全部责任。直到他被南宫绯雪利用,给月罂送了一封信,让她险些遇难,她才忽然知道,原来这个看似无情的男人,心中一直是有情的。他苦苦寻找妹妹多年,却一直没有找到,才不得不受了南宫绯雪的利用,险些害了自己。 月罂知道他一直是愧疚的,后来虽没见到过他,偶尔却会想起这个有着冷峻眉眼的男人。没想到许久之后再一次相见,却是生离死别的时刻。 “快走”无情以血肉之躯抵挡着身后的刀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吼了一声,震得月罂眼泪顿时滑落下来。 她默默地后退几步,随后飞快地转身向后殿跑去,脑海中空白一片,已然什么都不敢再想。 无情看着那个瘦小身影一点点消失,目光这才一点点黯淡下来,他强撑着身子挡住这扇门,像是用生命守护这里面的人一样,一动不动。 两个黑衣人见状眼眸一凛,扯过他的手臂直接扔到了院中,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几个人飞快地散开。 月罂跑到殿后那扇窗户旁,看着紧紧关闭的窗户,用力一推,完全没有推动,冷汗顿时落了下来。慌忙跑到旁边另一扇窗户旁,又是一推,仍然纹丝不动,她将整面墙上的窗户都推了一遍,竟然没有一扇能推开。 如果没记错,自己去参加寿宴前,整个殿宇的窗户还都是打开的,如今却没有一扇能推开,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月罂飞快地又跑到二三层,四面找来找去,所有的窗子居然全部封得严严的,像是从外面全部钉死。 整座殿宇没有任何声音,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心跳与喘息声。冷汗一滴滴沿着脊背流下,瞬间便湿了衣衫。月罂眼睛瞪得大大的,从未有过这般惊慌恐惧,她知道自己被完全关在了这里,出去的方法就只剩下正门,而那里还有几个一等一的高手。 摸索着栏杆一步步走了下去,一层已经寂静无声,仿佛刚刚的打斗不过是一场梦。月罂疑惑地走到门旁,却发现那几个黑衣人早已没了踪影,而无情也不见了。她想要拉开木门,竟然纹丝不动 究竟怎么了? 月罂用力撞着门,可赏月殿的门窗均是用上好木料制成,哪会被她这么轻易就撞坏?院外寂静无声,只有偶尔的虫鸣划破夜空,幽幽的血腥味依旧抹不去,似乎是刚刚发生过打斗的唯一证明。 就在月罂近似崩溃的时候,娇笑声响了起来,在凄凉的夜里显得阴森恐怖, “终于看到你慌乱的样子了,原来也是这般耐看” “南宫绯雪”月罂愤恨地喊出她的名字,那天她侥幸逃脱,任自己百般寻找,就是没找到她的踪迹,没想到时隔大半年,她竟然在这里出现 南宫绯雪隔着殿门向她得意地扬了扬眉,眼里的阴毒昭然若揭,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我早就说过,看你能嚣张到何时” “你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出皇宫,如果被母后看到,一定会将你抓起来”月罂手指紧抠着门上空隙,如果门能打开,她一定将这女人亲手撕碎 南宫绯雪忽然大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反问道, “抓我?她谢我还来不及,怎么会抓我?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这皇宫戒备森严,怎么会任凭我来去自由?这里与兰心殿距离那么近,刚刚那番打斗,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侍卫赶到?你是真傻还是真信得过你那个母后?” 月罂心底一沉,只觉得所有的神经全在一瞬间绷紧,眼眶生疼。她今晚虽然隐约地预感到什么,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到刚刚为止,她还在担心熙兰的情况,还因为自己不能过去帮忙而感到愧疚,可此时听了她这番话,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身心都冰冷刺骨。冷睨着南宫绯雪得意的笑容,缓缓地问道, “你说什么?” 南宫绯雪极为不屑地勾了勾唇角,站在殿门外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说道, “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母后一手安排,啊,还有,不仅是今晚的事,连你险些难产而死那次也有她的参与。她用了我提供的落珠草制成的香料,混合在熏香里点燃,让你不知不觉就中了毒,可你却命大,不但没死,还生下了个孩子”南宫绯雪咬了咬牙,一想起那孩子出生起就被花霰国封为世子,并被冠以国姓就气得火冒三丈。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冷漠的目光瞬间玩味起来,走近几步又说,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你知道了吗?” 月罂微一阖眸,想起那晚发生的事就觉得阵阵心痛,冷眼看着她不发一言。 南宫绯雪假意失望地叹了口气,笑笑然地又说, “看来你知道了呢……可是你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生下这个孩子吗?” 这也是月罂一直想知道的问题,那晚南宫绯雪的确说过,自己被下了媚药,但无论那种药性如何强烈,凭奚墨的手段都能解开。即便无法解开,把自己扔到冷水里也能缓解一些,可他却与自己…… 南宫绯雪似乎确定这次月罂必不会逃出去,索性将所有事都挑明,因为她想看到月罂精神崩溃的模样。若要彻底打倒一个人,就要摧残她的意志,从内心一点点瓦解对方, “我曾在赏月殿的药香炉中放了子母毒,你中的是子毒,而中母毒者一旦发作,你便会也跟着承受蚀骨之痛。除了服下解药,只有被寻常男子引去毒性,你才能活过来,他是为了救你,才与你做了那种事。我一直以为他会毒发而死,可他偏巧活了下来,实在是命大呢……” 月罂身子一晃,头脑里嗡嗡作响,没想到那日的事竟然有这么多隐情一想到那人清清冷冷的眸子,以及淡漠生死的态度,她忽然觉得心疼得一阵紧缩,拳头在袍袖中紧紧地攥起,却无处发泄这种郁闷之情。 而听她说曾在赏月殿下了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也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不免心头更凉。她从一开始就怀疑过慕离,一直认为他在药香炉中做过什么手脚,以至于这么久了,总是对他心存怀疑,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误解他…… “你对我一直敌视,又百般陷害于我,究竟是为什么?” 南宫绯雪听她这么一问,压抑多年的不满与愤恨蓦地爆发出来,低喊道, “我在所有公主中年龄最长,这皇位本该是我的可偏偏你一出生就与常人不同,不过是妖孽转世,竟然被那群愚蠢的人们奉为祥瑞之人,实在太可笑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我就是要亲手毁了你,这样才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她越喊声音越大,最后面容扭曲,已然没了平时的样子,仿佛复仇的魔鬼一般。 “我对皇位没兴趣你想当就自己去争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一定会如愿” “争?如何争?我从小就比常人更努力,如今样样不照你差,可仍然只是个公主只是我命不好,没摊上一个做女皇的娘罢了”南宫绯雪气喘吁吁,一拳敲在门板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两人隔着一扇镂空木门,愤愤地对视,都将对方看成了眼中钉。过了片刻,南宫绯雪忽然阴冷地一笑,继而又说, “有那样的娘又如何呢?还不是要置你于死地,我倒是有些同情你,竟然死在自己亲生母亲的手中,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谁会信你这些鬼话虎毒不食子,母后即便恼我怨我,也绝不会想要杀我” 南宫绯雪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尖锐,在寂静的空间中不停地回荡, “那你就等着做了鬼之后,亲自去问问她好了” “此时各国使臣均在宫中,你这么做难道不怕受到各国追杀?”月罂虽然对自己这身份并不在意,可此时也不得不抬出来。她曾听过,若自己死了,各国必会借此机会讨伐南月国,无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终会给南月国带来麻烦。 南宫绯雪冷笑了一声,慢慢退下台阶,凌厉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这便是你那个母后的高明之处,她与幻幽宫联手,挟制了各国使臣,他们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昭告天下。到时候,你的死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只要找个替死鬼,就没人会在意你这个已死的祥瑞之人再欣赏欣赏你这座华丽的宫殿吧,过了今晚,它就会变成一片废墟”说完,她迅速地转身,几步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罂听完这番话才猛然发现,四周已经出现了火光,若有若无的烟味传来,直勾起她心底的恐惧。不知何时,赏月殿外已经被架满了枯草,更容易燃烧。 火是从殿后放的,此时夜色正浓,又是夏季,空气干燥得厉害,火势蔓延得极快,不一会儿就绕过了大半个殿宇,直烧到了前殿。 从见到火光的一刹那,月罂脸色就变得惨白,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怕火,从前世起就害怕她在孤儿院的时候曾遭遇过一次火灾,当时小小的她被困在火中,只能缩在墙角不住地颤抖。 后来虽然得救了,她却再不敢靠近火源,如今看着四面八方的汹汹烈火,以及一股股浓烈的烟味,腿软得更是站不起来。 月罂不住地拍打着门板,不停地嘶喊,她不信母亲会这么绝情,真像南宫绯雪所说的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然整个赏月殿静得瘆人,连虫子都四处逃窜,只剩下木料被烧得噼啪作响的声音。 月罂被烟呛得连连咳嗽,眼泪瞬间淌了下来,她凭着感觉爬到里间,将门关严,以抵挡烟味。里间虽然还没被烧到,但空气中也混合着浓烈的烟味,她又爬到盆架前,沾湿了一块软巾捂在嘴上,不住地咳嗽。 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月罂顿时一惊,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床铺的位置。她战战兢兢地向前爬了两下,待看清床上的背影,忽然一愣,连忙爬到床边去推那人的肩膀,提声喊道, “婉儿你醒醒” 床上少女正是晚宴开始之后才进宫的婉儿,她听说月罂已经去赴宴,便自行来到赏月殿候着,没想到这屋中竟燃了迷香,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如今迷茫地睁开眼,却见到月罂一脸惊恐地将自己望着。 她揉了揉眼,忽然被烟呛得咳了两声,这才注意到此时的情形,吓得一把抓住了月罂的手, “公主,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这里起火了,我们得逃出去”月罂将她拖到地上,又将那块软巾撕成两半,一半递给了婉儿,让她捂在嘴上。 话音刚落,一声极大的木头断裂声响起,粗大的梁木直接从屋顶掉到了两人身旁。月罂抱着婉儿就地一滚,才将将躲过了那根燃着火的梁木。 第349章唤我一声姐姐 收费章节(16点) 第349章唤我一声姐姐 由于那根梁木掉下,里间的门被封得严严实实,上层燃着火的碎木随之落下,迅速吞噬了屋中的一切。 “四周都是火,要怎么逃啊”婉儿何时见过这种险情,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抱着月罂开始抽泣。 月罂手脚也开始发软,虽然怕得要死,可仍不想就这么放弃。她迅速地脱下外袍,在铜盆中浸湿,奋力地去扑那根燃得越来越旺的梁木。火势虽减,可顺着门缝一股股涌进来的浓烟却越来越多,聚集在屋顶处,越积越厚。 月罂用力地扑打了几下,衣裳上的水已经全部蒸发,一簇火焰忽然燃了衣裳,吓得她立刻放手,将衣裳甩在一旁。回眸看去,见婉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外衫脱下奋力地扑打,一张小脸被烟熏得很黑。 月罂瘫坐在原地,耳畔全部是木料燃烧的声响,透过内室木门看向外面,已然火光一片。她颓然地坐在那里,忽然笑了,再没有力气挣扎。门已经被梁木拦住,窗户全部钉死,这封闭的内室便成了她在这世间最后看到的地方。 婉儿惊叫了一声,一把抱住月罂,将她向后拖去,又一根梁木应声而落,直砸向刚刚月罂所在的位置。 拖拖拽拽中,衣袖里忽然掉出一个长条型的匣子,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才想起是什么。今晚是朔日,虽然她不再需要那几个人的血,却还是把这根长长的银针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拾起那个匣子,与婉儿退到了墙边,两人紧紧地靠着墙壁。火焰一点点蔓延,将空间吞噬得越来越小,整个空间似乎都静了下来,仿佛成了一副寂静的风景画。 “婉儿,对不起……”月罂喃喃低语,声音虽然微弱,却能准确无误地传进婉儿心里, “若不是我让你进宫找我,你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公主”婉儿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边低声咳嗽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没有人会来救我们吗?外面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啊,为什么呢?这也是月罂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一座殿宇火光冲天,竟然没半个人发现,究竟是人都死了,还是有人刻意不让任何人靠近? 突如其来的灾难并不能让人觉得多恐惧,因为只是一瞬,人便被死亡吞没了;而真正恐惧的是,看着死神一点点接近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等死。可是,自己该做的都做了,还能如何呢…… “我娘……不要我了。”月罂说完这句话,才觉得一直悬着的心放松下来,眼泪已然凝结在脸上,再没涌出来。原来她已然认清了这点,只是不敢承认罢了。她忽然笑了笑,素来白皙的脸颊上抹了一道道黑印,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一如往昔,却也透着无比的失落与绝望, “连累你了……” 婉儿拼命地摇头,抱着她小声哭着,浑身颤抖,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月罂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颤声道, “唤我一声姐姐,可好?” 婉儿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火光中她晶晶亮亮的眼眸,眼泪完全止不住。她很害怕,从未有过这种害怕的感觉,可她也无比懊恼,恼自己无法将这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去。嘴唇开启,轻唤了声“姐姐”,眼泪却流得更多。 月罂轻轻笑笑,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这一世,虽然坎坷,虽然纠结,可却得到了许多人的爱,也够了。想自己在前世的时候,没有真正的朋友,更没有家人,死时孤孤单单一个人,相信死后没半个人会为自己哀悼。 而在这个世间,她有哥哥,又有了妹妹,还有一直深爱着她的男人们,还有那个尚且年幼的儿子……一想起念儿,她就觉得心中抽痛,自己完全没尽到一个母亲该有的责任,好在他去了花霰国,一定是安全的,这样就好…… 内室的木门已然被房梁压垮,火焰一下子窜到了里间,将四周的帷幔瞬间点燃,整个房间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月罂不经意地转过脸,发觉两人正坐在那副壁画前,巧的是那一叶扁舟正在自己耳边。她抬手摸向小舟上的长衫男子,泪水渐渐蒙了眼,轻声念道, “雨舟啊……还好你也在这里,我很快就会下去找你……” 视线一点点扫过那雕刻而成的男子,隐约地又看见了他脖颈处的那细小空隙,一根神经迅速地跳动了一下。月罂忙擦了擦眼睛,还记得自己也曾用针拨弄过这个空隙,当时听到了咔嚓一声响,随后便没了声音,后来一直也没太在意。 心一点点加快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她的所有神经,她忽然攥住婉儿的肩膀,急声道, “你身上可有针一类的东西?” 婉儿愣愣地将她看着,随后摸遍全身,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来到赏月殿之后就昏睡了过去,并没有出去取。 月罂看着四处越来越旺的火焰,焦急得眉头紧紧蹙起。当年修建这墙壁时大费周章,想来不仅仅是为了祭奠雨舟这么简单,只是那段记忆很模糊,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如今只有病急乱投医了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刚刚那个匣子,她忽然愣住,迅速地打开匣子,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那根银针。月罂眼睛蓦地睁大,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指尖颤抖地将银针取了出来,将银针一端插入墙壁的空隙中。 咔嚓墙壁中出现了一声脆响。她轻轻地拨弄了两下,接着又传来两声。 月罂屏息凝神地小心试探,完全屏蔽了周围的环境,仿佛将两人的生命全部寄托在那个小孔上。 手指转动,银针随之搅动,响声一点点变大,随后,轰地一声巨响,墙壁中间裂开了一条半人高的缝隙 缝隙越来越大,直到出现一人宽的距离才轰然停下。月罂惊喜地与婉儿对视了一眼,两张被熏得漆黑的小脸都带了喜色。 然喜悦只是短短一瞬,屋顶似乎是承受不住上面两层的压力,忽然塌陷了下来,直砸在两人的脊背上。一片燃着火的木片蓦地飞出,擦过月罂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 月罂疼得一声低叫,立即捂住了脸,她动了动身子,发觉一段木头正砸在腰上,无法动弹。 婉儿也被梁木砸了个正着,只是刚刚屋顶塌陷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将月罂扑倒,自己挨的一下更重。她此时匍匐在月罂腿边,也动弹不得,想也没想地向前推着月罂,试图将她推进那个密道中。 火势汹汹,四周全部被火焰吞没,浓烟已经接近了地面,呛得两人连声咳嗽。月罂费力地向前爬着,感觉腰上已经没了知觉,却能觉察到有人推着自己向前。她刚从那段木头下爬出,立即回身去拉婉儿的手,想将她从中拉出来。 她一手扣着裂开的墙壁,一手用力地将婉儿向密室拖拽,可墙壁此时又出现了咔嚓一声轻响,裂缝一点点开始合上。 月罂眼看着渐渐合上的墙壁,顿时慌了手脚,更加用力地拉着婉儿,却只能将她拽出一点点。她腰腿完全没有了知觉,只凭借手臂的力量想要将她拉进来,实在困难。 婉儿见墙壁很快就会合上,想也没想地用力将她向里面一推,随后放开了手…… 火舌一瞬间卷向密道,却碰触到一面刚刚合上的墙壁,又向两旁肆意地蔓延。婉儿意识模糊地看着严丝合缝的那幅壁画,最终失去了知觉。 整个空间很静,静得只剩下一个人没了节制的心跳声。 月罂从踏进密道开始就一直往下滚动,过了好久才像是到了平地。她怔怔地看着上面那条漆黑的通路,完全不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幕。她费力地向上爬着,然滑坡很陡,完全爬不上去。她嘶喊着婉儿的名字,可唯有自己的回声在狭窄的空间内一遍遍地回荡。 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倚着墙壁四处摸索,想要找到重新开启密道的机关,可几乎把四周的墙壁全按遍了,密道仍是纹丝不动。她贴着墙壁滑坐下来,本以为再没了眼泪,但回想起最后关头,婉儿竟然用力将自己推了进来,泪水再也忍不住,蓦地涌出,难以控制。 她一遍遍地敲打着墙壁,撕心裂肺地哭着,懊恼、后悔、怨恨、愤怒,无数情感交织在一起,一时间让她无力承受,一口气没提上来,最终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赏月殿中闪过一个黑衣身影,行动快得如同鬼魅。来人披着浸湿的斗篷,沿着被烧毁倒塌的木门跃了进去。 找了许久,他最后寻到了内室的位置,拨开掉落的木头,来到房间里。一双漆黑的眸子倒映着火光,显得有些嗜血邪气。他视线在屋中快速扫过,猛然间看到地上趴着的人影,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几步跃到婉儿的身旁,翻过身子一看,一颗心瞬间冰冷。四下又看去,却没有其他人影,俊秀的眉顿时拧成了一个死结。他将婉儿扛在肩头,飞快地跃了出去,却没发现她衣袖中掉出了一个香囊,直接被火苗吞噬。 南宫绯雪离开赏月殿之后,眼底的阴毒并没有散去,她回头睨了眼起火的宫殿,冷哼了一声。 她到达外院的时候,偏巧碰见了雁儿出来散步,便笑笑然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雁儿对南宫绯雪并无印象,只是知道她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轻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她睨向远处的天空,疑惑地问道, “内院可是出了什么事?那面的天看起来格外明亮。” 南宫绯雪心底一惊,连忙掩饰住内心的不安,笑答道, “不过是丫鬟们为讨女皇欢心,弄了些花灯罢了。” 雁儿又看向那片天空,觉得红得有些诡异,于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与她告辞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落。 由于南月国皇宫极大,内院外院又相隔甚远,里面的情形外面自然不得而知。雁儿虽想尽快除掉熙兰,却没办法硬闯进去,看来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潜入,也不知道里面的守卫如何。 南宫绯雪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一座殿宇,进去之前将瓷瓶中的药丸含在嘴里,揭帘而入,见里面的女人正与两个侍儿饮酒作乐,脸上笑得跟开了花似的,心中顿时一阵恶心。 她换上了平日千娇百媚的笑容,笑吟吟地走到涑南王身旁,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娘”。 涑南王见她进来并没太大的反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俊美的侍儿出去。她还记着先前南宫绯雪看中自己的一个侍儿的事,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后来也就习惯在她出现的时候将其他人都赶出去。 “你来做什么?” 南宫绯雪坐在榻边,凑近了涑南王轻声说道, “女儿许久不见娘亲了,甚是想念,这才趁此机会过来探望。” 涑南王轻勾了勾唇角,看起来心情不错,又问道, “你前些日子躲到哪儿去了?我派人找了你许久也不见踪影。” 南宫绯雪微垂着眼眸,眼底闪过一抹阴毒。正因为她那次离开,才阴错阳差的得知了亲生母亲的事,否则一辈子都会受这女人的摆布,为仇人卖命 “女儿当时受了伤,不小心到了一座山中,还好有人收留,伤好了之后才回来。” 涑南王点了点头,像是不太上心,只是轻描淡写地嘱咐了几句,便以身子乏累为由,将她匆匆打发下去。 南宫绯雪从殿宇走出来时步履坚定,眼眸半眯,发出如狼一般锐利的光芒。走出不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男子低叫,随后是丫鬟们慌慌张张的呼喊声, “快去请御医涑南王吐血了” 南宫绯雪冷冷一笑,请御医?只怕神仙也难以救活她了刚绕过不远处的花墙,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紧缩,她一手攥住胸前衣襟,一手扶着旁边的石砌拱门,觉得心脏像是被剜去一般痛楚。 第350章高超的演技 收费章节(16点) 第350章高超的演技 (二更~~) ————————————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南宫绯雪费力地抬头看去,却见是一身华丽宫装的南宫熙兰。对方正被一个丫鬟搀扶着,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笑容邪气而又摇曳, “这么快就发作了?” 南宫绯雪蓦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熙兰,试探地问道, “母后,您什么意思?” 熙兰略微歪头,神色淡淡的,连口气也变得平淡无比, “我先前让你服下的,并不是这种毒的解药。从你含着毒药开始,你就中毒了” “为什么?我为母后办成了事,母后却为何要这般绝情?”南宫绯雪想要上前,却被熙兰身旁的侍卫一把拦住,无法近前。 熙兰绕着她慢慢走了一圈,略微仰头,看了看天边偶尔闪烁的几颗星辰,这才慢悠悠地答道, “背叛过别人的人,我永远信不过。”说完她斜睨了眼身后侍卫,那侍卫心领神会地推上来一个绑得结结实实的丫鬟,正是熙兰身旁的小荷。 南宫绯雪脸色蓦变,却强撑着精神瞪着熙兰,嗓音开始沙哑, “我说过只要杀了涑南王,就别无他求今后也必不会与母后有二心” “为我办事?我何时让你为我做过什么事?”熙兰唇角扬起,眸色如炬,满脸的淡漠,她俯下身子在南宫绯雪面前又轻声补充, “你将这丫头安置在我身旁,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从何时开始,我的饮食茶点里都多了些东西,难道你敢说,那都是你的衷心么?” “母后说什么?我听不懂”南宫绯雪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可却发现喉咙越来越紧,声音也开始微弱,她不由得握住了咽喉,开始连声吸气。 “听不懂,那就让她替你说吧”熙兰一摆手,示意侍卫将小荷嘴里塞着的布取出。 小荷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连连向熙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饶了奴婢吧,奴婢都是受三公主指使,不能不从啊” 南宫绯雪听完立即瞪圆了眼,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冲到小荷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嘶哑地喊道, “你为什么诬陷我为什么” 侍卫们手疾眼快,一脚将南宫绯雪踢开,又将布条塞进了小荷嘴里。 熙兰轻蔑地一笑,又一个背叛主子的废物一摆手,淡淡地吩咐道, “处理得干净些,别留下痕迹” 两个侍卫立即应声,将浑身瘫软的小荷扛在身上,身形一晃便从众人眼中消失。 南宫绯雪匍匐在地上,鼻子里、嘴里开始一点点向外喷血,声音也越来越发不出来。她忽然苦笑了出来,原来千算万算,自己竟成了被算计的对象,想来还真是可悲 她复仇之心太过强烈,以至于没想到以熙兰这么多疑的性子,连自己的女儿都信不过,又怎会信一个外人?都怪自己一时大意,成为了她杀人的利器,如今又被她弃之如敝屣她怨毒地转头看向熙兰,如蛇蝎一般诅咒道, “你杀了你的亲生女儿,这辈子你都不会得到安生,你……”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来一句。 远处忽然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嘈杂而又急切,各国使臣像是听到了这面的吵闹声,纷纷聚了过来。一见此时情形,都惊得睁大了眼, “陛下,出了什么事?” 熙兰立刻变了脸,也是满脸疑惑地回答, “朕正准备回寝宫,忽然听到涑南王发病,这才过来瞧瞧。可刚走到外面,就瞧见绯雪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朕不过是问了几句,她竟然吓成了这样” 熙兰话音刚落,前面不远处的殿宇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哭声,随后是一声高喊, “涑南王薨了” 熙兰身子一晃,险些摔倒,满脸悲痛地向前走了几步,脚步踉跄。她颤抖地抬起手,示意丫鬟扶住她,低喊道, “快扶我进去” 华丽的宫殿中,凄凄楚楚地满是哭声。涑南王面色发青地躺在宽大的床上,已然没了气息,可叹平日里做事谨慎的她,竟然从没想过南宫绯雪会对自己下手。 服侍在涑南王左右的贴身丫鬟回禀熙兰,说是不久前三公主前来探望,房中只有他们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而三公主刚走,涑南王就毒发身亡。她刚刚说完,侍卫们就进来禀告,说是南宫绯雪畏罪自尽,刚服了毒,已经救不活了。 众使臣看在眼里,心中均有疑惑,不明白南宫绯雪为什么会弑母。熙兰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不由得仰天叹息,面露痛苦之色,将涑南王先前为争皇位不择手段之事说了个完完全全。众人听完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摇头叹息,涑南王当年杀了她的母亲,如今又死在她的手中,世间一切还真是因果循环。 熙兰吩咐下人们将涑南王遗体好生送回涑南王府,搭设灵棚,并将后事安排得详细妥当。 众使臣只是宽慰了几句,毕竟与自身没什么关系,也没有半分同情与伤感。一直在殿门处倚门而立的槐南王冷眼瞧着发生的一幕幕,忽然扬起唇角笑了笑,觉得太过滑稽。 雁儿也听到了消息,带着下人赶到殿宇,看着南宫熙兰悲切的模样,只觉得很假。她不能相信像熙兰这种心狠手辣的人,能对一直敌视着自己的姐妹有这般深情。无奈此时殿中聚集了各国使臣,人多眼杂,她实在没有机会下手。 其他人有的心生疑惑,有的只是淡漠,总之想法各异。但都与他们没半点关系,也就没有人再过问什么。众人刚打算离开,从外面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个满脸熏黑的侍卫,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 “陛下,不好了赏月殿起火了殿下还在里面” 熙兰面色惨白,双目瞪得溜圆,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颤抖着声音喊道, “还不快去救火月儿若出了事,朕让你们一个个都去陪葬” 那侍卫还未答应,屋中一个身影飞快地闪出,正是雁儿。她心脏揪成一团,已然管不了其他规矩,想也没想地向内院冲去。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窜了出来,她不能出事 她边在各处宫殿上跃来跃去,边摸出腰间的信号弹,随手一挥,天尽头就炸开一朵耀眼的云,伴随着尖锐的鸣响。这是她与慕离的暗号,只要信号一发,就证明宫中出现了极大的变动,慕离就会带人接近皇城,做好接应的准备。 雁儿额角冒出冷汗,从刚刚看到内院天空变红开始,就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虽然不知道赏月殿的位置,却凭着直觉直奔那个方向。 熙兰只是一怔,便急匆匆地带着众人前往内院,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各国使臣的身份,直接将他们引了进来。 就在这面众人心急火燎地赶往赏月殿的时候,那里早已经成了一片火海,三层小楼已然坍塌,火势汹汹,染红了一片天空。 两个侍卫扛着不断挣扎的小荷从附近匆匆而过,看到前面火光忽然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还记得熙兰说过,不要留下痕迹,于是匆匆地将小荷扛到了那片燃烧着的宫殿前,将其丢了进去。 火堆中传来撕心裂肺地哭喊声,瞬间便被火光吞噬,火焰燃烧的声响如下山猛兽一般,震得人心底颤动不已。饶是这两个杀人不眨眼的侍卫,也不免一阵心惊。他们久随熙兰,自然知道今晚的变动,只叹那个容貌清雅,待人和蔼的女子,就这么在权力欲望之中丧生。 两人正准备回去复命,两根细线蓦地飞出,准确无误地缠绕住两人的脖颈,瞬间便割断了他们的喉咙。来人肩上正扛着一个昏倒的少女,宽 金竹密语第7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的袍袖轻扬,两枚乌黑的丸药不偏不倚地落在两个侍卫身上,二人顿时化成了两撮灰烬,被风一吹就飘向那片烈火之中。 男子带着半截赤金面具,露出温润绝美的下颌,火光映衬下的他,眸色漆黑如水,额前的发丝随风而动,如涅槃的凤凰。他听到不远处有极轻的脚步声响起,眸子半眯,扶住肩上少女,脚尖一点,便消失在火光之中。 雁儿飞快地赶来,停住脚步之后连连喘息,随后僵在了原地。她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幅画面,这些年一直在脑海中萦绕,让她夜半哭醒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十几年前,北冥国皇宫就处于这样一片火光之中,娘亲被困在宫殿中,却没有从火中逃生。当时的她也是这般,呆愣愣地看着倒塌的殿宇,一片狼藉。 雁儿飞快地冲到殿门外盛放水的青铜缸旁,取过木桶舀了一桶水,随后迅速返回殿宇前,向里面泼去,连指尖都在颤抖。 此时殿宇已经没了模样,她无法冲进去救人,只能凭借这种最古老的方法,一桶桶地向里面泼水。然而,她心里却十分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人若还能活着,那真是奇迹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女人的哭喊声,凄凄楚楚。南宫熙兰似疯了一样扑向那倒塌的殿宇,想要冲进去救人,却被身旁的几个丫鬟紧紧地抱住, “陛下,您不能过去那房子已经塌了太危险了” “滚开月儿还在里面她一定还在里面等着我救她”熙兰一把甩开丫鬟的手,又要冲进去。她身后跟着的侍卫见此情形,迅速地上前将她架住,死活不让她冲进去。 众国使臣紧随其后,看着面前火光冲天的赏月殿,也是惊愕不已。他们虽然没与月罂相处太久,却在短短的几次接触中对她有了不错的印象。如今看着面前惨烈的景象,不免偏过头去,不忍想象。 侍卫们纷纷抬水灭火,但无奈火势太大,根本无法缓解。众人眼中均是跳动的火焰,以及跑来跑去的人影,却各怀心事。 夜,总是这么漫长,尤其是提心吊胆的夜晚,更是长得难捱。 当天边微微发亮的时候,火势才小了许多,处处都是断壁残垣,烧得漆黑的焦木。一股股浓烟直冲云天,带着呛人的味道,直扑鼻息。 熙兰已经哭晕了几次,趁着她昏迷的时候,丫鬟们将她送回了寝殿。其他人忙忙碌碌了两个多时辰,连那些使臣都亲自动手灭火,如今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就在侍卫们迅速处理焦木的时候,几名身穿青色软铠的兵将匆匆赶来。为首男子一身雪色华服,色泽清冷高贵,带着股与世无争的淡漠,但那双眼黑到极致,探入深处,却能寻到一丝无情与决绝。 慕离昨晚看到雁儿放的信号弹,本以为她得了手,就吩咐所有进城的兵将在皇宫外的一处密林中聚集。按照约定,他会在这密林中等她一个时辰。等她平安出了皇宫,他们便一同离去。 而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雁儿出来,宫门也紧紧闭着,实在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他心中焦急,可正值深夜,除非硬闯进宫,没有任何办法进去。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天色渐亮,他才让多数人藏在林中,自己则带着几个兵将以给女皇贺寿为由进了皇宫。 他刚一踏入皇宫,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看到守门兵将以及过往的侍卫对自己并没敌意,才稍稍放心。他此次入宫,事先熙兰并不知情,可守门的侍卫竟然这么随意就将他让了进来,可见防守有多松懈。 他听闻女皇此时正在兰心殿休息,忽然意识到雁儿并没有得手,不禁又拧起了眉头,若没有成功,为何要燃放那信号弹引自己前来? 一路上,慕离思索了许多种可能,也想好了各种应对的方法,直到听见树丛后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才猛然停住了脚。 两个小丫鬟刚刚从内院救完火,对那里的惨状仍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离开,仍心有余悸。正小声嘀咕着当时的情形,不料被慕离撞见,吓得连忙屈膝行礼,小脸吓得苍白。 第351章情至深处而无泪 收费章节(12点) 第351章情至深处而无泪 慕离慢慢地转头,向两人指了指,缓声道, “你们再说一遍”他声音平静,无波无澜,似乎是风平浪静的大海,可其中暗藏的汹涌却让很多人听了出来。 两个丫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犹豫了再三,其中一个才小声回道, “回公子的话,昨晚、昨晚赏月殿……起火了” 慕离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似有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到处乱窜,将一些完全没想过的猜测瞬间连在一起,他声音低沉,竟多了些慌张与颤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再一次开口问道, “你们殿下呢……” “殿下一直在赏月殿中,还、还没找到……”小丫鬟越说声音越低,由于大火刚被扑灭,还没找到月罂的尸体,她并不敢直接说死了。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男子黑沉的双眸,只觉得气势强得吓人,心脏连连跳动,没了规律。 小丫鬟话音未落,忽然看见一道白色身影飞快地从面前掠过,霎时间便消失了踪影。她们二人怔怔地对视了一眼,面色更为苍白。 慕离看着那片还缓缓冒着黑烟的废墟,喉头一阵咸腥。他步履凌乱地走到近前,想也没想地搬开一根木头,扔在了一旁,又迅速俯身去搬第二根、第三根,动作越来越快,近似疯狂。 雁儿忙碌了几个时辰,虽然知道里面的人肯定活不成了,可仍不死心地一桶桶泼着水,到了此时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她正倚着假山呆呆地望着已经没了形状的殿宇,猛然间瞧见废墟中发疯了一般的雪衣男子,顿时跳了起来冲到近前,一把将慕离拉住,眼泪顿时淌了下来。 她声音凄楚低哑,似乎是害怕吓到这个面色仍维持着平静的男子,小声唤道, “哥,你怎么才来……”说完,眼泪又涌出更多。 慕离动作只是一顿,随后将她的手拂开,又继续搬着一块块石头与梁木,雪色的衣摆凌乱,蹭上一块块斑驳的黑印,却并不显得邋遢。如玉般温润的十指已然擦破,渗出了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搬开面前的阻碍。 雁儿站在一旁,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从当年逃出北冥皇宫开始,她就很少再哭,可此时看着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回想起昨晚熊熊的烈火,她就再无法抑制,只能让眼泪肆意地滑落。 整个空间寂静无比,坍塌的废墟前,一个身影静静地忙碌着,虽然一直在动,却让人感觉像是一幅静止的画。昨晚那些帮忙灭火的使臣多半都留了下来,看着眼前情形,不由得纷纷起身,与他一同忙碌,均是沉默不语。 慕离薄唇紧抿,面色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没有丝毫表情。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想,整颗心也空荡荡的,似乎被抽走了灵魂。他只知道自己要把这些废墟清走,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她。 指尖忽然碰触到一个冰凉温润的物体,他忽然停了下来,眼神晃了一下,缓缓地将它拾起。通体晶莹的玉簪上,覆盖着点点灰尘,但却抹不掉其本身的高贵色泽。两朵莲花寂静地绽放,在这个薄雾依稀的清晨,显得格外的雅致高洁。 是雪玉簪,她随身携带之物……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便觉得肝肠寸断一般痛楚,紧紧地攥着玉簪,只觉得咯疼了掌心。 不远处一个侍卫慌慌张张地跳开了两步,惊叫道, “这里有个人” 附近的人迅速围拢过来,然只看了一瞬,便纷纷转过头不忍再看。雁儿匆匆一瞥,顿时抱住了踉跄赶来的慕离,哭道, “哥,别看了……求你了,别过去”她亲眼看到了那人的惨状,已是心痛不已,更何况将那个人视为生命的他呢?雁儿死死地抱着慕离的腰,不让他靠近,不敢相信他见到那人的样子会如何。 慕离一把将她扯开,力道大得让他自己也随之晃了两下,步履凌乱地走到近前,拨开人群向中间看去,顿时眼前发黑。 废墟中躺着一个人,身材娇小,脸与身子已经被烧得漆黑一片,如果不是还有个人的形状,跟旁边漆黑的焦木并没有什么区别。 慕离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枚雪玉簪,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缓缓地上前了两步,再也压不下喉头的咸腥,一口鲜血蓦地吐了出来,随后眼前漆黑一片,昏了过去。 天色大亮,完全没有因为一场大火而延迟,但卷在其中的不同命运,却因这场大火变得不同,纷纷改变了先前的方向,越来越错综复杂。 南宫熙兰一身白色的衣裳,头上松松散散地挽了髻,别着一支雪白的珠花。她眼睛哭得通红,正斜倚在龙椅上,默默地听着大臣们的劝慰声, “陛下要节哀呀,人死不能复生……” “陛下要保重龙体,否则殿下在天上也不会安息的……” “这次的事都是因歹人所起,并不是陛下的过错,陛下千万不要太过自责了呀” …… 熙兰只是那么呆愣愣地听着,并没对她们的话做出回答,完全做出了母亲失去子女该有的悲痛表情。 由于各国使臣均看见了昨晚的事,此时也都聚集在紫金殿中,多半都是沉默的,不发一言。昨晚放火的罪责全部被推到南宫绯雪的身上,有丫鬟看到她曾去过赏月殿,过了不久那里就成了一片火海。 另外,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招认,南宫绯雪曾让她们将赏月殿的门窗全部钉死,并将干草藏在附近,只等着月罂进了殿宇,被迷昏之后,她们就动手烧了赏月殿。 众人听完皆是震惊不已,没想到一个年纪不大的丫头,竟然有如此狠毒的心地,实在令人愤恨。然她已经畏罪自尽,再没办法为自己的罪行负责,就连其家人都无处可寻,无法株连九族。 涑南王与她并非亲生母女一事,仅一晚上便传到了各位大臣的耳朵里,人们多数都忧心不已。有的人是为了涑南王倒了,自己无处安身而忧;有的却因为无法将涑南王旁枝全部扳倒而烦,总之各有各的心思。 整个殿宇上,唯有槐南王一人面色平静,没旁人那些愤恨与伤痛之情。她冷眼瞧着殿堂上越来越嘈杂,忍不住低咳了一声,四周顿时静了下来。槐南王缓缓地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大臣,最后看向熙兰,浅声说道, “皇妹,这本是咱们南月国的事,何必要劳烦各国使臣呢?不如让他们早早出宫,各自回国吧。” 熙兰沉默地将她看着,却并不为槐南王的存在而感到担忧。两人一同长大,她虽然知道这个女人行踪飘忽不定,心思也难以捉摸,却也知道她并不看重权力地位,对自己倒是没半点威胁。默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向众使臣说道, “月儿遭遇了这样的事,朕实在太过伤心,此次便不多留各位,就此别过吧。各位回国之后,还望替朕将此事告知各国君主,月儿遭此横祸,实在是朕的过失,无论什么样的后果,朕都会担着。” 使臣们各怀心事,向熙兰行了礼之后便纷纷离开,其实心底早有了各自的考量。传言虽然说,天降祥瑞之人若死在南月国,各国均会派兵前来讨个说法。而这也不过是传言罢了,如今南月国仍占据着第一大国的位置,虽然与北冥国和花霰国关系暧昧不明,却也是三国鼎立的局面,那两大国如何也不会轻易地对其进攻。 另外,这次寿宴上他们亲眼瞧见南宫熙兰与幻幽宫联盟,更是心存畏惧。若说他们不怕百万兵将还可信,若说他们面对幻幽宫的杀手还能面不改色,就太让人难以相信了。如今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俨然成了星河大陆上最强大的力量,即便各国对月罂的死心存不满,或是想趁机利用,一旦面对幻幽宫,也必然会退让几分。 这些使臣纷纷离去之后,皇宫的一处殿宇中,一个男子才忽然从昏迷中惊醒。慕离飞快地坐了起来,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他手指攥紧胸前衣襟,睡梦中似乎无法透过气来。 短短一瞬,他便回想起昏迷前的事,迅速地揭开锦被就要下床。雁儿正守在床边,见他如此忙上前将他拦住,急声道, “哥你冷静些她已经去了,你还想跟着去吗?” 慕离顿时停了下来,微垂着头一言不发,身体里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跟着她消失了一样。若不是自己太过执着,不肯留下来,她也不会遇到这种事;若不是自己想得太多,如何也会将她强行带回北冥国,如今她也不会葬身火海;若不是自己一心只有复仇,也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即便到最后仇报了,她却再回不来了,又能如何 他内心的自责远远大于伤痛,摇摇晃晃地起身,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将雪色衣裳浸染上点点梅红。 雁儿见状又哭了起来,连忙取过软巾为他擦拭嘴角的鲜血,不停地劝道, “哥,你别这样,你和我说句话也好,你哭出来也好别这样忍着好不好?” 慕离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眼眶涨得生疼,却没有一滴眼泪。情至深处,反而没了眼泪,这究竟该有多么悲哀…… (昨天是双更,大家别漏订哦,否则连不上的~~今天也尽量双更,尽量、尽量……》_《) 第352章童昕归来 收费章节(16点) 第352章童昕归来 (二更~~) ———————————— 慕离手扶着门框,如失去了魂魄一般,过了许久才低哑着声音问道, “是谁做的?” “南宫绯雪,她不仅放了火,还杀了涑南王,不过她昨晚服毒自尽了。” “自尽了……”慕离略微偏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过了许久之后才又轻轻地开口道, “如此,就让整个南宫家来陪葬吧……”说完,他身形一闪,便跃出了房间,快得如水面上掠过的白鹭。 雁儿在他消失之后才蓦然惊醒,糟了这次她来行刺熙兰,本就冒着极大的危险,无论成败,她都做好了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准备。自己本就是捡来的一条命,如今为了替父母报仇,为哥哥铲除未来的对头,她宁愿冒这个险。可是他却不能 雁儿瞬间跃起,向着他消失的方向急忙追去。他们虽带了一部分兵将进了皇城,可大队人马仍分散在城外,无论他们二人功夫再高,若想杀了南宫熙兰再轻松地逃出去,都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还未等雁儿追上,便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男男女女慌乱的尖叫声,她顿时心里一紧,终是晚了迅速地赶到近前,才发现慕离正站在兰心殿院中,四周已经倒了一片侍卫,每个人咽喉上都插着一支闪亮的金针。 他对面还站着十几个惊慌失措的侍卫,正拿着刀剑谨慎地将他看着,再不敢上前一步。 “你们主子呢?”慕离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句,丝毫听不出怒气,然那双漆黑的眸子好似黑洞,一旦卷入便会万劫不复。 侍卫们看着他嗜血的模样,仅有的一点衷心立刻显露,并没说出熙兰的位置。其中一个侍卫看情况不妙,后退了几步便想逃出去报信,不料步子一顿,便硬生生地倒下。 慕离指尖还夹着几根金针,睨了眼倒下的侍卫,缓步上前,直奔兰心殿殿门。那些侍卫个个面色发青,随着他的脚步慢慢后退,一同聚在殿门处,不容他进入。 一个外院的丫鬟哆哆嗦嗦地躲在廊柱后,看着不远处的情形吓得捂住了嘴。熙兰刚刚去了紫金殿还没回来,并不在兰心殿中,她见慕离并没注意到自己这面,于是慢慢地退到殿门口,转身就跑。 雁儿站在高处,自然看出了那丫鬟的意图,她瞬间从屋顶跃下,一个手刀劈在丫鬟的脖颈上,对方身子一软便瘫倒在一旁。雁儿将丫鬟拖入院中,扔在一旁,大步流星地走到慕离近前,沉声道, “那女人不在这儿。” 慕离侧目而视,也注意到兰心殿中并没有什么声响,里面像是没人。他忽然转身,提步向外走去,根本没理会身后那些侍卫。然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那些人却突然冲了过来。慕离一扬手,十几根金针一齐飞出,直刺入这些侍卫的咽喉与心脏,他略微偏头,极轻地说了一句, “找死。” 雁儿站在他身旁,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气,就连自己久战沙场都不曾这样,一颗心简直沉到了谷底。就在他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雁儿手掌立起,出其不意地砍在慕离的后脖颈上,随后一伸手又将他扶住。 慕离没料到雁儿会这样对自己,惊得顿时睁大了眼,他缓缓地转头,意识消失之前却看到了她无奈的眉眼。 “哥,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去送死”雁儿低低地说了一句,拉过他的手臂架在肩上,又打了个响指。 几个一路跟随的兵将匆匆赶来,听了她的吩咐之后将地上的那些侍卫全部扔进殿宇中,不想很快被人看到,以便于拖延时间。 “随我一起出宫,无论如何都要将陛下送回去”雁儿低声说了一句,随后带着慕离迅速跃起,直奔宫门掠去。 她虽不懂权谋,却知道他们兄妹二人此时都在这皇宫之中,若是寻常时候也好,以他们的身份熙兰并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此时他们动手在先,一旦事情暴露,对方便会以行刺之名围杀他们。 她也知道己方人单力薄,此次出宫不能与对方正面展开战斗,便带着他们尽量避开巡逻的侍卫,曲折地出了内院。 然就在他们刚出了外院不远的时候,前面忽然闪出一队侍卫,各个身着漆黑的铠甲,手中拿着兵器,戒备地将她们看着。 雁儿冷静地扫了眼对方,低沉了声音开口喊道, “我乃北冥国公主,都给我让开” 若在往日,她们这些使臣在宫中极受优待,可此时,那些侍卫们不仅没让路,反而亮出了刀剑,做出了时刻进攻的准备。 雁儿后退半步,细长的眸子慢慢眯了起来,迸出冰冷的光芒。还未等她再说什么,侍卫突然向两旁散开,南宫熙兰从后面慢慢走了出来。她冷睨着雁儿这些人,忽然轻勾唇角,笑道, “雁将军不告而别,真让朕不喜呀” 雁儿只想迅速离开,不想与他们动手,于是放缓了语气,平静地答道, “皇兄悲痛过度,雁儿心中焦急,这才不告而别,还望女皇见谅。” 熙兰没想到慕离一直藏在宫外,即便是来贺寿的也有些说不过去了,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可想而知。她回想起昨晚雁儿敬的那杯酒,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忽然有些后怕。当时若不是阮玉挡了下来,自己会不会一着不慎死在她手中? 本以为慕离与月罂并无什么感情,有了孩子都能潇洒离去,她这才有了和北冥国表面交好的打算,如今看到他为了那个女人肝肠寸断,到了不惜冒险暴露身份的地步,实在让她心生恐惧。 面前这两个人,绝不能留着一旦他们离开皇宫,便会是自己日后最大的威胁想到这,熙兰轻描淡写地又说, “既然这样,你们就在这皇宫里好生住下,等北冥王身子恢复了,再离开也不迟。” “女皇的好意雁儿心领了,只是北冥国还有许多朝政要处理,我们久留在这里恐怕不妥,就此别过”说完,她向熙兰轻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通向宫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们刚一动,不远处又涌出一批侍卫,将他们的去路拦住。随后,四面八方突然又出现无数侍卫,将她们包围在其中。 “女皇这是何意?”雁儿眉梢立起,眸子半眯,已然猜到了熙兰的打算。 “我倒是想问问雁将军,你们在兰心殿大开杀戒又是何意?” 雁儿心底一沉,终是晚了一步,被发现了。既然彼此已经了解了真相,那她也懒得与熙兰再周旋,挑明了问道, “看来女皇是不想让我们离开了?” “那还要看雁将军的本事。”熙兰悠闲自在地坐在不远处的软椅上,神色淡淡。 雁儿轻蔑地一笑,她将慕离交给身旁的一个随行侍卫,低声吩咐了一句之后,居高临下地睨着熙兰,冷声道, “雁儿的本事,女皇怕是只听说还未见过,那今天便让你开开眼。”说完抽出腰中弯刀,侧身站在人前,战场上的豪气与傲骨尽显。 熙兰略微抬头,不慌不忙地轻抬起手臂,那些侍卫蓦地后退一步,一批批弓箭手冲上前来,准备放箭。 雁儿飞快地扫了眼四周的弓箭,箭头上都闪着奇异的紫色,便猜到已然淬了毒。她眼眸一窄,万万没想到熙兰竟然狠毒到如此,对于昨晚的火灾,她已经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 “放箭”熙兰一声低喝,根本不想给对方太多时间考虑,只觉得这些人快些被消灭心里才会踏实。幸好各国使臣已走,否则必定会让她们逃脱。 雁儿与那几名侍卫快速地抵挡着飞来的弓箭,护着中间仍沉睡的男子,战况顿时紧迫起来。她睨了眼箭雨后悠闲自在的熙兰,心生一计。交战中吩咐了侍卫几句,随后脚尖一点,飞快地冲破箭雨,直奔熙兰所在的龙椅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熙兰没想到如此庞大的阵势下,雁儿还能来去自由,实在惊愕到极点。原来北冥国有着魔鬼称号的女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雁儿跃到熙兰面前,却被侍卫的刀剑拦下,她索性弯刀一挥,砍倒一片弓箭手。她并不恋战,脚尖一点,又跳到两旁,连续砍倒一批弓箭手。她知道己方人单力薄,并不能久战,这批弓箭手是最大的隐患,只能先尽数除去。 而她带来的那些侍卫,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士,看出了雁儿的举动,有几个也突然跳了出来,穿透层层箭雨,直奔弓箭手而来。 短短一瞬间,一半的弓箭手就已经死死伤伤,南月国这面的气势锐减。熙兰见此情形,再淡定不起来,猛地站起身,挥手示意其他侍卫加入战斗。 两方人数相差悬殊,却一直没分出上下,而包围圈中的慕离,也一直没有醒过来。雁儿暗自着急,心想着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怎么这么久还没醒来。 她却不知道,慕离本就急火攻心,月罂的死让他肝胆俱裂,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能勉强撑到刚才已是不易。又被雁儿一下打晕了,潜意识中的他便不愿再次醒来,不想面对如此痛心的局面。 熙兰知道对方人单力薄,只有通过车轮战来消磨她们的精力。好在皇宫中侍卫众多,拖延几个时辰还不成问题。 然就在她得意洋洋的时刻,宫门处却一阵马蚤乱,有侍卫慌慌张张地跑到近前,满脸是血,颤声叫道, “陛下,有人闯宫门了” 熙兰蓦地站起,眼睛瞪得溜圆,宫门一向守卫森严,怎会这么轻易被人闯进来?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提声问道, “是谁?” “不、不认识” 熙兰将他一下子甩到一边,吩咐一个侍卫头领带兵前去阻截,无论是谁都格杀勿论。 还未等那头领点了侍卫前去,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厮杀声以及丫鬟侍卫的叫喊声,如同见了鬼一般。 雁儿在抵挡这些人的时候微微喘息,没想到这皇宫之中藏了这么多精锐,看来熙兰倒是很在意自己的命啊她整晚未睡,体力有些不支,正心焦的同时忽然注意到外面的变动,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但此时正是突围的好时候。 想到这,她向自己这面的侍卫们递了个眼色,众人心领神会地与她一同向熙兰所在的方向冲去,试图打开一处缺口。 与此同时,远处的喊杀声已然接近,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从众人头顶跃过,马上男子面容俊朗,天神一般冷傲不羁。他扬手甩出十几只飞刀,直刺入拦住的侍卫心口,飞刀上带了铁链,他手臂回收,又蓦地收回,十几个侍卫应声倒下。 来人正是消失已久的童昕,他面色阴冷,浓眉蹙起,视线扫到包围圈中的雁儿与慕离,眸色更黯。他策马停在熙兰面前,居高临下地将她望着,眼神无尽地森冷, “妖女,我来取你性命了” “大胆”熙兰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对他的到来并没有多害怕。她并没在意过童昕,平日虽也留意过他的行动,却知道他无非是在镇子上闲逛,偶尔出入花街柳巷,胡作非为,一直以来都认定他是痞子一个。 童昕不屑地勾了勾唇,另一手抽出腰中长剑,从马背上跃起,直刺向熙兰。熙兰见此情形,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她两旁的侍卫们顿时冲了上来,与童昕战在一处。 “陛下,您还是离远些为好”一旁的侍卫头领低声提醒道。 熙兰立即点头应下,她本来是打算看着雁儿等人如何被擒,却没想到她们这般厉害,看来还是交给这些侍卫就好。她迅速地转身,正欲离开,谁知一把带着铁链的飞刀直刺向她的后心,带着一股阴森的冷风。 侍卫头领慌忙拉过熙兰,这才将将躲过,然飞刀却擦破了她的肩膀,划开皮肉,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熙兰疼得一声尖叫,愤怒地躲在侍卫身后,看着那嗜血的男子,冷声喊道, “一个都别放过,都给朕杀了” 第353章战况逆转 收费章节(12点) 第353章战况逆转 侍卫们齐声答应,虽然对童昕仍有些忌惮,但他们觉得己方人数众多,怎么也不会输给他。听了熙兰的命令,迅速将童昕包围在其中。 童昕本就怒火中烧,看到此时情形更为震怒,他手持长剑,舞得飞快,剑光刺得众人眼花缭乱,瞬间便将一批侍卫刺中。熙兰眼看着对方功夫高超,更不敢离着太近,不过她并不害怕,因为她还有最后的杀手锏。她向身旁的一个侍卫耳语了几句,那侍卫迅速跑远。她站在不远处阴冷地笑笑,无论是谁,只要进了这个皇宫,就别打算再出去 一波侍卫陆续赶来,将这两伙人围在其中,没过多久就打得难解难分。到处都是尸体以及受伤的侍卫,血流了满地,将这个薄雾环绕的清晨染上了一片诡异的红光。虽说这些侍卫不及他们功夫好,可人数众多,又一批批涌上,对他们展开车轮战,也实在是棘手。 雁儿见情势越来越不妙,带着几名侍卫向童昕所在的包围圈靠近,最终融在一处。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满是信赖与决绝,他们相背而站,给予对方最大程度的支撑。 熙兰捂着肩上的伤口,打算在侍卫的簇拥下撤离。童昕已然杀红了眼,见熙兰转身离去,想也没想地踩着一个侍卫的刀背迅速跃了出去,也不管周围的情形。他刚刚与那些侍卫近身战斗,身形晃动,不好瞄准。如今他腾空跃起,弓箭手们即刻拉开了弓,将箭尖直指向他。 雁儿眼角瞥见那些弓箭手的动向,惊得立即喊了一声,她没想到童昕会冲动到了这种程度,为了杀死那个女人完全不计较自己的生死,完全是打算鱼死网破的样子。 剑拔弩张的一刹那,数十根金针蓦地飞出,先后刺入那些弓箭手的咽喉。可叹他们还未等上箭,就已经带着错愕失去了生命。 “哥你醒了”雁儿眼睛一亮,刚才还一直担心慕离的情况,对自己刚刚出手懊悔不已。她没想到会在这里与熙兰的人动手,更不想让慕离因为头脑发热而留在这里报仇,这才打晕了他,只希望速速离开,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报仇之事。 慕离目光沉静地扫了她一眼,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他刚刚一睁眼,就看到了这混乱的局面,两队人打起来倒是能想明白,他不明白的是童昕为什么在这里?又见他有难,这才出手相救。 童昕一心都在熙兰身上,手中长剑划过,带着血珠直奔那个侍卫保护中的女人。雁儿等人也一同冲了上去,为童昕打开前面的道路,她打算速战速决,取了南宫熙兰的性命之后便迅速离开。 忽然,一阵奇异的幽香飘来,直扑入众人的鼻息。慕离首先发现了这股独特的味道,蓦地睁大了眼,急声道, “屏住呼吸,空气里有毒” 然他话音刚落,就有一片侍卫倒下,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人,连熙兰身旁的侍卫都瘫倒在地,七窍流血。 童昕感觉到不对劲,闭气晚了些,只觉得那香味飘进了肺腑中,瞬间被勒紧了心脏,疼得他从半空中掉了下来。雁儿等人也不好过,没想到空气中忽然有了毒,只是她们离着稍远,此时也只是感觉手脚无力,并没其他症状出现。 树林中传来一声轻笑,柔柔的仿若一片棉絮,花色丝袍一闪,那张妩媚温润的面颊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阮玉”南宫熙兰首先厉声喊道,气得胸口连连起伏, “我是让你来帮忙的,为什么连我的人都毒死了” 阮玉笑盈盈地从树林中踱步出来,样子悠闲得紧,仿佛在游山玩水一般。他走到熙兰面前,眉梢轻挑,不屑地答道, “不过是些杂兵,陛下何必在意?喏?对面那几个不也中了毒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听到的人气得火冒三丈,南宫熙兰勉强压下怒气,不敢对他太过指责。虽然对方也中了毒,但没有一个被毒死的,只是失去了战斗力罢了。真不知道自己请了这幻幽宫的人来,是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慕离是唯一一个没中毒的人,只因他平日对药物十分敏感,这才将将躲过。见雁儿还好,只是手脚无力罢了,才略微放心。此时众人皆停止了打斗,他飞快地跃到童昕身旁,拦腰将他扶起,冷睨着南宫熙兰以及阮玉,眸子简直要喷出火来。他经历过无数次战役,像今天这般狼狈还是第一次。 熙兰不以为然地笑笑,挑眉看着面前那清骨俊逸的雪衣男子,挑衅道, “能见到北冥王惨败的一幕,实在是难得呀……” 慕离轻哼了一声,将童昕交给一旁的亲卫,手扣在宽阔的腰带上,准备抽出冰玉剑。然而,阮玉却笑笑然地挡在熙兰面前,态度暧昧地说道, “凭我的毒,北冥王怕是占不到什么好处” “你以为我会怕你?”慕离不屑地扬起唇角,傲然地将他瞧着。 “北冥王精通医术,自然不会怕我。只是……你后面那些人,也不怕么?” 慕离眸子一凛,知道雁儿等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可并不知道他们中了什么毒,此时也无药可解,只能暗暗着急。 “阮公子,还等什么呢快替朕将这些人全部除去”熙兰不悦地声音响起,让慕离更为恼怒。 他抽出冰玉剑,寒气顿时凝聚在周围,冷得使人打了个寒颤。阮玉睨向那柄长剑,顿时一惊,低声道, “居然是冰玉剑,北冥王果然有个宝贝呢” 慕离懒得理他,一剑刺向阮玉心口,出手快准狠,与他平日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阮玉面上虽挂着笑,可心里却不敢大意,两人若真动起手来,他只能甘拜下风,只不过他善于用毒,才能在一次次对决中化险为夷。 两人身形交缠在一处,快得如同两阵旋风,使人眼花缭乱。那些侍卫并没有继续围攻雁儿等人,似乎知道这场战斗的结果一样,都退到两旁,给他们二人让出了道路。 慕离招招紧逼,一招强过一招,剑尖总在阮玉的咽喉心脏处刺来刺去。阮玉并无兵器,只能左躲右闪,只有招架之力。他暗暗皱眉,再拖上一阵,自己必会被他刺上一连串的窟窿于是在两人身形错过的时候,他极轻地说了一句, “我若用了毒,你们就真走不了了” 他声音极低,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得清楚,慕离只是稍稍一愣,即刻又恢复心神,冷笑了一声, “那就试试” 阮玉心中郁闷,需要飞快地转动身形才能将将躲过他的剑,不免有些叹服。没想到这人不仅精通医术,对剑法也精通至此,实在令人赞叹。然他却不想用毒,只是又提醒了一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必这个道理北冥王比谁都懂,下面还有你的亲妹妹,难道你真要为了替她报仇,不顾妹妹的生死吗?” 慕离微一蹙眉,他自然知道下面的情况并不乐观,即便自己可以不中他的毒,但那些人却并不能躲过。只是他急火攻心,回想着那具烧焦的尸体,心便痛得抽搐。 阮玉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近一步又低声说了句, “你带着他们离开,这里自会由我处理。” 慕离手上长剑缓和了几分,不解地睨了他一眼,两人仍继续战在一处,只是少了几分先前的激烈。他薄唇紧抿,确实为难,自己的确可以为了替她报仇不顾一切,但雁儿……他思绪飞快地转动,并不相信阮玉这番话的真实性,只以为他是迷惑自己罢了,于是低声问道, “什么意思?” “我喜欢雁儿……”阮玉毫不遮掩,还手的同时坦荡荡地看了他一眼,并无半点欺诈的意思。 慕离眉头紧蹙,显然已经将他的话听了进去,但他并不敢轻信这个男人。两人又打了半晌,也没分出个高下,阮玉只是与他过招,却并没用毒。 南宫熙兰并没有听到两人的交谈,心中暗暗着急。如果阮玉败了,自己就真没有什么靠山了,她视线扫到一旁的童昕与雁儿,眸子半眯。抬手一挥,扬声道, “把那几个人给我乱箭射死”一批弓箭手迅速上前,迅速拉弓搭箭,箭尖直指童昕等人。 他们此时不是中毒就是手脚无力,连兵器都握不住了,哪还有半点先前的气势。雁儿勉强拿起弯刀,眼睛如狼一般凶狠,没想到这次败得这么惨,难道要全部在这里搭上性命? 她飞快地扫了眼身后的童昕,对方已经嘴角淌血,人事不省,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眼下只有拼尽全力一搏了她扬声向慕离的方向喊道, “哥你先把他带出去”说完,不顾自己无力的身子,直冲向那些侍卫。 乱箭齐发,一同射向包围圈中那个一袭黑衣的少女。即便她中了毒,连握着兵器的力量都没有了,可仍斩断了无数迎面而来的箭,如俯冲下来的雄鹰一般。然她终究比先前动作慢上许多,一支淬了毒的箭在乱箭之中直刺向她的胸口,等她发现时已经没有了躲闪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刺向胸口 “雁儿”慕离边打边睨着下面情况,心中焦急,眼看着雁儿即将中箭,心脏顿时抽紧。 (上午去讲了一节公开课,这会儿才码完更新~~话说木有存稿很悲催啊…》_《今晚有二更,但会很晚~~) 第354章兄妹三人 收费章节(16点) 第354章兄妹三人 (二更~~) ———————————— 花色衣袍一闪,阮玉极快地冲到了雁儿面前,袍袖蓦地抖开,一股白色的粉末瞬间飘出,将射来的毒箭尽数腐蚀,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而那根贴近他们的毒箭却被漏掉,直接刺入阮玉的小腹处,顿时疼得他吸了口凉气。然下一瞬,他就将毒箭抽出,反手扔了出去,正插进射箭之人的心口,那人顿时倒下,毒发身亡。 这一瞬间的变动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无论是南宫熙兰,还是慕离与雁儿等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熙兰首先缓过神来,气愤地指着阮玉吼道, “你这是做什么” 阮玉一手按压着小腹,一面扯起嘴角笑 金竹密语第7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起嘴角笑了笑,言语依旧暧昧轻佻, “都说了我对雁将军一见倾心,陛下这么做,让阮玉很为难呐……” “你”熙兰气得指尖颤抖,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然还这幅吊儿当啷的模样,难道当真对那丫头产生了男女之情?然她终要倚仗着幻幽宫,并不敢惹急了这个男人,只得怒目而视,飞快地想着对策。 雁儿手中长剑戳地,刚刚的一番打斗,力气又散去大半,此时连站着的力量都快没有了。她看着身前挺直的脊背,看似柔弱得如同柳枝,此时却觉得心中极其踏实。他们二人从很早以前开始,就相互照应,虽然看似无意,可彼此之间却将对方的心思猜了个完全。 如今两人明面上对立,水火不容,但他还能为她挡下这一箭,实在令她震惊。这一箭之恩,今后要如何报答?而两人暧昧不明的情债,自己又要如何偿还?雁儿喘息了半晌才低声询问, “你怎么样?” 阮玉偏头瞧了她一眼,眼神极近温柔,轻描淡写地答道, “我的血想必都被毒药浸黑了,这点毒还算不得什么。” 雁儿一时语塞,心中虽然疑惑万千,可此时的情况却不容她多问。只得轻点了点头,将满心关切压在心底。 慕离刚刚也迅速跃到雁儿身前,却终是晚了一步。如果说他刚刚对阮玉的那番话还持有疑惑的态度,此时却信了七八分。这男人看似轻佻随性,却不像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如今站在他们二人身旁,心思顿时烦乱起来。 “我想与陛下打个商量。”阮玉眉梢轻挑,脸色虽有些苍白,却并没失去先前的风度,对熙兰又缓声道, “放了我的心上人离开,如何?” “不可能”熙兰气得火冒三丈,上前几步,阴冷地将这些人看着。 阮玉轻笑一声,细长的凤眸妩媚多情,眼尾向上扬起,摄人心魄, “陛下不要逼我毁约哦” “你敢你们宫主不是让你来给我捣乱的”熙兰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她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么荒谬的事情。明明与自己结盟,不到一日却帮起了外人,实在让她难以接受。 “如何不敢?宫主知道了不过是责罚一二,倘若我为她带去了更好的盟友,说不定她还会奖励我呢” “更好的盟友?”南宫熙兰眼眸一窄,目光幽深地将他望着。 阮玉笑笑然地睨了眼慕离,浅声道, “我今日若救了他们几人,北冥王自会感激,想必也会与幻幽宫结盟吧?陛下别忘了,这星河大陆上的大国,可不仅仅只有南月国一个”他越说语气越坚定,妖娆的眸子中迸发出灼灼的光亮,闪着自信而狡黠的光芒。 熙兰听完额角见汗,她这次本就仰仗着幻幽宫才能有恃无恐,丝毫没把慕离等人看在眼里。此时听他说完,心凉了半截,强压下怒气反问道, “难道幻幽宫竟是些出尔反尔的小人?” “陛下可别这么说,阮玉可担当不起。若今放了我的心上人,我还是会替陛下分忧,另外幻幽宫与南月国依旧是盟友,如何?” 南宫熙兰气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人披着一张美男人皮,做事竟然这么无赖可他说的全是事实,自己若真的将他逼急了,他的确会与对方联手,到时候就更没有胜算了。可是,如果就这么放了那些人走,自己日后与北冥国的梁子也就结下了,到时候若兵戎相见,就更麻烦了 气氛一度陷入紧迫之中,熙兰思前想后,最终想到了个主意,略微抬眼,睨向慕离,扬声道, “既然如此,北冥王需签下两国久不战争的协议,如此我便放你们离去” “休想”慕离本就犹豫再三,若不是雁儿深陷其中,他怎么也不会拖延这么长时间。此刻听熙兰这么一说,再忍不下这口气,脚尖一点,直冲向熙兰,半空中手腕一转,一排金针分别射在面前的侍卫身上,随后冲破众人,长剑直逼熙兰的咽喉。 阮玉见状,飞快地追上,与他又交缠在一处,挡住了慕离的去路。边接下他的剑招,边对身后慌乱的熙兰说道, “陛下若再不决定,阮玉可就要败了”言下之意明了,他若败了,就再无人可以挡住慕离,到时候她性命自然堪忧。 熙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退后几步,又躲在众侍卫身后,但她也知道,若阮玉败了,自己的胜算又会低了几分。她快速环视了四周,侍卫已然倒下一半,而对方那些人虽然没了武力,但只要他们不在乎生死,慕离便没有挂碍,到时候他杀了自己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 此时天色刚刚大亮,城外驻守的兵将又不能及时赶来,情况实在是紧迫。想到这,熙兰牙关紧咬,最终吐出来几个字, “住手朕答应你便是” 两人顿时停了下来,阮玉前襟上已经被血浸染了一大片,将花色丝袍染得更为艳丽。他刚刚虽没被箭上毒液伤到,却失血严重,连嘴唇都开始变得苍白。 阮玉压着小腹,阻止血液继续涌出,扬起唇角笑说道, “如此,谢过陛下了”说完向慕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尽快离开。若没猜错,熙兰能暂时答应,无非是城外救兵还未赶到,若再拖一会儿,即便自己从中周旋,也没有半点用处了。 慕离面容紧绷,眸色幽深地望着对面女人,恨得牙痒。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心爱的女人命丧人手,却没办法报仇,只能就这么离去何况,父皇母后的仇人也在此处,他依然无法动她,更是心有不甘 “今日的仇,还能明日报,难道非要鱼死网破才甘心?”阮玉极低地说了一句,脸色更为苍白。他此时威胁熙兰的筹码就是毒罢了,若自己倒下,只要万箭齐发,这群人就一个也活不了。 慕离眸色变换不定,他向来指点江山,无论是明争还是暗斗,从未有半点犹豫。可眼下,他却这么恨自己睨了眼身后毫无战斗力的几个人,略微吸了口气,心中刺痛难忍。最终,他毅然决然地后退了几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死去之人的仇很快会报,而活着的人,他却不希望再让他们失去性命。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们再遭遇危险。他护着众人走在后面,面朝着熙兰一步步后退,眸子黯沉得犹如黑洞,似乎在记住她阴邪的模样,今日这仇,他绝不会忘 阮玉见他们众人平安离去,才略微松了口气,苍白的面容带了几分笑意,对面色发青的熙兰又笑说道, “陛下真是识时务呐……” “别忘了你刚才说过的话”熙兰脸色极差,气得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向内院走去。 阮玉见她转身离开,脸上笑意顿时收敛,虚弱地单膝跪地,已然没了半点力气。 熙兰急匆匆地向紫金殿的方向走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头领轻声询问, “陛下,难道就这么放了他们不成?” “放?想得美我只是暂时稳住阮玉而已你去带三千侍卫暗中出宫,将他们拦住。他们此时都中了毒,走不了多远,一旦遇上,全部射杀” 侍卫立即领命,随后下去清点侍卫,追着慕离等人离开。 熙兰站在紫金殿的门前,目光阴冷,幻幽宫?实在是个不可靠的帮手,看来还要有其他联盟才好…… 慕离等人顺利地出了宫门,到了那片先前藏身的树林才停了下来。他迅速将衣袖中的一个瓷瓶取了出来。打开塞子细细闻了闻之后递给雁儿,低声道, “快服下” “这是什么?” “阮玉给我的解药。”慕离眸色微黯,刚刚两人在半空中打斗的时候,阮玉将这瓷瓶抛了过来,又低声说了句“解药”。 他当时还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如今却猜到了七八分,怕是他对雁儿真产生了男女之情。 雁儿先将其中的一粒解药塞进童昕嘴里,随后分给了众侍卫,最后才拿出一粒自己服下。但这解药终究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缓解,她们中毒轻的人手脚虽然有了力气,也仍提不起内力,而童昕吸入过多,服下解药之后也并没醒来。 “我送你们出城,想必那时你武功就会恢复,到时候护着他离开。”慕离接过将士牵过的白马,翻身上马,对她匆匆说道。随后又吩咐一个侍卫与童昕共乘一匹,一队人迅速撤离。 雁儿俯低了身子趴在马背上,低喝了一声,马儿立即飞奔而去,听了他的吩咐提声问道, “那你呢?” “我回去”慕离沉静地说出这几个字,手指攥紧了缰绳。只要平安将他们几个送出去,自己一定要回来报仇,哪怕丢了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行”雁儿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觉得他一定是昏了头脑,好不容易出来,竟然想再次折返。 慕离薄唇紧抿,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策马疾行,不想再耽搁。 “你孤身一人再入皇宫,即便杀了那女人,又哪能全身而退?”雁儿不甘心地又追了上来,急问道。 “我并未想过退。” “那就更不行”雁儿对他这般固执,郁闷得紧,只能耐着性子又劝道, “此时北冥国刚刚易主,新帝的位子你还没坐上几日,就想与那女人鱼死网破吗?” 慕离沉默不语,一双幽静的眸子深处,满是压抑的悲痛与恨意。过了许久,他才轻声说道, “能坐上皇位的,大有人在。” “难道你要拱手让给外人?”雁儿提声喊道,真想揍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她睨了眼前面黑马上依旧昏迷的童昕,压低了声音又说, “还是说,你要让位给二哥?”见他沉默不语,又急声说道, “你先前说什么不想让二哥像你一样失去自由,想让他随心随性地活着,难道此时要让他继承皇位?” 慕离眼眸一黯,视线也飘到童昕身上,终是默了下去。他从进了园子开始便想着救出二弟,只是那时年纪小,并没那么大的能力。后来童昕进了园子,他就一眼认出了他,无论过了多少年,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弟弟都不会认错,只是那时并不知道他是如何从何启的严密监视下逃出来的。 这些年,他一直守着他护着他,即便他闹了再大的乱子,他也替他承担。就是不想让他再像自己一样,处处隐忍,时时忍耐,这一辈子都活在权力与复仇之中,整颗心都被仇恨蒙蔽,就连心爱的女人也不敢示以真心。 他不要童昕像他一样,所以才瞒下了姑母,说是弟弟一直没有找到,只是不想让他也同自己一样失去自由。可此时…… 雁儿见他眼眸黯沉,便猜到自己那些话已经对他起了作用,继而又说, “我的雁字军就守在边境,我们回国之后就调派军队,到时候再来也不迟,你何苦只身涉险?” 慕离并不言语,只是凝神望着前方官道,眸色变幻莫测,让人实在无法猜透心思。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秘密地出了宫门,极快地在后面追赶。他们均带着弯弓与淬了毒的箭羽,只等着追上那些人之后尽数射杀。 第355章童昕的另一个身份 收费章节(16点) 第355章童昕的另一个身份 皇城外有一处密林,慕离带着众人到达那里的时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只要出了皇城,就更安全了几分,他此次带了五百骑兵前来,多半在这片密林候着,如今与刚从皇城带出来的人汇聚,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们刚出了林子,就来到一片空阔的地带,慕离吩咐这些人一定要将童昕等人平安护送回去,自己则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哥,随我一同回去”雁儿固执地攥着他的衣袖,丝毫不肯放开。她此时的毒已全部化解,内力恢复大半,自能护着童昕离开。 慕离还未回答,密林中便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他眼眸一窄,忽然抬手,做了个备战的手势。这五百人顿时列出阵势,等待对方前来,而屏息凝神中,等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毒箭。 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极为不利,若短兵相接还好,可对方隐于林中,他们自然成了活靶子。慕离心中焦急,忙吩咐人尽快撤离此地,然终是慢了几分。那些没躲开冷箭的骑兵,顿时被射到马下,五百骑兵顿时就少了几十人。 密林中的弓箭手并不露面,只是手中好像有无数毒箭一样,一批批地射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样子。而慕离等人虽一直在迅速撤离,离开了弓箭的射程,可对方却也跟了出来,似乎做了充足的准备。 看着自己一手带出的骑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慕离既心疼又恼火。他摸出腰间金针,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直接窜到对方阵前,一甩手,金针飞出,直刺入那些弓箭手的咽喉。 一批弓箭手倒下,密林中又冲出另一批,每个箭头上均闪着妖异的紫色,这些人都接到熙兰的命令,看样子势必要将慕离等人射杀在这里。 这几百骑兵虽然一时受困,损伤惨重,但毕竟训练有素,很短的时间内便调整完毕。一部分人护着童昕退至射程之外,另一部分则与雁儿一起,冲向那些弓箭手,打算近身攻击。 正在两队人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空地的另一面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像是有几千匹马踏尘而来。有些弓箭手趁乱看去,见来的那队人马穿着的正是南月国骑兵服饰,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气焰更高,频频拉开弓箭,射向不远处的骑兵。 雁儿看到增援的兵将,心里凉了半截,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这么阴险狡诈,刚刚答应了阮玉,这会儿又派兵来绞杀他们,实在是可恶。 留在原地的另一半骑兵见此情形,自动地摆开阵势,迎向这几千人马。而他们虽然矫勇善战,人数相比对方却极少,仍是战得困难。两队人马迅速融在一起,刀剑相撞声、血肉被贯穿声、人仰马翻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片空阔的土地上混为一场极其震撼的厮杀。 前有几千人马拦截,后有无数毒箭射来,任凭慕离冲进那些弓箭手的阵营中,也杀不完一批批涌出的死士,一时间让他更为心焦。 就在战况紧迫,对他们这些人明显不利的时候,远处又传来极其整齐的马蹄声。人还未到,迎风翻动的大旗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偌大的旗上赫然印着一个“风”字,黑底红字,字上绣着金丝,庄严而又威仪。 只是短短一瞬,慕离便立即猜到来人是谁,普天之下,能打起“风”字旗号的人,莫过于风鳌国的皇帝风玄。随后,他心中又产生了些许疑惑,他不知来人究竟所为何事,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南月国境内,而且已经逼近皇城,实在是令人诧异而又惊叹。 慕离匆匆一瞥,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少年皇帝,看见的只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将士。那人略略扫了眼空地上的这些人,似乎在某处停留了一下,随后迅速挥手示意部下加入战斗。 战况在这队人马的加入后,立刻得到逆转,南月国的兵将瞬间便被这些人所淹没,喊杀声不绝于耳。慕离等人均暗松了口气,风鳌国的人,果然是冲着南月国来的。只是他心中更为担忧,不知道他们将对方围杀了之后,要如何与自己面对。 他此时更加谨慎小心,将两队骑兵聚在一处,暂时与风鳌国的兵将一同作战,将南月国的那些人尽数除去。 战事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此时太阳已然升起,薄雾散去,温暖的阳光洒下,却暖不过来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冷意。 南月国的兵将损伤惨重,剩下的那些人见此时情况逆转,已经顾不得皇命,纷纷四处逃窜,只剩下那些伤势过重的兵将无法逃离。 慕离带着马前进了几步,与对方首领点了点头,沉声问道, “不知将军为何会插手此事?” 那中年男人身材魁梧,面容硬朗,一看便是不拘小节之人,态度和善地抱了抱拳道, “在下只是来接我们副帅,碰巧赶上这才出手,还望北冥王不要介意。”他说得客客气气,实在让人无法挑出半点毛病。而他讲话也很含蓄,明明是出手帮了他们,却给了对方足够的台阶下,看起来为人倒是老练。 慕离一颗心稍稍放下,也抬手抱拳道, “本王定会记着今日之事,他日若有机会,必当重谢。本王还有急事,就此告辞了”虽说那人态度和善,慕离却知道风鳌国素来的野心,此时自己兵将损伤严重,如何也不能拖延太长时间。 “北冥王稍等。”那中年男人带着马上前几步,指了指黑马上的童昕,沉声道, “还请北冥王交出我们副帅。” 慕离眉梢一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一愣。副帅?童昕难道与风鳌国扯上了什么关系?他心中微沉,若真是如此,那今后又要作一番新的打算了。 “你是说,童昕是风鳌国的副帅?” “正是。副帅前些日子突然离去,我这才带兵来接应,碰巧在这里遇见。” 慕离见他言辞凿凿,又回想起童昕这些年一直来来去去,行迹飘忽不定,对他的话便信了几分。然事关童昕的安危,他如何也不能这么轻信了对方, “如何证明?” 那中年男人微微一愣,随后憨厚地一笑,朗声回道, “副帅的身上应该随身带着风鳌国的玉牌。” 慕离带着马到了童昕所在的黑马前,在他胸前衣襟里摸了摸,果然找到一块通体晶莹的玉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风”字,与对方大旗上的倒是一致,这才点了点头,将牌子又塞了回去。 他虽然还有些不确信,却看见童昕骑的那匹黑马踏着轻快的步伐跑到那中年男子面前,嘶鸣了几声,在他手上蹭来蹭去,表现得极为亲昵。慕离知道童昕这匹马是特意从回疆买来的,从小驯养,生人并不能靠近半步,然此时见它与男人关系这般密切,才完全信了他所说的。 慕离重新回到两队人马之间,向那中年男人抱拳道, “童昕与我私下有些交情,刚刚他中了毒,我才将他带了出来。既然你带兵来寻,便将他交给你吧。” 中年男人眼眸一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童昕像是受了伤,此时听到气从心生,沉声问道, “是南月国那女人做的?” 慕离沉吟了一下,虽说毒是阮玉放的,但确实是为了熙兰做事,于是点了点头,浅声道, “算是吧。” 中年男人闻言眸色一凛,但也知道此时并不是动怒的时候,抱拳答道, “这事我记下了。那我们就此别过,北冥王一路保重” “保重”慕离带着几百骑兵看着对方人马踏尘离去,轻叹了口气。 “哥,就这么让二哥随他们离开吗?”雁儿策马上前,疑惑地问道。 慕离调转了马头,朝着北冥国的方向踏出几步,点头回答, “他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该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强行改变。”说完,他又回眸看了看南月国皇宫的方向,眸子深处闪过一抹凌厉之色。 雁儿看出他的动向,眼睛一亮,提声问道, “你要与我一同回去?” 慕离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带着马慢跑了起来。看到刚刚险峻的情势,他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虽说雁儿的毒解了,他却想看着她平安回去。不过是等几日……等他回国之后,自会再带兵前来,这仇,绝对要报 兰心殿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熙兰坐在龙椅上,气恼地瞪着殿下跪着的侍卫头领,低骂道, “没用的东西就那么几个人都杀不了你还有什么脸回来” 侍卫手捂着额头,鲜血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地面上,凝成了一小摊血迹,一旁还有瓷杯的碎片,想来他头上的伤痕就是被这茶盅的瓷片割伤。侍卫低垂着头,颤声答道, “属下们本来已经占了上风,不料有一伙人突然冲了上来,将我们的人打得措手不及,这才、这才败了。” “什么人?” “属下也不清楚,只是看着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风’字”那侍卫头垂得更低,他自然知道这次事件关系重大,自己虽然活着回来了,可却不敢保证是否能从兰心殿活着出去,只能尽量将所有责任全推到旁人身上。 熙兰气得脸色发白,没想到那些人倒有了帮手,听到侍卫提到的“风”字,略微深思了片刻,忽然眉梢轻动,难道是风鳌国? 想到这她顿时吸了口气,这些月来,她知道风鳌国在边境一带蠢蠢欲动,屡次进犯,无奈她刚刚重新接管南月国,只得让边境城池闭关不出,不与他们交战。可此时,他们若真悄悄进了内陆,还到了皇城边上,自己就再不能坐视不管了。想到此时有幻幽宫帮衬,她更加有恃无恐,对那侍卫吩咐道, “去看看阮公子伤口处理得如何了?如果好了请他过来商议要事” 侍卫连声答应,迅速地退了出去,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被放了出来,顿时又惊又喜。 当阮玉赶到兰心殿时,熙兰正展开地图,凝神想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响起,这才抬眸向他看去。 阮玉已然换了身花色丝袍,比先前那件更为明媚光鲜,只是他脸色略显苍白,想必那一箭让他伤口流了太多血,元气大伤。阮玉缓步走到近前,也没行礼,而是歪着头看了看地图上画的圈,便直接问道, “陛下想对付风鳌国?” 熙兰眉梢轻挑,不得不承认,这人心思果然细腻。若不是先前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她倒是对他印象不错,勉强将那些事暂且压下,平淡地嗯了一声,反问道, “你可有什么法子?” “暗杀。”阮玉轻轻吐出这两个字,随后目光玩味地看向熙兰,显然没有半点刚刚与她对峙的模样。 他这提议倒是让熙兰少去了先前的敌意,若真能与幻幽宫联盟,南月国必然会无人能敌,自己也会进一步实现愿望,统一整个星河大陆。 “你能确保一次成功吗?” 阮玉略想了想,摇了摇头道, “这要看对方的防守情况以及一些其他因素,但只要幻幽宫接了的生意,便没有失手的道理。” 熙兰目光幽深地看了看他,点头说道, “如此就好,你需要多长时间?” 阮玉眉眼斜飞,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样,含笑地将她望着,不答反问, “陛下肯付出多少好处?” “你想要什么?”熙兰略微有些不悦,可自然知道与幻幽宫联盟的条件,他们可以为她做一切事,但前提是她需要付出他们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金钱、城池、人,还是某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只要对方提出来,她都要拱手送出,否则盟约便会取消。 阮玉静静地将她看着,琥珀色的眸子如水晶般剔透,只是其中夹杂着一抹让人无法看清的妖冶,他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道, “要陛下先前躯体中的那缕魂” (一不小心码到了这个时候,某司睡眼朦胧地宣布:今天也会有二更~~闪人,睡觉去~) 第356章阮玉受罚 收费章节(16点) 第356章阮玉受罚 (二更~~) —————————— 熙兰瞬间睁大了眼,连退了两步,对他这句话感到无比震惊他怎么知道自己曾离了躯体,又怎会知道自己手中还握有那人的魂魄?她惊恐地将面前那个含笑的男人望着,勉强压下心头的恐慌,低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 阮玉笑盈盈地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圆润的指尖在地图上划来划去,神态安详得紧, “不该说的阮玉必不会说,陛下只要回答给或是不给就好。” “你要那个有什么用?”熙兰那日还魂之后,接到南宫绯雪给她的一个密封的瓶子,说是里面装着先前那人的魂魄,如何处置还由她自己决定。 熙兰不懂那法术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那魂魄该如何处理,便将那瓶子收于一个隐蔽的地方,如果他不提起来,她竟有些忘了。 阮玉走到软椅旁坐下,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浅声道, “既然要,自然就有些用处,至于用来做什么,陛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熙兰陷入了沉默,虽说那魂魄对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可她总觉得幻幽宫主动要这个,肯定会做什么。如果这么不明不白就给了他,一旦对自己有害,那就追悔莫及了。 阮玉见她迟迟不肯表态,只能稍微透漏几句以减少她的疑虑, “那魂魄的主人与我家宫主有些私人恩怨,这才想向陛下讨了来,反正陛下留着也是无用,不如用它来换那风鳌国君主的项上人头,如何?” 熙兰听完这才松了口气,想想又觉得蹊跷,继而又说, “我想知道那魂魄的主人是谁。” “陛下不认得。”他回答得言辞凿凿,极为肯定,又让熙兰有些疑问, “那她为何占据我的身躯这么多年?” 阮玉耸了耸肩,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倒让熙兰不得不相信。细一想,既然对方开了口,就势必不会换成其他东西,如果自己真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灭了风鳌国,一定就要从那国主下手。而凭借自己养的那些杀手,怕是很难达成,只得依靠幻幽宫的帮助。 她略想了想之后才点头应道, “好,就这么办了” 两人达成了协议,熙兰便回了内室,取出那瓶子之后交给了阮玉。阮玉接过,说是先要回幻幽宫将其交给宫主,其他的事就不需要熙兰再管,毕竟幻幽宫接了的生意是不允许旁人再过问的。 熙兰倒是放心他离去,因为幻幽宫在外界的传言虽然狠毒,但信誉极好,只要收了钱财,必会将事情办妥。另外,阮玉还留了些幻幽宫人手,虽不及他武功那般高超,却也善于用毒,同时南月国的兵将也已经陆续进城,守在皇城附近,她便更加有恃无恐。 阮玉几日后回到幻幽宫,早已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他双手将那瓶子呈上,随后退到台阶下,单膝跪倒。 水晶打磨而成的软榻上,斜倚着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美艳女人,她正悠闲自在地吃着一个丫鬟递来的剥了皮的葡萄,神色淡淡。松松挽起的发髻斜插着一根木簪,簪尾刻着一朵梅花,细嫩的蕊雕得极为细致精巧。 女人手撑着头淡然地将他看着,不愠不恼,而是温声说道, “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阮玉面色紧绷,完全没了平日里轻佻随意的模样,听她说完头垂得更低,沉声道, “但凭宫主惩罚。” 女人睨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坚定,毫无惧怕之意,不由得轻蹙了眉。她把玩着手中那密封的瓶子,知道里面存了谁的魂,眸子深处便漾起一丝得意,既然你这么大意,就怪不得我了。她将瓶子交给了一旁的丫鬟,示意她收好,随后平淡地对阮玉说道, “我让你留在北冥国多年,居然连个冰梅都找不到,如今又犯了这样的错,二罪归一,你自己去领罚吧。” 阮玉沉声答应,随后坦荡荡地走到殿宇一角,将花色丝袍褪下,露出细致紧实的上身。那里早有两个身着黑衣的行刑人等候,像是知道他此次回来必会受罚一样。那两人脸上均带着半截赤铁面具,只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见阮玉面色镇定,不免对视了一眼。 阮玉在幻幽宫中地位极高,四大堂主中屈居首位,地位仅次于少宫主。他向来不忤逆宫主,待人也极近随和,想不到今日要遭受宫规,他们实在有些下不去手。然而宫主竟让他们将刑具搬到了殿中,必是要亲自看着他受刑,他们也不敢放水。 这宫规平日都是用来惩罚办事不利的人,在一面厚厚的铁板上插满了一指长的尖钉,将受罚之人捆绑在铁板之上,再用带着尖钉的木棍击打人的身体,一旦承受不住,便会被身后的尖钉刺入肌肤,有的甚至能刺碎骨头。 阮玉面不改色地靠在铁板上,后背及腿上被尖钉抵着,触感冰凉。那两人将他绑好之后,手握着木棍,却心有不忍,默了半晌也没开始行刑。 阮玉忽然低笑了一声,从拦下熙兰那刻起便猜到会有这日,多少幻幽宫的人都因为失败不敢受刑而宁肯死在外面,或是被其他幻幽宫的人追杀,当年青龙堂的堂主就是如此。因为凡是从行刑台下来的人,无一不胸骨腿骨断裂,能活下来已实属不易。 他视线向下一瞟,邪邪地一笑,不以为意地恐吓道, “喂,别碰我那地方,敢让我断子绝孙,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那两人抿了抿唇,自知道他是在催促他们,如今宫主在上面坐着,若他们还拖下去,一会受刑的就是他们二人。一个人不得不扬起手中木棍,迅速地打了下去,却稍稍减缓了往日的力道。 即便如此,阮玉身子仍是向后一震,尖锐的钉子直刺入身上各处,有的刺进|岤道,钻心般的疼,冷汗顿时淌了下来,他牙关紧咬,却不吭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被受罚,每次都是看着别人受刑,极其淡漠,没想到这尖钉刺进肌骨是这般痛楚。即便如此,如果再重新选择一次,他仍会那么做,如何也不会看着心爱的女人命丧他人之手。 沉重的声响一下下传来,血腥味没过多久就溢满了一片空间。软榻上的女人换了个姿势,眼尾向上挑起,斜睨着受刑的阮玉,眸色冷澈。他终于学会反抗了吗?看来对那个女人是真的动心了呢…… 整个殿宇幽静冰冷,灰水晶一般透明的地面上,反射着华丽诡异的浮雕,以及精致的水晶吊饰。殿门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来人一袭黑色丝袍,上面绣着暗紫色花纹,高贵而又稳重。 戴着半截赤金面具的男子下颌尖尖,直滑入两鬓之间,露在外面的鼻梁犹如斧劈,淡粉色嘴唇泛起一层柔和的珠光。他淡漠地睨了眼受刑的阮玉,随后静静走了上来,向女人微微俯身,声音如玉珠落地般润泽, “宫主。” 女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在一旁,随后轻声询问, “事情办得如何了?” “一切准备妥当。” 女人指尖揉动着一粒葡萄,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免不了让朱雀前去,此时罚重了,怕是会耽误事吧。”男子轻声开口,说得极其随意,可让人听后却猜到他是在为阮玉求情。 女人斜睨了他一眼,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提声道, “够了。” 那两个行刑人连忙停手,解开阮玉手脚上绑着的绳索,将他扶了下来。阮玉已经浑身是血,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被刺的洞在何处。他刚走下来,身子一软便倚在一个人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好在那两人下手不重,看似用力,实则力道减半,那些尖钉虽然刺入肌肤,却没怎么伤到骨头,否则休养几年也恢复不过来了。他单膝跪在台阶下,沉声道, “谢宫主饶恕。” “并非我要饶你,只是少宫主还有事要你去做,你调理几日随他同去,此次再不可失手” 阮玉沉声答应,抬眸看了眼目光淡漠的男子,轻抿了抿唇,在那两人搀扶下出了宫殿。 女人等他们三人走后,才淡淡地开口问道, “怎么没把你那个心上人带回来?” 男子颀长的身子斜靠在软椅上,有些懒洋洋的,温润如玉的指尖转动着茶盅盖,极轻地说了两个字, “不急。” “呵……你倒是沉得住气。”女人轻声一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吩咐了他一些事,才挥手示意他离开。 就在阮玉离开南月国皇宫那天,还发生了一件让整个星河大陆为之震荡的大事。 熙兰刚刚命人将附近兵将调来皇城守护,又让各处城池加紧操练,以备北冥国偷袭。随后她就得到了一个让她心惊的禀报:花霰国二皇子带着一队人马来接殿下回国,已经快到皇城了。 她起初打算得很好,将一切事推到南宫绯雪身上,自己又有幻幽宫作为靠山,那几大国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然慕离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一切计划。一旦他将此事昭告出去,就怕那两大国联起手来,一同将矛头指向自己。 熙兰迅速地盘算了一番,让侍卫将南宫绯雪的尸首拖到皇城外,高高挂起来示众。又派人吩咐下去,全城百姓全部穿素,准备吊唁殿下。另外,她早就让人将盛放那个烧焦女人的棺材送出城去,已经赶往皇陵安葬,如今虽在宫中设置了灵棚,却只放了一个空的棺椁。 然意外总会时时发生,运棺材的灵车恰好走的是花寻来时的官道,碰巧被他撞见。那棺材极近奢华,除非是皇亲国戚,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花寻有事耽搁了几日,今早才远远地看见了皇城,他心中担心月罂,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带人赶了回来。 月罂身边的那些暗卫,每半个时辰都会放一次信号弹,以示月罂的安全,但从昨晚开始,他就再没看见。尤其昨晚心脏一阵绞痛,血液也开始沸腾,他隐约地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才心急火燎地赶来,生怕她出什么差错。 那些护送棺材的侍卫一见是他,个个噤若寒蝉,都不敢多说一句。他们知道花寻的性子与手段,这人虽看似温和,实则如魔鬼一般。 花寻蹙了蹙眉,马鞭斜指向那棺材,提声问道, “谁死了?” 那些人头垂得极低,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既不敢说出实话,又不敢说谎,为难得紧。真想就这么跑了算了,反正一切责任都由凶手一人承担。 一个侍卫头领装着胆子上前一步,低声道, “回公子的话,是、是涑南王。” 花寻听完蓦地一笑,笑得极其喜庆,马鞭在手中敲了两下,又说, “是那老东西?怎么死的?” “被三公主毒杀的。” 花寻听完更觉得不可思议,弑母?果然有趣……真难为那对母女了,竟都长着一颗黑心。于是又不屑地问道, “这是去哪儿?” “去皇陵。”那侍卫头上已经冒出一层冷汗,心想着只能暂时将他稳住,至于后果如何反正也不会由自己承担。到时候他们一走,他再向女皇要人去吧。 花寻不屑地扬了扬马鞭,示意那队人离开,他带着马伫立在一旁,冷睨着盛放棺材的车辆离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扬声道, “等等” 那侍卫心顿时漏跳了一下,战战兢兢地转身询问, “公子还有何事?” 花寻略微偏头,视线在他紧张的面庞上游来游去,最后缓声问道, “除了女皇与少皇,其他亲王一概不许进皇陵,你不知道么?” 那侍卫听完腿一软,再也装不下去,连连叩头,声音颤抖,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是陛下不容我等多嘴的。” 花寻带着马上前几步,站在那侍卫面前,马鞭点了点他的头,沉声问道, “里面究竟是谁?” 那侍卫身子几乎缩成一团,用极小的声音回道, “是、是殿下……” (花寻要爆发了,毁天灭地啊…》_《) 第357章开战吧。 收费章节(16点) 第357章开战吧。 天边仿佛闪过一道雷电,直接在花寻脑海中炸响,他脸色苍白如纸,不可置信地深吸了口气,声音冷得似千年寒冰, “你再说一遍” “ 金竹密语第7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晚赏月殿起火,殿下被困火中,等救出时才发现,人已经烧焦了”那侍卫一连串说出这一番话来,最终身子瘫软,再不敢抬头。 花寻顿时浑身僵硬,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仿佛雕塑一般。整个空间似乎凝聚成冰霜,使这个盛夏的清晨冷澈刺骨。他忽然唇角上扬,语调有些奇怪,颤声问道, “开什么玩笑……你在骗我是不是……” 那侍卫头抵着手背,身子颤抖,不敢再回答一句。 “说”花寻声音陡然一提,震飞了林中的飞鸟,吓得众人齐刷刷地跪倒。 他目光阴冷地环视着面前一片颤巍巍的身躯,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带着马缓缓地到了灵车近前,眼波翻卷,如同狂风下的海面。他手指有些僵硬地伸向那个冰冷的棺椁,还未碰到,却像触电一般缩了缩。 停了片刻,他忽然一掌拍开棺材盖,里面果然现出一具烧焦的尸体,身材与她相差不多,面容几乎全部被烧毁,完全看不出真正的模样。花寻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身子轻轻一颤,细长的眼中满是悲痛与愤怒。 他视线紧盯着那具尸体,极轻地问了一句, “谁干的?” 侍卫头领不敢抬头,颤巍巍地答道, “据说是三公主放的火。” 花寻目光幽深,怒火一波地涌起,在体内肆意地乱窜。像是是在求证什么,又仿佛了解了一切一般喃喃低语, “若无人纵容,她岂会得手……”他派出去的暗卫功夫都了得,任凭南宫绯雪能力再大,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将他们尽数除去。可想而知,那些暗卫昨晚必定遇到了极强的对手。而那皇宫本就高手云集,如果没有上面人的纵容,凭南宫绯雪的本事,如何能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放火行凶 花寻紧紧地闭上了眼,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渐渐重组,拼成了一幅任何人都不可能相信的画面,原来先前认为荒谬的猜测竟是真的他紧咬着牙,再睁开眼时已尽是狠绝,向手下人极轻地说了一句, “都给我杀了”话音刚落,一道道血光蓦地溅起,瞬间将整片土地染得通红。 花寻垂眸看着棺椁中的尸体,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愤怒与痛苦灼伤,细长的眼眸一点点变红,只剩下妖冶的色泽。无边无际的恨意席卷而来,他不仅恨那些害她的人,更恨自己,明知道她只剩下这一世可活,明知道她身份特殊,无数人都将她视为眼中钉,可他竟然还被表面的现象蒙蔽,就这么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就为了那所谓的亲情?就为了这一世的责任?与她相比,与他们一同相依为命的数万年相比,那些都算得了什么?可他偏偏为了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一时大意,让她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血色的凤眸已然看不出半点平时的纯粹,妖冶得似灼灼的火焰,邪魅嗜血。三千青丝无风而动,一点点卷起,渐渐地泛红,发出妖媚的光泽。 风声、树声、鸟鸣、虫叫、花枝摇摆、远处路人的低低耳语,千奇百怪的声音蓦地响起,一同涌进他的耳畔。花寻忽然睁大了眼,从灵力消失那天开始,他就再听不到万物之声,而如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迅速阖眸聆听,意识穿越层层薄雾,百转千回中直接落到那处被侍卫把守的皇宫中。他不相信那棺材中的人是她,虽然外形与她相仿,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她已经命丧黄泉。意识一点点地在各个角落探寻,可却没有听到她的任何声音。 他越是凝神聆听,体内越是有一股热气一点点冒出来,仿佛将血液尽数点燃一般,翻滚的热血几乎要从他体内冲出来。 就在他近乎崩溃的瞬间,一个极其熟悉的女人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不过是死了个女人罢了,他们也没大婚,她又生了旁人的孩子。即便他再痴情,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拿一国江山开玩笑吩咐下去,哭也给我哭得真实些,别让他看出蹊跷,昨晚那些知情的守卫尽数杀了,以绝后患”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些年他一直与那人打交道,如何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她……终究被那个女人害死了炽热之气越聚越多,然他却感觉不到半点热意,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已没有半点先前的色彩。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聪儿似乎看出了他的异常,惊恐地叫道, “公子,您怎么了”说完上前几步想要握住他的手臂,却被烫得缩回了手。视线移到他的身上,觉得那身嫣红丝袍越发耀眼炽烈,仿佛一簇燃烧着的火焰。 花寻露在外面的肌肤微微泛红,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温度,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即将冲破阻碍一样。他似不经意地偏头看去,面容五官虽如寻常一般,却又让人看起来极为陌生,望而生畏。 聪儿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出现过这般阴冷的表情,震惊的同时又有一丝担忧。小心翼翼地低声唤道, “公子……” “不怕死的跟我来……”他只说了一句,随后调转马头,低喝了一声。那匹毛色红艳的马儿似乎能与他心念相通,极快地向皇宫的方向跃去。 聪儿心里一紧,已然猜到他要做什么,忙吩咐几个人留下守着灵车,带着其余的人尽快跟了上去。 花寻伏在马背上,飞扬的发丝慢慢变红,在风中翻卷,将那身精致的丝袍衬得更为红艳。他视线锁在不远处那宏伟气势的城门上,眼眸似血。一瞬间便到了城下,见城门上赫然挂着南宫绯雪那早已僵硬的尸体。只匆匆一瞥,他就带着马从守门侍卫头领跃过,直冲向皇城。 街道上到处都挂着白绫,百姓们身着素衣,哭得凄凄楚楚。这些百姓们只当是月罂不幸遇难,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们远不如金竹镇上的百姓与月罂那般亲近,多数只是在她出行的时候见过几次,也没什么感情,然此刻得了命令,不得不假意悲痛的哭着。 花寻从这些人身上看过,心头怒意更盛,若不是灵力恢复,又碰巧听见那女人的阴谋,他如何也不能相信她真会杀了自己的女儿 宫门大开,熙兰一身白色长裙,携百官一齐出了宫门,与花寻刚好碰到。她面色虽然镇定,心里却没来由的发慌。她知道那两人这些年的情分,但一直觉得,凭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他如何也不会动她。何况这事明显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是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而已,也是个受害者。 花寻拉住缰绳,却并未下马,他目光幽深莫测,直盯着熙兰,不发一言。 “二皇子,月儿她……她……”熙兰捂住了嘴,看样子极为痛心,若不知道其中内情,必会被她这幅慈母的模样所打动。 然花寻只是冷眼看着,觉得这女人伪装的功夫当真高明,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他过去听花隐说过她是如何对自己亲生儿子的,还一点也不信,他很难想象一个母亲竟会对子女这般狠毒。 但他知道那时她身体中是另一个人的魂魄,也并不担心。而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逼出那缕魂魄,又返回了这幅躯体,再次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毫不知情…… “她死了,是吗?”花寻声音淡淡的,听起来虚弱无力,让熙兰慌乱的心倒是安稳了一些。 “都怪我一时大意,让她独自一人回了赏月殿,若是与她一起,她也不至于……是我害了她……”说完,她竟然流下了眼泪,开始低声哭泣。 “的确是你害了她……那你就来偿命好了……”他仍是缓缓地说着,听不出半点感情,连最初的悲痛都消失了,只是漠然。 熙兰蓦地睁大眼,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可置信,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月儿从小就惦记着你这个娘,如今她去了,你下去陪她吧,也好弥补这些年你对她的亏欠。” 熙兰听完,眼泪即刻收回,下意识地向后挪动步伐,提声说道, “害了她的人,我已经命人挂在城头,被所有人唾弃。连涑南王全府上下,我都会派人查办。二皇子放心,我自会给你一个说法。”她只当对方不清楚月罂的死因,故意将事情挑明,想要撇开和自己的干系。 然这话听在花寻耳畔,却极为好笑,他轻笑了一声,声音却并无笑意,反问道, “说法?给了我说法,又能怎样?” 熙兰一时语塞,事情似乎开始朝着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好在她已经习惯了演戏,听他说完也并没有反驳,而是又低声地哭了起来,悲痛地说道, “没错,即便杀了凶手,月儿也回不来了,都是我这个做娘的失职,我这就下去陪她”说完,她转身就朝着宫门撞去。 两旁的丫鬟吓得连声尖叫,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身子,惊呼道, “陛下不能死殿下在天之灵一定不会怪您的” 熙兰并不是真想撞墙,如今被众人这么拦住,索性装得更像。她用力地挣扎,放声哭了起来,完全没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失去女儿的普通母亲。 花寻冷冷地瞧着眼前的闹剧,面似冰霜,回想起月罂先前提到这个蛇蝎女人时满脸幸福的模样,心就似被人攥紧。若不是她太在意这个女人,他如何也会带她远走高飞…… “既然你也是这么想的,那我就成全了你。”花寻说完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红光一闪,血刃顷刻抽出。他从那些试图拦截他的侍卫头顶跃过,直奔熙兰而来。 几个身着黑衣,脸上带着半截银质面具的男人顿时挡在熙兰面前,手中长剑抽出,挡住了花寻的进攻。 花寻半眯着眼眸,只匆匆一瞥便猜到来人的身份,更明白了那女人为何这般有恃无恐,原来她与幻幽宫扯上了关系他在半空中手臂翻转,带着一道血光直划向其中一人的咽喉,那人躲闪不及,直接被割破了喉咙,血液顿时喷溅出来。 其他几个意识到不是他的对手,忙探手取出随身携带的毒,但还未等将毒洒出,其中两个人的手臂突然被血刃斩断。幽幽的红光一闪,血刃仿佛因为血腥味而变得兴奋,刀刃上传来细细的低鸣,令人毛骨悚然。 熙兰没想到他会这么疯狂,全然不顾其他,忍不住低喊道, “花寻我知道你一时受不了月儿遇害,但是你别忘了,你是花霰国的皇子,如今在这里胡闹,可想过两国今后如何?”她看到幻幽宫那些人有些招架不住,这才挑明了问题的关键,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她不说还好,花寻本就因为这些事自责到极点,如今听她说完冷笑了一声,眼眸红得似血, “那就开战吧”说完手腕翻转,又将血刃刺进了一名黑衣人的胸膛。 幻幽宫的这些顶级杀手,功夫都算不得很高,但仰仗着用毒手法高超,这才能在一次次暗杀中占了上风。如今交战,一来明面上过招,二来花寻如同疯了一般,残暴的气势让他们这些素来见惯了死亡的人也颇为心惊。 其中一个趁着他转身的刹那,将指尖毒药尽数扬了出去,直奔花寻的面颊。花寻瞧见对方的动作,猛然一惊,向后急退,但终究快不过那些药末,带着奇香的毒药瞬间便扑面而来。 就在这紧迫的关头,一簇火焰瞬间燃起,直接将那些药末吞噬,连灰烬都没剩下。众人呆愣愣地看着花寻,眼中满是愕然与惊恐。南宫熙兰看到眼前这一幕,更是震惊得张大了嘴。 第358章焰神复活 收费章节(16点) 第358章焰神复活 泛着红光的发丝在风中纷纷扬起,一瞬间变得通红,血色的凤眸在那片红色之中更为妖冶。一团团火焰在他身边忽然绽放,悬浮在半空中,发出嘶嘶的鸣响。火光中的男子,面容一点点改变,眉心浮现出一朵妖艳的红莲。 所有人都被眼前怪异的情景震住,谁也没想到一个人竟然会突然改变了模样,且周围被无数跳跃的火焰包围。熙兰心脏猛地跳动,从她设下那个毒计要害月罂开始,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 花寻略微偏头,看了眼四周聚集的火焰,眉梢微挑。他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身体中有些异样,这感觉极其熟悉,但他因为心乱而忽略了这些。如今看来,当年师父在他体内设下的封印终是被冲破了。 抬起手臂,紧握住拳头,再张开时,掌心即刻跳出一簇火焰。花寻唇角一勾,邪魅的眼眸却看不出半点笑意。他冷睨着横在面前的那些侍卫,漫不经心地一笑,笑容邪气而又阴冷。如果说先前的他只是勾魂摄魄的妖孽,那么此时便是妖艳残暴的地域修罗,通红的双目中含着嗜血的仇恨与决然。 他本是天上焰神,千年前私自下凡来寻转世的月罂。临走时师父怕他乱用神力被上天发觉,这才在他体内设下封印。这么多年,他从未恢复过真身,只凭借聆听万物之声的本事一次次地寻她。 如今封印解除,恢复神力,可却失去了要守护的人。他不在乎神位,不在乎生死轮回,可却偏偏因为融入凡尘太久,多了那些不应有的责任与情感。千年来的寻找最终却化为一具焦灼的尸体,想起来是多么可笑,若没有这个腐朽的世界,若一切黑暗扭曲的尔虞我诈都不存在,那她也绝不会死 他本就性子极端,如今看到千年来的寻找化为了泡影,几万年的夫妻恩情就这么化在蛮荒之中,内心的邪恶疯狂地滋长出来,生生磨掉了他的理智。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毁了这里,毁了所有人,毁了这个恶心的世界。 掌心上的火焰越燃越旺,明黄|色的焰心竟然出现了一抹妖艳的紫色,如地狱之火,诡异且又妖娆。花寻缓步上前,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可众人却似看到了魔鬼,随着他的脚步不断后退。 “既然你们烧死了她,那就都来尝尝是什么滋味吧……”他平淡地说完这一句,蓦地扬起手,一个火球飞快地砸在那些侍卫身上,迅速将数名侍卫的铠甲点燃。 他所用的本就不是凡尘的能力,那灼灼的火焰似乎能将世间一切吞噬。一瞬间,整个宫门前乱成了一团,嘶喊声,哭号声,交杂混乱在一起。熊熊的烈火将四周的树木花草全部点燃,连同那些侍卫与大臣,都被他无情的心火烧得焦灼。 跑得快的人四散奔逃,可他们仍敌不过火势的蔓延,火焰窜到那些人身上,迅速将他们吞噬得干干净净。 熙兰见一个火球朝自己飞来,吓得拉过身旁一个丫鬟推了上去,自己转身就向宫门跑去。疯了、他疯了这念头刚一闪过,就让她胆战心惊。如果能重新选择,她一定会让那女人死在外面,与自己撇清干系。可此时如何后悔都没用了,只能尽量保住性命。 宫门缓缓地关闭,将许许多多侍卫与大臣关在外面,那些来不及躲进去的人拍打着宫门,哭喊着求熙兰救他们。而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怎会为了他们让自己身处险境? 留在外面的人被烈火尽数吞噬,到处可见身上燃了火在地面上翻滚或是带着火冲向远处的人。滚滚的浓烟在宫门外肆意乱窜,天地间灼热一片。 花寻看着宫门一点点关上,却镇定得很。他悲痛过度,此时意识大乱,脑海中那个毁灭一切的念头也就越来越清晰。他每向前走一步,脚下便绽放了一簇火焰,并迅速向四周扩散。地面上的野草瞬间枯萎,像是被突然抽空了生命。 他脚尖轻点离了地面,身形如浴火凤凰一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跃过宫门与城墙,直接浮在半空中,冷眼瞧着宫门内战战兢兢地人们。 一个侍卫眼尖,抬头正瞧见他妖冶的眸子,吓得一翻白眼昏了过去。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各个面如死灰。 漫天的火焰如同流星雨一样飞快地坠落,将下面一座宫殿瞬间点燃。这个盛夏的清晨本是宁静无风,可此时偏偏狂风翻卷。火借风力,越燃越旺,很快便蔓延了大半个皇宫。丫鬟侍卫们如同雨天的蚂蚁,叫喊着冲向各处,从半空中看去,竟有些滑稽而诡异。 花寻面无表情地睨着乱作一团的皇宫,心里竟没有半点复仇的快感,反而是一阵浓浓的失落与烦躁。殷红的衣袍在风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使他看起来如同天神。 他扫视着下面四散奔逃的人们,忽然发现那个罪魁祸首的女人不见了,不由得蹙了蹙眉。身形飞快地掠过,在众人之间穿梭,所过之处,火焰燃得更旺。他对南月国皇宫极其熟悉,此时穿梭在各个殿宇中,很快就将整个皇宫翻了一遍,仍然没见到那女人,不由得怒从心生。 她只比自快了一步,竟然在眼皮底下就不见了,实在太过蹊跷。花寻伸手扣住一个侍卫的脖子,冷声问道, “那女人呢?” 侍卫被他掐得脸涨得通红,炽烈的温度灼烧着他的肌肤,惊慌地喊道,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 花寻眸子眯起,火焰刹那间燃起,将这侍卫吞噬殆尽。他缓缓地升到半空中,理智尽失,环顾着四处起火的皇宫,怒火更盛。难道她逃了么?花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即便逃,也逃不出这个皇宫”他手臂抬起,将几团火球扔向各个宫门,向来坚固的宫门在火焰下轰然倒塌,连同大块大块的宫墙一起,形成了一堵不容人跨越的废墟。 那些逃到宫门附近的人们,见此情形已经近似崩溃,宫门消失不见,他们完全被封锁在其中。回头向半空中看去,那个妖娆绝美的男子正冷眼将他们看着,惊为天人的五官冷澈到极点。 四处都是滚滚的浓烟以及熊熊的烈火,整个皇宫温度陡然上升。似乎是看到了逃生再无希望,这些人忽然向着花寻所在的方向齐刷刷地跪下,哭求着让他放自己一条生路。而那个被叩拜的男人,正一一扫过众人,寻找着那个女人的身影。 他此时的理智被怒火生生磨掉,剩下的唯有“毁灭”这一个念想,对他们的求救自然充耳不闻。烈火跃过宫墙,竟然在护城河上漫过,不仅没有被熄灭,反而越烧越旺。整个皇城很快便淹没在这种无法扑灭的火中,那些先前还在路边哭得凄凄楚楚的百姓们,此时都返回家中,提了水桶来灭火。 然而无论怎样倒水,火势都没有减小,这些人意识到这点之后,近乎绝望地四散奔逃。他们携带着一家老小直冲向城门,那些跑得慢的人有的被撞到,更有些被人群踩在脚下。孩子的哭叫声,老人们的呻吟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听得人胆战心惊。 而那个半空中悬浮的男子,并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他只想毁灭这个世界,想让所有人为她陪葬。 而就在这种毁灭性的时刻,一声低喝穿透了层层烟雾与烈火,直传入花寻的耳畔, “焰你疯了吗” 花寻听到这声音轻轻一颤,随后转头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的老者从远处飘来,很快便到了他眼前。那老人长眉雪白,面容温和慈祥,只是此时眼中皆是痛惜与焦急, “还不赶快收手再晚就犯下大错了” 花寻静静地站在半空中,身上明亮的火光减弱,却散发出一阵阵妖冶的紫。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多少年前,他不过是一个闲散的小仙,只拥有一点毫不起眼的控火能力,整日无所事事。那时的他偶然遇到了月罂,但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他觉得她有趣,便整日围着她转,后来日久生情。 直到有一日,当时的焰神得知一直想要得到的女人与一个无名的小仙整日混在一起,怒从心生。他得知二人正在仙界一处无人知晓的竹林间,迅速赶了过去,却见他们二人已经在竹林间盖了间竹屋,像是悠闲自在的过了许久,气得顿时烧了整片竹林。 那场火是仙界几万年来最大的一场,不仅烧毁了竹林,连同附近的仙殿也一并引燃。花寻当时能力虽然不高,但为了保护月罂,竟然硬是将仙力提升了一个等级,突破了极限。他与那焰神打了一天一夜,几乎毁了仙界的一角。 天帝震怒,派天兵将他们二人抓了起来,但由于那焰神地位极高,在仙界中也是根深蒂固,只能罚他留在仙府中闭门思过,而花寻却被处以天雷之刑。不料几十道天雷斩下,却将他体内控火的能力尽数开启,他冲破锁链,直接冲到了焰神府邸,又将那里夷为平地。 那时的他,第一次见到师父,他也是这般慈眉善目,话语温和。他当时虽然失手将焰神打死,但由于仙界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天帝虽恼他嚣张跋扈,但碍于他的能力与他的师父,却也奈何他不得。最终让他亲自修葺被毁坏的仙界各处,这事才不了了之。 如今面前站着的,不仅是他的恩师,更是他的恩人。他当时神力刚刚开启,自己还无法控制,若没有师父引导,他早就被这股神火反噬。从那以后,他一心跟着师父修行,直到他私自下凡,也是师父助他瞒天过海,这才让他能在世间寻了千年。 花寻看着许久不见的慈善老者,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喃喃说道, “师父……她死了……” 老者闻言默了下去,他本就掌管着人世间的生死轮回,又岂能不知道这些?明知道这是月罂这辈子必经的劫数,此时却不能点破,只是轻点了点头。 “我寻了她千年,找了她几世,独独这最后一世遇见了她,却偏偏是这样的结果师父,我不甘心”说完,妖艳的紫色瞬间爆发,诡异得使人心颤。通红的双目中闪过一抹幽暗的紫,将那张俊美得如同天人的面庞衬得更为邪魅。 “焰你冷静些”老者惊慌地睁大眼睛,试图上前将他拉住。他完全没想到他心魔如此强大,更猜不到他竟然采取这种极端的做法打算与整个世间一同毁灭。 然他终是慢了一步,一股股暗紫色的液体从花寻体内喷出,遇到空气瞬间燃烧,比先前的火更猛烈几分。火势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迅速将整个空间占满。花寻迅速地冲向天穹,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老者暗道了声不好,身形一晃,沿着他消失的方向追去,没想到他要毁灭的不仅是凡尘,而是整个仙界 所有人都在疯狂地逃命,多数人都没看到半空中发生的情形。而就在皇城外的一座矮山上,一个戴着半截赤金面具的年轻男子将整个过程看了个完全。从花寻容貌的改变,到他神力恢复,到火烧皇城,直至后来那老者出现,无一不落。 男子眼眸纯黑剔透,看似温柔无害,探进深处却能发现一抹不同寻常的色泽。他凝视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眉心轻蹙。火势并没有因花寻的离去而减弱,反而比先前更盛,昔日繁华到极致的南月国皇城,此时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男子脚尖轻点,从山上翩然而下,极快地跃到城门最高处,眼眸微凛。一股股冰凉的水柱直接浇在那些火焰上,火势顿减。那些从火中逃出的人们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条条水柱,全部呆愣愣地停下了脚步。 (最近几章很难写啊纠结》_《) 第359章密室之谜 收费章节(12点) 第359章密室之谜 静,很静,仿佛能听到心脏缓缓跳动的声音。 月罂安静地躺在那里,四肢几乎麻木,针扎般的疼,脸上更是火辣辣一片。她也不知在这里躺了多久,一个时辰?一天?抑或是更久?总之,她就那么维持着掉下来的样子,不肯动一动。 回想着转世来到这里的每一天,一一细数过往,她忽然觉得自己竟是这么可悲。前世的她,虽然也经历过坎坷,遭遇过各种磨难,但如何能有此时痛苦。无非是为了一个皇位罢了,还是自己不想争的,那个一直当做亲人般看待的母亲却这般害她;而那些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不是为自己挡下无数乱箭,就是因自己而困在火中,香消玉殒。 她从刚刚醒来开始,眼泪就不停的滑落,脸被浸湿了一片。可此时,泪仿佛已经干了,即便心痛得千疮百孔,却无从表达。在这样一个乱世,有权利有手段便拥有了一切,却丧失了最起码的信任与亲情。自己刻意留在南月国,无非是想与亲人相聚,却连累了那么多人为她受伤与死亡。 若有能力还好,可面对险情,自己竟然没有半点能力反抗,只能看着一个个拼死护着自己,想来更觉得悲哀。心底的恨一点点窜了出来,她无法忘记无情拼尽全力守在宫门前的情景,也无法忘记婉儿将她用力推进密道时坚定的眼神,即便是自己的亲娘,她也绝不会让她如此逍遥。 喉咙干涩一片,像是仍被火烤着一般,月罂蹙了蹙眉,猛然间想到自己消失了这么久,会不会有人在找自己?这念头刚一产生,她心脏顿时抽紧,竟觉得这般恐慌。费力地撑起身子,可浑身上下像散了架子一样,没有丝毫力气。 月罂抬眼看去,密道的墙壁上点着长明灯,灯光幽暗清冷。这条密道看起来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刚刚自己掉落的地方有一条很陡的楼梯,只是她当时心慌了这才从上面直接滚下来。 月罂深吸了口气,强撑着起身,那么多人拼了性命才让自己活下来,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她扶着墙壁走了几步,又回眸看了眼掉落的地方,咬了咬干涩的唇,毅然地转身离开。 这条密道很长很长,她也不知走了多久,累了就停下来歇歇,有时候身上实在疼得厉害,便蜷缩在一处角落,以为自己真会死在这里。但浑浑噩噩中,她仍坚定地决心从这里出去,因为还有活着的人在为她担忧,更何况,她还有念儿。 没有阳光的地方,人们总会被时间捉弄,月罂此时就是这样。她以为自己没在这条密道多久,实际上却足足过了两天。但她却知道自己已经近似枯竭了,这么久一直不吃不喝,即便意志再坚定,也仍抵不过身体的虚弱。 就在她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密道陡然变宽,与先前的狭窄不同。月罂眼底闪过一抹光亮,环顾四周,密道的尽头竟然是一间屋子。这屋子修建得极其简单,四壁皆是大块的石头砌成。石头间有些潮湿,她走近一瞧才看清,原来是一小股细流,像是从屋子顶端渗进来的一样。 她几日来连水都不曾喝过,此时口干舌燥,连话都说不出来,见到这股水流,仿佛见到了重生的希望一般。用手接了一些水尽数喝去,才稍稍缓解了嗓子的干涩。 月罂这几日一直想着,这密道怕是当年雨舟去了之后,她亲自让工匠们修建的,自己竟然没有半点记忆。而当时的她,怎么会想着在寝殿挖一条密道?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来时的那条密道,这密室的墙壁上还有一道石门。月罂试着推了推石门,却温丝未动,心想着这密道不会是一条死路吧?若真是如此,让她再返回来时的地方,她绝对会死在半路上。 月罂倚靠着石门,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没有出口,那这条密道也不会修这么长,只是自己此时心慌意乱暂时没有找到罢了。她视线落到石室角落的一个箱子,疑惑地走了过去,轻拂过箱子盖上的灰尘,箱子并没有锁,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香囊、玉佩、竹扇之类的小物件。 她拾起来瞧了瞧,这些东西一看就是出自女人之手。将那个缝制得小巧精致的香囊翻转过来,她却愣住了。只见上面用金线绣着两个名字:清兰、宸枫。这个宸枫应该是爹爹,可这个清兰是谁?而让她更疑惑的是,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密室里?她当年派人挖密道的时候,爹爹早就去世,那这东西又是谁放进来的? 月罂凝神想了想,却仍想不出个头绪。她垂眸看着香囊上的两个字,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如今看到这种女儿家的东西,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难道是爹爹在外面找的女人?还是说有其他隐情?总之,这些东西绝对是用来互诉衷情的,连那素雅的竹扇上,上面都刻着娟秀的小字,是一首清丽的小诗。 这些东西无一不精致美妙,月罂似乎能看到这个叫清兰的女子对爹爹的一往情深。她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没什么太大的抵触,试想这个世界,男人三妻四妾,女人三夫四侍不是很正常么,想必这也是爹爹年轻时的一笔情债吧…… 月罂刚想合上箱盖,忽然看到箱子一角放着一个纸卷,好奇心作祟,她将那纸卷取出,见纸张微微泛黄,像是放了许久。展开一瞧,纸上画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二十岁左右。眉目如黛,温婉如玉,眼角眉梢秀雅典雅,如同天宫仙子。 然就是这样一个可人的女子,却让月罂蹙了蹙眉。画上人正是她的母亲,南宫熙兰,虽然年纪相差很多,但五官却与现在没太大区别。她本想将画卷合上,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容貌的确很像,可画中人透出的那种高贵却与此时的熙兰极为不同。 月罂深吸了口气,有一种想将画撕掉的冲动,却终是忍了下来。也许这东西真是爹爹留下的,自己不能在他离开之后毁了他视为宝贝的东西。扫了眼画中女子,这才匆匆卷起,放回箱子里。 她又走回石门前,一点点看过石门以及四周的墙壁,希望能得到什么蛛丝马迹。整个石门是用一块平整的石头打磨而成,上面没有任何痕迹。她只能一点点摸过门与墙壁的缝隙,从上到下无一落下。 当摸到门底时,手指忽然探进了一个小孔中,这发现让她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那个小孔,正处于门底与地面之间,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又摸了摸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小孔,便猜到这东西一定与出去的通道有很大联系。 月罂坐在门前,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把这石门打开,不免有些丧气。偏头看了眼墙角的箱子,暗暗念道:爹爹啊爹爹,你真来过这里么?若真来过,也应该知道出去的方法,为什么不给我留下点线索…… 她刚说完这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件几乎要忘了的事,钥匙想到这迅速从脖子上摘下那个生了锈的钥匙,手指竟然有一丝颤抖。这钥匙是爹爹临死前留给自己的,她几乎将整个金竹园翻了过来,也没找到能被这钥匙打开的东西,难不成能打开这道门…… 她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了进去,不大不小,严丝合缝,只是因为钥匙有些生锈,探入其中时发出一丝异样的声响。钥匙推到最里面,无需旋转便触到了里面的机关,只听门上咔嚓响了一声,石门竟然缓缓上移 月罂握着钥匙怔怔地看着石门开启,一瞬间,那种死而复生的欢喜竟然让她险些落泪。石门后是一条向上的楼梯,与来时的那条很像,都很陡。她想也没想地爬了上去,刚走了几步,身后石门又轰然落下,仿佛从未开启过一样。 爬了大概百十余层的楼梯,光线开始明亮,与先前的密道极为不同。月罂有些适应不了,揉了揉眼睛,才又向上爬去,没过多久,便爬到了尽头。 阳光一瞬间倾泻下来,晃得她泪流满面,自己竟然逃出来了…… 连日来水米未进,又累又乏,身上的伤口又没及时处理,她在爬到外面的时候便跪了下来。精神忽然放松,才觉得连站着的力气都消失了,她抬头看了看四周,有些茫然,这里是哪儿? 正在她疑惑间,远处忽然传来男孩的说话声,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声音仍有些稚嫩。 “不就是颗珠子嘛,丢了也就丢了,干嘛要我找?” 脚步声越来越近,月罂听出是一个人,联系他说的那句话便猜到是那孩子在自言自语。她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费力地撑起身子,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那里果然走出一个小男孩,垂着头有些闷闷不乐。 月罂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哑声,想必是几日未开口说话的缘故。似乎是听到了这面的响声,那孩子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可一看见月罂的模样,小脸立刻吓得煞白,惊恐地叫道, “鬼啊”说完哭喊着转身,拔腿就跑。 (这几天很忙,更新不太准时,抱歉》_《) 第360章林家兄弟 收费章节(12点) 第360章林家兄弟 月罂不明白那孩子为什么吓跑了,经过这么长时间,她身体中仅存的力气也化得干干净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鼻息间满是药味,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她显然是被疼醒的。朦朦胧胧地看见眼前有个男子正往自己脸上擦着什么,面貌看不真切。月罂似乎觉得对方对自己没什么敌意,这才又放心地沉沉睡下,这些日子,她实在太累了,不仅身体疲乏到了极致,心也累得接近停止。 她做了很多梦,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梦见了许多。各种人各种事交杂在一起,乱得一塌糊涂,甚至还有一些穿着奇怪的仙人,在自己面前荡来荡去。在所有极近杂乱的梦结束之后,她梦到了婉儿。 那天,她带着园子里的一群丫鬟在千月湖上溜冰,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她团起雪球用力向婉儿投来,可一个身影却挡在她面前,月罂看清来人之后气氛地叫嚣, “潼儿你再护着她,我就告诉管事去,让他扣你一年的工钱” 可是,梦中的少年并没有像往日一般温和可亲的笑着,反而沉了脸,居高临下地对她说, “那你要我如何?要我看着她被欺负?要我看着她死吗?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了就死在你那个蛇蝎心肠的母亲手里我将她留在你身旁,你却连累她为你而死,你们南宫家的女人全都该死”说完,那少年面容开始扭曲,蓦地抽出腰间长剑,直刺向月罂的胸膛。 月罂吓得连连后退,眼泪忽然掉了下来,连声说着对不起。她起初还躲来躲去,可后来就停了下来,为什么要躲着呢,婉儿就是被自己害死的,难道自己不该偿命吗 冰冷的长剑刺入胸膛,她却感觉不到半点痛苦,缓缓地闭上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淌下来:婉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姑娘,你醒醒姑娘”敦厚急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月罂从梦中拉了回来。 月罂缓缓地张开眼睛,又见到了前次醒来时看见的那个男子。 男子见她像是清醒了,这才舒了口气,随后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极为灿烂, “做恶梦了吗?” 她动了动嘴唇,嗓子却哑的厉害,不答反问道, “你是谁?” “我叫林远,前些天见你昏倒了,就把你背了回来。要喝水吗?”林远也不等她回答,径自走到了桌边,取了一个小瓷碗,又倒了碗白开水,转身返回床边。 月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觉得有了些力气,看来身子已经见好。接过水咕噜噜地喝了几口,随后才开口又说, “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罢了,若不是我那个弟弟说见到了……咳……”林远险些脱口说出那个字,猛然间止住,咳了一声之后才又说, “我跟着他过去一瞧,才看到你已经昏倒在那里了。” 月罂点了点头,又道了几声谢,虽说这么表面道谢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她此时身无分文,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感谢人家。 “请问这里是什?br /gt; 金竹密语第7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什么地方?” “金竹镇,不过镇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 月罂深吸了口气,原来这密道一直通往金竹镇,自己竟然从皇宫一路走了来,看来从逃出来开始,应该过了两三天了。 林远见她目光迷茫,像是在思索什么,疑惑地问道, “姑娘怎么一个人到了这儿?” “呃……”月罂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此时也不敢冒冒失失地打听,更不能说太多,生怕再遇到什么危险,沉吟了一下也没回答什么。 林远听出来她不愿说,心中虽然有着万千疑问,却也没强迫她。 一股米饭的香味飘来,勾人得紧,月罂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肚子极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林远无所谓地笑了笑,看上去便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我煮了些米粥,姑娘可喝些?” 月罂连连点头,这些日子一直昏睡,也不知他给没给过自己东西吃,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刚想下床,又被林远拦住,对方笑呵呵地又说, “你身子刚见好,可别乱走乱动,我把粥端来,你在床上吃就行。”说完便走出了屋子。 月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阴错阳差的,自己竟然又逃过了一劫。四下环顾这间屋子,普通的木桌木椅、木制家具,虽然看起来很简单,却干净整洁。 正在她打量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门外露出一个小脑袋,正是她昏迷前遇见的那个小男孩。男孩探头向里面张望,起初还有些畏畏缩缩,可见到月罂向他招手,这才勉强蹭到近前,一副小心戒备的模样。 “你叫什么?”月罂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怕自己,只得温和地问道。 “林清。” “刚刚那个人,是你哥哥?”林远和林清,这俩人的名字倒是很好听。 男孩点了点头,和她说了几句话才发现,原来这个人并不是鬼。索性壮着胆说道, “你是从皇城来的吗?” 月罂眼皮一跳,目光疑惑地将他看着,试探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男孩指了指自己的脸,犹犹豫豫地回答, “你的脸,和那些皇城逃出来的人一样……” “我的脸?”月罂不解他话中的意思,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即刻愣住。往日光滑细腻的肌肤,此时坑坑洼洼,稍稍用力一碰就如针扎般的疼。她先前一直逃命,并没在意这些,可如今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你们家可有镜子?” 林清点了点头,蹦跳着跑到屋中的一个柜子前,将里面的小铜镜取了出来,返回递给月罂。 当她看清铜镜中的模样时,手一抖,镜子蓦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男孩吓得一跳,连忙将铜镜拾起,战战兢兢地问道, “姐姐,你怎么了?” 月罂摸着自己的脸,终于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见到自己喊着鬼就跑开了,原来她的脸在那场大火中被落下的梁木砸到,此时大半张脸焦灼一片,已经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样子,的确如鬼一般……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完全没有力气回答。她从醒来时就想着,等打听到这面的情况之后就去花霰国,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花寻。不管今后是报仇,还是要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她都要与他一起,再也不分开。而此时,凭着这张丑陋到极点的脸,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找他…… 她先前从未在意过容貌,认为那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可毁容这事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卑。这个世界并没有发达的美容技术,想要去掉这丑陋的疤痕是绝不可能了,那她此时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资格去高攀一国皇子? “姑娘,先吃饭吧……姑娘?”林远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放着一碗白粥和两样小菜,可一进来就瞧见月罂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一愣。 月罂呆愣愣地看了看他,随后点头接过,一勺勺吃着,却没了先前的食欲。林远只是坐在一旁矮凳上看着她,心中虽然担忧,却没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脸上的烧伤明明是新的,想必先前一定经历过什么,可她却这般镇定,如果放在旁人身上,即便不能为了容貌被毁而寻死觅活,也必定会大哭大闹一场。 可他如何能知道月罂心里的苦,她尽量维持着冷静,只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于此。无论承受了怎样的压力与打击,她都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一定要弄明白那天的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母亲所为,那她绝对要为那些白白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 这顿饭虽然清淡到极点,可月罂却觉得如同美味佳肴一样。但由于她心里有事,只草草吃了一碗就把筷子放下。林远将东西收拾下去之后,再返回房中却看见月罂正准备下床,忙上前几步将她拦住, “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准备走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嗯……我现在身无分文,等回去之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不是因为要酬劳才救你的”林远提声说了一句,随后偏开眼眸看向一侧,脸色有些不喜。 月罂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并不是所有人做好事都惦记着回报的,只是自己前世的经历以及今生的遭遇,让她把陌生人的救助与施舍都想象得怀有目的。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远抿了抿唇,回眸向她看去,却见到一双清丽秀美的眸子,黑到纯粹。明明是极其简单的一双眼睛,此时却卷着一抹浓浓的伤痛。他不知道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但他从见到她的时候,就一眼认出了她是自己很久以前就心仪的女子。 林远脸上有些不自然,刚刚听她那么说心里的确有些别扭,不过又一想,她又不认识自己,说些客气话也是自然的。想了想才又问, “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吗?” 第361章休想抢了他 收费章节(12点) 第361章休想抢了他 月罂感觉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敷衍道, “我家里……失火了。” 林远心底一沉,吸了口凉气,果然……又见她眉眼黯然,满脸悲伤,试探地问道, “那,你爹娘呢?” “……都死了。”月罂说得半真半假,爹爹确实过世了,不过已经很久了;至于那个娘,她实在不想再提。 但林远并不清楚她说的这些,只当是都在大火中丧生,一时间心里沉重,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看上去过得锦衣玉食的女人,家中竟遭此劫难,实在令人惋惜。想了想之后又犹豫地开口道, “你那些夫君……可还活着?” 月罂猛然间抬眼向他看去,目光一瞬间闪过一抹猜忌,他如何知道自己有夫君? 林远也觉得自己问得太过直接,有些不妥,不过他性子本就简单,说话也不会藏着掖着,只得讪讪地解释, “恕我冒昧了……其实,我认得姑娘。”他刚说完便感觉月罂眼眸多了几分警惕,寒光一闪而过,不由自主地心底一沉,没想到她与先前所见时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怕惹来她的疏远,继而又解释道, “我去过伊人坊,在那里偶然见到了姑娘。” 月罂这才略微放心,不过又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脸,疑惑地问道, “我的脸即便毁成这样,你也认得出来?” 林远脸一红,尴尬地咳了一声,自从那日在伊人坊见到了月罂,他每次去镇上都会在伊人坊外面徘徊一会儿,有时能见到她,有时又不得见。一来二去,她的模样早就印在了心底,若是个寻常女子还好,见过几面便模糊了,可偏偏他将她一直藏在了心底。 可他深知自己没办法高攀她,又知道那些经常出入伊人坊的优秀男儿都是她的夫侍,如此就更不敢惦记。前几日偶然发现了昏迷的她,简直是又惊又喜,可看到她容貌被毁,又无比心疼。即便如此,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她,如今听她询问,便支支吾吾地回答, “嗯……见过姑娘几次,自然认得出来。” 月罂倒是没发觉林远的异常,听他这么说深吸了口气,心想着只见过几面的人都能认出自己,那旁人呢?那些想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会不会真以为自己死了?会不会继续追杀自己?她不能再冒这种险。 这几日她也想过,前次的遭遇就是因为她独自一人留在宫中,而且对方绝对做了精密的部署,否则以自己暗卫的能力,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尽数除去。一想到那些刺客能在皇宫中来去自由,根本无人阻挡,又联想起南宫绯雪所说的话,也许,这幕后的操控者一定与母亲有着极大的关联。 她虽然不愿相信,可种种迹象都直指一个答案,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她为难且又绝望。如果真的是母亲所为,那她要怎么报这个仇?难道要杀了她吗? “林公子,我想求你一件事。” “姑娘请讲。” “你救了我的这件事,能不能替我保密?”她看得出来,林远是个正人君子,若他不讲这事说出去,自己暂时就没什么危险。见他有些不解,便说了个谎话, “我家中遭遇变故,被人追杀,只有我逃了出来,若他们知道我还活着,必然会……” “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林远还未等她说完便做了保证,然而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又说, “不过还有个人知道。” “谁?” “附近住的一个女子。”林远默了片刻才说,说完连忙又解释道, “姑娘身上有许多烫伤,我一个男人,不太方便……这才求一个朋友来给你上药……”他说着说着脸上又有些不自然,生怕月罂误会。 月罂起初对他还有几分防范,可听他说完这些忽然撤下了所有心防。对一个陌生女子能做到这样,他还真算是个正人君子,于是轻轻笑道, “倒是麻烦林公子了。”她面容虽然被毁,可笑的时候眼睛仍然晶晶亮亮,如夜空中璀璨的星子,温柔明亮。 林远从未想过两人有朝一日会像寻常朋友一样说话,更没想到她会对自己笑,即便她此时容貌毁了,可仍然心跳得厉害。他甚至邪恶地想过,若是她永远这幅模样,那自己会不会有了机会?他认为她那些夫侍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貌与财富,如果这两样东西都失去了,他们便会离开了吧,而自己却不在意这些…… “谢他做什么?你应该谢谢我才对”门外传来爽朗的女声,随后,一个年轻女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睨了眼林远拘谨的模样,轻哼了一声, “还不去瞧瞧你家那个混小子,又在前面河里摸鱼呢,小心被水冲走咯” 林远闻言即刻起身,向月罂歉意地笑笑,接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等他走后,那女人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睨视着月罂,也不说话,一副审视敌人的样子。月罂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脸,心想着自己这幅模样定是太惹眼了,忽然想到她刚进来时说的话,这才问道, “那个为我上药的人,就是你么?” “是又怎么样?”女人一说话就带着火药味,态度十分恶劣。 月罂轻蹙了蹙眉,不过人家好歹也救了自己,即便说话难听些也不该生气,于是和善地笑笑,说道, “谢谢你” 那女人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好,居然向自己道歉,她本来是找茬来的,如此倒不知说什么了。又看到月罂脸上的烧伤,火气也小了许多,同为女人,她如何不知道容貌对于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屋中的气氛十分尴尬,那女人自觉无趣,便又问道, “你叫什么?” 月罂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在花霰国时曾用过的名字,便直接拿来答道, “无月。” “你不是南月国的人吧?” 月罂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那女人索性拉过椅子坐在一旁,摆弄起床上挂着的穗子,漫不经心地解释, “你不知道南月国的少皇殿下也带了这个‘月’字?皇室中人的名字谁敢再用?” 月罂这才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取这个名字了,反而会让人怀疑。正想着回答什么,却听她叹息了一声, “不过今后也无所谓了。” 月罂心中开始敲鼓,心想着要不要趁机问问她外面的事,于是开口问道, “什么意思?” 那女人听完反而疑惑地瞪着她,反问道, “你不是从皇城逃出来的么?难道不知道殿下已经薨了?”她见月罂并不回答,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蠢男人都不清楚人家的底细,就敢背到家里来,想想还真是火大。于是耐着性子又说, “前几天皇宫失火了,据说是殿下居住的赏月殿起火,连同整个皇宫一起烧了,扑也扑不灭。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烧到了宫外,现在整个皇城几乎成了废墟,那些城中的百姓都逃了出来,想必三五个月是修不好了……我见你这样,还以为也是从皇城逃出来的呢。” 月罂心底一沉,赏月殿起火会带着整个皇宫一起?还烧着了整个皇城?这事也太不靠谱了,就算整个皇宫能烧着了,可护城河那么宽那么深,火怎么能烧到宫外? 那女人见她不言语,只当她是吓傻了,叹了口气又说, “殿下就是在这场大火中丧生的,真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这金竹镇就是仰仗着她才繁荣起来的,这些日子镇上的商户走的走,散的散,也不成个样子了。” 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向月罂,疑惑地问道, “那你这身伤是怎么弄的?” “呃……这个……”月罂迟疑了一下,还想着她刚刚说的那番话,突然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愣住了。 那女人摆了摆手,像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人家的隐私,人家还不爱告诉, “不说也罢了,不过林远是我的,你休想抢了他” 月罂听完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此时一个头能有两个大,哪有闲心抢人家男人?何况自家还有个顶级醋坛子呢……一想起那个人,月罂眼眸顿时黯淡了下来,心也一瞬间随之低沉。 “谁是你的”门口传来一声低喝,正是刚刚带林清回来的林远,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人来了这么一句,心中懊恼。 那女人闻言眉梢高挑,噌地站起身,叉着腰向他喊道, “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 “无聊”林远脸色很是难看,不过见月罂正向自己看来,不由得强压下火气,近前几步向女人说道, “行了,你走吧” “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让我走我就走?凭什么?前天是谁巴巴地请我过来给她上药,这两天又干这干那的,现在人家好了,你就赶我走?” “要留下也行,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人家刚醒过来,听不得你大呼小叫。” “大呼小叫的是谁?从刚一进门就吼的人是谁?” “你”林远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此时身旁又有两个人看着,只能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 第362章很难恢复 收费章节(12点) 第362章很难恢复 月罂讪讪地低咳了一声,终于听出了点明堂,原来这女人看中了林远,可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人家没看上她。不过这两人对她都有恩,怎么也不能看人家吵起来,于是便从中劝道, “这位姑娘也是好心,林公子您也别太生气了。” “我叫古苓,别姑娘姑娘的叫着,都叫远了。”古苓听月罂替自己说了话,气倒是顺了些,先前的敌意也化去许多,说完又挑衅地瞪了瞪林远。 月罂刚听了古苓说的那些话,心中焦急,急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情形究竟怎么样了,于是便起身下了床。她刚一动,林远就想上前阻拦,可却被古苓抢了先, “喂你身上的烧伤这么重,不好好躺着,这是要做什么?” 月罂脚刚沾了地,才发觉腿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而且伤口疼得厉害。好在古苓一把将她扶住,否则就这么摔一下,怕是又要多躺好些天。她轻声道了谢,觉得古苓说话虽然冲,却是个心地好的姑娘。 “我想尽快离开。” 林远一听她要走,忙上前几步到了床边,急切地问道, “离开?去哪儿?你不是说家里失火了么?” “人家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古苓见他这么紧张,醋劲大发,将他一把拨开,没好气地反驳道。 月罂轻抿了唇,即便心中不是这个想法,也不得不以此为借口, “我要去找我的夫君。” 林远顿时默了下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很想告诉她,你现在这个样子,那些男人能不介意么……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但古苓却是个直性子,她听完蹙了蹙眉,小声嘀咕道, “你夫君还能要你么,脸上身上都被烧得……” “古苓”林远浓眉一挑,终是晚了一步,怎么就忘了她这张嘴永远不会闲着 古苓揉了揉鼻子,面色有些讪讪,不过她觉得自己说的确实是实话,只是有些揭人伤疤罢了。她见月罂垂了眼眸,神色郁郁,顿时心有不忍。忙拉住她的手臂,尴尬地说道, “这么着吧,你如果觉得在这里不方便就去我家住几日,我去镇上再给你找个大夫,看看这些伤疤能不能治好,如何?” 林远有些不悦,正想出言阻拦,却被古苓踩了一脚,疼得吸了口冷气,眉毛顿时立起。 月罂迟疑了一下,她的确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形,可刚刚自己尝试站起来,确实很困难。另外,她着急离开也的确是觉得不太方便,她虽然不太计较那些男女有别之类的话,但毕竟这个古苓是喜欢林远的,她可不想做这碍眼的灯泡。此时听她这么说,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只是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自己手中没有半毛钱,就这么在人家白吃白喝,想想也觉得对不住人家。 古苓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唐突什么,你们这些读过书的就是心事太多,哪儿那么多说道”说完向林远扬了扬下巴,颐指气使地吩咐道, “去把你家的马车赶来,这就把她送到我家去。” 古苓是急性子,说话办事都比旁人麻利,还在月罂犹豫的时候,她就已经将一切布置妥当,看得月罂直咂舌。 林远虽不愿意月罂离开,不过他也知道这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她影响实在不好。虽然他一直惦记着她,此时也不得不答应,只能听了吩咐默默走了出去。 古苓看似大大咧咧,可心思倒是极细的,在屋中找了半天,找到一块干净的帕子,随后递给了月罂,犹豫地说道, “你……要不要把脸遮上?” 月罂无奈地一笑,虽说自己看不见自己的鬼样子,可这么出去吓人也不太好,更何况她也不想被人认出来。接过帕子将大半张脸围上,在后脑上系好,只露出一双黑澈的眼睛。 古苓在门外等了半晌,见林远赶着马车过来了,这才转身返回,一见月罂的模样即刻怔住,上下打量了半晌才开口道, “你的眼睛……很漂亮。”一个女人能开口夸赞另一个女人的容貌,不是说话太过客气虚伪,就是她当真心里这么想。 月罂眼睛一弯,藏在帕子后面的唇角轻轻勾动,向她和善地笑了笑。她的眼睛的确很美,黑到纯粹,按理说应该看似单纯,可偏偏探进深处又多了一点使人无法猜透的幽暗,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人吸引,如同令人沦陷的深潭。 古苓将她扶上了马车,又在车上铺了好几条被子以减缓颠簸,月罂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暖。自己在这世间过了几年,虽说锦衣玉食,却很少感受到这寻常百姓之间的温暖。如果没有这场火灾,没有这次阴谋,她此时也一定过上了这样简单的生活…… 古苓与林远家离着不远,绕过一座山便是,而这里离金竹镇也更近了一些。月罂在路上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古苓先前有个母亲,可前不久病逝了,如今只有她自己一人。 三人下了马车,月罂四下环视着这个小院,收拾得极其干净,花花草草修建得也很是整齐,实在想不出这主人会能有这种彪悍的性子。 院落不大,只有一间小屋,分成里外两间,月罂听她的住进了里间。林远见天色不早,便嘱咐了她们几句,语气仍有些不放心,可与古苓拌了几句嘴之后,就赶着马车气冲冲的走了。 屋中刚恢复了寂静,古苓便开口说道, “我让你来,不是为了你。” 月罂眉梢轻挑,疑惑地向她看去,已然猜到了几分,仍不动声色地将她看着。 “林远脑子笨,凡事认死理,我不想让你给他添太多麻烦。你这身份很可疑,出现的地方也很可疑,不过你不说就罢了,我也不会问,因为谁都有个为难的时候。但他总认为救了你就该负责到底,若你的存在有一天危害到他,我一定不允” 月罂眉头舒展,倒是觉得她这心直口快的性子不错,想什么说什么,总比那些藏着掖着暗地里使坏的女人强多了。于是坐在床上向她俯了俯身子,浅声道, “苓姐姐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们,等我能走了就会离开。” 古苓动了动嘴角,对她这不愠不恼的样子实在发不起脾气。那天听说林远背回家一个姑娘,她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即便见到月罂毁了容,心里也仍然像是结了个疙瘩。后来她每天都过去照看月罂,偶尔听到她昏迷中的哭喊与低语,竟有些同情。 今日过去时听林远与月罂说话那么温柔,气顿时又冲到了头顶,这才一开口就带着火药味,不过没想到对方丝毫未恼,像提了一桶冰水将她浇得火气全消一样。 古苓脸上有些不自然,假意挥了挥手说, “早些休息吧,我明儿一早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瞧瞧。” 月罂又道了谢,这才躺回床上。她身子虽然疲累,可却一夜辗转反侧,并没睡多久。早早便听到古苓在外间收拾东西的声音,像是故意放轻了动作一样。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想必她去镇上请大夫了。 月罂扶着床柱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前走。她昨晚仔细看过全身肌肤,至少有一半都被火烧伤,有的部分伤势较重,但好在很少,相信用一段药就会好了,只是能不能留疤就不好说了。 她想尽快像原来一样,好去皇城中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才趁着古苓不在的时候一个人练习。才走了几步,便觉得腿上的伤口钻心的疼,额角的汗顿时淌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强咬着牙一步步走着,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这么着急,可她没有其他办法。昨晚古苓的那番话虽说是无心之语,她却想了很多,自己绝不能给人家带来太多麻烦。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古苓就带回一个胡须花白的大夫,月罂抬眼看去,不免匆匆垂下眼眸。这个大夫她曾见过,就在伊人坊对街开了个医馆,医术还算不错,整日看病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由于都是开店做生意的,平日里见面难免会打个招呼,此时一见是他,月罂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他不会也能认出自己来吧? 不过她倒是多想了,如不是林远对她记忆深刻,凭她此时的样子,几乎没人能认出她。那大夫为她诊了脉,又看了看腿上的烧伤,便提笔写了个药方。 “这药能不能去掉疤痕?”古苓像是比月罂还急切,那大夫刚放下笔,她就急声询问。 大夫略沉吟了一下,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回答, “伤势太重,怕是很难恢复了……”他见两人神色都有些闷闷,叹了口气又说, “本来及时处理也是可以恢复的,只是耽搁了太久,怕是烧伤之后的几日都不曾上过药吧?” 月罂点了点头,无奈地轻叹了一声,那几日她一直在密道中逃命,哪还顾得上身上的伤?何况手中并没半点药材,伤势耽搁了也自然正常,只是这张脸如果真的医不好了,该怎么办才好…… 第363章珍惜眼前人 收费章节(16点) 第363章珍惜眼前人 大概过了十几日,月罂身上除了个别严重部位仍在擦药,其他轻度烧伤已经无碍,只是留下浅淡的伤痕,很难恢复成往日的样子。但脸上由于被烧着的梁木砸到,虽说没有开始那般可怖,半张脸却落下了很大一片疤痕。她每每照镜子一看,便无奈地叹口气,后来索性就不看了。 这些日子,林远每天都会过来瞧瞧,仍习惯与古苓拌嘴,两人似乎很难好好说上几句。但月罂却有了隐约地预感,她总觉得林远对古苓是有好感的,只是表面上一直吵吵闹闹,将那份感情掩盖了罢了。这种感觉,和她很像……她先前与童昕也是这般,吵来吵去就吵进了心里。 那晚两人因为一件小事又吵了起来,最终不欢而散,林远临走时气急败坏地吼了古苓一句,气得她拿着扫帚追了他的马车一阵,回来之后就坐在院子里哭了起来。 月罂这几日已经能走路了,听到院中传来的哭声不免一愣,她没想到那么个大大咧咧的女人竟然会为一个男人哭。起身拿了件披风,走到院中为她披上,浅声劝道, “他也只是说句气话罢了,明天就会好的。” 古苓抹了抹眼泪,神色有些郁郁,抽泣道, “你不知道,他从没给过我好脸子看,这么些年,他一直对我冷言冷语,漠不关心,可我还是忘不了他。” 月罂搬了个小木凳坐在了她身旁,抬头看了眼天边一轮圆月,又轻声劝道, “可我觉得他对你倒是有情有义的,听林清说,林远几年如一日地往你家里送柴,不就是不想让你辛苦地去砍么?” “那是他孝敬我娘的,我娘去世前又拜托他照顾我,所以他才会那样。”古苓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就算像你所说,可他每次从镇上回来都会为你带一些荷香居的翠莲蒸饺,不就是因为你爱吃么?那蒸饺的价钱你也应该知道,他岂会轻易舍得为一个不相关的人买?” 古苓默不作声,虽说自己每次都与他吵得厉害,闹得不欢而散,不过他确实对自己不错,只是她不明白这种好究竟驾驭在什么基础上。听月罂这么说心里忽然有些不安,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他……林远他好像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月罂眨了眨眼,回想着这些日子林远一直从早到晚地在这里转来转去,也没见着他去见谁,根本就没想过他还会有喜欢的人。 古苓点了点头,此时已经止了泪,百无聊赖地踢开一块脚边的石子,语气低沉地答道, “金竹镇上有家伊人坊,你可知道?” 月罂蓦地睁大眼,这八卦竟然扯到了伊人坊,莫不是里面哪个小丫鬟与人家互许芳心了? 古苓也没看月罂的表情,只听对方没回答,便猜到她应该是不清楚的,自顾自地说道, “那东家模样清秀,举止又大方得体,并不像我这般……粗鲁,我知道他喜欢那个女人。” 月罂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俨然成了“o”型,她眨了眨眼,几乎是很难相信地又追问了一句, “你确定?” 古苓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自然确定。他经常去镇上,每次都在伊人坊外停留一阵,有次我碰巧去镇上才看见的,后来他每次去我都悄悄跟着,这才知道他是故意的,只为了见那女人一面。” 月罂暗呼了口气,心想着自己没做任何事就成了人家的情敌,还好对方不知道,否则早就把自己赶出家门了。 “所以我才说,他对我没半点心思,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回报我娘,当年他和林清兄弟俩刚到这里时,我娘没少帮他们,如今他只是在报答。” 月罂偏头看去,见古苓眉眼黯沉,少有的沉静。她这些日子总是看见她开怀大笑、暴跳如雷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还会这般深沉,不由得心里一动, “不管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他与那人一定没有可能。” “为什么?林远除了没什么钱,哪样配不上那女人?”吵归吵,古苓听见有人说林远的不足之处还是会心中不满。 月罂讪讪地一笑,怪不得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呢,果然不错。她不想古苓误会,忙解释道, “不是指林远的能力差,而是那人已经有了几位夫君,定不会再要他的。” “这南月国哪个女人不是三夫四侍,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古苓嘀嘀咕咕地答了一句,可说完又觉得心里酸溜溜的,这事即便想想也觉得心烦。 月罂郁闷地摸了摸额头,想必跟她解释这个已经解释不清楚了,停了片刻才换了话题道, “不管如何,你都有机会。既然他一日不向那女人表白,你便多了一日的机会,自己终生的幸福,怎么能这么等着,应该尽量去争取” 古苓一愣,完全没想过争取这么个说法,默默地想了半晌才低声询问, “可是他……每次见面都和我吵架,我也是一见到他就火大,可见不到他又……又怪想的。如果再向他说这些,他会不会气得再不理我?” 月罂听她说完,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笑容顿时有些苦涩,喃喃道, “我也曾遇见一个类似的人,我们从认识那天起就天天吵架,有时候甚至还大打出手,互相看不对眼。那时他还说,怎么会喜欢我这种泼妇?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竟有了他,他心里也储了我,感情这东西真就是这么奇怪,无论开始如何,是甜蜜还是吵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颗心是否相依相偎,不舍得分离……” 古苓疑惑地打量着月罂,仅看着她那双乌黑的眼眸便使人无法自拔,试想一下若是容貌不被毁,会不会惊为天人?见她面色柔和,在月光下越发显得清丽照人,只是那片伤疤将这片和谐毁掉了, “他就是你的夫君么?” 月罂摇了摇头,回想起与童昕发生的点点滴滴,心中便一阵酸楚,若说自己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童昕了。她对他从未有过对旁人那般好脾气,大概因为他的性子与前世那些男人很像的缘故,总觉得与他在一起无拘无束,永远不会彼此算计利用一样,心踏实的同时也多了些莫名的情感, “他只是我爹为我定下的一个夫君,可是我已经有了正夫,不想耽搁他的前途。” “那你们不是彼此喜欢么?你难道放得下他?” “放不下又如何……他并不知道我在意他,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毕竟要为长远打算。即便我们此时都不计较,可今后呢,他难道会大度到和其他男人共同拥有一个女人?所以前不久我对他说了狠话,他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古苓轻抿了唇,听了她的故事也不免有些伤感,明明是彼此喜欢的两个人,为什么要相互折磨? “不过从他走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只是他此时应该有了喜欢的姑娘,两人正过着幸福的生活呢吧……”月罂苦涩地一笑,若能重新选择,她仍然会给童昕这样的机会,毕竟自己做不到将一颗心全给他,就不该占着他的人一辈子。笑过之余,偏头看向古苓,又劝道, “即便整日吵架,也是会彼此喜欢的。林远可以等着那女人,但你绝不可再等着他,喜欢就出手,总强过这么一日日无休止的等待。” 古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手撑着下巴,面色有些苦恼,又说, “可林远是喜欢那女人的,温柔、美丽,行为举止也高贵大方,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像我这样跟泼妇一样的女人,怎么会入了他的眼……” 月罂扑哧一笑,若不是脸上还有伤口,她必定笑得更欢,即便这样脸上仍然凉丝丝地有些疼。温柔、美丽、高贵大方、大家闺秀?这么一系列好词竟然用来形容自己,真是太离谱了若是让熟悉自己的人听到,估计会笑掉大牙吧? “喂你笑什么” 月罂连连摆手,可仍忍不住笑意,只得边笑边答道, “那东家与我也算旧识,她完全不是你所说的模样,发起火来比你还像个泼妇” “当真?”古苓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只当是月罂哄自己说的,不过看对方笑得前仰后合,竟信了几分。她跟随林远时自然也见到了几次月罂,容貌清秀雅致不说,举手投足的确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而且她笑容温和,待人又亲切,总觉得自己与人家相差几个等级,难道这些都是伪装出来的? 月罂似乎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又补充道, “都是装出来的,毕竟要开店做生意嘛,整日拿着扫帚满街跑总不是那么回事……” 古苓听她说完也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那个看似温柔文静的女人背地里竟是那种性子,想来也应该与自己很合拍呢经过月罂这么一劝,她心里倒是敞亮了不少,拍了拍月罂的肩膀,大咧咧地说道, “谢谢你今日和我说这么多。”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这些日子有劳你照顾了。我已经能走了,明天就想离开了。”月罂趁势将想法说了出来,刚听古苓说了林远的心事,她就更不能多留,在这一天便会影响这两人一天。 “你要去寻你的夫君么?” 月罂点了点头,即便与她交情不浅了,也不想说出那些实情,毕竟让他们少知道一分,他们也会更安全一分。 “你刚刚说的那个男人,如果再遇到他时,他身边若没有姑娘,你就别再拒绝他了,如何?”古苓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月罂一愣,半晌没缓过神来。 “明明彼此相爱,何必计较那么多,而且他既然肯选择你,敢对你表白,自然是能接受一切。你这般绝情,表面上是对他好,可实际上却一直是在伤他的心……” 月罂愣愣地将她看着,没想到这么个性子大条的女人会说出这些,实在诧异。她说的这些虽然简单,其中却夹杂着一个极为易懂的道理,只是自己刻意避免正视罢了。 自己与童昕的关系一直很简单,所以彼此才会无拘无束,自由快乐,只是由于自己看似好心的绝情,才落得个今日的下场。从那日分别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童昕,也不知他究竟过得如何了…… 第二天清晨,月罂早早便起身告辞,由于她从皇宫中逃出来时没带任何东西,此时倒是两手空空。身上穿着的是古苓的一件极普通的棉质长裙,她身材瘦小,穿着有些空荡,不过总强过那日爬出来磨坏的衣裳。 月罂昨晚嘱咐古苓先不要将自己离开的事告诉林远,否则以他那种性子,必会强加阻拦,她可不愿继续留下来搅合人家。 古苓取过早就备好的包袱塞到月罂怀中,提声道, “这里面有一点碎银子,还有两件换洗的衣裳,以及药膏和随行物品,你且收好了,可别丢了。” 月罂连连推脱,她已经在人家这里讨扰了几日,如今还要人家的东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古苓硬是将包袱一塞,瞪眼睛说道,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得了,大不了日后你有了银子再还给我”说完嘀嘀咕咕地又补充了一句, “?br /gt; 金竹密语第7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倒是和你挺投缘的,还真不想让你这么快就走……” 月罂一愣,随后和善地笑了笑,上前一步抱住古苓的肩膀,惹得对方身子一僵。她浅声说道, “很感谢你呐……让我知道这世间也是有好人的……” 古苓不解她话中的意思,拍开她的手,郁闷地说道, “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你一路上小心些,最近皇城乱得很,可别被土匪掳了去。” “好……还要劳烦苓姐姐将这字条交给林公子。”月罂说完递给她一个字条,上面只写了五个字:珍惜眼前人。 古苓眼风扫过,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尴尬地咳了一声。她将月罂扶到门外准备好的马车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车夫慢些启程。 第364章两个目的 收费章节(12点) 第364章两个目的 月罂没有先返回皇城,而是顺路去了金竹园。她穿着普通的长裙,头发只随意地挽了个髻,脸上又遮着白纱,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不过她这么想倒是多余的了,平日热闹非凡的金竹镇,此时寂静一片。多数商户都搬走了,每条街都空荡荡的,只剩下几家不愿搬走的百姓。 月罂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老人,向他详细问了问才得知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原来自己被困在赏月殿的第二天,整个皇城都陷入了大火之中,没人知道那场火怎么会燃得那么旺,皇城中那些逃出来幸免遇难的人也说不清楚,他们像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一样,只记得火势汹汹,无法扑灭。 正由于当日之事极其神秘,附近的人们一时间越传越离奇,说是殿下本是天降祥瑞之人,可不幸遇难,自然惹怒了上天,天神降下天雷烈火,打算将整个南月国夷为平地。这个版本的推测刚一产生,南月国的子民就纷纷外逃,从皇城逃向城外,从南月国逃向边境,企图去他国避避风头,一时间乱成一团。 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北冥国五十万大军由北冥王亲自带领冲破了两国边境的一座城池,占据了最险要的位置,在南月国以北虎视眈眈地对峙。他们之所以不继续向内进军,正是由于那些百姓们拦住了道路。北冥王向来待民如子,国与国之间的仇恨如何也不会发泄到百姓身上,一时间才停下了进攻,命人安置好那些难民。 谁知在这样紧迫的关头,女皇却不坐镇朝中,而是由向来对朝事不闻不问的槐南王主事。更令百姓们不解的是,她对北冥国大军压境并不理会,对风鳌国虎视眈眈也毫不关心,而是命人厚葬了涑南王与三公主,举国吊唁三个月。 另一面,她有条不紊地派人尽快修复皇城,扬言三个月让南月国恢复原貌,那些离去的百姓们到时候仍可回来继续居住。百姓们摸不到头脑,他们从没听说过槐南王干涉过国家大事,也不知她的这种保证能不能实现,因此才各自寻了地方暂时安置下来,以观察皇城的动静。 这老人知道的情况毕竟有限,只是国内大体的情势罢了,月罂虽然对他说的这些仍有疑问,却知道问得太多难免惹人怀疑。那老人见她打扮奇怪,询问了几句,月罂只说自己是来金竹镇寻亲戚的,不料到了这里扑了个空,这才打听打听详情。 她与那老人分开之后,便直接到了伊人坊的后门,里面同样也是空荡荡的,秦婶和两个孩子也从这里搬走了,具体去了哪儿她也不得知。回想起昔日每次来热热闹闹的样子,不免一阵心凉。 月罂沿着官道走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金竹园的后门,她这次回来小心谨慎,时刻注意四周的情况,生怕被有心人发觉自己还活着。自己进宫那时,园中还留有许多丫鬟小厮,他们多数都没有家人,从小在园子长大,自然不愿离去,她因此才让他们留下照看园子,每月的银子照发。 而此时,整个金竹园静悄悄的,唯有偶尔飞过的鸟儿鸣叫声以及枝头的蝉鸣声。她沿着小路走到花月轩前,院中仍是寂静一片,像是整个园子的人都走了一样。 月罂迅速进了屋子,四下看了看,先前伺候的丫鬟们果然都不见了。她临走时并没带走太多东西,如今正好将剩余的银两都取了出来,又带上一些随身的东西,都装在古苓为她准备的那个包袱里。 月罂不经意地瞧了眼桌上的铜镜,见白纱后的眼睛疲累且又无力,不免一叹,也不能这么一直遮遮掩掩地过下去。她记得花寻为她准备过几张人皮面具,那时只当好玩,摆弄了一阵也就丢一边了,此时忽然想起来,忙从箱子最底层翻到了那几张面具返回梳妆台前面。 揭开白纱,看着里面凹凸不平的脸颊,月罂下意识地撇开脸,不想再看自己这副鬼样子。选了一张面具小心地戴在脸上,立即变成了一个清秀少年的模样,这面具做得很薄,接缝在脖子上,若不是本人知道,完全看不出痕迹,果然是个好东西。 月罂换了身男装,站在铜镜前一照,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样子,相信即便这样出现在那些熟悉的人面前,也没人能认得出她。 月罂收拾妥当之后,回想起那晚南宫绯雪说的那番话,得知自己与慕离的许多误会都是由事情的阴错阳差以及自己的猜忌造成的,不免有些愧疚。她到了一个柜子前,将里面的小匣子取了出来,想带走放在里面的雪玉簪,可找了半晌也没发现那枚簪子,顿时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是放在这里的,为什么不见了呢…… 她见天色不早了,只得放弃寻找,出了花月轩之后又在整个园子都走了一遍,也没见到个人影,园中也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相信这些人都是以为自己死了,才各自散了的吧。望着满园萧索的景象,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此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再回来了。 月罂在没走的百姓家中买了匹马,人家本来是用来拉车的,此时她却骑着一路到了皇城。到达皇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她踏入城门,面对着满城废墟,思绪几乎停止。昔日繁华的街道此时全部塌陷,平整的道路坑坑洼洼,焦灼不堪,真想象不出这里究竟经历了怎样凶猛的大火。 那些修建皇城的人们此时已经各自回去,只剩下一片片寂静的残垣。城中的房屋已经无法居住,月罂找到了一个在废墟中玩耍的孩子才得知,那些留下来的百姓以及工匠们在城中开辟了一片空地,修建了简易的茅草屋,像是离这里不远。 月罂到了近前,正遇见两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她们一见来了位年轻公子,身着打扮不俗,便上前问了问。月罂仍是搬出先前的说辞,说是自己从远处而来,来城中寻一位亲戚,不料见到了这种情形。 那两个妇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便将月罂迎了进去,看似好客,实际月罂却能看出她们眼中的精光。她从衣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其中一个妇人,说是想暂住一日,并且打听打听皇城中的情况。妇人见了银子自然开心,忙接过揣进了怀里,向身旁的一个妇人吩咐,让她去倒杯水来。 月罂从她们口中得知,原来城中的大臣们前几日全部迁移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城中,槐南王也在那里一同处理朝政。此时这个皇城中剩下的唯有百姓们与工匠,如果三个月修建不好,怕是会成了一座废城。 月罂得知这次又扑了个空,不免有些心烦,可她听说涑南王与南宫绯雪都在自己出事当晚死了,又觉得太过蹊跷。传言说南宫绯雪并非涑南王所生,所以她给涑南王下了毒,而由于她平日又与殿下有些积怨,当晚理智尽失,将赏月殿一把火也烧了,清醒之后又服毒自尽。 月罂听完皱了皱眉,由此看来,这次的全部责任都推到了南宫绯雪身上,只是不知道她真是罪有应得还是成了替罪羊。她又打听了女皇的近况,可这些妇人都是普通的百姓,哪会知道其中的详情,只是说最近常见到槐南王过来探视皇宫的修建情况,并不曾见过女皇。 她知道不能再追问了,便换了话题,与那妇人又聊了些其他琐事,后见天色已晚,又打了个呵欠假意困倦。这间茅草屋由于是临时搭建,地上只铺了几块草席子,像是几人同住,十分简陋。月罂选了个靠墙的位置和衣而卧,可并无半点睡意。她心中杂乱,对此时的情势也越来越茫然。 她之所以再返回皇城,一来是想打探出事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这种事只有接近母亲或是那些某些位高权重的人才能知晓。而此时皇宫已经迁移,除非她混入临时皇宫去打探,否则不会得到任何确切的消息;二来,她还想知道花寻有没有来找她,刚才她也旁敲侧击地问了那妇人,对方一无所知,看样子他这些天并没有来到皇城。 月罂想了想,第一个目的自己怕是很难做到了,想混入皇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即便她侥幸进去了,能不能自保也是个问题。自己这条命是由多少人换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虽说她不愿相信母亲确实要除掉她,但如今她却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总要比先前更小心谨慎才行。 那么第二个目的……她想把自己平安无事的消息传给花寻。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对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隐约地有些担心。看来只能亲自去一趟花霰国,即便无法与他见面,她仍要亲自将消息送出去,让他安心才好。 月罂摸了摸脸,虽然摸不到自己脸上那凹凸的伤疤,却也是一阵失落。若自己真无法恢复成往日的样子,如何也不能赖在他身旁这么自卑地过一辈子吧…… (大家端午节快乐哦~~ 》_《) 第365章面具男人 收费章节(12点) 第365章面具男人 第二天清晨,月罂换了身普通衣裳就要出门,说是与那妇人的丈夫一同去修建皇宫。那个男人姓李,月罂唤他一声李大哥。他见月罂又瘦又小,皮肤白皙,一点也不像会干活的样子,起初还不愿意带她。可月罂一再表示自己闲来无事,正好借此去皇宫见识见识,否则这辈子都没有进宫的机会。 男人见她一副讨好又崇拜的模样,想了想只得答应,让她说是自己的远房亲戚,可别惹了麻烦。月罂连声答应,背着包袱与他一同进了宫。 皇宫对她来说太过熟悉,不过她仍跟在一队人的后面低着头小心行走。这些工匠们前不久刚修好了紫金殿,此时修得正是兰心殿,也就是南宫熙兰的住所。 那男人是这队工匠的头儿,他看月罂身子单薄,便吩咐她去里间清理杂物,再与其他人做一些刷漆之类的轻活。 兰心殿地处皇宫的最里端,在这场大火中烧毁得不是很严重,大体框架并未损坏,只需重新修缮即刻。月罂拿着修补的工具,轻车熟路地到了里间,四下瞧了瞧,里面多数摆设都被熏黑,凭熙兰平日的作风,怕是都不会留着了。 她学着旁人像模像样地敲打着窗框,眼睛却一直向院门的方向看着。本来她打算早早离开,可清晨忽然听说今日槐南王会带人来皇宫查看,这才想到了这个主意,与工匠们一同进宫,看看能不能得到有关熙兰的消息。 虽说分给月罂的工作极其简单,可她身上伤势未好,又忙活了一上午,此时累得手脚都软了。好在到了午饭时间,这些人放下手中工具,匆匆忙忙地都跑了出去各自领饭,屋中只剩下月罂一人。 她在屋中转来转去,虽然潜意识里不希望母亲与那些事有关,可仍不想放过每一处角落。月罂走到床前,在床柱上敲了敲,并非中空,里面也不像藏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她找了半天,感觉有些累了,便坐到了床沿儿上,望着屋中凌乱的摆设叹了口气。 视线移下,她不经意地看见床头有一处凸起,疑惑地在附近按了按,又在床沿下面摸来摸去。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那处凸起忽然弹了出来,是一个小巧的抽屉。看来由于当时温度过高,这个抽屉才受热鼓起,这才让她发现。 月罂迅速将它取了出来,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药瓶。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得拔掉塞子,小心翼翼地将瓶子靠近鼻子,用手在瓶口扇了扇。一股强烈的气味忽然飘了出来,月罂顿时愣住,这味道太难闻,她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那日她还未到产期,由于熙兰的传召,她与花寻一同进了宫。她记得当时屋中就是这股味道,甚至比这还要浓郁几倍,而她从这里离开不久,就生下了念儿。当时她并未多想,但前不久南宫绯雪对她说过,那天熙兰将落珠草加入了熏香之中,只为除掉自己腹中婴孩,更想让自己难产而死。 月罂拿着那个瓷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连指尖都在颤抖。这东西竟然在兰心殿出现,又被母亲藏得极好,难道真的像南宫绯雪所说,她们二人当真联起手来打算除掉自己么……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齐齐的请安声,槐南王来了。 月罂匆忙将东西放回原处,又迅速躲到了屏风后,透过镂空的缝隙向外面张望。出乎她意料的是,槐南王在外面查看了一圈,又进了内室,左瞧瞧右看看,像是极其细心。 月罂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又是来修缮宫殿的,为什么要躲着呢。可她此时再出去也来不及了,只能尽量放缓呼吸,希望对方不要过来查看。 外面共走进来三个人,为首的正是槐南王,她仍穿着素色长裙,行走间裙角摇曳生姿,娉婷袅娜。她身旁跟着那个姓李的工头,他低着头谨慎地回答着问题,像是十分紧张。 “兰心殿还有多久修完?”槐南王四下瞧了瞧,神色悠闲自在。 “回槐南王的话,大概再过三五日即可修缮完毕。” “修完这里就暂且停下,先将外院修好,内院不急。”槐南王睨了眼熏黑的桌椅,眉眼淡淡的,像是并没什么兴趣。 工头连忙应下,见她不再吩咐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到了门外才抹了把头上冷汗。 待他走后,槐南王百无聊赖地低声说了句, “人都不见了,还修什么宫殿……” 月罂听到这句话,眼睛蓦地睁大,透过空隙看向槐南王,像是听懂了些什么。外面一直传言最近槐南王暂时掌管朝政,女皇从未露面,今日听她这么说才隐约觉察到,难道母亲在这场火灾中不见了?还是说已经死了…… 她眉头紧蹙,无数想法与猜测一同涌进脑海中,完全理不清思绪。忽然,槐南王身后跟着的另一个人低低的开了口,声音好听得如同落地的玉珠,清脆悦耳,又像是绵软的水流,冷冽且又温柔, “难道您不搬进来么?” 槐南王轻笑了一声,偏头睨视着身旁男子,不屑地答道, “区区凡尘之王,我还看不上眼。” 男子笑了笑,并未反驳,只是眼眸深处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情绪。 月罂所处的位置看不清来人的长相,不过她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在记忆中出现过一样,于是费力地透过屏风空隙向外看。当她看清对方模样的时候,即刻怔住,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看那人的身形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玄色锦袍,其上绣着暗紫色花纹,沉稳又不失贵气。男子有着精致的下颌与姣美的嘴唇,单凭半张脸就足以压住无数美男。只可惜他带着半截赤金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不过也更让人对他想入非非。面具后的黑色眼眸黯沉得如同秋水,其中泛起柔柔的波光,温柔得暖人心脾。 月罂疑惑地蹙了蹙眉,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又实在想不起来。然她思索的时候太过专注,身子一动竟发出了响声,惊得她心里一凉。 “谁在里面?”低沉的女声响起,月罂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外面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女人偏了偏头,示意男子过来瞧瞧。男子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像是并不太在意,可躲在里面的月罂却紧张得心脏要跳出来一样。她飞快地想着对策,不料对方已经走到近前。 男子探身到了屏风后,歪着头向里面一看,正对上月罂紧张慌乱的眸子。他微微一怔,随后唇角上扬,又退了回去,轻柔如棉絮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睡着的工匠。” 槐南王又瞧了眼屏风,也就不再理会,摆手示意男子随她出去,边走边说道, “如今花霰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暂时也不会再来捣乱,接下来只要让北冥国退兵就好了。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竟有这么多人来烦,实在恼人呐……” “是啊……”男子闻之轻轻一笑,也随声附和了一句。迈出门槛前似无意地又回眸看了眼屏风所在的方向,眼眸纯黑璀璨。 月罂只觉得一切都像梦一样,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她回想着刚刚与那男子对视的一眼,尤其是他唇角勾出的那抹暧昧笑容,让她心跳得越发厉害。她不明白那人为何要包庇她,也不明白他那笑容中夹杂了什么,直到外面又传来恭送槐南王的声音,她才一下子瘫软,手脚无力地爬了起来。 月罂草草地吃过午饭,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那个面具男人的倾城笑容,只觉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一顿饭自然吃得没滋没味。下午她又在兰心殿徘徊了半天,也没找到其他蛛丝马迹,傍晚便随那些工匠们出了宫。 一夜短暂,月罂第二天就向李家夫妇告辞,前往花霰国。昨日槐南王临走时说的那些话让她留了心,她得知熙兰不见了,又听说花霰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只能先将与熙兰的事暂且放下。 由于她心中焦急,又对通往花霰国的路途十分熟悉,不到五日就到了花霰国皇城附近。她急着赶路,并没有先打听情况,可一进皇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见大街小巷的气氛都沉闷得厉害,往日街上行人穿着打扮艳丽不俗,色彩缤纷,而今日却全穿着素色衣裳。 月罂牵着马向两旁匆匆而过的行人看去,眉头越蹙越紧。她拉过一个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这位大叔,请问国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那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眼月罂,看她的穿着就不是本国人。最近星河大陆上各国纷争不断,百姓们也是四散奔逃,相对来说花霰国还算稳定,向这里逃的人们自然不在少数。他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打算隐瞒她,低声开口道, “这几日正是国丧。” “国丧?是谁?”月罂只觉得脑海中轰地炸响,在这里能经得起这两个字的,只能是皇室中人,而花霰国的皇室,不过就花寻母子三人…… 男人无奈地闭上眼,看起来很是悲痛,轻声叹息道, “二皇子。” 第366章天人永隔 收费章节(12点) 第366章天人永隔 月罂一把攥住了那男人的衣领,眼睛瞪得溜圆,急切地问道, “二皇子?哪个二皇子?” 男人微微蹙眉,对她这么直白的询问有些不悦,他拨开月罂的手,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花霰国只有一个二皇子,你难道不知?真是个怪人”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月罂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他刚刚说的话,国丧、二皇子…… “花寻……”月罂喃喃地唤了一个名字,头脑中混乱一片,毫无头绪。她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越走越快,最后竟跑了起来,朝向那个去了几次的皇宫飞快地跑着。 她什么都想不明白,什么也猜不到,脑海中只剩下那个人的名字以及他妖娆绝代的笑颜。 清冷的街头上,许多人都看见了这样一幕,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目光有些呆滞,疯了一般狂奔,也不知要去哪儿。 当她远远地看到皇城一角的时候,忽听城中传来沉闷的钟声,一遍遍回响。她停下了脚步,腿软得已经没了知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迷茫地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路两旁的百姓们却知道这钟声意味着什么,忽然齐齐跪倒。月罂愣愣地扫了眼四周跪了一地的百姓,隐约地猜到了答案,一颗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仿佛被剜去了一样。她嘴唇颤抖,又看向皇城的方向,喃喃念道:不会的,他绝不会出事 提步刚要走,身旁一个老人一把将她扯住,让她跪了下来。月罂一个踉跄,顺着他的力道跪了下去,还未等反应过来,忽然看到远远地走来一队人,前方有身着墨甲的侍卫,后面跟随着披麻戴孝的宫人们,再后面是一辆八匹马拉着的灵车。 送灵的队伍很长,走得也极其缓慢,似乎要将这个绝美男子生命的最后历程也诠释得完美。洋洋洒洒的纸钱在半空中飘落,如同阴霾的天空下扬起了大团雪花,映衬着一张张悲戚的面庞,更显苍凉。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二皇子”,满城百姓顿时哭了起来,上至百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个个面露悲伤,一时间哭声在整条街道上回响。 花寻虽然很少回国,可他却为花霰国的安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尤其是这一年来,他亲赴边境平息战乱,使国中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自然受到无数人爱戴。如今知道灵车今日会出城,这些百姓自发地来到这条街上,准备送他最后一程。 月罂显然还未接受这个事实,觉得一切太过荒谬,他明明先送念儿回国,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怎么会突然之间……死了?她醒来之后也想过为他传递消息,可无奈南月国皇城已经全部瘫痪,连那些信差都逃出了皇城,她只能等着恢复之后亲自来找他。 虽然她因为面容被毁而考虑过是否还要与他相见,可她绝不希望以这样荒谬的方式来结束两个人的过往。月罂手指紧紧地攥住下摆,眼睛直盯着缓缓驶来的灵车,大脑一片空白。 她猛然间看到了送灵队伍里的聪儿,已经失去了焦点的眼睛立即多了抹亮色。也不顾四周的环境,月罂撑起身子就冲进了队伍,直奔聪儿跑去。她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辆灵车,为什么会传出这么荒谬的事情 四周保护灵车的侍卫们看到月罂冲了上来,迅速迎了上去,将灵车护住。为首的侍卫只当她是情绪不稳的普通百姓,也没亮出兵器,只是低喝了一声, “还不退下” 月罂哪顾得上他们,将面前侍卫拨开,又向聪儿的方向跑了两步,用力地喊着他的名字。 那侍卫头领使了个眼色,两旁侍卫立即将月罂架住往外拖,可她死活不肯,急得声音嘶哑,仍然一遍遍地喊着聪儿的名字。 队伍中面色悲戚的少年发觉前方有些混乱,蹙眉看了看,却见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正喊着自己的名字,目光近似疯狂。他虽不认得月罂乔装后的模样,可仍疑惑地走了出去,到她面前沉声问道, “这位公子,你认得我?” 月罂忽然抓住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极大,急声问道, “花寻在哪儿?他究竟怎么了?他没死对不对?这灵车是假的对不对” 聪儿肩头一疼,郁闷地挑高眉梢,伸手扣住月罂的手腕,想要将她的手扯下来,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即愣住,疑惑地问道, “你究竟是谁?” 月罂死里逃生,面容以及身上多处被烧毁,声带也被浓烟熏坏,失去了先前的圆润细嫩,反而有些低沉沙哑,如不仔细听,怕是很难听出她的本来声音。月罂听他这般询问,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况,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而是在他手背上飞快地写了一个“月”字。 她知道聪儿是花寻的心腹,并不会对自己的存在有什么威胁,写完了这个字之后颤声说道, “我还活着……花寻他,究竟怎么了?” 聪儿觉察到那个字的意思,眼圈即刻通红,可却掉不下一滴眼泪。命运究竟是怎样坎坷,才会让两个相爱的人受尽这种折磨。 他永远记得自家主子听到她命丧火场时的绝望表情,也亲眼看到他毁天灭地时的疯狂举动,却没想到他在不久之后也魂散蛮荒。而就在他觉得这两人可以在黄泉路上相依相偎的时候,她竟然离奇地活了下来,却再一次与他天人永隔。 “二皇子他、他去了……”聪儿紧咬着唇,声音低哑,细长的眼眸中布满血丝。 月罂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好在聪儿及时将她扶住。两旁的人群都停止了抽泣声,整个队伍也停了下来,迷惑地望着这两个人。 侍卫头领知道时间紧迫,不得不上前一步,对聪儿问道, “这人是……”他知道聪儿在宫中的地位,又见他对月罂这般客气,也不敢再将她拉开,只得低声询问。 聪儿在花寻身边多年,又在南月国生活已久,也懂得些厉害关系。南月国的那场大火看似意外,可实际上是不是有人心怀叵测,很容易便会猜到。如今月罂死里逃生,只身一人前来,又乔装打扮,他自然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这位公子是二皇子的故人,切莫无礼。” 侍卫头领闻言立即应声,挥手示意侍卫们不要近前,见月罂已经缓缓地向灵车走去,只得又低声向聪儿说道, “天色不早,皇后吩咐要早早启程,您看这如何是好……” 聪儿点了点头,知道花若瑾临行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误了时辰,此时在这里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不得不劝月罂回来。而就在转头的一刹那,聪儿吓得顿时睁大了眼睛,高喊向两旁侍卫喊道, “拦住她” 那些侍卫本还护着灵车,可刚刚见头领示意不要拦住月罂,便散开了一条通路,放她过去。而就在月罂离灵车不远的时候,她忽然加快了脚步,直冲向灵车,一头撞在棺椁上,即刻昏了过去。 一切快得惊人,就在众人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一幕发生的时候,几条细线忽然从月罂的衣裳中飞出,直缩入人群中的一个人袖中。来人眉头紧蹙,漆黑的眸子波澜起伏,若不是刚刚及时出手,将她冲向灵车的力道减少,此时必会得到一具毫无气息的尸体…… 聪儿惊叫了一声,飞快地跑到月罂近前,见她面色苍白如纸,额角被撞得血流不止,吓得连忙去探她的鼻息,还好有气……聪儿心潮翻卷,没想到她会采取这么过激的激动,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扬声向一旁的侍卫喊道, “快找个大夫来” 人群中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他本是这街上一家医馆的大夫,看到面前惨烈的景象,虽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却心中动容。他上前一步说明了身份,并让侍卫将月罂迅速抬到自家医馆,一行人在他的引领下匆匆离去。 聪儿让剩下的侍卫启程,别耽搁了行程,自己则打算跟随老者一同去医馆。然刚刚走出人群,迎面正撞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他见到对方诧异地停住。 对方向他点了点头,沉声开口道, “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聪儿轻抿了唇,回眸看了眼正要离开的灵车,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只得向对方俯身行了礼,随后追着灵车而去。 花霰国皇宫中,花若瑾靠着窗子看向外面繁花似锦的景象,目光黯淡无光。直到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她才不得不收回了视线,无力地询问, “你能确保寻儿无事?” 对方声音圆润如玉,温和的声线任谁听了都觉得舒心且又温暖, “我只能保证他肉身不毁,但只要魂魄回归,便可安然无恙。” 花若瑾轻叹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身后站立的男子身材颀长,玄色衣袍衬托出其优雅的体型,赤金面具将那绝美的面容遮掩住大半,只剩下温软的唇角以及精致的下颌。他正是幻幽宫的少宫主,也是被称为手腕最狠辣的男人。 第367章 我要念儿 收费章节(12点) 第367章 我要念儿 “那么,说说你的条件吧,是想让花霰国与幻幽宫合作?”花若瑾说完静静地回眸,平淡地看着这个心机颇深的男子。 谁知男子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走向窗边,折了一支探入房中的蔷薇,含笑道, “我此次并非以幻幽宫少宫主的身份来帮助皇后,所以谈不上合作。” 花若瑾不解地看向面具后那双沉静眼眸,实在不清楚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什么,忍不住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 男子把玩着手中蔷薇花枝,垂眸嗅了嗅花香,淡淡的香气涌入鼻息,沁人心脾,他眼波柔和温暖,仿若看着心爱女子的笑脸一般,软声道, “我要念儿。” “不可”花若瑾眉头立即蹙起,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要那个孩子,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男子抿唇一笑,即便只露出半张面容,依旧美得醉人心弦。他已然猜到花若瑾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依旧势在必得,淡淡地又说, “皇后明知那孩子不是他的,难道一点也不计较吗?” 花若瑾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从见到念儿开始就已经猜到,这孩子并非花寻的,无论眉眼还是脸型,与他没半点相像。她起初又气又恼,真想将这孩子送回南月国,可无奈花寻却喜爱得紧,百般说着好话劝她。 那段时间,她整日对花寻不理不睬,更是不来看这孩子一次,相信任何一个做娘的,都不希望儿子替旁人养着孩子。那时念儿刚学会坐着,整日赖在花寻身上,醒来就把玩着他耳鬓墨发,累了便缩在他怀中睡下,乖巧得紧,但花若瑾仍对他不闻不问。 不过有一次她去花园散步,瞧见不远处聚集着几个丫鬟,她们围着石桌弯腰看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花若瑾疑惑地走了过去,透过人群却看到圆桌上正坐着念儿,肉呼呼的十分可爱。 那群丫鬟见到她忙屈膝行了礼,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向念儿瞄着,生怕花若瑾一时恼了将他丢出去。花若瑾只是无喜无怒地扫了石桌一眼,她还是第二次见到念儿,此时仔细瞧瞧才发现,这孩子长得钟灵毓秀,细长的眉眼好看得紧,眉眼间就带着股讨人喜欢的劲儿。 虽说这孩子长得讨喜,不过花若瑾仍不感兴趣,刚想转身离开,不料念儿看着她忽然咧嘴笑了,还发出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同时,他张开胖乎乎的小胳膊向花若瑾伸来,像是要让她抱着,笑得眉眼越发灿烂。 孩子的笑容永远是最单纯美好的,哪怕一个正处于气恼中的人,只要看见他对自己展颜一笑,气都会散去大半。而念儿模样本就好看,又冲着她笑得这么灿烂,饶是她心存不满,也仍为这笑容打动。花若瑾迟疑了一下,伸手将念儿抱了起来,不料念儿笑得更欢,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肩窝里蹭来蹭去,像是十分高兴。 花若瑾轻抿着唇,抱着他软软小小的身子,心头那点郁结竟然慢慢散去。她一直喜欢孩子,而自己又不能再生养,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也不说早早让她抱上孙子,遗憾越来越深,对孩子也就越来越喜爱。如今抱着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小家伙,说不喜欢倒是骗人的。 她轻轻拍着念儿的后背,唇角不经意地勾起,脸色也比先前柔和了许多。正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轻咳,随后是媚入骨的低笑声, “看来念儿很喜欢母后呢……” 花若瑾笑意一敛,偏头看去,果然是那个惹她生气的笨儿子,此时正眉开眼笑地将自己望着。她刚散去的气又涌了上来,将念儿塞到他的怀中,没好气地呵斥道, “空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连个孩子都生不出” 花寻毫不介意她的冷嘲热讽,反而笑吟吟地又说, “母后这么说,儿子可要伤心了。”他嘴上说着伤心,可脸上半点伤心的模样都看不出,他接过念儿,正想再说些什么,不料那孩子刚被他抱走,小嘴一撇,忽然哭了起来,且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花寻吓了一跳,他看着念儿长大,很少看到他哭,尤其大了以后,更是极少哭得这么厉害。忙左拍拍右拍拍的,紧张得团团转。奶娘见此情形,连忙上前要将孩子抱过来,可念儿竟然胡乱打开她的手,哭声更甚。 花若瑾见花寻满脸焦急,急得手忙脚乱的样子,一看便是不懂照看孩子的,忍不住不满地斥责道, “你这么抱着他,他会透不过气来手臂放松些,没抱过孩子吗?” 花寻满脸委屈,一时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自己可什么时候抱过孩子啊…… “把孩子给我”花若瑾实在看不过,伸手要接念儿,谁知那孩子泪眼婆娑地看了她一眼,竟然张开小胖手就要让她抱,简直太过神奇。 花若瑾对此情形很是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接过孩子,轻声哄了两句,他竟然止了哭闹,趴在她的肩头小声抽泣。 一群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实在不明白这小祖宗怎么会突然闹了这么一出。 从那以后,念儿是赖上了花若瑾,不仅跟随奶娘搬到了若馨殿,还整日缠着她要她抱。而花若瑾对念儿也越来越喜欢,只要一下朝就直奔若馨殿,即便孩子睡着,她也会在一旁边批奏折边守着他,索性将先前的不满与怨恼全部抛在了脑后。 如今听闻男子说要以念儿为交换条件,她如何能依 “不行,我绝不同意” 男子并未着恼,反而摆弄着手中花枝,又轻声说道, “皇后难道要因为保住旁人的孩子,而让自己儿子魂飞魄散吗?” “你”花若瑾眉头紧蹙,她不想让他带走念儿,可更不想让花寻再活不过来,一时间极其为难。默了片刻才问道, “你为何要那个孩子?” “喜欢。” “你见过他?” 男子笑笑然地转着花枝,也不言语。 “换个条件吧,即便要花霰国几座城池,我也会给。” “凭我的本事,别说几座城池,就是整个花霰国,我也能得到,只是我不想以这种法子来夺罢了。” 花若瑾闻言面色忽然转冷,小心谨慎地将他看着,似乎随时都准备与他动手。 而对方笑得依旧散漫温柔,像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戒备所动,他轻睨了眼花若瑾,又淡淡地说道, “我不会伤他,只是希望皇后能将他交给我抚养,如何?”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你能放心将儿子交给我。” 花若瑾忽然默了下去,她确实将花寻交到他手中,只是那时的他已经没了呼吸,完全成了死人。而这个男人忽然出现在皇宫中,还说能将他救活,只是需要时间与机遇,她这才暂且相信。不过念儿不同,那孩子是活生生的,一旦将他交出去,若对方伤了他,自己必会追悔莫及。 男子看出了她的犹豫,唇角轻轻勾起,又道, “皇后即使不答应,我也能将念儿带出去,即便你派再多人把守都没用,皇后可愿试试?” 花若瑾攥紧拳头,这股怒火却只能憋着,根本没办法发作,此时花寻的命在他手中,无论如何也不能惹恼了他,可是念儿…… “皇后若不放心,可以先收下这个。”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墨石,直接扔在了对方手中。 花若瑾接过一看,顿时吸了口气。只见那墨石两寸见方,打磨得极其光滑。一面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另一面刻着一个精致的面具,形态与他所戴的一模一样。这东西她曾听闻旁人提起过,是幻幽宫特有的身份牌,而且上面 金竹密语第8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而且上面所雕刻的面具代表着在宫中的地位。 幻幽宫除了宫主之外,皆戴着面具,除非有任务在身,否则不得摘下以真面目示人。面具分为金、银、铜、铁四种,分别代表着不同身份的人,而赤金面具唯有少宫主一人可以佩戴。 只要亮出这身份牌,就相当于见到了本人,其重要性可想而知。而如今,这人竟然将牌子送给了花若瑾,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 “见牌如见人,相信皇后一定比谁都清楚这块牌子的意义。我以此牌为证,皇后可放心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花若瑾自然无法再拒绝。她完全相信这个男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皇宫中带走念儿,因为他当时进入皇宫,直到站在自己寝宫时都无人发现。 “等花寻魂魄回归的时候,我自会将念儿送回。”男子又补充了一句,彻彻底底的让花若瑾没了反驳的话语。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此时花寻的性命在对方手中攥着,她实在不能舍弃他。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一阵无力。 “还望皇后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否则休怪我毁约了。” “这是自然……”花若瑾虽然不清楚他为何执意让自己宣布花寻已死,可只要能救活他,无论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两人达成了协议,花若瑾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念儿抱来,将他交给了面具男子。而奇怪的是,念儿并不怕他,反而咯咯地笑着,伸出胖胖的手指去摸他的赤金面具,似乎对他极其熟悉,看得花若瑾更为疑惑。 第368章认错人 收费章节(12点) 第368章认错人 这场梦,似乎做了上万年,从远古到今生,无数支离破碎的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月罂似乎能听到那虚幻缥缈的钟声,又像是听到了竹叶舞动的声响,只是不明白梦中经历的这些,究竟是否真实。 但无论真实也好,虚幻也罢,梦境终是美的。她与他在竹林中追逐打闹,一同搭建竹屋,一同弹琴吟唱,一起度过了无数个温馨平淡的日子。 她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因为她知道,一旦醒过来就会面对失去他的痛苦。她宁可死在梦里,也不愿睁开眼睛再看一次这个丑陋的世界。 意识模模糊糊时,她似乎听到了耳畔有女子呼唤的声音,但她仍不想细听。无奈那人太过执着,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甚至动手在她人中上掐来掐去。 月罂心烦意乱地轻哼了一声,眉头忽然蹙紧,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悦。然这个动作却让对方舒了口气,也不再叫她。 也不知睡了多久,月罂能感觉到有人在喂自己喝药,有时又灌下许多米粥,可她不想吃也不想喝,只想就这么一觉睡死,再不用想这些烦心事。但那人却比她还要执拗,她不肯喝,对方就捏住她的鼻子硬灌下去,毫无温柔可言,以至于她生生吃下那么多讨厌的东西。 这一日,月罂不得不在一个人的百般呼唤下睁开了眼,入眼便看到了一双妖艳妩媚的眸子,顾盼间流光潋滟,媚到极致。她呼吸一蹙,泪忽然蒙了眼,虽然几日一直昏迷不醒,可此时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将对面男子紧紧地抱住,放声大哭,边哭边哑声喊道, “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然这种喜悦只维持了几秒,就在她哭得连声咳嗽时,对方忽然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压抑与悲痛, “我是花隐……” 整个空间一瞬间静了下来,一片死寂。月罂停止了哭泣,伏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她目光中的喜悦一点点褪去,化为阵阵悲凉,最终如同一潭死水,再无波澜。她紧紧地攥着对方后背衣襟,无意识地说道, “你骗我,你在骗我,为什么要骗我……” 花隐吸了吸鼻子,他如何不懂这种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他也是从这种折磨中一日日过来的,对她此时的心情深有体会。然事实终是事实,无论怎样痛心疾首,仍要带着伤痛走过。 他抬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像哄孩子一般,却不忍再开口说什么。 月罂抱着这个与他有着相同面容的男子,感觉却陌生得很,的确不是他……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忽然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裳,再次失声痛哭。 过了许久,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女人,见到屋中情形免不了蹙了蹙眉,上前一步到了床前,提声问道, “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月罂迷茫地看去,却是一愣,此时床前站立的娇俏女人,正是失踪许久的四公主南宫魅影。对方打扮依旧妖艳,只是先前那浓厚的妆容少了许多,仅淡淡地画了眉眼。她面色依旧如往昔一般寒冷,目光中甚至有些不屑, “你就打算这么不明不白地随他去了?我还真瞧不起你” 月罂抹了把眼泪,此时万念俱灰,哪有心情再与她拌嘴。不料南宫魅影依旧不依不饶,句句直戳她的心, “死了就是死了,活下来的人要么为他报仇,要么就好好活着,你以为殉情就是他想要的?” “报仇?”月罂疑惑地向她看去,见她满眼都是恨意,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控,竟没有问一问他究竟是如何死的。 南宫魅影冷哼了一声,像是不愿多言,睨了眼一直静默不语的花隐,轻声道, “还是你说吧。” 花隐点了点头,眉眼变得黯淡,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道的事讲了出来, “那日花寻带人去南月国接你回来,可走了几日也没传回消息,后来得知皇宫起火,整个皇城毁于一旦。跟随他同去的人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他的尸体,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异常,可筋脉尽断,已经没救了,送回来不久就……”花隐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回想起那日见到花寻的模样,心痛至极。 他对这个哥哥不仅仅是兄弟之情,甚至将他视为父亲一般。他从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正是花寻一点点将外面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才让他死寂的心湖挽起了波澜,这些年虽然不常见,可彼此本就是双生,心意相通,如今看着他惨死,简直像他亲身经历一般。 “那些人将他送了回来,说是看着他与南月国的人动起手,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不清楚了,也不知是被谁所伤……” “还能被谁?除了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来”南宫魅影忽然提声喊道,目光中闪过一丝憎恶。 花隐微微蹙眉,斜睨了她一眼,反问道, “问题是这些人为何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南宫魅影犹豫了一下,无所谓地答道, “说不定是那女人怕事情败露,惹来麻烦,暗中捣的鬼呢” 月罂隐约地听出来些玄妙,疑惑地问道, “什么意思?” “传言说,当日的大火是因你住的宫殿起火,后又连同整个皇宫,最后将整个皇城烧着的。可是谁也不记得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活下来的人只记得烧成废墟的皇城,其他的全忘了。我对这点很是怀疑,询问了多数人都不清楚起火的缘由,更不知花寻究竟是被谁所伤。他功夫了得,能让他筋脉尽断的人,暂时还想不到有谁……” 月罂听他说完这些,不禁蹙了蹙眉。她先前听说皇城被烧毁的时候,也产生了这种疑惑,一座小小的殿宇起火,竟能连同整个皇宫,甚至还能跃过护城河烧毁整个皇城,实在太匪夷所思,看来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南宫魅影见他们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由得眉梢高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将矛头直指向月罂, “能做这种事的人,除了你那个娘还能有谁?她这种阴险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月罂面上有些挂不住,即便知道熙兰做了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可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如何也不愿旁人多说几句,索性岔开话题问道, “你这一年多去了哪儿?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不提这个还好,南宫魅影一听,火气更大,不答反问道, “你可记得我与花寻的交易?” 月罂点了点头,那段时间她见南宫魅影常纠缠着花寻,嫉妒得发飙。后来记得他为她办成了一件什么事,收下了对方的一块牌子,说是能调动三千死士,这事也就没再提,不想今日南宫魅影竟主动提起来。 “当年西司国助雨家叛乱,若不是我娘瑜南王出兵拖延对方几日,想必南月皇城早就被攻陷了。后来我娘在战场上中了毒箭,不久之后毒发身亡,可尸体却消失不见了。我派人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实在没办法,我才与花寻交易,若他能找到我娘的尸体,我便将三千死士的统领权交给他。” 月罂听她将当年的事情全讲了出来,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沉了几分,隐约地有了不好的预感,又听她继续说道, “后来花寻找到了些蛛丝马迹,我按照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个与我娘所用刀法相同的女人,才知道那女人躯体中所装的正是我娘的魂魄”南宫魅影说到这紧紧地抠住了椅子扶手,一想到得知真相时的情景仍感到震惊。 “怎么可能?瑜南王不是毒发身亡了?为什么魂魄会……” 月罂还未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蓦地睁大。还记得瑜南王中毒的现象与自己转世前相同,怕是都中了蛇花之毒,而自己趁着毒发的时候换了魂,想必瑜南王也是如此, “难道说是有人取出瑜南王的魂魄?” 南宫魅影冷冷一笑,点头答道, “取魂这种事谁会相信,若不是我娘亲口说出了我的许多事,我也不会想到那躯壳中竟存了她的魂当年有人带走了她的尸体,及时将她的魂取出,这才让她以另一种形式活了下来。她为了报答那人,这些年一直为北冥国南征北战,如今北冥国易主,她才算真正地报答了对方。” “那个救了瑜南王的人是谁?” “正是当今北冥王的姑母,北宫叶灵。” 月罂闻言吸了口凉气,原来是慕离的姑母……北冥国易主之后她才得知,当年正是那个女人将年幼的慕离救了出来,从此之后销声匿迹。 不料这些年她却步步为营,一直积蓄力量,按兵不动。直至慕离与北宫雁两人手刃东效国国王,将东效国全部领地归位名下,她才在朝中一举推翻了何启,让北宫家重掌北冥国江山。没想到她竟然懂得换魂之术,救下瑜南王为自己所用。这样一个运筹帷幄,又懂得忍辱负重的女人,实在令她叹服。 第369章多年前的真相 收费章节(12点) 第369章多年前的真相 “那这些年她为什么不回来,也不与你联系?”细想想,瑜南王过世已经四五年了,这些年她竟然一直隐姓埋名,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回来?难道回来继续等死吗?” 月罂疑惑地向她看去,觉得对方目光冷然,并不像随口说句气话,只得又问, “瑜南王当年是为了守护南月国战死,如今回国不算常理吗?” 南宫魅影冷漠地看向月罂,听了她的话不怒反笑,然笑容却丝毫未入眼中, “你是太过孝顺,对那女人惟命是从,觉得她的言行都是正确的;还是说你脑子本就坏了,这么久了居然没发现那女人的阴毒?” 她问得太过直接,说出的话也极其尖锐,让月罂不禁眉头蹙起。即便熙兰再不好,或是说她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听别人这么说她,自己心里仍有些不自在。 而熙兰除了承认当初抛弃哥哥这一件事,其他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旁人说的,虽然言辞凿凿,可月罂却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些都是旁人的揣测。如今听南宫魅影这么一说,言语里也多了些不悦, “我只相信自己的心,如果她真做了那些事,我也绝不会对她惟命是从。”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告诉你我娘被害的真相至于信不信,由你自己决定”南宫魅影目光灼灼,将瑜南王讲给自己的那些事完全丢给月罂, “当年南宫熙兰还只是个亲王,她与东效王、西司王,以及北冥国的何启互相勾结,秘密结成了同盟。他们四个那时都没有夺得帝位,所以约定在每个人争夺皇位的时候都暗中出力。你以为只凭借一个孩子,南宫熙兰就能顺利得到皇位继承权?真是太可笑了……若不是有其他三国亲王暗中派出兵力支援,她早就被涑南王踩在了脚下,岂能得到如今的威风”南宫魅影见月罂像是陷入了沉思,又继续说道, “他们首先助南宫熙兰顺利登基,随后又秘密诛杀了北宫一族,让何启夺来了北冥国统治权;接下来东效王铲除异己,顺利继位,三个同盟先后都得到了皇位。可西司王篡权夺位的时候,由于一个继位者雇佣了幻幽宫的大批杀手,那场暗斗转为了明争。南宫熙兰见事情越来越不可控制,竟然与何启秘密撤兵,将那两个盟友弃之不顾,西司王在那场争夺战中惨败,销声匿迹了十几年,再次夺得皇位时,恰巧遇上雨家叛乱,这才出兵与其里应外合,打算一举攻下南月国。若不是西司国蓄意复仇,又如何能帮助雨家?若没有南宫熙兰当时的阴险与野心,我娘又如何能在战乱中惨死?” “这些……是瑜南王说的?”月罂指尖冰冷,面对这突然涌来的真相,显然有些无措。她已经听明白了这复杂的关系,无非是几个国家的皇位继承者互相帮衬,助对方夺得帝位罢了,可是这种手段实在太卑劣了…… 一想到自己母亲竟然参与了当年何启篡权之事,月罂就觉得难以呼吸。梦中所见的追杀,原来也有母亲插手。慕离的亲生父母竟然都死在母亲手中,而自己还怪他薄情,可这薄情的人,究竟是谁…… “当然若不是我找到了我娘,我还会被蒙在鼓里她还说当年南宫熙兰买下了幻幽宫的杀手,打算将几家亲王全部除去以绝后患,只是没过多久,那女人竟然转了性子,不仅不过问朝政,也少了些先前的阴毒,这才将那件事暂且压下,给了许多人喘息的机会。可如今,她竟然又公开与幻幽宫结盟,想必又在做什么肮脏的打算” 月罂只觉得眉心生疼,被这些事压得喘不过气来,若说这些事都是瑜南王编造的,可许多事都与现实一模一样,怎么能编得如此圆满? 正是因为当年母亲被换了魂,所以在外人看来才觉得她转了性子,这些年也与其他各国相安无事。可真正的她回来之后,一切又都恢复成先前的样子,情势再度变得紧张。如果说这些事都是真的,那母亲也实在太狠毒了,简直跟魔鬼没什么两样…… 她紧紧地阖上了眼,企图压下起伏的情绪,可却如何也平稳不下来。一想起梦境中那些追兵追杀慕离母子的惨景,她就觉得心痛无比,怪不得他会狠心离开,谁会与杀父杀母的仇人之女朝夕相处…… 月罂慢慢透了口气,觉得胸口憋闷,有股气一直卡在心头,难以压下。她默了半晌,忽然问道, “那你为何要救我?”她如此恨母亲,竟然没迁怒于自己,实在让她诧异。 “你是你,她是她,岂能混为一谈”一直默不作声的花隐忽然开口,语气中难得的郑重。 南宫魅影眉梢微挑,不悦地睨了眼花隐,冷哼了一声, “若不是看在花寻往日对我的帮衬,我岂会救你” 月罂轻抿了唇,对她这番话并不相信。她与花寻先前本就是一场交易,她也付出了昂贵的酬劳,若再说他帮衬托她,实在有些勉强。不过南宫魅影本就是这种骄傲的性子,两人接触了几次她就看了出来,如今也并未反驳,只是无力地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若不知道这些,可能还会对熙兰存有一丝希望,而如今,太多的真相让她极其为难。 婉儿、无情,以及那些无辜的暗卫,此时又多了慕离,这些人无一不是直接或间接因她们母子受到牵连以及危害,她如何能不放在心上,可亲情二字也时时刻刻地压在她的心头,她真想大喊一声,散去内心的郁结,然即便喊出来,这些事仍然徘徊不去。 南宫魅影横了花隐一眼,不悦地答道, “是他让我将所有事都告诉你。” 月罂看着面前妖冶熟悉的面容,眼眶有些发酸,他们虽有着相同的容貌,他却仍不是他。如果此时花寻在,她一定什么都不用想,因为他会为自己处理好一切。而如今,天人永隔,再没有真正懂她的人,再没人肯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她越想越觉得心酸,胸口憋闷得厉害,紧紧地攥着衣襟也无法缓解。花隐见状眉头微蹙,低声劝道, “花寻一直希望你能远离皇室,远离那些尔虞我诈,找一处与世无争的角落生活。我让她告诉你这些,无非也是想让你断了某些念头,即便是亲生母女,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个阴险的女人身旁。报仇也好,远离也罢,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知道吗?”花隐难得如此郑重地与她说话,不难看出他对她的关切。 月罂默默地点了点头,知道他是好心,可内心深处却空荡荡地泛起一阵苦涩。好好活着,说起来如此简单,可此时此刻,她如何能活得潇洒自在……报仇?如何报?难道要拿起刀剑直指自己的母亲么,还是说要砍下她的头颅,祭奠那些死去的人? “南宫熙兰在这场大火中失踪了,至今生死不明,我想你即便打算报仇,暂时也找不到人了。”南宫魅影见月罂眼中的苦痛与纠结,默叹了口气,声音不由得缓和了几分。 三人一同陷入了沉默,各自做着不同的考量,寂静了许久。最终,月罂抬眸看向花隐,无力地问道, “念儿还好吗?” 提起那个孩子,花隐一直紧绷的面容才缓和了几分,眼中也多了一抹温柔, “那小家伙可好得很,整日黏着母后,倒是个会看脸色的。起初母后不喜他,可现在每时每刻都离不得他,生生比疼我这个儿子还甚,实在恼人。”花隐虽这么说,可脸上难掩喜爱,看样子念儿在这花霰国皇宫过得实在不错。 月罂听完,眉头难得的舒展了几分,一想起那个孩子,心中便慢慢漾起一丝温柔。虽说他的出生实在算是个意外,可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说不想念是骗人的。可如今自己身处险境,随时又有生命危险,即便再思念,她也不想将他留在身边受到牵连。 她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如果连他也因为自己遭遇了危险,那她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了。如今念儿身在花霰国,安全自然得到了保障,自己也好没有牵挂地去做其他事。在自己安顿下来之前,她不想将他带在身边陪她东奔西走,只能暂时忍受母子分别了。 想到这,她将自己的意思告诉了花隐,想让念儿在花霰国再留一段日子,一旦自己决定好将来如何,再过来接他。 花隐一直喜欢那孩子,听她这么说自然同意。他也劝月罂留在花霰国,说是会送她去江南那处宅院,让她们母子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月罂却摇头拒绝。花寻因她而死,她如何有脸面活在花霰国的庇护之下?况且,那宅院本是他们二人决定一同去住的,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她不想…… 而就在他们提到念儿的时候,面具男子怀抱着那小小婴孩,从花霰国皇城穿梭而去,直奔幻幽宫的所在。有时候事情往往在一瞬间就会发生改变,即使预测得再准确,安排得再缜密,也终逃不过变幻莫测的命运。 (说句题外话不收钱:正常更新会在早上六点,如果当时没更,就没固定时间啦~~辗转了几天,终于赶回了正常时间,捂脸。。》_《) 第370章我会好好的 收费章节(12点) 第370章我会好好的 月罂离开花霰国时,天刚蒙蒙亮,她看了眼睡在榻上的南宫魅影,嘴唇轻抿。即便这个人常给自己脸色看,有时又冷言冷语,可这些日子却一直是她在照顾着自己。 她从回到这世间,见到南宫魅影的第一天起,就与她结了梁子,彼此互看不顺眼,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头脑冲动准备轻生的时候,是她将自己从死亡尽头拉了回来,这份情,她要如何报答。 她看得出来,南宫魅影是喜欢花隐的,也许这也是她为何常常缠着花寻的缘由。他们本是双生,容貌性子几乎一样,她见到了他,想必能弥补一下心中的遗憾吧。而自己却不想这样,这些日子每每见到花隐,她都觉得心痛难忍。透过那张相同的面容,她常常回忆起与花寻的过往,他每一次邪魅的笑,每一次温柔的缠绵,都让她痛不欲生。于是,她才想要离开,离花霰国远远的,离这份暧昧至极的空气远远的,离这个让自己丢了心的地方远远的…… 她来到了花霰国皇陵,远远地站在山坡上静默了许久。得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花寻已被安葬在这里,她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山涧的风吹来,吹开她鬓角的发丝,在风中缓缓飞舞。月罂凝视着不远处那座气势恢宏的皇陵,眼睛被风吹得生疼。她轻启嘴唇,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中已经没了泪,身体中的某处也空荡荡的,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心的木偶。 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夕阳一点点沉没在山的那一头,整个世界被浅淡的红霞覆盖,月罂才挪动沉重的脚步,缓缓地后退。 ——我会好好活着,我会查出你究竟是被谁所害,哪怕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无论那个人是谁,我绝不轻饶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面容沉静似水。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粉嫩的桃花瓣,带着那股熟悉的清香一同扑面而来。她初来花霰国的时候,也是这样静谧的黄昏,也是同样绚烂的晚霞,也是卷着桃花瓣的暖风,一切都与那晚相同,然不同的是,那个有着妩媚眸子,邪气笑容的男子,再也无法牵着她的手,一同走向天荒地老了。 瞬间,眼泪如泉涌一般淌了下来,月罂捂住了嘴,飞快地走到马前,翻身上马,带着满心的仇恨与失心的悲痛决然离去。 而就在她赶往皇陵的时候,花隐急匆匆地到了她所在的那间木屋中,看到空荡荡的床铺,瞳孔紧缩。他唤醒了沉睡的南宫魅影,急切地问道, “她呢?” 南宫魅影往床上一看,顿时吸了口凉气,她慌忙起身在屋里屋外找着,也不见月罂的身影。猛然间看见她放在矮凳上的包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封简短的信,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我会好好的,勿念,珍重。” 花隐与她对视了一眼,这才舒了口气。他怕她再返回南月国与熙兰对峙,更怕她得到真相后与对方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而看到她写的这行字才略微放心,不过另一件事又让他眉头蹙起。 南宫魅影看出了他的异样,不解地问道, “你有事?” “念儿不见了……”花隐说完,缓缓地透了口气,自己不过是在外面几日,宫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幻幽宫的人还真是胆大妄为,目中无人。 他一五一十地将昨天发生的事讲给南宫魅影听。他昨晚刚进宫,就发现皇宫守备森严,询问了情况才得知,原来幻幽宫派人将念儿不知不觉地带走了,只留下一个幻幽宫的独特标记,从始至终都没人发觉有谁来过。 花若瑾神色郁郁,只随意与他说了几句话便打发他离开,看样子受到的打击极大。花隐先后派了许多人去追,可都是无果而返,一时间更为着急。然幻幽宫寻常人哪能进得去,即便他想亲自带人将孩子抢回来,首先面对的也只能是那座毒山,想必还未进去就会被毒死。 他这才早早地来到这里,想将这件事告知月罂,一同商议对策,不料她已经不告而别,没留下任何行踪。花隐长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着幻幽宫开出条件了。 “该死的”月罂从睡梦中醒来,忽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一个念头猛然间窜了出来。她翻身坐起,在枕头下一摸,东西还在,这才稍稍放心。然视线扫过放包袱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她脸色即刻变得难看,包袱怎么不见了 她匆匆地起身冲出了房间,拉过一个门口经过的小伙计,低吼道, “把你们东家给我找来” 小伙计见她面露凶光,吓得一缩脖子,麻溜地去请管事。 月罂出了花霰国之后,直接到了南月国最南面的一座城镇。这城镇很小,又处于三国边境,来来往往的各国人都很多。 这里贸易虽繁荣,却人多杂乱,所以她才选了一家最好的客栈,不料刚住了一晚,所有的东西就都被偷了个干净。 这家店的管事身材矮小,一双小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芒,一看就是个久经世故的商人。他见月罂穿着贵而不俗,眉眼间带着傲然之气,便猜到不好惹,刚一进门就点头哈腰道, “小的是这家管事,我们东家很少来店里,这位公子有什么吩咐就对小的说吧?” “我的包袱丢了。” “哎哟,这可了不得了”那管事立即惊呼了一声,忙吩咐伙计把昨晚的打更人喊了进来,询问了情况。可那打更人一问三不知,说根本没有生人来过。 月罂不依不饶,那可是自己全部的家当,连换洗的衣裳都在里面,这要是都丢了接下来可怎么活啊 没过多久,官府的人就到了,在屋子里到处查看,最终在窗户边上发现了半截熄灭的熏香。来人分析,昨晚怕是外贼入室作案,与这家客栈没什么关系,安抚了月罂几句,说是官府的人会尽快缉拿窃贼,还她一个公道。 月罂将信将疑地看他们收走了熏香,再转过脸去,却听那管事笑说道, “公子,您如果还要继续住下去,这房钱还是要提前交的” 月罂郁闷地皱了皱眉,这人可真会落井下石,银子刚丢,他就来催帐了。无奈只得退了房,两手空空地在大街上闲逛,还好一些贴身的重要东西没丢,否则她真会与对方翻脸。眼看着过了晌午,她忽然意识到即将面临的严重问题:自己今天吃什么,晚上住哪儿,以后怎么办…… 想到这,她急匆匆地来到官府门前,说是早上刚丢了东西,这会来瞧瞧有没有抓到窃贼。不料那些衙役将她轰了出去,说是从没接到过什么盗窃的案子,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月罂鼻子差点气歪了,在门前赖着不走,非要让今早的那个小官出来对峙。她哪知道这城镇的内幕,还以为是像皇城一样能讨来个说法呢。可这地方山高皇帝远的,此时南月国内部又极乱,谁又闲工夫来管这些小偷小摸的事,她与人吵得嗓子冒烟也没得到什么说法。 门前守卫的衙役看她不走,便取出棍棒想要吓唬她,月罂哪能吃这套,见此情形就要与对方动手。她觉得自己本就有理,又被这么对待,一时间又窝囊又憋气,三下两下就把那几个衙役全部打倒。 然此时官府中又涌出无数打手,均拿着刀剑等武器,只当她是来闹事的。月罂一再解释,对方却不信,一伙人又向她冲来。 月罂见那伙人中明明有早上来查案的衙役,可此时竟装作不认识她,这才看出来些许端倪,看来这些人是黑了心了。她左躲右闪,边对付这些人边向后退着,心想着若再闹下去,自己不得被人抓起来?真要被抓进大牢,估计没人能将她捞出来。 她一脚踹在一个衙役的肚子上,随后转身就跑。那些衙役如何肯依,一伙人紧跟在她后面追了上去。 于是大街上便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跑得气喘吁吁,边跑边回头瞧着,偶尔还撞到个挑担子的卖货的,撞得瓜果洒了一地。卖货的气得只骂,还没等捡起瓜果,又一伙人冲了上来,将那些瓜果踩得稀烂。喊叫声、吵闹声、卖货的哭号声,一时间整条街上热闹得好似过年。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转暗,有些人家已经掌了灯。月罂直跑进了一条热闹的小巷子中,看后面那伙人竟然还有力气穷追,头又大了几分,总觉得自己惹上了马蜂窝。 月罂往前又跑了几步,想也没想地钻进了旁边的小胡同,可里面竟然是个死胡同,囧的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也太衰了吧……见前面有一家灯火明亮,红彤彤的灯笼格外耀眼,像是一间不小的店面,她也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三步两步就冲了进去。 那伙人追到了附近,左瞧瞧右看看,也没见着月罂的影子,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 “人呢跑哪儿去了”一个衙役头领喘着粗气吼了一声。 “看着跑进来的,怎么没人呢难道飞了?” “飞你母亲个头他要会飞早就飞了还能让老子追着跑了这么远都给我四处搜搜,找到了有赏” 其他人连声答应,四处散去。 那衙役叉着腰四处瞧着,猛然间意识到什么,抬头向不远处的大门看去,眼睛里闪过y邪的光芒。 第371章偶遇蝶香 收费章节(12点) 第371章偶遇蝶香 这是一家青楼的后门,平时只有下人们出出进进,姑娘们以及客人从不进出。月罂冲到里面才发现这个问题,茫然地看向四面花枝招展的女子,一时间更为窘迫。 好在她站的地方不显眼,那些姑娘们也没瞧见她,只顾着和正门进来的公子老爷们腻乎。月罂贴着墙窜到了楼梯边,三步两步就跑了上去,躲在一个廊柱后面向下瞧了一眼,还好没人发现她。 正合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出去呢,忽然瞧见自己进来的那个后门又走进来个人,穿着衙役的衣裳,满脸都是汗,吓得她顿时缩回了脖子。这群人还真是执着,追了自己这么久也不甘心,连逃到青楼都跟了来。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在人家门口动手打了一架,把对方许多人打得鼻青脸肿,人家如何肯依?当时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都见着了那些衙役被打的模样,若他们不将她抓住,如果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月罂不知道那衙役根本没看见她进来,只是发现了这家青楼,这才在抓人之余进来转转。那人轻咳了一声,顿时引来许多人的注目,老鸨一见来人,脸上立即笑开了花,扭着腰肢迎了上去,腻声道, “哎哟,这不是赵四爷吗,您今儿怎么有空来呢” 这衙役姓赵,在家中排行老四,熟悉的人都叫他一声赵四。由于他在官府中地位不低,外面的人见到他都唤他一声四爷。 “刚追了个小痞子,正好追到了你们这后门,这才进来瞧瞧。看到有人进来吗?” 月罂躲在廊柱后顿时翻了个白眼,心中骂道:你才是痞子,你们全家都是痞子 那老鸨忙四下瞧了瞧,并没有什么陌生人,又笑着答道, “来我们这的可都是正经人,哪会有什么痞子呢,那人怕是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正经人?我可没见着这里有人正经。”赵四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容阴邪,顺手在老鸨的腰上捏了两把,惹得对方笑意更甚。 “今儿晚上给我留两个漂亮的,到时候我必不会亏了你。” 老鸨闻言笑脸如花,连声答应,对官府的人自然不敢怠慢,正打算将赵四送出去,正门却突然涌进了更多衙役,为首的一个见到赵四,忙上前几步回禀, “刚有人瞧见那人进了这店的后门。” “什么”赵四浓眉一挑,立即变了脸,一挥手,示意手下人挨间屋子去找人,宁可错抓也不能漏掉。 老鸨脸色蓦变,这么一搜,生意还如何做,忙上前拦住,陪笑道, “四爷您消消气,来我们这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岂能有痞子混进来?您这么一搜,怕是让我这生意难做了……” “今儿我就非得抓住那臭小子,少说废话”赵四气得直哼哼,自己刚刚可是挨了好几脚,若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大老远跑来亲自抓他。 众衙役纷纷散开,挨个屋子进去搜人,不一会就传来女子的尖叫声与男子的骂声。衣不遮体的男男女女多数都从屋子里就跑了出来,那些有点身份的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一见到赵四那张阴邪的脸,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也难怪,这位可是官老爷面前的红人,谁都会给点面子。赵四也是个会看脸色的,若见到有头有脸的人,必然会上前嘘寒问暖几句,也怕惹下太多麻烦。 而此时,一层的所有房间都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赵四一挥手,示意衙役们去二楼搜人,这老鸨可沉不住气了,连忙上前扯了扯赵四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这二楼可都是我们这头牌姑娘,多数都被镇上的富商包着,您看……” 赵四也常来这里,自然知道楼上的几位头牌,平日里也没少惦记着,无奈兜里银子有数,还包不起,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如今得了机会,他如何能放过,眼珠一转,贼笑道, “不如你我一道上去瞧瞧,也免得让姑娘们惊着。” “这……”老鸨沉吟了一下,还没等再说什么,却瞧见赵四早已踏上楼梯,急匆匆地向二楼大步跃去,吓得她连忙跟上。 楼下大肆搜人的时候,月罂在上面急得团团转,贴着墙转了一大圈,可只有这么一条楼梯能下去。眼看着那些人搜完了一楼,向上面比划着什么,她更是心惊,索性跑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推门而入。 浅淡的香气传来,像是上好的熏香,淡而不俗,媚而不妖。屋中摆设雅致精巧,看起来倒像是女子的闺阁而非青楼。 梳妆镜前坐着一位女子,仅一个背影就令人浮想联翩。浅黄|色的薄纱长裙,隐约可见其中莹白的肌肤,修长的脖颈细腻柔美,如水面上优雅的天鹅。她正对镜挽着发髻,如玉般纤长的手指温润柔美,看起来仿若无骨。 听到门响,女子忽然转头看向房门,一双清秀的眼眸宛若秋水,盈盈地泛起波光。 月罂对上她柔美的面庞,眼中光芒闪过,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蝶香”这女子正是原来跟随水寒的侍女,自从水寒进了园子,她就消息全无,也没继续留在暗香楼。 月罂此时一身男装打扮,又戴着人皮面具,声音也与先前有所不同,蝶香倒是没认出来。不过竟然能在此处遇见认识自己的人,她也感到有些诧异。 外面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月罂吓得向旁边一跳,飞快地扫视着屋子,不知能藏到哪儿。蝶香似乎明白了眼前的情势,忙抬手向里间的衣柜指了指,示意月罂躲进去。 月罂与她有些交情,虽说她此时并没有认出自己,可仍是信了她。迅速走到衣柜前,打开跳了进去,随后从里面将柜门关好。 房门忽然被打开,赵四满脸放光地走了进来,看着蝶香优雅的背影,不禁吞了吞口水。蝶香是这家青楼的头牌,无奈被人长期包着,寻常人极少见到。如今得了机会,他自然要好好瞧瞧这个冷艳的美人。 老鸨急匆匆地跟了进来,迟疑了一下才对蝶香说道, “蝶香,赵四爷来咱们店抓人,咱们当配合一下。” 谁知蝶香并不在意,仍慢条斯理地盘着发髻,淡声答道, “想搜便搜吧。” 月罂心里一紧,自己躲在柜中,这么一搜不就露馅了。真不如逃到别处,如 金竹密语第8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身在瓮中,岂不是让人抓了个正着。她紧紧地攥着柜门,耳朵贴在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奇怪的是外面并没有大肆搜寻的声音,反而静得厉害。 赵四眼见着美人,哪还顾得上搜人,小心翼翼地蹭到梳妆镜前,从镜子里看着蝶香清秀的眉眼,口水险些掉下来。他搓着手讪笑道, “蝶香姑娘说笑了,搜哪间屋子也不能搜你的啊哎哟,这步摇可真好看,正配你这发髻。”赵四像捡到宝一样捧起一枚牡丹金步摇,将它托到蝶香面前,讨好地笑道。 蝶香睨了眼簪子,唇角轻轻动了动,连眼皮都没抬。她将发髻挽好,看着铜镜中赵四那双贼眼放着贪婪的光芒,心下一叹,淡声道, “那就劳烦四爷为蝶香戴上,可好?” “好、好能为美人效劳,是我的福气”赵四何曾见过对方这么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讲话,差点昏过去。颤抖着双手将那牡丹步摇插在她的发髻上,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又是一顿恭维。 蝶香轻蔑地一笑,却依旧动人心魄,看得赵四猛吞口水。 “四爷若没其他的事了,那蝶香可要换衣裳了,还请四爷行个方便可好?” 赵四正被美人电得神魂颠倒,耳畔又传来这温声软语,如何能忍心拒绝,连连点头答应,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临关门时,他还透过门缝伸着脖子向里面又瞄了两眼,似乎是赚到了一样,别提多满足了。 两旁的衙役纷纷汇聚过来,皆是摇头,说每间屋子都没有这么个人。赵四点了点头,还沉浸在蝶香那抹冷艳的笑容中,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接着去其他地方搜寻。于是,一场搜捕就在美人回眸一笑中不了了之。 月罂从衣柜中跳了出来,正撞见蝶香探究的目光,忙笑着道了谢。不料蝶香却问道, “你是谁?” 月罂刚想说自己是伊人坊的东家,可忽然意识到已经有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蝶香虽然算作旧友,却也不能不防。于是打了个岔答道, “在下先前常去暗香楼听曲子,想必蝶香姑娘早就把在下忘了。” 蝶香略微点头,当年去暗香楼的人络绎不绝,她如何能一一记得,此时偶遇故人,心中倒是颇有感慨。她打量了一下月罂狼狈的模样,又想起赵四的搜捕,忍不住问道, “公子为何如此狼狈?” 月罂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不以为然地将全部的事说了一通,还不忘把大闹官府的情形讲得绘声绘色。 蝶香轻抿薄唇,觉得与她说话很是有趣,这种感觉似乎很熟悉,于是好心地提醒道, “公子不知,那家客栈本就是个黑店,平日里仰仗着官府暗中帮衬,专门打住店之人的主意。这镇上的人可都不去那里住,被偷的也都是来往的生意人。” 月罂气得眉梢立起,怪不得昨晚去那客栈时,见那管事一副哈巴狗的模样,原来早就把自己惦记上了 第372章痴男怨女 收费章节(12点) 第372章痴男怨女 “不行,我得找回我的东西”月罂郁闷地正想离开,却被蝶香唤住, “若只是些银两,蝶香认为公子不该再去。” 月罂停住了脚步,想了想那包袱里确实只是些银两以及换洗的衣裳,虽说都是身外之物,可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蝶香见她不语,又继续说道, “那客栈与官府勾结,公子若没有靠山,还是不要惹事的好。蝶香略有些积蓄,公子可先拿去用用,救救急。” 月罂一直知道蝶香看似冷漠,实则心地极好,可没想到对一个不熟悉的旧人也能如此。她也知道自己身单力薄,对方是和官府勾结,自己回去除了能打一架,丢了的东西估计还是找不回来。想到这郁闷地叹了口气,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自己目前确实需要银子,既然人家主动提了,她也不想再扛着, “如此就谢过姑娘了,等我有了钱就过来还你。” “不必了,今晚我就会离开这儿,今后也不会回来了。”蝶香淡声答道,随后慢条斯理地走到衣柜前,挑选着今晚要穿的衣裳。 “去哪儿?” “风鳌国。”蝶香并不想隐瞒,似乎是对这个自称故人的男子极为熟悉,从来到这里之后也是第一次平心静气地与人交谈。 月罂不解地眨了眨眼,这个城镇确实地处花霰国、南月国与风鳌国的交界处,三国人经常在这里汇聚,贩卖一些本国的特产。可是近些日子南月国与风鳌国关系紧张,此地的贸易明显减少了许多,不少南月国百姓都想要避开战乱,而此时蝶香居然说要去风鳌国,实在令人诧异。 “去那里做什么?” 蝶香唇角勾起,面色依旧毫无波澜,轻描淡写地答道, “蝶香本就是青楼女子,去那里还能做什么。” “呃……”月罂一时语塞,不过瞬间又眉头紧蹙,反驳道, “可你先前并不是……当时我去暗香楼找你,伙计们说你早就走了,不想你竟然到了这里,为何要来这青楼?是不是有人逼迫你做这个?”这也是月罂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虽说两人算不得要好的朋友,但也有些交情,这女子初见时便觉得心性高傲,此时看到她沦为红尘中人,实在有些不解与惋惜。 蝶香选出了一条白纱长裙,上面缝制着几朵雪白的梅花,看起来飘然若仙,不似凡尘之物。她抚摸着上面的雪色梅花,并没有回答月罂的问题,反而浅声说道, “来来回回,在哪儿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这里毕竟是青楼” 蝶香轻笑了一声,歪着头睨视着月罂郁闷的目光,忽然上前抚了抚她的脸颊,笑说道, “你还真是单纯呢……” 月罂懊恼地躲开她的手,被一个女人摸脸,这叫怎么回事都怪自己不能说出身份,与她才不能像以往一样正常对话。 “你究竟为什么要去?” 蝶香听她语气有些不悦,便收回了手。她也不知为何会对这个陌生男子说这么多话,总觉得极其熟悉一样,于是简单地答道, “风鳌国将我们一些青楼女子买了去。” 月罂听完一愣,随后眉头紧蹙,一把抢过蝶香的衣裳,低声道, “不许去”她听说过有这种事,有些军营常常抢来女子充为军ji,没想到传言中一直为民而战的风鳌国竟然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有人逼你,我就和他们拼了”月罂不觉得自己是多管闲事,就凭两人先前的交情以及她刚刚为自己挡下追捕,就绝不能看着她陷入虎口。 蝶香觉得她很是有趣,索性放开手,坐在桌旁的矮凳上,托着腮将她看着。 月罂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将那件雪色长裙扔在一旁,坐在了圆桌的另一侧。一想到风鳌国的这种举动,又气说道, “没想到那风鳌国国主竟是这种小人,简直太藐视我南月国,同样都是女人,为什么不抢他们本国的” “看样子公子并不清楚这风鳌国呢。” “不就是突然出现的一个国家么,打着为民而战的旗号,却做这种抢女人的事”月罂越想越气,她先前虽挂着个少皇的幌子,可却没做过什么正事。所看的奏折不过是歌功颂德之事,即便各地有什么灾情,多数也都是请求拨款,她随便批一批也就是了。没想到南月国竟有这样的城镇,对内官贼勾结,压榨百姓,对外却如此窝囊,一想到这样的城镇应该还有许多,她就觉得窝火。 蝶香轻轻一笑,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为月罂斟了杯茶,随后缓声道, “我们这些人,都是自愿去的。” 月罂一愣,捧到唇边的茶盅即刻停住,不解地看向她。 “那风鳌国一直召集着穷苦百姓,年轻人征战沙场,家眷被好生养在国中。这些人多数都是在南月国过不下去的难民,如今有了去处,又有这样体恤子民的国主,风鳌国才能迅速壮大起来,发展的势头一日强过一日。由于国中人多地少,他们常来这些边境城镇买粮买马,但却从不少付银两,也不做那等欺压百姓的事情。他们甚至出了双倍的价钱买下我们这些青楼女子,虽说是充为军ji,但如果不是我们自愿的,他们也绝对不要。” 月罂听到这气才消了几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自己倒是把人家想歪了,不过转念一想,又对蝶香的这种做法很是不解, “你怎么会自愿去那种地方?我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蝶香早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只想着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嫁了,若能攀附上哪位将军,今后也不会这么漂泊度日了。”蝶香略微垂眸,轻轻吹了吹茶盅的叶片,眉眼淡淡,似乎其中还闪过一丝无奈。 月罂凝视了她半晌,凭直觉能猜到,她一定没说实话。不过她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防备着自己也是自然。想到这站起身来,向蝶香抱了抱拳道, “既然蝶香姑娘是这么想的,那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今日之事多谢姑娘了。”说完便要离开。 “公子,等等……”蝶香起身将她拦住,看出她有些不悦,便又开口说道, “我知道公子是好意,但我的确不是被迫的。你我都有各自的隐瞒,还望公子体谅。” 月罂眉梢微挑,听她这番话像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样,不免心惊。 蝶香迟疑了一下,才又轻声说道, “明明是女儿身,却是男子打扮,想来也是不得已吧。” 月罂顿时张口结舌,自己乔装竟然这么失败?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被看穿了?她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并没什么不妥,难道是哪句话说错了让对方听出来了么? 蝶香抿唇一笑,清秀的面庞多了几分妩媚,她本就是美人,只是被平日里的冷漠遮掩了光芒。她像是看出了月罂的紧张与疑惑,解释道, “刚刚我摸你的脸,你却不耐烦的躲开,这并不像是个寻常男子应有的举动。” 月罂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原来她从这个小动作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后一想,并不一定所有的男人都会欣然接受美女摸脸吧,于是小声嘀咕道, “说不定真有那种正人君子呢……” 蝶香眉头舒展,得知了她是女儿身之后,倒是对她减少了许多防备,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坐在桌旁, “你这手指纤细,身材瘦小,最多也像个少年。我又离开暗香楼近两年了,那两年前你才多大,怎会常去那种地方?” 月罂轻叹了口气,看来漏洞还不少,摊开手掌瞧了瞧细腻的掌心,忽然苦恼起来,自己还有没有必要乔装下去?但若不扮成男子,在此时这么个乱世也不是那么容易安生的。 “这个你倒是不必担心,只是我见的人太多,又听说你与我是旧时,这才猜到了的,想必这一路上没有其他人能看出来吧?” 月罂点了点头,除了她确实没旁人发现,听她这么说才安心了许多。既然被识破了身份,她也就不再端着架子,索性有什么说什么, “你若想去风鳌国,想找个可靠的男人,也不一定非要以青楼女子的身份前去,何苦要这样?” “其实……我想见的人,在那个军营里。”蝶香看出月罂是真正地关心她,暗叹了口气,不得已才说出了实情。 “你是想接近他?”月罂见她点了点头,又劝道, “那你以这种身份接近他,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太过轻佻随意而更拒绝你?” 虽说这个世间青楼女子不在少数,可真正能从良的多数都做了人家小妾,凭蝶香这心高气傲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她只当蝶香是一时昏了头才做出这个决定,不料对方听完苦涩地一笑, “他早就拒绝我了,即便我是个普通的女人,他也不会娶我。我只是……想再看看他……”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月罂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是人家的决定。无奈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太多,为了一份得不到的爱情,竟然有人愿意沦落红尘,只盼望着见心爱之人一面,想来也真是可悲。 两人又聊了几句,月罂便打算告辞,可外面忽然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月罂只当那赵四返了回来,心中一惊,想也没想地又跑到那个衣柜前,迅速地跳了进去,将柜门关紧。 (感谢爱莫言弃的评价票支持~》_《) 第373章脱险 收费章节(16点) 第373章脱险 敲门声刚响了两下,对方就迫不及待地闯了进来,正是先前那个老鸨。她见蝶香已经收拾妥当,便急声说道, “外面出大事了” 蝶香缓缓眨了眨眼,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惊慌过,疑惑地问道, “出了什么事?” “官府又来抓人了,说是前不久刺杀殿下的漏网之鱼逃到了咱们这儿,这会儿外面正挨家挨户的搜呢” 蝶香顿时愣住,不经意地瞟了眼衣柜,眉头微微蹙起,又问, “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 那老鸨见她不慌不忙的,更是着急,索性将听到的前因后果一股脑都说了, “今早有人投案,说是在客栈住了一夜包袱丢了,官府人查探的过程中找到了那个包袱,里面竟然有殿下生前所用的身份牌,还有一把匕首。衙役们还没等去抓那人,那人竟然主动找上了门,且功夫了得,把许多衙役都揍了。后来赵四爷等人才追到咱们这,可却没抓到人。现在上面怪罪下来,说是就算把城镇整个翻过来也要找到,好为殿下报仇现在大街上乱成一团,衙役们正挨家挨户地搜人呢,还拿着画像比对,那些有一点像的都被抓了去。蝶香啊,你快收拾东西连夜出城吧,可别耽搁了时间,到时候对方付了钱却见不着人,非把我这倚红楼拆了不可” 虽说那风鳌国国主体恤百姓,可在战场上有多凶残她们这些人也早有耳闻。人家和和气气地来买人,她们若耽搁了或出了岔子,对方可绝不会再和和气气了。 月罂躲在衣柜中,心跳得厉害,她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这老鸨的说辞与许多事都不一致。她去官府的时候,对方那么多人都不承认自己投过案,怎么现在又承认了?不过那包袱中确实有她先前所用的身份牌,她一直在身上带着的,从密道逃出之后就顺手装进了包袱里,没想到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蝶香迟疑了一下,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前不久皇城发生的那件事早就传到了这里,皇室对外宣称,是三公主买下刺客放的火,百姓们对此恨之入骨。虽说他们对月罂没什么感情,可却知道她一死,许多国家都会对南月国虎视眈眈。尤其这种边境小镇,更是经常受各国侵犯,此时得到了刺客的消息,这些人岂能稳住性子,看样子官府的人是宁可错抓也不会放过了。 想到这她连忙点头,说自己还有些东西要收拾,会尽快离开。那老鸨比她还心焦,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去隔壁房间通知其他人。 蝶香打开了衣柜让月罂出来,却并没多问什么,她迅速打开墙角的红漆木箱,将里面的零碎东西取了出来,向里面一指, “你先在这里躲一躲,等我将你带出城去之后再想他法。” 月罂在衣柜中将所有事听了个完全,也知道此时形势紧迫,一时没了主意。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问道, “万一连累了你可怎么好……”她们也算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帮她,心中感动之余又有些担心。 蝶香并不回答,而是直接将她扯到箱子前,又嘱咐道, “如果到了外面被人发现,你就说是从青楼逃出来的小倌,关键是不能被倚红楼的人发现。” 刚刚赵四已经派人搜了一遍,此时若被人发现她藏在倚红楼中,就凭那老鸨贪生怕死的性子,绝对会第一个把人交出去。月罂点了点头,如今只有这一个法子了,自己又没钱又没身份牌,即便以真容混出去,也会被人抓住。 想到这她迅速跳进了箱子,蝶香又在上面放了几件衣裳,这才合上箱盖。箱子不小,以月罂的身材刚好能躺下,她刚躺好就听蝶香向外唤了人,脚步声响起,有人将箱子抬了起来,像是搬到了外面。 月罂尽量小心地呼吸,听着外面动静,思绪乱成一团。还好误打误撞进了这间青楼,又碰上了蝶香,否则自己这次可真惨了。若被当成刺客抓起来,绝对会死得很惨。不过她又有些疑惑,难道凭一块身份牌和一柄匕首就能把自己想象成刺客?这些人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蝶香眸色复杂地看着那箱子被抬下了楼,随后又吩咐下人们将其他东西抬了下去,这才跟着众人出了倚红楼。 此时夜幕降临,街上却由于抓人变得闹哄哄的,衙役们挨家挨户的搜人,闹得鸡飞狗跳。月罂所在的箱子被搬到了马车中,她感觉到一下下颠簸,便猜到已经出发了。 一行人赶到城门附近时,城门刚好要关,看到这些人走来,守城的兵将立即上前将他们拦住,说是城中有刺客,凡是出城的都要仔细盘查。 赶车人将官府的通行牌递了上去,守城人细看了看这才让开路,放这些车辆出城。而蝶香所在的马车刚出城门,后面忽然追上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赵四。 他刚刚没抓着人返回官府,也只是有些郁闷,不料刚进了府门,便接到上面命令,说是要抓住那个丢包袱的人。他详细问了问才知道,原来那人的包袱里藏了重要的罪证,这才带着更多的人一条街一条街地搜人。 他总觉得那人是在倚红楼附近消失的,又想起二楼并没有细查,这才重新返回,却发现那些姑娘们刚走。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当倚红楼故意将人藏了起来,一路狂追到城门口,恰巧将这些人堵住。 赵四带着马到了这队车辆前,手握着马鞭敲了敲,随后挑开车窗上的布帘,正瞧见蝶香沉静的侧脸, “蝶香姑娘,又见面了。” 蝶香向他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可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地问了句, “不知四爷还有何事?” “上面吩咐,出城的任何人都要仔细查一查,还望姑娘配合。” “四爷刚刚已经查过了,还要查什么?”装月罂的那个红漆木箱被单独搬到了马车上,并没有放在装行李的马车上,蝶香本打算出了城就打开,此时又被耽搁了。 “行李。”赵四贼眼放光,说完一挥手,示意衙役们将这些车辆上的大小箱子都打开仔细搜查,又让人将马车细细查看,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蝶香眉间微蹙,按这么个查法,一定会查到她的,若不及时想个办法,必然会被他们捉住。 那些衙役们行动倒是迅速,没过多久就将几辆马车搜了个遍,只剩下蝶香这一辆。赵四跳下了马,吩咐手下人将这车里车外的箱子都尽快搜一遍,也好尽快去下一条街查看。 蝶香见一个衙役直奔车里的箱子,忽然上前将箱子按住,随后对赵四好声说道, “这里是蝶香的一些私人衣物,并无其他,还望四爷行个方便。” 赵四虽然喜欢美人,可上面的意思却不敢违逆,真若将那个刺客放出城去,他这脑袋想必也保不住了。于是走到车前,对蝶香咧嘴一笑,贼头贼脑地说道, “我不让他们弄坏了就是。都给我小心点听见没碰坏了姑娘的衣裳,我罚你们半年俸禄” 蝶香还想拦着,可却没了理由,只能慢慢退开,手却探到一旁的锦被中,握紧了里面的匕首。若真出什么意外,也就顾不得太多了。 那衙役将箱子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果然塞满了衣裳,正想合上,赵四却向那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再看看里面。 那衙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正想将上面的衣裳拨开,忽然发现那些衣裳动了动,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吓得立即抽出弯刀直指箱子。 月罂一直躲在里面,对外面的事情也听到了一二。她咬了咬牙,小心地将脸上人皮面具揭开,随后将匕首藏于袖中,看起来只能赌一把了,若能混过去最好,否则就免不了再打一架了。 于是,她不等对方揭开衣裳,忽然从箱子里面爬了出来,哆哆嗦嗦地爬到蝶香脚边,哭诉道, “姑娘救救我吧我不想留在倚红楼,求求姑娘带我走吧” 蝶香被她闹得一愣,看见她的脸心里又凉了半截,怎么烧得这么严重……她看出来月罂是在演戏,忙放下杂乱的心思随她一起演,吓得急忙将她拉了起来,故作惊愕地说道, “小红,怎么是你?” 月罂边抹着眼睛边向一旁瞟去,见对方并没上前,也像是惊呆了一样,于是又假装哭泣道, “我藏在了姑娘的箱子里,想着能偷偷混出倚红楼,姑娘千万别把我送回去啊,我不想再回去受罪”她紧紧地攥住了蝶香的衣襟,哭得稀里哗啦。 赵四斜着眼睛看着突发的情况,有些疑惑,敲了敲车门,扬声道, “过来给我瞧瞧” 月罂吓得一哆嗦,忙藏在蝶香身后,看上去倒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 蝶香将她护在身后,赔了个笑脸说道, “四爷,这丫头平日里没少遭罪,您看能不能让我把她带出去?” “那可不行”赵四一听对方开口求他,官架子倒摆了出来,打着官腔说道, “随随便便跑了个丫头,那倚红楼岂不是亏大了,没见到卖身契,我绝不能放人” 月罂眼中寒光一闪,心想着将他一刀结果了算了,反正已经到了城外,就算想抓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她刚扣住匕首,却忽然被蝶香按住,不由得一愣。 蝶香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着恼,反而淡笑着走到车门处,伏在赵四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那赵四起初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听完即刻白了脸,慌忙向城外看去,眼睛瞪得溜圆。 “四爷,您看这卖身契……” 赵四忙收回了心神,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让我瞧瞧她是不是画像上的刺客” 月罂听闻他这话有了转变,与蝶香对视了一眼,后者向她点了点头。她这才爬到车门前,略微垂着头,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 赵四取过灯笼照了照,果然是个女子,不过这脸也实在看不下去,真不知道这倚红楼怎么会招个这样丑的丫头,吓都吓死了。将灯笼扔给了一旁的衙役,退后两步说道, “这里没有刺客,咱们去另一条街找找。” 那些人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听见赵四的吩咐仍然沉声答应,跟着他一溜烟就消失在城门口。那提着灯笼的衙役还有些不解,走出几步之后小声问道, “四爷,那丫头咱不带回倚红楼讨个人情?” “讨个屁风鳌国的人正在城外等着接人呢,咱们再拦下去,小命就丢了”赵四低声呵斥了一句,带着马迅速离开。 他说的这番话是蝶香刚刚告诉他的,本来还惦记着装装威武,可一听风鳌国三个字,顿时吓得冷汗直流,哪还顾得上逞威风?谁不知道风鳌国的人都像凶神恶煞一样,他可不敢惹。 这群人走后,蝶香与月罂对视了一眼,一同松了口气。她吩咐车夫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再有什么麻烦,转身回到车中,才低声问道, “你的脸怎么弄成这样?” 月罂不自然地侧过脸去,不想被她看见。刚刚赵四那厌恶的眼神她自然看在了眼里,没想到在外人眼中,自己竟和鬼一样吓人,若真被熟悉的人看到…… 蝶香发觉了她眼中的挣扎与纠结,心下一叹,伸手搬过她的脸,借着灯火细细看了看,眉心慢慢蹙起, “这伤一定没及时处理过,否则也不会落下这么大片疤痕。你可曾上过什么药?” “不曾,大夫说医不好了。”月罂说完心头有些黯然,她虽然不在乎容貌,可也不希望对着镜子看到这样一张脸,不仅让别人看着厌恶,连她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 “我不敢保证一定会医的好,毕竟耽搁了太长时间,只能尽量去掉疤痕,你可愿意试试?”蝶香放开了她,面色凝重地说道。 月罂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张脸还有救兴奋得连连点头。 (今天会有二更,也是4000字,嗷嗷~~) 第374章风鳌国 收费章节(16点) 第374章风鳌国 (二更~~前面还有一章,大家别漏订了哦~~) 蝶香舒心一笑,似乎许久没这么轻松的笑了。她取来随身带着的小药箱,从里面翻出一个白玉瓷瓶,拔开塞子之后,一股清淡的香气顿时飘了出来。 月罂起初还是笑盈盈的,可闻到这股香味时即刻愣住,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想了半晌也回忆不出在什么地方闻过,不过她对蝶香倒是信任,老老实实地坐在她面前。 “可能要治很久,先要用这种药汁将表面硬痂软化,等它脱落之后再用另一种药膏涂抹,直到疤痕变浅才能再换其他药汁。我手里的药也只能让疤痕变浅,究竟能不能完全去除就不一定了。”蝶香边为她擦着药汁,边耐心地解释。 月罂点了点头,自然知道这疤痕很难去掉,否则金竹镇上的名医也不会不肯医治了。不过既然有希望,她就愿意试一试。 由于蝶香每天为她治脸,出了城之后月罂也没与这些人分开,而是一路同行。反正她现在也不知该去哪儿,暂时先随她去风鳌国走走也不错,她倒是想见识见识对方究竟是怎样受到这么高的拥戴,如何能将南月国的百姓收入麾下。 月罂虽说要查探那些日子发生的事,可是从何查起,却很茫然。皇城还在修缮,现在城中百姓大臣们都迁移到了附近城镇,在这个时候回去也没太大作用。另外,据说母亲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过面,生死未卜。她前次听槐南王与那个面具男人谈话才得知了内情,而皇室对外则宣称,女皇病重,暂时不能处理朝政。 若这么冒冒失失的回去,自己仍会处于险境,能不能打探到消息不说,自己这条小命都朝不保夕,一旦被人发现了身份,祸福难料。若一切真是南宫绯雪所为,与旁人没有干系,那自己返回皇城倒是没什么;而这一切如果都是母亲一手操纵,想必自己刚一露面,就会被更多人追杀,自己绝不能再冒这个险。 月罂这些日子也想了许多,这些年之所以屡次遇难,无非是自己能力不足。无论自身也好,外界也罢,在这样的乱世,若想安身立命就必须有足够的本钱。北冥国之所以会易主,正是由于继承者步步为营了十几年,在朝廷中安插了棋子,又有独立的军队,这才在时机成熟之时一举颠覆何启的统治;花霰国也是如此,虽说花若瑾是个女人,可这些年兵权、财政、朝廷中的要员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才会独自撑起花霰国的江山。 而与他们相比,自己一无所有。她先前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那些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完全没想到今日会走到这种局面。而此时被逼到这种境地,才知道有些东西即便不在意,也该争取。毕竟有了靠山,手中有了权力,才能与人平起平坐。可是权力这两个字看似简单,若想得到该有多么困难…… “姐姐,你这药汁的味道很特别,是从哪儿买的?”自从蝶香知道了她是女儿身,月罂便直接称她一声姐姐,倒也亲近了不少。 “偶然间得到的罢了。”蝶香为她擦好了药,便将瓷瓶收了起来,轻描淡写地答道。 月罂并没在意她的刻意掩饰,只当那是什么秘方,人家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再多问。她揭开车帘向前面几辆车看去,眸色变得复杂。 从那城镇出来不久,就到了风鳌国的领地,行走三日就会到达风鳌国的军营。月罂这几日一直与这些青楼女子同吃同住,也熟识了许多,而她却从中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女人,红嫣。 还记得她先前去皇城中的百花楼时,正碰见童昕与这个叫红嫣的女子在一间屋子里,她只当两人私下里有些交情,心里虽有些别扭可也没太在意。而当童昕消失了之后,这女人竟然也跟着失踪,传言还说他们一同私奔了。可如今红嫣却在这里出现,实在出乎她的意料,难道他们两个没在一起么? 虽然有了几日相处,可她完全看不透红嫣的心思,她性子看似温柔,也并不高傲,可却很少与人交谈。月罂自然不可能上前询问童昕的近况,不过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她还是很在意的。 “姐姐,你对那个红嫣姑娘了解多少?” 蝶香顺着车窗也向前看了看,疑惑地问道, “怎么问起了这个?” “觉得她性子有些冷淡,这几位姐姐中只有她不常与人亲近。”的确如她所说,被送到风鳌国的这些女人多数都是爱说爱笑之人,这几日与月罂倒是有些投缘,彼此也能聊到一处,而独独这个红嫣,总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实在让人亲近不来。 “她大概一年前才到了倚红楼,刚一来就被人包了下来,对方出手阔气,也常常过来,红嫣虽说是到了青楼,可却从未接过客。她不常出门,我们倒是没怎么说过话。” “那她的情况和姐姐还蛮像的。”月罂向她眨了眨眼,黑亮的眸子像蒙了一层水雾。她们这两天聊了许多,蝶香告诉她自己自从进了倚红楼就被人包了下来,对方每月都会派人送来银两,只是从未露过面,而她也不必像其他青楼女子一样被迫接客。 虽说不清楚对方是谁,可她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最起码不用整日对着那些讨厌男人卖笑。而那倚红楼的老鸨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对方每月都会送来银子,她自然不会亏待了蝶香。前不久有人来买这些姑娘,又出了双倍的价钱,她虽有些舍不得,可还是不得不答应。 蝶香听她说完只是轻轻笑笑,并未回答。那个一直送银子却不露面的人,她隐约已经猜到是谁了。 “那个包下他的人是谁呢?姐姐可曾见过?”月罂表面上虽不在意,可却不希望那个人是童昕,她对自己这种自私的心思极为鄙视。既然断了与他的关系,何苦还要计较这些。不过她控制得了其他,却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只见过几次背影,看样子像是个年轻男人。” 月罂心底一沉,望着前面那辆马车,眸色更为复杂。蝶香之所以会来这风鳌国,是想再见见自己的心上人,可红嫣又是为何?既然有人肯为她花大把银子,她为何还要来做这种事…… “到了地方我们恐怕就要分开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想在这风鳌国转转,反正也是一个人,说不定觉得这里好就住下了呢。”月罂说得虽轻松,可心里却很是沉重。 她从进入风鳌国的领域开始,便留意观察这个国家的一切。虽说是后兴起的国家,可各方面都布置得井井有条。城外搭建着粥铺,为那些从南月国逃难而来的百姓提供饮食,驻扎的兵将一看便训练有素,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作威作福的模样。 她始终对这些人买下青楼女子耿耿于怀,总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可后一想,历朝历代这种事也算常见,多数都是将犯罪之人家中女眷充军,而这里却直接花钱买来,又肯付比青楼更多的银子,那些风尘女子自然会来。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风鳌国的国主活得倒是坦荡,竟公然在军营中设立这种机构,实在令人汗颜。 不过出乎月罂意料的是,她们这些人并不是送进军营,而是在不远的城镇住下。车辆刚踏入城镇,月罂便揭开车帘向外看去,却见到一派不同于南月国的景象。此时正值饭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进进出出的百姓脸上都挂着平和的笑容,看起来极为温馨。 试想一下,这里的百姓先前都是难民,此时每天不仅有饱饭吃,还没有战乱之苦,他们能这么满足也是自然。何况这风鳌国国主体恤子民是有目共睹的,这里土地稀少,每家每户种的粮食一年来产量很少,不够全家人吃,国家每年都会为每家补上缺少的这部分,又不会让百姓赋税,所以才会得到这么多百姓的拥戴。 月罂忽然觉得这风鳌国国主的确有些不同,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他似乎深刻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兵力。 想到这,月罂心中有些沉重,比起这小小风鳌国,南月国又是怎么做的呢?想必连那些生活在皇城中的百姓,都没有这里的人过得这般自在。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若南月国也有这样的国君,应该会受许多百姓拥戴吧?想必这也是熙兰先前害怕的原因,那时每次上朝,她都能听见类似的奏折,许多人都在为如何与风鳌国交战而苦恼。 月罂等人来到了一座僻静的院落,这里已经住进来许多女人,多数都是从各地买来的。她们这些人跟随管事到了偏院,各自分了房间散去,只剩下月罂与蝶香两人。 蝶香将剩余的药膏以及一些散碎银两收拾妥当一并交给了月罂,告诉她每日的用量以及所用的时间,嘱咐得倒是仔细。月罂总觉得她这种做法太冲动了,可无奈劝不了她,只能叮嘱她万事小心。 蝶香将她送到了院门外,迎面恰好走过来两个当兵的,其中一个边走边问, “你这一走可有大半个月了吧?” “可不,跟蔡将军去了一趟南月国,有一个月了。” “怎么样?那皇城真如传言所说的一样,全部烧毁了?” “简直像地狱一样,不过奇怪的是,我们第一次到的时候,只听说里面的一座殿宇烧毁了,其他还都好好的,可隔了一天再去的时候,整个皇城都成了废墟。你说奇不奇怪” “看来那绝对是天火,要么怎么能一夜之间烧毁了整个皇城呢”其中一人笑说道,明显是在开玩笑。 “是不是天火我不清楚,不过蔡将军那几日一直留在皇城,你去问问他肯定知道” “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两人边说边聊,最后哈哈一笑,当个玩笑也就过去了。 而一旁经过的月罂却停住了脚步,她一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听了这两人的话才发觉了问题所在。那晚赏月殿起火时,宴会已经结束,按理说,如果整个皇宫受到牵连,那么那场火必定也发生在当晚,如果同时烧着了整个皇城,那也不会超过第二天清晨。可问题就出在这,当晚有许多国家的使臣都留在了宫中,他们不仅没有遇难,反而都平安地回了国,否则那么多使臣死在宫中,绝对会闹得沸沸扬扬。 那么,皇宫在第二天清晨应该还没有被烧毁,这些使臣也应该是那段时间离开的。如果是这样,皇宫起火绝非是受赏月殿牵连的,一定另有人放火 想到这,月罂忽然暗自吸了口凉气,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不成?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见当日的情形,的确像花隐所说的一样,太奇怪了。她又回忆了一下那两个当兵的所说的话,蔡将军那几日一直留在皇城,他会不会知道什么? “姐姐,那个蔡将军是谁?” “听闻是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具体什么样子我也没见过。” 月罂点了点头,这事倒是记下了,若有机会,她倒是想从他身上打探点消息。见天色不早,她这才依依不舍地与她告辞,独自上路。 月罂在一个 金竹密语第8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罂在一个面摊简单地吃了些东西,顺便听着周围食客的交谈,谈论的焦点竟都是南月国的那场大火,看起来那件事颇受人关注。不过这街头巷尾的传言神乎其神,将那件事形容得也太过玄妙,又分为好多个版本,她这个当事人听完都觉得汗颜,于是更确定了一点:舆论果然是强大的。 吃罢了午饭,她开始在街上闲逛,想着今晚在这城镇住上一晚,明早再返回南月国,毕竟来了这一趟,看到了不少新鲜事物,的确与南月国有所不同。若能取其精华,想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国家几乎成了一个空壳子。 月罂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热闹大街上,看见远处围着一群年轻人,正对包围圈中间说着什么,她心中生疑,紧走几步便到了那个包围圈的后面。 第375章进军营 收费章节(16点) 第375章进军营 人群中间是一张长条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当兵的,正在纸上写着什么。月罂问了问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才知道,原来风鳌国的军营最近扩充,正在这城镇征兵。 周围的年轻人一个个报上了名字,又将家中的情况简要说了说,中间那个当兵的偶尔也会问上两句,最后将重点记下。这次只是初选,据说明天才会正式挑出合格的人。 月罂伸着脖子看得有滋有味,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事,很是稀奇。可看了半晌之后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正打算离开,忽听身后两个年轻人小声嘀咕, “你说这次征的兵能分到蔡将军手下吗?” “谁知道呢,那要看进去之后的表现了,如果你能立个战功,相信直接就能被蔡将军挑去” “我只会扛个锄头,还能立战功?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估计都能直接进副帅的直属军了” 对方笑着又打趣了他几句,一个劲儿地往里面挤,生怕这次没被记上名字。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月罂刚刚听说那个蔡将军像是知道南月国发生的事,本没想过有机会接近他,如今听这两人一说,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点子。若自己进了这风鳌国的军营,不就能接近他了? 她也想过自己回了南月国之后该怎么办,除了偷偷混进皇宫暗藏在熙兰身边,或是混进哪个重臣家中,还能稍稍知道些内情外,并没有其他法子。而这些办法并不是一朝一夕能达到的,那些人有多疑心她比谁都清楚,若想混成|人家的心腹,少说也要用上三五年。 而对于这个风鳌国的将军来说,如果他真知道那天的事,并不会太过隐瞒,毕竟与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相比之下也能更容易得到答案。若对方真不知道详情,自己只要找个机会再溜出军营就好了,想到这,月罂忽然转身返回包围圈中,直接向桌子后面那当兵的问道, “都招什么兵?陆军还是海军?”她对这方面并不了解,前世也只知道陆海空这几种,这个世界肯定没空军就是了,她想问的其实是在陆地上还是在海上。 然她这话刚一说完,四周顿时陷入了寂静,众人的视线纷纷汇聚在她身上,随后开始小声议论。中间负责记录的人看样子不太明白她的话,疑惑地询问, “这位小兄弟,你不是本地人?我们这没听过有这样分的。” 月罂暗道了声糟糕,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她本来就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索性打了个哈哈道,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流浪到此,正瞧见征兵,就想试一试。” “哦,那你原本是哪国人?” 月罂张了张嘴,南月国三个字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怕两国交战,会对她这个敌国人心生间隙,便顺口说了句, “我也不知道哪国人,生下来就没了爹娘,从小混到大的,哪国都呆过一阵子。既然想在风鳌国当兵,咱就是风鳌国的人吧” 她坦荡荡的说完,嘿嘿一笑,倒是憨厚不拘,让那个当兵的也跟着笑笑,随后在纸上写了几笔,又问, “名字。” 月罂沉吟了一下,直接答道, “吴月。” 吴月,无月,一场大火之后,世间再无她这个人了。 当兵的与她聊了两句,问她究竟为何当兵,以后有什么打算,都是些方才问过的问题。月罂侃侃而谈,觉得他问的这些不过是小菜一碟,她前世开的那家公司,面试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问别人的,只是问题比这更高深一些,自然知道怎么回答才能让对方满意。 的确如她所想,当兵的微笑着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很受用,最后在她的名字旁做了个标记,像是特别记录的一样。 不到半天的时间,桌子上已经有了厚厚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满了人名以及档案。那当兵的将纸张收拾好,又交代这些记录名字的明天早晨到城镇外面集合,进行第一次筛选。 众人散去之后,月罂跟着那当兵的走了一段路程,说是与自己顺路,实际上却想打探那蔡将军的事情。 “丁大哥,明天会是谁来选兵呢?”月罂套近乎的能力极强,这么会功夫就将这人的身份打听了个完全。这人叫丁原,是军营中的一个参将,这次受上面的命令来选兵。 “由校尉来选,选中的就可以直接进军营了。” “那进去之后呢?” “到时候再看各人的擅长来区分,主要有步兵、骑兵、弓箭手、斥候等几种,如果没什么擅长的,就一同训练,到时候看本人在哪方面有能力就分到哪里。” 月罂点了点头,还好先前受过童昕的训练,否则就凭原来那三脚猫的功夫,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她又想到了最关心的问题,忙又问道, “那蔡将军所管的是什么兵?” 丁原眉梢一挑,笑睨了她一眼,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 “原来你是奔着蔡将军来的啊怪不得呢” 月罂眨了眨眼,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听他又笑呵呵地说道, “很多人都是崇拜蔡将军才来当兵的,想做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这在军营中早就见怪不怪了。”丁原见她听得认真,只当自己猜对了,便又说道, “咱们风鳌国军营分四个大营,一个由国主,也就是总帅统领,被称为玄字营,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精英,也是国主的直属部队,但不会从新兵中选人;第二大营是由副帅统领,人数虽少却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抵十,让敌人闻风丧胆,副帅亲自为这支队伍取名为北苍鹰,也极少从新兵里面选人;第三大营就是由蔡将军统领的了,不过这个营人数最多,下面分的类别也很多,蔡将军由于平日军务繁忙,并没有太多时间练兵,都是交给手下副将掌管;第四大营是由李将军亲自带领,由于他平日不苟言笑,对下属要求严格,多数新兵都不愿分到他手下,不过他这人却不错。你若想跟着蔡将军,就在战场上多杀敌立功吧,到时候能选上他的贴身近卫就好了。”丁原说完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月罂的肩膀。 月罂猛咳了一声,被他拍得险些吐血,看来这条路也不好走啊,也不知自己这点本事能不能上战场。最好早早打探到消息,她可不想为敌国捐躯。 月罂送走了丁原,便找了个客栈住下,这回值钱的东西都放在了身上,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丢了个精光。不过她倒是多虑了,这风鳌国民风淳朴,官府对作案之人惩处也严重,极少出现那种偷盗之事。 第二天一早,月罂就背着包袱到了指定地点,那里早有几十个人等着。又过了一会儿,人大概都到齐了,足足有二百余人。这些人不都是本地的,还有附近城镇过来的,多数都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他们出来从军一来为了保家卫国,二来也为了吃饱饭,减少家中的粮食。 没过多久,一队骑兵由远及近地赶来,为首的是一个红脸大汉,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的铠甲,看样子就是丁原说的那个选兵的校尉了。他身后跟着丁原,再后面是一队普通骑兵。这些人到了附近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人群之中。 那里早就搭好了一个简易的台子,红脸男人眉眼冷峻,缓缓地扫视了一眼人群,下面即刻被他威严的目光震慑住。 “今日在你们中间挑选士兵,我看中的并不是此时的能力,即便你们什么也不会,也不会妨碍什么我看中的是骨气,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魄力,是保家卫国的衷心战场上不长眼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你们现在就要有这样的觉悟不怕死的,不会做逃兵的就上前一步站到我面前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他这番话震住,没想到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开场,不过他说的这些确实让这群人考虑了一阵。不到片刻,忽然有人向前迈出了一步,径直到了台前,面不改色,目光镇定。随后,又有几个也跟着上前,都围在台前,看样子心意已决。 直到那二百余人全部走了过来,台上的男人才略微点头,沉声道, “很好无论过多久,一年也好,十年也罢,你们都要时刻记着今天的决心此时能力弱不要紧,只要有毅力,能吃苦,就一定会成为人上人都有没有信心?” “有”二百余名血气方刚的汉子在空阔的平地上齐声一吼,大地似乎都为之一振。 月罂站在人群中,竟被这种场面同化了,难得多了那么一点点雄心报国的斗志,不过她也清楚的知道,这国是人家的国,自己那点斗志可不能用错地方。 “好既然有信心,你们现在就跟随我跑回军营”男人说完大步走下台子,翻身上马,马鞭斜指众人,沉声道, “一个时辰内到不了的,今晚再多跑一个时辰” 月罂顿时愕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跑回去?还要一个时辰之内天呐,她真后悔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一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又不免安慰自己道:既然想查明真相,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跑就跑吧,拼了 其实不仅仅只有她郁闷,其他人也并不好过,听到这样一个命令,这些人顿时齐齐的“啊”了一声。 男人浓眉微扬,随后一挥马鞭,马儿顿时飞奔了出去,只留下一层飘飞的尘土和呆若木鸡的众人。 一部分骑兵跟随男人策马离去,丁原则带着其余骑兵跟在众人的后面。一时间空阔的土地上乱成一团,这些人都怕到迟了,跑得飞快,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 而月罂不然,她知道长跑最耗体力,一开始并没有冲在前面,而是尽量保持着一个速度跑着。好在她带的行李不多,只装了一套换洗的衣裳,剩下的便是些散碎银两。一路上,她闷不吭声,只是在心里默算着时间,不知不觉,先前那些超过她的人都被她一个个追上,除了那些体力好的,多数人都被她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快到晌午的时候,第一批人全部到达军营,月罂就在其中。她叉着腰累得气喘吁吁,从出事以后就很少锻炼,如今又像是回到了在金竹园刻苦练功的那段日子,那时她起得很早,早早地就会到那片竹林中练功,除了吃饭睡觉,她一整天几乎都在与童昕切磋功夫,现在回想起来,那会过得虽然很辛苦,却也很充实很快乐,而如今…… 月罂甩了甩头,无意识地又想到了这些事,心中不免有些苍凉。往昔欢声笑语的园子,此时人去楼空,像是一座无人的坟墓一样,想必再回不去了吧? 这些人到了军营之后并没闲着,而是按顺序一个个领了军装以及用品。按照到达的顺序,这些人被分到了不同营帐中各自休息,同时等着剩下那些人到达之后一同集体用饭。 月罂跟随着众人抱着一大堆东西进了营帐,看到一个个地铺才傻了眼,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自己要和九个男人住同一个帐篷 当所有人都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带他们来的那个男人站在两拨人面前,指了指月罂对面那队人,吩咐这些人集体训练之后再单独跑一个时辰,然后才能去休息。那些人脸色难看,有些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一听见又要跑一个时辰,不免有些抱怨。不过抱怨也只是私下里进行的,面对这么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校尉,还没人有勇气反驳。 月罂从此就开始了她在风鳌国军营的生活,虽说有些荒谬,可确确实实就这样发生了。如果有人在两年以前告诉她,她会在异国的军营中度过一段难忘的日子,她绝对不会相信,而此时,这种事就这样顺其自然地到来,同时还让她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今天会有二更~~) 第376章演练 收费章节(16点) 第376章演练 (二更~~) 最初的训练都是些锻炼耐力的简单练习,对于月罂来说并不算陌生,也能很好适应。唯一让她纠结的就是,要和这九个大男人同吃同住。半夜的呼噜声不断,她完全睡不着,每晚都是数着几万只羊之后才能小睡片刻,整天也都无精打采。 “小吴,你怎么整天跟睡不醒似的?”说话的人正是这帐篷中年纪最大的男人,也是个小伍长,谭勇。 月罂虽说改了名字,可实在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友爱,无奈她年纪在十个人中最小,只能由着他们叫。 “白天太累了,晚上睡不好。” “哪有你这样的,咱们都是白天累晚上才睡得跟死猪似的,你这人还真奇怪”谭勇哈哈地笑了两声,勾过月罂的肩膀,大大咧咧的一同向帐篷回走。 月罂暗地里呲了呲牙,越来越后悔自己做这么个决定,如果不尽快巴结上那个蔡将军打探消息,早晚得露馅。可无奈她来军营好几天了,连对方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只是昨天训练的时候,听远处有人喊了一声蔡将军,等她转头时,对方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走,咱们一起去洗个澡,也好解解乏”谭勇步子一转,拉着月罂直奔营后的池子。 月罂吓得连忙往回挣,哭的心都有, “我、我一点也不乏,谭大哥您还是自己去吧” “那哪儿行,一起去,我给你搓背” “那个,我、我真不想洗,等我回去找个人来跟你同洗”月罂郁闷得头上见汗,这一洗澡不就都露馅了 “你这小子怎么扭扭捏捏的,跟大姑娘似的,一起洗能怎么?这几日都是我们几个去,你磨磨蹭蹭的总是最后,难不成你小子身上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谭勇嘿嘿一笑,随后大手一拍,砸得月罂身子顿时矮了一截,呲牙咧嘴地干笑了两声。 正在两人拉拉扯扯,一个死命往池子里拖,一个拼命往后躲的时候,营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号响。两人顿时停住了动作,也不再拉扯,而是一同往营帐跑去。 这号声的长短、次数不同,表达的意思也不同,他们此时听到的正是集合的意思,两人自然不敢耽搁。 各个营帐跑出来的士兵全部聚集在操练场上,都是这次召集来的新兵,大概有五六百人。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们已不再像前两日那样散漫,而是行动有素,多了些正规军的感觉。 仍是那个红脸校尉在上面讲话,大体的意思是明天会有几位将军会过来审视这些新兵,通过他们的操练成绩以及特长分营,让他们今晚早早休息,明天展示出最好的样子。这消息刚一宣布,这些新兵顿时都热血沸腾。要知道这一次如果表现好,极有可能被那些将军们选中,加入他们各自的直属军。 月罂听到这消息也是异常兴奋,她这两日已经打探清楚,那蔡将军最喜骑射,在军中有着百步穿杨的称号,除了上面两位将军,其他人都望尘莫及。月罂得知了这点,这几日操练之后总是偷偷练习骑射,希望能在正式演练的时候博得蔡将军的好感。 她吃过晚饭之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早早休息,而是直接到了营后的练马场,找到自己这两日骑的那匹白马,拍了拍马脖子,笑说道, “这两天辛苦你了,晚上还要跟我加班” 那匹马低低的嘶鸣了一声,像是在跟她撒娇一样,追着她的手蹭来蹭去。 月罂嘿嘿一笑,解了缰绳将它拉了出去,翻身上马,先在场子里溜了一圈。熟悉了之后,又取过马背上弯弓,搭箭射向两旁的靶子。她本来对骑马射箭一窍不通,只是前世参加过那种真人cs俱乐部,偶尔和里面的人一起玩玩,不过也算个半吊子。来到这世间童昕曾系统地教过她一阵,所以领悟起来也比寻常人快些。 正当她在月光下苦练的时候,场子外面轻手蹑脚地走过来两个人,他们看着场地中间的瘦小身影,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 “我怎么看他这么不顺眼平时嘻嘻哈哈的好像跟谁都好,又整日跟着伍长混,一看就是个心眼儿多的” “就是,你看他瘦成那个样,居然还能拉开弓”另一个声音也难掩嫉妒。 “就他心眼儿多,知道明天分营,到现在还在练习,也不知明天能不能被将军们选上。” “心眼多又能怎样,让他选不上不就行了?” “你是说……”说话之人眼中光芒闪过,做了个手势,见对方坏笑着点了点头,面上顿时有些得意。 他们二人在外面小声嘀咕,月罂在中间却浑然不觉,她只希望将骑射练好,明天也能多一分胜算。不过她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段小插曲,让她的精心准备完全泡汤了,不过却因祸得福的得到了另一段命运。 第二日一大早,新兵们纷纷在操练场上集合,十个营帐分成一组,一同围坐在场地外面。场地正前方是一个高高的平台,上面摆放着十几把太师椅,看样子是为那些将军们准备的。 月罂坐在人群之中,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地上的小石子,这种感觉仿佛是前世军训。那会大家也是这么坐在地上等着军官,不过那时她们可以嘻嘻哈哈的聊天,现在就不行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营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那红脸校尉顿时喊了一声,这些新兵齐齐站了起来,一同看着那些传闻中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们。 为首的男人一身金色软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也不知是不是纯金打造,看起来气势十足。月罂猜到这人便是风鳌国国主风玄了,她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眉若刀裁,目若朗星,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毫无表情,让人猜不出喜怒。他头上同样带着金色的头盔,将宽阔的额头遮住,使那双眼看起来更为幽暗深邃。 风玄走到场地中间,向众人扫视了一眼,这些新兵立即齐齐行了军礼。风玄略微点头,随后大步走上高台,坐在中间的太师椅上。 月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这个男人的确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势,不愧有这么大的能力一手建立起一个国家,又亲自统领军队南征北战,短短几年就开辟了一片疆土。 风玄刚坐到中间,台下陆陆续续地又走上来十几位身着铠甲的男人,看样子这军营中全部骨干差不多都到齐了。月罂视线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见这些人年纪相当,都差不多三十岁左右,个个眉目硬朗,实在分不清哪个是她一直想见的蔡将军。 待众位将军都落座以后,各个营帐开始进行比武操练,都是他们这几日训练的内容。刀枪、弓箭、马术,每个人都可以全部演练,也可以只选择自己擅长的一种,而这风鳌国军营与其他国家不同的就是,这些新兵都有自主选择的权力。 此次演练以每个营帐为准,十人一组。月罂所在的这个组,里面的十个人底子都是不错的,他们早就商议好了如何演练,此时倒是并不担心。 此时场上的十个人都选择了长枪,挥舞得有模有样,看样子这些天倒没少练习。他们下去之后,又换上来十个拿着弯刀的,只一味地胡乱砍着木桩,没有半点章法,看起来对兵器并不精通。 一拨拨人下去,又一拨拨人上来,其中不乏有能力突出的,都被那些将军们单独点出来坐到一旁。月罂坐在人群中,心里倒是有些紧张,视线飘到台上,见风玄仍旧刚刚那般镇定,目不斜视地看着演练的士兵,极为认真。 她倒是能理解这个男人为何会受众人爱戴了,按理说这种分新兵的事很小,小到一个校尉就可以来选,可他作为一国之君,一军统帅,竟然亲自来把关,这让一个个新兵都热血沸腾,士气大振也是必然的。 她也听说,这个风玄在战场上号召力极强,他手下的兵将没有一个不是铮铮铁骨,以一抵十,又对他极为衷心,看来也能从中找到些缘由。 月罂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自己这个营帐演练,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了几口气,随后跟着那九个人走进场地。 他们私下里已经商议好如何演练,此时拿着各自的兵器相对站好。月罂与谭勇一组,两人各自拿了兵器之后,做好了进攻的姿势。 这时台上开始有人议论,寻常新兵都是单独做几个简单的动作,并没有向他们这般对打,要知道刀枪无眼,一旦失手伤了对方,就失去了这次选兵的意义。一员武将立即出声反驳, “陛下,这不是比试功夫,不能让他们这么对打” 风玄微微阖眸,看着场地上的十个男子以及他们所用的兵器之后,眉梢微挑。手指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才说道, “那些兵器都处理过了,无妨。” 那武将听完又仔细看了眼月罂等人手中的兵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所用的都是木刀以及去了尖刀的长枪等兵器,不仔细看也发觉不到。 风玄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十个人,没想到新兵之中竟然也有这种有胆识的,倒是对他们有所期待。 月罂等人看到校尉一挥手,便开始进攻。其他人所用的无非是这几日学的功夫,有的人以前也练过两下子,此时对打起来倒是有模有样,比先前那些人也有些看头。一时间吸引了台上台下很多人的视线。 月罂拿着一柄木质匕首,这还是她想出对打这个点子之后,谭勇给她削的,此时握在手中,虽然没有真正的匕首重,却也小巧灵活。而谭勇则拿着一柄长枪,两人一长一短,身材也一高一矮,在场地上格外突出。 两人过招并没有半点客气,都想着展示出自己最大的能力。谭勇一枪快似一枪,招招直奔月罂的心口,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月罂也是一样,她知道这次比试之后会决定未来一段时间的去处,能不能尽快离开这,全靠着这次比试了。 她边躲着长枪的进攻,边发挥了她身材娇小的优势,左躲右闪中一点点凑近谭勇。就在对方刺出一枪的时候,她迅速上前,腿上一扫,正踢在谭勇的小腿上,趁着他身子摇晃的一刹那,迅速窜起,将他扑倒,随后膝盖顶在对方小腹上,手中匕首直抵住他的咽喉。 谭勇错愕地睁大了眼,没想到仅一个瞬间就输在这个小兄弟的手上,大为震惊。他从听月罂说对打这个点子以来,一直觉得她只是头脑较常人聪明些,多些鬼点子罢了,没想到真正一对打才发现,她的功夫远远在自己之上。 其实月罂的功夫也是不错的,毕竟是童昕一手教出来的,又凭借自身的底子,勤学苦练了一阵更加突飞猛进。可无奈她身边都是能人,就连那些暗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实在凸显不出她的能耐。此时跟这些普通士兵相比,她还算得上技高一筹。 这两人的比试刚一结束,其他组也分出了胜负,只是没他们这么激烈罢了。台上台下寂静了一阵子,随后开始有人小声议论,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新兵之中竟然还有叫好声传来,看来他们这番比试很成功。 风玄目光微微一晃,视线锁在场地中那个身材瘦小的士兵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然他不言语,其余的人也都关注着那十个人,各自回味着刚刚那番比试,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风玄略微沉吟之后才开口问道, “还准备了什么?”他能看得出来,这十个人像是精心准备了这次比试一样,否则不会对打得这么有默契。 “回陛下,我们还准备了射箭。”谭勇已经站了起来,暗自向月罂竖起了大拇指,并没有因为这次比试输了而恼。 第377章遭遇意外 收费章节(16点) 第377章遭遇意外 月罂向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说不出的灿烂耀眼。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来自己的确练了许久,二来这对手也不太厉害,否则如何也不能显出她的能力。虽说这样做有点利用人的味道,不过此时也没其他法子了,只能借用谭勇平时说的话:大家都是兄弟嘛,有什么的 谭勇刚一说完,风玄在上面就开口问道, “射箭?难道也是互相为靶子?”语气中竟听出了几分笑意,让场地中的这几个人顿时放松下来,少了些先前的紧张。 谭勇毕竟初次见到风玄,对这个皇帝既尊敬又害怕,听他话中带了一丝打趣,竟不知如何回答。他看了眼月罂,向她眨了眨眼。月罂知道他想让自己回答,便上前一步,向着风玄嘿嘿一笑,指了指场地后的几个靶子,恭敬地答道, “陛下,那面有合格的靶子,结实耐用,还用不着我们” 在场许多兵将都被她这句话逗笑,连台上的将军们也是忍俊不禁,觉得眼前这个小个子士兵像个小猴子一样,精明的同时又带着一点憨厚。其实月罂也是听出了风玄刚才那句话中的笑意,觉得他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般威严,才敢这样回答。 这十个人将弓箭搭好,一同向场外的靶子上射去,十支箭全部射中,虽然没有都命中靶心,可在这群新兵中也算不错的实力了。场外一阵低呼,没想到这几个人竟然有这样的能力,一时间又嫉妒又羡慕,看来他们必然会被那些将军们挑选出去了。 风玄看在眼中,很是欣慰,没想到这批新兵中竟有些好苗子。他看向右手边的一位将军,和声问道, “蔡将军,你觉得如何?” 蔡将军立即起身回道, “回陛下,这几个人的底子不错。” 风玄知道蔡将军这次想在新兵中选些中意的,便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决定。 蔡将军在刚刚对打时就看中了其中两个,此时见风玄有意让自己先挑,心中更喜。他倒是没直接挑选,而是饶有兴趣地又问, “你们可懂骑射?” 这些新兵多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骑马自是在行,但在马上射箭可就没那么大的把握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连连摇头。虽说这次要好好表现,可也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做这些没把握的事。 蔡将军略微失望,正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那些人中传来高声回禀, “回将军,我略懂些骑射。”月罂上前一步,已然猜到台上这个年过三十的中年人应该就是蔡将军了。 她心里有些激动,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本来还合计着这两场比试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不能再主动提出练习骑射了,否则会被认为太爱出风头,到时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可听到蔡将军这么一问,忽然觉得机会来了,既然是他主动提出的,也就无所谓了。 果然,蔡将军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小猴子一样的小子竟会这些,于是挥了挥手,嘱咐她小心一些。 月罂走出场地,牵来平日练习的那匹白马,边往场地中间走边在马耳朵旁小声说道, “老兄,就靠你了,可别一激动把我摔下来” 也不知那白马是不是听懂了,摇头晃脑了一阵,蹄子在地上刨来刨去。她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场地又大,那些人只看见她嘀嘀咕咕的说了句什么,可完全没听清。而风玄耳力极好,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不免眉梢轻挑,觉得这小子倒是挺有趣的。 月罂带着马在场地中间先溜了一阵,等马儿熟悉了之后,她踩着马镫一翻身,直接坐在了马背上。她本打算带着马儿先在场地慢跑一圈,然后再像练习时一样取下弓箭,不料她身子刚一沾马背,马儿一声嘶鸣,抬起前蹄,在半空中立了起来。 月罂吓得慌忙抓紧缰绳,试图稳住马儿,可那白马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在场地中疯狂地跑了起来。 众人吓得一齐站了起来,连一向镇定的风玄都不免皱眉,忙吩咐人去控制住那匹白马。然而有人刚一接近,那白马又飞快地跑开,上蹿下跳,同时不断嘶鸣,疯了一样。 月罂紧紧地抱着马脖子,被它颠得上下起伏,她虽说常常骑马,可还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心中慌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谁知那白马疯跑了一阵之后,像是意识到背上有人,拼命地甩着头,似乎要将那人摔下来。 月罂一个不留神,手上一滑,从马背上直接掉了下来。好在她反应迅速,抱着头在地上一滚,没有伤到头,正想爬起来,可一抬头,正瞧见白马双蹄抬起,恰好在自己头顶,快得不可思议,吓得她顿时呆住。 马蹄带着风落下,如果砸在月罂的头上,不死也会丢半条命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旋风迅速刮起,一个黑色身影从风中飞奔而来,一手拉起月罂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随后将她扔在了不远处。 来人翻手抠住白马的蹄子,稍一用力,将马儿整个翻了过来,丢在了一旁。一切快得不可思议,两旁兵将都看傻了眼,瞧见白马四脚朝天地着了地,才惊慌地跑了过来,将马儿绑了起来,不料那匹白马仍然极力地挣扎,同时发出痛苦的嘶鸣。 月罂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坐在地上连连喘息,连道谢都忘了。来人却并没计较,反而从她身边走过,大步流星地上了台子,向风玄微一颔首,随后坐在了他左手边的空位上,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风玄同样松了口气,看着场地中间被绑得紧紧的可仍疯狂扭动的白马,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这马究竟怎么回事?”军营中的战马都是经过仔细挑选训练而成的,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平白无故地发疯,看上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月罂深吸了口气,回眸看向白马,正对上它痛苦挣扎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她从来到军营开始就一直骑着这匹马,彼此也算熟识,所以今天才特意挑选它来。就算这里人多,它受了惊,也不会这般疯狂。 想到这,月罂爬了起来,向白马走近了几步,随后蹲在它面前,迟疑地伸出手去,一下下摸着马儿的鬃毛。它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可仍一阵阵的抽搐,不过少了些刚刚的疯狂。月罂视线扫过它的全身,最后定格在马鞍上,瞳孔顿时一阵紧缩。 马鞍下的白毛此时已被鲜血覆盖,一点点渗了出来,晕染了一大片。 “陛下,这匹马受伤了”月罂扬声回禀了一句,眉头蹙紧。她刚刚牵着这匹马进场的时候还没有发现马儿受了伤,这会竟然血流不止,实在蹊跷。 风玄点了点头,并未在意,只是吩咐军医过来瞧瞧,别出了什么大事连累整个军营的战马就好。然那军医刚揭开马鞍,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转身回禀道, “陛下,这马鞍下面绑了一把匕首”说完将马鞍取下,翻转过来让所有人都能瞧着。 众人哗然,只见那马鞍里面倒插着一柄匕首,雪亮的刀尖上还滴着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谁做的?”风玄冷漠地问道,已然猜到了些什么。好好的为什么在马鞍下藏了匕首,难道有人知道这场比试会用到这匹马?一旦有人坐上这匹马,那柄匕首必定会刺入马儿身上,不发疯才怪呢。 风玄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场地四周的新兵,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人渣存在。如果放这样的人继续留在军营中,早晚会成为祸害 偌大的场地静得鸦雀无声,只剩下那匹白马低低的嘶鸣,听起来极为痛苦。月罂看着军医为它包扎,眸子中充满歉意,而后又渐渐浮起怒意,究竟是谁要这么害自己 “负责看马的人在哪儿出来”风玄声音平静冷然,可却不怒自威,每说一句话就让心虚者一缩脖子。 负责看马的两个士兵小跑着上前,略微想了想之后才将进过马厩的人回忆了出来。他们说今天一早新兵们就过来集合了,中间只有两个士兵进过马厩,说是一会儿可能会演练马术。看马的人并没在意,就放他们二人进去,再往后就是一个小个子士兵牵走了这匹白马。 “那两个士兵在哪儿?”风玄沉声问道,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看马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走到这些新兵面前,一个个仔细端详。好在人数不多,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那两个士兵。 月罂觉得这两人眼熟,后一想是隔壁营帐的,平日里也见过一两次,只是没什么交情。她不解地看着那两人,实在想不出自己与他们有什么恩怨,为何要这般陷害她? 风玄视线在这两个士兵身上缓缓移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扶手,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他不言语,台下站着的这两个人更是惊恐,觉得上面那双眼睛太过锐利,仿佛是一柄刀子悬在他们脖子上,嗖嗖的冒着凉气。 其中一个见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正对上风玄审视的目光,威严中又带着强大的气势,仿佛看到了一只发怒前的猛虎。这人迅速地收回视线,腿一软跪了下去,吓得哆哆嗦嗦。而另一个人本就胆战心惊,见他跪下了,也跟着扑通跪倒,颤颤巍巍的缩成了一团。 风玄轻哼了一声,看他们这样子,自己怕是猜对了,直接问道, “为什么这么做?” 那两人低着头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发白,却不敢回答。 “说”风玄突然提高了声音,吓得两个人身子一颤,更是不敢抬头。 其中一个过于害怕,不得已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实话。这些日子他们所有新兵一同训练,由于月罂有些底子,比他们做得要好,处处受到优待,连那个号称铁面的校尉都对她另眼相看。这两人看在眼里却心生嫉妒,又无计可施,见她每晚都练习骑射,猜想今日她应该会上场逞威风,所以才对那匹马动了手脚,不过没料到那匹马比想象中更为疯狂,他们二人险些酿成大错。 风玄越听脸色越阴沉,简直可以用黑云滚滚来形容。他听完那个人的全部叙述,又向另一个人冷冷地问道, “他说的可属实?” 那人知道逃不过去了,一个劲儿地磕头,颤声道, “陛下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两人磕头如捣蒜,此刻才觉得恐惧惊慌,早知道事情这么容易露馅,他们怎么也不敢做这些。 月罂缓缓地透了口气,没想到竟然因为这种理由。她进了军营之后,一向做事谨慎低调,生怕被别人发现身份,可没想到她不找事,却有人找她的事。她不过是正常训练罢了,在这些人看来却像是在逞威风,对此实在是无语。 “来人把他们两个拉出去砍了”风玄沉声吩咐,漆黑的眸子阴冷无比。 整个场地霎时陷入了死寂,除了那些久跟着风玄的将军们,其他人都觉得不解,没想到就因为一匹马,这少年皇帝竟然这样暴怒。 那两个人听到风玄的命令,顿时哭号了起来,磕头声更响,连连求饶,希望能饶了他们的性命。 风玄冷着脸,丝毫没有为他们的痛哭动摇,反而冷声解释道, 金竹密语第8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朕杀你们有四条理由。其一,这军营是风鳌国的武器与盾牌,你们试图伤害这军营中的人,就是与我风鳌国全军作对,当斩其二,那孩子也是寻常百姓生养,你们害了他,便是伤害我风鳌国子民,当斩其三,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惜残害战马,无异于是丧心病狂,当斩其四,你们自己没本事,竟然想到这种歪门邪道,实在太过可恶当斩你们还有什么不服?” 那两人身子瘫软,没想到他们只是犯了个这么小的错误,竟被看成了叛国叛军,这罪名简直太大了。 (今天也有二更~~) 第378章故人相见 收费章节(16点) 第378章故人相见 (二更~~) —————————— 在场的将军们没有一个出来求情,因为他们这些年跟着风玄南征北战,自然了解他的性子。这人私下里虽说和蔼可亲,没有任何帝王的架子,可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任何人都不会讲情面。 他最讨厌的就是在背后动手脚,人心不合,对待那些军营中违反军规的,无一会轻饶。今日这事,那两个人虽说罪不至死,可这样心胸狭窄的人如果留在军中,的确会动摇军心,若所有新兵都学会不敌别人时就背后使绊子,那军队岂不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虽不说,月罂却有些纠结。她固然恨这两个人,平白无故让自己遭到一回惊吓不说,还害得那匹白马短时间内不得恢复,实在太过可恶。但她总觉得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把两个活蹦乱跳的人杀了,确实有些过了。 她见已经有兵将上前拖拽那两个人,忙走上前去,单膝跪倒,扬声道, “陛下请等一等” 风玄正在气头上,虽然面色依旧平静,可心里却十足的动怒,听到这小子竟然来求情,不免更气,冷声问道, “你要给他们求情?” “我是给自己求情。”月罂眼珠转了转,并没有直接回答。 风玄眉梢微挑,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又问, “什么意思?” “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却这般害我,我自然恨他们。不过这两个人也实在倒霉,如果这件事没被陛下发现,我私下里踹他们几脚也就解气了,可偏偏被陛下察觉了,才发现了隐藏的祸患。的确如陛下所言,他们所做的事放大了看确实于国于民不忠,不过陛下也说了,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相信他们也是一样,今日若杀了他们,的确会立下军威,让士兵们不敢再犯错,可这样我就成了间接杀害他们的凶手,他们的父母以及亲友将来如果把我视为死对头,那我不就平白无故多了些敌人?所以才请陛下放我一条生路,别让我今后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暂时饶了他们吧。” 月罂言辞凿凿,声音清朗,字字句句都传入了在座的每个人耳中。风玄静静地听着她的这番话,眉头紧锁,他自然听出来月罂是在为这两人求情,可她却绕到了自己身上,这求情的方式实在别出心裁……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他们求情,如果他们今日不长教训,下次再害了你或是其他人,这个责任谁付?” 月罂自然不会傻到为这两人担保,她不想这两人被杀,并不是同情心泛滥,只是不想看到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出流血事件罢了。她几次遇险,比谁都清楚生命的可贵,如今因为一点小错就看着人死,实在有些惋惜。 “他们已经做过一次错事,现在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他们,相信他们也不敢再犯错。就算他们有这样的心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惹事,想必也没那么大的胆量了吧?” 那两个士兵听月罂替他们说话,忙又匍匐在地,连声说道, “陛下,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做这等坏事了” “君无戏言,朕已开口,岂有收回去的道理,还不把他们拖下去”风玄并没有因为她的求情而动摇,他觉得这关系到军威,与他平日的作风相悖,若这次饶了他们,下次又如何在军中立威? “陛下”月罂明知道这事可以不必再管,可确确实实觉得这两人实在罪不至死,只得又开口道, “我们这些新兵进营不到半月,虽然知道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可毕竟初次面对这些,难免会犯错。他们两个也只是还未适应军营生活,所有事还由着性子来,今日给他们个教训就是,何苦非要置人于死地?风鳌国自建立以来,陛下的宽仁待民被众国周知,有多少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敬仰陛下才来到这军营效命,今日之事,陛下何不看成是子民犯了个小错呢?”月罂尽量放缓声音,不想让风玄觉得她太过无理。 风玄眉间紧蹙,俯视着下面跪着的单薄少年,听他全部说完才缓声问道,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降罪于你?” 月罂攥紧了拳头,觉得手心见汗,抬头镇定地看着风玄,一字一顿的答道, “不怕,陛下是位明君,自然知道我说的这番话是对是错。”她早就听说了风玄的事迹,只是一直不相信一国之主会真正地体谅百姓,可她从来到风鳌国之后,看着百姓们脸上满足的笑容,才感觉到那些传言是真的。进了军营后,又听老兵讲起风玄所做的事,对他本人也更为钦佩,所以此时才敢直言,因为她知道这个少年皇帝并不会因此降罪于她。 风玄凝视了月罂半晌,眉头忽然舒展,哈哈大笑了两声,扬声道, “你胆子真够大的” 月罂听出风玄并没有动怒的意思,暗自呼了口气,自己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若他再不饶那两个人,也只能怪他们命短,自己再不能管这事了。 谁知还未等风玄说什么,一直静观其变的蔡将军顺势说道, “陛下,不如这次就饶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吧。” 其他将军见蔡将军开口求情,也都点了点头,没人出言反驳。风玄俯视着台下瑟缩成一团的那两个士兵,轻哼了一声,向两旁的兵将吩咐道, “带下去,军棍五十今后再犯,二罪归一” 月罂暗松了口气,打就打吧,毕竟能保住命了。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这两人若真有记性,今后就不能再做这种蠢事了。她正想起身退下,忽听台上有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陛下,把这小子给我吧。” 月罂刚听到这声音,眼睛顿时睁得极大,迅速抬头向台上看去,果然是他……只见风玄左手边的太师椅上正坐着个年轻男子,一身黑色软铠,衬得整个人身材更显颀长。男子脸颊线条硬朗,带着久战沙场的刚毅,肌肤透出健康的小麦色,男儿气十足。 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往日一般黑亮,只是其中少了些纯粹,却多了一抹沧桑与醇厚。浓眉微扬,斜飞入鬓,俊朗的面容上又带着几分落拓的潇洒。这个人,正是失踪已久的童昕…… 月罂胸口发闷,紧紧地攥着身上衣襟,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她强睁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在这里掉一滴眼泪。可她心中却如波涛汹涌一般,潮起潮落,难以平息。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外漂泊许久,累到无力几乎窒息的时候,忽然见到了家中那盏灯光一样,心中踏实的同时又带着满心酸楚。 是他,真的是他没想到他消失已久,竟然会在此刻出现,又是在这完全没料到的地方。月罂怔怔地看着台上男子,已经错不开眼眸。许久未见,他变化很大,如果说他先前只是一个看似顽劣的小子,此时却已成为了成熟稳重的男人,只是给人的感觉有那么一点,冷漠。 从他离开之后,月罂一直内心难安,十分惦念,这才派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可她又知道自己不该再想他,因此才整日在矛盾纠结中度过。得不到他的消息,她就会很失落,失落过后又更为担心,生怕他出了什么事,于是又派更多人出去打听。 她只当两人离远了,这份感情也就淡了,早晚会变为普通的朋友。可他离开这一年来,她对他的感情不但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深。如今再次见到他,心底那块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被压抑已久的排山倒海般的情感。 而童昕却并未认出她,也难怪,她此时带着人皮面具,女扮男装不说,声音也发生了改变,除了身材同样娇小,并没有其他的相同点。 他这次来得有些晚,到场地的时候正赶上那匹马发疯一样狂奔,这才及时将他救下,本没太在意,可听到他与风玄的对话,觉得这小子有点胆识,那股子机灵劲儿也很让他欣赏,这才开口向风玄要了他。 谁知他话音刚落,蔡将军立即郁闷地说道, “这不行,那小子我一早就看中了,陛下早就给我了” “陛下何时说了,我怎么没听到?”童昕玩世不恭地勾了勾唇,熟悉他的人一见他这种无赖的模样就猜到,他这是打定主意要那个新兵了。 蔡将军在军中年纪最大,又立下赫赫战功,连风玄都对他尊敬有加,偏偏童昕总是气得他吹胡子瞪眼。不过这两人关系却是极好,彼此也很是欣赏,独独较起劲儿来让人无奈。 蔡将军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的确,刚刚风玄只是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直接挑选,可他偏偏让人家演练骑射,这才耽搁了时机。如今这无赖居然跟自己来抢人,实在恼人, “不行不行,那小子我要了”蔡将军索性大手一挥,直接指了指呆若木鸡的月罂,吩咐她去自己的营地候着。 童昕睨了眼月罂,见她眼神复杂地将自己看着,忽然愣了一下,这感觉为什么这么熟悉,好像认识了许久一样。他上下打量了她,却并不认得,只是这种眼神好生熟悉,熟悉到已经麻木的心竟然有些疼痛。于是他想也没想地出声拦住, “当年丁原那小子我就让给了你,现在他都成了你的左膀右臂,这会儿可不能让给你了” 丁原在一旁一阵尴尬,握拳干咳了一声,他如何不记得那会这两人也是因为要他吵得面红耳赤。 蔡将军一时语塞,确实是这样,这些年两人只要发现根好苗子,就指定会争抢一番,不过一般到最后都是童昕不争了。想到这竟有些过意不去,郁闷地又坐回椅子上,看样子是放弃了争抢。 风玄手托着腮,睨着这两员大将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只觉得眉心生疼,这情景已经看过无数次,管也管不了。见蔡将军闷闷地坐下,这才叹了口气,反问道, “吵够了?” 童昕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也不言语。蔡将军则是脸上一红,有些不自在地回道, “末将又失礼了。”明知道在众人面前应该收敛一些,可他一对上童昕就失去了理智,今日还算好的。 风玄见蔡将军已经妥协,也懒得插手管他们这点事,反正做谁手下的兵都一样,到最后都是为风鳌国效力。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演练倒是变得索然无味了,好在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又看了一阵子,整个选兵仪式终于告一段落。由于边演练的同时,这些新兵多数已经被分好了营地,此时只需善后就好。 最后,风玄在这批新兵面前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随后带着诸位将军回了各自营地。 月罂从见到童昕那一刻起,就像失去了意识一样,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分到了他的手下。她怔怔地站在人群中,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离开,才缓缓地透了口气。 “小吴,真有你的竟然被副帅选中了”众人纷纷散开以后,谭勇上前搂住月罂的肩膀,大咧咧地笑道。 “副帅?”月罂眨了眨眼,显然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你小子是怎么了?被吓到了?刚刚那个点名要你的人,就是咱军营中的副帅” 童昕?副帅?还是风鳌国的?这消息又让她呆了半晌,怪不得那时到处都查不到他的消息,原来他到了风鳌国,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军营?” “好像很多年了,据说他与陛下是生死之交,一直跟着他南征北战,开辟了大片疆土。不过这个人倒是挺神秘的,在军营中不是经常见到。”谭勇由于被蔡将军选中,心中大喜,与月罂更是说起没完,滔滔不绝地把他知道的那些事一股脑全讲给了她听。 月罂听完苦笑了一声,好多年了,看来童昕还在金竹园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这风鳌国的副帅。她真没想到那个无赖一样的男人,竟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怪不得在园子里也不是经常见到他,原来不在的时候都是来这里了,看来前次消失也是一样。一想到他当时不是跟红嫣一起私奔的,月罂顿时心情大好,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第379章为情所伤 收费章节(12点) 第379章为情所伤 “谭大哥,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什么我被副帅选中了?”月罂猛然间想起谭勇刚刚说过的话,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你小子难道真傻了?刚刚副帅险些和蔡将军吵起来,就因为都争着要你” 月罂惊得睁大了眼,她心思一直都在童昕身上,还真没留意他们当时在争辩什么。此时听谭勇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她这次拼命练习就是为了接近蔡将军,这不是被搅了么 可恶的童昕,明明不认得自己,非选她干嘛不过这只是她的第一念头,后一想,他和那个蔡将军看样子也很熟,能接近他也同样有机会见到蔡将军,这样也不错。 两人回了帐篷,将各自的东西收拾妥当,一同离开了这个相处十几日的住所。月罂刚走出帐篷,顿时觉得空气无比新鲜,毕竟这些日子的努力没白费,希望她能从那个人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这样也不会白忙一场。 这个军营中,每个将军都有各自独立的营地,彼此相距不远。他们的部下平日操练不在一处,但也经常聚在一起比试,互相之间也算熟识。月罂与谭勇约好,二人今后得了空就常聚聚,别因为分开而变得疏远。 其实月罂不仅是因为跟他的关系不错,更重要的是谭勇今后会在蔡将军手下,这样她也多了一点机会见到他。月罂又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兄弟论”,这才心安理得地拍了拍谭勇的肩膀,毫无负担地走了。 然她这打算虽然不错,可走到童昕所在的营地前却犹豫了。自己今后就要在他眼皮底下生活了,他应该不会认出她来吧?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人皮面具下,这部分的脸还没有恢复正常,也不知是不是时间没到,根本没有变好的迹象。 她深吸了口气,心里有些憋闷。如果这张脸还是好好的,她倒是不想瞒着童昕,毕竟他一直待自己不错,绝不可能泄露了她的身份,更不会出卖了她,说不定还会直接帮她问一问蔡将军,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张脸,她实在没有勇气以真实的模样面对他,连自己都不愿意多看镜子一样,想必他也会觉得厌恶吧? 人总是这样奇怪,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把自己的缺点掩藏起来,让对方只看见自己光鲜的一面。月罂此时便是如此,她不愿让童昕见到她丑陋的样子,但却没留意为什么不愿。她就这样站在营地前徘徊了许久,也不知该怎么进去。 “怎么还不进来?”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月罂身子一颤,不得不转头与他对视,看样子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二人单独谈话了。 “我……那个……不知道该去哪儿……”月罂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一句,声音极小,眼神乱飘,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呵……”童昕轻笑了一声,从她身旁走过,拍了拍她的头,笑说道, “刚刚还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这会儿怎么结巴了?”他说得浑不在意,动作也极为自然,可月罂却不经意地缩了缩脖子。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瞬间让她有些眩晕。 “跟我来吧”童昕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也没回头看她一眼。好在他没转头,否则必会看见月罂一张俏脸变得通红。 月罂连吸了几口气,怎么分开久了,再见到他时竟会心跳得这样厉害?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咚咚的声响连她自己都听得见。她小跑几步跟上了童昕,跟随他直奔一个营帐而去。 童昕揭帘而入,见里面的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说着什么,随意地扬了扬手打了个招呼,接着坐在众人之间。 这些人中间是一张星河大陆的地图,各个国家以及山川河流都绘制得十分详细,看样子他们刚刚在讨论作战计划。童昕手撑着膝盖,看着地图上一处角落,眉间微蹙,沉声问道, “讨论得如何了?” 一个浓眉大眼的士兵立即回道, “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南月国虽然由槐南王暂时掌管,可却没有与幻幽宫断了联系,此时凤鸣关中常见到幻幽宫的人。我们若想强攻,必然会与他们为敌。” 童昕点了点头,面上也多了些凝重,幻幽宫……真是个棘手的地方。 “我们刚刚还想到了一个办法。”那个士兵见童昕陷入了沉思,又开口说道, “说来听听。” 士兵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座城池,将刚刚他们讨论的结果讲给童昕听, “我们可以先取下花霰国的这座城池,这样便可绕进南月国的内陆,与外面埋伏的人马里外夹击,即便幻幽宫再派人手增援,也是鞭长莫及了。” “不可。”童昕想也没想地直接否定,声音平淡,听不出半点心思。 “副帅,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为何不可?”其他人对他的决定也有些不解,纷纷询问道。 “我们的目的是夺下凤鸣关,与花霰国无关,不要节外生枝。” “可是此时花霰国内忧外患,根本无暇顾及这座城池。” 童昕浓眉微挑,斜睨了说话之人一眼,冷声问道, “你要与几个国家为敌?” 那人顿时没了言语,抿紧嘴唇,再没说出什么。 月罂进了营帐之后就一直在门口站着,听出来他们在讨论作战计划,也不知道该不该出去,然听到刚刚这番对话,很是无奈。她早就知道风鳌国与南月国一直处于敌对关系,如不是对方这些年一直在积蓄力量,而那个占用母亲身体的魂魄也不干涉这些,风鳌国必定没有现在这般强大。 而此时,对方羽翼丰满,便企图吞噬南月国,近年来不断进犯边境,有愈演愈厉之势。她虽听说过这些,可却不懂得风玄为何独独与南月国作对,对于其他大国却始终和平相处,实在诧异。 一想到自己身在风鳌国的军营,将来定会随这些人在战场上屠杀南月国的兵将,月罂心中就烦躁得厉害。看来要尽快离开这里才好,她无力抵抗战争,更没有能力杀了风玄,也没有什么称霸星河大陆的野心,所以只能选择远离这个乱世。到时候查明了真相,能报的仇便去报,随后带着念儿一同离开,这样的结果才是她最终想要的。 童昕等人商议了许久,并没有得到什么更好的法子,最后决定先将兵将们分散进关,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了月罂,不由得一愣,问向童昕, “副帅,这人是……” 童昕看了眼月罂,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低语了一句, “竟把他忘了”随后对身旁的一个男人说道, “阿武,这小子放你营中吧,他机灵得很,是个好苗子。” 叫做阿武的男人“啊”了一声,偏头想了想之后立即回道, “我营中的编制满了。” “那就加一个。” 阿武一脸苦相,这哪能说加就加?何况对方只是个新兵,带起来肯定特别麻烦,于是又摆手道, “副帅,这真不合适,要不您看看放在其他营呢?” “我好不容易跟老蔡要了他来,你竟然不给我收着”童昕一瞪眼,被当众驳了面子确实有些不爽。 阿武尴尬地一笑,听他这么说眼珠一转,又提了个建议, “既然副帅这么器重他,不如让他留在你身边好了,平日里也可多加指点。”倒不是他对月罂有什么偏见,只是童昕的这个营地极少招新兵,一般都是在大营中挑选有些能力的兵将扩充。此时让他带这么个新人,一来他没那个时间,二来心思全放在了攻城上,哪有闲心管这事。 不过月罂听完却有些苦闷,自己来这里都是不情愿的,此时还被他们推来推去,像倒霉的皮球一样,想想就觉得窝火。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想必是觉得童昕在这儿,潜意识里就觉得有底气一样,她脖子一梗,扬声道, “你不愿意要我,我还不愿意去你们营呢” “哟呵这小子够有脾气的”阿武诧异地上下打量着月罂,除了瘦了点,看上去还挺精明能干的。 童昕眉梢高挑,面上竟有些得意,那样子明显像是在显摆自己的战利品, “要是没脾气我能把他带回来?咱这营地里,有哪个是没脾气的?” 月罂斜眼看了看童昕,无奈得紧,要说这人没变吧,可看上去确实比先前成熟了许多,要说这人变了吧,可这无赖般的本性仍和原来一模一样。亏他认为手下都是有脾气的人是件好事,不过那些软柿子一样的家伙想必也没办法入得了他的眼。 童昕偏头想了一阵,自己这次回来也没打算再东奔西走了,营帐中确实少了个跑腿办事的,这小子口齿伶俐不说,鬼点子看起来也不少,又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真不如将他留在身边算了。 想到这,他起身走到月罂身旁,果然吩咐她今后就留在他的营帐中,平日里多学学看看,早早能独当一面,免得被这些人欺负。 阿武等人听完咧了咧嘴,总觉得副帅今天有些奇怪,何时见过他这么看重一个新兵,而且还是这么个瘦小枯干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想到了四个字:为情所伤。 (今天也是双更~~) 第380章换药 收费章节(12点) 第380章换药 (二更~~) ———————————— 多数人虽不知道童昕的真实身份是南月国少皇的夫侍,可却知道他前阵子违反军规突然消失的事。记得当时大战在即,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消息,心急火燎地就出了军营,一个人也没带就走了。 当时风玄大怒,派蔡将军亲自将他找回来,由于当时寻他的兵将都是乔装混进南月国的,所以耽搁了一定的时间。好像那次找他时还损伤了几名兵将,回来时风玄气得赏了他一百军棍,又被众人求情,这事才不了了之。 而从那时起,这个副帅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起初那段时间由于动弹不得,在营帐中暴跳如雷,和发疯的狮子一般。后来风玄实在看不过,与他私下说了什么,情况这才稍有好转。不过他整个人开始变得冷漠,不再与众人嘻嘻哈哈的打成一片,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前的他对战事还有些心不在焉,虽说战场上不会偷懒,但却对进攻南月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可这次回来之后,他绝对有种要将南月国一口吞了的欲望,每次提到战事时,众人便感觉他那双眼中满是仇恨的光芒。 由于其他人并不知道详情,于是各种版本的猜测便传了出来,什么亲人被害、被朋友出卖、被女人抛弃等等,五花八门。更惊悚的是,最终竟传出一个终极版本,就是副帅本来在南月国是有家室的人,爹娘和善、妻子温婉、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但副帅年少轻狂,看不惯南月国的腐朽统治,这才来到风鳌国一步步走到今天。可是前不久他突然接到家中来信,说是南月国官府得知了他的身份,将他的家人全部关进了衙门,等他心急火燎地赶回去时才得知,家人全部遇难。他这才急火攻心,被仇恨折磨成此时这个样子。 月罂听着一个有些八卦的老兵说完这些,嘴角微抽,听到这个版本的猜测时顿时翻了个白眼,真被雷到了,别的先不说,就他那模样的还叫年少轻狂?年少疯狂还差不多……她真觉得舆论是个可怕的东西,怎么会yy出这么搞笑加离谱的事来? 此时她正站在童昕的营帐前,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药箱,无奈得紧。刚刚随军医官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她,说是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今后换药的事就交给她了。 月罂本来还一再强调自己不会这些,毛毛躁躁的怕弄巧成拙,谁知医官根本不理会她的借口,以他们很忙为由,反倒忙活起其他的事来。而当月罂走后,这几个医官才齐齐出了口气,心道是终于将这个烂摊子交出去了,以后可不必再看副帅的臭脸了。谁不知道那一百军棍众人都瞧见了,这副帅丢了多大的面子,因此每次换药他才脸臭得很,稍有不慎就将这些人劈头盖脸地骂一通,此时有人接了班,这些人不偷着乐才怪呢。 可月罂却不知道这些,只当是这些人偷懒才把这种琐碎的事交给她办,如今站在营帐前,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揭帘而入。 此时夜色降临,各处营地除了巡逻的人,多数都在营帐中休息。童昕一个人斜倚在地榻上,身穿一身墨色软袍,将整个人包裹在一片浓郁的色彩之中,看起来比往昔多了几分神秘。他头发散开,随意地拢在身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全部显露出来,使他俊美的五官更为深邃精致。 月罂呼吸一蹙,俨然是第一次瞧见他这幅模样,沉静的同时又带着点忧郁,看得她有些心慌意乱。 童昕听到了脚步声,视线瞟向帐门处,见是月罂,慵懒地问道, “有事?” 月罂摸了摸鼻子,心想着自己怕是又掉入这无赖的陷阱中了,这欺骗世人的外表下,毕竟还装着那时常惹人发飙的灵魂。她提了提药箱,随后走了过来, “医官让我给你换药。” “不用,已经好了。”童昕脸色即刻阴沉下来,一想到身上的伤,便回忆起那段痛苦的日子,声音也没了开始那般温和。他翻了身,手撑着头阖上了双眼,不耐烦地催促道, “没其他事就出去吧,我要睡了。” 月罂微微蹙眉,这讨厌鬼还像原来一样别扭,她不管不顾地也坐在地榻上,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药瓶之类的东西,边鼓捣边说道, “好不好是医官说的算,你说的不算” “你这小子”童昕猛然回头,正与月罂脸贴脸的对视,两人相距不到一寸,彼此的呼吸吹拂在对方的面颊上,带来丝丝暧昧的气息。 月罂停住了手上动作,心顿时漏了一拍,她直愣愣地看着面前那双幽黑黯沉的眼睛,无数记忆的画面蓦地涌了出来,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童昕离她太近,本没在意什么,正想退开,可两人脸贴着脸,他只能看见月罂的眼睛,猛然间发现这双眼睛竟是这么的熟悉。他心口一阵疼痛,蓦地退开,又翻身躺下,呼吸却不经意地变得沉重。好讨厌,这种感觉好讨厌,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来,明明死了便是死了,时间长了就忘了,他见过无数次死亡,也忘掉了许许多多的人,可为什么对她想忘也忘不掉,简直……烦死了…… “出去”童昕突然吼了一句,月罂吓得一哆嗦。不过她也不是没脾气的,何况还是对着这么个认识许久的人。她此时也没把自己当成他的下属,而是像以前在园子里的时候一样,倔脾气噌地就窜了上来。 见童昕背对着自己躺着,她直接去解他的腰带,蹙眉说道, “换了药我自会出去,用不着你赶”说完三下两下就将他的衣带扯了下来,又去扯他的衣裳。 童昕一阵气结,这小子疯了吗正愣神间,衣裳已经被她扯下大半。他只穿着一件衣裳,此时赤着上身,露出紧实的肌肉,麦色的肌肤在灯火下显得格外耀眼。 月罂缓缓地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做得好像有些过分了,呃了一声之后,忙放开手,略微偏开头,眼神乱飘。不得不说,童昕身材极好,单凭这毫不张扬却充满男人味的肌肉来说,就足以吸引大多数女人。她本就对他心存喜欢,只是一直压抑着这种不认同的情感,可无论如何,大脑也无法管住心,如今看着他完美的上身,不心慌意乱才怪呢。 而奇怪的是,童昕并没有再次发飙,愣了片刻之后,竟乖乖地趴在地榻上,闷声说了句, “那就快点” 月罂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透了口气,小心地将他身上衣裳解开,看着他赤裸的后背,霎时心中一紧。只见他腰背上大大小小满是伤痕,有深有浅,并不仅是前次被军棍打伤的。她虽不太懂医,却也发现了其中几处像是是被刀剑所伤,留下的疤痕极为可怖。 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抚过那些早已结疤的伤痕,心中一阵酸楚与心疼,没想到在她眼中这个整日嘻嘻哈哈的坏小子,竟然要承受这些。究竟为什么要来上战场,为何要偏偏来风鳌国,她十分不解。 童昕感觉身后的人始终未动,疑惑地偏过头,看着她目光迷茫,又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只得又问, “吓着了?” 月罂怔怔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这次见到他,时不时就会走神。 童昕刚刚还堵在胸口的郁闷倒是散去了不少,又趴了回去,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战场上哪有几个不受伤的,见多了也就不害怕了。” 月罂暗自一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去回忆两人的过往。取过药膏一点点为他敷上,顺势问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当兵?” “风玄那小子,呃,应该叫陛下,他对我有恩,我自然要助他开辟疆土。” 月罂倒是听说了他们二人有生死之交,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她此时对自己没有透漏身份有些庆幸,虽说先前她与童昕关系也是极好,却完全不知道他的这些秘密。而此时自己只身为一个小小的下属,竟然能从他口中得知这些,想想倒也不错。 “陛下救过你?” “嗯,我们一起逃命,一起躲避要杀我们的人,若没有他,我怕是早就死了。” “你小时候……过得很惨?” “三岁以前还是挺好的……”童昕略微沉吟,回想起记忆中零碎的画面:大火、血光、宫人们的哭喊、一直护着自己的哥哥,以及母后最后那不甘的目光,一切都让他心中沉重。不过,好在哥哥已经为父皇母后报了仇,又收复了北冥国的河山,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了。 “三岁那年,家中发生了些变动,我和哥哥被仇家追杀,后来过得就不太好了。”童昕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真正身份,就连风玄都不知道他是北冥国的二皇子。而他自从进了园子便认出了慕离,知道他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北宫铭,只是两人并没有相认。 在北冥国还未易主的时候,他曾带着自己的手下一次次侵犯北冥国的边境,暗中帮了哥哥许多次。只是他的身份太过复杂,一面是一国的皇子,一面又是另一国的副帅,若公开了,对两面都没法交代。为此,他才舍弃了皇子的身份,只为报答风玄,跟随他一次次出生入死。 (竟然100万字了,真不容易…自己给自己撒个花吧~~今晚尽量三更,不过应该会晚~~》_《) 第381章我们见过吗 收费章节(12点) 第381章我们见过吗 月罂尽量放轻了手上动作,可面对他后背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仍是有些不忍。暗叹了口气,忍不住又问, “后来就一直留在军营中吗?” 童昕默了一阵,随后轻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月罂已经明白了,他不仅想要隐瞒皇子的身份,同时也不想提起在金竹园的生活,想必他进园子也有许多理由或是不得已的苦衷吧。想到这也不再多问,而是尽量为他擦好药,随后收拾起药箱,向他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要离开。 “等等……”童昕忽然偏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月罂,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漾起一抹复杂,他想了想才问道, “我们以前见过吗?” 月罂身子一僵,张了张嘴却没回答,他是不是太敏感了?也难怪,还记得以前他只要听到些声响就会从睡梦中惊醒,并迅速作出反击,若不是因为太过敏感,想必早就会被人害了。但即便他怀疑什么,她也不会说出实情,于是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发觉童昕眼中的色彩一下子变得黯淡,那抹复杂也变成了沉重。童昕随意地一挥手,示意她下去,自己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帐门,也不知是不是真想睡了。 月罂凝视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揉了一团麻,烦躁得厉害。她揭帘而出,深深地吸了口外面的凉气,似乎能将整颗心浸得冰凉,看来,冬天就要到了啊。 如果说起初她还是因为这张脸无法与童昕坦白自己的身份,可此时却从心底不想说了。她隐约的觉得,那次他违反军规就是因为自己,时间上完全吻合。从他刚刚的话中可以得知,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样也好,毕竟时间久了也就忘了,如果她再出现在他面前,难道会接受他吗? 她的心已经死了,不仅死在那份扑朔迷离的亲情中,也随着那个深爱的男人一同入了土。虽然她承认自己心里还有旁人,可她却不想在这样的境况下接受他们,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她本就对他心存愧疚,既然无法接受他,那此时就不该再继续招惹他。只要自己得知了想要的消息,就会尽快离开这里,此次来风鳌国,还能知道他活得好好的,这样就够了。 月罂站在营帐前,看着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眸子里起起伏伏的漾起无数情绪,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由于她整日跟随着童昕,并没有像先前一样与几个大男人挤一个帐篷,而是与童昕住在了一起。虽说同样都是男人,可毕竟这个是自己熟悉的,以前也一同住过,此时倒是没太在意。 当她返回帐篷的时候,童昕已经睡下,灯却并未熄灭。柔柔的烛火洒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上,使他看起来温和了许多。月罂轻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榻前,抱着膝盖坐在上面,静静地看着那个熟睡的男子,眼眸深处浮出一丝柔软。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竟然有了这么个人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刚好在买一个劣质小屏风,他当时扔给那小贩一个铜板,就将东西抢了去。她起初还恼他这么做,可后来才知道真相。 又回忆起他说书的样子,得意洋洋,讲得眉飞色舞。那时的他,朝气蓬勃,十足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后来她进了园子,与他常常相见,不过见面就吵,甚至大打出手,可能在那时两颗心就相撞了吧? 一步步走来,他们一同经历的事太多太多了,多到她可以回想一整晚。不过她记得最清楚的唯有两幅画面,一个就是她去参加少皇庆典的那一天,他突然跃到轿子上,揭开轻纱将她看着,眸子里是她永远也无法猜透的情绪。他当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而那个背影也永远刻在了她的心底。 另一幅画面便是他消失的前一天,她对他说了许多狠话,他将她扔在马上,却没有与她同行,她回头张望,发现他就那么目光沉静地看着她离去,官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空荡荡的使人心疼。 多少个夜晚?br /gt; 金竹密语第8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晚,她都会梦见这个看似顽劣却心思单纯的男子,就那么站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 月罂躺在榻上,却并未合眼,而是一直注视着对面榻上的男子,觉得心里满满的。虽然不能与他相认,可只要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知道他此时安好,她便觉得满足了。 第二天一早,月罂还在幽会周公,就感觉有人在踢她。懊恼地揉了揉眼睛,却见童昕已经穿戴整齐,脸上黑沉,估计在他眉间画个月牙,绝对就是包公转世了。 从逃难开始,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会梦到杂七杂八的事,或是逃亡,或是追杀,或是熊熊烈火,或是那个冷清的皇陵。唯独昨晚,她什么也没梦到,睡得很沉、很踏实。月罂一脸呆像地坐在榻上,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熟悉的男人,无意识地问道, “你怎么穿着铠甲?spy吗?” 她过去也常常爆出个前世的词,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都当她胡言乱语罢了,如今她只当还在园子里一样,这才脱口而出,完全没想到后果。 她不说还好,话音刚落,童昕脸又黑了几分,略微弯下腰,与她脸对着脸,看着那张呆滞的睡脸,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两下,阴森森地说道, “我一点也不累,看来你很累的样子……” 月罂缓缓地点了点头,抬手打了个呵欠,觉得身子却是乏累得很。 童昕气得火冒三丈,亏他昨天还将这小子抢了来,谁知是这么个懒蛋。想到这掐着她的脖子直接丢到了地上,低吼道, “给我出去跑一个时辰跑不完不许吃早饭”这叫怎么回事 月罂坐在地上直发懵,仰头看着童昕那张近乎扭曲的黑脸,这才慢慢清醒,她四下打量了一番,猛然间意识到此时的情况,缓缓地眨了眨眼,坏了…… 想到这噌地跳了起来,三下两下穿好了衣裳,蹬上靴子之后麻溜地跑了出去,动作那叫一个快,简直和快进的速度一样。 这回反倒是童昕愣住了,看着一溜烟跑走的家伙,诧异地呼了口气,这小子真奇怪啊,刚才那是说梦话么?他今早要去点兵,也没多想,带着长剑就出了营帐,然他刚揭开帘子就停住了脚步,那小子刚刚说了什么?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现在想想并不像是在问自己累不累呢…… 月罂来到这营地的第一天就意识到了何谓魔鬼训练。与这里相比,她前几日住的大营简直快乐得如同天堂,与这些士兵相比,自己先前被童昕训练只是小菜一碟罢了。怪不得“北苍鹰”这个名字让敌人闻风丧胆,原来平日里竟是这么训练的。 这里的每个士兵都是精锐,每个人都是层层选拔才会被挑选进来,月罂忽然觉得有些庆幸,就凭自己那点能耐,竟然阴错阳差地进了这个营地,实在侥幸。 可以说,童昕训练人的时候面冷心冷,并没有半点平时的随和。一个动作不到位,那就拉出来单练一个时辰,再不过关,那就再练两个时辰。这一整天她也不知道单独吃了多少顿小灶,最后整个练兵场就她一个在夕阳下练习。 她仰头望了望天边的残霞,忽然诗兴大发,叹息道, “自古红颜多薄命,现今最苦穿越人呐……” 正在她感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熟悉清朗的声音, “怕苦就别来当兵,回家娶个媳妇抱孩子不就好了” 月罂咧了咧嘴,上辈子绝对和他是冤家,怎么总被他逮住。讪讪地回头看去,果然是童昕那张黑脸,于是尴尬地笑道,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并不觉得苦……” 童昕浓眉微挑,斜睨着她假惺惺的模样,忽然想起有个人也常常这么没心没肺的讨好自己,不由得嘴角轻勾,竟然起了捉弄之心, “当真不苦?” “不苦不苦。”月罂连连摆手,生怕他将她赶回大营,那就更不好混出头了。 “那好,俯卧撑五百个,做完再吃晚饭” 月罂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做到“目光如刀”,这样她就可以在这可恶男人身上戳一百个窟窿了不行,坚决要戳一千个她练了大半天,中午吃的那点东西早都消化完了,此时饿得前心贴后背,竟然还要再做五百个俯卧撑 她真想跳起来揍他一顿,可是打不过;她真想指着鼻子骂他魔鬼,可是她不敢……于是,累得灰头土脸的她只能默默地趴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做了起来。 童昕闷笑了一声,看着这小子吃瘪心情竟然极度愉快,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邪恶,明明是个新兵,干嘛要这么虐待呢?不过后一想,虐待他是为了他的成长,嗯,自己是为了他好 月罂本还惦记着偷工减料,可一仰头,见对方正抱着肩膀为自己数着做了多少个,顿时觉得大脑充血,气得几乎昏死过去 第382章醉酒调戏 收费章节(12点) 第382章醉酒调戏 折腾了一天,月罂觉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她懒洋洋地趴在地榻上,连一个小指头都懒得动,可偏偏那讨厌的家伙又过来惹她, “喂你怎么不去吃饭?”童昕站在地榻旁,抬脚踹了踹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月罂也不回答,仍趴在榻上装死。 “我看你这身子骨明显没嘴皮子利索,怎么,就训练了一天就坚持不住了?”童昕仍出言惹她,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只得俯低身子,偏头去看她是不是真睡着了。 不料他刚一弯腰,月罂突然跳起,反手扣住他的肩膀,抬起一条腿就向他小腹踢去,动作极快。 她实在是恼了,若在以前,就这么个折腾法她早就与他打起来了,可偏偏此时还要忍着。而她也尽量忍了,可这讨厌鬼还是一次又一次激怒她,简直是忍无可忍了 童昕没想到她还有这等力气,也想不到她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躲得稍微慢了些,小腹实实在在挨了一下,疼得他顿时皱了皱眉。他伸手刚要抓她的脚腕,可她却迅速退开,远远地站在他对面,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看你这反应也明显没嘴皮子利索”说完向他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地出了营帐。 童昕一阵气结,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小子反了吗?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不久之后,月罂坐在桌前吃饭,也不搭理对面向她吹胡子瞪眼的童昕,吃饱喝足之后转身就走,完全没理会这个目前的主子,也是这整个军营的副帅。 童昕无语地望天,自己这是带了个什么样的家伙回来才一天就惹得他火冒三丈他急匆匆地跟了出去,却瞧见月罂坐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抬头看着星星。 正好也没什么事,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附近,也坐在了土坡上,仰头看着星星。看着看着,心里竟然平静了许多,也没刚才那么暴躁了。意识到这点,童昕忽然笑了一声,笑容却说不出的苦涩。 月罂本没打算搭理他,可听到他的笑声,忍不住偏头看去,见那双黑亮的眼睛灿如星子,灼灼地闪动着温润的光华,于是问道, “你笑什么?” 童昕摇了摇头,索性躺在了柔软的草地上,轻阖上了眼睛。从回到军营开始,他就从未笑过,可此时此刻,他竟然真心的想笑一笑。就是这么一个只相处了一天的小兵,竟然能让他麻木已久的心发生了轻微的苏醒,对此,他实在有些不解。 月罂看他一脸享受的模样,不由得撇了撇嘴,还故作神秘呢,真懒得理他。她抱着膝盖看着天边的星星,还记得这个讨厌鬼说过,他喜欢星星,不喜欢月亮,因为星星聚在一起很快乐,而月亮只有一个,看起来太孤独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偏头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现在过得算不算快乐,应该算吧,这里的每个人对他都是既崇拜又敬重,又整天与他一同训练作战,就像许许多多的星星一样,紧密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的他,应该不会觉得孤独。 童昕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传来,忽然睁开了眼睛,正与她对上,两人均是一愣。他翻身坐起,敲了敲月罂的头,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以后别没大没小的,这营地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什么,不过出去可会被人笑话的” “谁没大没小的?你做将军也没个做将军的样子,还怪起了旁人?”月罂打开他的手,显然不买他的帐。 “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童昕刚平静下来,这又被她挑起了火。 虽说童昕在训练的时候不近人情,可私下里却极体恤手下的士兵,另外,他这人不拘小节,因此整个营地也都没大没小的,平日里跟他说话也可以勾肩搭背。不过像月罂这样一来就将他气得半死的人,从古至今还就她这么一个。 “我错了”月罂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又双手合十地向他俯了俯身子,顿时让他一阵诧异。又见她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去,仍看着星星,忽然明白了她只是在敷衍自己 童昕郁闷地翻身坐起,可一见到她那双晶晶亮亮的眸子,气又少了一半。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大步流星地返回了营帐。 这两日的训练依旧如第一天一样,月罂总是会被单独拉出来训练,而童昕对她仍然毫不手软。两人似乎较上了劲儿,你看我不行,我偏要做好;你觉得你行,我总会找到办法刁难你。 众人在训练之余看着这两个活宝一样的人,实在无奈。不过自从这小兵来了之后,副帅就不再折磨他们了,多数时候都是由阿武等人带头训练,众人对此也颇感欣慰。 这一日,月罂趁着休息的时间,来到了谭勇所在的营地,将他约出来之后聊了半晌。她本来想打听打听蔡将军的情况,可这一问才知道,蔡将军在分兵的第二天就出去打仗了,谭勇一直没见过,她听完不免一阵灰心丧气。 “你既然这么想跟着蔡将军,当初为什么不直接申请做他的手下?要知道咱风鳌国的军营里,有能力就可以自主选择的。” 月罂百无聊赖地和他坐在墙根底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土,无聊得紧, “哎,当时傻了呗” “那等蔡将军回来之后,你找个机会与他说说呢?到时候咱哥俩就又能在一起了。” 月罂微微一愣,随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分都分好了,也不是过家家。” 谭勇“哦”了一声,略微有些失望。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听大营外传来一声号响,随后是兴高采烈地呼喊声, “蔡将军凯旋啦” 月罂两人噌地站起,伸着脖子向大营外张望,只见远远地跑来一队骑兵,为首的正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蔡将军。月罂兴奋地跑到了一个有利地点,和谭勇一同看着这位带着战利品回归的将军。 蔡将军到了营门外翻身下马,风尘仆仆地进了大营,根本没来得及向两边看。月罂皱了皱鼻子,心想着既然回来了就好,早晚有一天她要与他搭上话,想到这与谭勇告了别,独自回了营帐。 蔡将军此次出战夺了南月国一座城池,时间用得极短不说,还一个兵将都没有损伤,实在是大快人心。为此,风玄特地让几个大营一同为他庆祝一番,也好在训练之余乐呵乐呵。说起宴会庆祝,那些倚红楼的歌舞伎自然被招了来。 宴会当晚,月罂坐在童昕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场中吹拉弹唱的女子,对风玄的这一做法实在有些不解。于是偷偷地向前挪了挪,小声问向童昕, “我一直不明白,陛下对士兵们要求得极其严格,可为什么还要公然买下这些青楼女子?” “难道你想让整个大营全当和尚?”童昕不以为然地端起酒碗,大口喝下。在这个军营中,即便召开宴会,也会有一部分人巡逻守望,这点倒是不必担心,所以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饮酒。 月罂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果然是这样。她还以为其中有什么高深莫测的理由,像什么无间道、碟中谍之类的,原来都是她多想了。 此次招来的不仅仅是那十几个倚红楼的女人,还有些不熟悉的面孔。这些人或弹琴,或吹笛,或唱歌,各施手段,将这群士兵看得眼花缭乱。 此时夜色已深,一轮圆月挂在了天边,柔和地洒下光亮。衬着月光与酒香,月罂也有些醉了,她觉得此情此景太过美好,美好到不想去想那些讨厌的事。酒意上涌,她说话也开始不加考虑,歪着头睨视着童昕,见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场中歌舞,视线却像是没有焦点一样,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说,这么多士兵,这舞姬可怎么分呢?” 童昕飞快地睨了她一眼,已然听出她话中的几分醉意,不免有些郁闷,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触手一片冰凉, “你小子喝多了吧多了就回去睡觉,别在这儿说混话” “什么叫混话啊你刚才不还说了么,不能当和尚,那我问问不也是正常嘛……”月罂捧着酒碗,像喝茶一样吹了吹酒的表层,看着一圈圈涟漪直愣神。 “你当所有人都有那种爱好呢”童昕见她酒醉后的模样憨厚,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长这么大的,才喝这么一点就醉成了这个样子。 月罂听完歪着头思索了一阵,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咧开嘴一笑,在童昕耳边小声问道, “那你呢,你有没有那种爱好?” 童昕眉梢高高挑起,用力地敲了敲他的头,没好气地说道, “废话一大堆快滚回去睡觉” 若在平时,月罂保证瞪他一眼转身就走,可此时喝了些酒,情绪又有些高涨,哪会提前离开?她索性又凑近了一些,这回是与他并肩坐着了。她随着乐曲左右摇晃着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他的肩头,傻笑着又说, “我猜你保证有你这人一看就是个色狼”说完又歪过头向他咧嘴一笑,笑容说不出的灿烂耀眼。 童昕嘴角下拉,俨然有些不悦,看着她笑嘻嘻的模样,郁闷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阴森森地问道, “你小子是在调戏我吗?” 第383章无耻小人? 收费章节(16点) 第383章无耻小人? (二更~~) —————————— 月罂扬起脸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多少次他们都是这样对视,一个厚脸皮,一个吹胡子瞪眼,吵到最后又和好,下次再接着吵,无休止地循环。可此时呢,她认得他,他却不知道是她,这种场景越熟悉,她越觉得心头沉重。本还是高高兴兴的,可说完这些,她心里没来由的发酸,乌黑的大眼霎时便蒙了一层雾气。 “喂”童昕见她有些不对劲,扣着她下巴的手晃动了两下,却不经意地将她眼睛里的一滴泪晃了出来,吓得忙缩回了手,心想着自己手劲儿也不大啊,怎么还给弄哭了这新兵就是麻烦,都跟刚断奶似的,想必一个个在家都是公子少爷的,惯都给惯娇贵了。 月罂虽说醉着,说话不经大脑,但还是有些意识的,忙抹了抹眼睛,急声道, “这酒太辣了,眼泪都呛出来了” 童昕轻哼了一声,听她这么说也就信了,看样子还是个小鬼头罢了。不过,他对这个小鬼头确实格外看重,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是想折磨她,看着她吃瘪又觉得心里舒坦,可刚刚看到她掉眼泪,心里竟然又有些不对劲,当真奇怪。 童昕摇了摇头,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不太正常,竟然以欺负人为乐,就和以前折腾那个坏丫头一样……可是,为什么又想到了她呢,好烦…… 他拿起一旁的酒坛子,也没往酒碗里倒,而是直接灌到了肚子里。军营中的酒很烈,他喝得又猛,辛辣的液体直接滑入体内,一瞬间便有了些醉意。放下酒坛,他长呼了口气,目光有些迷离。 场地上那些花枝招展的歌舞伎,一个个跳着诱人的舞蹈,模样俊俏,躯体柔美,使那些许久看不到女人的士兵眼睛都开始发直,叫好声连连不断。童昕淡漠地看着这幅图景,对他来说简直太过熟悉,可是,他竟没有半点兴趣欣赏。每每这种时候,他都是抱着一坛子酒到远离人群的地方独饮。 “果然是你啊,小猴子”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来人坐在月罂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笑道, “怎么样,在这营地过得如何?如果觉得不怎么样就来我这边吧,哈哈” 月罂看向来人,眼睛顿时一亮,酒也醒了大半,竟然是蔡将军看来自己留在童昕身边也不错,果然能见到他,于是立即笑道, “谢谢蔡将军关心,我过得挺好的” “挺好的?那坏小子手底下的兵能过得好才怪呢”蔡将军哈哈大笑,完全不在意当着童昕的面损他。 “老蔡,这就是你不对了哪有当着我的面挖墙脚的”童昕不满意地低叫了一声,大咧咧地揽住月罂的肩膀,挑眉又说, “这小子可是个可塑之才,凭我怎么折腾他,他都不吭声” 月罂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无语地望天,真想吼他一句:你也知道是在折腾我么 由于蔡将军的加入,童昕顿时来了兴致,两人边喝边聊,笑声不断。月罂本打算打个岔问问那日南月国发生的事,可无奈这两人聊得火热,根本没她说话的地方。郁闷地叹了口气,还是再等等吧。 她又坐了一会儿,忽然有些内急,见左右无人看着,便轻手蹑脚地离开了场地,偷偷溜回了营帐。 好在今日大多数人都来参加宴会,除了巡逻的士兵,各处都没有几个人。她直接进了营帐,到了里面的隔间。由于这地方平日里只有她和童昕两个人,所以她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跑出大营找地方解决。 这营帐最里面有个小小的隔间,用布帘隔开,平日都在这里洗漱方便,从外面是看不清楚的。月罂麻溜地解决了问题,刚起身系紧腰带,忽然听见有人进了营帐,且脚步声极轻,她顿时一惊,只当是童昕回来了,忙三下两下穿好了衣裳,探头看去,却是一愣。 来人身段柔美,面庞清秀,淡淡的妆容使她看起来如同出水的芙蓉一般雅致。这人正是红嫣,那个先前在百花楼与童昕共处一室的女子。虽说童昕前次消失并不是和她私奔,可此时月罂见了她仍觉得别扭。 几乎是下意识地,月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一身浅灰色军装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脚下的靴子还沾了些泥土,看起来有点邋遢。虽说她身材不错,可怕露了馅,只能将胸缠住,此时又裹在宽大的军装里,极其平坦……和红嫣相比,自己现在倒真像个假小子了,相信她现在直接对童昕坦白身份,对方也很难认出她来。 多数女人都是爱比较的,尤其是面对一个貌似情敌的女人,总会无意识地与她比较。看清了自己此时的劣势,月罂顿时心头灰暗,嘴角下拉,极为郁闷。叹了口气之后正打算走出去,却发现红嫣左右看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顿时多了个心眼,停住了迈出去的脚步。 这营帐平日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着,那红嫣来这里一定是找童昕的。而她竟然舍弃了倚红楼,来到这军营充为军ji,除了多赚些银子,应该还会有其他目的吧……想到这,月罂几乎直接就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顿时从心里冒了出来。 那个一直包红嫣的男人,难道真是童昕吗?而红嫣来到这军营,难道是只成为他一个人的女人么? 红嫣左右瞧瞧无人,这才走到地塌前,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锦匣,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被褥之间。做好了一切之后,她又迅速地把被褥四周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被人动过。 随后,红嫣又转身走到桌案旁,背对着月罂将一包粉末倒在了茶壶中,摇晃了几下之后又放回原处。 月罂躲在布帘后面,透过缝隙看见红嫣这番动作,觉得奇怪。她没看见红嫣在茶壶中加料,只瞧见她在地塌的被子里倒了什么东西,好奇心顿时产生了。待她走后,月罂迅速跑了出来,揭开帐帘瞧了瞧,对方早就没了身影,这才返回帐中,跑到地塌前蹲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被子,只当是什么定情信物,可瞧见里面的东西时才忽然一愣,竟然是只小虫子她本来以为能看见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比如情书,或是荷包之类的东西,此时倒是有些失望。 她凝神看着那只小虫子,只见它身体胖胖的,还长着两只尖尖的牙齿,感觉咬人一定很疼。月罂偏头想了想,忽然觉得这红嫣实在恶趣味十足,弄个小虫子放人家被子里干嘛这种低级的坏事连她都不做,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温柔婉约的美人竟会做这些 一想到那两人平时应该很熟了吧,否则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举动,想到这她心情更加灰暗,于是放下被子,将那小虫子又盖上了。 “喂,干什么呢这么久也不出来?真喝醉了?”清朗的声音带着微微醉意,如陈酿的酒,芳醇而低沉。 月罂暗自呼了口气,心想着他们二人的暧昧互动,她也懒得揭开真相。反正她也是要走的,他们两个看起来也般配,何苦要在暗中使绊子。于是站起身走到桌旁,翻了两个茶碗,为两人各斟了杯茶,声音毫无波澜的答道, “嗯,有些醉了,不想出去了。” 童昕看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只当是觉得这种宴会极其无趣,不由得会心一笑。大步走到桌旁,接过她递给自己的茶碗凑到嘴边,笑说道, “还以为你被哪个女人绊住了,没想到竟早早回了营帐。” 月罂不屑地哧了一声,幻想着他与红嫣两个人暧昧纠缠的画面,端着茶盅也没心情喝下去了,言语中竟多了几分冷嘲热讽, “你当都是你呢” 童昕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完全没听出她话中的酸味,正好有些口渴了,想着将茶水一饮而尽。谁知茶水刚入口,他立即眉头紧蹙,噗地一口将茶水全吐了出来,面色瞬间转冷。他扬声向外喊了一句, “来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立即跑进来两个士兵,都是在这营帐附近巡逻的,一瞧见童昕目光阴冷,完全没了平日的温和模样,不禁对视了一眼,心里打怵, “将军有什么吩咐?” “刚才谁来过这营帐?” 巡逻兵摇了摇头,随后看向月罂,答道, “只有吴月一个人回来,并无其他人来过。”另一个士兵听完也跟着点了点头。 童昕眉心拧成了一个结,飞快地回头看了眼若无其事的月罂,声音冷得刺骨, “知道了,出去吧。” 月罂见那两个士兵出去了,正想问童昕发生了什么事,谁知对方移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领,沉声说道, “你竟然是这种无耻小人” 月罂眉梢高挑,心想着这是怎样啊,喝多了耍酒疯吗她扣住童昕的手腕,用力翻转,想将他的手打开,不料对方比她速度更快,直接将她提起丢在一旁,动作极为粗鲁。 月罂就地一翻,正滚到地塌旁,霎时恼了,两人虽然平时也这么打打闹闹,可像今天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还是第一次。另外,他们都喝了一点酒,虽说不会醉得人事不省,却也影响了几分平日的判断力。 月罂缓缓地站起身,斜睨着童昕,忽然不屑地一笑,讥讽道, “我无耻?我哪有你无耻……”明明是自己认为最亲近、最放心的人,可当初竟然什么都瞒着她,他的身世以及一切,宁肯告诉自己伪装成的这个小兵,也不肯向过去的她透露一句;明明嚷着喜欢自己,可那时就已经与红嫣藕断丝连,暧昧不清,若真那么喜欢自己,哪会在得知自己死去才一个月的时候就买下那个女人,只为了整日与她朝夕相处,尽享鱼水之欢 若没看见今日之事,她绝对不会说出这些。她素来觉得亏欠童昕,占据着他妻子的地位却无法接受他,因此即便那次看见他在青楼也没说什么。可如今,他竟然说自己无耻,实在是太讽刺了…… 童昕微仰着头,垂眸看着面前瘦小的少年,眉头蹙得更紧。那种倔强愤怒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就是因为这双眼,他那日才一定要将他抢了来。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并不觉得两人才认识短短几天,而像是很多年的朋友一样熟悉,此时此刻,他隐约地猜到了这少年的目的,这才无比的震怒。 童昕一步步逼近,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如一只觅食的豹子,一点点向猎物走来。他声音极尽低沉阴冷,又透着股无奈与失望,沉声问道, “是谁派你来的?” 月罂疑惑地看向他,不解他话中的含义,也就没有回答,又听他问道, “南月国?” 月罂略微迟疑,不明白怎么扯到这儿了,然就在她犹豫的片刻,童昕便认定了她是南月国的探子。想到这,眸子半眯,已经顾不得太多,飞快地抽出腰间的长剑直接刺向月罂的心口。 月罂正愣神间,觉得一道冷风袭来,惊得顿时睁大了眼。她迅速地后退,可却忘了后面就是地塌,一不留神就被绊倒。她仰躺在锦被上,长剑擦着她的鼻尖而过,带来的凉气使她每个毛孔都充满了恐惧。 这是怎样啊他打算杀了她么?好好的怎么突然疯了她躺在锦被上一打滚,躲开了长剑。童昕手腕一转,长剑走偏,剑尖直挑起锦被,将整片被子一分为二。 然他正想继续进攻,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样东西,即刻停住。偏头一看,眸子里更为冷然,似凝结了无数寒冰一般。他一扬手,一柄尖刀直刺入那个虫子身上,将它钉在床上,虫子痛苦地扭动着身子,极尽挣扎,却并没有死去。 童昕回想起刚进来时就瞧见她蹲在地塌旁鼓捣着什么,这才恍然大悟。他失望地转过脸,冷睨着面前的少年,已经再不想开口说一句话。缓缓地向她走近,握紧手中长剑,满眼皆是被戏耍的愤怒。 第384章被她吸引 收费章节(24点) 第384章被她吸引 月罂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酒量极好,两人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他酒后发飙,就算他真喝多了也不会这么恐怖,想到这急声说道, “你究竟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童昕停住了脚步,目光阴冷,听她说完勉强压下怒火,只想给她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他指了指茶壶,冷声问道, “你在茶水中加了什么?” “什么意思?”月罂听他这么说,视线飘到茶壶上,不太明白话题怎么扯到那儿去了。 童昕见她目光迷茫,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又说, “这营帐之中只有你一个人进来,茶水中又加了催情药,难道你要说与你没关系?” “我没加过那种下三滥的东西。”月罂收回目光,与他坦荡荡的对视,终于明白他为何这么生气了。 “那么,被子里那个两情蛊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原来那虫子叫两情蛊么,谁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童昕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太幼稚了,竟然想到她会坦白一切。他只是想给她一次机会,却没想到既然能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就绝对不会轻易承认。 想到这,童昕再没有犹豫,身子突然向前跃起,一剑刺向月罂的咽喉。 月罂吓得身子一旋,躲过了这一剑,还没等站稳,对方手腕翻转,又刺向她的前心。她左躲右闪,只剩下招架之力。她没想到童昕的功夫这么了得,看起来平日里与她切磋绝对是逗小孩的。 童昕一剑快似一剑,招招狠绝,直奔她的要害。月罂起初还躲得过来,可越来越难以躲闪,更别提还手了。再这么下去,自己非得被他杀了不可,于是边躲边喊道, “那虫子是红嫣放的刚刚她来过” 童昕动作一顿,随后眸子半眯,越发确定了她是敌国派来的细作。他反手又是一剑,同时冷声说道, “她从未来过军营,你又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看来你这些日子查探的东西很多啊” 月罂顿时语塞,她早就知道红嫣的名字,从两年前就知道,可是她该如何解释,难道要坦白她的真正身份吗?她躲闪得稍稍迟了一些,童昕一剑便刺在她的肩头,鲜血蓦地喷了出来,好在她迅速后退,否则这条手臂算是废了 事到如今,再不能隐瞒下去,她可不想死在他手上她捂着流血的肩膀,刚想坦白一切,不料帐门处飞快闪过一个身影,迅速窜到月罂身前,直接握住了童昕的手腕,沉声道, “住手” 营帐中顿时恢复了寂静,月罂连连喘息,手脚几乎没了力气,抬头看向来人,正是宴会上一直没有露面的风玄。 童昕愤怒地看向风玄,低吼道, “放开这小子是南月国的细作” “你冷静些”风玄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针对月罂,而是手掌用力,直接将他手中的长剑夺了过来,扔在一旁。 “你小子疯了?”童昕又要去夺剑,却被风玄拦住去路,对方脸一沉,训斥道, “我看你小子才疯了事情没弄明白,剑拔弩张的做什么什么时候能改掉你这毛躁的性子”风玄说完瞪了他一眼,随后向外喊了一声,立即有侍卫架着一个女人进来。 童昕见到进来的女人不由得蹙了蹙眉,沉声问道, “带她来做什么?” 被架进来的女人正是红嫣,她略微垂着头,眼里满满的都是不甘,只差一步就做到了,只差一步他心里就只能有自己一人了,可偏偏这么倒霉,她死也不甘 风玄见他恢复了冷静,慢慢地透了口气,转身坐到桌前,缓声道, “让她自己说” 红嫣冷笑了一声,使那张娇美的面颊露出一丝邪恶。她抬头锁着童昕的眼,唇角轻勾,浅声叹息, “看来我们这辈子是无缘了呢……”说完转过头去,并不回答。风玄见她不想说实话,只得冷冰冰说道, “我们放出去的探子有人叛主了。” 童昕飞快地看向风玄,从他冷凝的眼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再看向红嫣时,全部了然, “是你透露了我军的消息?” “不是”红嫣一口咬定,面目有些扭曲, “我只是想得到你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风鳌国的事” 风玄正襟危坐,轻睨着红嫣,淡声说道, “这次将你们这些探子收回来,就是为了查出内鬼。刚刚宴会时只有你一个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你刚走不久,就有敌军偷袭我军后方营地,还好我提前部署,否则此时你我还能这么安稳地对话么” 红嫣柳眉高挑,对他这番话并不认同,立即反驳道, “我刚刚离席只是来这营帐给他下药,并不是为敌军提供情报的” 童昕眼神一晃,忽然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没有像风玄一样追究叛主的事,而是指向床上那个不住扭动的蛊虫,冷声问道, “那两情蛊也是你放进去的?” “没错我用血喂了它两年,只要它爬进你的身体里,你眼里心里就只能有我一个人了可恨功亏一篑,我两年的努力全白费了”似乎是意识到秘密泄露,红嫣已经没了起初的平静,将这些年的不甘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会为风鳌国效力,才会委身青楼为你打探消息,可你却根本不在意我这些年我忍辱负重,天天遭受旁人的嘲讽,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伴你左右,可后来才发现,你的心早给了旁人我不甘心好在有人给了我这种蛊,说是能牢牢地抓住你的心,可我偏偏这么倒霉,竟被你们抓住你杀了我吧,如此也算一了百了,我不欠你什么,我会让你欠我一辈子”红嫣情绪激动,压抑了若干年的苦楚全部爆发出来,生生喊得两眼通红。 偌大的营帐中,只有几个人各自不同的喘息,童昕凝视了她许久,目光中满是失望,他轻声开口,似乎有些无力, “你可知两情蛊还有什么其他用处?” 红嫣呼吸起起伏伏,难以平静,仰头看着这个深爱的男人,一言不发,等着他的解释。 “两情蛊以一人之血养成,制成之后送入另一人体内,确实可以让对方忘记一切,只记得饲养蛊虫之人。但是,只要二人身心相通,便会同时暴毙而亡,这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为争夺不喜欢自己的人所用的最终法子,这样对方永远不可变心,两人也永远会在一起。你这么做,是想与我同归于尽么?” 红嫣立即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目光中充满了惊恐, “不是的绝对不是那个人没告诉我这些,只说你会只喜欢我一个,并没有说我们会死” “是谁给你的蛊?” “是南月国的三公主”还记得那次她看着童昕追一个少年而去,正郁闷间,门前恰好经过一个红衣女人,那人问她想不想得到对方的心。她一时心急便接受了对方的法子,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那女人搞的鬼,为的就是让他们两人双双毙命吗? 月罂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眼前的情形,听闻是南宫绯雪弄出这么阴险的东西时,顿时怒从心生,这该死的女人,生前坏事做绝,连死了都不放过她等自己有朝一日真的死了,一定到黄泉路上找她算账 童昕听她提到南宫绯雪,也是心中大怒,若不是她,那丫头也不会被活活烧死他攥紧拳头,可却没地方发泄,那阴险的女人早就死了,他想报仇都无处可寻,这口气一直闷在心底,永远也散不去。 “既然真相已经明了,那就按军规处置。来人,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让那些女人也都看看,背叛我军是什么下场”一直冷眼旁观的风玄忽然提声喊道,面色冷漠,丝毫不近人情。 侍卫立即领命,就要将红嫣拖下去,谁知刚刚一同走进大帐的一个士兵忽然一扬手,几枚暗器直奔风玄的咽喉与心口,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 风玄大吃一惊,立即从原地跳起,衣袖一甩,将那些暗器卷了起来丢在一旁。不料对方刚放出几枚暗器,其余的又再次飞出,直奔风玄。眼看着他躲闪不过,童昕忽然拾起长剑,挥舞着上前,想要为他拦下,然而,一个身影飞快地迎了上来,将这两人都护在身后,十几枚暗器齐齐扎在这人的身上,奇异的幽香混合着血腥味一同飘来,轻纱的衣裳瞬间被暗黑色的血液染红。 仅仅一瞬,整个营帐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这种静让人心慌意乱。童昕手握着长剑,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女人,许久才低唤出一个名字, “红嫣” 拦下这些暗器的人正是红嫣,她刚刚挣脱了侍卫,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红嫣背对着那个深爱的男人,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唇角却不经意地勾出一个极浅的弧度。她活着便是为了他,如今死了,却想听凭自己的心思,这辈子,真的活够了。 两旁侍卫缓过神来,立即上前将那士兵按住,迅速地将他绑了起来。风玄面色凝重地睨了眼红嫣,随后大步走到那士兵面前,沉声道, “抬起头来” 侍卫将那人架了起来,风玄这才看出这人是谁,原来是另一个青楼女子,只是今日宴会她说身子不适不能来,此时却在这里出现,又是乔装打扮,略想想便清楚了。 那女人见行迹暴露,又没得逞,嘴唇一动就要咬破齿间的毒药。风玄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扣住她的下颌,示意两旁的侍卫将毒药取出,敛眉问道, “你 金竹密语第8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何人指使?”此时已经不用再问她的身份了,她必然出卖了风鳌国,泄露了消息,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同伙,又不知是受谁指派而来的。 那女人冷冷一笑,斜睨着风玄,不屑地答道, “就凭你还想和我们幻幽宫作对,实在太可笑了。” 风玄眸子微凛,原来她是幻幽宫的人,怪不得能使出那种奇毒, “你的同伙呢?” “杀你还需要同伙吗?只是我一时失手罢了,否则你现在早就和那个蠢女人一样归了西” “带下去仔细拷问”风玄抬手示意手下将这女人拉出去,随后转身看去,见红嫣已经面色发青,嘴唇变成了紫色,人事不省。 几名军医接到消息立即赶来为她把脉,不过均是摇头叹息,说这毒罕见,一旦沾染血液便会瞬间散播毒素,几日后,毒素侵蚀五脏六腑,人也就完了,怕是活不了了。 风玄漫吸了口气,回想起刚刚她挡在他们二人身前的样子,眼眸轻轻阖上,她这是在主动寻死……他吩咐手下人将她抬回那个别院,让人好生照看,随后走到童昕身旁,轻声道, “她确实走漏了我军的消息……” “我知道。”童昕望着侍卫们处理着地上的血迹,黯沉得如同墨汁,闷闷地又说,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了这念头不惜做任何事,那次我尽量挽救,可还是损兵折将……是我的错……”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曾威胁过他,如果不与她在一起,就会把风鳌国即将偷袭他国的事情透露给对方。童昕没想过她会这么极端,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到的作战消息,因此也没太在意,与她吵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不料那次她恼羞成怒,果然将他们的计划透露出去,不过她却不知道那次偷袭就是童昕带领。因为她的胡闹,不仅损伤了许多兵将,童昕也受了伤,她这才感到后悔,并向他保证再不会做伤害他的事,而童昕也没将这事告诉风玄,只想着留下她的一条命。如今他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才重重落下。 风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好再说什么,人都活不成了,说那些还有什么用呢?他叹息了一声之后,提步离开。 这一闹,整个大营全都没了开宴会的兴致,不过多数人也都知道了,那些所谓的青楼女子不过是风玄暗藏在各处的探子,这次是为了抓住叛徒才将这些人聚在一处,结果确实抓到了人。 待众侍卫离开之后,营帐中又恢复了寂静,童昕长叹了口气,对红嫣的死虽谈不上伤心,可心里也有些不忍。毕竟相处了若干年,那女人虽说有些极端,可对自己却不错,只是他一颗心全系在了那丫头身上,对旁人实在提不起兴趣。 一想到那个人,童昕陡然惊醒,刚刚险些错怪了那小子他四下望去,哪还有月罂的身影,一时间心脏瞬间收紧,想也没想地飞奔出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着急,只是觉得心中纠结,回想起刚刚一剑剑刺向她的画面,暗骂自己鲁莽而最后那一剑,像是还刺中了她…… 就在童昕各处寻找月罂的时候,她已经被拉到了一个营帐中。刚刚她看到了红嫣的死,又看到了童昕眼中那抹失落,心里乱乱的十分烦躁,这才趁着众人收拾营帐的时候悄悄离去,恰巧遇见了在外面徘徊的蝶香。 蝶香将她拉到一个帐篷中,这里正是那些青楼女子暂时的休息场所,此时夜色已深,里面却空无一人。 “人都哪儿去了?” 蝶香睨了她一眼,轻抿了抿唇之后答道, “赚钱去了。” 月罂脸上一红,觉得自己又问了个没脑子的问题。不过刚刚看到那一幕无间道,确实让她震撼,风玄果然如她所料,收买了那些青楼女子为他做事,提供各地重要的情报。 蝶香见她肩头染血,眉头轻轻蹙起,嗔怪道, “一次次的总是这么不小心,将来满身是伤,看哪个男人还敢娶你”说完回身去取药箱。 月罂轻轻一笑,觉得越来越喜欢她这个人了。来到这个世间之后,仔细数数,对她好的人还真是有数。她与蝶香也算萍水相逢,她却对自己如此挂心,委实难得了。听她这么一说,月罂忽然目光苦涩地回道, “敢娶我的男人早就入土了……” 蝶香手上动作一顿,嘴唇抿得更紧,随后提着药箱回到她身旁,边为她解着衣裳,边小声说道, “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 “我知。”月罂轻笑了笑,不再多言。她们前些日子一同相处了许多天,彼此也说过一些各自的事,只是并未表露身份。 月罂对她说过自己深爱的男人被人害了,可却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一直在四处打探,蝶香此时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 蝶香默默地为她处理伤口,好在伤口不深,只浅浅地刺进一些,并没伤到筋骨。包扎好之后,她又握住月罂的手,眸子里满是关切, “你确定要在这军营一直呆下去吗?这里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 “有些事明明知道,可还是要做啊。”月罂反握住她的手,笑容灿烂,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问, “对了,姐姐见到喜欢的那个人了么?” 蝶香眼眸一黯,摇了摇头, “见过又如何,他装作不认得我……” “为什么?难道是他嫌弃你吗?”即便不能在一起,也不该装作不认得吧?打个招呼也没什么啊。 蝶香苦笑了笑,坐在月罂身旁,轻声答道, “大概吧,我毕竟是从青楼中出来的,如何能配得上他……”她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卷翘起来,看起来格外清秀可人, “算了,不提他了,怪恼人的。” 月罂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强装笑颜, “没事,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不差他一个以后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到时候气死他” 蝶香扑哧一笑,心底那点郁闷之情倒是散去许多,点了点月罂的额头,笑骂道, “你这坏丫头,生生长了张不饶人的嘴” 月罂揉了揉鼻子,嘿嘿直笑,两人的谈话倒也冲淡了许多心头的烦闷,若刚才没有遇见她,自己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郁闷呢。 两人躲在这个帐篷中聊了许久,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笑声不断。也不知过了多久,月罂觉得天太晚了,这才与她道别,说是改日再去那别院找她,随后独自回了营帐。 她站在门外许久,犹豫了再三才装作一脸无事地走了进去,不料里面竟空无一人。想必刚刚经历了红嫣的事,他现在心中伤感,去别院陪她了吧?这念头刚刚产生,她便觉得心口有些闷,一口气提也提不上来,咽又咽不下,憋闷得厉害。 她坐在榻上,双手抱膝,目光茫然地看着对面那张空榻许久,最终长叹了口气,管他呢睡觉 当童昕一身疲惫地回到营帐的时候,赫然发现他找了整晚的人正睡得天昏地暗,被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顿时,他既无语又无奈,不过一直揪着的心从见到她起才稍稍放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将被子为她盖上,又仔细掖好。本想着做完一切离开,可偏偏脚像是扎了根,动弹不得。 他蹲在地榻旁,看着熟睡中的少年,目光一点点柔和了下来。这张睡颜,明明是极不熟悉的,可是却让他实在挂心。刚刚他的震怒,不仅仅因为将她当成了细作,更多的是失望。隐约地,他似乎将这个别扭的少年看成了那丫头的影子,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可却总是在他眼前重合。 那双纯黑的眼睛,那别扭的性子,那永不屈服的目光,一切都让他几近崩溃。他想逃开,可却又被她吸引,在得知她是敌国派来引诱他的探子时,他简直认为被戏耍了,他无法忍受和她很像的人竟然来戏弄自己…… 睡梦中的少年眉头紧蹙,像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梦中还低低的念着什么。童昕犹豫地伸出手指,抚平她的眉心,随后长叹了口气。视线移到她的肩头,那里还沾着点点血迹,顿时眼眸更黯,自己都做了什么啊,竟然出手伤了她…… 第385章险些露馅 收费章节(12点) 第385章险些露馅 童昕想看看她的伤势,手指刚触碰到衣裳,她却忽然轻吟了一声,随后翻了个身。他只得又绕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衣裳,却发现早已经包扎好了,这才暂时放了心。 本想着起身离开,可视线扫到她如脂般细滑的肌肤上,不由得一愣,这小子怎么细皮嫩肉的,跟小姑娘似的。虽说两人都是男人,可童昕仍有些不自在,迅速拢上她的衣裳又返回自己的榻边,脸上竟有些发烫。 他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月罂一眼,暗自呼了口气,为什么刚刚那一瞬间,心脏竟然跳得这么厉害,明明是个男人……自己该不会转了性子,喜欢上男人了吧? 这念头刚刚闪过,童昕顿时白了脸,忙用力拍了拍脸使自己清醒。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看来这些天经历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让他整个人都变得不正常了。想到这,他又用力晃了晃头,似乎想把那些奇怪的念头都甩掉一样。 这一晚,月罂梦见了许多不愉快的事,虽然睡得很沉,可却很累;而童昕则不然,他梦中的画面都很甜蜜,可是梦中的人竟然是与他住同一营帐的少年,梦中的二人嬉笑打闹,简直比情侣还要幸福。 第二天清晨,还没听到号响,童昕就从睡梦中惊醒,他是真正意义上的惊醒怎么会梦到这么荒谬的事,两个大男人你侬我侬,甜蜜的拌嘴,这、这简直太惊悚了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随后看向对面地榻,却是一愣,上面已经没了月罂的身影。 他飞快地拢好衣裳跳了过去,发现她的包袱还在,这才呼了口气。后一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因为这个少年变得患得患失的,实在太怪异了。他睨视着地榻上零乱的被子,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月罂不喜欢叠被子,即便在军营中也是一样,总是随意的铺在榻上,美其名曰:晚上还要铺开,这样省事。以前在营帐中会有人查这些,每次都是谭勇提前为她叠好,几次之后,月罂觉得过意不去,也就歪歪扭扭的叠上应付。 如今到了童昕这里,又没有人进来查他们二人,她自然每天都将被子随意一丢,省事省力又省心。童昕将被子铺平,仔仔细细地叠了起来,纯黑的眼中泛起柔和的光芒。然在他抖动被子的时候,里面忽然掉出了一粒珠子,上面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看起来极其昂贵。 童昕起初并没在意,将它拾了起来仔细瞧了瞧,心想着这小子倒是有些宝物。可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珠子有些眼熟,凝神想了片刻,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慌乱。他又细看了看,心底一沉,攥着珠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薄雾依稀,训练场上只有一个慢慢跑步的少年。月罂身穿军装,这些日子早已经习惯。她刚刚醒来时就看到童昕眉头紧蹙地睡着,只当他是清晨刚刚回来,也没打扰,而是轻手蹑脚地出了营帐。 月罂边慢慢跑着,边理顺着思路,她一直对昨晚那件事耿耿于怀,虽然知道童昕并没有认出自己,若换了她,她也会对一个陌生人起疑心,可她就是觉得委屈,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他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她,实在有些心寒。 月罂跑到木桩前开始压腿,这些日子的练习让她身子灵活了许多,也没起初训练时那么费力了。她刚把腿架在木桩上,一个人影即刻出现在面前,挡住了薄雾后的阳光,她整个人瞬间就陷入这团暗影之中。 月罂垂眸睨了眼来人的黑色的软靴,便猜到了对方是谁,也没搭理,而是自顾自的压着腿,神情淡漠。 童昕本还带着满腔疑问,可面对她时,竟有些慌乱,一颗心扑通通的跳着,真希望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他清了清喉咙,并没直接开口询问,而是随意问道, “你没看见我?” “看见了。”月罂轻声答了一句,仍不抬眼看他。 “看见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话”童昕声音一提,没来由地有些心烦,他喜欢她与自己笑或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即便吵闹也是好的,可他不喜欢她这种冷漠的态度。 月罂闻言忽然停下,略微抬头,与他幽黑的眼眸相对,淡淡地一笑, “将军,早啊”说完又开始压腿。 童昕一阵气结,这算什么啊他一下子握住月罂的脚腕,阻止她再动,却发现这脚腕细得很,一点也没有其他人那么大的骨架,真不知道这幅小身板是如何承受这些练习的。 “我问你,这珠子是哪来的?”他指尖捏着那颗小小的珠子,目光有些复杂,既期盼又有些害怕。 月罂飞快地睨了眼他手中的珠子,心底一惊。他先前送给她一个用冰玉刻成的小贝壳,这珠子正是里面的夜明珠。她从逃亡开始,那个小贝壳就一直贴身放着,因为舍不得留在园子里,所以一直带在身上,然昨天她跑步时摔了一跤,回去之后才发现那个贝壳竟磕掉了一小块,里面的珠子也不见了,顿时一阵心焦。 她昨天找了许久也没有它的踪迹,以为再也找不到了,不料今日竟在他手中出现,不过看样子他并没有发现那个贝壳。想到这,月罂平缓了一下心神,回忆起他说过这珠子的来历,便镇定自若地回答, “这是西域的夜明珠,极为罕见珍贵,我偶然间得到了一颗,怎么?” 她回答得坦坦荡荡,像是没有丝毫隐瞒,让童昕眼中那点期盼一点点消失干净,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失落。他犹豫了一下,仍有些不甘,只得又问, “你是如何得到的?” 月罂眉梢挑高,一把夺过珠子,没好气地回道, “反正不是抢来的偷来的,难道你还要因为一点蛛丝马迹就找我的麻烦?”月罂说完故作气恼地一转身,直奔营帐而去。 童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仍保持着刚刚的动作,许久之后才收了回来。看来昨晚的事她还记挂着呢,要不也不会这么生气。至于那个珠子,也许真是碰巧吧……可为什么,最近那丫头的身影总是在脑海中浮现,他们的过往也并没有淡去,而是越来越清晰。他有时在梦中却感觉到极其真实,也不知何时是梦,何时是醒,真希望梦境化为现实,毕竟梦中还有她…… 月罂攥紧珠子急走,心中也忐忑不安,她只能以生气的形式逃开,因为再被问几句,自己保证会无言以对。进了营帐之后,月罂迅速将珠子塞进那个贝壳中,随后又在外面包了几层布,最终放在了包袱的最底层,如不是故意寻找,相信没人能拆开来看。 做好一切之后,她更确定了一件事:一定要尽快离开了,否则早晚会露馅正愣神间,童昕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瞧见她目光纠结,呆愣愣地看着一处地面,不由得心中一软,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 “你受了伤,这几日不必再去训练了,留在营中休息吧。”说完取过长剑,转身又出了营帐。 月罂并没有苦撑着训练,这毕竟不是她来军营的主要目的,既然他给自己放了假,那就要尽快去打探消息好了。想起昨晚蔡将军喊她小猴子时的亲切模样,便猜到他对自己印象还是不错的,正好趁此机会接近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傍晚的时候,月罂轻车熟路地来到了蔡将军所在的营地,正赶上对方训练刚刚结束。蔡将军在场地中纠正几个新兵骑马的方法,对他这么个大忙人来说,极其难得。月罂凑到附近,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几人,只等着对方结束之后自己再主动过去搭话。 不料蔡将军首先发现了她,先是一愣,随后向她招了招手,硬朗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小猴子,你怎么来了?”一开口就叫她的绰号,让旁人看起来两人关系倒是极其亲密。 月罂也没在意,笑嘻嘻地跑到他身旁,恭敬地打了声招呼之后,站在一旁也不再打扰他们。 “那天因为意外你也没练上马术,来,现在让我瞧瞧”蔡将军说着让士兵牵来一匹白马,直接把缰绳塞到月罂手中。 月罂知道他喜好骑射,也没推辞,接过缰绳之后翻身上马,随后向蔡将军笑了笑说, “技不如人,蔡将军莫要取笑。” 蔡将军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与其他人退到场地一旁,倒是对她即将开始的表演很是期待。 月罂先是带着马在场地中慢跑了一圈,随后加快了速度,探身取下弯弓,在马上搭箭松手,一支箭蓦地飞出,直刺进靶子。 蔡将军满意地点了点头,按一个新兵的标准来说,这少年确实要强过其他人,的确很有可塑性。可无奈她已经被那坏小子抢了去,这么好的一根苗子,可别让他带坏了啊 月罂看着那一箭虽未中红心,但好歹也扎在了靶子上,不算丢脸。偏头又向蔡将军看去,见对方满眼皆是喜欢,心里这才放松了许多。 (今天有二更~~) 第386章童昕吃醋 收费章节(12点) 第386章童昕吃醋 (二更~~) 月罂坐在马上,向蔡将军展颜一笑道, “让将军见笑了” 蔡将军哈哈大笑,向她走来,边走边说道, “你小子不错嘛我果然没看错人” 月罂心头有些得意,心想着这么一来他对自己的印象又好了许多,套话也更容易了些。正合计着一会儿就顺便问问,不料刚把弓箭挂在马背上,忽听远处传来一声低吼,吓得她一哆嗦, “给我滚下来” 调转马头看去,正是童昕。他急匆匆地从营门外走进来,脸上黑云密布,不知谁又惹到他了,简直像只发怒的豹子。 童昕大步走到近前,也没理蔡将军,握住月罂的脚腕,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月罂手撑着马背,顺势跳到草地上,恰好撞到了受伤的肩头,疼得一吸气,怒气顿时上涌,向他吼道, “你有病吧” “我看你才有病我让你在营中休息,不是让你来这里显摆的,给我滚回去” “我如何显摆了”月罂又吼了一声,完全忽略了此时的情况,此时附近的士兵纷纷聚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清楚这两人怎么了。 童昕气得直磨牙,指了指一旁的战马,又问, “不是显摆为什么骑马?为什么射箭?为什么……”为什么对那男人笑?不过这一句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蔡将军见状忙上前几步,到了两人中间,企图打个圆场, “是我让他练的,这不正好遇见了吗” 童昕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更气。他知道蔡将军从第一天起就看中了这小子,只是被自己抢了来,这些日子这小子也经常跑到这个营地,起初他没在意,可今日实在是恼了,自己的兵凭什么要对别人笑,在别人面前显摆能耐 他并没有因为蔡将军的解释而舒心,反而心中更是纠结,甚至还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气得他又向月罂吼道, “跟我回去” 月罂拍了拍身上的土,冷眼看着这个黑脸的男人,倔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反吼道, “不回” “你敢” “就敢” “这是命令” “那又如何?陛下说过,每个兵都能自主选择营地,只要那里的将军同意,就可以留下我要留在蔡将军这里” “你……”童昕气得身子颤抖,这不仅仅是没面子的问题,最可气的是自己手下的兵竟然不想留在自己的营地中,这还从未见过多少士兵为了进北苍鹰,不分日夜的刻苦训练,只为了能在半年一次的演练比赛上被自己看中,可这小子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蔡将军脸色一变,虽然他极想要这小子,不过此时的情况却实在不妥。只得又继续打着圆场, “小猴子,你别闹了,快随副帅回去,有什么话好好说,别闹得这么僵” 月罂紧抿着唇,气得连连喘息,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为什么总遇见他还总被他气得半死明明快问到真相了,可他偏偏来这里闹,总是要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今日若是回去,怕是再难来这营地,也更难知道真相了,她要何时才能为花寻报仇 一想起那个笑容妩媚妖艳,待自己极近温柔随和的男子,她就觉得眼眶发酸,斜斜地睨着童昕,眼泪竟然一颗颗掉了下来。 童昕本还怒火滚滚,然看到她眼泪掉下的那一刻,一颗心瞬间收紧,像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怒气霎时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懊悔与自责。为什么又惹到她了呢,本来昨天的事就没向她道歉,今天又冤枉了她…… 可是,他就是气啊明明肩头受伤,她竟然还笑嘻嘻的拉弓射箭,如果伤口裂开该怎么办何况,她对自己冷言冷语,甚至大打出手,可对这蔡将军总是笑颜相对,还说要留在他这里,他如何肯依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不清楚副帅怎么会和一个瘦小的士兵对峙,听那小兵的意思,好像是要来蔡将军的营地,对此更为不解。 童昕扫了眼四周,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了,于是上前一步,忽然将月罂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地出了营地。管她说要留在哪儿呢,他不允许他手底下的兵,永远也别想去旁人那里 蔡将军长长地呼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何闹成这样,昨晚喝酒时明明还不错啊啊对了,昨晚抓到了内鬼,两人像是还发生了什么误会,难道是还未和解?他问向贴身近卫,这才得知了昨晚的详情,明白了这小猴子为什么要来自己的营地,原来觉得被误会伤心了啊 蔡将军这样一想,倒是完全想通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吵架?副帅也真是的,平日里待人也宽容大度,怎么还和小兵一般见识 这两人走后,营地上的人又各自散去,不过却传出了一个又一个猜测版本。其中最极致的版本是:一个新兵能力超群,在演练的时候被蔡将军和副帅同时看中,可蔡将军毕竟官职要低些,只得把人让给对方。可副帅训兵太严苛,跟魔鬼教官一样,这新兵受不了那种非人的虐待,竟然趁着训练之余逃了出来,哭求着蔡将军收留他。结果副帅找不到人大怒,直接带着兵器来军营要人,威胁新兵跟他回去,可新兵吓得一个劲的哭,死也不肯回。蔡将军虽然有意收留,又架不住副帅的压迫,于是只得忍痛割爱地看着那两人离去。 从此之后,“魔鬼教官”这一称号,又光荣地落到了童昕身上,这次事件也被越描越黑的广泛流传…… 月罂被他扛在肩头,大头朝下,险些呕出来。不过她并没挣扎,只是觉得心里太苦了,不仅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心事,连对她好的那些人,她都不敢相见。也不敢暴露身份,也没能力为花寻报仇,只能隐姓埋名地留在异国军队里,实在是窝囊。 好不容易遇见个熟悉的人,可是无法说出实情,对方又这么吼她,昨晚又险些杀了她。月罂越想越憋屈,趴在他肩头放声哭了起来,她除了那天醒来将花隐误认成花寻这般难过的哭,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着心事,如今眼泪一掉,再也忍不住,哭得直咳嗽。 童昕眉心拧成了结,尽量选择人少的小路,扛着她飞快地向自己营地跃去,一言不发。一颗心早就被酸楚心疼溢满,再容不下半点怒火。 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营地,直接进了自己的营帐,将月罂放在地榻上,随后蹲在她面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月罂抹着眼泪,仍不住抽泣,脸上满是泪痕。 “对不起。”童昕没头没脑地道歉,让月罂哭声一顿,随后又继续抽泣。 童昕有些着急,他本来就没哄过人,对面前这个少年更是无奈,只得又说, “昨晚和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见对方仍不理他,叹了口气又好声说道, “不过你也真是的,哪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离队?还当着那么多人说这些,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就你有脸,我就没脸?那么多人面前吼我,昨晚还拿剑刺我不分青红皂白,我凭什么要留下来受这鸟气”月罂连声嚷着,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她对着旁人还能装得下去,可面对他时,总是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来,似乎是觉得两人太熟了,一切都成了习惯。 正是由于她在他面前与先前一样,所以才会让童昕感觉到熟悉,也越来越被她吸引,而她却并未注意到这些。 童昕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兔子眼,想笑又不敢笑,怕她更急。他用衣袖擦了擦她的眼,声音陡然软了下去, “我错了还不行?” 月罂见他一脸郑重,煞有介事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过分了。可她就是气不过,凭什么他总是对自己大吼大叫,而且还总搅乱她的事于是哼了一声,翻身躺在榻上,将被子盖上,闷声道, “你走吧,我睡觉了” 童昕诧异地呼了口气,也不知道她究竟还气不气,不过也不敢再惹她,站起身又看了眼月罂,最终轻叹一声回到自己那边的地榻上,和衣而卧。 月罂躲在被子里,觉得身心疲惫,经过今日这么一闹,今后要如何再接近蔡将军呢,看来还要想其他法子…… 接下来的几天,风鳌国再次出兵与南月国交战,而对方出战的人却是左丞相于凌。按理说,她平时不会带兵作战,可此时女皇不在,槐南王对战事又漠不关心,只是做些修修宫殿这样可有可无的举动。 于凌本就衷心爱国,如今看到风鳌国屡屡侵犯南月国边境,又连占数城,这才自告奋勇要带兵迎战。槐南王仍是采取无所谓的态度,你爱打仗就去打吧,我给你派兵就好了。于是她这才带着十万大军,一路到了两国边境处。 于凌虽说久未带兵,可她手下却有一批衷心的将士。这些人以前就跟随她南征北战,如今听闻她再次带兵,这些人都从各处赶来,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第387章不要他死 收费章节(12点) 第387章不要他死 这几天,战场上出现了胶着的状况,两面的实力不相上下,多次对战均未分出胜负。受伤的士兵们一批批送回营帐,军医们忙得焦头烂额。 月罂算是童昕的亲卫,也无需亲自上战场,这倒也让她不必那么纠结。不过她这几日常常往伤员的营帐跑,最起码还会帮忙包扎伤口,也能为军医们分担一些。童昕也没拦着,此时战况紧急,他整日在风玄的营帐中,也没时间管她。 一来二去,月罂倒与这些士兵们熟识了许多,众人也都对这个机灵的小兵产生了好感。月罂与他们交谈中得知了许多事,例如南月国的苛政,百姓生活的艰难,官府的压榨以及不分年龄大肆征兵,这些都是他们逃到风鳌国的理由,而他们现在与南月国的士兵们作战,心情自然极为复杂。 月罂每每听到类似的事,心情都颇为沉重,没想到这些年南月国竟是这样的,她身在皇城,却并不知道这些,原来平时听到的都是些歌功颂德的假话。她虽然见不到战场上的血腥,可还是不忍心看到两国厮杀,看着一批批送进来的伤员,不由得眉头紧锁,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头呢…… 由于战况紧张,月罂这些天也一直没见到蔡将军,更谈不上与他说话了。不过面对两国战争,看着眼下的惨况,不断丧失的生命,她不得不暂时压下了自己的心思。 当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营帐中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这些日子童昕虽然很忙,但这么晚了没回来还是第一次。她出去询问了巡逻的士兵才知道,他半个时辰前带兵出去作战了。 她听完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按理说,她算他的贴身近卫,他亲赴战场理应带着她,可他却将自己留下,实在琢磨不透。月罂抬头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个时辰天就快亮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此时完全没心情休息,她在营帐中走来走去,心里乱成一团。后来实在忍不住,牵来一匹战马,正准备亲自去瞧瞧,不料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 过了不久,一队骑兵飞快地冲了过来,到了营地中纷纷下马,眉头拧成了死结。月罂看见为首的正是阿武,正想上前询问童昕的情况,然看到后面抬着的人时,即刻止了话。 两个脸上染血的士兵抬着担架小跑着进了营帐,而上面躺着的人正是脸色苍白的童昕,此时已经昏迷不醒。月罂心口顿时一阵抽痛,紧跟着跑了进去,吓得手指冰凉。 士兵将他放到榻上之后,她才发现童昕胸前插着一支断箭,漆黑的铠甲已经被血浸染了一大片。军医们立即赶到,迅速地处理着他的伤势,每个都眉头紧锁,整个营帐虽有许多人,可均是一言不发,一片寂静。 月罂问了阿武才得知,原来童昕趁着对方大军休息的时候,打着风玄的旗号进攻。对方听说风鳌国国主亲自领兵作战,派出更多人马迎战。 而此时,风玄则带着一队骑兵悄无声息地绕到敌营后方偷袭,由于对方营地中留下的兵将变少,短时间内就被冲破。但于凌在战场上发现情况有变,迅速撤兵,这才做出及时补救。 对方撤退之后,童昕并未追赶,他知道此时风玄应该已经全身而退。然混乱之中,也不知哪里放出一支冷箭,趁乱刺进了童昕的胸口,他虽然做出极快的反应,可仍被暗箭所伤, “副帅中箭之前,像是去捡什么东西,随后就被冷箭射中了。”阿武大致说了说当时的情况,最后又补充了这样一句,也对童昕当时的做法感到不解。 捡了什么?月罂听完疑惑地看向童昕,视线从他身上扫过,见他手中紧紧攥着什么,露出的部分是一段蓝色的穗子,心脏霎时疼得紧缩。 这穗子是她曾给他编的,那时慕离随军出征,她送给慕离一个平安结。童昕看过之后一直吵着说她没送过自己什么,月罂无奈才给他编了这么个东西,倒有几分打发胡闹孩子的意思,可童昕却乐得合不拢嘴,当成个宝一样一直挂在了剑上,一挂就是两年…… 她来到军营后,见他平时用的剑上还挂着这个穗子,只是有些磨损,看起来很旧,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如今听说他为了捡这个穗子不小心中箭,一颗心像被紧紧地攥住一般,疼得窒息。 她又气又恼,心里不住地骂他傻蛋,试图将那穗子拿下来,可他却死也不松手。为什么这么傻,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执迷不悟战场上随时都会遇到危险,他比谁都清楚,可为什么还要捡这东西一个破穗子真就这么重要吗 “是毒箭”军医一声惊呼,顿时让营帐中的所有人吸了口凉气,也让月罂从烦乱纠结中惊醒。 铠甲尽数除去,里面的肌肤一片青紫,冒出的血也呈现出暗红色,一看便是毒箭所伤。 阿武眼睛通红,向军医吼道, “还不快解毒” “这不是寻常的毒,我们手中并没有解药”其他军医也有些慌乱,试图压住四周肌肤,抑制毒素蔓延,可作用甚微。 “那解药在哪儿?” “这个……这毒罕见,寻常地方并没有解药。我们只能为副帅服下其他化解毒素的药丸,至于是否有用就不清楚了。” 军医话音刚落,帐门忽然被打开,风玄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看到榻上紧闭双眼的童昕,他脚步一顿,生生地停在了原地。这支箭,本应该是刺在自己身上的,可他却替代了自己 月罂耳畔只回响着军医所说的那句话,再没有其他声音。她看着昏迷中的男子惨白的面颊,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会这样她已经看着一个深爱的男人死了,她再不许失去任何一个喜欢的人 “你在做什么”风玄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众人视线一齐聚在月罂身上,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月罂一口口地吸着毒,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她只知道前世被蛇咬过之后,也是这么吸出的毒素。不管怎样,她不要他死,哪怕只有一点机会,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毒发身亡 一个军医立即缓过神来,急声道, “千万别吞咽”几个军医都知道可以将毒素吸出缓解,可谁也不会主动做这种事。要知道这种毒一旦混合着口水吞咽下去,即刻就会渗进五脏六腑,所以他们不想冒这种风险…… 风玄凝眉看着眼前的情景,一颗心简直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这两人相处时间这么短,她竟然肯为他不计生死,实在令人诧异。不过他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认识了几年,并且将对方放在心里许久许久,即便她不承认,可童昕在她心里的分量也是与其他人等同的。 月罂并没有想这么多,她此时眼前只有他一个人,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掉,她真的没有信心再次面对死亡了…… 这样过了许久,直到他身上那团青紫色变得很浅很浅,吸出的血开始变成红色,她才慢慢停了下来。抬眸看着他逐渐转好的脸色,月罂轻呼了口气,然而还没等接过漱口水,下一刻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胃里一阵翻滚,即刻昏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梦见了许多过去的事,那段在金竹园幸福的生活。那时的园子很热闹,她常常与丫鬟们到处折腾,今天叫嚣着滑冰,明天又摆起了冰灯,再过几天又在竹林中建了许多秋千,先前那个清幽的园子被她折腾得不像样子。可无论如何,那时的生活那么美好,因为有他们在。 那明艳妖娆的笑容,那缕缕悠扬的箫声,那低柔温婉的琴曲,那棋子碰撞石盘的声响,还有那个常与自己拌嘴却张扬不羁的男子。可是,当梦境演绎到最华丽的时刻,所有东西都开始消失,月罂站在空阔的平地上,惊恐地四处张望。不到片刻,连同那片青翠的竹林,一切都消失了踪影。 月罂不住地寻找,可四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远处变得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忽然害怕了,从没有过这么害怕,为什么都走了呢,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肯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黑暗瞬间缩小,将她整个人包围在其中,她害怕的喊着他们的名字,却无人应答,直到最后,一个狂放不羁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贝壳,过来” 月罂眼睛一亮,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那里隐隐地发亮,光亮中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墨色的软袍,更衬得他整个人玉神风朗。月罂踉跄地起身,飞快地向他跑去,可对方却又一点点消失。她心中恐惧,加快了脚步,不住地喊道, “童昕” 月罂忽然坐起,连连喘息,她抹了把头上冷汗,这才长舒了口气,原来是梦……她忽然又想到昏迷前的事,心中大惊,急忙四下看去,这里却不是自己的营帐。她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外面有士兵候着,问了问才知道,原来自己昏迷后被抬到了附近的帐篷。 第388章你究竟是谁 收费章节(12点) 第388章你究竟是谁 月罂回到自己的营帐,听守卫的士兵说,自己昏迷后军营来了一位神医,为副帅清了余毒,此时已经醒了。她听完之后,一颗心才落回了原处,三步两步到了营帐前,还没等揭开帘子,里面恰好有人走了出来。 月罂抬头一看,不由得一愣,如 金竹密语第8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一愣,如果没记错,这个人应该是在花霰国皇宫见到的薛神医,当时他还为自己把过脉,只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到了这里。那神医依旧云淡风轻,颇有几分道风仙骨的味道,见到月罂轻点了点头,唇角仍挂着和蔼的笑容。 月罂还了个礼,又见风玄也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忙侧身为他让出道路。不料风玄见到她微微一愣,随后舒心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说道, “幸好你及时为他吸出毒血,否则就麻烦了” “副帅现在情况怎么样?”当着风玄的面,月罂还要装出尊重的样子,不能对童昕直呼其名。 “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吧。” 就在她走进营帐的时候,薛神医忽然对风玄说, “那个孩子,你清楚她的底细吗?” 一股浅淡的药味传来,飘进鼻息间,不免使人感到惆怅。 地塌上的男子轻阖着眼眸,狭长的眼线勾勒出美好的弧线,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月罂走到近前,只当他已经睡了,便坐在他身旁,垂眸看着眼前男子,心潮起起伏伏,鼻子发酸。 往日那个会对她大吼大叫的讨厌鬼今天竟不发一言,他面容倦怠,红唇略显苍白,呼吸也变得清浅,让人看着便觉得心疼。月罂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轻轻抚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里的疼惜昭然若揭。 童昕眉头一蹙,随后慢慢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熟悉到极致的眼睛,他赫然惊醒,忽然将对方拉进怀中,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疼得一吸气。即便如此,他也仍然紧紧地箍着对方瘦小的身子,这熟悉的身体也是他想极了也爱极了的, “小贝壳,是你吗?我在做梦是不是,我又梦到你了是不是?” 月罂被他突然抱住,心顿时跳成一团,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就这么承认了吧,她也快被这种想念折磨死了,那些个不应该、不可以,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借口,在看到他性命堪忧的时候,都被扔在了脑后。 他挨的这一箭,不仅是刺在了他的身上,更是穿透了她的心,让她认识到自己有多么在意他,多么不想看他出事,多么……爱他。这些日子,她常看到他摆弄着那个穗子发呆,也常看到他躺在山坡上看着星星,他眼中的沉痛与寂寥她是看得出的。而此时此刻,她也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仍有着一定的位置,可是这张脸……罢了,只要他厌恶,自己再离开就好。 打定了主意,月罂缓缓地伸出手去抱住了他,轻声道, “是我。” 谁知童昕身子一僵,忽然将她推开,在仔细看过她之后,眼里的光芒一瞬间黯淡下来,哑声道, “对不住,我睡糊涂了。”说完他懊恼地捂住了脸,内心的痛楚疯狂地滋长,险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了。 月罂看他这样子,更是心疼不已,没想到他这么桀骜不羁的一个人,竟会有这样失态的样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正想唤出他的名字,帐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揭开,风玄面容冷漠地走了进来,看到此时情形,眉头一蹙即分,直接对月罂说道, “来我的营帐。” 月罂止住了要说的话,有些不解风玄的态度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不过仍是放开了手,犹豫着看了眼童昕,可对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得先跟他出了营帐,想着稍后回来解释也不晚。 风玄的营地离这里很近,很快就到了他的营帐,月罂刚一进去,就听风玄冷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来这军营是为了什么?” 月罂心里一紧,难道做什么露馅了?刚刚他和自己说话时态度还不错呢,怎么突然之间竟问起了这个?于是缓和了一下心情,沉声道, “不知陛下为何这样问?” “朕早就派人查过你,可是没有半点记录的消息,招兵的人说你没有亲人,四海为家,朕起初不信,可这些日子见你帮忙照顾受伤的将士,还救了副帅,这才真正地信了你。可前不久神医在你昏倒时为你把过脉,你明明是女儿身,为何要女扮男装来到军营?” 风玄一股脑将这些日子的事全说了出来,顿时让月罂张口结舌,冷汗即刻冒了出来。她想过如果对方问起自己为何要来风鳌国的军营等问题该怎样回答,甚至还编出了一个没有漏洞的身世,可独独没想过女扮男装若被人发现该怎么办。此时听着风玄冰冷的询问,她就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只能急中生智地回道, “风鳌国不招女兵。” 风玄眉梢一挑,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承认了,还以为会有多大的借口,于是缓声问道, “就因为这个?” “是。”既然以此为借口,她就继续圆谎好了,于是硬着头皮斩钉截铁地回答。 “要知道北冥国与南月国女子皆可当兵,也可由女人带兵作战,你为何非要扮成男人,来我风鳌国军营?不要说什么崇拜哪位将军这样的孩子话,凭你这些日子的表现,你并不是那种头脑一热就参军的人。” 月罂静静地站在大帐之中,头皮一阵阵发麻,这个风玄简直太精明了,那些想好的说辞在他面前竟然成了孩子话。她略微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对方那种穿透一切的目光,轻抿着唇,飞快地想着理由。 “朕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编理由,不过在想出来之前,朕会派人看着你的。来人”风玄突然向帐外扬声喊道,立即有两个士兵走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把她带到旁边的营帐,给朕看好了,别让她跑了” 士兵得了命令,将月罂带了下去。风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眸起起伏伏,心事重重。若不是薛神医看出了她是个女人,自己还真没发现任何迹象,回想起这么长时间来的观察,她并不像是敌国派来的探子,否则也不会废寝忘食地照顾伤兵,又不会冒着生命危险为童昕吸毒,只是,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进军营呢…… 月罂坐在营帐的一角,眉心简直拧成了死结。千算万算,她也没算到竟然被风玄第一个发现了身份,若换成其他人倒是好说。她可是亲眼看见风玄如何对待那些背叛了他的女人的,若猜到自己是敌国派来的探子,非把她宰了不可,想到这,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还是第一次觉得这军营恐怖。 本想着在这军营低调一些,等查探了那日的真相就离开,可无奈遇见了童昕,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如今自己被关在这,也不知他能不能来找自己,如果把身份告诉他,他应该能保自己出去,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月罂趴在帐门处向外看着,门口果然有士兵把守,她想硬闯进去是不可能了,除非趁着半夜悄悄溜出去。她对整个大营十分熟悉,这样做倒也不难,只不过这样就算白来这军营一次了,不仅没打探到任何消息,还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仍没想到主意,正在营帐中急得转圈的时候,门外走进一人,正是蔡将军。 蔡将军平日里都是嘻嘻哈哈的,不拘小节,可此时却沉着一张脸,一见到月罂便直接问道, “小猴子,你跟我说实话,你一个小姑娘究竟来军营做什么?” 月罂暗自呼了口气,看来他也知道这事了,眼珠一转,立即想到了个主意, “不瞒将军说,我夫君前不久在南月国遇害,我本想着为他报仇,可却不知道凶手。偶然间听说您那段时间去过南月国,想必能清楚那日的事,这才混进军营,只是想知道真相。”她说的虽然都是实情,可若不提到她的身份,对方也猜不到。 蔡将军听完仔细地审视了她一番,看不出她这番话是真是假,只得又问, “我即便去过,也不一定恰好看见了你夫君的事,你为何这么肯定?” “那件事很是蹊跷,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才来到这里,想着您是不是还记得……”这样正好,她既可以洗去她是敌国探子的嫌疑,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将那日的事问出来,她现在什么都不怕,怕的是到死都不知道真相,即便下去与花寻团聚,也没脸见他。 蔡将军浓眉一扬,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是说,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月罂心头一沉,隐约地猜到他知道些什么,郑重地点了点头。 蔡将军忽然沉默了下去,慢慢走到桌旁坐下,犹豫了再三才开口道, “那件事,实在是诡异,我至今也没与旁人说过,只当是出现了幻觉……”他抬眼看了看月罂,见对方眼也不眨地将自己看着,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轻声道, “我好像……看见神仙了……” 第389章得知真相 收费章节(12点) 第389章得知真相 “神仙?”月罂诧异地眨了眨眼,她如何也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扯的一句话。 蔡将军脸上也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又说, “虽然荒谬,可我确确实实看到了,一个神一样的男人,竟浮在半空中……更离奇的是,他,竟然全身带火……”蔡将军回想起前不久看到的那幅画面,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实在是后怕。那滚滚火球竟从他身旁擦过,若不是他躲闪及时,想必那日遇难的人中,一定会多他一个。 “你是说,那场大火是他放的?”月罂虽不太信他说的话,可心却开始强烈地跳动。浮在半空中的男人,周身带火,火势汹汹的场景……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零散的画面,这一切为何这样熟悉。然她越想头越痛,忍不住停下了思绪,按了按眉心。 “是的,我看着他抛下无数火球,也看到了当时南月国皇城的惨象,那场火扑也扑不灭……后来我费力逃出了皇城,也不知最后是如何熄灭的,本想着事后一定会有答案,可那些活下来的人却都失去了部分记忆,对当时的情景一无所知,实在不解。所以我才觉得,是不是我经历的那些都是幻觉。”蔡将军说完看向月罂,又说, “如果你夫君真是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想必与那个人逃不开干系。只是这仇,你要如何报?” 这也是她开始迷茫的问题,那日的事本就是个谜,聪儿与随行的侍卫都忘记了当天的事,只是最后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花寻。神医说他心脉尽断,像是被高手所伤,可普天之下这样的高手屈指可数。 “你说的那个人,可曾与谁动过手吗?”如果真像蔡将军所说,那这个男人一定具备这样的实力。 蔡将军凝神想了想,除了见到他毁灭整个皇城,并未见过其他,听她问完,只得又回忆一次那天的经历, “那日我去接副帅回营,将他交给随行将士之后,又独自返回皇城,本想着趁乱混进皇宫,不料到了宫门口却见两伙人打了起来……” 月罂听到这心头沉重,回想起军营中的那个传言,童昕果然是因为自己才去的南月国……听蔡将军这么一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忙又问, “那两伙人是谁?” 蔡将军见她眉心紧锁,一脸紧张,就猜到她并没有编谎话骗自己。他本就因为这些日子月罂的表现对她极有好感,如今也就将这些并不算秘密的事都讲了出来, “一面是南月国女皇,一面是花霰国的二皇子,对了,还有幻幽宫的人。” 月罂身子一晃,果然……耳畔继续回响着蔡将军的话,她只觉得那声音有些缥缈,眼前不住地发黑,大脑乱成一团。 “南月女皇前不久宣布与幻幽宫结盟,惹来众怒,不过各国也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那次真的借助了幻幽宫的力量。那幻幽宫的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实在棘手,我便放弃了手刃女皇的念头,打算追上大队人马一同返回。不料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先前说的一幕……” 花寻的死果然与母后逃不开干系,除了她,还有幻幽宫么……她心中沉痛,又突然浮出恨意,为什么要这样,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要这么毁了我 蔡将军见她有些不对劲,只得又说, “也许我那日真的是幻觉,怎么会有人站着半空中,即便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做到,更不会全身燃着火……” “是不是幻觉已经不重要了……”月罂心中无力,喃喃低语道,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小脸紧绷,再无往日那般机灵可亲,反而带着无边无际的恨意与决绝。她说过,无论凶手是谁,她都决不轻饶,哪怕是她的亲生母亲……想到这,她目光坚定,对蔡将军缓缓说道, “蔡将军,我想劳烦您去回禀陛下,我想留在风鳌国军营。我夫君就是死在南月国,死在南月女皇的手中,而如今,只有风鳌国一国与其作对,我愿意跟随大军,只愿亲眼看着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蔡将军在军中多年,看人的眼光也不差,虽说面前这个人女扮男装,身份实在可疑。可他却能从她的目光中读到真实,她此时眼中全部是赤裸裸的恨意,毫不掩饰,这种目光就和当初他带回副帅,从他醒来时眼中读到的一样。那是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人无辜惨死,可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奈,也是得知仇人之后决定毁天灭地的决然,这种眼神,绝对伪装不来。 蔡将军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的时候又被月罂唤住,她想了想又问, “副帅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蔡将军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险些将自己的来意忘了, “他刚刚得知你为他吸了毒,救了他一命,正想唤你前去,可却听说你被陛下软禁了起来,一时大怒,就要找陛下理论。好在我那时也在他帐中,让他安心等消息,这才来问陛下,得知了一切。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那就好,我还想求您一件事,我的身份能不能先别告诉他?” “这是何意?” “我……不想他知道。他现在把我当成寻常士兵一样训练,正因如此,我才能在短时间内有很大长进,若告诉他我是个女人,他必定另眼看待,我不想这样……我想凭自己真正的能力为夫君报仇……” 月罂无奈地编造了个理由,好在他不知道自己是女人,否则一定会轻而易举地猜到自己的身份。她刚刚是想表明身份,但此时的状况已经不同了,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还有着报仇的打算,一定不会答应。 既然已经走到了今日,她绝对不可能再回头,这仇一定要报,可是如果只身一人回到南月国报仇,她实在没有任何接近母后的把握,与其无依无靠,不如就留在这军营之中,等着风鳌国攻陷南月国皇宫的那一刻,她相信风玄有这个能力,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比自己要更有胜算。 至于那些仁义道德,那些不忍看到两国交战的想法,只能暂时抛在脑后。她想要报仇,想得有些疯狂,此时心里全被这个念头占满,其他的一切都无所谓,即便让百万人陪葬,她也在所不惜…… 风玄倚在太师椅中,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扶手,狭长的眼睛半眯着,显然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蔡将军, “她是这么说的?” “正是,末将猜测,她并没有说谎。” “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在暗中留意她,确实没做过什么,不知是隐藏得太好,还是果真如她所说。” 蔡将军闻言点了点头,知道风玄向来小心谨慎,看似大规模招兵,实际上每个人情况如何,他比谁都清楚。 风玄想了片刻之后,这才缓声说道, “既然她想借我军之手报仇,那么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蔡将军微微一愣,疑惑地抬眼看去,见这少年皇帝面容漠然,一双睿智的眼睛仿佛深沉的大海一般,实在看不出只有二十几岁。自己跟随他多年,知道他心机颇深,又极不容易信人,如今能暂且相信那丫头留在军中的目的,已是极难,想来一定是要再查探一番,于是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 “凤鸣城中不是有许多幻幽宫的人么,说起来也算她的仇人,既然想利用我们,那就先送我们一份大礼吧” “可她毕竟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若对付起幻幽宫的人,实在有些困难……” “是不是真心,能不能成功,不是一探就知么?”风玄说完勾唇一笑,冷漠的面容多了几分邪魅的华彩。 蔡将军暗呼了口气,从心底说,他对月罂的印象是极好的,此时又听说她是女人,竟然能为了深爱之人忍辱负重地来到军营,甚至受这些寻常男子都不愿忍受的苦,欣赏的同时又有几分佩服。他真怕风玄一时恼了将她处死,如今听闻风玄只是想试她一试,这才稍稍放心, “陛下想什么时候派她前去?” 风玄略微沉吟,随后又吩咐道, “近几日透露一些假消息给她,三日之后,让她与其他人一同乔装进城。” 蔡将军得了命令之后转身出了大营,他就猜到风玄没那么容易相信,此时想用些假消息迷惑她,若她不是探子还好,若真是,那她肯定会将风鳌国的内部消息透露出去,到时候不仅她一个人活不了,连同她背后的势力都会被自己人一网打尽。 蔡将军向月罂所在的营帐边走边想着,希望她说的都是实话,否则自己会第一个除掉她…… 蔡将军走后,跟随风玄的一个贴身近卫忽然走了进来,为他斟了杯茶递上,随后轻声询问, “陛下,为何要留着那女人?往日您可是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 风玄接过茶盅轻轻吹了吹,沉静的眸子如陈年的美酒一般芳醇,他默了半晌也没回答。直到那近卫想要退开的时候,才听到他的低语, “不知道……总觉得她,很熟悉……” 第390章喜欢男人? 收费章节(12点) 第390章喜欢男人? 北冥国的大营中,雪衣华服的男子倚窗而立,温润的面容似窗外的皎月,折射出淡淡的光华。墨染般的青丝在微风中慢慢飘起,露出精致深邃的五官轮廓。 慕离听完探子的来报,沉吟了半晌才问, “那人已经到了风鳌国军营?” “是,从南月国边境的一座城镇直接到了风鳌国,随后又报名参军了。” “中途还去过什么地方?” 那探子想了想,紧接着又答道, “还去过花霰国的皇陵。” 慕离眼中闪过诧异,脑海中飞快地拼接着每条零散的消息:面容清秀的少年、在灵车前自杀未遂、被花隐与南宫魅影所救、又去过花霰国的皇陵……一种猜测从心头慢慢浮现出来,这念头刚一闪过,他黯淡的目光顿时划过一抹光亮,死寂的心也终于透进了一份希望,那个少年会是她么…… “多派些人手在风鳌国附近查探,若发现那个少年,给我好生带回来”慕离刚吩咐完,马上又出声反驳, “不行,我与你同去”说完就要与那探子一同出去。 “公子,雁将军已经送来三封加急信件,催您速速回国……”潼儿手捧着书信刚一进来,就看着慕离神色匆匆地向外走来。 慕离挥了挥手,此时哪有心思看信,淡声吩咐道, “你看着办就好。” “公子”潼儿微愣,见慕离已经走出很远,忙又追了出来,在他身后喊道, “您这是要去哪儿?” 慕离一言不发,接过侍卫牵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带着马冲出了营帐。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好,他真的希望那个少年就是她…… 潼儿追到了营门外,却只看到马蹄扬起的尘土一点点飘落,不带任何留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自从那人出了事之后,自家主子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虽说对待其他事还是有条不紊,可一旦得知有关她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会坐立不安,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回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潼儿不免心头黯然,希望她们都在某处活着才好。 还记得那天之后,慕离带着几十万大军到达两国边境,以最短的时间一次次攻破了南月国城池。而后,他又带领一队骑兵到了南月国皇城,本打算要回月罂的尸体,不料路上竟遇见了那辆灵车,他们问也没问就直接将棺椁抢了回来。 他说是要将她葬在北冥国的皇陵中,并准备亲自带她回去,而就在他再一次查看里面那具烧焦的尸体时,本还是沉痛的目光竟开始变得疑惑。他凝神看了许久,竟然断定棺椁中的人不是她。那尸体已经全部烧焦,面目全非,而他竟然这般肯定,实在令人不解。 不过这事却并没有张扬出去,也只有他的几名亲信知道。明面上北冥国也并未撤兵,依旧与南月国虎视眈眈地对峙,而暗地里,慕离却派出许多暗卫乔装打扮混进南月国以及周边各国,各处打探月罂的消息。 后来有人说看见了一个少年一头撞在了花霰国二皇子的灵车上,这事才引起了他的好奇,起初他只当那少年心仪花寻,可后又听说那人被南宫魅影所救,而后连花隐都亲自去看他,想想实在蹊跷。他这才派人暗中继续留心观察,这又得到了那少年进了风鳌国的消息。 潼儿拿着那封书信有些头大,竟让自己看着办,谁不知道雁儿的急脾气。实在不行就拖着吧,他可不想主动回去讨骂…… 月罂回到营帐的时候,童昕正在里面走来走去,像一头几天没猎到食物的焦虑的狮子。见她平安无事地回来,立即迎了上来,急声问道, “他为什么要软禁你?你犯了什么错?” “陛下怀疑我是敌国派来的探子……”月罂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只是说完这些之后,心里很是别扭,明明已经做了决定要坦白身份,可此时此刻,只能再次隐瞒。 童昕不满地哼了一声,脸色本就不太好,听她这么一说更为恼火,不由得小声嘀咕, “那小子就是生性多疑……” “好像你不多疑似的,也不知道前些天是谁拿着剑砍我”月罂白了他一眼,见他眉梢立起,又要发作,忙赔了个笑脸道, “您伤势还没好,可别气坏了身子”说完假惺惺地为他抚了抚胸口,像是生怕他与自己动气一样。 不过童昕还真就吃这一套,看着这气人精竟然不再与自己拌嘴,胸口的郁气也散去许多,不过仍别扭地念叨, “别假惺惺的” 月罂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假惺惺的难道又等着你发飙?她见童昕脸色不太好,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又问, “体内的余毒真的全部清了?” “嗯,薛神医向来医术高超。” 提起那个神医,月罂倒是有些疑惑,边帮着他脱下外袍,边又问道, “那他怎么忽然来了?他是风鳌国的人么?” 童昕摇了摇头,对薛神医的来历也不太清楚,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 “薛神医经常在各国游历,走到哪国便住一阵子,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他遇见了,都会出手相救。所以各国都将他奉若上宾,这次来风鳌国想必也是偶然的吧。” “那你的命还真是大了。”若薛神医不及时赶到,他这条小命说不准真丢了。 “如果你没及时为我吸出毒血,想必也是死了……”童昕说完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看得月罂一阵脸红心跳,继而又听他轻声说道, “谢谢。” 月罂尴尬地笑笑,这么个莽夫竟然也懂得道谢,倒是让她出乎意料了。正想着说些什么,忽听他又说道, “不过……你为什么舍了命也要救我?” 月罂一愣,没想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于是支支吾吾地答道, “那个……因为你对我……还不错,挺好的。” “对你不错?我天天这么折腾你,你还觉得我不错?”童昕难得心情转好,手撑着头邪邪地将她看着,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那不叫折腾……那叫器重,对,是器重……”月罂心虚地干咳了一声,说这些溜须拍马的话连自己都有些脸红。 童昕忽然哈哈一笑,觉得她这敢怒不敢言、还要趁机讨好的模样十分好笑,又见她脸羞得通红,眼睛晶晶亮亮,一向神经大条的他竟产生了某个念头,于是立即板起脸,翻身坐起,郑重地问道, “喂你小子不会喜欢男人吧?为什么会脸红?” “哎??”月罂诧异地眨了眨眼,这叫什么问题,她自然是喜欢男人的……可又一想,自己此时女扮男装,当然不能喜欢男人 然而就在她犹豫期间,童昕忽然睁大了眼,只当自己猜中了,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试探地问道, “你、你不会喜欢我吧所以才舍命相救” 月罂顿时一头雾水,这讨厌鬼什么时候学会自恋了,若自己真对他没那个心思,现在岂不是要笑死? “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当自己万人迷呢?”月罂说完鄙夷地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外袍直接丢在了他的脸上,转身走到自己的榻边。 童昕暗自呼了口气,还好不是,否则想想也怪恐怖的……又回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的他们情爱绵绵,甜蜜的样子简直羡煞旁人,不免又是一阵恶寒。 这几日童昕一直在营帐中养伤,并没有出去带兵训练,一切都交给了副将阿武。而月罂也一直守在他旁边,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好在她也会照顾人,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童昕看起来别别扭扭的,实际上却并不喜欢麻烦人,也从不指使她做这做那,多数时候还是他伺候她,实在分不清受伤的究竟是谁。 蔡将军这几日也来过营帐几次,经常与童昕说说近来的战况,也会透露一些近期的作战计划,并没防着她。而月罂也没太在意,一般都是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连停都没停一下,她实在对这些不感兴趣,关心的也只是结果。 蔡将军每次见她都是心不在焉的,也就暂时放了心,看来自己的预感是对的。当他告诉他们二人,要派月罂去凤鸣城暗杀幻幽宫的杀手时,童昕立即翻了脸,吵嚷着要去找风玄理论,自己的近卫凭什么要单独分派任务,而且还是危险性这么高的 月罂却忽然明白了风玄的意思,只能一阵苦笑。看来天底下当真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利用风鳌国之手报仇,那么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她及时将童昕拦住,说是自己只有接受了这个任务,才能让风玄真正放心,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童昕暗自郁闷,虽然知道风玄这么做也是为了试探,可他就是不想让她遭遇危险,这种护短的心思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以前风玄也没少从他手底下借兵,可他从没这么紧张过,此时想想,怕是真将面前这小子当成了她的影子,两人脾气秉性是那么像,给他的感觉也是同样的熟悉…… (这两人下章大概就会相认了,啦啦啦~~ 》_《) 第391章为什么瞒着我 收费章节(12点) 第391章为什么瞒着我 这次去凤鸣城的人一共有二十个,都是从风玄直属军中挑选出的精锐,月罂完全属于滥竽充数的,不过既然是命令,也不得不接受。这次行动很隐蔽,主要是让这些人除掉凤鸣城中暗藏的那些幻幽宫杀手,同时乔装进城的还有其他兵将,分别派到不同地点暗杀守城的官员与首领,一旦这些人得手,只要发信号弹,城外埋伏的大队人马就会与其里应外合,一举攻下凤鸣城。 月罂虽然对作战计划完全不了解,可也能听出整个计划的缜密与严谨,不由得暗暗佩服起这个少年皇帝。不过是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居然能有如此高明的战术,怪不得一直是南月国最大的威胁。 临行前一晚,各营地又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次宴会,一来是鼓舞大家的士气,二来是想缓解大战前的紧张气氛。不得不说,风玄实在善于掌控人的心理,知道如何才能让这些兵将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月罂坐在自己的营地中,看着场中曼妙起舞的舞姬们,觉得有些无趣。她四下看了看,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一同饮酒作乐,于是悄悄起身溜了出去。 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湖,四周被茂密的树林环绕,她也是听谭勇说起才知道的。由于离营地有一段距离,这里少有人来,进军营之后,她常常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这里沐浴。 月罂抱着换洗的衣裳小心翼翼地跑到了湖边,仔细瞧瞧四周并没有人,这才放心地走到一块青石下,将外面的军装脱了下来,只穿着一层单衣踏进湖中。 一弯月牙挂在天边,将柔和的光晕洒在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点点晶莹。此时已到了深秋,湖水微凉,她刚踏入湖中便打了个寒战。湖水不深,刚刚没过她的腰际,月亮的倒影被她轻轻一拨,即刻破碎成无数月光,一漾一漾地涌向四周。 她解开盘起的发髻,柔柔地垂落在腰际,一点点洗着浓墨般的发丝。不经意间看见了湖面上自己的倒影,陌生得让她叹了口气,于是从脖颈上一点点摸过,将人皮面具整个揭了下来。一面的脸颊仍带着疤痕,好在已经浅了许多,那些黑痂已经脱落,里面新长出的肌肤极其细嫩,与其他地方的颜色有着明显的不同。 她垂眸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由得伸手抚上,也不知这疤痕能不能完全消失。不过后一想,即便消失又能如何,还不是要每天带着面具过日子……想到这她苦笑了一声,洗净了脸之后,将身上那件打湿的中衣褪下,又将裹在胸前的白布解开,一点点洗过如脂似玉般的肌肤。 轻盈的水声传来,在整个寂静的空间尤为明显,将湖中的另一个人吵醒。那人浸在一片暗影之中,慵懒地靠在青石上阖眸浅睡。听闻水声轻响,顿时睁开了眼,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正瞧见湖中站立着一个少女,浅淡的月光洒在她柔和的侧脸上,说不出的温柔沉醉。他呼吸微蹙,心脏猛烈地抽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月罂知道今日宴会不会开得太晚,也不敢耽搁时间,匆匆洗净了身子之后就准备返回湖边,然她刚一动,忽听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吓得她立即沉在湖中,一动不敢动。 听脚步声大概有四五个人,都尽量放轻了步子,绝对不像兵营中的人,一颗心即刻收紧。她来过这里几次,可都没有发现其他人,这里又离城镇较远,寻常百姓也不会到这里来,难道来的会是敌兵? 想到这,她轻手蹑脚地向那片暗影游去,同时凝神听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越来越近。她一不小心动作过大,水声即刻响了起来,在夜色中尤为明显。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那些人似乎也听到了湖中的动静,全躲在暗处不再向前。 月罂暗道了声不好,此时自己在明,人家在暗,如果真是敌军,那她完全就成了人家的靶子,想到这尽量将身子沉入湖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盯着那片林子。 两旁的树林中依旧没有声音,像是刚刚那些脚步声完全是幻觉一般,月罂眉头紧拧,已然猜到这些人肯定不是兵营中的。她直盯着树林的某个方向,似乎能觉察到对方也在看着她,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惊恐。 忽然,树丛中飞快地射出几支冷箭,直奔月罂而来。她迅速将头缩进了湖中,看着那些箭从身旁落入,在冷水中仍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憋着气躲在水中,由于放衣服的地方正在那林子前,她不敢过去,只能向不远处月光照不到的那片暗影游去。 透过清亮的湖水向上看去,外面依旧没有动静,对方也只是放了几支箭,就再没有动作。而她却知道,只要自己一露头,对方就会再次放箭,绝不会这么简单让她逃了。 好在她水性不错,尽量缓慢地游着,生怕漾起的波纹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位置。即便如此,她仍胸口憋闷,以为游出了一段距离可以出来透口气了,不料刚一探头,几支冷箭又直奔她而来,极为准确。 月罂心中暗骂,又急又恼,也顾不得隐藏了,飞快地向一面游去。而树丛中的冷箭也迅速飞来,一支接一支地射入水中,贴着她的身体而过。 浅淡的月光中,湖面下的身影如同鱼一般飞快地游过,一次次躲开冷箭,直接游到了那片暗影之中。然而她正换气的时候,忽然瞧见一支箭直刺向后心,速度极快,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她在水中迅速翻了个身,打算避开要害,眼看着那支箭穿过水面,直射向她软肋而来,她腰间一紧,忽然被人一把抱住,迅速躲开了那支箭,直接撞进对方的怀里。 月罂只当这人与对方是一伙的,下意识地用手肘撞向对方身体,不料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随后手臂被他一同箍紧,再无法动弹。她极力挣脱,偏头向对方肩头咬去,对方却空了一只手将她的嘴捂住,唇贴在她耳畔,极轻地说道, “是我。” 月罂身子一僵,随后停止了挣扎,她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童昕,一颗心也就落回原处。视线飘到那片林子上,见对方已经停止了放箭,像是暗中观察着这面的动静,她这才缓缓地透了口气。 然下一刻,她眼里满是惊慌,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个任何时候见到都能让她安心的男人,此时正紧紧地箍着她的身子,滚烫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后背,沉重的呼吸在耳畔吹拂,撩得她血液即刻沸腾起来,她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竟然都没穿衣裳 月罂只觉得脑海深处响起了一个炸雷,第一个念头就是:露馅了无数假设、借口一齐在脑海中翻腾,交杂在一起,却让她没了半点思考的力气。此时被他发现女扮男装不说,关键是连人皮面具都摘掉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两个人咚咚的心跳声响起,彼此呼吸起伏,完全没了节制,她是害怕与焦虑,而他却是激动与欢喜。刚刚见到水中那曼妙的身体与人皮面具下那张熟悉的侧脸时,他只当是自己思念过度出现了幻觉,直到此时温香软玉在怀,他才发觉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果然没死…… 这念头刚浮现在心底,他就更紧地搂住她的腰,滚烫的手掌在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上一点点拂过,唇贴着她的耳际肌肤,声音透着压抑的痛楚, “你竟然一直瞒着我……” 月罂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此时此刻,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她感觉到身后的躯体热得似火,强烈的心跳声传来,与她的发生共鸣。月罂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不料被他箍得更紧,又一阵低低的质问传来,带着强烈的怒意, “我想你想得快疯了,你却一直瞒着我” “童昕,我……” 还未等她说完,童昕箍着她一转身,将她压在身后的青石上,滚烫的唇迅速压下,将她的解释一同吞了下去。 月罂惊恐地睁大了眼,此时林子里的人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他竟然不管不顾地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她用力地推着他,可仿佛推在一堵墙上,对方纹丝不动。 他霸道地席卷着她的唇舌,似乎带了十足的怒气,然紧绷的面庞上却极近痛苦。在这近乎惩罚的吻中,她像是被他融化了一般,手臂无力地抵在两人中间,被迫地承受着他的疯狂。 林子中的人听到了这面的声响,然视线被这块青石所挡,无法看到石头后面的两个人。过了不久,里面的人像是按耐不住了,脚步声渐渐响起,一点点接近他们所在的 金竹密语第8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置。 月罂惊慌地又要推开童昕,可对方仍是丝毫不动,似乎完全屏蔽了四周。她极力偏开头躲过他的唇舌,大口喘息了两声之后急声道, “有人来了” 童昕不理不睬,见她躲过,又向她细腻的脖颈上啃咬,喉咙中发出浑浊的声音, “我在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第392章别走 收费章节(12点) 第392章别走 月罂各种无语,难道他真不知道此时有多危险,非要听她此刻解释不成?脚步声逼近,她一颗心简直要跳出来了,想也没想地扯过他的手贴在脸上,目光悲戚黯淡, “这就是理由……” 他们所处的位置被青石所挡,月光无法照进来,只能看清一个人的轮廓。童昕并没看到她的模样,刚刚在湖中看到的也仅是她完好的一面侧脸,如今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肤凹凸不平,有的地方虽细滑柔嫩,可有的地方却带着硬痂,不由得一惊,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月罂定定地看着面前这双漆黑的眼眸,即便被夜色所挡,仍掩不去其中的光芒。她不想以这模样面对他,可终抵不过命运的不堪,如今这副鬼样子被他看了个完全,只觉得无比屈辱,鼻子有些发酸。 他抚摸着这张爱极了的面庞,指尖都在颤抖,忽然想到她前些时候经历了些什么,顿时恍然大悟,低吼了一句“该死”虽看不清她的脸究竟怎么样了,可他凭触感以及微弱的光仍能看清一些,往日那张俊俏的面容竟然被毁成了这幅模样,他只觉得眼眶涨得生疼,心底的恨又足足地翻了一倍,他一定要让那个女人死无葬身之地 而月罂却不知他在想什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着,眸色复杂,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有些狼狈。然她刚转过头,他的唇又再次落下,轻轻碰触着她带着伤疤的脸颊上,无比的轻柔。 她没想到以他这样的性子,竟会有这般温柔的模样,一时间喉咙一哽,意识有些恍惚。耳畔是他急促的呼吸以及沉重的心跳声,眼前是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庞,虽然模糊可却让她无比的心安。她不知道当他真正看清自己的模样时会不会嫌弃自己,但此时此刻,她真的什么都不愿再想。漂泊多日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哪怕只有一刻也好,她宁愿沉浸在这种温柔之中。 对方已经到了青石后面,似乎刻意放缓了声音,连呼吸都压了下来,然而对他们来说,依旧能听得清楚。月罂偏头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视线所过之处,没有半点防身的东西,她紧张兮兮地看着面前神色不变的男人,十足的窝火。 也不知他有什么打算,依旧轻阖着眼在她面颊上流连,眉目轮廓深邃,神色无比的镇定,仿佛完全不清楚此时的状况一般。她急得在他腰间捏了一下,童昕这才缓缓地睁开眼,定定地看了看她之后,突然又压在她的唇上,贪婪地吸吮。 正在这时,那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从青石后探出头来,谁知童昕一扬手,几颗尖锐的石子准确无误地飞向对方的咽喉,直接嵌入其中,扑通通的声响传来,那几个人只看到了一双幽暗的眼睛,就仰倒下去,气绝身亡。 一切快得得如同闪电,只片刻的功夫,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静。月罂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没想到他行动这么利落,而此时,在她唇齿间肆意掠夺的人略微睁眼,正瞧见她惊愕的模样,忽然低低的一笑,覆又沉溺在她的唇舌中。 这叫怎么回事她担惊受怕了半天,人家几个石子就解决了?何况她都没看见这人什么时候捡的石子也不知是郁闷的还是感到愧疚,月罂用力地将他推开,偏过头连连喘息,鼻息间满是他的味道,让她更为慌乱。 童昕一手撑着青石,一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将她贴在身前,垂眸看着圈在怀中的小女人,眸子里漾起无边无际的柔软情绪。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竟然让他如此欢喜,一颗心仿佛从寒潭中取了出来,直接丢进温暖的棉絮之中,连此时身处的这片冰冷湖水都觉得舒服。 “我倒希望你再丑一些。”他凝神看了她半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样的话。 月罂迟疑了一下,只当他在嘲讽自己,略微低下头,躲开他火热的视线,喃喃道, “你这人还真是……” “这样就没人会来抢你了。”他捏起她尖尖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视线扫过她的面颊,目光沉静而又温柔。 月罂喉咙一哽,看着他晶晶亮亮的眼睛,心跳成了一团,他竟然这么想…… 童昕轻抿着唇,紧绷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硬朗,只是此时多了几分铁骨柔情,看得她更加心慌意乱。他手指一点点抚过她清秀的眉眼,整颗心被柔情蜜意涨得满满的,最终轻呼了口气,偏头又向她吻去,不料却被她推开,只得哑声问道, “怎么?” 月罂有些无奈,没想到会以这种境况相认,刚刚一瞬间涌出的想法又被理智压了下去。她不清楚自己今后将会面对什么,即便他不嫌弃自己的模样,可她也不想让他再被自己连累,回想起他曾为了自己独自闯皇宫的事,更觉得心中愧疚,她不能害了他, “童昕,你听我说……花寻因我而死,我不能这么苟且偷生地活着,我要为他报仇,哪怕机会渺茫,我也愿意试试,所以我们不能……” “凭你的能力,你能做什么?要跟随大军,一路杀向南月皇宫,看着南宫熙兰死在铁蹄之下吗?你敢吗?” “……敢。” 童昕略微叹了口气,捏着她的下颌又说, “不管你敢不敢,也不管你怎么想,这都不影响你我之间的事。” “我的心已经死了。” “那就为我活过来” 他目光灼灼,即便是这个微凉的夜晚,也依旧燃着她的心。无论她找什么样的借口,他都能一针见血地将她驳倒,他不会再放她离去,如不是前次为了成全她,信了她说得那些假话,他如何也不会黯然离去。他已经体会过了一次失去她的刻骨伤痛,此时此刻再也不会将她放开, “童昕,我……” “不要再说什么不喜欢我之类的蠢话,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为什么会经常偷偷盯着我看?如果你不在意我,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为我吸毒?如果你心里没有我,现在怎么能忍受我一次又一次吻你?” 他一股脑将心底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这些日子,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少年总是不经意地看着他发呆,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他才会认为对方喜欢自己。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原因,他们两个本就是同一个人,难怪言行举止与她一般不二,难怪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会真正地为自己性命担忧。 月罂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如果说先前在金竹园的时候还没发觉自己喜欢他,可此时此刻却完全看清了自己的心。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这么掉进了他的陷阱中,从一次次的吵闹拌嘴甚至是大打出手中,一点点沦陷下去。 这人看似桀骜不羁,性子顽劣,可吸引她的正是这种与众不同,而且每一次她身处险境,他总会为她化解,只要与他一起,她总会莫名的心安,可是,即便喜欢又如何? “没错,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在意你,所以才不能与你一起。” 童昕眉头紧蹙,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能在一起,他只知道此时她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 “我知道你为我独闯皇宫,险些丧命,现在又要为我报仇一次次在战场上厮杀。如今我虽然平安无事,可我今后所做的事,你难道不会干涉吗?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深爱的男人,不能连你也失去,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可以为他不在意生命,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你尽一份力?你要报仇我就随你一起,难道我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活一次?你一定要剥夺我喜欢一人的权力吗?” 童昕越说越气,完全没想到她会想这么多,虽说她关心自己没错,可他如何能看着她一个人身陷险境? 两人呼吸强烈起伏,寂静的空间中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刚刚那份美好的意境又被吵闹覆盖,气氛一度变得紧张。 月罂紧咬着嘴唇,目光中满是委屈,明明是为了他好,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傻他不愿看着她有危险,她又何尝愿意他为自己冒险?说来说去,他们不过是太在乎对方罢了…… 童昕看了她半晌,也没听见她半句回答,一赌气将她放开,冷声道, “从今往后,我再不管你的事,你也不需要再干涉我你想去报仇就去报,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上战场,到时候我的死活再与你无关”他气急败坏地吼了一阵,随后转身就向岸边走去。 月罂心中一紧,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阴错阳差的重聚,为什么又要这样不欢而散?明明互相在意,互相喜欢,为什么要一次次伤害彼此?她想也没想地追着他而去,直接抱住了他紧窄的腰,眼泪夺眶而出,沿着他挺直的脊背一点点滑下,喃喃低语道, “别走……”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3章技术不行? 收费章节(12点) 第393章技术不行? 童昕身子一僵,即刻停下了脚步,默了下去。他能感受到脊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像是有温暖的液体滑下,直落在心底的某处角落,溅起空荡荡的疼痛。他嘴唇紧抿,伸手覆在腰间的小手上,呼吸有些不畅。 月罂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眼泪抑制不住地涌出,已经完全无法控制。从逃亡开始,她经历了太多太多,每次都是在心力交瘁中度过。多少个夜晚她都无法安然入睡,生怕自己没死的消息被人察觉,再一次对她赶尽杀绝;多少次她都会梦见那些熟悉的人因她而死,无论醒来还是梦中,她都无比痛苦。 直到进了军营,再次见到童昕时,她才一点点变得踏实,虽然像以往一样与他拌嘴,吵闹,没什么情调可言,可她的心却实实在在地安顿了下来。如今听见他如此决绝的话,又看着他离去,她再也不想顾及那么多,今生今世都不想将他放开。 身后传来低低的哭泣声,搅得他心底疼得难忍,不过仍堵着气问道, “你还说不说那样绝情的话?” 月罂一个劲儿的摇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暗叹了口气,猛然转身,将她紧紧地按进怀里,他这么说何尝不是想试探她对自己的真正感情,难道真要老死不相往来才甘心? 怀中的身体细滑如缎,柔弱无骨,可就是这样一个单薄的小女人,骨子里的倔强却让他疯狂。她冰凉的身子有些发颤,却仍能瞬间撩拨起他体内的邪火。 童昕飞快地睨了眼不远处那几个横七竖八的尸体,实在不想留在这里……他将她打横抱起,划开湖水向岸边走去,拾起他的外袍将她裹在其中,又将她刚脱下的那些行装也一并带着,随后向林子里极快地跃去。 月罂缩在他怀中不住抽泣,也没留意他要去哪儿,只是紧紧地环着他的脖颈,不想将他放开。他身上散发出独属于他的味道,将她整个人拢在其中,让她更觉得窝心。直到两人停了下来,她才看向四周,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地方?”她声音变得有些沙哑,然此时听起来又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让他觉得心里像是有许多小爪子挠一般。 “平日里他们召开宴会,我都会来这里。”童昕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声音透着几分压抑的情绪。 这片林子中,有几棵树长得十分高大,茂密的枝桠间系着一张很大的牛皮,上面铺着软软的被子,像半空中的吊床一般。月罂被他放了下来,抹了抹眼睛,好奇地左右张望,实在想不到这么个莽夫竟然有这样的情调。 虽说此时没心情打趣他,可心里还是嘲笑了一番,不料刚转过头,正对上他那双黑澈的眼睛,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却又被他按住了下颌,低哑的声音传来, “以后再不许说那些废话,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月罂郁闷地撇了撇嘴,怎么自己为他好,到他这里都成了废话?不过她也清楚对方的心思,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童昕长透了口气,紧绷的面容这才缓和了几分,狭长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柔情。 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在吊床上,斑驳的光亮如同夜空中的群星,将整片林子勾勒得极近柔美。此情此景,饶是没有情趣的心,也总会有一丝动容。月罂紧裹着他的外袍,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他健硕的身体上,脸颊有些发烫。 他们二人刚刚在水中也算得上肌肤相亲,只是那时气氛紧张,后又吵了起来,实在没想到其他,而此时此刻,面前半躺着这样一个让人喷血的男人,场面实在有些香艳。 童昕看到她目光躲闪,不由得勾起唇角,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不过是看见男人赤裸着身子,竟然还会脸红,实在有趣。 他伸手覆在她的面颊上,目光黯沉似水,视线下移,看着她衣袍下玲珑有致的躯体,喉咙又是一阵紧涩。刚刚她一直在自己怀中,他能感觉到她身子柔软无骨,抱起来软绵绵的十分舒服,实在想不出这幅躯壳下的灵魂会如此顽强。想必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硬生生地闯进自己的心里,让他如此魂牵梦绕,无法忘记。 月罂意识到他灼热的视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避开了他的手,不料刚一后退,他整个人全部压了过来,她躲闪不及,直接仰躺下去,吊床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像她慌乱的心。 他滚烫的唇落在她的眉心上,随后一点点吻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她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唇上丝丝痒痒的触感直接传进心里,仿佛百爪挠心一般。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却不经意地碰触到了他的唇,软软的十分舒服,顿时睁大了眼。 童昕也是一愣,腹中似乎涌起一股暖流,在体内肆意地搅动,搅得他呼吸急促,一颗心乱成一团。他捧着她的脸,再次压住了她的唇,探舌而入,搅动着她唇齿间的柔软。熟悉的清香瞬间冲垮了他的心墙,他无休止地肆意吸吮,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身下。 没有过多的语言,两颗心就这样碰撞在一起,带着阔别已久的欢喜与心酸。他在她细腻的脖颈上一点点抚过,觉得手中肌肤细嫩如脂,撩得他更难忍耐。滚烫的唇落在她耳后,想要尝尝这细腻肌肤的味道,不料刚刚碰触,立即引来她的一阵战栗,轻微的声响从她喉间传来,低低的、柔柔的,蛊惑人心。 他将裹在她身上的外袍拨开,玲珑有致的躯体如暖玉一般呈现在眼前,又带着她独有的清香。他情不自禁地俯低身子,在她脖颈锁骨处轻轻咬过,又辗转而下,舌尖一触即分,吮吮停停,这感觉简直太过美妙。 月罂呼吸一蹙,身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随着他的离开又变得凉丝丝的。她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体内的血液似乎开始翻腾,一股股的在身体中乱窜。她手指嵌入他的发丝中,轻轻重重的揉着,又随着他一路向下,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轻轻咬过她细滑如脂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痕,昭示着他对她无尽的爱与压抑许久的情感。唇滑到她饱满的胸前,轻轻吸吮,舌尖在上面打着转。狭长的眸子略微抬起,看着她面颊绯红,目光迷醉,忽然低低的一笑,猛然含住用力地咬了一口。 她正沉浸在他无限的柔情中,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一阵刺痛,随后化开异样的感觉,身子顿时一颤。她惊得睁开眼,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气恼的用力将他推开,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讨厌鬼” 童昕闷声一笑,心里像被蜜汁浸满一样,只想着尽快与她融为一体,可看到她展现出少有的娇羞一面,又忍不住想要逗她,一手环过她柔软的腰,一面继续轻咬着她颤动的花蕊,哑声道, “我真想把你一口吞了” 月罂俏脸腾地变红,郁闷地咬了咬唇,半撑起身子又将他推开,可他仍闷笑着埋在她胸前咬咬停停,丝丝疼痛中带着莫名其妙的感觉,惹得她小腹一阵收缩。月罂暗自低骂,这讨厌鬼怎么这种时候还犯浑,实在恼人 她视线溜到他弧线极好的脊背上,见他麦色的肌肤在月光中仿佛镀了一层金光,不由得吞咽了一下。视线沿着他的脊背滑下,又落在他挺翘的臀上,眼珠一转,轻哼了一声。 童昕正享用着眼前的美味,不料屁股上被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他顿时跳了起来,俊眉即刻立起。看着面前得瑟地与他对视的小女人,恨得牙痒,吵嚷道, “掐我做什么” “谁让你咬我” 童昕脸上一红,支支吾吾了半晌又高傲地仰着头问道, “……你难道不舒服?” “……废话谁被咬会觉得舒服?”月罂郁闷地揣了他一脚,这什么混蛋逻辑 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垂眸看着她身上留下的红印,喉结动了动,又闷声低语, “可书上明明这么写的……” “什么书?”月罂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看着他红果果的视线,立即将一旁的衣袍扯过将重要部位遮住。 童昕自觉失言,脸涨得通红,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说, “……没什么。” 月罂见他目光躲闪,用鼻子哼了一声,凑近他的脸,偏头将他看着,目光仔仔细细地从他脸上每一处看过,阴森森地问道, “难道是教男男女女做那事的书?” 童昕喉咙一哽,没想到她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脸上更烫, “是又怎么样?” 月罂凝视了他半晌,忽然噗地笑出了声,完全想不到他这样性子的人,竟然会看那种东西,斜斜地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问道, “没想到常混在青楼的童公子,竟然还会看那种书,是技不如人,还是本就没做过男女之事?” 她这么一问,童昕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毫无底气地反驳道, “谁、谁没做过我可是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既然如此,那就是技术不行,所以才会看那些书”月罂终于逮到了他一次,如何肯放,强装气势地坐在他面前,就差摆壶茶水端盘瓜子看热闹了。 童昕轻咬了一下唇瓣,十足的郁闷,若不是因为她,他才不看那些鬼东西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4章还好没错过你 收费章节(12点) 第394章还好没错过你 他越想越懊恼,脸红得如同滴血,好在此时月光朦胧,看不清楚。回想起先前她因为自己吻她而暴怒的情景,愤恨地咬了咬牙,懊恼地又说, “若不是你先前嘲笑我连接吻都不会,我怎会看那鬼东西”其实哪是月罂嫌他吻技太差而嘲讽,分明是无缘无故被他咬了一通而发火,他从本质上就没分清吵架的原因。 “你本来就不会,那会儿险些咬掉了我的舌头”月罂毫不示弱,一提起他先前的几次强吻,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你会你当时还咬破了我的嘴唇呢,喏,现在还有个牙印”童昕郁闷地贴近了她,指着嘴唇一处不满地叫嚣。 她记得自己当时确实将他嘴唇咬破了,还流了血,如今听说那痕迹还没下去,竟有些愧疚。然借着浅淡的月光仔细瞧了瞧,并没有发现半点痕迹,也不知是光线不够还是他小题大做,于是那点愧疚又迅速散去,伸手将他的脸推开,哼了一声, “你如果不先咬我,我咬你做什么?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是小狗变的?” “你敢骂我” “为什么不敢?自己做不好还怕别人说不成?” “你”童昕自觉理亏,此时又听她这么嘲讽,脸上红红白白,实在气不过,忽然按住她的头,长舌探入,在她唇齿中又搅动了一番。 两双漆黑的眼睛互相不服地瞪着,似乎在较劲儿一样。童昕见她很不服气,挫败感更强,忽然退开了些,偏过头粗重地喘息,独自生着闷气。 月罂歪着头看了他半晌,也不见他再说话,不知道这讨厌鬼又在气什么,抬腿踹了踹他,低问道, “喂生气了?” 童昕闷声不语,望着树林深处发呆,俊朗的双眉微蹙,面色十分不悦。 月罂向他挪了挪,吊床随着她的动作稍稍一晃,她重心不稳直接扑在他的怀里,尴尬地挣扎起来,可她越动吊床越晃,最后索性赖在他身上不起来。也不知他究竟在气什么,本来那时候就不会,现在还由不得人说? 她枕着他的腿,仰头看着他刚毅的脸颊,眨了眨眼。不得不说,他长得真好看,仅凭这个就足以迷倒无数女人,尤其是他离开园子的这一年,生生多了一股铁骨铮铮的男儿气息。不过这也只是表面罢了,这讨厌鬼只要一开口,足足能将一屋子人气死 月罂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答,只得伸手去戳他的脸,又问, “真生气了?” 童昕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仍不看她,胸脯气鼓鼓的上下起伏,显然对她刚刚那番话十足的介意, “你知不知道那么说一个男人,很伤人自尊心?” 月罂郁闷地翻了个白眼,这么个没皮没脸的男人,也有自尊心?实在惹人发笑……不过她仍强装镇定地低咳了一声,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那是对你尽职尽责,关怀备至,有谁还会像我这样直言不讳,不计较后果地做你的挚友?” 童昕脸上浓云密布,真想不到这坏丫头脸皮这么厚这种事居然能说成对自己的关怀不过他仔细琢磨她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眉梢一挑,态度急转。他垂眸将她看着,似笑非笑地说道, “既然你想对我关怀尽职,又不计较后果,那就陪我一起练习如何?” “练习?”月罂疑惑地眨了眨眼,看着逐渐变大的俊脸,忽然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忙向后退去,不料她刚才贪图舒服,直接躺在人家腿上,此时躲闪不及,直接被他压在身下,郁闷得不是一般。 童昕阴森地笑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脸上虽挂着笑,可却能感觉到这笑容背后绝对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对,练习练到你满意为止”说完俯低头,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吸,比方才熟练了许多。 月罂身子一颤,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他这阴森的笑容吓的,身子缩在他身下,来回扭动,像条出水的鱼一般挣扎, “我可不陪你练等你练好那天,我估计会蜕一层皮”她早就体验过他那么糟糕的吻,一想到要让他练到炉火纯青,那她非被他咬死不可。 谁知童昕笑得更欢,刚刚心头的郁结早就散去七七八八,将她护在胸口的衣裳扯到一旁,覆又吻向她胸前的饱满。不过他倒是善于总结经验,觉得刚刚可能太用力了,否则她也不会骂了他一通,如今再次吻上,尽量控制了力道,吮吮停停中抬头留心观察她的模样,比先前更为小心。 月罂只觉得身上的敏感地带一点点被他厮磨,十分难耐。她不住地扭动着身子,却不经意地擦到他腿间的硬涨,那处硬生生地抵在她的小腹上,阵阵奇妙的感觉立即从腹间化开。 童昕轻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将那处抵到她腿间,感觉到那里比其他地方更为柔软,不由自主地向里面动了动。 月罂冷吸了口气,觉得腿间发颤,软得使不上力气,想要躲开他,可却又极想将他纳入体内,这矛盾的心情让她更为郁闷。 然他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想做好,毕竟是两人的第一次,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懂。回想着书上画过的图以及详细描述,眼睛忽然一亮,于是放开蹂躏了许久的敏感,一路舔下,在她细细的腰身上轻轻咬过,同时舌尖画着圈卷起她身上的清香,最终落在那不住颤抖的花蕊上,轻轻重重地吸吮。 月罂正觉得体内火烧火燎一般难忍,意乱情迷之中又意识到他在自己身下舔舐,禁不住胸口一阵起伏,破碎的呻吟顷刻溢出。 童昕额角见汗,身下涨得难忍,听到她声音奇怪,似欢愉又似痛苦,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只得哑声问道, “感觉不好吗?” 月罂紧咬着唇,身上到处被他啃噬,痒痒的同时又带着细碎的疼痛,一点点厮磨着她的神经。如今听他这么问,哪还有心思再与他拌嘴,只恨不得他尽快泄去她体内的火。 童昕见她眉心微蹙,小脸紧绷,却并没有像刚刚一样将他推开,想必不太难忍,于是尽量轻柔地继续舔弄,时而抬眸瞧着她的反应,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将良辰美景破坏。他实在很想要她,从那时在金竹园开始便想得到她,然那时她对他没半点心思,他又不想强迫,也就一直没与她亲近过。 不过从她数落自己什么都不会之后,他倒是开始积累理论储备,虽没有实战过,可这些理论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如今她接受了自己,他便想与她做一回男女之事,因为那书上说,只要男女之间突破了那道屏障,便会身心交融,再不愿分开。他虽不知是真是假,可却愿意试试,所以今晚才这么急迫,想与她共赴巫山。 月罂深深浅浅的呼吸着,身上各处开始慢慢发烫,即便在这微凉的夜色之中,也仍难以让身心的热意缓解。她下意识地曲起腿,缠绕在他紧窄的腰上,肌肤相触,带来的渴望更为强烈。她刚刚还取笑他,此时却被他折磨得欲生欲死,羞得脸颊绯红,呼吸更为急促。 童昕睨了眼她咬紧的唇,呼吸也渐渐沉重,他偏头咬向她腿上的肌肤,滑腻得如同一尾游动的鱼儿,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了。唇舌沿着她的小腹又慢慢向上舔吮,直至到了她唇边,又是一番掠夺与缠绵。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从枝叶的缝隙中传出,在这个清幽的林子里更为清晰。他含住她的舌,贪婪地吞咽着她的一切,体内的火像是将他逼到绝境了一般,忍得极为辛苦。他略微退开,狭长的眸子中欲火滚滚,声音哑得不是一般,却紧锁着她迷醉的眼郑重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做什么都不够好,又常常惹你生气,先前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永远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个”他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处,纯黑的瞳仁倒映着她千娇百媚的模样,似乎透过这双眼已经将她刻进了心底。 月罂略微睁眼,迷茫的视线中是充满情欲的眸子,然探进深处,却充满了无边无尽的深情与眷恋。她心中一动,自己今生何等幸运,竟遇上这样一个男人,若此时再将他放开,那绝对会是一生一世的遗憾…… 她半撑起身子,偏头吻向他的唇,双手环过他的脖颈,目光沉醉温柔,喃喃道, “还好今生没有错过你……” 童昕喉咙一哽,心脏瞬间收紧,愉悦与欢喜一瞬间充斥了五脏六腑,融进了每一滴血液之中。他紧紧地按住她的头,疯狂地回吻着她,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存在,再无其他。他只要与她一起就好,无论明天将会面临什么,哪怕天崩地裂也无所谓。 他环着她柔若无骨的腰,趁着她喘息的时候,身子一沉,缓慢而坚定地撑开了她身下的狭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童小昕究竟是个多么纯洁滴娃呀…噗…)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5章喜欢哪里? 收费章节(12点) 第395章喜欢哪里? 月罂轻吟了一声,手脚缠在他的身上,承受着他生涩而缓慢的动作,身与心都被他占得满满的。肌肤紧贴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他身子微微颤抖,心脏的跳动声更是一下比一下强烈,她的心也不由得与他产生共鸣。 他在她体内进出了几次,畅快的感觉从那处扩散开来,似乎将他全身的血液全部点燃,她体内的柔软紧紧地包裹着他,似乎每一次进出都要冲破层层阻碍才能抵达那处美好一般,那种紧致简直要将他逼得疯狂,没想到这感觉居然比书中的描述更为美妙,简直像抵达九霄之外一般惬意……几次进出之后,他似乎摸清了门道,动作逐渐加快,也没了起初那般生涩,不过仍偶尔抬眼将她看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惹恼了她。 月光朦胧,透过枝叶照进来的更为稀薄,然此时此刻却平添了别样的魅惑。浅淡的光线中,女子脸颊与身体似涂了一层银色的光亮,反射出温润高贵的光泽。整个吊床随着他的进出摇摇晃晃,如同海上漂泊的小船,在茂密的枝桠间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手撑在她腰际两侧,垂眸看着身下完美的躯体,喉咙一阵阵发紧。那雪一般细腻白皙的肌肤,浑圆饱满的胸||乳|,以及上面那两枚樱桃一般小巧的凸起,无处不晃着他的眼。他从未见过这般艳丽的景象,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妙人此时竟会属于自己,千娇百媚的在他身下承欢。 他情不自禁地俯低头,在她轻颤的||乳|尖上轻舔慢咬,沉醉其中。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散发的迷人味道,直勾得他魂魄都要被逼出体外。喉咙中传来一声浑浊之音,他掐着她的腰快速进出了几次,身子突然紧绷,将炽热的爱尽数洒在她的最深处。 月罂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体内被这股灼热的液体烫得发颤,她双腿紧紧地缠在他的窄腰上,使两人连接得更为紧密。耳畔是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身上是他覆盖的沉重,这一切都令她无比心安。 他抵在她的肩窝里,似乎完全没从高潮的余韵中恢复过来,呼吸仍然起起伏伏,难以平息,刚刚那种感觉,简直太过美妙,整个人仿佛都如坠云端一般。 她略微平稳了呼吸,偏头向他看去,眸色极近温柔。许久未见,他长得越发男儿气十足,只是此时此刻,却像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一般。狭长的眼眸轻阖,划出一条极近完美的弧线,睫毛轻颤,如同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她指尖轻轻勾画着他的轮廓,俊朗的眉眼,挺立的鼻梁,饱满的唇瓣,又覆在他的脸颊上,眸子里的爱意昭然若揭。 童昕觉得脸上痒痒的,还未睁眼便唇角轻勾,懒洋洋地追着她的手指,嘴唇开启,将她整个手指含住,随后眸子半眯,向她咧嘴一笑,舌尖围着她的指尖打转,说不出的魅惑勾人。 月罂目光一滞,他的笑容太过耀眼,似乎是黑暗中最明亮最单纯的光一般。视线扫过他的面颊,小麦色的肌肤上渗出了薄汗,看得她喉咙发紧,情不自禁地凑上她的唇,贴着他汗湿的面颊与脖颈一点点舔舐,沉醉在独属于他的味道之中。那熟悉依恋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息,一瞬间便让她心潮澎湃,刚缓和的气息又急促起来。 童昕被她舔得十分舒服,索性又阖上眼,揽着她的腰一翻身,将她整个人放在身上,随后枕着手臂,深深地吸了口气。 吊床摇晃,月罂忙按住他的前胸,待平稳了一些之后才又垂眸看着身下男子。宽阔的肩膀,似乎能为她撑起整片天空;结实的手臂,能将她紧紧地抱住,让她无比的安心;坚韧却不张扬的腹肌,毫无赘肉的腰身,无处不惹人血液沸腾。那淡淡的麦色肌肤挂了一层薄汗,此时此刻更为勾魂摄魄,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在他身下承欢,恨不得被他捣碎。 她俯低头,在他宽阔的胸前舔咬,粉嫩的舌尖轻轻划过他的每一处肌肤,卷起颗颗汗珠儿,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水渍。然越继续,她越控制不住地想要他,水漾的眸子微抬,目光迷恋地看着他笑然然的模样,脸颊绯红。 童昕轻咬着唇,身上像是被无数小猫挠一般,不过仍强忍着体内邪火,眸色温柔地看着身上乱舔乱咬的小女人,直到与她黑润的眸子对视,才扬眉一笑。手握住她的小腿,一点点向上摩挲,哑声问道, “喜欢?” 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咬唇一笑,红润的面颊带着别样的妩媚,似乎还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不经大脑地冒出一句, “你身材真好……”说完才愣了神,竟把刚产生的念头说了出来,实在恼人,不过又一想,他们已经到了身心交融的地步,只当做赞美便是了。 她抬手摸了摸脸,眼珠滴溜溜地又在他身上打转,心想着人家这身材是怎么练的呢,多一分会觉得壮,少一分又觉得瘦,竟然能长得恰到好处,委实不容易了。 童昕听她说完也是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夸他相处了这么久,他们两个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互相吵闹,何时说过一次温情软语,更何况她此时竟会这么认真地赞美他 他撑着身子坐起,扫了眼自己的身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真的?你真这么觉得?” 月罂连连点头,没想到他会因为一句赞美这么高兴,那双纯黑的眼睛简直要冒出星星了一样。 童昕咧嘴一笑,明眸皓齿,灿烂的笑容让月光都变得清冷无色。他偏头想了想,忽然拉过她的手在身上摸来摸去,认真地问道, “那你喜欢哪里?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月罂笑容即刻僵在了脸上,小手跟着他的手移来移去。掌心下的肌肤紧绷,手感极好,又因为他刚刚动作太过激烈,此时肌肤还有些发烫,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那个……都喜欢。”她支支吾吾地说了这一句,见他这般兴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此情此景,怎么觉得自己像女银贼一样呢…… 月罂虽然一直知道他这人很是单纯,可没想到此时竟然会做这些呆呆的举动,不过她却并不反感,反而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童昕听了她的回答,又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自是看出她并没有故意说好话哄他,一颗心简直像泡进了蜜汁里一样。他咬唇一笑,忽然贴近她羞红的面颊,鼻尖对着鼻尖,轻声软语道, “我很开心……” “呃?” “我很开心……”他又轻声说了一句,眸子晶晶亮亮,闪烁得如同天边繁星。 月罂笑容舒展,没想到他会因为一句无心的赞美高兴成这样,实在对自己先前总与他故意吵架拌嘴或故意挖苦感到愧疚,觉得今后该对他好些。然下一刻,她就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讨厌鬼永远都是讨厌鬼说不了三句话就会露出原形 童昕邪邪一笑,引着她的手探入下身,与她一并握住,无限荡漾地又问, “你是不是最喜欢这里?我看你刚刚很享受的样子,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被他这句话羞得无地自容,她竟然十足鄙视自己刚刚说的话世界上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滚开谁享受了?” “分明就是,你刚刚的模样我可是记忆犹新呢” “才没有” “有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信再做一次……” “不要” 于是,两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言语攻击,他打算动手动脚,她却左躲右闪,整个吊床随着他们的动作晃来晃去,枝桠间发出咯吱吱的声响。笑闹声从树叶的缝隙中传来,将整个清冷的夜晚勾勒得一片温馨,有时候,吵架也算一种爱情的调和,吵得越 金竹密语第8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吵得越凶,爱得越深…… 沉睡了一夜的林子渐渐苏醒,鸟儿离开了巢|岤,在树与树的空隙间飞快地拍动翅膀,愉快地嬉戏,同时,随之醒来的还有一个折腾了一夜的男人。 童昕听到鸟儿的鸣叫,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呵欠。他仰头看着枝叶间的光芒,猜到昨晚可能是累到了,竟然睡得这么沉,连天亮了都不知道。回想起昨晚身下那个娇媚别扭的小女人,他就觉得心被塞得满满的,幸福感简直要将他吞没了一般。 吊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不由得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月罂正背对着他穿着衣裳。光滑的脊背如同水面一般柔软温润,丝滑诱人,浓密的长发已经被她盘起,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 童昕呼吸微蹙,一大早就看见这么香艳的场景,即便圣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乎,他奋战了一整晚的某处又起了变化。他翻身坐起,暧昧地贴近她的脖颈,呼吸缓缓的从她脊背上扫过,心跳得更为强烈。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6章技术达标? 收费章节(12点) 第396章技术达标? 他从后面将月罂抱住,鼻尖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这么早就醒了?难道是我昨晚做得不够好?你都没累到?” 月罂顿时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恨不得一脚将他从吊床上踹下去没想到这讨厌鬼是个十足的色胚子,昨晚没死没活地折腾了她好几次,还美其名曰“练习”,练他个大头鬼分明是他欲火太多,欲求不满罢了 月罂轻哼了一声,本还穿着衣裳,可此时被他从后面抱住,倒是没办法穿了,只能又去找裤子,边找边又郁闷地答道, “我几乎没睡……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凤鸣城,睡过头就坏事了” 童昕哦了一声,他也没忘记这件事,不过看天色,离点兵还早呢,倒是不急于一时。于是,他伸手在她饱满的胸前揉捏了两下,继而滑到她小腹处,又想探到她的身下,不料却被她一巴掌拍开, “别闹了,收拾收拾该走了” 童昕不理,依旧在她赤裸的身上摸来摸去,到处点着她的火,同时还不依不饶地抱怨着, “一大早就诱惑我,你这小妖精” “喂你有没有脸?谁诱惑你了?”月罂气得回身揍了他一拳,正打在他的腹肌上,不但没伤到人家,自己手砸得怪疼的。正想让他离自己远些,不料对方也不知看见了什么,吓得忽然将她放开,眼睛瞪得溜圆。 童昕看清她的模样,郁闷地眉梢高挑,叫嚣道, “为什么又带上这东西快摘了快摘了”边说边向她脖颈间摸索,试图摘掉她刚带好的人皮面具。 月罂拨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难道让我就那副模样回军营不成?” “现在又不回去,等回去之后再戴” “这就回去了。”她觉得时间快到了,也懒得再搭理他,见他离自己远远的,索性将衣裳披在了身上。 童昕伸手将她衣裳夺了过去,略微抬高下巴,大言不惭地又说, “还早呢,今早还没练习呢” “练你个头啊昨晚你还没练够?”月罂气得咬牙切齿,世间怎么会有他这种无赖呢真是闻所未闻估计天地间就剩下这么一个活祖宗了,竟被自己倒霉遇见 童昕听她这么说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回答, “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每天都要练习几次,这样才能尽快达到你的标准” 月罂顿时满头黑线,无奈地仰头望天,自己真是脑袋坏掉了,昨晚为什么说那些话刺激他?结果倒霉的却是自己……看他这样子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于是暗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宣布,你已经达到我要求的标准了所以现在赶快穿好衣裳一起滚回营地吧” 童昕偏头眨了眨眼,没想到自己进步竟然这么快看来跟昨晚的几次练习密切相关,想到这他嘿嘿一笑,不但没接受她的意见,反而兴奋地揽过她的腰,身子一旋将她压在身下,吊床轻轻一晃,惹得两人心脏同时一跳。 他邪笑了一声,眸子亮晶晶的十分好看,男儿气十足的面容上竟然多了几分孩童般的顽皮, “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可以正式做了” “什么?”月罂听他这么一说,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惊愕得张大了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很难逃脱的陷阱之中。 童昕眨了眨眼,神态相当讨喜,认真地答道, “达到标准之后自然需要经常巩固,否则不就忘了么?那我们现在开始吧,呃……先把你这讨厌的面具摘了,我可不想对一张男人的脸又亲又咬……”他说完又要去摘她的面具。 “滚开你敢摘我就跟你翻脸”月罂捂住了脸,一双大眼里满是恼火,似乎这次来真的一样。 昨晚月光朦胧,照到她脸上的光线也十分模糊,即便他能看到她容貌被毁,也不过是个影子。可此时不同,光线这么充足,她才不要让他看清楚自己最丑的一面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早早醒来带上面具,就是不想让自己在他心里留下丑陋的样子…… 童昕指尖一顿,郁闷地撅了撅嘴,眼巴巴地将她看着,像几天没吃过骨头的小狗一般可怜。他睨了眼身下势头越来越强烈的那处,心里焦躁得厉害,虽然她就在身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有她,然对着这张男人的脸,他实在下不去手…… 月罂如何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轻哼了一声,还好弄了这张面具,要么今早就被他生吞活剥了。想到这将他推开,洋洋得意地说道, “我觉得你也不是男女通吃嘛,要对这张脸还做得下去,那我真要佩服你了去穿衣服,带我下去”她醒来才发现,这树不是一般的高,即使她贴着树干爬下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做完才能下去”童昕眉梢挑起,忽然觉得自己选这地方十足的好,不仅空气清新、风景秀丽,还能用来要挟她,与她讨价还价 月罂脸上黑云滚滚,向吊床下睨了一眼,想威胁她?没门实在不行就爬下去 童昕发觉了她的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她身子翻转,背对着自己压了下去。唇贴着她的耳垂,重重地咬了一口,随后又将它含住,坏笑道, “不用看着脸,也照样能做。”说完将她刚穿好的衣裳又扯了下去,不管不顾地在她腿间蹭来蹭去。 “你”月罂轻咬着唇,感觉到腿间那处比昨晚又涨了许多,俏脸泛红。她试图从他身下逃脱,不料被他压得死死的,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 “别闹了我还要去洗澡,一会儿真来不及了”昨晚他们折腾了一夜,又都没离开过吊床,此时身上有些黏黏的,实在不舒服。 “正好做完一并洗”他含糊地答了一句,仍在她脖颈脊背上舔咬,似乎把她当成了世间最美的食物一样。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处处都是他昨晚与此时留下的痕迹,深深浅浅,似乎是他对她无限爱意的证明。 月罂郁闷得几乎发狂,十指在被子上不停地抓挠,仰天哀嚎道: “天底下还有比你更无耻、更邪恶、更卑鄙下流的男人吗?” 他屈起膝盖分开她的腿,身子一沉,直抵在她的敏感处,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十足的乐。他俯低身子含住她的耳垂,手臂从她腰间穿过,在她小腹以及胸前轻柔的揉捏,笑答道, “就因为只有我一个,所以给了你,你应该庆幸才对” “……”她无语到了极点,还想反驳什么,不料全身各处被他这么撩拨,身子即刻软了下去,酝酿好的反击也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呻吟。 “瞧瞧,看来我真的达到标准了呢” 耳畔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笑意,欠扁得厉害,月罂牙齿咬得咯吱吱响,简直想一头撞死在被子上她刚想回头骂他,对方却按住她的头,话中的笑意更深, “不许回头我可不想看着自己与一个男人做”说完腰上用力,完完全全地嵌入她的体内。 清晨的林子十足的热闹,先是被一对男女的拌嘴搅乱了一天的宁静,后来拌嘴声退去,又转为勾魂摄魄的呻吟与喘息。树影摇晃中,年轻的男女交缠在一起,紧密地贴合,使这片向来清冷的林子多了一抹温馨与暖意。 月罂好不容易回到了营地,还没到点兵时分,她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若真晚了,她一定将那色胚子一脚踹飞早上明明在吊床上被他吃干抹净了一次,可她去湖边沐浴的时候,那讨厌鬼竟然又缠了上来,还一丝不挂地站在她面前,险些让她喷血 两人在湖中打打闹闹了一阵,他又缠了她许久,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她放了回来。月罂看了眼四周,并没有注意到她,于是抱着衣裳一溜烟地跑回了营帐。 然她刚坐在地榻上,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爆笑,吓得她一激灵。她忽然意识到童昕应该回来了,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该有多好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她听着外面笑声一波高过一波,忙乐颠颠地跑到门外看热闹。 此时天刚蒙蒙亮,外面的士兵都各自出来锻炼,人数并不多。他们平日里见到童昕也只是打个招呼,可今日看到他那张脸,顿时爆笑出声,如何也止不住了。 童昕浓眉微蹙,扯过一个士兵的衣领,阴森森地问道, “鬼笑什么呢” 那士兵近距离看了他一眼之后,脸憋得通红,最终扑哧又笑出了声,眼泪都掉下了两颗, “将军你的脸……哈哈” 童昕郁闷地将他扔在一边,抬手摸了摸脸,十分不解。刚刚他在湖中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月罂身上,自己倒是没洗漱,打算回营帐中再洗,难道说脸脏了? 他懊恼地瞪了众人一眼,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营帐,正瞧见缩在门边捂着嘴笑得险些岔气的月罂,眉梢挑得更高。他取过铜镜,打眼这么一瞧,气得顿时吼了起来, “你个小东西,给我滚过来” 月罂此时早已穿戴整齐,听到他一声暴吼,吓得连蹦带跳地出了营帐,比兔子跑得还快营帐外的一伙人已经笑疯了,看到月罂得意洋洋的跑出来,众人笑得更欢。 一个欢乐的早晨就这样由副帅带来了,因为他俊俏得赛过天人的脸上,画了一只十分可爱的小王八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7章夫妻逛青楼 收费章节(12点) 第397章夫妻逛青楼 凤鸣城是南月国最南面的要塞,贸易繁荣,如不是近来一次次承受风鳌国的侵犯,必然要更为热闹。此时来往的生意人减少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是在城中商铺较多、一时半会无法搬家的商人。好在这里地处三国交界,关了与风鳌国这面的城门,倒是可以与其他小国交易。 月罂站在宽阔的街道上,不禁感慨连连。这凤鸣城易守难攻,地势极好,所以城中的百姓及商人们多数都没有逃离,如今城外屡次开战,城内却看不出任何战乱的样子,各行各业依旧有条不紊地运转。 他们一行人均带着假的通关文牒,化为零零散散的几个小队,轻而易举地进了城。他们要先在城中住下,待摸清那些幻幽宫的人位置之后再约定时间一同动手。整个计划虽然全告诉了月罂,可她今天几乎就是看热闹的,因为分配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各队人打探的消息汇总。 这工作看似清闲,实际上却至关重要,一旦走漏了风声,先前的所有准备就都会功亏一篑。月罂实在不明白风玄为何会派给她这么个重要的任务,明明不信任她,却让她得知整个规划部署,实在诧异。 不过既然猜不到,她也就不猜了,索性在凤鸣城中转悠了起来。此时天色已晚,各家商铺都掌了灯,但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她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又带了个模样清秀的人皮面具,此时走在街上,竟吸引了不少姑娘的视线。 月罂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心想着女人打扮时都没这么多男人看她,此时一身男人打扮,竟这么惹火,不由得连声感叹。不过她也没想想,以前她每次出门,身旁总会跟着个极品男人,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么风流倜傥,要么儒雅似仙,要么桀骜不羁,有这些人在身旁,其余人哪还敢觊觎她半分? 吃饱喝足了之后,她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按时间推算,那些探子此时已经出动了,怎么也要半夜才会回到客栈碰头,这段时间她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到处走走。不知不觉,她走进了一条小巷子,没走出几步就闻到一股脂粉香,远远地就看见许多打扮光鲜的女人在各家商铺门前笑得花枝招展。 月罂下意识地一咧嘴,头上落下一排黑线,即刻转身离开,自己倒是跟青楼很有缘,三番两次被卷入其中不说,每次都会遇到什么倒霉事…… 然她刚一转身,立即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袖,随后一只雪白的皓腕从她的手臂旁穿过,搂住了她的胳膊,甜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是凤鸣城的人吗?” 月罂牙根一阵泛酸,心想着这女人倒是眼尖,无奈地将她的手拨开,蹙眉道, “我走错路了。”说完大步流星地又向前走去。 谁知踏进了这条巷子的男人,哪有几个能安然无恙离开的?那女人见月罂模样清秀,衣裳又不俗,如何也不舍得放掉这条大鱼,于是又将她衣袖扯住,开始施展媚功。 若换成其他男人,估计经不起她这么软磨硬泡、百般讨好,可月罂怎能吃这套,正欲发作,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那人顺势勾过她的肩,声音圆润爽朗, “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小子跑这儿寻花问柳来了?走,带哥哥我也潇洒潇洒去” 月罂听到这声音顿时满头黑线,脸黑得如同锅底,潇洒你个头啊恶狠狠地偏头瞪去,果然是童昕那张欠扁的脸更可笑的是,他一面脸颊上有一小片绿色,像是洗过很多次了,可还是有浅淡的痕迹,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她昨晚被童昕折腾了一夜,后又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也没睡好觉,可人家却沉沉睡下,连熟睡时都不肯将她放开。她这一夜无法安睡,好不容易等到了清晨,趁着他翻身的空当才脱离了他的魔爪,恨得牙痒。 可当时手头没任何东西能使坏,她灵机一动,忽然摘了几片叶子,挤出汁液在他脸上开始画王八。等回军营之后,童昕追着她满营地跑,如不是军号声及时响起,估计她绝对会被他抓住一口吞了。 月罂斜睨着他的脸,又伸手拍了两下,痞子气十足,轻哼了声问道, “你去开染坊了吗?怎么脸上一片绿?不过只有一面看起来很是孤单,不如我再另一面脸上也给你涂上?” 回想起早上各种洗脸的经历,童昕脸上的笑立即收起,阴森森地呲牙道, “你敢” 月罂不屑地撇了撇嘴,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又往外走。童昕见她要走,勾着她的脖子又将她扯了回来,却不再与他拌嘴,大咧咧地直接到了一家最大的青楼门外,贴近她的耳畔小声呢喃, “我们也去风流风流。” “风流你个头啊”月罂在他耳边一阵低吼,抬脚向他小腿踹去,却被他轻巧地躲开。 童昕揉了揉耳朵,轻呵了一声,也不顾她暗中掐他,径自进了厅堂,跟着领路的姑娘坐到了窗边的一处圆桌旁。 老鸨刚送走了一拨客人,见到他们两个,目光顿时亮了起来,吩咐丫鬟倒茶之后,一步三扭地走到他们近前。 “两位爷,是第一次来我们醉心楼吧?” 月罂暗自郁闷,竟然跟着自家男人逛青楼,这叫什么事吧她闷闷地看向窗外,也不理老鸨,反正是他带自己来的,那一切都交给他好了。不过她却打定了主意,他要真敢与哪个女人鬼混,她一定会揍得他满地找牙 童昕眉梢高挑,拿出一锭银子墩在了桌上,懒洋洋地说道, “爷早就听过你们这儿的名气,今日得空就过来了。” 他性子虽然不羁,却很少这么显威风,如今听他口气这么冲,月罂不由得收回视线,诧异地将他望着,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谁知童昕向她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要多说,随后又对那老鸨说, “听说你们这有个叫什么倾心的,让她来给爷倒酒到时候另外有赏” 老鸨刚准备捡起银子,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咧了咧嘴,笑答道, “爷,真不巧,倾心姑娘正在陪客” “那就把那什么客人给爷赶走” 老鸨极其为难,不过也算是久经“战场”,马上又赔了个笑脸道, “这个……有些不合规矩呢爷出银子,我们自然欢喜,可对方也出了银子,不让人尽兴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们这儿好姑娘多的是,我给两位爷找几个更水灵的可好?” 童昕不悦地摆了摆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继而又说, “那爷就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她陪完了客,什么时候再过来陪我” 老鸨嘴角微抽,从没见过还有人坐门口等姑娘的……不过有钱就是爷,人家付了银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只要不闹事就成。老鸨收起了银子,召唤了两个模样俊美的女子过来为他们二人倒酒,又说了几句好话之后去忙了。 童昕又赏了那两个女人一块碎银子,随后打发她们走了。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月罂忍不住问道, “你究竟来做什么?” “等人啊”童昕懒洋洋地喝着茶,将那壶酒推到了一边,这青楼中的酒可不能乱喝,里面加了十足的料。 月罂只当他真要等哪个叫什么倾心的姑娘,气得眉梢高挑,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低骂道, “你这色胚子,敢碰那女人一根手指头,我就在你脸上再画一百个王八” 童昕单手撑着下巴,隔着圆桌将她看着,笑容邪气而单纯,本来俊朗美好的一张脸,可偏偏一面脸颊上有团绿色,看起来又多了几分滑稽搞笑, “吃醋?” “谁会吃你的醋?不过是对待一只出去偷腥的家猫罢了”月罂梗着脖子,口是心非地反驳,不过却没有丝毫底气。 童昕闷声一笑,也不继续逗她,边喝着茶边向二层的楼梯瞄。月罂心里十足的不是滋味,虽说原来也知道他这人生性不羁,没少在花街柳巷打转,可她却想不到昨晚两人刚温存过,今天他竟当着自己的面逛花楼,实在心酸。可自己不也是一颗心分成了好几份,如何有资格说人家…… 月罂越想越心烦,又不想将他一个人留在这独自离开,只能闷闷地喝茶,心想着就算他等到了那个姑娘,她也不走,看他怎么好意思当着自己与人家调情。这想法虽不地道,不过总强过看不见胡思乱想。 月罂又坐了会,还不见那个叫倾心的姑娘过来,心中倒是有些焦躁。这段时间,童昕虽常常与她说笑,可眼风却不经意地一直往二楼的方向瞟,瞟得她心里醋海滚滚,猛然间一拍桌子,向一旁经过的老鸨提声问道, “你们这儿招小倌吗?” 那老鸨先是一愣,随后笑脸如花的扭了过来,目光暧昧地从月罂二人脸上扫过,像是在欣赏货物一般,最后点了点头, “这位小爷,您有合适的人推荐?” 月罂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抬手向童昕一指,邪气地笑道, “他” (前两天出门啦,今天才回来,更新晚了,抱歉~~明天更新时间也会晚一些,大概中午~~ 》_《)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8章卖人不成反卖己 收费章节(12点) 第398章卖人不成反卖己 老鸨嘴角一抽,她本以为月罂要自荐或是推荐旁人,毕竟青楼里的小倌多是她这种清瘦的模样,哪会想到她直接指向对面这个身材硬朗的男人 虽说童昕模样俊朗,在外面也能迷倒一片,来这里风流的也有不少喜好他这型的,可他的穿着打扮实在不俗,且给老鸨的第一感觉就是爷,根本难以驾驭的那种。因此听说要推荐他,也不知是说笑呢还是当真,老鸨只是摆了副笑脸出来,一时间没敢吭声。 童昕本还看着楼梯,听月罂这么一说诧异地回过头来,见她指尖直指自己的鼻子,眉梢顿时挑高,气得磨牙, “小东西,你说什么呢” 月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不答话,又对老鸨详细解释道, “不瞒你说,我这个兄弟也不为赚钱,就是喜好这一口。你这儿若有空缺,就让他来玩些日子,赚的钱咱俩二一添作五,如何?” 月罂心里憋着气,合计了半天才想到了这么个损主意,心想着你不是爱泡在青楼里么,那姑奶奶就把你卖到这儿,你就天天跟什么倾心倾肺倾肝倾胃的劳什子女人幽会去吧到时候姑奶奶用你卖身赚的钱养一屋子小白脸,气死你 老鸨听完略微动心,毕竟他们这行如果想撬来个模样体力都不错的小倌,要花上不少银子,而且还要悉心调教,一时半会也赚不上钱。如果不花一文钱白得了这么个人,即便只是暂时在这里玩上一阵,五五分成也是不错的。想到这,老鸨又瞟了眼童昕,更是欢喜,不过见他脸色黑沉,也不敢直接应下,试探地又问, “小爷您可别说笑了,这位爷风流倜傥,岂会愿意屈尊在我们这醉心楼?” 月罂不屑地哧了一声,越发得瑟地说道, “若不是风流倜傥,如何能为你引来生意?就这么定了吧,我这个兄弟听我的,你看如何?” 老鸨听月罂话说得敞亮,便信了几分,又见童昕只是黑着脸,却一言不发,更是确定月罂的话。于是魅惑地笑了笑,伸出带着脂粉香气的手绢扫了下童昕紧绷着的面容, “不过这小模样倒是俊朗,无论男人女人都能喜欢的。” 月罂也不理脸如黑炭的童昕,搬着凳子凑到老鸨身旁,嬉笑道, “如何?他可合适?” 老鸨也坐到月罂身旁,与她一同上下打量着童昕极不自然的脸,见他俊美的面颊线条硬朗,肌肤微微泛着麦色,男儿气十足,实在惹人喜欢。如不是这人的气势太强,她倒想上去摸上一把。上下打量了半晌,那老鸨才又缓缓道, “小爷也知道,我们这种地方,看得可不仅仅是模样。” “他剑术不错,暗器用得也好,各种兵器样样精通,如何?”月罂眼眸中顿时闪出灼灼光芒,要说别的她不知道,可这个她却是亲眼看过、亲身体会过的。 老鸨干咳了一声,来青楼也不需要舞刀弄枪,这小爷看起来年纪小,这脑袋也没多成熟。于是拿手绢掩了唇,凑近月罂轻声提醒道, “除了这些,我们还要看床上功夫的。” 月罂一愣,床上功夫?回想起昨晚他把自己折磨得欲生欲死的模样,不由得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们两人虽然一直小声议论,可说出的话童昕却听得真真切切,脸一直是黑的。然听到老鸨这么问,又见月罂红了脸,他心头的气顿时消了许多,神色也变得邪恶。 童昕手撑着下巴,目光暧昧玩味地打量着月罂,调侃道, “是呢,我也想知道床上功夫如何?” 月罂顿时一阵郁闷,拐着拐着竟把自己拐沟里去了?不过她脸皮也厚,对着当事人也照样说谎, “我哪知道如何?哪有心思听你办事究竟如何试过且不就知道?”她白了一眼童昕,想从她嘴里得到昨晚的评价,没门随后又假笑着对那老鸨说, “待会儿那个什么倾心出来,让他试试,咱们在旁边观赏就好。如果你觉得合格,这事咱就定了,今晚就让他开工好了” 老鸨神色古怪地瞟了两人一眼,心里开始划魂儿。她一直以为他们二人只是一同找乐子的朋友,后来听月罂这么一说,也有几分相信,然刚刚这两人的几句对话以及各自的反应却让她起了疑。凭她这些年在外面察言观色的能力便猜到了几分,这两个人绝对有暧昧 猜到了这点,老鸨已然没了起初那般兴奋,也略微明白自己充当了个什么角色。这两人调情居然拿自己开涮,十足的郁闷,不过谁让人家是来花钱的呢,姑娘没等着,跟自己这半大老婆子说笑两句也没什么的,于是顺着月罂的话点了点头,却不好再多说什么。 月罂丝毫没想到老鸨已经看出了她打的小算盘,只当是自己阴谋得逞了,于是隔着圆桌探过身子,面对面地向童昕呲了呲牙,叫嚣道, “有本事就在我们面前练,既让你如愿,又给我赚钱”她这话说得很是明白,你出力又舒服,我赚钱又愉悦,关键问题在于你敢不敢 童昕扑哧一笑,没想到这丫头看似没心没肺,竟然这么小心眼。不过这吃醋的方式倒是新鲜别致,比那些寻常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把戏有趣多了。 他斜睨着面前这双几乎喷火的黑色大眼,眼角邪气尽显,回想起昨晚的种种画面,眸子里慢慢漾起点点炽热。昨晚条件有限,他倒是没能尽兴,若不是今晚还有要事,还真想把她压在身下,让她再见识见识自己床上功夫究竟如何 童昕见情况越发展越离谱,也有些坐不下去了,又深看了眼楼梯方向,不如尽快结束一切,好找个地方真正地与她风流快活一番。想到这,他扬了扬眉,蛊惑地一笑, “我自然有这个本事只怕你到时候不敢睁眼” “我一定会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月罂倒是与他较上了劲儿,没想到这色胚子竟然真有这种想法,简直气死了 童昕略微阖眸,半眯着眼睛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唇角轻轻勾起。他蓦地伸手扣住她的下颌,心想着这丫头要不给点颜色瞧瞧,不知道会闹到什么时候于是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带,随后揽了她的腰离了凳子,脚尖轻点,直接跃到了二层。幽幽的声音带着风飘了下来, “借间屋子快活一阵”随后一锭银子掉在那老鸨的面前,老鸨麻溜地捡起,喜得眉开眼笑。这年月,只要赚钱就行,管他是不是自带女人呢自带男人也行 月罂直到被他压在门板上还傻呵呵的,大脑一片混乱,这是怎么个情况?还没等她多想,对方已经扣住她的下颌,一阵疯狂地亲吻。 童昕沉醉地阖上了眼,舌尖在她唇齿中肆意搅动,如同他灼热的心一般。他初尝男女之事,如今美人在怀,又这么十足的挑衅惹火,他能稳住性子才怪呢。如今这里恰好无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膝盖一顶,将她的腿分开,随后身子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力道大得让门板发出一声门响。 月罂瞪大了眼,感觉到他已经将手探入自己的衣裳里,正揉捏着她柔软的腰身,顿时大惊失色。怎么好端端的没看着限制级节目,自己反而成了八点档泡沫剧的女主角? 他完全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手掌伸进她的胸衣里,直接将她胸前的柔软握住,呼吸顿时一蹙。这个吻由霸道占有转为了温柔缠绵,最后一点点离开她的唇,在她的面颊耳后以及脖颈间流连,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月罂起初还因为他来这青楼怒气十足,然此时此刻完全融化在他的唇齿间,身子被他揉捏得软成了绵,化成了水。好在他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否则非瘫坐在地上不可。她两腿被迫分开,逐渐感觉到腿间那处情势十分可怖,不由得双腿更软。懊恼地扭动着腰,想要离他远一些,不料对方已经掌控了一切,她完全动弹不得。 童昕在她身上各处揉捏抚摸,恨不得将她融进身子里,不过此时实在不是时候。缠绵到最后,他才依依不舍地离了她的唇,头抵在她的肩窝处,深深浅浅的喘息着,声音哑得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你个坏丫头,看我今晚怎么罚你” 月罂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喜庆,头抵着门板,也是大口呼吸,刚刚险些缺氧意识稍稍恢复了一些,立即揪住他的耳朵低叫道, “你这花心鬼、色胚子眼睛都快掉到别人身上了,还好意思说我” 谁知童昕闷闷地一笑,偏头咬了咬她的肩窝,声音轻得如同一片羽毛, “幻幽宫的一个堂主此时正与那个倾心鬼混呢,我打算今晚动手。” “呃?” “就在隔壁。”童昕又补了一句,手上动作不停,仍一点点厮磨着她细滑如脂的肌肤,手感极好。 月罂诧异地眨了眨眼,将他的话连起来一想才恍然大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实在出乎意料。不过一想到他是有任务在身才来这儿的,硌在心里的石头这才掉了下来,感觉舒服多了。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399章没有如果 收费章节(12点) 第399章没有如果 月罂轻呼了口气,心头的郁结也因他的解释散去,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闷闷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真是来找姑娘的呢” 童昕扬眉一笑,鼻尖贴着她的鼻尖,轻笑着调侃, “有个这么凶的媳妇,我可不敢出来沾花惹草” 月罂郁闷地挑了挑眉梢,偏头咬了一下他饱满的唇瓣,郁闷地反驳, “谁是你媳妇” 童昕自是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也没生气,反而咬住她的唇,牙齿轻轻地厮磨,最后含住,声音极近温柔, “我们都已经圆了房,你还不承认?” 她支支吾吾了半晌,脸上有些发烫,被他这一句话顶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念头一转,忽然想起他曾与那个面摊家孩子说过关于他未来媳妇的一段话,忍不住搬了出来, “我记得你和旁人说过,将来的媳妇一定既漂亮又温柔,心灵手巧,善解人意,孝敬父母又会体贴人,那这些都是在夸我了?” 说完这些,月罂倒是有些沾沾自喜,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竟然这么美好,忍不住又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谁知童昕不屑地哧了一声,一开口就让她升起的希望全部破灭, “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梦想罢了,与你根本不沾边” “你说什么?”月罂气恼地掐着他的脖子,温情蜜意的气氛又被这讨厌鬼搅坏了 童昕看上去并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反而一脸认真地解释, “你漂亮吗?跟一把干柴似的,一般般吧;你温柔?别逗了,谁不知道你有多暴力;你心灵手巧?这点倒是稍稍符合,不过你竟然笨得连我都打不过;善解人意就更别提了……”他念念叨叨地将她驳得体无完肤,在他眼里像是没什么优点了,月罂听完郁闷到了极点,屈膝踢了他一脚,低骂道, “那你喜欢我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你觉得满意的媳妇去” 童昕眼底闪过一抹狡诈,嘿嘿地笑了两声,又将她压在门板上,唇移到她小巧的耳垂边,低笑道, “可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说完飞快地含住了她的唇,又是好一阵温存。 月罂被他折磨得极尽崩溃,这讨厌鬼也不知跟谁学的,越来越讨厌不过他这番逗弄倒是让她心情稍好,轻哼了一声之后,由着他在唇齿间肆意掠夺。 过了半晌,童昕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将她放开,无比纠结地看着她这张脸,伸手在她脖颈间摩挲,小声嘟囔道, “把这鬼东西摘了吧,闭着眼睛都觉得不自在” 月罂将他的手打开,捂着脸瞪着他,如何也不肯摘掉。 童昕无奈地垂下眼眸,昨晚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楚,也不知她这张脸究竟什么样了,只得又说, “整日这么捂着也不容易好,带个面纱什么的不就行了?” “不行,我不想看。” “长在你脸上,你能看到什么?” 月罂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紧紧地捂住脸,就是不让他将面具揭开,小声嘀咕道, “你……不觉得难看么?连我自己看着镜子都厌恶……” “哪儿那么多废话”童昕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摸索到人皮面具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揭了下来。月罂下意识地偏过头去,闷闷地垂着眼眸,终究没勇气看他。 他虽然知道这张脸被毁了,也有了心理准备,可看清楚之后还是不自觉吸了口凉气,随后是无比的愤怒与心疼。此时这张脸比先前好了许多,多数硬痂都掉落了,里面的肌肤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与其他完好的部位还是有一定的区别。 他不敢碰她的脸,只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声音陡然温柔下来, “明日我就在这凤鸣城中找位医术高超的大夫瞧瞧,肯定会医好的。” 月罂点了点头,慢慢地环住了他的腰,心潮涌动,却没有言语。 两人静静地依偎了半晌,他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又化为浅声的叹气。月罂疑惑地抬起头,见他目光幽深,眉间微蹙,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便开口询问, “你想说什么?” 童昕咬了咬唇,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拨开,犹豫了再三才问道, “如果、如果花寻还活着,你还会选择我么?” 月罂身子一僵,目光中难掩痛楚,她靠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那颗心沉稳的跳动声,与她的频率一致。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轻声道, “没有如果……我只知道,他的死,让我的整颗心也跟着死了;可看到你中了毒箭,才又觉得心痛无比,麻木的心又活了过来。所以不管他是否活着,你始终都在我心上……” 他听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将她紧紧地箍在怀中,下颌抵着她的肩窝,眸子黯沉似水。他性子虽然狂放不羁,又大大咧咧的,可这事却思考了许久,他起初不敢问,可此时此刻又憋得难受,索性不计后果地问了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她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他也不会太过失望,毕竟那个人在她心里是极重要的。不过他没想到竟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实在出乎意料,让他心口暖洋洋的,她果真是在意自己的…… 正在这时,隔壁忽然传来女子娇媚的呻吟,声音越来越大。这房间本来隔音不错,可能是那女人太过做作,声音竟然传到了月罂两人耳朵里。她听完脸上有些不自然,将他放开,偏头咳了一声。 童昕神色凝重了许多,听隔壁的声音应该差不多了,今晚最主要的事如何也不能耽误。他从腰间抽出几把飞刀,边在手中把玩,边叮嘱她说, “你留在屋子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后再一同离开。” 月罂点了点头,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虽说她信得过童昕的功夫,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担心。见童昕从窗户翻了出去,也跟着走到窗边,在窗下走来走去。 童昕从房间跳出之后直接翻到了屋顶,轻手蹑脚地走到隔壁,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一块青瓦。此时夜色正浓,街上虽然热闹,可他身穿黑衣,完全融进了夜色之中,并没人发觉屋顶有人,恰好掩饰了他的行动。 月罂在屋中走了没几圈,忽听窗户上传来轻轻敲打的声响,她微微一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忙过去开了窗子,花色衣袍一闪,窗外飞快地闪进一个身影,趁着月罂毫无防备的时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随后迅速将窗子关好。 月罂心底一惊,飞快地扣住他的手腕,试图将他的手打开,不料?br /gt; 金竹密语第8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料对方动作更快,将她身子一转,双手全部扣在了身后,紧贴着她僵硬的后背,在她耳边低笑道, “不许喊哦否则你那相好的就会被发现了” 月罂听这声音身子一颤,竟然是他偏头看去,果然是笑容邪气的阮玉,没想到此时此刻又与他相见,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阮玉没有放开她,笑了声之后又补充道, “隔壁那人若听见你的喊声,必会有所防备,到时候你那相好的今晚就下不了手了可听懂了?” 月罂缓缓地眨了眨眼,自然知道今晚的任务极其重要,若一个人出了岔子,那所有幻幽宫的人都会有所防备,到时候下手就更难了。她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阮玉究竟要做什么,不过眼下只能暂且先看看再说了。 阮玉见她点了头,这才将她放开,笑吟吟地倚在桌沿儿上,看着她一脸戒备的模样,轻声说道, “殿下莫怕,阮玉这次来只是想给你看样东西。” 月罂心中一动,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以真容面对他,他果然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这心里更为惊恐,低声询问, “什么东西?” 阮玉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一个花型坠子,手指挑着上面的细绳,在她面前晃了晃。月罂睨了眼他笑盈盈的模样,心生疑惑,视线转到那坠子上,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她小心地上前一步看去,呼吸顿时一蹙,是冰玉鎏金吉祥坠 这坠子还是念儿满月酒时,慕离派人送来的,从那时起,她就把这坠子一直戴在念儿身上,从未摘下,可如今却在阮玉手中 念儿一直是她心里的痛,这些日子,她经常想起那孩子,有时还能在梦中见到。此时预感到他出了事,刚刚的戒备与小心统统被她抛在了脑后。她将那坠子一把夺了过来,随后扯住了阮玉的衣领,冷声问道, “你把念儿怎么了?” 阮玉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冲过来,被她推得险些摔倒,忙扶住了桌沿儿,轻声答道, “他在幻幽宫。” 月罂眼眸一窄,心脏即刻紧缩起来,皱巴巴地难受。那孩子还不到一岁,竟然被带到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心底的怒火瞬间涌了出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拳打向阮玉的脸颊。 阮玉微微蹙眉,偏头躲过,又见她疯狂地冲了过来,只得连退了两步,急声道, “他现在还好好的,只要你随我同去,就会让你见到他” “谁会信你的鬼话”月罂双目通红,眼底的寒光一闪而过。她忽然想到有关幻幽宫的那个传言,说他们常找来天赋极高的孩子试毒,若念儿也同他们一样,她绝对不会放过这群恶魔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00章幻幽宫 收费章节(12点) 第400章幻幽宫 阮玉连躲了几次,意识到再这么拖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只得出手将她摁住,压低了声音道, “你就算杀了我也救不回孩子” 月罂用力一挣,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冷睨着对方。她完全失去了冷静,一听说念儿落到了他们手里,思绪大乱,一颗心简直像扔进了沸水中一般受尽煎熬。 阮玉没想到她竟这么凶悍,一不小心被她踢了个正着,疼得一吸气,连忙退了几步。 “你究竟想怎么样?想杀了我?”她不清楚自己没死的消息是不是泄露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追杀她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不料阮玉摇了摇头,即便被她踢了一脚,仍耐着性子没发作,低声又说, “我接到的命令只是将这消息带给你,至于你去不去我就不管了。对面巷子里停着一辆黑色马车,你如果想去就尽快,过期不候。”说完,他深睨了月罂一眼,坦荡荡地从房间走了出去。 月罂眉间紧蹙,攥紧了拳头,手中那个坠子不仅硌着掌心,更像是硌在心里。她理应等童昕回来商议后再做决定,可一想到此次前去极其危险,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随自己一同涉险…… 她不清楚念儿为什么会被人从花霰国皇宫带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但她现在完全没有时间细想,只能赌一次了。如果念儿在那里,她拼了命也要将他救出来;如果不在,那便是她的命了。从转世开始,命运就颠沛流离,如今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即便再遭遇险情,还能如何? 打定了主意之后,她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走到桌案前提笔写了一行小字,随后带着随身的东西毅然离去。如果还能活着回来,她会向他解释一切;如果不能回来,只能以这种方式告别了,无论如何,她绝不想看着他再因自己出事…… 一缕风从虚掩的木窗外飘了进来,吹起白纸的一角,娟秀飘逸的字迹随着纸的起落而动,似展翅欲飞的蝴蝶。 当童昕回到屋子的时候,那页纸像活了一样飘到他的脚边。他迟疑了一下,将它捡起来,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走了,不要找我,保重。” 他觉得胸口似乎被什么忽然压住一般,难以透过气来。童昕眉头拧紧,气得指尖颤抖,这算什么?就这样一走了之了吗?他想也没想地攥着那张纸冲了出去,然热闹的街上,哪还有她的身影,只剩下寂寥的风一遍遍从他身上吹过。 月罂出来得匆忙,只扯了一块帕子系在了脸上。她见巷子口果然停着一辆黑色马车,赶车的人穿着黑衣,大半张脸都被斗篷上的帽子遮住,无法看清五官。 她停顿了一下,摸了摸绑在手臂上的匕首,深深地吸了口气之后,这才几步走到马车边。还未等她说什么,对方已经打开了车门,示意她上去。 月罂睨了眼车厢,见里面空无一人,也就不再多问,径自上了马车。她刚一坐稳,马车即刻跑了起来。 本以为阮玉会跟她同去,还提心吊胆了一阵,可此时才知道,竟然只有她自己。她揭开车窗的布帘向外看了看,马车已经出了凤鸣城,正向南面疾驰。她知道那个方位正是幻幽山的所在地,心不免提了起来。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她这次必须来,即便害怕也要面对。 马车整整疾驰了一夜,月罂起初还谨慎地聆听着四周的动静,可不久之后就觉得有些困意。强打着精神坚持了大半夜,最后实在熬不过,便靠着车壁阖上了眼睛。直到感觉马车减了速,慢慢停了下来,她才忽然睁开眼,透过车窗看去,天已经蒙蒙亮了。 马车外传来几个男人的对话声,月罂忙凑近车门,听着他们的交谈。 “人带来了吗?” “在里面。” “解药可服下?” “还没有。” 一阵轻微的声响之后,有脚步声接近马车,月罂立即爬到了里面,防备地看向车门。车门由外打开,赶车的那人看了眼她,随后抛过来一个小瓶子,沉声说道, “一粒。” “这是什么?”她攥着那个瓷瓶,不清楚是什么也不敢乱吃。要知道那幻幽宫极其变态,什么奇怪的毒药都有,一不小心小命就会没了。 “山中有毒,要不想死在外面就快点吃了”那人十分不耐烦的样子,说完这些又将车门啪地合上。 月罂轻呼了口气,倒是听说过幻幽山终年被毒气环绕,那些进山的人无一会活着出来。而那幻幽宫就建在其中,想来也有对付毒气的法子。她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迟疑了一下之后将它吞了下去。 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一阵,再次启程时,刚刚与车夫碰面的两个男人竟然上了马车。他们均带着半截银质面具,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露出的下巴上有些泛青,看样子像是两个中年男人。 月罂下意识地按住匕首,小心谨慎地将他们看着。不料对方刚一对上她的眼,目光即刻变得阴邪猥琐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低笑道, “没想到是个美人呢这次可捡了个便宜” 两人邪笑着凑近月罂,也不顾马车的颠簸,伸手就要扯掉她的面纱。月罂偏头躲过,身子顿时跳起,扣住对方手腕将他翻转过去,匕首直抵在那人的脖子上,动作敏捷迅速,冷声道, “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那人没想到这么个弱女子竟然懂些功夫,一不小心便落在了她的手中。尖锐的刀尖刺破了肌肤,血珠顿时冒了出来,这人吓得额角冒出了冷汗。不过他们都是幻幽宫的杀手,只是愣了片刻便又恢复了镇定,轻哼了一声, “倒是个烈性子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陪我们哥俩好好玩玩,否则让我下了药,结果还是一样的” 月罂厌恶地呸了他一声,没想到幻幽宫竟是这种肮脏的地方管他们究竟是谁,自己若不先动手绝不会有好下场。想到这手腕一转,刀尖直刺进这人的咽喉里,根本没给他任何还手的机会。 一股幽香飘来,她吸进去的时候才暗道了声不好,再想屏住呼吸已经来不及了,手脚一软,匕首应声落地。 车门打开,那车夫冷森森的目光飘来,扫过那个捂住伤口艰难呼吸的男人,沉声说道, “少宫主吩咐过,不想死就别动这女人,你们最好收敛些” 那个没受伤的人听完狠狠地瞪了月罂一眼,目光中满是不甘。将那受伤的男人拉了起来,又从袖口中摸出一瓶止血的药汁递给了他,倒是没再看她一眼。 月罂蜷缩在车厢一角,浑身软得无力,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斜睨着那两个男人,虽然听见了刚刚的对话,可仍是小心戒备。 马车又开始缓缓前行,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看样子进山之后的路很不好走。这一路走走停停,耽搁了许久,似乎是因为没得到好处,那两人对她特别刻薄,不仅一日三餐没有她的份,连水都不给她喝。 月罂自是不肯说句软话,嗓子冒烟也不会开口求他们,然她越是这样,对方越嚣张,但却不敢再碰她。 好在路途不远,第二日晌午便到了幻幽宫门外。月罂身上仍旧没有力气,一路上都没看清是如何进山的,此时还未下车,眼睛就被人蒙住,更是不知道这幻幽宫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被那两个男人架住,从车上走了下来,脚刚踏在地上,膝盖便软了下去。也不知那车夫对她下了什么药,竟然两天都没有缓解,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能不能把解药给我?” 架着她的一个男人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答道, “现在可由不得你。” 月罂轻抿了唇,她只是不喜欢离这两个人太近罢了。由于脚上无力,她几乎是被这两人一路驾到宫殿里的,凭感觉走过了一段很曲折的路程,还经过一条很长很陡的楼梯,走了许久才踏上平坦的地面。 人的眼睛被遮住时,听觉嗅觉都会变得异常灵敏。月罂此时看不见外物,耳力却比往常更为敏锐,她能听出来这里很静,静得不似凡尘一样,好像掉落一片花瓣都能听到轻响。周围浮动着隐约的香气,这香气甜而不腻,不似脂粉,也不像焚香,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是让人深深地吸一口之后,便觉得通体舒畅。 三人一路到了殿宇中央,那两人一松手,月罂顿时瘫坐在地上,她两手反绑,觉得掌下的地面冰凉光滑,有着镜面一般的触感。她试图用力起身,可仍是没半点力气,心中正忐忑不安时,身后的一个男人将她眼前的黑布扯下,幽幽的光即刻飘进了她的眼帘。 月罂抬头看去,视线并没有因为遮挡许久而变得不灵敏,因为整个殿宇的光线异常低暗。她环顾了四周,微微一愣,这里便是那人人畏惧的幻幽宫吗?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01章槐南王?! 收费章节(12点) 第401章槐南王?! 她起初以为这里该是一座地下宫殿,里面阴森恐怖,到处都充满着血腥味,可此时身处其中才发觉,这里竟和想象中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整个宫殿被淡蓝色的光笼罩在其中,迷离摇曳,仿佛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四面的墙壁上雕刻着奇奇怪怪的浮雕,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空落落的殿中只立着四根水晶般剔透的玉柱,上面浮现出奇怪的花纹,像是某个古老部落的图腾。殿宇的深处似乎是通往其他房间的通道,被串串暗紫色的珠帘隔开,使里面的景致更为诱人。 月罂匆匆地环顾了四周,并没有想象中那种阴暗的样子,而是极近神秘奢华。她视线最终落在眼前的一片轻纱垂帘上,里面隐约地似乎有个人影,只是烛火昏暗,看不真切。她稳了稳心神,提声问道, “念儿在哪儿?你抓我来究竟想做什么?” 垂帘后的人听到她的询问轻声一笑,缓缓地撑起了身子,在纱帘上投下曼妙的身影,看身形是个女人。那女人慵懒地撑着头,抬手向两旁的侍女打了个手势,侍女忙上前几步,将纱帘向两旁挽起。 月罂半眯着眼睛看向榻上的女人,只看得清大概轮廓,似乎很熟悉,但五官却看不真切。这时,女人才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并非是本宫主请你来的,也不知道你那孩子在哪儿。” 月罂眼睛即刻瞪大,也不顾手上绑着的绳索,拼命地挣扎起身,向那女人吼道, “你快还我的孩子” 身后的两个黑衣男人见状立即将她摁在地上,阻止了她冲向那女人的行动。 那女人不以为然地又是一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听起来竟带着一丝忧伤。笑过之后,她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个男人将月罂放开,这才又说, “本宫主还不至于用孩子来要挟你,真正要见你、并且部署这一切的,另有其人。” 殿中的烛火一瞬间闪动了一下,珠帘后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声音虽然低微轻柔,却让人不免心跳加速。里面走出来的人像是极有气势,每走一步都令人心中沉重。 月罂抬眸看去,只见幽暗的角落中闪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半截面具遮挡住大半张脸。他尖尖的下颌沿着弧度极好的两颊延伸进浓墨一般的黑发中,两鬓间柔顺发丝自然地垂下。 她盯着从暗处走来的男子,心里越发地寒冷,正是这个人让自己陷入了如此悲惨的境况。她咬了咬已经泛出血丝的下唇,直盯着面具后的漆黑眼眸,满眼都是恨意。 烛火照在他清瘦的面颊上,呈现出柔美的光泽,雕刻精致的赤金面具下,一双如墨的黑眸闪着碎星般的光芒。他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俯视着面前的娇小女子,唇角轻轻勾起。抬起绣有繁花的阔袖,伸出如凝脂般的青葱玉指,在她光洁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抚了抚。他盯着她含着恨意的眼,轻启薄唇,温暖的声音响起, “宫主,我可以把她带走了吗?” 殿上坐着的美艳女人轻笑了一声,俊俏的眉眼说不出的妩媚,随意地一挥手,轻声道, “这次你可立了大功,我怎么好再拆散你们夫妻?” 男子抿唇笑了笑,低头间,一缕发丝落在了她的唇角上,墨一般的黑发与渗透出血丝的惨白红唇俨然成了鲜明的对比。回眸间,见她两颊微陷,显然已经饿了许久。他眼眸一黯,一丝寒意划过了眼角,轻抬手臂,几条细线蓦地飞出,直接缠住了她身后站立的两名黑衣男子的咽喉。手指轻扣,随着两声闷哼,两名男子先后倒地,气绝身亡。 一切快得不可思议,殿上的美艳女人只是稍稍欠了欠身,随后又慵懒地靠在软榻上,凤眸半眯,轻轻一笑, “他们好歹也是我手下得力的堂主,你就这么给杀了,不是太可惜了吗?”女人虽然说着可惜,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可惜之意。 男子手指一合,细线瞬间收回,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们活着才会让宫主觉得可惜。” 美艳女人微愣,随后哈哈大笑了几声,手指轻弹,两枚乌黑的丸药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两个倒地的男子身上。两人瞬间地融化,最后只剩下两堆灰尘。石门外飘进来一丝寒风,轻轻吹动间,两堆灰尘四处飘散,说不出的诡异。 月罂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身子不经意地有些颤抖,这些人杀人简直不眨眼睛,刚刚还活着的两个人,就这样连尸骨都没留下。她抬眸看着面前那双纯黑的眼睛,强压住怒火问道, “念儿在哪儿?” 男子似乎毫不在意她的质问,唇角上扬,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他见月罂脸颊上带着帕子,伸手扯下,然看到她脸上的伤痕,眸子顿时一黯,没想到竟被毁成了这样。他纯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心疼,捏着她的下颌,想要仔细看看伤势,不料月罂偏头躲过,又一头向他撞去。他完全没防备,险些被她撞倒。 “我在问你,念儿在哪儿”月罂几乎疯了一样吼了出来,此时此刻,她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哪怕眼前这人是让无数人惧怕的无心杀手,哪怕此时身处让任何国家都心惊胆战的幻幽宫中,她都不在乎。性命、仇恨,一切与孩子相比,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榻上的女人见她这疯狂的样子微微一愣,随后笑然然地打了个响指,殿宇中央的吊灯忽然亮了起来,上面是一颗圆润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即刻洒了下来。 月罂愤恨地又看向那个女人,却顿时惊呆了,无数个奇奇怪怪的念头瞬间涌来,让她一时间竟没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半晌,她才不可置信地说出对方的名字, “槐南王?” 女人穿着素色的长裙,裙角及地,如一只优雅的天鹅。她表情淡淡的,与往昔一般,似乎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这人正是南月国的槐南王。 槐南王略微坐起身子,半倚在软榻上,对她的吃惊显然已经预料到了,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接过侍女递上的酒盏,轻轻摇晃,里面的液体倒映着她妩媚的模样。 一国亲王,还是自己认识了许久的人,竟然是这个幻幽宫的宫主,这个真相让月罂有些措手不及的慌乱。脑海中似乎多了许多零散的片段,却完全无法粘合起来,实在不知道这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槐南王似乎无意与她对话,轻睨了男子一眼,示意他带月罂离去。男子点了点头,也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殿宇的深处。 柔和的夜明珠闪动,槐南王瞟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眸子深处漾起一丝精明的光芒。她缓缓饮下杯中的琼浆,似乎是喝下了点点苦涩,心头不免一阵黯然。这场人世间的游戏,还有多久才会结束? 月罂狠狠地掐着男人的脖子,恨不得将他掐死,不过她身上的药效还没解开,手脚无力,倒像是抱着对方的脖子一般。一路上,她对那男人说了无数难听的话,也问了无数遍念儿的下落,可那人仿佛没听见似的,唇角仍然上扬,看样子脾气极好。 可她却知道,这人温和的表象全是伪装的,这个世间恐怕连懂事的孩子都知道幻幽宫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而里面的少宫主又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恶魔。 男子穿过主殿,一路穿花拂柳,走过高耸的假山,曼妙的瀑布,直接将她抱到了另一座宫殿中。同样踏上无数台阶,同样走进一座寂寥空落的殿宇,只是整座殿宇被拢上一层淡紫色的光芒。 月罂根本无心观赏风景,只是暗自记下了来时的小路,不料男子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轻柔地提醒道, “山中毒草毒兽太多,即便你逃了,也不会活着出去。” “你这个恶魔” 男子轻笑了一声,如同风拂垂柳一般惬意舒展,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份,一定会让人觉得他性子极好。他毫不在意地半仰着头,直接走向内殿,轻柔的声音中竟透着一丝莫名的伤感, “是啊……天下人都是这么评价我的……” 月罂眉头紧蹙,斜睨着他光滑细腻的下颌,只觉得异常熟悉。刚刚在宫殿中,说话声因为回音多少有些变化,可此时听他这么真切地在耳畔说话,总觉得有些耳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过。 男子刚把她抱进内室,身后忽然走过来一个侍女,行过礼之后轻声回禀, “少宫主,小公子睡醒了,正闹着呢,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他将月罂放在床上之后,看了看她一身男装略显邋遢的模样,又吩咐侍女, “给她沐浴更衣,好生照看着。” 侍女忙低头应下,毕恭毕敬地为他让出路来。 月罂见他要走,费力地撑起身子,低叫道, “你给我回来”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把自己劫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也不提任何条件,就这么把她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男子停住了脚步,回眸一笑,唇角的笑意如繁花般绚烂,使那张冰冷的赤金面具都像是带了笑容一般,他声音极轻极柔,似心尖上拂过一片羽毛,使人心底痒痒的十分舒服, “难道要我留下来为你梳洗么?” “你这个混蛋”月罂愤恨地骂了一句,不料她越骂,对方笑得越灿烂。她抓起枕头向他扔了过去,但她手上没有力气,枕头轻飘飘的落在了不远处,惹得男子唇角的笑意更深。 他又低声吩咐了侍女几句,也不理床上气得发疯的女人,径自出了房间,向后殿走去。 四名侍女端着洗漱用具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直接将月罂架到了里间的浴桶旁。她对那个男人虽然很抵触,但对洗澡却没什么意见,只是被人服侍得有些别扭。看样子对方是不想让她趁机溜走,对她下的药也一直没有解开,她只能坐在浴桶人任人摆布。 月罂试探着向这几个侍女套话,可她们像是受过训练一样,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问到最后,领头的那个侍女实在招架不住,这才开了口,声音平淡得没有丝毫波澜, “姑娘别问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回答个问题就会死?这鬼地方的规矩还真是苛刻。既然如此,她也不再问什么,那鬼脸男人早晚会再来,她就不信对方会一直不提要求就这么将自己扣着。 侍女们为她擦干头发之后,也不知从哪儿找了条雪白的长裙直接为她穿上,又将她架回了床上,竟然将她双手绑在了床头,惹得她更气,下了药还不行,为什么还要绑着她?无奈她身子无力,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如待宰的羔羊一般任凭几个侍女绑住。 众人都出去之后,月罂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绪一点点平静下来。她能感觉到那男人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只是为什么要将自己引来?而且她也不明白,槐南王怎么会是幻幽宫的宫主?她隐约地觉得有什么秘密要浮出水面了,一切错综复杂的珠子像是要串好了一般…… (里面加了楔子内容,不足千字是不会多收钱的~嘿~下午有二更,神秘人的身份揭晓咯,不过大家可能早就猜到了~~ n_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402章意料中的真相 收费章节(12点) 第402章意料中的真相 (二更送到~~) —————————— 外面天色渐暗,月罂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可那人却迟迟不来。她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坐起,心里焦躁得厉害。也不知那几个侍女从哪儿找来的绳子,结实得厉害,完全挣脱不开。好在绑得不紧,给她留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似乎是怕她想不开出什么事,那些侍女并未走远,只站在内室垂帘处候着,时不时进来瞧瞧。月罂问了无数次那男人什么时候回来,可她们仍是一声不吭,实在让人着急。不过她们倒是没有虐待她,晚餐直接端到了床上,本想着喂她吃饭,却被她直接抢过了筷子,想也没想地吃了起来。 月罂倒是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性子,反正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还能怕她们在饭菜里下毒不成?现在扛着不吃,若真有逃走的机会,估计连跑的力气都没有,往最坏的方面想,最起码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吃过饭不久,外殿响起轻缓的脚步声。月罂本还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听到声音噌地坐起,目光锐利地看向垂帘,如果没听错,这正是那人的脚步声。 果然,侍女撩开水晶般的珠帘,那带着赤金面具的男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侍女上前将他的外袍取下,挂在了衣柜中,随后默默地退了出去,将殿门阖上。 男子目光略显疲惫,只是看到月罂时变得柔和,他上前几步,声音依旧无波无澜,淡淡的暖人心脾, “吃过饭了吧?” 月罂怒目而视,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么自然地一句询问,好像两人是多熟悉的朋友一样,听起来十足的别扭。她根本不想理他,不答反问, “你究竟是谁?”月罂抬头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暗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意。这人一定认识自己,否则也不会让她产生这么熟悉的感觉,何况他的一言一行都极其自然,根本不想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自己。 男子的视线从她被绑住的手腕落到苍白的面容上,眼角闪过一抹心疼, “现在,也该让你知道了。”说完,他缓缓地摘掉了面具,俊美清秀的脸庞顿时展现在她的面前。 月罂惊得张了嘴,顿时吸了口凉气,果然是他……应该说,她从看到槐南王那一刻开始就有所察觉,只是她实在不敢想象面前这个恶魔能与他扯上关系,她宁愿这人是自己不认得的或是不熟识的,却不希望是他 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他待自己像亲哥哥一般,而几年前发生的惨事让他们阴阳相隔。等她回到这个世间,又碰见了与他有着同样容貌的男人,阴错阳差的,她将他带进了园子,相处了许久。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她完全将他看成了雨舟的影子,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象那个有着温柔笑容,那个手指稍稍拨动琴弦就能弹奏出绝美乐章的男子,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水寒,你接近我果然是有目的的…… 她偏过头扯出一抹笑,那笑容说不出的舒展,却又说不出的悲凉,这真相太让她心寒。眼睛隐隐地发涨,她强睁着眼睛不让泪水涌出来,咬了咬牙,笑道, “我早该想到是你……” 男子俊俏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些苍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缓步坐到床边,一手撑在她身侧的锦被上,一手轻轻抚摩着她含笑的唇角,柔声道, “这样的笑,不好看。” 月罂不屑的目光向他望来,硬生生地止了泪,偏头躲过他有些凉意的手指,冷笑道, “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笑得如何也自然不需要你来评价。” 水寒手指微顿,随后慢慢地划到她的眼角, “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你让我无家可归,与亲人分散,还让我整个王国百姓深陷战乱,居然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子?我何时嫁过你?”她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将面前的俊美男子一口咬死,真看不出来,这个看似温柔无害的男人居然会有这么深的城府。 “你心里,当真只有他们?从未有过我吗?”水寒轻咬了唇,话虽平淡,却带了些隐隐的怒意与不甘。 月罂喉咙哽咽,心里当真没有过他吗?从见到他的第一次起,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步步走来,以为他会是自己的良人,却不料用情至深的他,只是与那人有着同样的容貌罢了。她一直将他当成雨舟对待,也从心底相信他,可不料,他却是害了所有人的凶手 她转过眼眸,盯着眼前那双满含期盼又略显忧伤的眼眸,仍然如第一次见时那般清澈,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再不会信他, “没有,从来没有过一模一样的容貌又能如何?你终究不是他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罢了”天底下谁不知道幻幽宫多阴毒,有多少无辜的孩子死在他们的手中可即便有那么多人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她先前一直不顾一切地相信着他。 回想起他一步步接近自己,最终进了园子博得她信任的过程,心仿佛被剜去了一块,疼得一抽。一切看起来是那么自然、那么天衣无缝,不料她一直被他摆布,一直被他耍得团团转 水寒撇脸笑了,如花般绚烂,再次回眸时,温情不再,只剩下从未有过的伤痛。他忽然将她压在身下,盯着她冷冽的眉眼,俯身含住了她的唇。 月罂鄙夷地看着他,眸子中除了恨便是羞辱。若不是她当初那么信他,又怎么会一步步落入他的陷阱之中?又怎么会让那么多人都死在幻幽宫的手下? 她眼中的冷漠让他心中痛楚,他不想看见这样的她。哪怕她恨自己,恼自己,也不希望看到她的漠视。暗自吸了口气,压下身体的躁动以及心头的怒意,轻咬了咬她的唇,见她仍是不为所动,唇划到她饱满如玉的耳垂,又低声道, “你还想要念儿吗?” 月罂身子一颤,紧绷的神经像是忽然断了,眼泪再也藏不住,沿着好看的眼角滑落下来。念儿果然在他手中这个恶魔竟然拿孩子要挟她,真是太卑鄙了她越想越气,突然偏头狠狠地咬住了他细腻的脖子,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化在了口中,如野兽一般凶狠。 水寒眉头一蹙即分,随后又化为一声轻笑,这才是真正的她。忍着脖颈上的疼痛,垂眸看着身下绣有龙凤的红色锦被,眼里的光泽微闪, “如果不想念儿有任何闪失,就别继续作践自己。” 温热的血液在唇齿间流过,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许多。的确如他所说,自己还要活着,为了念儿也要好好活着,松了口,怒气却丝毫不减, “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无耻,你把念儿怎么了?” 水寒转过脸,看着她挂着血珠的艳丽红唇,说不出的诡异与诱惑。喉咙微干,低头碰了碰她的唇角, “没怎么,把他当成亲儿子一般。”她唇角的幽香与淡淡的血腥味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经,眼眸一黯,迅速地撬开她的唇,伸舌探入了她的口中。在她想要咬向他的舌时,又迅速地收回细舌,舔了舔下唇,微微一笑, “这才是你的性子,何必忍着。” 她已经被气得无话可说,只能瞪着面前含笑温和的眉眼,胸口强烈地起伏。 他伸手撑住额头,脖颈上浮现出清晰的牙印,一圈血珠沿着他修长的脖颈滑落下来,浸染了他雪白的中衣。她不想再看,偏过头闭上了眼睛,只要念儿还活着就好,一定要想办法和他一同逃出去…… 水寒似乎看出了她的打算,指腹摩挲着她紧蹙的眉头,软声道, “不要总想着逃走,这山被毒气环绕,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 “那又如何?与其留在这里整日看着你这个恶魔,倒不如直接死了算了”月罂冷声一笑,实在懒得再与他多说一句。她虽然这么说,可却不会轻易冒险,先前不知道念儿的下落还好,此时既然知道了,就要小心谨慎,一定要带着他平安离开。 水寒认真地想了想她的问题,知道她是随口说的气话,视线飘到她手腕间的绳子,故意喃喃低语道, “看来还要继续绑着你了……” 月罂简直郁闷到了极点,真恨不得将这表里不一的男人掐死谁知对方低笑了一声,撑起身子向她探身而来。 “滚开”月罂只当他又要过来亲她,想也没想地踢向他的小腹,不料膝盖没有力气,只是顶在两人中间,整个身子呈现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 水寒并不在意她的粗鲁,跃过她的脸颊去解她手腕间的绳子,清幽的呼吸洒在她的额头,带来丝丝痒痒。 月罂看出他的意图,脸涨得通红,竟然又被戏弄了她鼻尖抵着对方的喉结,能感觉到不时的滚动,刚刚咬过的牙印还清晰可见,血珠一点点向外冒着。她此时可以再咬他一口,相信也会让他伤得更重,可她面对那被血浸湿的雪色衣领,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只杀过一个人,还是那人要侵犯她,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眼前这个,虽说与她有着滔天的仇恨,可面对这张脸,她实在下不去手。 月罂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鼻息间满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幽花香,心中更为烦乱。明知道他不是雨舟,为何到了此时此刻还因为他心乱。而他似乎有意挑战着她的极限,明明武功高到杀人只需要弹指间,却任由自己咬破了喉咙…… 她已经不想去猜测他的心思,此时心乱如麻,只希望能带着念儿远走高飞就好。一想到念儿,她就觉得什么都可以暂时忍下,只要得了机会,到时候再一起算账也不迟 第403章无耻的条件 收费章节(12点) 第403章无耻的条件 这绳子被系得很紧,他费了半天的力气才解开,绳子刚一松,月罂顿时翻身骑到他身上,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牙齿咬得咯吱吱响, “把念儿交出来,快点” 水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只轻轻一拨,就将她的手从脖子上移开,随后与她十指紧扣,手上用力,让她直接扑到了自己身上。 月罂气得用力一挣,可如何能挣得过他,只能愤恨地看着那熟悉到骨子里的面容,不屑地吼道, “只会下药,算什么本事?有种把解药给我” “给了你解药,对我来说也只是比现在稍用一点力气罢了。”水寒不以为然地回答,语气平平静静的,好像在和一个老朋友聊天。 “你这混蛋”她两手被抓住,只能用脚踢他,不料对方看出了她的动向,直接用两腿将她压上,两人顿时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贴在一处。 月罂脸涨得通红,多半都是气的,此时手脚被人控制,于是恼羞成怒地用头向他撞去,这一下使了十足的力气。不料对方略微偏头,她直接撞在了松软的枕头上,鼻子砸得酸酸的,心里更气,叫骂道, “你究竟想怎么样?” 水寒闻言收敛了笑容,忽然放开了手,将她连同手臂一起抱住,下颌抵着她的肩窝,过了半晌才喃喃道, “我想和你像寻常夫妻一样过日子……” “休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无耻的人?两人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居然说她是他的妻子,此时又要与她像夫妻一般,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谁知对方根本不顾及她的吼声,依旧将她抱得紧紧的,又柔声说道, “只两个月,可好?” “滚开” “一个月?”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二十天?” “……” “不能再少了……”水寒听她不再叫喊,轻叹了口气,眸子深处漾起一丝难以割舍的情绪。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顺滑如缎,像儿时一般…… 月罂微微一愣,可以说,从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熟悉,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以及每一次弹琴的模样都牵挂着她的心,似乎是刻在记忆深处一般。正因如此,她才会这般信任他,也会到了此时也下不了狠心。她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稳了稳情绪,尽量抑制愤怒的声音问道, “你抓我来,只是为了让我与你做几日的夫妻?” 水寒默了片刻,轻点了点头,呼吸洒在她的脖颈间,直滑进她的心底。 “然后呢?把我杀了,还是等着我把你杀了?” 他听完扑哧一笑,觉得她这话 金竹密语第9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得实在有些大言不惭,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垂眸将她看着,笑问道, “你倒是信心十足啊?” “少说废话我没空陪你聊天” “然后么……”他撑着下巴思索了许久,眼中似浮动着大团大团的云雾,使这双狭长的眼眸越发温润绚烂,如上好的黑珍珠一般夺目, “然后我会放了你……” 月罂不屑地哧了一声,谁会信他的鬼话?再次叫嚣道, “什么时候才能把念儿还给我?” “现在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水寒不再多说,翻身坐起,取了换洗的衣裳径自去了隔间沐浴。 月罂看得一阵头大,这算什么?难道他真想体验做夫妻的感觉,竟做得这么自然?好在她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穿上鞋也下了床,不过她却走向外殿。念儿既然在幻幽宫,就一定离自己不远,他不将孩子还给她,她就自己去找 然她刚走到外面,守在门口的侍女顿时拦住了她的去路,轻声道, “姑娘请回。” 月罂斜睨了她们一眼,看出来她们都是懂些功夫的,无奈自己完全提不起力气,想必连个寻常女子都打不过。只得拨开她们的手,不悦地说道, “我四处走走。” “少宫主吩咐,姑娘不可乱走。” 少宫主、少宫主,那人脑袋坏掉了么?月罂郁闷地一甩手,不得不返回内殿,她刚走两步,殿门又完全阖上,气得她重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进了隔间。 水寒正坐在浴桶中闭目养神,忽然感觉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下意识地一偏头,对方的拳头落了个空。他抬手将她的小拳头握住,缓缓睁开眼,笑问道, “要帮我洗吗?” “洗你个头你究竟要怎样?要杀要剐说句痛快话” “我已经说了要怎样……” “谁会相信你的鬼话你我萍水相逢,为什么一定要与我做夫妻,你脑袋坏了吗?” 他略微叹气,也不理她的咆哮,轻撩起水花,漫不经心地又说, “这便是我的条件,你若答应,时间到了之后我自会放你离去。” “若不答应呢?” “那就留在这幻幽宫,等到答应那天为止。”他说完静静地看着她,唇角轻轻扬起,面上虽挂着温和浅笑,可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坚定,不容人反驳。 月罂眉间紧蹙,实在不清楚这人的打算,她总不会自恋地认为对方是爱上了她,所以才设下这么多圈套,只为与自己做几日夫妻。那么,他究竟存了什么样的目的?她靠在屏风上,并不顾及对面这个男人正在沐浴,冷眼瞧了半晌,忽然说道,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水寒偏头向她看去,点了点头,示意她询问。 “赏月殿的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幻幽宫的人,而那时幻幽宫与母后正在结盟,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定知道内情。 水寒目光一顿,随后看向别处,轻描淡写地回道, “真相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只是你不愿面对罢了。” 她瞳孔顿时一阵收缩,拳头缓缓地攥了起来,迟疑了片刻才硬生生地问道, “我只想问你,那件事与我母后有没有关系?” “南月皇宫守卫森严,若没有女皇的默许,仅凭一位公主的势力,如何能不知不觉地将整座殿宇烧成灰烬?” 一股冷风吹过,似乎穿透了她的肌肤,在千疮百孔的心肺中穿梭不停。月罂轻咬着嘴唇,心头却是一片黯然,多少人都给了她同一个答案,只是她不愿面对罢了,正像水寒所说,真相自己比谁都清楚。默了片刻,她才又问, “那你知道我母后的下落吗?” 自从那天大火结束,南宫熙兰就消失了踪影,没人知道她的去向。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是槐南王在掌管朝政,所以整个南月国才会变得人心惶惶。想到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理由,忍不住又问, “难道槐南王是想借此机会夺取南月国的天下?”如果这样说倒是解释得通了。 不料水寒摇头一笑,温润的侧脸线条弧度极好,在烛火的映衬下更为白皙柔滑。他漫不经心地撑着头,神色有些倦怠,轻声答道, “她看不上这些。” “那她为何要来当这幻幽宫的宫主?” “因为她想得到血珠子。” 这令人诧异的答案一说出,月罂顿时愣住了,又是血珠子,那东西当真被这么多人追捧?连一国君主以及亲王都这么想得到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水寒看出她目光中的疑惑,想来此时也该向她透露一些了,时间越来越紧迫,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今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走。想到这,他从浴桶中走出,取过软巾擦拭着身子,随后又披上暗紫色的柔软睡袍,慢条斯理地系着腰间细带。 她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随意,眼看着他赤裸完美的身体呈现在面前才觉得不妥,忙转过头去,慌乱地走到屏风后面,暗自呼了一口气。没想到问起关键问题竟然能和他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多话,实在有些诧异。 她起初还打算挟持了水寒,让槐南王交出念儿放她们母子离去,可此时却想等一等了。先不说有没有这个能力,单凭他刚刚的这番话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幻幽宫的确藏了不少秘密,也不知母后的事会不会通过他得知一些,这样也能尽快解了她眼前的困扰。 没过多久,水寒便穿着宽大的软袍走了出来,见月罂正靠在屏风上凝眉思索,便伸出手指去碰触她的眉心。 月罂下意识地向一旁跳开,怒目而视,没好气地说道, “你最好离我远些,我可没答应你那变态的要求” “好……知道了……”他拉长了声音,似乎在哄着爱闹的孩子一般,知道她神经一直紧绷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给自己一刀,也就不再逼她。 水寒慢悠悠地走到柜子旁,从中取出两个小药瓶,又走到床边,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身前来。月罂眉头简直拧成了死结,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温顺得如同小绵羊的人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他见她迟迟不动,小心戒备地将自己看着,不由得撇脸一笑,解释道, “你打算看着那张脸到什么时候?” 月罂摸了摸脸,从来这里开始就一直没戴面具,她倒有些忘了。听他这么一说,才迟疑地问道, “你要做什么?” “那疤痕我有法子去掉,可愿意试试?” (下午有二更~争取这周都双更~) 第404章无耻的男人 收费章节(16点) 第404章无耻的男人 (二更~~) —————————— “不愿意。”月罂半仰着头,目光不屑地答道。倒不是她不想治这张脸,只是面对这个城府颇深的男人,她实在不想牵扯太多。 “怎么,怕有毒?” “呵……我没少被那些奇奇怪怪的毒害了,还会怕你多加上这一次?” 水寒听完目光一顿,又轻叹了口气,垂眸把玩着手中瓷瓶,神色郁郁, “我没害过你……” “没有?”月罂声音陡然提高,险些被他气笑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你们幻幽宫的人三番两次来暗杀我,你敢说不是受了你的指示?” “不是。”水寒静静地抬起眼眸,目光中没有半点玩笑。月罂看这眼神微微一愣,随后又听他轻声说, “除了阮玉,那些人都被我杀了。” “……为什么?”她迟疑了半晌才疑惑地问道,实在捉摸不透这男人的心思。 水寒唇角轻勾,看上去极为不屑,随意地倚靠在床上,只一个动作,便妩媚至极,却偏偏没有半点轻佻,委实难得。月罂眨了眨眼,还记得先前听人说起过有关雨舟的事,据说他长得极像他的父亲,而他父亲便是南月国第一美男子,看来这件事并非传言。 她初见水寒时,的确觉得他容貌惊艳,仿佛是画中走出的男子一般,温柔雅致,给人的感觉十分亲切,可又有一种只可远观的高贵。 正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忽听他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所有让你遭遇危险的人,都得死。” 月罂喉咙一哽,倒不是相信了他的话,只是觉得这句冷冰冰的解释太过绝情,这外表温顺的男子实在如传言那般心狠手辣。 “幻幽宫接的生意并非都会告诉我,有时各堂主接到大买卖便会直接去做,这也是一直以来的规矩。” “那万一要杀的人是你不想杀的呢?” “除了你,谁死了都与我无关。” “……” “我已经吩咐过手下人,不许接与你有关的任何生意,可那些人被利益驱使,偏偏违逆了我的命令,所以只有死。” “那阮玉……”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若不是阮玉给了她一件衣裳,上面被洒了追魂香,那些凶残的夺命蜂也不会差点吃了她。可以说,那次他也算个主谋了。 “阮玉嘛……”水寒眉梢微挑,低低的声音宛如云中歌谣,婉转优美,只是传到她的耳朵里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他还有利用价值。” “你真是个魔鬼”倒不是为那些害了自己的人打抱不平,只是觉得这个人实在太残忍了些,明明是得力的手下,说杀就杀,就连刚刚那两个压自己前来的黑衣人都莫名其妙地被他杀了。 一想起那两个黑衣人,一个埋藏了许久的疑问忽然跳了出来,如果没看错,他刚刚杀人时似乎是用细线缠住了对方的脖子,忍不住问道, “你杀人是用线?” “琴弦。” “涑南王那侄女带人去伊人坊捣乱之后,过了不久就死了,难道……” “都是被我杀的。”水寒唇角轻勾,目光柔和地将她看着,能与她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他就心满意足了,哪怕谈话的内容是血淋淋的真相也无所谓。 月罂冷吸了口气,那时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也只知道他是隔壁暗香楼的东家,整日带着帷帽而已。没想到那时自己身边就暗藏了一个这么危险的人物,她竟然毫不知情。正思索间,几根琴弦蓦地飞出,直接缠住了她的腰身,她完全没时间躲闪,整个人顿时向他飞去。 水寒唇角笑意更深,伸手将她接住,抱在怀中,笑然然地说道, “再问下去,天就黑了,我们还怎么睡觉?” “谁会与你睡……”还没等她问完,温软的唇便堵住了她剩下的话,清清亮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月罂眼睛一瞪,直接咬向他的唇,不料对方及时退回,她咬了个空,恨得她只想把他宰了 “你若不配合,那我只能再把你绑住了。” “你好歹是个男人,只会做这些强迫人的事,还要不要脸?”若不是这人说话太可恶,做事太讨厌,她如何也不能对着这张脸骂出这么难听的话。 水寒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缓缓地眨了眨眼,似乎开始认真分析她的话一样,随后点了点头,答案却让她险些喷血, “那我不用绳子好了。”说完直接点了她的|岤道,她顿时停止了挣扎,然停顿了片刻,一声更为愤怒的声音又吼了起来, “你这个禽兽恶魔色狼混蛋快把我解开”她已经被这男人逼疯了,绞尽脑汁地想着所有难听的词。 水寒不怒反笑,将她放倒在床上,随后坐到她身前,看着她愤怒到极点的面容,轻描淡写地只反击了一句,就让她完全停住了叫骂, “再吵,我会点了你的哑|岤。” 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这个男人简直是气人的极品月罂仰躺在床上,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真不知自己会不会被他活活气死…… 她以为他会做什么无耻肮脏下流的事,不料人家只是将药汁轻轻涂抹在她的脸颊上,动作极其温柔小心。 整个空间十分安静,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暧昧温存的味道,这感觉实在不好。月罂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摆布。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与先前蝶香擦在脸上用来软化硬痂的药完全不同,疼得她眼泪险些掉下来,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呻吟。 水寒动作微顿,垂眸看着她忍痛的模样,心里霎时坍塌了一般。迅速俯低头含住了她的唇,轻轻厮磨,动作无比怜惜。 她虽然不想猜测,可如何不知道他一次次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忍着脸上的疼,不屑地哼了一声, “堂堂幻幽宫的少宫主,会想女人想到了这种程度?绑架、点|岤,甚至用孩子威胁,还真让我瞧不起” 水寒轻抿了唇,无奈地看了看她,随后又为她擦药,声音仍旧不急不缓,依然态度和善地解释道, “我只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罢了,这药擦上去很疼,不过恢复得却极好。” 他这么一说,月罂才想起闻过这种药的味道,那次她手受伤了,他就是用的这种药。她当时还觉得这是毒,不料他却故意划破了肌肤,把药汁滴到伤口里,伤口很快便愈合了。回想起以前的时光,她更觉得心头紧涩,转了话题又问, “蝶香也是幻幽宫的人吧?” “嗯。”他尽量放轻了动作,眼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怪不得会这么巧,自己前不久会遇见蝶香,而她又一直为自己治疗,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预料好的。她还以为蝶香是真正关心自己,算得上是自己的朋友呢,想来还真是可笑…… 水寒听她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迟疑了一下,这才又说, “她前不久向我讨要这种药汁,我才得知你的脸被烧坏了。”他先前见过月罂几次,不过都是带着人皮面具,他只当她为了隐藏身份,并没察觉。 月罂飞快地睨了他一眼,见他并没有说谎话的样子。转念一想,自己此时在他手中,他实在没必要说谎话骗她。想到这心里倒是舒服了一些,也就不再多问。 他将药汁细致地涂抹了一遍之后,又将另一个瓷瓶中的药膏抹在上面,像是为了锁住药汁的功效一样,做好了一切才又说, “大概需要一个月才会完全恢复,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段时间都要留在这里。” 她当然不愿意不过眼下没有任何办法,连念儿都没见到,只能暂且忍下…… 月罂仰躺在床上,忽然感觉屋子里的灯火全部熄灭,心里顿时一紧,眼角余光瞟见他向自己这边走来,忍不住低喊道, “你别过来” “不过去怎么睡觉?这里只有这么一张床,难道你要睡地上?”水寒眉梢扬起,似乎觉得她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将帷幔落下,随后侧躺在床上,极其自然地将她搂住。 “行,我睡地上”这答案几乎是脱口而出,即便再熟悉,他也算个陌生男人,更何况两人之间的恩怨说也说不清楚。 不料水寒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阖上了眼,下颌抵在她的肩窝里,困意十足地说道, “晚了,我改主意了。” “你把我的|岤道解开,我自己下去”月罂第n次发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无耻的小人? 水寒略微睁眼,看着她气急败坏却无法动弹的模样,抿唇一笑,随后又阖上眼,将她抱得更紧,懒洋洋地在她耳边呢喃, “睡吧。” “……滚” 耳边响起舒缓绵长的呼吸声,她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仰望着床顶暗紫色的缎花,长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就不怕我半夜杀了你?” 水寒默不作声,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过了半晌,在她认为今晚只能这么僵着身子睡觉、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他才轻声答道, “念儿在我手里,你不敢杀我。” “天底下还有比你更无耻的人吗?” “没有。”他低声一笑,听声音似乎极其快乐,却让月罂无比愤怒然听到他下一句话之后,她最后一个打算都被他无情地抹杀, “即便你杀了我,或是用我要挟,也没人会把念儿还给你。所以还是安心地睡吧,时候到了我自会让你们母子团聚。” “什么时候?” 水寒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睁开一只眼,无比疲倦地威胁道, “我现在很困,如果你实在想让我清醒过来,与你做一些暧昧的事,那就尽管说下去……” 月罂立即止了话,此时被他抱住都浑身不自在,还做些暧昧事?她紧咬着唇,被他气得火冒三丈,心想着等|岤道自动解开的时候,她绝对要掐死他 夜色如水般缓缓流动,在这座清净孤寂的殿宇中投下温柔的光泽。向来冷清到极点的殿宇,由于月罂的到来而变得稍稍温暖。外殿守候的侍女们虽不能互相交谈,却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心中都有些明了。 少宫主长年累月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从来不苟言笑,甚至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可今晚她们竟听到了他的笑,像是发自内心的一般,笑得极其温柔快乐,看来那个女人在他心里当真重要啊…… 过了许久,月罂也无法入睡,她简直郁闷到了极点,可生生摆脱不了他的怀抱。她此时连骂他的心情都没有了,只能用力地吸气呼气,生怕把他弄死之前自己先被他折磨死了。 水寒感觉到她身子僵硬,暗自一叹,探手从床边的暗格中摸出了个瓷瓶,手指拂动,一股浅淡的香气忽然飘了出来。直到听见耳畔响起了绵长的呼吸声,他这才慢慢睁开眼,见她已经沉沉睡去,睡梦中似乎还在生气,眉头紧蹙,小脸紧绷。 他忽然笑了笑,神色无比的温柔。在她身上一点,她整个人顿时软了下去,手脚动了动,随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睡下。 月光透过轻纱帷幔洒了进来,勾勒出女人熟睡时的模样。水寒静静地看着心爱的女人,眉眼越发温柔,他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可停了半晌又再次收回,生怕她睡不安稳。 她眼底有些发黑,像是这几日并没有睡好,若不给她用点迷香,想必她一定会熬到天亮。遭遇了那些事之后,她心里一定充满了恐惧吧?想到这,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顿时黯沉下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此时,他一定不会让结果脱离他的掌控,无论如何,他都要她生生世世地活下去。 这一夜,她梦见了许多年前的事,那时的她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整日在竹林间与丫鬟们捉迷藏。每次玩够了之后,她总会跑到听香雨榭,去喝一碗他亲手熬煮的莲子红枣羹,躺在他腿上边喝边听他弹美妙的曲子。 那时,她不懂男女之情,可却知道自己长大了会是这个温柔少年的妻子;那时,她也不懂音律,可却知道这个人弹奏的是世上最好听的曲子。记忆中,满园的紫色花瓣翻飞,点缀着每个温暖平淡的日子,直到她从这个世间离开…… 第405章再遇故人 收费章节(16点) 第405章再遇故人 天刚蒙蒙亮,月罂就睁开了眼,她心里有事,药性一过也就醒了。刚醒时,脑海中还一片空白,看着面前含笑的眼眸,有些发懵,自己是在做梦么?刚刚梦见了他,怎么现在就看到了呢? 然视线扫到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之后,思绪才与昨晚完全接上,几乎是突然间,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飞快地扑到水寒身上,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脖子,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你这个混蛋”她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暗哑,头发散乱,眼睛又瞪得极大,看起来倒有些恐怖。 水寒忍不住扑哧一笑,兴趣盎然地枕着手臂将她看着,火上浇油地抱怨道, “我只是抱了你一夜,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如何混蛋了?” 她手上仍没什么力气,只是紧紧地扣住他的脖子,让他呼吸有些不畅罢了,他倒是不太在意。 月罂不听则可,听完更气,知道此时弄不死他,只能停手,将枕头砸在那张温柔笑脸上,坐在一旁运气。她知道昨晚这人对自己下了迷香,要么也不会突然之间就睡过去,不过这样也好,休息够了才有力气,否则整晚都会被他气得无法入睡。 水寒见她脸色苍白,像是真动怒了,笑意这才收敛了一些,柔声询问, “想吃点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做。” “想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他轻轻眨了眨眼,她这答案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于是缓声道, “好恐怖啊……” 月罂一阵气结,冷眼瞧着他一脸无辜的模样,嘴角抽动,实在懒得再与他辩解,天底下竟然还有恶魔说别人恐怖? 水寒见她不再发飙了,忽然探过身子,贴近她紧绷的面颊,笑容又挂上唇角, “想了一夜,如何?要不要答应我?” 月罂有心再骂他一通,可心思一转,忽然有了其他主意。这个人此时对自己没什么威胁,态度暂且还算不错,不如先把他稳住再说。于是暗呼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 “要我答应也行,先把念儿还我。” “不行,你会找机会溜走。”他斩钉截铁地完全否决,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直接将她的小心思打入了冷宫。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否则免谈。”扛着吧,看谁能抗得过谁最起码他现在没提出其他要求,便是没有其他想要的,又或许他有什么更重要的打算,反正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即便留在这里也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水寒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像她预想中那样被迫答应,而是直接起身,将那赤金面具戴上,又唤侍女送来洗漱用具,独自出去了。 月罂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最终骂了一句无耻,也跟着起身去梳洗。无论如何,她此时是安全的,这样就好,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把念儿找到,其他的事只能等一等了。 从见到水寒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气得要发疯了,此时想想实在不妥,这样太过被动。趁着那人不在的时候,月罂思前想后,最终想到了个对付他的法子。 一连几天,她都不一言不发,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逆来顺受,既无愤怒的表情,也没有欣然接受的意思,反正你说你的,我便听着;你做你的,我当没看见一样,总之,完全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她在考验他的耐力,想将他那副温和的面具打碎,不料对方耐力却极好,无论她怎样冷漠,他都会极自然地与她说话,即便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几天她常常想,这个人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有时候她只是不得不看他一眼,对方便笑意盎然,仿佛期待的只是自己一个眼神罢了。如不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她倒是不愿意这样下去。 水寒静静地趴在桌面上,看着眼前望天的女人,视线落到她逐渐转好的侧脸上,轻声询问, “这几日脸上会有发痒的感觉么?” 月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些天他们之间总是这样,他问话,她心情好就会点头摇头,心情不好就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那就好。”他默默地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到她面前,自己则捧着另一杯茶水,过了许久之后才又说,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不过对我来说,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每天平平静静的生活,一同吃饭,一同睡觉,一同发呆……”他吹了吹茶叶,看着起起伏伏的叶梗缓缓浮动,黑色的眼眸像被水汽晕染了一般,氤氲一片。 他深睨了她一眼,见她仍旧不为所动,轻叹了口气之后放下茶盅,转身出了殿宇。 月罂很想问他怎么就会喜欢上了自己?的确,他们相处过一段日子,她整日去听他弹琴,也会与他偶尔聊聊,可她实在没想过这么个孤傲的男人会倾心于她。 过了不久,殿门轻响,她只当水寒又回来了,也没回头,仍旧看着窗外。不料脚步声很急,像是匆匆而来的样子,飞快地冲进了内殿,她正想回头,一个熟悉到极点的声音传到了耳畔,语调颤抖,几乎带了哭腔, “公主” 月罂只当自己听错了,僵直着身子坐在那里,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直到第二声呼唤响起,她才缓缓地转过头,眼泪却在看见对方的一刹那刷地掉了下来, “婉儿?” 婉儿飞快地冲了过来,紧紧地将她抱住,放声大哭。 月罂颤抖着手将她环住,脑袋里嗡嗡直响,眼泪只是一个劲儿的流,完全止不住。她想开口询问她为何还活着,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两人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过了许久,她才拍了拍婉儿的背,哽咽着声音问道,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当时我还在皇宫中还打听过,废墟下只有一具尸体,我还以为是你……” 婉儿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答道, “那天我是被水公子救出来的,当时全身都被烫伤了,一连躺了几十天才活了过来,若不是他,我怕是早就死了” 月罂喉咙一哽,那个恶魔竟然会救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那你现在怎么样,身子可好了?”她连忙四下瞧着,紧张得不行。 “好了好了,虽说有些疤痕还在,可再养些日子也就恢复了,倒是你这脸……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月罂苦笑了笑,将婉儿拉到一旁坐下,抹了抹她眼角的泪痕,自嘲道, “你还没看着最初的样子,简直像鬼一样……算了不说这个,既然你身子见好,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 “我是自愿留下的。” “为什么?” 婉儿咬了咬唇,这才将分别之后的事大体讲了一遍, “当初水公子将我救活之后,把外界的形势告诉了我,说是南月皇宫大乱,金竹园完全散了,即便我回去也找不到人了。但不久之后公主会来幻幽宫,问我要不要在这里等着你。我想着他既然能救我一命,想来也不会再为难我什么,我这才留了下来,只等着有朝一日能再见到公主。”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好多天了。” “小世子病了。” “念儿?”月罂惊呼了一声,没想到婉儿竟知道孩子的下落,一时间又急又喜,忙又问, “怎么病了?” 婉儿吞吞吐吐,一副不想说的样子,惹得月罂更急,听她又追问了一遍,这才犹豫地开口道, “是中了毒……” 月罂噌地站起身,紧张地抓住婉儿的肩膀,不可置信地问道, “怎么会中毒?他一直好好地养在园子里,谁会……难道是水寒?”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用毒高超的男人,那段时间除了奚墨,他接触念儿的时间最多。 “不是水公子”婉儿急声反驳,忽然觉得不对劲,马上又放低了声音解释道, “他把小世子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悉心照料,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待小世子简直像亲生父亲一样好。这些日子我之所以没过来,是帮忙照看来着,他不想让你得知世子中毒的事,怕你着急,这才让我晚几日过来,如今好了,我才急着赶来见你。” 月罂心潮涌动,她一直觉得水寒做这些事都是有目的的,可却不能不说,她对他的恨倒是因为婉儿还活着这个消息冲淡了不少,又因为念儿的事也好了许多。她先前恨这个男人,无非是那些因为自己白白枉死的人们,婉儿便是她最难割舍的一个。 “那毒是如何下的?”她实在想不出,园子里布置得极其仔细,尤其念儿身边的人,更是底子干净,多数时间都是被那几个熟悉的人看着,还有谁能在这么紧密的防范中下毒? “这期间只有……只有女皇陛下一个人抱过小世子……”婉儿咬着唇,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说完头压得更低,声音也变得更小, “我几乎整日看着小世子,只有满月酒那天,被女皇抱去了殿中半晌,还不允许我们跟着……” 月罂仰头吸了口气,心里乱成了一团。多年相处下来,她知道婉儿如何也不会说谎,何况母后用这种伎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何况念儿呢…… “水公子也说,这毒下了许久,世子年纪幼小,解毒的过程才更为复杂,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久。开始的时候,他没日没夜地守在世子身边,绝不是装出来的。” 月罂点了点头,听完这件事,她更想尽快知道母后的消息,这些帐,该与她算一算了 两人许久不见,她们各自将分开之后的事都讲了一遍。此时此刻月罂才意识到,原来有个知己是这么幸福的事,虽说前阵子与童昕一起也是有说有笑,可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心思粗,还动不动就吵起来,怎么也不如与婉儿,可以说说贴心话。 她倒是通过婉儿得知了一些幻幽宫的事,这里的确终年被毒气环绕,宫中的所有人定期都会服用一粒解药,另外进山之前也会服用。槐南王是宫主一事,婉儿并不知情,听她这么一说也震惊了半晌。 她说整个幻幽宫的下人口风都很严,如果不是她在宫中呆了许久,又被水寒另眼相待,那些人如何也不会偶尔透漏一些消息给她。 月罂问起了有关血珠子的事,实在很想知道那东西的来历,为什么让这么多人疯了一般争抢。 婉儿对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多数都与先前流传的内容相符,只能将不同的告诉她, “听说这东西是古书上的记载,只说了是存在心思纯粹的人血液中,用某些毒药可以将其逼出来。得到一粒血珠之后,再用五种药引调和配置,经过若干天的炼制之后才会得到。古书上记载得虽然少,药效却很神奇,说是可以起死回生,还可以补全魂魄,想必这也是许多人想要得到的原因吧。” “怪不得要用那么多小孩子来制毒,这些人的心肠当真歹毒为了救活自己想要的人,竟然摧残那些孩子,实在该杀” 婉儿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可仅是听到就觉得毛骨悚然,更别提亲眼看了,她绝对不敢,感叹了一番又说, “先不说这血珠子极其罕见,让人难以琢磨它的具体位置,单凭那五种药引就实在难寻。” “如何难寻?” “五色花长在陡峭的悬崖上,但是冬是夏生长无人得知;雪莲被赫纳哈族奉为神物,进山寻找的人多如牛毛,可也是罕有人见到;玲珑草多数都在西域、回疆等地,想要得到便要不远万里前去,并随时冒着性命危险;至于墨菊、冰梅,更是让寻常人闻所未闻,想必能得到的人也在少数……” “我倒是碰巧摘过两朵雪莲。”月罂忽然想起曾在一个山洞中摘过雪莲,没想到那东西竟是制成血珠子的药引。 “真的?”婉儿眼睛一亮,过了多久也不改天真的本相,遇见新奇的事就比谁都兴奋。 “嗯,不过都送人了。”月罂耸了耸肩,反正当时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留下,对自己也没什么用。 第406章 把孩子还我! 收费章节(16点) 第406章 把孩子还我! (二更~~) ———————————— “不说这个了,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念儿?” 婉儿连忙点头,解释道, “水公子这次就是让我亲自带你去的,那地方寻常人并不能进去。” 月罂心中一动,此时倒真不明白水寒究竟是敌是友了,不过只能将他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与念儿相见才是最重要的。 她跟着婉儿出了殿宇,两旁的侍女并未阻拦,看样子是得了吩咐。两人绕来绕去,直接走到幻幽宫最深处的一座殿宇前,走上高高的台阶,仿佛穿过了云层一般,才依稀地看见了云雾中的殿宇。 虽说她现在没心情欣赏景物,可实在觉得这幻幽宫的确如梦似幻,都修建在极高的地方,似乎与天同齐一般,缥缈如烟。 殿门外有许多带着青铜面具的男人来回走动,听到她们的脚步声立即戒备起来,不过一见是婉儿,这才放松警惕,示意她们进去。月罂得知,这些人都是保护念儿的死士,虽说他是这一宫之主,可做得也太谨慎了些,为此,她心里更觉得忐忑不安。 见到念儿的一刹那,她才清楚地意识到母子情深这个词。从知道他在幻幽宫中时,她整颗心就像是被人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将他救回来,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无所谓,哪怕是要了她的性命。 直到看见那个思念了许久的孩子,她整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又惊又喜地跑到床边,直接将他抱住。 念儿此时已经一岁多了,由于不足月,身子较寻常孩子瘦弱些,不过这些日子经过水寒的悉心调理,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他正坐在床上摆弄着几个花穗子,忽然被人抱住,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动了动,歪着头看着婉儿,一副茫然的模样。 怀中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不过比离开那时长大了许多,月罂心中紧涩,一不留神又掉下了眼泪。这孩子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了花霰国,一直以来她心力交瘁,根本无暇顾及他,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失职…… 念儿感觉被人抱住,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似乎有些不高兴,小嘴一撇,呜呜地哭了起来。月罂吓得忙离开了他,紧张地四下看着,问向婉儿, “他是不是哪儿疼了?不是说毒全解了吗?为什么还会哭?” 婉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拿起那个花穗子,在孩子眼前晃了两下,他顿时不哭了,目光随着那穗子转来转去,清澈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公主抱他抱得那么紧,他不高兴当然会哭了” 月罂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抹掉眼角的泪花,将念儿的小手握在手里,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她嗔怪地睨了眼婉儿,吩咐道, “别再唤我公主了,你先前可是叫过我姐姐的。” “那怎么行,你是主子……”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我相处了这么久,又一同死里逃生,你若再这么说,我可不理你了” 婉儿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抿了抿唇,这才点头应下。 念儿一点也不认生,何况月罂是他的亲生母亲,玩了一会儿,他就黏在她身上,咯咯地笑起没完。 水寒刚走到殿外,便听到了念儿的笑声,也跟着会心一笑。这孩子虽不是他亲生,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的心头肉。当时见他竟有了中毒的症状,气得简直要疯了,他那么仔细地照看,却仍让人钻了空子,实在又气又恼。 他缓步走到殿中,见两大一小玩得正热闹,便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谁知月罂一见他,立即将念儿抱紧,小心戒备地将他看着,做出随时都会与他动手的架势。 水寒微微一愣,心中苦楚,却仍勾唇一笑,浅声问道, “如何,我没骗你吧?孩子不是好好的吗?” 月罂轻哼了一声,虽然知道他救了念儿,可对这个恶魔,实在不屑说句谢谢。而且她一直认为,他这么做是有目的的,绝非表面这么简单。 婉儿起身向他行了礼,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心中却是一叹。 两人见到他都没了言语,水寒倒是有些不自在,不料那个小不点见到他却十足的欢喜,挥舞着小手依依呀呀地向他喊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水寒眉眼弯弯,蹲在床边逗弄着他,言语极近温柔, “小东西,是不是想我了?” 念儿咯咯地笑着,叽里咕噜地也不知在说什么。他此时正咿咿学语,经常自己说这?br /gt; 金竹密语第91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这说那,可旁人却完全听不懂。 月罂见这一大一小聊得火热,顿时觉得头大,互相也听不懂,聊个什么劲儿啊……她对水寒仍旧抵触,本想着将念儿放到一旁,可念儿竟然主动爬到水寒面前,张着小手要他抱。 水寒眉梢高挑,幸灾乐祸一般睨了月罂一眼,随后抱起念儿,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惹得孩子笑得更欢。 小人儿趴在他的肩膀上,去扯他脸上的面具,还掀开一角,歪着头向里面看,不住地掀开放下,笑得越发喜庆,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水寒也不计较,由着他胡闹,眼中的温柔宠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偏头亲了亲念儿的小脸,随后对一脸紧张的月罂说道,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去”这还是这些日子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依旧是冷言冷语,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水寒不以为然,似乎知道她会拒绝一样,也不再问什么,而是直接问向念儿, “那我带念儿去,可好?” 念儿哪知道他说什么,只知道这个人很熟悉,常和他一起玩,给他好吃的东西,于是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 水寒哈哈一笑,取过为孩子特别制成的小披风裹在他的身上,随后径自走了出去。月罂连忙起身跟上,追着他去抢孩子, “你把孩子还我谁让你抱走的?”这人当真无耻,好像抱的是自家孩子一样自然都没问过她这个做娘的允不允许 水寒身形一转,直接脱离了她的魔爪,笑笑然地又向她邀请, “那就一起去好了。” “谁要跟你去?”月罂气得抓狂,压了几天的火顿时窜了上来,又向他追去,不料对方身形晃动,始终保持与她几步之遥的距离,却让她无论如何也追不到,惹得月罂更气。 她怕念儿出什么事,只能紧跟在他后面,边走边骂他无耻小人。水寒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着,抱着孩子径自到了殿后的一条河边,脚尖轻点,直接跃到了河中央系着的一条小船上。 船体摇晃,顺着水流一点点晃动,念儿觉得有趣,强自挣脱了他的怀抱,踉踉跄跄地在小船上走来走去,像喝醉了一般。 月罂急匆匆地赶来,累得直喘,也不知那恶魔什么时候会给她解药,她此时连多走几步都会觉得浑身无力。 虽说四周景色宜人,美不胜收,可月罂完全没那个心情欣赏,视线直接落入河中央的小船上,见念儿正趴在船沿儿上盯着游来游去的小鱼,吓得喊道, “别让他掉下去”这天杀的男人,怎么能任由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举动? 等她走到河边才看清,原来这河很浅,大概只到成|人的腰际,而念儿的衣角也在水寒手中攥着,对方却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温和浅笑,似乎在说:上当了吧? 被欺骗的气恼顿时席卷而来,月罂气得重重哼了一声,挽起裙角,一点点淌过河水,向小船走去。 水寒仰躺在船上,一手环住念儿的腰,一手枕着脑后,声音温软地问她, “你可知这条河通到哪儿?” “通到阎王殿”月罂没好气地顶了一句,真想一巴掌把他拍死,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水寒轻笑了一笑,无比惬意地感叹道, “那倒省事了,死之前直接坐着小船飘到阎王殿,倒是美哉……” “美你个头把孩子还我”月罂已经走到了船边,伸手去抱念儿。可孩子思想简单,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像是不愿意让他留在这里,急得扑在水寒身上,明亮的眼睛满是委屈。 月罂微微一愣,暗叹了口气,她可不想让孩子从小就害怕她。于是缩回了手,向念儿咧嘴一笑,强迫自己露出个笑脸。 水寒偏头向她看去,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看就她笑,竟是这般明媚耀眼,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绚丽旖旎,不知不觉间竟忘了转开视线。直到脸上一凉,他才缓过神来,却见念儿趴在他身上,手上沾着水滴,正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不由得笑出了声,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摇来摇去,宠溺地说道, “你这坏家伙” 念儿咯咯地笑着,他此时已经有些懂了如何逗人,整日眉开眼笑的极其喜庆。月罂看在眼里,心里盛满了浓浓爱意,她曾经就幻想着这样简单的日子,和心爱的男人生活在一处平静的地方,一家三口看着夕阳,吹着晚风,想来一定十分美好。可此时,唯有这个男人是多余碍眼的 绚丽的晚霞洒在三人身上,如清淡的水墨画一般唯美。摇晃的小船上,男子半眯着眼眸,脸上满是平淡的喜悦,他手臂间搂着个小人儿,眉目清秀,笑容无邪,正用小手在河水中乱搅,水花翻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立在船边的女人一袭雪白长裙,裙角系在一侧,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水珠沾着她的腿上,折射出晚霞艳丽的倒影。 无论过了多少年,她都无法忘记那个夕阳落尽、红霞满天的午后,有温暖的风吹拂在脸上,将她鬓角的发丝吹起。花香弥漫,花瓣飘洒在河面上,随着波纹一点点漾开,飘远。只是,这幅图画中的男人确是模糊的,因为她当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孩子身上,完全将他当成了透明人。后来她想,若是当初看他一眼也好,至少在回忆里还知道他当时的表情,是快乐的还是平淡的,是寂寥的还是伤感的,但她没有任何记忆,这也成了她这辈子的遗憾…… 连着几天,月罂都留在念儿所在的那个殿宇,如何也不肯回去,她可不想再整晚被那个恶魔抱一夜睡觉。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水寒并没有强迫她什么,而是直接默许,甚至让侍女们将她应该需要的东西全部送了过去:两人抬的熏香炉、名人字画、精致的瓷器古玩、各种摆设、崭新的被褥、一应俱全的首饰……月罂虽不屑,可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侍女也实在有些咂舌,需要准备这么多东西么?她又不是要嫁人…… 水寒每天都会来陪念儿玩一阵子,她有时阻拦,可念儿却喜欢黏着他,对此她实在无奈。不过后一想,念儿从出生之后就常常见到他,后来稍有些认人了,又被他带回了幻幽宫,朝夕相处自然有了感情。 她虽然知道他对念儿没有恶意,可每次他来的时候,她总会守在旁边,生怕他再偷偷将孩子藏起来。而水寒每次也不计较这些,倒是喜欢他们三个共处,好像找到了一家人的感觉。 月罂几次向他要解药,可他总是一笑了之,既不答应也不反驳。而她询问什么时候放她们离开的时候,他也总说再过几日,可几日拖几日,足足拖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月罂脸上的伤疤已经完全好了,不得不说,那药汁当真神奇,竟然连一点印记都看不出。若不是这次来了幻幽宫,想必她还要顶着那张脸过一辈子,从这方面讲,这次还是有些收获的,可她却完全不感激他。 幻幽宫的下人们口风的确很严,这些日子她完全不清楚外面的状况,也不知母后是否还活着。呆得越久,她也变得越焦躁,一颗心仿佛都要飞出去了一样。而就在日子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的时候,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忽然传来:有人攻山了 这消息并不需要她找谁打听,只要站在殿门外,就能穿透依稀的薄雾看到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影,看数量绝不在少数。她心头没来由地收紧,也不知来的人究竟是谁,可她却一直心慌意乱,寝食难安。 第407章心思的较量 收费章节(24点) 第407章心思的较量 月罂几乎每时每刻都站在殿宇前,竟然盼望着那些人闯进来。虽然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可总会给她带来一丝希望,一旦有机会就要溜出去,总比这样在这里度日如年的好。 “很希望他们闯进来吧?”温暖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吓得她顿时打了个颤。 回眸望去,正是那个永远波澜不惊的男子,赤金面具在夕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他偏头看向月罂,随后勾唇一笑,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人是否会进来。 “你难道不怕他们闯进来?”经过多日的相处,她实在很难想象这个有着温柔笑容的男人会是个心狠手辣的恶魔,对他防备的同时,多少又有些好奇。 水寒与她一同看向山脚下的那些人,此时身形小得像一只只蚂蚁,可正是这群人,冲破了无数阻碍,甚至躲过了山中剧毒,就这么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了眼前,看来那控制一切的人,的确不简单…… “我等候多时了。”说完,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月罂,淡淡地说道, “解药。” 月罂顿时愣在原地,她要了这么多天的解药,他竟然在此时给了自己,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她疑惑地接了过来,开始猜测这东西是不是更厉害的毒药,可以控制她心神的那种。 水寒看出了她的戒备,兀自一笑,唇红齿白,说出的话却让她心里凉了半截, “我若想对你下毒,完全会在不经意之间。” 他说得的确没错,只是听起来实在火大……她硬着头皮将里面的药丸服下,不出片刻就觉得力气回来了,攥了攥拳头,前些日子那种无力感也消失了。多日来的忍气吞声让她想也没想地一拳打向他,不料对方身形一晃,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卑鄙小人”月罂暗骂了一句之后,急匆匆地返回了殿宇,她早就做好了逃走的准备,与婉儿两人带好随身的东西,又将念儿抱在怀中,随后出了殿宇。 殿外那些巡逻的人此时一个不剩,月罂只当他们下去阻截进山的人了,心中窃喜,带着婉儿沿着小路向山脚下疾行。她这些日子被迫跟着水寒东转西转,简直把整个幻幽山都走遍了,也不知他怎么那么有兴致。不过乱转也有好处,就是完全熟悉了通往各处的小路,而眼前这条平日里少有人把守,算是条捷径。 一路上都没有人巡逻,两人起初还觉得很幸运,可慢慢地,月罂觉得有些不对劲。阻截那些人固然重要,可总不能整座山上没半个人把守,也不知那恶魔打什么主意,怎么撤走了所有人?还是说,他故意把这条通路的守卫全部撤走了…… 月罂已经不愿再想,反正如何也猜不透那人的心思,此时先出山才是要紧。就在两人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忽听前面传来一声极大的轰响,她们俯视下去,不禁冷吸了口气。坚固的山门轰然倒塌,土石碎块崩得满地都是,细碎的尘土被风扬起,飘到半空中打了个转,又慢慢落下。 破碎的山门外,一队黑色铁骑呈现在眼前,墨一般的颜色使整个空间萧杀而又威严。翻滚的黑色战旗上赫然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这标记,简直太过熟悉,是北苍鹰 月罂眼眶湿润,视线直落入为首那匹黑色战马上,马上的男人一身黑色战甲,面容俊朗,眼眸深邃,如神一般降临在眼前。 她上前几步,远远地仰望着马上的男人,喉咙发紧。当初她只留下轻描淡写的一行字就离开了,没想到他此时竟然带着大军亲自来幻幽宫接她。这地方有多危险她比谁都清楚,可他仍是来了…… 童昕略微垂眸,尘土飞扬中,见那个性子执拗的小女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纯黑的眼眸任凭尘土也无法遮掩住半分。他紧绷的面颊终于有了一丝舒展,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随后带着马上前,到了与她相距几米的地方停下,却并未下马。 月罂看着他刚毅的面庞,心里有些发虚,虽说两人打打闹闹的很寻常,可眼前的情景实在让她有些畏惧。她答应要与他一同走下去,可转眼间就留了张字条离去,他会生气也是自然的。 童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毫无喜怒可言,与平日里吊儿当啷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那天他收到字条之后,疯了一般在街上寻找,几乎把整个凤鸣城翻了个遍,可独独没有她的身影。 他起初以为她被人劫持了,可找了许久之后才彻底相信,她是真的走了。那一晚,幻幽宫的杀手全部被他们的人偷袭成功,风玄带着大军与他们里外夹击,一举夺下凤鸣城,进而势如破竹般攻占了南月国无数城池。 他只当她会去皇城,可一路上派人打探,仍旧没有半点她的消息,他这才觉得她是真的不想再与自己一起了。这念头产生之后,他心中无比苦涩,想来想去,忽然觉得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若不是他的反复纠缠,她如何也不会跟了他,更不会在他刚尝到男女之爱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将他舍弃…… “童昕,我……” “我不是来接你的。”他只静静地说了一句,便调转了马头,手一扬,整队人顿时齐刷刷地发出一声低吼。 “随我攻下幻幽宫,为死去的将士们报仇”童昕一扬马鞭,带着无数黑甲骑兵飞快地进了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月罂的视线中。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抽走了一样,月罂紧咬着唇,看着大军消失的方向,呆愣了许久。她本来想要解释的,可他完全不给自己机会…… 婉儿听说过这些事,看着此时的情形也不免黯然,她扯了扯月罂的衣袖,小声说道, “童公子只是一时恼了,你别往心里去。” 月罂轻笑了笑,笑容却无比苦涩,这次他怕是真的伤心了吧。如果换成自己,心爱的人只留了个字条就不见了踪影,她不疯了才怪。 她紧了紧手臂,将熟睡的念儿抱得更紧,站在山脚下有些迟疑。刚刚她还想一走了之,可见到童昕之后便动摇了,此次幻幽宫一战不可避免,她实在很担心他。偏头看了看婉儿,轻声说道, “我想回去。” 婉儿点了点头,也知道她必定是担心的,便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回走。不料刚走了不远,前面有人牵着两匹马向这边张望,一见是她们两个,立即迎了上来。 婉儿还以为是幻幽宫的人,吓得连忙将念儿护住,生怕他们再将孩子带走。月罂仔细看过才放了心,拍了拍婉儿的手臂,示意她不要紧张,随后上前几步与对方打了招呼, “阿武?” 阿武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笑然然地说道, “没想到瘦小枯干的吴月,竟然是个小女人” 月罂满头黑线,如何也忘不了当初女扮男装时被他们整日取笑的样子,心头的郁结倒是散了不少,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阿武牵过一匹马递到婉儿手里,笑答道, “副帅吩咐,让我在这里候着,若你们跟上来了,就带你们上去。” “那如果不跟上来呢?”婉儿见这人脾气像是极好的样子,不由得又问。 “山门外整个被咱们的人包围了,你们出去也自会有人接应。副帅怕兄弟们不认得你们,嘱咐了好几遍呢” 月罂心头沉重,还以为他当真生气了,没想到还是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实在有些惭愧。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问, “我们现在过去会不会不方便?”虽说担心童昕,可如果牵绊住他就不好了,她只想远远地看着他,不希望他再像前次一样出事。 “副帅说,强让你下山你也不会答应,倒不如跟在最后面。走吧,这次咱们弟兄可是从四面八方进山的,就不怕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幻幽宫”阿武不无得意地说着。 月罂浅浅一笑,也没驳他。这幻幽山屹立在这里许多年,一直让人望而生畏,而幻幽宫又是多年前兴起的杀手组织,这些年杀过许多国家的臣民,可没有一个人能带兵讨伐。如今他们能来到这里,也实属不易。 “这山中有剧毒,你们可服下解药?” “那是自然,否则刚进来就得全军覆没。” “难道是那薛神医配置的解药吗?”这山中的毒并非一种两种,除了神医,哪会有人能精准地配出。 “薛神医?他才不管这些……他那人性子也怪,只会治疗伤患,却从不干涉各国之间的事,倒像个神仙。” 月罂点了点头,对他这做法也不好评价,还没等回过神来,忽听阿武又说了一句,心里顿时一紧。 “是北冥王配置的。” “北冥王?”婉儿一声低呼,与月罂对视了一眼,彼此皆是震惊。 阿武怔怔地点了点头,不明白怎么提起了北冥王,把这两个小姑娘吓成这样? “此次就是他与副帅一同来的,他带着人应该从后山上来了。” 月罂呼吸一蹙,他也来了吗,看来今天这幻幽山当真热闹了……彼此分别已有一年多了,也不知他近来如何…… 出乎意料的,幻幽宫的兵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看来他们只是仰仗着优越的地势而已。月罂远远地就听见厮杀声,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还是阿武宽慰了她几句才变得好过些, “放心吧,对方只是用毒高超罢了,我们提前都服下解百毒的药丸,除非碰见棘手的人,否则不会有什么事的。” 棘手的人?想必水寒算得上一个吧……她实在不敢想象,若那两个人对上会怎么样,想到这,她低喝了一声,让马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主殿前,喊杀声连成一片。的确如阿武所说,幻幽宫的杀手多数都是用毒高超的人,而一但对方有办法抵抗这些毒,他们就减少了很大一部分优势。另一方面,这些杀手都是暗中行事,这么大张旗鼓地对战对于他们来说十分不利。 风鳌国的将士们都杀红了眼,他们许多人的亲友都是死在幻幽宫的暗杀之下,包括他们的孩子也被卷入其中。如今见到这群嗜血的恶魔,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战事并没有持续多久,幻幽宫的杀手们似乎撤走了许多精锐,剩下的这些被冲得四散奔逃,可却没有一个能逃出包围圈。一时间,幽静的山谷被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生生打破了最初的静谧。 这场战斗完全转为了屠杀,虽说有些残忍,可面对残忍的人如果不痛下杀手,今后连累的人可能更多。童昕带着马站在包围圈外,眼眸黯沉,其中夹杂着一抹冷然。他接到手下人禀报,说是其余三个方向的兵将全部冲了上来,战况都很乐观。另外,关押孩子们的洞|岤也找到了,里面还有许多活着的小孩子…… 他轻点了点头,再看向那群无路可逃的杀手们,眼里的恨意更深。 与此同时,幻幽宫后山的一处平地上,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相对而立,寂静的风从两人之间穿过,掀起一阵浅淡的花香。 “好久不见了。”身着雪色华服的儒雅男子轻声开口,声音淡淡的,可听起来却透着刺骨的寒冷。 “北冥王看上去变了很多呐,近来可好?”一袭暗紫色镶金锦服的男人含笑地反问道,赤金面具下的那双眼黑到极致。 “托你的福,整日与毒药打交道,过得还算充实。” “呵……北冥王竟然也会说笑。” “彼此已经认识这么些年了,何必还戴着那碍眼的东西?”慕离轻勾起唇角,俊美的面庞却看不出丝毫笑意。 水寒兀自一笑,缓缓地摘下了赤金面具,在手上把玩,轻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从知道你不会说话时。” “为什么?” “你本来长得就与他极像,如果声音再一模一样,一定会让人看出破绽,所以你才选择不开口,不是吗?” 水寒眼中闪过一抹华彩,面前这男人心思绝不简单,他的确没看错, “你猜得没错,可为什么不及时揭穿我的身份?” 慕离摇了摇头,回想起先前的事也有些迷茫, “我当初也只是怀疑罢了,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一个已死的人会再次复活,所以才一直没有把这事说出来。不过自从你进了园子之后,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我才越来越怀疑你。” 水寒疑惑地挑了挑眉,对他这番话倒是有些不解,听他又说, “如果你只是被槐南王安插进园子的棋子,那就一定会有所行动,无论隐藏得多好都会被人察觉。但你却一直没有做什么害她的事,反而常常在暗中除掉那些危害她的人,实在可疑。” “那些监视我的人,果然是你派来的。”水寒笑吟吟地摆弄着赤金面具,态度温和可亲,像是与阔别多年的友人交谈一样。 慕离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默认,毕竟以他的功夫自然能发觉身边常有人跟踪, “你完全有能力不知不觉就把那些暗卫全部杀了,不过你却没有,我起初以为你是隐藏得极好,可后来才知道,你并不随意杀人。身为幻幽宫的少宫主,竟然会对人手下留情,这点不是更可疑吗?” “看来你把我查探得很详细啊……” “不是你故意留给我的线索吗?”慕离淡淡地反问,唇角带着一抹不屑,他不喜欢这样被动地被牵制,好像对方在戏耍自己一样,对他来说实在有伤颜面。 “哦?说来听听。” “你刻意使用幻幽宫独特的药膏为她去掉疤痕,就是想让我闻到那股独特的味道,这样就把我的注意力全部引到幻幽宫上;另外,第一次见你时,你故意弹奏花寻和雨舟共同编的曲子,难道不是最明显的暗示吗?”慕离缓缓地说完,温润的眸子上像是浮动了一层光华,在这个夜幕降临的傍晚,更显得明亮,他轻呼了口气,缓声问道, “我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雨舟?” 水寒忽然扬声笑了,笑容无比舒展,仿佛天边卷起的最后一抹残霞,美到极致。墨色的长发在微风中缓缓而动,为这清雅的容貌添加了一股媚人的妖艳, “我果然没看错你……与其被人整日跟踪查探,不如直接挑明真相,相信除了你,这世间很难有第二个人发现我真正的身份。” 慕离并没因为他的夸赞而舒心,反而有些恼了,冷声问道, “看起来你虽然并没有做过什么,可一步步的路却都是你暗中操控而成,你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对她是真心还是利用?”他之所以没有公开他的身份,只是因为他知道雨舟永远不会害她,宁肯自己死也不会出卖她。 水寒笑意收敛,望着对方那双明晰的眼眸,一字一顿地答道, “我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说完回眸看向山中那座宫殿的一角,眸子里浮动起一丝柔软的情绪,浅声又说, “今日之事,还望你再瞒她一些日子。” 慕离眉间紧蹙,不解他的意思,却听他又说, “我不会害她……” “我自然知道这个,否则也不会容忍你留在她身旁。只是这个幻幽宫,你当真不要了?” “本来就不是我的,让它自生自灭算了。”水寒无所谓地转过头,没有丝毫留恋,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静默了一阵之后才幽幽地问道, “你明明在意她,可为什么要轻易放手……”说完不等他回答,便慢慢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慕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薄唇紧抿,命运难料,谁又能主宰得了一切?不过他对这个人却多少有些信任,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他在暗中提供线索,自己才能这么快配置出解毒的药丸。另外,凤鸣城中的事也是他一手安置的,幻幽宫那些顶级杀手都被他派到了那里,最终被风玄等人一网打尽。 他向来能猜透人心,可对于这个男人的某些心思,他竟然完全猜不透。明明是一宫之主,却不与手下人同流合污,而一旦有人触碰到他的底线,无论是谁,他也绝不手软;最无法理解的是,他竟然一手策划毁了整个幻幽宫,真真是最用情也最绝情的人…… 慕离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出声唤来暗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牵着马下了山。看着山脚下自己的兵将重新聚集起来,他轻叹了口气,回想起水寒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心头又是一阵黯然。 回眸看去,整座幻幽山完全沉浸在夜色之中,带着股浓浓的神秘感。他调转马头,轻喝了一声,吩咐手下人随他回国,一队骑兵就这样卷土离去。 月罂把念儿安置好了之后,独自一人出了殿宇,见童昕正坐在一棵树下,便悄悄地走到了他身旁。 这一晚,整个幻幽山都被清扫了一遍,除了那几个宫中的主要人物,其余的所有杀手都被风鳌国的兵将们尽数诛之。忙忙碌碌到了此时才得空安静,由于天色已晚,他们不得不在这里歇息一晚。 童昕听出了她的脚步声,却并没有回头,直到感觉身上一暖,才偏头看去,是一件厚重的斗篷。 “天有些凉了。”月罂轻声开口,随后坐在他身旁,手撑着下巴,仰头看着天边的繁星。 童昕并没言语,只是将斗篷裹紧了一些,俊朗的面容如同被夜风精雕细琢一般完美。 “喂,生气了?”月罂撞了他一下,软声软语地问道,此时乖巧得如同一只闯了祸的小猫。 “大概是我错了,我一直以为,只要喜欢就应该在一起,可却没想过你喜不喜欢。”他忽然开口说了这些,声音很平淡,似乎随时都能被夜风吹走。 月罂心里一紧,想也没想地搂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声音低柔, “对不起,我这次不得不来……” “既然你决定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就不需要事后与我道歉。晚了,进去睡吧……”童昕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臂。 第408章求和好 收费章节(12点) 第408章求和好 (二更~~) ———————————— 月罂紧紧地抱住他,如何也不肯放手,惹得对方又叹了口气,随后陷入了沉默,就这样静静地过了许久。 他身上依旧温暖,熟悉的味道让她的心慢慢变得安定。这一个月来,她不仅担心自己的处境,更担心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也不知他是否安全,一颗心整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十足的难熬, “童昕,我是喜欢你的。”她认真地说完,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生怕他不再信任。 “那为什么要走?”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不等她回答,而直接替她答道, “怕我随你同来?怕我遇到危险?还是怕我也死了……”还没等他说完,她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月罂咬了咬唇,他说得都没错,可心里却十足的憋闷。停了片刻才把手放下,软声道, “别再提那个字。” 童昕眉梢挑起,并不理会她的提醒,继而又问, “我猜得可对?” 她连连点头,此时态度好得没话说,毕竟是自己不告而别,如何也不敢对他像以往一般发飙。不料她态度越好,他心里越气,又追问道, “那以后呢?再遇到这类的事,还是不告而别?甚至是随意找个理由就把我丢下么?我是个人,不是某样东西,凭你想要的时候就来拿,不用的时候就丢在一边”他声音陡然提高,说完闷闷地起身,大步向寝殿回走。 月罂看着他愤怒的背影有些发懵,怎么会说得这么离谱,她何时有过那么龌龊的想法…… 寂静的寝殿中,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刚刚那番话并不是他心中所想,只是怒从心生,他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 殿门发出一丝轻响,来人脚步声尽量放轻,听上去是一点点挪过来的。他轻哼了一声,被子一蒙,紧紧地阖上了眼。要让他轻易原谅这女人,绝不可能 不料对方并没在意他的冷漠,反而轻车熟路地走到床边,揭开被子直接钻了进来,环住他的腰,紧贴着他的后背。一系列动作做得极其利索,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一瞬间便被抱了个结结实实。童昕也不睁眼,故意不耐烦地问道,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睡觉的”月罂嘿嘿一笑,有些没脸没皮地在他后背蹭了蹭,小猫一般。 “回你的屋子去睡”他郁闷地反驳了一声,可却没将她推开。感觉到脊背贴着她的身子,极其柔软温暖,身子即刻有些发烫,体内的邪火也一点点窜了起来。 月罂并不理会他的话,反而又好声哄着, “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要和你一个屋子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童昕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却因为她的这句话心情转好,从前她可从来不承认两人的关系。想到这又问, “那夫妻之间,还有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你做不做?” “嗯?”月罂眨了眨眼,随后忽然意识到他的意思,脸有些发烫,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童昕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她的回答,又去扯她的手臂,不耐烦地说道, “不做就回去,别在这给我捣乱” 月罂见他真要将自己丢出去,如何肯依,这次本来就是向他求和好的,自然不能这么回去。于是手脚缠在他身上,索性闭上了眼,假意睡着了。 童昕无奈地吸了口气,晃了晃肩膀,可这树袋熊一样的家伙只是随着他晃了晃,完全甩不掉,气得邪火乱窜, “喂你再不回去,可休怪我对你出手了” 出手就出手,谁怕谁啊,又不是没出手过……自己女扮男装那会,可没少被他折磨。谁知对方反手探向她的腰带,熟练地解开,直接抽了下来。 她惊得立即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双带着邪恶的眸子,喉咙一阵干涩。愣神间,对方已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三下两下就扯掉了她的软袍,身上刚有些凉意,他滚烫的身子顿时贴了上来。 耳垂被他含住,随后低低的声音蛊惑般地说道, “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的,别怪我”说完手一挥,帷幔即刻落下,烛火晃动了两下之后也忽然熄灭,整个空间只剩下越来越高的温度与灼热的喘息声。 …… 月罂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不是她不困,而是一大早那个精力充沛的男人就开始没死没活地折腾她。 直到新的一轮体力战结束之后,他才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睡下,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动。 “你不气了吧?”月罂缩在他怀中,一点点勾画着他眉眼的轮廓,见他睫毛很长很翘,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童昕含糊地嗯了一声,她以为他是不气了,可他没过多久又说了一个字, “气。” “喂,不带这么坑人的昨晚明明……”月罂顿时欲哭无泪,她可是被他折腾了整整一夜,他竟然还生着气 童昕睁开一只眼,困惑地看了看她,说出的话让她更气, “我昨晚只是接受了你的好意,并没说一定要原谅你” “你……”月罂被他噎得简直无语了,没见过这么赖皮的 他将她愤怒的小脸按在怀中,声音透着欢爱后的低哑和宠溺, “今天很早就会下山,先睡会儿吧。” 月罂闷闷地应了一声,却知道他已经不气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话,于是笑笑然地环住了他的腰,慢慢阖上了眼。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大队人马已经提前走了,只剩下一部分人跟着月罂的马车一路护送。童昕并没有骑马,而是换上了便装与她一同坐在车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念儿,虽说感觉怪怪的,可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喜欢的。而念儿长得眉清目秀,又常常笑得一脸天真,生来就带着一股喜庆劲儿,没多久就让他打心眼里喜欢,也开始和他闹着。 他用剑穗在念儿眼前晃着,看着他小脑袋跟着左右晃,哈哈大笑起来,惹得月罂直打他, “头都快被你摇晕了,快放下” “那有什么,你看他笑得多欢”童昕仍旧摇晃着剑穗,不料那小人儿一把抓住,直接塞进了嘴里,吓得月罂低叫了一声,又没好气地骂他。 童昕郁闷地收起了长剑,看着她母爱泛滥的模样,心里醋海翻滚,叫嚣道, “喂你心里只有这个小东西了” “他才多大,你也吃他的醋”月罂白了他一眼,将念儿抱了过来。 童昕不屑地哧了一声,又伸手去捏孩子的脸,顺口溜出了一句, “这孩子天生一股喜庆劲儿,跟他爹可完全不一样。” 月罂眼眸一黯,轻抿了唇也不答话。自从奚墨离开之后,她就再没得到过他的消息,虽说把他定位成一夜的对象,可此时看着念儿,心里仍旧泛起丝丝苦涩。这孩子越长越像他,钟灵毓秀的眉眼,黑润的瞳仁,熟睡时安静的模样,任何地方都能捕捉到他的影子,她看着念儿就会常想到他,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安身,身上的毒还有没有再发作。 谁知童昕不但没止了话,反而又自顾自地说道, “我已经让人重新收拾好园子,这次直接回去吧。等安定下来,我派人将他找回来,怎么也是念儿的亲爹,总不能让他这么清闲。” “不必了,我一个人能照看好他。” 童昕诧异地看了看她,对她这种想法十分不解,反问道, “你已经和他生下孩子,难道就要这么分开不成?”他一直生活在这个时代,自然不能理解她身为现代人的思想,只是觉得两人有了共同的孩子就该在一起。 “生个孩子又怎样,总不能因为个孩子就将两个人绑在一起。” 童昕默不言语,又摆弄着孩子的小手,左捏捏右捏捏的,却没了先前那般欢喜。 她说得虽然坚决,可心却不这么坚定,毕竟她与奚墨共同生活了那么久,亲切得仿佛一家人一样。尤其那段人生最灰暗的日子,一面怀着孩子,一面又整日忧心忡忡,都是因为有他才撑得下去。那时他是自己身旁唯一一个信得过的男人,说没有感情完全是骗人的,只是两人的误会在没有解开之前就分开了,命运实在是很爱捉弄人…… 就在她觉得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时候,童昕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她小腹上瞟,最后忍不住俯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你说这次我们会不会也能有个孩子?” 月罂脸上有些发烫,将他凑近的俊脸推开,含嗔带怒地白了他一眼,也没回答。 童昕笑嘻嘻地将她环住,下颌磨蹭着她柔顺的发丝,眼看着念儿自己玩耍的模样,心头没来由的变得舒展,轻声道, “等南月国的事情了了,我们就整日呆在园子里,哪儿也不去了,如何?” 提起南月国,月罂忽然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她向童昕打听才知道,这一个月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风玄带着风鳌国的兵将攻破了南月国大门,直抵皇城,经过几日的苦战,最终夺取了整个南月天下,成了南月国的新主人。 第409章我是你的男人 收费章节(12点) 第409章我是你的男人 按理说,她这个前朝的落难殿下理应雄心壮志地守卫国家,拼命保住南月皇城的大门,可是这么壮烈的举动对她来说无疑于自杀的行为。她爱那些待她如亲人般的朋友,爱那些视她为生命的男人们,爱那些曾经在落难时帮助过她的每个人,但不等于她会不知好歹地独自一人去刺杀风玄,或是去做什么复国的愚蠢举动。 风玄是如何治理国家的她已经很清楚了,他是如何爱民如子的她也比谁都了解,这样一个君王掌管了南月国,无疑是百姓所期待的。试想,如果没有得到百姓们的拥戴,他怎么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势如破竹般攻入南月国皇城;如果没有那么庞大的群众基础,他仅凭一个人一个玄字营的力量又如何夺 金竹密语第92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又如何夺取一国天下?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点,所以什么都不能做,也不会做。母后是如何治理南月国的,她自然也看在眼里,平心而论,她宁可风玄来接管这个国家。只是,她多少都会有一点国破家亡的感觉…… “风玄倒是不怕我这个前朝余孽反了,竟然还让你把我带回去,还真是大度呢……”月罂自嘲一笑,听说这次风鳌国军队兵分两路,他特意让童昕带领一队人剿灭幻幽宫的一党,为的就是能将自己平安救回来。 童昕大咧咧地仰躺下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是我的女人,他自然不会防着你。” 月罂轻声一笑,也没驳他,扯过一旁的锦被为他盖在腰间。南月国又开始转冷了,几个月短暂的温暖又一次被白雪覆盖。 童昕眼眸微黯,顺势将她拉进了被子里,又把那个不知何时睡着的小家伙也一并抱在怀中。他拉过她的手,看着她掌心间出现的硬茧以及不同往日的肌肤,缓声问道, “你只是个女人,何必要这么逞强?” 月罂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轻抿了唇,根本无言以对,却听他又软声说道, “每每遇到危难,你总是独自涉险,不想连累任何人,可你却忘了,我是你的男人,理应处处护着你。我气的不是你不告而别,而是你完全不信任我,也没把我当成你的依靠……” “我只是……” 童昕偏头向她看去,眸子沉静得如同大海,让她直接没了言语,觉得任何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不管以前怎样,我希望以后面对任何事,你都能先想着与我商量,如何?” 月罂连连点头,几乎连想都没想一下。谁知童昕不但没高兴,反而郁闷地敲了敲她的头,无奈地说道, “每次都是答应得痛快,好好想想再回答” 月罂向他皱了皱鼻子,也知道他这次没少为自己担心,想了想才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童昕眉眼舒展,捏着她的下颌左右摇了摇,言语里透着无比宠溺, “以后就好好地经营伊人坊,其他的事都交给我,不许再偷偷溜走,不许再隐瞒行踪,不许背着我勾引男人” “喂我什么时候勾引男人了”月罂眼睛一瞪,真想咬他一口 童昕郁闷地哼了一声,闷闷地说道, “自从知道那个吴月是个女人之后,原来与你亲近的那些混小子一个个眼睛都开始放光,当真恼人” 月罂扑哧一笑,觉得他这爱吃醋的劲儿可爱得紧,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也能较真儿。于是扳过他的脸亲了一下,认真地说道, “好,我保证不背着你勾引男人” 童昕唇角轻勾,心里乐得开了花,不料她的下一句让他险些暴走,脸黑得不是一般, “我绝对会在你面前勾引” “你这丫头” “嘘别吵念儿睡着了” 童昕气得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她秀美的眸子里带着丝丝狡诈,恨得磨牙。谁会想到这个有着欺骗世人外表的小女人,骨子里竟是这般无赖 月罂嘿嘿一笑,摸着念儿睡熟的小脸,面色极近温柔。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眼皮陡然跳动,收敛了笑容说道, “母后这么久都没有露面,想必在那场大火中丧命了吧……”这也是她一直猜测的事,只是没有确凿的消息,还不敢妄下定论。 “最好是这样,否则风玄会将她碎尸万段。” 月罂听完眉头微蹙,虽说母亲作恶多端,可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像是打了个结一样,有些别扭,只得岔开话题问道, “他为何那么恨她?” “听说他娘是被那女人害死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月罂点了点头,也不知还有多少人这么记恨着母后,她先前还会替她辩解,觉得很多事都是谣言或是误会,可到了此时才不得不接受事实。那场大火让她失去了太多,可纵火的罪魁祸首却一个个先后丢掉了性命,她想报仇都不知道去找谁,这种感觉实在有些纠结。 几日之后,月罂再次站在金竹园门外,忽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先前离开的时候,整个园子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可此时此刻却热闹非常。也不知童昕从哪儿把那些丫鬟小厮们找回来的,一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他们知道月罂今日回园子,都自发地站在园门外候着她归来。众人翘首期盼,直到看见她下了马车站在面前,才欢喜地聚成一团,将她紧紧地围在其中。 月罂与他们说笑了几句便进了园子,表面上虽然乐呵呵的,可心里却没那么欢喜。虽说园子还是先前的园子,侍从们也是先前的那批,可其中最重要的几个人,散的散,亡的亡,再不可能聚在一起了。 她从前院走到后院,看到的是熟悉的景物,呼吸到的是熟悉的空气,体会到的是熟悉的感觉,尝到的是一种家的味道。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前世最大的期盼竟然在今生实现,就是一个“家”字,这里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刚回到花月轩换了身衣裳,就见童昕匆匆走了进来,告诉她风玄召见。月罂心中忐忑,隐约地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面色有些苍白。童昕握了握她的手,示意他不要紧张,说是自己会同去,两人这才一同出了园子。 几个时辰之后,他们抵达了皇城。先前毁于一旦的皇城此时已经全部修好,街道两旁的房屋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百姓们与小商小贩也都带着全家老少返回家中。 听说风玄进入皇城之后,颁布的第一条法令就是善待前朝官员及百姓,所以这些人才依旧像以前一样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无论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他们有饭吃,性命有保障就好。 月罂一路上看着百姓们满足的模样,心头微涩,不知道母后看见了这番景象会是什么表情。 整个皇宫已经修葺完好,各处都异常熟悉,只不过金銮殿上的统治者却换了人。出乎意料的是,风玄并没有在紫金殿上召见她,而是直接去了他的寝宫。更让她意外的是,他所选择的寝宫竟然是她二哥生前住过的殿宇。 童昕并不知道这殿宇的来历,也没在意,拉着呆愣的月罂直接走了进去。风玄穿着一身墨色软袍,只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带着一股王者的威严。 月罂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整间屋子都被打扫干净,摆设却还是原来那些,并没有动过,实在不清楚对方的意图。 风玄听到脚步声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二人扬眉一笑,态度如同那时在军营一般。童昕拉着月罂直接坐到一旁,并没有因为风玄地位的转变而变得拘束,反而像先前一样随意,大咧咧地说道, “我们刚到园子还没来得及歇歇就被你喊了来,你可得为我开个庆功宴补偿补偿” 风玄随和地一笑,打趣道, “开庆功宴是小,我看你是想喝酒了吧?” 童昕摸了摸鼻子,对他的直言并没觉得尴尬,反而向月罂眨了眨眼,一脸狡黠。 “这次让你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风玄笑容微敛,郑重地看向月罂,沉声说道。 月罂心里一跳,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不知对方会不会真正不计较这些,于是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轩辕宸枫是我的父亲。” 月罂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这句话像在她脑海中丢了个炸雷一样,过了许久都没有平息。怪不得他会这么恨母后,怪不得他攻破皇宫之后要住在二哥的寝殿,原来他就是个那个被母后毒害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的大哥,只是他竟然还活着? “喂你不会是南宫熙兰的亲儿子吧?”童昕怪叫了一声,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风玄的身份,脑袋里嗡嗡作响,这消息实在太让他震惊了。 风玄冷声一笑,眸子里满是狠绝,阴冷地说道, “虎毒不食子,如果她真是我亲生母亲,怎么会下此毒手?” “那是怎么回事?”月罂忍不住问了一句,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安。 风玄看了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恨她的母亲,可却无法迁怒于她。这么多年,他一直忍辱负重,一点点壮大自己的实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夺取南月国天下,亲手杀了那个女人,不料达成目的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第410章同父异母? 收费章节(12点) 第410章同父异母? (二更~~) —————————————— “你可知先皇一共有多少个女儿?”风玄看着迷茫的两个人,不答反问。 月罂沉吟了一下,除了母后,还有涑南王、槐南王和瑜南王,其他的从未听过,连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她正想回答,不料风玄先开了口, “一共有五个。” “五个?还有谁?” “南宫清兰,我的母亲。”风玄眼似深潭,提起这个名字,心疼得一阵抽痛,眼眶有些发热。 月罂冷吸了口气,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这个名字,在那个密道尽头的石室中,她曾打开过一个箱子,里面都是爹爹留下的东西,折扇、香囊之类,而上面刻着的便有“清兰”这个名字,没想到爹爹竟然倾心于她。可是明明身为公主,为何史书中没有她的记载? 风玄眉梢轻轻挑动,又为她解了疑惑,将当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她们两个本就是双生,所以容貌很像,但我娘生来体弱,刚一出生便被人断定活不长。因为这皇宫阴气极重,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威胁,唯一的法子便是远远地带出皇宫,悉心调养,想必还有好转的可能。当时先皇虽然心有不忍,可无奈只能将孩子交给奶娘,让她带着孩子去宫外寻一处清净的地方生活,并派去了一个贴身侍女。先皇害怕此事传出会为她招来麻烦,便只宣称生下一个女儿。后来,先皇常常派人送去银两以及生活所需的物品,为了让她们三人能衣食无忧地生活。过了几年,她带着南宫熙兰前去看望我娘,可能是她觉得太过亏欠,且几年才见到一次,自然无比欢喜,但南宫熙兰生性善妒,从那时起便记恨我娘。回宫之后,她派人去那里捣乱,好在那奶娘在宫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将那些人赶出去之后便将此事回禀先皇,先皇当时大怒,将南宫熙兰软禁在寝殿中许久,但她被放出来之后,不但没有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地使坏。先皇对此也感到无奈,只能选了另一处清幽的地方,让她们三个过去。就这样又过了几年,我娘遇到了我爹,两人结为连理,而当时南宫熙兰正在争夺女皇之位,可她竟然还记恨着当年之事,派人查探到了我娘居住的地方,亲自带人前来,不料竟然看中了我爹,便想强行带进宫中……”说到这风玄眉头紧蹙,手指紧紧地攥起,那个丧尽天良的女人,简直是世间最阴毒最无耻的小人 月罂整颗心一直提着,没想到南月皇宫竟然有这样一段秘密,实在令人诧异,她并没出声打断,而是听他继续缓缓讲述, “我爹精通药理,便将来抓他的那些侍卫全部迷倒,他扬言如果南宫熙兰再侵犯到他们,势必不会留着她的性命。当时她见情况不利,便气冲冲地走了,我爹娘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便又悄悄搬了家。当时我娘已经怀了我,眼看着快生产的时候,南宫熙兰竟然买通了那个先皇派来的侍女,将我直接抢回宫中冒充她的孩子。后来我才得知,原来那段时间正是她继位的时刻,她索性将我当成上位的筹码,不料竟是个男孩……后来的事你应该听桐讲过了吧?” 提起那个过世的二哥,月罂心头一阵黯然,默默地点了点头。风玄冷声一笑,又继续说道, “当时先皇还没过世,我爹气得直接闯了皇宫,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已经将我毒死了……先皇气得重病一场,可无奈南宫熙兰有几个国家亲王支持,无奈只能将皇位让给她。我爹当时拼了命也要杀她,可她却威胁说,我娘一个人在宫外,若他敢动她一根汗毛,她就会让我娘死无葬身之地……” “混蛋”童昕气得噌地站起身,真想不到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姐妹下次毒手 月罂见他面色阴沉,想来是真动怒了,咬了咬唇垂下眼眸,她又能说什么,这一切都是母后的错,她也是当娘的人,自然能体会亲生儿子被人抢去的心情…… “混蛋的事她还没做绝呢……”风玄忽然笑了,可笑容却丝毫没有入眼,而是转为阴冷, “我爹不得不尽快离开皇宫,生怕我娘真被她迫害,好在那女人刚登基,并无暇顾及他们,这才又过了几年平静的生活。直到有一天,那女人竟然趁着我爹不在家的时候将我娘抢了去,逼迫我爹做她的夫侍……我娘那几年由于丧子心痛,一直没有怀过孩子,可当时腹中却又有了,不料一路颠簸,孩子最终也死了……我爹那时万念俱灰,无意中被她下了药,直接将他带回了宫中,后几年,不知怎么也过世了……” 风玄说完,看了看低头不语的月罂,缓声说道, “我虽然不理解我爹为何会与那女人生下了你,但你终归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如何也不想迁怒于你,只是想将这些事告诉你罢了,这些也是我为何要夺取南月国的理由。” 月罂点了点头,觉得没有脸面看他,自己的亲娘竟然迫害了他们全家人,说到底也不是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默了半晌,才低声问道,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 “随我娘一同出宫的那个奶娘叫金盏,她在宫中有个亲妹妹叫银盏,银盏是那女人的奶娘,也是从小抚养桐的一个老嬷嬷,我曾去花霰国见过桐,她当时将这些事告诉了我。当年她算是那女人的心腹,受她的命令将我毒死,可她心存不忍,偷偷把我带出了宫,寄存到一户普通人家,我在那里长到了五岁,她过一年半载也会来看看我,直到后来出了事,我就再没见过她……”说到这,风玄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眉头紧蹙,岔开话题又喃喃道, “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娘早就过世了,连爹也去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 “我曾在一间密室发现了一个箱子,里面想必都是他们两人生前所用的物品……”月罂想起曾在那个箱子里看到的画像,此时才意识到,那上面画的应该是清兰,与母后没半点关系,怪不得眼角眉梢的风韵与她完全不同。 “哦?带我去看看”风玄眼眸一亮,急切地说道。 月罂点了点头,随之站起身,准备带着他们二人前去。她回忆起那个箱子,不由得苦笑,爹爹竟把对清兰的感情埋得这么深,满满一箱子里都是他们之间绵绵的爱。每一个香囊,每一把折扇,每一段清丽的小诗,都见证着两人共同的经历,可这么一对璧人,竟然被母后生生地拆散,风玄恨得要杀她的心,自己终于能理解了…… 三人走出了殿宇,正打算吩咐下人牵过马,忽然看到一个侍卫匆匆走来,到了风玄面前单膝跪倒, “陛下,我们抓到了一个老嬷嬷。” 风玄眉梢轻挑,沉声问道, “她怎么了?” “她……偷了御膳房的吃食。” “偷了便偷了吧,年纪大了想必也糊涂了,给她足够的吃的就行了。”风玄并没有理会,而是又向前走去。不料那侍卫又回禀道, “可是她有些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说的话实在蹊跷。” “都说了什么?” “说什么对不起兰主子,对不起小姐和公子,不要杀我,我把兰主子救了之类的……” 风玄眉梢轻挑,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必是侍候过那女人的嬷嬷吧,正想挥手示意他下去,不料月罂急声问道, “那嬷嬷长什么模样?”她觉得那嬷嬷说的这几句话十分耳熟,这种称呼在宫中极其少见。 侍卫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说, “卑职不太清楚,她脸上有很大一块伤疤,像是被烧伤的,把原本的五官全遮盖住了。” 脸上有被烧伤的疤痕,月罂眼皮一跳,急切地扯住他又问, “那嬷嬷在哪儿?带我过去瞧瞧”她此时才记起,当时二哥过世的时候,她曾来过这座殿宇,碰巧见到了一个容貌被烧毁的嬷嬷,只是派人找了许久也没发现那人的踪迹,她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风玄与童昕对视了一眼,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紧张,只能跟随着侍卫到了一座荒废的院落中。 刚一进院子,月罂就听到里面传来那嬷嬷的低诉,絮絮叨叨,神经好像有些不正常。她快步走进了屋子,视线刚一落到那嬷嬷身上,顿时停住了脚,果然是她 那嬷嬷听到脚步声,吓得一缩脖子,然抬头看见月罂的时候,脸即刻变得扭曲起来,不住地低叫道, “又一个兰主子又一个兰主子兰主子活了,活了” 众人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月罂却听出了些许端倪,走到她面前蹲下,尽量平静地问道, “你叫什么?” 那老嬷嬷吓得缩成了一团,不住地给她磕头,看得月罂眉头紧蹙,忙将她扯了起来,又问, “为什么这么怕我?” 老嬷嬷瞳孔紧缩,有一句没一句地答道, “兰主子,奴婢是金盏啊……奴婢不该把小姐偷走,也不该把公子偷走……奴婢有错啊……兰主子饶了奴婢吧,奴婢已经把另一个兰主子救活了” (感谢zhly356797的粉红票票,人生中的第一张粉红票啊,无限感动另外,才知道云中书城也有这本书的连载,居然还有读者订阅和投票,相当意外啊……总之感谢那些从各种渠道订阅支持的朋友们,谢谢_) 第411章真相大白 收费章节(16点) 第411章真相大白 这老嬷嬷刚一报完姓名,风玄心跳陡然加快,这人竟是一直跟随着母亲的奶娘然他刚向前跨了一步,便收到了月罂让他停步的手势,只能僵直身子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嬷嬷一个劲儿地颤抖。 月罂仔细辨别了她说的话,才抓住了重点,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低声问道, “另一个兰主子?在哪儿?” 那老嬷嬷抬头看了看月罂温和的面容,又看了看门口站立的两个男人,似乎觉得对自己没什么恶意,这才颤巍巍地指了指书柜,断断续续地又说, “兰主子饿了,我去给她找吃的……我救了她,别杀了我……” 风玄给侍卫递了个眼色,那侍卫立即领人进了房间围在书柜左右,却并没有发现问题。老嬷嬷从地上爬了起来,到书案上搬动玉石笔架,又到书柜旁边将玉石花瓶转了一圈,那书柜顿时发出咯吱吱的声响。 童昕上前一步将月罂拦在身后,手扣着短刀一眼不眨地将书柜看着,生怕里面忽然出现什么危险的人或者暗器。而出乎意料的是,书柜打开之后,里面只是个四四方方的小屋,放着一张简单的桌子和一把椅子,再深处是一张单人木床。 里面光线很暗,还发出一股食物腐烂的难闻气味,月罂皱了皱眉,跟着童昕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柜门口,向里面探头张望,她不知道这座荒废的房间里竟有这样的暗室,倒觉得十分稀奇。 然而,当她发现床上绑着的那个人时,眼睛赫然睁大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南宫熙兰床上的那人头发散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像被烟熏的一样,她瞪大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闯进来的几个人,目光有些呆滞。 月罂想要上前,却被童昕按下,向她摇了摇头。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娘?” 床上人仍呆滞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好像傻了一样。这时,那个老嬷嬷连忙爬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使劲儿往她嘴里塞,口中念念有词, “兰主子一定饿了,奴婢给你找吃的去了……兰主子别再打我了……我知道当年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小姐抱走……兰主子快吃、快吃……”她也不管那人究竟想不想吃,就那么使劲儿往里塞,而那女人不得不被迫张开嘴,仍呆愣愣地看着月罂等人,眼里没有半点色彩。 这种近似于虐待的喂食让月罂眉头紧蹙,也不顾童昕的阻拦,直接冲到床边,将那老嬷嬷扯到一旁,又把熙兰嘴里的半个馒头取了出来。 女人大声咳嗽,不住地干呕,半晌之后忽然紧紧地抓住月罂的手,目光呆滞地念道,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娘,你究竟怎么了?”虽说她恶贯满盈,一次次地害她又害人,可面对此情此景,她仍是心软了,起初的满腔怒意也只能暂且压下。 然而熙兰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只是重复那一句话,别的什么也不会说。月罂回头看向风玄,见对方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们母子,目光极近阴冷。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母亲,可是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几次下定决心要报仇,可却没想到再见到她时,她竟变成了这副痴傻的模样,这仇又该如何报…… “把她带走”风玄沉声吩咐,两旁的侍卫即刻向床边走来。 月罂惊慌地挡在熙兰面前,不让他们靠近。 “小贝壳,过来”童昕忍不住低唤了一声,眉间紧蹙,他知道风玄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多少,他也知道面对杀父杀母的仇人时是一种什么心情,自然更能体会风玄此时的愤怒。 月罂一个劲儿摇头,她也知道这些,所以她才无法开口求他,因为实在有愧。可是如果熙兰真落入他手中,结果可想而知,如何也是她亲娘,她实在不忍…… 跌坐在一旁的老嬷嬷像是发觉了对方的意图,忙爬到床边,将这两人护住,同时疯疯癫癫地向那群人吼道, “滚开恶魔不能再抢走兰主子快滚” 风玄瞳孔紧缩,似乎能猜到当时母亲被抢夺走的画面,牙齿咬得咯吱吱响,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怒火燃燃。 老嬷嬷边说边去解熙兰手上的绳子,颤声道, “兰主子快跑,快跑,不能让这群恶魔追上”说完又去推月罂,可是又忽然怔住,目光在两个人脸上移来移去,最后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 “两个兰主子两个哪个是恶魔?你是恶魔”说完,她直扑向月罂,面目极近狰狞,月罂吓得直接跌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被童昕提着衣领扔到了外面。 月罂正想起身,脖子上忽然一凉,她惊愕得顿时睁大了眼。附近站着的几个人再想过来阻拦,已经晚了一步,童昕顿时怒骂了一声, “该死” 刚刚还痴痴傻傻的南宫熙兰,此时正握着一块瓷器碎片直抵着月罂的喉咙,散乱的头发下,那双眼睛灼灼地放着光芒。她唇角勾起,阴冷地一笑,声音无比的寒澈, “都退开再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童昕手扣着飞刀,虽说可以一刀让她致命,可他生怕对方误伤了月罂,拧眉将她们看着,准备随时动手。 风玄眸子半眯,看着这丧心病狂的女人,竟没发现她刚刚的痴呆状态完全是伪装出来的,真看不出来她竟有着这等心机。他抬起手来,示意那些侍卫后退,然熙兰并不满足于此,看着风玄冷声笑了笑,扬声道, “你就是那个没死的贱种?” 风玄不答,只是手指在袍袖中攥紧,反问道, “你这心肠歹毒的女人,竟然用亲生女儿威胁,当真无耻至极” “亲生女儿?哈哈哈……”南宫熙兰近似疯狂,她愤怒地看着风玄,视线又一点点从这些人身上扫过,目光邪佞阴毒, “她不过也是那jian货生的咋种罢了” 月罂呼吸一蹙,也不顾脖子上抵着尖锐的瓷片,缓声问道, “娘……你说什么?” “别叫我娘”熙兰忽然吼了一声,瓷片直刺入她的肌肤,血珠顿时滚了下来。 “放开她”童昕看得火冒三丈,那颗颗血珠直搅着他的心脏,可他却无法近前一步,生怕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当真伤了她。 熙兰并不理会他的警告,而是又看向风玄,阴冷地一笑, “你,还有这个小贱种,都是那jian货生的,怎么样?怕了吧?不想让你亲妹妹死,就带着你的手下滚出皇宫,滚出南月国,把江山还我” 风玄定定地站在原地,心潮起起伏伏,难以平息。他看向月罂,心里一沉,她竟然是当年母亲腹中的那个孩子?怪不得当时说是胎死腹中,可没过多久,那女人就生下了她,自己竟然没有猜到这点…… “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月罂无法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仍不死心地问道。 “说了别叫我娘你母亲是那个早就死了的小jian货要不是她,母后根本不会软禁我,更不会打算将她封为亲王宸枫也不会嫌弃我哈哈哈……他们都该死若不是哪个嘴贱的看见你出生时生长的那片竹子,把这事泄露了出去,让众国将你看成了祥瑞之人,我早就把你掐死了,岂能容你到今天?你、你们全部的人,都该死快滚出去”说到最后,她又看向风玄,怒吼了一声。 如果说风玄刚刚还打算暂时退出去迷惑住熙兰,在关键时刻再出手杀了她,可此时却不敢了。他没想到那个被挟持的人是他的亲生妹妹,此时便有了顾及,有了软肋。他拉住童昕,硬生生地将他向后扯去,让她们两人出来。 熙兰架着月罂的胳膊,推着她一点点向外走去,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离,生怕哪个忽然冲上来。她虽说情绪激动,有些疯狂,可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刚走出密室便又开口道, “让你的人从皇宫全部撤走,把我的近卫军带来快” 风玄轻抿了唇,抬手示意侍卫去办,目光却直盯着那瓷片,生怕她情绪激动再划伤月罂。 此时,屋中静得厉害,只剩下不同人的喘息,深深浅浅,没有规律。这段时间,月罂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的碎片,忽然觉得自己如此可悲,为了亲情留在了这个束缚的牢笼之中,可又被这份亲情一次次残害,可到最后才知道,这份无法舍弃的亲情竟然与自己毫无关系。 这个女人杀了自己的亲娘,直接或间接地杀了许许多多的人,包括她的亲人和朋友,她简直恨到了极点。若她不公布真相,自己可能还会留一点怜悯之心,她本想着当做她的人质,希望她能借机逃走,这才没有任何反抗地由着她,可此时,既然得知了真相,她就再不会任由这个恶魔逍遥法外了。 想到这,月罂忽然低低地开口, “童昕。” 童昕立即睁大了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恢复了镇定的模样,不知道她此时要与自己说什么。 “你说过今后有什么打算都要和你商量,那么现在我想对你说,这里若有人死了,你要记得来收尸啊” “你胡说什么……”童昕眉梢一挑,正想发作,然他却看到月罂向他眨了眨眼,剩下的话立即咽了下去,手中的飞刀也扣得更紧。 南宫熙兰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视线游移不定,威胁道, “你们都不许过来否则我真会杀了她”说完瓷片又是一抵,那道伤口又划破了些。 月罂疼得一吸气,却按耐住性子与她周旋, “说起来我爹倒真是念你呢……我看过他留下的一副画,画上的女人竟然是你,还提着你们两人的名字,想来他曾经也喜欢过你吧?” “你说什么?”熙兰眼睛一亮,直盯着月罂的侧脸,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我说你们毕竟相处了几年,他对你应该也是有感情的,不是吗?” 熙兰迟疑了一下,手臂也没了刚才那般紧绷,仿佛认真在思索她的问题。那个男人对自己真有感情吗?虽说他先前恨自己,可自从进了皇宫就一直没与她争吵过一句,一切都逆来顺受,除了后来将她魂魄锁住…… 月罂感觉到她手臂有些放松,眼眸一窄,屈起手肘撞向熙兰的软肋。一支飞刀趁此时候飞快地刺入了熙兰的手腕,瓷片应声落地。月罂毫不迟疑,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拧,膝盖踢向对方的腿弯,直接将她压在身下,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不愧被童昕训练了这么久,已然比先前进步了一大截。 侍卫们见此情形立即上前,将熙兰手脚绑起,拖到了一旁。全部过程仅有一瞬间,整个屋子的情况却发生逆转。 熙兰错愕地看着自己由主动变成了被动,忽然吼叫起来,态度极近疯狂, “你们这群贱种快放了我” 风玄眉头紧拧,事到如今再不会手下留情,抬手示意侍卫们将她压下去。此时,那个一直被架到一旁的老嬷嬷似乎有些清醒,挣脱了侍卫的束缚直接跑到熙兰面前,在她脸上又抓又挠,气急败坏地骂道, “你这个恶魔我为你做事,你却派人烧我你这个恶魔恶魔” 月罂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冷眼看着屋中的闹剧,已然没了半点欣赏的兴趣。她被童昕扶着起身,缓缓地出了屋子,心情无比的沉重。 后来,她还是听风玄讲述才知道,原来那个老嬷嬷当年被熙兰买通,在风玄一出生就将他偷出来交给了熙兰的人,但这件事却没露任何马脚。直到后来清兰临近产期,她又趁着王夫不在的时候,将清兰带到了熙兰那里。只是当时熙兰也怀有身孕,在路上一路颠簸,生下的孩子竟是个死婴。 她气恼清兰比自己处处占优势,便让大夫为清兰引产,扬言要让她和自己受一样的罪。清兰当时失血过多,生下月罂没多久就过世了,而月罂刚一出生,周围顿时生长出二百余根金竹,被人传扬了出去,各国才将她视为祥瑞,对她颇为关注,让熙兰更加无从下手。 第412章自私的想法 收费章节(12点) 第412章自私的想法 (二更~~) ———————————— 老嬷嬷时疯时傻,清醒的时候会一直忏悔当年做的错事,把前因后果讲了个完全,迷糊的时候又会战战兢兢,生怕有人杀了她。风玄虽恨她当年做了那些错事,可念她年岁已高,还是将她关押起来,并没要了她的命。 他们也从老嬷嬷那里了解,当年轩辕宸枫委曲求全,为了保护与清兰唯一的骨肉,只得做了熙兰的夫侍,后来又被她封为王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直到月罂三岁那年,他得知了秘术,这才取出她的六脉魂魄,自己却因心力耗竭而亡。 剩下的事,月罂大体就都清楚了,她也不想打听熙兰最后的结局如何,风玄自不会轻饶了她。 她在宫中住了两日便想返回园子,不料风玄却让她留下来参加册封大典之后再回去。风玄掌管南月国之后,将国号改为清,为纪念他过世的母亲。从这之后,星河大陆上的第一大国改头换面,以一个全新的名字揭开了一段崭新的历史。 册封大典在一个月后,各国使臣都会前来庆贺,以便于同这个年轻的帝王套好关系。月罂虽对这种虚伪的场面没什么好感,可还是没有违逆了风玄的意思,反正童昕会与她一起留在皇宫,即便回园子也没其他念想,便又留了几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册封大典在明日就会举行,各国君王以及使臣多数都已经到了。月罂本还心中忐忑,可见到北宫雁一身戎装来到了自己面前,一颗心这才归位。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人,好在他这次没有来,虽然这么想,可还是觉得无比失落,这种感觉说不上来。 北宫雁见到她之后长出了口气,拉着她左看右看,问长问短。原来风玄他们兄妹俩的身世已经被传到了各国,人们同情他们的同时,也对南宫熙兰当年的做法更为鄙夷。北冥国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让另一对兄妹俩心里的疙瘩完全解开。 “我本对你还有心结,如此一来,倒是完全不在意了。”北宫雁笑笑然地拉着月罂,与她在御花园中缓步而行。 月罂苦涩一笑,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一直无法相信自己母亲竟会做那些事,既怨恼又没有办法,毕竟是她的亲娘, “像你这般恩怨分明的人,倒是极少。”明知道自己是杀父杀母仇人的女儿,竟然还不迁怒于自己,这样理智的人实在少见。 “我哥说过,你是你,她是她,若把对那女人的怨恨强加在你身上,对你不是太残忍了吗?”北宫雁倒是想刻意提起哥哥,她一直觉得这两人理应是一对璧人,只是无奈恩恩怨怨太过纠缠,这才一点点分离。如今真相大白,恩怨解除,他们自然要重归于好才行。 不料月罂并不这么想,听她说完,心里隐隐一动,却打了个岔又问, “你与那个阮玉怎么样了?”她早就发觉这两人关系不明,此时也没了顾及,便直接开口问道。 北宫雁眼眸微垂,轻叹了口气, “幻幽宫被扫清之后,他便消失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月罂点了点头,那个人亦正亦邪,虽说是幻幽宫的堂主,可除了那次给自己一件沾满追魂香的衣裳,倒是没做过其他坏事;可如果说他是好人,又有些牵强。 “你们是如何认得的?”一个是北冥国矫勇善战的女将军,一个是听之便让人胆战心惊的幻幽宫朱雀堂堂主,这两个看上去根本没有交集的人,怎么就碰出了火花? “他就是曾经冒充我二哥,来与你大婚的那个人。” “那个北宫柠?”月罂眼睛瞪得溜圆,怪不得感觉阮玉那么熟悉,总觉得有种见过的感觉,原来是他。 “他冒充我二哥多年,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年对他心生戒备的同时,也与他并肩作战,一次次收复失地,倒是产生了些微妙的情愫。”说到这,雁儿唇角紧抿,回想起过去那段相处的日子,十足的心酸。 “那你真正的二哥呢?”月罂倒是对这个很感兴趣,忍不住追问道。 雁儿一愣,不解地看了看她,不答反问道, “你不知道么?他难道没告诉你?” “他?谁啊?”月罂眨了眨眼,她倒是真不知道这个,也从未打听过,听她这么问有些发懵。 雁儿还以为她早就知道,也就一直没提起过,此时也不愿瞒她,便俯在月罂耳朵边轻轻说了个名字。 月罂脸色急变,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完全让她大脑一片混乱,低叫了一声之后,飞快地向一个方向跑去。完全乱了,他们竟然是亲兄弟?? 雁儿看着她跳兔子一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月罂一连串的逼问之下,童昕终于说出了实情。当年他在北冥皇宫中生活了几年,一直备受虐待,后来在一个心腹的保护之下逃出了皇宫。他那时年纪很小,生活得极为艰辛,后遇到风玄,与他一同逃亡。 童昕只是大概给她讲了讲儿时的经历,可她却听出了他那时的艰辛,没想到他这种乐观开朗的性子背后,竟有着这样的心酸。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这有什么可说的,都过去的事了。”童昕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并没觉得这算作隐瞒。 “那你不打算与他相认吗?” “相认了又如何?他依旧会坐在他的宝座上,我依旧是个闲散的人,和现在不是一样吗?” 童昕见她有些闷闷不乐,揉了揉她的头发,笑说道, “想那么多做什么,难道 金竹密语第93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希望我顶着北冥皇子的头衔回国?” 月罂连忙捂住他的嘴,摇头答道, “虽然这么想有些自私,可我还是希望你留在园子里。” 童昕笑然然地将她揽在怀里,舒心地叹了口气,缓声道, “不管如何,他始终是我的大哥,彼此心意相通就好,我也不想回去被皇室束缚住,相信他到现在不公开我的身份,也是想让我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吧……” 月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仔细想想也应该是这个原因,心里这才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册封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有一件事让月罂震惊,那就是风玄在登基的同时册封了皇后,而那个人正是相识许久的蝶香。 她无比惊愕地看着一身凤纹华服的女人,这才联想到当时蝶香说过,她寻找的人并没有与她相认,而是装做陌生人,当时还替她痛骂了那个男人,原来那个人竟然是大哥也不知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究竟是怎样的,但无论如何,两人此时结为连理,不失为一段最圆满的结果了。 当日,月罂被封为祥月公主,赏赐无数金银细软,因为平日里住在金竹园,并没有另外赏赐府邸。而童昕被封为护国将军,月罂听到暗中向他皱了皱鼻子,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热热闹闹的一次册封仪式过后,月罂便回到了寝殿,并没有参加晚上的宴席。与她一样不喜热闹的雁儿也随她一起,在偌大的皇宫到处闲逛。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竟到了皇宫最深处,远远地看见了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繁茂的枝叶遮挡了小半片天空,细密的枝桠,将天空一片片割裂开来。 月罂不自觉地抬眼看去,忽然想起了最初来到这世间的那段日子,那时她一个人身处皇宫,处处提心吊胆,生怕一招走错而丢了性命。那段黯然的日子完全是他陪自己一路走过的,整晚带着她去那棵树上赏月看星,每次都等着她安然入睡之后才抱着她回到寝殿。 无论皇宫还是金竹园,他都是她的依靠,那时她以为两人会这么一直平平淡淡的走下去,直到最后牵手,一同走向终老。可无奈的是,无数阴谋、身世、误解,一次次在两人中间种上了荆棘,设置了屏障,甚至割开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导致两人越来越远,甚至背道而驰…… “都入冬了,树上怎么还那么叶子?”雁儿疑惑地问了一句,她并不知道这棵树的来历,只是觉得能长这么高这么茂盛委实不容易了。 月罂顺着她的视线仰头望去,半眯着眸子,也发现树枝上好像有许多叶片,微风吹过,竟然还会叮咚作响。只是这棵树太过高大,寻常人从下面走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若不是抬头仔细看,根本不能发现树顶的奇妙。 “喂要不要上去瞧瞧?我倒是好奇除了松柏,还有什么树到了冬天还是翠绿的?”雁儿向她眨了眨眼,倒是多了几分孩童般的好奇。 月罂点了点头,反正也无事,上去看看也无妨。 雁儿轻功极好,带着她脚尖轻点,直接跃到了树干上,又先后跳了几下,直接跳到树的顶端,身形如燕一般敏捷。 两人稳稳地落在树枝间,左右看了看,顿时一阵惊愕,这些,都是什么…… 第413章传说中的神医 收费章节(12点) 第413章传说中的神医 细密的枝桠间并无半片叶子,而从下面看到的叶子却是一块块薄薄的竹牌,几乎每根树枝上都挂着一个。大致看了看,足足有几百个,微风吹过,竹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极其悦耳。 雁儿觉得稀奇,左看右看,眼睛里光芒闪烁,笑说道, “这倒是稀奇,树枝上挂竹牌,从下面看果然和树叶一样,是谁想出这么妙的点子?” 月罂轻抿着唇,心头慢慢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应该说有些了然。她扶着树枝走到最近的一块竹牌边,小心翼翼地将它摘了下来,然下一刻,她手一抖,整颗心顿时跳成了一团…… 薄薄的竹片上刻着两个字,笔锋潇洒飘逸,宛若蛟龙:铭、月…… 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又仿佛只在昨日:少女好奇地张望四面的树枝,把一个奇妙的故事讲给身旁的男子听:在她的家乡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曾经有一对年轻夫妻,丈夫离乡背井,去了很远的地方。妻子日夜思念,却得不到他的任何消息,只能亲手制作小小的木牌,刻上两个人的名字挂在门口的古树上,每天为丈夫祈祷。 无数个日日夜夜,许多个春夏秋冬,她一日复一日地挂着木牌,直到树上挂满木牌的时候,她的丈夫终于平安回到了家乡。他说在外面曾遭遇过许多危险,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指引着他一样,让他一次次度过险境,最终又回到她身旁。 从那以后,村里人都称那棵树为许愿树,每每家人有出远门的,家人一定会在树枝上挂满表达期盼与祝福的木牌,期望亲人能平安归来。村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这棵树却一直经历了无数年,而且越长越浓密,这个许愿树的故事也就一直流传下来。 少女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她身旁的男子沉默了许久,才问愿望是不是真能实现,少女狡黠地一笑,说可以试试。 原来,他真的尝试了…… 满树的竹牌犹如他的一个个美好心愿,飘逸的两个名字中,饱含的是他满腔柔情。那么一个风霜高洁的男人,那么一个不落凡尘的仙子,竟然会相信她随意讲述的一个故事,用凡尘最朴实的方法表达对她的感情…… 而从一开始,他就没有骗过她,他写的是“铭”,而非“离”…… 微风吹过,竹牌叮咚作响,听起来仿佛一群少男少女在快乐地歌唱。竹牌被风吹动,那两个名字也随之慢慢旋转,围绕在她身旁,散发出飘逸的竹香,犹如他还在身旁一样。 “你怎么哭了?”雁儿兴奋地看了半晌,回眸看去时却是一愣,忙跳到她身旁,伸手去抹她滑下的泪珠儿。 “风太大了,一不小心迷了眼。”月罂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抹了抹眼泪,将那竹牌又挂回原处。 “我有些累了,咱们下去吧。”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她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而且如果在继续留在这里,她会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雁儿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可还是带着她从树上飘然落下。稳稳地落到地面之后,月罂不自觉地又抬头看了眼满树繁茂的“叶子”,喉间紧涩,这辈子,真的与他算作陌路了么…… 月罂离开皇宫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园子,而是顺路去了林远兄弟的家中。当时若不是他们兄弟俩把命悬一线的她背回家中,若没有古苓后来的悉心照顾,她也活不到今日。如此大恩大德,她如何也不会忘了。 她带着无数风玄赏赐的礼物到了林远家,远远地就听见古苓与他的吵闹声,不由得会心一笑,有时候吵吵闹闹便是一种爱。想到这,她握紧了童昕的手,向他扬眉一笑。 她知道林远对自己有点意思,所以这次本不想让童昕跟来,生怕他误会了自己解释不清楚,可童昕担心她的安危,怎么也不肯由着她。 几人相见之后,面色各异,月罂与古苓倒是相见欢喜,可那两个男人却有些不自然。林远看着陪她一同来的男子,模样俊朗不说,骨子里更带着飒爽英姿,实在不是寻常男子可以比拟的;而童昕本能地觉得对方有些碍眼,又听说他照料了月罂多时,表达感谢的同时又心生妒意,两人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之后就不再多言。 两个女人也没理会他们俩,而是到了里间聊天。月罂问起他们近来的情况如何,是不是还像以往一样吵闹,古苓点了点头,有些郁闷,说是刚刚还吵了一通。因为林清病了,林远惦记着去镇上寻个大夫,可她却想寻那位摸不着踪影的神医前来,两人为此才吵了起来。 月罂还记得金竹镇附近确实有位神医,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只是家中有寻常大夫难以诊治的病人时,才会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到他身上,将新鲜的竹枝插在门上,如果他碰巧遇见,会前来为他们诊治。 “那个神医摸不着行踪,又许久不会露面,确实不适合找他。” “你不知道,近几个月来,那神医常常出现,很多人都亲眼见过他,不仅医术高明,人长得也飘然若仙,又常常笑脸对人,态度出奇的好。前两日林远去镇上寻了一个大夫来,可我总觉得清儿的病没有好转,这才在自家门上挂了竹枝,打算请那神医来的。不过你也知道林远的倔脾气,总喜欢与我作对,就因为我说清儿是自家兄弟,他才恼了,说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清儿的事也不需要我管” 月罂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还真是欢喜冤家,说关系不好吧,可林远总是无意识地为她做些什么;说关系不错吧,又整日吵吵闹闹,实在让人头疼。不过不管如何,清儿的病不能耽搁。 她出了里间,让侍卫回园子里请御医前来为清儿诊治。林远与古苓这才听出了她的身份,顿时有些无措。月罂随意地挥了挥手,说是一直把他们当成了朋友,彼此之间无需顾及。好在他们已经熟识,只是拘谨了一阵又恢复了正常。 这面侍卫去请御医自是需要一段时间,他们几人也就又回到屋中闲聊,然没过多久,外面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孩子,正是古苓隔壁家的小男孩。他看到古苓一阵惊喜,大喊道, “苓姐姐,那个神医到了我把他领来了” 几人噌地站起身,没想到这次运气这么好,果真能碰见他,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迎了出来。 院中的男子身穿淡青色锦服,与竹林同色,面若皎月,清冷的同时又带着高贵。他眉目如画,顾盼间眸光如湛,狭长的眸子带着点点倦怠,慵懒而又随性。 他正打量着这个清幽的小院,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喜怒可言,似乎一切景物都是外物,无法入心一般。 林远与古苓两人即刻迎了上去,与他打了招呼。而月罂与童昕却呆愣愣地将这人看着,完全傻了,这人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奚墨 奚墨看到他们只是轻轻一笑,笑容绚烂而又温暖。他询问了孩子的病情之后,让他们带自己前去诊治。经过台阶上两个呆愣的人时,奚墨略微停住了脚,视线从童昕脸上扫过,轻点了点头,又看向月罂,忽然一怔。 他目光中满是迷茫,觉得这个女人见过,又像是没见过,既熟悉又觉得陌生,头顿时有些疼。似乎是觉得一直盯着人家看很失礼,他忙收回了视线,颔首之后便跟着林远离开。 月罂从看到他那刻起,便觉得心里的某处慢慢塌陷,且越陷越深。视线一直停留在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上,直到对方进了另一间屋子,她还没有收回落寞的目光。 “那臭小子竟然装不认得我?”过了许久,童昕才晃过神来,郁闷地低叫了一声。若不是月罂及时将他拉住,他肯定会冲进去揍他一拳。 “他应该不是装的……”月罂喃喃地说了一句之后,忽然有些无力,这么长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一前一后也进了清儿的屋子,见奚墨已经坐到床边为孩子诊治,不免又对视了一眼。 过了许久,奚墨收好银针,放入药箱之中,轻声道, “还好治疗得及时。” 林远询问了病情之后略微放心,随后面色有些不自然,看了看古苓,犹豫了一下才勉强说道, “谢谢。”若不是她自作主张,请来神医,他还会一直这么等着,到时候清儿的病情势必会耽搁。 古苓白了他一眼,此时当着外人也不好发作,只是轻哼了一声。 奚墨写了个药方递给林远,又嘱咐了他一些事,接着拿起药箱就要出去。经过童昕的时候,对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他疑惑地看向童昕,轻声询问, “这位公子家难道也有患者?” “是,有一个,你随我来。”童昕皱了皱眉,飞快地睨了眼月罂,又将他扯了出去。 (最近要出门几天,为了不断更,只能先存些稿子自动发送,所以今天开始就恢复正常更新,暂时不加更啦~~) 第414章不记得了 收费章节(12点) 第414章不记得了 月罂与古苓两人告辞之后,便心事重重地跟着童昕走出了院落,三人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走进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 童昕性子急,没走多远就气势汹汹地问道, “你真不认得我?” 奚墨缓缓地眨了眨眼,随后摇头说道, “不认得。”他眼风淡淡,根本不像故意装出来的疏远,甚至对眼前的两个人多少有些淡漠,看得童昕更为火大。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奚墨眉头一蹙即开,不答反问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噎得童昕立即止了话,怒目而视,真想不到这人无论何时何地,说出的话都气人得紧。 月罂忙按了按童昕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动,重新看向奚墨,轻声说道, “公子与我们认得的一位故人很像,这才冒昧地多问了几句,公子不要见怪。” 奚墨脸色稍稍缓和,点了点头,然他看向月罂,心里还是有些异样,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实在难受。 “如果你们家没有病患,恕在下告辞了。”说完他略微颔首,转身出了林子。 “哎?你别走”童昕又要去追,却被月罂拦下,向他摇了摇头。 她自然清楚奚墨的性子,无论他是否记得过去,大体的个性总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她怕再纠缠下去对方当真恼了,到时候就更难得知他现在的情况了。 她知道奚墨不懂功夫,便悄悄跟在他身后,想知道他此时究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先前派人打探却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童昕一直不信那人当真失忆了,跟着走几步就有些烦了,又想冲上去找他,无奈又被月罂拉住。她郁闷地一瞪眼,挑眉道, “你这么莽莽撞撞地冲上去惹恼了他,就不怕他随便弄些什么毒让你生不如死?” 童昕听完脸色即刻变白,生生地停住了脚,不敢再冒失地上前,看来先前没少体验过对方的手段。月罂将他稳下来之后,这才与他又跟了一段,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地方特别熟悉,最终看见了一座熟悉的院落,不禁冷吸了口气。 她一共来过两次这里,第一次随童昕而来,才知道里面的气候与外面大不相同,四季如春,景色宜人;第二次却是被南宫绯雪的手下绑到这里的,她第一次杀人,又险些丢了性命,若不是奚墨最后及时赶到,为她解了毒,相信她早已变成了一堆白骨。 童昕也是一愣,与她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这里是他与奚墨早些年发现的地方,没想到这一年来,他竟在这里住下。 两人紧跟着进了那间破旧的屋子,书柜早已经合上,完全看不出有密道的痕迹。童昕拨弄机关,书柜又再次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楼梯。他拉着月罂慢慢走下,走了许久才到达了那片空旷的地方,依旧鸟语花香,气候适宜,与外面的天寒地冻相比,这里不愧是人间天堂。 他们也不知奚墨究竟去了哪儿,只能在附近仔细寻找,向前走了一段路程之后,才远远地看见一个简陋的茅草屋。 两人走近了一些就看清楚整个院落的样貌,虽说这茅草屋简陋,可打扫得却干净整洁,竹篱笆围成的院落中,放着一张青藤编成的摇椅,旁边是一张青藤小桌,上面摆放着一个棋盘,零散的黑白棋子随意地摆着。 月罂咬了咬唇,回想起当时每日与他下棋的情形,心头一紧。她那时才得知,奚墨常常一个人下棋,看似清冷孤傲,实际上她却知道他只是太寂寞罢了。如今一桌一椅一盘棋,又是自己一个人下么…… “你去看看吧,我在这儿等着。”童昕跳到一棵矮树上,依靠着身后树干对她说道。 “你不去?”月罂看着他懒散的模样,疑惑地问道。 童昕头枕着手臂,索性阖了眼,翘着一条腿,看起来格外悠闲,懒洋洋地回道, “我可怕惹到他,到时候吃了他的亏,岂不是自讨苦吃?我在这儿睡一觉,回来了再喊醒我。”他倒是不害怕这地方有什么危险,因为几年来,得知这地方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月罂轻抿了唇,自然清楚他说的这些都是借口,他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与那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罢了。想到这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脸庞,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看着他错愕的眸子笑说道, “我去去就回。” 童昕呼吸一蹙,迅速揽过她的脖子好一阵回吻,直到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才略微分开,抵着她的额角,声音有些低哑, “别忘了他是念儿的亲生父亲,如果……”下句话他却没说出来,心里酸溜溜的实在有些不甘。可他也知道,自从自己选择了她,把一颗心完全交给她的时候,就知道今后会面对这种情况,只是到了时候才发觉,心里仍十足的别扭。 可他也知道,她心里是有自己的,这样就够了。一路走来,他清楚地看到那些人对她的好,自己能为她做到的,那些人也丝毫不会迟疑。怪只怪命运如此,他没有最先遇到她,更没有在她心里没有任何人的时候将她带走…… 童昕止住了话,眸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最后拍了拍她的头,懒声道, “去吧。” 月罂点了点头,倒是与他心照不宣了,深睨了他一眼之后,转身走向那个清幽的院落。 她先前以为,奚墨是想着刻意离开,想要逃离原本的生活,不想让自己找到。此时才发觉,原来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他这段时间一直生活在这里吗?为什么会忘了他们这些人…… 低矮的木门关着,月罂站在门前向里面张望。只见房屋门窗敞开,里面果然是那抹淡青色的身影,正在外间忙碌。浅淡的炊烟从烟囱中飘出,一股菜香飘来,这感觉仿佛回到了家一般。 她想着喊他一声,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屋中那抹身影,站立了许久。直到奚墨走到院中去取水,才发觉门口站立的小女人,微微一怔,问道, “你有事吗?” 月罂怔怔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连忙摇头,暗自掐了自己一下,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只是面对这个人时,一颗心总会变得忐忑不安。 奚墨见她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目光迷茫的样子,竟出人意料地抿唇一笑,与以往那般清冷的模样截然不同,让素来知道他性子的小女人更加迷茫。 “进来吧。”他浅声说了一句,随后转身就要进屋。 月罂一颗心起起伏伏,随着他的笑变得轻飘飘的,在胸腔里乱跳。见他不但没把自己赶出去,反而邀请自己进屋,这才暗呼了口气,觉得他这性子转变很大。她刚推开木门,猛然间一缩手,只见食指上扎着一根长长的木刺,疼得一吸气。 奚墨听到声音略微停步,回眸看去,见她正皱着眉,拔着手指上的木刺,忙转身回走,捏着她的食指仔细瞧了瞧。 月罂愣愣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挤出指腹的尖刺,完全忘记了疼痛,随后,他又将她冒出血珠儿的食指放进嘴里,轻吮了吮,极其自然。 他眼眸微垂,温软的舌尖抵着她的手指,寂静的面容不带任何异样,好像这件事理应如此一般。这景象完全印在她脑海中,她怀着念儿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这么不小心被木刺刺到,他也是这般为她止血。此时此刻,一样的情景、一样的人,可这份心情却变得不同。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忙缩回手指,偏过头去,眼角竟有些晶莹。 奚墨也是一愣,刚刚这个举动完全是无意识的,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自然地吸吮一个女人的手指?他略微尴尬地咳了一声,随后径直进了屋子,也没再让她。 她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子,四下看看,这里简直太过简陋。一张木板搭起的床榻,一张矮桌,桌旁放着一个用草编的圆垫子,看样子平时他就是坐在这里的。床头放着他一直不离身的药箱,擦抹得很干净,看起来像是常用。 “有些简陋,让你见笑了。”他温和的声音适时响起,随后是略有些尴尬的笑容。 “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奚墨点了点头,目光看起来有些困惑。 “你可记得以前的事?” “不记得了。”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随后不知从哪儿又找到了一个草垫子,放在矮桌的另一侧,示意月罂坐下,反问道, “最近睡的好么?” 月罂微微一愣,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问起了这个,想了想之后顺势回道, “总是睡得很晚,早早就醒了,虽然有些困,可却睡不着。” “食欲如何?” “每餐都会吃些,只是吃不太多。” 奚墨听完略微点头,眸色沉静,他到床边取来药箱,从里面拿出脉枕,示意为她诊脉。 她这才明白人家为什么若无其事就将自己让了进来,原来以为自己是来看病的一时间有些郁闷,不过她反正也是来看他现在情况的,顺着他的意也没什么,于是坦荡荡地将手放在脉枕上。 第415章温暖的笑 收费章节(12点) 第415章温暖的笑 他白皙如瓷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带着微微的凉意,脉搏跳动,从她的手腕直传进他的心底。这样的情形发生过无数次,只是那记忆太过遥远,遥远得略微想想便觉得心酸。 月罂轻垂着眼眸,也不看他,心里却不比表面这般平静。她已经猜到了他这一年来的生活状态,治病、救人,闲暇时在院中独自下棋,或是在这温暖的山谷中散步,醒来时便看到满园春色,睡时伴随着点点星辉,这种生活理应是他喜欢的吧? 她一直知道,他喜欢安静的地方,对名利、金钱等一切外物均视为过眼烟云,想必他之前来到这里,也应该做了仔细的打算。那么此时此刻,她要不要破坏他宁静的生活,让他再一次回到园子里? 奚墨轻抿了唇,指腹刚贴到她细腻的肌肤上,心便慌乱地一跳,似乎能从那缓缓跳动的脉搏上感触到她的心,一时间心跳得更快。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仔细聆听,然肌肤相触,暖意顺着指尖传进四肢百骸,让他空落了许久的心竟然像被一股暖流添满。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此时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女人若能一直留在这里,想必也会不错吧…… 两人各存了心事,均是不语。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他收回了手,凝固的气氛才恢复了正常, “你中过毒?”他淡声问道,可刚刚发现这点时却觉得心口有些烦闷,不明白为何。 月罂点了点头。 “体内尚有些余毒,不过不打紧,只是你心事太重,才会面色黯沉,身子常常乏力,食欲也跟着不好。” 他倒是猜进了她的心里,只是有些事即便不想也会整日在脑海中盘旋,挥也挥不去。于是轻声询问,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我倒是可以为你清除余毒,只是你自己要想开些,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总这么忧心劳神,对身子不好。” 月罂顺从地点了点头,他说得在理。视线飘到药箱中的一处时,即刻怔住,疑惑地指了指问道, “那是什么?” 奚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药箱一角放置的一个水晶小瓶,里面盛装着透明的液体,中央是一朵完全盛开的雪莲花,轻声答道, “是雪莲花。” 她自然知道是雪莲花,只是这雪莲,是她从那山洞中采来送给他的,可是他当时却生气地将它还给自己。她后来将那雪莲放在墨苑的台阶上,本以为他会丢掉,没想到他一直保存到现在。 奚墨见她眼里波光闪动,只当她对这种奇怪的事感兴趣,便又说道, “这种药汁可以保持里面的植物新鲜,永不腐烂,你若有兴趣,我便送些给你。” 她轻抿了唇,却无言以对,她感兴趣的不是这药水,而是他将这雪莲花精心存储的那份心…… 奚墨见她不再言语,便取出纸笔,为她写了个安神静心的方子,随后列了几样草药,将药方交给了她,又说, “按照上面写的按时服药,七日后再来这里,到时候再换新的方子。” 她略微迟疑,本想着见他现在过得不错,今后就不想再来打扰他,可如今听完却有些为难。奚墨自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眼也不眨地将她看着,心里竟然害怕她摇头拒绝,不料等了半晌,她才缓缓点头,一颗心这才放下。 月罂起身正想离开,对方迟疑了一下又说, “已经过了晌午,我随意做了些东西,要不要吃过再走?”他说得极其自然,似乎将她看成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彼此聊天之后自然要一同吃饭。 而月罂却不这么想,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与先前有很大不同,态度和蔼了许多不说,居然愿意与她说这么多话,让她实在有些意外。她本想拒绝,然看到他紧抿的唇角以及目光中暗藏的期盼,心里一软,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紧绷的面容忽然放松下来,连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都浮现出一丝柔软的情绪。 而当他将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月罂更是大吃一惊。她虽然知道奚墨医术不错,棋艺更是精湛,可没想到做饭居然也这么好虽然只是两样清淡的小菜,可颜色搭配得极其艳丽,浅淡的香气飘入鼻息,生生让人食欲大增。 “我这里都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他为她盛了一碗饭,又连同竹筷一起递到她面前。 “你是一个人住在这儿吗?”月罂看着削好的竹筷,有些疑惑。 奚墨点了点头,自己也盛了一碗饭,见她视线一直停在竹筷上,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轻声说道, “可总觉得该做两双筷子才对,这才……”说到这,他忽然偏头咳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 “你怎么了?”月罂放下筷子,无比紧张地盯着他看,心里忽上忽下,跳得厉害。 “无妨,老毛病了……”他说得极其自然,可听在月罂耳畔却异常心酸。记忆失去了,可他体内的毒还在,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她默默地挑起一粒粒米饭,心头沉重,本打算就这么离开,可此时此刻又心生不忍。这里的环境虽然清幽,可条件终是太差,比起园子更是相差太远。如果提出让他随自己回园子,也不知他肯不肯。 奚墨为她夹了一些清炒藕丝,温和地说道, “这藕是昨天新摘的,尝尝鲜。” 月罂喉咙一哽,她最爱吃的菜便是清炒藕丝,那时怀着念儿的时候,他就常常让厨房做这道菜,她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此时轻轻咬着清爽可口的藕丝,熟悉的味道席卷而来,心里酸得厉害,揪成了一团,原来那时厨房送来的菜就是他亲手做的……她今天实在不该留在这里吃饭,更不该尾随他来这里,一颗心简直要塌了一般…… “不好吃吗?”奚墨看她面色有些不对劲,轻咬着唇,小心翼翼地将她看着。 月罂忙摇了摇头,低头扒饭的时候掩去眼中的不安与挣扎。 “我们……认识吧?”他忽然问了这一句,让她已经忍到极限的泪终于掉在碗里,顿时停住了动作。 奚墨放下了竹筷,抱膝坐在草垫上,神色间无比落寞, “我总觉得像是丢了什么,心里空空的,记忆也只剩下一小部分,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可冥冥之中,又像是有线牵扯着我,看到某些东西会很烦闷,头会很疼。今日见了你,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说起来很好笑吧……” “奚墨……”她闷闷地唤出了他的名字,眼眸中波光浮动,纯黑的瞳仁满是无奈与忧伤。 他略微一愣,这名字在脑海中转了无数圈,最后似乎碰到了某根神经,疼得他即刻按住了头,冷吸了口气。 “我们认得,很熟悉。”她又轻轻说道,看着他这幅模样,便猜到他肯定走之后遇到了什么事,果真失去了记忆。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这么久了你都不来找我?”他一连串问出了这么问题,让她实在难以回答,默了片刻才说,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在这儿,在外面找了你许久也没有你的消息,直到今天阴错阳差遇见了你,这才跟到这里。” “那我究竟是谁?以前又是怎样的?” “过去的事忘了也好,回忆起来只会让你觉得痛苦。” 他儿时的惨痛经历她虽没有感同身受,可却能了解一二。她也知道他先前对人那般防备,整日做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正是因为太不信人。有些人的回忆是美好的,可他这辈子的回忆多数都是痛苦,与其回忆起过去的惨痛,不如像现在这样忘了一切,最起码任何幻想都比真实更加美好。 她不会助他想起过去的事,她宁可瞒着他一辈子,只希望他能这么平静地活着,心里没有半点怨恨地过日子。 奚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像是对这个只见了不久的小女人很信赖。她说回忆不好,他便不想刻意去回忆,想了想才又问道, “那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月罂一愣,朋友?他们的孩子都已经会说话了,难道还只是朋友?不过从一开始就是命运的捉弄罢了。她起初想得很是坚决,觉得他当初既然选择毅然离去,她就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关系,孩子她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养大。可得知真相之后再面对他时,才发现心里竟是这么矛盾,简直有些疯狂。 “嗯,算是朋友……” “那你以后会常来吗?”奚墨眼睛一亮,狭长慵懒的眼眸中竟多了些欢喜的韵味,孩童一般纯真。 “这个……” “不管怎样,你七日后是要来的,先吃饭吧。”他重新拿起筷子,也不再追问她,倒是故意让她少了回答的尴尬。 月罂轻抿了唇,也拿起竹筷,心情却比先前沉重了许多。这人先前看似冷漠,实际上心思极细,如今虽然忘记了一些事,可这种本性却还没有变化。他失去记忆,心里该是恐惧与失落的,如今发觉自己是他的朋友,理应紧紧抓住才对,可他却因为自己的迟疑而放弃,她实在有些不忍。 想到这,月罂长呼了口气,浅笑了笑说道, “我会常来。” 奚墨微微一愣,随后扬眉笑了,唇角勾出极其艳丽的弧度,笑容宛若满树芳华,让人看了便觉得心头温暖。 第416章只认得你 收费章节(12点) 第416章只认得你 一顿饭吃得很是温馨,与曾经那段日子极为相似。那时他们也整日一同吃饭,虽说他很少说话,可这种日子倒是平平淡淡,与她期待的生活很像。此时,这个男人少了些先前的沉默,偶尔会问她一些事,但只要她回答得稍稍迟疑,他便不再追问,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饭后,月罂便起身告辞,直到走出很远回头看去,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依旧站在竹篱前面,孤单而又寂寥。她咬了咬唇,匆匆走进前面的林子,背靠着树干,眼睛酸涩,似乎将什么东西落在了那里。 “没良心的小东西”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初醒时的懒散,月罂抬头看去,正是依靠着树干而坐的童昕。他轻轻一跃,便从树干上跳了下来,略微弯腰,凝视着她泛红的眼眸,又说, “我可是饿着肚子在这里等着你,你居然与他有说有笑地一同吃饭,当真可恶”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忍心拒绝他……这理由在唇齿间转了一圈,终又被她咽了下去,她实在觉得愧疚。 童昕大咧咧地揽过她的肩头,一同向出口的方向回走,不问他们刚刚说过什么,也不问她又是如何想的,反而开始耍赖犯浑, “道歉没用,你要赔我一顿饭” 月罂连连点头,认真地问道, “想吃什么?我请客” 童昕暧昧地一笑,歪着头在她耳边轻轻吐了两个字,随后便是一阵邪恶的笑声, “吃你。” 月罂脸一红,将他笑嘻嘻的脸推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别闹” “我没闹这几日在宫里,你不是与那个北宫雁同住,就是与那个新来的大嫂彻夜长谈,好些天都不理我”他说得头头是道,认认真真的劲儿实在让她汗颜,这个男人的脸皮为什么这么厚呢…… 童昕与她一路吵吵闹闹,道理讲了一大通,不依不饶的胡搅蛮缠,倒是让她心里的郁结散去了不少。两人直到出了密道,回到园子里,依旧为了晚上“吃”什么辩论个没完,最终,她终于被他这三寸不烂之舌搅乱了大脑,稀里糊涂地被他吃干抹净,而且是整晚…… 七日后,月罂按照约定又到了那个茅草屋。这些天她想了许多,觉得还是应该这样继续下去,虽说她对他有情,又有了孩子,可彼此之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说不上来。倒不如像她说的一样,他们是朋友,很熟悉的朋友,偶尔聚聚,聊聊天、下下棋,应该也是不错的吧…… 月罂走到竹篱笆前,向院中一看,顿时愣住。她先前回到园子后,让心腹送来许多常用的东西,想让他的生活更舒适一些。不料这些东西他竟然完全没用,全部在院中堆着,几只大白兔在上面跳来跳去,俨然将那些崭新的被褥当成了窝。 奚墨听见外面响动,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一见是她,面容即刻紧绷,向她略微颔首。月罂推门进来,见原本的粗糙的木门已经换成了光滑的竹门,略微叹了口气,他心思依旧这么细。 “这些东西为什么……”还没等她问完,奚墨忽然将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月罂愣愣地被他拉到一旁,尽量放轻动作,像他一样轻手蹑脚地绕道茅屋后面,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们走到一个用木头搭建的小窝前,他才停住了脚。 他轻轻揭开上面的一块木板,示意她过来,向里面指了指。月罂好奇地张望,眼睛忽然一亮,兴奋地咧嘴笑了,压低声音说道, “是小兔子” 这个小窝中铺满了柔软的青草,草叶中有几只没睁眼的小兔子安静的睡着,虽然还没长出毛来,可身子看上去软软的,可爱得紧。一旁趴着一只大母兔,正歪着头将他们瞧着,黑珍珠一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是怕他们把孩子抢走一样。 奚墨勾唇一笑,笑容纯真,他向月罂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里闪闪烁烁,如同天边的星辰。 两人怕惊了那只母兔,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直到绕回前院,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彼此相视一笑。 “前次你走之后,那母兔就生了小兔子,本以为前几能过来瞧瞧的。”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了。 “这几日可有按时服药?”他边说边向屋中走,刚刚话中的那些异样又被压了下去。 月罂跟在他身后,连连点头,将这些日子的身体情况简要说了说。 他为她把过脉之后,点了点头,随即又开了个药方,让她接下来的几天换新药服?br /gt; 金竹密语第94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服用。月罂看他做好一切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院中那些东西,为什么不拿进来?” “我不需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面色平静,毫无喜怒可言,看得她有些心疼。 “为什么?” “身外之物罢了,何况你送我那些,是不是打算今后不过来了?”奚墨轻抿了唇,说完这些又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小药瓶,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月罂一时语塞,没想到他心思这般敏锐,竟然能猜到这些。想了想要如何解释,可还没等开口,忽听他又说道, “自从前几日见了你,我晚上就会梦见许多事,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发生的,总之很奇怪。”他不顾她目瞪口呆地将自己看着,反而低低的一笑,眉眼间有些落寞,又说, “梦中的我们……像夫妻一样一起生活,只是看起来又那么疏远。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你若因为我先前的疏远而不想再见我,那……”他咬了咬唇,后半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月罂心底一凉,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两人的关系,难道说她在对他没有感情时与他生了个孩子?后来有了感情又因为误会而惹得他离家出走?还是说她想让他继续平淡地生活,不想再来打扰他么?可是谁又能说那时她对他当真没有感情,谁又能保证她此刻真一点也不想让他回到身旁? “我醒来时就在这里,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个随身的药箱。我在这山谷找了许久,也找不到出口,前几个月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后来太闷了,便自言自语,像个傻瓜。直到不小心发现了那个出口,才见到了外面的人。”他见月罂不语,便开口讲述这一年来的经历,可能是那时太过寂寞,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头苦涩,不由得轻声一笑,继而又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儿,先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当时惹恼了你,或是犯下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才会逃走。又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你那时就像现在一样,不希望留在我身旁……” 月罂再也听不下去了,忽然上前将他抱住,心口一阵紧缩,纠结得难受。这个外表清高傲慢的男人,骨子里却比寻常人更为脆弱。失忆之前,那种清高只是他隔开尘世的伪装,只因他怕被伤害、被欺骗;而此时,褪去了伪装的他,却露出最本质的一面,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疼。 奚墨忽然被她抱住,有些发愣,他枕着她瘦小的肩膀,思绪有着一瞬间的恍惚。他缓缓地抬手反抱住她,轻阖上眼眸,心却像被什么填充得满满的,不再像平日里那般空虚。喃喃说道, “我说得对么?” 她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 “不对,我们是因为误会才会吵架,你才会出走的,我不是厌你……” 他听完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随后又吸了吸鼻子,低声询问, “那现在,误会解开了么?” 月罂连连点头,那些事先想好的打算全部被她抛在了脑后。她经历过太多不如意的事,又失去了那么多重要的人,此时此刻,她不想再让自己做后悔的事。 奚墨眼睛一亮,略微退开,仔细凝视着她的眼,认真地问道, “那你可以留下来么?” 月罂愣愣地将他看着,留下来?然她迟疑的瞬间,他却想到了其他,唇角紧抿,目光又变得黯淡。 “我们在外面有个家,一同回去可好?”她看出了他的异样,忙又开口解释。 不料奚墨摇了摇头,安静地垂下了眼眸,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 “我现在只认得你……” 她轻叹了口气,握住他微凉的手,沉默不语。他的言外之意她听得出来,此时,他只认得自己一个,可出去之后就要面对很多人,这对一个完全不清楚过去的人来说,应该会觉得恐慌。 她本以为这次会带他回去,可听他这么一说,这事却急不得了,想了想才轻声询问, “那我们先在这里住几日可好?” 奚墨眨了眨眼,随后勾唇笑了,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 “正好那几只兔子也长大了,到时候一并带着行么?” 月罂无奈地笑了笑,无论有没有记忆,这人倒是一直喜欢小兔子,原来还无法联系起来,可此时却发觉,他真正的性子倒是与兔子很像……想到这眉梢微挑,笑说道, “你走时还留给我几只兔子,正好一起养着。” 第417章别走 收费章节(12点) 第417章别走 月罂把消息送回园子之后,就留在了这个幽静的山谷中。这里的确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简直如世外桃源一般。 她一直觉得生活本就应该这样,一睁眼便看到清净的院落,跑跳的动物,一出门就能看到秀美的山峦,飘荡的云朵。白天可以采些蔬菜瓜果,或是在树荫下午睡,过了晌午便和心爱的人在夕阳下散步,到了晚上又能躺在藤椅上看星赏月,这样的日子绝对是她过去认为可遇而不可求的,而此时,她便每天都过着这种生活。 奚墨看似清冷孤高,可实则不然。也许是被他先前清冷的性子掩饰,他最本真的一面根本没有显露出来。 这些天,他常带着月罂到山谷各处采集果子和药材,哪些能吃,哪些又有毒,他都一一为她讲了个完全。回来之后,他将蔬菜瓜果清洗干净,边做饭的同时边与她闲聊。而她则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将不同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放好,听着他和声细语的聊天抿唇轻笑。 他也常带她去河里捉鱼,挽起裤脚认真凝神的模样绝对比寻常时刻更为动人。她常常抱膝坐在河边的青石上,看着河水中淡青色的身影,目光极近柔和。她并没有告诉奚墨有关念儿的事,因为不知道他能不能这么轻易接受当时的真相,对于这个内心常常感到不安的男人,她并不能太过着急。 这些天,奚墨体内的毒发作了几次,从时间上来看比一年前更为频繁。但令她意外的是,他先前配置的缓解疼痛的药竟然一粒也没带出来,而原本的药方他也想不起来了,因此每次都是生生忍着。 月罂看着他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心一阵阵地揪痛。她能感觉到他离开那时的想法,想必真的绝望了吧?也许只等着体内的毒一次次发作,最终受不得而直接死掉……她一直觉得他性子清冷,对任何事都无欲无求,可此时才知道,他竟然极端到如此…… 发作得最厉害的一次,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顿时让她眼泪掉了下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他说,“我快死了吧?也许我那时离开是对的,早晚都会死,何必死在你的眼前,让你看着难过……我真不该留你,是我太自私了……” 月罂连连摇头,抱着他不敢放开,她生怕自己一放手,这个脆弱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眼前;她甚至不敢合眼,从早到晚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痛苦减轻之后,她才觉得一颗心落回原处,心神却几乎耗竭。 连日来,一颗心就这样在起起伏伏中度过,她害怕有一天他熬不下去,她不想再尝到那种剜心的痛楚。无论如何,她都想为他寻到解药,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希望他能活下来。 她知道他体内的毒太多,除非把解药一一找来,否则并不能完全化解。而这些解药几乎都在幻幽宫宫主与少宫主的手中,当时幻幽宫被剿灭的时候,槐南王与水寒都消失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处。她也曾在他们的寝殿中找了许久,所有与毒相关的东西都被带走,让她各处都扑了个空。 她这几日简直要愁白了头,也曾出去过两次,派暗卫打探槐南王的消息,不料暗卫回禀,说是对方前不久就不见了,槐南王府此时乱作一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月罂心里虽然很是着急,可眼下却不能不这么继续下去。一面寻找解药,一面照顾他。直到有一天晚上,奚墨从身后环住了她,唇角贴近她的耳垂,小声呢喃, “明日,我随你回去……” “你想好了?”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想通,偏头向他看去,却见他眉眼平淡柔和,并没有勉强与无奈。 奚墨点了点头,视线落到她红润的唇上,试探地凑近了些,轻轻一碰,随即又略微退开,显然还有些无措, “我知道你担心那个家,你常在我看不见的时候皱眉叹气。” 月罂喉咙一哽,自己隐藏得这么好,他居然还是能发觉,他确实太敏感了。的确,她很担心念儿,那孩子刚一岁多,先前又四处颠簸,小小年纪还中了毒。虽说不太严重,可实在让她挂心;另外,她也惦记着童昕,那人莽莽撞撞的,一日不看着他心里就不踏实。何况这次来,童昕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别挂心家里,对此她心里更是不安。 但她同样也担心他的身体,叹气也多数是因为他体内的毒。这里条件有限,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园子相比,守候他的时候又没办法去做其他的事,一个人实在有些吃力。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毕竟面对这么一个敏感的男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看穿。不料奚墨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微凉的身子紧贴着她的脊背,整个身子放松下来,又说, “能一起生活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已经很足够了。”他这些日子常梦见与她的过往,说来也奇怪,每次到关键时刻总是停住,让他完全想不起来究竟是为何才与她分开的。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这才导致两人分开了这么久,所以他害怕真相并没有她说得那样简单。 可是这些日子,两人一同采药、一同吃饭、一同睡觉,任何事都是在一起的,尤其每次毒发时,她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旁,这又让他无比安心。想来先前也是这般吧,否则为什么一切都这么自然,又让他心里踏实, “不过出去之后,我就只认得你了,若是惹恼了你,你不许将我丢下”他偏头看着她清秀的眉眼,有些孩子气地提醒道。 月罂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对他这般说辞实在有些无奈,只得回道, “我答应,从今以后,我再不生你的气,可好?” 奚墨抿唇一笑,将她抱得更紧,抬眸看着天边细碎的星辰,眉眼弯弯,心中变得暖意融融。 清冷的月光洒在这个静谧的山谷中,溅起一片明亮的光芒。茅草小屋前,两个身影静静地依偎着,一同看着天边的明月与星辰,许久许久。 第二天清晨,月罂还未睁开眼睛就习惯性地摸向身旁,忽然发觉对方不见了。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只当他一大早去喂兔子了,便自顾自地起身走了出去。然她刚一到院中,看着竹篱外的两个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想也没想地冲了出去,将奚墨拦在身后, “你怎么在这儿?”她声音略微有些惊慌,低哑的同时带着十足的戒备与意外。 对面男子一袭艳丽的暗紫色祥云锦服,其上有一层薄薄的紫纱,微风浮动,轻纱摇曳,生生多了一种妖媚迷离的华彩。男子唇角含笑地看了看他们,视线最后落在奚墨身上,勾唇问道, “如何?” 奚墨将她拨开,坦荡荡地站到水寒面前,目光依旧如往昔般清冷,只是面色很是苍白,连日来的毒发让他有些体力透支, “好,我答应你。”他轻声回答了这一句,似乎做出了什么破釜沉舟的打算,目光黯沉似水。 月罂心里一惊,连忙扯住他的衣袖,紧张地问道, “你答应他什么了?” 奚墨偏头凝视着她,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他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理好,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你先回去吧,我晚些时候会去找你。” “不行”月罂完全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说,觉得必定与水寒有直接的联系,脸色即刻变得难看,向那个笑容温和的男人喊道, “你这个恶魔幻幽宫被剿灭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被抓起来?现在为什么又要来捣乱?” 水寒静静地笑着,似乎认为她这般咆哮根本与自己无关一样,等她气急败坏地喊完之后才好脾气地答道, “我只是想帮他解毒罢了,并没有捣乱。” “你会有这么好心?谁信赶快消失在我们眼前,你要想动他一根汗毛,我绝对会与你拼命”她知道水寒的能耐,自己虽不及他,可也绝不会看着奚墨落入他的圈套中。 奚墨看着身旁这个汗毛都要竖起来的小女人,心里一阵舒展,没想到这辈子会有人这么关心自己,竟然能用小小的身子守护在自己身旁,这种事先前绝没有想过。他将月罂向身后扯了扯,可对方完全不动,像是与他较上了劲儿一般。 水寒仍是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却极近纠结,她也曾这般护着他,可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些美好只能依靠梦境才会记起。他目光柔和,笑容清浅,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心中无比落寞,视线又落到奚墨身上,轻声说了两个字, “快些。” 还没等月罂反驳,忽然闻到一股浅淡的幽香,她立即觉察到什么,慌忙捂住鼻子,目光惊愕地将奚墨看着。然香味一旦飘入她的鼻息,头脑顿时混沌起来,模糊的视线中,对方忽然将她抱住,满脸温柔,目光沉静地回望着她。 她心中一阵慌乱,意识消失的尽头紧紧地抓住奚墨的手,喃喃道, “别走……” (作者后台一直显示网页错误,用别人家电脑才传上来,各种崩溃啊。。) 第418章为什么骗我 收费章节(12点) 第418章为什么骗我 月罂转醒的时候,脑海中还残存着记忆的碎片,两张极近熟悉的面容在眼前交替出现,不同的表情让这两张脸变得更为鲜活。随后,记忆一瞬间涌来,她顿时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双略显焦急的眸子,黑到纯粹,见她醒来,脸上立即多了几分色彩, “你醒了?感觉如何?” “童昕……”她揉了揉昏涨的额头,四下打量着这个屋子,竟是花月轩,实在有些诧异。记忆的尽头明明是那间茅草小屋的,怎么会忽然回到了园子?回想起最后那一副画面,她顿时抓住了童昕的衣袖,急声道, “奚墨呢?” 童昕茫然地摇了摇头,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轻声答道, “我昨日看到密室附近发出信号弹,赶到那里时却没发现人,只得进入密道,找到了那间茅草屋,可屋中只有你一个人在昏睡,并没有看到奚墨。他怎么了?你们为什么没在一起?” 月罂心中大惊,也不顾此时的情况,揭开被子就要下床,却忽然被童昕按住, “究竟怎么了?” 她不想再瞒他什么,只得将昏迷前的那些事简略地说了说。童昕听完敛眉沉思,显然也对此事摸不着头脑,随后对她说道, “我这就派人出去打探。” 探子被派出了一拨又一拨,可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见到奚墨的身影,他们二人也越来越担心。 “应该去幻幽宫走一趟,说不定他们会在那里。”童昕听完各路探子的回禀,默了半晌,最后做出了这个决定。 “那里不是被剿灭了么?” 童昕为她取来了外袍,边准备边解释道, “只是清除了大部分势力,并没有派人把守。那里之所以易守难攻,无非是山中的毒草毒兽,既然有了解毒的法子,那里就不足为惧,也就不需要耗费兵力在那里防守。” 月罂点了点头,接过衣裳穿好,忍不住又问, “你要随我一起去吗?” 童昕眉梢轻抬,有些不悦地反问道, “你说呢?” 她抿了抿唇,低头自顾自地系好衣袍上的系带,默不作声。她的确答应过他任何事都要一同面对,如今自不会反驳,更不能再偷偷离开让他着急。于是简单地收拾好行装,又安置好园中之事,这才与他一同离去。 两人到达幻幽山时,这座毒山依旧与先前一般,隐隐地笼着一层薄雾,如梦似幻,只是这座山已经变得极为普通,除了一些有毒的花花草草和飞鸟走兽,其中最大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起。 他们事先服下避免毒气入侵的药丸,轻车熟路地进了山,走到半山腰处便看到了幻幽宫那几座宫殿的一角。依稀的薄雾间,若隐若现的精致建筑如同俯瞰的飞鸟一般,静止不动,神秘的同时又带着一股傲然于世的味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自觉地又加快了脚步,他们虽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可仍是十足的小心。 他们在几座大殿一一寻找,并没有任何人,直到抵达水寒以前所住的那个宫殿,童昕才忽然停住了脚。他仔细聆听,眉头微微蹙起,随后向月罂点了点头,示意她这里有人。两人小心翼翼地进了主殿,四下看去,仍不见人,穿过曲折的连廊,直走到寝殿,才发觉屋中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月罂耳力本不是太好,只是这座宫殿太静了,连虫鸣都不曾有,所以那呼吸声才飘到了耳畔。童昕手臂一伸,将她拦在身后,随后一手扣着短刀缓步到了殿门处。 屋中的呼吸声平稳悠长,似乎睡着了一样,惹得两人更为疑惑。童昕尽量放轻脚步,边四下观望的同时边接近内室,直到撩开珠帘向里面望去,才略微愣住。 床上躺着的人正是奚墨,他看上去脸色不错,白皙的面容上透着些许粉红。神色平静,眉目舒展,睡得倒是很沉。 月罂呼吸一蹙,三步两步到了床边,慌忙去摇他,急促地唤道, “奚墨,快醒醒” 然对方好像睡熟了一般,无论她怎么摇晃,他都不会动一动。月罂只当他怎么样了,吓得声音有些颤抖,愈加用力地摇他。 “先别动他,看这个。”童昕将床头矮凳上压着的字条抽了出来,递给月罂,随后又将压字条的小药瓶拿起仔细瞧着。 月罂大致扫了眼字条上的字迹,笔迹很是陌生,而通过上面的内容便明白了写字条的人究竟是谁。 字条上的内容大体是说,奚墨的毒已经解了,如果她到达的时候他还没有醒,那么就把这瓷瓶中的药汁给他服下。月罂猜到写这字条的人是水寒,虽然对他这番做法感到不解,可这药汁也不敢让奚墨乱喝。 不料童昕拔开瓶塞闻了闻,竟然同意了字条上的建议,直接将药汁灌倒奚墨嘴里,说是这不过是解开的普通药水,并没做什么手脚。 两人在床边等了不到一刻钟,床上的人忽然蹙了蹙眉,随后轻吟了一声,幽幽地转醒。初醒时,他似乎有些迷茫,看着面前的两人忽然开口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把我迷昏,竟然跟着那个恶魔来到这儿,还问我们为什么来了”月罂见他没什么事,这才放了心,郁闷地与他抱怨。 奚墨略微沉吟,似乎也开始回忆先前发生的事,眼睛蓦地睁大,脱口而出, “雨舟没死,那个人就是他” 月罂一愣,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却觉得心里一阵紧缩,疑惑地问道, “你说什么?” 奚墨眉头紧蹙,没再回答什么,而是去看自己的手腕脚腕。只见白皙的肌肤上各有一个圆孔,血液已经凝固,看起来已经过了许久。他脸色即刻变得苍白,嘴唇有些颤抖,慌乱地拉住月罂的衣袖,急声道, “水寒就是雨舟他与我换了血,他救了我”说完将手腕对准她,声音越来越急切, “毒血全部在他体内,很快就会毒气攻心他人现在在哪儿?” 月罂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那些话在脑海中回荡了半晌,真相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水寒就是雨舟,他竟然没死这消息简直让她有些失控然听完他说的下一句话,立即愣在原地,换血?毒气攻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昕快速地分析了一下他说的那番话,隐约地明白了什么,忙问道, “你是说他与你换了血??” “他先前只是说有法子可解,没想到竟然将血完全换给了我,他现在……怕是已经不行了……”奚墨声音有些颤抖,这真相让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一同长大的朋友死而复生不说,还以命换命,将自己体内的血全部引入他的体内,那人究竟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人究竟去了哪儿?”童昕听完几乎抓狂,急得在床前走来走去。他和雨舟关系极好,那时因为那人不幸遇难,他险些暴走,如今听到对方死而复生的消息,激动得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然又听到那人做了这种疯狂的举动,他简直也要跟着疯了 “刚才我们把幻幽山走了个遍,根本没有其他人……”月罂喃喃低语,与暴躁的童昕相比,她已经变得平静,不过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 她此时才意识到,他为什么要引她来幻幽宫,为什么说自己是他的妻子,为什么要救下念儿,为什么看着她发火却没有半点恼怒,为什么……对她那样好。她当时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一次次地骂他魔鬼,可他却总是好脾气地笑着,原来…… 回想起他曾带她在山中各处闲逛,回想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当时都把她气了个半死,可此时与他的身份联系起来,她才知道这些话都是真心…… ——雨舟,你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脑海中一片混乱的时候,一句温柔的话语陡然在记忆深处绽放, ——“你可知这条河通到哪儿?” ——“通到阎王殿” ——“那倒省事了,死之前直接坐着小船飘到阎王殿,倒是美哉……” “应该在那里”月罂低呼了一声,想也没想地冲了出去。雨舟,你不能死,绝对不能 屋中的两个男人飞快地对视,也纷纷跟了出去,可月罂早已经消失在殿宇的尽头,不见踪影。两人分别向两面寻找,生怕她情绪激动时出什么岔子。 月罂凭着记忆跑到了后山,穿花拂柳,远远地就听见河水轻盈流动的声响。她心中一紧,飞快地跑到河边,抬眼望去,脑海深处嗡地炸响。 缓缓流动的河面上,一只小船随着水波慢慢地向下游流动,由于水流不急,小船倒像是在河面上漂了许久。船中的男子紫衣华服,墨染般的长发随风拂动,那张熟悉的脸颊在发丝的起落中慢慢呈现。 “雨舟”她忽然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这个名字在梦中反复出现了无数次,尤其是她刚得到这些年记忆的那段日子,完全无法接受他的惨死。她迅速踏进河中,划开河水向小船走去,一颗心简直像吊在半空中一般。 (两个多月没回这面的家了,宽带昨天才去办理,居然要一周左右才能开通。。这几天只能在家码字去别人家上传了,所以更新时间不太固定。。不过很好奇十兆光纤是个什么概念。。飞一般的感觉?00) 第419章水逝 收费章节(12点) 第419章水逝 船上的男子闻声手指微僵,想要偏头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可却没有半点力气。他静静地仰望着天边的残霞,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这些年来,他无数次的笑过,虚假的、不屑的、自嘲的、讽刺的,直到前不久与她一同生活的那段日子,他才真正的笑。 月罂追着小船而去,到了近前直接拉住了船沿儿,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眼泪涌出得更多,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无奈地询问。为什么不早说呢,如果她知道是他,事情一定不会是这种结果;如果她知道是他,两人也绝不变成这样。 水寒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他目光柔和地将她看着,刚想开口,一丝暗红的血液便沿着嘴角流了下来,随即便是惨淡地一笑, “真好……还能再见到你……” 她慌忙捂住了嘴,想忍住眼泪,可无奈淌下得更多。她扶着船沿儿半跪在水中,手指颤抖地擦去他唇角的暗红色血迹,声音哽咽。 水寒想抹去她脸上的泪,可完全使不上力气。她看出了他的意图,忙握住了他的手,慌乱地问道, “你的解药呢?解药在哪儿?我去找” 水寒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平静下来,声音低得如同初春冰层下的流水,清浅的同时又带着一丝不容觉察的酸楚, “毒已经扩散了……没用了……” 月罂看着他唇角噙着的笑,一颗心就这样沉了下去,简直陷入了谷底。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伏在他肩头不住地哭泣,就像当年一般,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虽然说他救了奚墨,可她却不想让他以死作为交换,两个人在她心里都同等重要,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 水寒只是安静地望着游走的云朵,纯黑的眼眸中倒映着白云的倩影,如眼底升起大团的雾。他感觉肩头浸湿了一片,心头苦涩,当年她便是这样伏在肩头哭泣,只是那时她还只是个孩子,此时却已经初为人母,时光的变迁让他忽然觉得这一生太过沧桑漫长。 “我记得你说过,我为什么不去死……”水寒忽然笑了,声音也难得有些起伏,听起来格外悲凉。 月罂哭声哽咽,连连摇头,那是她不知道他身份时对他的诅咒,可此时听起来竟是这么可笑,她竟然诅咒她藏在心底的男人, “我那时不知道是你,我现在收回那句话,你不能死,不能死……” 水寒安静地望着天空,自顾自地又说, “如果那时我真的死了,而不是以这个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会……一直念着我的好吧……可我还是没有死,惹得你又恨又恼,还搅乱了你的生活……”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有原因的,你绝不是故意的”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无论过了多少年,对于他,她总会无条件的相信。 水寒面容舒展,并没有因为体内肆意蔓延的毒而带出半分痛楚,反而笑意更浓,浅声道, “你还是这么信我呐……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多好啊,好怀念……”他不顾哭得泣不成声的她,仍然喃喃低语,声音极尽温柔,目光却开始一点点涣散, “月儿……” “嗯,我在……”月罂抹着眼泪,可完全止不住,目光悲切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落到河中,与流水化为一处。 “即便我死了,也不要忘记我……我会在你周围,时刻让你感觉到,永不相离……可你若忘了我,我会很孤单的……”他说得很是随意,似乎只是在交代她今晚要吃什么、明天要去哪儿玩一般。 她听完连连摇头,捧着他苍白的脸低喊道, “我不要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绝对会忘了你我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听见了没有?你不能死知不知道?” 她脸上掉下的一滴泪恰好落在了他的眼角,沿着他好看的脸颊淌了下去,融进了他暗紫色的衣领中,消失不见。 水寒牵起最后一抹笑,仰望天尽头那一抹如血的晚霞,轻轻动了动手指。本还缓缓流淌的河水一瞬间涌动,让小船左右摇了两下。月罂身形一晃,被小船撞得险些摔倒,等她稳住脚步的时候才发现,小船已经趁着水流一路向下,迅速地走远。 “不要”她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顺着水流跟着小船而去,拼了命地要去抓船沿儿。不料那股水流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化成漩涡阻挡在她面前,让她根本无法追上。 月罂哭喊着向前追赶,可一波水流挡在前面,似乎有意与她为难。小船越荡越远,已经超过了她能抓住的范围,整颗心一瞬间接近了绝望。 正在此时,一个黑衣身影几步跃到水中,将她紧箍在怀中,来人目光沉痛地看着小船远去,将怀中哭到嘶哑的女人更紧的抱住。 洋洋洒洒的花瓣落满了河面,一点点覆盖了船上的男子,小船满载花香,一路远去,如同带着尘世的繁华与喧嚣,一点点奔向那个清净悠然的世界。 花香弥漫的空气中,只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遍遍回响。记忆的尽头,是温柔男子最后的低诉: ——如有来生,雨舟一定留在公主身边,哪怕是你打我骂我恨我恼我,我都不会再离开,对你,永远不离不弃。 可是,你终是离开了我…… 月罂醒来时,已经过了整整三天。这三天,整个园子一同陷入了沉默,丫鬟小厮个个愁眉苦脸,原本热闹的园子此时寂静得厉害。 直到花月轩中传来一声兴奋的呼声,所有人才齐齐地松了口气, “公主醒了” 月罂勉强睁开眼,觉得这次睡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太多事,可是刚睁开眼的一瞬间,眼泪还是像珠子一般一颗颗滚了下来,最后连成了线。 她意识显然还没有恢复,但似乎是内心太过悲伤,又压抑了许久,此时只是寂静地流泪,没有任何声响。 床边坐着的清瘦男子略微叹了口气,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无奈却涌出更多。他轻抿着唇,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已经昏迷了三天,大家都很担心。” 月罂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对方发黑的眼圈以及疲惫的面容,心中更为揪痛。她伏在他的怀里,低低的哭泣,泪水瞬间便打湿了他胸前衣襟。 听奚墨讲述,她才得知当日的真相。原来水寒当时问他想不想解毒,只是需要承受比毒发几倍的痛苦,他完全没有考虑,直接便应允了对方。而问起水寒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时,对方却说,等他毒解了之后就会知道。 奚墨一心解毒,只是告诉水寒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见他应允了之后才随他到了幻幽宫。不料他给自己下了,整个解毒过程虽未亲眼看着,可多少都能感觉到,尤其是水寒的血液完全换到他体内时,他才得知了一切隐藏的事情,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 不过,他并没有将全部的事都告诉月罂,更没有把前世今生的恩怨过往讲给她听,因为他明白了水寒救他之后要他付出的代价,就是为他继续完成不得不做的事。 就这样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月罂多少走出了些阴影,只是仍旧郁郁寡欢,整日情绪不振。这些天,她不是教念儿识字,就是在园中各处走走,生活完全变得缓慢而又平静。 其他人见她这样,知道她必然不会轻而易举地将那人忘掉,也没办法再劝什么,只希望时间久了之后,她能想得开些。 奚墨的记忆恢复了,体内的毒也完全解了。先前他对此还不了解,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次毒发,可五脏六腑却没有被损坏,如今得了水寒的血液与记忆才知晓了全部的事,原来他们每个人体内都有她的一脉魂魄护着。 他开始按照水寒临终前的嘱咐暗中部署,只希望能让这场恩怨最终导向他所期待的那样,至于其他,实在没有心思多想。 念儿已经一岁多了,简单的对话都已经掌握,月罂便每日教他认字,利用的工具正是当年慕离送给她的那本字典。那里的字很全,字体又很漂亮,她想着念儿在认字的同时也能掌握好字的写法。 翻开那本厚厚的字典,前尘往事一同涌了出来,她看着念儿聚精会神的看着字,思想便开了小差。当时,她也是依照着这本字典练字,笔体与他也越来越像,只是总少了些他那种傲然于世的潇洒。 记得她那时说,这里面的字太全了,世间的任何字似乎都可以在这里找到,以后完全可以用它来当暗号。当时她想练习“伊人坊”这三个字时,就是他随意说的几个数字,对应的分别是页码与行数。 月罂垂眸苦笑了笑,那人简直是过目不忘,怎么能写过一遍就完全记得,而自己当时的想象力也怪丰富的,还暗号呢…… 暗号?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丝光亮,犹如暗夜中的一道闪电一般,将她整颗心从中间劈开。她慌忙起身,步履凌乱地跑到墙边的矮柜前,将一个抽屉打开,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第420章暗号中的情愫 收费章节(12点) 第420章暗号中的情愫 这抽屉里放着厚厚的一叠纸,大小一致,摆放得很是齐整。每张纸都是一份礼单,上面记载着每次他送来礼物的数量,更有些礼单上极近详细地描述了这些东西的产地以及特色。 不过月罂看的并不是礼物有多贵重多稀有,而是将视线直接落到上面一串串的数字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迅速返回桌旁,将那本厚厚的字典翻到对应的页数,按照他们不经意说过的方式,一个个比对礼单上隐藏的暗号。 念儿歪着头将她看着,不明白她为何这般慌乱,也没敢吭声,手撑着下巴也同她一起张望,聚精会神的模样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儿。 一个个数字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段段令人或温暖或纠结的文字: ——北冥国好冷啊,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忽然很想念南月国短暂的夏天…… ——我种了一屋子兰花,品种各异,开时满屋都是淡雅的清香,想必你会喜欢。 ——偶然间得知,北冥国有一处绝美的地方,很想去看看呢……不过你若在这里就好了,可以同去。 ——天气有些凉了吧?平日记得多穿件衣裳。忽然想起你用鸭绒做的那件棉衣,想来应该十分暖和,只是样子丑了些。 ——又到了月圆之夜,回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在园子里品酒赏月,你当时捧着好大一坛酒想要灌醉我,结果自己却先醉了,呵…… 月罂静静地看着一张张字条上的内容,前尘往事一点点涌了出来,眼睛有些湿润。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之下,他竟然还想着她,当时他明知道自己是仇人之女,不仅没做出任何报复的举动,还待自己如亲人一般。 礼单一张张打开,最初写的都是他回到北冥国的所见所感,有时也偶尔对她叮嘱几句,极其自然,仿佛他们并没有分开。她似乎能从每一张礼单上看见他凝神提笔的模样,为了能写出独特的暗号,他甚至翻阅了许多书籍与资料。 除了符合他性子的那些温言软语,她从这些暗号中还看到了另一个他,有点好笑又有些让人无奈: ——姑母把我软禁了,虽说可以轻而易举地逃出来,但却无法再回到你身边,倒不如在这里度日如年…… ——我不要娶妻 ——好在她们都是皇帝的妾侍,与我无关。 ——说来奇怪,分开得越久,越是想念…… —一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明明是我先离开的,可也最先抵不过思念…… 这样的话,她几乎从未听他说过,只觉得以他那种淡定安然的性子,如何也不会与这些话语联系起来。一页页看着,她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 但慢慢地,礼单上的字迹有些变化,能够看出写字之人不再像先前一般平静闲适,内容也开始让她心中发紧, ——我总觉得南月国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你要处处小心。 ——我派去的暗卫到了吗?他们虽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但关键时候却能护你周全。 ——朝野上的倾轧不适合你,明哲保身的同时也别忘了给自己留条退路。 ——姑母竟然拦下了那些暗卫……好在这些礼单她并没有看出端倪。南月国与风鳌国有一场硬仗要打,最好远远地离开 ——即便你?br /gt; 金竹密语第95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你恼我,也不要置自己于不顾如果看懂了这些,就尽快离开 字迹变得越来越潦草,她似乎能透过那些文字看到他眉头紧锁,薄唇轻抿的模样,原来这些礼单中,竟有他这么多心思。 月罂一张张地看过,直到看完最后一张,胸口的那团气才缓缓地呼了出来。 ——女皇寿宴那天,你随雁儿一同离开皇宫,我会在外面暗中接应,相信我…… 寿宴那天,也就是自己出事的那天,原来他当时就在宫外。那天雁儿的确暗示过她什么,只是被她打了个岔敷衍过去,随后便遇到熙兰,两人的对话也被她打断,想必那时雁儿就想着与自己说出宫一事吧? 说来说去,都是命运使然,若那晚出宫,自己就不会被困赏月殿,也不会一路逃亡,进了风鳌国大营,更不会阴错阳差地到了幻幽宫,又辗转回到南月国,得知了身世的真相。这一切看似不经意,仿佛又是命运安排好的轨迹,她只管前行,却没办法控制。 合上厚厚的书卷,月罂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迷茫与纠结。他们两人好像结伴而行的友人,一同出发,一同前行,可却在分岔路口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在两条路汇合的时候,一个人却忽然转身,与另一个背道而驰,且越走越远…… 这究竟是谁的错…… “娘亲,你不开心了么?”稚气糍糯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像雨后浮现的虹,瞬间让她收敛了飘飞的思绪。 对面坐着的小人儿手托着腮,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小脸紧绷,看来有些郑重,可却仍透着十足的可爱。 月罂对这个儿子简直宠到了极点,因为她一直觉得对他太过亏欠,只能靠今后来弥补,所以平日里对他百般呵护,说话也极近温和。她听念儿说完脸上立即挂了层浅笑,软声道, “娘亲没有不开心,有念儿在,娘亲每天都特别开心。”说完张开手臂,示意念儿过来。 念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跑到月罂怀里,糯糯地又说, “念儿会乖乖的,不惹娘亲生气,娘亲不要不开心。”说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将她瞧着,如同洗过的葡萄粒一般黑润。 “念儿这么乖,怎么会惹娘亲生气呢?”门外忽然传来清朗醇厚的笑声,话音刚落,颀长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其上绣有暗紫色云纹,腰间系着一枚质地温润的玉佩,看起来简单大方,又不失贵气。 “舅舅”念儿兴奋地跑到来人身边,被对方直接抱了起来,好一阵稀罕。 来人正是风玄,他这些日子见过念儿几次,倒是极喜欢这小家伙,而念儿与他也是亲近,每次见到他都时时缠着,两人关系自然越来越好。 “大哥。”月罂打了声招呼之后,起身向他点了点头。虽说他是一国之君,可两人私下里的称呼很是随意,这也是风玄要求的,毕竟他只剩下这么一个亲人,不希望两人因为这个身份太过生疏。 风玄坐到桌边,捏着念儿的小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他瞟了眼月罂手上的礼单,笑说道, “这又是哪个趋炎附势的家伙,送来这么多礼?” 风玄称帝之后,南月国原本的那些重臣多数都自己辞官,告老还乡,实际上是为自己找个面子罢了。她们本就是前朝大臣,如今风玄为她们留一条性命,就已经不易,她们自不会等着哪天这少年皇帝反了性子,到时候杀自己个措手不及。 风玄倒是没太在意,反正这些人无论回到哪儿,都在他控制的范围之内。何况他手下自有一批心腹,身边也自然不缺人手。不过也有一些见风使舵的小官不愿辞官,又见风玄并没有为难他们,索性就留了下来。而这些人自然要讨好月罂,希望能笼络住皇帝这个亲妹妹,到时候也好为自己多说几句好话,因此这些日子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月罂苦涩地笑了笑,将那摞礼单收好之后亲自为风玄斟了杯茶,解释道, “朋友送的。” 风玄若有所思地扬了扬眉,也没追问,反而换了话题又说, “蝶香让我转告你,闲暇时带着念儿进宫玩几日,她一个人也挺闷的。现在国事繁忙,我也没空常陪她。” “那你们就尽快生个孩子,免得她无聊。”月罂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她能明白蝶香的意思,应该是希望自己能出去走走,总比整日闷在园子里的好。 风玄哈哈一笑,捏着念儿的小脸笑问道, “让舅母给念儿生个小dd可好?” 谁知念儿歪着头想了想,一脸天真地答道, “我想要个” “为什么啊?” “因为漂亮”一句天真无邪的话说得屋中的两个大人相视一笑,实在很羡慕小孩子这种单纯的心思。 “大哥,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吧?”他现在国事繁忙,如果没有要事怎么也不会耗着大半天时间亲自来园子见她,往常都是她带着念儿去皇宫看他们夫妻俩。 风玄收敛了笑意,郑重地点了点头道, “是有件事,非你办不可。” 月罂将念儿抱了起来,交给奶娘哄着睡觉,回来也坐到桌旁,示意他说下去。 “眼看就到了签署停战协议的日子,国中之事太多,我实在抽不出身。这件事又非同小可,不是随意派去个官员就行的,所以……”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签署这次的停战协议?” 风玄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月罂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如果不是实在没有法子,他也不愿做出这种决定。 月罂也没多想,随后就点了点头。自己空占着公主之位,没做过什么实质的事,如今只是为他跑这一次也没什么,于是又问, “这次协议在哪国签署?”停战协议四年一次,她也不太关心这些,自然不知道这次轮到哪国了。 “北冥国。” (这几天家中没网,只能带着u盘去别人家上传,一来二去耽误不少时间,所以更新时间不太固定,抱歉啦~~网开通之后会加更的~~) 第421章最怕分别 收费章节(12点) 第421章最怕分别 风玄刚一说完,月罂就陷入了沉默,她最不愿去的就是那里,不是说对那个人有多反感,只是两人现在的关系实在太过尴尬,究竟要以一种什么心情面对彼此呢?先前还有一层身份束缚着,可真相揭露以后,自己与他没了半点恩怨,那么他又会怎么想…… 这些她不得不考虑,也自然没开始回答的那么痛快。风玄看出了她的心思,沉吟了片刻才轻声提醒, “北冥王虽未立后,可已经册封了十二位妃子。”言下之意很明显,他不会再回到园子,成为你的夫侍;而你也不可能屈尊嫁到北冥国,与他的妾室共享一夫…… 这句轻描淡写的提醒如同一记重锤,直砸在她的心底,这个事实她一直忽略不想,可事到临头却不得不想。如果她早一点看到那些礼单,就会明白他当时的心思;如果两人不是这么一直僵着,也不会闹得现在这么尴尬。但是,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他已经娶了亲,何况又是一国之君,两人如何也回不去了,此时想这么多不是太多余了么……想到这,她忽然笑了,笑得很释然,如此也好。 风玄将签署协议的过程与她简要地说了说,避免在中途出什么岔子,又告诉她此次去北冥国会派精锐兵将与她同去,随后就带着侍卫匆匆离去。 出发的时间定在三日后的清晨,月罂这几天安排好了园子的事,又挑选了几个丫鬟随行,婉儿自然不会落下。她一直惦记着婉儿的归宿,这次若有机会,她很想把婉儿留在北冥国,毕竟潼儿在那里,她不想让婉儿后半辈子一直跟着自己,不过这个想法并没透漏出去。 童昕近日带兵去了风鳌国先前所在的边境一带,所以不能赶回与她同去;而念儿年纪太小,也不能跟着,奚墨便留在园子里照看他,因而这次月罂只能独自前去。不过风玄派来的都是玄字营中的精锐,安全问题她倒是不担心。 时间过得很快,三日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当月罂等人踏上通往北冥国的道路时,北冥国皇宫的某座殿宇中,一片清净萧索。 “公子,对方已经启程了。” 躺在软榻上的男人略微睁眼,温润的眸子似蒙了一层水雾,黑到沉醉。男子面容如月般莹白姣美,只是面上难掩疲惫。他轻嗯了一声,并未开口问什么。 潼儿见自家公子有些漫不经心,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 “来的人果然是公主。” 慕离听完并没有见得多意外,薄唇开合,只是轻声说了两个字, “我知。”他见潼儿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只得解了他的疑惑, “风玄登基不久,国中之事繁忙,自然不会亲自前来。” “可不是还有皇后呢么?为什么会派公主前来?” 慕离抿唇一笑,眸子里闪闪烁烁,流光溢彩,似乎是早对结果了然一般,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开放了五座城池,为的就是让两国方便交易,他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 “公子主动示好,他自然会有所表示……”潼儿顺着他的话继续想下去,眼睛忽然一亮,忙又问, “难道他打算让公主来和亲?” 慕离偏头看了看身旁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几年过去,他完全长大了,只是还欠些历练。不答反问道, “你觉得她会接受和亲吗?” 潼儿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先不说月罂有没有其他男人,单凭她那种性子就绝不会与其他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慕离又看向窗外的落雪,淡漠的眸子深处慢慢扬起一丝柔软的情愫,喃喃道, “一年四季都是落雪,虽然很美,可也有些倦了……” 月罂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外面的冷风夹杂着雪花瞬间卷了进来,冷得她顿时打了个喷嚏,忙又将窗子关严。 “北冥国那使臣倒是贴心,早早地候在那里送来这些东西,要不只怕咱们准备得不够呢”婉儿在一旁抚摸着一张雪狐皮毛的毯子,兴奋地与她说道。 月罂眉梢轻扬,扫了眼车厢中多出的几张御寒的兽毛毯子,以及几个精致小巧的暖炉、手炉等物件,心头酸涩,那使臣岂会这么贴心,还不是那个人一手安排的? 她们知道北冥国寒冷,临来时也备下了各种取暖的东西,不料这地方还是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冷,单是那些随行的丫鬟们就没有置备太多厚实的衣裳。好在车队刚一过边境,就有北冥国使臣送来御寒的衣物与物品,直接为她们解决了燃眉之急。 婉儿见月罂抚着小巧的手炉,眉眼淡淡的,也不答话,完全不知在想什么,不由得将毯子放在一旁,凑了过来问道, “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把你嫁出去。”月罂勾唇一笑,一扫先前的不快。 婉儿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不过怎么说年纪也大了许多,已经没了几年前那般稚气,也不至于提到这些事还会脸红,她轻叹了口气,随后小声道, “我倒是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嫁了。” 月罂目光一顿,不解地将她看着,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为什么?” 婉儿垂眸一笑,笑容多少有些苦涩,浅声答道, “人最怕的就是分别,彼此离开久了,那份情就会变淡、变浅,再相聚时,想必也会变得陌生吧……我知道姐姐这次有撮合我们的打算,可我不想,我与他本就没有太多轰轰烈烈的感情,现在自然不想主动贴给他……” “那你心里可还有他?”月罂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被她这一席话说得心头有些沉重。 婉儿轻抿了唇,也不回答,反而自顾自地又说, “姐姐待我就像亲人一般,所以我更不想留在这里。” “这叫什么混话,难道你还能跟我一辈子?即便是你想,我也不愿谁会与爹娘姐妹过一辈子?”月罂假意懊恼地顶了她一句,不过也确实是她的本意。婉儿是她在这里最亲的朋友,能看着她找到个好人家,幸福地过后半辈子,是她此时最大的心愿了。 “不说这个了,再过半日就进城了,也不知那里是不是也下着雪呢,要一直这么冷可怎么好……”婉儿不想再说什么,只得打了个岔,又摆弄着那狐皮毯子,却没了起初那般自在。 月罂暗叹了口气,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姑娘跟着自己经历了这么多,早就脱去了稚气,忽然之间变得成熟。这种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应,可细想想,自己来到这世间已经四年多了,不也有了太多改变么?虽说她在前世也经历过许多,可与这个世界相比,仍然显得微不足道。 一行人到达北冥国皇宫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月罂在负责接待的侍从陪同下,直接到了为她布置的宫殿中,刚进了外间,她顿时愣住了。这座宫殿内部竟然与花月轩一模一样,连那些瓷器摆设都完全一致,如不是外面比南月国更为冷澈的寒风,倒真让人产生一种回到园子的错觉。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缓缓地扫视着殿中的每一样物件,一颗心越来越沉。他派人送来取暖的物件,她可以理解为他心思细腻,顾念自己是来到北冥国的客人;可他为何要布置这座宫殿,总不会也是待客之道…… 婉儿也是一阵惊愕,不过只是稍稍一愣之后,便问那个侍从, “难道每间宫殿都是按照所住之人平日里的居所布置的?” 这侍从忙低眉顺眼地一笑,和声道, “自然不是,独独这一座殿宇是特殊为公主备下的。” 婉儿下意识地看向月罂,见她神色淡淡的,完全没为这句话所动,只得暗叹了口气。取出一锭银子交给侍从,轻声道, “有劳了。” 那侍从忙答谢着将赏银接下,随后退了出去。 殿门刚一合上,月罂便觉得有些胸闷,示意丫鬟们将外殿的窗子打开,随后径直进了内室。不出所料,里面的摆设也是一模一样,连那种清淡雅致的竹香都极其相似,不觉间又有一丝怅然。 丫鬟们将随身带着的衣裳捧了进来,本想着放到衣柜中,不料打开衣柜,里面竟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棉服以及厚实的披风,还有些睡时所穿的软袍,一应俱全。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又看向月罂,目光里既兴奋又激动,因为对她们而言,这无疑是最极致的浪漫。 月罂却无奈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将衣裳挂好。她刚倚在软榻上,就见丫鬟进来回禀,说是北冥国公主到了,连忙坐了起来。 雁儿揭帘而入,身穿一件暗灰色兽毛大氅,小脸冻得通红,眼角眉梢的锐气却丝毫不减。她脱下外衣交给丫鬟,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扬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会到,一早就去了军营,刚接到禀报,这才急着赶回来。”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炉,自然而然地坐在榻边,挑眉问道, “怎么样,这里冷吧?” 第422章你确定? 收费章节(12点) 第422章你确定? 月罂点头一笑,自从进了北冥国,心里还是第一次这般舒坦。多次接触之后,她与雁儿的关系也变得极好,她不仅喜欢对方这爽朗的性子,更觉得两人脾气很合得来, “真没想到会这么冷,原来你说南月国的冬天简直是小菜一碟,我还当你是吹牛的,看来倒是真的。” 雁儿哈哈一笑,俊俏的小脸笑意如花,使这个寒冬腊月的天气顿时多了一层融融的暖意, “冷也有冷的好处,等吃过晚饭,我带你出宫去看冰灯” 月罂自不会忘了来这里最主要的事,只得暂时先拒绝了她的邀请, “明天还有要事,今晚可不和你折腾了,等签署完协议,到时候再去也不晚。” 雁儿了然地点了点头,接过丫鬟捧上的茶水,继而又说, “这次签署协议的日子之所以提前半年,无非是几大国内忧外患一大堆,若再不停战,那其他小国抱成一团,到时候麻烦的也是咱们。听说西司国又拉拢了西域回疆等地,看起来蠢蠢欲动,也不知打什么坏主意呢。”雁儿对她倒是没什么隐瞒,几句话就把整个星河大陆的情形说了出来。 一提到各国之间的事,月罂也收敛了几分笑意,郑重地听完她说的话之后,也考虑了半晌。的确如她所说,现在南月国已被风玄占据,国内大规模整治,自是无暇顾及边境之事;北冥国也算是新君,尤其毗邻西域回疆,更是需要小心戒备;花霰国自不必多说,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此说来,这几大国倒真应该暂时消停一阵子了。 “不过你也别太在意,无论如何,咱们之间还是会互相帮衬着呢。”雁儿喝了口茶之后,毫不在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月罂讪讪一笑,对此倒是没什么反驳的意见。 两人闲聊了一阵之后,雁儿便先行离去,让她休息一阵,晚上会有盛大的宴席。月罂心中仍有些犹豫,可事到临头也没其他选择,送走雁儿之后便躺在榻上休息。一路上舟车劳顿,倒是累极了,不到片刻就睡着了。 晚宴出乎意料的隆重,各国使臣与朝中大臣来了许多,将偌大的宫殿全部占满。殿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殿内却暖意袭人,与外面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宴会上,月罂第一次见到了慕离的姑母,也是先皇的亲妹妹,北宫叶灵。那女人与传闻中一样,果敢睿智,眼角眉梢的气势实在不容小觑。如不是她这种性子与胆识,想必也无法步步为营十几年,将北宫家的大好河山全部收回。 不料,月罂虽对这女人心生崇拜,可对方却与她完全不同。北宫叶灵一一扫视席间的诸国元首,眼里皆是含着三分笑,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可独独看见月罂时,那三分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她上下打量了月罂一番,眼里迸出的光芒不是喜爱,也不是戒备,更不是漠不关心,反而是相当厌恶。这种眼神令人很不舒服,仿佛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让月罂在宴席上心里一直堵着。她不知道这女人为何对自己这般反感,不过回想起慕离写过的暗号,应该也能猜到几分。 她回看了眼北宫叶灵,并没有因为对方赤果果的鄙视目光而着恼,反而温和一笑,眉梢轻挑,不卑不亢地敬了敬酒。 北宫叶灵见她这副模样,气得拿鼻子哼了一声,不过此时众国齐聚,她倒是不能发作,只能将怒气生生咽了下去。 宴席上,让月罂一直担心的人并没有到场,有侍从回禀,说是北冥王偶然风寒,实在不易出面,他又让侍从带来几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这事也就过去了。好在宴席上有北宫叶灵与北宫雁,这种场合不过就是喝酒聊天罢了,众人也没太在意。 月罂却没这么轻易释然,她也不知究竟是期盼见到他还是不想见着,心中又是沉重又是不安,整个宴会一直默不作声,对旁人的询问也多是一笑置之,只是随意喝着闷酒。因而,宴席还没结束,她就以酒醉为由提前离开殿宇,顶着风雪漫步回走。 本来为她准备了轿子,可她却觉得里面实在憋闷,想在这雪中走一走。婉儿屏退了其他丫鬟,撑着一把伞走在一侧,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风雪虽然小了许多,可此时夜色已深,各处都是银装素裹,看起来极其相似,两人一不留神竟然走丢了,等发现时才发觉已经完全辨认不出方向。 “这怎么办呢?”婉儿有些着急,伸着脖子四下瞧着,可怎么看也找不到熟悉的路。 “再往前走走,碰见个丫鬟小厮什么的就问问。”月罂也不着急,仍慢条斯理地沿着小路前行。 两人直到出了一片松柏栽种的林子,才看到前面有一个小花园,亭台楼阁,长廊小桥应有尽有。只不过这里一直是冬季,完全看不到花团簇拥的景象,只有四周满树的梅花点缀着这个寒冷的冬日。 朱红色的长廊,晶莹剔透的冰面,洋洋洒洒的落雪,与雪融为一体的梅花,这一切景物融合在一起,竟然这般清雅高洁,简直不似凡尘之景,胸口的郁结竟然在这绝美的风景下散去了不少。月罂索性走进了一条长廊,扶着朱漆木柱向湖面上看去,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 她忽然想起了一首诗,与眼前美景倒是贴合,不由得吟诵出来,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然她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尖声高喝, “哪个殿中的丫鬟,竟然躲在这儿偷懒?竟作这些勾引人的诗句,看我不报给管事的嬷嬷,非撕了你这张嘴不可” 月罂一愣,顺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前一后站立着两人,刚说话的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袄的丫鬟,十四五岁的模样,眉梢几乎立起,杏眼圆睁,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她前面站立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看样子有二十岁左右,身穿艳紫色的华丽宫装,带着一圈雪狐毛的围领,将一张小脸衬托得更为精致小巧。这女子长得虽算不得多好看,却狐媚劲儿十足,柳叶眉高挑,丹凤眼微微上扬,挺立的鼻子下,薄唇轻抿,嘴角下拉,显然有些鄙夷与不悦。 月罂起初并没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自己,见对方打量着她们俩,也坦荡荡地回看着她们,并未言语。然婉儿可容不下对方这么说她,冲那小丫鬟冷声一笑,反讥道, “你又是哪个殿中的丫鬟,真不懂规矩,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谁,竟敢在此大呼小叫,小心我禀明了你们陛下,让他直接将你们贬出宫去”婉儿说这番话时胸有成竹,别说北冥王与月罂私下的关系暧昧不明,就算是两人毫无关系,单凭月罂此时的身份,也没有人敢这么说她 月罂并不想惹麻烦,伸手拦住婉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视线又扫到那女子不悦的面颊,浅声说道, “我们一时走错,恰好来到此处,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包涵。”说完点了点头,示意婉儿一同离去。 她本回答得不卑不亢,若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会想想,在这个皇宫里敢这般说话的人究竟有几个。可偏偏遇见的这两个都没什么脑子,看月罂这种态度与她们讲话,气顿时涌上了脑门。 那小丫鬟叉着腰一瞪眼,高声喊道, “混账东西,给我家主子跪下” 月罂顿时停住了脚步,漫不经心地回头睨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扯起嘴角,反问道, “你确定?” “废话你难道不知我家主子是谁?没眼力的下溅胚子,快跪下” 月罂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饶是她再不愿意惹事,对方步步紧逼,每句话都难听到这种地步,也让她相当火大。她从看到这女人的第一眼就有预感,很轻易地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此时心里既厌烦又醋海翻滚,真想一巴掌将她拍到湖里去。 见她们主仆二人咄咄逼人的模样,她缓缓地上前几步,斜睨着那两人,伸出手指勾了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先过来,我再给你跪下。” “放肆”那女子终于开了口,眉梢立起,显然动了怒。上前几步走到月罂面前,抡起胳膊就要给她一巴掌。 月罂岂会被这种只会拿绣花针的女人打到,见她巴掌扇来,立即侧身躲过,伸腿将对方小腿勾出,稍稍用力,随后手肘直接撞向这女人的软肋。 女人巴掌落空,又被她这么一勾,身子一打晃,直接扑倒在地,摔了个实实在在。此时雪下得很厚,松松软软的能没过脚面,摔上去也只是有些疼罢了,并不会擦破皮,否则月罂也不会这么阴她。 然她想得很是善良周到,可对方却火了,那小丫鬟一声尖叫,飞奔上来将女人扶了起来,连忙为她拍打身上的雪沫,小脸皱成了一团,最后恶狠狠地看向月罂,叫嚣道, “你这贱婢竟敢冲撞贤妃,看我不禀报陛下将你乱棍打死” 月罂不屑地哼了一声,觉得这对主仆十足的可笑,不仅行动笨得要死,脑袋也不灵光。还贤妃呢,贤你妹啊 第423章被疯狗咬了 收费章节(12点) 第423章被疯狗咬了 那女人头上戴了许多金钗步摇,这么一摔,有几支就掉到了雪中,一缕头发散了下来,相当狼狈。她愤恨地站起身,想也没想地又扬起巴掌向月罂甩去,不料月罂身子一转,她又扑了个空,好在这次被身后的丫鬟拉住,没有摔倒。 由于这主仆两人叫嚣了半晌,附近走动的丫鬟小厮也聚集来不少,此时围在不远处,都伸着脖子向这面看着,也不敢上前阻拦,有几个机灵的还飞快地溜走了去报信。 那女人见四周围了些人,更加有恃无恐,她动不了月罂,只得扬声喊道, “来人把这两个贱婢给本宫抓起来” 不远处跑过来几个侍卫,到了近前才看清月罂两人,不由得迟疑了一下。虽说他们没见过月罂,可从她的穿着打扮来看,也绝不是贤妃所说的“贱婢”,真要抓错了,他们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月罂抱着手臂,斜睨着头发有些散乱,狼狈不堪的女人,漫不经心地询问, “你张口一个贱婢,闭口一个贱婢,难道不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就很下溅么?” “你放肆”那女人简直要气疯了,她何时受过这种屈辱?颤抖着手指指着月罂的鼻子,又扬声吩咐道, “掌嘴快给本宫把她的嘴打烂” 那些侍卫无奈她的y威,只得上前几步,想要将月罂两人抓住。婉儿即刻上前,从袖中摸出一块通体晶莹的牌子,上面刻着一个俊逸潇洒的“铭”字,声音冷澈,大声道, “北冥王冰玉牌在此,谁敢放肆?” 不仅是那个女人和那些侍卫,连月罂都感到十分惊讶,她手里怎么会有这个?忙凑到她身旁,压低声音问道, “假的吧?” 婉儿满头黑线,心想着就算是假的你也不应该现在问啊,这不直接戳咱们脊梁骨呢么……不过,好在这牌子是真的,于是偏头答道, “自然是真的,只是怕你不要,才悄悄收起来的” “你这丫头,竟敢私藏东西”月罂眉梢高挑,佯装怒意地说道。 婉儿此时与她早没了先前那般拘谨,并不理会她在一旁不满,将那牌子在贤妃面前晃了晃,无比鄙夷地又说, “想必你们都认得这块牌子,现在最好见好就收,免得真请出北冥王来,对谁都没好处” 贤妃迟疑了一下,显然有些畏惧“北冥王”这三个字,可看到对面两个女人嚣张的模样,眸子里的怒火反而越燃越旺。人在气头上往往就会失去理智,她此时只想着将这两个女人抓起来拷问,倒是忽视了继续下去的后果,于是向那几个侍卫又低喊道, “那牌子是假的还不把她们抓住” 侍卫没办法再愣着,只能一拥而上,就要与月罂两人动手。就在几个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长廊的一头忽然传来女子清朗的低喝声, “都给我住手” 月罂刚将近前的侍卫一拳打倒,还没来得及收手就听见了这个声音,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她揉了揉手腕,扬眉看向来人,面上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北宫雁面沉似水地走到几个人面前,冷睨了眼呆愣愣的侍卫,低喝了一声, “下去” 那些侍卫本就不愿管贤妃的事,听到北宫雁的吩咐顿时退了下去,没有一个留在她身旁。 贤妃看到北宫雁的一刹那,身子忽然僵了一下,一颗心突突地跳着,顿时少了几分先前的跋扈劲儿。不过她依旧觉得自己占据着优势,尽量控制了声音说道, “皇妹,是这个贱婢惹恼我在先……” “闭嘴”北宫雁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还没等她说完,直接低喝了一声,将她的后半句话打断,语气十分不悦。 贤妃脸上发烫,火烧火燎一般,顿时恼羞成怒,本想着开口再说什么,她身旁的丫鬟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雁儿瞪了她一眼,随后转眸又上下看了看月罂,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 月罂笑着摇了摇头,通过她们刚刚的对话就能猜到几分,这个贤妃肯定不受什么待见,否则雁儿绝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不给她好脸色。 “没事就好,走吧。”雁儿理也不理贤妃,拉着月罂就往前走去。 贤妃愣愣地看着转身要走的两人,顿时就恼了,上前几步拉住雁儿的衣袖,不依不饶地又说, “皇妹,你这是不是太偏心了?” 雁儿驻足回眸,目光极为不屑,反问道, “何谓偏心?” 贤妃顿时有些气结,虽说她们平日关系也不算好,可她如何也想象不到雁儿此时竟帮着一个外人对付自己,于是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是你皇嫂,你却不帮着我,这自然算偏心” 雁儿不怒反笑,只是唇边的笑意极为讥诮,她上下打量了贤妃一眼,缓缓又说, “皇嫂?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位皇嫂,从始至终,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嫂子,我皇兄也只有这么一个妻子,你最好记得”说完,她向月罂瞟了一眼,示意贤妃此人的身份。 她这一席话说得简单直白,丝毫不给对方留脸面,周围这几个人全部愣在原地。贤妃主仆是因为得知了月罂的身份而震惊,而月罂两人则是因为雁儿一针见血地道出了两人关系而诧异,她完全没想到雁儿会以这种方式为自己解围。 “她……她就是……”贤妃郁闷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月罂,见对方只穿了一身浅色棉质长裙,外面搭着一件雪狐毛皮的披风,连头上的钗子都只是极简单的样式,完全与她的地位不相称,所以一开始才会认错。 不过她倒是没把月罂当成丫鬟,毕竟这衣着不似普通之物,她起初只以为月罂是新选入宫的妃子,所以才想提前给她个下马威。 正在贤妃张口结舌,面如死灰的时候,远处响起略显犀利的声音, “谁说她不是你皇嫂?只要她嫁给了铭儿,就一辈子是你皇嫂” 几人微微一愣,面色各异地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华丽宫装的中年女人缓步走了过来,面露冷凝之色。 “姑母。”雁儿眉头微蹙,没想到竟有人将这里的争吵禀报给北宫叶灵了,如今见到她倒有几分意外。 北宫叶灵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三人面前,又对雁儿厉声道, “你真是长本事了,难道打了几场胜仗就连亲嫂子都不认了吗?”这话说得极为严厉,给人的感觉完全是雁儿六亲不认一样,一句话顿时让几人脸色起了变化。 然月罂却听出了些许微妙,即便她恼雁儿不认那个贤妃为嫂子,也不该说话这么刻薄,如此倒是能看出,北宫叶灵应该对雁儿没什么好感。联想起雁儿的身世,她便一下子明白了,雁儿的母亲只是名舞姬,连妃子都不算,在这等级鲜明的世界,如何能站得住脚?虽说她战场上英勇无敌,可回到这皇宫,仍摆脱不了身份的无奈。 贤妃见北宫叶灵为自己撑腰,十足地出了口恶气,虽不敢插话,却不自觉地竟挺直了腰板,轻哼了一声。 雁儿眉头紧蹙,对她这番说辞也心生不满,然毕竟尊卑有别,她对这姑母又很是敬佩,只得将埋怨压在心底。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 “姑母,祥月公主身份尊贵,又是北冥国的客人,难道贤妃主动挑衅就是我北冥国妃子该有的作为吗?” 北宫叶灵不悦地瞪了眼贤妃,随后不得不转看向月罂,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我侄媳只是生性率直,说话做事不拘小节,如有冒犯的地方,望公主担待一二,无需与她计较。”这解释真真让人火大,对方出言不逊,甚至骂得那么难听,到了人家嘴里竟然成了不拘小节 月罂自然看出北宫叶灵对自己的敌意,也知道是为什么,索性抛开了最初的敬意,摆出了自己的身份与架子。她淡笑着看了看北宫叶灵,目光中除了淡漠还是淡漠,让对方心头十分不自在。 月罂只是看了她片刻,便轻勾唇角,平淡地说道, “您何必这么客气,区区蝼蚁之言,本公主倒不太在意。难道路上被疯狗咬了,还能反咬疯狗一口不成?还是说那疯狗的主人出来道歉,我就要认定那主人也是疯子?” 北宫叶灵脸色顿时一片阴霾,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含沙射影地骂自己不过她怎么说也有一定的地位,此时必然不能发火,只能表情纠结的将月罂看着,眸子几乎被厌恶充满了。 可贤妃哪能忍下这口气,听对方张口闭口骂自己“疯狗”,顿时冲了上来,完全没了平日那般故作的娴静温柔,想必拿着个鸡毛掸子完全就成了胡同里骂街的泼妇,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来北冥国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胆子?你不过就是个被人扔掉的没用女人罢了” “我给她的胆子,如何?”喧闹的对峙声中,有柔和温暖的声音掺杂进来,那声音虽然很轻、很低,如廊外的落雪一般轻盈,可落在众人耳畔,仍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月罂陡然一惊,缓缓地转开视线,望向来人,鼻子似乎涌上了什么酸楚的液体,一瞬间便有了要掉泪的感觉。 (大半夜来人家上传稿子,真苦逼。。。) 第424章他变了…… 收费章节(12点) 第424章他变了…… 四人抬的躺椅上,半躺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一身雪色华服难掩其骨子里的气势,白皙的肌肤略显透明,只是这种白色中又带着一抹病态。清瘦的面颊上,一双纯黑的眼格外明亮,在落雪红梅的映衬间,更显深邃,如一潭深邃的泉,使人看上一眼便会沦陷其中。 依旧是往昔的清俊容貌,只是偏瘦了些,可让月罂心口抽搐的并不是他单薄的身材,而是那半散开的银色长发。墨黑色的青丝被霜雪所染,完全成了白色,白得纯粹剔透,不过并未觉得苍老,反而平添了一股仙姿绰约的味道。 但即便如此,这种变化对她来说也是巨大的,让她一时间措手不及的慌乱。她不知他是如何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但隐约却有预感,绝对与自己有关。两年未见,她想象过无数次彼此见面的情形,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垂眸浅笑抑或是满袖盈风,可独独没想到他会变得这般清瘦憔悴,更没想到那墨染般的发丝竟然与雪色衣袍同色。即便是最柔和最干净的色彩,也像是一张黑色的大网,将她的整个人整颗心拢在其中,沉闷得心中抽痛。 慕离半倚着身后软垫,并未吩咐人将他放下,只是向北宫叶灵略微颔首,算作见礼。随后目光落在月罂身上,平淡无波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知是完全没有感情,还是已经将这种感情压抑到最深处,不表露出一丝一毫。 月罂心跳如鼓点,怔怔地看着那双仿佛黑墨石一般的眸子,思绪乱糟糟的完全无法控制。她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做什么,刚刚的牙尖嘴利此时全部收敛起来,仿佛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天地之间,落雪之中,只有两抹雪色的身影遥遥相对,不发一言。 慕离只看了她片刻便收回目光,阔袖中的白皙手指却止不住地颤了颤。他淡淡的眼风扫过神色僵硬的贤妃,对方刚一碰到他清冷的目光便低下?br /gt; 金竹密语第96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下头去,小脸煞白。 “你又是借着谁的胆子来这霜梅园的?” “我……我……”贤妃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忍不住又瞟了眼神色淡定的男子,可刚一碰到他平淡却震慑力十足的目光,顿时又慌忙垂下眼眸。可对方将她看着,她又不敢不答,只能眼角一个劲儿地瞟向北宫叶灵,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北宫叶灵虽说是慕离的姑母,可在这皇宫之中,对方毕竟是皇帝,她自然收敛了些先前的威严。她不耐烦地扫了眼贤妃,见她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额角竟然渗出了冷汗,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仍要替她掩饰, “贤妃是发现祥月公主误闯进来,才一路跟过来解劝她回去的,实在是无心之过。” 贤妃一听,脑海中灵光一闪,连连点头,补充道, “是、是。臣妾一直恪守宫规,必然不能冒险进这园子,只是刚刚祥月公主不听臣妾劝诫,仰仗着身份硬闯进来,这才发生了口角。陛下圣明,此事与臣妾并无关系。” 即便月罂不懂这霜梅园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能听出他们之间对话的要点。看起来这园子并不允许旁人私自进入,自己本是误打误撞走了进来,如今听贤妃这么一说,倒像是自己不顾北冥国的规矩,硬闯进来一样。 婉儿一时气恼,哪能见对方这么胡搅蛮缠,上前一步就要反唇相讥,不料却被月罂拦下。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月罂此刻并不打算辩解,她只是有点赌气的意思,心想着看你如何袒护这个心肝宝贝 谁知慕离根本不再看她,反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贤妃,目光柔和无害,声音却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冷, “说实话。” 贤妃身子一颤,仿佛廊外的雪花直接砸进心底一般,垂着眼支支吾吾地又回道, “臣妾、臣妾说的是实话……”她俨然把北宫叶灵当成了主心骨,既然对方示意自己这么说,她就一直嘴硬下去,反正也认为他如何也不敢违背姑母的意思。 慕离静静地看着她,不愠不恼,直看得她胆战心惊,冷汗直流的时候,才缓缓地开口,却是对她身后的丫鬟所说, “明知道这园子下了禁令,为何不拦住她?” 那丫鬟慌忙跪了下来,身子有些发抖,忙解释道, “我家主子是看见、看见祥月公主闯了进来,这才一路跟着,奴婢不觉得主子做错了,所以没拦着。”她听到那两人都这么辩解,也就跟着扯谎。 慕离眉梢微挑,面色依旧温润如玉,和颜悦色地又问, “你觉得她没做错?看来这宫里的规矩以后要你来定了,你说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如何?” 丫鬟吓得缩成一团,连连叩头,声音已经打了颤, “陛下息怒,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却没说出个缘由。 “杖毙。”温和低柔的声音响起,似乎在众人脑海中炸响了一般。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宣布了一个人死刑,这结果是谁也没料到的。 丫鬟一瞬间没了声音,随后便是哀嚎,磕头更如捣蒜,这回是真的害怕了。 北宫叶灵与贤妃均是面色难看,却没一个人开口为她求情。一来她们以为慕离这么做不过是打算找个替罪羊,将满腔怒火撒在一个丫鬟身上;二来她们对这些身份卑微的奴婢并不在意,这个死了,再挑个称心的便是了,左右都是贱命一条。 月罂眉间微蹙,两年不见,他竟然变得这么狠心了么……虽然她也厌恶贤妃她们主仆,但总觉得这么轻易杀人实在有些过了。不过她才懒得管这闲事,死与活都与她无关,只是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慕离并没有因为丫鬟的哭闹而动容,偏头看向廊外落雪,狭长的眸子中映着扑簌簌的雪花,如同黑夜之中洒落无数碎钻,玄美的同时又带着一丝清冷。 侍卫上前扯起丫鬟的手臂,就要将她拖下去。丫鬟吓得紧紧抱着廊柱,死活不走,又向慕离哭号道, “陛下饶了奴婢吧,奴婢说实话、说实话”她看到自家主子丝毫没为自己求情,心如死灰一般,顿时起了怒意,自己绝不会为她当替罪羊 慕离略微抬手,示意那些侍卫停下,随后看向瑟瑟发抖的丫鬟,示意她说下去。 贤妃本惦记着阻拦,然慕离淡漠的眼风扫过,立即止了话,却目光凌厉地看着那丫鬟。不料丫鬟根本不看她刀子一般的眼光,自顾自地将一切事合盘托出。 “你这贱婢,竟敢搬弄是非,来人,将她拉下去重重地打,打死为止”北宫叶灵还未等她说完,直接开口传唤侍卫。 侍卫眼观鼻、鼻观口,没有一个上前,仿佛没听见她的吩咐一样。北宫叶灵正要发作,忽听慕离又温声说道, “姑母替朕传令,有些不妥吧?”他虽称她一声姑母,可也自称为朕,明显地就将两人的地位关系摆了出来,听起来对她刚才的传令有些不悦。 北宫叶灵有些语塞,她很少听见他以朕自称,实在是诧异。不过此时身旁丫鬟侍卫很多,她如何也不能仗着是他姑母而肆意妄为,只得忍气吞声地横了那丫鬟一眼,独自生着闷气。 慕离视线在这几人脸色一一扫过,目光淡漠无比,最终轻声开口道, “贤妃未经允许擅闯霜梅园,又犯了欺君之罪,本应受宫规处置,但念在丞相一生鞠躬尽瘁,为北冥国奉献一生的份上,撤去贤妃称号,将其贬回丞相府,再不许进宫,今日就让她离开。” 贤妃听完立即跪倒在地,这命令一执行,她就算是被休了。也不知是真害怕了还是演戏,她眼泪一对一双地掉了下来,扶着软椅的扶手哭诉道, “陛下,臣妾错了,臣妾不该欺瞒陛下,还望陛下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让臣妾留在宫中侍候您吧臣妾一定痛改前非,再不惹陛下生气” 这娇滴滴的泪人若放在其他男人面前,一定会被她的眼泪所骗,为之动摇。然她哭诉的对象本就是个无心的,岂会因她这番悔悟动容半分? “陛下,废黜妃子岂能这么草率?即便贤妃做错了事,也不需要这么惩罚”北宫叶灵终于忍不住,站出来替她反驳了一句。 慕离淡淡地看向这个为北冥国筹谋半生的姑母,并不想与她有太大的隔阂,于是缓声问道, “那便按照宫规处置,四十大板,打死算作有罪,打不死赶出皇宫可好?”他这番话完全是商量的语气,可内容听起来却更为瘆人。贤妃一听四十大板的字样,吓得脚一软,顿时瘫坐在地,刚刚演戏掉出来的眼泪立即挂在了脸上,眼里再没泪水涌出。 北宫叶灵眉梢高挑,显然已经忍到了极点,瞪了眼一旁傻愣愣的贤妃,只得耐着性子又说, “陛下是不是也在怪我隐瞒实情?” 慕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好脾气地敷衍几句,反而就那么平静地将她看着,其想法一看便知。 北宫叶灵恼他当着这么多人面给自己难堪,气得直接将贤妃拉了起来,冰冷地说道, “既然如此,便将我一同赶出宫去吧”说完拉着那满脸泪痕的娇媚女人转身就走。 (小说快完结了,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开新书……小司不是全职写书的,所以一直对小说题材有些纠结,是要写一点喜欢的文字,还是应该顺应潮流,实在有些矛盾……所以在书页下开了个读者调查,亲们如果有时间选一下可好?也能让我有个参考标准,真心感激啊……) 第425章需要谈一谈 收费章节(12点) 第425章需要谈一谈 “姑母。”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如先前一般平静。 北宫叶灵本以为他是后悔这番决定了,轻哼了一声,偏头向他看去,等着他收回废妃的旨意。不料却听那温润男子又缓声说道, “看来朕这北冥王当得实在是窝囊,不如尽快让位吧。来人,传旨……”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北宫叶灵气得忽然握住软椅扶手,半仰着头将他看着,尽量压低声音冷声问道, “你真要与我作对?” “是姑母与我作对才是,既然您觉得我不合适坐这个皇位,就尽快另选高人,或者……”他说到这儿略微停顿,看着北宫叶灵瞳孔一阵紧缩,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又轻声说了几个字, “您自己坐也可以……” 北宫叶灵顿时睁大了眼,看着面前这神秘莫测的笑容,一颗心开始慌乱地跳。 慕离轻轻一笑,如玉般的面颊在落雪之中更显纯净,仿佛涤荡了世间一切污浊一般,可就是这么一个外表温润的男子,在经历极度悲伤之后,竟变得更加狠心。 月罂缓缓地呼了口气,看到现在,觉得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了,自己本就是个外人,此时站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合适,于是轻咳了一声对他们说道,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告辞了。”说完略微颔首,便打算转身离去。不料她话音刚落,一直战战兢兢的贤妃立即反应过来,急声说道, “陛下,她为什么就进得这霜梅园?难道就凭她身份尊贵,就可以随意擅闯……” “啪”的一声脆响,贤妃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北宫叶灵,随后捂住了脸,目光中有些惊愕。她没想到这个安排自己进宫,在宫中又百般照顾自己的人,竟会亲手打了她,一时间有些怔怔。 北宫叶灵气恼地瞪着她,心想着怎么会选这么个蠢货入宫?平日里张扬跋扈也就算了,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今日这事本就是她先挑衅,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变得很难挽回,她竟然又主动挑起了火,实在太过可恶。 她本想着骂贤妃几句,不料慕离却语气平淡地问道, “这霜梅园定下的规矩是什么?” 贤妃愣愣地转过眼,并没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看着慕离清晰地回道, “除了北宫家的人以及进来打扫的下人们,其他人一概不许踏入半步。”北宫家的人说白了也就他们三个,其他妃子自然不算,这规矩一进宫时就有人说过,她怎么也不会忘。今日若不是远远地看见月罂走了进来,她才不会一时气恼跟了进来。 “这便是答案。” 贤妃不解他的意思,听他又缓声解释道, “我在位一天,她便是北冥国皇后;我若放弃皇位,她依旧是我的妻,所以这霜梅园本就是她应该来的地方。” 北宫叶灵听到他这般解释,眼眸一窄,冷声道, “岂有此理婚姻大事理应父母长辈做主,我绝不允许她踏入北冥国后宫一步更不允许你们再有任何瓜葛” 月罂此时倒是听出了他们对话的内容,忽然感到有些不屑,索性直接将这种语气带了出来。她鄙夷地看着北宫叶灵,平淡地说道, “我看您是误会了,贵国再繁华,我也不稀罕,所以你允许不允许对我来说没有丝毫影响,有没有瓜葛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另外,你们的家事最好你们自己解决,恕我不陪了,告辞”说完再不管神色各异的几个人,拉着婉儿就向外面走去。 没有慕离的吩咐,那些侍卫也不敢拦她,自发地让出一条通路,放两人过去。月罂心里十足的别扭纠结,她没想到慕离会说出那番话,心头更是沉重。若再呆一会儿,她肯定会抓狂了…… 慕离看着她僵硬的身影消失在霜梅园之中,眸色变得极其复杂。随后,他示意将软椅放下,又吩咐闲杂人等离远些,这长廊中就只剩下北宫叶灵、雁儿和他三个人。待众人都退出长廊后,慕离才缓缓开口道, “姑母,我们需要谈一谈了。” 北宫叶灵不语,静等着他继续说什么,但面容却有了些许异样。 “如果姑母想要坐上这北冥国的皇位,尽可直说。”他并没有任何委婉的语言,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觊觎过皇位?”北宫叶灵眉梢立起,面上已经带了怒意。 慕离轻声一笑,不理她近似愤怒的模样,反而缓声问道, “姑母当年救下我,当真是想为父皇留下血脉,重新夺回北冥国江山么?” 不仅是北宫叶灵,包括雁儿在内,听到他这句话都是一愣,随后各自眉头紧蹙。北宫叶灵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模样,此时顿时收敛了许多,可仍是言语强硬地反驳, “看来我当年真是白救下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今日竟这么说我”此时众人已经退下,她说话也没了那么多顾及。 “正因为我良心还在,所以这些年才一直对您处处忍让。您当初只是为了手中有北宫家的继承人,可以名正言顺地夺回江山,顺利掌管北冥国,所以才救下我的不是么?如果你真在意我们兄弟俩,为何救下我之后就将我丢到了慕家,不管不顾?如果你真是顾念北宫家的香火,为何二弟被困宫中数年,你不理不睬,明明有许多种法子可以将他救出,却偏偏不闻不问?如果你真不在意这江山社稷,为何要借着我义父的势力在南月国暗中训练兵马,可真正作战时却不派出这些人,让他们完全成为你独立的军队?直到今日,南月国仍有一部分你的秘密军队,不是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北宫叶灵瞬间白了脸,她没想到自己前些年秘密做的那些事竟被他察觉,此时百口莫辩,却听他又步步紧逼地说道, “当年你笼络前朝重臣,为的就是收复他们的势力,可却没想到这些人多数被何启秘密除之,幸存下来的又都不敢再归顺你,所以才觉得我无用了,将我随意丢在慕家……外人知道的只是你这个姑母一直在抚养我们兄妹俩,直到今日的皇权都是由你一手辛苦夺来的,可谁又知道半分实情?这些年我与雁儿出生入死,步步为营,为的就是夺回父皇一手建立的江山,可姑母又做过什么?无非是在我得势之后主动示好,锦上添花罢了,只是凭借当年救下我这件事居功,从登基以来就对我指手划脚,不仅干涉朝政,还将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收入后宫,姑母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北宫叶灵张口结舌,往日的气势在他这番平静的陈述之后消散了大半,她抿紧嘴唇,听他说完才急声辩驳, “那我又能如何?当初你们兄弟俩那么小,能做什么?皇兄的江山由我来继承,难道不应该?自从前些年得知你的情形之后,我就没了继位之心,只想着一心辅佐你,难道你看不出?” “我自然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接纳你的势力,可是无论如何,姑母请记住一点,现在这把龙椅上坐的人是我,这北冥国的统治者也是我,先前我不愿与你争执,更不计较你的自作主张,只是因为敬重您为长辈。可如果您触碰了我的底线,那结果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敷衍过去了……” “底线?你的底线就是那个女人?” 慕离薄唇轻抿,刀削一般的面颊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越发俊逸,他漫吸了口气,又缓声道, “宫中那些无用的女人,姑母最好尽快送出去,从此以后,希望您再不要干涉我的私事。如若不然,这江山我便不要了,您自己接着吧……”说完,他打了个手势,长廊外的侍卫顿时向他们几人走来。 北宫叶灵面色变幻不定,可偏偏没了反驳的言语,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手腕高明一些罢了,并不会看出自己当年的心思,但却没想到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这种感觉实在让她有些心惊。 她知道慕离无心做这个皇帝,但她也知道只要他离了这个皇位,绝对会有很大一部分势力随他而去,任凭自己是北宫家的人,拥有独立的军队与部分支撑的力量,也仍难以在这片江山上立足。 正在她思前想后,不仅对先前的做法愧疚,同时又对这个温润男子有些畏惧的时候,却听他又说, “至于雁儿,不管她生母的身份地位如何,她都是我的亲妹妹,希望姑母不要对她另眼相待。” 雁儿咬了咬唇,目光复杂地看向慕离,暗叹了口气。 几个侍卫上前将软椅抬了起来,沿着长廊缓缓走了出去,雁儿睨了眼北宫叶灵,略微颔首,随后也跟着慕离出了霜梅园。 漫天飞雪中,只有北宫叶灵一人独立风中,扑簌簌的雪花打在她的身上,身心皆是一片寒冷,她望着一队人远去的背影,眸色变化不定。她怪自己先前目光太短浅了,只考虑到当时的利益,并未想到其他,如不是这样,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长叹,夹杂着无数情感的声音就这样消散在风雪之中。 第426章旧疾复发 收费章节(12点) 第426章旧疾复发 月罂刚回到殿宇不久,就听见丫鬟禀报,说是雁儿请她过去小聚片刻。她本没什么心情,可毕竟与雁儿的关系不错,人家一番好意,她总不能驳人家的面子。于是吩咐丫鬟取来厚实的软袍,坐着软轿一路到了雁儿所住的殿宇。 刚一进外殿,融融的暖意顿时袭来,惹得她不得不笑道, “你不是一向说不怕冷吗?怎么房里这么热?”说完笑吟吟地走进了内室,却忽然感觉到屋子里的温度又正常了,顿时又有些疑问。 雁儿迎了出来,示意丫鬟倒茶,见月罂脱下披风之后便拉着她坐到暖炉边,苦笑了笑答道, “我哥常过来坐坐,他近两年身子越发不好了,受不得寒,所以我就命人将外殿的暖炉烧得旺旺的,生怕他冻着。” 月罂心脏猛地一跳,隐约的感到有些疼,不过面色并没有太多表示,只是点了点头便岔开了话题, “这么晚了喊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雁儿神秘地一笑,拿着一旁的木棍在炭火盆中拨了两下,随后从里面扒拉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用帕子垫着取了出来,递给她说道, “我看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就烤了几个土瓜。来尝尝,这东西只有我们北冥国才有,甜着呢” 月罂心头一暖,道了声谢之后接过,轻轻吹了吹上面覆着的灰,一点点拨开了土瓜的皮。趁热咬了一小口,果然香甜无比,暖呼呼的东西一入肚,竟忽然感觉有些饿了。 雁儿也取了一个出来,两人边吃边聊,将今日的事讲了个完全。月罂从她这里才知道,原来那霜梅园是慕离亲生母亲所住的地方,当年北冥王后宫只有她一人,专门找人修建了那座园林一般的殿宇,两人的恩爱之情自然溢于言表。自从慕离重新掌管北冥国,这座园林就被封了起来,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入。 月罂又得知今天那个贤妃和她的丫鬟果然按照宫规处置了,重打四十板子,随后直接赶出了皇宫,并没给她留面子。月罂听到这消息还是十足地震惊了一下,没想到他竟变得这么心狠,不过是擅闯了那座殿宇罢了…… 雁儿看出了她的疑惑,默了片刻才出声解释道, “他恼的应该是那两人对你出言不逊……” “呃?” 雁儿摇了摇头,对月罂实在有些无奈,知道她一直这样,只要跟自己有关的事就有些犯傻,于是又解释道, “先前也有新来的丫鬟误闯进去,可只是被扣了半年奉银,又被罚去打扫一年园子,并没有重罚。那女人今天骂你骂得那么难听,传到我哥耳朵里,还能留着他才怪呢你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可恶,简直在后宫称王称霸了,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教训,真是太便宜她了”提起那个被休了的贤妃,雁儿声音就陡然提高,显然已经厌恶那女人多时。 月罂垂眸摆弄着手中的土瓜,心里有些沉重,听雁儿又解释道, “你别误会,我哥并不喜欢那女人,都是姑母擅自做主,想着笼络群臣才将那些女人收入了后宫。” 月罂笑了笑,她又有什么资格误会呢,两人已经分开两年了,虽没有正式说过什么分手,可确确实实是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是否娶妻纳妾都不需要经过她的允许。不过她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北宫叶灵所为,此时听雁儿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石头倒是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雁儿见她眸光闪烁,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就知道她心里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轻叹了口气又说, “他当年离开实属无奈,那时只是知道你是仇人之女,所以才……你难道不能原谅他么?” 月罂摇了摇头,轻声道, “得知真相之后,我就不再怪他,所以谈不上原谅一说。” “那你们为何还要这么僵着?” “不这样又能如何?是让我放弃所有人嫁给他,还是让他放弃一国君主之位屈尊回到金竹园?”月罂抬眼看着雁儿,目光中满是挣扎,可仍是坦荡荡地又说, “可能你会对我这番举动有些不屑,但我确确实实是在意那几个夫君的,他们为了我出生入死,我待他们也是真情实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因为一个放弃其他的,怪只怪我们命运如此……”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这些,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此时回想,她心里早就储了这几个男人,只是一直被道德观压制着,觉得只能将一颗心交付给一个男人,所以才将那些在意与喜欢压在心底。但也是由于这些才会导致事情一步步变成这样,越来越难以控制。 这些年来,他们付出的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说不感动不动摇完全是骗人的。她失去了心爱的男人,也直接或间接地伤害过他们,从现在开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伤害任何一个将真心交付给自己的人,旁人怎么看她不管,只要他们生活得幸福美满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雁儿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月罂提出的这些疑问她也想过,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确实很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明早还要早起,今晚就不打扰了,我先回了。”月罂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将茶盅放在一旁起身告辞。 雁儿点了点头,吩咐丫鬟将她送回去,免得再走错了。 月罂离开这座宫殿之后,漫步回走,回想起两人说过的话,忍不住连声叹气。她刚想踏上轿子,忽见殿外匆匆走过一队人,中间簇拥着一个青顶小轿,这些人神色紧张,显然十分焦急。 她本没太在意,但却看见有个丫鬟直接跑到殿门处,向出来送月罂的一个大丫鬟急声说道, “平姐姐,赶紧着禀报雁公主,陛下旧疾又犯了” 她说的声音很急,却也很低,如不是月罂离这两人很近根本听不见。她扶住轿帘的手顿时僵住,蓦地回头看去,见那小丫鬟急得额头满是汗珠儿,小脸煞白。 大丫鬟听完脸色也是一变,顾不得向月罂行礼就匆匆跑进去回禀,一时间气氛陡然变得焦急。月罂看着小丫鬟紧跟着那队人离去,一颗心早就跟了过去,刚刚说得理直气壮,什么再无关系如何如何,此时听到他情势严重,哪还能坐得住,于是吩咐抬轿的人跟上前面那队人,一路到了慕离所住的殿宇。 下了轿子她直接跟着丫鬟到了殿外,看着走进走出的下人们,顿时停住了脚。正殿外的雕花大门敞开,方便人们出出入入,外殿中间的太师椅上坐着北宫叶灵,她显然也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面沉似水,脸上紧绷着。 下面站着几个容貌清丽,身材娇美的女子,看穿着打扮都是不俗,想必就是他那几位妃子了。月罂站着殿外的台阶下,进来也不是,离开又有些担心,一时间没了主意。 北宫叶灵也瞧见了她,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慕离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记忆犹新,只得耐着性子吩咐人将她请进来。 月罂进来略微颔首,还没等开口询问,就收到十几束嫉妒的目光,抬眼看去,那些女人又各自垂了眼,不敢再看她。今日霜梅园发生的事她们都有所耳闻,如何也不敢再像贤妃一样惹恼了这个身份复杂的女人,只得将不满之情压在心底。 月罂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觉得此时站在这里实在有些尴尬,她既想知道里面的情况,又不知能不能进去,正在犹豫间,忽听北宫叶灵沉声说道, “他这旧疾已经发作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厉害……” “什么旧疾?” 北宫叶灵冷笑地扫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内室垂帘,没好气地答道, “他先前与你朝夕相处,你竟不知道这些,此时还来问我?” 一句话堵得她顿时没了言语,回想起先前的种种往事,隐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只是对这种猜测并不敢肯定。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重,她站在内室门口不住地向里面张望,却见门口处摆放着一个玉石屏风,样式与离园中的一样,不免又是一阵黯然。 过了许久,内室才走出一位御医,看了眼月罂之后略微颔首,随后走到北宫叶灵面前回禀了里面的情况。说这次旧疾复发是因为刚刚在外面受了寒,又心火太盛所致,这时候刚服下药物,已经睡下,要看明早的情况才能继续用药。 外殿中的人齐齐松了口气,那些女子闻言都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也不知是激动的眼泪还是做作的假象。北宫叶灵似乎看惯了她们这般哭啼啼的模样,并未理会,又询问了几句之后才起身离开。 她临走时偏头看向月罂,语气不悦地问道, “你不走?” 月罂脸上有些发烫,对方这是明摆着赶自己走呢……她郁闷地蹙了蹙眉,又回眸看了眼内室的垂帘,便跟着她们一行人走了出去。 第427章情敌现身 收费章节(12点) 第427章情敌现身 北宫叶灵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完全没等她。月罂也自然不愿与她同行,索性放慢了脚步,走了几步之后又回眸看去,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进去看看他。正犹豫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公主请留步。” 月罂回眸看去,说话之人正是潼儿,两年前他身高与自己相差不多,可此时却足足高了一大截。身材变得更为颀长,眉眼也长开了,俊眉凤目,唇红齿白,生生一个清秀儒雅的少年。 几乎是下意识地,月罂睨了婉儿一眼,见对方脸色很不自然,正低垂着眼眸看着脚尖,忍不住叹了口气。 “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潼儿依旧如往日一般彬彬有礼,说话不卑不亢,与他那个主子倒是学了个神似。 月罂点了点头,跟着他到了偏殿之中,婉儿知道他们应该有重要的事说,便守在了外面,只是心情乱糟糟的一团,望着灰白的天空发呆。 两人刚一进入殿中,潼儿立即开口问道, “不知公主这次来北冥国是做什么的?” 月罂一怔,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只得轻声回道, “签署停战协议。” “还有呢?” 月罂迟疑了片刻,还有什么?虽说她当时知道要来北冥国时有些抵触,可从心里说还是想来见见他的,无论如何掩饰,思念却无法被掩埋,总是在不经意中显露出来。 潼儿见她闷闷不语,眉梢微挑,已然没了先前那般恭敬劲儿,说话也是句句紧逼, “既然没有其他,就请公主明日签署完协议直接离开吧,别再折磨我家主子” 月罂愣愣地看着他,显然对他这突然的转变有些诧异,然听懂了他说的这番话后又不免心头沉重,根本无力反驳。 潼儿见她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心里更气,不知不觉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他本想着说完这些就离开,可一旦开头就停不下来了,索性将心里的不满说了个痛快, “我家公子自从回国之后一直持续不断地写信给你,可你是否回过一封?还是说你根本没有看过?听闻你出了事,他简直像疯了一样,回国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五十万大军到达南月国边境,想着为你报仇如不是发觉那尸体有假,他早就崩溃了,岂能安然地活到今天?那段时间,他为了你几乎是一夜白了头发,可你活过来之后可向他报过一声平安?这两年他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终于有些眉目的时候又得知你被抓到了幻幽宫,他怕手下办事不利,拖着病痛的身子带兵前去救你,可你又做了什么?你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回去继续做你的公主回来之后,他腰骨再次受损,一躺就是几个月,直到现在还不能好好坐着,只能整日躺在榻上今进了宫,他听到贤妃有意刁难你,又亲自前去为你解围,这才旧疾复发” 潼儿越说眼圈越红,可却强忍着泪不想掉下来,他声音有些颤抖,真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狠心?他这几年一直跟随着慕离,所有事他都看在眼里,感同身受,看到对方被病痛缠身却不开口埋怨她一句,又处处替她着想,他简直比任何人都愤怒 “你可知他这病是如何来的?就是当年将你从山谷中救出被石块砸的他本应该卧床休息,可得知你还活着,竟然派出所有探子在各国打听你的消息,一旦有什么相似的人,他都亲自前去,生怕你身处险境受了惊吓,不肯随那些人回来,所以说要亲自将你接回,这一年来,他为了你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跑了多少次你知道吗?” 月罂嘴唇发抖,脑海中嗡嗡作响,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完全乱了分寸。 她如何知道这些…… 殿门忽然打开,声音极大,婉儿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将潼儿推开,使了十足的力道,边哭边骂道, “你这混蛋,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她?你可知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那时她怀着身孕,又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几个月一直沉默寡言,连生孩子的时候都险些难产而死若不是慕公子当日绝情离去,她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如今到了北冥国,那些个狐媚子女人就来主动找茬,你竟然将这些事都推到她身上,你还是不是人?”婉儿越说越气,最后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月罂眼泪打转,最后沿着面颊滑落下来,却仍紧咬着唇不发一言。她拉过连连喘息的婉儿,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发觉对方同她一样,都抑制不住地颤抖。 潼儿刚刚被推得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又看着婉儿这般咆哮落泪的模样,心中倍感痛苦。若说他刚刚对月罂还咄咄逼人,可此时却完全没了还嘴的能力,只是目光悲痛地看着她,心脏一阵阵紧缩。 婉儿从见到他起就觉得心里难受,如今发泄完之后又觉得心情变得更糟,骂了句“混蛋”之后转身跑了出去。 潼儿迟疑了一下,也顾不得再和月罂争执什么,也跟着追了出去。 月罂静静地站在偏殿之中,潼儿刚刚那番话一直在脑海中打转,化为一个个想象的画面,让她心疼得难以呼吸。最终,她长叹了口气,实在不清楚两人的命运为何这般坎坷。她扶着门框,看着主殿里浅淡的灯光,静默了许久。 第二日清晨,几国元首齐聚在会客厅中,共同签署了停战协议。慕离自然没有前来,而是派雁儿做北冥国的代表。 结束之后,各国使臣都准备离去,唯独月罂有些迟疑。她问过雁儿,慕离今早就醒了,可仍是无法起身,所以才让她来签署协议。 听到这个消息,月罂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想去看看,又犹豫不定,最后还是雁儿实在看不过,将她直接扯到了慕离所在的寝宫。 而月罂心里自然是想去的,只是性子如此,有些拉不下脸面,如今被雁儿执意带了去,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两人刚走到寝殿外,就见门外守着两个小丫鬟,她们见到这两人急匆匆地前来,不但没揭开棉质的帘子,反而犹豫地拦住了她们,轻声道, “公主……” 雁儿眉梢微挑,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不让开?” “这个……陛下正在午睡……”她们说话吞吞吐吐,一看就是在说谎。 雁儿横了她们一眼,岂能被她们这种小把戏骗到?提声又问了一遍, “当真?” 小丫鬟自然知道她的厉害,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不得不小声回禀, “是……是柔妃在里面。” “该死的狐狸精”雁儿显然有些懊恼,将小丫鬟拨开,直接闯了进去,丝毫不顾及其他。 小丫鬟本想拦着,可收到她警告的眼风之后,又立即退了回来,暗自吐了吐舌头。这情形发生过几次,都是这雁公主以胜利告终,估计这次那柔妃又会没好果子吃了…… 月罂听到“柔妃”二字,心里又是一堵,刚送走了个贤妃,这会子又蹦出个柔妃,温柔娴静的妃子么,扯淡她跟着雁儿一路走了进去,此时倒有些理直气壮了,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心理…… 安静的寝殿中燃着药香炉,幽幽的药香中又夹杂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恬淡竹香,熟悉的感觉顿时扑面而来,让她仿佛置身于离园一般,心中酸楚。 雁儿毫无顾忌地撩开内室的帘子,显然一直是这般出入自由,而月罂到了内室门外却有些迟疑了,她停住了脚步,本打算等雁儿通报一声之后再进去,可无奈人家已经揭开了帘子,屋中的情形顿时呈现在眼前。 与离园一模一样的摆设让她极其熟悉,紫檀木的软榻上铺着厚厚的棉质垫子,上面正躺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脚榻边半跪着一个女子,雪色的长裙静静地垂在脚边,如一只在湖中休憩的天鹅,女子鬓角上别着一支清丽的玉兰花,模样娇柔娴静,实在可称得上柔妃这一称号。 月罂只看了她一眼便觉得心口憋闷,她本以为这宫中的妃子都如那贤妃一样嚣张跋扈,讨厌劲儿十足,可没想到眼前这个与想象中极其不同。容貌俊俏自不必说,这股子恬静温柔的感觉就让人心生怜惜,她一个女人看着都觉得不错,何况血气方刚的男儿?一时间,酸涩的感觉顿时涌了出来,她从心底就将这女人划进了情敌的行列。 柔妃手捧着一盅米粥,拿着银质小勺轻轻舀着,看起来正打算喂他喝粥,听闻脚步声响起即刻转头看去,对上她们二人即刻一愣,随后略微颔首算作行礼。 慕离仰靠在软榻上正翻着一卷闲书,面容淡淡,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少了些昨日看到的犀利。他似乎听出了雁儿的脚步声,眼睛仍不离书卷,轻声慢语地说道, “总是不通报就急匆匆闯进来,也不知避避嫌。” 他声音柔和无波,所说的内容是在责怪她,可语气中却听不出半点责备。 第428章征服腹黑男 收费章节(12点) 第428章征服腹黑男 “有什么好避的”雁儿语气不善,并没有把他视为一国之君,反而仍如先前那般随意。她扯过月罂的衣袖大咧咧地走了进来,直接坐到了桌旁。 慕离低柔地一笑,眉眼舒展,圆润的指尖捻过书页,视线刚落到上面,忽然觉得一同进来两个身影,不由自主地偏头看去,却是一愣。 月罂闷闷地垂着眼眸,也懒得看他,真有些后悔进来了,这算什么事吧……她本想挣开雁儿的手,无奈对方死死地攥着她,还一个劲儿地给她递眼色。 “不知祥月公主来了,有失远迎,还望公主见谅。”一句疏远客气的问候顿时让月罂抬起眼眸,错愕地将他看着,有些发懵。 这算什么?昨天明明说过那样的话,今日竟又这般疏远客气,耍人呢么?她郁闷地望着榻上面不改色的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颜色相当讨喜。 跪在脚榻一 金竹密语第97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在脚榻一侧的柔妃略微垂着头,唇角却不经意地勾了起来,又捧起小盅,将一勺米粥送到慕离嘴边,柔声说道, “陛下,这是臣妾特意为您做的桂花粥,您尝尝可喜欢?” 慕离垂眸看了看她,眸子纯黑一片,望不到尽头,他略微张嘴,对方便满心欢喜地将一勺粥送到他口中,继而又舀了一勺,轻轻吹着热气。 这幅郎情妾意的模样让月罂看得心头火起,她没想过这辈子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竟然主动闯了人家的房,看着这副讨厌的画面她挣开了雁儿的手,直接向外殿走去,连话都懒得多说,早知道他会这样,她如何也不会怀着一丝期待来探望他 “公主匆匆而来,为何又匆匆离去?”那男人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调侃,他目光含笑地看着她僵直的背影,继而又说, “公主这么做是不是太失礼了?好歹也要打个招呼,坐下来闲聊几句。” 聊你个头啊月罂简直想骂人了,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可面对此情此景,饶是性子再淡定的人也会抓狂 她蓦地转身,正对上那双黑润深邃的眸子,眸光湛湛,闪动着温和的光泽,只是这感觉让她脊背一点点发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如果北冥王觉得失礼,那本公主向你道歉好了,告辞”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又要离去,却听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是嘴上说说也太随意了,公主这可是擅闯人家的寝宫,岂能一两句道歉的话就能过去?” “那你要怎么样?我再退回去装作没进来过?”月罂再也忍不住,终于吼了一声,让屋中的三人顿时愣了一下。 慕离闷声一笑,觉得戏做得也差不多了,他还真不敢惹恼了她,这小女人若发起飙来也实在让人头疼。他看了眼雁儿与柔妃,缓声说道, “你们先出去,我有事与祥月公主谈谈。” 雁儿自是愿意尽快离开,向月罂眨了眨眼之后就站起身要出去。可柔妃却心有不甘,端着粥碗目光凄楚地将慕离看着,又劝道, “陛下先把这碗粥喝了吧?” 慕离淡淡地睨着她,对方在这种目光下渐渐退缩,最终垂下眼眸,静静地起身退了出去。她刚走到雁儿身旁,忽听对方一声轻哼,语气十分鄙夷地说道, “柔妃还是换上那艳丽的衣裳吧,最初进宫的时候不是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么?怎么近来整日穿这些半死不活的衣裳,宫里又没死人,弄这么素做什么?” 榻上传来一声轻咳,然声音里似乎憋着笑,慕离手握着拳放在唇边,眼睛略微弯了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柔妃脸涨得通红,捧着小盅扭扭捏捏地走了出去,一不小心鬓角的兰花还掉了下去,她正想着捡起,却被雁儿一脚踩扁了,随后故作惊讶地说道, “哎哟,好好的一支花竟被我踩坏了,喏,给你重新戴上。”雁儿将那支踩扁了的兰花捡了起来,根本没征求对方的同意就插在柔妃的头顶,完全是站立着的,就好像一个土堆上长着一支模样奇怪的花,花瓣还向下耷拉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柔妃气得一跺脚,匆匆地跑了出去,显然这脸是丢大了。雁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跟着揭开帘子也走了出去,笑声一点点在院中消散。 月罂忍俊不禁,没想到堂堂雁将军竟会做这种幼稚的事,也不知她平日里是如何带兵打仗的。然笑意刚浮上唇角,顿时觉得有一道柔和的目光直盯着自己,她立即收敛了笑容,郁闷地干咳了一声。 “还不过来?”慕离笑睨着她不自然的脸,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与熟悉。 月罂也不上前,而是坐在桌旁,斜斜地望着这个心眼颇多的男人,挑眉道, “你玩够了?”她此时才发觉,原来他刚刚故意演出郎情妾意的模样激怒自己,想想还真是讨厌 “没有。”对方坦荡荡地回答了一句,让她更为抓狂,忍不住又吼了一句, “那就接着玩” 慕离笑吟吟地揉了揉耳朵,低声道, “你再大声点,整个皇宫都听到你我在这里偷情了” “偷、偷情?谁跟你偷情了?”这男人简直太过可恶,起初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人一走立即露出邪恶的本质,他真应该去练习练习变脸,说不定还能获得个国际大奖 慕离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眸光极近狡黠,然其中的喜悦又是掩饰不住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月罂的性子,所以才总能将她掌控在手中, “你主动闯了我的房,这事让人看见听见自然会多想,何况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叫得这么大声,这就更不好解释了……” 他越说,月罂脸色越黑,她从来没觉得这张俊美得赛过天人的脸竟然这么欠扁她真想把这张人模狗样的面具摘下来,让大家都瞧瞧这人骨子里究竟是个多么阴险狡诈的坏人 慕离眼中含笑,气定神闲地说完这些,故作摇头叹息状,似乎对刚刚说的这番话十足的为难,然下一刻,他立即收敛了笑容,因为月罂噌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慕离轻咬着唇,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忽然有些无措。按她往常的性子,完全会被自己气得抓狂,无论如何也不会夺门而出,他这还是第一次摸不清她的脾气了…… 先不说慕离这边如何担心忐忑,月罂大步冲出殿宇之后,连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她并不想就这么逃走,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因为这情形让她有些不理解了。她没想到两人之间还能向以往一样对话,更没想到他对自己还如先前一般,难道,他并不怪自己么…… 守在门边的小丫鬟看见月罂冲了出来,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随后又小声询问, “公主有何吩咐?” 月罂正想说没事,一个念头忽然跳了出来,看样子屋里那腹黑男是不会轻易说实话了,即便自己再进去,也仍是面对他的调侃,想到这在小丫鬟耳边轻声吩咐了一句。小丫鬟一愣,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个,不过仍是点了头,迅速跑开了。 月罂哼哼地笑着,笑容阴险而又邪气,事到如今,她可不想像以前一样再受他摆布了。 等她再返回内室的时候,慕离这才暗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做得过了,把她气走了,还思索着如何将她找回来呢,见她回来便笑问道, “怎么又回来了?” 月罂略微抬着下巴,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笑容也相当欠扁,她大步流星地走到榻边,将手里的东西重重墩在一旁的矮几上,直接说了一个字,简单明了: “喝” 慕离视线落在矮几上,发现竟是个酒坛子,笑容顿时僵在了唇角,不可置信地问道, “这是……酒么?” “废话,难道还是水?”月罂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又搬过一个矮凳,自顾自地撕去酒封,直接递到他眼前。 慕离还是头一次被她噎住,诧异地看了看酒坛,不明白突然之间她为什么不气了,只得犹豫地接了过来,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要喝酒?” “酒后吐真言,我懒得听你说那些糊弄人的鬼话痛快点喝了,喝完再同我说话” 慕离气势顿时锐减,犹犹豫豫地看了看酒坛,又瞄了眼月罂,轻咬着唇不肯喝, “这坛子酒下去,说不定连半个字都说不了,我就睡过去了……” “那我就踹醒你” 她这么一说,慕离头上顿时落下几道黑线,干咳了一声之后小声说道, “好暴力……” “知道暴力就好,那就给我说实话”月罂完全一副大姐大的模样,就差翘个二郎腿,点根烟了。她算是明白了,对付这种腹黑男,耍心机绝对是找死;装懦弱只能被黑得更惨;唯一的法子就是把话讲开了,行就行,不行就蛮不讲理,管你高兴不高兴,我自己高兴就行 他视线在酒坛与她两者之间转了几次,随后将酒坛墩在一旁,终于服了软, “不闹了,我们正常说说话,可好?” 月罂轻哼了一声,不过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这种征服腹黑男的快感果然是前所未有的,简直太爽了 第429章此生已满足 收费章节(12点) 第429章此生已满足 (二更~~前面还有一章,不要漏订了哦~~) ———————————— 殿外飞扬着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殿中却暖意袭人,将两颗心烘烤得极其舒服。月罂坐在榻边,听他讲述了近两年来的事,感触颇深。她先前就听潼儿说了这些,然他讲得更为细致,似乎每一件事她都像亲身经历一般。 到了最后,气氛渐渐变得平和起来,彼此的呼吸声也渐渐清晰,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她没事就喜欢到离园找他,有时候他会与她说话,讲一些各国的奇闻趣事;有时候他在忙,她就一个人趴在榻上看书,气氛就像现在这样融洽。 不知不觉间,月罂心头拢着的那点纠结渐渐褪去,本以为两年不见,两人定是生疏了,说不定连原本那点感情都被时间抹去,可没想到此时相见,竟又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大致将彼此分开后的事都讲了一遍之后,慕离浅声叹息,眸光微敛,他垂眸牵起了她的手,声音极其轻柔和缓, “这样的头发,你不觉得很难看么……” 月罂视线落在他半散开的银白发丝上,心中阵阵绞痛。他这人习惯把什么事情都压在心里,表面上总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最苦的,就是他。月罂卷起他的一缕白发,在指尖绕了几圈,强装无所谓地说道, “这样多好,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你。” 谁知慕离听完不但没高兴,反而有些闷闷地问道, “难道原来就看不见我?” 月罂满头黑线,这语气竟听出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听他这么一抱怨,她忽然想起来先前的事,于是酸溜溜地答道, “哪用得着我看你估计你一咳嗽,这后宫之中就如同响了声警钟,那些狐狸精们巴不得都赶过来,到时候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你呢” 慕离笑笑然地将她看着,直看得她有些心虚,偏头咳了一声又说, “我可不是嫉妒,只是觉得她们配不上你罢了。” “为何?” 月罂眼珠转了转,有板有眼地答道, “男女之间都讲究互补的,你城府这么深,心机这么重,人又坏又阴险,那些女人和你一样,都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你们不适合。” “那谁适合呢?”慕离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唇角的笑意更深。 “自然是我了我这么单纯善良,心眼儿又好,正好与你互补了”她大言不惭地说完这些,也觉得这番说辞太没皮没脸了,不由得嘿嘿一笑,挠了挠脸。 慕离被她逗得低声一笑,胸口处的郁结终于全部散去,这两年来从未觉得这么舒坦过。 “喂你笑什么?难道不对吗?” 然她越问,对方笑得越灿烂,他胸膛微微起伏,笑声极其欢愉。月罂被他笑得脸涨得通红,懊恼地捂住他的嘴,低骂道, “你这无情的家伙,竟背着我弄那么多幺蛾子女人看你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慕离咬住她的手指,又被她躲了过去,见她小脸紧绷着,倒让他想起了几年前的种种过往,不由得会心一笑。听完她说的这些,故作伤心地抱怨, “有些人选妃,有些人听完就巴巴地赶去;可我即便昭告天下连娶十二人,有些人也是坐得住的,竟不闻不问……也不知是谁更无情……” 月罂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后就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忽然咬紧了下唇。他指的自然是花寻当年宣布选妃时,她不顾一切前去阻拦的事,可如今听完,心里十足的郁闷与悲凉。 慕离淡淡地将她看着,将她每一个表情都看在眼里,心头不免黯然。他故意提起往事,不过是想让她正视此时的状况,而不是强装无所谓地活下去。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深深地刻进心中,就没必要再掩埋起来。喜欢便是喜欢,在意便是在意,怀念便是怀念,没什么需要刻意忘记的的…… 月罂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暗叹了口气,对于每一个人,她都无比愧疚,若不是先前的固执,也不会一步步走到现在。但失去了便是失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回,她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待每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 想到这,她略微抬眼,转了话题问道, “你在吃醋?” “没有……”慕离倒是没想过她直接问了这句,下意识的回答完之后又觉得不对劲。他确实吃醋了,同时还带着十足的嫉妒,只是她若不提起,他也许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月罂轻哼了两声,手撑着他脸侧软榻,略微俯低了身子,阴险地问道, “那些女人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理?” 慕离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在指尖绕来绕去,不答反问道, “你觉得呢?” “炖了喂狗”她说的自然是气话,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打算,谁知对方听完嘴角抽动,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灼灼的目光,笑说道, “……好狠,怪不得都说最毒妇人心……” “你想死吗?”若不是看在他腰上有伤,她早就想扔他一个枕头了,不过现在只能向他瞪瞪眼,其他的都不敢做。 “过些日子把她们遣送了就好,没什么麻烦的。” “不是用来笼络群臣的么?哪儿那么容易?” “让臣子心甘情愿地归顺你,并不需要依靠这种愚拙的手段。” 慕离淡淡而语,手指拂过她细滑的面颊,流连不去。这两年来,他简直是度日如年,往常总见到她时并不会觉得怎样,可分开的这些日子才觉得没有她实在太过无趣,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整个抽离了一般,只剩下碌碌无为地活着。如今再次拥有她,整颗心都被她占得满满的,从未有过这般踏实的感觉。 月罂并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听他说完偏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何笼络臣子这个问题她并不感兴趣,只要他能将那些女人鼓捣走,她便安心了。否则离开北冥国,她必定要时常惦记着他这里的情况,一想起他身边常常被莺莺燕燕包围,心里就十足的憋闷。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她心里就敞亮了许多,索性撑着下巴斜睨着他的眼,邪邪地问道, “今后我应该叫你什么呢?慕离?北宫铭?还是陛下?” 慕离依旧没有抬眼,反而专注于手中那缕头发,漫不经心地答了三个字, “叫夫君。” “做梦哎哟……”月罂刚撑起身子,可头发一痛,她慌忙捂住,却发现两人的头发被他系了个同心结。 慕离顺势将她扯了过来,好脾气地打趣道, “这回你就跑不了了。” “谁说我要跑了?”月罂半趴在榻上,样子实在别扭,索性脱下软靴侧躺在榻上。 他们先前总是共同睡一张床榻,彼此之间很是熟悉,谁知过了两年,两人依旧如往日一般自然。 月罂看着他线条温和的侧脸,呼吸间满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恬淡竹香,瞬间就变得安静下来。好怀念这种感觉啊,自从他前次离开,她想念了无数次,最后只能将回忆中的这种感觉深埋进心底。如今枕着他的肩膀,看着同心结连起来的发丝,黑白相间,看起来却极其协调,似乎将两颗心也联系起来一样,整个人都被这种平静的感觉占得满满的。 “你这伤是不是很严重?”她默了半晌,终于问起了这个一直让她纠结的问题。 “还好。” “每次都这么说,从来不告诉我真正的情况”月罂含嗔带怒地瞪了他一眼,对方却笑笑然地将她搂住,捏了捏她的胳膊说道, “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罢了。” 月罂顺从地躺在他的肩上,缓缓地叹了口气又问, “那治得好么?” “嗯,有个把月也就能起身了。” 月罂点了点头,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喃喃低语道, “我听说你连娶了十二名重臣之女,便猜到了是为了要稳定朝中的势力,所以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地来找你,何况当时你决意离开,我又觉得念儿是你的,所以才堵着气不来见你。后来得知你与那个女人之间的仇恨,才知道你当初离开的缘由,所以更不能……” 还未等她说完,慕离忽然偏头覆上了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堵住。对方眼眸漆黑绚烂,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让她大脑瞬间空白,只是怔怔地将他看着。 “不必解释,都过去了……”他离了她的唇,柔声回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心疼。当初的离开实属不得已,他虽未在她身旁,可她起初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回禀,此时回想都觉得后悔。即便与那个女人有仇有恨又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何苦要那么绝情的离开…… 月罂轻咬着唇,鼻息间满是熟悉的味道,一颗心即刻软成了绵、化成了水,她没想到这次来会与他冰释前嫌,也没想到两人又会这么自然地聊天,更没想到他心里还有自己,两个人还有未来。 如此看来,此生已满足…… 第430章有名有份有凭证 收费章节(12点) 第430章有名有份有凭证 (三更~~) —————————— 整个下午就在轻声呢喃中度过,两人共同躺在一张榻上,枕着同一个软枕,盖着同一张锦被,这场景简直是她来之前从未奢想过的,可如今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直到丫鬟端进来晚饭,月罂才离了软榻,亲手侍候他喝了些粥,又把煎好的药喂他服下,自己才简单吃了些。她本打算回自己的殿宇休息,可他偏偏拉着她的手,如何也不放她回去,倒是极少这般粘着她。月罂只得让丫鬟知会那面一声,生怕其他人等不到她着急。 这一夜,他也不知说了多少话,似乎将先前那些压在心底的温情软语全吐露了出来,听得她面颊绯红,实在没想到这么个风霜高洁的男子也会说这些甜言蜜语。两人低低的交谈,偶尔还会肆无忌惮地笑着,饶是外面风雪连天,屋中依旧温暖如春,融情暖意。 第二日清晨,月罂还未睁眼,便闻到那股溶进心底的恬淡竹香,她唇角上扬,在他肩窝里轻蹭了蹭,觉得心中所有的郁结全部因他而消散。 “还装睡?”头顶响起温和的询问声,声音中难掩宠溺与喜爱。 “我又没睁眼,你怎么知道我装睡?”月罂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仍是抱着他窄窄的腰赖着不肯起身。 “你笑得一脸邪恶,睫毛抖个不停,还说不是装睡?难道你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梦不成?”他笑着掐了掐她的腰,她痒得顿时笑出了声,这才不情愿地睁开眼,视线中正是那双情意浓浓的纯黑眼眸。 月罂在他唇角轻碰了碰,又被对方揽过来好一阵回吻。直到两人喘息着退开,她才咬着唇小声问道,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吧?” “嗯。”他声音糍糯温软,如沉静的湖水,撩拨起少女心底轻盈的琴弦。 月罂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脖子,若不是担心他的身子,她早就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了。 慕离温和浅笑,手指捋顺着她的发丝,眸子里极近温柔,听她兴奋地又说, “那我今后就可以常来北冥国看你了” “为什么你要常来呢?难道我就不能随你回去?” 月罂顿时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光闪烁不定,她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又问, “可是,你是一国之君,你若走了北冥国怎么办?” 慕离眼眸微黯,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划过,随后卷起了她的一缕墨发,柔声答道, “一国江山,怎抵得过你一缕发?” 月罂喉咙一哽,眼眶顿时又有些酸涩,握住他的手也不知该说什么。此情此景,任何话语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慕离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展开贴在自己的胸口,回以她温柔一笑,霎那间,窗外的白雪似乎都被这温暖的笑容所染,折射出晶莹耀眼的光芒。 正在这时,殿门轻轻一响,小丫鬟走到内室门外,说是北宫叶灵来了。 屋中的二人顿时收敛起心思,月罂吩咐丫鬟送来温水,又亲自为他擦了脸,换了身干净的里衣以及外袍,随后才自行梳洗,等她到了外殿时,北宫叶灵那张脸简直像开染坊的了,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直到看见她时才完全黑了,语气不悦地问道, “你昨晚一直在这儿?” 月罂点了点头,目光中无喜无怒,她昨晚已经听慕离说了有关这个姑母的事,虽然对她当年救下他们兄弟俩很感激,但也知道她对他们二人百般阻挠,不仅检查他给自己的书信,还亲手送上那么多女人,那点感激之情又被这些举动抹去。 北宫叶灵对她并没有半点好感,见她点了头,语气更是犀利,唇角也挂上一抹讥诮, “公主可别忘了,北冥国可不是女国,尤其是在这宫中,女子自然也该有些矜持,岂能无名无份地就和男人过夜?” 她说的丝毫不给对方留脸面,月罂脸上顿时多了些不悦之色,问道, “无名无份?他从五岁时便成了我的夫侍,当时也是立有凭证的,您可要看看?” 北宫叶灵被她堵得瞬间没了言语,有凭证?她怎么不知道这个? 其实月罂也不清楚这些,还是昨晚慕离将当年写过的一份凭证交给了她,有点类似卖身契的性质,不过要比那个自由一些,上面只是记录了两人的关系,各自都按了手印,也有王夫当年的印章。 月罂将那页字据抖开,摆在了北宫叶灵的面前,轻描淡写地又说, “不管他身份如何,始终是我的夫侍,既然如此,我们在一间屋子过夜也是自然。”她说到这顿时有些得瑟,没想到竟有这些东西,实在省了力了。否则就这么个老巫婆,他们两个要想重新在一起肯定会极难。 北宫叶灵脸色阴沉,把那份字据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见那纸张边缘有些泛黄,的确是许多年前的了,又看了看两个小小的指印,一股火顿时冲到了头顶。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也没通报,直接闯进了内室,看着榻上斜倚着的男子,郁闷地问道, “你当年为何要签下那种东西?你可知凭你现在的身份去做人家的夫侍,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吗?” 月罂也跟着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着北宫叶灵气急败坏的模样,忽然有些幸灾乐祸。她走到慕离身旁,将一个软枕垫在了他的脑后,想着能让他舒服一些。 慕离顺势拉过她的手把玩着,眉目呈现出好看的弧度,温柔和善,他并不理会北宫叶灵的质问,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 “当年我在慕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姑母怕是并不清楚。若不是王夫后来将我带回园子,想必我早就被那阴险的母子俩害死了。不仅如此,王夫还将医术传给了我,如此大恩大德,签下那种字据又如何呢?” 北宫叶灵被他顶得顿时没了言语,气恼地瞪着两人,见他们这恩恩爱爱的模样更是火大, “你就没想过你的父皇母后?他们岂会允许你放弃一国江山,去做人家卑微的夫侍?你再想想整个南月国百姓,如果他们得知自己的君主成了他国公主的夫侍,又会怎么想?” 慕离略微垂下眼眸,似乎也开始考虑她说的话,看得月罂心里发紧。的确如此,除了南月国的男子会心甘情愿当人家夫侍,整个星河大陆都找不到第二个国家,何况他身为君主,的确是件极伤面子的事。 不料慕离只是想了片刻便抬起头来,目光平淡地看着北宫叶灵,语气和缓地说道, “姑母,铭儿前半生为父母而活、为北冥国而活、为北冥百姓而活,可后半生,真的很想为自己活着了……” 北宫叶灵身子一晃,险些为这句话摔倒,她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眼神坚定的男人,最终咬了咬牙,转身离去。这句话不住地回荡在耳畔,让她陡然想起了几十年前,皇兄与父皇之间的一段对话: “父皇,儿子今生只想要太子妃一个妻子” “你是皇帝,还要为北冥国绵延子孙,岂能将心思全花费在一个女人身上” “儿子一定会为北冥国筹谋一生,也定会为北冥百姓竭尽心力,更会在父皇母亲膝下尽孝,只是这辈子只想要她一个女人。儿子今生的命运已定,只有这一点,很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北宫叶灵穿梭在风雪之中,回想起往事,心头无比沉重。当年她正站在父皇身边,本想劝上两句,可看着他被皇兄这番言论气得颤抖,也不敢再说什么。那时皇兄即将继位,整个北冥国也开始为他选妃,可他却因为这些话惹恼了父皇,被关了禁闭。不料他性子执拗,竟然绝食对抗,最终父皇看不过,只得依了他。 铭儿与皇兄简直是一样的性子,外面看似温和可亲,可实际上却执拗得厉害。他认准的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今日他说了这番话,让她更加无力。 北宫叶灵在风雪中渐渐停下了脚步,望着虚无的空气叹了口气,皇兄,你若在世,会同意他的决定吗…… 暖融融的房间里,月罂目光纠结地将他看着,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他的那句话让她的心很疼,总觉得他这一生过得太过压抑悲凉。为父母报仇自是理所当然,可人生中最美的年华都被阴谋算计占满,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这一切都是她无法想象的。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慕离笑笑然地向她伸出了手,心里踏实了许多。 月罂走到榻边坐下,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就不需要再问什么,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就好。 慕离向她勾了勾手指,眉眼弯弯,眸中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只得俯低了身子,谁知对方从枕下摸出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她随意挽起的发髻上。 月罂疑惑地摸了摸,待摸清了那东西的样式,顿时惊喜地低呼了一声, “是雪玉簪” 她兴奋地跳了起来,直接跑到铜镜前仔细照了照,果然是先前认为丢了的簪子,此时看着它失而复得,乐得简直合不拢嘴了。 第431章斩桃花 收费章节(12点) 第431章斩桃花 “只是一枚簪子你就高兴成这样?”身后的男子温声调侃,他虽不能起身,却能想象出她此时眉开眼笑的模样。 月罂笑嘻嘻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简直弯成了月牙儿, “你不知道,我找了这簪子许久,竟然在你这儿” 婉儿告诉她,当时将这簪子带进了宫,可赏月殿起火之后,她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到了幻幽宫,可簪子却不见了。 月罂为此懊恼了许久,只当两人最后一丝联系也断了,今日再次见到这枚簪子,两人又冰释前嫌,心里别提多美了。正在她喜滋滋照镜子的时候,忽听身后又传来他的温声软语, “那我再送你一样礼物可好?” 月罂眼睛一亮,又飞快地跳回榻边,只当他又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摊开他的两只手找来找去,可却空无一物,只得问道, “还有什么?” 慕离抿唇轻笑,看向内室珠帘处轻声唤道, “进来吧。” 珠帘轻响,外面走进来一个黑衣男子,黑色的短打衣裳衬得他身材更显颀长,墨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将五官的轮廓显得更加深邃。来人气质冰冷,眼角眉梢带着点点杀气,只是看到月罂时眸光一晃,随即单膝跪倒,沉声道, “参见公主。” 月罂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惊得倒退了两步,跌坐在软榻上,眼泪顿时落了下来。面前的男人依旧如往日一般削瘦干练,只是那张俊朗的面颊带着几分尘世的沧桑。 泪蒙了眼,她慌忙擦了又擦,生怕那人忽然消失在面前,直到确信来人果然是他,月罂才飞快地跑了过去,紧紧地攥住了对方的肩膀,低唤道, “无情,真的是你吗?” 这男人正是她当年的贴身侍卫,后又转为暗卫的无情,当日赏月殿起火时,无情为了让她逃走,一人抵挡着数名幻幽宫的高手,命悬一线。 月罂还记得她当时看见无情倒在了血泊之中,汩汩的鲜血一直向外冒着,只当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能活下来。 无情看着她流泪的模样也是动容,唇角紧抿,将那种重逢的喜悦压在了心底,轻声答道, “属下当时人事不省,还好被慕公子所救,跟着他来到北冥国调养,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真好……”月罂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她一直因为无情与婉儿心怀歉疚,总觉得是她连累了这两人丧命,如今看着他们都逃过了劫难,她比任何时候都感谢上苍。 失而复得的感动是寻常时候不能理解的,她简直有些飘飘然了,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以前的她还总抱怨命运太不公平、对自己太残忍了,如今只想收回这些抱怨,毕竟这些人都还活着,都没事…… 月罂向他问长问短,相信他如果昏迷时有记忆,连那段时间的事都要被问出来了。不过无情脾气倒是好,回答得也是详细。直到榻上传来一声轻咳,他才即刻明白了慕离的意思,忙向两人告退。 月罂得知他平安无事就好,也没多留他,让他尽快回去休息。谁知对方刚一走,榻上的男子忽然酸溜溜地说道, “团聚的场面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温馨呐……” 月罂眉梢轻挑,转头向他看去,见人家正翻开一卷闲书,连眼皮都懒得抬。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榻边,忽然俯低头亲了他一下,邪笑道, “你又在吃醋?” “我哪有……”他后半句话还未说完,月罂又堵住了他的唇,眸子里晶晶亮亮,如同绚丽的宝石般晶莹。 慕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吻闹得一愣,随后心底柔柔地化开一片,阖上眼睛感受着她柔软香甜的唇舌。直到她略微退开,他才轻舔着唇哼了一声, “刚冷落了我半晌,这会又用这个补偿么?早知道就不让他出来见你了” 月罂不理他这番酸溜溜的嘲讽,而是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左看右看,直看得他有些发晕,她才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是谁?” 慕离眉梢轻抬,不答反问道, “你说呢?” 她正儿八经地端详了他半天,最后摇头叹息道,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夫君,原来认错人了。” 慕离不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又在搞什么把戏,索性半仰着头将她看着,看她如何解释。 “你不知道,我那个夫君可是温柔大度的,岂会因为这点小事吃醋计较?看来你的确不是他,对不住认错人了,抱歉”说完她佯装要走,却被对方一拉手腕直接跌到榻上,被他抱了个实在。 随后,幽幽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让她十足打了个冷战, “连自家男人都不记得了,着实该打了”他伸手在她肋间捏了两下,痒得她顿时一跳,可无奈被他箍得紧紧的,又怕伤到了他,只能左躲右闪,如同一只跳出水面的鱼儿,扭来扭去的笑声连连。 两人笑闹了一阵,月罂苦苦求饶,对方才放了她,轻咬着她的肩窝小声呢喃道, “不许再与他眉来眼去,知道么?” “我何时与他……哎哟你别咬我你们怎么总是盯着他,人家还不见得心里有没有我呢啊,别咬” 她越说,对方越咬她,直到在她细腻白皙的肌肤上种下一个个小草莓,他心满意足地将她放开,纯黑的眸子中燃起点点温度,低声哼道, “你不知道自从他来到这儿,这皇宫里的丫鬟有多少被他勾去了魂儿。就凭他那长相身段以及功夫,有几个女人能无动于衷?你敢说你一点心思都没动?” 说起别的月罂倒是能嬉笑打岔过去,可这个问题她绝对是心知肚明的,忙麻溜举起手,做发誓状, “我保证我对他一点心思都没有” 慕离斜睨着她的眼,显然有些不信,狭长的眸子中流光微转,似灵动的泉, “没有就好从今以后,园子里不许再招进来任何一个男人,记住了么?” 月罂连连点头,即便他不说她也没这个兴趣,眼下这几个每天都变着法子折腾她,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何况再加上其他人?另外,她之所以会接受他们几个,无非是一同经历了风风雨雨,一同跨越了无数挫折,一路扶持而过,彼此相依为命,相信生命中再也找不到这种男人了,而她也不想再主动招惹了。 月罂见他脸色转好,忍不住又问了先前的问题, “你何时学得这般小气?以前可从不会吃这些飞醋的” 谁知对方轻哼了一声,给她的答案顿时让她翻了个白眼, “任何男人对待情敌都是这般小气的,只是以前不善表达罢了。” 月罂嘴角微抽,勉强接受了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言辞,心想着好不容易有个善解人意的男人,原来骨子里也是这般小气,看来这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不过她这预感倒是极准的,她未来的生活果然是鸡飞狗跳、盆碗乱飞的,不过这都是后话…… 这两日月罂一直留在他的寝宫中照顾他,从吃饭喝茶到洗漱沐浴,无一不亲力亲为,简直和几年前的生活发生了完全颠倒。不过她倒是乐于做这些事的,每天侍候他细致入微、乐此不疲,在整个皇宫中也传为了佳话。 婉儿得知无情还活着时,也是激动得落了泪,而相似的是,潼儿也是黑了脸,明里暗里地冷嘲热讽,最终两人也是吵吵闹闹,月罂看了忍俊不禁。心想着这主仆二人言行举止倒是神似,连这小心眼吃醋的模样都一般不二,委实难得了。 慕离这几日将朝中之事都推给了雁儿与北宫叶灵,只说自己要去静养一阵子,毕竟北冥国气候寒冷,实在不宜养病。雁儿自是满心欢喜,她算是最希望两人和好的,如今听说慕离会随月罂回园子住上一阵子,早早地就为他准备了路上带着的行装。 月罂打趣她说好像在嫁女儿,怎么这般高兴,谁知雁儿的回答却让她嘴角一抽,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知道,牵红线是要走好运的,据说撮合成一对男女,就会延寿十年”雁儿两根食指交叉,十分郑重地答道。 “那你牵成几对了?” “一对,就是你们俩不过还有待考证……” 月罂有些无语,无奈地又打趣她说, “这后宫妃子那么多,你把她们牵给你哥,岂不是能多活好些年了?” 雁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你这张嘴当真要封起来了,总是说这些惹人的话,这些年我算是白帮你看着他了” 月罂扑哧一笑,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肩膀,笑嘻嘻地又说, “我不说了还不行?倒是真感谢你当了这么多年护花使者呢” “那是自然那些个狐狸精我见一个赶一个,岂能让她们得逞?”雁儿说得一脸得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问, “你猜我哥送我一个什么绰号?” 月罂摇了摇头,却见对方神秘地一笑,随后做了个挥 金竹密语第98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的手势,动作潇洒,似乎能看到她往日在战场上的英姿。雁儿十分骄傲地扬了扬下巴,答道, “斩桃花” “哈哈” 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从偏殿传来,沿着落满雪花的枝桠一点点飘荡,暖了冬日的艳阳。笑声曲曲折折地传到主殿,直落进软榻上的男子耳畔,如一道温和的阳光暖了他的整颗心。 慕离不自觉地唇角上扬,看着偏殿的方向,脸上的笑意比窗外的阳光更加明媚耀眼,温暖人心。 第432章前世之谜 收费章节(12点) 第432章前世之谜 (二更~~) —————————— 由于慕离伤势未好,马车不能太过颠簸,回去的速度自然慢上了许多。等他们一行人回到金竹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十天。 门外早有人候着,见车队缓缓而来,顿时喜笑颜开,有人麻溜地进去禀告,不一会儿就有两个身影匆匆走了出来。 马车停下之后,月罂首先跳了下来,吩咐小厮们抬来软椅。众人在这面忙活着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将她抱住,清朗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悦, “我只当你是乐而忘返了呢,竟还知道回来” 月罂眼睛一亮,飞快地转身搂住了来人的脖颈,笑嘻嘻地答道, “有你在家呢,怎么能不回来?” 这甜言蜜语十足的好用,惹得童昕轻哼了一声,也不顾周围有多少人看着,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将她拥入怀中,轻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呢喃道, “想你了……” 月罂耳垂发烫,忙躲着他的呼吸,可越躲对方越紧跟着她,直到看见慕离被人架了出来,他们俩才停止了追逐。 奚墨也缓步走了出来,他恢复记忆后又变成了往日的性子,只是清冷的双眸中偶尔也会多些暖意。他看着月罂两人一见面就打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被众人抬出来的男子,第一句话并不是问候,而是刻薄的询问, “你还没死呢?” 慕离眉梢微挑,云淡风轻地笑道,嘴上却毫不留情地回击, “你还活着,我如何能先死呢?” 两人淡然的目光相对,表面上虽极近刻薄,可其中又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 “什么死啊活啊的,听着这么晦气”童昕大咧咧地走到软椅边,笑呵呵地捶了慕离一拳,不过没用什么力道,邪笑着又说, “我可不希望你死了,不过你要是再能躺个一年半载嘛……”他向奚墨挤了挤眼睛,对方也有些忍俊不禁,偏头咳了一声。 慕离翻出两枚金针,在指尖随意把玩着,漫不经心地含笑道, “你想不想替我躺上一年半载?” 童昕嘴角微抽,忙跳开两步,生怕中了招,脸上表情十分不自然,最终干笑道,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月罂在他们几人身边听着这番对话,顿时觉得有些头大,她实在有些不明白,几年前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奇怪 不过这怪异的局面终是被团聚的热情所冲散,众人欢欢喜喜地簇拥着他们进了园子,直接到了离园。 许久没有回到这里,慕离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不免黯然。北冥国的宫殿与这里再像也终不是家,唯独这里才让他有了踏实安定的感觉…… “月儿,我提前为你熬好了白玉雪梨汤,你去瞧瞧好了没?”奚墨刚随着他们几人进来就对月罂说道。 月罂一听雪梨汤,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一直怀念着奚墨的厨艺,对这雪梨汤更是极度热衷。听他这么吩咐立即点头答应,飞快地跑了出去。 奚墨将其他丫鬟小厮支了出去,此时屋中只剩下他们三人,慕离不解地看向他,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要故意支开她?”月罂猜不到这些,他却不会被奚墨所骗,园子里丫鬟一大堆,何必让她亲自去厨房查看? 奚墨轻抿了唇,看了眼神态镇定的童昕,最终轻声回道, “我想和你说件事,有关我们的前世……” 月罂乐呵呵的跑出了离园,迎面正碰上指挥小厮们搬东西的潼儿,对方见她忙询问有什么吩咐。月罂刚想说要去厨房瞧瞧汤好了没,然话刚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她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奚墨向来不指使自己做这做那,怎么今日竟吩咐自己做事了?她摆了摆手示意潼儿接着去忙,转身又轻手蹑脚地溜回了离园。 她只当这几个人背着自己研究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呢,便尽量放轻了脚步,悄悄躲在了窗沿下。谁知只是一次恶作剧般的偷听,竟让她得知了一个让她极度震惊的故事,她顿时僵在了原地,心跳险些停止。 讲述这个故事的若不是那清冷男子,她如何也不会信这种荒谬的故事,然奚墨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清楚,对方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月罂安静地听着房中低沉的讲述,记忆深处那些零散的碎片似乎开始慢慢粘合,组成了一幅幅极其熟悉的画面。 她本是天帝的小女儿,由于年纪还小,并没有位列仙班,整日在天界到处闲逛。她偶然间遇见了花寻,因彼此都不似那些神仙一般无趣,两人倒是很投脾气。一来二去,他们便产生了感情,但花寻当时只是个散仙,天帝自然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两人无奈只能悄悄到了天界的一角竹林中生活,当时的焰神倾慕于月罂许久,知道这事便追了过去。他仗着自己的法力,在与花寻打斗的同时烧毁了整片林子,而其中就有四根稀有的金竹。 仙界中的青竹只是比凡尘能活得久些罢了,可金竹却不同。每一根金竹中都有一个生灵,千万年之后会修炼成仙。那场大战之后,月罂看着那片烧毁的竹林心疼不已,又找到了完全被烧坏的那四根金竹,更是懊悔。她心疼那几个小生灵,知道它们眼看着就可以成仙了,可偏偏受自己连累,最终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于是,她才瞒着所有人向掌管生死之神求来可以让它们起死回生的法术。她将自己的魂魄注入它们体内,这才让这几根金竹又活了过来。 谁知花寻体内的控火能力在那次争斗之后全部激发了出来,不仅杀了焰神,还取代了他成为天界中新的焰神。月罂本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谁知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月容对前任焰神早已倾心,得知花寻将他杀了,顿时痛不欲生地伺机报复。就在她将特殊的冰锥刺向花寻胸膛的时候,月罂忽然挡在了他的前面。 花寻震惊之后才发现,冰锥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月罂的胸口,他怒不可遏地将露在外面的半截冰锥折断,反手刺进了月容的咽喉。 冰锥是仙界之宝,一旦进入身体,那种极阴的力量就可以瞬间除掉她体内的仙力,将她的仙魂震碎。月罂本就失去了几脉魂魄,当时更是招架不住冰锥之力,不久之后便仙魂碎裂,命悬一线。 天帝震怒,看着一双女儿竟然自相残杀,简直丢尽了脸面。他气得想要将她们丢下仙界自生自灭,然架不住两个母亲苦苦哀求,最后命人守着她们的仙体,却将她们的几脉碎魂投入了轮回之中。 天地间补魂之物唯有一件,便是血珠子,这东西本是仙界之物,却不经意地流落到人间。天帝有言,她们各自轮回时若碰巧得到了血珠子,便可补全自己的魂魄,否则就永远忍受轮回之苦,不可再重返天界。 这规定听起来还有一丝希望,可熟知生死轮回的人都知道,天帝是不打算让她们回来了。先不说血珠子是否能找到,就凭她们转世之后没有记忆这一点来说,即便碰到血珠子也不知是自己需要的。 仙界看起来清傲孤高,可实际上却比人世间更加弱肉强食,毫无人情可言。何况天帝子女众多,她们又都是女儿,他不在意这两人的生死也并不稀奇。不过两人的母亲却是不然,她们几次下凡寻找血珠子,可一次次都是无功而返,天帝发现之后还斥责了她们两个,将她们二人软禁在天宫,不得再私自下凡。 就这样过去了许久,那四根金竹竟然以最短的时间修炼成仙,由于他们体内都有月罂的仙魂护着,所以一直到幻出人形时都安然无恙。四人一直与她有着感应,成仙之后私自下凡,既寻找她在凡尘中的躯体与碎魂,同时又寻找着血珠子。直到在一次轮回中,他们发现了她,却也见到了其他要夺取血珠子的人,那一次两面势力展开了殊死较量,他们一动手就发现对方也是仙界中人。 那场战斗持续了几日几夜,他们几个不想拖延太长时间,只得设计偷来了血珠子。他们将血珠子与几脉碎魂一同带回天界,还未等去补全月罂的魂魄,却碰见了月容的母亲。他们敌不过对方的法力,被她除了仙力,钉在噬魂柱上。 那女人不知道血珠子在哪儿,审问了许久也没得出答案。当时的雨舟为了保护其他几个人,不得已说出了血珠子的下落,说是会带那女人下凡去取。谁知那血珠子早已被他们安置妥当,那时只是共同演了一场戏,将那女人骗下凡尘,其余三人却自毁仙体,魂落八方。 奚墨说到这时略微停顿,看了眼榻上的男子,见他脸色有些苍白,连同嘴唇都有些颤抖,显然是很难接受这么离奇的事,只得继续说道, “我得了水寒的血之后才得知前世今生的许多事,他当时将一粒假的血珠子送给了那女人,不料对方却发现了端倪。他告诉那女人,血珠子早已被他们毁了,与其让月罂魂飞魄散,不如让她们姐妹一同魂散蛮荒……” 第433章他还活着 收费章节(12点) 第433章他还活着 (三更~~) ———————— 慕离静默了许久,任凭他心有七窍,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过了片刻他才又问, “那后来呢?难道她真的魂飞魄散了?” 奚墨摇了摇头,又将后来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他经高人指点得知了储存血珠子的方法,冒险让那人收集了四人碎裂的魂魄,与血珠子一起重新投入轮回之中。等那女人重返天界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仙体被毁,仙魂丢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轮回之道有许多条,她不知道那几脉魂被投入了哪里,只得一点点寻找,直到二十几年前在这世间得知了血珠子的踪迹,才留在了这里。” “那女人难道是……”慕离惊诧地看向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奚墨点了点头,与童昕对视了一眼后沉声答道, “槐南王。” 这就可以解释了,她为何对人世间的种种权势、地位、钱财、恩怨都毫不在意,原来她来到凡尘唯一的目的便是寻到血珠子,救下她在天界的女儿。而她身为幻幽宫宫主,不惜用那些孩子的血液提炼血珠子,也就更好地说明了她并不知道那些碎魂究竟在何处。 “那血珠子究竟在什么地方?”慕离忍不住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他听完这些很快便捋顺了事情的脉络,知道他们当年碎魂轮回无非是要护住血珠子,毕竟当时四人都被那个女人控制,若继续将血珠子留在身上,必会被她查出,所以才赌了那一次,将那救人之物再次带回凡尘。 “你还记得儿时取出的那几滴血吗?就是与她的血相融而成的那个珠子。”奚墨话音刚落,殿门从外面打开,月罂面容紧绷地走了进来,替他答道, “在这”她从脖子上取下那个被细丝网缠绕住的红色珠子,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三人顿时一惊,没想到这些事被她听到了本来他们是打算瞒着她进行下一步计划的,如今被她听了去,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了。 奚墨更觉得诧异,接过那珠子仔细瞧了瞧,确实与自己那颗一模一样,目光顿时有些古怪。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月罂,随后又看向一脸茫然的慕离,轻咳了一声问道, “你们……还没有圆房?” 一句话让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月罂尴尬地推了他一下,随后走到桌边坐下,对这问题实在难以开口。 慕离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不过又一想他并不会无聊到随意问这种问题,勉强压下尴尬又问, “跟这珠子有什么关系吗?” “血珠子的碎片就存在这里,一旦两人融合,这血液便会完全融入她体内,这珠子也就消失不见了。那些碎片在她体内就会重新组成一粒珠子,只需按照秘术取出就好。”奚墨垂眸看了看那粒珠子,又将她交给月罂,有意无意地又说了句, “我的那粒就消失了……” 童昕看似无心地也补充了一句,然言语里却带了些惹人懊恼的语气, “我的也没了” 慕离脸色由白转黑,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说起来当真郁闷。他睫毛轻颤了颤,看向月罂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怨恼,能不怨么,他最先俘获了她的心,可到现在两人才将将和好,竟然让他们几个捷足先登,想想实在是火大。 月罂面颊更红,嗔怪地瞪了一眼奚墨,心想着这种事你倒是说得坦坦荡荡,她接过那粒珠子之后重新带在脖子上,然又想起了什么,随后从脖子上摸索出一个玉质小球,让几人看着, “不知道那珠子会不会跑到这里面去了,起初这小球是透明的,现在已经有些红了,还有红色的液体在里面滚动” 众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隐约地有了什么预感,奚墨连忙接过那小球,问道, “这是哪儿来的?” “还是花寻当年送我的,说是从他师傅那里求来的,好像能控制体内的血液。后来每次朔日我都不再用你们的血液,想必就是这小球起了作用。” 奚墨晃动那个小球,见里面果然有血液在缓缓滚动,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难道那些珠子全落入这小球之中了?” 众人都产生了这种猜测,只是对这神奇的珠子依旧半知半解,还不敢确定。月罂将那个珠子重新戴在了身上,又说, “花寻的师傅我也见过,就在不远处的望南山,不如我们明日去问问如何?” 奚墨点了点头,记忆中并没有对这枚小球有什么记忆,想必水寒当时只知道这血珠子藏在何处,却不知道该如何将它取出,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去问问那个人,说不定他真会知道些什么。 他又看了眼月罂,目光中有些挣扎,有些话不知道该讲不讲,本打算瞒着她的,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件事了。 月罂看出了他的异常,疑惑地问道, “对了,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些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听起来复杂一些,瞒着她又不能如何。 奚墨犹犹豫豫地看向童昕,对方也微微蹙眉,不知该怎么将那件事说出来。而慕离同样不明白他们想说什么,只是与她一同将这两人看着。 “你们一路赶回来,想必也是饿了,我这就让人将饭菜端进来。”童昕大咧咧地揽过月罂,本想拉着她一同出去,然她本就发现了端倪,更不可能随他出去, “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什么不说?” 她见奚墨薄唇紧抿,显然那件事十分重要,又回眸看向童昕,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答道。童昕深吸了口气,实在受不住她这种询问的目光,只得轻声答道, “花寻……应该还活着……” 月罂顿时呆若木鸡,不可置信地听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几乎石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还活着?还活着??她明明看到那辆灵车,明明跟着去了花霰国皇陵,不过确实没见到他本人,他竟然……还活着? 奚墨见她情绪不稳,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连忙解释道, “不一定还活着,只是躯体并未安葬,被保存在一个地方,说是只要补全魂魄,便可重新活过来。” 月罂忽然看向他,险些为这个消息疯狂,她迅速扑到奚墨身前,紧紧地攥着他的前襟,声音颤抖,急声道, “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我要去看他快带我去” “那地方离园子很远,在北冥国边境,何况就算我们现在去也没有任何法子可以让他活下来……” “我不管我要去你快带我去”她简直快疯了,得知了他的消息哪能还坐得住? “月儿,你冷静些。”慕离忍不住出声提醒,这消息也让他无比震惊,直到听奚墨说花寻被保存在北冥国边境的一个地方,他忽然想到了会是哪里。的确,那个地方若保存失去生命的躯体,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月罂微微喘息,胸口仿佛被压着什么东西一样难以透过气来,然这声提醒却瞬间让她清醒了许多。是啊,要冷静,这么盲目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她回忆起奚墨刚说的那番话,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声又问, “这么说要为他补全魂魄就可以活过来了?那怎么做呢?啊对了,血珠子要用血珠子是不是?我们明天就启程去望南山,不行,现在,去找他师傅问问那珠子的来历,嗯……那人一定知道这些,他们怎么说也是师徒,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花寻出事我们收拾东西,现在就走……”她越说声音越急,越说声音越大,然四周却一片静寂,直到她察觉出这几人的异样,才忽然停住,疑惑地看向沉默不语的几个人,小声问道, “你们……怎么了?” 即便是最后得知真相的慕离,此时也听出了些许端倪。他这才知道奚墨两人为何要瞒着她这件事,相信即便自己事先知道,也不会告诉她, “血珠子天地间只有一颗,你用来救他,那你自己呢……”慕离缓缓说完,心里竟有些无力。这辈子无论遇到什么险情,他都能一一化解,无论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凭借着心机与智慧他都能解除,可此时此刻,他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补魂,这件事听起来多么玄妙?这尘世间的人有几个会相信魂魄可以补全这件事?除了传言中的血珠子,他不知道还有哪种医术秘术可以做到…… 月罂怔怔地看着他们三人,目光满是不解,她小声地问向几个人,声音说不出的脆弱无力, “自然是要救他,难道你们不想救他么……” “你想想水寒……”奚墨眉间黯然,忍不住轻声提醒,他知道这种选择实属无奈,也让他们有些无可奈何,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布这个局。他早就知道这次轮回中我们每个人各自的劫数,所以选择一点点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到了最后,所有责任全是他一人承担,最终却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难道你要看着他千年来所做的一切都化为泡影么……如果你在天界的仙体不能活过来,他会不会死不瞑目……” 第434章喜从天降 收费章节(12点) 第434章喜从天降 月罂肩膀垮下,顿时沉默了下去,她竟没想过这点,的确,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水寒所做的一切都无法让她忘记。他临死前的那副画面又在脑海深处慢慢浮现,让她胸口憋闷得厉害。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中的几个人皆是沉默不语,气氛一度变得紧绷。 最终,童昕勾了她的肩膀,佯装无所谓地说道, “走,出去透透气,现在大家脑袋都乱得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月罂也没拒绝,任由他揽着出了屋子,两人在院中找了个藤椅坐下,心却没了往日那般闲适。 他们刚出去,屋中的两个人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眸色复杂。 “你何苦让她做出这种选择?”慕离静静地垂眸,语气淡淡的,但言语里的嗔怪却是能听出来的。 奚墨抿唇不语,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两杯茶,一杯递到慕离手中,自己则是随意地靠在窗前,透过半敞的雕花木窗向院中看去,见那两人在竹间藤椅上安静地坐着,又收回了视线,淡声道, “她的仙体如果魂魄不能回归,就只剩下这一世可活,难道你要看着这种事发生么?” 慕离垂眸不答,他明白了奚墨的意思,等这世结束之后,她曾经注入他们体内的魂魄都会自动归还,连同血珠子一起回归她的仙体;而如果她放弃了这些,千年来的努力便会化为泡影,过了这一世,他们几个都会魂落八方。 “而且,槐南王到现在也没露面,不知道她是察觉了这些有意等待时机,还是已经重返天界,我们若不及时作出决定,就怕以前的事情会重演……”奚墨适时地说起了眼下最紧迫的事,的确如他所说,槐南王一心放在血珠子上,怎会轻易返回天界? “那个将我们魂魄投入轮回中的仙人是谁?” “是花寻在天界的师傅。” 慕离点了点头,如此便能猜到那人的目的了。他略微想了想之后才又说道, “明日一早动身,去望南山寻找那个送珠子的高僧,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月罂便起了身,她心中有事,整晚都没有睡好,数着羊数到了清晨,刚见到天边露出一抹白,便匆匆起身洗漱。 她整理好衣裳走出了内室,发现奚墨与童昕两人早就坐在外间喝茶,显然已经来了许久。 三人简单地吃了些早饭,便一同离开了园子,共乘一辆马车直奔望南山。 月罂先前来过一次,知道这座山离园子很近,从山顶就能看到那片竹林。马车不到半日就到了望南山山脚,他们徒步而上,到达山顶时恰好日上三竿。 月罂上前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小僧人,询问了几人的来意之后摇头说道, “师傅离开已经一年多了,一直没有消息。” 他这一句话将三个人心头的那点希望全部浇熄,又询问了几句也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只能失望地下了山。 回到园中,几人又一同回到离园,将今日的事完完全全地告诉给慕离,想知道他对接下来的事有什么主意。 月罂闷闷地坐在软榻上,把玩着脖子上戴着的那个玉质小球,忽听榻上男子说了一个字, “等。” 她诧异地看向慕离,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要等?” 慕离听完他们今日的所见所闻,快速地分析了一番,最终为他们解了疑惑, “你们说那了然高僧已经离开一年之久了对么?” 三人先后点了头, “是那小僧人亲口说的。” “你们算一算时间,他离开的时候恰好时赏月殿起火的那段日子,不是太过巧合了么?而且水寒的记忆中还有一件事你们似乎漏掉了,就是当日焰神复活,后来阻止他的就是一位仙长,应该是他在天界的师傅才对。” 他说完这些话,几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的确忽略了这件事,当初那个阻止花寻继续破坏皇城的人也许就是将四人碎魂投入轮回的那个仙长,如果是这样,那个仙人就是花寻在天界的师傅。而那个了然高僧,会不会就是那仙长下凡寄宿的躯体…… 慕离见他们几人像是已经明了,又继续说道, “与其盲目寻找,不如安静地等着。若我猜得准确,那仙长绝不会放任尘世的这个烂摊子不管。”他说完又思索了一阵,随后吩咐童昕, “这段时间园子里要加强防守,另外在金竹镇各处安插人手,若槐南王真察觉到血珠子的下落,必会接近园子查探,到时候我们不能太过被动。” 童昕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部署。奚墨又惦记着念儿,也跟着他离开了离园,此时安静的屋子中只剩下他们两个,彼此相视叹息,却是无言。 月罂握住他的手,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声音轻得似一片羽毛, “如果真能得到血珠子,我用它……” 慕离抬手捂住了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止住,看着她迷茫的目光,淡然一笑道, “那是你的选择,不必讲给我听。” 即便他阻拦又能如何,先不论他们这一世共同成长,彼此扶持,单凭那人是她前世今生最爱的男人,自己就无法阻拦。一种选择是永世的生命,另一种选择是一世的情缘,相信她绝对会选择后者…… 月罂紧咬着唇,纯黑的眼眸中浮出一层雾气,她握住他的手,喉咙哽塞,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 日子如流水一般度过,一转眼又过了近一个月。派出寻找了然高僧的探子一拨又一拨,可都没有任何消息,连风玄都发了榜文,在各城镇寻找那位高僧,也没有找到。 几个人只得采取了最初的措施——等。 这种没有任何结果的等待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月罂除了见到念儿时能真心地笑上一阵,其余时候都是唉声叹气。她本想着去安放花寻的地方看看,可这几个人一致反对,说是槐南王也许正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毕竟当时水寒安置花寻时,都是瞒着槐南王的,那地方算是个极其隐蔽的地点。 一个月以后,慕离已经能起身了,腰上的伤也恢复了一些。于是,两人又将面对一件极其尴尬的事。 每每两人独处的时候总会有些不自在。按理说两人如果不知道这些事,彼此肌肤相亲倒也是正常,可此时就有些尴尬。何况他们也不太确信事成之后血珠子会以何种形式出现,会不会中途出什么岔子,所以两人这一个月来也一直没有同床共枕。 直到有一天,一件喜事从天而降,暂时缓解了园中沉闷的气氛。 这日清晨,几人一同在离园吃早饭,丫鬟刚摆上一盘清蒸鲈鱼,还未等众人动筷子,月罂顿时一阵干呕,匆忙跑进了洗漱间。 三个男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眼睛一亮,齐齐放下筷子跟了进去。 “月儿,你是不是……”奚墨迟疑了一下,还没等问出,童昕立即抢了话, “是不是有喜了?” 月罂吐了一阵,可根本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只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难受。这感觉她是有过的,只是并没往这里想过,毕竟这段时间事情繁杂,食欲不振也是正常。如今听他们这一问,便摆了摆手答道, “应该不是,我这些天没怎么吃东西,今日忽然闻到那鱼味儿有些恶心罢了。” 慕离浸湿了一块软巾,为她擦了擦脸,轻声说道, “不管有没有,都先诊个脉再说。” 月罂随他们走回桌旁,手腕置于桌面上,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眼下情势紧迫,如果当真有了孩子,会不会许多计划都发生改变。 慕离手指搭在她脉搏上,不过片刻,眼皮顿时一跳,望向她的目光也夹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确实有了……” 一颗提着的心顿时落回了原位,月罂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喜色,虽说这孩子来得不合时宜,可确实让她十足的欢喜。她体内的毒素虽然全部清除,可终是被冰寒毒伤了多年,很不容易受孕,所以这么久以来,她每次与他们同房之后从不服用任何药物,但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如今得知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小生命,这种喜悦自然是难以形容的。 童昕比她更为紧张,急切地问道, “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 童昕眼睛闪闪发亮,看了眼奚墨,见对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忙蹲在月罂腿边,眼巴巴地询问, “这是谁的孩子?” 月罂脸颊发烫,从幻幽宫回来到去北冥国这段日子,她只与童昕一人有过男女之事,孩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但他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才这般忐忑地询问。 月罂轻咬着唇,垂眸看着一脸紧张的男人,小声说道, “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还来问我?” 童昕立即瞪大了眼,随后大声笑了起来,兴奋地将她打横抱起,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月罂吓得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没好气地冲着他低喊道, “快放我下来” 第435章鸳鸯浴? 收费章节(12点) 第435章鸳鸯浴? (二更~~) —————————— “小心些,切莫伤了孩子”奚墨见他喜得有些忘了形,急声阻止道。 童昕听完立即停了下来,脸上仍绽放着大大的笑容,他俯低头在她脸颊上啃咬了几下,高兴得忘乎所以,挑眉笑道, “我竟然要当爹了”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忙将月罂小心翼翼地放在凳子上,随后耳朵贴紧她的小腹,紧张兮兮地问道, “我为什么听不到声音?” 屋中三人见他这呆呆的举动顿时无奈地摇头,月罂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红着脸小声道, “这才两个月,哪能听到声音?还不快起来,丢死人了” 童昕大咧咧地哈哈一笑,并不觉得是如何丢脸的事,相反的,一颗心简直像被浸泡在蜜汁里一样,近日来的所有压抑与低沉全被这个喜讯冲淡了。他视线从她的小腹处依依不舍地移开,最终落在她的泛红的面颊上,飞快地探身亲了一下,晶晶亮亮的眸子中满是喜色,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想那些烦心事,一切都交给我们就好。你要做的只是每天按时吃饭,吃完就在园子里散步,累了就回来休息,晚上早早睡觉,记得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要求,听得月罂嘴一撇,有些不悦, “按你这么说,等我生下孩子的时候不成猪了?” “那又怎样,只要一大一小都健健康康的就好”童昕不以为然地驳回了她的不满,向她瞪了瞪眼,以示警告。 月罂郁闷地皱了皱鼻子,忽听奚墨又补充了一句, “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切莫跑跳,你是怀过孩子的,应该知道这些。” 月罂连连点头,手掌下意识地捂在小腹上,眸子里闪动着温柔的光芒。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所有人的情绪都因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变得舒缓,整个园子的气氛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慕离时常到花月轩为她诊脉,时刻留意着她的饮食起居,生怕她怀着孩子时出什么岔子。先前他就是在这时离她远去,此时也有一些弥补的意思。有时天晚了,他就直接留在这里过夜,陪她说说话。 这一晚,两人吃过晚饭之后,念儿领着奶娘的手跑了进来,见到月罂直接扑到了她的腿上,吓得奶娘连忙扶住了她。 月罂笑着说了声无妨,便拉过念儿的手坐在床榻上,笑问道, “念儿今日怎么得空来看望娘亲啊?”自从这次回了园子,除了每次她去念儿住的院落看他,倒是极少见他来找自己。 念儿眉眼弯弯,不笑都带着三分喜庆,他搂着月罂的脖子蹭来蹭去,稚声稚气地说道, “爹爹说,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宝宝,让念儿不要来缠着娘亲。”说完他又摸了摸月罂的肚子,歪着头仔细看了看,疑惑地又问, “娘亲,这里真的有个小宝宝吗?为什么念儿看不到呀” 慕离刚吩咐丫鬟们将饭菜撤下去,听闻念儿这声询问,忍不住笑着走了过来,摸着他的头答道, “要再过几个月才能见到呢,现在是看不到的。” 念儿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像是听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说道, “那我就过几个月再来看”说完抱着月罂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眉开眼笑地又提醒道, “娘亲到时候可别忘了告诉念儿呀” 月罂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十足的稀罕,揉着他的头笑答道, “嗯嗯,保证第一个告诉你”这孩子从小就机灵得很,学什么都一点就透,也常像个小大人一般说话,看来少不了奚墨平日的教导。 月罂与他玩了一阵子,见他后来开始打呵欠了,便吩咐奶娘将他带回去休息。她见慕离褪去外袍,倚靠在床头看着闲书,猜到他今晚也会住在这里,于是让婉儿等人各自歇息去了。 她取过换洗的衣裳进了里间,整个人泡在暖玉池中长吁了口气。这段日子,他们三个每晚都会轮流宿在花月轩中,十足在意她与这个孩子。尤其是慕离,他似乎对前次的离开很是懊悔,所以这次对她照顾得更是细致入微,简直任何事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正想着,里间门声一响,慕离拿着换洗的衣裳也缓步走了进来。他将干净的里衣放在门旁的架子上,随后除去衣裳,也踏入池中。 直到整个人贴住他滚烫的胸膛,她才缓过神来,透过雾气看着那双黑润的眼眸,喉咙一哽,喃喃问道, “你怎么也进来了……” 对方眉梢一挑,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促狭,他温暖的掌心贴着她仍然纤细的腰肢,声线暧昧地答道, “想一起洗个鸳鸯浴。”说完掌心滑动,在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上一点点抚过。 月罂顿时红了脸,此时雾气氤氲,将她俊俏的面容衬得更为明艳妩媚,看得他眸光顿时一黯,偏头吻上她的眼角。 他轻抚过她仍是平坦的小腹,透过池水看去,低低地自语道, “都三个多月了,确实摸不到呢,也不知这孩子生下来时能有多大。” 月罂顺着他说的看向小腹,见这池水清凉见底,曼妙的身躯尽显,顿时郁闷地捂住了他的眼睛,闷闷地说道, “别看。” 慕离轻笑了一声,唇划到她的耳际,将她小巧如元宝的耳垂含住,眸子被热气熏得火热, “月儿……” “嗯?” “我们圆房吧?” “……”如果此时能照镜子,她一定能看见自己的脸颊如同一只煮熟的虾子,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红了个彻彻底底。 饶是她有过夫妻之事,可听他这么直接询问也是脸红心跳,身子顿时僵住,干巴巴地说道, “我、我现在怀着孩子呢,不、不适合……”一段话说得磕磕巴巴,一颗心简直跳成了一团。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本本分分,即便两人同床共枕他都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怎么今日忽然提起了这个? 慕离丝毫不理她的拒绝,温热的唇在她耳背脖颈上移动,她身上散发出的独特味道让他险些失控。他靠在池壁上,揽着她的腰将她轻放在腿上,与她四目相对,彼此之间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雾气,使整个空间更为暧昧迷离。 他将她湿漉漉的发丝拢在耳后,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颊。这张脸是他爱极了的,只是阴错阳差,两人的命运太过坎坷,才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误会解除,两人重归于好,他实在不想再等, “现在可以了……”他说着又将她向下挪了几分,使两个人贴得更紧。 月罂顿时没了言语,脸热得简直能烫熟一个鸡蛋,这事简直太突然了,让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她下意识地垂眸看了眼身上挂着的两个珠子,心想着总要试一试,如果真能尽快得到血珠子,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慕离看出了她的打算,勾起那两颗珠子的细绳,直接从她脖子上取了下来,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怨恼, “与我一起时,就一心一意地想着我。”说完掌心压住她的后背,身子前倾,细细地啃咬着她的脖颈,仿佛是因她刚刚的分心而不满。 月罂自觉理亏,她知道那珠子即便离了身也没什么,毕竟这些年并不是每天都带着,也就由着他去。又想到两情相悦本不该添加太多其他的因素,否则这感情就变了味,于是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软声说道, “我知道了。” 谁知对方懒洋洋地靠在池壁上,面上的促狭味道更浓,挑眉问道, “知道什么了?知道我今晚会吃了你?” 月罂郁闷地咬?br /gt; 金竹密语第99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咬向他的肩头,可还未碰到他又被推开,对方按着她的头不让她咬到自己,笑得一脸邪恶。 “喂你这张嘴何时变得这么讨厌总要占上风” 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在他看来十足的有趣,一面阻止着她靠近,一面又在她柔软的腰身上一点点揉着,笑问道, “真讨厌我么?” 月罂郁闷地瞪着他,见肯定是咬不成他了,只得作罢,轻哼了一声, “你若放在我去过的那个世界,绝对适合做律师” “那是什么?”慕离见她不再乱动,便收回了手,枕在脑后,半仰着头看着腰间坐着的小女人,眼中满是浓情蜜意。 “就是嘴皮子很厉害的一种人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她说得虽然有些夸张,可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如今说完还真觉得他比较适合那个职业。 慕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地答道, “听起来倒是不错呢……”他见月罂连连点头,轻笑了一声,又压着她的头贴近自己,温软着声音说道, “不过不许打岔,现在做些我们该做的事” 月罂刚想反驳,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含住了她的唇,滚烫的温度直传进心底,撩起一拨拨情深意浓与心驰神往。 氤氲缭绕的雾气中,彼此的呼吸声越发清晰,将整个空间的温度瞬间提升。水声轻响,一拨拨动人的旋律直撩得人内心火起。 池子边上,两颗大小不一的珠子渐渐滚动到一起,那枚稍小的一点点融进了玉质小球中,只剩下一抹幽暗的红色,在若有若无的雾气中越发神秘。 (今晚有些事要出去,所以木有三更啦~~) 第436章血珠子出现 收费章节(12点) 第436章血珠子出现 昏黄的烛火轻轻一晃,在墙壁上投下一道暗影。灼热的温度退去,帷幔中响起了两个人低柔的对话, “慕离。” “嗯?” 月罂唇角轻勾,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却是不言。她只想唤他一声,只要能听到他的回答便心满意足了,并没有什么要说的。 慕离睡袍略微敞开,露出纹理清晰的肌肤,在烛光中似涂了层莹白温润的光泽。他轻声一笑,鼻尖抵着她的额角轻蹭了蹭,低哑着声音问道, “累么?” 月罂轻咬着唇点了头,回想起先前在暖玉池中发生的一幕幕,仍是脸红心跳。 慕离知道她此时怀有身孕,不易过度劳累,便将锦被向上扯了扯,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轻声又说, “太晚了,早些睡吧。” 她答应了一声,看着他准备吹熄蜡烛,忽然觉得脖子上传来一抹红亮的光芒,顿时止住了他的动作, “等等。” 慕离不解地回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是一愣。只见她戴着的那个玉质小球完全变成了红色,此时正闪烁着灼灼的光亮。那层玉仿佛要碎裂一般,表层已经开始出现细纹。 两人惊愕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对视着,完全迷茫了。随后,慕离拢上睡袍,急匆匆地走到门外,向守夜的小丫鬟吩咐,将奚墨和童昕请来。 等他们二人到达花月轩的时候,那层玉已经完全碎裂,里面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形成了一粒光滑剔透的红色珠子。 童昕睡眼惺忪地赶了过来,还以为是她和孩子出了什么事,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地呼了口气。然看到那粒珠子时顿时怪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正大了眼,急声问道, “难道这就是那血珠子?” 奚墨将那珠子放到事先备好的白瓷瓶里,里面早已盛放了血液,这东西据说要养在血中才可,虽不知道是否属实,他们也不敢大意。 “与古书上描述的一样。”他含含糊糊地答了这句话,随后将瓶塞盖上,眉间微蹙,目光复杂地看向月罂。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猜到了她的选择,虽心中矛盾,可也不想太过干涉她。如今得到了这粒珠子,还是想再确定一下她的想法。 月罂视线在他们三人脸上扫过,心潮起起伏伏,她默了半晌,觉得任何解释都有些无力,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玄冰洞中躺着的人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我也会这么做” 三人不约而同地暗叹了口气,都因为她这句承诺而释怀,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她心里有那个人,可何尝没有他们几个?前世他们无法得到她的心,才有了今生的种种羁绊,这可不可以算作另一种形式的补偿?雨舟做了这么多,无非是给他们兄弟四人一个机会,今生今世与她朝夕相处,即便这世结束之后魂散八方,也算满足了…… 四人打定了主意,第二日清晨便一同离开金竹园,直奔北冥国边境的玄冰洞。月罂得知,花寻的躯体就被秘密隐藏在那里,他们带着那里珠子前去,希望会有什么作用。 一路上月罂都有些魂不守舍,一颗心慌乱地跳个不停。她不知道花寻究竟会不会再次活过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离那里越近越是紧张。她轻靠在慕离身上,两手被另外两个人紧紧攥住,精神这才放松了几分。 等他们到达玄冰洞时,月罂才知道他们起初为何不让自己跟来,这里的环境简直太险恶了。高耸入云的山峰遮天蔽日,仿佛一直伸进了天穹一般。缭绕的雾气在半山腰浮动,使整座山看起来缥缈梦幻。 他们徒步上山,走了近半日才到达半山腰,空气渐渐变得寒冷起来,还好他们提前准备了御寒的衣物,此时披在身上,走起路来更加缓慢。 童昕几次要背着她,可都被她拒绝,三人对她这倔脾气实在没辙,只能由着她放缓了速度。 气候越来越寒冷,几乎能刺透人的肌骨一般,他们三人分别为她灌输了内力,这才让她没有被冻僵。又走了一阵,才隐约地看见了玄冰洞的洞口,经慕离讲述她才得知,这里的冰玉天下闻名,总会有人想用它发财的,可均是被里面的冷气逼走。 这里虽然天寒地冻,冷得不近人情,但却有不少好处。只要能熬得住里面的寒气,并能在里面持续练功,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达到很大的成效。当年慕离来到园子后,每年都会抽出一段时间来玄冰洞中练功,这也是他为何能得到冰玉的原因。 月罂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源源不断的内力一点点注入体内,让她身体各处都暖融融的,并没有被这种寒意侵蚀。可她心里却有些冰冷,她早就知道他幼时过得很悲惨,却没想到要忍受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寒冷…… 几人走了许久才到达玄冰洞的最深处,由于四周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层,山顶又有空隙漏下点点光芒,所以里面如同白昼一般明亮。洞中的冰玉石床上隐隐地冒着寒气,正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月罂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他,眼泪顿时掉了下来,然温暖的液体一接触到冰层,顿时结了冰。她慌忙抹去眼泪,几步走到冰玉床前,俯身看向那个眉眼妩媚的男子。他容貌完全改变,生生比先前更魅惑三分,只是她还认得他,好像这种熟悉感是无数年积攒下来的一般,她熟悉的是他的灵魂。 “花寻……”她抚摸着他冰冷的脸庞,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可心里的泪却泛滥成灾。 她无数次在梦中梦见过他还活着的画面,那张扬的眉宇,那斜飞的凤眸,那妩媚妖娆的笑容,总会在缠绕在她的梦中,可每每睁开眼时,他都不在身旁;每每想到他时,都不免神伤。而如今,他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了眼前,即便不是过去的模样,即便肌肤冰冷,即便没了呼吸与心跳,可终是还有一丝丝希望。 “尽快试试吧。”奚墨上前几步,将那个白玉瓷瓶取了出来交到她手上,他们只想赌这一次,究竟有没有用也只能看天意了。 月罂抬头向他看了看,见他的睫毛被霜雪覆盖,那清清冷冷的眸子上似乎又结了一层冰,可其中的暖意她却能触摸到。她接过瓷瓶,刚准备拔开塞子,洞中忽然响起了低柔的笑声, “你们果然来了呢,看来已经得到血珠子了” 月罂吓得手一抖,瓷瓶险些掉下去,忙紧紧地攥住,紧张地四下看着。其他三人也是一惊,将她团团围住,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冰洞的深处走出一个裙角摇曳的女人。 即便是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女人仍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角及地,边缘绣着一串清冷的梅花。女人有着修长的脖颈以及美艳的面容,松松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根木簪,簪尾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槐南王”月罂不可置信地低唤出声,然心里却恍然所悟。他们在寻找了然高僧的时候也同样秘密寻找着槐南王,因为觉得这个女人绝对会成为最后的威胁。但无论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她,原来竟躲在了这里。 槐南王轻声一笑,笑容美艳清冷,她缓缓地向几人走近了几步,看向月罂的目光极近玩味, “你该叫我一声姨娘才对。” 月罂眉头微蹙,听了奚墨的讲述才知道她们前世的关系,自己的母亲与槐南王都是父亲的妾室,两人面和心不合,虽然彼此斗着心计,可也没做出太出格的事。直到后来她与月容出了事,这两位母亲才真正剑拔弩张的对峙起来。 “你来这儿究竟要做什么?”月罂没空与她攀什么亲戚,索性挑明了问题直接问道。 槐南王眉梢轻挑,视线从她紧绷的面颊直落到她手中的瓷瓶上,轻笑道, “当然是要那颗血珠子” 月罂紧紧地握住瓷瓶,眼眸一窄,她果然是知道了血珠子的下落,看样子一直在等着他们几个前来。 “你以为雨舟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么?呵……我不过是螳螂捕蝉罢了,你们费尽心机地隐瞒、寻找,我便省了力了。如今既然得到了,还是快些交给我,以免伤了你我的和气。” 三人将月罂护在身后,听着她这番解释心头微凉,这女人心机竟藏得这么深,原来早就看透了一切 “月儿,快些”慕离低声吩咐了一句,才让月罂立即醒悟,她只要将血珠子给花寻服下就好,只要东西没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想到这她迅速返回冰玉床边,打算将血珠子送入他的口中。 槐南王眸子半眯,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扑到床边,直奔月罂而来,身形快得如同鬼魅。 几枚飞刀蓦地飞出,将她的裙角直钉在地面上,槐南王用力一挣,却没能动弹半分。她回眸看去见童昕正冷着脸向她冲来,带了十足的杀气。 “找死”槐南王冷哼了一声,手指扣动,一股冷风顿时吹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第437章最后的交战 收费章节(12点) 第437章最后的交战 (二更~~) ———————— 风雪夹杂着刺骨的寒气一同吹来,瞬间便在这几人身上划出一道道细微的伤口。奚墨心里一惊,顿时扬起衣袖,将这股邪风抵在外面,并急声道, “离这股风远些是风刀”他凭借着雨舟的记忆,得知槐南王有着操控风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厉害。 槐南王冷声一笑,那股风好像明白她的心思一般,步步紧逼几人,将他们的衣袖瞬间划开了无数口子。 “该死的风”童昕连连后退,可仍是将月罂护在身后,见那股风分开绕着他向月罂飞去,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将她楼在怀中。 硬生生的冷风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割开他的脸颊,鲜血刚一冒出便瞬间凝固。怪异的风阻拦了几人的行动,让他们除了躲避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看来这天界的仙力实在不容小觑。 慕离取出冰刃剑,直刺向迎面而来的怪风,可那风好像有了灵气一般,缠绕着冰刃一路向上窜去,将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割开一道道伤口。他疼得一吸气,连忙收了剑,然那邪风又一次将他与众人隔开,在他身旁盘旋不去。 月罂被童昕护着,虽没有受到伤害,可却无法靠近冰玉床,她攥着手中瓷瓶,一颗心仿佛被投入了无底寒潭之中。 奚墨见此时情况紧迫,再顾不得其他,尽量平稳了心神,心念微动,去探寻雨舟生前留下的仙力。自从得到了对方的血液,他不仅知晓了雨舟前世今生的记忆,还继承了他的控水能力,只是并未用过,不知能不能像他一般使用。 邪风一股股缠着四人,仿佛要将他们勒到窒息一般,槐南王阴冷地一笑,缓步向月罂走来,伸手说道, “现在给我,我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否则就等着被风刀碎尸万段吧。” 月罂紧咬着牙,愤怒地瞪着这个心机颇重的女人,一声不吭。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生怕那如同尖锐刀子的冷风碰到身上,视线扫过槐南王身旁盘旋着的旋风,眉间紧蹙,若不处理掉这奇怪的东西,他们没有任何胜算。 槐南王一步步紧逼,看着被风刀包围住的几个人,轻蔑地一笑,缓缓地抬起了手。 正在这时,一股股水柱蓦地涌出,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将那些风刀紧紧裹住。水柱中是一股股扭动的风,瞬间便被分解成一个个气泡,破散开来。 槐南王不可置信地向一旁看去,见他们几人周围盘旋的风刀全部被水流冲散。再回眸望去,面容冷澈的男子一扬手,水柱齐齐飞向自己。 她连退几步,冷风扬起,卷起四周的冰晶与雪花,一同涌向条条水柱。水遇冷结成了冰,在两人中间形成了一堵厚实的冰墙。 “竟然得到了控水能力,还真是不能小看你呢”槐南王眼眸半眯,隔着冰墙冷声说道。 奚墨懒得同她对话,继续施展仙术,不想耽误一丝一毫的时间。条条水柱将槐南王围住,情势顿时逆转,月罂见周围没了怪风,迅速跑到冰玉床前。过了这么久,她手指冻得几乎僵硬,拔了几次才将瓶塞拔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将血珠子送入花寻口中。 槐南王见那颗珠子被他服下,眼睛顿时变得通红,往日淡定的面孔此时全部破碎,露出几乎疯狂的一面。她心念一动,冰墙瞬间瓦解,尖锐的冰块在旋风中飞向他们四个人,如被刺中,绝对会丢了性命。 童昕飞快地跳到月罂身旁,身子一旋,替她挡住了尖冰,另一面,慕离脱下披风,在冰玉床前迅速展开,卷了大片尖冰,丢在了一旁。 水流飞旋,追着那些冰块而去,却被瞬间凝结,反而成了更大的威胁。奚墨见此情况立即止了心念,脸色变得极近苍白。 槐南王哈哈大笑,眸子中的恨意不加掩饰地暴露出来,人在疯狂的时候所做出的一切都超乎人的想象,她此时只知道一切都晚了,所以才将满腔恨意化为利器,只希望能将这几人斩杀。 冰清玉洁的玄冰洞中,到处都是洁白的雪沫以及冰粒,忽然,一簇明亮的火焰寂静地点燃,在冰壁上折射出无数艳丽的倒影。 冰玉床上,猎猎飞舞的红色衣裳在风雪中尤为明亮,如一团团跳动的火焰,灼烧着整个苍白的空间。 “花寻……”月罂嘴唇几乎变成了紫色,冷得牙齿直打颤,可仍是唤出了他的名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缓缓起身的男人,理智一瞬间地抽离,只剩下喃喃低语。 火红色的长发本还沾着雪沫,可火焰燃起的一刹那,瞬间化为雾气飘散。一团团火焰将冰块完全包住,勒成一条条晶亮的水柱,还未落地便又成了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寻略微抬眼,血色的凤眸中如同燃着一簇簇火苗,妖冶而又诡异。眸光流转,正撞见那双含着雾气的眸子,即刻愣住。 他漫不经心地一笑,笑容邪气明艳,如同往日一般,虽然那张脸不是熟悉的样子,可这笑容却深深地刻在她心底。 那一瞬间,月罂仿佛看见了无尽的繁花,绚烂得简直能晃花人的眼。如不是现在情况紧迫,她绝对会冲上去将他紧紧抱住,这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险些没了呼吸。他果然活过来了,那珠子果然起了作用,不管先前受到多少磨难,不管承受了多少离别的苦楚,她都不计较了,只要他活着就好…… 花寻只是笑笑然地睨了她一眼,便径自起身,一步步接近槐南王,声线低柔,又带着一丝初醒时的沙哑, “好久不见了。” 槐南王冷笑了一声,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怨恨,若不是他当年用冰锥刺中了容儿,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我若早发现你投身在这副躯体上,早就结果了你” 花寻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手中的火球慢慢燃起,将整个冰洞照得如同白昼, “可我却早就知道了你,若不是想得到你手中的墨菊,岂会留你到今日?螳螂捕蝉的时候,也不要忘了身后的黄雀才好呢” 槐南王眼眸半阖,没想到他竟然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回想起自己这些年为了寻找药引所做的一切,顿时火冒三丈,他竟然一直在利用自己 想到这一扬手,冷风再次卷起细碎的冰雪,形成一个个旋风,与火焰对峙。两人静静地对视了片刻,风与火瞬间绞在一起,越燃越旺,难解难分。 玄冰洞的四周都被冰层覆盖,如今在火焰的吞噬下一点点融化,开始向下滴着水珠,如同下雨一般。童昕见花寻完全有能力抵挡住槐南王的攻势,便带着月罂迅速跳了出去,生怕冰洞坍塌将她困在里面。 然他们二人刚到外面,冰洞就发生了轻微摇晃,冰层开始断裂,一块块碎冰从洞顶掉了下来,砸在风与火的漩涡中,瞬间便被吞没。 月罂在外面大声喊叫着里面的人,急得声音近乎嘶哑。而里面的三人对峙着槐南王,没有半点退缩,他们知道这个女人如不除去,必定会留下大患。 风借火势,将火焰燃得越来越旺,然火光中的面容却异常镇定,毫无动摇。槐南王一脸阴冷,一股冷风顿时绕过三人,到达了洞口,将他们三人的退路完全堵住, “一同化成灰烬吧”槐南王话音刚落,飞快地冲向三人,显然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三人变换位置,极有默契地对抗着她的进攻,在风火之中交战在一处。熊熊的火焰融化了整个冰层,将这个被奉为神秘之境的冰洞毁于一旦,火焰在石壁上流窜,将一块块石头烤得火热。 花寻还受得住这些,毕竟他此时已是仙体,又有着控火的能力,而其他两人就吃不消了。火光下的两个男子,汗水打湿了鬓角发丝,浓烟吸入肺部,撕裂一般的疼。他们不住地低咳,又要躲闪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冰刀,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正在这时,奚墨似乎想到了什么,手指扣动,水柱突然涌了出来,将他们二人与火光隔开。 槐南王见他们不敌自己,冷哼了一声,身形一晃就跃过了火焰,直奔他们二人,打算先除掉这两个。花寻看出了她的动向,迅速转身,可仍是晚了一步,只得扔出火球,直奔槐南王的后心。 谁知水柱后的人不但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淡然地一笑,笑容鄙夷而又冷澈。奚墨手指一动,条条水柱直接砸在槐南王身上,水流沿着她的耳朵鼻子钻了进去,吓得她连忙躲闪,将将躲过了那些仿佛有了灵魂的液体。 她退开两步站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不屑地一笑, “呵……就这么点能耐么?” 奚墨眉梢轻扬,只轻声说了一句,就令她大惊失色, “别忘了你的血液中,有水。” 槐南王起初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然下一刻却立即瞪大了眼,身体中仿佛被无数尖刀刺穿,一股股血流从各处冒了出来,染红了她脚下站立的岩石。 原来那些液体融进了她的体内,变成了一把把尖刀将她的五脏六腑尽数破坏,她在人间的这个宿体,怕是再活不成了。 第438章都过去了 收费章节(12点) 第438章都过去了 (三更~~) —————————— 花寻虽然对这个女人也是十足的恨,可看到奚墨动手这般利索仍是一阵唏嘘,偏头向他邪邪地一笑,感叹道,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庸医” 奚墨不理他这般取笑,而是冷睨着槐南王痛苦扭曲的模样,冷声说道, “这二百六十三刀,是当年死在幻幽宫的孩子数量,你这个蛇蝎女人,为了救活自己的女儿不惜残害别人的孩子,实在是该死” 花寻脸上的笑容立即收敛,他竟忘了奚墨当时就是从幻幽宫中逃出来的孩子,还记得他进园子时面如死灰,中毒至深,若不是他体内有她一脉魂魄撑着,想必早就死了,怪不得他会这么恨幻幽宫…… 槐南王忍着刀割般的痛楚,抬头看着这个俊美如仙的男子,不屑地笑道, “别人的孩子?呵……关我什么事?我心里只有容儿一个,若不能救活她,就算整个世间的孩子都死了又与我何干?” 她说得虽然极端,可让人听起来不免心头黯然。身为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即将死在自己的面前,如何能不痛心疾首,只是她这种做法太让人愤怒。 “娘……”轻轻的呼唤从山洞口传来,让几个人顿时一愣,飞快地看向洞口。他们刚刚一心都系在槐南王身上,并没听见有人接近山洞。 容貌清丽的少女扶着石壁站在洞口,头发上落满雪花,连睫毛都结了冰,如同一个冰清玉洁的娃娃。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瑟瑟发抖,显然已经被冻坏了。 “想容?”槐南王半眯着眼睛,待看清洞口处的少女时,忽然惊诧地唤道。 她话音刚落,童昕与月罂就匆匆赶来,似乎刚刚就发觉了这个少女,一不留神将她放了进来。 这人正是南月国的六公主南宫想容,也是槐南王在这个世间的女儿,只不过她从未进宫看过她,在外人看来两人简直不像母女。 “娘,您怎么了……”南宫想容声音发颤,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她不顾周围这些人是否危险,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直接跪在槐南王脚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想要去摸她的脸。 槐南王眉头微蹙,偏头躲开了她的手,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你来做什么,回去” “娘您这段日子去了哪儿,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您,这些天我一直藏在金竹园外,觉得他们一定知道您的下落,今日果然被我找到了。娘,您究竟怎么了呀,为什么流了这么多血……” 南宫想容话中已经带了哭腔,她似乎是冻坏了,眼睛通红,可却没有半点眼泪掉下来。 “我去了哪儿与你无关,快些离开”槐南王依旧是严厉的语气,情绪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月罂站在洞口处,看着她们母女两人相见的情景,不免暗叹了口气。南宫想容,想容,想念月容……槐南王为她取这个名字时,只是表达了对那个女儿的思念吧,这还真是讽刺…… 南宫想容使劲摇头,向来性子清冷孤僻的她,此时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说什么也不放开母亲的手。 正在这时,冰洞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洞顶的小块岩石迅速落下,砸在众人周围。 “洞要塌了快出去”慕离一声低喝,扯过离他最近的花寻就往外跳去。 轰隆隆的声响传来,整座山开始轻微的摇晃,似乎是由于里面发生的打斗破坏了岩石的稳固,他们刚一离开,就有大块的岩石落下,严严实实地封锁了洞口。洞口处开始塌陷,裂开足足两米多宽的口子,碎石落尽,有细碎的雪沫飘在半空。 月罂吓得心惊胆战,看着他们四人都完好无事,悬着的心这才落下。视线落到奚墨身上,顿时一惊,原来他逃出来的时候将南宫想容拉了出来,而她仍然死死地抓住槐南王的手,两人正挂在洞口塌陷的缝隙中。 奚墨一手攥着洞口的一棵小树,一手紧紧地拉着南宫想容的胳膊,用力将她向上拽着。然他力气刚刚已经耗损太多,如今拽着两个人也有些吃力。 月罂忙让童昕过去帮忙,可还未等他到近前,一大块岩石又从上面滚落,直接砸向缝隙边的三人,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奚墨”月罂只记得自己尖叫了一声,胸口一阵紧缩,随后眼前发黑,直接昏了过去。 恬淡的竹香飘来,让半梦半醒间的月罂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当真熟悉,让她既依赖又难以割舍。怪不得她第一次来到金竹园时就觉得这金竹的味道很是熟悉,怪不得寻常人都闻不到金竹有香味,而独独她能闻到,原来都与前世有关。 月罂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绪一点点回归,猛然间想到昏迷前的事,心脏疼得一阵抽痛,忽然睁开了眼。入眼便是一双略显焦急的黑润眼眸,见她醒来立即多了抹惊喜的华彩,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慕离还说你要再过半个时辰才会醒呢我急得不行”童昕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见月罂有些迷茫的样子,又紧张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月罂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急声问道, “奚墨呢?奚墨在哪儿?”她终于想清楚昏迷前的事,那块大石头恰好砸在了他所在的位置,她这才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昏倒。 她刚问完,童昕即刻沉默下去,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就那么直盯着她的脸。 月罂心底一沉,只当他真出了什么事,眼眶酸涩得险些掉下眼泪,紧紧地抓住童昕的胳膊又问, “你说话啊他到底怎么了?” “他没事还活得好好的”童昕被逼无奈,丢下这一句话之后起身出了房间,只留下一脸呆愣的她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没过多久,珠帘轻响,慕离端着碗药汁缓步走了进来,边走还边回头张望。他见月罂坐在床上迷茫地将自己看着,和颜悦色地一笑,轻声询问, “感觉可好?” 月罂怔怔地点了点头,只得向他询问, “童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生这么大的气?” 慕离漫不经心地一笑,坐在床边垂眸舀着药汁,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谁知道呢,许是被你吓的吧?”他看着月罂不解的模样,只得又解释道, “你忽然晕倒了不说,又足足躺了两日,他不害怕才怪呢。” “我躺了两日?”她不禁咂舌,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竟然已经过去了两日,真真奇怪了。 慕离舀起一勺药汁轻吹了吹,随后递到她唇边,软声道, “安胎药。” 月罂乖乖地喝下一口,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苦涩,反倒是带了一股浅淡的花香,不由自主地心情好了许多。又想起昏迷前的问题,忍不住又问道, “那日后来怎么样了?奚墨真的没事么?” “嗯,他躲开了,只是槐南王死了。”慕离一勺勺地喂着她吃药,一面轻声讲述着后来发生的事, “那天他们三个本来都可以躲过的,可槐南王硬是掰开了南宫想容的手,所以就直接掉到夹缝中了……” 月罂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化为一声叹息,最终沉默不语。她倒不是同情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只是同情一个可怜卑微的母亲罢了,任何言辞在这件事上都显得太过苍白。 “南宫想容自从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想必是受了什么刺激。我已经知会了槐南王府的管事,一旦有什么事他们会派人过来送信。” 月罂点了点头,对他的办事能力很是放心,也就不再追问这件事。然还未等她开口问另一件事,对方又心有灵犀地直接说道, “花寻昨晚守了你一夜,今早我让他回房歇着去了,想必过会就能来看你。” “慕离……”月罂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软声软语地低唤了他一声,语调拉长,竟听出几分撒娇的意思。 慕离轻声一笑,放下手中药碗,搂着她的腰宠溺地问道, “怎么了?” “只是觉得你太了解我了,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了解还不好?难道要让我一问三不知?”他轻笑着反问了一句,略微退开,看着她白皙干净的小脸,伸手覆上,眉眼极近温柔。 月罂嘿嘿一笑,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只得又靠在他胸前,喃喃低语道, “所有事都过去了吧?” “嗯……” “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没有纷争,没有心机,没有暗算,没有危险,只有我们一家人安静地生活在一起……” 慕离揉着她散开的长发,清俊的眉眼变得越来越柔和,这种日子也是他一直期盼的,只是此时真正地到来了,他竟有些不敢相信。 正当两人情意绵绵的时候,院中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丫鬟低声议论道, “看见了吗?园子里来了个老神仙” “老神仙?什么样?” “自然是神仙样正在花公子园子里呢,走,快去瞧瞧” 第439章这便是情吧? 收费章节(12点) 第439章这便是情吧? 屋中的二人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她们提到的老神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离忙起身询问了经过的丫鬟,这才回来告诉月罂,听说那老神仙是花寻的师傅 月罂连忙穿好衣裳,又让他为自己挽了发髻,对着铜镜上下照了照,发觉没什么不妥,这才出了离园一路到了三千凡花。 此时已接近夏季,整个园子翠竹环绕,鸟语花香,尤其这三千凡花中,更是阳光明媚,花枝摇曳。 远远地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听起来十足的开心。月罂紧走几步进了院落,正瞧见花寻眉眼弯弯得如同一只狐狸,正向对面坐着的老者讲着什么有趣的事,逗得对方笑得前仰后合。 狐媚的眼风一转,他见月罂缓步走了进来,眉梢顿时挑起,向月罂伸出了手, “月儿,来见见我师傅。” 月罂走到近前向老神仙行了礼,如同小辈见到长辈一般,惹得那老神仙眼角的笑纹更深,他忙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月罂,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这可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送你,只是随意做了些东西,可别嫌我这老头子小气” 月罂笑着接过,虽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可也是恭恭敬敬地道了谢,随后看向花寻,想知道这究竟是哪个师傅。 “他便是我在天界的师傅,也是那时你我见过的了然高僧,只是师傅瞒着我下凡,当时连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月罂这才恍然大悟,的确如慕离猜测的一般,那了然高僧果然与他的师傅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并不清楚这老神仙怎么到了这里,莫非是上面出了什么问题? 老神仙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微一笑,解释道, “现在天界可以说是大乱啊……” 月罂坐到花寻身旁的青藤软椅上,见他得意地笑着,便猜到此事绝对与他有关,忍不住又问, “老人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神仙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赏月殿起火之后天界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听得月罂心惊胆战。 原来当日花寻控制不住邪恶的心念,几乎走火入魔,他仙力回归,重返天界,险些将整个天宫烧毁。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天帝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到他,没想到他竟然私自下凡,尘世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对此实在又愤怒又无奈。 没有人能抵得过他所释放的妖艳紫火,无数天神一同与他交战也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到最后变得两败俱伤,整个天界被花寻一人搅得一团糟,直到今日还未修缮完好。 等老神仙也追到天界的时候,看着花寻丝毫不计较后果的行动十足的痛心。原来他发泄之后竟然自毁魂脉,如不是老神仙到的早,估计他此时已经魂落八方了。 月罂暗叹了口气,偏头看向那个依旧眉眼张扬的男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两人十指紧扣,此时的心境已与往昔不同。她略想了想现在的情势,又问向老神仙, “那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按理说在天界这么大闹一场,怎么能没人管呢? “危险?”花寻轻蔑地一笑,懒散地靠在藤椅上,邪魅的面容十足的嚣张, “那些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敢来犯我,我不介意再烧它一回” 月罂手肘向他撞去,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斥责道, “你不要命了?” 花寻郁闷地撇撇嘴,心有不甘地嘀咕道, “还不是为了你……” 老神仙眉眼慈祥地看着他们二人,哈哈大笑道, “我这个徒儿性子太过顽劣,还真得你管着他才好看到你们现在这样子,就和以往一样,我算是放心了至于你担心的事倒是不会发生,天帝的确对他有几分忌惮,前次的事也不了了之了,否则我也不会有闲工夫下凡来看你们。”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月罂的目光郑重了许多,又提醒道, “不过,你将血珠子给了他,你自己就无法再回到天界了,过了这一世,他仍旧是天上的焰神,而你只能再次轮回转世,永世为人。” 月罂轻抿着唇,与花寻十指紧扣,眉眼渐渐舒展开来。是仙是人又有何分别?相差的不过是长长久久的生命,她确实想和他千万年永远在一起,可如果只能选择一个长久的生命,她宁愿他活着…… 想到这,她扬眉一笑,笑容无比舒展惬意,偏头看向眉眼温柔的男子,笑答道, “只要今生今世能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下一世太遥远了,我还没空想呢” 花寻听她这么说,心中动容,也不顾眼前是否有外人,直接将她拥入怀中,一颗心被她占得满满的,轻声低喃, “无论是否有下一世,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永远会与你一起……”哪还有什么下一世呢,她仙体受损,转世时只是收集了几脉碎魂,如今历经千万年,那些碎魂早已破损得不成样子,所以每世都落得个早早夭折的下场。 他这世找到她时,才发觉她体内的魂魄很难再重新进入轮回道,也许这世结束之后,便会全部破碎,真正的魂飞魄散,所以他起初才会决定与她一起…… 月罂却并不知道这个,见他紧紧地将自己抱着,脸颊绯红,不住地向老神仙张望,羞得直推他,嗔怪道, “有人在呢” 花寻收敛起失落的心思,轻笑了笑将她放开,却被她含嗔带怒地捶了一下,眼角的笑意更深。 “老人家,您如果没什么事不如在这园子多住些日子,也好尝尝我的手艺”月罂笑然然地模样惹得老神仙连连点头,心想着这小女娃倒是越发懂事了。 月罂又红着脸瞪了那妖孽一眼,转身跑出了园子,既然得知他今后没什么麻烦了,这一颗心才终于完全放下。 她刚走不久,院子外面走进来三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到了他近前略微行礼, “老人家,我们兄弟三人想求您一件事。”慕离首先开口,将三人的来意说明。 老神仙早就知道人世间的这些事,也自然清楚他们三个人的身份,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您当初将我们的魂魄投入轮回之道,无非是想让月儿今后得到血珠子,让仙体复活。而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想必您也早就清楚,所以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您可不可以取出我们体内的那一脉魂魄还给她?” 花寻惊讶地向慕离看去,喉结滚动,却不发一言。他转头看向院中深处的繁华,眸子里泛起丝丝涟漪。 ?br /gt; 金竹密语第100部分阅读 金竹密语 作者:肉书屋 老神仙显然也对他的这个请求感到诧异,沉吟了片刻询问道, “你可知道这生生世世,你们都是依靠那脉魂魄才得以生存,若将它取出,你们也就再进不了轮回之道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随后一同点了点头,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老神仙心中感叹,又看向花寻,心想着这便是情吧?无论千年还是万年,他们始终会将彼此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为了对方也会付出一切, “这倒是可以做到,即便不能让她重返天界,却可以依靠这三脉主魂永世轮回……” 三人眼中顿时浮出喜色,虽然每世都有着不同的记忆,可他们却希望她能一直活着。 “她一定不允……”花寻喃喃地说道,语气却十足的心酸。这究竟是怎样的命运,为何会变成这样,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极端,那颗血珠子也不会浪费掉,一切都会改变,他真是悔不当初。 “知道她会不允,所以才要瞒着她……”奚墨接了他的话,语气淡淡地又说, “反正下一世也不会再有记忆,活着与魂飞魄散也没什么区别,只要这一世过得开开心心也就够了。” 老神仙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到最后深深叹息了一声,点头道, “如此,我便应了你们这个请求,这世结束之后,我会……”他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止了话,眉头略微蹙起。 “师傅,您怎么了?”花寻发现了他的异样,连忙低声询问。 “我倒是想起了个人。”老神仙眼底闪过一抹光亮,看向四人的目光中也多了一抹华彩, “许多年前,我在天界还有个徒弟,他本是天帝的同胞弟弟,只是因为犯了错被贬下凡。我竟然把他给忘了” 四人不解他为何提到了这件事,但隐约地觉得那人会对他们有什么帮助,于是仔细地听他又说, “他擅长补魂之术,不知能不能帮了你们这次,只要找到他问一问便知。” “师傅的意思是说,他也在这个世间?” “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山谷之中,我对他在凡尘的事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了解太多。前些年在那个山谷中偶然见到了他,还提起过那些秘术。” 这些话无疑给他们的心头加了盏明灯,只要有一点希望,他们都愿意试一试。 “那位仙长在何处?” 老神仙想了想,将前次见到那人的山谷位置描述了一番,慕离听完沉思了片刻立即低唤出声, “难道是王夫?”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答案,那位置的确是上一次见到王夫时的山谷,而他在寻找了许久,只发现一户人家。联想起早些年他为月罂换魂的事,心里更确定了几分,他一定就是老神仙提到的那个人 (晚上有二更~) 第440章团聚时刻(大结局) 收费章节(16点) 第440章团聚时刻(大结局) (二更~~) ———————————— 慕离向众人解释了当年见到王夫的事,大家都觉得十分诧异,尤其是花寻,他那时明明记得王夫已经过世了,为何又活了过来?先不管他究竟是怎么活的,只要找到他就能得出结论 他们商量着立即准备去那山谷找人,不料这时有个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有个中年男人来找公主,公主已经迎了出去,好像与那人很熟的样子,此时正在云仙居聊天。 几人听完对视了一眼,急匆匆地赶到云仙居,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与中年男人交上了朋友……然而他们踏入云仙居的一刹那,立即惊愕得睁大了眼,那人不正是王夫么? 云仙居的布置依旧是竹桌竹椅,处处透着清雅高贵,正中央的两把竹椅上坐着两个人。月罂正为那中年男人倒着茶,见他们四人闯了进来,扬声介绍道, “他是以前救下我的一位伯伯啊对了,慕离你也见过他的” 四人嘴角微抽,她竟然不知道这人是她在人世间的亲生爹爹,还管人家叫伯伯,真是无语……几人不再犹豫,走到屋子中央单膝跪倒,沉声道, “见过王夫……” 轩辕宸枫眉眼温和,笑容越发地灿烂,点头示意他们起身,又看向一脸错愕的月罂,见她提着壶一直倒茶,茶水已经溢了出来,洒了一桌面,连忙将茶壶抢了过来,翻看着她的掌心,见她没有受伤才长吁了口气。 “你们……叫他什么?”月罂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只是头脑完全混乱,根本没想到这个称呼会在此时出现。 “月儿,爹爹实属无奈,这才瞒了你这么多年。”轩辕宸枫也没放开她的手,看着已经长大了的女儿,感慨连连。 “你说……你是我爹?”这简直太让人惊讶了,她爹不是早就过世了么,怎么会现在还活着? 轩辕宸枫让几人都坐下,将早年前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原来他当年喜欢月罂的母亲,那时她母亲也并未嫁给天帝,两人算得上情投意合。可天帝不知道这些,硬是娶了她的母亲,后来才得知他们暗藏的心思。 天帝震怒,将她的母亲贬为妾室,却从此没再立后,又将这个弟弟贬入凡尘,除去仙力,让他永世不得重返天界。 天帝那时已经有了月罂,却对这个女儿越发不待见,虽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只要看着她就会想起她娘,心里的恨就又多了几分。从那时起,天帝又娶了几位妾室,也不管她们如何欺压她们母女俩,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后来月罂与月容两人出事,他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个女儿。 他留着月罂的仙体,无非是任由她自生自灭,并没料到有朝一日她会重返天界。而她无论是否回来,对他来说都没什么不同的,不过是多养个女儿罢了。 另一方面,轩辕宸枫下凡后一直在那个山谷生活,由于他带着仙体,所以活了千万年。他本想着就永生永世就这么过下去,不料却遇到了南宫清兰,那个与月罂在天界的母亲一模一样的女人。 而巧的是,他与南宫清兰生下的孩子却是月罂的转世,也不知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补偿,他与心爱的人终于有了共同的孩子。后来清兰难产而死,他为了照顾月罂只得进了宫,可他却看出月罂生来就魂魄受损,活不了多久,这才不得已使出秘术,将她的魂魄取出,放入其他世间生存。 只是这秘术施展起来并没那么容易,他借助一个旧识的法力一同开启,自己的心脉却耗损严重,索性假死,又隐居山中。 而他隐居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取魂之术乃是天界的秘术,他轻易在人间施展,生怕到时候被上面察觉,月罂性命又会不保。而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个神秘的魂魄与他对话,说是可以为他瞒下取魂之事,条件是让自己可以得到南宫熙兰的躯体。 他本就恨熙兰恨得牙痒,想着在隐居之前结果了她,所以便与那神秘人达成协议,设计取了南宫熙兰的魂魄,那神秘人才成了后来的熙兰,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南月国的女皇。 接下来的事月罂大概就都知道了,当时她体内虽只有一脉魂魄撑着,却可以维持不死。而自己其余的碎魂在到达现世的时候才开始慢慢补全,到了后来又重返这个世间。 月罂觉得有些头晕,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么多复杂的事,只是有一样却是欢喜的,那就是爹爹没有死即便他是母亲的旧情人,即便他只是自己在这一世的父亲,可他待自己的感情她却能清清楚楚地体会。 真正待她好的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她都会全心全意地对待,更何况这是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呢? 整个园子一天之内迎接了两位贵客,顿时热闹了起来。月罂派人进宫禀报风玄这件事,相信他如果知道爹爹还活着,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来。 另一面,了然与轩辕宸枫阔别已久,相见甚欢。轩辕宸枫得知了月罂真正的身份以及他们想要为她补魂一事,更为惊讶,毕竟他并不知道当年天界发生的事,此时对月罂的感情也就更深了一层。 他说月罂重返这个世间时魂魄便已补全,自然能安然无恙地过完这一世,只是他在意的是她天上的仙体。他知道月罂是心爱之人唯一的女儿,不知道那人失去女儿的这些年是如何过的,他当时被贬入凡尘,什么都没来得及为她做,这些年心中有愧,此刻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救活月罂的仙体。 于是,他才与了然商议着,让他带着自己前往天界,他坚信那个同胞哥哥绝对会同意他为月罂补魂。因为这些年他得知了一个仙界尘封多年的秘密,相信这个秘密足以让天帝惧怕。 众人虽不清楚他用来威胁天帝的秘密是什么,但却知道他并不是狂妄自大之人,既然答应就定会做到。此事一了,他们心里压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喂你们几个在屋子里鬼鬼祟祟地说什么呢?这么久了还不出来?”月罂趴在门口,看着屋子里围坐在一起的几个男人,十足的郁闷。 “竟然说你爹鬼鬼祟祟,你这丫头也太放肆了吧”轩辕宸枫见她仍是先前那少女般的性子,忍不住眉梢高挑,佯装不悦地说道。 月罂撇了撇嘴,心想着这个老爹刚一见面就教训自己,还不如先前在山谷中呢,那会待自己可是十足的温和,于是扮了个鬼脸,扬声回答, “放肆不放肆都是您的女儿,可没办法反悔了” “你这丫头”轩辕宸枫本就极喜爱她,看她这古灵精怪的样子再也绷不住,终于笑骂道, “都当了娘的人,竟然还这么个性子,真真让人操心” 说起了这事,童昕忽然想到清晨那段小插曲,不满地哼了一声,话中带着十足的酸味, “何止操心呢简直是操碎了心自己在一旁生着闷气,人家却开开心心的,真不知这辈子的命怎么这么苦” 月罂扶着门框,歪着头看着这个傲娇男,郁闷地皱了皱鼻子,心想着小气鬼一个,不就是因为早上那档子事么,竟然还记挂着呢正想还嘴,另一面却传出清清冷冷的反驳声, “又没人让你操心,你大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最好整日呆在你那院子里,没人会去请你” “奚墨我还没找你算账那天若不是你拉着槐南王母女俩,她怎么会突然晕倒?还好慕离及时把她扶住,要么冰天雪地的摔一跤,她又怀着孩子,万一伤了怎么办?”童昕顿时火冒三丈,一想起今早她睁眼就喊着奚墨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奚墨丝毫不在意他的咆哮,依旧漫不经心地反问,然言语里的锋芒却显露无疑, “那日一直是你跟着她,为什么突然让她自己一个人?” “我不是看着石块掉下来险些砸到你,过去帮你的么?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也知道是‘险些’……” “你”童昕怪叫一声,从椅子上顿时跳起,看着那个清冷孤高却言语犀利的男子,简直要暴走了 慕离轻咳了一声,淡淡的眼风从他们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眉头微敛的轩辕宸枫身上,浅声道, “让王夫笑话了……” 轩辕宸枫还是第一次见到童昕,毕竟他那年离开的时候童昕还没进园子,如今他给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便产生了:急躁、蛮不讲理、性子恶劣……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让女儿休了这个夫君…… 可那个倒霉的人似乎还没看清此时的现状,只当慕离在替奚墨说话,直接扯了扯他的衣袖,难得地叫了一声, “哥咱俩可是一伙的” 慕离头上一群乌鸦飞过,心想着这哪儿跟哪儿啊,没事吵架玩还要俩人一伙么…… 另一面传来低柔的一笑,原来花寻早就抽出了青竹扇,一摇一摇地看着他们俩人斗嘴,眼睛都笑开了花。扇面上的一支桃花含苞待放,将扇后那双狐狸眼衬得越发桃花泛滥,眸光回转,生生一只看热闹的狡猾狐狸。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奚墨低低的说了一句,随后捧起茶盅,漫不经心地吹了又吹,一副神态淡定的模样。按理说他与童昕关系不错,可就因为前几天出了那件事,童昕一直对他耿耿于怀,几日没给他好脸色,还偷偷将他养的那几只兔子放了,他派人在园中找了几天才都找回来,所以今日得了机会,自然不会让他 于是,轩辕宸枫又得到了一个关于童昕的定位:孩子气…… 慕离看出了奚墨的心思,无奈地摇了摇头,借机会轻咳的时候,手掩着唇向他轻声说了几个字, “别闹了。” “谁闹了”童昕不满地叫嚣了一声,气呼呼地指着奚墨说道, “他主动挑衅我,你为何不说他?” 慕离一向淡定安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既无奈又郁闷,最终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端起一旁的茶水,喝茶…… 站在门旁的月罂看到了整个争吵过程,她觉得连自己这么简单的头脑都看出了此时的异样,偏偏那个傻蛋还不满地叫嚣这屋子里哪个人不是爹爹从小认得的,唯独他没见过,这第一面就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今后对他保证没好处 她刚想进来帮童昕解围,忽听轩辕宸枫沉声说了句, “童昕,依我看,你与月儿的婚事还是……” “哎呦”月罂忽然喊了一声,一手捂着小腹,一手紧紧地抠着门框,倚着门慢慢滑坐下来。 “月儿你怎么了?”屋中的男人几乎同时喊了一句,纷纷起身冲了过来。 “我……我肚子疼”月罂颤抖着声音说完,又可怜兮兮地拽住了童昕的手,撒娇地说道, “这孩子跟你一样,一点也不老实,总在我肚子里折腾你快送我回去歇着” 童昕此时哪还有半点怒气,连忙点头如捣蒜,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了出去,连招呼都忘了打。 愣在原地的几个人瞬间明白了她的小心思,脸上各自出现了不同的表情。而轩辕宸枫也是恍然大悟,难道他们俩已经有了孩子了?那婚事还是这么办吧,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爹。至于童昕的问题还是以后再考虑,此时最重要的应该是让她安心养胎才对…… 月罂靠在童昕的肩上,目光跃过他的脖颈向门外站立的三个男人看去,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不甘的、玩味的、无奈的,真是十足的好看。 她轻哼了一声,细长的眼尾轻轻上挑,狐狸一般狡黠。小样的,一个个鬼心眼都这么多,把我当傻子吗?这金竹园的主子是我,你们先前得瑟也好,嚣张也罢,今后一个个的可都别打算再使什么幺蛾子 绚丽的晚霞铺洒在整个园子里,将金色的竹子涂上一抹艳丽的油彩,点点金光中,倒映着年轻男女幸福的笑脸;欢声笑语中,夹杂着同甘共苦后的珍惜之情。也许多年之后,这园子的主人已经垂垂老矣,但这幸福的团聚时刻,却永远留在每个人的心底…… (全文完。) 番外五行之血的秘密 收费章节(16点) 番外五行之血的秘密 亿万年前,天界还是一片纯净闲适的地方,虽有不少散仙到处闲逛,却无人管理。古老的预言中提到,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相生相克,可以调和阴阳,使天界处于平衡稳定的状态,而五行之血的人一旦降生,方可统领仙界。 没人知道这个预言是何时留下的,也没人知道天地间是否有着这样的人,所有人都碌碌无为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日子,等待着无尽头的生命一点点耗费。 直到有一天,魔界头领带着无数小魔小妖侵犯了这片土地,一时间将这片宁静的空间摧残得极近荒凉。当整个天界被魔军控制的时候,一个刚飞升到天界的小仙组织了部分散仙,突破了魔军的一角,向对方展开了反击。 魔君起初是不在意的,因为像这样自不量力的小仙多如牛毛,最后往往都会被他们强大的势力吞噬。但没过多久,漫天的火焰如流星一般划下,将魔界大军冲散得四分五裂,情势实在堪忧。 魔君大怒,不清楚这股鬼火究竟从何而来,得明真相才知道,原来那率队的小仙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能力,控火、纵水,甚至还能快速熔化他们手中的兵器。魔君只得增派更多人手抵住那部分势力,可无奈对方人数虽少,气势却越来越强,直逼得几十万魔界大军自乱了阵脚。 魔君亲自到了两军阵前,竟发现那有着神奇能力的小仙不过是个妖媚的男子,墨染般的长发在半空中慢慢翻飞,生生多了种如仙似幻的味道。斜挑的眉眼好似凌空起舞的彩凤,直勾得人心晃动凌乱。 那男子只是轻动了动手指,火焰便飞快地向魔君咆哮而去,同时,狂风卷着火焰,越燃越旺,那些小魔小妖只要沾到半点火焰,便化为一汪紫色的液体,随后消失了踪影,异常诡异。 两人交战了几日几夜,直杀得天昏地暗,这片静谧的土地都被沉重的烟火弥漫,仍不分胜负。两军损伤严重,两位主将也有些力不从心,那男子见情况越拖越不利,无奈使出最后的法术,五道血流从他体内飞出,如五条血色长龙,将魔君紧紧缠住,越勒越紧。 魔君使出浑身解数也无力挣脱,通过那男子张扬的言语才知道,原来他身上这五条血流乃是五行之血,可以净化所有邪恶的力量。不到片刻,魔君的魂魄便被这五条血流囚困在其中,血液不停减少,最终凝成了一个圆球,又飞回男子手中。 那魔君修炼已久,体内的邪恶力量也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净化干净的,男子只得将他封在了一个地方,又在周围用五行之血压制封印。他带领那些散仙重新夺回天界的领地,将魔界大军尽数剿灭,后又一手建立起仙界组织,成了仙界天帝。 不料,与这天帝一同飞升的还有一个仙人,他对自己屈尊天帝之下心生妒意。不久之后,他与魔界中的剩余势力勾结,暗中偷袭了那个关押魔君的地方,冲破了封印,救回了魔君散碎的魂魄。 而天帝一直从体内取血压制魔君魂魄,心血耗损严重,封印又被冲破,一瞬间气血逆流,性命堪忧,好在他在最后一瞬自毁魂脉,与五行之血各自融合,散落在各方。 这一切全是在暗中进行,那仙人显然已经部署了许久,得知天帝过世之后,凭借着手腕与能力继承了帝位,名正言顺地成了下一任天帝。诸仙不清楚真相,只知道这新任的天帝是前任的旧友,两人多年前一同击退了魔君,因此对他同样敬重。 当轩辕宸枫讲完这个故事时,天帝的脸色即刻变得惨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同胞弟弟,勉强压抑住震惊问道, “你究竟要说什么?” 轩辕宸枫轻轻一笑,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他四下打量着这个奢华的天宫,最终挑眉说道, “那篡位而来的人,便是兄长你吧?你以为做的这一切都无人知晓,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掌管这天界么?” “你胡说”天帝一拍椅子扶手,气得胡须直颤,他刚想喊人将他抓起来,不料对方又是一笑,轻声反驳, “是不是胡说,兄长自是清楚。来时我便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我到了规定的时间没有回去,便会有人将那带着五行之血的人解去封印,到时候五行融合,兄长的旧友就会再现那时真相自会清楚了……”轩辕宸枫看着天帝错愕的表情,故作惊讶地又补充道, “对了,我忘了告诉兄长。前任天帝过世之前,将几脉魂魄强自分离,又分别融合了五行之血,存储到了几个地方。事到如今,那些魂魄已经完全长成,只是记忆还未恢复,所以才能由着你占据着天帝之位,相信再过不久,你这位子便不保了呢……”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天帝最终压下震惊与恼怒,耐着性子询问道。 “兄长竟忘了小弟最擅长什么吗?” 天帝眼睛蓦地瞪大,试探地问道, “与魂魄对话?” 轩辕宸枫轻轻一笑,点头道, “没错,小弟前些年偶然发现了五行之血,起初只是觉得太过神奇,这才一直隐居研究。不料后来竟透过那些魂魄得知了当年发生的事,还真是震惊呢” “那带着五行之血的人究竟在哪儿?”天帝实在没了耐心,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微微颤抖,显然对那个人十足的忌惮。 “这就不能告诉兄长了,小弟本也不愿让当年的事再发生一次,这次来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的。”轩辕宸枫见他静看着自己不语,索性挑明了来意, “我要为你那个女儿补魂。” “还有呢?”天帝眼眸半眯,这个条件他倒是不在意的,反正那个女儿死了活了都与他无关,即便补全了魂魄,重获了仙体,也没有任何威胁。 “我还要兰芷。” “放肆她是你的嫂子” “若不是兄长为她下了药,强占了她,她如何会委曲求全跟了你她早就成了我的妻子,怎会是我的嫂子?她为你生下女儿,可你又待她如何?”轩辕宸枫从来时就表情平淡,直到此时才面色改变,渐渐有了怒意。 天帝望着这个与自己眉眼酷似的弟弟,胸口怒意翻滚,他当时发觉自己喜欢那个女人,便想娶她为妻,可她却百般不从。他并不清楚那女人与轩辕宸枫早已私自暗好,所以才在她茶中下了药,与她成了夫妻之事,本以为事成之后就万事大吉,不料却发生了这一连串令人厌恶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有一种被欺瞒的愤怒。自己的女人竟然与弟弟私相授受,简直让他无法接受 “若不是兰芷当年苦苦求我,说你待她极好,说我们再无缘分,我如何也不会任由她们母女留下,更不会放了你事到如今,你早已不待见她们母女,便把她们交给我就好,否则五行之血融合,这个天界便又要易主了”轩辕宸枫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显然捏住了这个兄长唯一的软肋,便是权势。 当年他可以除去旧友,无非就是要得到这个帝位,想必此时为了保住帝位,也可以将她们母女放了。 天帝思前想后,仔细衡量着利弊,一双眼中目光如炬,生生燃着一把火一般。他没想到这个没了仙力的弟弟竟会变得这么棘手,若不按他的意思,一旦那个人复活,自己这千万年来的权势便会土崩瓦解了。 他微微喘息着,整个空间都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紧紧压迫,沉重得厉害,最终,天帝不得不开口说道, “兰芷她……不见了。” 轩辕宸枫眉梢一挑,不明白他的意思,却听他又说, “不久前,她的贴身侍女前来禀报,说她私自下凡,不清楚到了哪里。我派人找了许久也没发现她的踪迹,想必是逃走了吧……” “不可能她女儿的仙体还在天宫,她不可能逃走”轩辕宸枫打断了他的话,以为天帝在有意戏弄自己,蹙眉问道, “兄长难道在敷衍我?” 天帝轻哼了一声,并没理会他的质问,而是吩咐侍从将那女人的贴身侍女喊来。侍女不久就到了,见到轩辕宸枫先是一诧,随后将兰芷消失的经过完完全全地又说了一遍。 轩辕宸枫记得这侍女是兰芷得力的心腹,并不会扯这种谎,只得暂且压下怒气,又对天帝说, “那兄长先把你女儿的仙体交给我待找到兰芷那日,我再考虑要不要继续与你做这笔交易” 天帝脸上乌云滚滚,可面对这个压力只能将怒火压在心里。他沉着脸想了许久,最终才点头应下,又问, “你还打算恢复仙力,留在天界吗?” 轩辕宸枫鄙夷地一笑,不屑地答道, “这天宫还比不上我那茅屋的一角,我会带着她回到凡尘,与你绝对会井水不犯河水。但兄长如果借机为难,可别忘了这帝位随时可能受到威胁” “你”天帝眉梢高挑,气得直哆嗦,可却只能生着闷气。的确,他太在意这个帝位了,即便这次的条件让他觉得无比耻辱,可仍旧要答应。好在这几个人不会在眼皮底下转悠,最好离自己远远的,永远都不要让他见到 轩辕宸枫出了天宫,正遇上等在外面的了然,两人见面齐齐松了口气。了然询问了情况,他点了点头,说是一切都好,只是兰芷私自下凡,要找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今日惹恼了天帝,难道他不会找你们麻烦么?”了然与他远离了天宫,轻声询问道。 “找麻烦?他还不敢……就凭我手里握着的这个秘密,就足以让他夜夜无法安眠,我太清楚这个兄长了,他简直将帝位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那五行之血的秘密,难道与他们五个有关?” 轩辕宸枫闻言点了点头,轻声答道, “正是。当年为了救月儿,我受一位旧识指点,说是可以用五行之血平息她体内的阴气,阴阳调和才会血脉平衡。后来我找到了那几个孩子,取了他们的血之后才发觉了异常,进而一点点了解了五行之血的秘密。” 了然点了点头,前次听他讲述这个秘密的时候也十分讶异,当年他也亲眼所见前任天帝除去魔君的那场战役,对那人也十足地敬重, “既然如此,你就没想过让前任天帝复活么……” 轩辕宸枫停住了脚,看向了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沉重,缓声答道, “如是那样,这世间就再没有他们五个人,而他们的记忆也都会被唤醒,最终又会变成那个人,您的另一个宝贝徒儿也会消失的。” 了然微微一怔,默默地点了点头,倒是忽略了这点,而后又听轩辕宸枫说道, “而且,兄长虽然贪恋皇权,这些年却将仙界打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是功不可没。而前任天帝心机太深,让他复活之后实在让人难以掌控。” “这是何意?” “当年他碎魂之时给人间仙界留下了奇怪的秘术,就是血珠子。古书上记载了如何制成血珠子的秘密,也详细地描述了血液的来源。那血珠子本就由五行之血融合而来,一旦合在一起,又投入另一个仙体之中,便会重新让那人复活……血珠子的秘密就这样散播出去,被许多人得知,有那魂魄不全的人自会竭尽全力寻找血珠子,这样一来,他才更有机会复活。而我当年只是为了得到五行之血,这才阴错阳差的得知了一切,若不是事情临时发生了改变,此时那个人便会借着月儿的仙体复活了……” 了然顿时大惊失色,没想到那人竟藏了这么深的心机,原来他当年碎魂之时,便想着让五种魂魄慢慢修复,直到某天血珠子落入某个仙体,最终让他复活。想到这,了然猛然间又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 “那血珠子被焰服下了,他会不会……” “不会,”轩辕宸枫将他的疑问打断,随后又解释说, “焰只是他的一个分身罢了,即便得了血珠子也依旧无法复活,他需要的只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仙体,恢复记忆之后再吸掉几个分身的力量才可。” 了然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想了想又说,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这件事要一直瞒着他们吧?” 轩辕宸枫点了点头,透过天眼看着人世间的一切,轻声道, “自然要瞒着,那人一旦复活便会回来复仇,到时候天界大乱,人间也会受到牵连。兄长不敢动我,而我也想着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到时候找到兰芷,我们一同永生永世地活下去,岂不是美哉?” 了然看着他挑眉微笑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天界虽好,却毫无人情可言,倒不如尘世夫妻整日面对柴米油盐来得亲切实际,对他的想法也更赞同了几分, “如此,我们便后会有期了。说不定哪日这天界呆得厌了,我也会下去寻你,到时候在你那茅草房旁再给我搭一间就好” 轩辕宸枫哈哈一笑,向了然抱拳说道, “那是自然,别忘了到时候给我带几坛您亲手酿的酒啊”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离开,一个重返天界,继续做他逍遥自在的散仙;一个再回到尘世,与儿女共享天伦。 于是,一个尘封了多年的秘密就这样在彼此的“私心”中尘埃落定,又被时间覆盖、掩埋。但有时候,隐瞒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只要此生此世过得满足惬意,又何苦去搅乱世间的平静,让它再次血雨腥风呢…… (全本+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