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乩一梦见天荒》 分卷阅读1 天乩一梦见天荒 作者:江白衣 1 阿白原是一座无名小山的一条小野蛇,在山中浑噩度日。心智不开,灵蒙未启,不知年岁,不识春秋…… 那年草木萋萋,一滴水珠兀得从天而降砸中了正在草丛里打盹的小蛇,“烫……”小蛇的整个身子都痛苦的绞在一起。“今日之仇,斩荒来日定当如数奉还,荡平九重天……”隐约间似是听到有谁在脑海中说话,小蛇无从分辨。痛的直在地上打滚,身上的皮慢慢的被一股外来的力量强横的撑开,一点点的蜕去后,新生的皮肉兀然在额头浮现一朵桃花印记。自那之后,小蛇就开了灵智。 后来阿白才知道,那滴水原是一位大妖的心血精魄,含有大妖的一部分妖力修为,所以才能机缘巧合之下助她开启灵智,而阿白额头上的桃花印记亦是由于精血所致。 灵智即开,修炼之途亦随之浮现,仙途漫漫,阿白疲怠懒散,堪堪修了百年,才不过末等小妖的水平,如此还是借了那滴妖血的修为福泽,若是让那只大妖知道自己修为精血却落到此徒手中,不被气死,也要把这等丢脸的顽劣小蛇生生打杀了去。 阿白修炼了五十年,堪通人性,山中花红柳绿,草木扶苏,小蛇却忽然觉得尘埃寂寥,似是少些什么。也是那年,阿白在山脚下遇见了一个孩童,这山常年杳无人烟,却不知这人是如何到了这里。“啊!白……”蛇,小孩惊叫一生,飞快的跑走了。阿白疑惑的呆在原地 “那是什么?” “阿白又是什么……?” “是在说我吗?” “我……”“是阿白……?” 寒月如水,玉盘皎洁…… 此已是阿白修炼的第一个百年。 百年间山花几度轮回,山间的动物不断繁衍,又不断死去。本就是没有灵气的无名小山,妖物灵智难开,修炼更是艰苦,即是曾有妖物偶然开得灵智,也早早离开了。若能寻得机缘化为人形,总好过这荒芜之地,空耗岁月。 也唯有阿白懒散,不愿挪窝。 山月静寂,月光下阿白把自己盘成一团,蛇头轻轻抬起朝向玉轮,欲趁着满月之际,借月华之力凝聚灵珠,筑就道基。 朦胧的光华笼罩在阿白的脑袋上,小小的蛇头一呼一吸间竟隐约有了些道蕴…… 阿白的蛇身上渐渐游离出微小细碎的月白色光点,是阿白这百年间修来的灵力。这些微末的光点在月华的催化下渐渐聚拢,浮在阿白的脑袋上方默默地转化月华…… “呜……不够,还是不够……” “凝聚灵珠需要灵气,可这周围并没有灵气给我吸取 ……” “不行,我的灵力要溃散了!” “呜,痛……”“月儿啊,大妖啊,我积累百年就这么功亏一篑吗……?” 阿白用尽全力,终是棋差一招,力竭的昏了过去。 许是月神听到了阿白内心的诉求,阿白的身体里忽然涌现出一股力量涌向阿白上方无力成型的灵珠,强横的将其凝聚起来并不断地输送妖力…… 不时,一颗晶莹洁白却小的可怜的灵珠终于塑成,缓缓地落进阿白昏睡的蛇身里。 却无人发现在灵珠归体的那一刻,阿白额间桃花印记几番明灭,最终暗淡…… 一丝淡紫色的烟雾渐渐融进阿白剔透无暇的玉色灵珠里…… 第 2 章 阿白的灵珠一经凝聚,灵力需求与之前竟是云泥之别,这小山已不是阿白久留之地。阿白必要找一个灵力充沛的仙山福地,才能应对体内灵珠源源不断的压榨…… 山间飞过的鸟雀曾歇在木枝上,与阿白交谈。带来了外面的消息:在这小山以北,越过十座大山,即是那人间名胜仙山——骊山。 世间四大仙山,蓬莱远居海外,昆仑为仙山之首,与天相接。九奚处于天之极,终年风雪,人妖难侵。唯有这骊山,位置最为亲近,常年花开。且骊山圣母性情仁爱平和,对周边借仙山福泽偷偷修炼的小妖也并不难为,与二帝不同。 “去了骊山,即便不能入住仙山,享受洞天福泽,我可以在骊山附近的小山中找个洞穴,这样纵是每日睡觉,沐浴在仙气中,修为定也是增长快的,睡的肯定更舒服。若能有幸见到圣母她老人家,得她一两句指点,说不定我也修成一方大妖呢……”阿白想到此,小脑袋开心的摇晃起来,俏丽地冰蓝色的眼眸也随即弯起,口中喃喃念道。心念刚起,阿白的额头上印记似有有什么一闪而逝,来不及捕捉。 “白日做梦……” 脑海好像有什么声音,惊扰了阿白的思绪。小蛇兀的瞪大了眼睛,拉长了雪白的身子,左右察看了一阵,只见草木葳蕤,山林静寂,并无所获,遂懒懒的睡去了。 阿白离山那日,春山明艳,光景妖娆。 “小花,小鹿……我走了……” “等我修成厉害的大妖,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分卷阅读2 “小山,我真的走了,我没有嫌弃你,等我成大妖……” …… 阿白心中逐一和老朋友告别,蛇身不舍的滑出山林,渐渐挥别了熟悉的事物,踏上了另一段艰难却绮丽,充满机缘与变数的求仙之途。 阿白的身后,小鹿安然的嚼着野草,春花灼灼,溪水淙淙,一条小蛇的离开,并不曾惊起一粒尘埃…… 山林往复,春夏秋冬…… 阿白带着对仙山的向往上了路。 第一日,阿白在山下三里的地方迷了路…… 第二日,阿白依然没找到路,也没找到食物。 第三日,阿白饿的双眼发昏,眼看就要变成蛇干丢尽妖族的脸面时,遇到了一自南方而来的雉鸡妖。 “好累啊,飞不动了……” 一只肥笨的五彩雉鸡拼命的扇动翅膀,险险的落了下来,往前滑动了好几米…… “咕……累死鸡了!” “咦?” “那是什么……?” 雉鸡远远的瞅见一条银白的东西蜿蜒在地上。 “原来是条小蛇妖…… “好像死了……” “咕……”“好像饿了……” 雉鸡拖着笨拙的身子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前…… “凤梨……葡萄……蜂蜜……呜……还有蟠桃……!” “啊!疼死鸡了! 这雉鸡刚靠近,不料被饿昏的阿白当成食物,一口咬在了翅膀上。雉鸡吃痛之下翅膀用力将阿白甩飞了出去,扑棱着受伤的翅膀逃跑了。 “咦,好像有力气了……” 阿白懒懒的伸长了身子,恢复了神智。 “怎么回事……” “我不是饿昏了吗?” “怎么感觉现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莫非上天看我一只小蛇无依无靠还差点饿死,太过可怜,让我修炼有成,直接辟谷,位列仙班了么……”阿白疑惑道。 “你这小妖,灵珠不大,心倒是不小,才区区百年修为,就想位列仙班?夏虫语冰,荒诞至极!” 一道声音清晰的在阿白耳边响起,音如冷泉玉石,却傲慢至极。 “谁!”“是谁在说话?” 阿白紧张的绷紧了身子,左右环视,只有林木重重,却杳无人迹。 “你出来!休要躲躲藏藏的……” “告诉你……我可是要成为大妖的蛇,……我……我才不怕你……” 阿白整条蛇绷的紧紧地,充满了戒备。 “噗……”阿白自以为很凶,殊不知她这幅故作凶狠的模样甚是可爱,惹得某只真正的大妖都笑了出来。 “你这小妖,刚才还说位列仙班,怎么现在又改口说要修成大妖了?不过你这小妖虽然愚蠢,却也有些机缘。方才那只五百年的笨鸟想要吃你,不料被你咬伤翅膀,虚弱之间你拼命汲取它身上的妖血,倒是平白得了几十年功力。哼,便宜你了!” “啊!”阿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冰蓝色的眼睛心虚的眨了几下,“怪不得我醒来感觉整条蛇都精神了……”说着,头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你到底是谁……?”阿白软软的声音还是不放弃追问。 “我的名字……岂是你一介小妖可以知晓的!” “哼……这么说你算是大妖啦?那你干嘛还要躲躲藏藏的不敢出来?” “谁躲躲藏藏了!”“我一直这里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我……” “我的鼻子可灵了,你不躲起来的话我肯定能发现,你有本事说出你在哪里啊?”阿白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愤愤说道。 “笨蛇!我在你的脑海里……” 第 3 章 一语落下,阿白整条蛇都僵住了。片刻后,开始拼命的摇晃脑袋,一会功夫就把自己摇的晕晕乎乎地。 “都说你笨了,我在你的识海里,又不在你的蛇麟上,摇脑袋有什么用……”那声音既无奈又愤恨。 “识海……”“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在我的识海里!你要对我做什么?” 那声音沉默了下来。 却说这声音的主人,与阿白却是渊源颇深…… 百年前四海之战,妖帝斩荒骁勇善战,法力高强,率众妖助仙族平定四海。天界为彰其功德,允以上仙之位。后妖帝入仙宫,未料天界过河拆桥,釜底抽薪。不仅毁诺于妖族,更恩将仇报,反戈一击。可怜妖族一代圣君,终是落得身陨敌手,神魂俱灭的下场。 然天道之下,总有一线生机。当年妖帝与众仙交战,被白帝一剑当胸而过,剑上沾染了妖帝的麒麟精血,白帝大意,以为诛杀神魂便能无忧,不察精血坠落凡间。这含有妖帝一丝残魄的心血被命运牵引到一条小白蛇的身上,白蛇因此开启了灵智。而那精血被白蛇吸收后,白蛇体内遂有了麒麟的一丝本源之力,妖帝残魄藏匿其中方能不 分卷阅读3 消散。 而阿白之所以得了妖帝精纯的灵力后,百年间依然修为微末,却是因为那些修来的灵力有一半被体内的残魄吸收了。那日月圆之夜,阿白凝聚灵珠之时,月华竟隐隐牵动了妖帝的命格,经过百年温养,依然微弱,阿白功行溃散,即将失败之际,强烈的情绪波动才唤醒了斩荒的一丝神智。所幸出手替阿白凝聚灵珠之时,亦受了月华余泽,使得一丝魂魄更加凝实,寄身进了灵珠里,只是从此与阿白的纠葛怕是不死不休了。阿白道基筑就,玉珠塑成之后灵力枯竭,亦是因为魂魄自我修补需要大量的灵力供给。由于阿白灵力不足,体内的残魂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也是阴差阳错,阿白误咬了那鸡妖,得了几十年的功力,灵珠被妖力滋润,其内的残魂也苏醒过来。 只是这一番纠葛,莫说阿白不知,斩荒神魂破碎,修为记忆十不存一,也未必看的清楚。 “灵珠,赶路好无聊啊,不如你给我唱支曲听?” 蜿蜒的小径上,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慢悠悠的爬行着,路途遥远艰苦,阿白近日来的乐趣就是与识海里的声音对话。即使大多数都得不到回应,阿白还是乐此不疲,软软的声音小声念叨着这几日的经历。一个生命在山间寂寞了百年,一旦懂得了陪伴,纵然再微小卑弱,也怎会轻易放手。 “前日我听飞过的鸟儿唱的可好听啦,据说是长安近日盛行的新曲呢……” “原来这世间还有曲子这么好听的东西,如山间的流泉一样,听着却不似那么平静,里面好像有我喜欢却不懂的东西……” 听不懂为何欢喜,这便是人世间的情吗?阿白心中一片迷茫,不由得想起那日的场景…… 自阿白知道有个东西可以在自己识海里说话,心中一直恐慌不安。就这样揣揣过了两个月,阿白发现那声音除了态度高傲些还不爱理人之外,并未对自己有所伤害,而且有几次会在自己迷路的时候帮忙指路,虽然态度依然傲慢,阿白却渐渐放下了一些防备。后来阿白几经试探,发现那丝不属于自己灵识居然在自己的灵珠里。虽然阿白不清楚这次灵识是如何来的,私心里却认为是月神蒙幸,怜它孤苦百年,又潜心修炼,才在它凝聚灵珠之时,为其开启了灵识,让它在漫漫仙途中有所依伴。 前几日阿白带着自己的灵珠经过丛林,见一只百灵鸟立在枝头,细细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对着远山悠悠唱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山风冷冷,晨雾未歇,远山寥落…… 那歌声里悠悠荡开的,是阿白喜欢却不懂的东西。 那是一只七百年的百灵,它的眸光柔润哀婉,似是有许多动人的故事。 无关修炼,有关人间。 第 4 章 “谁允许你可以随便可以给我取名字的!” “我不叫灵珠!” “我叫……”我叫什么呢? “……我”明明记得的…… “我叫……斩荒……”对了,是斩荒。 “可你明明就是我的灵珠啊……”阿白委屈的小声反驳道。 “斩荒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吗?” “不好听,还没有灵珠好听,你看灵珠漂亮又好听,你就叫灵珠好不好?” “灵珠……白灵珠……”阿白的灵珠。 “你这小妖居然说我的名字难听!” “我……” 愤怒的男声忽然中断,阿白知晓,定然又是灵力不足,灵珠的意识陷入了沉睡。 看来晚上不能再偷懒睡觉了,要多修炼吸收月华积攒妖力,这样灵珠就可以清醒的更久一点啦,阿白暗暗下决心道。 “灵珠啊灵珠,你虽然不会唱曲还经常不理人,比我还懒天天睡觉,但我不会嫌弃你的。” “谁让你是我的灵珠呢……” “我们到了仙山,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修成好厉害的大妖……” “这样……我们就能活好长好长的时间,你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阿白失落的垂着头,心中默念道。 山岚静寂,清风默默,天与地,共同见证了这次誓言。 骊山 金乌初见,第一缕晨光拂落,唤醒了仙山上所有的生灵。 自山下抬眸望去,只见云雾缭绕间楼台隐隐,神霄绛阙高低错落于云霞之下,重峦叠嶂,氤氲生光。其间遍生琪花瑶草,仙乐飘飘中自有一番出尘气象…… 只是山下之人却无心惊叹这等仙家气派。 “这位仙童大人,我叫阿白,想要求见骊山圣母……”婉转低柔的声音飘散在山风中,言语间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仙童垂眸望去,只见一素衣女子跪立玉阶前,乌眸切切的望着自己:朱唇皓腕,眉若秋山,云鬓丛丛,似洛神临世,不染尘俗。 “你……”似被眼前之人恍了一下,“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竟如此不懂规矩,骊山乃是仙家圣地,圣母又是何等的尊贵,岂是你能 分卷阅读4 冒犯的?” “仙童见谅,我……” “小妖刚刚化成人形不懂规矩,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求见圣母……”女子微微垂首,双眉紧蹙,目光哀切。 “你这小妖……怎么如此不通情理!”仙童微怒,“圣母虽然宽和仁厚,怜悯万物,平日里对妖物略有庇护。但毕竟仙妖有别,何况此时仙妖之战方过了百年,你若是识趣,就速速离去吧,莫要辜负自己这条妖命。”仙童冷冷道,幸得这仙童为骊山圣母教导,心地善良,性情慈悲,看这小妖天性纯真,不忍看其因莽撞而丢了性命,遂着意提点道。毕竟仙妖殊途,并非每个人都是圣母,一条妖命实在太过微薄,何曾被仙看在眼里。 小命!阿白身子微一瑟缩,不,我不能死!我死了灵珠就真的没救了……我要活着,活着才能见到圣母,才能救灵珠!阿白心念几转,明白如此做法非但见不到圣母还会有性命之虞,如此万般无奈,也只能暂时离去了。 “小妖错了,多谢仙童提点,我这就走……”阿白起身施礼,欲要退去。 “站住!”一声娇叱自身后传来…… 第 5 章 闻声望去,只见一袭月白华服的俏丽女子款款拾阶而下,清波冷冷,肌映流霞,神情倨傲,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仙家姿态,仿若乘风踏雾而来,步步生云烟…… “区区小妖……”不屑地睨了阿白一眼,螓首微抬,无一处不显高傲“这骊山……也是你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这般说着,微一抬手就把阿白困在了原地。 阿白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纵有百般辩解只化作了满目的震惊和不解。 “仙子……”仙童眉头微蹙。 “仙童!”女子厉声打断,垂眸喝道“仙妖殊途,天有天规!枉你跟随圣母多年,深受信任,竟也如此不明事理!” 云袖一甩,娓娓而道:“圣母云游,嘱你看守山门,是倚重于你……”而后话音一转“可你却玩忽职守,私纵小妖……” “如何对的起圣母的恩泽!” “仙童不敢!”仙童垂首抱拳,深施一礼…… “可圣母说众生平等……” “仙童!”再次打断话音,女子面上已显薄怒。 “圣母她慈悲宽容是不假,可仙妖之劫方过了百年你不会不知,妖帝陨落九重天。致使妖界如此群龙无首,日渐式微。妖族对我天族之恨,不言而明!圣母仁善,怜那些开了灵智却滞于灵气无法化形的妖物处境凄苦,不与为难,任其在周围借余泽修炼,已然招致不满……” “今日这化形的小妖潜进骊山,尚不知是何目的!你安知她不是妖族,甚至北荒…… 派来的探子?!” 仙子说到此处,目光中已隐有杀意。 不!我不是!阿白几欲辩驳,确因被施法定住,纵是连摇头都做不到,急得眼眶已然微红。 “仙子,这小妖修为微末,连我都打不过,怕不会是……”仙童欲要解释。 “就算不是……!”仙子勾唇一笑,目光中的冷意让人不敢直视。 “她一介妖身,私闯仙山也是重罪!” “仙童……”仙子低声问道 “你不会不懂规矩吧?”这一句极低极缓,听在仙童耳里却不吝雷霆,此时清衡仙子逆光而立,面上一片晦暗,看不分明…… “阿木谢清衡仙子提点……”仙童唇色发白,伏身深深一礼,“是仙童糊涂,看这小妖初初化形,妖力微薄,只当是……”仙童口中嗫嚅着。 “罢了……”清衡仙子低低一叹,“你也是心地太过善良,少经世事,看不穿这小妖的险恶用心……” 阿木垂首,不敢相应。 “你且将这小妖关入骊山禁牢里,回头我亲自审问……” 留下这句话,清衡仙子转头消失在云间。 不!我不是妖界的探子!我来这里是为了救灵珠,不要把我关起来!我还要救灵珠!不要关我!不要…… 阿白眼角含泪一脸恳求的望着眼前玉雪秀致的仙童。 仙童似被刺了一下,侧开目光,不敢与其对视。眉间闪过一丝不忍,却终是抬起了双手…… “如此算来,我那徒儿应在来的路上了,我须得准备准备。”温柔地声音浮现在耳畔,端庄大气的女子面目慈悲,唇角含笑,言语间满是爱怜之意…… 清衡仙子又是一身冷汗的自梦中惊醒,窗外的月轮孤悬碧霄,苍白的光投落下来,冷冷的味道:似一条毒蛇爬过,处处透着一种违和地诡异。仙子俏丽的容颜在这惨白的月光下显出一种别样的阴森,眼中晦暗不明…… 已经不知第几次了,圣母云游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清衡出身不凡,父亲是高贵的仙君,她从小就是出色的仙子,饱受期待,受尽宠爱。因她天资出众,父亲不愿辜负她的资质,二十年前,送她到骊山学艺。 “仙君,令仙子确实冰雪聪明,资质不俗,奈 分卷阅读5 何与老身…… ” “并无师徒之缘……” 端庄高贵的温婉妇人掐指算了半天,沉吟许久,终是遗憾的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这……”见女儿脸上的失落之意,仙君略显难色,硬着头皮道“老夫并非不知天命不可强求,只是……”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小女对圣母仰慕已久,可否通融一二…… ……” 见面前的清秀可爱的孩子清澈的眼眸殷殷切切地望着自己,满脸都是仰慕,妇人眉间浮现一丝犹豫,一丝爱怜…… “也罢……”妇人长叹一声,“清衡仙子玉雪可爱,老身一人在骊山颇为寂寞,就厚颜邀仙君家的明珠在我骊山做客,权当与老身作个伴……”盘亘良久,如此说道。 “多谢圣母!”扯扯面前女娃的衣衫“清衡还不谢过圣母……” 圣母? 不是师父吗…… …… 清衡扭头疑惑的望向父亲,仙君只是无奈的对她一笑…… 委屈的眨眨眼,小人儿抱拳施礼道 “清衡谢过圣母……” 这一做客,就是二十载春秋…… 虽然骊山圣母素来温和,待她也颇为亲厚,经常指点她的修为,骊山中其他人亦处处尊重,可清衡终究是外来之客,外人与自己人之间,终是隔了层皮肉。 若一直这样也便罢了,不料圣母多日前心念一动,竟是算出一段师徒之缘。 更荒谬的是,这命定的徒儿竟有可能是妖族,如此一来,将她清衡置于何地?! 骊山圣母此次出外云游,正是为她那即将到来的徒儿准备礼物,可笑还以为她清衡什么都不知,若非无意间看到圣母那般情态,恐怕还真被蒙在了鼓里,真是讽刺。 从那以后那不知是男是女,是妖是仙的未来“弟子”,就成了她的怨,成了她的魇! 日日担忧,夜夜惊醒,每每揪心…… 清衡倚坐于床榻之上,思绪沉沉,秀眉紧蹙,眸中翻涌…… 忽而,双手抬起,并指如刀,自虚空中抓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冷光摄人,剑气凛冽,映着月华,透骨的杀意弥漫开来…… …… 第 6 章 ……呜…… ……好痛 ……谁来救救我……? ……真的……好痛 ……为什么 怎么这么痛……? ……啊…… 是不是我死了就不会那么痛了,不!我不想死……我还要修成大妖……还要和灵珠一起活好长好长的时间……灵珠还没有给我唱过曲听……我不能死……啊…… 可是……灵珠…… ……我好痛…… 不行……我要坚强一点……这样灵珠会笑话我的…… 想想灵珠…… ……想灵珠就不痛了 …… ……灵珠…… 我……可能…… 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我的魂魄…… ……好像……要散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 ……是……什么……样子……呢 是……不是…… ……一片黑暗 再也……见不到…… ……你…… …… 阿白全身沐浴在火焰里,被烈火侵蚀…… 那深入骨髓的痛楚,连灵魂都灼烧的扭曲,几欲离体…… 痛苦渐渐远去……阿白的双目已然涣散 所有的感知和情绪都渐渐模糊…… 人说临死之前会回想起自己的一生,阿白的一生还太短暂了。 除了在山间修炼的时光,就只有和灵珠一起的短短岁月让她感觉到陪伴和温暖…… 蛇虽然本性寒凉,却是向往温暖的。 可是……灵珠也消失了…… 是怎么不见的呢? 明明发誓要保护好他 如果那个晚上,自己不那么贪睡…… “灵珠,人家好困啊,今天你帮我修炼好不好?我赶路好辛苦,想休息一会儿……” 又听到那个声音软软的撒娇道 “……” 不!不要睡!睡了灵珠就会消失的……!求你不要睡……呜……不…… 似是看到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阿白涣散的眸子竟然浮现出一丝惊恐和挣扎 后来的事情,阿白就不清楚了。 梦里的月亮皓大温柔,无暇皎洁。月光流淌在身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恍若飞升。 一觉醒来,阿白就变成了人。 可是灵珠,却不见了。 有的妖族苦修几百年尚不得化形,阿白的这次机缘,非同小可。 可如果能重来一次,她宁可不要化成人,也绝不要 分卷阅读6 ……她的灵珠消失在她找不到的地方…… 似有一滴泪…… 从阿白眼中滑落。沉重的,连火焰都扭曲了下…… 灵珠…… 如果有下辈子,如果下辈子你还是我的灵珠…… 我们不要来骊山了好不好…… 阿白双眉紧锁,泪如雨下。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那个仙姿出尘的女子用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她,那高傲的神情,似乎她是多么不值一提的东西,不屑中还隐隐透着一丝自得的怜悯。 妖命卑贱,谁都可以随意打杀。 仙人无论对妖做什么,都无须解释。 清衡仙子嘴角含笑,即冷且傲,奈何还装出了一副温和的样子柔声问道:“听说你叫阿白是吧?” “你有很重要的事找圣母?”挑眉疑惑 “是……”阿白有些怕了这仙子,小声回答道。 “不用怕,我在山下那般对你也是碍于天界的规矩,你心中…… 可是怨我?” “我……”看仙子眸光微冷,阿白垂头去,低声道:“小妖……” “小妖不敢……” “无妨,确实是我行事不当,令你受到了惊吓,纵是你心中有所怨怼,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探究的看她一眼 “你一介小妖,私闯骊山……究竟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 见阿白不答,又缓声道:“你别误会,我也并非真的把你当成什么探子,之前说的那些话,是看仙童懈怠,有意敲打,你能理解吧?” “是……”“小妖明白……” “为表歉意,圣母远游,你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告诉我,若真的合情合理,我可以代你转告圣母,并美言一二。”仙子柔声劝导道 “我是为了……”阿白心思单纯,听得此言面上一喜,几欲脱口而出 抬头不经意间却看清了清衡仙子的神情:唇角含笑眸中却一片肃杀。 不行,我不能说,这仙子在山下一套说辞,现在又换了一套,她看我的眼中分明有杀意,我不能把灵珠暴露出来。阿白眉头一紧,垂眸暗暗思虑道。 “我其实……” “也没有什么……”仙子目光一厉 咽了咽口水“……重要的事……” 听得此言,仙子唇角的笑勾的更大了,也更冰冷。 “那你是……”声音中已然有了厉色,微一挑眉,似是想起什么,而后极低极缓的问道: “不想与我说实话了……?” 神情中带着一种冰冷的温柔,似凝固在脸上的面具。 “小妖不敢诓骗仙子!”阿白连忙摆手 “小妖之前在这附近修炼化形,得了仙山福泽……”“所以想……” “特意来骊山,叩谢她老人家……”阿白双手合十,朝远山拜道。 “阿白……”温柔的低笑一声 “你是不是当我傻呢……?” 一语落下,眼中厉芒尽显。 “不……我没有……”,阿白不断摇头 “也罢……”仙子清叹一声“无论你来骊山是何目的……”言辞低缓,似有深意。 而后话音一转道:“一介妖族,私闯仙山,还躲躲藏藏……意图狡辩……” “就是心怀不轨!”仙子眼中一冷,将此事下了定论。 “不,我不是…… 我只是……仰慕骊山圣母……” “仰慕圣母……!”仙子眉间一狠,面上再也维持不住,显出几分狰狞。 一勾唇,连笑容都带着狠辣之意“看不出来……” “你这小妖……”低喃一句 “心倒是不小啊……!”眉头一挑,眼中杀意不再遮掩…… 阿白瞪大了眼睛,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 7 章 “你仰慕圣母……”“来这骊山……”清衡仙子低笑了一下,眼中幽暗更甚,端立的窈窕身姿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被月光拉扯的扭曲了形状…… “是想拜圣母为师吗……”容颜虽藏匿在黑暗里看不分明,语气中怨毒之意却刺的人惊心。 “啊……?”阿白惊讶的张开了嘴巴,杏眸微瞪,欲要解释“我不是……” 清衡仙子冷冷的俯视着阿白,心中恶意翻腾。理智上明明在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这小妖只身前来骊山,又遮遮掩掩,背后定然另有隐情,情感上却叫嚣着:是!就是这样!她就是来抢你的师父,抢走你的一切的!让你看看你的处境究竟多么可怜! 清衡闭上了眼睛,蹙眉平复下心中不断滋生的恶念,再度睁开后,清波冷冷的眸子无喜无悲,似乎还是那个一尘不染的九天仙子,唇角勾起的笑也带着几分释然之意,不复冰冷。 罢了,一条小妖而已,不管她是真是仰慕圣母意图拜师,还是另有他意,如今性命都已经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分卷阅读7 ,妖命低贱,无论她是打是杀,旁人还能说她什么不成?不管这小妖的目的是什么,今日都要同她的妖命一同葬送在此处…… 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生而为妖! 一念至此,心性大定。清衡仙子的脸上无波无澜,似乎眼前女子是一粒微不足道,随时可以拂去的尘埃。 清衡仙子置于身侧的右手微转,虚握一下,竟凭空抓出一把剑来……干脆利落的刺向眼前的女子! 阿白双眸紧闭,心知难逃一死,绝望的攥紧了衣袖…… “清衡,你伴我十载,晨昏定省,入孝出悌,今日老身将这柄剑赠予你,望你清修不染,早窥大道……” 长剑险险的停在阿白的面门,思及手中剑的来历,清衡仙子握剑的手有些不稳…… 不染? 清衡撤回长剑,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面露疑惑 而后凄然一笑,施法将剑收回。 “也罢……”仙子几不可见的微微摇头,“你还不配脏了我这剑……”虽如此说,眼中杀意却丝毫不减。 “你即是妖族,我便给你个对你妖族来说也风光体面的死法吧……” 胸前的柔荑摊开,掌心中缓缓浮现出一枚镂空精致的银丸香囊来…… ……灵珠…… 下辈子…… 我们就窝在小山里好不好?这样我可能要好久好久都没办法化形,可能没办法修炼成大妖,也不能……活上好久好久…… 可是……你在就好了…… 你不知道,找不到你的这些日子,我有多害怕…… 没有人听我说话,没有人帮我指路,没有人说我笨,晚上也再不会有人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帮我修炼,帮我赶走欺负我的小妖…… 一个人好冷,我好害怕…… 你明明说过让我不要擅入骊山,可是我找不到你,我想见你! 我还想…… 和你一起度过好长的岁月。 带你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我们可以一起去人间…… 鸟儿告诉我,那里花团锦簇,十丈软红…… 有开的最红最大的牡丹,听说是花中之王,一定很好看吧,山间的野花都那么美,花中之王,好想看看…… 那里的人还会好多好听的曲子,就像我们那天听到的那么动听…… 还说,那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虽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就好美好美…… 好想带你去看看…… …… 或许…… 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北荒…… 你知道北荒吗? 听说那里是妖族的圣地,生活着很多厉害的大妖,很厉害的……就算你和我加起来都打不过! 妖帝以前就生活在那里。 你知道妖帝吗? 就是…… 嗯……就是……大妖中的大妖! 好多大妖加起来都打不过。 如果去了那里,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修炼成很厉害的大妖? 说不定…… 还能修炼成妖帝…… …… ……灵珠……是我害了你…… 是我…… 太天真……了。 无尽的烈火侵蚀着阿白的皮肉,灼烧她的神魂…… 从最开始的挣扎嚎叫,到现在的一动不动的,昭示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无力的垂下沉重的眼皮,坠入黑暗前似乎又听到那平静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这香囊里封存的……乃是……焚尽世间万物的……” “——红莲业火……” “昔年仙妖之战,我父曾跟随白帝,白帝诛杀妖帝之时,我父偷偷藏下妖帝的一缕心火封存在这香囊之内,赠予我防身……” “今日……也不算辱没了你……” 第 8 章 阿白早已躺在火焰中生死不知,而吞噬了不少妖力的烈焰燃烧的却更加猖狂,将这困住阿白一方结界烧的几欲破碎…… 明艳的火光欢欣的跳跃,似是在享受一场饕餮的盛宴。而此时火焰中的女子,额间却暗暗浮现出一抹桃花的形状,衬映着苍白明丽的容颜,逼人的妖冶…… 那印记愈发耀眼,漫天的火光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红色的身影,面若冠玉,妖丽夺人,风姿绝世。 北荒 逆云一身风尘归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 自妖帝魂飞魄散以来,逆云已在三界找寻了百年,还是没有消息。眼下妖族群龙无首,压在逆云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妖族桀骜不驯,难以管教,以逆云的实力不足以服众,所幸妖帝余威尚在,群妖不敢妄动,可眼下百年已过,妖帝还是没有消息,众妖蠢蠢欲动,已然开始试探…… 主上,您早日归来吧。逆云心中暗暗祈祷 分卷阅读8 逆云心知眼下人心浮动,如若没有一个强大如妖帝的人震慑群妖,妖族必然会重新陷入割据。更何况逆云跟随斩荒万年,对妖帝的实力所知甚深,所以尽管心知前途渺茫,心中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百年以来一刻不断找寻。 再次潜入昆仑战场上,还是没有结果,还差点被白帝发现,逆云只身走入了北荒的禁地。 不对!怎么有妖族的气息,是谁这么大胆!逆云眉头一皱,抽出了随身的利刃…… …… 这是哪里? 一片黑暗中,女子睁开了双眼。 阿白打量着四周的山壁,苍冷肃穆。 这是…… ……山洞? 我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阿白自石床之上撑死身子,慢慢伸出手触摸苍凉的山石……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灵珠……是你吗? 伸手拂上自己胸口,是久违的温柔与安心,再没有一丝慌乱,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他的存在。 那是……主上的气息! 逆云持剑已在阴影中站立了片刻,本是像偷偷接近,观察一下是谁这般大胆,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发现!那小妖手抚胸口的,分明有个神秘的气息一闪而逝!相处了万年,逆云不会错认! 念已至此,逆云再控制不住翻腾的情绪,激动的冲将过去,一把抓住了女子的胳膊! “啊……!你是谁!你要干嘛?”阿白惊慌一边撑着身子往后退,一边挣扎着欲夺回自己的手臂…… “我才要问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我北荒禁地!”逆云手腕一紧,女子痛叫出声 “北荒……”阿白猛的抬起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时忘记了挣扎 这里是……北荒,是你带我来的吗? 阿白另一只手贴在了心口…… 你听到我的话了对不对?是你救了我 女子逐渐失神,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 又是这气息!这女子和主上究竟有何关联!为何她情绪激动之时,会有主上的气息? 逆云眉头紧锁,心绪翻腾…… 主上,是你回来了吗?为何不现身?这女子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如先留在北荒,观察一番,谅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逆云狠狠摔开女子的手臂,冷声盘问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是何来历,为何在我北荒禁地……?” 阿白揉着自己的手臂,听得此言 “我叫……” 阿白沉吟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白妖妖……” 我阿白,终将成为一方大妖。 北荒自上古以来就是诸神遗弃之地。 昔年共工触怒不周,以致天倾地陷,而后才有女娲炼石补天,这北荒,就是不周山倾后,洪荒崩裂下的一角。 第二次天地量劫中,妖族天庭十位金乌太子因私自贪玩下界,以致十日齐出,涂炭人间,致使妖族气运大跌……巫族之人后羿嫉恶如仇,取弓射日,戕杀了妖族九位金乌太子,引起天帝仇恨,掀开了巫妖之战的序幕…… 此战中,妖皇帝俊和东皇太一联手洪荒妖神开启周天星斗大阵,对上了巫族十二祖巫设下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两阵相持,巫妖二族死伤无数,尸横遍野,血染洪荒。帝俊太一双双陨落,同十二祖巫尽归于天地。两族法力高深的妖神与大巫亦多数陨身,其中妖师鲲鹏私盗河图洛书,叛离妖族。经此一役,巫妖二族元气大伤双双破败,妖族残余退守北荒…… 阿白素手触摸着眼前山壁上的浮雕,双眼失神,迷失在关于上古的绮丽传说里…… 鹿角鱼鳞牛耳鹰爪的上古神龙翻江倒海,俯视九霄;万禽朝拜高傲矜贵华彩夺目的天空之主;璀璨如日,明艳光辉的金乌浴火而立,栖于扶桑;强大神秘性情凶残的麒麟一族执掌着大地…… 素白的手指一一抚过那些栩栩如生的画面,阿白目眩神迷,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就是妖族的过去吗? 一滴泪涌出眼眶,无声滑落。 原来,妖族并非生而低贱。 又回想起自己在骊山的遭遇,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小妖们浑浑噩噩,想起那些人类和仙人们的高高在上…… 阿白脸上露出一抹凄苦的笑意 如果不来北荒,我怕是也会如那些小妖一般,认为自己生而卑贱,或,自甘堕落沦入魔道被人收了去,要么千方百计想要修成正果,摆脱掉妖族的身份,可就算成了仙不也是低人一等吗?否定了自己的出身,别人就真的能肯定我吗? 阿白转身引颈望向上方嶙峋高耸的山壁,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山壁直入苍穹之上那凌驾云端的天宫,恍然看到一层层的命运的蛛网将她牢牢的压住,如同被缠死的蝴蝶,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 分卷阅读9 很重的东西落在了阿白的心上。 灵珠,谢谢你…… 阿白垂头闭上了双眼,身形微颤,正是无助之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揽过,落入了温暖的怀抱里。 第 9 章 阿白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眉头一蹙,正欲出手反抗,就听得身后之人说道:“你这小蛇,真是蠢笨,还如此不听话,不是不让你去骊山的吗?” 阿白身子一僵,不可置信道:“灵珠……” 用力挣开了男子的怀抱,阿白转过身去看向面前的男子,只见一俊美公子长身玉立,朱裳墨发,容颜清隽不俗,气质中却自有一番妖魅之意,不似凡尘中人。明明近在咫尺的面容,却看不不真切,如同前世雾里的桃花…… “灵珠……是你,你幻化成人形了吗?”伸手捧住男子俊秀的脸,阿白眨了下眼,一脸激动的问道。 “你这傻蛇,记性不好,都说了我叫斩荒……”斩荒小声嘟囔道 “斩荒……”阿白喃喃重复一声,“灵珠!真的是你……”一语落下,泪流满面。 狠狠抱住眼前的男子“灵珠……这些日子,你究竟去哪了……?”阿白凄声问道 似被阿白的主动惊讶了一下,斩荒微微挑眉,合身回应了这个拥抱“都说你傻……”低叹了一声,温柔道 “我一直都在啊……” 不料一语方毕,变故陡生…… 阿白怀中一空,惊愕的发现男子已经消失在原地,讪讪的收回手,唇角却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回来就好……”垂眸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心口处。 “白姑娘……”逆云一身皂衣守候在出口处,肃立的身姿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阿白一身素淡罗裙自洞壁间款款而来,凌波微步,吴带当风。眉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之意。 “逆云尊者!”软软的声音中满是雀跃 “这些时日多亏您帮助,灵珠他……竟然化形了!”眉目灿然,一笑花开 “当真……?”逆云满脸震惊,双目微,急切的问道 “可否一观……?” “这……”踌躇了一瞬,阿白双掌运力自胸前引出一颗玲珑莹润,紫气氤氲的玉珠来“不瞒尊者,灵珠虽然已经化形,可妖力太弱,不能久撑,现已回到了我的身体……” 逆云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与复杂,却还是伸手接过那颗明艳妖丽却偏小的灵珠,仔细打量,亘古不变的苍冷月光下更是显得神秘瑰丽。 逆云不禁有些手抖…… 第 10 章 我叫斩荒 麒麟族的王子,万年难遇的五色麒麟。 我惊才绝艳,天资罕世本应受尽瞩目。 可是,我还有一个大哥,与我本是同月同日而生,因为司命测算出我二人中,必将有一人成为天地共主,而我身负贪狼命格,注定得不到那至尊之位。 说实话,我并不羡慕,却讨厌他。 虽是一母同胞,他却懒散无为,疏于修炼,法力修为总是差了我几分,还跟人族学来了满脸的假仁假义,口口声声为大道,渡苍生。 他其实很关心我,可我却讨厌他的关心。他可怜我身负贪狼命格,命中注定无法成功,无缘于天帝之位不说,他日前途也必然坎坷,因此心中常怀愧疚,事事相让与我,什么都不与我争。 殊不知他的这份可怜和愧疚才最使我厌恶。 天帝之位又如何?命途多舛又能如何?我斩荒自认天资纵横,从不落于人下,那些东西就算他不让,我便争不来了吗?我从不需要谁的愧疚!贪狼命格,既然让我生来背负,那它只会成为我生而强大的理由,而绝不是……接受他人怜悯的借口! 即使……那人是我的同胞兄长 可笑他自以为关心我,却从没了解过我。只以为生性好强,桀骜不驯。 就这样,万年间…… 我们兄弟渐行渐远。 本该如此,本就不是不同的道,只不过偶然才有了兄弟亲缘,可又能改变什么呢 是日,天地大劫,众生罹难…… 我已经千年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不料却忽然听说我那惯会惺惺作态的大哥,竟要效仿上古圣人以万年修为度化天地,拯救众生。 可笑! 他斩沧区区修为,自不量力,居然想要拯救苍生?! 真是可笑! 那夜灯火稀微,我独自一人在满目疮痍的人间,一边纵情饮酒一边放声大笑。 少了一个看不起我的人,我以为我会释然,我也该释然…… 可为何…… 我还是去了。 损耗自己的大半修为和麒麟的本源之力救了他,看到他一贯无波无澜的眼眸露出惊讶,我笑了。 不解吗?我也不解。 可是想到这天地间若是少了那么一个假仁假义,惺惺作态的人让我记恨,终是有些苍 分卷阅读10 凉。 今日以后,他以普世的功德度化苍生,怕是很快就会成为天帝,饮下了无草,应了那司命的信口雌黄。 彻底坠入黑暗前,我如是想到。 第 11 章 浑浑噩噩间,我似乎睡了许久, 心中却并不慌张,灵魂似乎被妥帖的安放在极为温柔舒适的地方,是我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平静。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月明如水的凉夜里。 我本不欲醒来,奈何心绪不断翻滚扰了我的睡眠,我沉眠的地方竟然从温暖平静渐渐变得冰冷…… 这让我如何能忍,不禁出手想要维系住周围不断流失的暖意。 后来我就醒了,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不,也不是。我连一条蛇都不是,我只是在一条蛇的身上。 我是谁?究竟从何而来…… 许是睡得太久,记忆就如隔雾看花般遥远模糊,睡意袭来,我又坠入黑暗。 阿白说我是它的灵珠,对了,阿白就是那条蛇,或是因为通体洁白,它为自己取名为阿白。 阿白是条蠢蛇,成日里就会做白日梦,想着一朝有了什么机缘,得道成仙。 成仙…… 不知为何,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屑。 后来我隐约记起,我是叫斩荒的,我不应该在这里—— 一只妖的灵珠里。 可不在这里,我又该在哪里呢…… 阿白一心修仙,我也需要灵气滋养,就这样,它带我走上了去骊山的路。 初始之时,阿白很防备我,它虽然不谙世事,身为妖的本能却也告诉它,灵珠是不会有意识,也不会说话的。 而我虽然觉得它好高骛远过于懒惰,却并不欲对它做什么。没错,我是可以做什么的,比如:抹杀它的神智,夺舍它的身躯。 可我虽不知过往,心中却清楚,阿白它是有恩于我的,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做不来恩将仇报的事。 阿白总是迷路,我醒来十有八九就看到它在原地打转,有时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帮它指点一二,几次以后,阿白总算是卸下了几分防备。 可松懈之后,我却有些不堪其扰。 许是独自一人在山间寂寞的太久了,阿白很喜欢说话,我醒时自不必说,就连梦里都是它细碎温软的呢喃。 忽然有一日,我醒来时阿白不再说话,对我也开始疏远,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戒备有加的状态。我知必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它不说,我便不问,我自是有我的骄傲。 我依然为它指路,晚上会替它修炼,我是个善始善终的人,决定好的事情从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只是听不到它喋喋不休的声音,忽然就…… 有些不习惯。 在我几次帮它化解危难,赶走意图不轨的小妖后。后来的一日…… 阿白小心翼翼的问我 “灵珠……”声音好像要哭出来,“你真的会……夺舍我吗……?”后面的这句话轻的要散落在风里。 原来是这样么,它不知从哪只小妖那里听来了什么消息,就开始怀疑我。 “不会。”语气笃定,掷地有声。 以我的骄傲,本不必解释。可不知怎么,看到那样小心翼翼的阿白,我竟是……有些不忍。 罢了,它是阿白,我是它的灵珠。 阿白最让人瞧不起的,就是它的单纯。然而它最让人欣赏的,恰恰也是单纯。 我说了,它便信了。从此再也没有怀疑我,反而因为内疚,对我愈发亲近起来。 我不需要它的内疚,却也不排斥它的亲近。 我一直睡睡醒醒,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阿白自不必说。我们就这样一路相伴,从戒备到亲近,一路走走停停,竟也到了骊山。 远远地……仙山的灵气吹拂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可我心中却渐渐有些凝重。我似乎,并不想去骊山。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阿白,它显得非常失落,却还是应了我。 晚上,阿白又偷懒让我代它修炼,我怜惜它情绪低落,点头应允。 那日是七月十五,月出天山,有六十年一遇的帝流浆,妖族吃了,一夜的修炼胜过数百年吸收的日月精华。帝流浆虽不算难得,却难以收取,很多妖怪就算看到也只能生生错失,而我,恰恰就知道收取之法。 我用妖族秘术牵引月华,为阿白夺取帝流浆,不料这帝流浆是千年月精所化,含有至阴至柔的太阴之力,而我的灵魂太过虚弱,受不住这样强劲的滋补,神识被太阴之力彻底遮掩,陷入了沉睡。 梦里,是铺天盖地的红莲业火。这火每灼烧一分,我就壮大一分,我有些沉醉于这样的力量。 “灵珠……”耳边,似乎有谁在不停的呼唤。 我想起来了,我叫斩荒,麒麟族的王子。 灼丽的火光中,我睁开了眼睛…… 第 12 章 分卷阅读11 “北荒数万年无主,众妖割据,相互倾轧,致使妖族凋零,上受仙族管制,下受龙族频频来犯,上古时天地共主,妖族横行三界的时光……你们都忘了吗?!” 佩戴神秘面具的男子厉声诘问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朱裳墨纹,气度高古,负手而立,一身桀骜的风华令整个北荒都为之震颤。 自那时起,逆云就坚信这个男人是妖族命定的王,必将会带领妖族劈开黑暗,重现昔日的荣光。 而斩荒,亦从不曾让他失望过。 所以,百年以来,希望渺茫也从不放弃,因为除了斩荒,再没有谁能破开妖族困境。 所以尽管发现斩荒已经失去大半修为,甚至连元神都不全,寄于一个小妖身上,万象令更在天族一役中被白帝所毁,逆云也不曾生有二心。 可并非北荒的每只妖都是逆云。逆云深知,妖族天性慕强,追逐力量,又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的得失成败,这样的妖族,他们只会臣服于强大的力量。 而如今的斩荒,恰恰没有这种力量。 “白姑娘,您应该知道您的灵珠异于寻常,关联甚大,北荒大妖聚集,你人单势微,此处并非久留之地……” “谢过尊者提点,那依尊者之见,我应该去哪里?” “白姑娘于我家主上有救命之恩,逆云不敢当你一声尊者,您直呼其名即可” “那好吧,逆云,我才刚刚化形,不明白如今的形式,你说我们应该带灵珠……不,带斩荒去哪里?” “如今北荒已有乱像,不可久待,仙界过于危险,非我等妖族可去之地,看来只有人间一处,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人间……?!”阿白眉间一喜,“就是那个有很红很大的牡丹花的人间?”双手比划着,眼睛也瞪得圆圆的,软软的声音好奇的问道。 “你可是真是个没见识的小妖,人间繁华如锦,软泥香尘,你就单知道那艳俗的花朵了?” 不知何时,一男子凭空出现,墨绿青衫,玉冠束发,手持折扇,端是一副儒雅风流之态。 “灵珠……!”阿白惊喜而笑 “主上!”逆云一脸激动 “都说了我叫斩荒,你这小妖,可别再叫错了……”斩荒不愉地斜了阿白一眼“还有……”眉头微紧,转身上下打量了逆云一番 “我却不知,何时有了你这个属下……” 折扇一摇,风姿无双。 “斩荒就斩荒嘛,干嘛叫我小妖……”小声嘟囔道“我是阿白呀,白妖妖。” “不过斩荒,你这扇子是哪里来的?”话音刚落,好奇的抢过斩荒手里的扇子 斩荒微一挑眉,也不生气 “白妖妖……”重复了一遍“你何时又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不知想到什么,低笑一声“倒是贴切……” “主上……” 主上不记得我了?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不行,以主上的性子,倘若知道天界欺我妖族至此,定是要讨个说法,可主上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对抗天界任何一人,还不能让他知道,太危险了…… 逆云剑眉紧蹙,暗暗思量道。 浓翠烟寒绿不消,清风堪怜牡丹娇。银鱼人间托故梦,一池新雨到旧桥。 又是下雨,雨中的人间,美得令人窒息。 草木青翠欲滴,天外远山隐隐,云雾之中看不分明。 市井街桥,寻常巷陌,都隔在重重雨幕之中,喧嚷不复,此世静好,朦朦胧胧间恍若一卷墨韵天成的工笔画…… 阿白兰衣如水,撑一把油纸伞,独自立在风雨中,雨落伞上,声声扣人心弦,极其喧嚣又极其平静…… 阿白唇角含笑,懵懂而欢喜的伸出双手去接伞外的雨滴,任由纸伞自肩头滑落。蛇类本就亲近水,阿白在山间的时候就喜欢下雨,雨后的山林清新舒适,焕然一新。山花野草自雨中得到馈赠,更加强韧芳美,那是充满生命力的一种美,山中的小动物们也都欢欣鼓舞,那时的小蛇虽然懵懂,却欢喜。 这就是人间吗?原来当人这么好?和当蛇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呢 滴滴水珠争先恐后的砸落在女子莹白的手掌上,淋湿了她的青丝,衫裙也紧紧贴在了身上,明明是狼狈的模样,阿白脸上的笑意却更灿烂了。 雕花的轩窗半支着,俊雅英气的男子一身玄裳,含笑而立,任由窗外飘来的雨丝打湿了手中折扇,也毫不在意。 凭窗远望,整个人间皆被锁在云雾中,鬓丝凌乱身负兰裳的清丽的倩影双臂张开,引颈而望,墨发拖曳,兰裳清韵,一不留神就要化入这一城烟雨里…… “主上,白姑娘好像很开心……” “阿白久居山中,不通人世,初涉繁华,不免失了姿态……”言语中不掩维护之意。 “逆云,你说,我这一觉醒来,究竟忘了多少事情……”睫羽轻垂掩下眼中复杂,语气中却透出几分深意。 “主上,您如今魂魄不全,且与白姑娘在人间安心修养,逆 分卷阅读12 云必会上天入地帮您找寻聚魂之法,您且宽心修炼,不可露了形迹……”逆云拱手尊道 “逆云…… 感觉你好像瞒了我很多……”语气中似有感慨,却并无追问之意。 “主上……”逆云施礼,避而不谈 此为盛唐,一个空前繁盛开明的时代。 此朝的女子婚姻自由,来往不受拘束,能提笔作诗的女子更受世人追捧。 长安的人们尊崇才子,喜欢诗,喜欢剑,喜欢琴,喜欢酒,好结友,尚任侠之风,盛爱牡丹……醉心一切浪漫美好的事物。 这样的人间,是阿白无法想象的。烟柳画桥,市列珠玑,十丈软红…… 千年盛世,不过如此…… 第 13 章 人间十年 这十年间,阿白在斩荒的督促下潜心修炼,一并研习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通晓为人之道,同时也吃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阿白在山间散漫了百年,疲怠之性本是难改,奈何斩荒却是狠的下心的人,一旦阿白稍有懈怠,便隐入灵珠之中,冷待于她,阿白一人吃饭睡觉冷冷清清,也了无意趣,几次三番之后,阿白长了教训,也不敢不勤勉。 因着斩荒的这般鞭策,十年间阿白从一个初涉江湖的小白蛇,脱胎换骨成一位知书达理,明媚不俗的姑娘。 长于人间的阿白,如同这长安的女子一样,喜欢诗,喜欢雨,喜欢剑,也喜爱牡丹,既有执剑闯荡江湖的绮梦,又有灯下观牡丹的春心,于这凡尘,似乎再平凡不过。 混迹于人间太久,阿白几乎都分不清自己自己究竟是人是妖。 斩荒眼见如此,却并不点破,多少妖族化形千年,修为寥寥,炼心之劫,只能阿白自己去参透。 邀仙阁 琴乐飘飘,珠歌翠舞 精致镂空的朱门被信手推开,厅中歌舞都为之一滞,白衣女子抬脚踏入。 “斩荒,我就知道你这里……”阿白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疾步走到近前,双手背于身后。 “今日我得了个好东西要和你分享,不如你猜猜是什么?”阿白小脸一抬,唇角眉梢皆是笑意 “还能是什么……”墨绿罗衣的儒雅男子倒了一杯酒,不感兴趣的道“除了你那谪仙人的新诗,还能有什么让你如此高兴……?” “你又知道……”阿白眉眼耷拉着,从身后拿出一卷书来 “什么……?” “李翰林的新作……?!”满厅的妙龄女子惊呼道,蠢蠢欲动,纷纷失了仪态 阿白如临大敌的把书抱在胸前,转头凶狠的瞪着满厅的女子 姑娘们也不甘落后的回瞪 “行了行了……”斩荒失笑,“你们退下吧。”挥手示意众女 姑娘们福身一礼,依依不舍的望着阿白胸前,一步三回头的退去了 “好了,这下没人跟你抢了,宝贝的那么紧……” “我可是怕了这长安的姑娘们了,我手里这卷还是我动用了法术,才千辛万苦的从那些小姐们手里抢过来的……!”一脸不忿的强调道 “让我瞧瞧……究竟是什么举世无双之作,让你着急的这么紧,半分脸面都不肯要了……”斩荒懒懒的从阿白手中抽出那珍贵的书册,垂眸扫了一眼“溜须拍马之作……媚气的很……” “你……!”阿白几欲气绝,张口欲言却说不出反驳之词,只得狠狠地瞪了斩荒一眼,忿忿不平的走了。 眼见阿白缥缈的身影走出视野,斩荒一改懒懒散散的姿态,端正的拿起书卷细细品摩,素白的纸页上赫然用笔墨写着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脑海中蓦然浮现的却是阿白一袭素裳,自月华中缓缓走来的身影…… 斩荒抚首而笑,慨叹道“果真不愧是风姿倾倒了整个长安的谪仙人……” 国运将尽,妖魔横生…… 十年间大唐依然繁盛,隐隐却已露出盛极而衰的颓像 妖怪们更早的觉察出了这个事实,乱像频生,祸乱人间。 而大唐明有大理寺审理冤案,暗有乾坤阁分管妖异。 近日异事频频,乾坤阁难免力有不逮。 “斩荒公子……”清正一身官袍,拱手施礼,眉目清正,人如其名。 乾坤阁傲立大唐,统掌境内妖异之事,自是有几分本事的。 斩荒面向窗外,负手而立,神情波澜不惊。 看着男子的长身玉立的背影,清正长叹一声,却也并非不识趣之人,微一行礼,转身欲辞去。 “斩荒……”伸手推开朱门,“咦?有客人啊……” 第 14 章 山高月小,长夜悄悄 阿白一身劲装于山间踽踽独行,一手执灯一手仗剑,颇有一番侠骨丹心 分卷阅读13 ,江湖儿女的风采。 万籁俱寂,长夜难明。山间浓雾渐起,晦暗的灯光照不出前方的山路,只将那树影映的影影绰绰,诡谲中透着妖异之像。 阿白也不知自己怎就被那乾坤阁主三言两语迷了心窍,竟大半夜的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找什么牡丹花精,只是觉得那人一身的清正之气,不由得令人信服。 阿白抿了抿唇,手中灯盏虚虚照了下前路,眉尖一蹙,持剑凌空划了几笔,只见周身气场瞬间一变,化不开的妖雾竟渐渐消弭而去,雾霭沉沉处,浮现出一朵倾城绝丽的冠世名花。 “你果然在这里……”眼前的妖花冶艳逼人,异香扑鼻,妖丽无双,美则美矣,却哪还有半分雍容典雅国色天香的端庄大气,分明是艳紫妖红的祸世之姝!见此,阿白的神情渐渐有些凝重。 “你我同为妖族,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妖冶的花魅振振有词道“莫非你真要当那人族的走狗,去加害自己的同类?” “蛇妖,你真把自己当人了吗……?”柔柔的语气里似哀怨似叹息 “巧言令色……还想借词遮掩你的累累罪行吗?”阿白半分不为所动,想起前几日还在长安街头与自己哄抢书卷的一众妙龄女子,想起朱楼凤阙中玉年绮貌轻歌曼舞的绝代佳人,如今花钿委地,香消玉殒,不由得沉痛道 “你一介牡丹花魅,侥幸得智,不好好修炼早日化形,竟妄图以戕害人族女子求那速成之道……” “我妖族何等高傲,你舍本逐末,行此卑劣行径,歪门邪道,我看你分明是魔!” “是魅又如何,是妖又如何,是魔又如何……”云雾聚拢,朦胧中映现出一抹绝丽身姿,一袭朱红宫装拖曳,眉间牡丹花钿,云鬓高挽,酥胸半露,娉娉袅袅,倾城绝艳。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凭什么我是名花?就做不得那倾国了吗!”美人厉声质问道,杏眸含怨,面若冰霜 “诡辩!” 见这花魅实在执迷不悟,阿白不欲多言,长剑出手,直指而去。 月落星沉,钟鸣漏尽 一夜乱像终于过去,众妖蛰伏,平静随着白昼重新降临了长安。 云雾隐隐处,一身劲装的女子踏着晨光分花拂柳而来,素手执灯盏,灯芯处隐隐有一丝艳色…… “这已经是你折断的第六十一把剑了吧……”斩荒倚门而立,指着阿白手中的断剑道。 “你每日里就会弄了银子去买什么诗书墨宝,逆云已经半年没有来过了,我们哪还有钱给你买剑……?”虽是说着这等凡俗的话题,风度却依然清雅出尘 “依我看,不如将你那些藏书给买了,许能换上几个银钱……再给你买把剑。”斩荒调笑道。 “不行……不能卖!”阿白一脸紧张 “还说我浪费银子,我可没天天去邀仙阁看人家调琴跳舞……”阿白撇嘴,小声反驳道 “再说……” “这剑补补就能用了……不用再花钱买!”明明心虚还强撑道 “如果不是你说让我多历练,不能一味修行,我至于断那么多把剑嘛……” “分明是你自己争强好胜,单说那熊妖一战,你折损的剑就有十把之多,几次重伤刚好又去挑衅,若非我将你捡回来,你早就被炖汤了……”公子折扇轻摇,缓缓说道 “你颠倒黑白……!”阿白气结 “明明是你逼我去的!一听说那是只修炼了近千年熊妖,我都吓死了,怎么都不愿意去,是你明知道我欣赏李翰林,故意激我,天天在我耳旁念叨什么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实在受不了了才去的!”提及旧事,阿白咬牙切齿,颇是怨愤 “怎么……”斩荒挑眉“偏就你能读青莲先生的诗,我就不许偶尔欣赏一下的?”唇含笑意,姿态风流 “而且,你吃过帝流浆,身怀千年月精之力,修的也是我妖族最正统的法门,又受我多年指点,我仅这一缕元神,没有灵珠可以依持,这十载的修炼也尽数被你得了去……” “如此你比那熊妖的修为又何止强了百倍!只是你空有千年功力,却疏于实战,竟连那野路子的熊精都对付不了,是我高估了你……”斩荒话音一转,有些叹息道 “斩荒……”察觉到男子的失落之意,阿白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知道我又懒又笨,得了高深的道行却不知道该怎么用,是我给你丢人了……”女子黯然的低下头“斩荒!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不会再让你失望了!”说到激动处,阿白上去抓住斩荒的宽袖,急切的承诺道。 斩荒垂眸掩下眼里的幽深,看着面前有些狼狈的小脸上的认真神情,温柔一笑 “阿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轻轻挣开女子的手,在阿白难过不解的目光中,自怀中抽出一方雪白的锦帕,轻轻擦拭去阿白面容上的灰尘和血渍 “是我……太过于急切了……”斩 分卷阅读14 荒低缓深沉的说道,眼中是谁也不懂的意味 第 15 章 “对了……斩荒!”阿白似是想起什么,匆匆将手里的灯递到斩荒面前 “昨夜我与那牡丹花魅交手,见她弄断了我的剑,情急之下给了她一掌,她一口污血吐在上面,不知怎么,我这灯就成了这个样子……”斩荒垂眸看去,只见墨蓝为底,中间透明琉璃盏中分明有朵牡丹在灯芯处隐约开放,冶红的玉瓣将古朴的灯盏映出丝丝妖娆之气…… 却说阿白这灯,却也有些来历。昔日阿白与一千年玉精在长安街头为争执一册经卷,而大动干戈。不料两人竟不打不相识,渐生几分惺惺相惜之情,阿白主动相让与她,那玉精投桃报李,将自己珍爱多年的墨玉琉璃盏相赠。 “这灯原是玉娘所赠,我如今把它弄成这样……”阿白悻悻道 “这灯本是千年寒玉所制,材质不俗却无多少灵性,之前只有清心凝神之效,连一点稍复杂的幻境都难以堪破……如今我看这灯盏隐隐有了几分灵性,虽不知之后如何,但这改变却并非坏事……”斩荒何等眼力,一下就点出其中关节 牡丹是花中之王,为时人所钟爱,世人称国色天香,可见牡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加上这牡丹本为太极宫中所植,是以暗合大唐国运和众生愿力,若非此朝气数将尽,这花精原是有成仙之资,奈何天意弄人,大唐盛极而衰已成定局,天子又为人所蒙蔽,龙气晦暗,牡丹有感于大唐气数将尽,为报世人百年盛爱,遂执意化形以尽微薄之力,如此方不辜负那一句雍容典雅,国色天香。奈何时机不到急于求成,一时不察竟被妖气迷了心智,坠入魔道凶性大发。 那时一口心头血喷在琉璃盏上,美玉通灵,墨玉琉璃盏感其遭遇,怜其初心,不免物伤其类,竟主动将花精的精魂吸附进去。此一节,确是斩荒所不知了。 “此番……多谢白姑娘了!”清正拱手深深一礼,态度诚恳,君子端方 近日妖孽作乱,乾坤阁昼警暮巡,日夜防范,仍然力有不足,阿白此番仗义相助,清正心中自是感激。 “大人不必客气……”阿白回了一礼 “惩恶扬善,拨乱反正乃是我等江湖儿女应尽之责……”阿白大义凛然道 江湖儿女…… 斩荒心中暗暗失笑 “只是……”阿白有些踟蹰,羞羞答答的看了清正一眼,细声细语道 “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小女子……斩荒打开折扇,遮住唇角的笑意,这阿白,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清正见方才还一副侠肝义胆的女子忽然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心中暗暗思量道:晚节不保,这白姑娘,不会看上老夫了吧 阁主大人心生退意,但思及自己刚欠下的一桩人情,还是强自镇定道“白姑娘但说无妨……” 闻言阿白眉间一喜,忸怩着微微低首,面上渐渐染上一抹薄红之色,明秀清丽,姿容无双 清正心中又是一紧,暗恨自己驻颜有术,弄了个招灾惹祸的皮囊 相识多年,斩荒自认了解阿白,此番却也有些看不透她的用意,但若说阿白真的看上了这乾坤阁主,斩荒却是万万不信的 “小女子请求阁主代为引见翰林大人!”女子神情雀跃,这句话几乎是喊了出来 斩荒…… 斩荒要被气笑了 “原来是青莲谪仙啊……”清正了然,这大唐的女子,哪个不慕谪仙人啊,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暗啐自己一把年纪自作多情,只是这气刚松了一半,却又提了起来 “这……”清正面有难色 “大人可有为难之处……?”“李翰林才高八斗,小女子仰慕多时,我也知道青莲此人狂傲不羁,听闻上次作词,竟劳的力士脱靴,贵妃捧砚……” “咳咳咳……”这宫中秘闻竟已传到了民间,果真不能小瞧青莲先生的影响力 “大人但能请他到寒舍来……我让斩荒给他脱靴!”阿白激动之下口不择言道 斩荒狠狠的瞪她一眼,阿白心虚回视 “我……小女子不敢自比贵妃,但端茶倒水,捏腰捶背我都不在话下的!” 清正幽幽的看她一眼,这长安的女子,不知有多少想给那位捏腰捶背 “白姑娘可是许久未曾关注长安之事了……” “我近日一心追查牡丹花妖一事,无暇他顾,长安可是发生了何事?” “几日前青莲居士就已离开长安,临行前赋诗一首,诗中云:‘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提及那个潇洒狂放的太白仙人,清正亦多有感慨 “啊……” 阿白眉眼一垂,满脸的失落 “我原以为……李翰林名白,我的名字里……也有个白字,必是有几分天定的缘分在的……” “不料茫茫长安……一面难逢……”语气似低落似怅然 “如此厚颜之语你也说的出来?!”斩荒实在不忍直视 分卷阅读15 这白姑娘也是有趣,若这都算天定之缘的话,怕是长安没有几个女子和他缘浅的。清正哑然失笑,面上确是不显 窄径蜿蜒经雨滑,庭院染透复幽深。 阿白最喜欢下雨,雨中的长安清冷幽静,烟雾朦胧中似已远离红尘。 “唉……”阿白单手托腮坐于桌前,眉目低垂,神色郁郁,窗外大雨渐渐滂沱,却无奈得不到半分垂青 一杯清茗被修长的手掌轻置精致淡雅的梨木香桌上,静室内发出沉闷的声响,引来阿白懒懒的一扫。 “自打那日一来,你整日里唉声叹气,怏怏不乐,往日里你最爱倚栏听雨,闲坐饮茶,今日这雨却也下的不合你心意?”斩荒淡淡讽刺道 “斩荒……”眼波柔柔的扫过来,哀怨缠绵,欲说还休 斩荒思及不知何处角落里的六十一把断剑,不禁有些恶寒 “人家心情不好嘛……”玉手摩挲着莹白的杯盏,颇有些百无聊赖 “心情不好就可以疏于修炼了……” 阿白忽生出要把杯子砸在面前男子清俊容颜上的冲动 “修炼……?!”阿白一笑,皓腕轻抬,旋身而起,手心兀然浮现出一把剑来,平平的送去 来的好!剑势平淡如水,却似暗含大海包容万物的意蕴,剑意绵如月华,颇得几分皓月淡漠无情的风采 这一剑……来的实在惊艳……! 唐诗云:“一剑霜寒十四州”,不外如是。 斩荒似见层层的波浪翻涌而来,欲要将人吞噬,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只见折扇从容一抵,霎时风平浪静,水落石出 一招过毕,屋内落针可闻。这时只听一声脆响,阿白手中的长剑因承受不住浩渺的剑意和斩荒的劲力,砰然破碎了…… “最后一把剑了……斩荒,你赔我!” “一把剑也值得你这样子?等逆云来了,赔你十把又何妨……” 阿白气极反笑,神思一动,当即弃了那剑柄,双掌暗暗发力,一盏妖异的灯蓦然出现在柔白的掌心,灯中妖红的牡丹隐隐生光,颇为不凡。阿白妖力倾注在琉璃盏上,灯芯乍然璀璨,竟是直指神魂! 不好!阿白大惊,电光火石间欲强行收回注入妖灯中的力量…… “呜……”喉间一甜,竟被灯盏反噬的力量震出一口血来 斩荒兀然一惊,欲要出手相助,却见得阿白受伤之后神色更厉,愈加坚定的倾注更多的妖力压制手中的灯盏,暗红妖光映着那苍白的脸,紧蹙的眉,冷厉的眼,有种不可逼视的庄严 骄傲的,又何止斩荒一人。 第 16 章 “斩荒,这灯……” 阿白耗尽功力终于把灯盏中的躁动压制下去,窗外大雨依旧,女子的形容却已有些狼狈。 “别动……”微凉的手掌贴在阿白的背上,温和的力量霎时涌遍四肢百骸,阿白闭上眼,借斩荒的妖力缓缓压制住不停翻涌的心血,须臾,睁开双目,眼中一片清明。 “你这傻蛇,这灯纵然可以攻击神魂,却是后天之物,灵性尚浅,奈何不了我……”斩荒蹙眉叹息道 “你如此只剩下微末元神,我不愿涉险,我绝不容许有任何失去你的可能……”阿白转身对上斩荒的双眼,乌眸中的坚定足以令世间任何一人动容。 斩荒一怔,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什么,身子有些僵硬,讪讪的收回手掌,不由得笑开了。 阿白亦报之一笑。总是这样,十年间两人从相守渐渐相知,多少花前月下,听雨饮茶,也只是……相视一笑。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斩荒,是否我在心中为你埋下一颗种子,它就能为我开出满树繁花 阿白,你要成长的……再快一些才好。 相视而笑,恍若天荒地老。 “这灯中牡丹花魂生前为心瘴所迷,入了邪道,魔性难消,如今你心劫未历,须得每日以月华洗炼,消去这灯中的魔念,方能真正成为你的法宝。”斩荒端详着手中灯盏,沉默了良久,说道。 “何为心瘴……?何为心劫?”阿白好奇的问道 斩荒笑而不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早就问过逆云了……” “哦……”“那逆云是如何跟你说的……?”斩荒笑问。 “逆云说,这心劫……就是……炼心之劫。想来这心瘴嘛,就是心劫中的魔障。”阿白振振有词道 “炼心之劫?有道理……”斩荒抚首而笑 阿白抿了抿嘴,逆云啊,你这次害我丢了这么大的人,下次见面总得意思一下 “不过,斩荒……”阿白话音一转,似是想到什么 “为什么同样是妖族,别人历的是雷劫,情劫什么的,我却历的是心劫呢?” “你修炼的功法直指大道,自是与旁人不同,上古圣人斩三尸证道,所谓三尸,就是“善”“恶”和“自我”,你的功法便是与此同出一源。” 分卷阅读16 “圣人?就是像帝俊和太一那样吗?” “难得你还记得帝俊和太一,不过他们二人虽一贵为天帝一尊为东皇,相传修为也只是准圣,我妖族千万年来只出了女娲一位圣人……”声音里意味不明 “那圣人斩却掉善恶和自我,他还是他自己吗?” “这个……”“我又不是圣人,如何知道?” “斩荒,若我斩了三尸,成了圣人,忘了你可怎么好?这功法还是不练为妙。”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合该有所长进,没想到这白日做梦的功力却是越发精湛了,居然还肖想到圣人头上,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斩荒被阿白厚颜无耻的话气的有些头疼 “是你让我勤加修炼,可修炼总得有个目标不是……” “成圣真是个好目标……” 长安街头 夜里的风云诡谲由乾坤阁一肩担下,大唐的子民仍生活在一片歌舞升平中,不知飓风将起,山雨欲来。 市井街桥,来往熙熙。珠翠罗裙的妙龄女子相伴而行,手执团扇,腰系琼琚,言笑晏晏,眉眼间映射的,分明是盛世之华彩。 “玉娘……?”一个柔润的女声唤道,语气里似不敢确信 繁华的长安街头,一妇人装扮手提竹篮的女子转身回顾,明秀通透,温良如玉。 “妖妖,又见面了……”连笑容都是珠玉生香,断难想象如此温润秀雅的女子会因争执而与人大打出手。 “玉娘,真的是你……”阿白惊讶道 “上次你不是说要回去闭关修行,为何又回到了长安,还做了这般妇人打扮……?” 玉娘掩唇一笑“自然是因为……我嫁人了呀!出嫁从夫,往后我也是这大唐的人了。”眼波流转间,娇俏灵动一如当年。 “你嫁人了……!”清丽女子双目圆睁 “干嘛这么惊讶?长大了自是要嫁人的。” 阿白撇嘴,对此言论嗤之以鼻。 “来!许久未见了,今日便到我家去做客,认了门往后你也好去瞧我。”玉娘开心的挽住阿白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将人拉走了。 娴静的院落,处处布局风雅,可见玉娘的夫君必是用心之人。 “娘子,不是出去买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男子蓝衣素带,斯文俊秀,似被玉娘忽然推门而入的行为打断了什么,站立而起,神情有些慌张。 “夫君,我今日在街上遇到故人,过于高兴失了姿态,是以忘记买菜。”玉娘温婉一笑,解释道。而后又拉过阿白,介绍道“这是妖妖,姓白,是我的朋友……” “妖妖……”男子的笑容有些勉强,后又察觉了什么“抱歉,在下见娘子如此开怀,一时失态,冒犯了白姑娘的名讳……”拱手施了一礼,谦逊文雅,君子之风 “公子多礼了,玉娘是我的好姐妹,不必如此拘泥。”阿白回礼致意 “白姑娘既然来了,那便一同吃顿便饭吧,也好热闹一下……” “对啊,阿白,夫君他做饭可好吃了!” “咳咳咳……” 阿白粲然一笑,立时感觉,腹中竟有几分饥饿之意 “那妖妖就却之不恭了……” 玉娘笑道“合该如此……” 郎君在厨下,屋内香炉里不知名的香料静静燃烧着,玉娘阿白两人坐在桌前,执手相叙,气氛一片融洽。 “对了,玉娘,你赠我那盏琉璃灯,如今竟机缘巧合生了灵性……”这琉璃盏与玉娘有一番因果在,理应让她知晓。阿白伸手取出灯盏,经过了数日的洗炼,妖光暗淡了几分,灯中牡丹也褪去了些微冶艳 这墨玉琉璃盏是玉娘用自己化形之山的玉石所制,与她一脉相承,甫一取出,她就有所感应 “这灯跟我多年没有变化,不料跟你倒是颇有缘分,你的能耐确实比我大的多,也不知你是怎么蕴养的,观这玉盏的灵性,倒有成为法宝之资……”玉娘言语间虽有艳羡之意,却坦荡。 “罢了,既是送了你,我就再锦上添花一把……”说着,自阿白手中取过灯盏,清凉温和的玉髓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抚平了灯中的躁动。 “我送你这灯,原有清心凝神之效,本是望你固守明台,照见本心,如今添了灵性虽好,如此暴躁于我赠灯之心却是相悖了,这千年寒髓之力最是温和,即不伤那灵性,亦能让你清你心神,使之不为虚妄所迷……”玉娘额间薄汗微微,张口解释道。 “玉娘……!你与我有赠灯之恩,如今却又用功力帮我提炼法宝,如此恩情,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阿白轻轻擦拭玉娘的额头,受宠若惊道 “你我以情相交,又何必言恩?这玉髓本是小事,修炼几年就回来了,能助你提炼法宝我也与有荣焉,阿白,你知我素来全凭喜恶行事,能帮到你是开心之事,你一再言及恩情,确是与我见外了……” 二人相谈甚欢,分毫没有注意到,当玉娘功力大失时,这屋内的熏香,更加浓烈了 分卷阅读17 …… 第 17 章 “娘子……你果然是妖……!” 听的屋中痛呼之声,男子急忙赶来,见此情景,一脸沉痛,又惊又惧道。 只见玉娘满是虚弱的依靠在阿白怀里,双手隐隐有玉化之势 “阮郎……可是你做了什么?!”玉娘强撑着问道,虽然不愿相信,事实却是无从辩驳 “你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玉娘的!”阿白神色一厉,欲要运掌,却见玉娘强忍痛苦对她微微摇头,无奈只能暗暗卸了功力。 “做什么?我一介文弱书生,还能对你们如何?!”阮郎心中的悲愤盖过了恐惧 “这香是昭和寺的大师所赠,只是让你们虚弱,我原不愿意相信,但一切……都太巧合了!玉娘……你为何欺骗于我?和我成亲……” “当年说君子远庖厨,但阮郎愿一生一世为玉娘做饭的人是你,向我求亲的人是你,如今说我欺骗的人也是你,夫君!难道这些年你都是虚情假意不成?!” “那不一样……我以为你只是温和可爱的寻常女子,你没告诉我你是妖!玉娘……你骗了我……”阮郎的眼中伤痛与愤怒交加 “是妖又如何,我便不是你的玉娘的了吗?就因为我是妖就要否定我们夫妻二人所有的情感,夫君!你太狠心了!你对玉娘何其不公……”玉娘满脸泪痕,痛彻心扉的质问道 “我是人,你是妖!人与妖,怎么能在一起呢!你隐瞒自己的出身与我成亲,让我如何自处?” “阮郎……你不爱玉娘了吗?” 看着玉娘绝望的眼睛,阮郎心中一痛,面上似有动容。却又闭上眼,狠狠心道 “我爱的是我的妻子玉娘,却不是你这玉妖!从发现你是妖的那一刻,玉娘就已经死了……” “夫君!”玉娘凄厉的喊道 “只因为我是妖,就不愿意承认我……你可知,这又岂是玉娘若能选择的,如何可以,我何尝不愿做人?!” 阮郎紧闭双眼,不去看玉娘痛苦的神情,两行清泪却流了下来。 “可你毕竟不是人!”想起那双渐渐玉化的手 “玉娘,你我夫妻一场,我不追究你欺骗我的事,你走吧……求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是区区一个凡人书生,当不得妖仙大人的抬爱,我不止有妻子,我还有父母兄妹,你就放过我吧……” “呜……”玉娘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玉娘!”阿白早已听的泪流满面,惊慌的扶紧了怀中的玉娘 听的耳边女子惊慌的叫喊,阮郎的双眼依然紧闭 阿白不断为玉娘输送妖力,蹙眉扶起玉娘无力的身体,带她一步一步离开这里…… “阮郎……”当走到双眼紧闭的男子面前时,玉娘开口“你我夫妻多年,你知我,玉娘从未做过害人之事……” “你不必多说,就当我负了你,配不了你玉娘的深情厚谊……” “难道生为妖,就是我的罪孽吗!”玉娘声嘶力竭的问道,似是用尽了最后了一口心力 阮郎闭目不答 待阿白扶着形容枯槁,宛若垂死的女子渐渐走远 “不!生为人是我的罪孽……” 阮郎喃喃道,睁开眼,里面一片凄红的绝望 阿白身形一滞,微微搂紧怀中的玉娘,足下脚步未停。 “妖妖,送我回玉玑山……”玉娘攥着阿白的衣袖勉力哀求道,眸中的凄凉和悲决刺痛了阿白的眼睛。 阮府 “白姑娘,你不该来的……”凉亭中,阮郎叹息道,落了一身的月色。 鬼使神差的,阿白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只是想起了玉娘的目光,那么柔润哀婉,像极了她多年前见过的一只百灵…… “阮公子……”阿白张了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问他明明对玉娘有情却为何这样吗?阿白,你当真不清楚吗?他只是一介凡人,一名大唐的百姓,一个深受儒道教化多年的书生……他自是有读书人原则和坚持,安能不顾伦理世俗只图一时的恩情快意,这样又将自身置于何地!可是不怪他吗?那又将玉娘置于何地? 阿白作为旁观者,看的最为通透,她并非是耽于玉娘之恩和姐妹之情,就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可就是看的透,才最让人无力。横在阮玉二人之间的,远非爱恨,而是人与妖,是整个世俗…… “为何……?”明知道没有意义,阿白还是问了 “玉娘是妖,我不该如此吗……”书生独立廊下,清秀文弱却风骨天成。 “你怕妖……?” “我怕……妖,不止我怕,整个大唐的子民都怕!” “玉娘心地善良,从不曾加害与你……” “那她就不是妖了吗……”阮郎喃喃自语道 “玉娘何负于你?妖族又做错了什么?竟出如此诛心之语?!”阿白沉痛道 阮郎闭了下眼,身子却依然端 分卷阅读18 正傲立,沉默了良久 “你们妖,都这么傻吗……?这么笨,还是不要出来了吧,我虽区区书生,却也听闻,大唐近日颇有些不平静,白姑娘还是早日回山躲起来吧……”书生冷冷道 “乾坤阁抓的那些,都是害人之妖……” “害人之妖……?”阮郎嗤笑道 “妖,哪有不害人的?” 阿白身子一颤,立时如遭雷霆,眼前迷雾顿开,真的都是害人之妖吗?对于凡人而言,但凡是妖,又哪有不害人的?玉娘的身份若是被旁人发现,他们会相信玉娘不曾害人吗?或者,即使心里明白却也惧于妖的力量而…… 突然而至的念头,扼住了阿白的心神,竟是久久不能平静。 阮郎嘴角噙着一丝凉笑,既是讽刺又是可怜 “阮公子既看的如此透彻,又何必……” “那我要怎样?负尽父母兄妹,师友亲邻,辜负大唐对我多年栽培,对深受妖孽荼害的大唐子民视而不见,去与一个妖长相厮守吗?!” “我有何面目读圣贤之书?又有何面目做大唐子民……” 这一字一句,深入骨髓。 “这些……还不比她玉娘,比区区情爱重吗?”阮郎低笑,一身傲骨似为风雪所折 “更深露重,前路难行,白姑娘自己小心……” “多谢阮公子提点,妖妖百年修行不易,自会当心,倒是公子自己,要多加珍重才是……” 阿白的身影顿了顿,并未回头。 玉玑山 满壁莹白中,玉娘一人端坐,脸上从容不惊。 “你不该去的……”玉娘淡淡道 “他有一封信让我交给你……”阿白神色凝重的把手里的尺素递过去 玉娘从容接过,不惊不扰,打开信笺,只见端秀清俊的笔触写着 “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 第 18 章 “玉娘,你当真要修那太上忘情之道?”阿白握住玉娘的手,难以接受 玉娘是千年玉精所化,美玉通灵,深受天地灵气钟爱,自化形之日起,就有一部伴生功法——太上忘情道 “玉本无情,这无情道本就是最适合我的功法,只是之前我心有不甘,向往人间繁华,不惜为此搁置修行……经此一遭,我已堪破情劫,脱胎换骨。妖妖,你合该为我祝贺才是……” 阿白只是蹙眉更紧的握住了玉娘的手 “妖妖,你无须为我伤怀,我和阮郎,尘缘已了……” 尘缘已了?可白日里你们分明还那么恩爱!可是想起月下公子清冷的神情,望着玉娘淡漠的面容,阿白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玉娘,此事怨我,你若不是……”玉娘伸手打断了阿白的话 “妖妖,你不必如此,你素来通透,心中又岂会不知,横在我和他之间的从来都只是人族与妖族……” 玉娘轻轻将阿白的鬓发拨弄到耳后,淡笑着说道 “从前,我总是忧虑,如果有一天阮郎发现了我的身份,他会不会……也像我曾见过的那只狐妖的丈夫一样,任人将我打杀了去……” “还好,阮公子他读圣贤书,他有他的坚持,却不曾加害你我。我虽不理解他所谓的坚持,可是当初我爱的不就是他的持节有度,君子端方。我看上的恰恰也是这份坚持啊……” “如今我之处境,已经比那狐妖,强上百倍。我玉娘,也不算错看了他……” “只是终究,人妖殊途,缘分已尽,不可强求……” 低不可闻的叹息碎落在风里,玉娘脸上释然一笑,别了这红尘。 得道成仙吗?阮公子,你的祝福玉娘谢过,君,自珍重。 阿白孤身一人走在长夜里,从未觉得偌大的长安竟然如此寒冷如此空荡,转角看到满城黑暗中那稀微的一豆灯火,还好,这偌大的天下,有一人在等她回家,等她长大,等终有一日,他们并肩携手…… “你这是又跑哪野去了?” 灯火憧憧中,男子身着暗纹玄衣,半卧于塌,青丝垂落,信手把玩杯盏,意态中自有一番风流潇洒 “斩荒,妖族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受仙族欺辱还不算,还要受人族轻贱?人与妖,当真不会好结果吗?”阿白痴痴的问道 斩荒眉头一挑,轻轻斜她一眼,笃定道 “看来你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 “不管为人也好,为妖也好,就算是仙又怎样?结果从来都是自己争来的,一味的因为出身而妄自菲薄,便不去争,那是弱者的行为!生而不公,更应该强大,我妖族莫非还要靠谁施舍怜悯不成?!”似是思及自身的遭遇,斩荒的声音隐有冷意 如雷贯耳,字字诛心。 阿白一怔,妖族,真的有那么不堪吗?不!我本生而强大! 经玉娘一事后,阿白又看到了很多。 妖族祸乱人间不假,可人族又几曾善待过妖 分卷阅读19 族…… 只是碍于实力的差距,刀俎鱼肉罢了。一旦刀刃反转,人类又何尝会手下留情。 阿白后来又见过曾经与自己屡次交手千年熊妖,在乾坤阁…… 当时的惨状阿白不想回忆,只记得,初次见面时,那彪形壮汉顶天立地,何等的意气风发!那妖虽然生性好战,却一身坦荡,何曾戕害于人?奈何一朝不察,露了形迹,就要落的如此惨重的下场! 更多的,是作恶的妖!妄自菲薄,自甘堕落,涂炭生灵。可笑的是,很多妖竟不知自己为何作恶!作恶还要有什么目的?生为妖不就该作恶,不就该吃人吗? 为了作恶而作恶,为了成妖而成妖。这就是妖族存在的意义吗?! 不是的!妖族生而强大,何等高傲!却沦落到这等地步?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是人错了吗?想起长安街头珠翠罗绮浅笑晏晏的少女,想起月下公子一身的落寞与风骨…… 那是妖错了吗?玉娘、熊妖、狐妖……他们又有何错?即使是那些犯错了妖,他们又错的何其荒唐?何其可悲! 看不下去吗?是! 可是阿白,白妖妖!你看清自己!你能做什么呢?你亦不过是微末浮萍…… 你可憾的动这世道人心?争的过这昭昭天理! 我…… “一味的因为出身而妄自菲薄,便不去争,那是弱者的行为!生而不公,更应该强大!” 是谁在耳边霸气的宣告 争不过,就不争了吗!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撼动这世道天理!改变我眼中所有的不平之事…… 白妖妖,你好大的口气!你何德何能?! 我一介蛇妖,修为微末。侥夺天幸,得遇斩荒,我既生为妖族,既修造化功法,既知上古辉煌,既读诗书而通晓天下大义! 我便不该为自己,为自己族人做些什么?不该为我心中的公平道义而争上一争吗!? 与天相争,你就不怕? 怕!可我有斩荒,这路上,从不会是我独行。 若是斩荒不理解你,你当如何?如果斩荒不在了,你又当如何? 斩荒教我,便会知我。如今的白妖妖是斩荒一手教出来的,他定不会弃我而去!我亦容不得他有丝毫闪失。若真有一日,他不在了,或我不在了…… 那至少,我和他坚守的道在! 阿白,白妖妖。你看清自己的道了吗? …… 阿白睁开眼睛,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明亮和透彻,一颗心好像落到了实处 “感觉如何?”墨绿儒衫的清俊男子就端坐她的塌前,见她醒来,轻笑着问道,语气似乎寻常。 “嗯……”阿白自塌间坐起,先是抬头打量下四周,而后答道 “耳聪目明,神清气爽……看来我这一觉睡得不错……”明眸狡黠,语气间颇有些洋洋自得。 见她如此促狭,斩荒挑眉轻笑道 “既是睡的不错,那也该起来练功了。正好,我看看你,睡了这一觉有没有什么长进……” 阿白闻得此言,跃跃欲试 “不过……”话音一转 “若还是没什么长进的话,我看你以后就不必睡了吧……” 纸扇一合,笑若春山。 第 19 章 心劫已度,大道方见,修行也变得行云流水起来,丝毫不复之前的凝滞之感,阿白本就怀有千年功力,此番才是真正融会贯通了起来。 阿白闭关,以数日时间巩固修为。修炼之中忽的心血来潮,心知时机已到,便借此番功力大增,以皓月为魂秋水为骨凝练出一把剑来,月华秋水本就是天下至阴至柔之物,与阿白体质功法而言都再合适不过。 甫一出世,剑意就凝如秋水,冷如月华…… 寒光一闪,剑气竟直冲雕花漆朱的房门而去……阿白心口一提,却看这电光火石间,一道妖力扑来抵消了那剑光。 “你这大半夜的,却是要把房间拆了不成……?” 墨绿长衫的男子乘月而来,步履闲适,意态从容,正是门外一直默默护法的斩荒 见得修长的身影刚一出现,只看阿白眸光一闪,手上轻挽了一个剑花,直刺而去 结果又是不言自明。 “你究竟是什么妖孽!为何我如今度过心劫,有千年修为和本命灵剑,还是与你相弗甚远?”阿白瞪着斩荒,忿忿不平道。 “你这剑…… 倒是不错。” 斩荒不答,阿白却也不计较。听他褒奖自己的灵剑,随即递去,好让他看个清楚。 “神聚皓月,意凝秋水,的确不凡。”斩荒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月光下,长剑竟与秋水一色。 “那不如你帮它取个名字吧……” “道阻且长,与天相争,不如就叫它‘且争’……”斩荒略有深意的看了阿白一眼,如此说道 “但争朝夕,且争日月……好!就叫 分卷阅读20 且争。” 阿白微一思量,抚掌赞同道。 木质的院门被推开,发出特有的声音,寻声望去,只见黑衣肃杀的男子披星戴月而来,一路风尘。 “逆云!你回来了……”阿白一脸惊喜道。 “主上……”逆云施礼。 而后又看向阿白,回应道“白姑娘……” “可算是回来了,你此番离去一载,阿白可是念叨多时了……”虽是这般说,斩荒眼中亦不乏久别重逢的欣然之意 “说的好像只我一人念叨一样,逆云我跟你说,斩荒他几个月前就说,等你归来好有银钱买剑呢!”阿白毫不留情的揭他短 逆云受宠若惊,面色一时有些尴尬 “白姑娘说笑了……”逆云讪讪说道 阿白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逆云,你此番辛苦了……” “主上言重了……” “逆云,你此番为斩荒寻找聚魂之术,一去多时,可是有什么收获?”阿白想起正事,急切的问道 “阿白……逆云这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了,此事之后再说,先让他休息一下吧。”斩荒神色淡淡,看不分明 次日 “逆云,你与斩荒,可是有事瞒我?”逆云转过头,只见庭院之中,白衣女子孑然而立,神色肃然 “白姑娘多思了……” “但愿是我多虑……”阿白清叹了一声 “并非我疑你,只是自我窥破心瘴以来,大道本已通明,可隐隐中,竟有几分晦涩之意……”阿白蹙眉说道 “我心知前方应有一劫,只是我刚刚突破,不应有此周折,所以我斗胆猜测,此劫当是应在斩荒身上!” 却见逆云面色一变,阿白知晓当是自己点中了什么,心中蓦地一沉。 “斩荒引我入道,又陪伴教导多年,于我既是恩师又是知己,来日,更是大道之中与我并肩之人,与我之道心息息相关。逆云,你当真要瞒我吗?”阿白眉间尽是坚毅和凝重,声音中亦有些苍凉。 大道独行,能在其中并肩之人,只有道侣。 逆云有些吃惊于阿白的大胆和直接,心中却不反感。这十年来他看着阿白从懵懂的小妖一步一步成长为如今坚毅果敢,魄力十足的女子,主上的心思他也是能窥知一二的。逆云相信,假以时日,阿白定能成为与主上的并肩的女子,成为北荒的妖后。 只是,也要主上此番能够…… 逆云脸上微有动容,但思及斩荒的一片苦心,只是蹙眉对阿白行了一礼,并不作答 “我与斩荒倾心相交,原不该疑他,更不应为难与你。只是逆云,此事事关斩荒安危,我望你能明白,我和你,都是为了斩荒……” “白姑娘,主上的决定逆云不敢妄议,只是主上也是一片苦心,望白姑娘见谅……” 看着逆云转身而去的背影,阿白觉得这满院的景致都黯淡了下去,心中暗要把事情弄个清楚。 后来阿白还是知道了。 那段时间,斩荒闭关多日,逆云行色匆匆,由不得她不猜度担忧。 只是,斩荒知她,她亦知斩荒,他不想让阿白知道的事,即使是问,也必然没有结果,反倒多生枝节。 后来的一日,阿白打坐间顿觉胸口剧痛,体内的灵珠似要破体而出一般!匆忙运功压下,而后施法疾向斩荒房间飞掠而去……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逆云蹙眉看着斩荒昏迷不醒的身体,心中焦灼万分 忽见房门自动打开,蓝衣女子飞掠而下 “斩荒……!”见得斩荒面如金纸的容颜,阿白大惊,喃喃道“怎会这样……” 而后似想起了什么,双手并指施法逼向胸前的灵珠,氤氲生光的灵珠甫一离体就急速向斩荒掠去…… 将带有斩荒元神的灵珠收回体内,阿白的一颗心方算安定了几分 “逆云,如今你还要瞒我吗?”阿白的脸上隐有厉色,秋波冷冷 “白姑娘……”逆云万般无奈,不知从何说起 “斩荒他究竟怎么了啊……”提及斩荒二字,阿白已撑不住面上的坚强,两行清泪扑落而下 见得阿白如此,逆云心中亦是不好受,挣扎了一番,而后低叹着说道 “白姑娘,主上他当年被白帝打碎元神,原是魂飞魄散,可机缘巧合精血落入你体内,经你以妖身蕴养百年,后来又承了帝流浆和红莲业火中的力量方能现形……那红莲业火,原是主上心火……”见阿白对红莲业火颇为不解,逆云解释道 “斩荒不是北荒的一个寻常大妖吗?!怎么和白帝有所关联?还有那红莲业火,不是妖帝的心火吗?怎么会……”明明已然猜出答案,阿白泪眼婆娑的摇摇头,还是不敢置信 “正如白姑娘心中所想,主上,就是妖帝!” 逆云顿了顿,而后解释道“只是主上神魂不全,失了一部分记忆,逆云怕主上修为大失之下,以身涉险,所以自作主张……” 分卷阅读21 “怪不得,怪不得……”阿白眉头紧蹙,不断摇头,似有所悟又似有所失 “斩荒若是妖帝,定不会不问妖族死活,却原来是失了记忆……”阿白长叹道 “如此说来…… 我妖族百年罹难,水深火热,众妖无人约束,祸乱人间!都是那白帝……是九重天的作为了?!”阿白一声低笑,一字一句的问道 轻闭上眼,脑海中是斩荒苍白死寂的容颜,是玉娘无情无欲的脸,是荒唐作恶的小妖,是生灵涂炭的人间…… 苍天!你有何面目高高在上!负我妖族…… 白帝!你又何颜面受世人敬仰?!杀我妖帝,纵容妖邪,涂炭人间! 斩荒…… 日后我又当如何面对于你?这一声叹息太重,重的连心都痛了几分 “白姑娘……”见阿白此番形态,逆云低声安抚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 “主上他虽借助外力现形,但终究神魂不全,亦没有肉体可以吸附,是以这些年我一直竭力找寻主上的元神碎片和聚魂之法,然而收获甚微,主上现在毕竟只是一片元神,不能久撑,如今……却是已有溃散之像……”说到此,逆云亦是一脸沉重 “就……没有办法了吗……”阿白颤声道,身子也有些不稳 “逆云……无能……!”不忍看女子绝望的容颜,逆云觉得这几个字,字字重愈千钧。 阿白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第 20 章 阿白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春秋鼎盛的大唐,凤引九雏,百花齐放。长安街上熙来攘往,人流如织。金楼玉阙,飞阁流丹,朱甍碧瓦……入眼无一处不繁华,无一处不景胜。 倏然云雾渐起,一切如镜花水月海市蜃楼,消弭无踪。 “你终于来了……”空灵静婉的声音如此说道。 阿白不由得寻声望去,只见暮霭沉沉处,一袭鹅黄的绝世身姿盈盈而立…… 却看神女在,几疑是巫山…… 光彩照人的绝代佳人头挽惊鸿髻,一身浅黄色烟水百花曳地裙,眉间一点淡色牡丹花钿,雍容无双。云鬓峨峨,妙目含情,气度高华,修眉联娟…… “白姑娘,牡丹恭候多时了……” 她淡淡一笑,方知何为国色天香。 “牡丹……?”阿白不敢确认,明明相同的容颜,气度却天壤云泥 牡丹为百花之王,而姚黄却为牡丹之王。昔年牡丹因执入妄,沾染因果,高贵淡雅的花身被妖气所污,尽数转为妖冶之色。后经阿白日日以月华洗炼,又受千年寒髓冰清玉洁的净化之力,及到阿白堪破心瘴,方才如梦初醒,恢复神智。 “我本盛世之花,国运之蕊,是以对国家的运势和气数最为敏感,原本不当此时醒来,皆因我察觉国将罹难,为报大唐恩德,强行化形……”牡丹淡淡的将这惊心动魄的往事和盘托出 “仙子高义……” 阿白不由得俯身一礼,思及妖族如今之局面,更是钦佩 “牡丹自不量力,当不得姑娘如此谬赞……白姑娘于我恩重如山,牡丹此次一为感谢姑娘恩德,二是同姑娘道别……” 阿白一惊,牡丹行差踏错已然香消玉殒,仅一缕芳魂托于灯中,如今道别,却是…… 明明是生死之事,却看得如此从容 “牡丹心愿已了……”雍容高贵的女子淡笑,见得阿白不解,开口解释道 “牡丹经此一遭,已然窥得几分天机,大唐盛极而衰,已是荼靡之像,非人力所能挽回。然此次人间浩劫之后,却还有…… 百年生机。如此……牡丹别无所求……” 最后一句,似是含在喉咙里,一字一句说的凄然沙哑,眼中亦隐有不甘之色 除了别无所求又能如何呢,大唐由盛转衰已成定局,她以此残躯争过一番,终是不敌天意弄人…… 如今她仅余的一丝魂力窥探天机,即将不存于世,她亦只能……别无所求。 敛下所有的不甘,含笑看向眼前清丽的白衣女子,所幸,妖族生机已现,她的道,从不孤独。 “白姑娘身系妖族气运,牡丹虽是人间富贵花,深陷国运勾连,却亦属妖身,今日见姑娘,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姑娘大恩,牡丹无以为报,牡丹身上含有大唐国运和众生愿力,可将此留给姑娘,愿力即众生的祈求,为:贪嗔痴恨爱恶欲,此愿力有颠倒众生之能,望姑娘好生使用。而国运…… 牡丹就不多解释了,终有一日,姑娘会用到的……”牡丹略带深意道,见阿白欲要推辞,话音一转 “至于姑娘心中所虑之事,牡丹只知,如今昆仑山上的潇湘仙子道心动摇以致神魂不稳,白帝怜之,向天帝借至宝聚魂灯,以助她稳固元神……” “聚魂灯……?!”听得聚魂二字,阿白心头一跳 “正如白姑娘所想,聚魂灯乃天地至宝,可聚魂凝魄。只是姑娘应知,此去昆仑,千难万险,山重水复……” 分卷阅读22 “于私,斩荒与我恩情相缠,是我此生所要护持之人,于公,妖帝身负我妖族大义,这昆仑山,我非去不可!”阿白一脸坚定道 “如今妖族气运系于姑娘一身,牡丹不敢阻拦姑娘,万望你此去小心,那琉璃盏,当,善用……”牡丹切切叮嘱道 “牡丹谢,荼靡开…… 白姑娘,牡丹就此别过,来日山长水远,盛世花开处,或再逢姑娘也未可说……” 淡淡烟雾里,牡丹勾唇一笑,气度雍容。 只是来日之盛世,早已不是这大唐盛世,来日之牡丹,也非今日的这朵牡丹了。 云雾渐渐模糊了女子倾国的姿容,只余一句: “愿我大唐,国祚绵长……” 一代国色就此凋零。 牡丹已颓,山河欲倾…… 长安的牡丹一夜开遍,歌尽了最后的盛世风华,又须臾败落,化入尘泥…… 满城萧条…… 次日醒来。阿白的灯中一朵荼靡开的正好。 第 21 章 “白姑娘,你此行凶险,我掐算到三日后白帝将离开昆仑去往九奚饮宴,欲要夺灯,只能趁此机会,姑娘切切小心……” 阿白手抚墨玉琉璃盏,耳边又响起牡丹细细叮嘱。虽然惊讶于牡丹天资绝代,竟连神人都能掐算,但是这又何尝不是她的天赐良机 翻来一页昆仑志,里面充斥的尽是凡人对仙山的想象,天马行空,雄浑迤逦,恍若亲至,趣味远胜于实际。 阿白暗嘲自己此行九死一生,却还有闲情看这等奇书异志,却又不禁想到如若是真的回不来了,这买来的半屋子书须得看个够本才是,而后又唾弃自己太过泄气,且不论牡丹为此测算天机,只说斩荒旦夕生死与妖族祸福荣辱皆系于此,她也不当…… 如此心念几转,久久不能平静。 索性取出灵珠来,对着毫无意识的斩荒念念叨叨,时不时还伸出手指戳弄…… 昆仑山 潇湘此次突破因一个情字未曾堪破,而功败垂成。又因她元神不稳,竟劳的师尊开口向天帝借聚魂灯,心中很是羞愧,暗暗发誓来日定要位列仙班,方能不负师尊的恩德。 一灯如豆,微弱的烛火径自燃烧着,道道平和安抚的力量直入神魂,催的人恹恹欲睡,神智昏昏…… 静室时兀然一只雪白的手臂出现,轻轻握住了灯盏,无人察觉。 “何妨妖物……!”潇湘沉睡之中,忽觉暖意竟渐渐消退,惊醒之下兀见一白衣女子手持聚魂灯,欲要离去! 阿白心下微惊,却也早知此次夺灯绝不可能顺遂,这一番,意料之中,竟也从容。 “你明明是妖,如何入得昆仑……?!”潇湘疑惑道,略含英气的面容却因虚弱而唇色发白,眸中隐有厉色 此女是蛇妖却不露一丝妖气,这是为何。 昆仑山有至宝昆仑镜以结界相护,寻常妖物进出不得,奈何阿白身有人族气运之盏,又有牡丹出手为她遮掩天机,此番才骗过了那护山结界,潜入昆仑。 阿白回过身来,颔首示意,面色从容,潇湘蹙眉。 “仙子,我原不屑行此卑劣手段,奈何昆仑势大,此番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得罪了……!” 语毕,隔空一掌。潇湘应声而倒 那仙子本就元神不稳,功力大失,自是不堪一击,阿白不欲害她性命,只是将其击昏了过去 这边厢,昆仑坐下第一大弟子凌楚正与其挚交紫宣饮茶下棋,忽察结界有异,原是阿白出手之时泄露的一丝妖气惊扰了昆仑镜,凌楚执棋的手一顿,心中暗觉不妙,匆忙之间,取了长剑,便直奔那异动之处而去。 紫衣公子风姿特秀,明眸温润,发髻两侧各有一缕青丝垂落胸前,一派仙人之姿,见凌楚神色如此匆忙,面露不解,只得尾随而去。 “大胆妖孽,竟敢犯我昆仑……” 阿白一路急行,虽知前路定然艰险,心中却不免隐有侥幸之意,忽听耳边传来男子凌厉的声音,心道果然来了 这昆仑仙君长发端正的束进玉冠里,一身青罗云锦乃是仙娥织就,足见其地位非凡,剑眉星目,执剑而立,浩气凛然,正是凌楚 凌楚见那妖女手持聚魂灯而来,双目一凌,也不欲与之分辨,直接抽出剑去…… 肃杀的剑意铺面而来,其中暗含毁灭之道,阿白收好聚魂灯,手中且争从容迎上…… 甫一交手,两人便知此战艰难,一人剑意凌厉,一人剑意缠绵。后果真打的难分轩轾,凌楚眸中掠过一丝欣赏之意,除了紫宣,还没有人逼他至如此境地。 凌楚好胜心起,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越战越勇,这边阿白却是渐渐不敌,落于下风 毕竟只是修炼百年的小妖,纵然天资过人,又有绝世之师,奈何还是差了时间,如何敌的过成名已久的凌楚 阿白渐渐被逼的只有防守之力,没有招架之功,眼见就要落败。 忽然 分卷阅读23 ,白衣女子左手之中浮现出一盏灯来,凌楚不知是何用意,垂眸探寻…… 贪嗔痴恨爱恶欲,数不尽的念头一同向他涌来…… 失神间,被阿白用剑柄敲昏了过去。 “凌楚……”低呼一声,却是一直观战的紫宣 紫宣甫一至此,就见凌楚与一白衣女子打的难分难舍,紫宣观战片刻,就已断定凌楚不会落败,是以没有出手。却不知这女子是用了什么妖术,竟连凌楚都着了道 “不知姑娘从何而来,私闯仙山,盗聚魂灯,可都是重罪……” 阿白寻声望去,只见紫衣公子长身而立,风姿如同凝聚了千年的冰雪,不落凡尘…… 阿白心道,未曾到过九奚山,却也见得这般风霜傲骨,不染纤尘了。 阿白手持长剑,抱拳一礼 “北荒,白妖妖。请仙君赐教……!” 第 22 章 九奚山 银装素裹,千里洁白,暗香傲雪而开,令人见之忘俗。 白帝日前心血来潮,隐隐感觉要发生什么事,奈何天机晦暗,似为人所遮掩,白帝不善掐算之事,是以到九奚欲借冰镜一窥。却不知此番离去,才正是应了这一劫。 “你这冰镜到底管不管用啊……”衣与发皆白的仙人威严天成,见冰镜中一片空茫,一脸急躁的看向多年的老友 青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对白帝这话颇为不满 “我这冰镜若是不管用的话,你白帝何必跑到我九奚山来呀……” “我说老仙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跟我抬杠……” 白帝指了指青帝,颇是无奈道 “唉~”青帝不赞同道 “可不是我要和你抬杠的……”说着还摆了摆手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白帝被青帝这不咸不淡的样子气的的有些内伤,又实在忧心,只得一脸忿忿的妥协道 正当这是,只见冰镜倏地的一闪,浮现出昆仑山的景象…… “岂有此理!”白帝一扫之下勃然大怒“这小妖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趁本帝不在擅闯昆仑……!” 青帝也是一惊,却还是安慰道 “无妨,且看下去…… 昆仑之上有凌楚坐镇,定然能让这大胆小妖有来无回……” 之所以不提在昆仑与凌楚论道的紫宣,却是顾及到白帝的面子 白帝一想也是这个理,心中果然松快了几分,眼睛紧盯着冰镜,欲要等那凌楚大发神威擒下此妖的画面…… 青帝见此,心中暗笑,却也不拆穿 不多时,却看到被寄予厚望的昆仑大弟子凌楚竟被区区小妖一剑敲昏了过去。 白帝怒不可遏,面上青白交加,已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只得狠狠的瞪了青帝一眼,拂袖而去 青帝被迁怒,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知自己这位老友最好面子,此番丢了这么大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得转身跟上 却说逆云这边,见阿白醒来以后就神神秘秘,心中颇有些猜度,今日逆云依然没有打听到关于聚魂之法的消息,归来却不见了阿白,心中暗道不好 阿白的房间里窗明几净,井然有序,逆云四处观察,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一本昆仑志,中间夹杂着一页纸,只见娟秀苍劲的字迹清晰写到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逆云只觉得眼前一黑 昆仑山 一番恶战之后,阿白终究不敌 紫宣一掌将阿白击落在地,念及此妖之前未害凌楚,终不算大奸大恶之辈,手中天乩剑并未伤她性命 阿白一口鲜血喷落在地,狼狈的半撑着身子,青丝凌乱的垂落在两侧,素白的衣裙上尽是血污和尘土,清丽的容颜也被灰尘掩盖,只余那一双乌亮的眸子依然秋波冷冷坚定如山 阿白功力不若紫宣,这仙君清冷出尘,淡漠无暇,牡丹盏却也对他没用,此番被重伤至此,已无反抗之力,眼看要被捉拿问罪,脸上却兀的浮现出一抹淡笑 “你笑什么……”紫宣蹙眉 “小妖没见过世面,忽然来昆仑上得见仙君,心中激动之情难以自抑,所以发笑……” 虽然如此说,可阿白的脸上和声音中却都是冷意 紫宣安能看不出阿白在信口胡扯,见她已无再战之力,也无心与她计较 “我观你一身修为如此清正,假以时日未尝不能脱离妖族身份,得道成仙,缘何行此小人行径,私盗仙宝,铸下大错……”紫宣心的宽厚善良,心中已知此番等待女子的是何结局,不由得惋惜道 “阿白谢过仙君好意……”似是已知结局,又或是心愿已了,阿白此时心情平静,倒也不气不恼的回应了紫宣 “只是我本为妖族,修的是正派心法还是歪门邪道都是我的事,莫非妖不害人一心修炼,就非得是要得道成仙不成?” “实不相瞒,小妖道心已定,这仙, 分卷阅读24 我却也不屑做……” 阿白神情淡淡,似说平常 “你……!” 听她言辞间对仙族颇有轻蔑之意,紫宣微怒 “还与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此等小妖不知天高地厚,闯昆仑山,盗聚魂灯,侮辱仙族还暗算仙君,罪不容诛……!” 白帝忽然出现,指着软倒在地的阿白,断然喝道。气度威严,面如寒霜,说道暗算仙君之时尤为咬牙切齿 “白帝……”紫宣拱手施礼 “师父……” 青帝用师徒俩都明白的眼神看了下紫宣,紫宣了然,此妖入了昆仑已然让白帝颜面扫地,关键还将白帝寄予厚望的凌楚,昆仑座下第一大弟子给放倒了,最终却败在自己手里,不就是暗中证明了凌楚不如紫宣,让白帝如何不恼羞成怒 “妖女,你可知罪……?!” 白帝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指着阿白怒问道 “小妖知罪……”阿白供认不讳,却不知有何算计 白帝一噎,本欲横加指责一番,没想到这小妖竟这样轻易的认了罪 青帝在一旁看的暗暗发笑 白帝面色更差,一扬手只见阿白怀中的聚魂灯就直直向他飞来 不对!聚魂灯刚一入手,白帝心中猛然一凛,神情更是较方才凝重了百倍,掌中运力,只见至宝聚魂灯忽然在白帝手中变成一只寻常的蜡烛! 青帝亦是面色大变,不料尘埃落定竟又生波折,再维持不住淡然的气度 白帝气急之下,凌空一掌!直将阿白凭空打飞出去几十米,复又滚落于地,口中鲜血不止…… “说!你将聚魂灯放哪了?!” 白帝声音神色无不凌厉如霜,尽显一方仙帝的威仪 白帝何等的功力,若非顾及聚魂灯的下落,惊怒之下依然留有几分余力,此时阿白早就不存于世。即是如此,阿白修行日浅,根基毕竟薄弱,受了白帝一掌只觉三魂七魄都已不稳,灵珠疼的让她发颤,几欲破裂,这宛如摘胆剜心一般彻骨之痛,摧毁了所有的意志,令她只想开口求饶 “……观阁下的风度气势,想必就是这昆仑的白帝吧,果然如传闻一般……” “狠毒虚伪,刻薄无德……!” 大片的血污已经模糊了女子隽秀的面容,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更是与人间的疯子无异,阿白痛的眼泪都已不受控制,气息也早已紊乱的一塌糊涂,却还是强撑着一字一句说道 语惊四座,青帝紫宣无不色变,这妖女胆大妄为也就罢了,没想到竟敢开口辱骂白帝! “大胆!”白帝目眦尽裂,哪还有半分仙人的风仪,手中暗暗运力,直欲将这小妖毙于掌下以解心头之恨,可这一掌挥出,阿白哪有命在,思及聚魂灯下落,只将一掌打偏出去,落在了阿白的身旁!心中却暗暗发誓,敢将昆仑的尊严和他的颜面如此践踏,待此事了,不将她剥皮炼骨难消心头之恨! “无耻妖女,昆仑仙山岂容你放肆!” 比白帝更恨的,是刚醒来的凌楚。未睁开眼就听有人辱骂他师尊,再加这妖女之前暗算与他,凌楚安能不恨,只觉心火上涌,之前被敲了一下的头更是疼的厉害,凌楚气的连剑都拿不稳 “师尊,此妖女罪孽深重,冥顽不灵!凌楚恳将用昆仑镜剥夺她的一身修为,并施以寒冰之刑,逼问出昆仑镜的下落,更以儆效尤!”凌楚抱拳道,脸上的杀意冰寒无比 寒冰之刑!青帝心中微惊,为凌楚年纪轻轻心性竟如此残忍……紫宣亦是蹙眉,剥夺修为还不够,却要施以寒冰之刑,未免…… 白帝却是出言赞同道:“凌楚此计甚好,此事就交予你去办吧……”语气中似颇感欣慰 “是,师尊!”凌楚转过身来,看向阿白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将死之人,不值得恨 阿白不甘示弱,亦回之轻蔑一笑 红莲业火我都熬过来了,却不知比那寒冰如何,斩荒,若我的每一分痛都能换的你的生机,阿白,甘之如饴。 第 23 章 潇湘仙子处 英丽苍白的女子依然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屋内隐秘的一角不断传来波动…… 青色的古老灯盏散发出神秘幽远的气息,道道紫色的烟雾被从四面八方不停得吸附而来,没入被一方小小结界所笼罩的灯盏内,天边隐有异象与之呼应,不多时,功行圆满,一个强大的气息盖过了所有。 双鬓两侧插金色麒麟冠的英俊男子长发披落,一身暗纹玄衣似吞噬了黑夜,面容端丽,眉目张扬,尚未睁开眼周身的气场已摄的人一窒…… 昆仑! 威严的凤目张开,看清周围的环境,却是一惊 他不是被白帝暗算,然后…… …… ……阿白! 阿白在哪里……?他怎么会在昆仑? 莫非…… 他没有死? 也不曾遇见过阿白? 分卷阅读25 阿白会是他的昆仑一梦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男子的心口就闷的厉害。 不,不会的! 如果是梦,十年的陪伴与温存,倾慕与不舍又怎会这样清晰……? 可若不是梦……他为何会在昆仑?当时又是为何失去了妖帝的记忆……? 前世今生的记忆不断纠缠,让斩荒有些混乱,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惊惶四顾之下,忽然瞥到了躺在在地的女子。 潇湘! 指尖一抬,昏迷的女子幽幽转醒 “妖女!居然偷袭…… 斩荒!”意识停留在昏倒的那一刻,潇湘脱口而出的谩骂,却在看身前男子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脸上的愤恨也转为复杂的神色…… 斩荒疑惑的看向满是虚弱的潇湘,记忆的雌麒麟高傲要强,却是如何落的这般境地?还有她口中的妖女是谁……会不会是……? 斩荒心头一悸,莫名的在意这个答案。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会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潇湘强撑着站起,心中的爱恨纠葛让她这句话,不知是惊慌多还是复杂多?亦或是仇恨已经盖过了一切? 他还是这样俊美,这样英武,也还是和那时一样的绝情! 潇湘眸中氤氲,又想起婚礼上那人断然离去的身影,乌沉沉的,也不知是恨意还是爱意? 你为何还要回来?百年前我因爱生恨,联合师尊暗算于你,我也因此历劫失败,神魂不稳,我已经付出代价了!也终于决定要将一切放下,为什么你要在这时出现! 潇湘的眸子又冷又沉,愧疚向斩荒涌来,避开了潇湘的目光。很快理智又压下了愧疚…… 我果然魂飞魄散了吗? ……那…… 阿白……? 斩荒紧紧捏住了自己修长的手指,心中阵阵惊悸…… “我问你,你方才所说的妖女……”斩荒转头询问道 “你果然和那盗聚魂灯的妖女是一伙的!”潇湘出口打断道,满脸愤然 “聚魂灯……!” 惊闻聚魂两个字,斩荒蓦然瞪大了眼睛,又怎不知阿白做了什么 阿白盗了聚魂灯,如今他却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不难猜测,定然是在聚魂的过程中阿白怕被人打断,以身引开了他们! 斩荒心中惊悸之下,无暇顾及其他,转身出门而去。 “你站住!今日我定不会放过你!” 潇湘仙子不知从那摸出一把枪来,指向斩荒道 玄衣男子并未回头,随手一个结界将潇湘困住,绝然而去,一如当年 “仙子身体虚弱,还是好生修养一下吧……” 半点目光,都吝啬赐予 白帝高座上首,青帝为次,紫宣静立一旁…… 凌楚施法催动昆仑镜,源源不断的仙力奔涌而出投向地上的阿白,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声几乎响彻整个昆仑 阿白为妖族,又未曾得道,仙力对她而言犹如剧毒,汹涌的仙力不断地消融着她体内的妖力,将她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绞碎成一团,体内的妖力不断抗衡修复,复又重新被仙力割碎…… 妖力越来越少,越来越无力…… “说!聚魂灯究竟去哪了?你有没有同党……!”凌楚手上仙力不断,眉间尽是戾气 “凌楚,她的千年功力已然被消去七八,再这样下去,她会变回原型的。你就什么都问不到了……”紫宣听的有些不忍,蹙眉劝道 凌楚心知此言有理,一脸不甘的收了昆仑镜 阿白瘫成一团,全身已被汗水湿透,方才的痛苦太过深刻,让她身体难以自抑的发颤…… “白姑娘……!” 逆云闯进来,看到就是如此惨烈的情景。 白玉座上面色刚有好转的白帝,气息又是一凛 他这昆仑是谁想来就来的吗……! 看着已然与凌楚交上手的逆云,高座之上的白帝一掌压下! 逆云横剑卸去了五分劲力,剩下的五分却让他吐出一口血来,还得分心应对凌楚的剑势纠缠 阿白看到逆云陷入如此境地,心中急切难安 逆云!你走啊!不要管我! 快走!记得要斩荒给我报仇! 逆云……! 疼痛却已然让她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逆云在白帝卑鄙的偷袭之下,被青衣男子一剑穿身而过! “既然都来齐了,那便一同尝尝冰刑的滋味吧……” 红色的血珠自剑尖滴落,妖娆的惊心…… 第 24 章 寒意刺骨 取自寒冰地狱的万年冰魄,其阴冷苦寒之气将四季如春的昆仑都生生变了气候般料峭,高座于上的白帝亦感到一股寒意直刺骨髓…… 昆仑台上铺上了一块巨大的寒冰,阿白与逆云被分别放置其上,来 分卷阅读26 自地狱的寒意阴冷无比,生生撕裂人的皮肉,血肉绽开处宛如一朵红莲艳的妖娆…… 凌楚手持昆仑镜伫立一旁,眉目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二帝高座其上,俱是无动于衷,紫宣苦劝无果,亦只能无奈的目睹这一堪称残酷的景象…… 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神…… 一道强横的力量直接掀翻了昆仑台,碎裂的寒冰飞出去划伤了凌楚的脸,其撕裂血肉的阴寒之气生生刺的他一凛,待看清凌空飞来的玄衣男子时又是一窒 斩荒一手将气息奄奄的阿白揽入怀中,一手给重伤的逆云输入妖力……长发翻飞,神情肃穆,俊美宛如天神临世。 “主上……”逆云毕竟修为尚在,虽被地狱寒冰所伤,受了斩荒的妖力亦很快恢复了神智,可以勉强支撑自己 担忧的看了斩荒怀中的白衣女子一眼,阿白根基被毁,非是一点妖力可以转还,斩荒亦只能施法护住了她的心脉,将面无人色的阿白往逆云怀里一推“护好阿白!” 而后转向高座之上“我回来了……” “妖帝……!”白帝面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嵌在座上的拳头大的夜明珠生生碎为齑粉 青帝紫宣亦是神色一肃 “百年了,难为高高在上的白帝大人还记得我……”斩荒轻笑,声音温柔中透着邪肆 而后凌空飞出,一掌拍向高台。 逆云一脸凝重的揽着伤痕累累失去意识的阿白,心中担忧不止 青白二帝,还有紫宣凌楚…… 斩荒这包含着愤怒与仇恨的一掌霸道至极,竟逼得青白二帝联手才生生接下 凌楚紫宣亦拔剑而出,直飞向空中的斩荒…… 空中一招过毕,二人也不恋战,落于已然肃立在空地之上的二帝身侧,泾渭分明 斩荒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四人,心中恨意翻涌…… 就是这些人,歹毒虚伪,忘恩负义,百年前暗算于他,以致妖族沦落至此,今日,又如此对待他的阿白! 思及方才让他心痛至极的惨烈景象,斩荒眼中一红 这笔账,是要算算才好! 也不与分说,斩荒直接出手对上了青白二帝。 凌楚紫宣持剑而立,紧张的空中已然战成一团的三人,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他们二人所能插手的。 似是想起什么,凌楚转头凶厉的目光直刺逆云,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利剑…… 逆云察觉到凌楚的恶意,一手揽紧了阿白,一手强撑着横剑在身前,摆出防守的姿势,遍体鳞伤难掩一身傲骨 “凌楚,不可……”紫宣一把抓住凌楚的衣袖,蹙眉阻止道 凌楚转头对上紫宣坚定的双眸,见其中满是不赞同之意,亦知此举过于卑劣,便也只得放下了剑 二人转头看向天上的战况,只见妖帝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看向白帝愤怒的神情和青帝满面肃然,二人心中不由得暗暗着急 凌楚自怀中取出昆仑镜,暗暗输入仙力摄向空中的斩荒,幸好斩荒早有察觉,旋身避开了这次攻击,而后继续与二帝对掌 逆云看的目眦尽裂,只恨自己身受重伤拖主上后腿,不然必将把这等无耻之徒斩于剑下! “逆云……”“逆云……”阿白气若游丝的唤道 逆云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 “白姑娘……”小心的将她扶稳一些 阿白面容苍白如纸,被折磨的眼中已然没了神采,想要对逆云笑一下,却如何都牵不起嘴角 逆云将自己身体内所余不多的妖力向阿白注去 阿白得了一丝力气,手中兀然出现一盏墨蓝为底中间开着荼靡的诡异灯盏 “这个……给……斩荒……” 阿白虚弱的根本受不住这一点重量,攥着灯的手不停地颤抖,逆云赶忙接过 阿白放心的一笑,又昏了过去。 逆云虽不知这灯有何作用,却也明白阿白是无论如何不会害斩荒的 “主上!”逆云施展妖力将手里的灯盏向斩荒送去,一旁的凌楚又岂能让他如愿,已经在牡丹盏上吃过一次亏的凌楚对此自然谨慎,飞身去抢又恐有诈,心念一动,手中一剑全力挥出,誓要把这妖灯化成齑粉! 宝物有灵,感受到碎落的危险,白光一闪,一阵荼靡的香气袭来,凌楚微一迟疑,被稍腾出手来的斩荒一掌打落下去! 用力逼退青白二帝的攻击,斩荒亦被三人霸道的力量震的后退两步,转身接住了飞来的墨玉牡丹盏…… 后世传闻,妖后手中令三界闻风丧胆的牡丹盏,就是在昆仑一役中大发神威,走入了三界的视线,曾有人不解,灯中明明是荼靡之花为何妖后要唤之牡丹盏,但摄于此灯威力,众妖神背后却暗暗给它起了个名字:惊魂盏! 此灯刚一入手,斩荒心中就是一沉,如今斩荒已然恢复妖帝之身,身负妖族气运,如何看不出这灯中的门道。 王朝气运和众生愿力,斩荒勾唇一 分卷阅读27 笑,长发烈烈当风,十二分的妖力往灯中注去…… 这灯在斩荒手中的威力与阿白相比自是天壤之别,斩荒本就为妖帝,身负一族气运兴衰,更兼修炼万年,法力自然非同寻常! 青白二帝受香火供奉,与人间纠葛甚深,甚至于连神力亦会受到信徒香火的影响,这众生愿力对二人的克制可想而知。二帝的神力已被动摇,而那愿力不依不饶,更是直指神魂,扣问道心,青帝清修多年,尚能撑持,而那白帝品性颇为不端,妖光一闪,就已坠了魔障,双眼紧闭,面色青红交加,似在不断挣扎,最终还是心性不够,难破迷妄。须臾,一口心血涌出,坠下云端…… “老友!”青帝亦是勉强应对,见白帝被伤之此,也不恋战,旋身飞下接住了白帝的身子,扶他落在了紫宣凌楚面前 “师尊!”本就被斩荒一掌伤了心脉,又见白帝受此重伤,凌楚怒急攻心,险些昏厥 紫宣伸手扶住了面色发白的青帝。 妖帝降落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凌楚四人 紫宣横剑在前,隐隐与其对持 斩荒轻蔑一笑,青白二帝与破军都已被他所伤,失去战力,一个七杀星又能如何…… “如何,今天这账我们该清算清算了吧……”薄唇轻启,邪惑无双 “百年前,你仙族忘恩负义,毁诺在前,暗算在后,害我魂飞魄散,使我妖族元气大伤……” “如今……!”斩荒眸光一狠,咬牙道 “你们更是伤了我妖族未来的妖后……!” “妖孽,要杀就杀!休要妖言惑众……!”凌楚忿忿道 青帝面色凝重,紫宣暗暗戒备 “说来,便是你毁了阿白的修为,又将她折磨至此的吧!”说着又是一掌拍出,紫宣阻挡不及,只见凌楚被打倒在地 “如此……你便拿破军格来换吧!”右手浩瀚的法力施出,直取凌楚 青帝紫宣一同将其挡下,斩荒一凛,飞身而下同二人过了几招 青帝道基动摇,本就是强弩之末,紫宣纵然天资过人,却与阿白一般修行日浅,如何能敌惊才绝艳身负万年修为的妖族之主,最终被斩荒一掌重伤在地,如此,四个俱已失去战力,任人宰割。 多么相似的场景,只不过这次双方调换了下位置。 “主上……” 逆云揽着阿白走到斩荒身侧,斩荒侧身,温柔的将阿白从逆云手中接过,抱在自己怀中,而后继续完成方才未完的事 凌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附起来,生不如死的剧痛席卷了他,“呜……”绕是他凌楚一身高傲,竟也被剜心之痛逼的痛呼出声,道道青色的光芒自凌楚身上散出,须臾,命格破体而去,凌楚口中鲜血不止,复委顿于地 “凌楚……!”紫宣自顾不暇,眼睁睁见多年好友落此下场,心痛无比 斩荒伸手接住了破军命格,看都没看,直接将其施法化入阿白的体内,用以修补她损毁的道基,果然,破军格甫一入体,阿白微不可察的气息竟平稳了许多,面色亦有好转之势 与之相对的是,此刻凌楚面如金纸,奄奄一息…… 斩荒却一眼也不屑施舍于他,转头看向同样重伤倒地的七杀星…… 第 25 章 “斩荒!尔竟敢……!……噗……” 白帝这才如梦初醒,见凌楚破军格居然被夺,气极之下又是一口血喷出 “竟敢……?”斩荒挑眉轻笑道“白帝这就言重了……您对我妖族的恩德我可都记着,今日若是不回报一二,如何能对的住你做下的这许多啊……!” “你……!”白帝素来不可一世,三界谁不敬他三分,何曾被这样讽刺过,纵是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说来……今日最先要清算的该是白帝才是,拖延了这许久,倒是我之不是了……” 斩荒笑意从容,温文尔雅,一切尽在掌握…… 白帝面目狰狞,怒目而视 “白帝乃是一方尊神,妖帝如此作为,是否太过分了!”紫宣重伤在身仍据理抗争道 “过分……?”斩荒大笑,似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连抱着阿白的手都笑的微微颤抖 “妖孽!去死吧!我跟你拼了……!” 原来是被遗忘许久的凌楚,以血为引唤醒了昆仑镜,欲于斩荒同归于尽…… “哼,自不量力……!”妖帝神色一凛,微一挥手,并未用上几分气力,凌楚就已然无力支持身体,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 不料昆仑镜去势不减,散光出万道金光投射而下,斩荒妖力深厚未受多少影响,却将斩荒手中的阿白刺的身子一僵,昏迷中也痛的轻呼了一声,刚有好转的面色又迅速的苍白下去…… 一侧的逆云亦受波及,被震伤了元神,额间隐隐浮现出一个血点来,正是神魂有损的征兆。斩荒此时的脸色几乎与阿白如出一辙,英武的双眉紧蹙着,长发无风 分卷阅读28 自动,乌沉沉的东西在他眼中不断翻涌,其中的怒意似要吞噬一切…… 倾尽全力破开昆仑镜的防御,一把将其抓进了手中。 “你想做什么?!” “斩荒,尔敢!” 青帝的惊慌与白帝的愤怒一同传来 “我欲何为……?二位不是猜到了吗!”斩荒脸上的笑意隐隐有些狰狞,再维持不住之前的谈笑风生 “昆仑镜乃是上古神器,亦是昆仑之根基,你若毁了它,不仅要遭到天道责罚,届时昆仑山倾,必会致使三界大乱……!”紫宣心惊不已,竭力劝道 “天道?真是好笑,天道负我妖族还少吗!如此,我斩荒如何就逆不得天!” 三千青丝飞扬而起,此刻,他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神祗…… “不周山都已经倾了,还差区区一个昆仑吗……!” 男子一身玄衣立在风中,如此霸气的宣告道,语毕,昆仑镜不甘的闪出最后一丝光华,终是暗淡下去,仙山之上亭台楼阁,神霄绛阙渐渐塌落,满山苍翠刹那干枯而死,山石在不断地崩溃,碎落而下,脚下的土地不停地颤动…… 天地间一声巨响,昆仑…… 倾了。 斩荒所立的昆仑台从云端落下尘泥,青帝几人都是仙身,山崩对他们肉体的伤害远没有内心的震撼来的多,天下仙山之首——昆仑,不存于世了! 白帝本命灵器被毁,心血又付之一炬,道行大失,生生折去五千年的修为,原本雪白的头发失去了光泽一般,面容亦是憔悴如纸…… 看着满脸愣怔,完全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的白帝,斩荒心中没有丝毫同情,昔年助纣为虐,帮助天帝暗算于他,白帝,斩沧!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玄衣男子嘴角一勾,罢了,今日就先杀白帝,再诛斩沧! 思及九天之上还有怨仇未结,也不屑再与这等丧家之犬手下败将纠缠,斩荒掌心聚集紫色的妖力,一掌挥出,欲了结掉白帝的性命。 不料,变故陡生! 一道仙力淡无声息的化解了这磅礴的妖力,斩荒心中一惊 果然……凭空出现的男子华发白服,仙风道骨,清贵非凡,容颜绝世,一双眼眸似包容了万物…… 那气度清贵的男子微一挥手,两人就瞬间出现在昆仑一处无人之地 “怎么……我还没找上你,天帝大人就亲自送上门来了……”斩荒看似从容自若,心中却暗暗顾虑,全盛之下他未必不能打败斩沧,只是如今他刚刚恢复,又连挫青白二帝,此时对上的天帝,三分胜算都没有 “斩荒,你适可而止吧……”看着多年未见,历经生死的同胞兄弟,天帝的心中并非没有波动,可见到昆仑此刻的满目苍夷,却不由得神色微冷 “适合而止?!”斩荒狂笑 “天帝也知道适可而止吗?那你对我!对妖族适可而止了吗?!” 斩沧,当年救你是我傻,相信你所谓的上仙之位是我蠢!以为你对我会有一丝兄弟情义,哪怕那是我最不屑的愧疚与怜悯,为此竟真的赌上了整个妖族,是我愚不可及! 斩沧,你负我至此,你适可而止了吗! “斩荒,你因一己之私毁了昆仑,可知会引发多严重的后果……”天帝负手而立,神情悲悯,思及众仙会有的反应,心中隐忧 “后果?!后果不是在这吗!你……天帝大人亲自来问罪了……!”斩荒指着天帝与他如出一辙的容颜冷笑道 “斩沧,当年你做下的事,可曾想过今日之后果!” “斩荒,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从未想过……害你的性命。”天地共主自然有他的骄傲,而作为同胞兄长,所能给解释也仅此而已 信不信,由他。 斩荒自然不会信!可是心中又怎会没有一丝触动…… “此处无人,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吧!你若真的为我着想,不如将这条命还给我,我代你坐了这天帝之位,岂不正好?”斩荒刻意刁难道 斩沧,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斩荒,本以为经此一劫,你合该大有长进,没想到……” “经此一劫…… 你什么意思?!”斩荒蹙眉反问道 百年之前,他原该消散于天地,却机缘巧合借阿白保留了一线生机,真的是机缘巧合吗?想到某种可能,斩荒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颤动 “斩沧!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我有今日还不是拜你所赐!当年若非你指使白帝暗算……!”斩荒恨意难平,手中瑰丽的紫色妖力不断明灭,欲要与天帝做殊死一搏…… “害你是我和师尊二人之意,与天帝无关,包括麒麟的弱点,也是我告诉师尊的!”斩钉截铁的声音含着怨恨之意 石破天惊! “潇湘……!”斩荒半眯着眼睛,看向狼狈走来的英丽女子 天帝亦是微惊 潇湘仙子本已伤了神魂,昆仑山倾后又被塌落的殿宇砸在身上,纵是 分卷阅读29 麒麟之身,也难免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没想到刚从废墟下爬出来,就听的斩荒与天帝这番对白,昆仑毁于斩荒一人之手,她安能不恨! 潇湘银枪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径直对上了斩荒看来的视线,其中翻涌的恨意让斩荒不由得一惊 心中对潇湘方才所说却暗信了几分。 “仙子真是好胆识!如此,你还出现在我的面前,当真以为……我不会怎么你吗……?” 天帝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似已笃定斩荒不会出手 “斩荒!你尽管出手便是!昆仑都倾了,还有什么是妖帝不敢做的?!” 说到昆仑,潇湘满脸仇恨,愤怒的喊道,手中银枪指向斩荒,似要一决生死 斩荒唇含轻笑,似是对此毫不在意 “当年却是我利用在先,仙子凭借自己的本事报仇,我除了佩服二字外,并无怨尤”神情坦坦荡荡,可见此话为真 “即如此,我与仙子,两清!” 而后并不在乎潇湘会有何反应,只是深深看了平静淡然的天帝一眼,转身消失在此处。 两清?!潇湘几乎气的站都站不稳,他对天帝有恨,对白帝有怒,可对她潇湘……!到头来就是一句两清!连恨都不屑,连眼光都懒得给予!衬的她多年来担惊受怕惴惴不安,甚至……!为此修为倒退,就像一个笑话! 斩荒!你很好。真是…… 好的很! 天帝浅浅扫了一眼失神的潇湘,不带任何情绪,而后亦是白光一闪,只余满地狼藉。 第 26 章 斩荒带阿白和逆云回到了北荒,妖帝归来,自是引起轩然大波!不管众妖心内作何想法,摄于斩荒实力,却也无人敢造次 阿白得了破军格,又受北荒上古遗留的精纯妖力所滋养,斩荒亦是费尽心思助她恢复,如此作用之下,几日来伤势已好了泰半,逆云自不必说。 “你说妖帝他……倾了昆仑……?!” 这日阿白精神大好,欲出屋晒晒太阳,北荒虽然荒芜一片,不受四季眷顾,所幸金乌玉兔至为公正,从不失约。暖阳将阿白照的懒洋洋的,地上亦是灿金一片,问及那日后续,不料却得了这个答案!阿白微一趔趄,险些倒地,幸好逆云扶了一把 阿白读遍诗书,熟识经史,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也不会不知好歹的再直呼斩荒的名字,她一介小妖,如此置北荒众妖于何地?又将斩荒置于何地。只是,斩荒他……倾了昆仑!阿白不由得心惊胆战 “白姑娘安心养伤,不必过虑,主上他会解决好一切的。”逆云安抚道 “逆云,你不必哄我!我也是读过书的人,昆仑山倾……不仅仅是令天界损失了一座仙山,更是狠狠打了仙族的脸!仙界素来高傲,妖帝如此挑衅,且不说青白二帝,众仙又岂会善罢甘休?!”阿白神色凝重道,心中不由得为斩荒和妖族的未来暗暗担忧 “他若真敢犯我妖族,我又岂会善罢甘休?!阿白你如此忧思妖族,莫非还要披挂上阵不成?” 气度高古,面覆神秘面具的玄衣男子步态闲适,姿态亦是沉着 “主上……” “妖帝……” 阿白逆云拱手施礼 斩荒瞧新鲜似的左右打量着弯腰垂首的阿白,神色颇为玩味,就是不让人起身 “难得见阿白你如此老实啊,以往说你两句就要拔刀动剑的,今日居然尊我妖帝,真是受宠若惊……” 只是斩荒的神态一点都不“受宠若惊”,反而像受得理所当然 见了阿白得了破军神色大好,斩荒心中甚慰,原准备连七杀一起夺了,只是…… “破军你已得了,七杀并无过错,斩荒,你不为自己,亦当为她考虑两分,适可而止吧……” 不知为何居然听信了天帝的鬼话,只是这其中有几分是为阿白,又有几分是为斩沧,斩荒自己也不清楚 阿白余光暗暗瞅了瞅,见四下除逆云外并无他人,有心反驳一二,或真如斩荒所说,取出剑来比划两下。念及北荒人多眼杂,身份终是不妥,只得暗暗压下这个念头 斩荒,等我成了妖后,再名正言顺的收拾你也不迟…… 不错,斩荒在昆仑台上那一句话,阿白听到了,再加上牡丹曾说过妖族气运系于她身,阿白不傻,就算她修炼成大妖,又如何担得一族气运,唯有…… 若是斩荒知晓阿白此时的想法,怕是要将婚期拖个几万年去……所以,大言不惭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白温柔恭顺的一笑“妖帝言重了,阿白又岂是不识好歹之人。” 不知为何,斩荒看阿白笑意盈盈,心中有些不妙 “只是妖帝,眼下北荒众妖蠢蠢欲动,仙界也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您纵是力量强大,亦不可过于自负,要早做打算才是……”阿白虽然闭关养伤,心思通透的她又怎会看不清眼下的局势 “众妖蠢蠢欲动?!”斩荒轻蔑一笑,掌心反 分卷阅读30 覆,玉白的肌肤上赫然有一朵紫色的莲花印记…… “万象令!恭喜主上……”逆云一眼便认出这印记的来历,面露喜色 “万象令……?”这几日虽在养伤,但阿白有心了解北荒事宜,斩荒未曾吩咐什么,逆云自不会相瞒,是以这几日阿白对妖族有了更深的了解,万象令的威名也自是听过一二的。 “妖帝这两日在北荒禁地闭关不出,就是为了修复万象令……?”万象令被毁一事,逆云自然没有瞒她 “看来逆云告诉你很多嘛……”淡淡一句,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是,我以北荒浓厚的妖族灵力修复了万象令,这下,我倒要看看还有谁…… 要蠢蠢欲动?刚好用他试一试我这万象令的威力……”面具下看不清男子的神情,但这温柔的声音里所蕴含的意思,却让人心惊 “妖帝,阿白倒是想先试试这万象令的威力……”阿白本就争强于人,此时见斩荒对这万象令如此自信,心知必然不敌,却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你……”斩荒轻笑着睨了阿白一眼 “你却是不行……” 阿白差点一剑抽过去 “莫非……妖帝瞧不起阿白这点微末修为……?” 斩荒轻笑一声,未置可否。而后话音一转,正色道 “你的修为已被昆仑镜化去了七八分,如今你虽然得了破军格,修为却还是要重新练起,不可懈怠……” 听的此言,阿白面色一苦。而后似是想到什么,深深行了一礼,笑的谄媚 斩荒心中隐隐不详 “妖帝……”柔情似水欲说还休 逆云默默将自己往角落里缩 “昔日您与小妖共用一颗灵珠,一同修炼,助阿白炼化千年功力,妖帝的大恩大德阿白没齿难忘……”虽然说的是事实,只是此时提起,倒不像是感谢大恩大德那么简单 “今日您恢复了数万年的修为,贵为北荒之主,又有万象令傍身……” 斩荒挑眉,不由得想起某个乾坤阁的清正大人 “虽然小妖也有那么一点微末的功劳吧,不过阿白并非挟恩图报之妖,不敢奢求妖帝如小妖一般与您共享灵珠,只要妖帝您帮助小妖那么一点…… 阿白就受用无穷感激不尽了。” 逆云努力把头埋低一点,心中是哭还是想笑只有他自己知道 阿白的厚颜无耻斩荒在长安之时已然有所了解,只是她厚颜的功力愈加深厚,倒是让斩荒始料未及,招架不住了 “既如此,本帝也不好推辞,我就帮你那么一点吧……” 这反应,阿白却是始料未及,倒不知该惊该喜,不过…… 修为能回来就行,原则…… 一个小妖不需要讲原则,能成了妖后再说。念及此,阿白喜形于色…… 斩荒是说到做到的人,当然会有所表示 “逆云……从今日起盯着白姑娘修炼……!” “是!” 天界 昆仑之事果然引得仙族震怒,众仙聚集九重天声讨斩荒,就连西王母这等素来不问世事之人,亦要将妖帝捉拿问罪,此事对仙族的影响,可见一斑 只是天帝与妖帝交手,受了重伤,闭关疗养,众仙纵然恨意难平,奈何发落妖族不能越过天帝,只得静待天帝恢复,好名正言顺的给那妖帝定罪 “天帝……您不能再姑息他了……”须发皆白的百草仙君低叹一声,苦心劝道 “连你也觉得……我是在姑息他吗……” 皑皑流云处,天帝背向百草仙君,白衣曳地,声音淡然无波,神色却看不分明 百草仙君不言,或是已然默认 天帝懒得去探究,他素来的是懒散的,不问世事,无为至极。纵然众仙对此颇有微词,他也懒得理会 他是一开始就如此,还是饮下了无草之后,才对什么都淡淡的呢?不记得了,饮下了无草,前尘尽忘…… 之所以知道斩荒是他同胞兄弟,是因为醒来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后来百草仙君告诉他,那是他的同胞弟弟,为了救他受了重伤…… 和斩荒一起相处的万年,他都不记得了,记忆里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并非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他也不再会有什么不愉的感觉。什么都是淡淡的,因为看的淡,他也什么都懒懒的。只是他虽然没有感情,却并不代表他看不到 彼时那个桀骜的少年,他的弟弟,姑且可以称之为少年吧。他对他这个兄长的厌恶不加掩饰,可是他有一双慧眼,他不仅看到了斩荒的厌恶,也看到了他默默的维护 以为他当真不知吗,斩荒无论出现众仙面前,还是在妖族面前,脸上总是覆着面具,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揭穿自己妖族的身份。若要揭穿,又何必费心遮掩,甚至为此不惜以面具示人。 这就是弟弟的感觉吗,总是用别扭的方式为他带来一丝暖意…… 天帝闭上了双眼。 我当真……是因为一己之私,姑息了他吗? 分卷阅读31 第 27 章 是夜 月华如练,皎白的光辉洒落正盘坐修炼的女子脸上,显得分外恬静。 阿白身处妖族圣地,本就灵力深厚,又得了破军命格,修为更是一日千里,短短几日可抵数年之功 “妖帝……?”闭目修炼的女子似有所感,睁开了眼睛,玄衣男子逆光而立,长长的身影整个笼罩下来,压迫感十足 斩荒深深的注视了阿白良久,弄得她的眉头没有舒展过。“阿白……”斩荒低叹一声,阿白的眉头蹙的更深了 斩荒的神情在阴影之处涅没,修长的手却缓缓抚上了阿白的脸颊,乌亮的眼眸不解的看向他,却没有抵抗。 “阿白……你回去吧……”这句轻的像一声叹息,可是女子脸上被刺痛的神情,却告诉他,这句话…… 比昆仑都重! “妖帝……阿白不解妖帝的意思……”手下的温软的肌肤已然变的冰凉和僵硬,阿白的身体紧绷着,指节已被捏的发白。 “阿白,你明白的……回长安吧!”语气依然温柔,话里的意味却不是不容辩驳 斩荒欲收回放在阿白脸上的手,不料却被一把抓住! 阿白缓缓站起了身子,抬起头努力想要看清对面的男子究竟是以怎样的神情说出了这句话,可惜她注定失望了,就算长夜挡不住她的视线,那覆在脸上的面具却划开了更鲜明的阻隔。 身份的阻隔。 阿白的心堵的厉害,斩荒,你不给我个解释吗?不!你是妖帝……这已经是解释。而我只是一个小妖,纵然……你对我并非没有欢喜之意,可是……我的修为我的资质注定无法与你并肩! 斩荒,我不怪你!可是,我好难受…… 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句话?如果没有,我就不会妄想自己能与你同行,就像我们在长安的那十年一样,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我从来都没说过对你有意的话吧,虽然我总是说我喜欢李太白那样的男子,但我以为你知道的啊,你的眼睛明明告诉我你知道的啊!喜欢是挂在嘴边的欢喜,太爱一个人,反而就说不出口了……因为,它太重了。重的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轻薄…… 斩荒,我修炼的初衷就是要成为大妖,要活好久好久,和我的灵珠一直在一起……后来,我的灵珠不是我的灵珠,他是只大妖,他叫斩荒。没关系,我会努力修炼,等我也成为大妖,就可以与他一起活好久好久,在长安看上万年的日落,听上千年的雨,赏尽每一株牡丹…… 再后来,他又不是斩荒,不再是我的斩荒。他是妖帝……斩荒,我很欢喜。为妖族有你这样君王,可是我也好怕,我怕再也追不上你。如果那一日,我死在昆仑台上,会不会更好? 这样就不会有失望,至少梦里我听到了妖帝要娶我的承诺,我也暗暗发誓要努力和他一起肩负起整个妖族。若那一刻我就死去,该有多好…… 我不怪你毁诺,是我太过弱小,让你为难了。我曾想过我和你无数的未来,可没有你的未来我却从不敢想象 你是……我的整个道心啊……! 阿白双眸紧闭,不愿再去探究斩荒的神情,只觉得抓在掌心的手是那么冰冷,凉透了她所有的热情,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空,天旋地转,一阵无力感向阿白袭来…… 月光下,阿白的头发无风自起,青白的容颜上布满了汗珠,道心动摇,功行退散……可是依然死死的攥着斩荒的手,黑暗中,似是有谁轻叹了一声…… “不周山都已经倾了,还差区区一个昆仑吗……!” 是谁?谁的愤怒振聋发聩?使天地都勃然变色…… “伤害的你的人,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天崩地裂,山河倾陷的那一刻,是谁牢牢的抱住她的身子,怜惜的吻上了她的耳朵,用不容置疑的声音悄悄说道 …… ……斩荒! 千里皎月下,阿白蓦然睁开了眼睛 一阵暖流从心脏处传来,流遍了四肢百骸,阿白的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唇角勾起欢喜的笑意,一双痴痴望向面前有些迟疑错愕的斩荒…… 被束在掌心的手依然冰凉,可是她已然有了浸透整个生命的暖意,阿白的笑意更深,低下头,虔诚的吻在了冰凉的指节上…… 谢谢你,让我看清,有一个人会永远做我的依靠。 须臾,烟消云散,一室静寂,唯余苍冷的月光…… 进境过疾,反生魔障…… 胸口传来的暖意如此清晰,还未睁开眼就已感受到全心的安定。明净的眼眸缓缓掀开,映入眼帘的情景却让人气息一紊 “妖帝居然大半夜的跑来非礼我……”往下瞅了一眼再次确认后,淡淡的语调下了结论 “闭嘴……你想的美!”虽然被阿白气的有些发抖,斩荒依然没有收回被灼灼目光所注视的手,源源不断的妖力往阿白心口注入,正值紧要时刻,阿白亦没了胡扯的心思,专注炼化体内 分卷阅读32 的妖力,用以巩固新生的境界 良久,神秘幽远的气息渐渐敛了下去,斩荒撤回妖力,大功已成。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得了破军格,反招了天道算计……”斩荒的语气虽然平静,面具下唇却紧抿着。天道真是好算计!此劫度不过,则道心不存,根基崩溃,若是此劫顺利,修为当然能更进一步,可进阶时会有大量的妖力需求。此时的阿白,如何提供的起进阶时所需要的妖力修为?!届时进阶失败境界跌落是轻,更可能是直接被榨干修为,身陨道消! “这不怪你,破军格本是夺掠而来,其命格霸道以我之能本是难以承受,可由于你的压制和我所修功法的原因竟也渐渐将其分化,是我急于求成,才造成命格反噬了我的功法,这一劫,原是我该受的……”阿白收回功法,站起身来对斩荒道 “而且……”阿白笑的有些得意 “说来也是我赚大了!毕竟功力修为更进一层……” 又怯怯的瞅了斩荒一眼,毕竟这赚来的妖力究竟是谁的,嗯…… 她有点想装傻 斩荒狠狠瞪了一眼满面欢喜的阿白,作为妖帝的风度,是断然说不出“把妖力还给我”这种话的。甚至气的都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阿白给算计了,不过阿白素来骄傲,修为脚踏实地,不肯走捷径他却还是了解的。 “既然功力更进一步,也是你为妖族出力的时候了……” 阿白暗暗发笑,为某个妖帝明明很开心她实力大增,却还为了面子强撑着生气的样子。不过他是怎么能在她恰好进阶的时候,及时赶过来‘非礼’她的呢? “妖帝,妖族的事,小妖当然义不容辞。不过,您半夜三更闯进小妖的房间……”嗯,这个是得好好说道说道 看阿白一脸不怀好意存心要气他个好歹的样子,斩荒手中出现一把不知从哪来的折扇,轻轻一摇,笑的温文尔雅 …… 九奚山 白雪红梅还如旧时,只是山上的气氛却日渐凝重,已不复清净之意 昆仑倾,白帝折损半数修为元气大伤,其大弟子凌楚被夺了命格,正躺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吊着命,女弟子潇湘之前神魂不稳,虽已逐渐恢复,实力却难以撑起,其下三千弟子更不必说。青帝及门下唯一弟子紫宣亦受伤颇重,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将白帝一行请到九奚山养伤,如今局势不明,天庭态度暧昧,却也不知何去何从 青帝端起茶盏,想起往日不可一世的老友失魂落魄的样子,长叹一声,复又放下,一脸坚定的说道 “无论如何,破军绝不能落在妖族的手里。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紫宣垂首不语,却心知昆仑山倾,妖帝归来,五方仙帝连败其二,这天下,已经乱了…… 思及命悬一线的凌楚,紫宣默默攥紧了自己雪白的衣袖…… “师尊,却不知九重天是何打算?” “紫宣,为师与白帝虽然都贵为五方仙帝之一,却受天道束缚,不得插手人间……不过此次妖帝触犯天道,我仙族又岂能善罢甘休?” “只是五方仙帝却被妖帝打伤了三位,天帝竟也不是对手……”紫宣眉头紧蹙,暗暗担忧 青帝又是一声叹息,天族虽然口口声声要问罪斩荒,却又何尝不忌惮妖帝的实力,五方仙帝已伤其三,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青帝,潇湘愿意一试!”面容苍白大伤初愈的英丽女子走进厅中,对青帝躬身一礼,请战道 “潇湘……你……”青帝看了潇湘一眼,终是信不过潇湘的实力 “青帝,潇湘并非是自不量力,想要挑战妖帝。潇湘只是要引他前来,届时设下天罗地网,五方仙帝联手,我就不信还拿不下一个斩荒!”女子面如冰霜,狠狠道 天帝受伤?她却是不信的!到时她把斩荒引上九重天,端看天帝还有什么理由不处置斩荒! “谈何容易啊……”青帝并非自大之辈,可眼下,却也别无他法 “罢了……就依你说的做,我让紫宣从旁助你,你们且小心行事……” “是,青帝” “是,师尊” 两人拱手接下命令,转身退下了。青帝又是一声低叹…… 第 28 章 “斩荒!你出来!” 银装女子持枪而立,愤怒的声音响彻北荒 北荒境内,却也热闹。虽然潇湘一人在境外无人理会,可是却给北荒的众妖添了不少话题。 “听说了吗?这几日有个仙子在门外叫阵呢……”美艳的女妖桃红薄衫裙,聘聘袅袅,姿态妖娆 “潇湘仙子嘛,整个北荒都知道了……”一旁的猪妖相貌甚异,一身衣物皆兽皮所制,气度却是不凡 “瞧你说的,人家那哪是叫阵啊,分明是想见咱妖帝……”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说到这仙子,却也有些来历呢……”桃红女妖掩唇一笑,意有所指道 “这俺知道!不就是和咱妖帝有过婚约,差 分卷阅读33 点成了妖后哩!”不知道那只妖怪,操着一口山野乡音道 “正是正是……!”众妖笑作一团 仙子,潇湘,妖后…… 女子蓝衣若水,娴静温柔,款款而来,却被众妖的话题勾起了兴趣,遂驻足旁听 “原来是白姑娘……”众妖这才发现伫立在不远处的女子,纷纷笑着打招呼 这白姑娘虽不知有何来历,但是妖帝的客人,众妖自是不敢怠慢,毕竟几日前万象令的威力谁都不想再尝试一次 “各位大妖友们好啊……”阿白亦笑着回礼,因为认不清一堆妖谁是谁,干脆统称为妖友,碍于这是北荒,前面还要加个大字 “要不说白姑娘是在长安读过书的妖,就是不一样,咱们也算是妖友了,大野猪!”桃红女妖笑着拍了猪妖一下 “花狐!不许称我野猪,我可是正经的白虎血脉!”见一旁的阿白面露惊讶,旁边有人解释道 “白姑娘无须讶异,他呀,确实是白虎,也确实是野猪!”一旁的众妖纷纷附和着笑道,被猪妖狠瞪一番 “他原本是割据一方的虎王,后来跟了妖帝。当年四海之战的时候,不慎被龙族吞了身子,多亏白虎一族的秘术,保全了神魂,谁料他眼神不好,倒霉催的竟夺舍到一个野猪身上……哈哈哈……”说着又是忍俊不禁 “对啊对啊……原本可是咱妖族的数得着的俊俏人啊,现在……哈哈哈……”看着这个据说曾经是虎王的俊猪妖,如今甚是粗犷的容貌,阿白同情之余,亦不免有些想笑 “不知众位方才所说……妖后……?”虽知斩荒并非三心二意之人,心中却不免有些在意 “你说潇湘仙子吧……”听的阿白问起,正愁话题没人关注的众妖,十分热情一五一十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的说了个痛快 其情态不禁让阿白回想起在长安抢书的日子,看来这些大妖,比人间的小姐们,也是不遑多让 不过依他们所言,潇湘仙子应该就是在昆仑被她一掌打昏的那个吧,却原来她和斩荒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看来她不禁抢了那仙子的灯,还抢了斩荒,这仇,怕是结大了。阿白根据众妖所说渐渐拼凑出一些往事,恐怕斩荒当年只是利用婚事遮掩战端,而那仙子动了真心,阿白心中却不知是喜是忧。 “依你们所言,潇湘仙子在外面几天了,妖帝他,就没有表态吗?” “白姑娘……”桃红衣裳的花狐有些为难,讪讪道“妖帝的事情,我们哪敢评价啊……”提及斩荒,众妖亦收敛了形态 “抱歉,是阿白唐突了……” “姑娘客气了,如果您实在好奇的话,不若就亲自就会会那潇湘仙子……” “是啊是啊,我等可以在后面为姑娘掠阵……” 众妖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怂恿道 “阿白一介小妖,不敢劳动诸位,妖帝还有事托我,阿白不便久留,告辞了……”阿白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自然不会鲁莽跑出去会那潇湘,只是这些妖究竟存的是好心还是歹意却不得而知了。 搬出斩荒,众妖自不敢留她,只得讪讪的与她道别 “花狐,你方才为何要怂恿白姑娘……?” “唉,你可别栽赃我啊,明明是姑娘自己好奇……再说啊,你瞧着吧,就算今日她不去,她与潇湘仙子迟早会有一战……” “这是为何……?” “为何……?”花狐掩唇一笑,慵懒的将鬓发拨至耳后“还不是因为……”妖后……这两个字是用口型说出来的 “哦……”“竟是如此……”众妖心领神会 “我看这白姑娘弱不禁风的,前几日还受了伤,怕是争不过潇湘仙子吧……?”一个朴实的妖怪说道 花狐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争不争的过,到头来还不是看妖帝的意思?何况那白妖妖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妖帝,潇湘仙子之事,阿白有所听闻……”阿白心如圆月,待人接物不失大唐女子的洒脱,怀有疑惑或是芥蒂定是要问清楚的,对斩荒,更是从不隐瞒 斩荒挑眉看了阿白一眼,深知阿白的性情,阿白未必不知道真相,但是想要的还是从他口里说出的答案,说白了,就是介意。他与潇湘毕竟有婚约在前,却背约悔婚,这两件事,纵是潇洒如她,又如何不去在意。他欣赏阿白的洒脱,却喜欢她的介意 你真的负了潇湘仙子……?他又如何听不懂她的疑惑 “我的确曾有负于她,如今,已然两清了……”斩荒不躲不避,坦坦荡荡 阿白心下松了一口气,斩荒既已说两清了,那定不会是虚言,无论他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即已还清,来日若真是遇上那仙子,却也无须顾及 不过,背约悔婚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早知他风流不羁,在长安的时候就醉心歌舞,却不料不羁到如此程度,确实欠了收拾 “怎么……?阿白你如此着急打听我的私事,莫非……?”斩荒不知大难临头,依然调笑道 阿白 分卷阅读34 暗暗撇嘴,这个斩荒,可真会装傻,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非要做出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也不怕引火烧身 许是被潇湘仙子刺激到了,亦或被妖帝刺激了,原本矜持骄傲,不屑将情爱宣之于口的阿白姑娘,忽然盈盈一笑 “想知道啊……?”拉长了声音,眼波流转间比狐狸还要狡猾 我当然知道,却是想听你说,可又不信你会说。 斩荒对阿白的了解不可谓不深,却还是配合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欲看看她又耍什么花招 阿白以手示意他微微低头,待斩荒果真配合,一双手忽然用力的捧住他的头,强行将其往下按去,斩荒的唇贴在了阿白脸上……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阿白亦被面具硌了一下,疼的有点后悔 “斩荒……你……!”忽然闯进来的潇湘见得此等情形,更是震惊万分 “你们……!”握着银枪的手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阿白一惊,迅速分开了距离,斩荒反倒从容下来 “潇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平常的声音淡淡陈述道,无喜无惊 “妖帝……”潇湘背后缀来的一众大妖俯首施礼,解释道 “潇湘仙子强闯北荒,属下们怕伤到仙子,不敢相拦……”众妖没有接到关于潇湘的命令,拿不准斩荒对其究竟是何态度,自是不敢擅自做主 斩荒亦知此事不怪众妖,挥手示意其退下 “这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那哪里是?”潇湘冷哼一声,□□遥指斩荒 “斩荒!你毁了昆仑,这普天之下,还有我的地方吗?!”虽是如此说,仇恨的眼光却直盯着阿白,恨不能将其凌迟 “潇湘,我不想伤你,你我之间,早已再无瓜葛,昆仑……?你让白帝亲自来找我便是!”察觉到潇湘凌厉的目光,斩荒面色微冷,下了逐客令 “妖女!是你盗了聚魂灯?!”看了一会,终于认出来阿白就是打伤她的女子 潇湘转头望向斩荒,面如秋霜“你我之事暂且不说,这妖女盗聚魂灯,更暗算打伤我,这笔账……今日!我定要与她分辨个清楚……!”枪头往后稍移,指向阿白道 斩荒,我以为你这一生都不会动情,却原来,你只是没有对我动情!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别人……你即如此无情,那便休要怪我! 斩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手指微动却猝不及防被身旁之人伸手握住,潇湘的脸色更冷了 阿白安抚的轻轻捏了下斩荒的手,而后端然望向潇湘,不卑不亢 “仙子果真要跟我算账……?” 斩荒,你心中有愧不愿出手,我定不会让你为难。只是潇湘,我也并非什么好捏的柿子…… 二人相对而立,何人心胸狭隘,何人从容大方,端是看的分明 “妖女!别以为有斩荒在,就能护下你……当时之仇,我今日一定要讨个公道!” “妖帝自然护的下我。只是无须妖帝相护,仙子却也未必奈何的了我……”虽然这话说来狂妄,却是事实。若是前几日的阿白,或许会怯她几分,若是前一刻的阿白,或许会让她几分,此时此刻,阿白却歇了心思 “你……!”潇湘气结 “一条蛇妖,好大的口气!” “不敢与仙子比,我本不欲让妖帝为难,只是仙子确定要和我打?” 虽知潇湘定然不会就此收手,不过是斩荒动手或自己的动手的区别,阿白还是确定道 “少废话,别妄想我能放过你!”潇湘气的眼角发红,手中银枪克制不住直刺而去! 第 29 章 这一战就从殿内打到了殿外荒凉的地方,无奈,北荒万里萧疏,少有建筑,阿白对此时妖族之穷困亦深有了解,自是不能坐视潇湘把大殿毁了去,只得引她出去打 眼见两人战作一团,众妖自是不愿错过这场好戏,纷纷围在一起抓耳挠腮,指手画脚的,若不是顾及前方站着态度不明的妖帝,怕是要冲上去齐声呐喊,摇旗助阵 那边紫宣也是凄惨,妖族不敢拦与妖帝有旧的潇湘,对这毫无干系的仙君却不会手下留情,自不会轻易放他进去。紫宣纵是天资纵横,面对却也是昔年割据北荒的大妖,众妖轮番上阵,如何能够招架。好在妖族终是有所顾及,无意取他性命,只是想擒下他交由妖帝发落,方才纠缠至此 “还没完……?别打了,快来!潇湘仙子和白姑娘这边打起来了……!”数道淡黄色传音符纸同时飞来,自是来自北荒内‘好心’的大妖们。几位大妖接到传音,也不再与紫宣纠缠,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仙君虽然难得,这二女相争的好戏却也不是随时都能看,妖族实力为尊,最是慕强,那白姑娘平日不显山露水,不知有何底气叫板麒麟之身的潇湘仙子?!真是让人好奇又倍加期待 紫宣身旁骤然一空,心中暗暗戒备,却不知这是几个妖怪的阴谋,还是妖族出了什么变故?思及已然进入多时潇湘,手中天乩剑握 分卷阅读35 紧了几分,蹙眉深入北荒…… 说回战况,潇湘仙子麒麟之身得天独厚,一□□法出神入化自是精妙,阿白虽跟脚不若潇湘且修行日浅,奈何两历心劫,颇有奇遇,对大道的领略却也不知比道心不稳的潇湘高出几筹,剑意挥洒处,剑光漫天若皓月凝霜,当是不凡 斩荒负手而立,气度高华,覆在脸上的神秘的面具,让人无法分辨他究竟是何情态,只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却让他周身空出一块,众妖只敢在他身后远远观望 “白虎大人,您瞧着这白姑娘能赢潇湘仙子吗……?”众妖窃窃私语,小声道 “这白姑娘出手不凡,看她所修炼之法亦是高深,那可真不好说……”被叫野猪多时的白虎大人心情舒畅,轻笑一声,侃侃谈道 “我看悬……潇湘仙子跟脚不凡,几千年的修为,又是昆仑弟子,还差点……!”周围有妖察觉到他又想提妖后名头,偷偷掐了一把 “反正这白姑娘的名头,我是没听说过……”顾及妖帝在,不能得意忘形,又压了压声音悄悄道 “呸!亏你自称一方大妖,这点眼力都没有,这白姑娘一直淡然自若,看来并未出全力,却已将潇湘仙子逼到如此地步,谁胜谁负,那还用说?” 正议得激动时,几道妖光以迅如雷霆之势落在了群妖中,却是方才与紫宣苦战,迟了一步的几位 这一切如何能瞒的过斩荒的耳朵,只是众妖天性如此,行事不算出格,无须过度管教,其实众妖又怎会不知妖帝性情,自欺欺人罢了 斩荒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台上行云流水的女子,果然,潇湘纵然修为不俗,在道心一途却差阿白远矣,心浮气躁,急于求成,终是渐渐不支,被阿白乘势相逼,更是慌了手脚,手中银枪几乎握不住,阿白收剑,一掌逼退潇湘,胜负已分 潇湘后退几步身形不稳,被赶来的紫宣一把扶住,潇湘心脉震荡,气血翻涌,惊怒不已,她一向自持资质修为,岂料竟会拜在这等无名妖女的手上!羞耻悲愤无以言表,更不堪的是,那妖女身上的妖力她认得分明! “你居然将自己的妖力给了她!?”潇湘转头看向一身玄衣端立之人,不可置信道 那双眼睛,悲愤,沉痛,怨恨,嗔怒,质疑,绝望,不堪……这一眼,几乎是碾碎了她所有的骄傲! 情何以堪? 可是那睥睨天下之人的眼光,只在那负剑而立,清傲从容的女子身上流转,半分也不愿施舍出来,只是淡淡道 “这是我一人之事……” 阿白回眸望去,男子倏然一笑,遥遥相对,目光交汇处,已是地老天荒 一语落下,众妖沸腾,妖帝居然为白姑娘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群妖也是各怀心思,面上却都是感叹祝福之意 一句话,把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脆弱,都化成尘埃,不值一提…… 情……何以堪啊! 潇湘闭上了眼,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这时,紫宣却上前两步,执剑对阿白深深一礼 “白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阿白侧身避来了他这一礼,这等神仙气度,自是认出是昆仑山上浑然如雪的那位仙君“难为仙君还记得我,只是我一介小妖,与仙君并无交情,何故求到我身上?” “姑娘,在下知道此举确实强人所难……”紫宣闭了下眼睛,思及九奚山上痛苦不堪的凌楚,不动声色的抿紧了唇,逼自己硬下心来,强自说道 “请恕在下冒犯……紫宣恳求,姑娘将命格还给凌楚……!” 不是不知自己的行为为人不耻,只是破军格落入妖族手中,青帝的嘱托,凌楚的性命,三界的安危……紫宣只能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潇湘兀然睁开眼睛,看着紫宣默然不语,心中是希冀还是绝望她也无从分辨,远处的斩荒眼中却划过一丝凌厉 七杀星,真是好胆识…… 阿白一哂,心中不免有悲凉之感,仙族难得有个一尘不染的人在,如今却也要深陷泥淖吗? “仙君好大的口气,这一开口就是要了我的性命……” “白姑娘,破军本是凌楚的命格,如今在姑娘身上,凌楚元神缺失,危如累卵,若不及时拿回命格,只有轮回转世一途了……!”紫宣痛苦不已,既为凌楚,亦为眼前鲜活的生命,可是,他别无选择,只能尽力补偿一二 “可是若还了命格,便是我轮回转世……”阿白不知是何心情,妖命,从不被这些仙人看在眼里 “紫宣斗胆,请姑娘听我一言,凌楚转世神魂缺失,必然命途多舛,早早夭折,说不定,再无缘仙途……可姑娘……命格并非白姑娘原有,是以依附在灵珠,与元神无涉……”说到此,紫宣脸上已然失尽血色,再多理由,也掩不了夺人性命的本质 “来日白姑娘转世成人,紫宣定会引你入道,护你重回仙途,得道飞升!” 潇湘瞪大了眼睛,心中震撼 紫宣的话坚定如山,阿白看得出,如若自己 分卷阅读36 应下,面前的仙君定会遵守诺言,护她一生一世。他已经,尽其所有来补偿…… 她没有理由怪紫宣,除了尽力二字他又能如何,换作自己,阿白自问,无以复加。可是凌楚的代价,不需要别人来付,得道飞升又如何,那也不是长安的阿白,北荒的白妖妖了。 更何况,她有斩荒,终有一日她要和他并肩,何须别人相护 “我不愿……”阿白的声音清冷平静,缓缓陈述道 “仙君请回吧……”伸出一臂拦在身侧,示意送客 “我妖族的妖后,又何须别人来护持!”斩荒宽袍大袖,将阿白揽入怀中,宣告道,阿白淡淡睨他一眼,也不反驳 “七杀星既然来了,不若将命格借我妖族一用,也成全你与那凌楚做个伴去……”斩荒美人在怀,轻轻扫他一眼,幽幽道 紫宣心中一沉,深知不是妖帝的对手,可他死不要紧,七杀格却万万不能再落入妖族的手中。转身抓住潇湘仙子,身形一闪,竟是遁走了 斩荒亦不去追,只是挥散了窃窃私语的群妖 “我就说吧,白姑娘赢……” “听到没,白姑娘以后是咱妖后了……” “果然当妖后是凭实力的!” “仙君跑了,妖帝怎么不动啊!” “你管他呢,妖后要紧……” “妖帝对妖后真是没的说,居然连妖力都舍得给,也不知道啥时候成亲呢?” “……” 众妖看没有热闹看了,得了妖帝示意不敢多留,纷纷把时间留给中间的两人 “妖帝为何要吓那仙君?”阿白不适应被人搂在怀中,微微拉开距离,看向斩荒道 “妖后何出此言……?”斩荒并不阻止阿白的动作,只是拉住了她的手,握在掌中,轻笑问道 阿白睨他一眼“你可别坏我名节,我一介妙龄女子,云英未嫁的……”而后明眸一闪,回答了斩荒刚才的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整个北荒都是妖帝的领域,若非你有意纵他,那仙君哪有本事逃的了,还说不是吓他?” 妙龄女子?!一百多岁的妙龄?而后想想自己几万年的岁月,斩荒决定抛开这个话题 “他若再说两句,我就不是说说而已了……”斩荒神态看似平和,话里的意味却不容置疑 虽然答应了那人不取七杀,但是紫宣这般放肆,惹恼了他,了不得将命格取出体外,再还回去,如此,也算不得食言。只是命格离体的痛苦,就够那七杀星受了。教他还敢放肆胡言…… 第 30 章 翌日,晨光熹微 万里的荒烟覆在这片土地,亘古的苍凉和寂寥迷失在茫茫晨雾里,了无一丝生气。 白衣胜雪的女子已然忙碌多时,双手掐诀,温柔的力道抚遍每一处荒凉的土地,如春风吹来,在死寂的水面上掠起道道涟漪。 须臾,数道浅绿色的光芒自阿白手中飞出,没入地下,静寂无声 “白姑娘,你在做什么呀?”修炼了一夜的花狐来到阿白的小院,见此不解的问道 阿白侧身望去,慵慵媚媚的娇娆女子桃妆粉面,未语先笑 “是花狐姑娘……”阿白恍然道 “什么姑娘啊……?我可当不起您一声姑娘,叫人家小狐就好,现在北荒谁不知道您是……”掩唇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我方才看您忙活了半天,这地上还有什么稀奇不成……?”仍不放弃的好奇追问道 阿白引她就座,这小院亭台轩榭,回廊朱阁,院中置石桌石凳,皆是大唐的建筑风韵,乃是阿白忆起梦里牡丹所筑的幻境,仿此构建而成的,正与阿白在长安住了十年的家如出一辙。当然,斩荒也出了不少力便是 阿白为花狐递过一盏清茶,烟雾袅袅,见她接过,缓了缓答道,“我瞧着这院子太过荒凉,所以啊,想增些景色……” “景色……?”花狐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手中绘有缠枝牡丹的洁白物什,疑惑问道 “诺……”阿白一指点在杯盏上华贵盛开的牡丹花卉上,眉眼间尽是欢喜,“就是这个啊……” “花……?” “对啊,牡丹花……” “白姑娘……”花狐有些讪讪,有些担心看到女子失望的神色,却还是如实说道 “我知道姑娘来自大唐,可能对人间繁华多有留恋,只能姑娘可能不知,我们这北荒啊,万年荒芜的不毛之地,寸草难生。往常也不乏有些妖怪突发奇想,弄了些草树之类的,只是北荒从上古遗留下来的妖气,对我妖族的修炼自是得天独厚,可是那些凡木,甚至弄来的仙草……!却受不得妖气侵蚀,到了这里就……” “你的意思,我知晓了……”阿白没有如花狐所想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对她神秘一笑 “只是,我这花,却也不是什么凡花啊……” 眼中似乎又浮现出,洛阳花会,繁华如锦,举世皆惊叹那倾城的端 分卷阅读37 庄,雾霭沉沉处,一袭鹅黄的女子云鬓高挽,一举一动俱是倾国的雍容…… 牡丹还不是凡尘之花?况且就是仙花灵草种下去也是发不了芽的吧?花狐心里嘀咕,已然提醒过了,却也不再多言,仿着白衣女子的情态,淡然饮了一口茶 “呜……”艳丽的五官皱成一团,“这什么怪味啊?弄的我舌头都怪怪的……” 阿白失笑,恍然又想起自己在长安第一次喝茶的情态,竟是不差分毫 “我初次饮茶也是觉得怪异,但是啊,大唐的人都喜欢喝,我也就慢慢学着喝,喝久了也就习惯了……” 阿白第一次饮茶之后,好久都不愿意碰茶,后来去了几次那些闺中小姐组织的诗社,发现那些文雅娟秀的绮年女子,艳若桃李的绝代芳华,都极爱茶。阿白自是不甘落后,回去磨着斩荒天天给她煮茶,一边皱着鼻子念叨那些小姐们品味怪异,一边还是不愿放弃。斩荒却总是执扇端坐,一边看着她的窘态,一边含笑饮茶。雨中观花,雪落檐下…… 日子久了,竟也是品出了几分滋味。 阿白含着清透的笑意,恍若经年的静好。 “白姑娘……”花狐低唤了一声,又想起自己来时的目的,虽说阿白此刻失了神,却也不敢动什么心思 看阿白疑惑挑眉,花狐媚笑了下,说道,“姑娘,近来您可是冷落了妖帝……?”阿白蹙眉,她与斩荒经常相见,何来冷落之说?花狐轻轻将手心细瓷薄胎的茶盏置于桌沿,戏说道,“男人啊,就要一刻不离的才好……”水眸一斜,媚态横生,活生生的狐狸模样 语毕,起身告辞,亦不多留,似乎来这就是为了劝这几句话的。 阿白望着妖娆娇俏的身段渐渐远去,不禁暗暗讶异。这算是,投诚吗?黛眉微皱,深深注视着放于桌案最边缘的白瓷盏,再往前一点便会摔落在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就是她眼中我的处境吗? 阿白看的透,这百年间,妖帝不知所踪,众妖横行无忌,肆意了百年,无人压制。忽然间就要回到受人约束的日子,心中自是不甘。万象令纵然能震慑群妖,然后实力才是妖族立身之本,前几日潇湘吐露出斩荒居然为了一个情字,把妖力转渡他人,必然会引出一些贼心不死的人来。只是,不知是要试探妖帝,还是拿她当致胜的法宝呢,或者,二者皆有? 随手将乱放的杯盏归了位,阿白不禁有些头疼。这花狐是单纯卖好于她,还是另有目的?或者后面有人授意?曾称霸北荒数年的女子,她可不敢小看。只是,若把她当成斩荒的弱点,却也不是小觑了她? 阿白起身,从从容容收拾了桌子,缓缓关上了院门,若是所料不错的话,斩荒那边应是热闹。 事实证明阿白没有料错,此时大殿之内,细细数来,竟有四位大妖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还躺了一个 妖帝高居于上,身影欣长,金属所制的面具显得分外诡谲,一开口却是喜怒难辨 “怎么……?你们几个一方大妖,竟也玩起了偷袭的手段……?!”玉白的手指轻抚着另一手掌心暗紫色的莲花印记,神情很是专注 “不……不敢……”四个妖怪之前观白妖妖如此轻而易举的拿下潇湘,心知妖帝渡给她的功力定然不匪,暗暗起了心思,欲趁妖帝虚弱,几人联手偷袭,趁其不备一击得手,令其来不及使用万象令。却不料,五人联手却依然不是斩荒一合之力,最弱的老五直接陨命,其余亦身受重伤。思及妖帝的手段,四人惊得肝胆欲裂,直面如此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连反抗都提不起心思 “不敢……?不!你们不仅敢,还卑劣的很呢……”斩荒低笑,当然看出四人已被吓破了胆,只是,这怎么够呢 四人闻言将自己缩的更很了,什么大妖的野心和气节,都是活着才有的东西,在生死面前,一起都可以置之度外 “妖帝饶命……!”四人异口同声道 “饶命……”淡色的唇微微开合,重复了这句话 这时,只见阿白一手执剑架在妖怪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掐住一只妖怪的要害,缓缓向殿内走来 斩荒唇角一勾,今日制敌的姿势倒是颇为新颖 阿白眼眸一抬,见大殿上还跪了几个,手上施力,将这两个也给按趴下了 “这两人图谋不轨,交由妖帝处置……” 有之前打败潇湘的战绩在,群妖自是不敢小觑阿白,只能没想到阿白的棘手程度远超了他们想象,两位实力非凡的大妖都没能拿下她 新来的二妖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浑身一抖,心知妖帝不会轻饶于他们,前面四人又如何不知,跪在地上的六人合计了一番,竟是不约而同的出手袭向阿白! 阿白岂能没有防备,只是六只大妖同时出手的力量,即使她早已暗暗撑起了结界,还是被震的口中一甜…… 以她一人之力,这个结界撑不过片刻。只是方才她已与斩荒暗中交流过,无须他相助,不禁暗骂一声自己终是狂妄过头,自讨苦吃。不过…… 阿白明眸一凝,右手依然执剑撑起结界对抗,左手却 分卷阅读38 涌现出一盏灯来…… 浩瀚的妖力分成两股,一股依然对持六妖,一股果断注入了牡丹盏内,阿白面色一白,气息渐渐不稳。 六妖见此,以为天赐良机,眼中一红,倾尽全力向阿白袭去,这时,妖光一闪,六道不同的妖力皆被牡丹盏摄去,灯盏的气息节节攀升,荼靡的浓香蔓延开来…… 六妖眼前一恍,皆已失了意识。贪权夺利又贪生怕死之辈,如果逃得过牡丹盏道心之问……妖灯还在源源不断的汲取六妖的力量,如此下去若不停手,这几位会在迷茫中被榨干修为,甚至连神魂之力都会成为妖灯的养分…… 阿白虽然善良,并不愚蠢。这些人心怀不轨,今日若轻易放过,岂不是谁都可以挑衅一下妖帝的尊严了?思及此,眸光一冷,更多的妖力往灯里注去…… 见牡丹盏将六妖最后一丝修为吸去,阿白撤回妖力,六妖瘫软在地,失了气力。阿白看了斩荒一眼,见其并无反对之意,缓缓道 “你们偷袭妖帝,冒犯了妖族的尊严,不可不罚!今日我废去你们修为,以儆效尤,生死由命!” 虽说是生死由命,六妖作为大妖,横行多年,随意虐杀小妖,割据一方,在这北荒树敌无数,如今失尽修为,焉有活路? 这些阿白不会不知,却也不会去管,杀鸡儆猴,鸡爪已经剁了,端看那猴是何态度 斩荒抚掌而立,仿若熟视无睹,心中却忍不住暗叹,他的阿白,终于长大了 与斩荒对视一眼,越过六妖,二人携手走出殿后…… 第 31 章 天帝出关,九重天上一夜桃花开遍。 仙风道骨,气度清绝的九天之尊一身雪色,流云开路,烟雾缭绕,淡泊出尘的风姿令流光溢彩惶惶如日的绚丽仙宫,都生生清冷暗淡了几分。 白玉生阶,眉眼疏淡的雪法男子孑立高台,眉目低垂,似是在沉思,又似在俯视其下的芸芸众仙,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他的心思如缥缈的流云,不可捉摸。 倏然清浅一笑,“听闻众仙欲将妖帝问罪……” 众仙心有戚戚,妖帝倾了了昆仑是打了仙界的脸面,仙族盛怒之下,自是想要治罪妖族擒拿妖帝,可前几日自风雪缭绕的仙山倾倒而下的千年冰水,确是将众人浇个通透,认清了局势,心也凉了几分。 千年来天资出众,最有望做天界第一人的破军七杀,一人轮回,一人折戟。圣兽出身的潇湘仙子自北荒归来,道心崩溃,修为大失,闭了死关。 若天界这些后背之遭遇是令人心惊,再思及白帝之境况确是逼人胆寒。白帝贵为五方仙帝,被伤了道基,毁了本命灵器,最器重的弟子如今一死一伤,失了昆仑又折损了一半修为,犹如丧家之犬。思及白帝昔日高高在上,俯视众仙的时不可一世的模样,如何不令人胆寒?! 如今妖帝以一已之力伤二帝,废凌楚,倾昆仑,天帝亦无法掠其锋芒! 五方仙帝尚且如此,其他仙人又能奈何? 众仙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战力,谁能擒他?!谁敢擒他!又有谁……?敢治他的罪!可笑被恼怒蒙了眼,竟看不清自身的处境!如今之天庭,早已无人是妖帝对手!妖族崛起,已成定局…… 天族的脸,从一开始就要不回来了…… 认清这个事实,众仙一夜间似乎苍老了几分,深深无力感使他们失了往常的高傲,一口郁气结也胸中,也只能强咽下去,再不提问罪之事。 云间的桃花,却自顾开的妖娆…… 寒霜却笼罩在仙宫之上,打蔫了一戳即破的傲气 西王母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众仙亦垂首不敢应答。唯有与天帝亲近两分的百草仙君,颤颤巍巍的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施下一礼 “天帝,我等回去了解了前情,深思熟虑之下,觉得之前问罪之事实属莽撞,百年前妖族有功于仙族,本应受上仙之位,奈何白帝不满,横生波折。以一己之私毁了仙族道义,如今妖帝归来,倾了昆仑以报前仇,纯属私怨,无可厚非……” 妖帝被诛于昆仑,众仙说是冷眼旁观都是好的,其中推波助澜幸灾乐祸者何曾少之,毕竟白帝权势再大,法力再高,也无法凭一人之力瞒过整个仙族,做下这许多。昔日白帝势大时,他们不管不问,今日昆仑式微,落井下石又何尝不是因果循环 白帝与妖族却是私怨,之前插手亦是毫无道理,只是仙界一向高高在上,岂能让小小妖族拂了面子。可一旦牵扯自身,又以道义说事,妖族气势正盛,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至于昆仑,大势已去,何以为继?! 俯视众生的神明将一切看进眼底,心中无波无澜。无所谓欢喜,无所谓怅然,只是……习惯了。 千万年来有很多次这样的抉择,结局,他已然习惯。没有什么痛其不争,众仙为了仙族的利益妥协,谁又能说什么。而被妥协的那些人或者仙,已然不能再说什么了。 天道之下,弱肉强食,本是事实。 分卷阅读39 云雾浩渺,看不清高居神座之人疏冷的神情。 万年前,天地浩劫,他舍身成仁度化苍生,终成天帝。 后来,魔族肆虐荼害生灵,众仙告诉他,身为神仙,不能擅自插手人间。所幸,有一人族少年,仗剑人间,不平则鸣!一路披荆斩棘而来,血染霜刃,气冲云霄,以大毅力大功德大气运,斩妖除魔,荡涤人间。坎坷的路,他始终走的缓慢而坚定,走到华发苍苍,已不再是少年,可那霜刀依然雪亮,眼眸依然锐利! 魔族即定,三界大兴。九重天初见,那已不再是少年的少年,霜刀出鞘,一刀斩碎那堆金砌玉的天帝宝座,斩尽了众仙脸上高高在上的施舍!纵然那刀的主人不记得了,天帝也永远忘不了,那惊世的刀光是如何的一往无前,劈开了所有歌舞升平自欺欺人的假象! “尊我为神……?!”明明已经是强横无匹的男人,锐利依然似是少年,两鬓霜染,一身黑衣不知凝固了多少罪恶的鲜血,他嗤笑道,藐视整个世间。看到这样强大了力量,众仙再挂不住脸上的高傲,只有气愤和恐慌。那又如何!那人不屑一顾,与同样饶有兴致看着他的天帝四目相对,眼中酝酿着黑色的风暴 “可笑!这世间居然还有神吗?!有的不都是平时受尽人间香火,众生敬仰,在魔族祸乱苍生的时候,却贪生怕死冷眼旁观的木偶神祇吗?!”那样的孤傲尖利,振聋发聩,响彻云霄! 神视众生如蝼蚁,他又何尝不视贪生怕死的神,为猪猡! 再后来,几经周折,那人终是入主昆仑。渐渐的,戾气尽消。彼时贵为五方仙帝,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拔刀。于是融刀为镜,锋芒尽敛,少年意气荡然无存,他终于成长为与他外表相称的中年男人,亦如众仙期望一般,高高在上的神明。 故人已远,徒叹凄凉 “如今妖帝与白帝私怨已了,神仙有移山填海之能,大可再造一个昆仑,只是仙族曾许诺妖帝上仙之位,万不可枉顾道义,毁诺于人……” 又是这样…… 不受控制的,扼杀掉。无法扼杀的,那便将他同化,然后再一起去扼杀别的异端 天帝的容颜疏淡清冷,眼中无波无澜,看惯了,也就倦了。他是神明,也是神像…… 是,再造昆仑不难,随意移来一座山,只要愿意,都可以叫它昆仑。只是昆仑山脉已绝,灵气已断。天下仙山之首,终究灰飞烟灭。昆仑,也不再是昆仑,一如,少年死,白帝生。 人间需要少年。可天界,需要的,是白帝。 斩荒,你会如何选择呢? 千里流云聚散倏忽,红霞染尽苍穹,钉头磷磷,重楼高阁,金碧辉煌的仙宫映在流霞之下,美的让人倾倒…… 北荒 群妖俯首以后,阿白的院中吐露出第一颗绿芽,满目荒凉之中,这一点孱弱的绿意,显得尤为强韧且逼人 荒原之上,往常简约的小屋甚至山洞,皆被长安风韵的建筑所取代,都是众妖仿阿白的院子幻化而成的。妖怪们向来喜欢凑热闹,回廊曲折,庭院深深也确实流连忘返。群妖合力构筑,平地起高楼,干的热火朝天,倒是给苍冷死寂的北荒,平添了不少烟火人气。 凉风乍起,吹来这样的对话 “这白姑娘懂得可真多,她那里啊有细瓷碗,清苦茶,描金宫灯,莲纹香炉,还燃着什么荼芜香,轻纱幔帐,红烛暖……哎呦!谁打我!” “你是不是找死!连妖后的闺房都敢进?!” “……!……” 大殿之上,斩荒负于身后的手微微一僵。 其实阿白虽然是个讲究的姑娘,却只在乎诗和剑,至于精致到近乎奢靡的装饰,自是有赖于斩荒不懈的熏陶。 不管怎么说,近日的北荒,甚是热闹。 妖族避世多年,人间灵力稀薄,远远不若北荒圣地。是以众妖并非不愿,而是不屑染指人间。只有没资格踏足北荒的弱小妖族,才会无奈进入凡间,这也是大唐的妖实在好捉的原因,稍有跟脚实力的妖在北荒自有一席之地。 “人间那地方,多少年没去了,上次路过的时候那些人住的还是草木搭成的房子,荒凉一片,也没比咱们好多少啊!没想到这一转眼,这些只能活几十年的怪物,居然鼓捣出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千年一瞬,妖族的寿命得天独厚,却注定无法理解人类的执着 “就是,咱们妖族哪讲究闺房啥的啊,那些两脚怪,就是瞎讲究……”疑似偷进了阿白房间的这位,小声嘟囔 众妖决定,稍微离这妖远一些,以免被妖帝误伤 斩荒眼中隐有笑意,繁华初露,众妖的身影隐隐与大唐盛世下的子民重合 “不知妖帝是何打算……”百草仙君见斩荒如此失神,忍不住低问道 淡淡撇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百草仙君,斩荒微微勾唇 “招安于我…… 是天帝的意思?” “怎么能算招安呢?!”百草仙君慌忙解释,“仙族本就许诺于妖帝,只是 分卷阅读40 ……”微有赧色,而后继续道,“如今妖帝无事,与昆仑私怨已了,可我仙族却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岂能毁诺于人?” “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斩荒嗤笑 百草仙君与他兄弟二人接触甚多,如何看不出斩荒不屑一顾,只是现在仙族有求于人,只能放低姿态 “这位姑娘就是未来的妖后吧?果然清丽胜雪,落落大方。来日妖帝贵为仙族上神,与五帝同尊,这仙族第一美人的头衔,应当是姑娘了……” 似是忽然发现斩荒身后静立的雪衣女子,百草仙君上前一礼,恍然道 斩荒眸色微冷 阿白愕然,她陪着逆云侍立于后,如何就被牵扯其中,却也低身还了半礼,的确落落大方。 第 32 章 “仙君过誉了,阿白不敢自比嫦娥仙子……”既不为容貌之赞娇羞,也不为上仙之位动容,不表态却也不失仪。端庄从容,举止有度,且说那一礼,就还的极为讲究。百草仙君先明名妖后,而后施礼,阿白若已为妖后,自可坦然受了他这一礼,若并非妖后,自当避过他这一礼,可她并未婚嫁,却又得了妖帝亲口承认,是以不能避也不能全受,遂低身还了半礼,无可指摘 斩荒微露赞赏之色,暗道,不枉她在长安与世家小姐们厮混了几年 这两人在长安之时,一人躺在朱楼,朝歌暮弦,一人混迹诗堆,争书夺卷,却还互相嫌弃 百草仙君不声不响碰了个软钉子,心间揣揣,又见斩荒气息微冷,只得讪讪闭口,不敢再纠缠阿白 “我倒是觉得,莫说天界,就是三界!阿白你也是第一……”至于是什么第一,斩荒却没说 阿白衣袖一紧,赧然笑道:“妖帝谬赞……” 百草仙君心间一惊,刻意忽略掉话中的挑衅之意,只当是纯粹对容貌的赞美,“妖帝妖后果然鹣鲽情深,令人赞叹,阿白姑娘不必过谦,在妖帝眼中,你自然是最美的……” “够了……!”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斩荒冷冷喝断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的试探,回去告诉天帝,无论你仙界假意也好,真心也罢。这上仙之位……我斩荒,不屑!”狠狠拂袖,态度坚决 百草仙君深深蹙眉,依然恭敬道:“妖帝可否考虑一二,毕竟您与天帝渊源甚深,若就此错过,未免遗憾……” 语毕,还欲再说些什么,动之以情,眼前蓦然一花,已然被送出北荒。 “妖帝方才说第一,称赞的是我的容貌还是我的气度?或是我的剑法……?”阿白侧头疑惑道,眉间却是得意 “非也……”斩荒故作高深的摆摆手,“我称赞的,并非你的容颜,而是你的厚颜……” “妖帝真是风趣……”阿白咬牙切齿 逆云觉得,前几日为了探听仙族意图,到处奔波,其实蛮充实的 天宫 “哦……他真是这么说……” 白发仙人霜色长袍,端坐青玉案前,棋盘之上黑白子纠缠入骨…… 天帝清浅一笑,淡淡道 “罢了,且随他去吧。” 颇有些意兴阑珊。 “天帝……”百草仙君还欲再劝,抬头却已空无一人,只余茶香袅袅,棋盘纠葛。 又是一年秋至 自妖帝归来之后,北荒气象一新,未来妖后自人间带来了新鲜事物,妖族荒芜苍凉的面貌也是大改 妖族圣地重开,滞留在人间或是在山间独自修炼,或是苦心求取仙缘的妖族,得到消息,纷至沓来,水泄不通。天下众妖,何其之多,更多的,依然在赶来的路上。 北荒从人迹断绝,一夜间门庭若市。 画阁云楼,屋舍俨然,阿白向斩荒进言,上古兴盛之时,曾有妖师鲲鹏,负责教育妖族后裔,引导小妖修行。如今北荒百废待兴,不若效仿上古,况人间亦有传道受业解惑之师,我妖族更不能敝帚自珍,落于人后。妖帝以为然,只是上古曾有妖师鲲鹏私盗河图洛书,背离妖族,如今众妖虽有万象令约束,可引小妖入道之事,须慎之又慎 另外妖族传承万年,上古一些晦涩的神文如今大多失传,没有文字记载,也没有人系统整理过妖族术法。如此,若要沟通学习,记载传承,唯有用人族文字。还需要从人族找来一个可靠的教书先生,教导妖族读书写字。 只是妖族尚且信不过,人族又当…… 阿白又道,大唐以君子之风立世,是以时人重诺,若不放心,可以手中之灯盏扣问初心,便知是否心怀不轨。 长安的君子,风骨不折,端庄持重。思及长安,阿白不免又忆起那位风华绝代的谪仙人…… “那人既得白姑娘如此看重,人品定然不俗,是人类有何妨,妖族有的是延寿的法子,姑娘若真青睐于他,何不将其请来?”花狐见阿白近日愁眉不展,有意劝道 众妖虽然无知凶残,却并不愚蠢,都知阿白做的是有利于妖族的大事,昔年摸爬滚打何曾有人引其入道,妖族式 分卷阅读41 微,又有多少小妖因为得不到庇护,没来的及成长就被轻易打杀,同为妖族,难免物伤其类。北荒偌大的地方,万里苍烟,他们又能占的几分。如今那些小妖一涌而入,却是热闹非凡。想起小妖那孺慕钦佩的眼神,心中的排斥竟去了几分。妖帝和白姑娘所做的事情,他们如何看不到。心中感念之下,对阿白亦是多了些认可。 阿白恍然望了她一眼,睫羽低垂,在雪白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沉默良久,而后释然一笑 “那位谪仙疏狂傲世,才情空前绝后,气度亦是冠绝古今,这样的人,他是属于天地的,一字一句,惊艳山河。人间天子且留不住他,我又如何能勉强他去……” 虽然同在长安,缘悭一面,阿白却觉得自己已然见过他了,那人,是大唐最浓辉墨彩的一笔。记忆中,他白衣仗剑,飘然若仙,喝着大唐最烈的酒,嘴里念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绝尘而去,羁泊江湖。 “谪仙?”花狐挑眉不解,“天上仙君怕也没有这么大的架子……!” “所以啊,我一直是觉得天界一定是把有才能仙人都贬谪下来了,这不才剩下如今这些……” 花狐娇柔一笑,“姑娘不愿勉强,也就算了,你说大唐尚君子之风,除了这谪仙,便没有品格贵重之人了?” “哪能啊……”阿白幽幽一叹,月光下阮郎克制隐忍的脸又浮现在眼前,而后摇摇头,阮公子自有原则,定然是不愿的。只是不知玉娘闭关修仙,如今怎么样了…… 还有邀仙楼里与她切磋过琴艺的疏影姑娘,水袖轻舞,桃花妆容的落樱姑娘,总是借书给她,却记不清名字的好心公子,明珠生晕出身世家的雨暮小姐…… 离开大唐,故人已远…… “不说了,过两日便是中秋,妖帝归来,天下归心,是大喜之事。妖帝与我商量,要开中秋夜宴,大家都好好热闹一番……” 阿白无奈轻笑,斩荒就是喜欢这些铺张的排场…… “中秋夜宴……?”花狐瞪大眼睛,“这名头,倒是闻所未闻……” “那你等着瞧便是!妖帝他,花样多着呢……”眉头轻挑,泄出一丝狡黠 中秋 妖族对日月的崇拜自上古伊始,传承至今。 月照重楼,金灯呼应,殿宇之上奇异的上古图腾,被月光映射的威严天成,气息凛然,依稀瞥见万年前的高贵神秘。 北荒重楼阙宇,烟火满天,众妖欢聚一堂,指点江山 绿草是初来北荒的一只小妖,因为是兔子,喜欢吃草,所以叫绿草。绿草在山间苦修,浑噩不知年岁。忽有一日,见群妖北去,上去追问,人言妖帝归来,圣地重开。绿草没去过圣地,但是妖族对圣地本身就有天然的向往,所以也随着人流上了路,在路上绿草认识了父母是仙族坐骑,不愿成仙却只身闯荡北荒的灵兽锦修,自人间而来,受尽排挤和欺凌的半妖不饿,身怀大妖血统,因仙妖之战遗落在外的大妖后裔澜初,和他一样山间野修的花妖艳柔……他们一路相伴,斗过捉妖师,躲过修习邪道的同类,见过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孩童……他们一同经历了很多故事,披荆斩棘,来到北荒。 这里有凶神恶煞却极爱热闹的大妖,有飞阁琼楼,朱阙碧瓦的景胜,有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妖族灵气,风华天成,面具覆脸的神秘妖帝,清丽如仙,不可方物的温柔妖后…… 有个叫逆云的哥哥,天天引导他们修行,为他们解惑,虽然他总是冷着脸,妖后说,他是个温柔的人。嗯,还不能叫妖后,未来妖后,她也是个温柔的妖。虽然她练剑比读诗多,但是她是内心温柔的人,她和妖帝,都是属于强者的温柔。 今夜华灯璀璨,与月争辉。同为妖族,不拘身份成见,绿草和他的伙伴,还有众多的大妖,坐在一起。一同喝着苦苦辣辣的,据说妖帝和未来妖后都喜欢喝的酒,吃着逆云哥哥从人间带来的,叫做月饼的东西,听大妖们描述上古,进述曾经叱咤风云的岁月,月光都安静下来,这样的喧闹,平生仅见…… “听闻人间战乱,妖帝竟还买的到酒……”阿白斟酌了一杯,烈酒入喉,姿态慵倦,缓缓道 “不是我,是逆云的功劳……”斩荒已独酌了一杯,见阿白已有三分醉意,思及长安那回,不禁有些头痛。 下面喧嚣如人世,上位者却依旧高处不胜寒。呜,也是醉了,哪来的高处,他们分明与众妖同坐殿内,整个大殿用妖法拓出三千米,却依然排的挤挤挨挨,他的桌案置于阶上,略高两分,竟是有云端浩渺之感,十八年的状元红,果然名不虚传。不枉他在长安就垂涎已久…… 第 33 章 月照西窗,良宵已半 众妖醉倒在地,大妖小妖抱成一团,或坐或卧,情态不一。绿草和他伙伴几人醉态熏然,正面红耳赤的争一个酒杯,喝的手酥耳麻,昏昏然就没了气力,镂刻精美的金杯被冷落一旁,月饼被咬的乱七八糟,坛中早已空空荡荡,风吹来只余丝丝酒香拂过醉卧一旁的几人,不 分卷阅读42 知谁一挥手,一声金属特有的闷响落在大殿上,无人问津,金杯只能寂寞的滚到角落里…… “哈哈哈……”阿白酒意正酣,见殿内群妖醉态百出,不胜酒力,笑的十分得意,油然生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骄傲和寂寞 烛火昏黄,明月高挂 斩荒懒懒的瞥了身侧的阿白一眼,亦是神智昏昏,而逆云被心中孺慕他的一众小妖,缠了半夜,又是说古又是问今,从上古到人间,法术,处世,为妖……句句杯杯,早就被灌的不省人事。 今夜也是太过开怀,若是平日斩荒不会放任阿白饮酒,更不会在阿白喝了酒之后,任由自己醉倒。因为阿白这姑娘,酒品在长安城是出了名的不好,按说烈酒苦辣,不应该合她口味。奈何她仰慕钦佩的诗仙,是出了名的好酒,世家小姐们也说:“喜欢诗仙的人,怎么能不饮酒?!”这一群长安的姑娘,出了名的不被人待见,闹出过不少啼笑皆非的荒唐事。 若论酒品之差,阿白当是独占鳌头。这一点,斩荒深有体会…… 阿白喝醉了,人畜不分,公母不问。指鹿为马都是小事,而且还固执认为喝酒的人有仙气,不信啊,看李翰林!诗仙的名头抬出来不服不行。 “斩荒……你看我是不是仙气飘飘的~”夜半,长安街头。阿白转了一圈,感觉飘飘欲仙的感觉更厉害了,宛若在云层之上,就是有点晕高,想吐 眉眼迷离,面若红霞,笑起来活像发了癔症。阿白双手捧着斩荒的脸,小脸也凑过去,试图靠近一点好让面前的男子,看清楚她的“仙气”…… “仙气没有,傻气倒是倒是不少……”两人几乎贴面而立,斩荒呼吸一窒,而后蹙眉 “酒气就算了,你身上的脂粉味怎么那么重?!你是不是又和那个谁家小姐抱做一团了!”想起姑娘们素来喜欢追逐嬉闹,斩荒心里有些烦闷 “胡说~”阿白忿忿,朱唇微撅,手狠狠在斩荒脸上按了一把 “雨暮她身上是荷叶香,澜诗身上是书墨香……” “而我身上……”声音拉的长长的,斩荒已经不在乎脸上的微疼,只求阿白下句别吐出“女儿香”这种厚颜到令人发指的话来 “是仙女的香味啊……”阿白笑的开怀,啪叽一口糊在斩荒脸上 “香不香~”阿白大声问道,还欲再转两圈显示一下仙气,眼前一暗,倏的醉倒在斩荒怀里 “……” 斩荒慵倦意懒,思绪也陷入了回忆里,残留的几分神智暗叫不好,手上却不受控制的再倒了一杯酒,苦意袭来,盖过了所有的清醒 阿白忽然自座上爬起,步履倒是从容不迫,神态看似清醒,只是周身一股冷冽之气,令人望而却之,目标坚定的走出了大殿…… 半卧于地的斩荒醉眼惺忪,青丝缭乱,意态慵懒。见阿白忽然游魂一般走出大殿,挑眉不解,只能暗暗跟上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阿白一身雪色,月光下幽幽念道,衣袂飘飘,拂了满袖的秋风,清艳缥缈,似是要乘风而去…… “欲上青天揽明月~”阿白明眸皓齿,粲然一笑 双臂缓缓张开,果然拔地而起,阿白眼中尽是惊叹。一念起,吴带当风,逐月而去…… “揽月入怀……”斩荒疑惑着喃喃道,玉兔高挂,阿白乘月而去,万千光晕笼罩于她,像极了飞升的场景…… 醉意随心,足尖轻点,借势直上青云…… 寂静长空中寒风凛冽,月光清寒入骨,阿白身子一暖,被人拥入怀中。不必回头,阿白痴狂一笑,喃喃道“我们一道,九天揽月……” “好……”长风皓月中,传来这样的回答 天帝处 浩渺流云间,白衣仙人寂然静立,容颜清绝 “你们二人……倒是好兴致。”似笑非笑,云烟淡泊 “好兴致!?嗯……当然好兴致……”斩荒酒意未消,神态也有几分幼稚,嘲笑道,“你高高在上又如何?万年了,还不是连个赏月的人都没有……!”说着还揽紧了阿白,颇有些自得的炫耀 “啊,月宫!”浩大的玉轮皎洁无暇,将天帝的身影整个笼罩在内,更显得仙姿清逸,高处不胜寒……“咦?嫦娥怎么长这样啊!太高了吧……”阿白仰头打量了一会,忽而摇摇脑袋,甚是不满 天帝眉头一皱,手中掐指算了一番,默然不语 阿白觉得这“嫦娥”好生面熟,似是前世有缘见过一般。蓦的想起什么,自斩荒怀中伸出手,一把将其脸上的面具掀了去! “啊!”阿白水眸微瞪,摸摸眼前的这张脸,再瞅瞅那边的天帝,正欲对其伸手被斩荒一把攥住,按在了手里“老实点……” 阿白不满的撇撇嘴,也不管他,径自对天帝嚷嚷道,“你不是嫦娥!我知道了~”女子狡黠一笑,眼眸亮亮地 “你是斩荒他爹吧?!” 斩荒和天帝同时觉得有些窒息,阿白似是被自己的聪明惊叹,自斩荒掌中抽出手,微一击掌,“啪”一声 分卷阅读43 脆响,斩荒觉得似乎拍在了自己脸上 “斩荒!你爹好清俊啊~”阿白脸颊热热的,眸中似含着水,“原来你娘才是嫦娥仙子啊!怪不得你爹这么仙气……” 他娘是嫦娥仙子,与他爹仙气有什么关系?不不!他娘不是嫦娥!他爹也不仙气!呸!这不是他爹!最后!他哥和嫦娥没有关系! 斩荒觉得这已经不是头疼的问题了,还有些肝疼 被阿白这么一气,寒风一吹,酒都醒了几分。 看到天帝挑眉轻笑的眼神,他倒宁可自己没醒,之前他到底有多瞎,才觉得阿白如今端庄得体,顾全大局,这不还是在长安死皮赖脸,丢人现眼的那样吗? “你所谓的赏月之人就是如此……?”天帝不忘趁势追击,以报前仇 虽然很想一掌打死面前这个,再一掌拍晕怀中那个,斩荒还是淡笑着整了整凌乱的衣襟,眉眼倨傲,稳住了妖帝的风仪 天帝哑然失笑。 “天帝不是一贯风姿超然……怎么也会讽刺于人……?” “不若妖帝仪态非凡,字字珠玑……” “天帝!”阿白激动的嚎叫一声,“斩荒!我爹是天帝啊~” 若非斩荒扶着,怕是要蹦起来 那是我爹!呸!我大哥…… 此刻,什么风姿超然,什么仪态万方,皆在阿白杀敌八百自损八千的手法下灰飞烟灭,兄弟俩生生的被催逼出一种同命相怜的凄凉感 “天帝,此处的月亮我已看过,也没什么新奇的,恕我少陪……”姿态依然高傲,如果手不是有点僵的话,风仪堪称完美 落荒而逃没什么打紧的,只要怀中之人不再丢人现眼的话,特别是在这人面前丢人现眼…… “今日中秋,你我亦多日不见,不如陪我说说话吧,白姑娘累了,仙宫里有房间给她休息……” 许是月光太过幽冷,或者被阿白刺激的有点大,一贯清冷淡然的天帝,竟也说出这类似服软的话来 斩荒脚步一顿,忽然想起阿白的话:“中秋啊,一家人就要团圆在一起啊,等逆云回来我们一同喝酒赏月……” ‘团圆’……这是人类创造的词,妖的心中不会有这样的概念,妖族实力为尊,你足够强大就会将所有人抛于身后,这世间,终究是要一个人独来独往。 趁着斩荒怔忡,阿白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抱,蹭蹭的向天帝跑去,自怀中摸出一件物什,双手奉在天帝面前,献宝似的,对他甜甜一笑 “爹~” 天帝垂眸一看,纤纤玉手中捧着的,却是一个圆圆的月饼,像明月一般圆满,却比它多了几分温暖…… 天帝闭目平息,阿白喋喋不休道,“你就放心把我交给斩荒吧!聘礼我都准备好了……”玉白的小脸满是恳切,似是要被拆散的一对小儿女 斩荒深深觉得阿白今日能如此令人发指,在长安天天看的那些野书话文当居首功!还有诗社那些论诗为名,私下交流话本戏文,痴男怨女的世家小姐 天帝一挥袖,手捧月饼哀哀切切的女子倏然消失无踪 “你……!”斩荒一急,天帝淡淡瞥他一眼,“我只是送她去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 斩荒沉默,万年来第一次对这个同胞哥哥产生一点微末的认同感,毕竟,他现在也不是很想看到阿白 但是更不知道要对眼前之人说什么,无话可说,无需解释,他的骄傲,是从不妥协。 天帝清浅一笑,竟是有了几分暖意。须臾间景换物移,两人竟是来到仙宫以内 不同九重天一贯的奢华装饰,这间宫殿极其的简洁素淡,内置青玉案,棋盘上空无一物,黑白二字皆安分躺着两侧的棋笥中,遥遥相对,泾渭分明…… “不若手谈一局……” 第 34 章 “咦,我爹呢?” 明亮空荡的宫阁内,阿白捧着月饼疑惑道 殿内灯火辉煌,明晃晃的烛火轻轻摇曳,光晕晃的阿白眼花头重,精致奢华的金雕银砌与满殿灯火交相辉映,四顾之下,竟是不知今夕何夕。 “这是我爹的地盘?!”阿白摇了摇脑袋,试图梳理清思绪,“奇怪?我哪来的爹……!” 踱步在大殿内,所见皆是陌生 “我怎么会在这儿……” …… 摸了摸银制的冰冷烛台 …… “我不是去摘月亮当聘礼了吗……?” “月亮?!”正扯着鲛纱幔帐的手倏然一顿,阿白双目一睁,忽觉不对,自暴自弃的扯了一下冰凉的绮幔,“哪来的聘礼?我不是赏月……”垂眸思索道 “赏月……欲上青天揽明月……!”阿白震惊的看向左手托着的一掌月饼,惊呼道,“原来月亮这么小啊!” “被骗了!回去一定要告诉他,还是不要揽月了,看着倒是挺美……” 抿了下嘴,另一只手暗暗握紧,似是做了什么重要 分卷阅读44 的抉择,转头对着窗外道,“算了,还是还给你!”竭力全力的一扔,宛如流光划过 而后似做了什么重大的事一般,叹了一口气,脸上也挂起了笑 “嗯,赏完月我也该回家喝酒了……”心满意足的走了两步,又是脚步一顿,侧头四望,痴言道“风花雪月……” “风我是吹的不少,花我见过牡丹之王,月我今天也算摘到了……” …… “倒是未曾见过这世间最极致的雪……” 女子恍然而笑。 凉风乍起,轻纱浮动,灯火摇曳,一切如坠梦中。 “九奚”这个名字蓦然浮现而出…… …… 九奚山 无风无月,雪花落的寂寞,寒梅微敛,积雪映出明亮的光辉,皎洁似月,却比冰轮彻骨三分。 雪花悄然而下,模糊了地上新印的足迹…… “这才称得上是琼楼玉宇,冰天雪地啊……”远处落了雪的重楼高阁,素净的颜色掩不了巍峨气度,添了三分的寒意愈显出威严高洁的仙家气象。 女子青丝如瀑,徒惹风雪,山间的长风被惊起,拂满云袖,其缥缈之态不似人间 阿白双手伸出,落了满手的湿润,举目四望,却见重重琼楼之上一抹黑色煞是突兀,抬步拾阶,足间轻顿,阿白衣袖扶风,双臂轻展,竟是飞身而去 高楼中,雪胎梅骨的紫衣公子眉尖轻蹙,通身的气度冷若御风,渺若烟云。腕骨轻抬,天乩剑现于掌中,正欲追逐方才惊鸿一现的白衣女子前去 “紫宣……”身后微冷的声音倏然出现,紫宣身形一顿…… …… “这里无月,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屋上喝酒有什么意思……”白衣少女落于屋檐之上,步态极轻,若惊鸿掠水,目光却是迷离,侧头疑惑道 一身黑衣,屋顶独饮的男人手上一顿,也不看她,径直凌厉道,“你居然敢来九奚山……” 言语间的杀气割裂风雪,令人不寒而栗。 阿白侧了下头,居高临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独坐的男人,醉眼之下宛如隔雾看花,迷瘴重重,“没事,我不怕冷!” 黑衣男人一滞,杀气隐隐有些不稳,此番惊逢大变,功力大退沧海桑田,众仙变节,却不及那日妖灯亮起,诛心一问 “你可记得,为何成神……?” 当头棒喝,石破天惊!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记得才堪不破迷瘴,这条路,他早已偏离了初衷。他的刀呢?那是世间最利的刀锋,无物不克,可以一刀破开所有迷惘,斩碎镜花水月…… 下意识摸向腰间,他的刀,没了…… 怅然若失……如坠深渊…… …… 白帝没了昆仑,却还是白帝。 他没了刀,早已不是他了…… 那今夜出现这屋顶之上的,是他,还是白帝? 冰凉的酒壶刺的手有点微疼,风雪都寂静下来。 不是白帝!白帝不会远远看到有人夜闯九奚,却视而不见,任由其造次到自己面前。 所以是他,没有刀的他…… “不怕冷所以就夜闯九奚……”喑哑的声音在夜里流淌着,听不出喜怒,杀意却已消弭 不是白帝,那白帝的恩怨与他何干,他没了刀,又如何杀人 “我来九奚山才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怕冷呢!”阿白屈身坐下,看着喝酒的男人,嘟囔道,“那多蠢啊!” “我明明是来……”阿白咬唇,她是要干什么呢,忽然惊得站起,脚下的琼瓦被踩的发出声音,只见阿白蹙眉冷声道, “对!我是来杀白帝的……!就是这样” 黑衣男人无动于衷,懒懒喝了口酒 “哦,那你去吧。” 后想起什么,补上一句 “恕我直言,你杀不了白帝。” 阿白平日最是争强于人,喝了酒更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如何听得他这种话,遂大怒道 “凭什么我杀不了白帝!白帝欺负我妖族,害了我的斩荒,我就要杀白帝……!” 少女的大吼大叫在九奚山上回荡 “那你又凭什么杀白帝……?” 男人不屑的瞥她一眼,“不过得了妖帝两分修为,就真以为自己自己天下无敌了?若是我杀白帝,倒还有七分把握,你嘛……”嗤笑一声,不欲多言 “你?”阿白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将他看了几遍,指着他霜白的发道,“你那么大年纪了,居然还大言不惭?” 男人懒得和喝醉的黄毛丫头计较,起身欲走 “喂!你不能走!”阿白身形一晃来到他面前,双臂一横拦住他的去路,“既然都要杀白帝,不过我俩商量一下呗……”螓首微抬,理所当然道 “我不用跟你商量,也能杀白帝。”黑衣男人的每一句都是陈述,可见是坚定之人 漫天的雪花籁籁而下,长夜 分卷阅读45 下,隔雪相望,阿白也不由为其凌厉的风采所摄,他立在这里,便如同一柄霜刀。 “你的剑呢,掏出来咱俩比划比划!”染了酒,阿白的音色略带几分虚软 “你说你能打过白帝,我就信了?告诉你,能打过白帝的是我!”阿白伸手拍了拍胸脯,自信非常 “而且就算我杀不了白帝,白帝也不敢杀我!” “据我所知,他敢。” “他不敢!我爹是天帝!” “……” 他觉得,和一个醉鬼讲道理,自己真是醉的厉害。 “快!你的剑呢?”阿白右手虚挽,与秋水一色的且争就握在了手里 长夜里,白衣少女仗剑而立,通身的气度宛若流风回雪,可他,却只看到了那把剑。 黑衣男人双眼微眯,心中不由得郑重了几分,利刃华光内敛,剑意凝实,看来其主人于此道造诣颇深 “这就是你的剑,确实不错。” “我不用剑,我习刀。” 许是遇剑心喜,男人难得回了她两句。 “那你为何习刀……?”不习剑呢 男人心神一恍,似乎又回到万年之前,人间满目苍夷,神视众生皆蝼蚁。他苦心修炼,下山前师父拉住他,问道,“为何习刀?” 修习道法,不问寒暑,以求得道飞升不好吗? 为何习刀?为何下山…… 那时,他是如何回答的呢 黑衣男人抬起头,穿过了万年的时光,属于中年男人喑哑声音和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重合,一字一句,皆是郑重 “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 他不求成仙,却反而成了仙。 “哈哈哈……你那习的还不是剑吗?”阿白伸手指着面前的人,大笑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手中有刀,心中有剑!”阿白抚掌惊叹道 “少废话,不是要看我的刀吗。” 浑身冷冽的男人忽然间像染上了少年的锐利,他一抛酒坛,挥掌一劈,银瓶乍破水浆迸,冰寒的刀气凝固了风雪,壶和酒碎裂重组,竟于虚空中凝成一把刀来! 他的刀,回来了! 阿白硬生生被刀气逼得后退两步,双目大睁,兀然浮现在男人手中的凶兵,扼住了她全部的心神,心中隐隐作痛,呼吸一声比一声急促,阿白知道,那是恐惧,更是期待! 且争剑光微闪,直欲与之一战,阿白眉头紧蹙,浑身的战意被激起,神情几欲癫狂。 “如何,还要打。” 男人不由得敬服这丫头的勇气,他的刀,斩尽人间妖魔,煞气冲天,乃当世第一凶兵,她居然不避不退,还欲与其争锋 “打!为何不打!”阿白轻笑,一头青丝被风掀起,似妖如魔 且争,道阻且长,与天相争,天道她都不怕,还惧这刀光不成! “我就不信你杀的了我……”阿白轻挽了个剑花,残忍一笑,战意凛然 “我爹可是天帝!” 回应她的,是一道刀风 罡风所过之处,风雪被绞杀一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逼阿白 阿白飞身疾退,不欲与其争锋,狂风却紧追不舍,足尖轻点,借势直入云霄,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少女目光锋利,似要割裂苍穹,手中的剑,动了! 生死一瞬,她不敢分神,一出手就是竭尽全力,剑光凌空而下,宛如月出天山 凛冽的劲风在清辉下灰飞烟灭,刹时,长烟一空,皓月千里。 完结章 阿白一剑挥出,竟抽空了大半真元。 长剑的清辉沿着飓风所来的道路,挥洒而去,与满山积雪辉映,盈盈生光 明月千里,照遍九州 月华映照下,满世界的风雪都温柔了下来 上善若水,秋水映月 这一剑,柔的厉害。 黑衣男人横刀侧立,只觉春风欲拂面,皓月温润来,勾唇一笑,丝毫不意外阿白能够化解那单刀风,毕竟他只是信手一挥。只是,这剑光,倒是惊艳 柔润的风抚向他的发梢,风里,有月的清香和水的浩荡,明亮的清辉映向他深邃的眼眸,似能驱走所有的黑暗…… 明月出天山,春风度玉关。 疏狂清傲的少女,却习的一手温柔的剑。 只是,再柔,那也是剑! 男人坚定如山,手中霜刃直劈而去,磅礴的真元激的刀身轻颤,铺天盖地的黑暗顷刻涅灭了所有的光亮,只有他的刀,在长夜里显露出惊世的锋芒 皓月在这至强的力量下,乍然破碎! 阿白胸口一闷,口中尽是腥甜,眉头紧蹙,手中却急速变招,将碎落的清辉化作漫天星辰,秋水流泻化为银河,映照漫天星子,璀璨生光。 长河倒贯,汹涌而来,只是这些还不足以驱散那亘古的黑暗,夜幕反而在吞噬星辰 分卷阅读46 。 阿白迎风而立,雪白的衣袖飘飞,狠心咽下喉中的腥甜,手中剑,极稳。 反手一剑刺出,又是月出天山 冰轮自银河升起,群星拱卫,长河映下星和月的影像,镜花水月,虚实相生 无处不是月华,无处不是星芒,无处不是秋水…… 柔和的清辉却在瞬间亮到了极致,破开重重黑暗,浩荡而去 这一剑脱手,阿白口中就溢出一丝血迹,面色刹那苍白,如枯萎的秋花 万里星河浩荡而来,玉兔东升,将整个人间照的透彻,一切的黑暗无所遁形,分明是壮丽秀美的情景,冰冷的月光映在眼底却是寂静的杀意…… 黑衣男人衣袍鼓荡,他的眼和他的刀,同时溢出锋芒 多久,没有好好挥过一刀了? 当年荡涤人间,一刀诛尽妖魔,是何等的快意豪情! 万年了,被囚禁,被束缚,白帝是神明,他是刀客。 神明将刀客囿于深渊,可笑神明沾沾自喜,自以为成神不需要刀,万年来,几无进境! 权力,噬尽了他的雄心! 后来,神明果然被摧毁庙宇,跌下神坛,犹如丧家之犬,呜呼哀哉,狼狈至极! 他冷眼观看这一切,他叫嚣,他不平,无能的神,凭何主宰他的意志。于是他一刀劈开了囚笼,重回这世间! 有什么,劈了便是!妖魔,神明,或者,月光。 灭世的刀光,隔了万年重现人间,没有丝毫的晦涩和迟疑,似乎从不曾荒废万年,少年的锐利势不可挡,碾碎了千山万水,沧海桑田,碾碎了镜花水月! 于是,这个世界,只剩下他的刀。 就是这一刀,群魔却步,消匿于人间。 不见惊天的刀光,亦没有骇世的杀意,有的,只是最纯粹的力量。 大道至简,他的刀,便是道,便是一。 此刻 九天之上被阿白念了半夜的天帝,似是冥冥中有所感,心神颇是不宁,执白子的手顿住多时,不知何去何从 却看对坐的斩荒,浓眉不展,眸色幽深,也是明显心浮气躁的样子,低叹一声,暗道,面对这人果然心平气和不起来 天际倏然一道淡黄色一道月白色的光芒,分别飞向两人,斩荒微一抬手,月光落在手上,阿白含醉的声音迫不及待的传出,“斩荒,快!这有条大白鱼,我搞不定,快把我爹叫过来~” 斩荒把玩黑玉棋子的手力道蓦然失控,生生将其碾成了齑粉,周身闲适的气息也骤然冷冽下来,似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却见天帝这时从容落下一子,闲定清雅,仙骨天成,淡淡道,“方才天罡卫在仙宫门口,发现了受伤倒地的百草仙君,他旁边还有一个染血的月饼……” 说到此,许是思及阿白的“聘礼”,天帝忽觉有些气短 斩荒默然,心中知晓怕是阿白做的好事,至于方才所说大白鱼,百草仙君须发皆白,也是吻合。沉吟多时,执手敲下一子 不是阿白有事,那就不必去管,再说如今的阿白,九重天也没有几人奈何的了她。心中放下几分,刻意忽略掉“把爹叫过去”这件事,专心下棋。 月陨星沉,长河秋水皆被这一刀劈成粉碎,一切的虚无烟消云散,露出满山风雪的寒夜。 极美的景致,极利的刀光。 阿白肝胆俱寒,刺骨的冷意激的她牙齿都在打颤,眼眸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刀的剪影,这一刀,是至强的力量。宛如盘古开天的那一刹那 在纯粹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的技巧可言,天地都被劈开,明月又如何!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她何其渺小,几乎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手中长剑不停地晃动,她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颤得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她在惧怕,可是这惧怕又使她愤怒!肝胆冰寒,血却是热的,酒意在身体中作祟,使得气血翻涌,荡气回肠! 热气蔓延上她的脸庞,于是她的面色一瞬间妖艳如花,灵珠不断地榨取着周围的灵气,瞬间将半个九奚抽之一空,她的脸,更红了,唇却白的骇人 经脉几乎要爆裂一般,灵珠也在不断击迫她的胸膛,识海针扎一般的疼痛,剑还是握不稳,她却不愿放下。 只要剑还在她手中,就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惧怕! 欲上青天揽明月,今夜无月,那她就且揽一揽毁天灭地的刀光吧! 不在意唇角蔓延而下的血色,染红了素白的纱衣,她笑的肆意,宛若春花开到了荼靡,末路之美,惊心动魄。 衬映着白雪寒梅,更显出不可一世的轻狂。 她举剑,天地都给她呼应。长剑轻鸣,风雪回溯,无人发现沉寂已久的破军命格竟被这满腔热血唤醒,彻底与她融为一体,一瞬间,她似乎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令她心惊的力量。她要发泄,要把这力量心悸赶出去,于是恢宏的剑意迎上了至强的刀光,天地之威与开天之力正面碰撞! 分卷阅读47 满山的梅花顷刻间被浩荡的力量绞成齑粉,风雪一空。 浅淡的一点血色沁出唇角,强大如他,也被两者相撞的力量冲击的气息不稳,血气翻涌,神魂隐隐作乱。 他轻笑,岿然不动,巍峨如山。 “噗!”阿白这一口血几乎是喷涌而出,她持剑撑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子,青丝散乱,半身素白半身血红,血珠顺着衣袖滴滴答答落在雪地里,面上几无一点人色。 她也笑,少年意气,仗剑疏狂。 阿白笑着笑着,又吐了一口血,当觉得头晕耳鸣,眼花的厉害,一手撑剑,另一手用袖上雪白的部分,不讲究的抹了下脸, “不错!我现在相信你能杀白帝了!”少女笑的肆意,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不过还是杀不了我,我……” “天帝的女儿。”男人自觉的接过话 “呸!”阿白啐他一口,带出零星血沫,“谁是天帝的女儿?!我是剑仙!” “剑仙知道吗?!”说着还欲抽出剑来比划比划,谁料失了撑持,一头栽在雪地里。 脸埋在了雪堆里,寒意刺的她生疼,却无意将她脸上的血污蹭了个干净,急忙翻了个身,躺在地上,还是不忘大放厥词,“你也不用羡慕我,其实我以前也只是高手剑客而已,可是呢,今天不一样,我喝了酒,所以我是剑仙!” 男人不言,居高临下打量着闲适躺地的少女,原本见她吐了那么多血,还以为要伤重不治,可是看她此刻鼓吹自己剑术高超时,哪有半分伤重的样子?看来倔强的人,生命力总是特别顽强。比如,他自己,当年重伤出战,大败魔族,后不顾伤上加伤追击三千里,还是活了下来。 不过方才她殊死一搏间,一往无前的气魄倒是暗合了破军的性子,彻底融合之下功力大涨,这点伤,怕是死不了。 “我跟你说,你别不信!刚才你一刀劈过来我真以为快死了,这个时候我酒意上头,心怒胆张,说时迟那时快!瞬间我就力大无穷!打的你血溅三尺啊~” “……” 他有点想示范一下,什么叫血溅三尺。 “不过你虽然打不过我,打白帝绰绰有余啦~看你输了的份上,我就把白帝让给你杀吧。”阿白挥了挥手,似乎是多么不值一提的事,不需要感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等你杀了白帝,我来找你喝酒!”阿白想起重要的事,忽然自雪地上撑坐而起 “我就是白帝。”至少身份是 阿白斜睨了一眼,拍地狂笑,溅起一地的积雪,内伤一阵阵的疼“你别欺负我眼花,我心清楚着呢,看你的气度,如果不是长得丑的话,我都以为是斩荒他爹!” “以妖帝的年纪,能当我爹。”他未曾成名时,斩荒已然是北荒之主。 “不是吧,你老的头发都白了……”阿白气息不稳,身上一阵阵的冷,根本无力站起,还是强撑着说道 男人衣袖一挥,半撑在地的阿白就直接被扶了起来,身子一时也轻了许多 “请回。”甩下冷冷两字,男人抬步离开 “喂!你倒是告诉我你是谁啊~”阿白对着风雪中几乎要融进夜里的背影大喊道 “心魔。”无波无澜的声音远远传来,听不真切 我是白帝的心魔,或者,白帝是我的心魔。 见人消失在夜色里,阿白瑟缩着抱紧了身子,捡起剑,长剑冷的她差点脱手,停歇了片刻的风雪,竟愈下愈大,将所有的痕迹一并掩埋。 阿白跺跺脚,毫不迟疑的转身而去,走了一会儿,感觉真元回转了些许,不是那么冷了。 衣袖一挥,踏雪而上。 乘奔御风,瞬息千里,蓦然回首,却见天边月色疏浅,阿白恍然一笑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完 番外之后续1 五十年后 今日于妖族而言是个重大的日子,自五十年前中秋夜宴,群妖欢聚后,妖后闭关,妖帝一人治理北荒。 数年间,妖族大兴。 妖后闭关之前,曾以后天至宝牡丹盏中的盛世之力镇压妖族气运。妖帝睥睨天下,胸有沟壑,以至强的力量震慑三界,令其不敢犯妖族分毫,以绝世的手段治理妖族,短短甲子之内北荒繁华如锦,妖族盛世可期。妖师逆云并自人族而来的两位尊师共同教导妖族,文字,修炼,道理,甚至书画,音艺……众妖读书以明义,修炼以强己,琴棋书画以陶冶心性,数年间竟涌现出不少风华绝代的人物…… 小妖修炼有成,大多会入世历练,一来大多数妖族须历劫修炼,而人间是应劫之地,二来却是好奇妖后成长之地,心心念念的大唐究竟是何模样。可惜自人间大乱后,大唐虽保留了一线生机,却已是衰败凄凉之景,不复盛世风华,反倒妖族气象已显,未来不可估量。 众妖隐与人间,与人族气运勾连,因妖师中有二位出身人族,且未来妖 分卷阅读48 后亦是成长于此,遂颇有几分香火情谊,并不仗武力肆意妄为。渐渐地,随众妖入世渐多,日久,亦不乏行善助人之妖,纵是大多冷漠修行不问世事,在人世久了难免会有几个友人,即使有走了邪路作恶多端的,无须惊动北荒,在人间的众妖便自行清理门户,如此,人间竟也渐渐对妖族改观,两族不再势同水火。 众妖为纪念当年中秋夜宴,合力在人间开辟一处妖市,每逢十五,月圆时分,皓月的清辉会引出一条路来。曾有猎户追一野鹿山中迷路,月上中天,皎白的月光竟映一条路来。踏月前去,走上片刻,忽听前方人声鼎沸,喧喧嚷嚷竟如街市,寻声望去,只见远处灯火璀璨,衣香鬓影,繁华如昼,走进一看,所见皆是俊男美女,衣饰华美,气度卓然,一群君子于河岸流觞曲水,并不似凡世作诗的规则,杯盏停在谁那,那位公子便要讲一个故事,细听之下,所述之事皆是山妖狐怪,奇谈怪论,不远处两位妙龄女子一人执银枪一人使短剑,在空地上切磋,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一群人站那喝酒叫好,看到激动处喝酒中的两人因意见不和,也打了起来,月下长街,重楼飞阙,勾角画栏,人流穿梭,街两旁商铺粼粼,所贩之物皆是世间奇珍,一瞬间恍然踏入了几十年前的大唐盛世。思及坊间传闻,山有鬼市,一时不紧两股战战,心魂俱惊,后一和善妇人上前言道,此地为世外桃源,因族人远离故土,来到长安,难免挂牵,遂于每逢满月相聚于此,在此僻静之地,举行盛大的节日以托纪念,又邀其还家,以酒水菜肴相待,猎户腹中饥寒,饮醉于舍,醒来竟是深山一梦。 艳柔人间归来,与数日前妖族试练夺魁的好友澜初共同立于妖族至高的殿阁之下,身旁也挤挤挨挨围了一圈人,有不少风尘仆仆自人间赶来的,还有北荒境内几乎全数妖族,妖师逆云立于众妖之首,与群妖一同仰望着古朴庄严的重楼殿宇,翘首以盼,整个北荒都在等,等一次花开,等一人归来…… 春光妖娆,明媚生辉,自妖后以盛世之势和众生愿力镇压妖族气运后,妖帝斩荒以绝强的力量,撼动天地法则,改写妖族乾坤,使其从苍烟落照,千里荒芜变为四季分明,景致如画。 春花开的正红,苍翠的枝头未开灵智的鸟儿叫声恼人,一路上烟尘滚滚,绿草自修炼之地出关,就直奔向妖族圣殿,同他一道的人却也不少,直弄的声势浩荡,堪比当年群妖北去 众妖不敢懈怠,今日是未来妖后出关的日子。 却说这妖后,据妖族传闻也是个传奇人物。来历不明,只知长于长安,与妖帝相伴数载,见识过盛唐风采,后据传因争风吃醋竟上昆仑打伤了潇湘仙子,更引得妖帝倾了昆仑,又随妖帝入了北荒,不料潇湘仙子寻仇而至,竟是不敌,又被妖后所败,遂恼怒之下闭了死关,怕是千年不出。若是如此,也称不上传奇,妖后此人最为人称道的不是她一手绝妙的剑法,也非与妖帝共理北荒,重立妖师,将人族的文明带入妖界,而是她的酒品 三界秘闻,五十年前中秋夜宴,妖后醉酒之下,仗剑疏狂,只身一人上了九奚,七进七出,将半个九奚催折毁坏不说,还以一介妖身,区区修为,将五方仙帝之一的白帝生生打的重伤吐血,境界跌落,硬是闭关千年,步了潇湘的后尘。如此壮举,比之妖帝倾昆仑怕是不遑多让。妖帝盛怒倾昆仑,妖后薄醉入九奚,这两段是群妖百听不厌的。另,据仙界那边的消息,五十年前的同一时间,百草仙君九重天遇袭,凶手虽然没抓到,但三界都暗暗怀疑是妖后所为,据说当年百草仙君下界传旨的时候,得罪了妖后。 是以这些年来,虽不见妖后,其人其言其行却深入人心,今日,方有如此盛大的景象,整个北荒都要一睹传奇人物的风采。 斩荒身着暗红对襟长衫,双袖上以金银措丝的长线绘着麒麟,鬓上亦是金色麒麟双冠,长发垂落胸前,端的矜贵绝傲,风华冠世。 他立于高楼之上,殿门之外,楼下是他的子民,殿内,是他一生所系。 五十年,于妖族漫长的生命而言微不足道,却足够让一个人思念生长的枝繁叶茂,相思落满尘埃。还如昨日,阿白一身的血色踩着月华而来,嘴角,是倾世的笑颜。她一笑,便拂去了他所有的惊慌,“这酒,够劲!”昏迷前,她笑着吐出一口血,如是说道。 仿佛还如多年前的长安,她饮酒与人大闹街头,醉倒在他怀中。 还好,她只是为了化解破军的戾气和凶性,自发昏迷调节,所幸,她这一战激发了之前他所输的妖力,将其化为己用,解决了根基不稳的问题,甚至功力和剑法更进一层。 只是,他虽然放手让她去打,允许她受伤,却还是为她心疼啊。多年前,她战熊妖,奄奄一息,他尊重她的成长,不插手她的战斗,可是那伤道道都触痛他的眼,昆仑山上,她血肉绽开宛如红莲,几乎撕碎了他的心,这个女子,她从月华中走来,自红莲业火中脱胎而出,就注定是他的牵绊。 她是所有的惊喜,心性资质都是极好,她成长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和他并肩。这样的人,即使弱小,又如何不让人尊重。有时,他会想,不 分卷阅读49 如将她一世护在羽翼之下,不受一丝的风雨,可是面对她坚定坦荡的目光,所有为她好而折断她羽翼的事情都是卑鄙,磨去一个人变强的决心,是再卑鄙不过的折辱。 我阿白,终将成为一方大妖。 白妖妖,我成全你。 就如同你不惜一切要与我并肩一样,我尊重你的每个选择,我生来高傲,所有的一切,我都要握于掌中,唯有你,我舍不得。 斩荒面如冷玉,眸色幽深,隔着一扇门,出神了许久。 殿内重门紧闭,灯火憧憧,长明不灭的烛火映着沉睡的容颜,美得惊心。 乌发雪肌,眉若秋山,双眸紧闭,承载着整个妖族期待的女子睡得酣然 烛光透过月白色的幔帐,落在少女清丽的容颜上,扰了春风一梦,阿白幽幽地张开双眸,头沉的让她皱眉,似是睡了许久,四肢也是酸软无力 面前的殿门蓦然打开,斩荒心中一窒,稳了下心神,朱衣高华,抬步踏入殿内 “唔……”阿白抬起无力的手吃力的抚在头上,“宿醉的感觉真是难受……” “运转真元!”倏地从殿外传来这样的话,冷若流泉 阿白依言照做,真元运转一个周天,全身的不适都消弭了,并且发现妖力竟然浑厚了许多 喝酒还有这样的好处?莫非…… 思及梦里隐隐约约的场景,阿白信手拨开纱帐,对一身盛装缓步而来的斩荒兴奋的大喊道 “斩荒!我昨天晚上梦见 你爹了!” 妖帝入殿的身形一顿 …… “我真的醉了五十年?” 虽已听得斩荒所说,也见得妖族此刻绝非一日可成的鼎盛场景,阿白还是不敢置信的确认道 “外界只说您闭关五十年。”正陪着阿白熟悉如今北荒的逆云委婉说道 “看来我错过了好多……”阿白举目,望着妖族一片鸟语花香欣欣向荣的场景,思及踏出殿内那一刻,高楼之下人头攒动,众妖顶礼膜拜,一时有些怅然 久等了,妖族,还有,斩荒。 “白姑娘此次出关,实力大增,于妖族,于主上,都是幸事……” “也是,睡觉都得睡出一身浑厚的妖力来,想来也是别人求不得的幸事。”思及自身功力大增,阿白眉间亦不禁露出一丝欢喜之意。 阿白低首,惊见一朵小花随风招展,心中一紧,似乎想起什么,双手提着繁复的裙摆向远处跑去,慌乱间竟是忘了可以施展法术。 掠过重重殿宇,阿白径直奔向曾经自己的小院内,远远地,竟见一身暗红的男子正背对着她,手中持一玉瓢在浇水,阿白心中一宁,步履缓了下来,静静步入庭中,眉眼含笑 男子蓦然回首,映着满院的雍容繁华,说不出的静谧与安然 院内,一簇簇华贵的魏紫从容盛开,国色天香,端庄典雅。 阿白轻笑,妖族的牡丹,开了呢 昔年她种下这盛世之花的种子,经过五十年妖帝悉心栽培,终于绽出这满院的雍容华贵 牡丹花开,歌此盛世。 魏紫…… 阿白走上前去,轻轻抚过紫色的重瓣牡丹,心中欢喜不能自持,姚黄是国色天香,魏紫就是倾世殊丽,一个象征人族的气运,一个象征妖族的气运,盛世花开处,没等来姚黄是意料之中,而这魏紫,确是意外之喜。 斩荒盛了一瓢水,将水中玉瓢递去,阿白伸手握住斩荒的手腕,两人相视一笑。 盛世为约,牡丹为证。 愿结一段良缘…… 长剑为盟,春风为誓 只求与你并肩。 番外之前尘尽 兜兜转转,五十年春秋轮回,阿白又来到了长安。 昔年繁盛的大唐盛世早已葬送在前世的梦里,街头一片萧索冷清,当年彩画金描的邀仙阁只余断壁残垣,战火已经过去了数十年,苦难却长久的留了下来,唯有新修复的冰冷辉煌的太极殿,依稀还能望见昔日盛世如画的影子。 恍若隔世…… 两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谁也不为谁停留,再不复当年大唐子民的豪爽热情意气风发,依然有纨绔子弟在声色犬马,左拥右抱,往日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二八少女,大多会调笑一声年少风流,如今却俱是冰冷的麻木,宛若行尸走肉,这般醉生梦死,将整个长安笼罩在一片暮气沉沉中…… 百废待兴。 阿白思及姚黄临行前所说,又见城外孱弱的牡丹花枝,拖曳着残躯,一副摇摇欲坠,不胜寒风的姿态,心中暗叹,这大唐,怕是再难兴起来了。 大婚将近,本该筹备婚礼的阿白也不知为何,竟来到了这里。这个塑就了阿白的长安,亦是与斩荒相守了十年的地方。极其短暂又极其重要的十年,蕴养出她一身的品性和傲骨,是阿白生命里的不可或缺。 只是来了有如何,终究往事不可追,不远处人声鼎沸的赌场,曾经是长 分卷阅读50 安最出名的酒楼——群英阁,每年赶考的学子都会在此聚集,或品茗,或论诗,或丹青,或论朝局形势治国方针,直抒胸臆一展抱负,那个时代的人,就是有这样天然的风流和自信。群英相聚,留下无数诗文墨宝和妙笔丹青,大唐的才子,如何能不去大唐最风雅的酒楼,就是当年轰动长安的谪仙人,亦曾饮醉于此,挥毫泼墨在墙壁上留下了三篇诗文,群英阁其名头之胜,经典之多,可见一斑。 阿白伫立了良久,看着赌场前来来往往,众生百态,眼中明灭不定,群英阁的酒清冽绵延,回味悠长,是世上少有的佳酿,金杯中映出了一众绝代佳人,风华灼灼,言笑晏晏,那是人间难得的好时光。 幽深的睫羽垂下掩去了思绪沉沉,罢了,故人已远,前尘成灰。 阿白正感怀身世,忽觉衣摆传来轻轻的拉扯感,垂眸向下,只见一身狼狈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正怯生生的望着自己 “姐姐,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弟弟他……快撑不住了~” 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语带哽咽道,衣衫褴褛,全身散发出难言的味道,不知此前曾遭遇过什么,她的一条腿已然溃烂,露出白生生的骨头,腐肉处传来阵阵恶臭,见自己乌黑的小手将仙女一般的姐姐,雪白的下摆印上了脏黑的手印,小女孩不禁有些瑟缩,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听得她的话,阿白方才注意到,她身后竟还有一个男童,倒是干净些,大约三四岁的样子,瘦骨伶仃,衣不蔽体,也不知这世道下是如何拉扯这么大的,看那男童分明饿的嘴唇发白,却还是乖巧的挽住姐姐的胳膊,强撑着站立,阿白灵珠中早已炼化的破军命格,不禁暗暗翻涌 “凌楚!”阿白惊呼道,男童额间有一点胎记般的红点,是神魂不全的早夭之相,再加上破军作祟,阿白几乎一眼就辨认出了面前男童的身份 女娃见阿白面色不善,一把将弟弟护在怀内,因一条腿无法站立,咬唇跪着拼命往后退了几步…… 伤痕累累的膝盖再度磨破沁出血来 “别怕,我没有恶意,只是认错人了。”阿白见得如此惨烈的情景,心中一痛,急忙皱眉解释道,伸手想扶那女娃一把,见她恐惧更甚,只得作罢 女娃和男童抱成一团,噤若寒蝉,瑟瑟发抖,警惕的看向对他们而言危险的,可以主宰生死的女子 阿白亦是眉头紧蹙,凌楚?怎么会落得这般地步?这女娃的气息也有些熟悉,她却是谁呢? 暗暗掐指一算,心下大惊 清衡! 如今阿白功力今非昔比,又身怀妖族气运,手中还有和人族牵扯甚深的牡丹盏,面对两个弱小的人族幼童,轻易便掐算出了前因后果 男童却是凌楚无疑,这女娃也的确是骊山的清衡仙子,原是自己离开骊山之后,圣母云游归来,知晓了清衡在骊山所行之事,心中对清衡既痛恨又惋惜,奈何她本性已坏大错已成,只能将其贬下凡尘,一是惩罚,二是望其磨炼道心重回正途,可怜清衡自以为生来为仙,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怎料一朝沦落尘泥,怕是生不如死。 这女娃已是清衡的第二世,前世她出身富贵怎料家道中落,沦落风尘,所幸被一公子赎回家中,经历种种艰难,眼看就要共结鸳盟,只是还未成亲,世道忽然就乱了,公子家破人亡,她亦在马蹄下被践成血泥。 阿白胸中并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快意,有的只是怅然,那时她一介小妖,只以为清衡仙子是世间难以翻越的高山,她贵为仙子,又是圣母的弟子,有骊山作为后盾,阿白并不敢肖想报仇之事,毕竟她是妖,清衡是天上的仙子,阿白只想离她远远的,再也不想起骊山,却不曾想今天掐算出,曾经身份低微的小妖,竟和还圣母有一段师徒之缘,阿白嗤笑 清衡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难免欣慰,只是这一切却和上一世的薄命的姬蕊,和面前这个倔强可怜的女娃没有关系,阿白从不认为,她们是一个人,同样,凌楚也是,前世他已然付出代价,她没有狠毒到让其他人去偿还这个错。转世和如今的人有什么关系,她阿白前世也可能是人,是草,是鹿,她可能与清风结缘,又或许曾在这尘世中与那家公子暗许下了一段情愫,可无论是什么,那都不是她白妖妖。现如今,只有阿白,也只是阿白。 所以女娃和男童的惨状并没有让她快慰,只觉得郁结。虽然知道他二人要重回天庭,必然要经受一番劫难,只是坎坷的一生,难道劫难二字就可以抵消了吗? 阿白素白的衣袖拂过,姐弟二人吓得闭禁了眼睛,等了一会,却发现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降临,身子的不适却在逐渐远去,女娃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睛,白衣胜雪的女子早已没了踪迹,她身上轻快了很多,低头竟发现原本溃烂的只剩森森白骨的小腿,居然痊愈了,血肉饱满,如此真实,原本流血的膝盖也恢复如初,女娃痛哭出声 “多谢仙女姐姐!多谢仙女姐姐!……” 她带着弟弟狠狠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顿时把街上的青砖都染上了血色…… 耳边似乎传来幽幽的低叹,“长安东 分卷阅读51 街怀玉巷,有一位阮老先生,他一生孤苦,最是善良,经常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童,教他们读书习字,你二人若是无处可去,他会收下你们的……” 且不说女娃如何感激涕零,阿白此时已然出现在长安城外 并非什么以德报怨,她只是遵从本心,无意插手二人修仙之事,只是想要彼时还辗转人世的幼童,多一丝温暖,少一分磨难 他相信,她给两人找的的先生,会好好教导他们做人。 玉娘太上忘情,飞升可期,阮郎孤身一人,终老凡尘…… 昔年只觉心痛,如今却也释然,终是尊重了二人的选择。 爱过就好,那些纷纷扰扰,尘埃落定,反倒生出欢喜。 就让回忆落满尘埃,她不去打扰,且容它在角落了静谧的欢喜着。 最后看一眼高高的城楼上漆刻着长安二字的木质牌匾,分明洁净如新,阿白却已然望见了风雨中它斑驳的模样…… 了断一番因果,阿白只觉得身上一轻,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枷锁悄然松开,无意去探究其中的纠葛,她一袭白衣渐行渐远,没有惊动半分尘埃 既已尘埃落定,那便来去随缘。 番外之大婚 是夜。 山间小道之上惊现无数撑伞而来的身影,明月孤悬,细雨如织,落的缠绵而多情,不似人间景致。 憧憧的人影渐渐近了,只见一片艳丽的红以及绚烂的烛光,妙龄女子皆着水红衣裳,男子则是庄重的玄黑,男女众妖分列两旁,左手撑朱红描金牡丹伞,右手执欢喜龙凤红烛,烛光将原本鲜艳的伞映得更是彤红一片,相互辉映之下,千里之内一片透亮,割碎了寂静的雨夜。 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来,两侧群妖秉烛开道,中间是仿若重楼一般巍峨精巧鲜妍绝丽的鸾轿,朱罗玉幔,顶部四角翘起,若腾飞之状,金线盘布之上,绘着神秘诡谲充满力量的上古图腾,轿沿周侧垂着金色的合欢铃,行走之间相互碰撞,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行至灯火通明,饰满红妆的山洞外,两侧众妖齐齐止步躬身,齐声道:“恭迎妖后!” 鸾轿上合欢铃泠泠作响,夜雨渐渐滂沱,将朱红纸伞敲的声声悦耳,宛若钟磬,春风拂起朱红的幔帐,烛影深深,掀开闺梦几重…… 山洞上朱漆彩绘的重门径直打开,露出红妆花烛绮丽如画的内室,众妖不敢抬首,只见一通体雪白的灵鹿口衔红绸花球的一端,端庄优雅的踏出门外,长长的红色绸条牵引着一袭华贵鲜妍的嫁衣,朱红盖头覆面的出尘女子来,一身红妆取自天际最绚烂的晚霞,乃神女织就,又截取初晓降世的第一缕日光,化为丝线织出明艳光辉精美绝伦的图案,惶惶不可逼视。 她步态娴雅,朱红的盖头也掩不住从容的气度,手中执着红绸的另一端,任由白鹿将其引出,当她踏出朱门的一刻,风雨霎时一停,似是为出嫁的女子让路,众妖依然垂首侍立,手中红烛将一切映照的影影绰绰,如梦迷离…… 因着两侧男女之众,浩荡立满了整个山林,中间的路则分外的长,似乎没有尽头,阿白走的不慌不忙,每步都似丈量好一般,步步若惊鸿,终于合欢铃的声响近在咫尺,艳红的帐幔缓缓掀开,将人迎了进去。 合欢铃一寂,众妖知妖后入撵,回身返程。 天际又落下的重重的雨,月轮浩大的逼人,整座山都被笼罩其下,渐渐地,鸾轿升入了半空,雨声催的合欢铃泠泠作响,红妆过处,一丛丛端丽无瑕的紫色牡丹粲然开放,映出绝世的风华…… 此前众妖来迎,徒步入山,以示尊崇,如今妖后已然就位,自当凌空而返,虚空之中,烛照千里,一片灿红,夜雨,皓月,牡丹,铃声……相互交织,映出盛世的华彩…… 一路相安无事,缩地千里,不多时便到了妖族地界——北荒圣地。 妖界之内举目皆是铺天盖地的红,牡丹开的如火如荼,银灯慑月,殿内重重楼阁,皆是通明透彻,宛如白昼。 虚空之中设立了庄重盛大的祭坛,妖帝静立于祭台之下,闭目等候。斩荒贵为一界之主,身负妖族大义,同样身为妖后与妖帝共掌乾坤,即分担了一半妖族气运,是以立后是妖族重中之重的大事,须祭文上告天地与祖先,下告三界众生,如此妖后之位方算名正言顺。 近年来妖族复起,众仙见大势已定不可逆转,遂存有几分交好之意,此次妖帝大婚亦纷纷献上贺礼,斩荒虽素来不屑与天族虚与委蛇,身为妖帝心中却明了,妖族若要立足三界事不可过绝,何况本身隐隐是念着九重天上那位的,此次大婚,众仙俱是携礼前来道贺的,大喜之日,若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断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是以观礼台上不仅有许多尚未化形憨态可掬的小妖,天宫来的仙人亦不在少数。 当然,似王母圣母这等地位高贵的神仙,自持身份,并未亲自前来,亦遣身侧的仙侍仙童献上贺礼,以示修好之意。 祭台筑于高空,观礼台落于地上,此时仙妖无暇顾及身份 分卷阅读52 ,皆是翘首以待,一片和谐倒也算应景,终于,远远听到合欢铃穿透而来的清响,半空中波纹一般气场浮动,似是忽然推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绵延千里的红妆火烛瞬间浮现出来,撑伞的男女并列两侧,望祭台而遥止步,转身相对而立,中间让开了一条长长的似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后方的鸾轿停落了下来…… 浑身银白圣洁逼人的灵鹿口衔着绣球的一端引路开道,巍峨精美的鸾轿缓缓走出一身红装霞帔覆面的端秀女子,她手执花球的另一端,款款而行,任由下方的仙妖众人千般打量百般惊叹。 妖帝转身凝视着口衔红绸的银鹿缓缓而来,眸中千回百转皆化为唇角欢喜的笑意,红裳烈烈,气度逼人,伸出一只手慎重的接过行至身前的白鹿递上来的口中绸带,轻轻握紧,目光又低柔了几分。 阿白行至斩荒一丈处,止步,祭台远处侍立的众妖齐齐施礼退下,斩荒捏着绣球上前几步,握住了阿白同样攥着红绸的手,而后温柔的掀开她头上的霞帔,露出了女子素净如雪清艳出尘的容颜,凤冠金步摇,双耳明月珰,眉间一点艳色桃花,风华灼人,一双水眸潋滟生波,朱唇轻勾,笑意夺人。 阿白回握住斩荒的手,两人相视而笑,携手踏上祭台。 虚空中似有看不见的台阶,凌空拾阶而上,并立于祭台静候。 这时,方才退下的引路众妖皆已换了一身装束,鱼贯而入。无论男女皆是一身暗红,衣物上绘上古神秘的妖族图腾,脸上皆覆有金制的面具遮盖,行走间颇有奇特的韵律。 天地间响起梵音杳杳,众妖围着祭坛跳起祭祀的舞蹈,朱袖轻挥,面具映出冷冷的光泽,举手投足皆是神秘的韵调,上古时音乐舞蹈皆是娱神之道,用沟通天地,后巫妖大战,妖族式微又起内乱,礼崩乐坏,妖界数万年不闻祭祀之乐,不起娱神之舞了。 天界众仙心中惊叹不已,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打断了这传自上古的祭祀仪式,祭台的香燃的飞快,青烟袅袅直入碧霄…… 斩荒与阿白对祭坛深深一礼,于鼎中烧了三封文书,一告苍天,二告厚土,三告上古妖族诸神…… 天地不同于天道,天地不抚育万物,天道掌控众生,天地不仁,是无情之物,却亦是众生之信仰。 三张祭文燃尽,祭祀之舞亦止。明月高升,一道清辉洒落在阿白的眉间,只见她气势瞬间飞涨,朱袖飘飞,宛如神仙临世,众人心知,这是天地日月承认了她妖后的地位,众妖齐声施礼:“参见妖后!” 阿白上前,一礼敬天地,一礼谢妖族。 礼毕,斩荒牵过她的手,朗声道,“今日酒菜不拘,文武不禁,诸位尽兴。”语毕,即偕同阿白消失在重重殿宇里。 慑于妖帝威严,待两人的身影没入重楼中,群妖才敢欢呼沸腾,万年一遇的大喜之日,妖族开始了他们的彻夜狂欢。 宴席之上美酒佳肴已是寻常,众妖乘兴之下,刀枪剑戟,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珠歌翠舞,声势浩大,沸反盈天…… —— 而此刻,饰满红妆的荒山却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李兄,你是不是看错了,这山上黑灯瞎火的,荒凉的很,哪有什么红妆送嫁,烛映千里的……” 二人皆是书生打扮,夜凉风起,衣裳单薄,瑟缩着身子,颇是有些落魄。 “绝对没错,明明就是这里。” “可是,世人迎亲皆是黄昏时,哪有人深夜送嫁的?”白衣书生头皮一紧,思及坊间传言,咽了咽口水,“怕……怕不是鬼婚吧……” 说完这句,感觉又冷了几分,不禁后退了两步,“肯定是了,之前那阵雨你看见了没,邪门的紧,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明月出来还有雨的……” “这……”姓李的书生也不禁有些胆寒,腹中轻鸣一声,又坚定道,“一定是你孤陋寡闻,出着太阳还有下雨的呢,如果不是你把马给弄丢了,我们至于跑到这个鬼地方吗?是不是鬼我不知道,再找不到衣食,我们就要冻饿成鬼了!” 饥寒交迫之下,无奈,只能继续上山。 “快看!那边有光!” 远远地,见一处山壁前有火光闪烁,两人瞬间看到了希望,疾步跑上前。 只见山壁间装着一扇朱门,红绸为饰,门上雕刻凤凰的图案,又用红纸裁了双喜字贴在其上,门外石灯上亦是装饰了红绸…… 二人低身一礼,抱拳道,“主人家,给您道喜了!深夜叨扰,实是抱歉,只是我二人山中迷路,如今饥寒难耐,万望您通融一二……” 紧闭的雕花朱门悄然打开,“主人家……”两人抬首道谢,声音却戛然而止。 却见门后空无一人,室内灯火惶惶,雕梁画栋红纱幔帐,铺着红底金丝的纱布桌子上菜肴正冒着热气,堂前燃一对龙凤花烛,所见之处挂满了红绸,确是大喜的景象,然而被该在内的主人却杳无踪迹…… 二人心中大骇,思及各种传闻恨不能拔腿就跑,终究还是礼节以及腹中的饥寒占了上风,拱手一礼,缓步踏入 分卷阅读53 室内。 只见堂前悬着一副画像,画中女子月夜之下执灯而来,一身白衣拢尽三千月华,青丝披了满肩,明眸水一般通透,容颜清丽,气度如仙…… “得罪了!” 两人对着画像躬身一礼,七上八下的心似是被画中女子从容的气度抚平不少。 番外之完婚 殿内灯火通明,布局精巧不失大气,缀满了喜庆的红色,最显眼的是一对长长的龙凤花烛,精美高大,上方明艳的烛火欢喜的跳跃着。 阿白局促的抿了抿菱唇,心中激荡不已,这是她闺梦里出现过多次的场景,真正到来的那一刻,不是尘埃落定的真实,反倒觉得比任何一场梦还要像梦…… 轻轻收紧了被斩荒拉住的手,阿白咬唇轻笑,一滴泪却不期然滚落了下来,洇开了衣物上的朱红,更添几分缱绻。 “大喜的日子,怎么这般情态?弄的好像你是我抢来的一般……” 斩荒手指轻抚上阿白眼角的泪光,似调笑道,声音中却有几分微哑 阿白如坠梦中,也不与他分辩,只是轻笑着用脸颊蹭了蹭雪白的手,乖巧满足的像吃到蜜的孩子。 斩荒手一顿,似被烫到了般,热意自手指一路攀爬到心底,心渐渐失了方寸,呼吸亦不由得乱了几分…… 潋滟的眸对上温柔的眼,情愫像水一般化开,明艳的火光,灼丽的婚服,全都失了颜色,天地间,只有这双眼眸是唯一的真实。 “我很欢喜……”阿白低涩的声音将这句话,说的分外郑重。 “……”我亦然,斩荒微微启唇,却没有发出声音,睫羽一垂,沉默着将痴傻的新嫁娘揽进了怀里。 阿白细细听着耳畔传来的心跳,竟显出几分温顺来,心动隔着一层衣物,一下一下,敲的那么真实…… 这是她红尘里期待已久的场景,亦是此刻触手可及的归宿。 斩荒,你听到了吗?花开的声音…… 一点微薄的希冀,终于开出了满树繁花。 …… 窗外的风拂过,那是心动的声音吗? 阿白,所有的心跳因你而起。 阿白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闭目静静感受这一刻的温存,环抱斩荒的双臂揽紧了几分,片刻,阿白似是想起什么,张开眼,却兀然在这满殿鲜红中,撞见一袭雪白…… 阿白一惊,倏地推开斩荒。 斩荒蹙眉,回身对着罪魁祸首咬牙切齿道:“你来干什么!” 妖帝是个讲究的人,平日里遣词用句极是风雅,格外着重仪态,此刻能说出“你来干什么”这般粗浅直白的话,可见是气的不轻。 却来罪魁祸首,在人家大喜的婚房里,不忌讳着了一身白衣,雪发用发冠束起垂落两侧,清贵端正,风姿超然,不是天帝又是何人? “你二人倒是粘腻……”天帝淡淡陈述道,可见已然窥视多时了。 “斩荒……这……?”阿白盯着白衣之人与斩荒如出一辙的容颜,眉头一蹙即开,豁然开朗道 “见过父亲大人!阿白曾于梦中见过您,想必是您有意为之……”阿白端正的施了一个晚辈礼,仪态落落大方。 斩荒双目一睁,似是被噎住了一般,万没料到阿白居然又想起这茬,暗暗平复下不稳的内息,忿忿道,“这是我的同胞兄长……” 面色不愉,看来颇有怨怼,不知是对阿白的还是对兄长的。 “啊……”阿白觉得有些窒息,并且窒息的几欲晕厥,尴尬的挑了下眉,低声重复道,“原来是兄长……” “见过兄长!” 虽然僵硬,阿白还是强撑着完成了一礼。 “不必如此,今日是你二人大喜之日,我特地过来看看……”天帝涵养过人,依然不紧不满,并回答了斩荒之前的问题。 “天帝最是守规矩,却不知道擅闯别人的婚房,不合礼数吗?” “弟弟成婚,我应当来看看,原来进婚房是不合礼数吗?” 单纯的疑惑,万年间天帝虽然贵为天地之主,地位至高却也使他远离红尘,超然物外,千年来闭关不出,哪里知晓凡尘中还有这么多的规矩,要不也不会一身白衣前来。 天帝蹙眉,似是有所为难,而后一抬手,景象变换,三人竟是直接被瞬移到万里云霄。 “你!” 四周尽是缥缈的云雾,寒风一吹,斩荒气的有些牙痒。 “天帝可真是好的很!” 大半夜的,将一对新人从洞房里弄来天上吹冷风,天帝这作为,在三界也是独一份了。 听出斩荒的讽刺之意,天帝无奈道,“又怎么了?现在可合上你那礼数了?” 阿白暗笑,方才的尴尬之感也去了几分。这兄长真是个秒人,在婚房不合礼数,那便把人弄出婚房,心中不由得有点心疼斩荒。 终究顾及斩荒的颜面,阿白收敛了情态默默立在他身旁,不曾置喙。 分卷阅读54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我不愿和你动手。” “我并未说是找你。” 言下之意看的分明是弟媳。 斩荒暗暗攥紧了手中朱红的袖摆,胸膛起伏,心绪难平。 天帝却真如所说,径直对向阿白,忽然上前两步,伸出手…… 一个精致的镂空紫檀木盒出现在他手中,递给了面前一身嫁衣的女子。 “算是回礼……”天帝解释道,素来平静的声音里竟然隐有一丝波动, 回礼?阿白疑惑,天帝怕她不收也不必找这样的理由吧?她几时送过天帝礼物? 却看斩荒的面色,沉得好像能滴出水来,天帝依然神色淡淡,手中保持着送出礼物的姿势。 阿白心知,若不收,天帝今夜怕不会罢休,若受了,斩荒怕会跟她置气。 阿白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有些两难,无奈只得接下天帝手中之物,见此斩荒的脸色更沉了,狠狠地瞪了天帝一眼,却没有出言阻止。 阿白暗道,不曾想斩荒也有如此时候,心中既是无奈又是纵容。斩荒虽然言语间多是刻薄,与他相知多年,阿白又怎会看不出,他心中是在意这个同胞兄长的,若不然妖帝一向高傲冰冷,又自持风度,真的讨厌他一句话都是不屑讲的,直接出手便是,怎会如此刻薄于人? 这世间,让他痛恨又无可奈何的两个人,怕是都在这里了吧,想起自己当年读书偷懒,或者在长安惹了乱子时,斩荒亦是此般情态,阿白感觉和面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清冷兄长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不少,毕竟他们被同一人以不同样的方式在意着,那人的喜怒哀乐如此触手可及,阿白牵过身侧之人冰凉的手,笑意温暖,明媚生辉。 见阿白收下了礼物,天帝的目光柔了一瞬,似是了却一桩心事,对斩荒冰冷带有敌意的目光全然熟视无睹,只是深深看了一眼皓月流云中,执手而立的一对红衣璧人,露出清浅的笑意,转身消失在云烟浩渺中…… 被忽视个彻底的妖帝,望着九天之上看不到的深处,含怒眯起了一双凤目,心中几番思量确是不为人知。 “原来你还有个兄长,妖帝怕是信不过我,居然藏的这么紧……”让我丢了那么大丑 寒夜里,阿白幽幽一叹,语带埋怨道。 听出阿白话中秋后算账之意,斩荒也没心思和远去的那人置气,心中暗道不妙,良宵本就苦短,又是此生此世仅有一次的大喜事,阿白若真是性子上来了,闹下去怕是不得消停,他俩再如此这般解释一番,今夜怕是过去了,斩荒不由得有些头重,对方才打搅二人的不速之客心中更是记恨了几分。 阿白轻笑,她又不是不通事理之人,只见刚刚新婚的夫婿,面色阴郁,心中不愉,逗他两句罢了。无论如何,她都是信他的。拉过还在思虑如何解释的妖帝,身形一闪,已然回到了婚房。 室内的烛光映着朱色纱幔,摇曳间明明暗暗的红色,锁住了一殿的缱绻旖旎。 甫一入内,斩荒随即放开了阿白的手,抬脚上前两步,双手掐诀,一股看不见却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自他一双修长的手中流泻而出,灯火惊慌的扑朔了两下,映着妖帝幽深的眉眼和凝重的神情,说不出的诡谲。 阿白蹙眉,见斩荒如此吃力,她自是认出来,这施展的是上古流传下来封禁空间的法术,乃是东皇太一所创,传说可以禁锢时空,不过需要极高的天赋和修为,而且法术一旦被破,对施术者所造成的反噬亦是不可估量的。 当然,威力如此大的禁术,破阵亦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当然不会轻易被破掉,但也不会轻易施展就是,据妖族仅存的珍贵典籍记载,上一次应当是浩劫之战。 阿白心有戚戚,思绪繁杂,既觉得如此大动干戈对不起众妖祖,又有一种在劫难逃的宿命感,无可奈何中掩不住一丝暗喜。 斩荒一身大红喜服更衬的面色苍白,额头隐隐沁出汗珠,终于,殿内气场瞬间一改,大功告成。 法术透支的无力感亦掩不住斩荒满脸满意之色,此处时空已被封禁,如此,不会再有人打扰了,并且良夜不仅不会苦短,还可以很漫长…… 阿白心中有一丝不妙的预感,终究还是疼惜斩荒施法脱力,上前用朱红的袖摆轻轻拭去他额头的汗意,却被一把抓住了纤秀的皓腕。 斩荒温柔一笑,将阿白引到塌前坐下,拿过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倒进一对玉瓢状酒器里,二人交臂饮尽。而后取来金绞剪,各剪下二人一绺青丝,阿白小心翼翼又笨拙的将其绾成同心结,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作品,笑意盈盈。 合卺礼成,结发为誓。 阿白心道,这一夜,总算消停了。 明艳的烛光微暗,蓦地炸开了灯花…… 斩荒幽深下来的眸子,似是在说,阿白高兴的太早了…… …… 罗带轻分褪红装,烛影深深映西窗。明月不解春宵寐,诉尽相思一夜长。 番外长安十年之洛阳花会 分卷阅读55 初晓穿透窗纸,婉啭的鸟鸣声扰了谁的清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阿白在长安就已听闻洛阳花会景胜非常,早就有意见识一番,终于,在长安的第七个年头,说动了斩荒。 两人数日前自长安策马而行,掠过浅淡梨花的深处,走过或繁华或简陋的城池,经过春日雨后鸟鸣幽幽的山林…… 披了一路的绮丽风尘和春光妖娆,终于在昨日来到这座古城。洛阳花会将近,全国各地的牡丹,文人墨客,商贩走卒自四面八方而来,满城的驿馆皆已客满,访遍全城,及至星夜,终是在城外的寺庙里落了宿。 阿白打水梳洗了一番,出了独立招待女客的小院,就见僧院内一树梨花下斩荒负手而立,似是等了多时。 四月是桃李竟艳妖娆争春的时节,又有牡丹风华冠世,梨花在这百紫千红中,径自开的清浅素白,平淡从容。春风乍起,落了一身雪白。 在春风落雪中,一身玄衣的绝艳男子侧身回望,笑意慵懒…… 不知为何,看到他,阿白就压不住弯弯的嘴角,眉眼间俱是欢喜,心中似是有一朵桃花沾满露水,在风中轻颤,恼人的紧。 阿白一身素淡,与雪竟色,生的清冷淡泊的容颜此刻却灼灼如春花。 “……走吧……” 阿白低首,故意不去看斩荒,口中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匆匆向前。斩荒轻笑一声,也不在意,与她一前一后踏出院门。 这日的洛阳城繁盛非常,两人入了城如同一滴水落入人海中,不多时便被挤挤挨挨人潮冲散。 阿白惊慌的转身,街上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满目绮罗眼花缭乱,人群却怎么也找不出斩荒的身影,反倒被来往的人流推挤的渐行渐远…… 阿白失落的抿抿唇,心中对牡丹花会的向往落了半分,洛阳城中繁华喧嚷,往来的书生学子,贩夫走卒,闺中少女……在阿白眼中,瞬间觉得似是一幅画般,再美好也终究隔了世。可茫茫人海中找不出一人何其艰难,无奈只得悻悻地走马观花。 毕竟年少,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多时就被洛阳城的新奇物件转移了目光。洛阳的建筑与长安不尽相同,古朴含着一种绮丽的味道,应当是与洛阳城争奇斗艳的百花有关。 一些特产的小食也甚为新奇,是阿白在长安见都没见过的。闻着对面食肆传来勾人的香气,阿白眨了下眼睛,顿觉腹中饥饿的紧…… 嗯,吃了饭,就有力气找到斩荒了。 …… 阿白满足的从食肆中出来,眉间明媚了不少。一路随着人群走走停停,倒也玩的自在,不知转了几条街,忽然瞅见前方挤挤挨挨的围了一圈人,却也不知是何稀奇。 阿白虽然生的容颜清冷出尘,却是再世俗不过的喧闹性情,哪里喧攘繁华,那是一定要去看的。 仗着身手灵活,三两下就挤到了台前。 却见前方陈设着数十张桌案,其上端供着笔墨纸砚,案前各立一人,忽然铜锣声响,一位罗绮玉带的公子优先动笔,旁边儒衫端正的书生不甘示弱,思量须臾,也是挥毫倾墨,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再看其后之人,亦是纷纷执笔不停…… “我怎么瞅不明白,这是什么个名堂?写的是诗词还是文章啊?怎么看着还有几个作画的?” 阿白看的一头雾水,这比试的也太过驳杂了吧,又是诗画又是文章,究竟要如何论定高下,蹙眉问身旁看热闹的男子。 “洛阳花会在即,牡丹才是主题,这些啊就是图个热闹,不讲究那许多,毕竟读书人多些,讲求个以文会友,是以把这些都弄到一起举行了。诗画也好,文章也罢,只要作的好啊,都有奖励……” 旁边男子虽然说的官话,却还是带着些洛阳口音,即是本城之人就无怪对其中内情了解这许多了。 人群中也是议论纷纷,纷纷伸着头看着台上执笔之人,急躁的恨不能以身相代。这个说左边公子运笔行云流水写的肯定不凡,那个言右边书生思量许久才动笔应有奇句,再看前后左右,纷纷点评了一遍,言词凿凿似是已然定论。 其中争议最多的是最后一排左边第二之人,无他,在一众书生公子中,独她一位妙龄少女,还生的玉容姣好,自然鹤立鸡群,引人侧目。 世人追捧能提笔作诗的才女,而大唐也有不少这样的女子,只是她们一般只会私下交流,就像阿白她们的那个诗社一样。世家小姐们虽有才华,大多自持身份,就是作的一手好诗也不会似青楼女子一般抛头露面。 当然,时人豪爽,青楼女子若有才华亦为人倾慕,是以对台上的女子关注虽多,却也半分鄙薄之意,只有满口的赞叹。 阿白顺着人群口中所说之处看过去,蓦然一惊,而后又生出欢喜来。 他乡遇故知…… 台上明珠生晕,绮年玉貌的女子,正是阿白在长安的故交雨暮姑娘,她虽生的婉约柔美,性情却最是落落大方,素来与阿白交好。 阿白张了张口,顾及此 分卷阅读56 刻终是不妥,只得在台下默默关注着。 炉中香灰燃尽,又是一声锣响,比试结束。 诗文书画多是以牡丹为题,倒是应景,其中一篇文更是以华美的词藻洋洋洒洒赞美了洛阳,入了前三,第二也是一篇文作,大开大合雄浑豪迈直抒报国之志,评审之人踌躇片刻,顾及雨暮是场上唯一的妙龄女子,且丹青妙笔,书画双绝,不只牡丹绘的尽得其神,题的诗亦是清新脱俗,字迹更是娟秀雅致,终是选了她为魁首,也是实至名归,不负众望。 人群中阵阵欢呼,雨暮却只是大方的施了一礼,就转身下来台,阿白这边刚要追上,又被激动的众人给挤了出去,再回头,哪还有雨暮的身影? 幽幽的叹了口气,繁华景盛倒是不假,只是却总是与人失散。 转身四顾之下,满街都是人。恍然发觉街上的女子发间居然都簪在一朵牡丹,或雍容端庄,或鲜妍艳丽…… 就是方才雨暮姑娘,着一身淡蓝,鬓上也有一朵红色的牡丹。 阿白垂眸扫了眼雪白的衣袖,又摸了下未着一物的鬓发,忽然觉得自己是否过于素淡了些? …… 却说斩荒这边,与阿白失散之后,四下找寻不见不说,又因容颜清俊不凡,很是惹了一番相思。 大唐风气开明,女子不同于前朝的拘束,是以斩荒一路行来,不知被送了多少香囊玉佩,更有大胆的竟然直接绞了一缕青丝送去,其心昭然若揭…… 经过花街巷陌,街两侧高楼之上,满楼椅栏的女子纷纷将手中绣帕扔去,一时满街帕坠如雨……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王孙策马又如何?满街的公子书生,都不及他纸扇轻摇的风流。 一个人,他立在那里,就聚集了整个世界的目光。 风华绝代当如是。 他浅笑自若,在满城锦帕如雨中,依然走的不紧不满,纸扇轻摇间自有一种天然的从容,王者的从容。 雪白的帕子落在他身上,又滑落在他脚下,从始至终,没有得到他一分的目光,似乎那满楼珠翠生香,满地的绣帕从不曾存在过。 而这一切的从容,在拐角处见到那双鬓缀两朵紫牡丹的白衣女子时,尽皆灰飞烟灭。 兜兜转转,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斩荒!我终于找到你了~” 虽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激动的时候阿白的声音还是带有几分稚嫩的软意。 只见她头上簪了两朵不说,怀中还抱了一把,姹紫嫣红都有,却没有一朵是素淡的。 两人避开人流,立在街巷的角落里。 斩荒挑眉,手中折扇轻轻去拨弄阿白发上的魏紫,阿白不悦的皱了皱鼻子,伸手不让他碰。 “你这又是什么名堂……?”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忍不住用折扇拨了一下她发间牡丹的花瓣。 阿白不满的瞪他一眼, “牡丹啊!明日就是牡丹花会了……我见满城的姑娘都簪了这个……” 阿白用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发间,然后又把怀中的一把往前递了递,“你看,魏紫,状元红,乌金耀辉,葛巾紫,还有……嗯…… ……冠世墨玉!我说的没错吧?!” 斩荒垂眸,品种倒是都说对了,看来阿白为了这洛阳花会没少下功夫。只是她从来喜爱素色,这一把牡丹不是红的就是紫的,要不就是黑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魏紫倒还好说,他记得,在长安的时候,阿白明明最爱的是昆山夜光,可这牡丹中哪有白色? “洛阳花会四方牡丹竟艳不假,可似你般插在头上,到时候是赏你呢还是赏花呢?” “又不是我一个人,洛阳城的姑娘都是这样的啊…… 之前长安也有戴的。而且这些牡丹都是普通的牡丹,和那些精心培育的名卉又不一样……”阿白小声辩解道。 “看来你是不打算摘了?” 洛阳花会二 阿白抱紧了怀里的牡丹,委屈的低首,不经意间却瞥到斩荒肩侧突兀的一抹淡粉…… “这是什么?!” 阿白捏起落在他肩上的香帕,瞪大了眼睛,忿忿不平道,“你又去听曲?怪不得我找不到你!” 斩荒挑眉,也不多做解释,似是有意让她露出更多的情态。 阿白眼睛泛红,委屈道,“我邀你来牡丹花会,你却去听曲……” 咬了咬唇,吞吞吐吐道“我…… …… 你再这样……” 斩荒手指轻轻抚弄着折扇的扇骨,好整以暇的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们没钱了!” 阿白跺跺脚,把手中的丝帕摔在他身上,转身欲走。 斩荒的双手兀的一顿,而后无奈的低叹了一声。 这时阿白却走回来挽住斩荒的手臂,拉着他走了两步,又蹙眉停下,末了从袖上扯下一缕布条将两人的手紧紧绑在了一起。 “……嗯,这样就不用 分卷阅读57 担心走散了。”阿白浅笑道,心中终于放下了几分。 于是,繁华喧闹的洛阳城内,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一对分别着玄裳和白衣的男女,双手紧紧缚在一起,男子左手执折扇,女子右臂抱牡丹…… 往来的行人见之一笑,投以促狭的目光,这公子如此的风华不俗,就是把夫人管的也太严了,不过夫人确实生的美就是。 两人逛了半天,阿白吃累了,就和斩荒在茶楼歇脚,灌了一肚子的牡丹茶,不过,二人手上打了个死结之后,倒是真没有再失散过。 及至金乌西坠,他们方才踏着徐徐的微风,在漫天晚霞下悠然回到了寺庙。 阿白与斩荒分别,正欲回到自己所居的院落,忽听的晚风中一声惆怅的叹息…… 寻声望去,只见青砖院墙下,蓝色僧衣的小沙弥正垂眸轻叹,手中是一朵打了蔫的玉白牡丹,莹莹花瓣已然残缺不全,凋零之势不可逆转,枝叶不知被谁踩了一脚,伤痕累累的蜷缩着…… 这些都并非主要,最致命的还是土壤里被动了手脚,毒坏了牡丹的根茎,绝了它的生机,是以才有此凋零之状。 这株花,阿白认得,正是昆山夜光。 昆山夜光,是白牡丹中最白的一个品种,因着在月下会发出莹莹清辉,故此得名。 相传,它原是洛川神女掌中之灯,夜间出游时,不甚遗落人间,时人亦以“灯笼”谓之。 “小师傅,何故唉声叹气?” 沙弥转身,见是阿白,恭敬的行了个合十礼,“女施主……” “这牡丹是在本寺投宿的一位公子带来参加牡丹花会的,昨日小僧见它,它还是雍容淡雅开的正好,不料今天下午它却忽然失了生机,见枯萎之势,那公子悉心培育了三年,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了洛阳,将它丢弃在寺内,小僧看它实在可怜,又没有能力救它,故此叹息,不曾想扰了女施主,实是抱歉……” 阿白粲然一笑,指着沙弥怀中的孱弱花枝问道,“小师傅也喜欢牡丹,救了它是要参加花会吗?” “阿弥陀佛……” “小僧的确有喜爱之意,佛说众生平等,小僧与它亦是平等的,即平等,它便不属于谁,所以小僧认为,去不去花会,决定在它,而不在小僧。小僧只愿,它活着而已。” “即使再也开不了花……?” “开不开花亦是在它”。 “小师傅的想法倒是有意思,它只是一朵花,如何决定生死去留?” “在它看来,或许小僧和施主亦是一朵花,纵是一个人,又如何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去留?” 阿白撇嘴,觉得这小沙弥痴言痴语倒是率真。 “那好吧,我也告诉你吧,我有个方法能救它,你回去把它换个盆,再对着它念上三天三夜的往生咒,它就能活下来了。不过这次它伤了身子,至于之后,能不能开花我可就说不准喽……” 若是寻常人听到阿白如此胡扯,定会蹙眉,牡丹生机已断,若换个盆能解决的话,那公子又何须弃了培育三年的花卉,且往生咒是超度亡魂之用,不说植物是否有魂魄一说,即已说能救下为何要念经超度。 那沙弥面色不改,虔诚的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小僧记下来。” 阿白亦双手合十,回以一礼。“小师傅不必谢我,倒是这牡丹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小僧救它,亦是小僧的修行……” …… 看着小沙弥抱着牡丹回房念往生咒的身影,阿白指尖一丝莹白的光辉流泻而出,须臾飞到那人身前,轻飘飘落在了他的怀里。 —— 翌日 阿白起了个大早,梳洗罢,头上簪了一顿暗红的乌金耀辉,殊为不易的从满是清冷的衣裙中,选了一身不那么素浅的月白色长裙,袖摆处用银线刺着一朵半开的雍容牡丹,倒也算应景,只不过出门时被斩荒蹙眉打量了许久也就是了。 洛阳花会之上,摩肩擦踵,水泄不通 来自全国各地的牡丹,品种纷繁复杂,颜色丰富多彩,看的人应接不暇。 时人以姚黄魏紫为贵,读书人品味风雅,追求高洁素雅之色,青山贯雪,玉楼点翠,琉璃冠珠等颇受青睐,盛宠最多的还是具有传奇色彩的昆山夜光,闺中女子所宠爱则是各种的红牡丹,霓虹焕彩,状元红,火炼金丹,首案红,王红……各种牡丹交织在一起,云蒸霞蔚,绝色生香。 王孙公子追捧的,是高贵的紫色牡丹,以魏紫为首,还有小魏紫,葛巾紫,烟绒紫,紫魁…… 墨色牡丹较为罕见,花会聚集几乎所有的墨牡丹品种,冠世墨玉,墨楼争辉,青龙卧墨池,乌金耀辉……引得人连连惊叹,目不暇接。 尤其青龙卧墨池,花蕊青绿,犹似一条青龙盘卧花池之上,殊为奇异。 阿白轻抚过发间的乌金耀辉,与花会上的名卉想比,她头上的自然逊色许多。 斩荒出门前好说歹说,终于劝动她,今日只点缀了一朵牡丹 分卷阅读58 ,不若之前显眼。 四周的人都在品赏谁是今日的牡丹之冠,各种大小不一,姿态各异的牡丹选出其中一个,可想而知是何等的绝世之姿。 王孙公子与世家小姐各选出紫红牡丹中最认为品相最佳的一株,都觉得自己这边所选的堪为今日牡丹之冠,书生学子们倒是闲情雅致,竟然当场作起诗来,也不与其相争。 “斩荒斩荒……!”阿白扯扯身旁之人的衣袖,“你说选哪个好呢?” 边说着,还边探头四下张望。 斩荒虚揽着她,不让人群挤到,淡淡看了一眼场上千姝竟艳的场景,“没有你觉得漂亮的吗?” 阿白瞪大眼睛,“我觉得都漂亮啊!” “……” “最漂亮的呢……?” 阿白苦恼用手指卷起一缕青丝,“这个也太为难了……” 阿白又看了一会,春光下,千百株牡丹雍容端丽,玉态珠香,每一朵都尽态极研,风姿绰约…… 她越看眉头越紧,“这么多牡丹都好看啊,各有各的美,干嘛非要争个高下?!” “并非牡丹要争高下,而是其后养育牡丹的人,养出一朵品相姿态上佳的名花要花费多少心血,全国的牡丹名品都在这儿,这背后的人默默培育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日一展身手,自然是要分个高低……” “也对,如果是我默默培育了好多年,我定然也是希望它能得到世人赞美,一举夺魁的,就好像长安有些人家里养了个孩子,精心教导,望他考状元一样……” 斩荒低笑,这形容,倒也算贴切。 忽然阿白的目光凝固了,怎么都移不开,用力扯了扯下斩荒的衣袖,“斩荒斩荒!你快看……!” 斩荒顺着阿白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晨风中一朵洁白无瑕的牡丹迎风招展,其品种正是昆山夜光,斩荒心中稍慰,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阿白。 再细看,这朵牡丹却并无太多出奇之处,当然,能送到洛阳花会来的,品相定然上乘,但这个也只是上乘而已,并非绝佳。 方才他瞥见两株品相姿态俱是奇佳的昆山夜光,一胜于形貌,一长于姿态,二者难分伯仲,可是阿白都没有选,偏偏选了这株并不出奇的…… 不,若是出奇,倒也有一点,这朵牡丹……出奇的大。 …… 斩荒心下明了,自己怕是发现了什么。 —— 最终洛阳人士栽培的一株青龙卧墨池不仅品种珍奇,且寓意吉祥,因着水土适宜,又倾心血浇筑,其品相,风姿,含义,无不妙绝,雍容华贵尽压群芳,独得花会之冠。 使人不禁又感慨一句“天下牡丹出洛阳。” 小剧场 斩荒:你分不出青山贯雪和琉璃冠珠? 阿白:都是淡白色的牡丹,除了名字不同之外,有什么区别? 斩荒:白牡丹的品种你都分不出,为何就笃定最爱昆山夜光?你确定你认得它? 阿白:哼,不要小看我!我当然认得昆山夜光,只要看到最白的那一个,肯定就是它了。 斩荒:…… 斩荒:那一堆昆山夜光中,你又如何去判定它的品相? 阿白:嗯…… ……大的好看! 斩荒:……【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牡丹了】 (注:牡丹的特点就是花大色艳,雍容端庄。) 番外长安十年之情敌 东风吹正好,韶华自如诗。 春日,总是轻易勾起少年的情思。 …… 乍暖还寒,清晨的风中夹着些许料峭的寒意,冷冽中浮动着浅淡暗香。 少年公子一身新做的月白春裳,正是好韶华,青丝只简单的用雪白发带束起,也显出天然的风流来,宛若枝头繁盛的梨花,开尽了人间风流似雪。 出门前,江映寒特意换上新衣新鞋,手中小心的捧着一卷书册,唇角的笑意连满城春风都黯然失色。 江家公子,名映寒,过年时父亲给取了字,字留温。娘亲更爱唤他的小名,暖暖。 取字加冠,即代表长大成人,可以谈婚论嫁。 生辰那天,娘亲悄悄问他,可有中意的女子。 中意的女子? 不知怎么,眼前竟浮现出一抹清丽胜雪的素白身影,心神一恍,白净的脸颊,悄悄红了…… 妖妖…… 他曾听人这样唤她,她分明一点也不妖,反生的风姿秀致,宛若出尘的雪,不染一点世俗。 她亦总是一身雪白,清辉湛湛,似是仙山琼阁中走来的神女。 惊鸿一瞥间,只觉得她遥不可及。 当你与她交流时,才会发现她是多么生动和鲜活,她不是供在庙宇的冷冰冰的神女画像,而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姑娘,那样的灵动通透,她一笑,就惊动满天星辰。 少年公子眉眼含情,思及女子倚在春风中懒懒 分卷阅读59 读诗的模样,不禁握紧了手中的书册。 心中躁闷又火热,觉不出春寒,步伐轻快间又有些急切的味道。 白姑娘…… …… 揣着满怀的情思和忧虑,路途似乎都变得短暂,穿过两侧种着垂柳的街道,河边春水涓涓流动,对岸赫然是一座布局精美的院落…… 拾阶而上,心也跟着台阶浮沉,他提着一口气,站在院外,半是羞赧半是期待的对着院中喊道,“请问,这是白姑娘的家吗?” 远处传来木门开合的声音,他的心更乱了,紧张的抿着唇,眼眸直直的望着院落后的楼阁,耳尖通红一片…… 斩荒从房内走出,看到就是这副少年怀春的情景。 江映寒看着信步而来的暗纹朱衣男子,心中一惊,容颜若山岳,从容如君王,人间竟真有如此气度,怕是圣贤天子也望尘莫及。 他只是淡淡一瞥,便如渊如峙,荡生层云,立在那里就是世间最巍峨的高山…… 这个人,生来就让人自惭形秽。 少年公子风姿明秀,立在春风之中,宛若芝兰玉树,端是不俗。 斩荒蹙眉,看他虽为自己的气度所慑,有些却怯,却还是拿出最好的仪态恭敬的施礼,“阁下想来是白姑娘的兄长吧,在下江留温……” “你既然认识阿白,竟不知道我是他的未婚夫吗?” 斩荒反问道,声音中微有冷意。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他素来不屑撒谎的,可是心中不断翻腾,每一念都让人心慌。他知道,面前之人是来抢他的阿白的,在寂然黑暗中陪伴了他百年,他又在悉心养了数年的姑娘,会执着的叫他“灵珠”的女子,为他舍命的女子,夜间为他添灯的女子,雨中陪他饮茶的女子,在冬日漫天飞雪中转身回眸,对他粲然一笑的…… 纵然她总是偷懒懈怠,又贪吃贪玩,还争强好胜,附庸风雅…… 可这就是他的阿白啊! 未婚妻子? 原来我对她是这种心思吗…… 原来…… 白姑娘她…… 已经有了未婚夫。 也对,她那样好。 江映寒满是失落,仿佛被人从春风中扔到冰雪里,所有的绮思都被冻僵住,一时六神无主,只是讷讷道,“抱歉,在下不知……” “冒犯了公子和白姑娘……” 他行了一个大礼,满是诚恳和歉意。 斩荒蹙眉避开他这一礼,神色依旧冷然,“大可不必如此,我的阿白自然是最好的……” 难免招人觊觎。 “是,在下绝不会再打扰她……” 少年公子有些苦涩的笑道,而后轻蹙了下眉,双手捧过手中的书册 “这诗集,是白姑娘最喜欢的,就当是相识一场,提前送你们二人的新婚贺礼吧……” 这卷书册他亲手抄录的,本就是要赠于她的,她那么喜欢李翰林的诗,见到会很惊喜吧,即使他看不到了,但是那是他真心喜爱过的女子,能给她微薄的欢喜,他已然满足了。 春风拂来,梨花吹落一地狼狈…… …… 踏花节,古称上巳。 正值仲春时节,士女结伴出游。 长安郊外,十里垂柳依依,两岸桃花蘸水而开,秾艳俏丽,枝枝堪攀折。 自先秦起,上巳就有未婚男女游春踏青,互表心意的习俗。 阿白之前应了一众姑娘的邀约,是以早早就出了门,自是不知家中所发生之事。 一众女子身着朱红碧翠各色罗裙,头饰花钿,腰系琼琚,且每人手上皆提着精致的小竹篮,依次穿过次第桃花,踏进春深处。美人如月,浅浅一笑间,珠玉生香。 素来浅淡的阿白,这日也裹了一身描金锦绣的水红衫裙,映着朱唇墨发,明眸皓齿竟显出别样的清艳绮丽来。 柳色深青下,一贯善舞的落樱姑娘,轻舒水袖,粉裳飘飘,姿态宛若风中坠落的桃花,灵秀又如花间轻盈的蝴蝶,拨动一城的春色…… 擅画的雨暮姑娘被众星捧月,争相围看,手中画笔不停,绘的正是舞姿翩然的粉衣佳人。 众人言笑晏晏间,却有二人悄悄走开。 “雨柔……?” 春水流涓,湖畔的桃花树下,阿白不解的望向将她悄悄拉至此处柔婉少女。 少女一身宝蓝,倚枝而立。 分明与姐姐雨暮相同的容颜,气度不若雨暮的明珠生晕落落大方,自生出一番婉约沉静,如同水中初绽的莲荷,开尽了一池的清香娉婷…… 雨柔含羞低首,面若粉荷,玉手不安的绞着罗帕,神色赧然问道 “妖妖…… 上次在茶楼中与你争执的公子是何人……?” 到底是婉约秀美的闺中小姐,不同于大唐多数女子的开明大气,雨柔宛若前朝书画中走出的仕女,含着一种知书达理柔情绰态的静美。 阿白 分卷阅读60 怎会看不出雨柔的心思,她眉头一紧,心中忽然堵的厉害,垂眸不去看女子清婉的容颜,口中涩然,喃喃道,“……他叫……斩荒……” 说完这句,心脏紧缩一下,胸闷的难以自持。 “斩荒……” 少女低低重复了一句,一丝情愫含在里面。 “……那……我能认识他吗……?” 雨柔有点激动的问道,语罢似是忽然认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上薄红,羞怯地低下了头。 我能认识他吗? 说的再委婉也是“我对他有意”,斩荒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毕竟他常对自己说女子应当温柔委婉些才好,雨柔姑娘举止一贯端庄,品貌脱俗,又精于音律,琴艺不知比她好了多少,这才是斩荒所向往的女子吧…… 你看,她赧然的样子将绝艳的桃花都比了去。 看着少女眼中全然的信赖和期待,阿白的心一阵阵难受,她张了张口 “……” 发不出一丝声音。 阿白低首,闭上了双眼。 …… “你这小妖,灵珠不大,心倒是不小,才区区百年修为,就想位列仙班?夏虫语冰,荒诞至极!” …… “我叫……斩荒……” …… “阿白……” …… 斩荒…… 金乌流火,白莲从容开放,满城清香中他们泛舟掠过桥下;夜凉如水,月下他引导她吸收月华修炼;一城灯火通明,他引着她走过小桥流水,览尽人间繁华;雪落屋檐,她在园中弄雪,屋内男子温上了酒等她;秋山寂寂,他们…… “阿白……” 每日清晨,他唤她。 “阿白……” 每个寒夜,他唤她。 …… “阿白……” ……斩荒 胸中的灵珠在隐隐作痛,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 “灵珠……白灵珠……”阿白的灵珠。 阿白的灵珠? 白妖妖抚着心口,眉头紧蹙。 即是妖,怎么能没有灵珠呢? …… “妖妖,你怎么了?” 看着清丽若仙的女子眉头紧蹙,面露痛苦之色,雨柔心中一颤,慌忙上前扶住她 “你不舒服吗?” 她温柔关切的问道。 清柔的若春风化雨,丝丝沁人心脾…… “雨柔,我……”看着少女满是担忧焦急的神色,阿白有些说不出口中的话。 少女并非从容绽放的白莲,而是娇弱的菡萏,在水中含苞欲放,静待着花期。 她经不起,任何的催折。 “妖妖,你哪里难受?!”雨柔见她眉头愈皱愈紧,似是十分不适,眼角开始泛红。 “我去叫姐姐她们!”少女着急的就要转身而去。 “雨柔……”一双手拉住了提步欲走的女子,阿白似哭似笑,纠结不已。 “……我……” 阿白还未开口,眼泪就已落下。 她不想,伤害这个婉约如荷的美丽女子。 …… 可是…… 她又不甘愿成全她。 …… 毕竟,那是斩荒啊……! 曾经一遍遍教她读书识字的斩荒,听着她有气无力的练琴静静饮茶的斩荒,陪她一起等待牡丹花开的斩荒,带她去滕王阁看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斩荒…… 那年雪夜,岁末天寒。满城的灯火都歇了,室内一灯如豆,她在摇曳的烛火下,一遍遍写下: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 阿白眸中几番明灭,最终坚定。 “雨柔,我不愿答应你。我…… 亦爱重他……” 阿白低低的说道,眸中是深深的歉意。 雨柔微微瞪大了眼,看她这般始发觉阿白并非身体不适,而是在纠结不愿伤害自己。 她承认,听到这句话,她的心有一瞬间的低落。 可是…… 雨柔用锦帕轻轻拭去阿白额间的冷汗,又掰开她紧握的拳头,她听见自己说道, “傻妖妖……”一语落下,泪拆两行。 “我原先不知的…… 之前看你们争执,还以为你们是……” “我承认自己的确对他动了些不该有的绮念……” “可是,我更在意你啊!” “妖妖,你救过我的命,也不嫌弃我性格羞怯,不善言辞,你还曾经从池边摘荷花送给我,我都记得的。你才是我不愿意失去的人啊……” 美人垂泪,宛若雨打残荷,看着就让人怜惜不已。 “雨柔,你不怪我……?”阿白疑惑道。 “你不是,也没怪我吗?” 雨柔含泪,绽出一抹笑意,仿佛白 分卷阅读61 荷初开。 她轻轻握住阿白冰冷柔软的手,柳眉紧蹙,低落道 “妖妖,是我……让你为难了。” …… 清风徐来,垂柳伴着桃花,一池春水微漾。 —— 雨柔烟视媚行,静静望着一众春嬉欢闹的女子,阿白被雨暮缠住,说是难得见她穿艳色,要给她作画。 她低笑,有着和喧闹气氛格格不入的沉静与矜持。寂然转身,掠过重重垂落的柳色帘幕,却蓦然望见对岸一位月白春裳的少年公子,他低落的缓缓走来,在满城春风里,很是失魂落魄。 似是察觉她的目光,那公子转过头,对她致以淡漠一笑,恍若清风。 她亦笑,似有暗香浮动,婉约如莲。 …… 他与她,终于四目相对。 不是“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的坚贞与笃定 而是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千回百转,最终尘埃落定。 番外之阮玉 又是一年春风秀润,长安城外湖面初开,桃花悄然栖上枝头…… 这日阮郎的身子格外的轻快,纠缠了几十年的伤病恶疾仿佛一夕消弭无踪。 趁着晴日正好,他佝偻着从箱底找出多年前,已经旧的发黄的浅蓝对襟长袍,费力的将一头雪丝梳了再梳,花白的胡须也打理的条条顺顺…… 春光透过斑驳剥落的窗棂,照在铜镜上,影影绰绰的映出一张苍老的容颜。 陈旧的长袍,花白的须发,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贯穿了整个面庞,右侧本应是眼睛的位置覆着一个蓝色眼罩,不难想象其下是怎样惨烈的情景。 这是一张极致丑陋的脸,因着苍老倒显得不再那么面目可憎。垂死的暮气笼罩着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昔年的清润如画早已在岁月里斑驳成泥。 铜镜里的人,和他衣裳一样陈旧腐朽。 阮郎平静的看着镜中之人,那人也看着他。一面铜镜,隔去了五十载光阴。 他轻轻一笑,这笑容本该温文尔雅,却因着他面貌丑陋兀显出几分狰狞之色, 杖国之年的昔日侍郎阮老先生,拄着梨木的拐杖一瘸一拐艰难移出了房门。 “爷爷!” 院中的璇若见此急忙惊慌的上前扶住。 璇若已经十三岁了,如今是和弟弟来到爷爷身边的第三年,她有了自己的名字,有了很多兄弟姐妹,过着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温饱日子,这一切都是爷爷给她的。 爷爷很好,他懂得好多道理,虽然少了一条腿,长得也可怕,可她不怕爷爷。 这三年她每日都会去那个赌坊的门外,夜夜入睡前祈求上苍,可再也没见过治好了她的腿的那位仙女姐姐,她知道自己太贪心了,可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仙女姐姐把爷爷也治好该多好,就算要用她的腿去换,璇若也是愿意的。 想到此,璇若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若儿,你不必扶我。今日是踏花节,去和落儿她们一起玩去吧,爷爷自己走走……” 他对少女微笑道,狰狞中透出和蔼的味道。连声音都已苍老喑哑,可见时光荏苒。 阮郎拂开璇若搀扶的手,径直走的缓慢艰难,陈旧的身影,却透出决然的坚定。 今天早上他梦见玉娘了,梦里她温婉秀润的身姿取代了几十年不变的血和火,五十多年,早已忆不出她的样貌,只依稀记住了温良如玉这个词。 醒来他的近来病重的身体竟然大好,阮郎心知,怕是大限已至回光返照的情景。 正当他躺在病榻上等死之时,一只雪白的蝴蝶冒冒失失的闯进屋里,蝶翼振动间带来百花的清香,恍然间,他又想起多年前,梨花清浅的时节,玉娘在遍地雪白中对他说,她在长安有一个好姐妹最喜欢听曲,可她从来没听过什么是曲,问他能不能带她去看看。 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呢?记不得了,大致是他自持君子立身端正,不愿去那烟花之地招惹风尘,后来玉娘闷闷不乐了好久,他就对她说,从今日起,她如果每天读一本圣贤书,三个月后还坚持如此的话,就带她去,玉娘不满的应下了。 再后来…… 原来,他除了欠了她一段情之外,还欠了一场曲…… —— 画楼中,阮郎一身蓝衣端坐,岁月斑驳难掩他仪态平容,衰老的皮囊下是浩然风骨…… 厢房外面,尾随了一路的璇若暗暗叮嘱怀抱瑶琴的姑娘,言爷爷应当思及早逝的发妻,追念往昔,待会上去最好是唱一些歌咏坚贞不渝的词曲。 轻纱覆面的姑娘答知晓了,她轻笑,乐坊之中,最擅长的不就是情情爱爱的么。 头簪金步摇的盛年女子,风韵犹存,含笑对阮郎说道,“阮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菱纱姑娘音色最是妙润,且工于琴萧,在长安可是数一数二的。” 分卷阅读62 话音方落,半遮玉面的娟秀女子抱琴而来,一双妙目顾盼生辉。 虽然已有准备,见到房中的人狰狞之容的那一刻,菱纱还是不禁面色一变,出自乐坊多年的修养还是让她飞快掩下了神色。 低身一礼后,她将瑶琴置于于香案,轻轻弹唱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 琴声清悦入耳,歌声婉转多情…… 烟雾袅袅里,阮郎看到的不是妻子温婉的身影,而是多年前的血火长安……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 五十年来经离乱,当年战火起,他变卖家财以资军用,孤身一人离开长安,毅然前往洛城投了军,在将军麾下谋得军师之职…… “兄弟姊妹皆列士,可怜光彩生门户……” …… 大唐承平已久,多年不闻马蹄之声,将士戈矛已钝,如何抵挡十万虎狼。再妙的计策,也弥补不了实力的天堑,他每日从名册上划去那么多姓名时,颤抖的握不住笔……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 阵亡,阵亡 阵亡…… 征兵! 无数的新兵被强征到战场,有老有少。他们从农田上还带着镰刀被掳来,没有时间适应,有的甚至没有配发到武器,用手里的农具去厮杀,去送命! 征兵,征兵,征兵…… ……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 城门外的血未见干过,来年的花草定然茂盛。 市井中的纨绔公子,学院里的书生也被强征来,腿软的拿不动刀,顷刻就被乱刀砍成几半,马蹄下践踏成血泥。 每日是萧萧战鼓,战马嘶鸣声中夹着刀刃入肉的闷响。 每日醒来都是厮杀,血肉横飞中传来不断的哀嚎。 每晚睡前都是提心吊胆的绝望,伴着账下负伤的将士痛苦的呻吟…… 更绝望的还在后面…… 粮草断了…… “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 叛军围城…… 满城的军士和百姓被困守城内,粮草吃完了,就吃马匹,而后是城中所有的家禽家畜,这些都吃完了,就吃草木,草根被挖绝,树木被锯断成一段段的,捣碎了煮进汤里,等到草木也挖尽了,就吃……人。 饿死的,战死的,病死的…… 每一个都是粮食。 易子而食,折骸而炊,不再仅仅是史书上一个冷冰冰的词语。 每天,满城都在期待着有人饿死,这样就有一顿饱餐。 洛阳城的每一天都是人间炼狱。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 洛阳城破,满城的血与火,遍地的尸骸。 千年繁华付之一炬。 城中的虚弱饥饿的妇孺举起棍棒做最后的厮杀,饥饿无力间,他狠狠咬下自己一块肉,仿佛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他拿起刀和满城军民一起,从天亮砍到天黑…… 不知饮了多少血,手中的刀被磨钝,握笔的手拿起刀却也那样无情。 手麻的提不起刀来,也不握不住了,全身的知觉都失去了,没有痛,没有疲倦,没有饥饿,只凭着一股气力僵硬的重复着,重复砍,身旁的人一个个倒下,碎肉溅了他满身满脸,热血迸入他的眼睛,世界全是血红一片…… 杀……杀……杀 忽然间,他脸上一凉,失去意识前,看到了一把沾满碎肉的黑红的刀…… 战乱中,他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眼睛,得到了纠缠了几十年的伤病。 ……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 叛军势如破竹,一路连下数城,不久,长安沦陷。 天子携贵妃弃逃,留下手无寸铁的子民,叛军入城掠杀百姓,如同虎如羊群。 他的父母兄妹,皆在这一场浩劫中,被戮杀。成堆的尸骨叠放起来,王孙公子绝代佳人也好,平民百姓市井无赖也罢,皆在血火中化为飞灰。 他养伤数日,誓以残躯报国,重返军中。 ……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 七年,他跟随元帅东征西讨,收复太原,收复金陵,收复……长安。 七年间,他多次见到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而后咬咬牙再战,更多的是白发人在战场上送了命。员外的公子刚成亲还未来的及掀盖头就被抓来,就连十岁出头的孩子都要拿着比自己还高的兵器懵懂的被送上了战场…… 将军以身报国,将士用命,所有幕僚昼夜不眠的筹谋,皆敌不过天子寥寥 分卷阅读63 数语。 战机延误,军情紧急,战况一再胶着…… …… 赤地千里,人烟断绝。 短短八字背后是血淋淋的人命,辜辜的白骨。 七年,每一夜都是血肉浇筑的,每一天都在耗尽大唐的生气。 终于 ……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收复 …… 洛阳。 …… 战乱告休…… …… 奏曲的女子双眸含泪,唱到最终已被这矢志不渝的爱情感动的泣不成声。 …… 一滴清泪,从蓝衣老人仅存的左眼中滑落,这时他不再端坐,佝偻里身子,确实像个老人了。 阮郎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拿起拐杖,步履蹒跚的走了。 他曾以为这一生会在思念里度过,可血火中思念都如此奢侈。 时间从来无私,还来不及思念,这一生就逝去了。 想要捡拾怀念,捡来的,却是一地斑驳破碎,来不及思念的岁月。 ……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不知何时,寒风乍起,天现异象,空中居然飘落雪花。 纷纷扬扬,掩去了那苍老缓慢的身影。 …… 我曾有一个妻子,她叫玉娘。 我不曾后悔过。 大唐,我…… 走了。 …… 他终于倒下了,带着他一身不合时宜的旧时气息,抛下了满是病痛的躯壳。 洁白的雪花愈下愈大,顷刻间没了他丢弃下的僵硬身体,埋了他来到这世间的所有痕迹…… 枝头的桃花,被冻的蔫成一团。 …… 从这日起,长安又多了一个传说。 菱纱姑娘歌声动九天,一曲长恨歌,唱落桃花雪。 昔日侍郎都入幕听曲,一曲罢,感动的涕泪横流,不能言语。 菱纱一时名动京城,多少公子一掷千金求她一曲。 …… 同日,玉娘修炼有成,引动天地异象,得道飞升。 …… 番外之最终章(1) “东南形胜, 三吴都会, 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参差十万人家……” …… 临安城内,来往熙熙。 长街两侧高楼之上,黛眉如画的佳人椅栏而立,朱阁之中隐隐有婉转的歌声伴着渺渺琴音传来,所歌的,正是这曲时人新贵——《望海潮》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世事更迭,却逃不过“轮回”二字。 昔日长安,今日临安。明月未变,繁华如昨,连椅栏的女子都与那时如出一辙。 时人不见李太白,不闻《长恨歌》,这个名为“宋”的王朝,自亦有他的风华绝代。 “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从这流传在秦楼楚馆街头巷末的一段话中,可将那名为“柳七”之人倾世风采窥得一二。 “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颠倒众生,当如此是。 …… 可不就是倾世风华吗?若不然如何能将他妖族的妖后都招惹了来? 墨绿长袍的清俊男子薄唇含笑,折扇轻摇,风韵如山,巍峨中见出秀逸。 他从容穿行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细细打量每一处的画角朱檐,目光掠过高楼,楼上的女子纷纷低头,羞红了玉面…… 斩荒笑意更甚,这一眼,似望回前朝绚灿的春光里。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世事皆有轮回,不过相对仙妖而言,人族的轮回更容易为人察觉。 斩荒轻轻抚着折扇的扇骨将其一一合上,驻足朱楼之下,淡淡睇了一眼精致宫灯下垂落的长长流苏,缓步踏了进去。 …… 北荒 “月晴姑娘,妖后她去了何处?” 一袭绯红长裙的女子蹙眉看着精美冰冷的宫殿,转头问向一侧低眉垂首的淡黄娥裙的姑娘…… “这……”月晴为难的皱紧了眉尖,“妖后她法力高深,行踪不定,我虽是妖殿女官,不过是代妖后她处理一些三界的应酬罢了,至于妖后去了何处,月晴不敢过问,也实在不知啊……” “即是如此,妖后不在,那这个姑娘可有章程?” 绯衣姑娘手中兀然幻化出一张萦绕着淡黄色灵力的请柬,上绘的是寻 分卷阅读64 常人看不懂的神秘符文。 “蟠桃宴会……?”月晴一眼即认出这请帖的来历 “妖后素来深居简出,不喜应酬,此物直接交予我便可。” 她微微敛首,双手从容接过 “原来今年竟是送到了你手中……” 月晴似有深意,女子面色微赧。 如今四海承平,三界安定,妖帝与九重天那位的关系已是三界公开的秘密。且妖族近年来势头大好,众仙惯会审时度势,早已频示交好之意。 百年前,玉娘飞升。阿白曾几次暗入天宫探视,天族亦不全是无能之辈,自是有所觉察。只是天帝对此态度不明,又正值仙妖两族修好之际,阿白不承认,天帝又似默许,众仙自是不敢拆穿,拂了妖后的颜面。 玦玉仙子身侧那位胆大妄为,法力超凡,曾一剑挑了飞升剑仙的侍女,就是妖族那位素来深居简出,婉拒了王母宴邀多年的北荒妖后。早已是三界公开的秘密。 至于妖帝因此也曾暗入九重天,与天帝切磋数次,且每次都顺便带回了正于天帝宫中饮茶的妖后之事,却是鲜有人知。 西湖之上 画桥烟柳,碧波万顷倒映出影影绰绰的青山妩媚。 一抹素淡如雪的身影衬映着满城青翠,山明水秀中更显意境高远。 阿白撑着一叶孤舟,荡漾在万顷碧波里。只见她黛眉如画,眸若秋水,发髻半挽着,散落一肩的青丝如瀑,瞧来竟比这湖光山色还要秀致三分。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女子木桨轻摇,孤舟荡开道道波纹,口中低诵着临安此时最为风行的曲词。 “西湖胜景果然名不虚传……”她粲然一笑,已为人妇的端庄女子竟生出几分少女的狡黠,“如此绝色山水,看来我也要归去凤池夸了……” 阿白慵懒地拨动着船桨,动作间雪袖中的流云佩竟不甚掉落湖中。 “咚!” 清脆的水声引起阿白的注意,摸到袖中果然少了一物,急忙俯下身将手探入水中,正欲施法,水面却平白生出涟漪,一抬头惊见天空乌云骤然堆叠,下起了雨来,雨势来的蹊跷,既大且疾,猝不及防淋得阿白满身狼狈…… 心中正疑自己在九重天知否得罪过司雨仙君,才使他在自己游湖之时如此费心关怀,耳边却忽听到一个女子平静而绝望的声音说道…… “今生的约定,来生 莫要辜负。” …… 阿白心中一紧,一种莫名的窒息笼罩了她,她缓缓地低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湖面…… 蓦然! 阿白双目大睁,惊惶之下身子不稳,一头跌下了湖去…… 琴声泠泠,烟雾袅袅。 斩荒眼眸半阖,慵懒的倚在塌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杯盏,和着楼外的雨听着凄冷的曲调,无端有一种落寞弥漫开来。 抚琴的青衫女子也是个妙人,她弹唱的即不是当下最受人追捧的《望海潮》,亦非《凤栖梧》,偏生乘着这一城清冷的雨,弹一曲更凄冷的《虞美人.听雨》,也是别出心裁。 “少年听雨歌楼上。 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 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 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 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雨意寒凉,词意竟比雨寒上三分,就着清冷的嗓音和琴音,孤冷且隔绝尘世。 一曲终了,琴音渐渐消弭,斩荒依旧慵懒的眼帘半阖,淡淡道,“姑娘此曲,似有旁人不同,倒是别具一格……” 青衫女子起身盈盈一礼,谢过他的夸赞,“满城慕柳,小女子自不能例外,只是我的《望海潮》和《凤栖梧》弹的都未得其意,不敢污了公子的耳朵,若公子喜欢,小女子近来苦练了一曲《雨霖铃》,不说小有所成,也算可堪一听……” 见对面之人不答,心知是默许之意,女子敛衽坐下,纤指拨弄,琴音辗转,确是一曲《雨霖铃》。 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大,喧嚣的声音将室内缠绵哀怨的琴音都盖去了几分,斩荒双目闭合剑眉却是微蹙,听着雨声一下下敲打在屋檐…… 水下。 阿白手中攥着在湖底寻回的流云佩,细细打量着面前双目紧闭的水中女子。 她与阿白仿佛年纪,也着了一身白裙,很是素淡,鬓发微挽,不饰雕琢,耳上坠了一对白玉珰,愈是温柔婉约。 女子双手交握身前,呈祈祷之状,平静中的面容中隐含悲恸之意,细看之下,兀然发现,她的容颜竟似与阿白如出一辙般相似! 恍然间,阿白似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思及斩荒与天帝,阿白不禁暗道,莫非自己也有一同胞妹妹失落在外不成,摇摇头又将这个荒诞的想法抛在脑后,阿白不由得轻抬起手,想要触碰这个梦一般的女子。 分卷阅读65 将要触摸到她的脸颊时,一股水流轻轻推开了阿白的手,湖底沉睡多时的女子缓缓张开了眼眸…… …… 室内又是一曲奏毕,窗外之雨还不见停歇,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斩荒慢慢坐起身来,持着一把折扇在手中把玩,低声问道,“姑娘可会弹《关山月》?”神色暧昧不明。 青衫女子福身一礼,浅笑道,“可是前朝太白仙人的旧曲?” “公子今日来的倒是巧了,小女子原也是不会的,前几日也有一位…… 来我这楼中问及此曲,小女子自认谙熟词律,不想终是才疏学浅,竟愧颜以对,是以几日来翻遍乐理典籍,特意去学了来……” 太白之诗虽繁,入曲传唱者以《清平调》,《长相思》,《秋风词》等流传最广,《关山月》在前朝太白声名最盛之时自不必说,到了今时,词人代出,各展风采,前朝故曲早已没落,女子所言,自是谦辞。 “那位可是一位女子……?” 青衫女子一惊,瞧了眼斩荒的神色,“公子聪慧,正是。那位…… 也是一个妙人,她听闻柳郎中一曲《望海潮》,慕名来到这临安城中,欲一观西湖绝丽之景……” “西湖……” 斩荒低声重复道,眸色深沉。 沉吟了片刻,他挥手示意道,“你且退下吧……” “是……” …… “魔魇!” 水中的白衣女子睁开了眼睛,先是疑惑的看了阿白一眼,似是想起什么,神色蓦然一厉,皓腕翻转,一把长剑瞬间向阿白挥来! 这本该极快的一剑,在阿白眼中却无限地放慢下来,几乎每一个剑影都被捕捉,阿白随意的一抬手,拂落了汹涌而来的剑势。 “这次的心劫,竟如此之弱吗?”阿白侧头疑惑看了下面前堪称柔弱的女子,口中喃喃道,隐有不满之意。 “这魔魇怎会强大到如此地步,竟可以幻化出实体了么?可怜相公用仙骨净化魔魇,却不料……” 白衣女子心中大恸,见一剑不成,对阿白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评估。 她咬唇握紧了手中的剑,绝望的眸中迸出明艳如火的恨意来…… “今日就是同归于尽!我也要…… 把你给消灭掉!” 轻抚过挽留的剑身,鲜红的血自掌中溢出,融进了长剑中。剑身轻鸣,感应到主人决绝的心意,霎时迸发出惊人的气势。 一剑挥来,阿白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这时,女子暗暗蓄力的左手却是一掌拍出! “万象令!”阿白惊呼 番外终。 阿白一手抽剑挡下白衣女子的攻势,另一手攥住了她雪白的秀腕,微微收紧力道,面沉如水,蹙眉问道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有万象令?” 万象令三界仅有一个,为妖帝所有,挟制众妖,象征的是妖族至尊之位。 这女子为何会有万象令,她法力远不及斩荒…… 望着女子清丽如雪的熟悉容颜,阿白心中一悸。 阿白与斩荒是天地承认的眷侣,身怀妖族气运,是以心意相通可互相感应,可阿白方才惊见万象令,慌乱之下,感应斩荒的情况,却是毫无线索。 “没有魔气,你不是魔魇,你是谁?!” 白衣女子神色冷冷,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惊慌,只有冰冷的漠然。 “我是谁?!你偷了万象令又幻化成我的模样,不知道我是谁?!” 阿白分毫不让的回视,虽然理智上知晓三界之中已无人可伤到他,可一想到那个可能心中就抑制不住涌出黑沉沉的惊慌和愤怒。 “偷万象令?幻化成你的模样?!” 白衣女子观阿白神情不似说谎,心中惊疑,面色隐有松动…… 阿白见此,也松开了手中的桎梏。 “虽然不知你是谁,为何在这西湖之下……”白衣女子侧头打量了阿白一番,冷冷道,“我是现任妖帝——白夭夭。” 阿白胸口一窒,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唇角勾来一丝略显僵硬的笑意,淡淡道 “那是巧了,我是妖族如今的妖后,也叫白妖妖。” “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如此侮辱我的名节?!”听闻“妖后”二字,白衣女子神色一冷,手中又是一剑挥出! 阿白心中亦有愠怒,侧身微避,劈手便夺下了女子的长剑,挽留剑气冰寒,竟不慎之下竟将阿白的手臂割伤了一道,白衣女子见剑脱手,面色一急,伸手欲夺回剑…… 两人相同容颜的女子,双手同时握在了挽留之上,当肌肤相触的一刹那,阿白目光一滞,竟跌进对方的意识里。 …… 阿白似乎走入了一场极其光怪陆离的幻梦,一重重画面仿佛透过冰镜堆叠而来,清晰深刻地,照见了女子的一生…… …… 百年骊山学艺,懈怠了修行…… 雪中琴音杳杳, 分卷阅读66 一眼轮回误…… 四年朝夕相对,朝夕都成劫…… 湖上转身一顾,从此生死别…… …… 千年的寂寞,百年的煎熬,终换来命盘上,又一场轮回的劫…… …… 桃花林再遇是劫; 药师宫救人是劫; 相爱是劫; 成婚亦是劫; 执着 终为劫上之劫。 …… 生劫,苦劫,情劫,杀劫,命格之劫,众生之劫…… …… 诸劫历尽,却是一场西湖雨,葬了两世情…… 相公…… 阿白眉头紧蹙,心中不属于她情绪在不停地翻腾着,湖水明暗不定,一如阿白起伏的心境…… 我究竟是谁? 白…… 夭夭? 那她是谁? 白夭夭。 怎么会有两个白夭夭? …… 她……是魔魇……?! 骤雨掠过湖面,惊起涟漪阵阵,风吹西湖雨,将湖上的冰寒吹送入城,潜入朱红的阙楼里。 天色阴沉,室内更是昏暗,青案上茶水已凉,竟是未动分毫。 琴几侧公子抚扇而立,身上是一袭朱色玄纹的广袖华服,风拂动他两侧的鬓发,却拂不开眉头紧锁,他凤目幽暗,似有深沉的情绪在眸中翻涌,将其一贯波澜不惊的面色破坏…… 雨声声渐慢,似有风平浪静之势。 斩荒的眸,却暗得更沉了。 …… 略带湿意的风灌进他的衣袖,惊扰了沉思。 他一挥袖,一张暗红色的五弦古琴出现在案几上,修长的手指轻拨,流水般的音色倾泻出来…… 月华如水,丝丝扣人肠。 正是一曲《关山月》…… …… ……她是魔魇!杀了她! 阿白双目紧闭,微蹙的眉间却有丝丝的杀意泄出,满头青丝飞舞而起,宛若妖魔。 玉白的掌心微动,一泓秋水般的长剑隐隐浮现…… 当冰凉彻骨的剑柄触在她掌心时,天外飘渺的琴音亦送到了她耳边……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阿白眉间一舒,不由得脱口而出轻念道。 云月苍茫,山川巍峨。 冷月溶水般的琴音,瞬间将她带到多年前的长安—— “斩荒,我这曲关山月弹的如何……?”一袭粉衣的明艳少女,一曲奏毕,右手在琴案上托着腮,期盼的望向亭中与她遥遥相对,闲坐饮茶的男子。 “白姑娘琴技“惊人”,一曲《关山月》直教关山摧崩,明月坠亡,这等绝世曲功,纵是李翰林本人听到也应愧颜……” 男子墨发半束,一身深蓝广袖长袍,闲散地坐在春风里,轻轻饮了一口茶,分毫不见被惊扰了半月的烦躁之意,神情淡淡的说道。 “其实……也没有你夸的那么好了。”少女娇羞的低下头,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意。 “若是…… 你喜欢的话,我每日都给弹一遍就是。” 见斩荒放下杯盏,张口欲言,阿白急忙道,“你不必说了!求我也不行!每天最多只能弹一次……” 素净的小脸满是严肃之意,而后似是想起什么,又蹙眉撇嘴,闷声闷气道“你看,我每日还要练剑,读书,画画,练字,我还跟落樱姐姐约了要学跳舞,我还要修炼!还要写诗……!” 阿白掰着手指将日常一一细数。 斩荒手指轻抚着纸扇静静聆听,及至听闻到最后一句,动作忽然一顿 “……写诗……”斩荒喃喃重复了一句,神色讶然。 “对啊,我已经决定了每天都要写一首诗!” 提及此事,阿白满脸坚决,双手激动的往下一拍,“砰!”精致的琴几应声而碎。 “啊!我的琴……” 少女慌忙站起身,看着地上已然四分五裂的七弦琴,不禁痛呼道。 惊惶的叫喊声穿透了整个庭院,将另一头别院中正在打水的逆云吓得手一颤,木桶又掉回了井里…… 《关山月》——阿白最爱的曲子,极爱听也善弹,她是个执拗的人,听到的第一支曲是它,最喜欢也是它。 那回荡在长安数年的清冷声调,于她,已是深入骨髓的熟稔。 阿白缓缓睁开眼,眉间从容如雪。 “却原来,你便是我……” 凄然的声音喃喃道,白衣女子亦是双眸紧闭,蹙眉不解。 在阿白跌入到女子的意识中时,她亦窥探到了阿白的记忆。 “你为何会与斩荒……”正说着,女子缓缓张开眼,声音戛然而止…… 阿白淡然含笑,凝视着与她相对的女子,只见她一身白衣皎皎,裁自云间雪,双袖 分卷阅读67 间以月华之晕绘出神秘的图腾,象征着妖族至为尊贵的地位,手握流云佩,袖藏牡丹盏,鬓间耳侧未着一物,却自生出风骨与雍容…… 见握着流云佩的女子,惊讶地双眸大睁,朱唇也微张着,似是看到了极其不可置信的事情…… 阿白侧头轻笑,双耳坠着的白玉珰也随着她这一动作微微摇晃,她伸出左手,玉白的掌心一朵淡金色的莲花印记赫然在上…… “这……” 女子见此亦摊开双手,垂眸看着手中的流云佩,以及雪袖间神秘的符文,怔忡了许久…… “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事情?!” 女子不禁握紧了双手,神情满是惊惶。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转身环顾了下四周,茫茫的水流似将人囚禁在了这一方天地中,完全感知不到湖面的情况,惊惶间却瞥见一身素白清丽女子唇角含笑,那衣着装饰,以及手中的万象令,分明就是她自己的模样!女子心口一窒,不禁抽剑质问道。 长剑挥出在水中激荡出一道浅浅的波纹,待女子看清手中之物,神情又是一颤,这不是她的剑! 阿白调皮的轻抚上指着她的长剑,指尖被凌厉的剑气划出了一道血痕,笑意却不减。 “白夭夭……?”她轻轻问道。 “是。你又是谁?妖后?魔魇?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女子亦是经历过生死之人,如今她除了这条命,已没有可依持,也并无什么可失去的。即如此,那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想到此,她眼眸坚定了一瞬,神情亦恢复了冷静,手中剑亦往前递了两寸,决意要逼问出真相。 此时,一段泠泠的琴音却蓦然闯进她的耳朵…… “相公……!”女子神情先是一喜,而后发觉不对,凝神细听了片刻…… “不!”她蹙眉摇摇头,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不是……” 那个人的琴声,她熟悉到骨子里。 不是紫宣…… 相公他…… 再不能为她弹琴了。 …… “让你见笑了……” 阿白看着女子从惊喜到失落,最后悲痛欲绝的神情,心中已然猜到了八分。 “我家妖帝他…… 学艺实在不精,这曲《关山月》已教了他上百年,如今,却还弹成这般样子……实在令我愧颜……” 阿白满口嫌弃的说道,脸上却是不容错认的柔和。 “娘子……” 阿白置若罔闻,刻意忽视掉不断起伏的心绪,侧头凝视着因她方才的话而怔住的女子。 “长安的阿白,北荒的白妖妖……?” 女子亦上下打量了阿白一番,眼前的素衣身影与方才在记忆中所窥见的明秀少女融为一体。虽则是自己的容颜身体,嵌入了阿白的灵魂,眉眼间显出与往日不同的明艳豁达来。 阿白自然是豁达的,也理应豁达。 灵智初开,即有人一直伴她身侧,陪她百年清苦。 入道修炼,妖帝一直护她左右,督促她丝毫不让其落下。 下世为人,即有爱人陪她饮茶听遍花前雨,又逢至交同她醉酒读尽长安诗。 北荒为后,依然逍遥胜仙。天宫任她来去,兴起之时,可因一阙词入世赏景。 这一生,虽然两经劫难,可每一劫,都让她离所爱之人更近,而不是更远…… 她即能灯下写相思,又敢雪夜战白帝。 少女的春心里,裹着年少的豪情。 长安的阿白,可在街头与一众姑娘抢诗书,北荒的白妖妖,敢为妖帝只身仗剑入昆仑。 无论做人还是为妖,她已然做到了极致。 她的确是豁达的,幸福的人没有理由不豁达。 是,阿白是幸福的,可她并不羡慕。 她这一生,无论结局如何,遇见过相公,足矣。 思及心中那人,女子眸中亦柔软了几分。此时,两位容颜相同的女子,神情上竟也有了八分相似。 “今生,你多保重…… 来世 你只会,是我的……” 恍然间,耳边似乎又听得谁温柔含笑着说道。 所以,阿白,你究竟是…… 女子缓缓收回指向阿白的长剑,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似要看进她的骨子里。 “是啊,我是魔魇……” 阿白轻叹了一声,一字一句道,女子心头狠狠一跳。 而后只见她笑颜一展,又接着说道: “可你,又何尝不是心劫……” 女子呼吸一窒,完全不敢相信方才所听到的话。 荒谬!她怎么会是…… 可阿白…… 又真的是魔魇吗? 若阿白是魔魇的话,她自己,为何不能是心劫…… 女子眉尖紧蹙,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却又乱的抓不住一丝 分卷阅读68 头绪。 阿白浅笑着伸出左手,望着掌心沉吟片刻,终是低叹了一声。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话音方落,只见她手心之上,金色莲花瓣瓣盛开,光辉摄人…… 莲花不断旋转着,缓缓脱离她的掌心,升至半空,柔和的辉晕将二人笼罩其中。 女子最后望见的,就是满目光华中,阿白淡然一笑的景象…… 朱楼琴声渐收,窗外小雨淅沥,隐现出远山黛色。 男子一弦拨尽,满室寂静下来。 斩荒眉眼一抬,唇角轻勾,低低的笑了两声,道不出的妖邪与肆意…… 湖上孤舟 阿白蓦然回神,惊觉手还探在湖水中,掌心微硌。于是缓缓站起身,摊开手掌,皎白的玉壁躺在其上,还带着水中捞出的寒意,正是流云佩。 湖底的一切,恍然似梦。 阿白低头,幽幽地望着手心泛着寒光的玉佩,良久,她神秘一笑,抬首转向高高的苍穹…… 轻云隐泛黛色,细雨未收,将人间半遮半掩置于朦胧之中,看不分明。 雪衣女子引颈而立,长久凝望天际,幽远的目光掠过雨幕,直入被云烟埋没的遥遥仙宫,又好像穿透了仙宫,望到更遥远更飘渺之处…… 看似荒诞一梦,虚妄中,阿白却隐约窥见了世界的真相。 沉吟良久,任细雨湿尽鬓发,玉面生寒,终是释然一叹…… 她浅笑一下,敛了眉目,手中轻轻握住了微冷的玉壁,轻言道: “大哥可真是害人不浅……” “你身为妖后,身负一族气运,理应应劫,我赠你流云佩,只为助你渡劫,缘何却怨到我头上……?” 清冷无垢的声音忽然响起,阿白微微讶然。 四顾之下,只见湖上烟水微茫,并未看到想象中的那一抹风华如雪,心知必是天帝对此番变数有所感应,是以借流云佩为引,隔空相应。 “莫要说你那流云佩了……”阿白无奈苦笑道。 “若非大哥这宝贝玉佩,我又如何能这般狼狈……?” 阿白此言,却也不假。 妖后与妖帝命理勾连,斩荒身负一族气运,非同小可。须知修道者三灾九难方可升仙,得道者亦有天人五衰之劫…… 阿白身为妖后,百年前就当应劫,经天地考验,只是彼时阿白实力尚弱,若一旦渡劫失败,阿白身殒道消之下,妖族气运也会大跌。 是以此劫实为妖族之劫数,妖帝妖后关系一族兴衰,是天道选定的应劫之人。 斩荒深知此劫来势汹汹,以阿白的实力难以应对,私自出手为阿白遮掩了天机,致使自身劫数加倍反噬,此一节,当年的阿白却并不知晓。 近年来,随着阿白实力渐涨,已被天道觉察。天帝看出阿白大劫将至,方才赠予流云佩,虽则是一番好意,只是玉佩代表山盟之诺,又岂是可随意相赠的? 阿白本不愿收,因着此事,天帝亦被斩荒找去切磋了一番,后来却还是开口让其收下了,只是咬牙切齿之下,妖帝入天宫的次数频频增长却也是了。 阿白今日的劫数,却也有那流云佩一半功劳。 见到那边不答,阿白也不纠缠,径自收起了手中的玉佩,又抬头望向青黛烟雨中,露出的一角朱红阁楼,潇洒地一挥雪袖,足尖微点,乘着一湖寒烟细雨,倾身掠水而去…… 却说妖帝这边,室内暖灯香案,炉上新温了烈酒,男子倚窗而坐,慵懒风流,虽是独揽高楼,却无半分落寞。 斩荒轻轻摩挲着书册上雪白的纸页,在窗外的细雨下,纸上的墨痕也泛着微湿之意,似新被写下。 案上放着打开的青木盒,上绘有点点隐约莲花图样,若是月晴在此,定然认得出,这是妖后平日最为宝贝之物,被阿白施以禁法置于极隐秘之处,寻常人难以找到,纵然找到亦难以开启,她身为最亲近的女官,也只偶然瞧得了一两次,至于盒内所放之物,却是万万不知的。 如今木盒已开,盒中之物皆置于案上,细观之,竟是几卷书册,只见其中本一上书曰《草堂集》,又一为《李翰林集序》。如是有旁人在此,定当惊叹,无他,此二书正是战火中早已失传的太白诗集,却不知命运如何辗转,竟是到了妖后手里。 只是相比第三卷书册,前二者却又有些不够看了,《草堂集》与《李翰林集序》所书只是残存,皆不是太白诗文全集,独第三册《谪仙录》竟是将青莲居士平生九成的诗作皆编集了下来,此等功夫,堪称神迹。 书上那一手流云小楷,清丽洒脱又不失却风骨,分明就是妖后的手笔,斩荒初见也是默然,心道不枉阿白在长安又买又抢,置了那么多诗文。 只是此时他手中所握的,并非此三者的任何一卷,而是一册名为《慕白寻诗录》的书,其中内容如何,看妖帝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也当知晓一二。 不错,此书正是妖后自己的诗作,世间只有二人知晓。 分卷阅读69 斩荒凝眸思量了许久,直到炉上酒已温好,方才挥手收了案几上的物什,幻化出一应酒器来…… 正逢凉风乍起,一身白衣的绝丽女子携着雨意的清寒自轩窗而入,打破了一室静寂。 “妖帝好兴致!令正今日渡劫,也不知怎生险恶,您倒是一人在此温酒调琴,好不快意……” 阿白信手从案上捉了只斟好温酒的杯盏,一饮而尽,衬着曳了一城风雨的白衣,说不出的飘然洒脱。 斩荒的目光在雪衣女子微湿的鬓发上停留片刻,见她神态端然,言笑生动,持杯的手微微一颤……虽已知阿白定然无恙,可亲眼见到的那一刻,却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阵温柔酸软。 他薄唇轻启,却只将杯中酒缓缓啜了一口,垂眸敛尽了眼底思绪,再抬首已是面如冷玉的公子模样,只见他平容答道: “觥筹倾,美人伴,如此春景,自当快意……” 微低的声音道不尽的缱绻,唇角笑意灿然,夺尽春风。 雪衣女子水眸微眯,更上前两步,将饮尽的空杯置于案上,咫尺间俯视着坐于其下的斩荒,取笑道: “看来妖帝是早有改弦易辙之意了……” “是有此意,不过近日来我寻遍三界,却未有合意之弦,且我之琴伴吾百年,虽难为听,倒也还能凑合……” “凑合……” 阿白重复了一遍这个甚是刻薄的词,不满的微微撇嘴…… 同时又顺着斩荒的目光瞧去,玉案下侧低矮的琴几上一方朱红色的五弦琴映入眼底…… 这应该便是湖中时斩荒奏曲所用之琴了,她心道。 百年来,斩荒虽对她的琴艺多有挑剔,倒是从未听过斩荒抚琴,今日亦是初见斩荒之琴。 朱红为底,五弦附身,琴若其人,神秘高古又张扬华贵。 阿白垂眸扫了一眼斩荒身上朱衣,又转向几上古琴,愈瞧愈是喜爱,索性抛下了饮酒的妖帝,抬步走向琴几。 妖帝眉头一挑,见得妖后方才还言其改弦易辙的妖后,蓦然就喜新厌旧,却也不恼,只是无奈的看着阿白伸出了小手…… 玉白的纤指轻按琴弦,清如溅玉冷若流泉的琴音飘落,阿白眉眼一弯…… 阿白俯身下坐,调整好姿势后,玉指轻拨,虽不是她惯弹的七弦琴,却也毕竟有着百年的功底,不多时便上了手…… 渐渐娴熟之后,阿白眼尾往后轻扫了下握着酒杯一直含笑凝视她调琴的男子,指尖一顿,须臾曲调初成…… 云雾渐起,飘渺的琴音落下高楼,低缓如水,清冷入仙…… 是一首从未有人听过的曲子。 在斩荒渐渐深沉的眼眸中,雪衣女子纤手弄弦,缓缓开口唱道: 遥忆惊鸿初见, 相逢不知面。 疑君却君复思君, 春心凭谁断? 惆怅人间多少事,百年尽换。 梦又不成人应叹。 年少疏狂隔雨看, 也曾仗剑夺青灯, 刀下赴雪宴。 赢得朱楼玉阙,慵倚栏杆, 弦上声声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