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和投资人谈恋爱》 分卷阅读1 《别和投资人谈恋爱》作者:superpanda 文案一: 阮思澄给闺蜜发信:【有钱了嘤嘤嘤!投资爸爸投了一亿!美金!】 一段时间以后,阮思澄再给闺蜜发:【自从看到这条微信,他在夜里总是强迫我叫爸爸。】 女主创业者,男主投资人,人工智能+医疗(急诊) 文案二: 人人都说,美女阮思澄是一个在IT界和相声界都有建树的企业家。 阮思澄:不会说相声的程序员不是一个好CEO。 文案三: 惊天丑闻过后,某互联网巨头撤并医疗事业部,AI人才纷纷出走,自立门户。他们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有人苦苦挣扎,但他们都曾站在一个时代的浪潮之尖。 内容标签: 职场 业界精英 商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 ☆、阮思澄 早上,阮思澄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回到狭小的隔板间,咂摸一口,动动舌头,觉得略苦,于是放在桌子一角不再动它,正正屏幕,又正正键盘,十指开始噼里啪啦地敲代码。 阮思澄是IT民工,也叫攻城狮,具体叫“软件工程师”,硕士毕业三年整,两年以前升职过一次,现在5级。她工作的地方叫作“澎湃科技”,国内三大互联网巨头之一,与另外两家并称“PAY”,其中澎湃是P,爱未是A,扬清是Y。听听,pay,多有气势,门内似有万丈金光。 她研究生的方向是人工智能。说来也是撞了大运,八年以前,也就是2009年,这玩意儿还不太火,但她所在的J大计算机学院有个教授刚好跳槽去了P大,她就猛套近乎,而那教授刚到新学校新学院人生地不熟的,怕分不到好学生,就在阮思澄保研时帮了把手,纳入自己麾下。于是,虽对AI一窍不通,但为进入P大读书,阮思澄还是一咬牙一狠心,学了,没有想到毕业以后风云突变,人工智能热得烫手,当年她那可怜老板如今已是一般学生打破头也抢不到的了。 阮思澄有一个特征,就是小事都很倒霉,大事都很幸运。要知道,她平时在淘宝剁手都抽不到任何奖品。 一直干到中午,阮思澄到公司食堂吃了个饭,回来看到项目组里几个4级的小朋友鹌鹑似的抱着饭盒窝在一台电脑前面看着直播,阮思澄扫了一眼,发现是互联网三巨头中扬清集团的发布会。 对了,阮思澄想起来,今儿扬清发布新的AI医疗产品,用于肠道肿瘤筛查。 “啊啊啊啊!”手下的小朋友——4级的朱天球捧着大脸惊叫,“扬清这个新副总裁好帅好帅!” “……”作为27岁的单身狗,一点都不花痴是根本不可能的,听到朱天球的“啊啊”,阮思澄也凑过去看,发现电脑里边,巨大的屏幕前面,一个男人左手持着话筒,从容有度,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有时走几步路,有时站在台上,大屏幕上的画面在他脸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阮思澄没办法不承认,是帅。脸蛋身材不输任何流量明星,高大挺拔,肩宽胸阔两腿巨长,五官有些嚣张,鼻梁挺直,眼神很利,嘴唇薄薄两片,正在吐着句子:“‘扬清医者’对肠息肉实时定位的准确率已达到95.0%,实时鉴别是否腺癌的准确率已达到97.5%……” “是帅,”虽比朱天球等职位高上一级,阮思澄和她们却很熟稔,“不过不是太子爷吗?” “对,”朱天球说,“新副总裁叫邵君理,扬清董事长的小儿子。但我刚刚搜过,他非常强哎。伯克利的本科,斯坦福的博士,还辅修了两个硕士,一个传播一个什么,毕业以后在Google Brain里干了四年,一年升一次,走时都是总监级了。回来就在自家公司扬清又再干了两年,刚刚当上的副总裁,也才31岁,嗷嗷。” 组里农村出身的邢笑佳不屑:“爸妈牛逼,本人未必。给伯克利和斯坦福捐两栋楼,还进不去?至于Google,可能在跟扬清合作,收个儿子还不简单。” 朱天球:“真酸真酸……” 邢笑佳还不停:“长得帅也很正常吧,他妈妈是电影明星。” 朱天球:“太酸了……” “才没有。” 阮思澄却静静地听邵君理公布的数据,末了,说:“准确率已达到97.5%,‘扬清’果然是跟‘澎湃’一样强呢。” “还好吧,”朱天球、邢笑佳说,“咱们澎湃科技可是最早布局人工智能+医疗的,有好几个重点产品。在人才和技术上,扬清集团PK不过咱们。” 阮思澄想想,说:“那倒是。” ………… 一个午休看完扬清的发布会,顺带养了养眼,受了美的熏陶,阮思澄的心情愉悦,继续开始噼里啪啦地敲代码。 她目前的这个项目是眼疾的早期诊断 分卷阅读2 ,预计明年发布。这个东西,将能从3D视网膜扫描片上辨识50种眼部疾病,能比专业眼科医生提早数年发现问题,准确率也高。 五级的阮思澄带着四级的朱天球、邢笑佳负责某个重要部分。 她想借着这个项目再升一级,而且目测失败率在1%以下。 嗯,东西明年就要发布,产品重要、前景巨大、技术困难、瓶颈无数,她为这个项目提供原始创意,负责核心部分,还与其他team沟通、合作,有啥理由不给升职?! 没有。没有。没有。重要的话要说三遍。 想到这里,阮思澄一兴奋,抖了好几下腿。 正想再抖抖,她的老板王思任就打了内线:“阮思澄,过来一趟。” 阮思澄回:“一分钟!!!” 59秒钟后,阮思澄与王思任在会议室中四目相对。作为老板,王思任的气场不强,十分瘦小,不化妆也不打扮。 对王思任,阮思澄并不大喜欢。原因无他——王思任的能力不行,纯靠资历熬上来的,已在“6级”待了数年。平时根本就抢不到任何项目,如今这个“眼疾诊断”是阮思澄提出来的,王思任去申请的,因此只能给王思任,不能给别的人,才终于让她有了个好的项目。 “阮思澄,”王思任开门见山地道,“刚才,初颜主动要求加入‘眼疾诊断’这个项目,到你那边,说想学学新的东西。我答应了。” “……???”阮思澄一脸懵逼。 王思任是眼疾诊断这个项目的大领导。而在项目当中,阮思澄负责最重要的部分,初颜负责另一个小部分,已经做完。初颜也5级,但她是今年3月刚刚升的,而阮思澄是去年3月就提了的。 阮思澄想:什么意思? 本来是她自己带着两个小兵没日没夜干活,现在,再空降来一个跟她同级别的??? 那究竟谁是这小组里的老大? 阮思澄思考半晌,又摆出干练样子:“初颜技术很好,她肯过来帮忙我敞开怀欢迎。但是,我在这个小组里面已经工作一年多了,比较熟悉整体情况,所以,我希望能站在更核心的位置、做百分百的贡献,这对项目……” 老板王思任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你想让我宣布你是leader?” “……” “阮思澄,”王思任说,“leader这个东西,不是我宣布的,而是你得来的。你要通过努力让朱天球、邢笑佳他们从心里认为你是leader。” “他们……”确实这样认为——我是leader,是领导者。 “好了,”王思任又道,“你和初颜公平竞争。一段时间以后,我会根据你们俩的表现决定谁做汇报。” “谁做汇报……就是leader?” “如果你要这样认为。” “好吧……” 阮思澄真讨厌初颜。 初颜跟她同班、同届。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什么都爱抢自己的。阮思澄的优点就是眼光、格局,缺点是细节,于是老被别人抄袭创意想法,人家随后执行起来比她更好,简直气炸。 当年保研时,阮思澄还并不知道初颜这人不能深交,在初颜可爱的脸蛋、无辜的眼神,还有“思澄思澄,我不晓得如何才能保到PT,你有策略吗?能讲讲吗?”的温言软语下,保护欲、帮助欲爆棚,用自己举例子,说她报了P大、S大,告诉对方可以试着联系一下J大跳槽去的老师,介绍自己,强调优势,要能说动对方教授想要招她进去干活,这事儿就成一半了。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申请截止时,阮思澄惊讶地发现,初颜报的学校全部和她一样!套近乎的老师也全部和她一样!!而不管是P大还是S大,一个学校是不可能接收两个J大来的免试生的!!!初颜,是觉得自己比阮思澄更优秀,故意想要顶掉她的!!! 那回初颜阴沟翻船,P大老师还是喜欢阮思澄,初颜则是进了S大。后来,在P大的三年当中,阮思澄发现她的那个导师简直是活体白莲花鉴定机。 没有想到冤家路窄,在阮思澄入职澎湃一年以后,初颜也跳到澎湃!还同个组!阮思澄也不会因初颜就离职,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同事关系,不管恩恩怨怨,没有刻意针对,没有冷漠无视,但自然也没有攀交情拉关系,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 阮思澄和王思任又聊了会儿,说起打算明年3月申请升职的事儿。 王思任的嘴角撩起一个笑容:“阮思澄,升6……你的技术没有问题,但是‘领导力’这部分还有欠缺。这样下去,到时候,咱们公司的人事部拿到你的材料以后未必给过。” 阮思澄再次懵逼:“比如呢?” “比如眼光、格局。”王思任说,“这个项目一直都是我让做什么你才做什么。” 这个时候,即使是阮思澄这种很会与人交往的人都忍不住,说:“‘眼疾诊断’这个项目最早是我提出来的呀。”她拿出了最关键的。 分卷阅读3 王思任的眼睛睁大:“阮思澄,不要乱讲。怎么是你提出来的呢?明明是我想到它的啊。” “……”阮思澄想说扯几把淡,项目最初几个文件还是用我ID建的,给你报告用的,咱们现在就查,可也知道这样无济于事,王思任也不可能会承认,总能找到理由支持她的论点,只有沉默。 “还有人际关系。初颜说,她曾经约你去吃饭,你没同意,她很担心无意当中做错过事。这还只是我知道的。组里跟你同级别的一共只有那3个人,已经至少搞僵一个。” “???”阮思澄说,“哪有这事???”不过她也十分清楚,初颜看着人畜无害,很能想象是在说谎。 “好了好了,”王思任这时候又安抚阮思澄,“简而言之,leadership这部分,我看初颜做的不错,意见多,人缘好。咱们一起努力提高,尝试升职。也不一定没有希望。” “……”阮思澄绝望地想,还要怎么提高呢? 项目是我提出的,框架是我设计的,时间表是我规划的,最重要部分的代码是我写的,两三个下属的程序是我看的。朱天球邢笑佳他们都支持我,合作过的部门老板也喜欢我。我融入团队,帮人带午餐带咖啡,组织圣诞活动新年活动。每回开会积极发言,汇报项目进展,讲述下步规划,与上级下属都隔三差五沟通,有问题就直说,从不让人操心,还时不时群发一个总结报告。 只要有个大项目中重要部分的leader头衔,拿到领导经历,证明领导能力,等一年后产品上市公司的人事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的升职。到时候,她就能和王思任一样,开始尝试负责完整的大项目。 可是现在,初颜,和她平级的初颜,要抢这个leader位置,让王思任官宣她,在最后的项目总结里面写:【核心部分:领导者:初颜。】 即使自己做了两年,而初颜只做了一年。 初颜肯定看得出来,王思任的手里面最好的项目就是这个,去干别的根本没用,破罐破摔也是要来自己这边抢一抢的。 至于自己……没有任何领导经历,从5升6就很难了。 而最神奇的是,王思任有顺着初颜的趋势在,刚才那句日了狗的“你领导力不行,初颜做的不错”看着只是一个借口。 ………… 阮思澄浑浑噩噩地回座位,朱天球还在兴奋地嚷嚷着:“我艹……我刚看了好多邵君理的照片,被帅晕了。邢笑佳你知不知道,原来,在看大帅哥时,是真的会大脑兴奋、血流加快、呼吸急促、全身缺氧,要晕倒!!!” 朱天球一转身,看见阮思澄,脖子一缩:“啊,那啥,我没占用工作时间,蹲厕所时随便看的……” 阮思澄也懒得计较。 看就看吧。 工作、升职、老板都是说变就说,只有帅哥还是那么帅,靓妹还是那么靓,不会突然就背叛了,不会瞬间就糟心了,干嘛不看呢。 阮思澄是真的不解: 她的“对头”,初颜,想要干嘛??? 还有她的老板,王思任,又是在打什么算盘???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评论全部都有红包。 明天(周二)有件重要的事,可能不更(也可能更),后天(周三)开始日更这篇。 ☆、邵君理 被告知初颜要加入项目以后,阮思澄知大事不妙,翻开日历,火速与兄弟组一直与她对接的6级员工贝恒和7级大佬钱纳都约了个面谈。7级大佬是贝恒的老板,在合作时与阮思澄也打过不少交道。 会议室里,阮思澄分别与贝恒和大佬说自己希望升职,两个人都表示:“一定全力支持!” 阮思澄稍微松了口气。在澎湃科技,申请升职时的材料包括工作简介、内部奖项和同事推荐。最后一项“同事推荐”非常重要。一般来说,人事部门不是非常看重申请人的老板写的评价,而是主要参考合作组的老板持的态度,因为前者经常胡吹、并不客观。 阮思澄想,她有两个奖,这样,即使没有leader,但是兄弟部门一个6级一个7级“全力支持”,同意帮吹,也未必不能升。很难,但并非没戏唱。 同时她也感到悲哀:合作组的老板全力支持她,她自己的老板不支持。 ………… 没几天,第×届云京人工智能峰会开启购票通道。 作为员工福利,澎湃科技提供100张免费票。这玩意儿自己买要2499一张,普通码工自然不会想掏腰包,可是公司花钱那就不一样了! “啊啊啊啊啊啊!”朱天球永远活力无限,“嘉宾里有大帅比!有大帅比!扬清那个新副总裁!邢笑佳,我不管,你快帮忙一起抢票!”公司内部邮件里说下午四点开始抢票,每人一张。朱天球怕手速不够,拉着邢笑佳一起活动。 邢笑佳:“好吧……” 到了4点,邢笑佳便狂刷页面,真的用他单身2 分卷阅读4 8年的手速抢到一张! 而阮思澄,也不知道是否是被邢笑佳的气势感染了,也抢到一张…… ………… 峰会的前一天,阮思澄下班后与地京市来的J大同学见面。同学毕业以后加盟创业公司,也是来参加AI峰会的。她们公司有个展位,下午已经布置完毕,她便出来见阮思澄。澎湃科技自然也有公司展位,然而与阮思澄没有任何关系,她到展厅逛逛摊位,到主会场听听演讲,就完事了。 阮思澄带同学吃饭、喝酒、溜达。同学一路走,一路看着云京市的街道建筑、路上行人,大叫:“太土了,太土了!云京市太土了!云京人也太土了!”让阮思澄中枪无数。 因为白天有个汇报,阮思澄穿着高跟鞋。这是她的工作习惯。码工平时不修边幅,然而只要要做汇报阮思澄就会化妆打扮,比较正式。 把同学送回AI峰会举行地云京大饭店边上的快捷酒店,阮思澄脚丫子疼,实在是走不动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好的鞋越是磨脚。 阮思澄说:“亲爱的,我脚后跟刚磨破了,走不了了。打车也不太行,我家小区不让外面的车进去,下车得走好久。我把鞋先放你这儿,明早过来穿走,行吗?反而这个酒店离‘云京大饭店’走路七八分钟,我明早也正好得在旁边下地铁。” “那你怎么回去?” “我穿酒店拖鞋回去。” “能行嘛……” “行,这家酒店拖鞋质量还挺好的。” “那好吧。” 于是阮思澄穿着酒店拖鞋搭乘地铁回家。 第二天,阮思澄早早掀被起床,洗澡、化妆、盘头,扯出一条裙子,又趿拉着那双拖鞋坐地铁到快捷酒店,蹭蹭蹭地上到三楼,敲门,喊:“亲爱的,我来了,来拿鞋,咱们一起去会场呀。”她在脚跟贴了东西,应该不会再有问题。那双鞋子是新买的,她很喜欢,配身上的裙子正好。 结果敲了半天,那门纹丝不动。 “???”阮思澄又哐哐砸门,足足搞了两三分钟,才终于确定——里面没人! 哪儿去了……阮思澄掏出自己手机,给同学打电话、发短信,却始终是没有回音! “……”她琢磨着:没有授权,酒店前台也不可能上来开门,算了算了,云京大饭店的边上就是国贸,到那拎双鞋吧。 没有想到,国贸里面最便宜的也要几千。 眼看时间所剩无几,阮思澄无奈,趿拉拖鞋直接去了。飞速签到,进主会场,云京市的某副市长正在进行开场致辞,什么“这是国家战略,政府高度重视基础研究、激发创新活力,推动人才培育……” 阮思澄在最后一排悄悄坐下。周围好几个人拧着脖子看她,毕竟码工里面美人非常少见,何况还是这么美的。 两个图灵奖获得者发表演讲,一个美籍华人,一个印度人。 几轮过后,阮思澄看见了她的学长,P大计院头牌,颜值担当,易均! 美国名校博士毕业,入选青年千人,回到P大教书,俨然一个明日之星。斯斯文文,优优雅雅,讲课深刻而又生动,钻石王老五,在学校里迷妹无数。 夸张到什么程度?易均的课永远都是座无虚席,还有不少学生坐在窗台上听!讲桌上,麦克前一大排录音笔,每节课都能在网上找到音频。 阮思澄对这个学长并不认识——当时对方还在美国,只听说过他身上的种种传说。 此时,易均戴着一副没有框的眼镜:“不必担心AI取代人类工作。举个例子,在银行用电脑替换纸张那会儿,人们都说银行柜员即将失业。可实际上,柜员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为什么?因为有了电脑,银行可以开展更多业务。AI也是一样,未来会有更多现在没有的工作,人们可以享受更多现在没有的便利……” 嗯,阮思澄想,如沐春风,真的舒服,怪不得是计院头牌! 易均—— 几个学者讲完,会议迎来了小高潮——峰会成立人工智能高校联盟,主旨就是加深合作共同进步。接着,业界大佬发表演讲。 而第一个就是让下属朱天球“啊啊啊啊”的邵君理!大屏幕上简介写着“扬清集团副总裁,扬清医疗CEO。” 他气势惊人,甚至非常吓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衣,两腿修长笔直,几步迈上台子,有人给他调高讲桌上的麦克,他站定了,望着台下。 阮思澄觉得,比起看不认识的邵君理装酷耍帅,看认识的朱天球“要晕倒”更加有趣,于是抻长脖子,扫视全场,四处搜寻朱天球的身影。 就像中学班主任们说的一样:你在台下的小动作我在台上一清二楚! 邵君理正正麦克,只见各路学界大牛、业界大咖都在盯着自己动静,只有最后一排,一个女生左顾右盼,完全忽视他的存在,抻着脖子像只大鹅。 邵君理又看了两眼,不再管了,说:“第一个讲,受宠若惊,那就用篇《人工智能2.0》抛砖引玉——”b 分卷阅读5 r   阮思澄没看见朱天球在哪里,收回目光,在本子上随手记录听到的话。 “扬清将与P大合作,将新成果用于产业……”20分钟后,邵君理开始结尾,末了,问,“在座者有问题没有?” 没人吱声。 “没有?” 阮思澄想:刚才有处讲得不对。也不是不对,而是有些高高在上,不懂普通员工疾苦。是,企业员工要有创新意识,固守成规大家只能玩完。可问题是,大部分人是普通人,自下而上创新流程非常困难,会被怀疑,会受阻挠,它有风险,一旦失败会有代价。 阮思澄挺爱出风头,最好人都夸她牛逼,于是举起爪子左右一挥。 大会工作人员立马递上话筒。 她便擎着,声音好听:“刚才邵总讲得很好,但是……” 邵君理的狭长眼睛牢牢锁住阮思澄。 好么,刚才无视,现在怼他,好几年都没见过了。 不过,有些道理。 邵君理又正正麦克:“企业需要一些机制保护人的好奇和创新。举个例子,在扬清的AI部门……” 出到风头,阮思澄爽了,说:“谢谢邵总。”刚才媒体相机咔咔地拍,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几个新闻配图…… “嗯。”邵君理问,“还有人有问题没有?” 果然没有。 邵总吓人。 接下来,澎湃、爱未的人也都做了演讲。代表澎湃的是无人车的老大,讲无人车,代表爱未的是AI娱乐的老大,讲AI娱乐。 都是聪明人。 中午12:10,大会休息,与会人员全体移驾某个厅吃自助午餐。阮思澄没见到任何一个大佬,自己吃完,又趿拉着酒店拖鞋凶巴巴地跑到展厅,寻到同学摊位,吼:“我早上到快捷酒店,你并不在房间里面!” “啊?”同学懵逼,“我们7点就过来了。” “……” “你不是说晚上拿鞋?” “我说早上……” “……”同学看着阮思澄的酒店拖鞋,一言难尽。 再回三楼用于演讲还有讨论的主会场时,下午活动已经开始,走廊空空荡荡,与半个小时前的热闹以及喧哗仿佛两个世界。 大厅里面隐隐传来讲话声音:“深度学习算法突破,使得AI再次进入人们视野……” 阮思澄一路小跑,略过走廊,走到门口发现门边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 邵君理。 他在外面讲电话。 阮思澄赶到时,邵君理正好挂断手上电话,转身打算进屋。 两人在大门口打了一个照面,阮思澄礼貌地冲他笑了一笑。她知道,经过刚才那一通怼,对方对她应该是有点印象的。 邵君理挑了挑眉。 眼前这个女生,长得不错,穿着正式裙装,化着精致妆容,盘着复杂发型,脚上一双酒店拖鞋写着“华庭”。100一天的廉价酒店。 见邵君理上下打量,阮思澄说:“额……” 邵君理随便一嘲:“挺舒服。”有点云京本地口音。 “嗯……”阮思澄想,反正以后也并不会再见对方,无所谓,说,“这是表明我在AI这条康庄大道上如履平地。”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那故事巨逼长,一句话说不清,而且谁都知道穿着拖鞋肯定因为某种意外。 邵君理一愣,笑出一个气音,道:“还会讲相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开始日更! 没有写到想写的地儿……明天继续。 这章也是都有红包。 ☆、AI 峰会一共两天。 第二天,阮思澄到“AI医疗”分会场里听人演讲,只在中午跑去展厅溜达、参观,品味技术。对她来说,看展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演讲里面干货实在不多,就邵君理各路硬核都有一些。话说回来,对细节,那些CEO们自己也不一定很懂。 她把大公司和小公司的摊子都一一逛了,看人家的产品,听人家的特性,时不时地针对技术提些问题,看人家是怎么做出这东西的,再想想如果是自己要怎么弄。展厅中,最气派的就是“互联网三巨头”,占了大厅四个中心位置中的三个,面积大,人多,布置豪华,连PPT都大气磅礴,彰显特殊地位。四个主位边上几个次位都是老牌跨国企业或者当前最炙手可热的创业公司。 人山人海。 他们说话、交流,求知若渴;合作、签约,雄心万丈。 眼前这幅景象让阮思澄忽地涌起一点骄傲。 人工智能这个东西,几次进入人类视野,又几次滑入低迷甚至几近退场,鲜少被人提起,直到2006年Geoffrey Hinton模仿人类大脑,提出使用深度学习训练多层神经网络。那三页纸如今看来重若千均,因为它改变了整个研究格局。2012年Geoffrey Hint 分卷阅读6 on的结果完胜其他团队,人工智能终于等到属于它的历史舞台。 人们都说,人工智能是第四次工业革命,与机器、电、计算机并驾齐驱,将再次改变人类生活。而她呢,与同事们一道学习、思考、行动。何其有幸,他们赶上一次洪流,见证参与历史,并且作为领域当中的佼佼者站在这个大时代的浪潮之尖。 有那么多的工程师在40、50岁转学AI,放弃一切从头开始,经历无数纠结痛苦,为的无非就是这个。 ………… 下午主会场中有个社交茶歇,大会主办方已准备好了点心,阮思澄叫朱天球一起去了。 邵君理也在。 他有宛如顶级明星般的待遇,一堆平时有头有脸的人站在他的周围,邵君理有礼有度,唇角带着点笑,然而眼神十分冷淡,并不真感兴趣。这当然不仅仅因为他是扬清的副总,还因为他是邵城的儿子。 阮思澄并没有想到她自己也挺受欢迎…… 许多穿格子衫的IT男过来,50%脑壳中间有地中海趋势,腼腆道:“那个,您……您好,可以互相认识下吗?” 不到十分钟,阮思澄已收下好几十张名片,加了好几十个微信。 有人刚刚离开就发来了消息:“我是刚才××公司的××,周末可以一起看个电影吗?” “我去,”朱天球说,“美女待遇。”真美女,就是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碰到男人搭讪。 过了会儿,朱天球随口说哦:“想和帅比想几句话……” 阮思澄也随口答:“那去呗。” 朱天球惊:“这个叫人如何开口?人家是扬清副总,我在澎湃搬砖。real尴尬,哪好意思?” 阮思澄说:“社交茶歇就是用来社交的呀。大大方法讲话,难道他会不理。” “不行……” “天球,”阮思澄就扯到别处,“有时候吧,你在私下里和在工作中是两个人。明明性格外向活泼,可开会时都不发言,见客户时也不开口。这样好难升到6的,你的胆子大一点呀,不要害怕大大咧咧得罪对方。” 朱天球用一根手指戳阮思澄:“那你示范给我看看。” “……”都已经用“5级”身份教了一通,阮思澄也没有办法赖着不去,否则下不来台,只得答应,“好吧。” 没什么的。 一分钟后,邵君理到角落取水,阮思澄见时机正好,蹭蹭几步凑到边上,说:“邵总。” “???” 阮思澄也有点紧张,但她想IT男都会搭讪自己没有可能不会搭讪,犹豫纠结十来秒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这两天,听了邵总一个演讲一次讨论,非常佩服邵总的眼光和远见。就……可不可以留个邮箱?方便以后请教问题。” 阮思澄没说谎。AI峰会全部嘉宾的发言中,她最喜欢邵君理的那两篇。她想要对方邮箱,也不做什么,但是,万一未来某天因为能力不足陷入某种困境,她便可以咨询咨询她心目中“聪明的人”。见到这种邮件,邵君理可能回她也可能不回她,然而有个可能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邵君理垂眸,见阮思澄手里握着一大沓子追求者的名片名卡,没说话,迈开长腿,走了。 走……了…… 她想错了,对方傲娇。 阮思澄回朱天球那,朱天球说:“真聊上了!厉害厉害。” “……”阮思澄怕对方再问具体内容,不置可否,哼哼两声转移话题。 没有想到,过了一阵,一个戴着眼镜的30来岁男人走到两人面前,双手拿着一张名片,递给阮思澄,说:“邵总给的。” 阮思澄:“?????” 邵君理的名片?琢磨琢磨又给她了???而且自己不来派助理来?姓邵的在想什么呢??? 阮思澄知扬清集团邮箱构成是“姓_名@yangqing.”,推测邵君理的邮箱地址该是“”,结果抬手一看,发现完全错误,名片上面“邮箱”那个位置清楚写着:。 呵呵……阮思澄想,霸总就是与众不同,别人都要带着名字,他光溜溜一个姓氏,单独占据一个分类,仿佛扬清好几万人里面就他一个姓邵。 朱天球说:“特意让人送来名片……思澄,牛逼。” 阮思澄也一样懵逼,但对“下属”不动声色,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行了思澄,”朱天球道,“后面演讲我不听了,想早点回家。” “注意安全。” ………… 再回会场,阮思澄听旁边人说今天晚上某组织有社交酒会,不过请的都是商界大佬学界精英,还有一些明日之星。 “……”趁着休息,阮思澄到那协会的管理者处,有点紧张,说,“请问,那个,晚上咱们是不是在××酒店有个酒会?” “???”对方认出,这是峰会 分卷阅读7 期间经常发问的人,帮主办方避免掉了无数冷场。而且,她闲聊时听到两个大佬说过“刚才那女生的问题有点意思。” 阮思澄就豁出去了:“您好,我在澎湃科技从事AI医疗,5级,正在做的一个产品明年上市……我提供原始创意,负责核心部分。P大毕业,是姜昭老师的研究生,是易均、蓝生的小师妹。那个……晚上酒会我可不可以也去参加?您别为难,就是问问,不行也没关系。” 被拒就被拒呗。 99%要被拒的。 “……”对方看看阮思澄,说,“在表格上填写姓名、电话还有邮箱。” “!!!”阮思澄大喜过望,拿起笔,用细长的手指捏着,工工整整地注册了,“谢谢谢谢,谢谢小姐姐!” 小姐姐:“要有人问就说你是申请去的。” “好的。” 阮思澄是非常喜欢争取机会的一个人。 她曾经也龟缩一隅,按部就班上班、工作,然而后来被迫改变。 在J大时,大三大四她想要去云京实习,可她外省学历无法跟人竞争,投给“互联网三巨头”的简历都折戟沉沙。后来,她在职场社交网络上找到了一些目标公司总监、经理一级的人,记下名字,用她打听到的对方公司邮箱组成格式发信,介绍自己,专门针对那些想招个实习生、又没时间走正式招聘流程的老板们。扬清集团邮箱“姓_名@yangqing.”的格式就是那时候知道的。发了100多封后,阮思澄收到了10个面试通知,因为只有她一人面,别太离谱就行,当场收到9个offer,最后选了爱未的无人车部门。 毕业前,她本来并没有接起澎湃科技一面电话。当时她在上课,等阮思澄再打回去,对方的HR就不接了。这也可以理解——学生乌央乌央,资历也差不多,漏掉一点没人在意。她想了想,在面那天带着简历杀到总部,终于安排上了。 不过她也知道,她表面精英、干练,实际上傻白甜。她的那套有点儿“欧美风”,比较积极、激进,然而光明正大,能对任何人讲。 至于心机,是没有的…… 比如初颜那些招数,别说干了,她连想都想不出来。 保研被坑以后,阮思澄也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江湖传说。 大四,初颜带着班费去买春游零食。她花掉了2000,又自掏腰包200,多买两兜,请全班同学吃吃喝喝,大家都说初颜真好,投票选了她当“院优秀”,只有一个男生发现,某大超市次日店庆全场9折,初颜不但没花200,反而赚了20块。她先全都买了,第二天再退钱。而那班费,阮思澄是实打实地多交了100。 进澎湃时,初颜说她弄不太懂五险一金,总觉到手数字好少,始终沉默、表情困惑,那个HR懒得再讲,给她工资加了800,到同一档的最高线,初颜还说自己“完完全全懵逼,不知发生什么”。于是,虽然阮思澄有爱未四年实习,最后还是跟初颜挣一样工资。 ………… 晚上,社交酒会,觥筹交错。 阮思澄与她的学长易均聊天。没办法,商界大佬都在阳台,只能找学界精英聊天搭讪,而学长易均无疑就是合适人选。 他们聊阮思澄的导师“姜老头”,聊P大最近学术考核打分改革,聊与隔壁的恩怨情仇,比如今年究竟谁是学科第一。 易均还是令人感到如沐春风,让阮思澄本能般地想要亲近。 社交酒会快结束时,阮思澄还非常想与“商界大佬”套套近乎。 一种预感在她心中汩汩涌动。说不好那是什么,因它只有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在摇晃:也许有天,她会单干。 阮思澄端着酒杯缓缓地走向阳台,心理琢磨究竟如何才能插入那一群人。 “嗯……好难……” 走着走着,阮思澄在瞬间发现一样东西,一个急刹车,因为穿着高跟鞋差点翻过去,手里的酒“chua”地泼出一半!!! 她像一只受惊的猫,瞪圆眼睛看着前面!!! 玻璃!!! 大厅还有阳台之间,有一块玻璃!!! 擦得锃亮,光线又暗,看不清楚! 一位大佬感觉不对,扭头看看,呵呵笑了。 阮思澄想机会正好,急急忙忙拉开拉门,站在外圈:“吓一大跳——” “正常正常,”某大佬道,“刚才我也差点撞上。” 阮思澄便上前一步,打招呼:“嗨,我叫阮思澄,在澎湃科技。” “有印象,在大会上提过问题,提的挺好。” “谢谢……”阮思澄挤啊挤的,终于占到一个空位,开始听这群人聊天,偶尔插点个人见解。 邵君理上下打量着阮思澄。 这点伎俩一看便知。 渴望机会,向往成功,并且比别人都渴望都向往,然而还很稚嫩,带着天真、憨莽。 这种渴望、向往、天真、憨莽,非常可笑, 分卷阅读8 也非常珍贵,总在一个人的成功或失败当中快速流失烟消云散。 谈了大概15分钟,阮思澄把最得意的个人见解见缝插针都讲出去了。 某香港人一口港普:“阮小姐,其实你适合创业。” 阮思澄:“……???” “你看问题非常整体。” 阮思澄说:“谢……谢谢。” 眼见大家就要散伙,阮思澄忙掏出手机:“各位老总,方便留个微信号吗?” 自然没人说“NO!” 有几个人摁亮手机,阮思澄点头哈腰,带着恭维的笑,一个一个地扫过去。偶尔有人不拿手机,她就执拗地不肯动。还有人说“等下××发个名片给我就好”,阮思澄也赔笑,“直接加嘛,方便一些。” 最后终于加了一圈。 邵君理倒没有被催,很主动地让她扫了,而后手指一划,找到对方ID,设置备注,写:【路人丁卯。】 再设置标签:【路人。】 作为公司副总他少不了应酬,于是微信里面牛鬼蛇神都有,乱七八糟,对于用不上的邵君理则统称“路人”。 一开始是“路人甲乙丙丁”,后来发现路人太多,甲乙丙丁12个天干不够用,便与地支配合着来,从“甲子”“甲丑”开始排,一共可以列144个,而阮思澄就是路人丁卯。 然而几秒钟后,鬼使神差一般,邵君理想起阮思澄那句“这是表明我在AI这条康庄大道上如履平地”,又再次打开“设置备注及标签”,没动“路人丁卯”和路人分组,却在最下面的“描述:添加更加备注信息”一栏当中写了四个字:【讲相声的。】 她渴望、向往、天真、憨莽,求知心切喜欢表达,邵君理想:未来也许能有1%的可能性从路人组里出来,摘掉路人丁卯的头衔。 为这1%的可能性加个提醒。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越写越多,先截这些发上来吧,还是没有到想写的…… 也不知道是否开文压力蛮大,前两三天彻夜失眠,晚上回来得先睡觉,要不累,昨天没有准时发上来……QAQ 这章也是都有红包,明天跟上章一起发给大家。 另外:路人丁卯个P啊!! ☆、AI(二) 晚上,阮思澄回家后仔细整理名片,给几个要到名片的业界大佬统统发了邮件。 到邵君理,阮思澄有一点犹豫。跟邵君理……在对方演讲时互怼了一波,在主会场大门口又互怼了一波,最后虽然在一群人里面聊天,但彼此之间没有交流。 算了,发吧。 阮思澄写:【邵总,您好。非常高兴在AI峰会与您结识,也很喜欢《人工智能2.0》的演讲。这是我的个人邮箱,希望可以保持联系。澎湃科技,阮思澄。】 那边,邵君理见了,随手要删。 鼠标移到“删除”时却又顿了顿,撤回,移动到了“以防万一”这个分类。 ………… 回到澎湃科技三个星期以后,阮思澄的老板王思任叫开会。 与会人员有阮思澄、初颜、朱天球、邢笑佳。 初颜已经跟组四周。不出意料,她根本就不是很懂这一块儿,事还巨多,这个方案也不同意那个方案也不同意,自己又没主意。阮思澄也学得乖了,先抛几个破烂主意,被初颜逼逼一通,再拿出来原定计划,让对方最终认可、显显本事。初颜整整一个来月才写了1个ge list,而阮思澄则写了50个,朱天球10个,邢笑佳20个。不过,初颜最爱与各老板一对一开会,不仅约王思任,甚至还有王思任的老板、王思任的老板的老板,将项目的全部功劳归于自己。阮思澄真想把“初颜一个来月写了1个ge list”的事群发出去。 在会议室“东三环”里,王思任说:“今天这会……主要想让大家明确各自责任。我思考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难受了很久,最后决定,以后‘3D图像识别’这个部分就由初颜负责汇报。” 阮思澄的表情甚至没有变化。 她早知。 可这他妈才一个月。 初颜长相显小,十分可爱,圆脸,有肉,白皮肤黑头发,齐刘海,喜欢穿体恤衫牛仔裤,而阮思澄头天上班就很职业。初颜说:“谢谢老板,我一定跟思澄、天球、笑佳好好完成任务。” 朱天球邢笑佳二人非常懵逼。 阮思澄再能混社会这时候也懒得假笑,耷着眼皮,不发一言,双手摆弄杯子,百无聊赖似的。 幸好,合作组的6级7级都承诺过“全力支持”,即使没有这leader也能最后一搏。 王思任又讲了几句,宣布散会,让初颜跟相关方都发个邮件,又道:“阮思澄,你留一下。” “……” 老板安慰阮思澄了十来分钟,对她解释:“思澄,目前来说,初颜的leadership要好一点,与上级的交流沟 分卷阅读9 通非常顺畅,出于这个原因,她做汇报对于项目有利一些……” “……” “我也知道你想升6,所以需要这个leader。可是作为老板,我不能因你要升职而给项目增加阻碍,必须理性判断。” 一下站在制高点上。 “我明白。”阮思澄服软了,毕竟闹掰并没好处,不如打碎牙齿和着血吞,借这机会讨讨好处,她说,“leader的事我没情绪,服从安排。但是,我还是想明年3月尝试升职。您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支持一下?最后能升就升,不能升就不升。”她的语气恳切,表情真诚。 她也不是非要当leader。经过面谈,×××组6级贝恒、7级的钱纳说他们会‘全力支持’,她还有奖,也差不多。 要王思任做的事情只有两件,都不影响眼疾诊断这个项目。 一个是在评分时别打太低。在澎湃科技,每半年的“老板评分”对于升职也很重要。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两次评分最少需要一个4分一个5分,最好两个都是5分。阮思澄心里清楚,依她做的各种贡献两个5分绝不勉强。 另一个是走流程时勾选“支持”。HR会问老板“对阮思澄申请升职支不支持”,后面五个选项:强烈支持,支持,一般,不支持,强烈不支持。选强烈支持和支持未必有用——HR不太参考申请者自己boss的意见,但是,如果申请者本人boss选不支持和强烈不支持,那升职是百分百地没戏唱的。 阮思澄想:这个应该没问题吧,好简单的。她不知道王思任是在打什么算盘,想来想去,觉得对方可能是想培养初颜当左膀右臂,于是全力助其成长,毕竟初颜听话而自己不听话。 王思任微一个愣神,抿抿唇,张口道:“我不认为明年3月你就可以准备好了。” 阮思澄睁大眼睛,难以相信她听到的。 她的老板王思任,刚才明确表示——她不支持!!! 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她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可她不支持!!! 她不支持,钱纳贝恒再力挺也没有用了!申请者本人boss勾“强烈不支持”,哪个缺心眼的HR会通过申请??? 为什么??? 阮思澄的眼泪几乎涌出眼眶,四处乱滚,她全力地压制却没有能忍住,终于掉下一滴。 哭了。 在工作场合哭了,在老板面前哭了,这太不职业了。 “对不起。”阮思澄哑着嗓子,站起身,还不忘了把皮椅子推进桌子,低头快步走出明亮的会议室。 我要走,我不干了,她哭着想:去他妈的眼疾诊断,去他妈的人工智能,去他妈的造福人类,去他妈的改变世界。 为什么有这种事情。 她没办法向再上级投诉控告,因为对方绝对不会干涉王思任的用人,顶多大家都不好过。 阮思澄没回隔板间,而是失魂落魄走下楼梯,推开大门走进院子。只要回想起来那句“我不认为明年3月你就可以准备好了”她就一阵恶心反胃,仿佛嗅到粗糙舌头在口腔里闷久了的酸腐气味。 3月上午还有点凉。太阳挂在光秃秃的枝丫之上,给众楼群涂上一层稀薄白光。 阮思澄在楼群当中慢慢走路、平复情绪。公司很大,几十栋楼,无数员工进进出出。小路两旁绿化很好,有花有草,还有公司重点产品的模型。 仔细体会,风中也有些许暖意。阮思澄吹了会儿,觉得好了点儿,摸摸脸上,是干的,走回属于医疗事业部的那幢大楼。 朱天球邢笑佳二人十分担心,明显想问又不敢问。阮思澄知道朱天球邢笑佳在看,王思任和初颜也在看,故作淡定投入工作。 当天下午五六点钟,王思任再次叫阮思澄单独聊。 “思澄,”王思任的语气温柔,“你好像挺不好受的,我希望再解释一下。明年3月的确太急。你的技术没有问题,但leadership还得提高。当上6就等于当上经理老板,带几十人的大团队,可能和你想的情况不太一样。我会帮忙,倾尽全力,后年3月咱们申请。” “……”阮思澄问,“后年3月?” “对,再准备一年。”王思任信心十足,“下个项目我会宣布你来负责核心部分。” “可是下个项目——”可就没有眼疾诊断这样好了。 “对你的升职我有规划。”王思任说,“就是把技术部分和领导力部分拆开。这个‘眼疾诊断’的‘3D图像识别’可以证明技术,下个项目——先不管是什么,可以证明领导力,这样也能升职,99%没有问题。而初颜的技术普通,就需要强leadership来补,这个项目比较合适。我是站在老板角度整体研究大家的事。” “……” “思澄,只是再多一年而已,很短。” “……”阮思澄说,“谢谢老板,我会努力。” 她一瞬间有些迷茫。 莫非真的,自己lea 分卷阅读10 dership还不足够?自己过于积极、激进?后年3月才是更合适的时机? 她还能够继续信任她的boss吗? 她不知道。 好像有希望,又好像没希望。 ………… 谈话以后,阮思澄又浑浑噩噩干了两周。 走还是不走? 如果换组,也不可能明年3月得到升职,后年3月都不好说。她在目前的组已经工作三年,4升5用了两年,5升6……本来打算两年,如今看来3年。 不过,5升6本来就比4升5困难不少,如果后年3月真的可以通过,也还好。 只是,还是那个问题——能够继续信任她的boss吗? 想到头秃。 她想要用年轻人般滚烫的心熨平那些形迹可疑的褶皱却无法做到。 这天,阮思澄与合作组的6级员工贝恒吃饭。 贝恒在沙拉盒当中挑挑拣拣,活的像个了不起的精致男孩,无意中道:“对了,你老板跟我老板也在这吃饭。” 阮思澄:“哦?” “你老板想明年3月申请升7。” “……”一个小西红柿从筷子间掉落,阮思澄捡了,问,“我老板想明年3月申请升职?” “对,想让钱纳给写评语。” “哦……” 十分莫名,阮思澄便想起,在王思任批自己的眼光格局不行那时,自己不服,说“眼疾诊断’这个项目最早是我提出来的呀”,而王思任回答的是“怎么是你提出来的呢?明明是我想到它的啊。” 阮思澄手开始发抖。 像有黄蜂爬进耳朵,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许多翅膀上下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眼疾诊断,她提出的项目,她设计的框架,她规划的时间表,她写的核心代码,王思任要拿去升7。 既然想用眼疾诊断升7,那自然要最大限度吹嘘自己的贡献了。想也知道,申请材料不会写着“下属阮思澄把应该老板干的事情全都干了,我闲着。” 王思任在6级上面已经整整待了6年,原因无他,能力不行,平时根本就抢不到任何项目,如今这个“眼疾诊断”是阮思澄提出来的,王思任去申请的,才终于是有事干了。 也许因为被虐多了,冷静过后,阮思澄竟觉得还好。 眼疾诊断,她不争了,既不和王思任争,也不和初颜争,就给她们好了。 她又琢磨后年3月升职的事。 到底靠不靠谱??? 无比淡定地回到了格子间里,阮思澄却看见邢笑佳在发呆。暮色渐渐涂上墙壁,他穿着连帽衫,两条短腿疯狂抖动,厚重镜片后面藏起来的眼睛好像在看屏幕又好像在看虚空。 阮思澄“啪”地打了下他的后颈,问:“怎么了?” “哎,老板让我别说,可我憋不住了。”邢笑佳真的郁闷,“我想现在申请升职,从4到5,可是咱boss王思任说……我资质还不够,再等等,明年3月帮我上去。” “???”阮思澄说,“你完全够5级了啊。” “我知道,很纳闷。” “她想干吗?” 话刚问完,忽然之间,她便感觉一桶冰水当头浇下!!! 醍醐灌顶。 是啊……他们全都知道老板能力不行,难道老板自己倒不知道? 不,她知道。 王思任她非常清楚——只要阮思澄或邢笑佳或朱天球得到升职,马上就会离开这组。 职场当中最悲惨的就是跟着一个没本事的老板。如果老板没有人脉,没有资源、没有思路,没有项目,你就没有前途。 于是,王思任用“再过一年给你升职”吊着组里的人,毕竟培养新人需要一段时间,再优秀的员工也无法一坐下就能上手。 大家不爽,可王思任并不在乎。阮思澄和邢笑佳被告知必须再等一年心里自然十分郁闷,然而想要升职便得继续工作,想着再忍忍、再忍忍,因为相比在这组中延迟一年得到晋升,到新组里从头再来看起来要更加艰难。 有这鱼饵,阮思澄至少再干两年,邢笑佳至少再干一年。 而到约定好的那个时间,就能有好结果了吗? 未必。 王思任很可能又有理由再把下属拖上一年。 如果到了明年3月王思任能成功升7,后年3月阮思澄还有点希望,否则绝无可能。 阮思澄是这组当中最有想法的好员工。正常来讲,一个健康的工作组应该是老板升一级、下属也升一级,老板再升一级下属也再升一级。 可王思任没有能力、无法到7,那她当然阻止下属与她同级。因为一旦阮思澄升到7级,铁定离开,并且与她本人一样,在“AI医疗——影像”这个大组当中自己拉出小组,跟她争夺资源。阮思澄是有本事的,她怕争不过。现在,“AI医疗——影像”这一大组当中只有6个小组, 分卷阅读11 王思任都抢不到项目,再来一个竞争对手她就更抢不到了。 而扣下阮思澄,用鱼饵吊着她,则说明,不但没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同时阮思澄为升职还肯定会尽心尽力再想项目,这样王思任在公司里的日子便能好过一些。 她必须拦住阮思澄的步子。 说“资质不够当6”就得找到理由。阮思澄的技术谁都无法否认,于是便找一些虚头巴脑的“leadership”。 王思任不知道初颜的小九九吗?不知道初颜想不劳而获吗? 她知道,却选择顺着。 作为老板,她很清楚初颜是个怎样的人,但她为了证明阮思澄leadership不行,还是举了许多初颜提供的例子,什么“人际关系”,什么……总之,她就按照公司手册上面列的,一条一条否定,把阮思澄干了的说成没干的,把没干的说成干了的。至于“目光远见”那条,没法儿给初颜,就给她自己了。 阮思澄终于是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 她之所以狼狈不堪,是因为她强。她的老板惧她、用她、依赖她。 在弱者的世界当中,强是原罪。 她应该到更优秀的圈子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的两分评论全都发了。 今天抽100个,发100点的。 ☆、丑闻(一) 阮思澄要全身而退。 卡尔维诺《国王在听》一书中有一句话:“没有夜晚比一个发生火灾的夜晚更加黑暗,没有人比在吼叫的人群中奔跑的人更孤单。” 她开始在暗中“活动”,和认识的别组员工吃饭喝茶,打听对方组里的基本情况、对方产品的应用前景、对方老板的管理风格、对方团队的整体氛围、有没有在招聘、有没有……她可不想重蹈覆辙,再遇上王思任和初颜那样的人。 最后,阮思澄请两个P大学长帮忙递交简历,打算换组,跟新老板。 然而,人生就像一盘混了各种馅儿的饺子,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猪肉白菜、是鲜肉蘑菇,还是虾仁韭菜。 还没等阮思澄进行任何面试,澎湃科技便陷入了惊天丑闻。 一篇只有一千多字的朋友圈,在网络上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文章署名“天天爸爸”,挖骨剜心,详细讲了他儿子的去世过程。“天天”只有12岁,可爱、懂事,是夫妻的掌上明珠。10岁时被确诊绝症,常规手段无法治好,爸爸妈妈心急如焚,用手机APP“澎湃医生”寻医问药。 “澎湃医生”是一款APP,已经上线数年,患者以及患者家属在上面提问,拥有资质的医生们在上面回答。 不过,这APP页面右边,有医疗广告。程序根据提问内容自动推荐,而下方的“推广”二字极不显眼。天天爸爸看得仔细,发现一个治疗推广,正好针对天天的病。讲的可谓天花乱坠,说是美国的新方法,绝对有效否则退款。他不知道这是24k纯广告,以为它是官方推荐。 天天爸爸查了,那是民营医院。按照联系电话寻到主治医生,对方表示治疗方法绝对有效无比先进,“其中一半十分显著”,拿出许多媒体报道、获奖证书、院长参加各种顶级医疗大会的照片、网络好评、锦旗、感谢信,并且保证无副作用,顶多就是发烧寒战,最后主任一句“别让孩子遭罪”彻彻底底打动了天天的爸妈。 他们二人在网上查,发现的确很多患者都在赞扬这家医院。 没有想到,这决定是噩梦开始。 到那,天天爸妈在“副作用”表上签字,其中曾经表示困惑,然而医院却说肯定不会有事,这个只是以防万一。 再后来,一家三口发现治疗过程其实非常非常痛苦,可已经入院,也没办法,天天爸妈便劝儿子“忍耐一下,这个有用,回家爸妈给做吃的”,并且充满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首个疗程过后,回家歇了10天,那家医院又让复查,还说“各家医院机器不同,量的指标也有不同,必须过去复查,这样才看得准”,于是天天一家去了。主任看完片子表示“特别有效”,天天当即入院进行下个治疗。 也就是在这治疗的最后一天,天天呈现极端严重的副反应,晕厥、紫钳,血氧掉到60,最后狂打激素也没拉得回来,天天去了。 而原来,他距那病的平均生存期还有一些时间。 天天爸爸控诉医院提供虚假治疗信息,斥责澎湃助纣为虐、不加审核。 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后记者发现,那家民营医院早已经被某个生物公司控股,后者便是这种疗法产品、服务的提供方。疗法不能说是骗人,它有希望,也有风险,问题是在“隐瞒事实”,而且,它的利润非常可观,一个月要10万以上,天天爸妈倾家荡产却换来了这种结局。 许多帖子表示,个别医院为了赚钱根本不管患者死活,发公关稿,发水军贴,再买几个获奖证书,在“顶级医疗大会”休息期间站上讲 分卷阅读12 台装作演讲让人拍照,不让患者接受正规治疗,而是采用试验性的甚至没作用的方法,利用患者以及家属对于生的迫切渴望,吃人血馒头。 ………… 显然,澎湃科技并不认为自己需要承担责任。 它在微博公告,称:云京××医院具有正规资质,也有临床批件,符合推广要求。不过出于人道关怀,愿意给予家属20万。 把脏水全泼给医院。 这高高在上的嘴脸彻底激怒广大网友: 它在你的平台上面虚假宣传引起死亡,何况你的“推广”标识尺寸感人颜色暗淡,你真觉得没有责任吗? “澎湃医生”还有澎湃科技其他医疗产品被扒了个精光。 比如,“澎湃医生”APP里面有一个功能叫作“圈子”,供患者、患者家属、医生在里面询问、交流、探讨。不过现在,各种疾病的“圈子”中全都是托,卖各种药物和保健品,说吃吃就好了,而澎湃毫无作为,完全不理。 再比如,“澎湃医生”APP广告中,有一部分标题上是三甲医院、正规药店,然而点进链接,就会发现被引到了民营医院、非法药房!而非要网络药房基本没有资质而且假药横行! “……”阮思澄是觉得,澎湃科技走到这步其实完全可以预见。 这是一家利润导向的大公司——一切朝利润努力,一切以业绩为主,对员工也一言难尽。 好的项目,它会交给两个团队竞争着做,谁先做完谁拿功劳,另个团队空手而归。公司没有零食、饮料,只有咖啡、红牛。据说,工人工作条件极差,仓库闷热,澎湃科技有救护车常年停在仓库外面,随时准备把犯病的工人送医。就这样,它也不想改善改善。 被骂以后,澎湃科技依然显得牛逼哄哄。 先是雇佣水军拼命洗白,又是抹黑扬清转移舆论,扬清无端中枪,非常懵逼,足足用了几天才甩干净。 阮思澄见邵君理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 【恶心。】 并且,据说,还把澎湃科技大CEO、澎湃医疗小CEO全都删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起了一些好感。 犹豫几秒,点了个赞。 可能会被澎湃同事看见这赞,但她没管。 她的情商明明很高,却公开站对方公司。 而邵君理看见“路人丁卯”点赞,竟一瞬间知道是谁,对于对方这种“白眼狼”的行为莫名感觉有些微妙。 ………… 连续两天,事件没像澎湃科技想的那样容易解决。既没能让民营医院承担全责,也没能让广大网友转移视线。 口水铺天盖地,而且愈演愈烈,股价一泻千里,短短两天在纽交所大跌24%,市值缩水百亿美元。因为此次事件,摩根士丹利等多家投行认为澎湃科技具有不确定性,下调评级。 接着,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国家工商总局、国家卫生计生委和云京市的有关部门成立了联合调查组,进驻澎湃科技调查本次事件,CEO被约谈。 民众、投行、政府,三方表示不满,事态失控,澎湃科技终于“识时务”地认怂。 CEO接受采访,说“痛心疾首”,一定吸取教训、严厉整改,不让悲剧再次发生。 可谁又会就此买账??? 股价连跌四天以后,国家网信办公布调查结果以及整改要求,认为澎湃需要负责。 医疗事业部一片大乱。 “澎湃医生”APP还有相关产品至少需要进行六项大的修改,包括全面审查推广服务,索要权威数据,核对宣传内容,还有确定广告、链接二者相符;推广变为信誉为主、价格为辅,取消以往“价高者得”的做法;对于商业广告进行醒目标识、进行风险提示;联合卫计委将医疗内容分级,等等。 CEO给全体员工发内部信,称:天天事件已经超过澎湃历史上的任何一次危机,希望大家齐心协力,相信公司、相信自己,共同度过难关。言辞恳切,安抚军心。 ………… 因为这件事情,整个澎湃科技的医疗事业部都是焦头烂额。 原先一直主管医疗事业部的副总被撤职了,却并没有新的副总来上任。 阮思澄的“眼疾诊断”没有领导再来过问,本来说好要面谈的几个老板杳无音信。 某天,阮思澄再坐不住了,给两个boss发邮件道:“您好,我是澎湃AI医疗‘眼疾诊断’的阮思澄,上个周五收到信说这一星期安排面试。能否冒昧问下具体时间?非常感谢您的耐心!澎湃科技,阮思澄。”要知道,这一星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她也就是试探试探,其实已经想跳槽了,离开澎湃,到爱未也好,扬清也好,哪儿都好。这并非是无法患难,而是道不同了。 再次,没有回音。 本来雄心勃勃要扩张、要招人的几个老板没动静了、不想招了,这个事实让阮思澄坚定疑惑:这件 分卷阅读13 事情的影响远远没完。 她所在的澎湃科技医疗事业部,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动。 所有老板都在观望,她却并不知道他们在观望什么。 想破脑袋想不出来。 医疗事业部众大佬究竟是在观望什么、害怕什么? 哎…… 虽然不喜澎湃科技企业文化,然而毕竟在这度过整整三年,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她也希望澎湃科技和医疗事业部越走越好,各种意义上的好——坚守价值、关心用户,而后越来越强越做越大越赚越多。 眼见澎湃到这一步,阮思澄又感叹又伤怀,又不安又担忧,打开微信,在朋友圈发了一条: 【澎湃科技,医疗事业部,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谁都知道她是这个部门的人,大家纷纷安慰“没事”“稳住”。 20分钟后,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邵君理给阮思澄回了条评论: 【会作死。】 阮思澄:“……” 这么凶???!!! 因为澎湃狂泼脏水,这个家伙不仅删了大小俩CEO,还在一切场合热盼对方翘掉??!! 讨好大佬的原则一:不能由你结束对话。 怀着这个不良心思,阮思澄回邵君理道: 【哎……不知道。而且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究竟怎么样。】 又是20分钟后,阮思澄的手机一响,收到新留言。 打开一看,还是邵君理的,六个小字: 【会越来越好的。】 “……!!!”阮思澄再继续找话,这回邵君理没回复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还是抽100个100点的。 跟上章一起,明天发。 PS:肯定有人可以看出这段原型: 2016年百度魏则西事件。 事件过后,百度撤并医疗事业部,人才纷纷出走,原先领先的AI医疗从此一蹶不振、全面落后。 ☆、丑闻(二) 整改开始半月以后,作为澎湃公司技术人员,阮思澄与销售人员一起走访各大医院。经与医院交流合作,“眼疾诊断”这一工具目前已经初步定型,计划今年12月小批量生产,明年3月投入使用。现在,澎湃科技得跟关系不错的几家大医院商量进驻的事。 由于数据标准库并不统一、难以明确责任主体等问题,几乎没有公司可以在CFDA(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官方过审。前者是说,因为各地各院数据标准都不一样,那基于某地某院数据开发出的机器也许无法广泛应用,后者是说,倘若出现医疗事故,诊断责任是在公司还是医生,中国CFDA、美国FDA均感十分棘手。因此各大公司基本都是“无证驾驶”,绕过审核,把产品给医院医生免费使用,也不担责,一方面抢占市场、为将来布局,另一方面在实践中完善产品,这是法律所允许的。 然而AI医疗已是大势所趋,免费产品注定无法长久生存,为此FDA和二者CFDA都在努力。 CFDA在2017年新公布了《医疗器械分类目录》。按照目录,若诊断软件通过算法提供建议、不给结论,就属二类,但若自动识别病变部位并且明确给予诊断,则属三类,风险级别相对较高。 基于分类,业内公司纷纷送审自家产品,其中两家已经拿到二类证。至于更有意义的三类证,也正迅速推进——按照医疗器械注册流程,三类想要最终过审,基本需要经过产品检测、临床试验、技术审评、行政审批等等多个步骤,现在大多公司停在“检测”这步。不过年初,CFDA定好了眼底图像、肺部影像两个部分的标准检测数据库,也做好了三类器械技术要求、检测规范,中检院于4月30号针对某用眼底图像查糖尿病的AI机器出具首份检测报告,终于迈出重要一步。而FDA,与同月将相似产品认证过审批准上市,一时之间整个行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现在,业界普遍认为2019年中国就会有公司拿到三类证。 申报属于其他部门,阮思澄与销售人员过来先求“无证驾驶”,进驻医院,疯狂飙车,就像主席说的一样,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这挺正常——对于免费产品,医生一般只当辅助,自己还会二次判断。 ………… 会议室中,阮思澄将数据、报告摊开放在科室主任的桌子上,说:“澎湃科技‘眼疾诊断’,有效率是……对比医生……” “寻觅合作伙伴”这事宁早勿晚,既然数据已经有了,而且结果相当不错,那就赶紧捉住医院签订合同,省得又被竞争对方捷足先登。大的医院就那几家,万一人家抢先签了排他合同,可就哭都来不及了。 这家医院十分积极,基本就差临门一脚。 科室主任没看报告,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阮小姐。” 阮思澄抬头,手一撩头发:“嗯?” 分卷阅读14 “合作的事……再看看吧。” “……啊?”阮思澄懵逼.jpg。 “现在澎湃医疗部门……”科室主任好像也挺难以启齿,“已经失去公信力了。” “……”阮思澄和销售人员傻呆呆地瞅着主任。 科室主任又道:“澎湃科技现在形象就是不顾患者死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让患者们用假疗法、吃假药,我们医院不能因为机器免费就被牵连。等到明年机器进来,患者一看,上面logo是澎湃科技,会怎么想我们医院?哦,你们和澎湃科技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还在用它的机器、帮他们赚钱。到时候,机器诊断说他们有这个病,要这样治,他们也是不会信的,可能还要骂骂街呢。” “……” “再说,让我怎么去跟上级领导请示?不用别人机器,用澎湃的,这合理吗?人家肯定怀疑我收回扣了吧。据我所知现在也有几家公司在做这个,进度不如澎湃快,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有就用,没有就不用,我们医生自己诊断也是一样,不会有人觉得澎湃科技有AI我们却没使用就来批评什么的。” 阮思澄的手指冰凉,努力争取:“可是,可是,它能提前数月发现50种疾病,让患者们尽早治疗。” “还好。”对方回答,“也没那么紧迫。来看眼的基本都是已经觉得不舒服了,这种情况我们医生自己也能发现问题。有多少人闲着没事过来查查?再说,大家全都是这样看。” 阮思澄又争取许久,科室主任看了看表,说:“阮小姐,我还有事。” “哦……” 她猛然间反应过来医疗事业部众大佬之前是在观望什么了。 他们一定在头几天处理其他的项目时已经发现各个医院对于“澎湃”退避三舍,而AI医疗产品想要落地必须得有医院支持。假若医院不接收,那前期所有的研发制作费用都只能打水漂。换句话说,因为天天事件,澎湃科技在医疗口彻底失去公信力了,而信任的链条一旦断裂,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很难再回复原状。即使医院愿意给机会,患者也不愿意给机会。 正在进行中的众多AI医疗项目何去何从?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那么,本来想扩张的几个老板不回邮件就十分正常了——项目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也许明天就被砍了,再招人来干什么呢? 对方明确撵人,阮思澄与销售人员只好起身,科室主任将两个人送出房间。 在走廊上,阮思澄挣扎着又说了几句话,反而是那销售人员已经放弃。科室主任嗖嗖走路,一看就想快点离开。 几人都往大堂方向去。在路过一间更大的会议室时,忽见大门“哐”地一声从内打开,一个男人单手插兜迈步出来! 阮思澄扭头:咦,邵君理!!! 他排场超大,气势超强,后面紧紧跟着好几个西装男,其中一个还狗腿地替他拿着西装外套。 过了会儿,会议室里又出来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阮思澄曾做过调查,认出一个正是院长,一个是医疗器械的负责人,还有几个科室主任。白大褂们与黑西装们两拨精英有说有笑,走廊里充满他们的欢声笑语……与阮思澄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双方打了一个照面,科室主任恭敬地道:“王院长。” 阮思澄也站住脚,叫:“邵总。” 本来也想叫王院长,想想还是别去蹭了。至于邵君理,两人都是在朋友圈留过评论的关系了,铁得很,是应该打招呼的。 与王院长一起站在正中间的邵君理也转过身,挑挑眉毛,问:“你近视?” “哈???” 阮思澄发现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个谜。 伸手摸摸眼镜腿,阮思澄说:“不太严重,双眼各100,平时不戴,今天开车。” 邵君理点头:“嗯。” 阮思澄又说:“我这已经很厉害了。码农哪有不近视的?” 邵君理说:“我。” 阮思澄:“……” 你是码农……她想:好吧,这很可以。 邵君理回想了下刚才阮思澄紧赶慢赶追在科室主任后面说话的样子,问:“现在澎湃不好推吧?” “……”在邵君理面前,也没办法硬扛着不承认,阮思澄心一下子就酸酸涩涩,垂眸,小声回答,“邵总,您那天说,会越来越好的,可是我看不出在越来越好啊。” 明明越来越差了。 她毕竟在“眼疾诊断”这项目上花了16个月。这是她想的首个项目,她希望可以落地并且实现最初目标——帮助因为眼疾而没办法再看世界的患者们。她也愤怒过、郁闷过,想凭什么让王思任还有初颜拿走功劳,然而最终她想起了她的初衷,那是很单纯很单纯的一个念想。 现在,白做了。 同时,从个人来讲,产品不被医院接受,想要跳槽也更困难。只能凭着一张嘴说,无法给出好的业绩。 邵君理低头,看 分卷阅读15 着阮思澄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尖、红红的嘴唇,说:“你的事情自己考虑。”说完,绕过阮思澄等,拔脚走了。 一大群人呼啦啦地立即跟上。 阮思澄:“……!!!” 真是酷到没有朋友。 不对,是酷到没真朋友,假朋友肯定还是不缺的。 邵君理和院长并排往外面走,阮思澄和销售人员还有那个科室主任拖在后面,距离五米,各走各的并不打扰。 双方转进一楼大厅,邵君理经过白色的问诊台,忽然脚下一顿,站住了,伸手从问诊台的透明罐子里捏出什么东西,转身看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阮思澄,忽然抬手一抛,说:“别哭丧着脸。” “???”阮思澄本能般伸出两手捞住,摊开一看,是一颗糖。 问诊台上给人的糖。 对方抛完扭头就走,可她忽然间好受许多。 是啊,要觉得苦就吃颗糖。 邵君理,表面酷霸狂拽,而且好像有精神病,内心其实十分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前天红包已发,今天还是100个100点,求留言嘤嘤嘤。 感谢大家的霸王票: ☆、丑闻(三) 再回澎湃,阮思澄听到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 因3月的“天天事件”,众多合作伙伴秉持观望态度,澎湃医疗在竞争中处于不利。全部产品遭受重创,前途未卜,难以预期,公司高层已经决定撤并整个医疗事业部门,暂停目前所有项目,将资金、人才投入其他产品,力拼智能家居和无人车,紧密围绕“衣食住行”等硬需求。 阮思澄是有些懵的。 撤并整个医疗事业部门……竟然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吗? 原来,大厦倾覆只需一夜。 澎湃明明最早布局AI医疗。 瞧瞧周边,并没有人在敲键盘。不管是平时关系好的还是关系不好的,大家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无意义地讨论他们将会被并到哪里去。 邢笑佳的鼠标一伸,打开公司官网招聘页面,一项一项仔细研究:“智能家居正在要人……无人车也在要人……那无人车肯定更好,不过他们只要精英,咱们未必能进。” 朱天球说:“能进也不进。据说那组忙到翻天,一天工作15小时,一周100个小时,凌晨三点还亮着灯。” “唔,”阮思澄插:“应该整组一起挪吧?到最缺人的项目组,或到新成立的项目组。应该不让大家自己选吧?” 邢笑佳:“那样如何保证员工喜欢自己的新工作?” 阮思澄:“不知道……” 她叹口气,开始发呆。 “眼疾诊断”竟然这样无疾而终。事到如今,她宁可叫王思任还有初颜拿走功劳,让它出生。 “眼疾诊断”是她心血,整整16个月没有一天休息。她白天工作,晚上看书,两点睡觉七点起床,这16个月学的东西比过去的16年还多。kindle里有几百本教材,电脑里有几百条课件,代码写完了测、测完了写,不断尝试,不断完善。它一点点走向成熟,她心里面高兴、感动。 心血心血,心尖的血,一辈子也没有几滴。 她好讨厌做无用功。 阮思澄一方面是标准老好人,对朋友们掏心掏肺毫无保留,宁可自己委屈也让别人开心,关注慈善项目每月固定捐款,在大街上见到有谁需要帮忙也永远是第一时间就冲上去。她情商高,能把任何一人哄得非常高兴,能跟任何一人10秒成为朋友,看着虚伪,但实际上,她倒觉得,一个人情商高,恰恰说明他能感知对方情绪、想法,能站在对方角度思考,是种体贴。 然而另一方面,她也非常固执,在某些事上绝对不想让步,这是性格当中最突出的两点。初二上学,全班有次上劳技课,做飞机模型。阮思澄用刀时一不小心把手切了一道大口,血哗哗流,她却没有报告老师,也没有说给同学,眼泪乱滚、忍住抽泣,把那飞机模型给做完了。事后别人全都说她有病,搞不清楚哪重哪轻,她自己也觉得她有病,但是,有种东西在骨子里,就是——我想要做到的,就一定得干成,无论中间发生什么,都非做到不可。 想进P大,进去了,想进澎湃,进去了。 可最近……想升职,王思任不支持,让初颜抢功劳。她的固执作祟,又约兄弟组的6级7级谈话,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拼上一把,却还是失败,只能跳槽,“卷土重来”再谋升迁。接着,因为澎湃自身问题,整个医疗事业部门被撤并,所有进行中的项目被暂停,“眼疾诊断”彻底夭折。她再不甘,再委屈,又有什么办法?她的命运不在自己手里! 窗户开着,外面树木如明信片上的景致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已经凝滞。周围同事还在嗡嗡嗡地讨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高高低低,各种声音揉在一块儿,混乱不堪无从分辨。阮思澄只知道,眼疾诊断项目被砍,像一根刺扎进心里,又快又深, 分卷阅读16 让她很疼。而那根刺就算自己勉强拔了,空的创口也是冰凉。 第一次,阮思澄真的想自己出去单干。 不过她也知道,目前她没能力。 哎…… 而且她很清楚,朱天球等是真心地喜欢医疗。现在这样她也难免兔死狐悲。 正在发愣,手机一响,微信跳出新的消息,来自兄弟组的6级员工贝恒。 就一段话: 【妹子,估计你也知道……澎医被撤并了。我的老板,就钱纳,打算出走自立门户,正拉队伍一起创业,要不要来。】 阮思澄:“!!!” 合作组的7级大佬钱纳不想等“分配”了?! 打算出走自立门户?! 还问自己是否加入?! 阮思澄一阵兴奋,但也没立即答应。 对于这种重要决定,在做之前需要慎重。 他们要做哪个项目?有什么目标?什么打算?有多少人?多少钱?他们掌握哪些资源? 阮思澄回:【很有兴趣。约个时间具体聊聊?】 三分钟后手机再亮: 【下午五点,公司对面的星巴克。】 阮思澄说:【不见不散。】 放下手机,更换思考方向继续坐着发呆。 钱纳很有本事——不论专业水平还是管理能力都在金字塔尖,应该可以带飞。贝恒本科毕业,比自己小两岁,都因跟对老板迅速起飞,在澎湃四年,一年从3级到4级,一年从4到5,又用两年从5到6,今年三月刚刚升的。刚合作时贝恒也5,他俩平级,钱纳是6,结果项目干到一半合作组的俩都升了,自己明年都没可能。 贝恒十分崇拜钱纳,经常跟阮思澄讲他老板的事——T大毕业,钢琴十级,画画不错,足球踢的好篮球打的好滑雪滑冰滑的也好,今年30岁都俩娃了,娶妻生子全没耽误,老婆P大毕业,顶级医院里的医生,也是升职像坐火箭。贝恒说,老板钱纳什么都牛,连超市的优惠券儿都比自己用的明白,每回出差不仅仅把各项工作全做完美,还能制作旅游攻略带他们玩。阮思澄也只能第800次感慨,“牛人”永远极端自控、高度集中、非常要强不甘落后,于是常常什么都牛,“这方面强别的就弱”可能只是安慰人的。 现在,还有俩娃,又要创业了吗…… 啊,求带飞。 ………… 下午五点。 阮思澄偷溜出大楼,到星巴克,果然见到钱纳、贝恒。 “思澄!”贝恒爪子一挥,阮思澄便过去。 钱纳天生有白化病,肤色很白、头发也很白,眼瞳发红,架着眼镜,一指桌上中杯拿铁,问:“点这个行吗?”他是典型职场精英,声音沉稳,气度不凡,连微笑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行行,谢谢。”阮思澄说,“听说你们打算单干?” “对,”钱纳回答,“目前有我,贝恒,还有组里几个三四级的小孩儿。我和贝恒全都认为阮思澄你能力很强,想拉过来,所以问问你的意思。” “我是很有兴趣……不过,想要什么项目?医疗影像?医用机器人?虚拟助手?健康管理?还是别的?” 她列出的四个分类是当今的四大热点。 AI医疗,是人工智能研发领域第一热门,2017年国内融资规模已经突破100亿美元,2018年预计突破200亿美元,预计5年后将有千亿规模。一提AI,人们总是想到手机、siri……要知道,AI医疗绝不是吃素的! 其中最大热点是医疗影像,阮思澄的“眼疾诊断”便属此类,邵君理的“肠道肿瘤筛查”也是。它包含着图像识别、深度学习这些技术,可以用来识别、标注患者病灶,还可以自动勾画靶区帮助患者放疗…… 在2006年出现“多层神经网络”尤其是后来的“卷积神经网络”以前,一台机器是没办法辨认出来一张图片里面究竟有没有猫的。即使用命令说“猫长这样这样”,它也不行。然而现在,机器可以自己学习。人给机器几万张图,说“这是猫”,再给机器几万张图,说“这不是猫”,机器便能通过卷积、池化,一层一层学会辨别,比如,降低维度放大局部,通过色差找到边缘,第二层用边缘组合勾勒出来器官、纹路……第三层看全身颜色,第四层看整体形状……最后给它新的图片,它便会计算:这是猫的几率为…… 这部分的前景巨大。用最火的“肺部影像”举例来说,在目前中国的大医院,放射科的医生每天需要接待上百患者,每个患者又会产生上百影像,也就是说,一个医生每天需要仔细阅读几万个CT,非常疲惫,看得出看不出全靠一双眼睛。而且,现在每年阅片量和放射医生的增长分别是30%和4%。如果机器能帮看片、识别肺炎还有肺癌,无疑是个好的消息。如今,“肺部影像”的准确率以及速度已经远远超过医生。 而第二热点,是医用机器人,其中一种是手术机器人,一种是 分卷阅读17 智能外骨骼——能够读取人类神经信号的可穿戴机器人。 第三热点是虚拟助手,比如医院的导诊机器人,帮忙初筛、分流。 第四热点是健康管理,通过可穿戴设备、电子病历等等多数据整合,帮助提供个性化健康方案。 此外还有药物研发等等方向…… 听到阮思澄问的关键问题,钱纳喝了一口咖啡:“目前我有几个方向。” “能说说吗?” “行,”钱纳并未藏着掖着,“第一个是脑部成像……第二个是心脏成像…第三个是骨骼成像……具体计划咱们再看。我上星期跟朋友们提了想法,有几个人确定投资,合着1500万。另外,我和投行的也说了项目,他们估计A轮融资拿到3000万问题不大。” “都不错哎!” “你来的话,”钱纳又道,“我们可以算你是联合创始人。我、贝恒还有你,一共三个创始人,我是CEO,主管战略,贝恒是CTO,主管技术,你是总监。剩下小孩都是员工。至于股权,天使轮后三个投资人15%,几个小孩儿和新聘员工5%,我45%,贝恒25%,你10%,行吗。” 联合创始人……10%股权…… 老板之一。 有自己的一家公司。 梦想忽然触手可及。 她真不想再打工了。那样的话每层老板都能掐住她的脖子。 钱纳贝恒能力超强,剩下人也澎湃出身,项目靠谱,前景巨大,他们应当能做出来。天使轮有1500万融资,A轮也要有3000万。 阮思澄的心脏狂跳,差点打翻桌上咖啡,一上头,说:“好,我加入。” “太好了。”钱纳起身,伸出白到发青的手,“祝愉快。” “祝愉快。” 偷偷摸摸聊完以后,阮思澄又回到组里。邢笑佳、朱天球还在长吁短叹,阮思澄一瞬间有了点儿愧疚。 “思澄!”朱天球一扭头,“你干什么去了?” “嗯……走走而已……” 朱天球:“走好久哦……” …………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签了联合创始人协议,规定了股权份额、成熟机制、退出机制、转让条件、离婚继承等等东西。 他们也常聚在一起讨论项目。 乱七八糟讨论出了好几十个。 哪个说来都有前景,却又没有任何一个能让他们感到已经非它不可。 他们希望自己公司有革命性,有意义,能令更多的人不被疾病上身,能让更多家庭不受疾病困扰,并在人类对抗恶魔的悲壮历史上写下那么一划。 某日,三人又在星巴克里,围着一张桌子。 “哎……”阮思澄手在本子上50个项目上面打圈,“扫描骨折……扫描……唔,总是觉得医院并不迫切需要……” 贝恒:“嗯。” 那天在医院里,对于“眼疾诊断”,科室主任一句“来看眼的基本都是已经觉得不舒服了,这种情况我们医生自己也能发现问题——有多少人闲着没事过来查查?”让阮思澄备受打击。 原来,AI机器,最最有潜力的,不能光是比医生早发现问题,也不能光是帮医生节约时间,还不能光是比医生多点准确…… 很多主任医生肯定是会觉得,我们也可以看啊,我们也可以治啊,工作忙一点儿就行了,看得认真一点儿就好了,医术提升一点儿就OK了,又不是非要不可。 怎么才能非要不可? AI,一是快速,二是准确,三是数据库大,最好都能做到极致。 忽然,仿佛闪电劈开夜空,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便转出来,阮思澄她脱口而出:“急诊!!!” 钱纳、贝恒:“嗯???” “急诊,”阮思澄道,“AI根据过往病历、实时症状、呼吸脉搏血压血氧血液数据,还有对头部和身体的快速扫描、分析,迅速提供它的诊断,最可能的是什么,其次可能的是什么,第三可能的是什么,还有该用哪种方法哪种药物进行医治。” 钱纳、贝恒坐直身体,聚精会神,几小时下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阮思澄继续说:“比如,如果患者腹痛,那就看看是否患有阑尾炎、肠梗阻、全身感染……如果头痛,就查出血、栓塞,如果胸痛,哦,就用那个……3D心电!钱纳不是说过的吗,心电图常不能给出任何结论,其他方式动辄需要几个小时,AI可以大大缩短这个时间。” 钱纳贝恒开始琢磨是否可行:“可是这相当于几个项目揉在一起,难度很大……” “可是很有趣呀。”阮思澄说,“首先,急诊无比复杂,医生总有知识盲点。然而用大数据搜索全国历史案例就有可能避免悲剧。其次呢,急诊要快,必须得快,这就逼迫医院、医生提高效率,使用AI。第三,对急诊病患处置不利往往导致严重后果,大家就会希望更加准确!” “……” 分卷阅读18 “再说,难才能有技术壁垒。” “嗯——”钱纳红色眼睛闪着野兽般的勃勃野心,说,“好,试试急诊。” 阮思澄:“嗯哒。” “今天晚了,大家散吧,明天再来具体讨论。” “好,”阮思澄说,“我一回家就查资料。” “谢了。”钱纳一顿,“对了——” 他从包里抽出两张纸:“贝恒,思澄,那天看到这篇文章,打印出来送给你俩。” “咦?” 她伸出手接过那纸,发现是《企业家宣言》,美国《企业家杂志》的发刊词: 我不要当普通的人,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杰出的人。 我寻求机会,不寻求安稳, 不想当个有保障的国家公民。 …… 我宁要充满挑战的人生,也不要万无一失的生活; 宁要心满意足的颤抖,也不要萎靡虚空的平静。 …… 我要自由地思考以及行动, 我要纵情于我创造的价值。 终有一天,我会面带自豪,向全世界宣告: 我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字有点多,昨没写完,今晚12点前肯定还有一章,发完二更再一起修。 还是100个100点。 另外,这两章的科普稍微有点儿多,因为想在入V以前说干净了,V完就不磨叽了。 ☆、创业(一) 没过两天,阮思澄从钱纳贝恒那儿听说,天使轮的投资人中有邵君理。 对此钱纳表示:“我一创业朋友把他的投资人介绍给了我,就是咱们公司第一个投资人。他只愿意投500万,不够,就拉了邵君理一起来。都在一个圈子,彼此比较熟悉。邵总愿意个人投资1000万。” “哦,好。”阮思澄想:本来还想要没资金她就问问邵君理呢,毕竟是好项目。 不过,个人投资还能随手就甩1000万,邵君理比她想的还要富些…… 哎,也正常。毕竟人家在Google时期就是总监,一年百万美元应该只少不多,在扬清总不会更差,而且据说还创业过,最后卖给大公司了。 晚上,阮思澄给邵君理发微信唠嗑,想给个surprise:【邵总,您是不是打算投资钱纳贝恒开的公司?】 邵君理:【嗯。】 阮思澄刚想给出surprise,说她自己也是创始人!便见对方又来一段:【很有可能。钱纳贝恒背景很强。钱纳做过几个项目,市场反应都非常好,嗅觉灵敏。贝恒MIT毕业,在澎湃时一年升一级,经常负责核心部分,代码写的干净利落,技术过硬。公司里面人最重要,项目是次要的。钱纳内恒这家公司创始人团队十分出色,只有一个背景薄弱、不太靠谱。】 “???”阮思澄问,【谁?】 邵君理答:【你说呢。】 阮思澄:“………………” 我吗……………… 是哦,邵君理既打算投资,对于又增一个创始人的事情,钱纳贝恒当然说了!!!怎么可能没告诉他!!! 自己竟然以为对方并不知道,还想给个surprise…… 丢人。 阮思澄遁:【12点了,我睡了,邵总晚安。】这个只是理由。 邵君理说:【从没见过有创业者12点睡。】 阮思澄:“……” 好,我弱,我小,她悲愤地想:我是整个创始团队唯一短板!行了不?大狗屁! 刚骂完,便见对方发来一条一秒语音。 点开,邵君理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晚安。” “……”阮思澄的脸颊微红。她单身狗,还母胎单身狗,突然听见一大帅哥语音晚安,这种反应非常正常。 虽然明知对方只是为了节省时间。晚安,说起来一秒钟,打起字可不是。 ………… 定下“急诊”方向以后,三人分别查询资料,觉得能做,便准备PPT,打算立即向投资人汇报项目、敲定合作。 没有具体的产品idea谁也不会砸钱过来。然而一旦俩投资人认可项目、签署协议,那注册公司、融天使轮的事儿就可以立即风生水起地做起来了。 创业必须抓紧时间。 创始团队与邵君理约在扬清集团总部大楼最顶层的的会议室,时间是在下班以后,晚上八点,毕竟这个是邵君理个人投资,并非公事。 几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会儿,邵君理才拿着咖啡姗姗来迟。面对起身叫着“邵总”的几个人稍一点头,坐在主位,抱着胳膊绷着下颌:“时间有限,开始讲吧。” 阮思澄:“……” 好大派头…… 对方发话自然得听。钱纳贝恒和阮思澄轮番上阵,翻动PPT,讲述各自所负责的技 分卷阅读19 术部分。足足45分钟过后,他们才讲完想法。 阮思澄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主位的人,又期待,又害怕,像一个等考试分数的中学生。 邵君理用长长的指在桌子上敲了几下:“AI急诊……有点儿意思。谁的主意?” 阮思澄道:“我,我我我。” 贝恒:“……她。” 邵君理淡淡一扫,没有再夸,又问钱纳:“病历有么?” 钱纳想想,答:“有,几十万份患者病历。”对于人工智能,比起算法,更重要的是数据。一台机器需要海量训练素材来告诉它这样子的是什么病,那样子的又是什么病。 邵君理挑出一个“嗯?”的声音。 “云京第一医院、云京第二医院、地京人民医院咱们都能合作。我与这些医院历来关系很好,之前初步问过,都说问题不大。” 邵君理说:“行。” 对于下属、合作伙伴,邵君理会给予信任,基本不会疑神疑鬼,叫人提交这个证明那个证明,浪费自己时间。在他看来,为那几个不诚信者消耗精力逐一检查得不偿失,为此肯定需要承担一点风险。 再说,他相信钱纳是个聪明的人。钱纳一定同样知道病历数据的重要性,若没解决这个问题对方绝对不会单干。 几个问题过后,邵君理的心里已经大概有谱。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的项目。急诊,需要数据多、要速度快、还要准确率高,简直像是给AI的一片空间。 思索片刻,他继续说:“去吧,招聘人才,获取病历,完善算法,增加功能,不要担心资金的事。”到这扫了一眼钱纳,“上次是说多少?1000万?” “对。” “……”阮思澄想:真是富哎,喊完1000万自己居然都不记得…… 邵君理手打了一个“翻转”标志:“再加一倍,加到2000万。” 贝恒和阮思澄:“!!!”只有钱纳依然沉稳。 意外之喜。 高兴懵了。 这样,他们便有2500万的天使轮融资,即使是在AI领域这个数字也比较多。他们可以招聘优秀人才,可以购买好的设备,还可以租让人舒心的办公室。 而且,邵大佬的认可、喜欢,非常能够鼓舞人心。它仿佛是一个证明,在说他们可以成功。 几个人对投资进行了番讨论,时间走到晚上十点,贝恒想上厕所,正好钱纳也想解决,邵君理给指了方向,他们二人拉帮结对一起走了。 室内一下变得沉默。 投资的事阮思澄是一窍不通。 邵君理又抱着胳膊,忽然开口:“阮,翻回24页,有个地方我希望再了解一下。”第24页,正好是阮思澄负责的一部分,他想提点问题。 “阮?”阮思澄一愣。 不是吧……她琢磨着:这么酷?能叫一个字绝不叫两个字吗? 用一个姓就代替了??? 牛人的时间是一秒一秒省的? 阮思澄在心里吐槽,脸上带笑,纠正对方:“能叫思澄或阮思澄吗?” “理由?” 对于这种纯图省事的称呼,阮思澄很委屈:“谁叫‘阮’啊,您才‘阮’呢……”大脑一时有些短路,说了句网络用语:你才×,你全家都×。可能潜意识里觉得对方温柔,也可能潜意识里认为俩人很熟。 邵君理听见,手顿了顿,抬头,盯着阮思澄,说:“并不。” 阮思澄:“?????” 她刚才说什么? 您才‘阮’呢。咦,“阮”这个发音……同某个字…… 您才……呢…… 阮思澄想拿头撞墙。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一更在前面。还是100个100点。 ☆、创业(二) 另个投资人也非常喜欢“急诊”。 于是,钱纳贝恒和阮思澄三人同时提出辞职。澎湃HR并未如何——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公司欢迎主动离职。 在请老板在离职书上签名时,王思任的面部表情十分麻木,也没有问阮思澄要去哪儿,提笔签了,推给阮思澄:“祝好运。” “您也是,祝好运。” 王思任却没有反应。 显然,王思任已不愿意再跟她掰扯,也不关心阮思澄的事,只是表面还过得去——话说回来,与颐指气使凶巴巴的boss不同,王思任表面永远过得去。 各自为利。阮思澄对王思任也并没有特别厌恶。相比之下,“整所有人”的初颜让阮思澄更瞧不上。 偶尔,阮思澄也圣母附体,觉得王思任还挺可怜的。这个boss能力不行,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从早到晚忙得要死,约这个7级喝茶,约那个8级吃饭,攀交情、抱大腿。阮思澄曾无意听说,她跟一个8级大佬吃饭吃了整整半年,最后那个8级大佬也没支持她的升职。 分卷阅读20 王思任在最初两年也不错的……拿到签字阮思澄想,不知为何生完孩子性情大变。 把离职书交回给HR,阮思澄将坐了三年的格子间打扫干净。拿上课本、笔记、名片、水杯,还有装饰物、握力器等等乱七八糟,装了一塑料袋,与邢笑佳和朱天球聊了会儿,说:“以后经常联系、经常吃饭。” 邢笑佳:“哎,我也有idea,也想创业。” “咦?”朱天球问,“什么idea?” “我想开发一个‘摘草莓机器人’,自动识别草莓,用机器臂取下!摘别的也可以。话说我们村里……” “噫,”朱天球拧拧眉毛,“土死了土死了。” “是,”邢笑佳也语带嘲讽,“没有你们大城市人时髦洋气。” “行了行了,”阮思澄在朱天球的后颈一拍,“我倒觉得挺有前景。新闻不说这些年的农民数量持续减少?” 邢笑佳‘嚯’一下转头:“你真心的?” “嗯。”不过虽然真心,阮思澄也没很在意。 “……”邢笑佳说,“哎,再看吧。” ………… 辞职完毕,钱纳贝恒和阮思澄在创业园租了屋子,并给自己的新公司起名叫作“思恒医疗”。钱纳说他不要留名,于是用了阮思澄的“思”字和贝恒的“恒”字。它有三重含义,一是包含创始人的名字,二是象征公司基业长青,三是希望病患长命百岁。 阮思澄知道,这个也是CEO钱纳的管理策略。把自己和贝恒两个人的名字放进公司名字,显得钱纳这大股东非常真诚,将他们俩与新公司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暗示钱纳想合作到天荒地老。其次也是在行动上提供保障,意为“我没办法撵人,否则十分尴尬”,让他们俩更加放心。再次,万一未来真有无法调和的矛盾,被迫拆伙,公众也并不会认为钱纳这CEO利用别人。最后,也让他们两个主人意识爆棚,轻易不会退出。 接着,下文件模板、写公司章程、上网站填表、递交材料、领营业执照、刻企业公章、开银行账户……终于全部弄好。 注册资本一共100万,不用实缴,随便填的。 随后,两个投资爸爸的2500万RMB进来。2500万占15%,于是原先100万注册资本变85%,新注册资本为117.65万,增资17.65万,剩下2382.35万转作资本公积金。 办公室在繁华地带,差不多有三百平米。一个接待处,四个独立办公室、一大两小三间会议室、两个办公区域、一个茶水间。他们招来一个懂人力、懂财务的全能姑娘当COO(首席运营官),还有一位刚刚才退休的急诊医生当CSO(首席科学家)。于是,钱纳、贝恒、COO、CSO每人一间玻璃房子,而阮思澄作为总监,在格子间“主位”待着。顺便说句,主位就是最后一排,让所有人知道“I am watg you”。 此外,还招了点儿总监、经理负责不同领域,有人管数据,有人管机械,有人管……阮思澄负责图像识别,也给自己弄了两个经理帮忙。而再往下,是29个普通员工,包括澎湃医疗来的小孩儿们。也就是说,没用多久“思恒医疗”已经有了40名员工,一年工资就要花掉千万左右,加上运营、设备、业务,还有聘请标注医生,2500万天使融资真的……不算是钱。 压力颇大。 ………… 某天,大忙人邵君理终于得到空闲看看“思恒医疗”。 搬进园区两三个月,那邵君理都没来过。 “邵总,”钱纳讲解,右手挥舞,“思恒医疗初步打算只做脑部、胸部、腹部。这边的人在做脑部,那边的人在做腹部……至于胸部,还没开始,我在思考用弱磁场测量心脏的可行性……” “嗯。” 他淡淡看了阮思澄一眼。因为已是夏天,阮思澄正穿着套裙,身材竟然凹凸有致。五官也是艳丽挂的,尖脸,大眼睛,高鼻梁,表面非常精明,实际……没心眼儿,胆子确实一向不小,可惜只懂明面的事。 一路走到CEO办公室,投资爸爸毫不客气,伸手拉开CEO的椅子,缓缓坐下,翘着长腿,一指沙发,赐座似的,让正牌CEO在那待着。 “嗯,”阮思澄开始拍马,“邵总,您喝茶吗?我给您倒茶吧?我那有盒特别香的碧螺春。” 邵君理转眸一瞥:“从没听说有创业者喝热水。” 阮思澄:“………………” “你有时间精力惦记桌上的水是凉的还是热的?凉了就打,热了就等?” 阮思澄:“……那碧螺春我今晚就找人送掉。” “嗯。” 阮思澄:“……” 这种谜之鄙夷…… 好吧,我弱,我小,我是整个创始团队唯一短板。 投资爸爸真的可怕。周扒皮。不过也是,2000万呢。 啊,羡慕,我也想有一天拍出2000万来,当人爸爸!b 分卷阅读21 r   四人说了几分钟话,邵君理把公司情况、项目进展一一掌握,觉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创业园区里有很多讲座、路演,可以听听,有些好处,不过别花太多时间。99%的演讲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成的,99%的创业者目前在做的事没有交流价值。” “嗯嗯,知道。”阮思澄说,“我午休时偶尔参加几个活动,不过……”歪歪脑袋,她又继续,“不是非常喜欢在那认识的人。” “哦?” “一多半人太浮躁了,太着急了。口中说着梦想梦想,心里想着钱钱钱钱……一要融资就发慌了,做假数据、花钱冲量、吹牛皮、胡扯淡……”阮思澄的眼睛微抬,“我要是说,在2018年,在创业圈,我依然信天道酬勤,想一步步踏踏实实地往前走,觉得最后即使无法造福人类历史留名也能得到与自己相配的东西,是不是显得很蠢。我想着,好好做事总有结果。如果当真没有拿到A轮融资,那有可能就是不配拿到A轮融资,勉强来了也没有用。”行业正在发展,没那么多瞎子。 创业园区,空气都是钱的味道。 无数信徒在此聚集,希望见证诸神诞生。有人正在死去,有人正获新生,即使失败率大概是99%,也都相信最终成功的是自己。有人衣衫褴褛草根出身,有人口含金匙名校海归,人人想到圣城朝拜,路上布满了英雄冢。世上事情绝大多数重过程不重结果,创业却是100%地重结果不重过程。人人想听纳斯达克那声钟声,口口声声“等上市了我就退出”“被收购了我就退休”,做着那么不着边际的一夜之间名成利就的美梦。浮躁充斥整个圈子,泡沫满得要溢出去。 在这儿,创业者们一见面就“嗨,张三!融到钱没?”“哟李四!你融到钱没?”如果答案肯定,接着就是“融了多少?”特像80年代俩人打招呼的“吃过饭没?”“你吃过饭没?”“吃的啥啊?”吃了早饭就相当于有A轮了,吃了午饭就相当于有B轮了,吃了晚饭就相当于有C轮了。要是生人刚认识,就从“你做什么项目”开始,再迅速到“吃没吃饭”“吃几顿了”“吃的什么”。 创业园区还有各种午餐会啦,出国游学啦,北极旅行啦,主办方找投资大佬一起活动,创业者想“亲密接触”就得交钱,几万十几万,莫名其妙的。 邵君理双手插兜,垂下眸子,阮思澄在他眼里。 几秒钟后,他说:“我不知道。” “哎?” “不过,你可以保留自己的观点,等成功后,在你的演讲台上说这段话。” 他挺意外,倒没想到阮思澄是这样的人。 阮思澄一愣,说:“希望如此。” “行了,”邵君理往房间外走,“我还有事,不多待了。” 贝恒正好不太自在,赶紧送人:“邵总慢走。” “嗯。” 在经过一侧办公区时,邵君理又忽然停下,长长的手指头在隔板外敲敲,问:“那花儿谁的?” “嗯?”阮思澄顺着邵君理视线看去。 最后一排的桌子上摆着一枝盛开的花儿,橙黄色的玫瑰,装在白色的瓷瓶中。 “哦,”阮思澄解释说,“我的。今早上班路上看到有人卖花,心血来潮买了一朵。” “从没见过有创业者——” “还搞情趣。”阮思澄说,“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关注这种东西。” 邵君理被打断,也没再说下去,还是望着花儿:“这回我就带走。” “啊?”阮思澄说,“我晚上就自己扔了。” 邵君理的手指一翻,手腕搭在隔板上,对着花儿,食指勾勾。 好像小学没收玩具的班主任……阮思澄在心里吐槽,不过还是拔掉玫瑰给邵君理。 女孩子啊!因为创业,也直接变牲口了吗!没时间吃喝没时间睡觉没时间买花。 阮思澄又最后望了一眼玫瑰:“您要直接扔垃圾桶?” “怎么,还想翻垃圾桶?” “没有,就是买的时候觉得这个颜色热情奔放挺有干劲,有点对不起它。” “不用关心。”邵君理手接过玫瑰,“干活儿去。” “是……” 邵君理攥着花儿,垂在腿边,还是一手插兜,装酷耍帅,被人拥着送出“思恒医疗。” 阮思澄回到隔间,倒掉水,收起瓷瓶,心里唏嘘:她这辈子头回买花,被个男人给没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100个100点。 ☆、创业(三) 公司建起,人员齐备,钱纳贝恒与阮思澄梳理工作、拟时间表,并请总监、经理着手准备各自所负责的部分。 “图像识别”“数据挖掘”是AI急诊两个核心,前者由阮思澄负责,后面由另一总监负责。 不过有些东西太难,钱纳贝恒也不知道,于是想与高校对接、合作。一般来说,高校理论水平、研发能力强于普通企业,于是 分卷阅读22 不少企业与高校实验室搞产学研对接,甚至建立战略合作,将自己没能力做的项目交给高校,由高校老师组织团队参与项目、申报课题。牛校牛导很少单纯为人民币接活儿干,一般需要确认该项目的研究成果能发论文,或者能申专利、能拿奖项。 钱纳对这无能为力。贝恒本科毕业,还在国外念的,用不上,于是阮思澄肩负重任,联系她在P大读书时的导师“高老头儿”,说自己创业辣!再说有些技术难题难以攻克,希望合作。 “高老头儿”名叫高阳,以前在J大,研究图像识别,原本十分边缘,然而Geoffrey得道鸡犬升天,2008年便被P大挖走,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当然,这狗屎运导致阮思澄也去了P大,也学了AI……蝴蝶效应,这是后话。 高老头儿非常喜欢阮思澄,说:“我刚当上计院院长,可能没有太多时间。” “啥?!”阮思澄无比震惊,“您都当了计院院长?!” “呵呵。”高老头儿笑得可谓高深莫测。 “恭喜恭喜!”阮思澄为导师高兴,也难免为自己失望,“那好叭!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别急,”高老头说,“我介绍个别的老师,你自己去谈谈看看。” “好!” 高老头儿便在心里挑了一圈,最后终于选出个人:“易均老师你听过吗。他的能力非常强,学生也好,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知道知道!”计院头牌,当然知道!每堂课连几个窗台都能坐满的传奇男子! 阮思澄喜,说:“上次参加AI峰会跟易老师还讲过话!”那回聊天非常愉快,双方也互加了微信,不过并无太多联系。 易均的话,肯定可以!如果易均这个美国名校博士、青年千人、论文发了一车的人都不可以,那全中国也没人可以了。 “行,”高老头说,“我跟易均说一声儿。” “谢谢老板!” 高老头儿办事靠谱,当天晚上便给阮思澄发来了一串手机号码,叫阮思澄联系易均、约时间谈。 阮思澄也没有耽误。 双方约在周四。 ………… 到了时间,阮思澄回母校P大,不过这次是谈项目。钱纳贝恒也都跟着。 一路走到计院易均的办公室,发现对方已经在等。 “易老师您好,”阮思澄笑,上前握手,“您还记得我吗?” 易均依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与“理工博士”这个词儿差了十万八千里:“阮思澄?你好。当然记得。别叫易老师,和上次一样叫学长就好。” “那就不客气了,学长。” “嗯。”易均适合撤回了手,“几月没见,自己创业了?” “对,”阮思澄见缝插针推销一波,“做AI急诊。扬清集团的邵君理个人投了2000来万,非常看好。” “多好。”易均唇角一撩,“咱们P大学生一直非常优秀,前景应该值得期待。” “哈哈哈哈……” “不过也要注意身体。把要做的事情提前都计划好,有时不差吃饭睡觉那几分钟。” “嗯,会的。”在“从没听过有创业者12点睡”“从没听过有创业者喝热水”“从没见过有创业者……”的包围下,阮思澄都好几个月没有被人关心身体了,分外感动。 她定定神,回头介绍,“这是我们CEO钱纳,这是我们CTO贝恒。” 一一认识。 易均将几个人领到小会议室,双方开始讨论项目。看得出来,易均对于AI急诊、对于产品构想、对于技术难题全都挺感兴趣。再说,思恒医疗开的价码相当不错。 两个小时聊下来,阮思澄感觉:成一半了。 “行,”到中午时,易均起身,“我差不多都了解了。不过希望考虑考虑,你们记得follow up。” 阮思澄也站直:“麻烦您了,特别感谢。” “没事儿。” 看看时间已到中午,易均告别钱纳贝恒,又开口说:“那就这样。西门外面有些饭店,思澄可以带你们去。” 贝恒:“谢了!” “嗯……”阮思澄思索几秒,问,“学长,现在学校食堂还能打饭票吗?想让他们俩也尝尝P大食堂。” “你们要去食堂?”易均想想,“那一起吧。能不能打饭票……说句实话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如果不行就刷我的。” 拉拉关系也是好的,阮思澄便顺着杆爬:“万一不行,我就手机转账给您。” 易均笑:“不用。反正我也花不干净。” ………… 几人到了阮思澄在P大期间最喜欢的学五食堂。 跟几年前并无差别。 阮思澄挺兴奋,给钱纳和贝恒推荐了一大堆,什么香辣鸡腿饭,什么宫保鸡丁,让易均觉得好笑。 中午人多,阮思澄并没有寻到四个人的桌椅板凳,只好拆伙 分卷阅读23 ,两两一对,坐前后桌。钱纳没抢,就让那对“学长”“学妹”坐一起了。 阮思澄与易均一边吃一边扯。 隔着一条过道坐在几个学生,好像正在讨论企业面试题目。 是啊,阮思澄也想起来,这个时候有些企业已经开始校园招聘。她恍惚间回到四年以前,自己与同学们在校园里奔波,看招聘信息、参加宣讲会、投简历、笔试、面试……拿到自己心心念着的澎湃AI的offer那天,她超激动,请全寝室搓了一顿,雄心万丈,没有想到短短三年……就离职了。 人生真是难以预料。 旁边那桌男生回忆:“有一道题是这样的:有一摞烙饼,一共N张,大小不一,厨师一手托着盘子,另一只手翻转烙饼,按照从小到大顺利从上到下排列,最少翻多少次?” “经典问题……这个公司好没创意。”阮思澄对易均说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捏着最上面的烙饼还有最大张的烙饼,翻转,让最大张的到最上面去。再把整摞翻转,这样最大张的就在最下边了。再如法炮制,处理第二大的第三大的。” “对,”易均笑,“但是未必得到最少翻转次数。如果这堆烙饼当中两个或者多个相对有序……” “是的是的,所以穷举。” “嗯。” 没几分钟,那个男生又抛出来一个问题:“五个山洞排成一行。有只狐狸,它第一天藏在某个山洞里面,从第二天开始,每天逃到相邻山洞当中,左右随机。但是,如果进了最靠边的1、5号洞,则只剩下一个选择,因为外侧已经没洞了。你是猎人,一天只能搜寻一个山洞,那么,一定可以逮到那狐狸的策略最多需要几天?” “……”这题阮思澄没听过,那个公司打了她脸。 唔,如果是三个洞,那在第二个洞连续待上两天,必定可以抓到狐狸。那要是四个洞……? 阮思澄在脑袋里面写起代码。 她一边啃鸡腿,一边想算法。 十分固执,非要做出来。 两分钟后,她抬起头,驮着背问易均:“是6天吗?猎人分别待在234432?” 易均看看阮思澄,微微笑着,颔首:“我觉得是。” “呼……”阮思澄高兴了。 这时有个学生正好转头一望,发现易均,惊喜地道:“易老师!!!” 一时之间,叽叽喳喳的“易老师”声此起彼伏。 阮思澄算见识到了计院头牌的魅力了…… 打完招呼,几个学生全都巨好奇地看阮思澄,一道道目光在易均与阮思澄之间来回打转,让阮思澄非常尴尬。 最后一个女生性格比较耿直,直接问了:“易老师,这是……?” 易均看看阮思澄,说:“我朋友。” “!!!”阮思澄并不敢当易均朋友,连忙解释,“我是来找易老师谈项目合作的!” 易均没有附和。 插曲过后,阮思澄问易均:“学长学长,刚才狐狸那题,您以前听说过?” 易均摇头:“没有。” “那您是用多长时间做出来的?” “不知道。20几秒?” 阮思澄抽一口凉气。 牛逼…… 邵君理、易均是阮思澄认识的最为牛逼的人,其次是钱纳,再其次是…… 对了,邵君理要做多久呢…… 因为好奇,阮思澄给邵君理发送微信:【邵总,刚在路上听到一道IT公司的面试题:五个山洞排成一行。有只狐狸,它第一天藏在某个山洞里面,从第二天开始,每天逃到相邻山洞当中,左右随机……】 发送过后不到5秒,手机发出“叮”的一声。 阮思澄像见到了鬼,想:不是吧???!!! 5秒?! 这么牛逼??!! 点开一看,是一句话:【创业让你非常闲吗。】 阮思澄:“………………” 创业就连数学题都不能想了??? 过5秒,邵君理再回复微信:【可我不闲。】 阮思澄:“………………” 【病历分类都做完了?xxxx也做完了?】 阮思澄再次:“………………” 自掘坟墓。 听说硅谷那边有个创业公司现在很受欢迎,就是给人吃糊糊。公司选择优质食材,保证营养均衡,混在一起捣成糊糊,装进管子,很像牙膏。这样硅谷精英就不需要吃饭,坐在办公室里喝糊糊就行了,味道好像还挺不错。据说那个创业公司已经估值过亿。 阮思澄想:为2000万,我要不要也吃糊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女主为啥不爱男二爱男主?她自虐吗? 我竟找不到男主能成为男主的理由。 还是100个100点红包,明儿跟昨天那章一起发。 ☆、创业(四) 分卷阅读24 很快,易均便同意了阮思澄的请求,帮助“思恒医疗”攻克技术瓶颈。“思恒医疗”重新起航,易均带着研究生们负责几个难关,贝恒带着公司员工力突剩余部分,一切看着有条不紊。 某个周六,P大管理学院创业项目路演在大礼堂进行。思索片刻,阮思澄也跑去参加,听听别人都在做啥。 一般来说这种路演会让团队报名、申请,官方筛选甚至初赛,最后10到20个团队现场演讲,大学教授、企业家、投资人等评委嘉宾点评打分,决出一二三四。通常也有产品、营销、融资等等“创业顾问”给出意见。路演还会邀请众多投资经理到场观看讨论,牵线搭桥,让投资者关注路演团队甚至直接投资。 阮思澄是踩点进屋。大礼堂中座无虚席。 “好气派……”她念叨着,“与园区里一间教室一个屏幕那种style完全不同。” 等到活动正式开始,P大的主持人介绍评委嘉宾,阮思澄才忽然发现:有邵君理!!!就坐在第一排!!!他旁边有xx微博的副总裁、xx教育的副总裁,xx金融的副总裁、还有爱未的CMO。不过距离太远,也看不见什么,她只知道唯一一个有着浓密后脑勺的是邵君理。 主持人废话不多,10分钟进入正题。 路演团队一一登场。因为都是在校学生,每个青春飞扬,风华正茂。 如果他们当真创业,那几年内,可能有人直上天堂有人直下地狱也有人在半空当中苦苦挣扎。 对年轻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好是因为不甘平凡,坏也是因为不甘平凡。 第3个团队出场以后,阮思澄便听到后排两个学生嗤嗤地笑:“啊,那个医学院的,就是‘量化党性’!” “???”阮思澄回过头,表情疑惑。 一个女生好心解释:“他太逗了!要做医疗项目‘量化党性’!就是,考察人的呼吸、脉搏、还有人的脑电波,看党性!如果背诵党章特别激动、说到腐败特别气愤,就党性高;如果背诵党章、说到腐败毫无反应,就党性低。他说项目前景巨大,可跟各级政府合作,让伪装者无处遁行,暴露于光天化日。结果第一轮都没有能够通过!换了这个项目!逗死!” 阮思澄:“……”她知道,目前“脑波探测”也是如火如荼,已能通过神经进行简单操作,如让机器抬臂。 真有创意……同为医疗的创业者,在下输了。 又是几个演讲过去,阮思澄惊讶地发现邵君理的话非常少且与毒舌风格不符。 怪了……今天没有犯精神病? 10个团队讲完,时间过去1个小时50分钟,路演进入中场休息。 阮思澄去上了厕所,回来看见几个评委都在角落茶点边上,聊天打屁和假客气。 阮思澄怕邵君理又逼逼自己没在工作,打算溜着墙根偷偷回到座位。 没有想到,脑袋还没等转回来,便被邵君理看到了。 霸总双手插兜,淡淡扫了眼阮思澄,又扫了眼面前的地,重新抬眸。 阮思澄:“……” 勾手指头都不用了。看一眼你,看一眼地,就是叫你麻溜过去。 阮思澄也只好掉头,到一群人面前听住,叫:“邵总。” “嗯,”邵君理说,“过来看路演?还是专门看谁?” “???”阮思澄说,“路演。” 邵君理对其他人道:“这是思恒医疗的创始人,叫阮思澄,也是P大毕业,还可以,我刚投了点儿。” 阮思澄:“!!!” 惊了。邵君理竟在帮自己扩展人脉、认识大佬! 她忙递上自己名片:“您好,我是阮思澄,公司名是“思恒医疗”……” 有大佬问:“做什么的?” “AI急诊——” 整个过程邵君理没怎么说话,把时间都给阮思澄去扩展资源。 阮思澄其实还觉得挺感动的。 上午10点,创业路演的下半段正式开始,众人入座,新的项目呈现在了PPT上。 阮思澄觉得,真不愧是P大学生,每个项目都好有趣,这路演比电视上和园区里的都值得听。然而,还是有些投资经理十分毒舌、尖酸刻薄,将人批得体无完肤。 最后,一个医疗项目获得了金奖,一个金融项目获得了银奖,一个教育项目获得了铜奖。 主持人请邵君理来公布结果,邵君理没故弄玄虚,直接讲了,而后单手正正麦克,再次凑近,声音低沉性感:“另外,还有几句想要说说。” 主持人:“相信会让创业者们受益匪浅……” 邵君理没理她,道:“来当评委……说句实话,我很犹豫。对于创业项目的idea来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哪个被需要?哪个不被需要?如何排出一二三四?而我,不好意思,还有在座全体评委,又有什么资格评价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哪个被需要哪个不 分卷阅读25 被需要,又有什么资格给出一二三四?什么产品能成功,什么产品不能成功,除了上天谁说得准?我们,还有这世界上所有投资人们,真的很懂消费者吗?真的知道大趋势吗?不是,我们没有那种智慧。如果有,我们自己公司产品就不会有扑街货了,也就不会砍产品线了。所以,其实我们自己也还没摸到门,或者刚摸到门。今天排名并不说明太多问题,我投资谁,只能说明我的个人喜好而已。” 满室寂静。 邵君理继续说:“20个团队的创业者们……也许以后,你们会遭遇到融资失败,也会收到投资人白眼,但是记住,你们想到你们认为对人类有用的产品,这很好,非常好,既然你们自己需要,那肯定就有人需要,不管是多是少。即使因为市场、金融、运气等等最后失败,也别认为那份初心一无是处。赚多少钱有时不是唯一指标,甚至不是重要指标。请记着,我也记着。行了,我今天来,除主办方盛情难却,就是想说这一段话。” 礼堂一阵寂静,而后忽然爆发。 阮思澄也挺受触动。 邵君理是……理想主义者??? 天啦噜。 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路演最后官方举办抽奖活动。 真不愧是P大路演,全场观众扫屏幕上的二维码,下载APP,输入姓名、联系方式,机器开始自动摇号,在场12名评委一一说“停”,抽出12个观众上台领奖。 阮思澄竟中了一个! iWatch!苹果最新发布的iWatch 4! 她挺高兴,觉得好像在被眷顾,是幸运者,比在场的创业者们更走运些。 ………… 离开时在礼堂门口又遇到了邵君理和他的助理——章锦曦。 阮思澄叫:“邵总。” 邵君理回头:“嗯。” “邵总,”还是害怕对方觉得自己没有努力工作,阮思澄便先发制人,开始解释,“邵总,思恒医疗已与P大达成合作,易均那个团队帮忙研究技术。另外,脑出血、脑梗塞已经做完算法,正用片子训练呢。腹部我们选择从阑尾炎着手……” 邵君理点头:“行。” “最近都没12点睡觉,而且也没正经吃饭,全是外卖……我们三个连上厕所都跑着去,很努力了。” “……”闻言,邵君理很难得讲了一句人话,“注意身体。饭吃热的,觉也睡睡,提高效率。” “有时候是真没办法,”阮思澄挺诚心地道,“公司上下几十号人都在指望这个项目呢。”何况“AI急诊”是她提出来的,万一出现问题无法上市,她一定会愧疚死的。 末了,阮思澄又开了一个玩笑:“欠您2000万块呢。” “也对。”邵君理的眸子上下打量对方,忽然道,“不是抽了一个iWatch吗,把‘紧急联系人’填上我的名字。万一心跳不对了、血压不稳了,或者晕了,摔了倒了,我去救你。” 阮思澄:“?????” 这他妈的还是100%的周扒皮啊。 人还活着就行了吗。 既然对20个团队那么宽容,为什么对思恒医疗如此苛刻? 她应付说:“不用,iWatch一共只能填俩紧急联系人,两个关系近的还是找得到的。” 邵总雷厉风行:“就填你妈和我。” 阮思澄:“……???” 我妈和你这是一个级别的吗。 不对,她想:邵总今天还是犯病了。 另外一边,邵君理自己也不是非常清楚为何想起这茬,为何想在那新iwatch上留点痕迹。 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100个100点。 今天过渡一下,明天继续搞事。 ☆、冲突(一) “AI急诊”脑部诊疗算法写好,阮思澄便开始带着手下的人用数据来训练机器。 患者病历有一万份,是他们从两家医院收集来的,分别是云京第二医院和地京人民医院。阮思澄知道,与钱钠关系好的医院总共有三家,不过云京第一医院最后没有谈得下来。这些数据其实并不足够做AI,因为有些患者根本没有患病,而剩下的还要分成脑血栓、脑出血等等不同种类,只能先当初步资料。 他们请了几个医生兼职标注。AI医疗需要医生先看片子,用专门的标注软件将病灶的边缘勾出,告诉机器这是病灶,让它学习。而这也是AI医疗一个难点,因为“标注”非常枯燥,却又需要牛逼医生,人家通常并不缺钱。退而求其次绝对不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老师”教的就是错的,有漏的,“学生”自然学的也是错的。幸好思恒医疗寻到几个医生,其中大半是CSO的学生。 为了表示重视,阮思澄直接与几个医生联系。医生们将试标注的脑部片子给阮思澄,阮思澄要觉得OK就请对方继续工作。 某天 分卷阅读26 ,阮思澄又检查医生交的“作业”。 “嗯,”她自言自语,“牛逼……”软件使用方法一共教了一遍,然而所有医生都没出过差错。 阮思澄一张一张快速地点。 点到某张脑部核磁,忽然,阮思澄的手顿下了。 “……???”她怕自己看错,滚动滑轮,放大图像,仔仔细细瞧过。 “……”她竟认得这张片子。 三年以前,有次中午,她叫同为澎湃员工却在另一个组研究脑瘤诊断的研究生室友到食堂吃午饭,对方却在办公椅上指着一张片子说:“这人好可怜啊……头回见到梗死梗成这样子的……估计没救回来……太夸张了,太恐怖了……” 当时阮思澄是完全看不明白,盯着片子发呆,于是室友教她如何看脑核磁,最后在片子上东勾西画:“看到没有?这个人呀,只有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没有梗死。”室友会看也很正常。虽是工程师,但是比较认真的码工们通常希望更加了解手头项目,也愿意学自己过去不知道的。确定要做急诊以后,阮思澄也啃了十几厚本的书,从内科急诊到外科急诊,现在的阮思澄对于脑部核磁也挺会看的了。 当时阮思澄说:“哦……”随后也是一声叹息,“哎……” 由于那是第一次学脑部核磁,阮思澄的印象很深。而且,那张片子的确非常特殊,梗死部分面积、形状还有正常部分位置都有鲜明特征。 这座城市总不至于有两个人梗死梗得一模一样。 可是,这不对呀。 阮思澄她清楚记得,三年前……澎湃科技AI医疗刚刚起步,只有一个合作伙伴,就是云京第一医院。当时她做的是肺炎图像识别,觉得数据过于单一,王思任说目前只能先做云京第一医院,不过好消息是公司即将攻克地京人民医院。 也就是说,那张片子,是云京第一医院数据库里面的。 现在问题来了。 钱纳贝恒和她创的思恒医疗合作对象当中并无云京第一医院!!! 钱纳曾经说过他与三家医院一直关系良好,然而,许是因为思恒医疗刚刚起步,云京第一医院并未答应合作!!当时几人一度感到重重压力,直到后来钱纳终于搞定云京第二医院才有缓解。而再后来,钱纳成功拿下地京人民医院,一切走向好的方向。 那现在,思恒医疗数据库中为何会有云京一院的片子??? 她想起来,之前有个后来去了云京一院的CSO的学生在聊天时无意说过,他好像是标到自己的患者了。那时候阮思澄十分不以为然,觉得对方99%是看差了。然而现在想想,一个医生恐怕很难真弄错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阮思澄的脑中闪过。 她甚至都不敢细想。 整个下午坐立不安,最后,阮思澄是真的再也坐不住了,“腾”地起身,踩着当上总监后就没脱下的高跟鞋,走到钱纳办公室前,抬手笃笃敲了两下,拧门进去。 “思澄?”钱纳笑了,镜片后的红色双瞳看不分明,“有事儿吗?” “钱纳……” 一起创业的小伙伴等级没有那么分明,贝恒和她都不太叫钱纳“钱总”,而是叫“老大”“BOSS”,一听就是亲如家人。此刻阮思澄却直呼起名,显得场合十分严肃,意味着她正在使用创始人的对等身份进行对话。创业初期贝恒和她就总是喊钱纳名字,不过随着思恒医疗人数增多,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既有尊卑又不生疏的“老大”“BOSS。” 钱纳:“嗯?思澄?怎么了?” “……”阮思澄深呼吸一口。本来打算委婉一点、温和一点甚至调皮一点搞笑一点,可一番话临到嘴边她却决定单刀直入,显出她的认真严肃:“钱纳,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诚实回答。” 钱纳停下手中的笔:“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阮思澄又顿了两秒,营造气氛,而后才是轻轻地问:“思恒医疗现在训练机器用的病历数据……是从澎湃偷出来的吗?” 空气骤然变得紧张,甚至好像要被撕裂。 钱纳干笑两声:“当然不是,为什么会这么问?” 阮思澄直盯住对方:“我看到了在澎湃时曾见过的核磁片子……不止一张,而且,云京第一医院来的标记医生在聊天时说过……数据库有他的患者。” “……”钱纳忽然换了一个姿势拿笔,水笔尖在实木桌上一敲一敲,笃笃闷响好像戳在人的心尖。许久之后,钱纳终于下了决定,“思澄,我不喜欢创始人间存在‘怀疑’这个东西,不好。” 阮思澄:“……!!!” “不用担心。”钱纳终于放下他手中的水笔,十指交握,“病历数据只是用来训练AI,谁了思恒员工没有人看得到,没有暴露到前台去的可能性。” 阮思澄的表情语气全是失望:“钱纳……!!!” 钱纳竟真从老东家澎湃公司窃取数据!!! 在离职前,利用权限,登录数据库, 分卷阅读27 拷了至少一万多份云京一院患者病历!!! 阮思澄人如坠冰窟,手脚冰凉,指尖发抖,眼前晕晕的脑子麻麻的,心直往下沉,重量仿佛能实体化,牵得她连站在那里都不太稳。 “我坦白吧。”钱纳又对阮思澄说,“我不认识医院的人。云京第一医院、云京第二医院、地京人民医院信息部主任或数据科主任的个人联系方式我全部都是从澎湃医疗部门的朋友那拿的。我本以为合作起来会很容易,所以一开始被云京第一医院拒绝也没在意,告诉你们了。可是后来……云京第二医院、地京人民医院竟然也都没成!现在医疗创业公司乌央乌央,人家根本不想接待没听过的。而且咱们那CSO说跟以前科室主任关系不好,也不肯牵线搭桥……到了这个时候,难道再去一家一家地跑医院?求爷爷告奶奶地挖病历?那得哪年哪月才能开始训练机器。创业公司,每一分钟都是钱,在竞争里,每一分钟都是命!除了使用离职前从澎湃医疗拿的数据,还有什么办法?!我倒觉得,幸亏当时以防万一把病历给拷了出来。” “邵君理就没资源吗?” “邵总是个人投的2000万,不会用公司正规资源。思澄,我也不想,但现在是一个比谁low的时代。” 阮思澄被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歪理……” “商场就是不择手段,”钱纳教育阮思澄道,“你才毕业没有多久,自命清高也很正常……不过大家都是这样,干着干着也就懂了。命都没了,道德又算……” “我反对,非常反对。”阮思澄没功夫听完CEO钱纳的那套准则,“大环境里别人都low,并不说明我们也得low。作为一家医疗企业,必须注重患者隐私,必须得有医院授权!你这样是自掘坟墓!澎湃科技目前为止是没发现,但它哪天要是调查历史操作,你和思恒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你想一想澎湃医疗的教训呀!如果这事曝光,患者发现思恒医疗随意窃取商业情报,丝毫不管患者隐私,会怎么看咱们?那些可是一个人的身体数据!医院也会不敢合作了!” 与发达的欧美国家不同的是,中国医疗系统没有公共数据,AI医疗各个公司需从医院获取病历,而大医院会将数据“脱敏”再给合作所公司。所谓脱敏,就是遮掉患者们的身份信息,但事实上这样也不完全可靠。许多人在呼吁建立公共数据,不过应该还有一段路程要走。 钱纳说:“想做大事需要冒险。创业本身就是赌博,一步一步都是赌博。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循规蹈矩就能成事?俗话说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说,我倒认为这件事的风险很小。整个部门都撤并了,澎湃科技没事儿干研究我的电脑干什么?” 钱纳心想:果然,妇人胆小,瞻前顾后原地踏步,确实不易成功,可能也不易成败,阮思澄并没有区别。 “不行,绝对不行。”阮思澄也向前两步,把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居高临下看着钱钠,“这个真的行不通的。” 钱钠也是有点烦躁:“我是思恒的CEO,我有事情的决策权。” “可是……” “思澄,我是C、E、O。”钱纳摘了眼镜,红色眼瞳一闪一闪。 两人争执半天,钱纳说要见人,阮思澄便只好先从房间退出。 这和升职那次其实不太一样。虽都是她提供创意、负责核心,但是思恒明显承载更多感情、更多期望,就像她的孩子,她怕它被毁掉。 想到思恒患者病历是从澎湃偷出来的,阮思澄是又气又急又没办法,一点水气再在眼眶聚集、浮现,要落不落。 Shit。 阮思澄挺容易哭的。她理性上并不想哭,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老自动出来! 莫名其妙。 害怕让人察觉什么,阮思澄推桌子起身,一路走到楼梯间里,面对墙壁,拼命忍泪。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赶紧恢复正常状态,想想怎么死磕钱纳—— 在阮思澄差点能在墙上戳出一个洞时,右耳廓上忽然间就感受到了一点热气,一个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还是100个100点。 ☆、冲突(二) 听到问话,阮思澄的全身一僵——是邵君理。 “邵总……”眼眶有泪,阮思澄不回头,还在面壁思过,“BOSS已经在办公室了,您直接进公司就好。” 原来钱纳要见的是投资爸爸。 不回头是有点尴尬,但也真的没招儿了,阮思澄想:投资爸爸应该没有兴趣也不会管她在干什么。 “答非所问。”邵君理说,“第二次问:有事儿?” 倒霉的是,一听见这句关心,老不听话的眼泪竟一下子就冲出眼眶,阮思澄的脸颊倏地一凉,眼前水雾一片,墙壁上的斑驳就在当中摇曳。 蒙混过关已行不通,只能转身好好说话。 阮思澄把 分卷阅读28 眼泪努力地压回去,用掌心将脸颊胡乱抹了一把,顿了几秒,等睫毛风干,觉得应该不算非常非常狼狈,转身,叫:“邵总。” 邵君理明显一愣。 “邵总,有时间吗?”阮思澄说,“有件事情……我想商量一下。”对“正在哭”这件事情,她没掩饰、没道歉,更没故意示于人前,尽量表现得与平日并无不同。 现在有件重要的事。 阮思澄要打小报告。 此时机会十分难道,毕竟是邵君理主动问的,能甩锅。 钱钠刚才说的没错,他是思恒的CEO,自己只能提出建议,却无法干预决策。然而,“窃取数据”已经违法,一旦未来东窗事发,钱钠可能面临大额赔款甚至牢狱之灾,而思恒医疗偷窃众多患者病历,也将万劫不复。她自己是公司股东,邵君理也是公司股东,应该是有知情权的。 不但有知情权,也许还能干预。她下午查过,《公司法》说了,股东不得直接间接干预公司的决策及依法开展的生产和经营活动……然而现在违法了呀。 嗯,这样,在股东会也许可以强迫钱纳摒弃数据…… 其实都到不了那步。她自己管不了钱纳,但邵君理作为爸爸是管得了钱纳的,毕竟钱纳对他又敬又惧,绝对不会想要得罪。 为保自己这家公司,阮思澄也别无选择,一狠心,一咬牙:“邵总,目前思恒医疗训练AI用的患者病历数据是BOSS钱纳从老东家拷出来的。个人觉得这样不行……” “嗯?” “今天,我在检查兼职医生初步标记的片子时……”阮思澄将如何发现思恒医疗数据里有云京一院患者信息、如何想起某个医生曾标记到自己看的患者身上、如何质问钱钠、如何得到回答的事一一说了,末了,带着期待问邵君理,“邵总,您能否让钱纳别干这种事情?我是觉得真的不行。” 邵君理问:“钱纳真的那样说了?” “我一个字都没记错……钱纳真是犯糊涂了……”阮思澄答,“邵总,有些事情您要愿意施压,钱纳怕您撤资肯定就不干了。我很清楚钱纳认为澎湃不会调查他的电脑使用记录,风险很小,几乎是零,但是……风险依然还是有啊!盗窃大量患者病历……到时肯定千夫所指。而且,有些事是不能干的,一旦干了,底线就会变低,而且越来越低,CEO的性格会影响到整个公司,CEO什么样公司就什么样,可是,思恒不能变成那样子啊……我们必须尊重患者……医疗公司老是觉得医院医生就是客户,我觉得不对,患者才是客户。如果不真正把患者当回事儿,迟早要出事的。邵总,您……对这件事怎么想的?您如果也同意这点,就跟钱纳好好谈谈,行吗……” 若邵君理同意钱纳,她可真要怀疑自己。 说到这儿,她一个没憋住,眼泪又在眼眶里滚。 阮思澄忙扬起脑袋,盯着上层的楼梯口,让泪千万别掉出来。 一段时间以后,未果,阮思澄偏过头,破罐破摔。 丢人。 她的脸颊没有扭曲,没有痛苦,表情十分木然,然而眼泪顺着鼻梁不间断地往下淌着,在下巴处汇聚,珠子一般掉落,将楼梯间的水泥地给洇湿了小小一块。眼睛仿佛连着一个漏了口的清澈湖泊,水一直漫出,挡都挡不住。 邵君理没说话。 不得不说,一大美女对自己哭,视觉效果相当惊人,而且,这还是个一直以来比谁都要进取、比谁都要积极、比谁都要拼搏的大美女。 最近,看着工作进度,他能推测出来对方有多努力。“脑部急诊”图像识别这个部分迅速推进,是整个项目当中最先开始训练AI机器的。 现在……她在恐惧自己心血再次毁于一旦吗? 邵君理说:“阮。” “……嗯?”阮思澄没纠正称呼。 邵君理一动胳膊,抬起左手,轻轻覆在阮思澄的眼睛上面。 阮思澄身体僵直,瞬间就不敢动了。 邵君理的手掌温热、手指修长,她甚至能看得到掌心纹路、能嗅得到清新气息。 “好了,别哭,”邵君理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出现问题,解决就好,只用理性别用感情。阮思澄……当创业者,你的心要变得冷硬,你这样以后会很辛苦。” 阮思澄的饱满红唇一颤、微启:“邵总……” 邵君理没移开手掌,感觉掌心、手指已经湿了,对方长长的眼睫毛在他手中扇动、搔刮,让他心尖也痒痒的。 因为眼被遮住,邵君理只能看到对方的鼻尖、嘴唇。现在,因为试图止住眼泪,嘴唇微张,正在努力深呼吸着,热气一出一进。 知道阮思澄现在看不见他,邵君理放肆地向下看了两眼。女孩胸膛努力起伏、正在平复情绪,两条长腿笔直笔直,站姿非常得体,还在维持尊严。 “邵总,”阮思澄说,“我自己……” “不要说话,”邵君理道,“先别哭了。” “嗯……” 分卷阅读29 大约一分钟后,阮思澄的呼吸终于变得顺畅,又对邵君理说:“已经好了……没再哭了,谢谢您。” “嗯。”邵君理将左手拿开,又仔细看阮思澄。果然,眼眶发红,带着水气,但是眼泪已经不再涌了。 “邵总,”阮思澄问,“您好像也创业过吧?” “对。” “您说,“当创业者,你的心要变得冷硬”……您做到了吗?” “我吗,”邵君理很难得地讲这么多话,“我也没有完全做到,但最后终于做到99%了。” “那个时候您多少岁?” “博一,22。” 阮思澄小声说:“您真厉害。” “你也会的。” “……”她不知道。 “行了,回归正题。”邵君理说,“其实钱纳不只这一件事。” 阮思澄:“啊?” “公司的COO,刘洋,每个月都贪一点儿。不多,四五万块。管财务的刘明涛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发票上的数字和她知道的不一样。她跟钱纳说了,对方不置可否……那天我看账时问刘明涛你们公司聚餐吃了什么一顿花6000,她的表情微妙,再一逼,就说出来了。” 阮思澄:“???” “账不对劲,是从钱纳刘洋地京出差出来才开始的。她想起来,出差期间她给刘洋打过电话,当时那边吵吵闹闹,好像是在什么地方。” “???” “这样一想,可能在地京时他们到哪玩儿,刘洋哄着给他叫了个KTV小姐?人一喝高有点过火,钱纳就被握了把柄?刘洋回来开始捞钱,钱纳应该跟他说过,不过因为有妻有女,刘洋一提,只能算了。” 阮思澄:“……” 刘洋这人真是厉害。 他们出差去地京前高层一起吃过晚饭。当时贝恒笑说钱纳“有白化病居然还能20几就有妻有女”,钱纳虽然接了,但阮思澄能感觉到,人生赢家的大BOSS这一辈子因为那病在“女人”上有意难平。白头发、白皮肤、红眼睛,不管多牛,一直都没女人喜欢,妻子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回来的,而且岳父岳母极不满意,他铆足劲在澎湃呼呼升职,对方家才终于同意。 刘洋肯定看出来了,于是利用这个弱点在地京时给他下套,回到公司开始捞钱。刘洋聪明,也不多拿,每月几万,不对公司造成什么本质影响,还在掌控之内。 阮思澄不怀疑钱纳想要成功,他同样在思恒医疗花了心血。 可是……也许因为牛吧,阮思澄觉得,钱纳过于自信,不太小心,对于世界、对于医疗、对于创业,对于医院对于患者,缺乏敬畏。 看着邵君理,阮思澄问:“那……怎么办呢?” 脑子乱乱的。 邵君理却忽然之间欺身上来。 阮思澄被对方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被邵君理一把扳住右边肩膀,动弹不得。邵君理又继续凑近,好像要说什么秘密。 几秒钟后,阮思澄感觉有热气呼上耳朵,邵君理的声音一字一字传来:“两周以后思恒医疗有股东会。你去提议……罢免钱钠CEO的职位,取消拿钱董事的职务。” “……???!!!” 果然是秘密。 “提案会不会写?不会的话,我给你发个模板。” 创业公司虽小,股东会董事会也是有的,只是可能不太正规。 阮思澄茫然,问:“这是……干什么?” 邵君理直起身子,双手插兜,说:“我要清洗思恒医疗的管理层。” 阮思澄彻底呆了,愣愣地看着对方。 邵君理……要撸掉钱纳???!!! 那谁当CEO???!!!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100个100点。 ☆、冲突(三) 一脸懵逼的阮思澄也当真是问出来了:“那,贝恒当CEO?” 邵君理笑得叫一个高深莫测:“贝恒那个性格不会想当CEO的。” “……???” “贝恒性子有点软弱,不够坚定。” 阮思澄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惴惴不安,十分想问又不敢问:“所以……” 邵君理道:“你当CEO。” “!!!”果然!!! 这算什么?天上掉下个CEO?! 阮思澄并没有信心:“可我以前最多只带几个下属。澎湃时的老板嫌弃我没有leadership,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情商高人缘好,但CEO显然不是这点本事就可以的。常常有人觉得“boss”非常好当——带着几个下属做完工作就好,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别的不提,单单说把上司平级下属至少几十号人全哄高兴就很难了,毕竟个个涉及利益。 邵君理没随口说行,默了几秒,道:“我不知道。现在 分卷阅读30 并无更好人选,而我期待你的成长。” 阮思澄:“!!!” 她不再是创始团队最弱的了?! 她不知道,其实邵君理已不像开始那样看好“思恒医疗”了。当时,决定投资主要因为钱纳管理能力很强,与此同时贝恒技术水平很高,一个当CEO一个当CTO十分合适、非常美好。没有想到不到一年,钱纳居然出现原则性的问题——胆子太大,以前没有出事并不说明以后也不会出事,只能换掉,否则可能不止损失两千万块,还要搭点别的。这种事情很难预料,群龙无首,而贝恒、阮思澄都不适合当CEO。 投天使轮风险很大,不成就不成,2000万没了就没了,总归好过某天出事投资者也受到牵连。要知道,树大招风,媒体喜欢打出头鸟——小小一个思恒医疗有何可讲,必然要拿它背后的自己和扬清集团做文章的,什么“你要没投资也没这事”,到时可管不了记者手中的笔。医疗领域如此敏感,他不想陪钱纳折腾。 现在思恒医疗2500万还剩一半,邵君理并无意撤资、釜底抽薪。首先,他跟贝恒思澄也有一些交情,他俩毕竟十分无辜,因为自己撤掉钱纳全都玩完也挺可怜。其次,他仍喜欢“AI急诊”这个创意。只剩1000万而已了,还不够一辆车,让那两人再试一试也未尝不可——万一呢?万一阮思澄真能成长得迅速呢? 只是,如果阮思澄和思恒医疗一直都是这个状况,他是不会再投钱的。2500万烧光了,公司就死了吧,他不可能填无底洞,陪一个25岁的小男生和一个27岁的小女生玩儿创业游戏。 邵君理就同他自己刚刚说的,对于生意,只有理性没有感情,或者说,99%的理性和1%的感情。 那边,阮思澄又低头想想,说:“可是,这公司是钱纳开的。他要创业,他拉队伍,他跑融资,自己找到王总和您并且拿到启动资金……这样踢掉钱纳单干,是不是……”在邵君理说清洗前,阮思澄没想过这个。 在新闻中,因为经营理念南辕北辙而开除掉创始人的股东总是邪恶一方。 “阮,”邵君理将自身气势收敛了些,“思恒医疗,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了。是我的公司、王选的公司,也是贝恒的公司、你的公司,还是目前40个员工的公司,更是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公司。要为股东、员工、患者、社会负责。” “嗯,我知道。” 阮思澄又何尝不懂。 只是,她才27岁,毕业三年,便要遭遇这种事情,“狠”到这种程度,斗得你死我活,从本能上没有办法轻易接受。 钱纳也是离开澎湃、抛弃一切、整整半年日思夜想殚精竭虑啊。 她想起了自己升6失败那时钱纳说的“全力支持”,想起自己走投无路那天钱纳邀请一起创业,想起公司挂牌那刻钱纳祝愿“地久天长”,想起这半年来钱纳吃盒饭、跑合作…… 撕破脸吗? 分道扬镳。 阮思澄的眼前又起一点水雾。 “别哭,”邵君理见了,说,“否则我就把……” 说到这里邵君理也微愣了下。 否则他就什么? 其实,他在看见阮思澄的睫毛、眼睛和双唇时,第一时间涌上来的念头竟是“否则我就把你的眼泪全吻掉”。 这想法让他自己也心下一惊,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莫名其妙。 “……???”阮思澄问,“否则您就把……???” 邵君理说:“否则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阮思澄:“………………” 为什么邵君理能用那种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她还以为会有好话! “行了,回去吧。”邵君理又低头看着,“我跟钱纳还有个会。” “嗯。” 邵君理在心里翻了下时间表:“周日中午12点整你把贝恒约到‘长缘’。” “长缘?” “一家日料。” “行。”阮思澄也十分清楚,邵君理要拉拢贝恒。 她又摸摸自己眼角:“这样回去没异样吧?” 两人对视五六秒钟,邵君理说:“好像还好。”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在一点点轻微水光当中晃动。 阮思澄说:“那周六见。我先回去弄代码了。我想试试另外两种决策树,看哪个结果更加准确。” “行,周六见。” ………… 周六中午,“长缘”日料。 阮思澄是跟着邵君理进包间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跟邵君理已经处于同一战壕,一致“对外”,好像应该坐在一排,于是绕到霸总边上,轻轻坐下,将桌对面留给贝恒。 没一会儿贝恒到了,随口问道:“钱纳居然还没到吗?他一向都不迟到的。” 阮思澄说:“没请钱纳。” “???”贝恒一脸懵逼。 这是一家高档京都怀石日料。穿着繁复 分卷阅读31 和服的日本籍女生正坐上餐、倒茶。菜单固定,5000块一份,根据当日食材的新鲜度制定。邵君理还叫了瓶酒,色泽清透,有浓郁的花香果香,沁人心脾余味悠长。 阮思澄没吃过这种讲究日料,穿的套裙,在榻榻米上没办法盘腿坐着,便只有把两条长腿并在一起上下交叠,摆在一边。因为姿势,裙子又被拉上去些。 她一开始把腿放在自己外侧,坐一会儿觉得累了,没太注意,挺自然地将腿放到两人中间。 邵君理淡淡一扫,看见两截白花花的女人小腿。很细,修长,形状漂亮,小骨架子,但是有肉,一个毛孔都看不到。踝骨纤细,五根脚趾白皙圆润,没有指甲油,是粉红色。 “贝恒,”酒过三巡进入正题,阮思澄把筷子放下,“现在……思澄医疗训练AI时的病历是从澎湃科技数据库里偷出来的,你知道吗?” “……啊???” 果不其然,贝恒也是毫不知情。 阮思澄又继续说道:“钱纳其实没有好的医院资源,云京一院、云京二院、地京人民全都黄了,于是偷偷用了澎湃那些数据。我已经跟钱纳谈过,并且认为这不合适。他却觉得我太胆小……反正已经起了冲突。贝恒,你怎么看?” “我……”贝恒懵了,“也觉得,不太好……” “所以——” “阮思澄,别浪费时间,”邵君理却突然打断,单刀直入,“贝恒,听着,我要清洗思恒医疗的管理层。” “???!!!” “换句话说,换掉钱纳。” “邵总!!这……?!” “为此,需要你的支持。” “我……”贝恒静静心神,举杯喝了点酒,“我想想。” 邵君理却继续逼迫:“我来分析一下形势。第一条路,你选钱纳,我和王总两人撤资,阮思澄她也会离开,你们重新想法融资,然后继续按那套干。第二条路,你选我们,钱纳走后股份重分,你们两个都会多些。” 贝恒表示:“这并不是股份的事。” 但第一点十分重要!当初融资有点困难,王总那500万是钱纳找的资源,但邵总那2000万是王总拉过来的。这两个人如果撤资,公司还能坚持下去吗? 然而,与阮思澄又不一样,钱纳一直是他老板,也是他恩人。在澎湃的那几年中,钱纳教他很多技术,每年带他升职加薪……因为一个“窃取数据”便把钱纳踢出公司……贝恒有些无法接受。 对于道德,有些人无比看重,有些人毫不在意,也有些人,或者说绝大多数比如贝恒处于中间。 他们自己绝不会干,然而,只要对方这种行为并非直接冲着自己,而是冲着别人,也很难与朋友决裂。 何况,贝恒性格本来就有一点软弱。 三个人在怀石料理谈了许久。 阮思澄腿又有些麻,于是想再换个姿势。她一顿饭来回倒腾,自己都没注意得到。 然而,也许因为两条长腿已经麻了,也许因为在听投资爸爸说话,她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邵君理! 脚在对方屁股上面踢了一下…… 邵君理正说服贝恒,精神比较集中,冷不丁被哐当一碰,还有点疼,没多想,因为练过空手道便本能般伸手一捞,制住对方—— 入手软软的,滑滑的,十分细腻。 他手一顿。 垂眸一看,右手握着阮思澄的左脚脚踝。 好细,他想:像一用力都能捏碎。 一秒之后,邵君理阮思澄一个迅速甩开手,一个迅速抽出脚,无比尴尬。 贝恒却没看清桌子下的动静,还在纠结。 阮思澄脸通红通红,把腿伸到身体外侧,定定神,掩饰似的又找贝恒讨论“清洗”,腿往外撇,再也不想收回来了。 邵君理倒神色如常,用餐巾纸擦了擦手。 阮思澄:“……” 这一辈子99%的丢人都是在这男人面前。 对面贝恒又问:“那病历的事如何解决?” 阮思澄也抿了口酒,装得气定神闲:“邵总打算介绍几个科室主任……但是,谈得成谈不成还看咱们自己,他会告诉对方不要顾虑到他,这是个人投资,不是扬清的事,不能混为一谈。” “那为什么……” “不先谈吗?一样的,谈得成谈不成都得撤掉钱纳。如果真的没成……思恒就倒闭吧,至少咱们都没犯罪,还算清白。” 贝恒沉默不语。 大约聊了两个小时,最后,贝恒终在“作为CTO,自己已经知情,东窗事发也有可能坐牢”的“恐吓”下屈服。他搜索半天,确定为真,勉勉强强点头同意。 搭上命就不太值了。 他没钱纳那么敢赌。 一得到贝恒的应允,邵君理便立即抽出两张A4纸,说:“那这回的股东投票,请你委托思澄代为行使权力。” 很明显, 分卷阅读32 邵君理怕贝恒反悔。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贝恒也没计较这个,签了。邵君理将那委托书仔细叠了,交给阮思澄,阮思澄便放在随身带的提包。 搞定一个。 ………… 出饭店后,阮思澄问:“邵总——” “嗯?” “不用我也签个协议?会跟你们站在一起?” 对方不信贝恒,难道就信她吗? 邵君理闻言顿顿,说:“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就是今天……)入V。 V章所有读者都发100点红包。 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15章 一更 接下来的周一, 阮思澄与CSO石屹立悄悄接触。 她查过了,罢免CEO的职位和取消董事的职务,在公司是两个层面上面的事。 理论上讲, 罢免CEO要在董事会通过决议。大家基于董事席位投票,决议得票超过三分之二就算通过。目前, 思恒医疗的董事会共有7人, 分别是邵君理、王选、钱纳、贝恒、阮思澄、COO刘洋和CSO石屹立, 也就是说, “撸掉钱纳”的提案想最终生效需要至少5人支持。钱纳、刘洋肯定会投反对票, 同时邵君理、王选、贝恒、阮思澄肯定会投支持票,这样一来, 对CSO石屹立的争取尤为重要。 另一方面, 开除董事得在股东会通过提案, 因为“董事职位”要比“管理职位”要高一个level,它的任免便需拿到更高一级的会议上讨论。这回,大家基于股票份额投票,决议得票超过二分之一就算通过。思恒医疗在当下的股权结构是:邵君理12%, 王选3%, 钱纳41%, 贝恒21%, 阮思澄10%, 刘洋2%, 石屹立2%, 两个总监1%, 四个经理1%,期权池里还有7%,用来分给小孩儿们以及以后来的员工。这比例较最初预计略有调整,在邵君理的建议下增加了些早期员工股份,减少了些创始团队股份——钱纳贝恒各自拿出4%当补贴,阮思澄的那份没动。如此一算,邵君理、王选、贝恒、阮思澄加在一起总共有46%,距离93%的一半还差上一点儿(最后那7%无人持有,不算)。由此可见,要能搞定CSO石屹立,那不仅能撸掉钱纳的CEO职务,还能一并撤了董事职位——连董事都不是了,董事长自然就更不是了。 阮思澄与CSO石屹立不算很熟。 因此,对石屹立,阮思澄没单刀直入,而是试探试探再试探,分外委婉。她假装是随口聊天,漫不经心地问对方当ER医生时的经历。 幸好石屹立的脾气耿直,没几秒就对阮思澄知无不言! 阮思澄听钱纳说过,石屹立跟以前医院科室主任关系不好,故而不肯牵线搭桥。如今才知,二人关系不好的最大原因是在2003年的一次医疗纠纷当中,科室主任私下暗示涉事医生重写病历并且销毁原有文件!当时石屹立说,“既然患者遭遇不幸,要给家属一个交代”,双方产生冲突。 了解这段往事以后,阮思澄心放下一半——不论病历中的患者是生是死,石屹立在尊重他们,而非只是当作“客户”。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同意钱纳窃取、使用对方信息。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并没有费太大功夫,阮思澄便争取到了CSO的支持。 她觉得冥冥当中已有定数。邵君理、王选、贝恒、她、石屹立,加在一起股份数额刚好过半,不用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再约谈公司总监、经理。 ………… 上交提案前的晚上,阮思澄与从前下属朱天球、邢笑佳一起吃了顿饭。 朱天球被分到澎湃科技AI家居部门,对于产品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相亲认识一个搞金融的男人,最近在谈恋爱,基本没有考虑工作上面的事,得过且过。 而邢笑佳,辞职跟人开公司了! 而且产品就是“摘草莓”机器人! “邢笑佳,你真的……!!!”朱天球道,“土死了土死了!” “公司已经6个人了!”邢笑佳倒十分激动,“分为两组。我在负责‘3D图像识别’,合伙人在负责‘机器人’!我让AI看到草莓,他让AI摘掉草莓……天使轮有800多万块,四个投资人……哎其中一个是……另外一个是……都特别牛……” “恭喜!多好!”阮思澄一瞬间想到自己境遇,又开口问:“你们两个股份占比各是多少?” “各40%,投资人占20%。”邢笑佳道,“我俩股份一样,权力一样,和平共处五项原则。” “这不好吧……” “哎呀我俩认识20年,发小,以前老穿一条裤子。” “哦……”阮思澄也不好化为活体杠精。 “你跟钱纳贝恒两个大佬混得应该挺不错吧?” “对,”阮思澄苦涩地道,“挺不错的。创业好像也不太难。” ………… 上交提案当天一早 分卷阅读33 ,阮思澄到“扬清医疗”找老父亲最后确认。 她把车子扔停车场。停车场的老大爷给邵君理的助理2号拨打内线,而后抬杆让人进去,指着远处一个入口,道:“你走错了,这是A座的停车场,‘扬清影视’,后面是B座,‘扬清游戏’,邵总在C座,‘扬清医疗’。喏,你从那个电梯进楼,上到二楼,经过前台,右转,走过玻璃走廊,就能看到B座大厅,开右边的那个铁门,顺着走廊一直到底,右转,上小走廊,注意左边……有另一个玻璃通道,穿过去到C座二楼。别上那个电梯,不到33楼。你先下到一楼,然后……再然后……那有一个电梯,3号电梯。你上去,立刻左转一路到底,就是邵总的办公室。” 阮思澄:“嗯嗯嗯!” 她记性好。 然而悲催的是,最终依然迷路。 老大爷的记忆有误,“就能看到B座大厅,开右边的那个铁门,再穿过一个玻璃走廊,到C座二楼”一句当中的“开右边的那个铁门”需要员工刷卡进入! 当时,一男生对阮思澄说:“我不能帮你进公司,附近这片区域禁止访客,但是,我可以带你走外面,光明正大到C座去!” 阮思澄喜:“谢谢啦!” “走!!!我送你到3号电梯!” “谢谢啦。” 事实证明他不靠谱。 扬清C座到是到了,可搞不清几号电梯。阮思澄进一个电梯,发现没有33楼,出来。男生摸摸大头,羞赧一笑,嗖地溜了。阮思澄就到处问人,可不知道是否因为就高管用那个电梯,扬清员工一顿神指,没一个是3号电梯,阮思澄先走到2号,又走回1号,接着,按照一个小姑娘的说法再找,迷路了,懵了。 阮思澄有一点路痴。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她记忆力好,能记得住周围东西,只要走过一次脑中就有地图。可她方向感不行,光听别人指路特别容易懵圈。 “咦,这是哪……都没有人……”阮思澄想。 看看手表,已经迟到。 兜里手机嗡嗡响起。 阮思澄把电话接了,邵君理的声音响起:“在干什么。” 阮思澄说:“不好意思,我在C座里迷路了。马上就到,三五分钟。” “……”邵君理手握着电话,“你在哪里。” “呃,”阮思澄道,“这儿有个心形雕塑,大红色的。” “我知道了。”邵君理一顿,说:“别动,我叫人去接你上来。” “好,谢谢邵总。” 放下电话,邵君理拨助理内线,手在键上触了三秒,猛地抬起,撩下话筒,一边起身出办公室一边扣上西装扣子。 黑色西装外套没有一丝褶皱,衬衣颜色更深,黑得好像墨染,颈间一条银灰色的细长领带。 外面助理章锦熹正打算汇报,叫:“邵总。” “急吗。” 章锦熹:“倒没有,不过只有一个问题,应该很快就好。” “那等等,我接人。” “啊……” 邵君理到B座二楼东侧偏厅,一眼便看见了正装的阮思澄。 他走过去:“还能迷路。” 听见声音,阮思澄“嗖”一下转身,拍马屁,笑:“这象征着我与钱纳有了冲突,在创业的坎坷道路上迷失了,需要邵总指点迷津。” “……”邵君理又笑出一个短促气音:“行了,走吧。” “嗯。”阮思澄又回头看看心形雕塑,觉得它的造型充满美感,即使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得到冲击,问邵君理,“这个雕塑有来历吗?” “嗯,”邵君理也抬眼望着红色雕塑,“一个艺术大师因为用了扬清一款心脏器械把命捡回来了,就做了个心形雕塑送给扬清当作感谢,被立在这。” “原来如此。” 心脏上面,一堆东西支楞巴翘,非常狂野非常抽象。 这时阮思澄又发现心形雕塑的底座上被人贴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几个黑字:【禁止带领男女朋友来此约会。】 阮思澄:“???” “那艺术家管它叫作‘keep beating’,‘持续跳动’,又有美感,搞得不少员工带着男女朋友过来参观,顺便讲讲破烂情话。安全部门无法忍受,在这贴了一个条子,违者扣奖。” “噗。” “走了。” “好的。”因为实在好看,阮思澄又盯着雕塑观摩几秒,一边走路一边回头,上下打量。 “……”邵君理把右手放在阮思澄的脑袋顶上,一按、一扳,强迫对方回来:“不要耽误时间。” “……抱歉,走吧。” 一路上到B座33楼,也是顶楼。 这是莲花形状的楼。最顶上,四个长方形的三面是玻璃的房间支棱出去,各转45度,好像莲花几片花瓣,邵君理的办公室是风景最好的那一个。 狭义的总经理办公室外是 分卷阅读34 广义的总经理办公室,设有文秘、会议、公关、宣传等等部门,大约几十号人。 两人一路走到最里,邵君理用指纹开门。 大得离谱。 由黑白灰三种简单颜色构成,外侧是会客区,里侧是办公区。会客区有几个沙发、一张茶几,还有一个大的白板。办公区有一张黑色L形书桌,短边上是个人电脑,长边上有几份文件,三边都是大落地窗,室内十分明亮。 邵君理在椅子坐下,伸手又把扣子解了。 阮思澄在桌子对面稳稳站定,将“弹劾”的文件递去:“邵总,您看这样行吗?” 邵君理把纸页接了,手指修长,一页页翻。在这样的光线中,在这样的角度下,阮思澄能看见对方漂亮睫毛下的阴影。 二十秒后邵君理就通篇读完,还给阮思澄:“没问题。” 阮思澄颔首:“那就好。” 聪明人教,聪明人学,没有太多出错余地。 接着两人又把交提议的细节最后梳理了遍,邵君理也觉得考虑到的问题已经十分全面,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便道:“行了,要是有事立即联系。” “嗯。”想到一小时后她就被迫要和钱纳正式撕逼,从此无法共存,阮思澄的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既紧张,又伤感。 钱纳毕竟两次在她落拓之时伸出了手。 这可算是恩将仇报。 仿佛看出什么,邵君理抬头道:“阮,我说过,当创业者,为了公司,为了股东,为了员工,你的心要变得冷硬。” “……”阮思澄问,“怎么才能做到?” 道理我懂。 邵君理手停了下来,似在回忆久远的事:“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见得多了,也就行了。” 阮思澄问:“像您一样吗?” “对,像我一样。” “……”阮思澄不甘心,又问,“就没有谁一直都在您身边吗?” 邵君理的语气好像在谈天气:“几次以为有,实际都没有。” 为利益,为理想,为新的人……也就散了。人不可能完全合拍,于是某天各奔前程。 阮思澄想到了在澎湃的下属邢笑佳朱天球,又想到了钱钠,又想到了贝恒,还有石屹立、思恒的各总监、经理…… 还是难受。 邵君理笑:“女创业者应该无法接受这些分分合合?今天甩掉钱纳,明天可能就是贝恒,后天可能就是石屹立。” “不,”阮思澄摇头,“我要做大‘思恒医疗’,在人类对抗疾病的悲壮历史上拥有短短一笔。为此,个人感情都不重要。邵总,我并不是玩玩儿的,我对做大思恒医疗的渴望已经超过对任何事情的渴望。我很清楚自己目前能力不足,但我以后会更努力。” 邵君理用浅棕色的眼珠看着阮思澄,半晌以后才又说道:“希望如此。” “嗯。邵总,那我回去交提议了。” “祝顺。” ………… 在阮思澄离开半个小时以后,章锦熹终于成功汇报工作。 最后,邵君理见贴身助理一脸好奇,两片薄唇一启:“你想打听什么?” “还好,”章锦熹笑,“刚在公司的咖啡厅听见两个女生说……邵总带头违反规定。” 邵君理的眼睛一眯:“我违反了什么规定?” “就那条,‘禁止带领男女朋友来此约会。’” “那是——” “还有……这是她们说的,不是我说的,‘两人互动特甜。’” “甜?” “好像是有摸头。” “???” 邵君理回想了下,自己确实曾把阮思澄的脑袋硬给掰回前面——只是为了节省时间。 什么有的没的—— 邵君理的态度冷淡:“她们想太多了。” 章锦熹问:“所有没有甜吗?” 邵君理说:“没有。” ☆、第16章 二更 在阮思澄提交“弹劾”提议以后, 钱纳震怒,目眦尽裂, 连带声音都在发抖, 平常那些成熟、镇定尽数消失,他发出了震天吼声:“阮!思!澄!!” “钱纳, ”阮思澄已做好准备,挺直背脊迎向目光:“对不起, 我没办法接受窃取数据的事。” “那就想要取而代之??!!” “钱纳, 在这件事上, 我不是以下属身份提交提议, 而是以股东身份。现在,咱们两个出现重大分歧,我请求让思恒医疗的董事会和股东会做出选择。” “阮思澄……” “我们两个经营理念不同,就让公司自己决定谁去谁留,也让公司自己决定未来方向。” “……”知道无力回天, 钱纳掉头而去,走时狠狠甩下一句, “疯婆子!!!” …………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钱纳开始争取支持。b 分卷阅读35 r   邵君理忙,一共接了三次电话,每回都说“等有时间我看一看”,一直到了股东会的前面一天晚上12点半, 他还是说“等有时间我看一看”。 至于贝恒, 在老上司的期待下实在没脸断然拒绝, 含糊答应,等于给了钱钠一个非常错误的信号,让他以为贝恒站在自己这边,不管是董事会还是股东会都已经稳操胜券。 ………… 周五,思恒医疗的股东会如期举行。 因为公司小得要命,一共只有40个人,股东会董事会放在一起举行,定于每年三月。 阮思澄是第一个进会议室的。她早早地起床、化妆,大约提前50分钟到公司门口。她为自己烧水、沏茶,坐在房间主位上等。 CSO石屹立是第二个进房间的。 他瞥到阮思澄,猛然收脚、顿住,瞪大眼睛牢牢盯着! 阮思澄把头发剪了!!! 以前,阮思澄的头发散开时铺一背,几乎到腰,可如今,头发刚刚过耳,发尖轻轻拢向下巴!一边掖在耳后,露出耳朵,一边自然垂着。因为漂亮,倒是另有一番风情。 阮思澄笑:“老石。” “思澄……” “准备好了?” “嗯……” “别紧张。” 石屹立道:“还好。” 第三个进屋子的是现COO刘洋。他见阮思澄将一头长发剪了,也是明显一愣,阮思澄却几乎没有给他回应。 头发,是阮思澄昨天晚上到理发店咬牙剪的。大三开始,已经留了整整九年。阮思澄的头发挺厚,又黑又亮,不过,也许因为多、厚,她总觉得大二以前梳短发时更加清爽,晚上睡觉非常舒服,白天心情更加干脆,连做事都更加利落,风风火火。而且,她这短发并不需要特殊打理,还能节省一点洗头盘头的时间呢。另外换个发型也是换个心情,提醒自己未来要用CEO的心态处理事情。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思恒医疗的小总监,而是CEO了。之前她都是用总监这个身份跟人交往,遇到大佬拍拍马屁;与员工们距离不大……这些得改。 过去一年,她先觉得管理员工十分简单、她搞得定,又觉得有些困难、她搞不定,又又觉得经过磨炼问题不大——现阶段是又傻又甜,不过能改,都是套路,而EQ方面原本就是她的长项。 今天她还穿了墨色西装西裤,不像以往总是套着半正式的裙子。 第四个来的是现CEO钱纳。他挺淡定,还与刘洋和石屹立二人分别打了招呼,见阮思澄坐在主位,淡粉嘴唇深深抿起,红色眼睛也是一眯,但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不可能起来让座,而他也不可能在这撕扯,撂下一句“你疯了吧”,走到阮思澄的对面位置坐了,也就是桌子的另外一个短边。不过走前,他将放在桌子上的小装饰物给拿走了,置于自己面前,显示那边才是“主位”。 紧接着来的是小投资人王选。王选这人五官不错,不过脸上坑坑洼洼,年轻时该长过痘痘,有点儿黑有点儿油。 踩点进屋的是大投资人邵君理。还是黑色衬衣,不过左肩直到下摆有着一道金色暗纹,隐隐透出骚包。 钱纳开口:“邵总……” “嗯,”邵君理笑,“还挺剑拔弩张的啊,可吓死我了。” 钱纳:“……” “下次你们别来这套。” 钱纳还有阮思澄说:“……抱歉。” 这一下子,“主位”瞬间不重要了。 而因为这个插曲,钱纳也没办法开口再问什么。 而贝恒始终没有现身。 钱纳脸上明显现出一丝焦虑。 这是什么意思?! 贝恒打算今天开始彻底决裂、再也不见?! ………… 上午十点,董事会股东会准时开始。 主持人是公司COO刘洋。 “刘洋,”阮思澄将文件抽出,修长白皙几根手指按在上面,沿着桌面推了出去,“贝恒已经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钱纳已经察觉不对,也料到这出,然而还在试图挽回,“这是假的。绝对假的!”他想,只要贝恒不敢面对,这件事就无法推进。 阮思澄说:“您可以打电话确认。” 钱纳打了,贝恒居然接了。 最最担心的事居然真的发生。 贝恒赤裸裸的背叛让他脑子阵阵眩晕。 钱纳提携贝恒三年,出来创业也没忘了,最后,贝恒给予这份恩情的礼物是迎头一刀。 想想也是,贝恒胆小,应该很怕受到牵连。一旦澎湃调查、东窗事发,贝恒作为CTO也会有“使用”责任。 各自为利,谁会当真损害自己只为朋友平安高兴? 贝恒…… 钱纳此时终于知道,让他签署委托书时贝恒为何并不愿意,表示他会直接到场,还问自己是否对他只有怀疑没有信任。钱纳尝试 分卷阅读36 许久,未果,为了安抚对方也没法再继续坚持。 罢了。 还有王选和邵君理。他知道,王选和邵君理最初决定投资80%是看好自己,那两人该有胆有识。 创业公司何其艰难,老实巴交如何成功??? ………… 然而,钱纳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是,阮思澄还没有结束她的发言!!! 她打开文件夹,又抽出几张纸,声音冰凉:“还有……这是石屹立的委托书,石屹立也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钱纳墨镜后的眼睛看向了CSO,石屹立点头。 阮思澄又拿了一份文件出来:“然后,这是王选先生的委托书,王选先生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接着:“这是邵君理先生的委托书,邵君理先生也委托我行使投票权。” 几份格式一模一样——将事项一和事项二的决定权给阮思澄。正常来讲,授权委托书应有对列入董事会的每一审议事项投赞成、反对或弃权票的指示,而这几份中的董事则并没有具体表示,明确代理人可依照自己意思进行投票表决!!! 这个也是邵君理的主意。 他认为,与其几人一起投票让CEO钱纳彻底出局,不如让阮思澄代理所有的人投票表决。这样,不仅能让钱纳不要心怀希望,也可以向思恒医疗员工表明:大小股东和CSO完全信任着阮思澄、全力支持着阮思澄,“换人”并非无奈之举。 现在的董事会氛围还不明显。等下的股东会,总监、经理等人也要参与表决,阮思澄把几份委托啪啪啪啪往出一拍,光气势也足以让人对她从此心悦诚服。而只要总监、经理知道这事,就不怕再下面的人不知道。 这是树立威信。 到这,结局已经很明显了。 作为“罢免CEO的职位”和“取消董事的职务”两项提议的利益相关者,钱纳不能参与投票,这样一来,钱纳那方便只剩下刘洋一人,无论如何都搞不定。 方才,在这会议室内,短短几分钟间,已结束了一场战争,一些人在另一些人的身体上轰隆碾过,内脏破碎、血肉横飞。然而,那战争却披上了文明的外衣,表现出了一副极温顺的样子。 知道大势已去,钱纳甚至无意再走公司流程,惨笑一声,道:“贝恒和阮思澄,我对你们两个真是过分好了。” “……” “这是教训。” “……” “我为了让你们两个觉得公司是自己的,好好儿干,根本没让你们签署一致行动协议。知道一致行动协议吗?创业公司的创始人经常是一致行动人。如果签了,那投票时你们两个必须跟从我的表决……我想,创始人间应该合作、不能怀疑,这是我的天真幼稚。” “钱纳,”阮思澄又有些想哭,她强忍住,“既然公司拿了融资,就需要对股东负责。大家非常清楚你在思恒医疗投入无数心血,可是……可是,愿赌服输。” “呵,还好。”钱纳推开椅子站起身子,“不到一年而已,没有特别可惜。” “也对。”阮思澄说,“只要您把‘现在是一个比谁low的时代’这个观念压回心里不要再想,再次创业应该可以非常成功。” “不要摆出胜者姿态教训别人。” “……好吧。” 钱纳知道,他在思恒医疗即将一无所有。目前,他虽然有42%的股份,可是还未成熟。初创公司为了防止有创始人没干两天辞职走人却能拿走大量股份一般都会设置股权成熟机制。思恒医疗的章程是:如果没有干满一年,必须接受公司以极低的价格回购全部股份,干满一年不到两年可以带走自己那份的25%,干满两年不到三年可以拿走50%,干满三年不到四年可以拿走75%,待到五年全部成熟。 因此,钱纳一股都带不走。 他在思恒医疗其实是吃亏的——他的每月工资只有从前一半。 钱纳并不想看董事会股东会如何踢他出去,拿起手机、钱包、钥匙,走了。 COO刘洋咬牙继续。 董事会的首项提议就是罢免钱钠的CEO。 全票通过,包括刘洋。 第二项提议则是任命阮思澄当CEO。 也是全票通过。 接着是…… 上午11点是股东会,几个总监经理陆陆续续进屋,见阮思澄坐在主位他们心里基本明白发生什么。 阮思澄又解释了下,因为钱纳窃取澎湃科技病历,董事会已撤掉原CEO,任命新CEO,就是她。 而后,就像之前做的那样,阮思澄又从文件夹哐哐哐哐拍出四份授权委托,分别来自贝恒、石屹立、大投资爸爸、小投资爸爸,一时之间满座皆惊,无人质疑、无人不满。 刘洋很会见风使舵,说:“怎么没让我也签呀。” 阮思澄淡瞥了一眼。 股东会的首项提议就是取消钱纳的董事职位,高票通过,第二项提议则 分卷阅读37 是任命阮思澄当董事会主席,再次高票通过,第三项是……第四项是……倒数第二项是更换会计师事务所,而最后一项是—— 由阮思澄转给钱纳思恒医疗1.2%的股份。 由于钱纳已经被股东会开除,而他服务不满一年,全部股份将被回购,阮思澄再转给他股份便算外部转让,需经过股会东认可。 阮思澄算过,踢掉钱钠以后,她大约有17.2%的公司股份。 而对钱纳,她的心里总归觉得有些亏欠。钱纳,于理绝对无法容忍,于情……不想赶尽杀绝。钱纳所为毕竟也是为公司“好”,并未故意对不起她。 还无法像邵君理说的那样“硬”。 因此,作为对“boss”钱纳工作大半年的感激、补偿,她决定给对方目前值30万的思恒股份。 而在以后,她有信心会是一串巨额数字。 这个提议,同样也被她自己给直接通过。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 董事会股东会全部结束以后,阮思澄和贝恒没再见到钱纳。 她觉得,钱纳对于1.2%的股份应该感到比较满意,毕竟那在意料之外。 然而事实证明阮思澄太天真。 某天,管财务的刘明涛说,钱纳拒绝交出公章。 公司公章这个东西,必须要在公司合法注册以后到公安局指定机构去办理。一个管公章的人离开公司,则需将公章交给下一个人,在外头随便刻个萝卜章是违法的。 钱纳手里不仅握着公司公章,还有财务章、法务章。 刘明涛对阮思澄说:“钱纳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看朋友圈……他在南美游山玩水,一时半会不回来了。” ☆、第17章 公章(一) 钱纳一番操作可谓令人窒息。 西方更认签字, 而中国更认印章。公章之于法人,就相当于玉玺之于皇帝。它是信物, 代表某人对公司的实际控制,比签字对第三人更有可信度。谁手里有公司公章,谁实际上就是老大。 若原法人不交公章,公司甚至不能在工商局进行变更登记, 便也不能更改法人代表、更换营业执照。 原CEO就是要杠, 企业只能陷入停摆,表面上的诸多解决方法在法律上全都不易实现。 比较容易想到的是去法院告。然而,由于公司新任法人没有公章, 毫无疑问,起诉状上便也没有公章,而未加盖公司印章的《起诉状》在法院的立案庭上很难被人接纳受理,造成起诉失败。等费九牛二虎之力说服对方、起诉成功, 持有印章的前法人收到法院传票以后可以直接掏出公章并且递交《撤诉申请》,撤回来, 让案件无限循环, 而法院是没可能在开庭前就如何的。 即使被告没有撤诉,现实状况也很尴尬。《公司法》规定, 若一家公司的董事会股东会决议违反法律,比如召集程序、表决方式不合法规或者讨论事项、决议内容不符章程,利害关系人可申请法院撤销。但是, 《公司法》并未明示利害关系人是否可以请求法院判定决议合法有效。有些法院持肯定观点, 认为法院可以受理申请、定纷止争、执行某家公司董事会股东会所做出的决定, 而另一些法院持相反观点,认为他们只能处理违法事件,而一家公司是执行还是不执行董事会股东会所通过的提案属于公司自治范围内的事务,不应干涉——毕竟不是法律法规,谁也没说非做不可。于是,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对于这类纷争,有的法院受理,有的一概不予受理,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而思恒医疗,除了这些,还有一个不想闹到法院的原因,就是他们确实曾经窃取病历。 另一个思路是挂失补办公章,同样不好操作。章对公司无比重要,补办需要很多材料,包括报案证明、登报声明、营业执照、上级主管部门同意补刻证明、全体股东共同签的补刻申请书、法人代表的身份证、法人代表的授权书等等东西。 这又陷入一个僵局。因为没章,不能到工商局更改登记信息,于是钱纳依然还是思恒医疗最大股东、法人代表,想把公章挂失补办必须得有他的同意,而这又是不可能的。因此,没有钱纳的签字和身份证、授权书,思恒医疗无法挂失公章。 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公司改名。这样,公安局便必须重发一个公章。可问题是,现在公司改名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必须交回旧章进行销毁,整个过程依然需要法人出面办理,依然需要法人的身份证。况且,没有公司愿意随随便便改名,那更麻烦,过去办的手续、签的合同、做的宣传、贴的招聘、出的产品……都受影响。 出于这些客观原因,常有公司激情上演“真假美猴王”的大戏,可惜并无如来佛祖。 “哎……”阮思澄觉得,这个情况需要告知投资爸爸。 邵君理长长的手指拎着话筒,听完前因后果,开口:“又哭了吗?” “啊?”阮思澄没想到等到这么一句,回答,“这 分卷阅读38 哭个屁。” 每回她掉眼泪,都是因为绝望,有些感情因素在内。只要还有解决可能,她就不哭。 阮思澄早发现邵君理挺喜欢听她瞎扯淡的,与对方说话时已经不像开始那般小心拘谨,比较放松。哄人高兴,自己也舒服。 “真没事儿?”邵君理默,思考两秒,“我过去吧。” “咦?” “一起想想,当面讨论。我也看看各项工作交接情况。” “那行。” 章锦熹送邵君理到思恒医疗,邵君理让对方先回,说自己要多待会儿,打开车门,离开、上楼,一路走到阮思澄的CEO办公室——钱纳以前待的地方。 阮思澄让刘洋上水,邵君理淡瞥了一眼。 阮思澄将钱纳留的各项工作逐一汇报:“……他还在跟几家本地医疗器械生产厂商讨论合作,我也全都接过来了。” 说到这里又挺伤感——钱纳真的很忙,做了很多。 最后话题绕回公章,阮思澄说:“我是怀疑东西还在钱纳抽屉。钱纳当时直接走的,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没有回办公室也没有收拾物品。” 邵君理垂眸了一秒——抽屉应该是上锁的。 “对,在锁着。”阮思澄说,“得先叫人开了。话说回来,迟早也得开了,不然我这没法儿用。” 说着,她开网页,噼里啪啦搜索“开锁”,不想投资爸爸却说“我没时间等着”,出去溜达一圈,拎回一把螺丝刀,该是码农装机用的,又从地上拿起钱纳的哑铃,用螺丝刀抵住锁里某个地方,哐哐两下给砸开了:“行了,你直接换一把新锁。” 阮思澄:“………………” 这么猛?! 还有,怎么这事他也干过?而且还很熟练! 可他作为扬清集团太子并不应该具备撬锁技能! 不对,这并不是感慨的时候。刘明涛说CEO也该配一保险柜,看来真的不是夸张……这书桌锁可真脆弱……估计门锁也不靠谱……嗯,公章需要好好守护。 阮思澄将里面东西全翻出来。她看到了营业执照,看到了…… 就是没有公章。 钱纳居然在开会前就把它给揣回家了!!! 真是—— 面对一地狼藉,邵君理对阮思澄说:“抽屉没有,得让他交。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阮思澄又看看门口,压低声音,“用刘洋吧。” “哦?” 他正占着CEO的位子,阮思澄搬了个小凳:“刚才您来这的路上我想过了,用刘洋吧。我已经让刘明涛去整理刘洋贪污公款的证据了。他不是能威胁钱纳吗?不是有胡搞照片吗?那让刘洋再去威胁钱纳一回,否则思恒医疗立即送他坐牢。就是,咱们威胁刘洋,刘洋威胁钱纳,拿回公章。创业已经失败,钱纳肯定不想家庭再出问题。” 邵君理笑:“还算聪明。” 跟他想的一样。 “哎嘿嘿。留着刘洋就是因为他能稍微制住钱纳……我连之前罢免CEO时都没提过刘洋的事,他还以为挺安全呢。等到一切交接完毕,肯定是要开除掉的,至于报不报警目前还没想好。” 邵君理撩起眼皮看了看他身边女孩儿。 经此一役,成长了些。 这人善良、宽和、心软——名字软,人软,心也软,开朗活泼喜欢扯淡,积极进取、很能创造机会,就是傻了点儿,没心眼儿,如今终于成长了些。 阮思澄问:“邵总,行吗?” “行,不过别让那刘明涛知道太多,只说打算开除刘洋就可以了。” “我懂。” 阮思澄十分庆幸——最近这些艰难时刻中总有邵总可以商量。 要正式与前CEO钱纳撕破脸吗。 其实,钱纳的愤怒、不甘,她可以理解体会。 没有钱纳,就没有今天的思恒医疗,也就没有今天的贝恒和她。他日思夜想、转辗反侧,冒着风险窃取数据,甚至没让他们知道、自己独扛,却因创业理念不同而被直接踢出公司。并且,非常明显的是,贝恒本来在他那边,他根本就不应该输,是她舌灿莲花让人反水了的。 钱纳是个牛逼的人,肯定更加无法接受。 于是,他非不让自己顺心,不让思恒好过,无法看着自己、思恒顺顺利利继续前行而他灰头土脸黯然离场,非得隔应他们一下。 某种程度上讲,钱纳说的并没有错。当今这个时代,没有几个杀出重围走向成功的公司是干干净净一条法律法规都没有犯过的。钱纳倒霉,遇上自己和邵君理两个罕见的理想者,而她十分幸运,有邵君理。 办公室中,两人针对刘洋的事又讨论了十几分钟,邵君理抬起手看看腕上的表:“行了,我走了,有公章了通知一声。” “邵总,其实……”阮思澄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白白尖尖的小虎牙嗑在水润的红唇上。唇凹进一块儿,两边更显丰盈饱满。磕一会 分卷阅读39 儿,阮思澄的虎牙离开,于是下唇微微颤动,还带着点水光,直到再次被咬住。咬了放、放了咬来回几次以后,本就颜色红润的唇被她□□得更艳丽。 邵君理移开目光,问:“神秘兮兮的干什么?” “……”阮思澄把大门锁了,回来,拿过自己的小拎包,打开,又从里面捧出一个报纸团儿,一层一层拆开,活像个老太太。 “……”邵君理说,“用了整整一分钟,最好让我看到值得看的东西。” 阮思澄不吱声,打开最后一层,捧着,把中间的东西藏在被剥开的报纸当中,只露出一点,递到邵君理的眼睛下面让他看了一眼。 邵君理的目光一扫:“………………” 一个公章。 即使是他也没明白这个操作。 阮思澄小声道:“公章其实在我这里……钱纳手里是个假的……” 邵君理:“………………” 顺了口气,他说:“解释清楚。” 阮思澄小心翼翼:“这不是要解释呢吗,可不敢瞒着。”奇怪,怎么那么相信邵君理呢。 “说。” “我听说过几起不交公章的事,于是有些担心……到外面的小店刻了个萝卜章。正好,提交提议的前两天钱纳贝恒中京出差,可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盖章,于是就把公章给我暂时保管……我呢……还公章时给掉包了…………”对于贝恒和她,钱纳真的信任。 “……” “钱纳回来我立即就交了提案。钱纳当然跳脚,忙着争取支持,也没什么心思再管公司的事。而那几天贝恒、我和石屹立都仔细看着,并没有把重要文件送进屋子。当然,我跟他俩没说实话,只说不想再让钱纳做太多事,否则交接麻烦。” 邵君理说:“私刻公章是违法的。” “我知道我知道。”阮思澄道,“假公章中间有一个小小的Hello Kitty,就那只猫。钱纳他有白化病嘛,视力不行,写程序时得把字母放的老大,看文件时眼睛都要贴上去了……汽车也不能开,电影也不能看,游戏也不能打,啥啥都不能干。当时还没隔空对撕,公章星星里面有个袖珍的Hello Kitty,别人能发现,但他发现不了的。” 邵君理手敲敲桌子,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偷拿公章同样是不行的。” “所以我没敢晾出来啊!”阮思澄说,“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主动交出‘公章’。公章需要直接交给新的法人,那就正好借着机会换回去嘛。退一万步,钱纳就算察觉不对,我猜也并没有后果。首先,钱纳牛逼,不会浪费时间掰扯没用的事,肯定要把精力用于东山再起,不交公章并不费劲,只是顺带恶心咱们。报案、起诉等等实在太麻烦了。其次呢,这事是他自己理亏,偷窃信息、不交公章。从事实上,就是提前几天拿来而且还没用它干啥。钱纳做了那么多事,不会想把我们逼到警局法院,真掐起来他也没好。再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有事,我就说,弄混了,Hello Kitty那个是刻着玩的。我没扣下,钱纳交到我手上的,是还错了。” “……不要自作聪明。” “哎,这个只是最后手段,还是尽量让钱纳还。万一真要用……哎,到时再想怎么圆吧。这事目前你知我知,没别人了。” “……” “我当时就有种感觉——钱纳可能不还公章。那怎么办……如此棘手。我们明明没有做错,钱纳才是不占理的。难道真的坐以待毙?因为这种破烂事儿,思恒医疗没有公章、就此停摆?那不行的……反正……我没用它干任何事……没盖任何文件……以防万一换掉公章,在个人的底线之上……”到了最后声音很小。 邵君理被气得笑了,虽然是假气,不是真的:“就你机灵。” 阮思澄忙拍拍马屁,谄媚讨好道:“您也机灵。双双机灵。” 邵君理一顿,说:“注意言辞。” “???” “谁跟你‘双双’。” ☆、第18章 公章(二) 之后几天, 刘明涛将刘洋贪污证据备齐,阮思澄将刘洋叫到办公室里直接发难!阮思澄逼对方立即联系钱纳,把所有章都还回来, 否则公司直接报案! 没有钱纳当庇护伞,刘洋明显傻了。不过, 威胁钱纳这件事情他已不是头一回干, 为保自己不受波及,刘洋干脆地答应了, 只是表示“他要打算鱼死网破我这边也束手无策”, 阮思澄却不置可否。 她也曾经想过用“窃取患者病历”的事直接联系钱纳,威胁对方说要向警方报案、或者说要向澎湃报告, 但又觉得并不合理,因为“思恒医疗”也将受到牵连。一旦澎湃或者医院追究责任、索取赔偿,这钱是要思恒医疗来支付的, 个人违法犯罪,自己要承担刑事责任,但公司要承担民事责任。 幸运的是,因白化病,没有女人倾心喜欢、只有老婆 分卷阅读40 死心塌地并且为他养儿育女的钱纳在理性上很珍惜家庭, 也并不想为恶心谁搭上正常家庭生活,对刘洋说“我在南美, 正玩儿呢, 没有公章, 过几天的”, 摆足了谱,十五天后将刻章都寄了出来,给刘洋。 阮思澄也觉得感慨:男人真是大猪蹄子! 钱纳说过,自己有白化病而且十分严重,人人见了都说“他可真吓人啊”,而他孩子,要么同样患病,要么携带基因,一般的女孩子肯定无法接受。他的妻子最开始不同意,后来也爱上了,还在遭遇家庭反对时与他一起跪在父母面前,当年他们两个甚至还没毕业。 于是,对于真爱的糟糠妻,钱纳肯定不想出事。可是呢,喝高了,面对诱惑,终究还是把持不住。怀着一点侥幸心理,想着妻女不会知道……哎。 …… 终于解决公章的事,阮思澄到“扬清”汇报。 她这一回没再迷路。先进c座,找到红心,又沿投资爸爸上次走过的路直接上到33楼,心里感慨:这还不是扬清集团的总部呢,已经如此夸张……简直像个迷宫。 “互联网”三巨头都有各自特征,“扬清集团”十分注重设计感和时髦、逼格,相比之下,阮思澄曾待过的澎湃公司喜欢技术、功能和人性化。而爱未呢,品牌个性则是老成、厚重、经典。 敲门进去,阮思澄觉得在super大的屋子一步一步地走显得十分尴尬,何况邵君理是一个非常珍惜时间讨厌浪费生命的大公司总裁,于是哒哒哒哒一路跑了过去。 邵君理又发出他那经典的“只出一声”的笑:“还没人在我办公室跑跑跳跳。” “……”阮思澄手按着桌面,说,“钱纳交出公章了呢。” “那好。”顿顿,又夸奖道,“不错。” “嗯嗯。”阮思澄将一份表格推了过去,“这是钱纳留下的事,还有我的完成进度。” 邵君理的眉毛一跳:“很干净。”结构清楚,能跟他的秘书比了。 与一般的码工不同,阮思澄对办公软件十分熟练,因为比较注重外表也有审美,因此文件做的漂亮。l都行,连ppt都十分酷炫,各样花样各种效果,每回演讲都能惊到公司的人。她还会strator等等画图软件、premiere等等视频软件……不过,她职场的重要一课就是“千万别让同事知道你都会使什么软件”,否则老得帮人干活。 “嗯,”阮思澄又一一讲解,“首先,他正在跟几家本地医疗器械生产厂商讨论合作,我已全部接过来了,联系对方、介绍自己,这其中有两家觉得思恒医疗内部动荡不太靠谱,剩下都想看看发展,比如最后可以进驻多少医院。” 邵君理手碰碰下颌:“继续。” “好。还有技术层面。他在帮忙贝恒解决几个难题,但是现在贝恒只能自己研究……他们有过两个主意,贝恒先写出来试试。” “继续。” “还有p大易均那边……” 一路讲解直到最后:“最后,钱纳也在积极寻找合作医院,争取拿到官方数据……邵总,您上次说,可以介绍科室主任?” 邵君理把抽屉打开,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我知道的也并不多,这有8个联系方式。”他将钢笔掉转过来,用屁股那点着上面的字,“其中,xx军总医院信息科主任、p大一院数据科主任,是我直接认识的,打过招呼。不过我也说了,只是个人的小投资,2000万,公事公办,不用看我的面子——我不想为思恒医疗欠着这情。话说回来,他们本来就不会看我的面子,现在是企业求着医院,不是医院求着企业。另外6个电话号码也是要的,不认识,看你自己能不能让人感兴趣了。” “好的好的谢谢邵总。” 阮思澄无比珍惜,左右两手按着a4纸两个小角,小心翼翼拖到自己面前,看看,掏出手机拍了个照,又用邮箱发给自己,确认收到,不会丢失,才仔细地把那张纸折了两折,揣进提包。在折时,在无意中,她甚至把那张薄纸对得挺齐,把两道压痕也用手捋过。邵君理见了,说:“还拍照,挺细心。” “重要文件需要养成这个习惯。” “嗯。” 谈完大概晚上6点,阮思澄向窗外一看,发现竟然是下雨了。雨丝细细密密,外面一切影影绰绰,好像隔了层雾,看不真切。 “……”阮思澄又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搜了一通,说,“这个点儿,还下雨,估计不好打车也不好叫车,我坐34路公交回去,走五分钟有公交站,下车就是思恒医疗。” 作为严谨的码工,阮思澄还打开叫车的app,输入起点终点,app告诉她,请等两个小时。 去他妈的两个小时…… 分卷阅读41 邵君理问:“带伞了吗。” “没有。没事,雨还不大,我快点走。” 邵君理说:“扬清前台有给员工撑的雨伞,你出门时登记一下,借一把。” “可我不是扬清员工,”阮思澄又傻乎乎的,“甚至不是合作伙伴,也能顺走一把雨伞?思恒是您个人投资……我都不算公司访客。”再说了,哪天还得还回雨伞,怪麻烦的,也不知道啥时再来。 邵君理本想说“没事,我给前台拨个内线”,但阮思澄这样讲了,他也不好表示什么,沉默几秒,从皮椅中站起身子:“也对。我借,行吧?把你送到车站。” “别……!”阮思澄被吓了一跳,“我真没事!”她不觉得淋一下雨能怎么样,等回到家冲冲淋浴就ok了,思忖着,邵君理是富家少爷,金贵,字典里面没有“淋雨”,所以小题大做。 “走吧,”邵君理却已经迈脚,“正好再说两句联系医院的事。” “哦……好。” 阮思澄忙跟了上去。 到前台,邵君理手瞧瞧桌子,一指雨伞,漂亮姑娘立即双手递上一把,阮思澄也再次见识了下霸总。 扬清集团给的雨伞不是折叠的,而是直把的,黑色,上有一个扬清logo,伞柄下是“j”形把手,邵君理握着,漂亮的手骨节分明,充满男人的力量感。因为姿势,黑色衬衣露出一截袖口,上面袖扣偶尔闪光。 阮思澄发现,邵君理在照顾她的身高,手中雨伞微微偏她这边,有个角度,他自己的左肩则是湿了。 西装很贵吧……阮思澄想。不敢问,怕要赔钱。 雨大了些,如烟如雾。虽是中国最大城市的晚高峰,阮思澄却莫名觉得,这雨,将她和邵君理与外面别的人都隔开了,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到中间时,有一辆车疾驰而过。邵君理正走在外侧,揽着阮思澄的右边胳膊,一起往里躲了半步。 他们随口讨论公司,一路走到公交车站。邵君理陪阮思澄站了两分钟,34路车来了。 人有点多。 邵君理稍犹豫了下,问阮思澄:“要不要等下面一趟?” “嘿,不用!”阮思澄还撸撸袖子,“看我的!挤爆!这世界上没我挤不上去的车!” 邵君理:“……” 几秒钟后,他问:“真的不用把伞带走?” “不用不用。下车就是思恒医疗。” 说到这里车门打开,噗啦噗啦滚下来了几个男女。他们一脸幸存者的悲壮表情,整整衣服。 大家开始挤了。 上面有人叫:“别挤啦别挤啦,等着下一趟吧!” 阮思澄吼:“下雨呢!可大了!上面的再挤挤!” 上面的:“……” 司机也让人再动动,让大家都有车可坐,于是众多乘客想招,还真腾出一点空间。 阮思澄挺发扬风格,让后面的老人、学生先上去了,她自己是最后一个,觉得肯定也能找到地方待着。 她一条腿蹬着台阶,另一条腿还在地上,计算自己应该卡在哪里才好。 公交车的台阶很高,阮思澄的裙子因她这个姿势往上滑了一截,并且紧紧绷在臀上。邵君理在帮忙撑伞,垂眸一看,正好瞧见对方白皙有力的大腿,还有十分圆润的臀形,赶紧移开目光。 阮思澄终找到位置,卡着,贴着,也不敢动,像只猫鼬,对司机说:“好了好了,都上来了。”她搭边站,堪堪上去。 谁知这时里面有个二货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在这站下车,吼:“啊大家让一让,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因为知道要启车了,动作粗暴,拼命往出挤! 里面的人这么一动,就撞到了阮思澄!!! 她一个站立不稳,右脚一动,高跟鞋的细长鞋跟正好落在台阶边缘,没有踩住,唰地滑下:“我去!!!” 邵君理还站在车下,见阮思澄要倒下来,心脏忽地一紧。 对方穿着裙子,腿不能碰,臀更不能碰,于是两手握住她腰,撑了一下,让阮思澄重新站直。 细细的,薄薄的,没有一丝赘肉。因阮思澄正紧绷着,他还感到一些肌肉。手掌正在卡在腰窝,手指则在两边腰侧。 由于着急,他手中的雨伞啪地落在地上,而后被风吹着,打着滚儿,走远了。 阮思澄没多想,站直了。邵君理只觉得手中骤然放松,腰肉变得好软。 阮思澄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什么,想道谢,侧过身,转过脸,却意外被一双浅棕色的眸 分卷阅读42 子直直撞进心里。 邵君理的手还没收,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有些雨水沾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面,有些雨水则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额上有水,唇上也有水,因为仰着脖子,还有不少顺着他漂亮的脖颈滑进衬衫衣领。 两人对视片刻。 阮思澄的喉咙一紧,说:“邵总……” “阮……”邵君理一向叫“阮”,此时突想用个叠字、说句“阮阮”,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咽了回去,有点迷茫。 二人看着看着,只听“呼”地一声,车门关上,不过他们隔着玻璃谁都没有动作。 车开走了。阮思澄从车门玻璃探头张望,赶紧邵君理好像还是站在原地。 ☆、第19章 公章(三) 回到家里, 阮思澄还处在一种奇特的情绪当中无法抽离。 在脱裙子时, 不自觉地双手交叉,环住自己细细的腰。不过仅仅五秒钟后她便猛地反应过来, 扯掉裙子, 换上睡衣, 暗骂自己有精神病。 作为一条单身狗, 被高帅富用那种眼神直直盯着, 内心毫无波澜实在不太礼貌,但阮思澄非常清楚,男女之间偶有暧昧十分正常,当真以为可以发展就傻逼了。 邵君理,是大佬!是爸爸! 想想最近,踢邵君理屁股, 让他捉住脚丫;从公交车跌下, 让他扶自己腰……阮思澄竟觉得她特、别、婊。 虽然都是无意的吧…… 以后可得注意点了。 阮思澄忍不住用头哐哐撞了几下桌面。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阮思澄为停止YY没再联系邵君理了。 邵君理大傲娇,自然也没主动, 只是偶尔想到她的事情唇角会稍撩起一点儿。 与此同时, “思恒医疗”完成交接。 邵君理的股份升至大约20%, 王选大约5%,阮思澄16%, 贝恒35%, 剩下的人包括钱纳和期权池一共24%。 阮思澄与贝恒开始分摊公司上下的事。 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他们两人便深切地感受到了钱纳离开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先是贝恒陷入困境。 急诊AI主要分为脑部、胸部、腹部三块儿。对于胸部, 他们希望利用技术探测由跳动的心脏所引起的磁场波动,而后分析轴向磁化强度,监控主体心脏功能,完成3D心脏地图,在120秒内快速诊断。传统上讲,如果胸痛,患者必须连EKG(心电图机),但往往得不到结果,还要做六小时肌钙蛋白测试,这于急诊十分致命,思恒医疗便想通过机器快速得出结论。 对这部分,贝恒没有头绪。 这不仅是AI的事。 他看书、招人,都没解决。 而另一方面,阮思澄也踏上“跪求”医院的路。 对××军总医院和P大一院这两三家投资爸爸直接认识的,阮思澄想了想,不敢轻举妄动,打算积攒一点经验再去联系,于是先与另外几家讨论合作。 结果,因为思恒医疗实在又小又弱,四家谈过去后只有“云京儿童医院”答应提供部分病历。可是“儿童医院”样本数据明显不够广泛普遍,只能当作辅助,先天不足。 思考过后,为了扩大影响,阮思澄又招聘了个“市场经理”,负责发表公关稿件、运营科普急诊知识的微博和微信订阅号、做PPT和产品Motion动画。阮思澄想在网络上先打出点知名度来,掌握更多谈判资本,再与医院讨论合作。 招过来的市场经理名叫梁言,以前在某大公司当品牌经理,却有一番雄心壮志。 在面试时,当被问到“为何想要离开××企业、加盟初创公司”时,她悲愤道:“我的那个部门属于边缘部门,老板啥也不干……!我的提案、策划全部都被否决,因为一旦搞出动静、引起注意,总部就会发现之前的两三年老板啥也没干了!他的目的就是减少存在感!” “……”阮思澄挺喜欢,招了。 ………… 端午节前,阮思澄也在创业的老下属邢笑佳忽然联系了她,哭:“我们天使轮的大投资人之一,居然利用合同漏洞,毁约、跑了!800万只剩400万左右了!” 阮思澄:“……” 邢笑佳再哭:“大王,橙橙,e,您朋友圈大佬最多,能否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投资???”他也知道阮思澄在AI峰会上得到了不少联系方式。 阮思澄的外号叫橙子、橙橙、e,在澎湃时也曾开玩笑让下属邢笑佳朱天球称呼她为“大王”,邢笑佳因有求于人腻腻歪歪叫了遍。 “……”阮思澄说,“我试试。” “谢谢!” 撂下电话,阮思澄捧着iPhone打完删删完打,寻思许久,最后终于帮邢笑佳广而告之: 【 分卷阅读43 朋友创业,寻天使轮!公司已有6名员工,400万资金,现在还缺400万左右!产品很有应用前景,是“摘草莓机器人”!!!如果兴趣可以联系CEO邢笑佳。电话:158100……QQ:357……邮箱:。】 发完截图给邢笑佳:【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谢谢橙橙姐了!】 发完,阮思澄也没当回事,继续忙活思恒医疗。 以至于一周以后邢笑佳来感谢她时都想不起帮过这忙。 “橙橙姐啊,”邢笑佳道,“您可变成我亲姐了!” 阮思澄道:“好好说话,谁要变成你亲姐啊。” “真的,”邢笑佳严肃道,“因为现在,咱俩有着同一个爸。” “哈?” “邵总,邵君理,既是你爸爸,也是我爸爸了。” “咦?”阮思澄为对方高兴,“邵总投资‘笑天’了吗??”笑天就是对方公司的名字。 “对,”邢笑佳的语气充满感激崇拜,“邵君理可真是有见识有眼光。我要400万,他给600万,一掷千金,眼都不眨。” “不是我说,邢笑佳啊,”也不知道为何,阮思澄便站在邵君理那一边,“去年三月扬清发布‘肠道肿瘤筛查’产品,是谁说邵君理‘爸妈牛逼,本人未必。给伯克利和斯坦福捐两栋楼还进不去’还有‘Google可能在跟扬清合作,收个儿子还不简单’?” “我看错了,”为了投资邢笑佳倒能屈能伸,“邵总万岁。” “……” “刚才正跟邵总说呢,‘投资爸爸’这四个字我还是从你那学的,你创业时我们问你启动资金有多少钱,你说投资爸爸直接给了2000万。” “!!!”阮思澄吼,“提这干吗??!!” “没话题嘛,只能聊你。我们俩就认识你啊。”他一开始就很清楚思恒医疗的投资方是邵君理,因此,即使收到的邮件里只有一个带电话的自动签名,一句正文没有,他也知道是阮思澄那条广告起了作用。 阮思澄说:“你傻啊……” “???”邢笑佳说,“没事的吧?” “……” 阮思澄头疼。 窒息。 这咋办呀。胡开玩笑乱叫爸爸,被邵君理给知道了。邵君理今年32岁,怎么可能想收闺女。 装不知道?无声无息让事过去?不行不行,还是稍微讨好下吧……毕竟是拿家庭关系和亲密称呼说说笑笑。 正好,端午节给合作商的茶叶等等还剩几份,整理整理寄过去吧。临近端午,阮思澄给P大、医院还有厂商都准备了节日礼物,不贵,几百块钱一份,然而看着精美,显得上心。 躲邵君理三个星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避不开了。 阮思澄挂断手机,一边想着补救方法一边走到COO办公室,捡出东西打好包装,亲自写了单子叫了快递,寄到扬清集团C座33楼。 ………… “长风同城”当日就到。 在网络上看到包裹已被签收,阮思澄给邵君理发了个微信:【邵总,思恒医疗节日礼物收到了吗?】 邵君理的回信充满不明意味:【收到了。还挺孝顺。】 阮思澄:“……”这是讽刺还是什么…… 阮思澄忙点头哈腰:【跟邢笑佳随口一说……是开玩笑,您别在意,我已经知道错了。】 【以后让你叫个够。】 【……?】 阮思澄想:不至于吧,这啥意思? 果然,哥哥妹妹不能瞎认,爸爸女儿更不能瞎认。 【不说这个。】邵君理又继续打字,【记着,以后再寄东西别写“邵总收”。】 阮思澄:【嗯?】的确,她写的是“扬清集团C座33楼邵总收”。 【扬清集团总部大楼重新装修,我的父母最近也在这边工作。而且同是C座33楼,你的包裹下午送到老邵总的办公室了。他不认识思恒医疗,又让别人转过来的。】 扬清总部也在云京,不过那地寸土寸金,随着公司扩张,塞不下了,才在四环开外又买了块儿地。如今“扬清娱乐”“扬清合作”“扬清互联网加”在新地点,而发家的主打产品仍然留在总部大楼。最近邵城觉得董事长办公室已经用了十年,有些破旧,重新装了,而C座这莲花形楼正好有个玻璃屋子空着,暂时没有新的高管进驻。 【哦……】阮思澄也理解。两个邵总都在,按照上下尊卑那自然是老邵总优先。小邵总的东西送到老邵总那无所谓,老邵总的东西送到小邵总那就不好了。 隔几秒,她又问:【不写“邵总收”,写什么?】 邵君理没回话。 阮思澄开始猜:【写具体点?“扬清集团副总裁、互联网加总裁、邵总收”,这样不会弄混了吧?】她的语气十分正式。 等了足有十来秒钟,阮 分卷阅读44 思澄的聊天框中才终于是出现答案: 【你寄的话,就直接写:邵君理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短短十二个字,让阮思澄心脏一紧! 用三星期才拉远了的关系,好像一下回到那天,甚至还更奇怪。 对方明明没说什么,甚至还又补充了句“那么多字浪费时间。创业者有那么闲吗。” 可……不用尊称直呼其名还是奇怪。 阮思澄也不大知道,对方究竟懂不懂,她在刻意保持距离,而他,没有顺从。 ☆、第20章 公章(四) 说完, 邵君理也觉得稍微有点过界。 这阮思澄……思考过后必须承认, 几次让他有点心动。比如那回,施压钱纳不成躲在楼梯间哭, 再比如那天, 说服贝恒入伙、语气激进急迫, 还有“发扬风格”最后一个上公交车却差一点摔下来……明明年轻, 却很逞能。而他觉得有意思的, 正是平时人好心软、活跃开朗外的那份固执逞能。 在某些瞬间,两人之间有些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它很特别。也许可以算作一点暧昧、好感,然而距“很喜欢”却不止千万里。他看得出阮思澄想退回阵地、保持投资人与被投资者的关系,三周没有任何消息,可他并不准备逃避, 也没打算让人跑了, 想明白地告诉对方他们可以以朋友的身份或者别的身份稍微接触接触。 出于这个原因,再加一点不爽,在终于得到了个机会的时候, 他一激进, 没太多想, 猛烈地拉近对方,之后方觉有点过火, 又补充了一句“那么多字浪费时间”。 ………… 端午节前最后一天, 阮思澄与易均有约——要把礼物送到P大, 顺便讨论项目进度。 因此, 她再一次迈步踏入最熟悉的计算机楼。 易均依旧温文尔雅:“剪头发了?” “对……” 易均微笑:“好看。” 阮思澄说:“我也觉得还行,哈哈哈哈。” “最近好像都没过来。” “发生好多事情。”阮思澄笑,“钱纳使用他偷来的患者病历,邵总、我和贝恒全都比较反对。因为理念实在不合,邵总罢免掉了钱纳CEO的职位,由我接管思恒医疗一切事务……然后因为工作变了,上月忙得脚不沾地。” 易均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说:“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是呢。” “创业实在太辛苦了,”易均看看,“还行,没瘦。注意自己身体,不要压力太大。一样一样地来,总能都做完的。” “我明白,谢谢学长。”阮思澄觉得,易均真是让人舒服,与某毒舌完全不同。 “要有事儿没人商量,可以打我电话。我虽然在高校工作,毕竟虚长几岁。” “嗯嗯,谢谢学长,我还真的不会客气!” “当然不要客气,”易均又问:“现在一切都还不错?” “Nope……”阮思澄也有些沮丧,“邵总给了八家医院联系方式,已经问过一半,只有云京儿童医院愿意合作。我招了个市场经理,在网络上打打名气,搞点营销,再试试看。我希望谈下尽可能多的医院,接触尽可能多的数据,将不同省市医院、不同型号仪器检查出的结果按照平均值、中位数、标准偏差、分布情况等等进行归一化、标准化,这样才准!另外,贝恒挑起‘胸部急诊’的大梁了,想要通过弱磁探测心脏活动,也是不顺。” AI医疗领域数据是大问题。而在中国,电子管理的程度低、手写病历不够规范甚至难懂、医院以及科系之间互不相连导致收集来的信息无法统一、缺乏对于离院患者的回访等问题使得情况更加复杂。科技领域总是存在蝴蝶效应,一关没有跟上,环环都有困难。 思恒医疗要花时间整理信息,再用它的方式,将数据中由于医院标准不同还有测量仪器品牌、型号不同而引起的偏差统统调整过来。这就需要大量病历,还得来自不同地方。某患者可能在A医院用A仪器测白细胞是6200,到B医院用B仪器测白细胞就是5800,绝对不能一股脑地输入电脑训练AI。而未来的“AI急诊”落地以后,每次也会先较正数据再进行诊断。 “可惜,”易均苦笑,“我实验室也并没有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对肠梗阻的影像识别,我们已经做了121层神经网络,还没弄完。” “哦哦,不急……这个东西就是很难。您可千万别那么说,肯花时间就已经给思恒医疗帮大忙了,我们全都学到很多。没有别的团队能做的更好了,最后一定会有结果。” 两人聊了许久,阮思澄将大概情况都了解了,看看已是6点,站起身子,把大纸袋交给对方:“学长,这是思恒医疗买的端午礼物,便宜,只是想表达下对大家的感谢。” 易均接了,拿出茶叶看看:“费心了,我会转给几个学生。” “没有没有,没花时间。” 分卷阅读45 “思澄,”易均抬腕看表,“我前几天请到留美时的导师过来P大讲座,就是Matthew Curtis博士,非常有名,讲座就在今晚7点,你要不要去?” “咦?”阮思澄问,“MIT的Matthew Curtis?原来他是学长导师?” “对,他正好来云京开会,我就请他过来,谈谈人工智能新的研究热点,听听估计会有好处。” “不是P大学生也能去参加吗?” 见阮思澄明明想去还要这么问上一句,易均笑了:“可以,没事。” “那好,麻烦您了,谢谢学长。” “嗯,走吧。讲座是在晚上七点,计算机楼301教室,你把饭卡拿着,先去吃点东西,我差不多也得出门接导师了。” “……您不吃饭?”因为下午要照顾着她,晚上要照顾导师,不吃饭? 想起自己东拉西扯、废话连篇,而易均却从不打断、一直都在认真地听,阮思澄有一点愧疚。 “我还不饿。” “那怎么行……” 易均想想,拿过饭卡给阮思澄,说:“那好,帮我随便打点什么。” 阮思澄捧着:“嗯。” 两人一起出门,阮思澄去食堂,易均去校门口。 没走几步,阮思澄便见到念书时的学长孙放。孙放毕业以后留在P大读博,现在也在计院教书,开门迎客。 孙放是阮思澄来到P大以后见的第一个人。当时,她的身上挂着大包小包,活像恐怖分子,走出云京南站,来接她的学长就是这个孙放。后来两人关系还行,不好不坏。 “易老师。”孙放打了一个招呼,目光在阮思澄身上转了一圈,“阮思澄……???” 阮思澄说:“嗨。” 孙放一脸见鬼:“你们两个居然认识???而且关系还这么好???” “没有没有。”阮思澄忙解释、撇清,“我在创业,与易学长有点合作,工作上的伙伴而已。哎,多亏高老头儿,介绍易均学长帮忙攻克难关。” “思澄,”易均看看阮思澄,说:“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也是好朋友。” 阮思澄有点儿尴尬:“当然也是好朋友。” 孙放:“…………” 阮思澄问:“……你这一言难尽的表情是什么。” 孙放说:“感受到了传说中的宿命召唤。” 阮思澄:“哈?” “你记不记得,你七年前来读书时,计院的学生会为了接站方便让每个人都发一张高清照片?” “有印象。” “你不知道,一看见你,和尚学院禽兽学长一个一个都发狂了,非要去接!不肯放手!” “……” “易老师是那年毕业,本来不用干活儿的,但却自愿留下来帮大家的忙。那天轮到他去车站,但所有人都觉得,他马上要出国,该把接触小学妹的机会留给诸位兄弟。同时呢,如果易均在场,别人肯定没戏,毕竟相比之下个个歪瓜裂枣,所以干脆禁止他出现。他也没说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那天来了一堆???”她就觉得有点奇怪。 “对,哈哈哈,整个学生会的男生全都去了。” “…………” “所以你们早该认识。”孙放继续唏嘘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和我们关系一般,毕业几年以后居然还是跟他成为了‘好朋友’。” 阮思澄说:“大家都是好朋友啊。” 孙放抬头看看易均:“呵呵……” 阮思澄:“……”气氛有点奇怪。 易均却还在微笑着,道:“可能真的是缘分吧。” “行了,不打扰你们。”孙放说,“我去吃饭。” “嗯,拜拜。” 走到最近的食堂,阮思澄用易均饭卡要了炒面,好吃,贼香,又给易均打了一份三明治,一路拎着,到计算机楼301教室。 为让易均能吃到饭,她6点40就赶到了。 本来以为不会有人,进屋却是被shock到! 此时已经座无虚席!!!还有些人在窗台上!!! “……”懵逼。 该说真不愧是计院头牌?连讲座都人满为患?她不觉得光凭Matthew Curtis能有这样的号召力…… “思澄,”易均笑笑,一挥手,从第一排的桌子上拿起本书,“给你留了一个座儿。” “哦哦哦哦,”阮思澄忙几步过去,道谢,坐好。这是第一排第二个位置,她非常感谢易均的体贴。 阮思澄拎出三明治。易均说:“先等等,这边还有一点事情。” “好,您忙。” 一直到了七点开场,易均也没吃三明治,而是直接走上讲台,下面立刻鸦雀无声。 看着乌泱乌泱的人,易均伸手正正麦克:“今天,我请到了在美国的导师Ma 分卷阅读46 &is来给P大做个讲座,说说AI研究目前的新趋势。我先介绍一下Matthew Curtis。麻省理工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在著名期刊《×××》《××××》上面发表过数十篇专业论文,图灵奖的获得者,同时也是美国计算机学会……” 介绍完毕,一个白发老头上台,掌声不断。 易均帮着调好麦克和PPT,准备好粉笔和黑板擦,十分细心,而后终于迈步下台,坐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挨着阮思澄。 阮思澄:“……” 果然,易均要坐旁边。额,再次如芒在背……好像有很多人都在望着自己。 她不再想,打开笔记本,专心地记白发老头讲的干货。旁边易均一直没有真的写字,阮思澄猜对方早已熟知那些。 大概八点钟时,易均打开食物袋子,咬了两口三明治。这个东西没有味道,比较适合活动中吃,美国学校就经常在午餐时间举行讲座并且提供三明治。 不过易均十分克制,不到十秒,只吃两口,就放东西放回桌里。 阮思澄小声问:“不好吃吗?” “没有。”易均转头,目光牢牢锁住近在咫尺的人,唇角绽出一个笑容,“很香。” 阮思澄挠挠头:“那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台上Matthew Curtis画了一个比较难的示意图。人工智能这个东西总是需要多层网络,因此教授在讲解时常常会画复杂的图,一层一层地列下来,一个维度一个维度地看。 然而这回,因为时间已经很紧,他讲的快,擦的更快,阮思澄还没有记完,Matthew Curtis就把图全抹掉了。 “唔……”阮思澄的笔尖在图上来回点,“x(1),y(1)……函数sigmoid取值是[0,1]……所以……”她想自己填上,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旁易均见到阮思澄的困境,忽然伸手,捏住阮思澄白皙手中黑色水笔的上半截,带着那支笔到应该在的地方,写下一个数字。 又继续向下,写下另一个数字。 最后是第三个。 阮思澄手便没用力,由着对方带着她写。 她的思绪全在自己的笔记上,一边看一边想:对,这里的确应该是“0.3”。如果两个模块颜色差大于0.3,就说明这里是物体边缘。 这些东西都是数学,而她学的还算不错。 直到易均撒手,她才反应过来刚才有点奇怪! 笔杆一共就那么长,还两个人一起握着! 两只手会离得很近! 她抠着笔:“……” 易均转头,用口型问:“怎么了?” 阮思澄说:“没有……就是……没事。” “难道刚才碰到你了?” “没有没有。” “……抱歉。”易均忽然对她道歉,因为还在听人讲座,身子微微偏过,离得稍近了点,眼睛还是盯着讲台,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会松手。” 阮思澄的笔尖一抖,把纸划了一个小口。 ☆、第21章 独行(一) 思恒医疗网络营销初见成效。市场经理梁言在微博和微信科普急诊知识,其中两篇非常恐怖骇人听闻的熬夜导致这样那样大家可以这样那样的多格漫画吸引来了不少粉丝。她还跑到各个高校赠送礼品请人关注思恒医疗的几个号, 又与媒体积极联系、希望对方给予报道。 然而这些毕竟只能慢慢积累, 思恒医疗的数据库等不了了。阮思澄跟除××军总医院和P大一院外的最后两家见面, 介绍自己,请求合作, 却没得到好的结果。 对方看着阮思澄和贝恒两人的简历,说:“CEO是28岁, CTO是26岁吗?一个工作4年一个工作5年……AI急诊很难做的,大公司都没有技术。” 阮思澄知钱纳离职对公司有重大影响, 只能咬牙继续争取,人家却是并不买账。 阮思澄真急到头秃。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美国有些共享数据和共享数据库,联邦政府也会在平台上公开数据集, 涉及医疗、商业等各行业,中国目前却并没有, 于是企业只能在“法律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的情况下从各医院获取数据。而对于从医院获取数据这事, 同样也是美国法律比较完善——HIPPA法(《患者健康信息**法案》)几经修订并于2013年明确加入“商业伙伴”这个部分,目前已形成对医疗数据获取、保护、告知、授权、最小必要还有脱敏(抹除关键个人信息)的规范, 为大数据、AI医疗等东西扫清了障碍,IBM Watson最早便是与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合作的。相比之下,欧洲某些国家更为小心谨慎,谷歌DeepMind与NHS(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的合作就曾经被指越过红线。中国法律还未出台, 不过, 《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中曾说过国家 分卷阅读47 会在2025年之前形成初步法律。而在此之前, AI公司可以利用真空期来发展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从各医院获取数据根本就是地狱模式,无怪钱纳想走“捷径”。医疗数据如此敏感,医院非常重视安全,同时由于法律尚未出台大家全都小心翼翼,对初创公司并不信任,对新玩家敬而远之,害怕对方技术不到位、保密不周全。某医疗产业分析师曾在调查后说过:“医院最终选择的AI医疗公司此前大多与该医院有着其他业务联系。” 阮思澄也明白这点。因为明白,甚至无法升起一些来路不明的自信来。 ………… 5月,扬清集团AI医疗公布了项重大举措——与P大一院以及核磁共振医疗器械巨头KG共同成立“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想在两年以内接纳百家医院,为数据标准化共同出一份力。 发布会上,云京市卫计委某部门司长、P大一院放射科主任、中华医学会放射分会委员、扬清集团互联网加CEO邵君理、扬清AI医疗总监何牧、KG医疗大中华区CMO等等牛人挨个讲话,阮思澄也看了视频。 云京市卫计委那个中年司长讲话十分官方:“数据共享化、标准化都是行业痛点……先说共享化,医院之间信息互通才能更好地了解和服务患者……去年,卫计委曾下发《关于加强云京地区30家试点医院电子病历共享各工作的通知》,先从30家试点……目前我们已经落后美国欧洲,美国三分之一的医院在使用同一病历平台……再说标准化……想要共享就得标准……” P大一院放射科主任后,是扬清集团年轻的副总。 邵君理一身昂贵西装、十分得体,有时走几步路有时站在台上:“都说,无数据不AI。相较西方,咱们AI医疗的数据标准库进展不够迅速。” 他淡笑一下:“用核磁共振举例。同样一个肠道肿瘤,有的医院量是5.5厘米,有的医院量是4.5厘米,五花八门,没法儿一起用。我知道AI公司都在努力较正数据,但那只能是‘差不多’,不比一开始就实现统一、标准。我们这个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是个进步。不能只靠政府,行业也要自救。大家建立一个联盟,使用一个标准,共同解决最大难题。” “如果本国企业停滞不前,等到未来全面落后,这些身体上的重要数据将会落入别国之手。这不仅是商业问题,还是战略问题。 阮思澄都听得惊了:咦,邵君理是什么时候有了“AI联盟”这个想法?! 大家在测量时就用一个标准! 在她寻思如何才能把各医院来的数据用平均值、标准偏差等等方式较一较时,人家已从战略角度考虑问题,把各医院还有医疗器械厂商全都拉进来了! 这不仅能使扬清集团扩大商业版图,还能促进中国整个AI医疗的发展! 是帮政府一个忙了! 他真厉害…… 台上,邵君理的声音磁性:“有人说,数据标准化的进程慢,AI医疗的进程慢。但请记住,医疗本是一个需要坐足十年冷板凳的艰苦行业,与天斗没那么容易。新药研究讲究‘双十’,耗时10年,耗资10亿美金——现在奔着双15、双20去了,那AI医疗同样需要信心耐心。我认为大浪潮下数据搜集还有利用已是必然,只要各方开始努力,AI医疗未来发展会很迅猛。” 阮思澄看着台上那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向往。 她也想到他在的地方。 不过,仅仅几分钟后,阮思澄便从神仙世界回到凡人世界。 她想:噫,借助着P大一院、扬清集团的蜜月期,她可以以“邵君理的投资对象”这个身份走一趟P大一院!!! 现在估计简单挺多!!! ………… 事不宜迟,当个周五,阮思澄便向P大一院数据科的主任发出邀约。 对方应了。 她特高兴,以为有戏。 结果呢,现实再次狠狠打了阮思澄一记响亮的耳光。 P大一院拒绝合作。 阮思澄说:“扬清邵总非常看好思恒医疗。我们……” 大主任也十分礼貌:“对,他提过。可是现在AI医疗公司太多,无从分辨,P大一院基本只跟固定对象沟通合作。” 阮思澄:“……” 继续争取,依然无果。 在半小时的谈话中,阮思澄认清楚了三个事实。 一、现在是企业求着医院,不是医院求着企业。即使扬清集团全国人人知晓,“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发布会上P大一院也排在扬清集团前面。P大一院全国前三,有海量病历,邵君理绝无可能为2000万使小性子。 二、邵君理公私分明,早和对方讲过不用看他面子,只是随便介绍一下看能不能互利共赢。 三、邵君理非常有钱,比她想的还要有钱。2000万的个人投资打水漂就打水漂了,连眼睛都不会眨的。他自己 分卷阅读48 都不在意人家更不会在意。 ………… 从P大一院超豪华的门诊楼里走进阳光,阮思澄觉得自己脑子空空荡荡浑浑噩噩。 接连六次被人拒绝,简直有些精神恍惚。 一共拿到八个电话。就第一个儿童医院有点兴趣,剩下全对思恒医疗嗤之以鼻。 而最后的××军总医院是最不能指望什么的了。军队医院,还是军队NO.1医院,可想而知对于数据会更谨慎。里面无数政界大佬军界BOSS,其中有的患病情况还是机密,哪能随便交给企业?即使脱敏也不行啊! 邵君理也不可能为思恒医疗无限制地打听信息、给她号码。 她忽然间看不清楚脚下的路。 贝恒“胸部急诊”一直做不出来。他用几根探针考察胸部磁场,再用心电图机等等传统方法测量,寻找关联,没有进展。 思恒医疗已经成立将近一年。最初俩月都在准备——注册、梳理工作、设计框架、招聘……中间六个月她写好了“脑部急诊”全部程序,贝恒则是做完了“腹部急诊”大半工作,只将其中几个难点给了易均。接着他们罢免钱纳,谁都无心工作,再后来她有了新的职位,适应、学习,跑医院谈合作……加在一起11个月了。 钱只剩下800万。 过一阵要A轮融资,否则年底就会没钱。 可这德性,要技术没技术、要数据没数据,拿什么融??? 人投资者不是傻逼。 最近两周,阮思澄在28年的人生中首次失眠了,而且还是连续失眠。 大脑焦虑,不停地转,一个小时就醒过来,而后基本睡不着觉,到天亮时才再眯会儿,每天晚上睡眠时间基本是在1.5个小时到2.5小时之间。 白天很累、很乏,强打精神工作,可到晚上还是他妈的睡不好。 头发更是一把把掉。 她好像是直到今天才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无比关键的问题:我,输得起吗? 当初想着大佬带飞,飞黄腾达,名利双收,实在不行再回公司当小白领,然而一年过去,她呕心沥血,辗转反侧,对思恒医疗既丢不掉也舍不得,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也许她是输不起的。 P大一楼的院子里,几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孩子打打闹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其中一个男孩哐地一下推开阮思澄跑过去,指甲在她臂上一划。她皮细,破了,觉得真是疼死人了,从手到心。 看看时间已过中午,该去扬清做汇报了。 阮思澄想:本想拿下P大一院直接过去汇报、邀功,现在可真他妈尴尬。 装病? 算了,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 扬清集团C座33楼。 邵君理稳坐泰山八方不动。 灰衬衣黑西装,显得十分高级,阮思澄从本科开始便被IT男层层包围,见识少,邵君理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个穿着外套还能看到胸肌轮廓的中国人。他能把西装给撑出来,挺鼓,其他人都一着正装就变弱鸡,在里面晃晃荡荡,瘦瘦的好像麻杆。 阮思澄没粉饰太平,老老实实讲了困境:“第一,只有一家医院同意提供数据,还是儿童医院。第二,用磁场来画心电图十分困难,一直没有结果。第三……第四……” 邵君理的十指交叉,安静听了,问:“你打算先解决哪块儿?”他的声音依然悦耳。 阮思澄说:“第三样吧,一天就能做好。” “然后?” “第四样吧,三天够了。” “放弃。”邵君理的言辞像刺,毫不留情直接打断,“第三第四都是小事。阮,知道么,诸事不顺的人,总本能般倾向于解决他们最有信心解决的事,这是错的,应该尽早正视最致命的问题。” “……”阮思澄想想,觉得挺对,没有顶嘴,“谢谢邵总。” “嗯。”邵君理问,“资金还剩多少?” “800万。” “创业公司,不,不仅仅是创业公司,所有公司都必须要时刻记得,不管账上有多少钱,一分一分地掰着花。” “我知道。”阮思澄的心里清楚,邵君理那意思是说,目前这样想融A轮实在够呛,尽量用那800万块挺一阵子。 竟然没有毒舌。 正想着,邵君理将阮思澄的文件叠起,扔到桌边:“第一件事我再帮忙想想办法。至于第二件事么……我哪天去看看情况。” “谢谢邵总。” 邵君理抬起眼皮,看着阮思澄重重的黑眼圈、暗淡的肤色和无光的眼神,略一思考,开口问道:“小姑娘,阮总,创业难吗?” “难。”阮思澄有一点脆弱,“好难。” 怎么这么难呢。 “那就对了。”邵君理道,“在创业的过程当中,你一定会发现它比想象中难。” 阮思澄的表情蔫蔫。 “但是,”邵君 分卷阅读49 理又十指交叉,声音似有钢筋铁骨,“你也一定会发现,你比想象中坚强。” 阮思澄;“……!!!” 她抬下巴,与邵君理对视半晌。对方眼眸深得好像一个水潭,最里面清清亮亮,有种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在。 阮思澄又挺直腰杆,重重呼吸几口空气,脑子重新活跃起来,低头想想,问邵君理:“邵总,能不能把刚那句话写下给我?” “怎么,要裱起来挂在墙上?” “……”确实是想在艰苦时打开看看。自“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发布会后,不得不说,她有一点崇拜对方。 邵君理没再说什么,伸出手在桌子右边一大沓子文件里面捻出一张空白A4纸,左手按着,右手在笔筒上略微停滞几秒,最后终于抽出一支白金钢笔,拔了笔帽,从那张纸右边开始,竖着写。从阮思澄的角度能看得到对方长长的眼睫毛。 邵君理的字迹狂野,甚至有点草,笔力遒劲,两句结束,又在左下角处落款道:邵君理。 这三个字经常签,更草。 写完,他也懒得拿起来递过去,左手修长的食指中指按着纸页,在桌子上一划、一飞,直接把它飞到阮思澄的面前。 纸轻飘飘落在眼前,带着温柔。 阮思澄看看,很珍惜,小心翼翼卷成纸筒,把“你也一定会发现,你比想象中坚强”十几个字窝在里面,觉得好像当真有了一点力量。 邵君理将钢笔插回:“这个东西是给你的,只给你的。” “嗯?” “禁止一切商业用途。” 阮思澄:“…………” 难道我会把它卖了??!! 这他妈能卖很多钱吗??!! 你很牛吗??!! 邵君理,表面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内里还是自恋傲娇加精神病! “行了,”邵君理说,“想裱起来就回去吧。” “……”阮思澄无意识地将那个纸筒放在自己胸前,正好就在两团中间,“谢谢邵总,我会努力。” “知道就好。” ………… 阮思澄紧攥着纸筒,生怕破掉还两手齐上,一手把头一手把尾,打出租车回到位于北四环的思恒医疗。 大家都在紧张工作。 在路过CTO贝恒那间办公室时,阮思澄意外发现屋子里有好几个人。 她收住脚。 “贝总,”一个经理声音不大,“用弱磁场展示心电可是产品核心部分,您究竟有想法没有?几个员工天天在问什么时候能出方案。” 贝恒没有吱声。 “对呀,”另外一个经理跟着说道,“到底能不能准?” “能准呀。”贝恒道。 第三个人是位女性:“还有腹部那个问题,我给您发信,您没回,已经拖了两星期了,大家在等解决方式!” 贝恒说了什么,阮思澄听不清。 屋内双方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以后,蓦地,贝恒声音染上一丝哀求意味:“你们大家别逼我了,行吗?我因为愁那些事儿,已经得了抑郁症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有时都想跳下楼去……我对你们也都不错,大家看看往日情分,可怜可怜我,不要逼我了,饶了我吧,行吗?” 阮思澄呆了。 几个人听贝恒讲出这样的话,只好都说“那您尽快”“有了消息通知我们”,一个一个退出房间。 那名女性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见阮思澄站在门口,吃了一惊,但她与阮思澄关系一直不错,扭头瞧瞧房间里的单薄身影,恨其不争地道:“阮总……贝恒他太软弱了!!!作为公司的CTO,为了不担责任、不受批评、不被期待,竟然说他自己患上抑郁症了!让我们可怜他、别逼他、饶了他!!!” “……”阮思澄知一个高管绝不应该逃避责任。 对面方经理又道:“刚才他说怀念以前在大公司朝九晚五工资还高的日子,呵。” “……” 阮思澄的心有点慌。 她握紧了手中纸筒,不敢用力,害怕弄坏,却想汲取一丝力量。 ☆、第22章 独行(二) 阮思澄打算与贝恒敞开心扉, 好好聊聊。她是企业的CEO、贝恒的大老板, 既然知道这位下属压力巨大精神很差, 即使自己并未比对方强多少, 也得给予安抚并且解决问题, 装不知道绝非一个好的领导。 她给贝恒发了邀请,定下时间。 万万没有想到,在一对一的会议上,阮思澄还没等说话,贝恒便先颓然地道:“思澄……思恒医疗扛不下去了。” “别乱说。” “真的,你算一算就知道了, 咱们都卡三个月了……”贝恒道, “‘心脏诊断’是产品的核心部分、独特卖点, 可到现在还他妈的没有进展!!!往好了讲, 一个月后摸到研究正确方向……那也得花一年时 分卷阅读50 间才能真正做出东西吧???还是快的!!!思恒医疗11个月烧了1600万,现在投资大约还剩下800万, 只能再挺半年,也就是说,产品出来之前公司就要没钱!!!我咨询过, 投资公司投资A轮都需要有产品雏形。可是,4个月,不, 都没4个月——还得至少给你留一个月去谈, 算3个月, 要写算法、初测、修bug、设计硬件、生产样品……不可能的, mission impossible,写算法和设计硬件同时进行也不可能。何况腹部诊断也有不少问题,患者数据那边也还没有头绪,就一儿童医院同意初步合作!!!” “可能的。”阮思澄说,“800万不止半年。刚成立的那会儿是最花钱的,现在一个月不到一百万,就付工资、水电房租和服务器等等东西。咱们尽快,有希望的。实在不行,咱们两个不要工资,我还能再贴些进去,再挺个把月,里外里地凑上一年给你完成这个项目。” 阮思澄已工作四年,而且本科和研究生那七年里一直实习,攒了几十万块。她2011年买的房子,当时还不太贵,两室一厅,70平200万。她家条件在J省中还算不错,爸妈又省,拿出毕生积蓄付了40%,贷款60%,又替她还。当时都说云京房价会一直飙,而阮思澄保了P大,毕业肯定留下工作,于是她的爸妈果断出手买房,几个月后非京籍就不让购了。毕业以后阮思澄想自己还,爸妈死活都不同意,简直把她宠到天上,也正因此,她不租房也不还贷,挺能攒钱。 贝恒回答:“不能指望,来不及的。一年时间刚好卡线,那跟赌博没有两样。咱们怎么不去澳门,赢的几率还更高点。”顿了一下,“思澄,我都已经要崩溃了!这半年来掉的头发比26年还多几倍!后脑这块都要秃了。邵总王总逼我,你也逼我,一群下属逼我,连市场经理都逼我!你知道么,我上个班直打突突,看见谁都咯噔一下,特怕你们问我进度,因为根本没有进度!我也一直在努力啊,晚上回家干到两点,一天最多躺6小时,可是谁管?以前遇到问题都有老板可以商量,可现在……别生气,实话实说,在技术上老板还不如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贝恒,”阮思澄说,“你压力太大了。” “思澄,”贝恒十分痛苦,用手捂住脸颊上下搓了几搓,“胸部这块儿,最早就是钱纳提出来的想法,此前也是钱纳思考整体框架,我都没管!钱纳在澎湃时曾接触过心脏,可我没有!冷不丁地让我接手,我take不起来!我确实懂算法,可我不懂心脏!这三个月我看的书有一人高,可还是太慢了……太慢了……何况,我技术在同龄人里算挺不错,然而……然而也真没到天牛级别。这个东西实在实在是太难了……我知道,难才能有技术壁垒,可是自己也被壁了!别人不会,可自己也不会啊!思澄,是我能力不足才到这种境地。都耽误了三个多月,现在还剩一年时间,我……不觉得自己能行。就算能行,这个压力也没办法再承受了。” “……” “我不后悔逼走钱纳。他毕竟已违法犯罪,而且还不觉得怎样,以后也会坚持那style。创业失败也就失败了,我不想跟着坐牢。”贝恒典型澎湃员工,话里时常夹个英文。 “……” “但是,我最近常觉得创业是个错误。以前在‘三巨头’大小是个经理,说出去也脸上有光,现在自己创业,当创始人,人觉得你就是扯淡,没学历没本事,俗称做梦青年,都不如做淘宝搞微商的。” “你别这样,”阮思澄说:“那咱们再招个人吧。招个比较懂这块的,当总监,你压力小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更不靠谱。”贝恒说,“首先,全国能有几个懂的?猴年马月才能招到?第二,他能保证一年搞定?要没做到还是玩完。第三,他要有那本事会给我当下属?我hold得住?到时我的事情可能更多更烦!第四,压力上面……还是一回事啊。做不出来,大家还是会逼我想办法解决问题,毕竟是CTO,最高负责人了。哦,可能也逼他,两边一起逼呗。” 阮思澄也一一化解:“第一点第二点,确实,一年时间,有可能做得出来,也有可能做不出来,但这就是我们创业需要面临的风险啊,赚,赚的多,赔,赔的多。哪里存在百分百能成功上市的产品啊?第三点,我作为CEO会协调的。第四点,贝恒,你先调整心理状态。现在项目进展不顺,但等一切有了转机你的心情会变好的。” “关键问题是,”贝恒顿了顿,说,“在我看来,能成功的几率已经非常低了。一年时间,我做不出,别人同样也做不出。前者可能性是99%,后者可能性是98%,而我还要继续承受一年压力。有进展要承受,没进展也要承受,毕竟‘一年’死线就在那里卡着!我不觉得招聘总监可以解决根本问题。” “贝恒……”阮思澄终于问道,“你想如何?” “思澄,放弃吧。”贝恒表情苦心婆心,“与其这样浪费一年,咱们不如回大公司多赚点呢。现在创业,咱俩工资只是以前一半不到。何 分卷阅读51 况,这浪费的一年,咱们还要苦苦挣扎、寝食难安,比一辈子压力都大。图什么呢。你是一个女孩子,还是一个美女来着,信我,再干一年你看起来会老十岁。头发没了皮肤差了难嫁人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说不定要倒搭钱呢,有何意义?过这一年,你也29了。女孩子的28、29、30可完全不同。” 阮思澄深吸了口气:“你不想干了?” 贝恒犹豫几秒,最后终于直白点头:“对。思澄,咱们去找邵总王总清算了吧。现在黄了,邵总还能拿回800万,咱们再把公司东西卖吧卖吧,也能凑个一百来万,让他拿回一半成本。至于那些不好卖的,电脑啥的,咱们自己分一分呗。”分一分,也算没有特别吃亏。 贝恒还是跟阮思澄好好商量。 “……” 关门大吉??? 贝恒问:“怎么样?” “不,”阮思澄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绝不会清算公司,想都别想。我不觉得到那步了,而且,就算真的到那步,我也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思澄,”贝恒说,“你真固执。” “你不清楚‘阮思澄’是哪种人吗?有件事情好像讲过,初二那年,全班有回上劳技课,做飞机模型,我不小心把手切了一道大口,血哗哗流,但我哭着把那飞机模型给做完了。” “你……哎。”贝恒说,“你要拒绝清算公司……我就只能自己先走。” 阮思澄:“……” 她想:因压力大,贝恒打算逃之夭夭???辞掉CTO,扔下他们??? 在这紧急当口,阮思澄竟还是想起一个段子: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原价都是三百多、二百多、一百多的钱包,通通二十块,通通二十块!!!黄鹤你不是人……】 ……停。 她问:“贝恒,你是打算一个人走?” “对……下月吧。”贝恒说,“工作交接一下,等你招到新CTO。那时我的股权也能成熟25%了。” 阮思澄笑,有点憋气:“你都不看好思恒医疗了。” “但是只差一个月了,也没人会不要它的……”贝恒脸上现出愧疚,“不过,如果公司或你想把股份买下,我眼都不眨。给钱就行,多少无所谓。” “贝恒,”阮思澄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如果讨论股份的事,那就说明自己同意贝恒走了,可她还想争取一下,“真的未必到那步了。这样吧,邵总那天跟我说过他哪天来看看情况。你知道的,邵总不仅是个总裁,还是个码工,在Google Brain凭写程序当总监的,升职像坐火箭,肯定挺厉害的。也许有能有解决方法。” “……”贝恒并不觉得邵君理就懂了,毕竟“心脏诊断”不仅涉及算法同时涉及医疗,可他对于公司毕竟也有感情,如果真有办法他也不愿意走,于是点头,“那好吧,到时再说。” 阮思澄喜:“行,先这样。辞职的事你再想想!冷静一下,千万不要因为压力一时冲动!想想当时,想想初心,确定自己想要离开。” “嗯,我明白。” 阮思澄又轻轻叹气,推开椅子离开房间。 事不宜迟。 她立即跟投资爸爸汇报情况。 邵君理在电话当中沉默几秒。 阮思澄问:“邵总……?” “在翻日历和找空档。” “哦哦,抱歉。”阮思澄一瞬间想到电视剧里霸道总裁唰唰翻日历的场景,说,“因为没有听见您翻日历的声音。” “翻日历的声音?”邵君理一哂,“我孤陋寡闻,今儿才知道,咱们这种程序员都在用纸质日历而不是电子日历。” 阮思澄:“…………” 这什么人啊?!“不怼人就会死”星球出生的吗?! “行了,”邵君理也终于决定,挤出最近一块时间,“明天中午12点我去思恒医疗。” “谢了!”阮思澄欢快道,“希望能有解决方法!” “不好说。” “…………” ………… 第二天,邵君理又出现在了思恒医疗,一年内第四次过来——公司建好时有一次,脑部腹部初见雏形时有一次,罢免钱纳时有一次。其中三次在近三月,频率算是相当高了。如此看来,这可算他最“用心”的个人投资,别的都是每月汇报,甚至每季度汇报,他本人则只在公司建成或有重大进展时去看看,平均半年出现一回,就像过去对待思恒医疗那样。 公司里,他坐在CTO的位子上,把贝恒此前用过的方法和最后失败的结果一一看了,而后靠上椅背,左手手肘撑着扶手,食指碰着下唇,整整思考了15分钟。阮思澄和贝恒大气都不敢出,一人一张沙发待着,低头看手,十分尴尬。 最后邵君理的声音打破沉默:“是不好做 分卷阅读52 。” 阮思澄与贝恒:“!!!”别吧??!! “我提几个思路,对结果不保证。”邵君理说,“第一,用图像识别。基于各类心脏成像,比如3D心磁,比如MRI,寻找数据点中各疾病对应的关键图像特征。再加上心电等其他辅助检查,共同诊断……” 阮思澄和贝恒赶紧拿笔记录。 “第二……第三……第四……大概就这几个思路。” 阮思澄带贝恒一个一个讨论,觉得确实都有道理,与此同时显而易见,邵君理的解题思路特别清晰,果然是个天牛,心里服气:“谢谢邵总帮忙,我们试试,随时汇报进展。” “医院病历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不过你得吸取教训,提高合作几率。别拿人家联系方式乱试一通,指望着瞎猫能碰上个死耗子。” “谢谢邵总记着。”阮思澄说,“我会好好利用。” “行。”邵君理高高大大的身体从桌前站起,一抬手腕,“有点晚了,我在扬清还有个会,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阮思澄说:“我送送您。” 邵君理本想说不用,创业者有那么闲吗,然而,他一抬眸,便看见了阮思澄从单人沙发走到门口的全过程——一步一步,身上紧箍的连衣裙完美勾勒身材轮廓,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因为穿着连衣裙和高跟鞋,腰和胯还不自觉地一扭一扭,步步生风却很勾人。鬼使神差,出口的话便变成了:“那就快点,别磨蹭。” 阮思澄说:“哎,好。” 竟向对方小跑两步。以为对方是嫌自己穿高跟鞋走路慢了。 邵君理想你知不知自己裙子是紧身的你胸又大,跑什么跑,你的对面是个男人。 他当然没讲,只是别开眼睛。 两人一路走出园区。 阮思澄问:“司机呢?”邵君理的司机阮思澄也见过,黑黑壮壮其貌不扬。几个月后才听人说司机比她工资都高,一月五万。退伍军人,身手极好,有A1驾照,开车20多年没出任何事故。 邵君理说:“开车来了,在路上了。你们园区人满为患,中午根本停不下车。” “噢。” “去迎迎吧。我让他到前面路口。” 阮思澄颔首:“好。” 三环地区车水马龙,他们走在路两旁的人行道上。脚下石砖碎碎,然而还算干净,每隔几步便有一堆共享单车。 阮思澄说:“贝恒压力很大,昨天是认真地想要清算公司,觉得扛不住了。”真是忧愁。 “嗯。”邵君理转眸,问,“那你呢?” “什么?” “你想清算吗,”邵君理的一手插兜,“你想清算也行,剩下800万我拿回来。” “邵总?” “贝恒想法非常理性。”邵君理的声音沉稳,“目前患者病历数据等于没有,而且能拿到的希望十分渺茫。技术上也难以攻克,时间却是不等人的。我虽然提了几个方向,但不知道能不能行,也不知道哪个能行。800万烧光以前A轮需要进来,然而这个状态肯定没有戏唱。投资公司可全都是长着火眼金睛的毒蛇猛兽。” “……A轮前再加上个preA呢?思恒医疗还有5%的股份能给,我查过了,A轮以前别给超过20%就还行。”邵君理与王选二人非常“和蔼”,没跟思恒计较股权,只拿了15%,还说更加看重双方共同利益。 听到这话,邵君理的嘴角现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我说实话,也够呛,preA也接近A,条件差的不是很多。” “……” “实话伤人,不过我想让你慎重选择。” 阮思澄说:“我……我不想清算,行吗?”谈到这种话题,感觉对方想要抽钱,阮思澄的声音有一点儿弱弱的,极为忐忑。 邵君理又瞥她一眼:“哦???” 阮思澄眼睛望着远处的高楼大厦:“我呢,还挺喜欢一个球队。我小学时那支球队正在巅峰,可世界杯的半决赛遇上同样正在巅峰的巴西队。那场比赛很精彩、很经典。两队都是夺冠热门,双方鏖战120分钟,不相上下,我们最后点球输了。那已经是20年前的事情了。可前一阵,我无意中看到对当时的队员的一篇采访。当年的核心说,20年来,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那个球场,总是在想,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坚强一点、能再坚持一下,能再相信自己一些,结果是否会有不同。” 邵君理:“……” “我希望能坚强到最后一秒、也坚持到最后一秒。我不想在20年后,甚至40年后、60年后、闭眼之前,还像他们一样,放不下这段创业的过往,放不下自己曾经的思恒,一遍又一遍地假设:如果当年没有清算公司,如果当年咬牙做下去了,我是否能实现一辈子的理想,是否能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邵君理转过头,看着身边女孩儿,胸膛里面有些酸胀。 阮思澄又说:“而且,不怕笑话,直到今天,即使遇到这种困境,我依然相信 分卷阅读53 AI急诊,依然相信思恒医疗。”阮思澄的声音轻轻,“如果连我都不相信它,还有谁会相信它呢?我都不相信它,投资人、医院、患者又怎么会相信它啊。”她的声音轻缓,然而态度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嗯。”方才感觉更为明显。 “我会解决病历问题,已经有了初步想法。我会将继续追下去的,合作伙伴都不敢追的话,将来顾客更不用追了。”阮思澄小声问道,“所以,邵总,咱们不清算行吗?” 邵君理的两边嘴角忍不住地向上撩起:“行。” 这姑娘…… 阮思澄肉眼可见地松口气。 “当然行。这2000万是一开始就投进去的,也没办法随随便便抽回来吧——那成什么样子。” “谢谢邵总。” “得了。” 北方五月,满天飘絮。杨絮好像白雪一样,忽飘忽坠,时起时落。 因为到处都是杨絮,阮思澄便伸手去抓。 她本以为肯定可以攥到一个,没有料到摊开手心却是空的。 她不甘心,继续抓,左右爪子一齐上去,然而有阵风吹过来,还是什么都没捞到。 邵君理的眼珠一转,默默看着。 女孩子手小,手指白白的,长长的,细细的,手背皮肤在五月的阳光下面透明一般,都能看到青色血管。没涂指甲油,指尖几点桃粉。 她扑腾着,伸手捞,十根手指弹琴一般,十分灵活,在空中舞。 微微启着两片嘴唇,水嫩嫩的,表情有点儿呆,脸扬着,眼睛向上看,专注认真,睫毛很长,眼睛清澈,被光覆上一层亮色,虹膜好像透明似的,深深浅浅,让人可以看到里面。脖颈修长而且平滑,有女人的那种柔软。 春天风不时地起,阮思澄一无所获。 她叹口气,收回了手:“好怕这在预示什么。” 邵君理问:“什么?” “努力、拼命地抓杨絮,都是徒劳,竹篮打水,什么都没能攥得住。这些杨絮像是机会,满天都是,漫天狂舞,可却并不属于自己。” “……”邵君理低头看看。 因为穿着西装,粘附力强,正好有片杨絮被风吹着粘在他胸膛上,要落不落。 他伸手捏起来,三指夹着。 阮思澄站定了,他也站定了,两人四目相对。 邵君理的目光锁住阮思澄的,把那杨絮递到对方眼睛前面:“行了,我会帮你。” “邵总……” “拿着。” “嗯。”阮思澄接过来,觉得好烫。 她用手心牢牢攥着。 路口就在前面,阮思澄见邵君理的特斯拉Roadster已经到了。邵君理的老爸平时非常高调,各种豪车,邵君理倒没有,喜欢电动的。 路口处有一座立式的广告箱。 因为正好迎风,广告屏幕下边框上堆满杨絮。 邵君理一笑,伸手捞起一撮,对站在身后正送他的阮思澄说:“大把大把机会扎成堆地等着。但前提是你要坚持走到那里。” “谢谢邵总。” 她死盯着对方刚刚举到自己眼皮下面的一小把杨絮,忽然之间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要看看这个永远装酷耍帅稳如泰山八方不动的小霸总嘴角抽搐面容扭曲的样子,一缩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眼睛明亮嘴角带笑,向着对方手心中间呼地吹了一小口气,让杨絮全都飘起,往对方那一边飞! 知道对方不会生气。 可邵君理却没有动,更没嘴角抽搐面容扭曲,依然拢着手心,只是轻轻眯起眼睛,隔着白白、轻轻、一片一片的东西,看阮思澄。 阮思澄也正在观察对方反应,被人这么一盯,心脏漏跳两拍。 两秒钟后,邵君理又睁开眼皮,目光一如既往刀子一般地利,一眨不眨,收回手。 阮思澄忽口干舌燥。 她点头哈腰,掩饰地道:“对不起,开玩笑。” “嗯。” 见邵君理头发上有一片杨絮,阮思澄挺自然地出声提醒:“那个,您脑瓜上有一片毛毛。” “哪。” “就……”阮思澄用食指隔远远地点着,“那边……” “看不到。” “……”阮思澄大着胆子,伸手,帮忙摘。一下没有扑拉下来,杨絮还碎了,没办法,她便只有用手捏着那点毛毛,顺着对方几根发丝硬捋下来。 她说不好,然而觉得这是带暧昧的试探。 说不定,自己刚皮那下性质也差不多。好像两只动物,绕圈、游走、慢慢接触旋即分开,再接触,再分开,想要摸清对方的态度,同时也想捋清自己的感觉。一厘米一厘米地靠近,且还是螺旋式地接近。 大概都有一点朦胧。 她对邵君理,有感激、有依赖、有崇拜。罢免钱纳以后更依赖,见到“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以后更 分卷阅读54 崇拜……甚至依稀有点迷恋。 还有几回全身过电,是男女的化学反应。 “喜欢”大概不是,“爱情”更算不上,可是,对接近、了解、暧昧、感受,再接近了解暧昧感受的这个过程,她既担心恐惧却又跃跃欲试,和当CEO时十分相像,可能骨子里面就爱那种刺激。 “行,”邵君理说,“看起来是精神多了。” “好,”又起风了,阮思澄把一缕头发别在耳后,“我回去了。” “嗯。” 邵君理最后又深深看她一眼,走到路边。司机已经打开车门,邵君理的长腿一迈,坐进后排,司机伸手推上车门,邵君理从窗子最后望了一望,正回视线,说:“走吧。” 司机钱穆:“好的邵总。” ………… 阮思澄回思恒医疗,把贝恒叫到办公室。 “贝恒,”她说,“邵总说的几个方向先试哪个?” “思澄,”贝恒说,“我依然是……没有信心。” 阮思澄:“…………” “我真的是要崩溃了。” “……” “几个方向,不知道能不能行,也不知道哪个能行。每次都要重查资料、重写代码,时间一共只有一年!!!真的,以后可能每回卡住我都会想一走了之,那个时候思恒医疗重新招聘会更麻烦!不如现在……” “贝恒,”阮思澄又继续争取,“这样吧,我们留出一整年来开发产品。未来一个月内,你先试试自己觉得最靠谱的一个方向。若有成果,可以继续,咱们再聊。现在可能只是一直研发不顺,压力太大,如果情况改变你肯定会重新打起精神来的。” “哎。” “反正怎么也得干满一年不是?等到股权初步成熟以后再辞。那就不能白拿思恒发的工资。” 阮思澄想:有进展后贝恒该会改变主意吧。 最后贝恒终于点头:“好吧,我再试试,不敢保证。” “行。” 安抚下了贝恒,阮思澄心好累。 忍不住想:贝恒这个创始人、CTO是为什么不想干呢? 他给出的理由全部都是实话吗? 如果都是实话,他压力大、要崩溃,自己是否也要承担一定责任? 没有注意到他、安慰好他,也没到鼓励到他、支持到他。 让他在这干得如此地不愉快。 对了,4月份时工程部的××辞职,当时说要回老家了,会不会其实是自己做的不好? 阮思澄忍不住再次产生怀疑:自己真的适合当公司的CEO吗。 当初是邵君理赶着鸭子上架,她又慌乱又紧张,又恐惧又期待,可说不定她的能力并不足够。 贝恒……还会走吗? 别吧。 贝恒要是真离开了,她一个人怎么办呢? 钱纳、贝恒都没留住,真能带着思恒医疗继续走吗? 沮丧、怀疑、不安简直挥之不去,甚至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睡觉。 她没卸妆、没洗脸,就觉得整个人特别累,抖开被子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东想西想。 一直折腾到了两点,阮思澄放弃了,拧开窗前台灯,将床头的相框举起,仰天看着。 是邵君理那张“墨宝”: 【你也一定会发现, 你比想象中坚强。 邵君理。】 昨天拿回来后,阮思澄便找了一个木制相框,装起来,立在床头,激励自己。 真的能一直坚强吗。 她看着那相框角落处“邵君理”三个大字,觉得真是自信飞扬,一个恍神,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摩挲字迹。 几秒以后,她把相框隔着被子抱在怀里,一个翻身,侧过去躺,蜷起俩腿儿,紧箍相框,哼哼唧唧:“邵总……难受……心里难受……” 哼哼完才理智回笼,像扔烫手山芋似的,砰地一声将那相框扣回柜面,关上灯,在黑暗中呼呼直喘,想: 我在干吗??!! 我为什么抱着邵君理的名字无比柔弱地叫“邵总,人家难受”??? 不,我没栽。 only有点暧昧而已。 不要人家一撩就傻了吧唧的。 被这么一打岔,阮思澄终暂时忘记贝恒的事,睡了四个小时。 ☆、第23章 二更 接下来的一个月中, 贝恒按照邵君理的“第一条路”继续思考。 竟然有些收获。 比如, 他们基于儿童医院100个患者的十万个影像考察, 在每一张心脏核磁的3万个数据点中, 基于相位断层成像, 初步提取出了冠心病冠脉造影成像的关键特征。他们还发现,基于3D心磁图,AI应该也能确诊动脉阻塞、心肌缺血、心房颤动、心动过速、心律失常等等疾病,并且准确定位,而心磁图是无创的。 分卷阅读55 然而这步只是开始,还有许多问题亟需大家解决。 因为有点想法又没太多想法,期间, 不断有人询问贝恒“这个下面要怎么弄”“那个下面要怎么弄”,贝恒就查、想,十分憔悴。 他赶时间, 天天加班,基本都是凌晨到家。 贝恒开始抽烟, 而且一天至少一包。公司禁烟, 要去外头, 他便躲在楼梯间里。有好几次, 阮思澄推开安全门,都能看到黑暗当中红色火星一闪一闪。贝恒也不开感应灯, 就那么靠在墙上, 抽烟, 喷云吐雾的。 到6月时, 进展不如想象中快。 阮思澄犹豫、纠结,然而依然执行了她CEO的工作,与贝恒一对一,尽量和颜悦色,询问进展情况、索要未来规划,委婉地问,是否还有加速空间,是否需要她的帮助。 贝恒却道:“思澄,我还想走。” “……” “你叫人力经理招聘CTO吧。” “……”阮思澄轻轻地道,“为什么呢?胸部诊断,现在不是已经看到希望了吗?” 她本以为,过了瓶颈,贝恒会与当初一样。 贝恒又是搓了搓脸,咔咔咔的声音叫人心惊胆战。末了,他抬起头,前面额发支楞巴翘:“思澄,这种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干了!” “……” “我想过了。思恒医疗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我一天都不想干了!我对成功的喜欢已经不及我对压力的厌恶了!” “贝恒……” “这样下去会发疯的!思澄,大橙子,你知道吗,我这段时间都在研究心脏疾病,看了一堆病历,什么心肌缺血、急性心梗……还有什么心源性休克心源性猝死……很多因为过度劳累!我还挺怕。这样干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定哪天也过去了。人吧,还是健健康康的最重要。‘思恒医疗’的创始人英年早逝,多搞笑啊。” “贝恒……” “我想过了,创业成功又如何啊?说为利吗?我对物质要求不高。IT男,死宅,一根网根就够活了。我在澎湃一年收入是60万再加奖金和公司股票。而且刚刚升6,再干一年可以涨到72万,足够花了。就算是在云京,这个收入也能娶个小美女了。但要创业,就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恋爱了。” “……”阮思澄不知道,贝恒是在理性思考还是在为逃避找借口。 “再说了,想要钱也得要得到。天使轮的投资协议里面写了,思恒医疗上市、并购前创始人不能出售公司股份。所以,想把股份套现只有两个途径——公司上市和被收购。公司上市……太扯淡了。说被收购倒有可能,但也很难寄予厚望,AI公司有那么多……” 当初,邵君理在“12%”的股份问题上面并未计较,12%就12%了,但对其他一些条款却大刀阔斧地改过。在“创始人套现”部分,他一共加了两条,其中第二条就是“思恒医疗上市、并购前创始人不能出售公司股份”。这一条也容易理解。投资其实是在投人。如果创始人都套现了、赚钱了,肯定拍拍屁股回家养老去了,谁来运营公司?就算还想继续工作,可能也会失去进取心。这个条款对于创始团队来说是不成功就成仁。 听内恒在分析“并购”,阮思澄却声音冷静:“我不打算出售公司。扬清、爱未、澎湃,谁想来买我都不卖。” “姐姐,投资协议里有领售权条款的。只要达成一定条件……好像是超多少股东同意、不低于多少价格,投资者可强制出售思恒医疗。” “可现实中,若创始人死不答应,大部分的并购方会望而却步。” “好好好,”贝恒嘲讽地笑了下,“那这条路也堵死了。咱们再说……手里股份值几千万,不能套现都是狗屁。现在的人出来创业都不考虑这些问题。” “我想过……”阮思澄道,“以后可以跟投资人商量商量,对于持股早期员工,公司可以以上一轮融资价的三分之二回购股份,然后卖给下一轮的投资者们。这样,大家可以提前套现,工作肯定更加开心。” “……”贝恒无语,“对我来说,那一点点有卵用啊……给多投资人们肯定又不干了。” “……” 脑海当中,那个段子又回来了: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老板黄鹤吃喝嫖赌,欠下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 对面贝恒接着又道:“公司分红更不靠谱。AI医疗公司盈利遥遥无期,目前基本都是烧钱抢占市场。你也是做这一行的,肯定知道,医院并不觉得AI非常必要。都说工作量并没有降低,AI看过一遍,医生还得复核一遍。而且,AI公司都不公布原理、代码,技术黑箱,也让人家无法信任。还有人说‘AI医疗’是个泡沫……反正医院并不愿意花钱购买。” “贝恒!”思澄觉得贝恒已经被负面的情绪吞噬,“你不相信AI医疗的前景吗???美国日本已有医院采购AI设备了,中国也有医院引进二 分卷阅读56 类器械了啊。问题都在逐步解决。等到更多公司明确责任归属、通过临床试验、拿到准入证书,会发展得非常快的。” “什么时候啊……” “你急什么啊……” “咱继续讲。”贝恒又道,“不为利,说为名吗?首先,诸神时代已经过了,企业家们不是super star了。最近几年这些公司……什么打车啊单车啊团购啊外卖啊旅游啊住宿啊,做的再好,普通公众又有几个认得它们的创始人?还是只有公司员工知道自己,那和在大公司带人有何不同???都是那么几十个人。指望思恒医疗做成万人公司而我变成高管之一吗?也太不着边际了。”” “……” “其次,我只是CTO!一切舞台、一切光环,都是给CEO的,谁知道我???” “……” “所以,除了‘自己牛逼’的成就感,还有什么???” 他们两人谈了许久,最后,阮思澄再次安抚:“贝恒,再看看,再看看。在大公司,都是老板圈好框架,你照着做。相信我,等把‘胸部诊断’真正研发出来,你会特别特别地有成就感的。咱们上学那会儿,最最开心的事,不就是搞定了一道超难的题?现在工作也一样呀。最后产品成功上市,你会忘记不愉快的。” “……”贝恒见阮思澄眼神真诚、不愿放弃,把自己当救命稻草,不好再说,长叹口气,蔫蔫地道,“思澄……好吧,我再试试。” “嗯嗯,辛苦!”阮思澄作为CEO,甚至要讨好CTO,因为产品真的有点踏上正轨,“好期待哦!!!” “……那我去工作了。” “别太累!” 这话听着极端虚伪。因为在这会的开头,她还不停催促对方,现在却说“别太累”。 贝恒走后,阮思澄又叹了口气。 贝恒性子较软,每次都能劝住。 只要自己显得弱小、无助、可怜,他就不好意思真的一走了之。 她甚至怀疑,贝恒当初也并没有很想创业,只是不好意思拒绝钱纳伸出的手而已。 阮思澄看得出来,贝恒是想好聚好散。他对自己、对公司也有感情,想等自己招到CTO以后再走,并没打算直接甩手。那么,只要自己不提“招CTO”,他就没招儿。 另外阮思澄也很清楚,更加重要的事情是,贝恒虽然想要离开,但也希望在离开时将他手里已成熟的思恒股份卖给自己,不想跟大家撕破脸皮,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而她呢,可耻地利用了贝恒的这一点。 因为真的不太知道能否找到更牛的CTO。 怎么办呢? 阮思澄也不太知道如何才能解决问题。 作为朋友,她不希望贝恒真的如此痛苦,可要放手,让自己、让思恒、让几十个员工失去他们的CTO,又不可能轻易做到,于是只有很绝望地寄希望于“过俩礼拜贝恒能好”,同时仔细观察贝恒心理状况。 虽然“抑郁”该是借口,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 阮思澄并没有想到,贝恒同样意识到了,他们两人已经陷入“自己要走,阮思澄挽留,而他为了出售那8.75%的公司股份,不好太硬,只能希望对方同意自己离开、双方达成友好共识,可阮思澄脸皮超厚、无比固执,像个蚌壳死不点头”的恶性循坏当中。 于是,6月15号,贝恒终于决定:今天一定让阮思澄同意自己离开公司。 他把阮思澄约到“长缘日料”。 几个月前他在这里同意罢免钱纳职位,等于帮了阮思澄一个大忙,一草一木都有一种“你欠我的”的feel。 他们点了许多东西,还有清酒,一样一样地吃过去。 一开始的气氛还算轻松融洽,直到贝恒再次提出离开公司,二人也再次陷入“循环”程序。 “思澄,”贝恒说,“我是真的干不了了……一定要走。我已待满一年,股份成熟了25%。我不想再继续持有了,想卖了。我并不是已不看好思恒医疗,而是,不想继续关注你们了。我想回归普通生活,到三巨头当个经理,朝九晚九,一天工作12个小时,好轻松的。”他还开了一个玩笑,因为“朝九晚九”对正常人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轻松的。 “贝恒……”清酒卡在喉间,难以下咽。 她知道,贝恒就是已不看好思恒医疗。 “我仔细地看过那份投资协议。并没有说‘内部转让公司股份’的价格不得低于投资人获取股份的成本……那样你就买不起了。邵总王总只规定了,若创始人辞职离开,已成熟的股份可在投资者和创始人间转让,价格经过全体股东赞同即可。” 阮思澄:“……” “我猜,我现在把股份还回,大家是不会反对的。思澄,我也不是要钱,只是干了一年,总归希望能把思恒医疗股份稍微换点东西……很少就行,给钱就卖。十几万甚至几万,都行。你愿不愿意接手过去?”b 分卷阅读57 r   整个公司大股东中,最可能要的就是思澄。而邵君理还有王选,贝恒心里都挺怕的,不好谈。 “贝恒,”阮思澄又开始她的人情攻势,“你再想想……” 没有想到,贝恒这时忽然使出了杀手锏!!! “思澄,你可怜可怜我。”他说,“我说自己崩溃、抑郁、疯了,是真的!!!” “……贝恒???”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贝恒拿出桌子上的餐巾纸包,抽出一张餐巾纸来,一边不住地说“你要不信我给你看……我已经疯了……我真的疯了……”一边将餐巾纸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堆在他的餐盘里面,好像一座小山。 阮思澄也被吓傻了:“……贝恒???” 接着,贝恒便将那些又白又轻的餐巾纸条一把把地扔在了对面阮思澄的脸上,一边扔,一边很扭曲地笑着,“思澄,我是真的被你们给逼疯了……你看我这样,你还不信吗???” 阮思澄怔怔地看着贝恒。 餐巾纸一条一条零零落落挂在她的头上,或顺着她的面孔滑落。 没一会儿,她的头上就全都是餐巾纸了。她觉得自己像丧葬仪式里面挂满白条的树,既哀且伤。 贝恒还是笑着,一把一把,把餐巾纸扔在女孩脸上。每扔一把,就说一句“我疯啦!”“我真的疯啦!” 阮思澄终彻底失望。 也彻底放弃。 这天终于还是来了。 她低头,脸颊藏在垂下来的纸条里面,眼泪又在眼眶当中来回翻滚,餐厅地面在水雾中来回摇摆。她头晕,极力压抑自己,抖着嗓子说道:“好……贝恒……我把股份盘下来吧……咱们明天商量转让价格……还有确定离职日期……你好好休息,养养精神……不行就去看看医生……祝你永远不再抑郁。” 贝恒停了下手,好像也很想哭。半晌后才轻轻地道:“谢谢,思澄。” 阮思澄没讲话。 已快克制不住。 贝恒又道:“也祝思恒医疗鹏程万里。” “……” 贝恒苦笑:“我是真心说这话的。希望你们可以成功。是我不好,我不会嫉妒。” ………… 阮思澄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样回到家的。 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东西,感受不到这个世界,被包裹在一个壳中,周围全是黑暗混沌。 一进家门,提包便从肩膀滑落,咚地一声摔在玄关。 她也再也站不住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在地板上,不一会儿,便成了一小滩。 在黑暗中,阮思澄终痛哭失声。 她抽泣着:“爸爸……妈妈……邵总……” 她怕地板受潮,伸手去抹眼泪,可是越抹越多,最后终于放弃,薄薄的影子趴伏在地板上,喘得像个风箱,任由眼泪奔涌。 心脏仿佛被刺穿了,血淌在胸腔腹腔之间的隔膜上,带得五脏六腑跟着疼痛起来,而且还是没完没了地疼。 她不明白,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原本三个人的公司,现在只剩下她自己了。 原本想着大佬带飞,可明天开始,她要一个人扛下去。 ☆、第24章 独行(四) 大约半小时后, 啜泣声音渐停。阮思澄还跪在原处,低着头, 时不时地抽上一声, 时不时地耸下肩膀。 终于, 眼前重新出现影像,耳旁重新出现声音,她用无力的手摸过自己身边地板上的手机,找到投资人老父亲, 慢慢地打:【邵总,我刚才已同意贝恒离开公司。】 一行字写了删、删了写,最后终于发送出去。 发完,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费力挪动发麻的腿,抖着脚踝站起身子,没穿拖鞋,更没整理不知何时掉落下来散在门口的高跟鞋, 蹭着地板穿过客厅,走进洗手间, 对着镜子看看自己两只核桃眼, 又慢腾腾地拧开水龙头, 往脸上撩水花。 不能这样, 她想:明天还要上班。 每撩会儿就再看看——好像没有多大效果。 等再回到玄关收拾提包钥匙, 阮思澄见手机正在嗡嗡作响, 在半黑中闪着蓝光。 她捞起来, 发现是邵君理。 投资爸爸来电质问吗? 按下屏上绿色按钮,阮思澄也有点慌张:“邵总……” “又哭了吗。” 阮思澄把包从地上捡起来:“刚停了……还好,现在已经平静多了。” 邵君理稍沉默,又问:“在哪。” “家呢。” “家在哪。” “???”虽然疑惑,阮思澄却还是回答,“朝阳区,‘万国商场’这边儿,离思恒医疗不是很远。”当初公司选址时他们也考虑到了交通问题。 邵君理再问:“具体地址。”b 分卷阅读58 r   “……”阮思澄答,“‘碧湖家园’3栋707。” “等着。” “哎???”不会把?! 对方声音依旧低沉:“二十分钟。” 阮思澄的心脏一跳,刚想回答“我没事儿”,电话就被对方挂断了。 “……”看看屏幕,上有6个未接来电——邵君理竟一直在打。 阮思澄心直打突突,坐立不安了一阵子,上网、看书,干什么都干不进去,一会儿想到钱纳,一会儿想到贝恒,一会儿想到思恒医疗,崩溃后的麻木当中带着刺痛,一下一下地被扎着,连“邵君理”都压不下,最后干脆放弃今晚,揣起手机走出大门。 她出小区,坐在路边,伸长了腿看天上星。 “碧湖家园”大门外是一条僻静的小街。偶尔有人有车也是倏忽而过。 今夜满是星斗,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云京的天。它们忽近忽远,竞相闪烁,好像将黑沉沉的夜幕推远了。 她坐了十分钟,有两个姑娘——一个东北口音一个西北口音,过来轻轻地问“怎么啦”“没事吧”,还说“感情问题不是问题,以后会有更好的人”。阮思澄一方面觉得感动感激,一方面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人总是觉得女孩子们难过哭泣一定是因为感情问题?明明还有家人、朋友、事业、梦想…… 然而她们说的大约没错。贝恒走了,“以后会有更好的人”。 ………… 还没等进“碧湖家园”住宅小区,邵君理就看到路边坐着个人。 他一开始并未在意,想直接进去,然而走近以后才发现他认识那一大坨东西。 得,阮思澄。 阮思澄与以往不同,没穿正装或半正装,而是一身运动打扮,素颜——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素颜时的样子,有点儿像个学生。 他停步在对方面前。 阮思澄抬头:“邵总……您来了。” 像被抛弃的流浪狗,一头一脸湿漉漉的。 邵君理问:“在干什么。” 阮思澄又抬头看天:“云京今晚好多星星。” 邵君理也回头。 阮思澄没立刻起身:“最近几年都没有过的夜空呢……不是灰灰的、浑浑的,而是有着星星在闪。”说完她笑起来,“邵总,您是本地人吧?” “嗯。但我父亲是南方人,来读书,毕业后在计算机所,84年开公司,一开始卖别的东西,97年才创立扬清……我是在这儿出生的。” “我不是,我J省的。我来P来读研那天,几个……一堆师兄接站。我当时随口说了一句‘今儿好阴’,结果那些师兄回答,‘这是云京的大晴天!’” 听到吐槽,邵君理又唇角一勾。 他转过身,扯扯西裤,手稍一撑,也在路边坐了下来。 外面那只膝盖竖起,里面的腿随意倒着,两手轻轻垂在两只膝盖上边,姿势倒是潇洒。 见邵君理陪着坐上马路牙子,阮思澄挺惊讶地看。男人大腿肌肉明显,比阮思澄粗好几圈,成熟、健壮,黑色衬衣袖子被略微地挽起,露出分外有力的男性上臂,有点儿不羁,阮思澄还没有见过。 发现视线,邵君理也低头看看:“今儿天热。” “您的车里有空调的。” “那也得过会儿才凉。着急,直接开出来了。” “哦……”听出弦外之音,阮思澄低头,“从扬清过来的吗?” “嗯。”所以还是衬衣西裤。 他们看星星,说起思恒医疗。 阮思澄的声音低低:“邵总,贝恒真的走了。” “我知道。” “钱纳贝恒都不在了,我真觉得特别难受,好像马上就要挺不下去了……邵总,您创业时……也有觉得挺不下去的时候吗?” “有。” “那您当时怎么办了?” 邵君理将搭在内侧膝盖上的手腕移到身后,微微后仰,撑着地,看星星:“硬挺着。” “……硬挺着?” “干挺。”听着很不走心,却是肺腑之言。 “干挺啊……”阮思澄说,“我也能干挺过去吗。” “不知道。有人能,有人不能。”邵君理偏头,从侧后方看阮思澄白白的脖子和耳朵,开口,“我再问最后一次,你不打算清算,也想挺着,对吗。” “……”阮思澄将长腿收回,抱住膝盖,小而尖的下巴落在膝盖中间,“我是想再试试……又有8个医院主任的电话了,干嘛不再试试???而且,基于邵总的‘思路一’,‘胸部诊断’已经有了一点点的东西出来,我觉得是在向一个好的方向慢慢发展着的,这样放弃太可惜了。” “嗯。” “不过后续难点肯定还有很多,要一个个设法解决……” “太具体的我没时间帮忙看了。”他是扬清的副总裁,邵城的独子,不可能为一次投资耗费太多个人精力。 分卷阅读59 “我知道。我得想法招个大牛。” 不是天牛,也得是大牛。阮思澄自己的技术也还不错,但不如贝恒。贝恒MIT的本科毕业,入澎湃时只有三级,一年一跳,迅速到六。阮思澄有硕士学历,入职时是四级,用两年升到五,本以为再两年能升到六,未果。何况,作为新手CEO,她也没有时间再去take技术。 邵君理问:“有思路么。” 阮思澄说:“我前一阵都在琢磨。最近几天研究了下,想挖爱未AI医疗的陈一非,不过觉得很难成功。他在爱未是总监级,跟钱纳一样。做过心脏产品,就那个‘爱未Cardio’,可以自动切割心脏核磁片子、绘制心室心肌。当然,不止是陈一非,我还选了另外几人。刚出来放风时我给几个P大同学打了电话,探听几个候选者的近期状况,指望他们在工作上出现变故……结果!其中一个爱未的人在内部网看到,上周五陈一非有两个项目被降级了,要减员……虽然也有两个项目被升级了……感觉,公司说给资源就给资源,说不给资源就不给资源,他有可能不太爽的,现在也许是个挖的时机。来思恒,以后他就管所有了。大公司的竞业条款好像没有禁止加盟初创企业,陈一非离职后应该只是不能加入澎湃、扬清。” “一小公司,直接挖三巨头的总监级人物?”邵君理道,“我看着悬。” “不直接挖。”阮思澄说,“我制定了别的策略。” “说来听听?” “不说,”阮思澄低头,“真好使了我再讲吧……不想被笑。” “行,”邵君理一哂,“你是总裁,谁能管得了你。” 阮思澄被逗得笑了。 想到马上要跑去挖爱未总监,阮思澄也压力山大——这是一个艰苦征途。而且,就算成功请到人家,能不能做出来也是一个问题。能做出来,能不能有数据又是另一回事……一样一样都得解决。 何时是头? 真有头吗? 她知道,是没有的。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邵君理听见,问:“怎么?” “只是觉得,创业真是一场长征,而且永远没……有终点。即使做大做强也有新的愁的。” “后悔过吗?” “嗯?” 邵君理问:“后悔过吗?是放不下已投入的时间、精力,舍不得沉没成本,才选择继续,还是从未后悔?你名校毕业,在大公司当程序员,长得也……不折腾的话,应该可以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 阮思澄想了想:“后悔……是有过的,然而加在一起不超过十秒吧。” “哦?” 阮思澄道:“我会想,如果没有进来创业,就没办法认识您了。” 邵君理一愣,几秒钟后,笑意才上眉梢眼角。 阮思澄也反应过来,脸全红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过去在澎湃科技工作,我认识的最牛的人就是钱纳,没有机会接触更高层次的了。而出来呢,我的天地更广了,眼界更宽了,也接触了更多更好的人。额,因为目前就您一个,我才那么说的,不过以后还会有的。” “嗯。” “而且,虽然永远没有终点、总有新的愁的,也会经历一次一次成功后的兴奋、激动。那种由实现自我、创造价值而产生的成就感,那种可以到极致的兴奋激动,值得许多优秀的人心甘情愿承受一切波折痛苦。跟那相比,看小说看电视、刷微博、打游戏、逛街购货、游山玩水等等能带来的开心根本不值一提。前者是level 10的话,后者只是level 1到level 3。你看,许多牛人获奖以后都懒得去,就是因为巨额奖金早就已经无关紧要。” 邵君理没说话,又看了看月亮星星,觉得确实多年未见。半晌收眸,拿起身边一个盒子,递给一旁的阮思澄:“这个送你了。” “咦?”阮思澄以为是什么好的东西,急忙接了,借着月光、路灯,发现里面竟是……一个罗技鼠标。 她说:“……送我鼠标干吗。”莫非非常酷炫?100万一个鼠标? 邵君理说:“打开看看。” “哦……” 阮思澄运了口气,刚要暴力撕开盒子就被邵君理给制止了:“别撕。盒子是开过的。” “哦,”阮思澄抠那盒子的脑瓜儿顶,发现果然是开过的,于是把鼠标从里面扯出来,凑近了看。 竟然还是……被用过的。 右键稍微好点,左键上面罗技的Logo“Logitech”已被手指蹭得掉了。 她问:“咋这么破……” 给她一个破鼠标干嘛?! 邵君理说:“我创业是19岁那年。一开始很天真莽撞。像你一样。当时公司就一个人——我自己,把伯克利的宿舍当办公室,只有一台电脑、一个鼠标一个键盘,就开干了。” “……” “这东西是那时候的。用了大概一 分卷阅读60 年整吧。后来租了间办公室,招了俩实习生,买了新的电脑,就把它给放起来了,留作纪念。” “邵总……”阮思澄用两手捏着,一颗心是滚烫滚烫,说,“这……给我了?单单给我吗?单单给我一个人吗?”很珍贵的样子。 “不是。”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邵君理还不忘发上一波嘲讽,“一个鼠标可以发给很多人。我投过的创业公司CEO们人手一个。” 阮思澄:“…………” 这个男人不能好好说话吗…… 果然“不怼人就会死”星球才是他的母星。 她想想,又确认:“我可以用它的对吧?你并不会拿回来吧?即使坏了、变成砖了,我也不会掉脑袋吧?” “嗯,”邵君理转回头,“你的废话真多。” “……谢谢邵总。”阮思澄将诡异礼物塞回盒子,又抬头看今晚这个难得的天,说,“我会努力,决不半途而废。” 邵君理看看阮思澄,又转回头。 半晌,十分轻地说了一句:“傻丫头。” 音量很小,阮思澄并没有听见。 ………… 阮思澄邵君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许久。到晚上十点多时,邵君理说:“走。” “嗯?” “带你去酒吧,喝点儿,你回来好睡个好觉。” “咦?” “酒吧离这不远,上车。知道晚上小区里面没有位置,我刚停街边了。” “好。”坐得太久,阮思澄挺费力地从地上爬起,邵君理在旁边轻扶她的手腕。 阮思澄是一个码工,一辈子也没有去过几回酒吧,觉得那种地方音乐震天,都听不清别人讲话,男男女女在舞池摇摆,空气里面都是荷尔蒙,不太符合自己的码工身份。 因此,当进入到一间装修高雅的会所时,阮思澄还挺惊讶的。 大建筑师手笔,文艺复兴风格,墙上有油画,架子上有古董。 大厅里的主色为黑和黄两色,灯的布置极具美感。舞台上,古典乐队正在演奏,有三三两两的客人零散坐着。 邵君理寻了个较私密的空间。看不见乐队,但听得到声音。 对服务生,邵君理特装逼地说了句法文,点酒,然后切回汉语,要了几样小食。 等酒上来,阮思澄头左右地看:“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拉菲拉图?” 本是玩笑,邵君理却颔首:“对。” 阮思澄:“………………” “拉图,1st Grand Cru Classé,90年的,是他们这的招牌。想喝调的也行,调酒师在法国拿过调酒比赛的头名。” “呃……”阮思澄问,“这……怎么喝?” 她学着电视里有钱人的样子,将细长的杯脚卡在中指无名指间,往上一滑,手掌托起杯身:“这样?” “不是,放下。” “……” 邵君理伸手,拉过阮思澄左手的食指中指,搭在杯脚中间,又将她的拇指按在另外一边,让阮思澄用三根手指捏起杯脚,说:“电视里的都是错的。正常拿杯子,别让你的体温影响酒的味道。” “噢。”被碰过的皮肤好烫。 “晃一晃是可以的。” “噢。” 阮思澄小心翼翼喝了一口,木有任何感觉,不知道跟超市里面10块钱的有毛区别。 可不喝又觉得亏了。阮思澄的酒量挺大,红星二锅头500毫升的能干半瓶,这啥拉图不在话下,牛饮一般,咕嘟咕嘟喝了好几杯。 她爸65度白酒能喝一斤,她叔能喝一斤半,她姑能喝两斤。 邵君理倒慢条斯理,靠着椅子,十分放松,淡淡笑着,看阮思澄。 几杯过后,脑子渐热,阮思澄还真把压力暂时忘了,觉得一切都还好。 十一点多二人结账。 阮思澄抻着脖子一看账单:“36500。” “!!!”她怀疑自己看错,重新数,还是36500。其中拉图自己35000,几样小食500,什么鬼服务费1000。 “……”她想:这他妈的果然不在一个世界。 邵君理将酒吧发票仔细折了,放进胸前衬衣口袋。 阮思澄看见,问:“您留发票干嘛?” 邵君理抬眼,说:“回去后让思恒医疗报销账单。” “!!!” “因为都是为了安慰你。” “!!!”阮思澄惊疑不定。这个男人虽然高中就去美国了,但是反讽学的不错,真话、怼人一线之隔,而且一直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有时沉稳干练,有时突然蹦起来就张口咬人。 见阮思澄竟有一半相信,显然是被自己虐出毛病来了,邵君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对方,说:“当然只是骗骗你的。至于为何想留着它……你不用管。” 说完,又整理下那个口袋,起身:“走了,送 分卷阅读61 你回家。” “好,谢谢邵总。” 阮思澄依稀觉得邵君理挺恋旧的,爱把东西留着当纪念和回忆,就像那个鼠鼠一样。 不过反正他家很大…… 出来以后阮思澄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刚才那个酒吧没有dress code吗?穿运动服也能进去?我看几位女士都是拖着裙子。” “对男人有,必须正装。对女人没有。” “还带这样……” ………… 因为邵君理的一通安慰支持,出乎阮思澄的意料,睡得还行。 就是第二天一大早眼睛还是有点儿肿。 她画了个挺浓的妆,对镜子说“没事没事”,挺胸抬头去了公司。 她并没有选择瞒着,在公司的例行早会直接宣布贝恒要走,让贝恒向几个总监交接代码,于此同时也向自己汇报一切,并说,对CTO一职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人选,是个大牛,很懂心脏,请大家稍安勿躁,有了消息她会第一时间通知。 其实挖人的成功率并不高,可她看上去非常自信。 接着,她对贝恒说:“感谢你对思恒医疗做的贡献。贝恒,今天就离职吧。既然你不想干,那没必要互相耽误,10点钟来我办公室,我们把工资、假期、医保社保、股份等等结算一下。” 贝恒有点惊讶,不过很快点头:“行……谢谢了,思澄。” 阮思澄的想法十分容易理解。既然贝恒确定要走,便不会再用心工作,而他的散漫会影响整个团队。 而且,依照贝恒性格,在扛不住压力时一定会说“马上要走”,反而引起众人恐慌。 恐慌,一向是在信息不透明时最最容易滋生。 而现在,CEO干干脆脆宣布消息,员工反而觉得没事,觉得CTO的职位应该已有继任——不然哪会通知贝恒直接走人? 总之,阮思澄的坚定态度反而让人比较安心。 装完一通逼,阮思澄回到了自己那间屋子。 强撑着的坚定不移稍有点跨。 “不行不行……”她把昨晚邵君理的鼠标盒子两下拆开,扯出里面东西,跪在地板上面,钻进桌子底下,砰地一下拔出原来鼠标,插上新的。 想博一个好的兆头。 毕竟当年邵君理是成功了的。那个公司被IBM收购,产品现在还有市场,并未衰退。 好的兆头未必有用,却能让人凭空生出一点信心。 坐回椅子,她理理头发,晃晃鼠标,发现邵君理没说错——还真十分圆滑好用。 毕竟是正版罗技,而邵君理才用一年。 “好……”阮思澄操作着那个左键上LOGO都被邵君理给摸掉了的鼠标,想起十几年前,邵君理的手掌天天覆着自己的手正在覆着的地方,邵君理的食指一直滑着自己的食指正在滑着的左键,邵君理…… 好像两手交叠。 脸“腾”一下又成红的。 “认真工作认真工作……”阮思澄又用头哐哐磕了几下桌面,抬起头来,眼神变了,“认真工作……!!!死缠烂打找陈一非!!!” ☆、第25章 CTO(一) 按照合伙协议以及投资协议, 因为已经干满一年,贝恒35%的股份成熟四分之一, 可带走总股本的8.75%, 剩下26.25%须由公司其他股东以非常低的价格回购, 每股5分钱。 但是,由于并不看好公司,贝恒想将那8.75%也一并处理掉,对阮思澄的说法是“不想继续关注思恒医疗了”,阮思澄也答应了。 对于价格, 他们俩只商量了大约十分钟。阮思澄提出了自己能接受的最高的价位——17万5, 贝恒直接点头,好像并没料到阮思澄如此大方。 阮思澄是觉得, 贝恒辞职一起创业,每月至少少拿3万,一年少拿36万,又承受了很大压力, 能补点就是点吧, 毕竟, 正常来讲,公司想要请到贝恒这样的人过来打工, 一个月是最少得出6万块的。 公司几个股东签署了同意书,邵君理和王选也都没说什么。 阮思澄还挺感激的——17.5万, 对她和贝恒来说算高, 可对邵君理和王选来说绝对算低。毕竟, 邵君理实打实地砸进来2000万才换到20%股份,而阮思澄区区掏出17万5,就划拉到8.75%,是邵君理的50分之一。 经过这样一通折腾,阮思澄作为唯一的创始人,股份升至大约34%,邵君理27%,王选6.5%,剩下的人包括钱纳和期权池一共32.5%。 因为思恒医疗非常规的“发展”——第一大股东第二大股东相继离开公司,股权结构一下变得十分奇怪。 首先,天使轮投资者的份额太多了。正常来说,天使轮的投资者不能占超过20%,否则后续融资下来会让创业者们崩溃。 其次,如今,思恒医疗创始团队与投资人的股份 分卷阅读62 数几乎一样,都是34%。这导致了,遇到矛盾,双方可能相持不下,创始团队无法得到比较安全的决定权。 在最开始,创始团队vs投资者们,明明是72%:15%的……阮思澄想:邵总真的是个特会算计的人…… 那时候,投资协议初稿上是“若创始人辞职离开,未成熟的股权由其他创始人以每股5分的价格进行回购”,被邵君理大笔一挥,改成“由其他股东们以每股5分的价格进行回购”,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趁机多捞,阴险得很——人家说了,每退出一个创始人,他都会“不看好”一点点,走的越是牛人,他越不看好,多拿一点以后才好用用低价位甩手转让。 邵君理,对“人”非常看重。 当时,对于未来充满憧憬的三个人,对这几条全都没有特别注意。是邵君理那老狐狸,投得多了看得多了才会要改。 现在想来,“已成熟的股份可在投资者和创始人间转让,价格经过所有持股超过10%的股东赞同即可”,也很危险、很狡猾!!! 贝恒想将股份低价转给自己,他是可以不赞同的啊!那贝恒只能把股份献给他了! 玩儿不过,真的玩儿不过。 幸好今天邵总并没当真不签……还挺干脆…… 跪了…… 最后,创始人和投资人都持股34%,都过了三分之一,都具有一票否决权。一般来说,股东会上,关于公司生死存亡的事宜,要三分之二以上表决权通过。而一方超过三分之一,另一方就注定无法到达三分之二,也就说的不算。 换句话讲,与投资人股份相同也还好,但如今对方已经过了三分之一,阮思澄的实际控制愈发弱了。 不过,十分奇怪,阮思澄没特别忧心。 她明知道邵君理是个老狐狸,可还是挺信任、依赖。 还有一种说不好的心疼感觉:去年他才31岁,就已经是个老狐狸了。 不过想想,三年以后,自己31岁那时可能也差不多。 ………… 确定好了股权事宜,她卯足劲琢磨招CTO。 人力经理也张贴了招聘启事,招首席技术官,简历倒是收来不少,没靠谱的,好多学生都没毕业,瞎鸡儿投,三本本科还没经验就投CTO。 阮思澄将主要精力用来研究陈一非。 她在学校社交网络人人网还有职场社交网络领英网上挖地三尺,把自己在爱未工作的朋友们的朋友们的人际网研究个遍,最后终于发现——她研究生室友小雯在爱未的某个朋友应该认识陈一非。 根据“六度空间”理论,最多通过五个中间人,就能认识任一陌生人,何况大家都在AI圈子里呢。 她请小雯状若无意地与朋友聊陈一非。这个时候,若是对方真的认识,基本肯定会显摆说“我认识”“我朋友”“我老铁”,这样话题就打开了。阮思澄请小雯打听陈一非的兴趣爱好、家庭状况、过往经历等等信息。 而她自己,在人人网和领英网,把对方的公开信息背的叫个滚瓜乱熟,还到“中国知网”把他的论文都看了一遍,又到其他网站把奖项也了解了下,准备在一周后某AI峰会上跟他“做好朋友”。 她甚至请邵总帮忙,针对陈一非的产品想了几个专业问题,还有几条评论、看法。 因为,直接挖,思恒医疗肯定没有那个实力,人家甚至根本不会听她讲话。 但是,她却可以在谈天时,说自己在创业,逐步透露思恒医疗的美好前景、她这个CEO的体贴性格,工作团队的温馨氛围、投资爸爸的雷厉风行……让陈一非心生向往,然后,在他某天喷爱未时,利用当时那个情绪,开挖。 她得让人喜欢自己。 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一定知道,与上司说得通、聊得来、讲话轻松、相处融洽,比工资福利都更重要,可以至少多活十年。 而这,也许是她唯一能利用的优势。 毕竟思恒医疗要技术没技术,要数据没数据,要规模没规模,要资金没资金,要前景……可能有。 阮思澄觉得可悲哀可悲哀了。 创业狗终于变心机狗。 ………… 在AI峰会前,还发生了一个插曲。 邵君理的老爸邵城惹出的事。 他在接受某家媒体采访时,面对“如何看待、评价已在扬清副总的位置上干了一年多的独子”的问题,面带微笑,万分骄傲,答:“对这儿子我很满意。君君……君理非常聪明努力。他从大一那年开始,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说到这里,还伸出五指:“在扬清互联网加这一年多,他推出了AI医疗产品‘扬清医者’,可以筛查胃部肿瘤、肠道肿瘤、肺部肿瘤……准确率高,医院医生非常欢迎……还推出了AI家居产品‘扬清HOME’……7月还将推出AI教育产品‘扬清英教’,AI与使用者对话三五分钟,就能分析使用者的英语水平,知道对方优势劣势,为使用者定制方 分卷阅读63 法还有教材,对学生的了解超过专业教师……老产品的营业额和利润都有明显增加,新产品中有一些也开始有了稳定收入、即将回本,而另一些的前景……” 一大段后,邵城的嘴又漏风了:“在战略上面,君君……君理也有很多创新,比如,成立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还有……还有……每回扬清股价都能迎来涨幅。” 他这两个“君君”,在网上轮炸了。 在邵君理正式入主扬清集团“互联网加”之前,邵城对儿子的保护一直很好。世人只知邵城有个宝贝儿子,却不知是谁、几岁、什么模样。然而一年以前,作为扬清集团副总裁、互联网加大事业部总裁,邵君理的抛头露面无可避免,广大网友终于得以一窥究竟。 一看,哦豁,帅死,人生赢家,上辈子拯救地球。 而且,为了摆脱“关系户”的嫌疑,邵君理的履历也被公布出来。 伯克利的本科,斯坦福的博士,一毕业就能进谷歌的新产品研发部门Google Brain,一年升一次,走时都是总监级了,9级,而中国工程师大部分一辈子都卡在5级上,小牛人6级,大牛人7级。 不过呢,因为邵君理只出席商业活动,没什么好八卦,所以在网络上不常受人关注。 这回,因为那个在国内无人不知的老爸,倒是让网友们娱乐了把!!! 当天晚上,阮思澄打开微博,第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手机都要吓得掉了!!! 前下属朱天球转了一张gif图。 gif图上,邵君理正站在台上讲解产品,面容英俊,气质卓然,一股精英范儿,而旁边,一行红字歪歪扭扭写着:“这是君君~!!!” 评论五万,转发已过十万。 阮思澄:“…………” 啥??? 她急忙在搜索栏打“邵君理”三字,明白了。 最热门的就是邵城视频截图,评论转发亦是十分惊人。 在电视台采访间内,他面带微笑说着什么,下面字幕打着一句:【君君……君理非常聪明努力。】 最热门的评论第一条:【你32岁,大集团的副总,有头有脸,你爸在外头还管你叫作君君。】 最热门的评论第二条:【不管多大,不管啥样,都是宝宝。】 退回,阮思澄又点开热搜。如她所料,“邵城君君”挂在36位,不知最高时是多少。 “……”阮思澄,“噗。” 也想转。 太好笑了。 她保存了视频截图,急急忙忙点开微信,找到置顶的邵君理,咔嚓一下发了过去,说:【噗。】 邵君理倒回得挺快:【你是第20个给我发这张图的。】 阮思澄说:【哈哈哈哈!!!!】 邵君理道:【非常亲密的人不直呼名字,叫昵称,不是很正常。】 阮思澄:【我们平时叫您“邵总”……】 邵君理:【不是叫投资爸爸吗。】 阮思澄看着微信:“………………” 特么的他这气儿还没消啊??!!还来劲儿了!! 噎了一下,阮思澄把话题切回几句以前:【非常亲密的人不直呼名字而是叫昵称,这倒是真的。像我,有人叫我思澄,有人叫我澄澄,有人叫橙橙,还有人叫大橙子、e……】 邵君理说:【我叫你“阮”。】 【啊???】阮思澄说,【“阮”,就一个姓,也叫亲密的吗……也能算昵称的吗?】 邵君理没有马上回。 十来秒后,阮思澄才看到聊天框里出来一条语音消息。 她心脏狂跳,点开。 听见对方一如既往的磁性的嗓音:“你说呢……阮。” 这回这句“阮”,也不知道是否错觉,但听上去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特别勾人。 阮思澄的两腿一软。 ☆、第26章 CTO(二) “2019人工智能论坛”将在中京市举行。 目前中国AI方面规模最大的三个会就是“中国人工智能大会”、“人工智能论坛”和“云京人工智能峰会”。[注] 2019人工智能论坛共有三种参加方式。第一个是被邀请, 拿邀请码上网注册,第二个是申请, 到官网上填写信息、等待通知。第三个是买票,最贵一档8888, 最便宜一档888。 几星期前,阮思澄用“试试看”的心态走了第二条路, 没想到竟通过审核, 可以作为“专业观众”免费聆听专家演讲。 她本以为要破费的——思恒毕竟不是什么创业明星。不过,思考之后, 阮思澄觉得, 这可能是因为论坛将在中京市举办, 报名人数不如预期, 才把她也放进去了。 因为“免费”,官网上公示了“专业观众”的姓名、公司和职位, 阮思澄就是那时候看到 分卷阅读64 了陈一非和其他两个候选CTO的名字。她当时就隐约地想, 也许要从这里着手。 接着贝恒决绝离开。经过打听, 阮思澄决定先挖陈一非看看。其实, 就算没有“项目降级”的事, 她很可能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 “人工智能论坛”的第一天上午,阮思澄一大早便进入了会场。 距离开始还足足有一个小时! 她蹑手蹑脚, 走到中间“专业观众”那片区域, 看立着的名签, 找自己的位置。 长长的木桌子铺着蓝色桌布, 每张桌子上面都有一个名签、一份大会指南、一个笔记本、一支水笔和一瓶矿泉水。名签上用大字写着参会者的名字, 小字列着参会者的公司和职位。 人对自己名字总是十分敏感,很快,她便看到“思恒医疗,CEO,阮思澄”。 可是她却没有落座,又找陈一非的名字。 在自己后面一排。 “……”她看了看陈一非右边的位置,是某大学的副教授。再看一看他左边的位置,发现那也是一家创业公司的CEO,叫刘宁,公司就在中京本地。 “嗯……”正当阮思澄在刘宁的位置前犹犹豫豫之际,陈一非左边的左边来了,挺奇怪地看了一眼阮思澄,坐下。 “喂,”阮思澄主动搭讪,指指刘宁的姓名签,问:“你俩不是一起的吧?” “???”对方答,“不是。” “好,谢了。”阮思澄终下定决定,一把抄起刘宁名签,走到前排自己座位,跟“阮思澄”换了个个儿。接着,她又捏着自己名签回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陈一非的左边位置,原本写着“刘宁”的那个地方。 就这么着,跟陈一非边上的刘宁换座了。 对不起了,刘宁,不过你能往前一排好像也没特别吃亏。 她左边的大兄弟目睹了全过程:“……” 阮思澄看着他:“…………” 大兄弟:“…………” 阮思澄:“…………” 不理。 她硬着头皮,岿然不动,心里知道在干坏事。 看完图册,她又研究了下“专业观众”的事,发现基本上,大公司经理以上的人、中型公司总监以上的和小公司CEO都可以通过申请,别人则需买票。 8点45,陈一非终于到了。 他的身材挺高、微胖,头发稍微有点稀疏,带着一副金属眼镜,并没有凌人的气势,可也十分得体,与所谓的“IT猥琐男”并不一样。 阮思澄的心脏狂跳,却故作淡定,起身让他走到里边。 等人坐定,她才转过头,说:“嗨。” 陈一非笑,像弥勒佛:“嗨。” “我叫阮思澄,在创业公司思恒医疗。” “做什么?” 阮思澄说:“AI急诊,初期只分头痛、胸痛、急性腹痛三个板块。” “不错,”陈一非点点头,“我是陈一非,在爱未,也做医疗,比如心脏。” “刚刚看到名签了,”阮思澄笑,“还觉得挺惊讶的。” “嗯?” “我看见过你的名字。”阮思澄也笑,“去年《计算机世界》有一期的主打文章叫作《AI医疗:下个冬天有点冷?》,讨论AI医疗产品最终落地时的问题。写得不错,让人心有戚戚,我仔细看了。那篇文章有好几个被采访者,其中一个好像就是……” 陈一非有显而易见的惊讶:“这都能记得?对,是我,有那么一回事儿。” “说实话,”阮思澄将一缕头发理到耳后——不论男女,长得赏心悦目总归方便一些,“几个采访者里我也只记得个陈一非……因为观点比较犀利,特意看了一眼名字。” 阮思澄将目光移回,盯着面前的矿泉水,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来,“你好像有说……日本为了发展AI已经明确规定诊断和治疗的责任医生承担,让IT公司不要害怕,拼命发展,要在2019年开始进行临床试验。”用力捧陈一非。 “对,”陈一非的话匣打开,眉眼之间有些得意,“我认为可参考日本,先安全地尽快发展,因为亚洲文化与欧美并不同。现在中国的问题是,医生觉得并未节省看病时间,AI看一遍,自己再看一遍,工作量大,弄不完,只提高了准确率……然而,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大量患者集中三甲,如果AI能够应用,并且靠谱,对医生的要求变低,那未来就一定会有许多患者转战别家,医生就能省下时间……” 阮思澄摇头:“可是……” 通过引出陈一非的观点看法,话匣子打开了。 两人越来越high,到9点钟论坛开场好像还是意犹未尽。 看着他们这样,阮思澄旁边那兄弟目瞪口呆,想:这美女怎么回事?倒追秃头男?还有这种操作?? 待副总理致辞结束,各项活动正式开始。 本次AI论坛请到许多 分卷阅读65 大牛,比如“AI四大牛”之一的美国华裔吴××,还有美国、欧洲、香港、台湾、大陆IEEE院士……还有大企业CEO,干货满满,阮思澄也听得认真记得起劲。 而除午休的每一次中间休息,她都要与那陈一非讨论一下刚才演讲中的内容。专业厉害的大美女一般人都不会排斥,两人总是越聊越high,相见恨晚。 人工智能论坛一共进行两天,第一天的最后一位演讲者是……邵君理。 黑色西装灰色衬衣,一如既往姿态优雅。 他正正麦克:“非常高兴再次来到这座城市。刚才认真听了几位领导、嘉宾做的精彩演讲,尤其是××书记所宣读的总书记的贺信,感觉……”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讲完,邵君理走下台子回到座位,坐下以前似有若无地向中间“专业观众”的方向看了一眼。 “……”阮思澄伸出手,冲他用力挥挥! 邵君理的唇角撩起一个笑容,也冲阮思澄打了一个招呼,接着回身坐下。 “……”陈一非觉得不可思议,问,“你认识邵君理?” “哦,”阮思澄说,“邵君理是思恒医疗的投资人,而且他还特别看好这个产品!”说这话时,阮思澄的脸上洋溢出了光彩,演技爆棚。 对不起了,她想:我连邵总都敢利用,我可真的是太坏了,创业狗真的变成了心机狗。 “哦???”听说扬清的邵君理特别看好这个产品,果不其然,陈一非主动地探听起了信息,“你们具体做什么的?” “是这样……头痛部分,我们主要看脑出血和脑梗塞。腹痛部分,医生们先点选症状,然后AI根据血尿便常规、电解质、胸部平扫、腹部B超等等数据给出建议,比如要不要做其他检查,最后综合诊断。胸痛部分,主要是看心脏疾病,比如冠心病……” 陈一非倒听得认真,时不时说“不错不错”。 “我以前在澎湃工作。”到了最后阮思澄说,“去年出来开公司的。当时好多人说,大家全部都是在企业时想着单干、等单干了想回企业,而且还预言说,过不多久我就会想回三巨头拿死工资的!可实际上,这一年我越来越爽!!!有投资人,工资奖金照拿不误,不像以前的创业者那么苦了。在大公司,干得再好效益再高也总归是给人卖命,顶多得到一句表扬,或者职位升一级工资多一点。我腻歪了,升两次就没意思了。人总需要新鲜感嘛……同样的好事,第一次发生时觉得特别兴奋,第二次一般,第三次就没感觉了。现在创业,每天看到一点进步,等着融资、合并、上市,特high。” 陈一非:“……” “行了,”阮思澄收拾东西,“明儿见!”她努力地展现出来好的状态,跟打了鸡血似的。 陈一非说:“明儿见。” ………… 论坛一共两天,因此参会人员都被组委会安排在了某五星酒店。被邀请的住大套间,其余的人住标准间。 阮思澄都没吃晚饭,带着手机和充电宝一直坐在大厅里等出门吃热干面的陈一非回来,顺便看看教材刷刷课程。 她不觉得守株待兔浪费时间。CEO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寻人,她还听说曾经有CEO跑去注册专车司机,在大公司附近游荡,通过聊天寻找员工的。 一直到晚上10点陈一非才现身大厅。 阮思澄忙跟着走到电梯间里,一抬头,十分惊讶似的,道:“陈一非!” “阮思澄。” “好巧!” “是啊,好巧。” 他们走进同个电梯,阮思澄的两只爪子捧着手机,专心致志地看视频。 画面上是刚结束的法网男单半决赛视频集锦。 陈一非问:“你喜欢网球?” “还好。”阮思澄说,“费纳真是老而弥坚,大满贯都20来个了。” 她知道陈一非很喜欢网球,爱打也爱看,不过貌似打的不咋地。 陈一非的弥勒佛脸现出笑容:“按照他们两人今年这个状态……” “也不一定。历史上,决赛时的状态……我记得200×年的美网……”为“当朋友”,阮思澄已恶补数天,觉得自己看着看着好像也真喜欢上了。 他们边走边聊。一直到了陈一非的房间门口还没说完,站在原地又唠了两三分钟才各自回房。 ………… 人工智能论坛第二天一大早,阮思澄如法炮制,6点就在大厅坐着,一双眼睛几乎钉在几部电梯上。等陈一非走进餐厅,她才蹭蹭地跑过去,在他肩上轻拍一下:“嗨,太巧了,又碰到了!” 陈一非:“还真是。” “……”阮思澄见酒店餐厅人满为患,说,“坐一起么?” “行啊。”反正早饭并不正式,也不需要特别避嫌。 拿好东西坐在桌前,阮思澄又根据自己打听到的各种信息,比如陈一非的兴趣爱好、家庭状况、从业经历,把人哄的十分开心。 分卷阅读66 大叔喜欢网球她就聊聊网球,大叔喜欢什么她就聊聊什么。 气氛无比自然融洽。 阮思澄在爱未实习过三年整,还能说说三巨头的微妙区别,而这也是对方想知道的东西。 他们甚至发现几个两人共同的好朋友,非常惊喜,感觉距离又被拉近。 当然,阮思澄也见缝插针地说几句“思恒医疗”和“邵君理”。 吃完一起去主会场,听演讲、记笔记,偶尔互相讨论讨论。 等散会时,阮思澄觉得二人关系已经算是挺不错了。 他们换了电话、微信,并且约定“保持联系”。 毕竟在外碰到一个聊得来的并不容易。 ………… 回云京后,阮思澄在微信上给陈一非单拉了分组,并在那个组里跟打鸡血似的,一会儿发一张公司聚餐照片,写“We are family”,一会儿发一张领导探访照片,写“市长又来创业园啦”,一会儿发儿童医院打码合同,写“某家医院同意合作~”,一会儿又发邵君理的微信消息,写“投资爸爸温柔鼓励~” 同时,也没忘了“保持联系”,约到一顿便饭。 就在这顿饭上,经过事先精心设计好的过渡,阮思澄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话题拉到上班,气氛轻松。 而陈一非,几经诱导,终于是说出了“在大公司斗争复杂”这句要命的话。阮思澄的心砰砰跳,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表情分外天真地问,“爱未那边怎么了吗?” “搞笑一样。”陈一非说,“我手头有四个项目,原先老板一直都以A、B为重,结果上月部门领导换了一批,新的老板为了凸显自己功绩,把原先老板重视的项目全停了,将A、B降级,然后为了安抚大家,又把没花太多心思的C、D升级,让AB的人调去CD那。过去一年等于白做,而且论前景,CD不如AB!” 阮思澄安慰了几句,与对方分账和告别。 直到半个小时以后,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像是帮“朋友”似的,给陈一非发送微信:【陈一非,我这个人特别爱才,看见好的不想撒手。刚才知道你不开心,现在就想试着问下:要不要来思恒医疗?我们的CTO有事走了。我让你当公司的CTO,全权负责所有技术,我绝不干涉、绝不甩锅。股份方面,我可以给你到12%。】 钱纳贝恒相继退出,现在公司期权池里股份数额十分可观,将近18%,可以拿出一些给陈一非。 陈一非:【[微笑][微笑][微笑]】 阮思澄:【要谈谈吗?】 陈一非说:【你该不是故意接近我的吧?】 【是。】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阮思澄也大方承认,【在峰会上,我故意和人换座位,就为了和你说上话。电梯里、餐厅里,也都不是偶遇,而是等待。为了和你当朋友,我恶补了你在人人网和领英网上列的兴趣爱好。陈一非,思恒医疗CTO的位置非你莫属,太合适了。】 陈一非又说:【果然,稍微显出一点换工作的意思,你的微信就来了。】 【这是互相套路吗?】 【算是互相套路。】陈一非道,【聊聊吧。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如果一个老板可以为了挖我做到这种程度,是可以聊聊的。】 【……谢了。】 关掉微信,阮思澄又耍小心机。 她打开天气预报,将“聊聊”约在了大暴雨的那天,地点就是爱未楼下的咖啡厅。陈一非不疑有他,应了。 阮思澄知道,人都会有“补偿”心理。对方如果亲眼见她冒雨赴约,拒绝起来会很困难。 约完以后,阮思澄向投资爸爸汇报了下。 “嗯,”邵君理道,“多了解下他的性格。我说过,管理层中需要平衡各种性格。有人乐观,有人悲观,有人注重大局,有人注重细节,一味寻求与自己合得来的是大忌。” “我知道。”想了想,阮思澄问,“这回挖人表现如何?这种手段可以用吗?” 邵君理稍顿了一下,说:“自己想。” “嗯???” “我无意当创业导师。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方法。我的方法未必适合你,我不用的方法也未必行不通。不是年长几岁或者曾成功过就能随意评价人的好坏得失。你自己摸索适合自己的路,不用事事问我。我的智慧有限,看不出来很多东西,只能在明显有问题时提醒你。” “谢谢邵总……不过,您的IQ有限……???”明明已是天牛。 “当然。” “您和谁比?” “近的,Geoffery Hintoein。” “…………” 阮思澄倒吸口凉气。 果然,不该问的。 和爱因斯坦比智商??!! 你有病啊…… 而且好像还是认真比较后才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分卷阅读67 也许仔细地考察过爱因斯坦26岁发的paper和他自己26岁时发的paper。 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那边,邵君理又说:“不过你倒能查资料。陈一非也不是名人,你倒了解了个通透。” 阮思澄说:“不要小看XNSCIA。” “???” “小女生中央情报局,很厉害的,和DMCIA大妈中央情报局齐名,不逊于真正的CIA。小心哪天也八八你。” “八吧,”邵君理淡淡地道,“然后牢牢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阮思澄小声吼,“说什么呢!” 邵君理也晃过神来,道:“没什么。” “……” 这人…… ………… 与陈一非见面那天,云京暴雨如期而至。 阮思澄特意开车,走走停停,平常半个小时的路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幸好她出门早,还是提前45分钟到了。 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下雨,陈一非没到岗,要从家里过来!!! 距离面谈还剩大约15分钟时,陈一非发来消息,说要迟到15分钟,阮思澄回“没有关系”。30分钟后,他又发来消息,说还得一小时,阮思澄的心里愧疚,回“注意安全,千万别急,没关系”。结果,又一小时后,陈一非再次发了微信,说,还需要最后一小时,阮思澄答“没事,最好的人和事值得等待下去”。 她续了咖啡,慢慢地啜,本来以为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谁知两口后一抬头,竟猛地看到了陈一非高大的身影!!! 吓得差点扔了勺子!! “抱歉,”陈一非在对面坐下,“我想最后试试你挖人的诚意。” 他打着伞,伞上有爱未LOGO,身上干干净净。 “……”阮思澄明白了——人家故意迟到。今天一直都在爱未,根本不是从家里来。 又是一波互相套路。 她给陈一非也叫了一杯咖啡,翻开文件夹,说:“一非,试探阶段已经过了,咱们也别互相套了。现在,我把思恒医疗的困难与前景坦诚地告诉你,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本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对方。 陈一非的表情也是严肃起来,说:“好,你讲。” ☆、第27章 CTO(三) 阮思澄又啜了一口卡布奇诺:“目前, 自动识别定位脑出血脑梗塞这一部分程序已经全部完成,也用儿童医院2000份患者病历初步训练了AI,没有发现问题, 但是儿童里边脑出血脑梗塞真的比较……罕见,因此在等新的数据。急性腹痛这一部分, 我们已经针对炎症、穿孔、梗阻、内出血等病因写了完整代码, 在做感染、中毒、心肺疾病这些, 遇到一些困难,易均正在研究。至于胸痛, 则是思恒医疗最头疼的事情。我们希望根据心电、心磁、核磁进行诊断治疗,可是……哎。这个也是思恒医疗希望你能有办法的。” 陈一非手捏着对方递的资料,皱眉看着。 “数据方面, 只有云京儿童医院同意合作。但是……”阮思澄说,“我研究了2015至2018年电子病历应用报告,选了一些比较冷门、然而电子病历应用程度却非常高的大医院作为目标。目前已经和其中的几家在谈,而且觉得挺有希望。” “哦?” “云京地京两大城市企业云集,数据科的医生早就没感觉了。可是我想,电子病历应用程度意外地高的大医院,对于IT新鲜事物应该比较开放、欢迎,只是因为地理位置等等原因, 没有进入大公司的搜寻视野, 可以试试。” 陈一非:“……” 她早想着要着眼于外省市的三甲医院。医生水平也未必比云京地京差到哪去, 否则病人早死光了。可是全国三甲医院有近1500家, 不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扑, 因为每次“联系”都要消耗大量时间精力,不亲自过去谈个三到五趟不会成的。因此,她总结了“对IT友好”“比较摩登”的医院名单,还评了星。她假设,这些医院不太想被IT时代抛在后头,可又没有得到“垂青”,也许比较容易攻克。而且,电子病历应用得好,数据齐全格式统一,以后训练AI时也easy一些。 联系那些医院的数据科管理人员没有想象中的费力。她手里有邵总给的16家医院,而主任们通过会议等等活动全都认识众多同行,她求合作不成,只求介绍介绍——打声招呼发个名片,对方看在邵君理的面上还是会答应的。通过这个方式,阮思澄接触了一些医院大佬。 事实证明,这个策略相比以前效率高点,几个医院的联系人都挺温柔。 听完阮思澄的讲解,陈一非点点头。 他继续看技术问题。 窗外暴雨依然在下,然而室内却是平和、温馨。 二人聊了三个小时,到五点时,陈一非说:“我得回家思考一下,确定产品能做 分卷阅读68 出来。” 阮思澄又最后总结:“好,目前就是这样。一共三个障碍。胸部技术难点由你解决,腹部技术难点P大解决,患者病历难点由我解决。说实在的,后面两条最终应该都能突破,只要你能把第一点研究通透,就成了。” 陈一非的眼睛深处带着几分跃跃欲试:“想想。” “嗯,”阮思澄说,“最后,我再offer一个好处,你的股份可以买卖。只要急诊AI可以成功落地,我们肯定能融得到A轮B轮。天使轮思恒医疗的总估值是一亿多——邵总王总2500万占15%。A轮B轮过后公司的总估值会更高,你的股份要能转掉也至少值几千万了。只要产品很有前景,必定有人愿意收购……”就是外部转让要股东们同意。 “我想想。” “我绝不对干涉什么。” “好,行了。” ………… 与陈一非告别以后,阮思澄时常觉得,“未来”十分像是被动漂浮在海中的某样东西,在水面下一点儿,既浮不上来,又沉不下去,她只能朦朦胧胧看到一个影子。 她本以为陈一非要至少考虑几个星期,于是打算亲自上阵与总监们讨论技术,推进项目。 没有想到,大佬就是大佬,不会等着拖着,才过三天,就跟阮思澄说,他要接受offer。 阮思澄:“!!!” “我想过了,至少,冠心病、心肌缺血、心房颤动、心动过速……这十种病应该能做,也够了。” “!!!” “我还需要两周离职。” “没有问题。”阮思澄强压下狂喜,“能先过来开个会吗?认识大家。顺便布置一下未来两周他们应该做些什么。” “行。” “那……明天下午一点?” “行。” “……” 放下电话,阮思澄的手指发颤。 她急忙给投资爸爸打电话:“陈一非要来了!来了来了来了!!!” 邵君理笑:“恭喜。” “哎嘿。” 等了几秒阮思澄说:“邵总,明天下午一点陈一非来公司,投资人老父亲要不要也看看?” “一点?”邵君理查查日历,“行。” “那说定啦,等着您哟。” “嗯。” “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都忙,”邵君理随口答,“以后可能经常这样。” 阮思澄:“……” 以后……以后啥啊,你说啥呢,谁跟你“以后”。 ………… 第二天的中午,阮思澄与邢笑佳朱天球一起吃了顿饭。那两个人已经约她四五次了,她前阵子没有时间,现在不想再推脱了。创业狗也需要朋友。 邢笑佳一见到阮思澄就大吼:“啊!!!我的姐姐!!!同个爸爸无性繁殖的姐姐!!!” 朱天球:“噗!” “……”阮思澄说,“当心邵总知道当场把你捏死。”邵君理的气势不是一般的强。 “无性繁殖不挺好吗,”邢笑佳却嘟囔着道,“他爸邵城那天说了,他每天就睡5小时,哪有时间干那种事。” “哈哈哈哈,”大傻子朱天球也无节操地道,“那说不定,大企业CEO,做那种事都是速战速决,怎么快怎么来,就5分钟,赶着发泄,忙着工作。” “……”阮思澄呆了呆,没有忍住,问,“5分钟?不会吧?” 朱天球沉吟道:“我觉得有可能。” 邢笑佳跟着说:“我也觉得差不多。” 阮思澄:“…………” 邢笑佳朱天球:“哈哈哈哈哈哈,大橙子,你那么认真干嘛?” 阮思澄还是:“……” 应该不至于吧??? 对“5分钟”,除阮思澄没人在意,几个朋友说起近况。 邢笑佳在自己创业,还是“摘草莓机器人”,打算做完这个产品再搞“摘西瓜机器人”。而天球还在澎湃科技,与王思任和初颜一起到了“智能家居”。 “我真服了那个初颜!!!”朱天球一脸受不了的恶心表情。 阮思澄问:“……她又作啥妖了。”直到今天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浑身一寒。 “呵呵,”朱天球道,“你们知道,王思任的能力不行,她老板也不太满意。年初时吧,王思任要搞个项目,初颜看出不行,其实我们全都看出不行,但没吱声,只有初颜,知道老板的老板对老板不满意,就想取而代之,在会上提反对意见,说肯定是做不出的,项目两个目标本质是矛盾的。她也知道说那些话根本没用,只是想要显示自己更有眼光罢了。上个月,果然,项目结果一塌糊涂!初颜以为大老板会劝王思任转组、离开,把她升到6级,当manager。可王思任也不吃素,抢了别人一个功劳,留下了。” “……”听老同事的宫斗剧,阮思澄却恍如隔世,问,“然后 分卷阅读69 呢?” “然后?哈哈,真的服了!一见不对,初颜乖得像小绵羊,而且立即大病一场,在医院里面黄肌瘦!大家一起去探病时,她一见着王思任啊……眼泪唰唰就下来了,看着特别感动激动……王思任又有些疑惑,觉得初颜是真心地跟着自己,好像没想取而代之,当时可能只是单纯忧心项目……反正暂时翻了篇了,也不知道以后咋样。” 阮思澄:“……”确实不服不行。 “对了,”朱天球又说,“那天初颜还跟我打听你创业的怎么样了。” “特不咋地!快要黄了!”阮思澄被吓了一跳,“往差了讲!!!越差越好!!!” “那肯定是不能的啊!”朱天球巨讨厌初颜,“咱得为你争一口气!我一顿吹,说邵君理特欣赏你,思恒医疗A轮B轮已经全都有着落了。” 阮思澄:“………………” 她想:从本科起,初颜事事学她、顶她,以让自己不爽作为毕生目标,不会也要来创业吧…… 应该不会,这个可是人生路上重大选择。 再精神病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放心了些。 ………… 听了一顿澎湃宫斗,阮思澄在路上更加庆幸自己选择创业——跟王思任还有初颜真心无法好好工作。 她笑起来,甚至还小跑几步,回到园区,等陈一非和邵君理。 二人都没迟到,但也没有早到,都是12点59分才出现人影的,让阮思澄怀疑他们躲在哪里。 她带着陈一非见了全部高管,一一介绍,接着,召集全部技术人员到会议室迎接新CTO。 “这是咱们新来的CTO,陈一非!!!”阮思澄的声音欢快,背出对方光辉履历,“P大医学院的本科,然后转行,纽约州立大学计算机phd毕业,在医院和企业都有工作经历。上个职位是爱未的高级经理,7级,曾负责过心脏产品“爱未Cardio”,反响很好……” “对,”陈一非高高胖胖,身姿却直,说,“在医院时待的诊室正好就是心血管内,对心脏最熟。” 看的出来,请到大牛,小孩子们都很开心,噼里啪啦鼓掌欢迎。 贝恒只是三巨头的6级员工,新CTO却是7级大佬,还有医学背景,好像更加合适。 陈一非也讲了些话,比较套路,无非就是“感谢认可,一起奋斗,同舟共济”等等等等。 阮思澄总觉得,敦敦厚厚的陈一非让人觉得十分稳重,与贝恒不一样。麻杆一样的贝恒总令她感到无法担事。当然,这更可能是在知道对方性格后产生的心理暗示。 她从窗子往外望去,发现今日阳光大好,马路对面住宅楼的阳台里边还摊满了各式棉被。 接着,20几个普通码工介绍自己。大部分人比较木讷,不善言辞,只说姓名、目前职位、在做的事、毕业学校、工作年限,顶多加上上家公司的名字。 陈一非却可以根据他们说的迅速布置任务,并与在场众人约好14天后正式一起工作。 散会后,趁着陈一非上厕所,有人问阮思澄:“阮总,陈一非是投简历来应聘的吗?” “不是。” “那???” 阮思澄微笑:“我在参加人工智能论坛时认识的。觉得他的背景合适,就邀请来这边工作。” 对方感慨:“还真有缘……” “嗯,”阮思澄说,“就是这样。” 同时心想,小孩子们恐怕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如何才争取到这个“缘”的。 她几乎完全是靠自己的诚意打动陈一非的。 许多老板不懂,真正的人才,最渴望的是一个认可自己的人,一个钟情自己的人,一个认为自己无可替代的人。 在陈一非离开之前,阮思澄把大门的开锁密码小声说了,就是思恒的成立日。 说完她又想了想,道:“这锁还有一张门卡。如果哪天打不开了——比如我们改了密码,可以刷卡进来上班,平时放在包里就好。你等一下,我找一张。” 陈一非颔首:“麻烦了。” “没事。” 阮思澄到COO办公室的柜子前,回想了下,拉开最下面的柜门,穿着5厘米高跟鞋,一只脚蹲着,一只脚跪着,露出一截皓白小腿,莲藕似的。她低头在东西里翻,试图找出可以用的思恒门卡。 新COO今天不在,她也不太清楚她要找的东西究竟是在哪层。 一个一个地方翻。 公司优盘、本子、水笔、便利贴、智能手环……什么破烂玩意儿都有。 门卡呢…… 阮思澄的耳后头发不停止地掉落下来,她也不停止地捋到耳后。 否则难受,视野还小。 她的头发已经剪短,无法搭在肩膀后面,就只能靠耳朵卡着,却不够,因为她的头发又细又轻,滑得好像缎子一样。 捋着捋着,阮思澄忽然间觉得,有一只手从身 分卷阅读70 体后轻轻撩起她的头发,顺着耳廓别在耳后,并且一直替她按着,没有用力,却很坚持。 温热的手指尖隔着厚厚的发贴着她的脖颈,最前端则要碰不碰。 触着,环着,竟带珍惜。 阮思澄以为是某个女性员工,没有在意,继续专心地找门卡。 一分钟后,她打开了一个盒子:“成了!这呢!” 她拔出来一张门卡,“唰”地仰头看向身后:“一非,这个——” 话到这个戛然而止,好像被人揍了一拳!!! 邵君理,正慢悠悠撤回右手,松开头发,从她颈上移回身侧!!! 因为一点静电,他离开时,阮思澄的几根头发竟还十分留恋似的,贴着他的手指、掌心,跟着他去,不愿分开。 在柜子前,二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一个仰望,一个俯看,目光纠缠。 邵君理手插回兜里,垂下长睫,而阮思澄,则扬出了纤细修长的脖颈。 糟糕,脖子边的头发好像烧着一样,烫着脖子,连脸颊都微微热了起来。 她甚至想:要不,5分钟就5分钟吧。 几秒过后,阮思澄慌慌张张地撇开脑袋,拎着红色绳子高高举在面前:“陈一非,你的门卡!!” “………………”陈一非伸手接了,没吱声。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28章 CTO(四) 陈一非邵君理二人离开以后, 阮思澄回屋子继续她的工作。 脑袋瓜子被摸过的地方发烫,像能把她炸成一个炮仗似的。 她禁不住发了下呆。 贝恒离职前后,邵君理曾两度问她是否清算, 她回答说她要挺着,两人推心置腹聊了许多东西, 接着……邵君理的“好感”便似进了一步。 她叫他名, 他叫她姓, 她碰过他的头发,他也碰过她的,某些情绪就像海里面的漩涡, 表面波澜不惊,深处汹涌奔腾。不过, 比起这些事情,邵君理无意中说的“以后”“一生”更加让她面红心热。 她觉得, 邵君理比自己走得更深一点。 她呢,对对方有九分崇拜、八分依赖,还有大约七分悸动、六分期待。一高帅富暗自撩拨, 没有反应好不礼貌。 然而,也许因为天生迟钝, 相比对方, 她的状态有点停滞。 能感觉到, 邵君理那种步步为营的人, 大概很快会有更“过分”的动作。 这个“你叫我名我叫你姓, 你碰碰我头发我碰碰你头发”, 还是有点小儿科了。 要自己给新的态度、新的回应,而后进一步、再进一步。他爱掌握主动,绝不会如学生一般傻乎乎地剖白、追求、尝试交往,而是领着自己向前,更强势地接触、试探、进攻、掠夺,等到最后时机成熟,他确认了依旧想要,她也简直离不开了,再从容出手,一次拿下。 他绝逼是那样的人。 阮思澄觉得自己还挺了解邵君理的。 那个家伙,自恋、傲娇、常常让人哑口无言,心细、体贴、内里其实十分温柔,头脑聪明、思维跳跃、偶尔好像有精神病。 哎,算了算了,不想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终于搞定CTO的事情,阮思澄又继续搜寻患者病历。 此前,她甚至雇兼职员工在急诊室直接拦住刚痊愈的患者本人,用礼物换“病历副本”。当场贴掉病历上的身份信息,到复印室一起扫描,保存副本,也拿到了不少数据。 而现在,她又频繁乘飞机到外省外市,与医院CIO们(首席信息官)切磋商讨结盟事宜。 她带上了项目介绍、高管简历、与邵君理的投资协议、与P大的委托合同、对儿童医院患者病历的处理过程以及结果,极力证明思恒医疗团队优秀、资金到位、技术先进,非常靠谱。 而且,多亏市场经理梁言,思恒已经有了一些媒体报道,微博微信的公众号也算活跃,看起来是认认真真在做事的。 将近两周下来,经过两次见面,阮思澄终与某医院达成了个初步意向,是地处西部的“G省人民医院”。CIO的电话号码是从P大一院要的。合作的内容是,G省人民医院提供10000份患者病历,等产品出来,思恒医疗免费赠与4台机器,带产品维护。 G省人民医院几个大佬觉得,到时可以装上机器,试试看看。 说来也巧,这家医院的急诊科由于医生判断错误刚输掉了一个官司,正是腹痛。某名校的学生会长假期回家,与朋友们在小吃街转了一天,太饱太撑,腹痛难忍,当天晚上入院治疗,医生拍片、洗胃,进行常规操作,然而患者一直声称没有好转。大家都以为是洗胃后的不适,没有想到三天以后,患者忽然跌下病床,瞳孔放大,抢救失败当场死亡!等到回看CT片子,医生们才惊讶发现,入院当天患者胃部上方便有一个小口,显示当时已经穿孔。 分卷阅读71 因为涉及名校学生,当年闹得非常厉害。患者同学在网络上发起捐款,帮助家属起诉医院索取赔偿。法院刚刚判了,媒体又骂一波。 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都想:要是真能减少误诊,不挺好吗? ………… G省人民医院让阮思澄掏出合同看看那天,阮思澄简直是高兴到了飞起,连走路都一颠一颠,时不时地嘻嘻笑笑,在马路上小跑几步。 因为公司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G省人民医院已经搞定大半,应该可以进来10000份患者病历。新CTO即将入职,而且很懂心脏,估计可以攻克“胸痛诊断治疗”,P大易均那边好像也有进展,刚刚才打电话叫她过去一趟。 开心!!! 她为犒劳自己,在网上一顿查,跑到评价最高的一家拉面馆,准备大吃一顿,变得更加开心!!! 排了整整一个小时,阮思澄才终于坐下。 累……不过,苦尽甘来最有滋味! 她掰开筷子,卷上拉面,接着打开手机登入微博,点“全部关注”,一边伸着脖子吃东西,一边斜着眼睛看手机。 结果……看到一件屁事。 连入口的第一口面都没觉出任何滋味。 这件屁事倒跟工作无关。 在她主页上面,某娱乐博主道: 【据节目组内部人士私下爆料,《浓情蜜意》第二季最后一位嘉宾是邵城的独子。1987年出生的他美国名校毕业,正任扬清副总,主管“互联网加”,被媒体评价为“尽管父母双亲拥有傲人财富,却并不是生活荒唐的富二代,努力、优秀……”】 还配了些“邵城儿子”活动中的高清照片。 邵君理一直以来十分低调,不搞事,不作妖,认识他的普通网友数量不多,上回“君君”事件是邵君理首次被关注和调侃,因此,媒体没有提他名字,依然用了“邵城独子”。 阮思澄:“………………” 艹,不能吧??!! 《浓情蜜意》,顾名思义也是一档约会节目。富二代、女明星在第一期节目进行双向选择,然后出门约会、彼此了解,而观众呢,就看看俊男美女们的绝世美好爱情,瞧瞧“上流社会”都是怎么约会、怎么消费,高富帅白富美都是怎么浪漫、怎么互撩,再挖掘点CP,发现点奸情,第一季早已收官,收视率十分惊人。 阮思澄想:邵君理去??? 在电视上跟女明星火花四射???最后下来还有可能真成一对??? 她呆呆的。 甚至怀疑自己之前是误会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该不会……是傻的吧…… 一想到自己“傻”这个难以接受的可能性,阮思澄浑身不禁一个激灵。 不不不不,她又想:不要轻易地下结论。上这节目都是为了广告宣传,谈假恋爱,不碍事的,他能克制。 她皱着眉,点来评论。 最热门的评论:【小说男主角本人了。】 第二热门的评论:【期待!觉得跟张渺渺特别有CP感!!!】一看就是渺粉。 第三热门的评论:【人家比你好看比你聪明比你富有居然还TM比你努力。】 第四热门的评论:【搞笑。一堆人说厉害、羡慕,你要有爹也可以的,好吧?中华拼爹5000年。】 “……”阮思澄把微博一关,不想看了。 她看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意义。 要不要直接问对方在想什么? 有资格吗? 有吧? 也可能没有…… 哎,真烦。 她不是很清楚这种“内部爆料”真真假假,基本都是扯淡,其中一方拉着另外一方炒作,偶尔来点真的,防止以后发生“狼来了”的故事。 一顿拉面食不知味。 她出来时正刮大风。在大西部这是常事,风尖叫着,像夹带了哨子,街上尘土聚在一起在地上蹿,似一群小黑蛇。树在天上磨着,咯吱咯吱的,让人心情暴躁。 回到酒店,还是不知如何是好。 问,不问?This is a question。问,俩人尴尬,不问,显得太怂。 一直纠结到十点钟,阮思澄终于决定:问! 她打开微博,搜“邵君理”,想要保留作案证据,然后严刑逼供,让邵君理没有一丝逃脱制裁的可能性。 然而……一搜,阮思澄却意外发现了不一样的新东西。 “邵城独子即将参加《浓情蜜意》”的消息已没有热度,取而代之的东西是,“邵城独子否认参加《浓情蜜意》”。 某官方媒体道:【【邵城独子否认参加《浓情蜜意》:连我都能编排上了?】此前有消息称,《浓情蜜意》第二季最后一位嘉宾是邵城的独子,然而几小时后,@邵君理发文怒骂造谣媒体:“连我都能编排上了?”】 下面配 分卷阅读72 了一张朋友圈的截图,总共就一句话,看不出来“怒骂”:【连我都能编排上了?】 一看就是故意让朋友圈里的记者抓新闻的。 邵君理并没有微博,于是只能这样做了。 对于没有微博的深层次原因,阮思澄也问过。当时对方回答,这世界上大夫很多,可真正有本事的大夫却不多,老师也是,CEO也是,因此,既然那么多CEO都在开通微博,那他为了不对比别人、不伤害同行,还是算了,否则就跟炫技一样。而根据邵君理长期来的表现,阮思澄竟不知可以相信几分。 阮思澄想,依上回被澎湃科技泼脏水时的种种表现,他要真有微博,估计还会顺手艾特节目官方、播出平台、造谣媒体,直接显示“朕不高兴”。 不过,她又想,怎么不能编排你啦……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估计对方挺不爽的,阮思澄便放下手机,在被子里拱了几下,蹭到床头,抓起座机,给邵君理拨了过去。 她估摸着,这个时间对方还在扬清集团,于是打到总裁办,让人转过去。 邵君理接了。 阮思澄说:“邵总……是我。我在G省,刚跟人民医院达成口头意向……您现在有时间没有?商量一下合同的事。” “说。” “是这样,G省人民医院提供10000份患者病历,等产品出来,思恒医疗免费赠与4台机器,带产品维护……但是……” 她叭叭讲,邵君理则提了几点要注意的。 最后,告别之前,阮思澄的心脏打鼓,有点弱弱地确认道:“我刚才在微博看到,你要参加约会节目……” 还是想要知道真相,毕竟只是“疑似否认”——万一那个是巧合呢,虽然好像不太可能。可是,不亲耳听对方否认阮思澄总不能安心。 邵君理一顿,“嗤”地一笑:“你还挺闲。” “没有,一边在小餐厅吃饭一边抓紧时间玩的。”阮思澄早就习惯于邵君理的讲话方式了,也不气。 “假的,我否认了。”邵君理说,“放心。他们确实通过朋友联系过我,但我当时就回绝了。” 听到这话,阮思澄在心里赞叹:厉害,造谣一条新闻,辟谣一条新闻,一来一去两条新闻就出来了。 她有点爽,婊婊地问:“您为什么要回绝呀?” 她本以为对方会说“无聊”“恶俗”或者“没时间”“要工作”等等的话,结果,邵君理那边却沉默一两秒钟,道:“没地方。” “啊?”阮思澄倒被说懵了,“没地方?什么没地方?” 邵君理放轻声音,一个词一个词地蹦着说:“现在、心里、没地方。” “……!!!”阮思澄在被子里面全身上下一阵过电!!! 邵君理恢复了好整以暇的样:“要是参加,总不好半个正眼都不给吧,但是,没地方。” “……!!!” 来了来了,阮思澄想:邵总行动又升级了!!! 那自己该回应什么??? 思考两秒,大脑当机,混沌一片,阮思澄一怂,“啪”地一声撂了电话! 而且,因为是用酒店座机,不是手机,当场摔出了千军万马波澜壮阔的气势! ☆、第29章 CTO(五) 思恒第二位CTO正式入职以后, 阮思澄为帮他镇场连续多日没有出门。直到陈一非融入团队、将下属们管了起来,阮思澄才答应易均去看P大项目进展。 易均亲自到校门口接人。在等待期间, 阮思澄亲眼目睹一个T大男生手持T大证件通过保安查验,风中凌乱,这才知道“T大证件能进P大”竟是真的。 易均还是从前那样,温文、儒雅, 看着年轻,一眼望去好像校草。 阮思澄走过去:“师兄,好久不见了呢。” 易均苦笑:“做不出来东西, 不敢联系你。” “……嗯?” 易均手里拎着钥匙:“怕你对我感到失望。” “别这么讲……” “就算不讲也是事实。” 阮思澄的愧疚心起,忙把话题转向项目:“腹部B超图像识别……电话里说有结果了?” “对。”易均颔首, “应该算是有突破吧。不过现在病历数量不够,看起来准, 实际未必,可能以后还要调整算法。” “好的好的!”阮思澄十分兴奋, 脸上有薄薄的光。 当初交给易均的事,全部都与“超声”有关。急性腹痛过于复杂, 需要不断研发、完善。一期急诊AI将主要用于诊断少数几种危险而又比较常见的病,比如最严重的主动脉瘤破裂、腹部脏器破裂, 第二严重的肠梗阻、肠穿孔, 还有胃肠炎、阑尾炎等等急性炎症以及一点中毒、感染。至于剩下的,AI只会列出可能、给出建议。 在使用时, 医生需要询问患者信息、完成体格检查, 在系统中点选症 分卷阅读73 状, 导入脉搏、血压、体温、血尿便常规、电解质、淀粉酶等等基本数据,与此同时按照建议或者自行进行影像检查。而AI则会自动根据文字信息还有图像结果出具实时报告,报告可能直接诊断,也可能说“继续查”,直接可以基本确认。 在技术上,思恒医疗需要用到数据挖掘、图像识别两个部分。对于后者,基本上,CT识别就可以了。肠穿孔有膈下游离气体,肠梗阻有肠管扩张积气,阑尾炎有阑尾肿胀或者增粗,都很容易看,而胃肠炎等病通常不做影像。然而,CSO石屹立与其它医生讨论之后还是觉得,对其中的一两种病最好可以使用B超,比如腹部脏器破裂。 这就难了。 相比平扫、CT、核磁,超声要难得多。因为它是动态图像,还是实时的,对医生的要求很高。医生需要操作仪器看自己想看的东西,手法方式各不相同,比CT更没有标准,病人胖瘦甚至呼吸都能影响最终图像。目前,做超声的公司不少,各有各的研发思路。 易均团队就要解决这些问题。 二人一路走到计院的办公室。 易均展示算法、结果,说:“这里我们采用智能视频分析,对视频细化,为用户建模……” “原来如此……”阮思澄说,“师兄好棒!!” 易均直起细瘦的腰:“结果肯定不如CT,但也没有其它办法,到时,产品说明需要写清,免掉不必要的麻烦。” “我明白的。” “好。”易均点点头,“等有更多患者病历我会继续调整算法。这些根本不是儿童常见病症,每种病零散病历还有儿童数据加在一起才几百份,甚至几十份,远远不够。腹部脏器破裂还好点儿,主动脉瘤破裂真的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阮思澄说,“马上!!” 易均说:“嗯,尽快。” “一定。” 两人唠完又到饭点。 “走吧。”易均说,“去吃个饭。” “好。” 易均琢磨半天,最后带阮思澄来到东门外的一家四川餐厅。 阮思澄说:“嘿,这家店!!!” “怎么了?” 阮思澄沧桑道:“想起一件往事。” “说来听听?” “嗯,可以啊。”阮思澄也并未瞒着,“我导师是高老头儿,你知道的。15年高老头儿过60岁大寿,同门聚餐,已毕业的师兄师姐也说过来。偏偏高老头儿刚刚摔了一跤,有点儿瘸,我就一路搀扶着他到这里来……进门时啊,服务员们看见我挽着一老头儿,那眼睛瞪的……” 易均一笑,get到了:“然后呢?” “然后啊,你也明白的,P大计院的毕业生90%以上都是男的,高老头儿门下更是!唯一一个师姐那天需要加班!我们落座十分钟后,一群师兄也赶到了,一窝蜂地冲进饭店,个个穿得像农民工!服务员问哪个包间,他们也不记得,就说:‘见没见着一个老头和一个美女?就那间!带路!!!’那服务员脑洞也大,以为是绿帽男带着几个兄弟到现场捉奸了,估计马上要打起来,可TM有智慧了,特别坚定地说,‘没见着!你们走吧!’” 易均:“……” “他们走后打我电话,我说我们已经到啦。他们说没有啊,我说有啊,他们又说没有啊,我说有啊,他们又说没有啊……反反复复,那服务生就不让进。最后终于明白是她误会高老头了……” 易均手指撑着额头,一边翻菜单一边笑:“行,赶明儿问问高老师。” “你问你问,他肯定记得。” “我估计也是。” 易均给阮思澄点了一桌子菜,阮思澄却并没有留意。 他们一对师兄师妹又从学校聊到技术。 阮思澄随口说:“现在还有用AI网上相亲的呢。人工智能自动分析社交网络上的文本,然后寻找兴趣爱好最匹配的。倒是适合码工。” 没有想到易均却答:“我不喜欢。” “嗯?” “我更喜欢‘缘分’。没有任何预兆……忽然遇到了她。” 阮思澄却非常直男,道:“我觉得,大数据比缘分靠谱。” “……” “对了师兄,”阮思澄又想起一个科技新闻:“你看了吗,Google DeepMind刚又发布了个产品,可以根据面部表情还有对话诊断抑郁症、躁狂症,以后还会有别的病。” “嗯,看到了,AI医疗终于进军心理疾病的领域了。” “对……”阮思澄忽然想:哇,等过两年再完善些,Google请他们的前总监邵君理去做个测试好不好啊,估计能诊断出几百种精神病。 那家伙的思维绝逼不大正常。 易均问:“怎么了?” “嗯?” “在偷偷笑。” “没事,”阮思澄说,“忽然想到邵总。” 易均的手立 分卷阅读74 即停了:“……邵总?” “就邵君理,我投资人。” “……怎么想到他了?” “邵总当过Google总监,于是突然想到他了。” “……这样就能想半天吗?”至少走神了十几秒。 “什么???”阮思澄有点呆,抬头看着易均,十分茫然:“师兄?” 她不明白,易均为何一下变得咄咄逼人。 对面易均回过神来,继续帮阮思澄把茶杯倒满了,“没事……抱歉。” “哦……” 阮思澄以为是自己产生错觉,又继续了刚才正在谈的话题,道:“AI医疗发展真的比想象快。国际巨头产品不断,扬清、爱未也没落下。AI观察心理疾病,听上去好不可思议,然而就是就可以。” “嗯,等到技术逐渐完善,政府统一数据标准、明确各方责任,公司通过临床试验,发展应该还会更快。” “我也是这样想,邵总却说天真,没有10年成熟不了。”阮思澄从宫保鸡丁的盘子里准确夹出一颗花生,嘴里一直“扬清”“邵总”“说个不停,“哎,学长,每回跟你聊天我都感觉相见恨晚!当时错过真的可惜,整整6年互不认识。”上回刘放说了,她来报到的那一天本来该是易均接站,可学长们觉得易均要出国了,愣是不让他去,他也好脾气地什么都没有说。 “思澄,其实,”易均好像受了一点刺激,忽地抬起眸子,“我见过你。” “啊???” “那天,微信群里去云京站的都在嚎,说……很好看。出于好奇,我在大巴进学校后去看了看。”他很清楚大巴每天停在哪里——距离宿舍两三分钟,不远,于是,看着群里“真·大美女”的刷屏,他终于没能按住心思,看到损友“进学校了”的消息后提前出门去吃午饭,顺道远远望了一眼。 “……”阮思澄惊呆了,看着易均。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长的还行,然而这些事情还是头回听说。 那些接站的学长们好禽兽啊…… 难道她有什么自己还没fully认识到的美貌??? 阮思澄又想起件事。P大硕士毕业以前她曾投过一家国企,结果投完不到一天就有大妈打电话来,说是公司领导,看见她简历了,然后,就在她以为要电话面试之际,突然给她介绍对象儿…… 易均又是苦笑一下:“你就当是……男人特有的劣根性吧。” “没有,完全没有!”阮思澄忙替他否认,“好奇可是好事!不然哪有科研成果?!” “好吧,姑且信了。”易均竟然放下筷子,十指交叉,专注认真,仿佛在发科研成果,“那天……你的母亲也在旁边,想帮忙拿行李和包,你没同意,自己扯着。然后……在进宿舍楼前,你把手里拎的一兜家乡特产分给学长们了,一看就是特意带的,不让对方白去接站。我也接了一假期了,‘谢谢’听到耳朵长茧,但还没谁真上心的。” 易均记得她当时穿着T恤衫牛仔裤,马尾高高扎起。 “我没印象……”阮思澄想:我可真会办事儿啊,哈哈哈哈。 “接着我就去美国了。”易均说,“不过,坦白说,还是记得那次经历。” “原来如此,也算缘分。” “嗯,对。” 后面的事易均没讲。 那天,不知是否同在和尚学院的缘故,他有一点心动。然而马上飞跃重洋,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就算稍微心动又能怎么样呢。 读博士的五年期间他没遇到喜欢的人。他被拉着去过教会,也被邀请去过聚餐,认识了不少女生,却没再有那种心动。 偶尔,极偶尔地,一年最多一两次,他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出国,他现在会不会正和出国以前最后一次心动的对象在一起。然而这种假设真的很蠢,他也只是无病呻吟,一秒钟后就又继续上课看书写paper了。 五年之间论文发了一大卡车,毕业时他资本雄厚,想回中国就能回中国,想留美国就能留美国。各有利弊。他的父母常问他有什么打算,然而在他心中,一会儿“回国”压了“留美”,一会儿“留美”压了“回国”,难以抉择。 后来有天,P大计院当初那个微信群里一反常态地热闹了一个晚上。大家分享彼此现状,发现基本都有女朋友了,有些还已经结婚了。他们缅怀过去单身狗的岁月,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忽然就聊到了“结伴接站”的事。 易均问了一句“当时那女孩呢,你们没有一个当真追到的吗”,众人一片哈哈。刘放说阮思澄正在澎湃工作,居然还没对象,也不知道要啥样的。 易均当晚决定回国。他是觉得两件事情没有关联,就是很巧地撞上了。 又或许,有1%的关联。 回到现实,易均抬眸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女孩儿。剪了短发,开了公司,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却因此而在他对面。 可能真的是缘分。 “说到刘放那些人 分卷阅读75 吧,我忽然间有个问题”阮思澄问,“学长,为啥从来不见你和学姐互动?研究生会的小姐姐我也认识好多个啊,但每次你发朋友圈,基本上都只有刘放张谦他们那些人回。” 易均笑笑:“我不喜欢和异性有太多私交。分享个人的事情时,一般都会屏蔽‘异性’那个群组。” 阮思澄:“…………”居然还有这种分组。 “我不想有太多互动。” 阮思澄继续:“…………” 她想:这果然是计院头牌才会有的烦恼吧??!! 不、不对。 她又想起一件事情。 阮思澄用食指点着自己鼻尖,说:“可我能看到啊。” “对,你能看到。” “难道……” 念及一个可能,阮思澄艰难地道:“我……我……我是纯爷们???” 易均这回笑得厉害,因为在吃东西还稍呛了一下,他立即用白皙修长的手指捂着双唇咳了几声。 半晌后他抬头,眼眸里面全是阮思澄看不懂的晦涩的东西:“当然不是。” “那???” “也有一些……的人没在那个群组里面。我母亲、我姐姐、有血缘的长辈亲属……还有你。” 阮思澄手一顿,放下茶杯,耳中嗡地一声。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听到的!!! 不会吧……她瞪圆眼,想:除邵君理,易均也……??? 计院头牌想让自己给他赎身??? ☆、第30章 裁员(一) 觉得不对, 阮思澄忙装傻充愣, 转移话题, 心里觉得十分愧疚。 头牌没有人要,还得继续接客。 幸好易均没再进攻,只是变得沉默了些。 结账时,面对易均放在桌上的信用卡, 阮思澄一反常态, 坚决拒绝“你请一顿我请一顿”的中国式吃饭, 非要AA,像打扑克似的把自己的信用卡扇在易均的信用卡上, 对服务员大叫“分账”,A完撒腿落荒而逃。 ………… 各项事情有了眉目, 日子开始过得飞快。 陈一非在入职以后主攻心脏诊断部分。 他们利用人工智能深度学习,集中开发心电图的识别系统。它将主要针对静态心电图ECG,读懂,并在30秒内出具诊断报告。如有ST段抬高、压低, 那可能是心肌梗死或心绞痛, 如果……那可能是……AI还会分析其他检查数值,比如肌钙蛋白、CKMB,继续考察心肌梗死和其他病的可能性, 要都没有,则会根据各项信息提供建议, 比如要不要复查心电图, 要不要行冠脉造影……也有可能指导医生做心脏超声、拍胸部CT, 或者检查患者体格用以排除动脉夹层和肺栓塞等等可能。 陈一非没几天便捉住了重点——传统算法对心电图并不合适。可以说与指纹十分类似,每个人的心脏都不一样,于是,他引入了性别年龄身高体重等等东西,综合考量。他还把心电图拆成一个个的心搏和时间窗,让AI考察关系、变化,模拟各种病症发作的前中后,“思考”图形是否异常。陈一非说:“一个心搏如同一个词汇,若干心搏如同一个句子,放在一起才有意义,不能单一地看。” 阮思澄能感觉得到,陈一非是挖得对了。与人们的想象不同,可以看懂心电图的专业医生其实不多,P大一院心脏中心的副主任曾经表示“大约只有3万多人”,而全国每年心电图的检查人次已近3亿。可以想象,如果AI可以“看懂”心电,在短时间出具报告,甚至发现人类肉眼瞧不出的细微变化,一定会对胸痛急诊有所助益。 她打算,等到二期就让这个产品增加比较“摩登”的心磁图识别功能,再延伸到心脏超声、胸部CT……扯远了。 与技术上的进展同步,患者病历也在增加。 陈一非在爱未时与几家医院合作密切,尤其是在“爱未Cardio”那个心脏项目期间。当年系统在落地时,为了拿到亮眼业绩,陈一非曾亲自带队进驻医院,沟通协调,确定接口方式、确保功能正常,还对科室医生护士进行培训。现在,他老人家苦口婆心,竟搞定了云京三院。可以用于训练脑部、胸部、腹部的数据又多了,一切都在稳定发展。 到这,最大的不安因素变成了钱。 在阮思澄的预计中,自陈一非加盟起算,公司账上资金能坚持8个月。她自己再添吧添吧,能凑出来9个月。 但事实上,不行。 陈一非的工资很高,而且,在看过了团队以后,他不满意,叫了两个老下属来帮他的忙。那两个人在爱未时都是6级,与贝恒一样,每人每月工资5万,加上医保社保更多,这样一来,剩下的那650万也就能挺半年多。 不过好消息是,陈一非比贝恒牛逼,贝恒估计要做近整年的东西,陈一非说,在贝恒和团队已经做了两个月的基础上,再有半年就能完成。 阮思 分卷阅读76 澄在心里算算,时间算是相当紧张。她得提前联系各大投资公司,然后,等产品一出来,立马演示、伸手要钱。 对于这种“无缝衔接”,她其实是很紧张的。 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这样。 没有产品去融A轮是不可能融得到的,只会让她还有公司被人拖到“黑名单”里。 菩萨保佑,上帝显灵,千万不要出现意外。 否则,思恒医疗就真的会没有钱了。 ………… 忙到崩溃的日子里,阮思澄连邵君理都没有空想,有时听说对方近况竟然还是从新闻里。 某天,扬清集团又发布了AI产品——便携超声。 东西非常漂亮。只有一个探头,白色,棒状,有设计感,精致小巧,可以通过蓝牙或wifi连接手机当屏幕看。 与其他的掌上B超不同的是,机器自带人工智能引导功能,适合基层医生。 要知道,镇卫生院、村卫生所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很专业的影像医生,一般都是“全能医生”。对于B超,他们不会用、不会看,非常容易耽误患者病情。而扬清的这款产品,虽然无法诊断疾病,却能自动识别器官、勾画组织,帮助医生正确找到想要检查的部位并拍下图像。 邵君理在发布会上一直都是沉稳有度:“……这样,基层医生可以手持超声设备到贫困的镇、村,挨家挨户诊断筛查。我们知道,在农村,主动体检的人只有百分之……我们希望能够借助便携AI提高农村人口的平均寿命……” “哎……”阮思澄滑着滚轮,看着扬清集团官网上的视频,“你啊你啊……怎么这么牛逼呢……”说到这里,没有忍住伸手摸了对方的脸。 视频里,邵君理继续说:“扬清集团已经建立超声医疗影像AI联盟……对于自己没有十足把握的病,基层医生可以上传到云平台,求助三甲医院影像科的医生,减少基层医院的误诊和悲剧。我们希望——” 阮思澄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 除了“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又来一个“超声医疗影像AI联盟”??? 邵君理,他想把盘铺的多大??? 从便携超声开始,再过渡到正规超声,继续尝试建立全国统一标准,帮助政府为AI医疗层层铺好发展的路吗??? 那以后是不是还有X光联盟、CT联盟,blablabla联盟啊? 你才32岁,野心就这么大真的没问题吗?! 果然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与澎湃、爱未同行竞争已经不够你耍的了。 哎。 阮思澄的胸膛又是满满堂堂。 她望向窗外。创业园区有个花坛,花团锦簇开的正繁。有些玫瑰又大又艳,挤不下了,爆出花坛。阮思澄手托着下巴,忽见几片极漂亮的玫瑰花瓣挣脱开来,轻盈舞动,越飘越高越来越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再定睛看才发现是两只蝴蝶,一红一黄,彼此追逐相依相偎。 关上视频,与邢笑佳和朱天球的三人群跳了出来。 朱天球:【你们俩的爸爸好帅……】 邢笑佳:【我看了。】 阮思澄:【看了 1。】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邢笑佳忽然说道:【邵总好像没有女友。】 【没有女友?】朱天球十分惊讶,【不可能吧?】 邢笑佳:【而且听他那个意思,800来年没有过了,我都怀疑……你们懂的。】 朱天球:【莫非……他有隐疾?】 阮思澄大傻子,没听懂,在那笑:【哈哈哈哈哈哈!】 朱天球又发消息:【以前看过一个理论,就是,特别聪明、特别优秀的男人吧,都……因为他们并不需要靠性能力繁衍后代,不需要用“命中率”延续基因,总有女人因安全感心甘情愿生儿育女。】 阮思澄:“…………” 她想:卧槽,好像很TM有道理啊!!! 又细又短,还五分钟。 忽然觉得有些忧伤。 谁能想到器宇轩昂的邵君理是这样呢。 正忧伤着,邵君理的微信进来: 【邵:便携超声的事儿刚告一段落,回云京了,欠的报告明天过来扬清补上。】 阮思澄连忙道:【好的邵总,下午六点?】 【行。】 【不会迟到。】 阮思澄把微信关了,琢磨着:真又细又短还五分钟? 算了算了,真是那样也很正常,总不可能全是她的。 ………… 第二天,阮思澄到扬清汇报。 邵君理这回却没有穿黑衬衣,而是暗红色的,一看就超贵的手表从袖口里露了出来,表盘深黑,上面一堆数字。 见进来的是阮思澄,他把领带扯散一点。 阮思澄先溜须拍马:“邵总,我们看了发布会 分卷阅读77 了。先是核磁共振医疗影像AI联盟,再是超声医疗影像AI联盟,加速AI医疗的标准化进程,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太生猛了……” “……别跟男人说这种话。”邵君理问:“ECG(心电图)怎么样了?” “还行,”阮思澄答,“一非引入了性别年龄身高体重等等东西,还把心电图拆成一个个心搏和时间窗……” “思路不错。” “当然,毕竟我们活泼又聪明。” “那是蓝精灵。” “…………”不怼人能死吗。 阮思澄讲着讲着,见邵君理的桌子上摆着一个便携超声,就是昨天刚发布的,十分好奇,问:“那东西怎么用啊?” “嗯?” “便携超声。” “就正常用。” 狗屁……这跟没答有何区别?可阮思澄没有胆子把她想的给讲出来,说:“教一教呗,我也想要研究一下AI超声。”思恒医疗腹部诊断也有超声,是易均在弄。 邵君理问:“怎么教?还能把你当成患者演示一下?” “行啊。”阮思澄没有听出刚才又是一句反话,“OK啊。” 邵君理的右手一顿,抬眸,似笑非笑,目光在阮思澄小腹转了一圈,一哂:“那得先把衣服脱了。” 阮思澄:“…………” 对、对啊,不能隔着衣服超的。 不过邵总刚才那是什么表情?老流氓!老色鬼!真不是好东西。 邵君理在桌子长边最左侧的文件堆里翻了一下,拽出一份几页的纸,一甩,扔到桌子对面:“说明书。自己看,能看得懂就看,看不懂算了。” “行,等回去研究研究。那这东西我拿走了?” “嗯。注销账号,重新弄个,现在连着我的手机。” “好。”阮思澄把东西拿着,“那继续说思恒医疗……” 结果刚说七八个字,邵君理的内线响了,嘟嘟嘟的像催命鬼。他拿起来:“又怎么了。”明明是个问句却使用了降调。不是针对阮思澄的,都把她给凉的发抖。 听着话筒那边的话,邵君理的长眉微拧,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半晌后才答了一句:“发邮箱吧,我看一眼”。 等他挂断重新抬头,阮思澄才机灵地道:“是不是有要紧的事?我可以等,没事儿的。” “嗯,云存储和云计算的那边出了一点问题。”人工智能只是扬清互联网加的一部分,此外还有云、区块链等等业务。 “好的好的,您忙,真没事儿。” 邵君理把免提打开,伸手按了一个数字,对外面的秘书吩咐:“来杯茶水,别太烫的。” 没五分钟,阮思澄最喜欢的白皙美丽的“白雪公主”秘书姐姐就进来了。她不知道她们叫啥,就在心里起上外号。白白的,是白雪公主小姐姐;腿长长的,是美人鱼小姐姐;手脚小小柔柔的,是灰姑娘小姐姐……她真的好羡慕邵总,每天都被美女环绕,能多活十年。 把茶放在会客区的茶几上面,白雪公主仔细观察了下客人。她总觉得,邵总特别耐心包容,这阮小姐每回过来咋闹都行。 邵君理的办公室大,会客区与办公区的距离至少有10米。阮思澄在黑色皮质长沙发的一边坐下,用背对着办公区,喝茶。 过了大约20分钟,邵君理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阮思澄也实在无聊,掏出超声设备还有说明书看。 唔…… 好像懂了…… 她把探头塞进衬衣,挺直身板,按照图示看着玩儿。 多亏AI,她本来是绝对无法看懂图的,现在却能大概知道哪是哪了。探头每过一个地方,屏幕上面都会出现文字描述和轮廓勾勒,并告诉她:这是肝、这是胆、这是胰、这是胃、这是肠、这是隔膜…… 有趣。 不过,玩儿着玩儿着,屏幕上面忽然出现一行十分惊悚的字:【无法识别。建议送医。点此挂号。】 阮思澄:“???” 她搞半天,依然还是“无法识别”“建议送医”“点此挂号”。 不会的吧……长东西了??? 是什么…… 气氛顿时无比压抑。 另外一边,邵君理注意到在会客区待着的阮思澄已经很久没动静了。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已经忙成这样儿了,居然还能分心,很清楚地知道阮思澄那一边有点不大对劲。 他出声问:“你怎么了。没动静了。” “哦,没事儿。”阮思澄答。 “说。” “……”邵君理是很难骗的,于是,阮思澄也不再费心撒谎,哭哭脸,“邵总,我这好像长东西了。” 邵君理的声音一挑:“嗯?” 阮思澄说:“超声仪器,发现了个……” 邵君理打断她:“保存截图,我先看看。” “您会看吗?” “不会看片子,但 分卷阅读78 会用产品。” “哦……” “要真不对咱们就找最有名的医生问问。” “嗯……”阮思澄把探头掏出,衣服塞好,蹭蹭蹭地跑到干爹的皮椅旁。 邵君理将手机接过,随意点了几个按钮。 他一偏头,见阮思澄在他椅子侧后一步,弯着腰,抻着脖子,努力地看。她穿着包臀裙子,两腿笔直,衬衣领口微微垂下,颈间挂着一条项链,吊坠因为重力没有贴在颈上,而是正在空气当中前后摇晃,绿色的四叶草反射着太阳光,好像带着女孩儿的体温体香。 邵君理的心尖一动,伸手右手,食指指尖勾住那个项链吊坠,往自己的方向轻拉:“那么远能看见什么。” “哎哎哎哎,”被人勾起项链并且拖着向前,阮思澄怕项链断了,毕竟那玩意儿很细,只得迈着小碎步往对方那靠,“你遛狗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跩到自己身边,邵君理又微微偏头,垂下睫毛,看看那个吊坠,拇指食指捏着绿色的四叶草轻轻地碾了碾,半晌才撤回手。阮思澄直起腰,吊坠回到她的颈上,搭在两块锁骨中间,好像还残存着什么。 她问:“邵总,研究明白了吗?” “嗯。” “我长啥了?要割掉吗?” 邵君理的表情又是似笑非笑:“你的身体自己决定,我是希望可以留着。” “???”阮思澄说,“那我听您的。” “听我的?行。”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邵君理把手机一推,点开上面一个红钮:“使用设备以前要填个人信息。你没选。现在还是之前我测产品时的。放心,探针没在任何人的身上用过,干净的。” 接着,他修长的手指一一修改信息,教阮思澄:“性别改成女,年龄改成28。” “嗯嗯。” 她重新弯下腰,看到,一瞬间,“无法识别”便不见了,“子宫”二字取而代之。 “我艹……”阮思澄想拿头撞墙!! “听过上面这词儿吗,”邵君理的眸子一转,伸出手在阮思澄的下巴上面挠了两下,好像正在逗猫似的,“跟男人生宝宝用的。” 阮思澄则故作镇静,一把拍开对方的手:“废话,当然听过了。” 说完拿回手机,咔塔咔嗒走了,听见身后邵君理挺愉悦地笑了一声。 我不纯洁了,她想:我被男人看了身体。 看光光了。 从超声里。 ☆、第31章 裁员(二) 接下来的三四个月, 因为研发进入最终冲刺阶段, 思恒的CEO一直在忙,没时间见投资爸爸,甚至没时间想,就连每月一次的常规汇报她都是来去匆匆,邵君理总想说什么,但见阮思澄那个样子又什么都没说。他也去过思恒两次,能感受到紧张气氛。 唯一一次额外交谈是在12月, 新年之前。 汇报完毕, 阮思澄轻咬着下唇, 问邵君理:“邵总,今晚有活动吧?” “对。”邵君理说,“有个慈善晚宴。” “果然,早上坐车看到新闻,说今年的‘爱华’慈善晚宴将由您替老邵总去参加。” 这基金会由企业家发起、建立,开展社会救助,促进慈善发展,邵君理他爸爸也是理事之一。往年晚宴都是邵城亲自出席,今年有事, 叫邵君理承担责任。这叫“爱华”的慈善晚宴外界的人不大知道, 可是,它每年的善款金额都有几亿, 比那些个噱头十足的晚宴多几十上百倍。 邵君理的眼皮一抬:“这种新闻不常见吧——你没事儿搜我名字?” 阮思澄:“……” 为何这都可以发现??!! “‘爱华’不搞广告宣传, 一般只有扬清慈善主页, 澎湃、爱未慈善主页,还有财经媒体才会刊发报道。” “……” 她确实是忙中偷闲,早上坐车搜了一下他的名字。 “邵总,”阮思澄挺好奇地问,“您要捐赠什么东西?” “藏族唐卡。”邵君理道,“15年扬清曾举办过‘非遗传承’系列活动,保护藏族文化。当时一家博物馆受某著名的画师所托,将幅唐卡送给我父亲老邵总。据说,它是画师带着60来个学生耗费5年做的,就送给扬清了。” “哇……”阮思澄又问说,“所以到时,大家捐的拍品一件一件上去,企业家们坐在下面,喊价、竞拍?” “想去?” “可以吗?” “可以。” “咦,针尖大的CEO也可以亮相?” “针尖大的CEO不可以参加,”邵君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蛊惑味道:“但是我的女伴应该可以。” “不、不了。”阮思澄怂,并不敢。 邵君理也没有强迫,回到刚才那个问题: 分卷阅读79 “差不多吧。也不光是企业家,还有艺术家,比如画家,还有明星。” “明星也算艺术家吧。” “两回事。” “哦……”阮思澄做心里建设,终于问出她的问题,“邵总,那些明星您都认识?” 邵君理答:“认识几个,不多,名册上面有一大半没有交集。我只是个副总,不是大CEO,也犯不着出席太多社交场合。” “我猜也是……”不知怎的,有点儿……哎,担心。邵君理是码工,平时都在工作,然而今天晚上却要参加晚宴。他这样的到女人堆,简直就像落入狼堆的小绵羊,要被抢的。那个出席名单简直是集中了全国帅哥靓女。女明星们长相好、身材好、聪明、多金,自己拿啥beat人家啊。 邵君理望看对方,好像能看穿心思:“放心,不坐一起。做生意的坐在一起,当明星的坐另一张桌。” “……” 邵君理随口道:“不然全程录像?这样放不放心?” “别开玩笑……”阮思澄也不再操心,转而变得十分好奇,“邵总,您都认识哪些人啊?有微信吗?我能看看朋友圈吗?能八卦吗?” “没记名字。”邵君理将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点选“标签”,又选“路人”,拉了一个菜单出来,声音冷漠,“你自己看,一个个过,里面有些歌手演员。” 阮思澄忙凑上一瞧:“…………” 这一长溜菜单上的微信ID备注非常规律: 【路人甲子; 路人甲丑; 路人甲寅; 路人甲卯; …… 路人丁子; 路人丁丑; 路人丁寅; 路人丁辰; …… 路人庚子; 路人庚丑; ……】 “…………”阮思澄伸出细细长长的食指,慢慢滑动,一个个看。 几秒钟后,她说:“卧槽!伊安!她好美的!仙女!现在红炸天了!去年真人秀里艳压其他人呢!”顿顿,给出难以置信地问,“你管她叫‘路人丙申’???” 邵君理在皮椅当中,胳膊撑着大办公桌,手指轻轻搭在唇下,微微偏头,看着阮思澄,似笑非笑。 “卧槽,”阮思澄又说,“韩宣宣,这个不是柏林影后?窝的天,你管她叫‘路人己未’???” “不用记得。” “……”阮思澄有理由怀疑,邵君理不十分正常。 “邵总,”想了想,阮思澄又婊婊地问,“所有明星都在这个‘路人’分组?” “嗯。” “全是美女,您就没想……?” 邵君理还保持刚才那个姿势,用狭长的眼睛锁住阮思澄,道:“没想。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她们不懂写code,我也不懂演戏。” “……”阮思澄僵硬地扭过她的脑袋,又艰难地抛出一个问句,“您……喜欢码婆???” “算。” “…………”阮思澄又问,“您找女友的标准是特会写code?” “也不用特会写。”邵君理道,“但得比较会写,至少可以讨论新的科技成果。” “…………”阮思澄被深深雷到。 几秒种后,想到男人的劣根性,阮思澄继续问:“是不是……还得长得可以?” 邵君理没回答,等于默认。 那怪不得一直空窗,阮思澄想:要码婆,还他妈得脸蛋漂亮身材又好,上哪找,确实不易。计算机系女生已经很罕见了,至于美女,比大熊猫还少。 “问完了吗,”邵君理还是皮笑肉不笑,手指碰着唇下,露出一截健壮有力的手腕来,“还得有趣、可爱、天真、正直、好强、固执,够了吗?满意吗?” 阮思澄的耳朵红红,觉得自己又瞎jb撩。 每回都是这个结果。 她低着头,又翻微信,很快便找到了可以用来转移话题的东西,说:“邵总,为什么路人丁寅后面是路人丁辰?路人丁卯呢?” 邵君理的问句永远都是降调,能把空气冰上八度:“你猜是谁。” 阮思澄见对方那个眼神,懂了:“我、我吗?” “嗯。” “云京人工智能峰会社交酒会的那一次?” “对。” “那我现在已经脱离路人组了?叫什么了?” “自己找。” 阮思澄便取消标签,回通讯录,发现她这老干爹的备注方式非常统一,就是姓名加上公司,比如邢笑佳,就是“邢笑佳—笑天制造”,陈一非就是“陈一非—思恒医疗”。 “唔……”很快,阮思澄在星标朋友组里见到自己头像。 看看后面备注,她的脸又热了。 就一个字:【阮。】 而在下面也有别的姓阮的人,全部都是姓名加公司的格式,就她 分卷阅读80 例外。 阮思澄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故作轻松:“对了,邵总,晚上慈善晚宴,您有打算拍下的吗?” “无所谓,都可以,反正总得拍点什么。”说到这里,邵君理微微一顿,抽出一本名册推到对方面前,“这是拍品目录名册。” “哦。”阮思澄有点好奇,打开来一页页翻。 拍品不多,一共只有18样,然而每样都能说出不少门道。 其中一串宝石项链吸引住了她的目光。不太能戴出去,然而非常漂亮。看看简介,是喀什米尔蓝宝石的,主石足足有10克拉,水滴形状。描述上说,喀什米尔蓝宝石矿1887年便被开采殆尽并且停产,大的宝石非常难得。 不懂…… 快速看完,阮思澄把目录名册合上、还回。 邵君理淡淡地问:“有想要的吗。” “???”阮思澄说,“没有。”毫不犹豫。 “行。” “那,邵总,我先走了,思恒医疗还有事情。” “行。” “拜拜。” 邵君理略一点头。 等阮思澄离开以后,邵君理将目录名册翻回到了项链那页,把图和文扫了一遍——他注意到阮思澄在翻看时曾停留数秒。 ………… 除去这次,阮思澄、邵君理几乎没有闲聊。 新年跨年那天晚上,阮思澄给邵君理发祝福短信,说:【祝扬清在新的一年蒸蒸日上,也祝您投资的思恒前程锦绣,让您赚到好多好多!!!】 邵君理回:【已经赚了。】 很多很多。 他指的并不是金钱。 ………… 医院病历开张以后,再谈合作就容易了。阮思澄用云京儿童医院、J省人民医院、云京P大三院做例子吹牛逼,又拉来了一些合作,基本都是外省市中电子病历程度高的摩登医院。它们对IT友好,却又没有被太多的公司“骚扰”过。 到二月时,陈一非带队将“急诊胸痛”部分全部做出来了。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资金还能再挺大约两个来月。他们需在一个月内完成测试、改bug、完善,同时阮思澄与投资公司接触,等产品一出来立即演示、融资。 就一个月可以融资,时间真的相当紧了。这说明,阮思澄要立即签termsheet(投资条款清单),催人家做尽职调查,签投资交易文件。等拿到了过桥贷款,才可以松一大口气。 在测试时,阮思澄、陈一非、石屹立等人都非常紧张。 对于早早便完成的头部以及部分腹部,思恒医疗已经完成程序测试。他们将80%的患者病历用于训练多层神经网络,20%的患者病历用于测试最终的准确率,都没问题。 现在,思恒医疗需要做的,就是测试刚做好的胸部还有剩余腹部,以及综合起来的全部腹部。 而这些恰恰是整个项目当中最困难的部分,说不担心绝对是在撒谎扯淡。 但阮思澄也并不算特别害怕——陈一非的方向、框架没有问题,邵君理都说了,非常清楚干净。 他们将胸痛患者的心电图、CKMB、肌钙蛋白等等信息输入软件,又把许多急性腹痛患者的检查数据、CT片子、B超视频也输入进去,屏住呼吸,拿到AI给他们的诊断结果,急急忙忙地与患者病历上的“标准答案”比对。 结果如同晴天中的一道霹雳,扇了思恒医疗每个人一耳光。 甚至打得他们耳朵里面嗡嗡直响。 不准。 而且,完、全、不、准,诊断的正确率大约只有一半。 他们用看救命稻草般的眼神看急诊医生CSO石屹立,石屹立一一复查,神情同样痛苦,表示,对于有分歧的患者,病历上面三甲医生给的诊断是正确的,而AI给的诊断,是错误的。 ☆、第32章 裁员(三) 对于AI来说, 让结果从“不准”到“准”, 不是十分容易,与传统的“找bug修bug”模式全然不同。 目前在对AI的争论当中,一个常常被提起的问题就是“算法黑箱”。也就是说,人类不能解释它的工作原理。 人工智能的核心是“神经网络”。科学家们模仿人类神经系统,让机器进行学习。“神经元”们一层一层分布下来,每个单元都能接收部分数据,再将结果向上传给其他单元。 还是用“猫”来打比方,第一层可以将图片切割、降维, 得到许多小图, 第二层在每个维度利用色差寻找边缘, 三四五层根据勾勒出的边缘确定各个器官形状,六七八层通过各个部分颜色判断毛色、花纹,瞳色……最后顶层得出答案:这是猫、狗、兔子、其他。 2006年多层神经网络出现以前,机器学习都只处于初级阶段, 需要人工提取特征。而2006年后, 它进入到“深度学习”的大时代。人类不监督 分卷阅读81 、半监督, 机器自己分析特征、独立思考。给一万张猫的图片, 说“这都是猫”, 它就懂了,再给一张它没见过的,问“是不是猫”, 它会说是。人们给它正确答案的数据集, 它便可以进行学习, “看”的越多会的越多,不断优化自身能力。因此,“人工智能”定义十分清晰,区别是真·人工智能还是噱头只需要看它有没有模仿人脑。 然而,对每一层都在提取什么特征,以及机器为何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能得出结论,人类无法解释。根据输出,有些提取简单易懂,比如勾勒边缘、模糊图片、突出重点、锐化图片……可是,在很多时候,人类完全get不到!看着某层下来以后图片所变成的样子,只能叫一声“什么鬼!”有时人类只能提出几个特征,AI分出好几百层! 它给了人空前的可能,也给了人无尽的困惑。 就像人类无法摸清大脑的工作原理一样,他们同样无法摸清AI的工作原理。 训练AI这种方式为何能行?它是如何学的?信息存在哪里?为何下此判断?不知道。 它好像在玄幻境界。码工时常觉得自己正在养蛊,贼刺激,给蛊虫喂个这个、喂个那个,一掀盖子,嚯,出来一个超厉害的东东! 有人说,让AI向人解释一个东西,相当于让人向狗解释一个东西,听着so sad。 人类历史充分表明,只有一个决策可以解释、分析,人才可以了解它的优点缺陷,评估风险,知道它在多大程度能被信赖。 很多专家说过“必须质疑人工智能为何做出一个决定……”“难道,无人汽车每回出事,企业都说不知原因、AI让它这么干的?” 何况,不幸的是,如同大脑会出错,AI也会出错。 于是问题来了:我们能信任AI吗?我们能在多大程度上相信AI?我们能在生死攸关时信任AI吗? 当然,也有学者表示:“它能做到就足够了!”“大脑一直为你工作,你也一直都信任它,即使并不知道它是如何工作的。” 目前,各国科学家正致力解开黑箱,政府、行业协会也对此有要求,已经取得一些成果——不少东西都是数学。 阮思澄是一直觉得,这种现象十分正常,没有那么邪乎。在人类的文明当中,往往实践先于理论。比如,老祖宗在打造刀剑时、发明火药时,清楚地知道原理吗?NO!都是东西先出来了,能work了,大家才开始研究原因。 AI也是啊!慢慢来嘛。 不过,虽然如此,攻城狮们写程序时,也能根据他人经验,知道大概该怎么做。AI能自己学,但是,攻城狮们需要设置许多参数,比如用哪一种激活函数;如何搭建网络结构;分别设置多少卷积层、池化层、全连接层,如何排列架构;用多少个卷积层;用哪一个池化方式;选择多大以及多少卷积核、多大卷积步长和池化步长、多大学习率,又分别从哪层开始、到哪层结束……[注]。也因为没道理可讲,各种奇奇怪怪的结构都有了。层数绝非越多越好,层数越多,说明运行时间越长、传递错误几率越大。 出于这个原因,对算法的调整、修改,经常就是瞎jb试,比较最终结果。 调参数能有效还好,数据也有可能不行!要知道,输入数据的大小、像素、嗓声、甚至亮度和对比度、翻转变换、旋转变换、位移……都可以对最终结果产生影响!为啥?还是,不知道。 因此,现在“经验”并不好用,结果一塌糊涂,可阮思澄和陈一非对于修改全无头绪。 他们甚至无法估摸不准到准需要耗费多长时间。 ………… 阮思澄从贝恒那儿继承了个降压方式——搓脸。 她搓了搓,拨打内线叫陈一非,一起开会。 “一非,”阮思澄问,“这个结果……要多久能调整过来?” 气,她想:如果钱纳贝恒现在都在公司思恒医疗不会陷入这种困境。罢免钱纳夺回公章耽误了一个月,贝恒接手、不会,消耗了两个月,接着招聘、挖人,等陈一非入职,又是一个月。 陈一非答:“思澄,目前……没有头绪。如果说一个月就能全部搞定肯定是胡扯淡。” 阮思澄:“……” “咱们必须有B计划。”陈一非又开口说道,“公司账上还有200万,能坚持到两个月后。也就是说,将将巴巴能挤出来一个月完善产品,一个月出门融资。下个月要还是不准,思恒医疗就会走到穷途末路。” “我知道。”阮思澄说,“我问问邵总王总,是否行使增资权利。” “行。” 按照投资协议,邵君理和王选拥有增资权利,有权利但无义务在产品初版出来后以2亿估值再投5%,也就是1000万。其实现在邵君理和王选股权已经太多,34%,但也没办法了,只能以后想方设法强迫天使以低估值出售股权,或者劝诱对方往期权池扔回一点。如能进入A轮,这点应该不难。 “如果邵总王总 分卷阅读82 拒绝……” 陈一非的脸孔还是白胖白胖,笑容十分职业,让人非常舒服,可语气中却无半分和蔼可亲,他说:“尽早裁员。” 裁员!!! 阮思澄只觉得自己头皮一麻!!! 她抬起头,没有说话。 陈一非说:“行政岗位全部裁掉,A轮进来再重新招。产品经理、UI设计,现阶段也可以不要,还有早前从事头痛腹痛的工程师,通通裁掉。” 顿顿,又道:“我这两月不拿工资,补贴公司。” “一非,咱先别提裁员。”阮思澄笑,心里发凉,“我打电话问问增资。” “好。”在出现问题时,陈一非并不如贝恒一般逃避,而是依然带着气场,维护着他CTO的体面——贝恒都恨不得把自己给缩没。 ………… 阮思澄在自己肚里打了整整十遍腹稿,终于按下投资爸爸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秘书接进去,邵君理磁性的声音很快响起:“在。” “邵总,”阮思澄的声音当中带着不安,“我想汇报一个情况。胸痛部分,还有腹痛部分……我们刚把测试集给输进去了。” “不好?” “是……”阮思澄道,“有一大半心脏疾病……AI并没有诊断出来。” 邵君理的声音一顿,而后才又重新响起:“我期望的结果是比人类医生更快更准。” 阮思澄咬了咬下唇。传统算法对于波的识别有局限性,而思恒的机器,用,可以和人一样,将 PQRST作为完整波群进行分析,看数字,看波形,看各种指标,还能根据患者特征读的更好!甚至知道瘦人该什么样、胖人该什么样、小孩该什么样、老人该什么样、孕妇该什么样,比人类医生懂的更多! 每年许多心脏病患无法确诊被送回家,阮思澄本希望AI可以帮忙。 而事实是,现在,它失败了!!! 阮思澄长呼吸了口:“而且……另个部分也不如意……本来,P大易均团队做最难的超声,应该取得最差的结果,可事实上,这一部分在测试中挺靠谱的……贝恒离职以前弄出来的东西反而不行。” “腹部本就是不易的。”邵君理道,“不仅仅是图像识别。” “嗯。”阮思澄也清楚,毕竟图像识别发展相对较快。 “具体说说测试结果。” 阮思澄的思路清晰,一项一项仔细说了,包括哪种病准,哪种病不准,准确率是多少,如果不准,AI都给看成什么了。 邵君理听完,想:太差了。 真的,太差了。 准的都是容易看的。 “邵总……”阮思澄又弱弱地道,“我们正在修程序呢……” “嗯。” “可是时间真的好紧,思恒只剩200万了。您……如果是您,有没可能投资preA轮……或者天使轮加?” 阮思澄并没有想到话筒那边一阵沉默。 “邵总,”阮思澄道,“请您实话实说。” 足足过了七八秒钟,邵君理才讲出答案:“这种情况,我不会投。” 一分都不会投。 在邵君理看来,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他在这些方面有着99%的理性。 难道每年投资1000万陪小姑娘玩儿游戏?瞒着哄着?对谁好呢。资本市场不讲感情,甚至不讲道德、人性。 事实上,自从钱纳离开公司,他就不看好了。 工作3年的小姑娘当公司CEO纯属扯淡,等到产品进入市场更是够她喝一壶的。 然而2000万投都投了,也不可能再收回来。 可是现在,产品demo一塌糊涂,寄希望于后期调整,或者说,寄希望于撞个大运。陈一非方向、思路没有问题,依他水平选的肯定也是已知道的最优参数,能调好的可能微乎其微。 “投的公司捉襟见肘,A轮融资还没头绪”其实是天使投资人们常常会碰到的情况。这个时候,创业公司往往绝望地求助于天使,希望对方再掏点钱让公司撑一下,继续寻找投资。 于是天使深陷泥潭,直到某天如梦初醒。 换了过去绝不会投,该断则断,让那公司自生自灭。 可是…… 一想到阮思澄失望难过的样,邵君理的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再说吧,先让公司自然发展,等真到了生死关头,再说吧。 “邵总,”阮思澄叫,“我明白了,您别为难。” 她挺了解邵君理的,知道对方绝不会把公事私事混为一谈。 “阮……” “邵总,”阮思澄在心里算算,“思恒医疗打算裁员。” “是个办法。” “嗯。” 除了“嗯”,她也不知能说什么。 邵君理却异常冷静,给予指导,甚至有点雪上加霜:“把你打算裁的人 分卷阅读83 数,乘2,重新决定裁员名单。” “!!!”阮思澄的心脏一跳! 没等女孩问为什么,邵君理便继续解释:“阮,如果正正好好裁掉‘够用’的人,你一定会发现,你要二次裁员。” “……” “尤其是你,重义,心软,能不裁就不裁,风险太大。对于公司来说,裁员一次尚不至于引起恐慌,留下的人可能反而暗自庆幸,而一旦确定二次裁员,员工一定人心涣散,公司就会分崩离析。因为……大家都会觉得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邵总……” “按我说的去做。” “……” 邵君理稍顿了一下:“阮,我早说过,出来创业,你的心要变得冷硬。如果没有这个觉悟还是回到大公司吧,或者当个豪门阔太。” 邵君理想:这样也好,不管最后增不增资,也该让她经历经历这种艰难残忍的事。现在不经历,以后定会遭遇千百倍的打击。 这是逐梦者的要交付的门票。 “我知道。”阮思澄的泪花开始若隐若现,“我想想。” “嗯,记得及时汇报。” ………… 王选也是不想增资。 放下电话,阮思澄的力气仿佛全被抽空。 她的右手攥住自己握过话筒的手指头,仿佛刚刚碰了什么不详之物。 几天以前那股让她酥麻的兴奋凝结成了冰冷的失落,一路滑到脚尖,令她四肢轻颤。 她转过头,看着街上男女老少,不禁想问:你过得幸福吗?人生顺利吗?在工作中有没有过几近崩溃的时候呢?为什么我每隔几月就来一次?我真的是独一份吗? 她去洗了洗手,打开水龙头,激烈的流水声却掩不住耳中血流澎湃。 必须全力撑着、修改程序,直到公司走到死前最后一刻。 她不到黄河心不死。 回到办公室,阮思澄又算了算账。 公司账上还剩200万,自己也有一些存款,大约60万,一共260万。目前开销是一个月100万左右,刚才陈一非说了,他不拿工资,自己也不拿工资,每月可以少花8万,再……裁员,一个月省下27万,够挺4个月。 她开始拟裁员名单。 一边哭一边写,眼泪打湿了纸。 明明说好,大家都是一家人的。明明说好,大家永远不分开的。明明说好,一同经历一轮一轮融资成功时的喜悦,一同感受一份一份收购报价飞来的快感,一同阅读媒体的夸赞、医生的好评、患者的感激,一同到纳斯达克去听上市时的那声敲钟。 结果,才走几步,就又要经历离别。 而且这回,不同于钱纳贝恒,那些兄弟姐妹什么错都没有。 阮思澄手慢慢地写,一笔一划,好像要将每个名字永永远远记在心里。 张升…… 陈师良…… 樊胜男…… 吴九如…… 财务专员、市场专员、产品经理、UI设计、软件工程师、机器人工程师…… 终于,凑到27万。 裁了3个行政人员、两个产品经理、一个UI设计、6个工程师、两个经理,一共14人。 不多不少三分之一。大部分人工作时间不到半年,因为这样只需要支付相当于半月工资的补偿金。 ………… 阮思澄在办公室里拖着、等着。 她心头有千钧重物。它就躲在黑暗当中孜孜窥视,既不出来,也不离开,就只是盯着她。那重物的下面像还拴着什么,如果真提起来,就不得不面对比之前的重物大得多的东西,那是“裁员”背后所象征的失败。 然而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终于,阮思澄咬咬牙,站起来往出走,速度极快,步步生风,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反悔。她到走廊,微微调整情绪,对格子间里坐着的某工程师说:“张升,来一趟会议室。” “啊?哦……” 张升是个典型码工,30多岁已经半秃,每天穿着连帽衫牛仔裤,以前是学C加加的,为了跟上时代步伐痛下决心转做AI,连孩子都没顾上要。 会议室里,阮思澄的手指冰凉,说:“张升,我想你也已经听说了,产品目前不太准确。” 张升说:“我知道。刘经理刚说了,大家都得过去帮忙,争取早日解决问题。我OK的,会努力,今晚开始看心脏书。” 阮思澄心又悲又凉:“不是这个事情……陈升,公司账上没资金了,只能再挺两个月了,刚刚……已经决定裁员。你做的很好,非常好,然而不是公司现在最需要的。” 张升长着嘴巴,愣愣的,没反应。 阮思澄狠着心:“抱歉……我给你写推荐信吧,突出你的优点、能力,解释裁员这件事情。你面试时给对方看,可以增加说服力的……哦,还有,我让HR帮你修改简历,增加通过几率。” 她希 分卷阅读84 望给所有的人写推荐信,改简历,让他们都早点走出艰难时刻。 陈升:“……” 他喜欢晃腿。而一旦开始晃了,就连肩膀、手臂、手掌也都开始摇动,像在颤抖。 “上月工资马上发了,补偿就按规定的来。虽然你没干满一年,但是咱们也按一年算,补偿一个月的工资,行吗?” “哦……”码工张升比较木讷,说,“谢谢阮总……” “对不起……” “哦……” 一个一个谈了过去,到UI设计樊胜男时,终于,阮思澄被骂了一顿!!! 樊胜男叫“樊胜男”,却是女生。听说裁员的事情好后,因阮思澄不再是CEO、顶头上司,樊胜男的眼神当即变得冰冷:“阮总,这可马上要过年了!” “对,”阮思澄强坚持说,“在老家多待几天吧,陪陪父母。” 樊胜男一声嗤笑:“敢情还得感谢你呗?!!谢谢,我代我爸妈也谢谢你!!!” 阮思澄也觉得自己话没说好:“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真行!”樊胜男说,“连个年都不能让人好好儿过!!!” “抱歉……” “阮总真能讲情怀啊,”樊胜男道,“当初招聘,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什么兄弟姐妹,什么同舟共济,现在裁得可溜着呢!!!” “……” 阮思澄觉得真刺耳,但她自己也是活该。 “所以就是利用人呗~~~这种公司合该倒闭!!!祝早日黄了!”樊胜男离席前狠狠撂下一句。 14个人,足足谈了三个半小时。 出乎意料,阮思澄刚回办公室,樊胜男就带着几个刚没反应过来的人冲进来了。 “不是,阮总,这不公平!!!我不服气!!!”工程师陈师良说,“我们做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结果很好,结果反而要被裁员!他们做的部分准确率才50%,却能留下???” “因为那一部分需要他们修改。”阮思澄也站起身子,“最了解程序的就是他们自己。陈师良,大家,我承诺,一旦公司融到A轮或者preA轮,我会立即联系大家,请你们再回来工作,还涨工资,好吗?我的人品你们知道……公司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坚持两个月了,但凡还能再撑一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回来工作?”樊胜男说,“哈哈哈哈!” “……” 她带着人又骂一顿,阮思澄是极为尴尬,但也不能喊保安来,只能尽量解释、安抚,中间还鞠躬两次。不过大部分人如陈师良只是有话不吐不快,说完就算,倒也没有特别难听。 20分钟以后,他们终于走了。 接着到5点时,又有两个男生气不过、进房间,并说,阮思澄必须再补偿两个月的工资,否则他们就告到法院,就申请仲裁,阮思澄说思恒医疗合理合法。他俩没有办法,改变策略,又威胁说要出去撺掇还在的人一起离开这个公司,让她完蛋。 阮思澄并没有同意支付额外的补偿金。 结果,等人离职,陈一非来苦笑着说,刚才那两个程序员报复性地删毁程序,幸亏都有备份,没有真的出事。 阮思澄点点头,说知道了。 接着她抬起来,看着外面正好空了三分之一的格子间,觉得好像连心都被生生挖掉一块血肉。 剩下的人小心翼翼,气氛冷肃,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她低下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 泪从指缝当中涌出,顺着洁白的小臂滑到手肘,在桌子上洇成一滩。 她不争气,还是哭了。 可是,已经不若贝恒离开那时哭的那般厉害。 阮思澄想自己大约是成长了。 ☆、第33章 裁员(四) 过了会儿, 阮思澄的手机一震。 她拿起来,点开微信, 便看见了邵君理的一条消息:【都结束了?】 阮思澄的眼泪啪嗒落上屏幕, 她连忙用指尖抹掉,回复说:【嗯。】 邵君理说:【今天晚上见见面?】 接着又问:【几点到家。】 阮思澄回对方:【不见了……没时间,必须尽早解决问题。】 邵君理难得地打了一个问号,而不是用祈使句的命令语气说问句:【不开心?】 阮思澄道:【没有, 您千万别多想。真的只想抓紧时间把结果给修准确了。只要想想被裁掉的14个员工,就觉得一秒钟都不能耽误了。】早一秒钟解决问题,就能早一秒种请人回来, 虽然对方未必乐意。 邵君理说:【好,知道了, 祝顺。】 而后再也没有消息。 阮思澄把手机按灭, 怔了三五秒钟, 忽然发狠似地,用手掌心用力抹掉眼周的泪, 顾不上疼,把脸上给拾掇干净了。她端正坐姿,理理头发、衣服,合上眼皮,深深呼吸了几口气, 再猛地睁开 分卷阅读85 , 努力变得坚定自信, 拨打陈一非的座机, 道:“一非,来办公室,商量商量。”整个过程十分迅速,一点都没拖泥带水。 陈一非说:“好,马上。” 陈一非仍淡定从容,不像贝恒一般易垮,他坐在了办公桌旁的沙发上,微微躬腰,十指交叉放在膝上。 阮思澄问:“工作交接都办妥了?” “对,除了肖威他们试图删毁程序,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写了文档。我都安排好了。不重要的项目暂停,重要的让剩下的人继续做了。” “好。”阮思澄思考片刻,又道,“我刚才也想了想,觉得心电这一部分可能还是数据的事儿。咱们是按患者特征来分组的,让AI根据身高体重、年龄性别、既往病史等等变量‘具体患者具体分析’,这个也是思恒产品比较具有创新性的东西。可是,它也直接导致每个细分群体中的患者病历数量不够。我想过了,觉得一方面可以继续联系三甲医院,索要数据,同时特别注意样本上的分布,比如,60到80岁的患者多,我们可以只要过去5年的病历,而20到40岁的患者少,就得要过去15年的。另一方面还可与可穿戴ECG(心电图)的供应商深度合作……” 陈一非也点头同意。 “至于腹部……”阮思澄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无意识地学邵君理,“估计是和参数有关,你先调调,看能不能让准确率变高一些。” “嗯,我也打算从这入手。” “抓紧时间。” “我知道。” 陈一非向阮思澄望了会儿,忽然说道:“思澄,我还以为你会崩溃。” “嗯?” “女CEO普遍比较脆弱。”末了,高情商如他也觉得这话未免有些男权,笑着找补,“我意思是,女CEO有自己的优势,但也有自身的劣势。” “我没事儿。”阮思澄道,“别瞎担心,赶紧工作。” “行,我走了。” ………… 阮思澄在思恒医疗一直干到半夜三点,才关上灯,用手锤锤酸痛的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与同样刚打算回家的陈一非聊了几句,又慢腾腾地乘电梯下到一楼,走出院子。 整座城市都在安眠,四下里是一片寂静。 没有人,没有车,举目都是空旷。 一般来说,两点之前,会有出租司机等在马路旁边。大家知道创业园区下班晚,能拉到活儿,总在路上停一大溜,偶尔生意不好也会待到三点。要还不行就没招了,只能开走——再晚下班的人基本睡公司了。今天呢,因为有雪,出租车被两点那波的创业狗给抢光了。 一月份非常冷。阮思澄垂着头,把自己的鼻子埋在围巾里面,掏出手机,打开APP,叫车。 不知怎的,看着已沉睡的城市,她的心里有些充实。 没人在工作了,只有她。 还在努力的自己啊……希望公正的上天能在这一个或下一个滩头惠泽于她。 不得不说,被樊胜男痛骂之时她有一瞬心灰意冷,想为什么自己要遭这种罪受这种苦呢。然而很快,她就明白这是每个创业者都要付的代价。所谓梦想,可以让人失去理性,和毒品有得一拼,千千万万的聪明人清楚知道成功率连1%都不到,却还是愿意抛弃所有去搏那1%的可能。 几步以外有辆豪车,是银灰色,正被雪花笼在里面。车内大灯开着,铺下昏黄的光,依稀可以瞧见主驾有个人影。 谁啊……大半夜的…… 阮思澄没打算研究,两只爪子捧着手机,专心盯着来接她的出租司机走到哪了。明明还有五分钟到,她也盯着,片刻不离,仿佛这样能用念力加速对方的小破车。 正发功发得起劲呢,几步外的那辆豪车突然往前开了一段! 阮思澄被吓了一跳,右腿往外迈了两步,离它远点,不想挡道。 没有想到它竟然又开了半米,再次停在阮思澄的面前! “???” 阮思澄弯下腰,透过玻璃往里面看。 对上一双狭长的眼。 邵君理。 对……这可不是对方开的特斯拉Roadster嘛!因为有雪刚没看清! 邵君理……在这里??? 阮思澄心咯噔一下,砰砰乱跳,顶着喉咙,仿佛要从胸膛跃出,阮思澄觉得她也该接个ECG了。 她连忙把副驾拉开,头塞进去,问:“邵总???” 邵君理把腿上文件回身扔到后排座位,关上车内灯,说:“上来。” “您怎么……” “不大放心,还是想来看看你。” “……” “既然没有时间见面,那我直接送你回去。” “邵总……”阮思澄问,“您等多长时间了?” “有一阵子。”邵君理说,“一个多小时吧。我估摸着这一两周你得待到两三点钟,所以没到太早。” “ 分卷阅读86 您一直在批文件吗?” “差不多。隔两分钟看眼窗户。要是黑了,就知道你快要从楼里出来了。” “您干吗不打个电话……我可以早点下来。” 邵君理的语气带着一点调侃:“不能耽误阮总工作。” “邵总……” “上来,我这开着暖风,能别再往外放了吗。” “抱歉。”阮思澄手抓着提包,把小屁股挪进车里,收起腿儿,拉上车门,耳中听见砰地一声。 “劲儿挺大。”邵君理说,“看来没有特别沮丧。” 说完,邵君理伸出手,发动他的Roadster。打了一个转向灯,垂眸看了一眼后视镜,又淡淡地从车窗扫了一眼盲点,右手按着方向盘轻松一抹,车便平滑地驶离了路边。阮思澄头一回知道特斯拉是按钮操作,外面只有油门刹车和转向灯,连启动和手刹都在电子屏上。 “后面座上有些吃的。”邵君理说,“垫垫肚子,当夜宵吧。” “嗯。” 阮思澄先取消叫车,又把东西拿来,打开,发现是些蛋糕、饮料、水果。她没有动蛋糕,喝了几口饮料,用小叉子吃了点儿水果,觉得已经挺可以了。 吃完,她把东西放在脚下,说:“邵总……我本打算回去路上发邮件的……” “你发。”邵君理说,“我没事儿。” “嗯嗯嗯,我快一点!”阮思澄把手机从裤兜里扯出,点开邮箱,给下午刚搜到CIO(首席信息官)联系方式的三甲医院以及可穿戴ECG公司发送合作邀请。 她认真,两脚轻轻并拢,两手捧着手机,一边念叨一边打字,打完一句还得小声通读两遍,确定没问题了才到下面一句。 邵君理觉得挺逗,几分钟后唇角终于向上一勾,轻轻笑出一个气音。 开了半路,阮思澄终于把几封邮件发完,揣起手机,说:“不好意思。” 邵君理用余光一扫:“看着好像还算精神。” “不精神也得精神。” 邵君理沉默数秒,貌似并不在意地问:“怨不怨?我没使用增资权利。” “不,”阮思澄说,“这正常的。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嗯。”邵君理并没有透露其实他也有些犹豫。他打算先逼逼阮思澄和陈一非,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想过了,”阮思澄将围巾向下拉了一拉,“觉得心电这一部分可能还是数据的事,思恒是按患者特征来分组的……”她把自己跟陈一非在做的事汇报了下。 邵君理点头:“是有可能。”他也想过,但没多嘴,全权交给更加了解当前产品各项细节的阮思澄和陈一非,毕竟后者能力很强。 当然,还有可能就是根本做不出来——也就是说,这个创意在当前的条件之下,或者说在思恒医疗当前的条件之下并不现实。这个可能更大,所以理性上讲他并不会增资。 “邵总,”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阮思澄竟显得乖巧,“您创业时……有没有过和小伙伴被迫分离的时候呢。” “就没停过。”邵君理开着车。路灯的光从树枝的缝隙射入,他的脸也忽明忽暗,倒有一种暧昧难明的味道,“阮,别把这事看得太重,同事就是同事而已。” “……” “给你讲讲当时最后一次离别。”邵君理的唇边忽然出现一抹意义难明的笑,“这件事儿还没有人听到过呢。” “您讲。” 正好到了一个绿灯,邵君理抹了个左转,上到一条宽广的路:“就是出售整间公司那个时候。IBM提出收购,价码不错,还是现金收购,我答应了。当时已是读博士的最后一年,想毕业后进大公司看看、学学,所以在理性上知道应该卖了。不过……在心里上总舍不得,而且与其说是舍不得公司,不如说是舍不得人,那些一起奋斗过的兄弟朋友。我记得很清楚,11年9月10号,公司开股东会,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大概希望并购提案能被否了。” “结果呢?” 邵君理笑:“结果大家特别高兴,因为股份能变现了。到分别时,我其实有一点伤感,想说点儿不舍的话,然而他们还是高兴,吃吃喝喝描述未来。后来,果然,没几个人留在公司,拿到钱后全都走了,而后彼此再也没有联系。即使当初看着关系非常好的……也再也没有联系。” 阮思澄:“……” “这也正常。” “嗯。”阮思澄自身难保,却心疼起邵君理来,低低地问,“邵总,您那时候二十几岁?” “25。”邵君理说,“博五。” 阮思澄懂美国本科读完以后直接博士,可还是觉得岁数不对,十分纳闷:“……25岁博五?本科提前毕业了吗?” “没有,读伯克利,提什么提,博士也是正正经经读满五年,只辅修了两个硕士。”邵君理说,“5岁上的学,早一年,那个时候管的不严。念的五年制小学,但上的三年制初中,又少了一年。” 分卷阅读87 “……”阮思澄问,“所以您16岁上大学?” “嗯。” “伯克利?” “嗯。” “……”牛校牛系,真的可怕。 “还听不听?”邵君理说,“我狼狈的那些过去。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听!听!” “那再讲个。”他的语气就仿佛是“再来一个童话故事”,平静地道,“我创业时,资金链也一度断裂,且还欠着供应商们60来万,美元。” “……” “投资人说增资结果突然反悔。我不打算向爸妈要,可自己又身无分文。那时律师建议提交破产申请,法院拍卖固定资产,能还多少就是多少,剩下的不用管了。但我觉得一旦递了破产申请,信誉就没了,以后再想创业也没人会投了。于是咬牙向朋友借,一家一家全都还了。后来终于渡过难关,公司也走上正轨。” 阮思澄说:“60多万美元,那得管多少朋友借啊?那个时候汇率还是1比8吧?” “还行,”邵君理说,“一两个吧。” “……!!!”阮思澄想:我TM心疼个屁!!!500万人民币!管一两个朋友借就行了!你们富二代的朋友也都是富二代!!!你自己是没管家里要,但你朋友们在管家里要啊!!! 邵君理用余光看着,唇角又是微微一撩。 他喜欢阮思澄,可能是在对方身上看见曾经的他自己,一个已经远去的他自己,被舍弃的他自己。 被这么一打岔,刚因听了“别把这事看得太重,同事就是同事而已”而从大难过变成小伤感的阮思澄又轻松了许多。 心中的弦不再像要断裂一般。 邵总怪会安慰人的…… 电动汽车无发动机,非常安静,掉一枚针都能听见,阮思澄只觉得暧昧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回荡。而且,因为也没有手刹,两个座位间是空的,阮思澄能看见对方高级西裤包裹着的大腿,因为踩着油门,微微用力,绷紧了的肌肉线条正彰显着男性力量。 一旦注意到了气氛,再也忘掉就很难了。 车子碾过雪地,有沙沙的声音。外面雪花还在飘着,在路灯下飞扬起舞,不是雪白而是昏黄,像天女洒下的金粉,缓缓填平失意人的心中沟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创业,说工作,说生活,一个声音清亮,一个声音低沉,到了最后,几乎都是阮思澄说,邵君理听。 要到家前,阮思澄见收音机里有张光碟,十分好奇邵君理会听什么歌,问:“能播吗?” 邵君理的声音一挑:“嗯?” “CD,能听吗。” “行。” 邵君理手一按屏幕,收音机中立即传来一连串的外星语言,听在耳中基本就是:“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阮思澄:“???” 邵君理说:“平时偶尔自己开车,顺便学学德语。德国工业4.0在机器人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想看看paper。” “…………”阮思澄问,“您一共会几种语言?” “不多,英语,法语,一点点的西班牙语,一点点的日语德语。” “哎,”阮思澄叹气,“觉得和您差距好大。”她以前都没输过谁,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可在对方面前想不服都不行。 “什么差距?” “哎,”阮思澄用手指比着两个人间的距离,道,“就是觉得……即使坐在一起,身体间的距离很近,实质上的距离却很远。” 邵君理瞥了眼他身边的姑娘,眼神意义不明,半晌以后才道:“没有,身体间的距离挺近,实质上的距离也是,没事儿别瞎想。” “哦……” ………… 阮思澄家距离公司其实根本说不上远,然而因为下雪,邵君理开得慢,还是将近三点半才到了小区的大门口。 “行了邵总,”阮思澄说,“谢谢您了,改天再见。” 邵君理却开门下车:“我送你到单元前面。” “车呢?没地方停。” “扔这没事。” “哦。”果然是富,也不怕刮了。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雪还在落,像将他们包裹住了,与世隔绝。 踏上小区门前斜坡,也不知道哪个混账泼了盆水,刚结成冰,阮思澄一脚踏上去,只觉鞋跟嗖地一滑,就要摔倒!!! “哎!!!”她张牙舞爪,垂死挣扎,死死扒住她旁边的投资爸爸,搞得邵君理都没站住,膝盖也是一弯! 事情发生在一秒内,投资爸爸没有拉住,阮思澄迅速扑街,pia地一下,好像动漫里的痴呆少女一样,跪坐在冰面上。 而邵君理反应超快,没救起阮思澄也得救起他自己,坚决拒绝有难同当,伸出手在跪坐在地的阮思澄颈子后面撑了一把,站住了。 “……”阮思澄仰着脸,邀功:“要没有我您就摔了。” 分卷阅读88 因为仰着脸,雪落在她眼上、唇上。 邵君理却不吃这套,说:“要没有你我也滑不了。” 阮思澄:“……” 阮思澄的屁股下面是一块冰。她思忖着:咋站起来才好呢…… 今天天冷,她穿着长裤、小皮鞋,带个粗跟。 两脚周围是一片冰,再滑一下就不好了…… 正琢磨着,阮思澄便看见邵君理叹口气,而后弯下身子,两手分别从自己的臂下穿过,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搂着她的后腰,一个用力,将她从冰面上直接抱了起来! “!!!”阮思澄紧挨着对方,十根手指把住邵君理的肩膀,伏在宽阔的带着体温的怀里,被提起来,有时D有时E有时F的胸紧紧贴着对方浅黑色的西装。邵君理穿着外套,但没系扣子,西装直接碰到女孩儿。 把人抱起来了,邵君理还不撒手,问:“站稳了么。” “…………”阮思澄忙定定站住,发现自己上身还与对方贴着,扭了扭,手指挠挠,勾着,好像过电,伸不直了,抬头看着邵君理的一双眼睛:“行了……撒手。” 因为天冷,距离又近,两人说话时从口中喷出来的白雾婷婷袅袅,肉眼可见地迅速交缠在一起,片刻之后又拥抱着上升、飘散。 他们在雪花中胸膛牢牢贴着,目光对视几秒,眼瞳在黑夜中都是又深又沉。半晌之后邵君理的喉间挤出一声笑来:“真撒手了?” “撒撒撒,快撒手。”阮思澄脸全都红了。离这么近,再不撒,她就想要亲上去了。 “行。”邵君理手终于拿走,微微拢着,见阮思澄确实站着,终于后退。 阮思澄红着脸,垂着头,咣咣咣咣走到小区铁门前面,这才想起一件事情,说:“邵总,送到这吧,我们小区出门也要刷门卡的,现在凌晨三点半钟,您要进来就困住了。” 邵君理问:“没地方能出去?” “没有。没事,我们小区挺安全的。” 邵君理终点了下头:“我在这儿稍等会儿。你到家了发个消息,我再走。” “行。” 邵君理又问:“春节都有什么计划?” “上班,工作。”阮思澄说,“研究产品。” “嗯。” “您呢?” “一样,工作。” “行……那节后汇报时再见了。”节后汇报还有足足一个月呢,可阮思澄并不打算在私事上浪费时间,邵君理也不可能动不动来楼下等她,所以可能很久不会见到面了。 “好。”邵君理垂眸,目光深沉。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决定要走,伸手把阮思澄头发上的落雪轻轻拍到地上,又将对方额头脸颊上的也扫去了,让小姑娘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就在这时,有一大片雪花正好掉在阮思澄的一边睫毛上面。她被冰了一下,眼皮一跳,长长的眼睫毛微微抖动了下。 邵君理笑,伸出手指,轻轻捏着阮思澄的睫毛,一捋,将那片雪给摘掉了。 “……”整个过程当中阮思澄挺乖的。末了,她睁开眼,咬咬唇,说“邵总再见”,而后不敢再看对方,生怕自己没完没了,赶紧刷卡进门,一路哒哒哒哒,头也不回,跑了。 邵君理垂下手,走回自己那辆Roadster。 坐进主驾,发现惯用手的指尖还有水珠——是刚才阮思澄睫毛上的雪化的,不好开车,在车里寻了一下,没有发现纸巾,于是把手指放到唇边,舔了。 先是食指,再是拇指。 几秒种后收到阮思澄的微信,邵君理手搭上方向盘,启动汽车,终于离开。 ☆、第34章 增资(一) 第二天一大早, 阮思澄化了个深色系的眼妆, 抹了个正红色的口红, 去思恒上班。 她把自己弄“老”了点。过去, 出于一个小姑娘的爱美本性,阮思澄一直化十分清淡的妆,而现在呢, 她想成熟一点、强大一点。作为码工, 阮思澄对这些只有简单了解,会但不精,今天却是特意早起,上网学习教程,化了擦擦了化, 终于搞出一个比较精致的了。 早会时,阮思澄对员工们说:“希望大家能够了解,裁员,不是因为思恒医疗行将就木, 而是因为公司渴望涅槃重生。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生。大哲学家海德格尔有一句话, 叫‘向死而生’, 今天我们化用一下, 叫‘向生而死’。因为两次人事动荡,如今公司预算不足, 只能裁员, 但是我和一非, 依然相信AI医疗,依然相信AI急诊,依然相信思恒,依然相信大家。等挺过去,我会邀请离职的人回来工作……尽可能地邀请。这几个月不是融资用的,而是做产品用的,所以,希望大家千万不要自暴自弃,那样思恒医疗才是当真要完蛋了,咱们一切心血都要付诸东流。要记住,真正的失败只有一种,就是放弃希望。这是正常人事变化,别想太多。公司不会再次裁员,我们一起努力工作,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分卷阅读89 ,谢谢大家。” 本来众人多少有点树倒猢狲散的意思,歪歪斜斜懒懒散散,也没打算认真工作,可阮思澄开诚布公的一番话后,好几个人眼神变了,疑虑担忧消失不少。 陈一非也道:“对于结果不理想的根本原因和解决方式,我、邵总、易教授,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大家要有信心,思恒医疗能行。”其实这话纯属扯淡,然而却能安抚人心。 接着,陈一非又雷厉风行安排了些工作会议,几个高管显得很忙,带着下属们连轴转,把公司的气氛变得紧张肃穆。 到下午的时候,昨天被裁的人中有两个姑娘结伴来找阮思澄,一个叫吴九如,是UI设计师,一个叫叶青,是程序员。COO告诉她,看样子是吴九如领着叶青来公司的,问阮思澄要不要溜。 “……”阮思澄知道,员工又来闹了。 昨天是樊胜男,今天是吴九如。 可她不能逃避。这是她的责任,她要承担。 阮思澄把嘴上口红补了一补,请COO把吴九如和柳青都带进屋子。 两人很快落座。吴九如是发言人,她绞着双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九如,”阮思澄在皮椅当中,还特意把屏幕关了,摆出一副专心谈话的样子来,语气分外和缓地说,“别紧张。有什么话你尽管讲。情况不会变得更坏了不是吗?” 被这么一激,吴九如抬起头,知道不能再拖于是终于开口:“阮总……我和柳青是想,我们不要工资……能不能继续在思恒医疗工作?” 阮思澄明显呆了,半晌没讲出话来。 “阮总,”吴九如继续道,“我们两个好舍不得这个东西。我是UI设计,界面美观、人机交互、操作逻辑全都是我一点一点做起来的。思恒急诊AI是我毕业以后的第一个产品,做了一年……就像女儿一样。我希望能亲眼见她发布、上市、进入医院、被人使用,听客户的反馈意见,改进、完善,一直陪着……这样离职,我舍不得。而且,陈一非、陈总,真的特别厉害,跟他可以学到好多,这半年来进步特快,也舍不得,工资就当交学费了。” 说到最后,吴九如竟有些哽咽。 “阮总,”一旁柳青插话,“我昨晚上看朋友圈,几个平时一起工作的工程师12点多才离开公司,拍了灯下一排影子,配字说:几个哥们一同努力,把破问题给解决掉。我就觉得特别羡慕,想跟大家一块儿渡过难关。这肯定是个终生难忘的经历,就算最后不行,也没有遗憾了。我知道,我一直做脑部急诊,可也懂点腹部病症,也能帮忙。这几个月不要工资,等有钱了,公司愿意补就补,不愿意补就不补。” “九如……叶青……”阮思澄的两只眼睛湿湿热热,思索几秒,又抬眼道,“我肯定不会让员工们免费干活。这样行吗,我想办法再凑点钱,你们二人工资减半,等有资金,我连工资带着利息地给你们补在卡上。” 她想,这种员工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她们的忠诚是公司最宝贵的东西。 “谢谢阮总!!!”吴九如的声音里面带着兴奋,那样真实,不掺虚假,“我OK的!!!” 叶青说:“我也OK的。” “嗯……”阮思澄说,“谢谢你们。” “说这干吗。”吴九如道,“那,阮总,我们两个干活去了。” “嗯,好。” 望着二人离去北京,阮思澄的胸膛胀满。 思恒医疗的员工里,有趁火打劫、借机闹事要三个月工资的人,但也有吴九如和柳青这样宁可不拿工资也想留下的人。 邵总,阮思澄想:您看到了吗?不想分离的小伙伴,是有的啊。 是有的。 ………… 接下来的两个来月,阮思澄每天都干到凌晨三点,包括大年三十大年初一。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和一非俩外地人在后半夜离开以后,听着马路上的鞭炮声、吵闹声,拐进一家24小时全年无休的肯德基,点了一堆东西,拿着可乐碰杯,对每一个服务生说“过年好呀”。 人家好奇,问怎么来吃肯德基,他们两个嘻嘻直笑,说:“刚下班。除肯德基和麦当劳,所有饭店都打烊啦。” 对方几人一脸惊悚,问:“哪个公司?大年三十现在下班?!” 阮思澄认真地说:“我们自己开的公司,人工智能医疗公司。” 人家听了,也笑着说:“加油。你们这么拼命,会有好结果的。” 两个月间,阮思澄与更多医院的CIO联络、约谈,争取更多患者病历还有统计数据。 这回她还特别注意分布区间,患者样本开始平衡男性、女性、老人、孩子、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她还发现,有些心脏病北方患者较多,有些心脏病南方患者较多,而她因为“近”的原因没太合作南方医院,导致了样本倾斜。 过去以为没有问题,数据足够,如今看来是天真了。 心脏病有好几十种,又要根据人群划分, 分卷阅读90 所需要的病历数量远远高于其他病症。 AI学习能力很强。随着病历越来越多,准确值也越来越高。 ………… 到了三月,嫩树发新芽,牡丹花初开,风里长刺那段日子终于过了。 好像,再挺一挺,便是一年春好处了。 胸部急诊的准确率差不多有75%了,虽然距离“接近100%”的目标还差得挺远。 然而腹部进展缓慢。 陈一非左调右调了两个月,结果,十分神奇,一会儿对这部分患者准,一会儿对那部分患者准,一会儿是形状准,一会儿是颜色准,然而,错误率forever维持在50%上下,陈一非也无比困惑。 公司再次只能坚持两个月了。 也就是说,完善产品的日子,再一次,最多只有一个月了。 某天,在早会上,几个员工战战兢兢地提起了资金的事。 “阮总,”他们问,“公司又要没钱了吗?” “嗯?”阮思澄的脸上带笑,“为什么会这样讲呢?” “我们算的……” “还好,”阮思澄说,“有了一些新的门路,还能坚持好几个月,大家不要着急。” “真的?” “当然,”阮思澄的笑容自信,“现在结果好了不少,相信马上就能做出来了!” 早春阳光射进窗子,照在阮思澄的身上。旁人看去,只觉得她像一个聚光体,亮亮的,太阳照射着她,她照射着周围。 有几个人松了口气。 阮思澄看着他们,心脏却沉到谷底。 没错,思恒医疗又双叒叕要没钱了。 什么“一些新的门路”,全部都是忽悠人的。 这回还能怎么办呢。 等到会议结果,吴九如、叶青在阮思澄的身后,说:“阮总,心脏部分,准确率已稳定地在75%以上了!” 阮思澄笑:“嗯。” “腹部那边肿么样了?” “一非在调。”阮思澄也没有能够安慰人的,只笑着道,“我有预感,最后能行。我的预感一向很灵。” “阮总,”吴九如说,“昨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思恒真的黄了,大家聚在会议室里全都哭得特别伤心。您哭了,陈总哭了,石总也哭了,还有叶青……好难过啊。梦里的我,看着一年以来画的几百张图都被删除掉了,心都死了……叫着醒来,发现是梦,思恒还在,大家还在,一瞬间就特别感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阮思澄也心尖一颤,回答对方:“九如,思恒不会黄的。” “嗯,我相信。” “咱们一直都在变好,”阮思澄说,“两年以来,一起克服掉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拿到邵总投资,与P大合作,罢免钱纳、抢回公章,告别贝恒招到一非,想到了心电图ECG的做法,又解决了腹部B超的难点……资金关、人才关、技术关、数据关,一次一次迈过障碍。现在只剩最后一搏,不能轻易放弃的啊。” 每次都要挺不过去似的,然而每次在被扒掉一层皮后都还坚持活着。 思恒医疗就像一只初生小兽,不堪一击,危如累卵,但却那么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阮总,”吴九如问,“真的不会再做一月就完了吗?” “不会,”阮思澄答,“资金有着落的,你也告诉别人下吧。” “嗯!”吴九如挺高兴,哒哒地跑掉了。 阮思澄回办公桌前,又搓搓脸。 刚才,面对九如还有大家的期待,她不小心,竟讲出了几段大话。 可事实上哪有钱啊。 阮思澄将账户打开,看着下方那个余额。 70万。 付完上月工资,只剩70万了。就算加上她的存款也只有130万,堪堪能挺两个月。成本已经没有办法再节省了,公司早餐都不给了,基本只付工资、房租、水电网络,最近的差旅费都是她自己掏的。 非常奇怪,在还能挺33天、32天、31天时,她好像都没特别慌。然而,一旦开启了倒计时,时间之沙簌簌地落,就真慌了。与一个月的倒计时同一时间出现的,是拿着镰刀的死神那可以听闻的脚步声。 本来在裁员时她心里想的是尽人事听天命,拼命工作,撑四个月,如果还是不行那也没有办法。 不能强求。 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又不甘心。 好不甘心!!! 创业整整两年!!!她的27到29岁,最后的灿烂岁月,最后的青春年华。 而且,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宝贵两年,也是陈一非的,石屹立的,COO的,梁言的,吴九如的,叶青的……他们全都放弃许多,绞尽脑汁,耗尽心血。 阮思澄也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无论怎样日思夜想辗转反侧遍体鳞伤,也是终其余生而不可得。你感动了自己,感动了战友,感动了对手,感动了大众, 分卷阅读91 却还是没法打动天和地。 到最后,应该没有挽留,没有忧伤。这些阮思澄全都懂,可还是不甘心。 明明已经看到希望!!! 虽然,这个名为“希望”的东西上闪着的光那般黯淡。 再去问问邵君理吗? 阮思澄不想。 现在,与两个月前,在本质上没有区别,就是胸部腹部准确率都不够,而且调得好的可能微乎其微。已经问过邵君理了,对方当时一阵沉默,她说只想听到实话,对方表示,他不会投,而且明确解释,就像当初协议说的,产品初版出来以后,如果靠谱,他会行使增资权利,在那之前一切免谈,这个主意并未改变。 现在何苦再去问呢?只是令对方为难,也令自己难堪。好像是在借着那么点儿关系,让他掏出800万送给自己一样。 她没办法开这种口。 真的就要完蛋了吗…… 可阮思澄老是觉得,在技术上思恒医疗还并没到穷途末路。 ………… 难受一天,阮思澄没加班太狠,晚上10点离开,打车回到住处。 她甚至不能好好走路,只用鞋尖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地挪上去,细高跟全落在外面。 她想起了两个月前邵君理讲的故事。邵君理说,他创业时也曾遇到资金断裂,可他觉得一旦递了破产申请,信誉就没了,于是咬牙向朋友借,把欠债全还清了,后来终于渡过难关,公司逐步走上正轨。 但她没有土豪朋友…… 就算有,她不是邵君理,还不上。 正思忖着,阮思澄走到了自己家门前面。 深棕木门,贴着倒福。 阮思澄没开门,静静地凝视着。 她没有朋友,但她有个房子。 云京市区两室一厅。 她在2011年买的房子,当时还不太贵,70平200万,已是父母毕生积蓄,首付40%,贷款60%,直到现在还没还完。当时都说云京房价会一直飙,而阮思澄保了P大,毕业肯定留京工作,她的爸妈果断出手买了一个。 现在,它值600万。 阮思澄想:有房子也没什么好。 住腻歪了。 租又哪里不可以呢?她的室友、同学、朋友,不好多在租房子嘛?!还单身的都没房子,又有什么受不了的。何况,云京房价已经在跌,这个时候出手说不定挺赚呢!现在卖了,等到房价再掉一掉,买回来,美滋滋。 阮思澄把钥匙掏了,开门进屋,打开壁灯,走到厕所卸妆洗脸,而后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她的心脏通通地跳。 很快,一个中年女声响亮地传出来:“澄澄!!!” 阮思澄叫:“妈妈妈妈。”她撒娇。 “最近都没打电话来!!!” “太忙啦……”阮思澄说,“产品正在最后冲刺。” “哎,”妈妈又开始唠叨,“早就叫你别开公司,你就是不听。现在29了,还没结婚。本来春节说好安排几场相亲,你倒好,大年三十都在工作。” “妈……别唠叨啦……” “爸妈也是心疼!” “我知道的。” 母女两人说了一阵,妈妈又问公司近况。阮思澄用力咬牙,腮都酸了,道:“妈妈妈妈,是这样的,公司账上没资金了。” “啊……”虽说老叫女儿上班,不要创业,真的听到公司黄了二老心里也不好受。 “妈妈妈妈,”对着最亲最爱的妈妈和爸爸,不知怎的,阮思澄又泪如倾盆,“我想卖房。” “……!!!” “最后再拼一个可能。”她哭着说,“200万,以后还给爸爸妈妈。” “我们都有退休金,也有养老钱,哪儿需要你还钱了。”妈妈虽然嘴上老说“还钱还钱”,实际心里从来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澄澄,你需要房!现在云京市区八九万块一平,爸爸妈妈再也不能买得起了!” “我知道……”阮思澄说,“我租房,也挺好的。好多同学都是这样。要是思恒医疗真能发展起来,以后卖点股份,也就买回来了。如果回大公司,只要嫁个收入不比自己低的,也能买得起的,顶多地方差点……”双码工的家庭至少一年50万,苦日子过几年总归能有房子,如果双码工的另外一个码工是邵君理,就更能了。 “等等……我问问你爸爸……”阮思澄的妈妈一直外强中干,看着倍儿厉害,其实家里大事全都得问老公。 过了会儿,阮思澄的妈妈回来,说:“澄澄,我和爸爸还是觉得,你在云京得有房子。” “我不要房子……”阮思澄哭,带着决绝,好像是在逼迫父母,“我要公司,我要同事们。” 几人谈了一个小时,最后,阮思澄的妈妈也无奈地叹气:“澄澄,你也大了,重要事情自己决定。我们要是强行如何,你后悔了,肯定要恨爸爸妈妈的。现在,以后 分卷阅读92 后悔了,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阮思澄轻轻地:“我知道。” “房子早就给了你了。我和爸爸建议不要轻易卖掉……但你要是不听,我们也没办法。” “我知道。”阮思澄说,“妈妈,爸爸……谢谢你们。” 挂断电话,阮思澄把眼泪抹干,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走进书房,生怕自己后悔似的,飞快地在“二手房网”把信息给挂出去了。 我这是个什么性格,好奇葩啊……阮思澄想:她喜欢的一定得有,撞上南墙也不回头。 高中时,有回想当全班第一,于是天天学到三点,六点起床,困到不行,整整坚持了两个月,终于拿到全班第一 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她连打电脑游戏都非爆机不可,有个宝箱没有拿到她就重读昨天的档,有条支线干不过去她能连续刷一个月……更不要说非保P大读书、非到爱未实习、非进澎湃工作了。 要命…… ………… 第二天,扬清集团互联网加总裁办公室。 邵君理的私人助理章锦曦将文件放下,看看皮椅上面眉目俊朗的男人,突然说:“还有一件事……” “说,”邵君理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婆婆妈妈。” “是这样,”章锦曦说,“阮小姐,昨晚12点左右打算卖掉房子。” 邵君理手顿在原处,两道长眉狠狠一拧。 一分钟后,他才问:“你怎么知道?” 章锦曦的眉目顺从:“自从邵总那次半夜接人回家,我就写了一个程序,电脑每天在百度上搜索两遍,如果某个新的网页提到阮小姐的名字或者电话、邮件,程序就会自动给我发送邮件,带链接。我觉得也许某天能派上大用场。” 邵君理抬眼,感到不可思议,说:“你倒机灵。” 章锦曦十分谦逊,回答:“没有您和阮总机灵。” 邵君理盯着他的助理足足有十几秒钟,才又开口:“哪儿学的马屁?拍这么溜。” 章锦曦继续谦恭:“没有阮总拍的溜。” 这回,即使是邵君理,都只能:“………………” ☆、第35章 增资(二) 邵君理并不想表现出自己已经知道什么, 又等了三五天才对阮思澄说:“刚想起来, 账上资金只能维持两个月了吧,产品修改现进行到哪一步了。” 阮思澄答:“胸部急诊的准确率刚上75%了, 腹部那边还在调整,变化不大。” “这样不行,抓紧时间。” “我知道。” 邵君理手拎着话筒:“明天上午十点我去公司看看。” “嗯?” “你做一个详细汇报。这段时间干了什么, 每个改动效果如何, 还有哪些打算,都讲讲。不仅是你, 陈一非、石屹立、梁言,每个部分的负责人都做一个阶段总结。” “没问题。”阮思澄有一种感觉,就是邵君理在权衡思考。 她认真地写了笔记,还让一非、屹立也都好好准备, 汇总信息、计时排练,防止到时手忙脚乱。 ………… 翌日十点, 投资爸爸准时出现在了公司。一反常态,邵君理身上穿着皓白的衬衣, 打了条暗红的领带, 外面西装只系上了一颗扣子。这组合在别人身上难免俗气, 可邵君理还是一派金贵范儿。在阮思澄的印象中, 邵君理的衬衣都是黑或深灰,有时是素色, 有时有各种各样好看的条纹或暗纹, 哦, 好像还有一件深蓝的,前襟带着一道金边。 阮思澄将对方迎进了办公室。瞅瞅,发现沙发靠在窗下,侧对白板,于是几步上去,猫着腰,把其中一张单人沙发拽了出来,转45度,让邵君理能以一个很舒服的角度看到白板中心。末了,她手一指,说:“邵总,您坐。” “……嗯。”挺莫名地,邵君理便想起章锦曦的那句“没有阮总拍的溜”。 确实挺溜。 阮思澄叫COO带几张椅子进来,布置好了,又亲自喊众位高管一一坐了。她亲自主持汇报,条理清晰,讲了两个月的努力、突破、困境还有思索,接着,陈一非从技术层面剖析现状、规划未来,几个总监也一个个上台讲解,让邵君理全面了解思恒医疗。 结束已经12点钟。邵君理翘着脚,斜斜靠在沙发背上,左手手肘撑着扶手,食指摸摸下巴,看着白板,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转眸,又把视线落在阮思澄的身上,好像在看她,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 阮思澄叫:“邵总?” “嗯?” 阮思澄见投资爸爸一时半刻不会出声,叫陈一非等等高管出去干活,掩好门走回来,却见对方还望着自己。明明直勾勾的,目光随她移动,却愣是有一种什么都不在意、睥睨天下的气场。 被人盯着,阮思澄觉得尴尬,两只手在身体两侧向外一张,把一条腿撤到另一条腿后面,膝盖弯弯,谢幕似的,摆了一 分卷阅读93 秒pose。 邵君理笑了一声,移开目光。 “邵总,”阮思澄靠坐着自己的办公桌,“有意见吗?” “有。”邵君理一边说一边翻过手腕看看手表:“还有几个问题,晚了,先吃饭吧。” “好。不过附近没有高档餐厅。” “随便。” “嗯……有家泰国菜,可以不可以?” “行。” 二人走出思恒医疗,阮思澄见电梯刚好停在这层,门正缓缓关合,大喝一声“等一下!”一把拽住投资爸爸,蹭地跳到电梯里面。 等电梯动了,她才发现,呃,这是上的…… 惨……思恒医疗就在二层,完全可以走楼梯的,她却一时图省事儿,想当然地认为大家搭乘电梯肯定是往下走,完全没考虑过有人想从二楼往上去的可能。 算了算了,白坐一圈,等它下吧。一不小心飞上8楼,现在下也挺费劲的。 阮思澄并没有想到,上到顶层挺容易的,往下走却是慢得要死。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创业园的主楼又地盘大公司多,电梯几乎一层一停,不断有人挤进来。 阮思澄上电梯时跟邵君理是对着站的,想说说话,此时两人左右已经全都是人,邵君理靠着电梯壁,阮思澄则面对对方,随着空间越来越小,他们俩也越来越近。 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 人人人邵君理人人人 人人人阮思澄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到十楼时,阮思澄已忍不住想:太近了……她能看到对方下颌、喉结,还有皓白的衣领,红色的领带结……对方好像一直都在散发属于男性的荷尔蒙,叫人呼吸不畅。 电梯停在九楼,又走进来几个码工。有人用力推挤阮思澄的后背,阮思澄不想动,穿高跟鞋的脚丫子钉在原地,上身却是被人怼得一晃一晃,失去平衡,脚尖用力才勉强能抠着地面站住。 邵君理一笑,两手轻轻握住阮思澄的腕子,一带,向自己的胸前又拉近了一点:“小心。” 阮思澄:“……”不自觉地走了两步。 几乎贴上邵君理了。 而后邵君理也并未松开十指,就隔着薄毛衣,虚捏着,似有若无。 女人手腕真细,他想,随随便便就能圈住。 “……”阮思澄觉得,这种小暧昧其实是对方让自己安心的一种方式。思恒医疗目前还在危机当中,她不适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两个人只能等。 手腕发烫。 电梯里面,一大堆人抱怨拥挤,嫌弃太慢,嗡嗡嗡的,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居然是一口毒奶,到了8楼,只听“哐”的一声,电梯忽然下坠!!! 阮思澄的耳边响起一片尖叫!!! 明明没超重啊! 她心里也咯噔一下,紧张不安,心脏仿佛悬在半空,落不了地,还被攥得死紧,像要爆裂开来。但阮思澄素来迟钝,又天性乐观,还好。 而在下坠的第一秒,邵君理正捏着阮思澄的双手便本能般动作,一手搂腰一手揽肩,将女孩儿压在怀里!! 阮思澄惊慌失措,也没注意,把头扎进邵君理的胸前西装,与此同时,觉得腰间的手一紧,好像把她提了起来! 她的两只鞋跟微微离开地面,只有脚尖还在用力勾着、摩擦。 她手抓着对方双肩,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吓的,拼命从眼前人的身上汲取安全感。迷迷糊糊当中,她好像听邵君理对谁喊了句“按铃”“把所有楼层全都按了”。 旁边一个萝莉害怕,尖叫一声,一头扑进身后应该不认识的御姐怀里,继续嗷嗷。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众人耳边又是“哐”的一声,电梯卡在6楼。然后竟然好像没事儿人似的,又徐徐地下到5楼,打开,迎接新的一批客人。 不过这回,没等外面的迈步进来,里面的人已经急了,个个跑的比刘翔还快,一拥而出,呼啦啦地全没影了。 阮思澄:“……” 可怕,以后在园区内再也不要坐电梯了…… 阮思澄邵君理都在电梯最里,得等,可阮思澄害怕再有意外,十分紧张,没有撒开对方的肩,邵君理也并未放手,稍微等了几秒,将人放在地上,不过还是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阮思澄头搭在邵君理的颈间,嗅着属于成熟男性的气息,有点发晕。过了会儿,她才听见对方带着磁的嗓音说道:“行了,走了。” “……嗯。” 邵君理松开两只手,阮思澄转身往外走。 她的毛衣是圆领的,长发又早剪了,因为心有余悸,垂着头往出迈,颈子拉长,纤细柔嫩。邵君理在原地看着,只觉得真白,想拖回来,吻脖子。 出去,阮思澄对电梯间里一堆懵逼的人说道:“哥们,可别坐了,刚才电梯掉了两层。” “!!!”外面的人也全走了。 刚才埋 分卷阅读94 大胸的萝莉最后出来,向御姐道谢加道歉,声音糯糯,抹抹通红的眼睛,萌哒哒地走了,Lo裙一颤一颤。御姐站在原地怔了好几秒钟,猛地反应过来,向萝莉离开的方向冲了过去。 阮思澄:“…………” 出事故的大楼电梯还真容易滋生情愫。 念及此处,阮思澄也忍不住地回忆了下刚才的事。 邵总把她搂得死紧,还提起来,整个过程电光石火,未经考虑。阮思澄心又酥又麻,想:邵总是在保护她吗?万一电梯自由落体,一路坠到路面,自己因为在他身上,便能安然无恙? 邵总啊…… 思绪回来,阮思澄带投资爸爸找到楼梯,推开门,拍拍掌,让灯亮起,接着走在对方前面,一层一层地转下去。 因为穿着高跟鞋,阮思澄怕摔个狗啃泥,十分小心,扶着把手,缓慢向下。 邵君理在她的身后,看着前面的阮思澄因下楼梯不大方便而左拧右拧的臀,难得有些放肆地看。 下左脚时往右边扭,下右脚时往右边扭。 直到阮思澄走到楼梯转角,要回头了,邵君理才淡淡地将目光撇开。 ………… 阮思澄用手机导航,终于走到泰国餐厅。 她要了份菠萝饭和泰式奶茶,抬头问邵君理:“邵总,关于汇报还有什么问题?” 邵君理姿态优雅地擦了擦手,又整理了一下刀叉,十指交叠:“对,关于产品,还有几个问题。” “您问。” 邵君理将关心的事一一问了,阮思澄跟面试似的,无比谨慎,老实作答。 大约20分钟以后,邵君理问:“账上资金应该只能坚持两个月了吧?” “没事,”阮思澄道,“我还有些门路。” “什么门路?” “……”不敢讲,怪傻的。 心里已经知道,邵君理在表面上却并不十分关心似的,说:“阮。” “到。” 邵君理笑,用修长的手指转了转玻璃杯:“其实……对于增资,我在考量。” “???!!!”阮思澄的嘴巴半张,想:竟然有戏???!!! 阮思澄很清楚,邵君理的投资一定无比理性。他本人也说过,在生意上他有着99%的理性和1%的感性。 “有些犹豫。”邵君理把睫毛抬起,“这是赌博。思恒医疗用21个月都没能把产品做好,从传统的眼光分析应该立刻退出止损,2000万就当打水漂了。而且,公司的CEO经验不足,以后竞争有的受的。” 阮思澄:“……” 邵君理又道:“但是,产品的demo又的确比两个月前要好一些,CTO的几个想法具备可操作性,也不能说绝不会成。再投点儿,也许能把那2000万也救回来呢?CEO的问题再一点一点解决也行。” “……” “阮,怎么办呢。” “唔……”阮思澄喝两口奶茶,问,“……不然,对赌?”她听说过这个词儿。如果达成某种条件,比如产品可以上市,她就行使一种权利,再拿800万啊什么的,如果没有达成,则由对方行使权利,管她要回800万之类。 闻言,邵君理嗤笑一声:“不赌。” “……” “幼稚。”他说,“只有自私的投资者才会搞出这种把戏。投资者和创始团队二者利益是相同的,他们不是敌对的。” “邵总,”阮思澄说,“您就别再卖关子了——您应该有想法了吧?别问没用了的。” 邵君理想阮思澄的胆子、气场也渐涨了,让服务员收了餐盘,重新把手放上桌子,微微向前倾着身子,说:“阮,用三句话,给我三个增资思恒医疗的理由。” “好。”阮思澄垂眸,思索半晌才又开口,语速缓慢,眼神却很坚定:“团队履历已不用再讲,产品前景也毋须再谈。” “嗯。” “以下,是希望邵总能增资思恒医疗的理由:一、领导者有学习能力。举例来说,最开始时CEO对病历一筹莫展,然而现在,与各医院CIO谈判的效率已经越来越高,1月谈下1家医院,2月两家,3月三家,这种学习能力可以弥补不足。二、公司氛围十分和睦。UI设计吴九如和AI工程师叶青只要可以不被裁员甚至愿意不要工资,大家天天干到晚上十一二点,毫无怨言,斗志满满,这是公司宝贵财富。三、技术上面是可行的。我查了些国外资料,肠穿孔肠梗阻两个不准的part美国有个团队刚刚做出来了,咱们也可以的,从技术上没有理由一直失败,只是出于意外因素我们需要时间调整。” “行,我知道了。”邵君理又看了看表,“一点多了,回去吧。” “好的。” “增资的事我再想想。” “好的。” “如果增资,正好也把股权结构给调过来。现在我和王选占股比例太大,对于将来A轮融资非常不利。我卖你点 分卷阅读95 。那些VC(投资公司)都猾着呢,比起跟其他投资人打交道,他们更想跟创始团队打交道。” 有些投资者只想着多拿股份,井底之蛙目光短浅,一开始就要20%以上甚至30%以上,他们投的创业公司基本死光。 邵君理本就只占12%,虽然因为钱纳贝恒相继退出已飚到25%,但他无意当真持有。 “谢谢邵总。”阮思澄想想,忍不住问,“转股的话,定价多少?太高的话我买不起。” 听到这话,邵君理低笑一声,说:“拿自己抵。具体怎么个抵法儿我得想想。” 阮思澄:“……” 听起来好YD…… 邵君理又说:“行了,走吧。” “哦……” 阮思澄到前台结账,沿着大路走回公司,浑身燥热,坐立难安。 邵君理真会增资吗?她那套房……能省下吗? 急。 事实证明,邵君理并没让阮思澄等太久。 下午四点左右,阮思澄一刷新邮箱,竟发现了一份来自邵君理的增资协议!!!邵君理的律师拟的,他本人改的。 增资金额800万元!!! 邮件正文只有一句:【看看,要有异议,修订模式修改文本。】 “!!!”阮思澄一阵激动,血管都要爆掉了,浑身上下战栗、刺激,给邵君理发微信说,【谢谢邵总!!!!!!谢谢!!!!!!!谢谢!!!!!!么么哒,喜欢您!!!!!!】 邵君理回:【行了,工作。】 【嚎!!!】 稍顿,阮思澄又发:【那个……以防万一还是冒昧问下,增资纯是因为还在看好思恒吧?】 【当然。】邵君理说,【否则?】 【那就好~没事儿了!】 放下手机,邵君理又望向窗外。 撒了句谎。 对于是否投资思恒,他确实是有些摇摆。 上午听完汇报以后,他在心里估摸了下,根据各项利弊打分,发现,如果给思恒医疗画张表格,将增资时要考虑的变量填入,这项占10分,那项占10分,总分100,过80分确定要投,那思恒现在也就40分。 然而,只要想到阮思澄要卖掉房子,他就有股难以压制的冲动。 好像……更喜欢了,甚至有点不受控制,还特别心疼。 而且,看着对方这样,邵君理对自己认知也产生了一点疑惑,觉得阮思澄这小姑娘也未必不能当CEO。 也许,当CEO,最要紧的不是经验,而是性格,那种“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性格。 他偏心地将表格中“CEO”的部分提到满分,发现还是不够,于是自暴自弃,自己胡乱把分数给补到80,增资了。 近些年来他对生意一向冷静,然而这次,却将“99%的理性1%的感性”给生生地改成了“50%的理性50%的感性”。 曾经只是有点喜欢,现在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邵君理想,他终于也有了一回“公私不分”。 ☆、第36章 增资(三) 收到增资协议初稿的当天晚上, 阮思澄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汇报这个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新情况。 爸爸妈妈特别高兴。 爸爸说:“澄澄,你妈昨天整宿没睡……翻来覆去唉声叹气……” “对不起……”阮思澄说, “我眼看要30岁了……居然还让爸妈操心。”真不孝顺。 “澄澄, ”阮思澄的妈妈伸手接过电话, “妈有话说。” “嗯, 您讲。” “澄澄, ”妈妈声音再度响起,“妈妈以前不大同意你在云京自己创业, 但是,经过卖房这个事情……妈妈祝福你能成功。” “妈妈……” “澄澄记住,你永远有爸爸妈妈。别有负担, 好好儿干,最差最差也能回家不是吗?你是P大硕士, 爸爸妈妈想想办法,能进二本当老师的。×大就在咱家边上,中午都能回家吃饭……等结婚了,我和你爸回旧房子,给你们把这个腾出来。” “妈妈,”阮思澄的眼眶一热, 撒娇, “妈妈妈妈, 你们真好~” “哎, ”阮思澄的妈妈自嘲地苦笑道, “我都后悔太要强了,总是叫你出人头地。现在可好,再也不会在身边了。那天刘姨还说呢,有出息的,都去美洲欧洲和一线城市了,没出息的才能陪着爸妈,一家人在一起,最好了。” “妈妈,”阮思澄难受,“高铁不要建好了吗,云京到家三个小时。等这段时间过了,我会经常看你们的。” “行了,也就那么一说。”阮妈妈说,“所以啊,真的,别有负担,你有后路,有爸爸妈妈,放手干吧。” “谢谢妈妈,也谢谢爸爸。” 阮思澄心滚烫滚烫。 她这辈子不算幸运,上学、实 分卷阅读96 习、工作、创业,每步都是硬拼来的,然而,她却得到了最好最好的感情,家人朋友真心待她,她从小被宠到大,有时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邵总也是,时常让她觉得温暖。 ………… 接下来的几天,思恒医疗与邵君理修了几轮增资协议。按照合同,增资以后,邵君理的股权占比将达到29%。 为使公司股权结构更加健康,邵君理又拟了股份转让协议,与王选一道,将共计约35.25%的股权切割、分配,自己保留20.25%,15%给阮思澄,5%放期权池。 转给阮思澄的股份价格定在每股1分。思恒医疗在创立时所设置的股份总数是200万股,15%就是30万股,每股1分,共计3000元。这太便宜,阮思澄记挂着那句“拿自己抵”,战战兢兢,把那合同从头到尾一字一字抠了三遍,也没看着相关条款。 某天,晚上8点,阮思澄刚吃完外卖便接到了投资爸爸来的电话。 “阮,”邵君理问,“增资协议和转让协议签完了吗?” 阮思澄答:“嗯,刚签完了。” “也盖章了?” “对。” “寄了?” “还没有。” 邵君理说:“好。我这突然有个急事,明天凌晨要飞德国,等不及了。别寄,你本人送过来一趟,我签字,把这事儿先敲定了,然后我让会计打一笔过桥款,省得你们又没资金。” 阮思澄问:“去扬清吗?” “我没在公司,在家里,收拾行李。”邵君理说,“你直接来吧。” “好的。”阮思澄想还真需要自己拿着文件过去,邵君理家肯定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收到地址,阮思澄就开着她的本田出发了。 邵君理家在云京中央别墅区,距离思恒不算太远,开车也就半个小时,阮思澄大约是8点40到的。 在大门口发短消息,10分钟后,邵君理才出来迎了。 他一矮身,坐进本田前排副驾。蓝牙院门自动打开,他指挥说:“走了。” “哦……!”阮思澄说,“竟然不是阿姨来开。” 邵君理答:“晚上只有我一个人。” “原来如此……往哪儿走?” “右边的路一直到底。” “好。” 因为天黑,阮思澄并不能看清院子布置。依稀感觉角落立着一处假山,人造瀑布从假山上直直落下,汇进下边面积可观的游泳池,有哗哗的声响。主路两边都是花草,在这初春季节微微散发芳香。 到宅子前,邵君理打指纹进去。 阮思澄眼乌溜溜的,抓紧时间到处乱瞥。 前厅面积有些惊人。大理石的地面光洁如玉,琉璃制的吊灯垂着流苏。大理石是爵士白的,然而,楼梯前面、前厅正中却有36块是淡蓝色,同时它们外面一圈的28块为米黄色。淡蓝色大理石中央立着一座海鸥主题木雕,生生做出海洋效果。旋转向上的楼梯在二楼合围,金属扶手一看就是雕工细致。 邵君理问:“要参观吗。” “不用不用。”阮思澄道,“咱们直接签合同吧。” “那上来。” 阮思澄忙跟上对方,踏进前厅,将脚塞到拖鞋里面。 邵君理略垂下眸子。阮思澄从柜子里面选了一双夹趾拖鞋,黑色拖鞋将她的脚给衬托得更加白皙,脚趾不像手指一样细细长长,而是圆润的,肉肉的,指甲是粉红色。 邵君理一边上楼一边说道:“没零食,有饮料。” “不用……不吃。”阮思澄在心里吐槽:你TM招待小朋友呢?! 邵君理笑:“行。” 二楼中间的休息区立着一个大古董柜,样子简约而又精致。 阮思澄经过时稍微瞄了一眼,竟发现了慈善晚宴那蓝宝石! 展示架也挺有意思。长方形的,斜斜立着,纹路十分像鹅卵石,下面盒中有一层沙,几只雕工精致的小海龟趴着。 矢车菊颜色的喀什米尔宝石自然地垂下来。主钻呈现水滴形状,有10克拉,上方间隔几厘米处还有一颗正圆形的,略小。而这两颗最大的蓝宝石旁边,钻石和银所编织的花叶向上,间或嵌着几颗小巧的蓝宝石,同矿。那个蓝色透明纯净,大海一样,配着同主题的鹅卵石展示架,让人一眼便被吸引。 “邵总邵总,”阮思澄问,“那个,是在爱华慈善晚宴上拍来的吗?” “嗯。” 阮思澄乐:“嘿,我记性真好。在扬清集团翻了一遍拍卖名册,竟然就记住了!” “拍品一共就20来样,正常人都能有印象。” 阮思澄:“…………” 不怼能死吗。 “戴一戴看?” “不……不用了。” “没事。”邵君理说着将柜子拉门打开,食指勾出那条项链,动动,挺自然地绕了几圈,将长度缩短,拎 分卷阅读97 着走了,道:“去衣帽间。” “哦……哦!” 阮思澄没有多想,转身往右边走,被邵君理拦腰一带,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句:“在这边。” “哦……” 衣帽间里全是男人的西装和外套、衬衣,其中一面墙是干净的大镜子。 邵君理说:“站好。” “……” “撩起头发。” “???”阮思澄说,“我自己来……” “我是担心你抠坏了。” “……” 好吧。 邵君理垂眸,把项链扣轻轻解开,两手绕过对方细细的脖子,左手从右手中接过项链一端,又移回后颈,慢慢扣。 阮思澄只觉得锁骨中间一凉,知道银质项链已经贴上皮肤。她低头,感觉对方手指一直都在动作,似有若无地碰着她,于是心脏乱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投资爸爸终于弄好。 “唔……”阮思澄手挪挪吊坠,垂着狗头,眼睛看着项链实体,觉得好像在中间了。 邵君理见她这样儿,忽然伸手,从阮思澄身后越过她的颈子,拇指中指扳住阮思澄的下巴,一抬,强迫对方视线平行,说:“看镜子。” “!!!”阮思澄比邵君理矮二十厘米,因此,从镜子中,她能清楚看到邵君理的眸子,直勾勾地,正锁住自己,一手扳着她的下巴,一手轻扶着她的腰,靠得极近。她脖子上戴着喀什米尔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暧昧的光彩。 阮思澄脚软。 身后这人有的时候是霸总中的战斗机…… 人家霸总光扳下巴,他倒好,不但扳下巴,还要叫当事人从镜子里看着,看着他和自己,看着两双眼睛。 邵君理问:“怎么样?” “挺……挺好的。”糟糕,开始结巴。 “我看还行。”邵君理说,“或者以后请设计师重新规划,用这几颗宝石,但不用这条链子,做个更好看的,更符合当下审美的。” “你的东西……”阮思澄说,“自己琢磨。” 身后的人一哂。 阮思澄想想,有点好奇:“这玩意儿要多少钱?” “不贵,”邵君理的语调听着云淡风轻,“3000多。” 阮思澄:“???” 才3000多???这么便宜??? 那企业家慈善晚宴没比别处强多少啊??? 岂不是只能募到几万块、十几万块。 总是觉得哪里不对…… 邵君理又凝眸片刻,说:“行了,摘了,看合同吧。” “好。” 邵君理把扣子解开,阮思澄又本能低头,瞅着。 见对方并没看镜子,邵君理没有忍住,凑近了,轻轻嗅嗅对方发梢洗发水的残余味道,很甜。 末了,他用掌心攥着项链,另一只手点点阮思澄的棘突:“老看书写字,颈椎有点反弯。” “我知道。” “自己注意。” 阮思澄特感动——是什么改变了邵扒皮??!!他以前可是个言必称“从没见过有创业者12点睡觉”“从没见过有创业者喝热水”的人! 两人放回宝石项链,走进书房研究合同。 邵君理最后把条款看了一遍,抽出一支黑色钢笔,签字、盖章,自己留下一份,又给阮思澄递去一份。阮思澄看没有问题,仔细塞在文件夹里,拿在手中,脸颊上闪着光,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终于又有钱进账了。 “行了,”邵君理将钢笔归位,“我要继续准备行李,回见吧,好好完善产品demo。” “我们知道。” 阮思澄被送出院子,还是十分好奇那个“3000”,开出一段停在路边,掏出手机上网搜索,输入“邵君理爱华慈善晚宴”,点开排在搜索结果第一位的“扬清慈善”官网新闻,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只见第一段写着: 【2019爱华慈善晚宴筹得善款共1.2亿元。此次爱华慈善晚宴所有成果都将用于……】 中间一段则是:【经过几轮竞价之后,代表邵城先生参加慈善晚宴的邵君理先生以3200万元全场最高价格拍得喀什米尔……】 阮思澄:“……!!!” 我就知道!!! 大富翁们说价格时自动省略“万”这个字!!! ………… 另外一边。邵君理刚整理完毕,门铃声响,老邵总来看儿子了。 一个月前,扬清集团提出要约,打算收购德国某家拥有众多专利的机器人公司,为今后的医疗产品“扬清手术机器人”提供技术基础,然而现在双方谈判陷入僵局,对方监事会对收购抱有疑虑,不希望由管理制度不一样的亚洲公司接管公司,不推荐大股东出售手中股份。而这一周有消息称,因为那家公司是德国工业4.0的重要组成部分,德国政府 分卷阅读98 可能插手此次交易,遏制重要企业出售,防止技术外流,于是邵君理要亲自过去一趟,显出最大诚意,搞定监事会,在政府介入前搞定这笔买卖。 这次收购非常重要,因此,在邵君理出发以前邵城提出再碰一次,最后聊聊底线、策略。 两人谈到十一点半才得出了共同结论,邵城已经犯困,说:“那就这样吧,你是明早六点飞机,也得好好休息下了。” “我送您。” 路过古董柜时,邵城注意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对了君君,一直没问,你干吗拍一条破项链。” “嗯?”邵君理说,“里外里是撒钱捐款,拍什么都无所谓吧,不是珠宝首饰就是书法国画。” “不对,还有别的原因。” 邵君理将目光移向那条项链:“好吧,是想送人。” “女的?” “嗯。对方喜欢。” 听到这话,邵城转头看向最熟悉的儿子,颇为惊讶,然而随即露出一副了然的笑:“终于想要女人了吗。” “……” “近几年都没有过吧,天天忙着上班工作。” “……”邵君理顿顿,转眸看向他的父亲,回答,“不是想要女人了,是想要爱人了。” ☆、第37章 增资(四) 增资第一笔的200万及时入账。对于要不要把被裁员工请回, 阮思澄挺纠结, 不过考虑一番过后还是决定先省着用。目前产品还没出来,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出来, 挥霍不得。等东西初现雏形, 公司相对可控,再请他们回来不迟。 邵君理到德国大约一周以后,阮思澄在网上看到扬清集团与ABC Robotics签订投资协议的消息,而此时此刻,德国政府刚开始用各种方法为ABC Robotics在国内寻求买家。 关上网页, 阮思澄给邵君理发:【恭喜邵总, 抢先一步。终于签了5年投资协议。】 邵君理说:【让步不少,5年以内不能迁厂不能裁员,监事会才终于推荐股东卖了。】 【这回应该没事了吧?】 【不一定。德国2017年刚修了《对外经济法》, 规定如果并购涉及基础设施的提供方, 比如水、电、网络、通信、银行、机场、车站, 还有掌握大数据的重要企业, 被认为“对公共秩序、国家安全具有威胁”,德国政府有否决权。】 【那?】 邵君理说:【看它如何认定ABC Robotics这家公司了。目前可以想象的是,这个事儿十分困难,而且以后, 对AI公司的并购会越来越难。可能不成,就算真成估计也是最后一桩AI并购了。】 阮思澄也不是傻白甜, 明白邵君理的意思, 道:【本土必须拥有人才。】 她刚看过一份报告。全球人工智能从业者的数量还有人工智能专家的数量分别是30万和3000, 其中美国独占半壁江山,中国只是美国的1/20,排第7。而且美国星罗棋布,中国则集中于两大城市。虽在高薪的诱惑下学AI的越来越多,人才缺口仍旧很大,产业需求无法满足。 【嗯。】邵君理说,【下月扬清在这方面会有一个新的举措。】 【与各高校建立合作、培养人才?】 【差不多。已筹备了一段时间,正好趁着收购ABC Robotics的新闻热度把战略发布出去。】 【那等着看!】 【行了。】 ………… 邵君理的消息可靠。 通过一些业内消息,阮思澄得知,扬清集团即将启动更激进的“人才计划”。 首先是与P大建立联合实验室,引进国际高端教师,共同培养专业博士。研究将以问题作为主要导向,解决实际应用中的业界难点,实现成果转化。扬清提供科研经费,同时安排实习岗位,供人成长。这样,学生一毕业就可以投入实践,而且因为曾经参与解决业界难题并且拥有企业实习经历,找工作会更加抢手。据说P大只是第一站,多所名校都将签约。 扬清集团还即将在100所高校设置奖学金,横跨计算机、数学、机械、电子、自动化等十余个专业,并且提供实习机会,丰富学生经历。 第三,扬清将用自己旗下视频网站,联合P大T大等等传统名校推出全免费的网络AI课程,让想转行的程序员更方便地获取资源。 另外,扬清集团还将加大AI行业的商业投资,同时开放100多项技术专利,供创业公司学习、参考以及研发。 ………… 扬清集团人才计划将P大的百年讲堂选作了发布地点。 那天下午,阮思澄正好与易均有个面谈。他们讨论AI急诊的技术难题,不知不觉便又到了晚上六点半。 看天色渐晚,阮思澄说:“好了学长,不占用您晚饭时间,我先回去了。” 易均宛若随意地问:“你呢? 分卷阅读99 吃吗?” 阮思澄一僵,答:“不了,最近节食!” 阮思澄正尽量减少与易均的独处时间,因为她总有些担心这个头牌喜欢自己。 易均看看阮思澄,说:“我也没法去食堂了。咱们院跟扬清集团的发布会在晚上7点,我得赶去百年讲堂,有个演讲。” 听见“扬清”,阮思澄的耳朵一竖,“……嗯?” “去看看吗?扬清副总裁邵君理,AI实验室负责人也都过来。” “也……也行。” 阮思澄想,快点儿走,一路过去五六分钟,跟面对面吃饭聊天不太一样,而且,她也有点想邵总了。自从上次别墅一别他们就再没见过了。 哎,感觉800万进来以后,自己稍微有点松懈…… 此时P大正是4月。春天料峭,柳绿花红。 礼堂目前还不让进,学生都被拦在门外。易均出示证件,保安后撤一步,让开位置,阮思澄忙跟着踏进一楼正厅。 观众厅中,几个工作人员还在布置会场。舞台背景写着“P大扬清AI创新联合实验室揭牌仪式,暨P大扬清AI技术人才计划发布仪式”,笔力遒劲很有气势。舞台前方有个讲桌,架着麦克。 阮思澄只打眼一看,便在舞台楼梯下面发现了她老干爹。没办法,邵君理的气场太强,太显眼,不论在哪都能第一时间成为全场目光焦点,更何况,他比正在跟他谈话的小老头足足高了一个头……卧槽,那小老头是她导师,计院院长高阳。 两边大佬全都到的这么早吗…… “学长学长,”阮思澄拉易均,“高老师和扬清邵总在那儿呢!” “嗯。”易均说话之际已经迈开步子,阮思澄忙跟在后头。 离高阳、邵君理还有半米时,易均停下脚步,表示自己无意偷听二人谈话,是一贯的优雅得体。得着个空,他才说道:“高院长,邵总。” 邵君理转过头:“易老师。”他的眼神似有若无地从阮思澄的脸上飘过。 “哎?”高老头儿有点惊讶,“认识?” 邵君理说:“AI峰会时聊过几句。AI圈子实在不大,对优秀的专家学者……大家肯定都想结识。易老师是青年学者的魁首了。”他说话总不露破绽。 “高老师,邵总~~~~”阮思澄把身体左右晃了几下,轻松俏皮,说,“邵总,高老师是我念硕士时的导师,也是他把易老师介绍来的。高老师高老师,邵总是思恒医疗的投资人~~~”哇,她想,在场三位她都认识!!! “嗯。”两人彼此也听说过。 易均低头,微微笑笑。 邵君理没言语。 男人看男人,那点心思可实在是太清楚了。在邵君理的眼睛里,易均简直毫不掩饰。阮思澄说话时,他根本是目不转睛,阮思澄没说话时,也时不时轻瞥一下。 得,他傻丫头被惦记了。 因为阮思澄是跟着易均到的,因此挺自然地站在易均身旁。而易均呢,跟高阳一样,在P大阵营,于是待在高阳右手边,面对邵君理。三对一分开,中间留着过道让人来往。百年讲堂面积不大,舞台和第一排距离不到一米,只能这样。 阮思澄正嘻嘻直笑,冷不防见邵君理的目光扫来,于是回望过去:“???” 邵君理笑,抬手对她一挥,“三个干吗都挤一起?我这显得空荡荡的。来,过来。” “哦。”阮思澄也没有多想,蹭地一跳,离开易均,到邵君理身边站着,统一战线,面向易均和高老头。 易均沉默。 四人一起聊了会儿,高阳问起学生事业,阮思澄答:“头部挺好,准确率97.5%。胸部腹部都有问题。胸部该是数据的事,已经提高到87.5%了,腹部还在努力调整。” 高阳道:“我也可以帮着看看。” “谢谢老师。”顿顿,阮思澄说,“多亏邵总同意增值,否则公司已经黄啦!邵总刚刚增资800万,及时雨,给了思恒一段时间……我前阵子都要卖房了!” “嗯?”高阳挑眉,“我记得……你房子在南三环吧?” “对,邵总增资,房省下了。”面对导师,阮思澄也没有顾忌,有啥说啥,“现在都值600万了!600万啊!想想觉得好富有呢!” 邵君理也垂眸看着阮思澄的嬉皮笑脸,伸手拍拍对方发顶,将一缕头发掖到她的右边耳后,声音带着无限宠溺:“好贵好贵的房,幸亏还在手里。” 阮思澄:“……” 别人说是夸奖,邵君理说那绝逼又是反话。 易均见阮思澄完全没有别扭,显然已经十分习惯这些互动,眼神黯了一黯。 高阳却没觉得如何,又问:“思澄,你也29了,感情问题有着落没?” “哇,”阮思澄一箭双雕,觉得自己特心机婊,“高老师,邵总还在这站着呢,请不要问这种题目!答错会死的,我有求生欲。我要是不好好工作,跑出去跟别人恋 分卷阅读100 爱,邵总非下杀手不可,您就要少一个学生了。” 邵君理笑:“差不多吧。”这种人前的小暧昧,旁人觉不出来,二人却心知肚明,也挺有趣。 易均眸光更淡了些。那两个人,眼神、表情、动作、言语,无一不亲密。 高阳问:“那就是说还没有咯?” “并没有啦……” “哎,”高阳60多岁,思想比较保守,“希望赶紧稳定下来,也别耽误结婚生子。” “晓得晓得。” 易均知道,阮思澄邵君理还没真在一起,那他还有机会,只是必须抓紧时间,必须激进一点。 6点45,保安开始放人进了。 邵君理问阮思澄道:“你要不要也听一听?” “嗯……”阮思澄说,“多长时间?” “8点结束。” “也行。”果然真的有点懒散——这种东西有何可听。 邵君理用余光扫着他对面的易均高阳,又问阮思澄:“所以不是过来听演讲的?那来是干吗的。” “……” “只想跟我打个招呼?” “……”邵君理是很难骗的,阮思澄也只得回答,“额。” 易均故作云淡风轻——果然,带阮思澄来发布会,有些事儿就清楚了。 学生越来越多,几人暂停谈话,高阳坐在一排中间位置左边,邵君理在中间位置右边,两人留出空位给P大副校长。阮思澄则按照指点,摸到一张工作人员的椅子,坐下。 副校长先上台演讲,接着高阳也说了说。 邵君理是第三个,像低音炮,还带着磁:“……‘人才计划’目前共有三个部分。一,成立AI创新联合实验室。利用扬清集团在数据和平台上的独特优势,进行产学研合作,培养高级人才,争取原创成果,实现转化和应用……二,提供奖学金和实习岗位……三,联合P大T大,推出全免费的网络AI课程……”概括介绍整个项目。 事实证明,P大又怎么样?P大花痴也是花痴。在邵君理讲完第一点后,蓦地,后面有个女嗓尖叫:“老公!!!” 全场大笑。 然而接着,等邵君理讲完第二点,竟然又有一个男生有样学样,也不知是想要搞笑还是什么,喊:“爸爸!!!” 这回众人笑声更大。 阮思澄使劲皱眉、回头观察,看看是谁,管她……叫老公,管她爸爸叫爸爸!!! 未果。 邵君理下来后,扬清集团AI实验室的负责人具体讲了合作目标合作内容,扬清集团产学研高级总监又回顾了双方的合作历程。而后,P大扬清AI创新实验室主任××教授阐述了前期取得的各项成果,包括论文、专利和奖项,AI创新实验室副主任易均教授又介绍下半年的几个研究课题,最后,几个学生上台讲述各自成果,阮思澄听了,觉得都还挺有意思。 发布会结束前,P大副校长与扬清副总裁为AI实验室揭牌。他们一人拉着一根红色绸带,一抽,红布掉落,那个“P大扬清AI创新实验室”的金黄色牌匾露出庐山面目。二人微笑、握手,阮思澄见所有的人都在拍照,就也掏出手机,咔咔搞了二十几张,手一动,新建了个文件夹,叫《邵_2020》,把照片全扔了进去,同步到Apple云端和另一个云端。 建完后才微微愣神。 什么叫《邵_2020》???难道以后还要再建“邵_2021”“邵_2022”“邵_2023”一直到“邵_2033”“邵_2043”“邵_2053”??? 她自己按年份分组,手机里有《2010》《2011》一直到《2020》,全是自己,现在她给邵总也弄了个系列。 发布开完,阮思澄见邵君理与高阳易均还在闲聊,看看手表,过去打了一声招呼,说自己得回公司了。 邵君理问:“我送送你?” “不用,我开车了。” “行,一路小心。” “好。高老师再见,易均学长再见,邵总再见。” “哎,”高老头儿叹一口气,对邵君理缓缓说道,“创业艰难,烦请邵总多多帮衬。” “放心,”邵君理说,“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傻丫头的。” 阮思澄在心里觉得,这段对话简直宛若在嫁闺女,高老头竟毫无反应。 ………… 一路回到思恒医疗,阮思澄先打开网页,查询扬清“人才计划”相关消息。 她把新闻、论坛、社交网络一一扫过,最后,在知乎“如何评价扬清集团人工智能人才计划”的问题当中,十根笋尖似的手指噼里啪啦不停地打: 【今天有幸坐在现场全程观看了发布会……第一批的五个博士,一个高中数学奥赛金牌得主,保送P大,本科、硕士绩点第一,一个在IEEE会议发过三篇论文,一个拒了哥伦比亚大学的offer,没有留美,选择这个实验室,一个……还有 分卷阅读101 一个……难道不能说明问题?这实验室前景广阔!!!邵君理才32岁,却是有着远见卓识!把最优秀的博士生按照业界需要培养!!!】 阮思澄想:我吹爆我老……!!! 呃,不对,我吹爆我爸爸!!! 她美滋滋,刚要开始继续工作,却冷不丁听到门外一阵嘈杂。 “???”她走出去,站在走廊,见到园区经理带着三五个人在看隔壁的房。 嗯???阮思澄想:隔壁是有公司的呀,也是AI公司,做“AI百科”。用户上传动植物的正面照片,AI便能在全网搜到它的名字。 阮思澄也走到门口,头往里探,发现,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昔日公司,如今已经堆满垃圾,几个人在收拾、整理,分东西。 其中一个说:“这台苹果4000人民币我就买了。” 另一个人挑挑拣拣:“市场部的樱桃键盘,我想要了,我老婆爱写点东西。” 园区经理打断他们:“30号是最后一天,对吧?” 他们点头:“对。” “行,”园区经理明显早已见怪不怪,让看房的三男一女鱼贯而入,“1号起租。” 几个人呼啦啦地逛了一大圈,一边逛,一边兴奋地讨论着:“这可以当我办公室!”“这可以当你办公室!”“这可以当××办公室!”“这里可以安置书架,摆上书籍,让员工们免费阅读!”“这是茶水间,咱们要像硅谷一样,提供饮料、零食!”“这个放个跑步机吧!身体健康也很重要!” 最后他们出来,问要搬走的几个人:“这个园区咋样?” 对方答:“挺好的……” 新人看看,忍不住问:“你们……” “黄了……” “为什么啊?” “产品不行,A轮失败。”声到最后几不可闻。 “啊……天……” 几个新主人看房子原主人的目光充满同情、可怜。 阮思澄看着,只觉心里冰凉冰凉。 她不禁想:那些人,也曾经和你们一模一样的呀。 你们意识不到的吗,他们的今天,就可能是你们的明天。 当然,也可能是她自己的明天。 阮思澄回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前吹风。 她很清楚创业公司99%要关门。然而,知道这点,和她自己亲眼看到认识的公司、隔壁的邻居关门,还是不一样的。 她也认识那三个人,在一层楼,抬头不见低头也见。一个是CEO,一个是CTO,一个是Sales。三个都是T大的博士毕业生,如今却要接受别人那种眼神。 大家都曾踌躇满志。 突然就黄了啊…… 如果她也失败了呢? 亲属们将如何看她,朋友们将如何看她,同学们将如何看她,前同事们将如何看她?比如邢笑佳、朱天球、王思任、还有初颜…… 大概,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同情可怜。 她学到了AI技术,她拥有了管理经验,恐怕都是没人管的。 她又想到扬清集团。 在某一种程度上面,扬清、思恒是一样的。 扬清重金培养人才,也是为了它的未来。有的时候,大厦倾覆只在一夕,垮起来比谁都更快。 她有压力,邵君理也有压力。 他们俩是一样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点,他们俩才互相吸引,而对易均就不太行。 阮思澄想回去工作,她知道,邵总一定也在公司,在工作。 他们俩都不想失败,也不能失败。 他们两人素来骄傲,最最憎恨那种眼神。 800万进来以后有点懒散的心,被邻居的“关门”瞬间泼清醒了——如果这回还没产品,连神仙也救不了了。 远处大楼灯火阑珊,创业园区里面更是。 在思恒的“隔壁邻居”突然倒闭的这一天,阮思澄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 这是现代中国,这是一线城市,这是IT行业。 这里梦想永不朽, 这里金钱永不眠。 在这里,失败者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无地自容。 ☆、第38章 A轮(一) 隔壁易主。旧人离去新人进来, 时刻提醒思恒医疗创业公司处境艰难。 阮思澄一方面继续搜寻数据,一方面尽力钻研技术。 5月中, 在搜寻数据这条路上, 她第一回经历到了传说的事。在过去, 她对接的医生全都是好医生,主任全都是好主任。 因为缺乏某地域的患者病历,阮思澄挖空心思,终于约到那一地区最大医院的某领导。她哔哔了几个小时双方合作的重要性,对方始终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在没在听。等到中午, 阮思澄想继续争取,主动说想一起吃饭, 领导应了。 她本以为要 分卷阅读102 吃食堂, 没有想到, 张木一路走出医院,最后进了“御膳食府”。 等坐下来,那叫“张木”的大主任提出点酒, 说不喝酒就没味儿。阮思澄为哄人开心, 也点头了。生意场上逛两三年,要说从来不曾举杯那纯粹是吹牛扯淡。 酒过三巡,话也热了,阮思澄刚打算开口, 张木蓦地咂咂嘴吧, 发出一声满足的“啊”, 放下杯子,问阮思澄道:“思恒医疗是想搞产学研合作?” 阮思澄说:“对。患者病历由医院出,未来产品是公司的。作为回馈,公司开放诊断数据,比如看了多少患者,共有多少成功,多少失败,还有一切诊断细节。医院医生发表论文,独享学术上的成果,双方共享知识产权。另外,思恒医疗免费提供4套产品,提升贵院工作效率。在科研上和应用上都是非常有好处的。希望张主任和急诊科的主任、影像科的主任一起商量一下。” “呵,不用。”张木说,“不就想要××大区患者病历?不是吹牛,这件事儿我能拍板,而且,这一片的医院领导我全都熟。以后产品做出来了,也可以签排他协议,规定每年用多少回,给你公司冲冲数据。” “……啊???”突然顺利,措手不及。 张木又问:“小阮,出来创业辛不辛苦?” 阮思澄说:“真的辛苦。”有的时候卖惨也是一种策略。 张木呵呵笑:“女人应该不辛苦啊?” 阮思澄:“???” 张木大着舌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女人,尤其漂亮女人,是有捷径走的。” “???” “想开就好。我就佩服放开了的……爽快!不管黑猫还是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想要成功就别端着,顾虑太多忒不大气。” “???” “女老板有天然优势,多好。只用躺着,两三分钟,真金白银哗哗地来,自己也爽,真叫一个……何乐不为呢?大家都是现代女性,也不用有心理障碍。没有坏处,只有好处,还是许多好处,赚翻了。” “……”阮思澄想:您的胆子还挺大的。 哪个行业都有这种害群之马,然而“医生”一直在被公众关注,几个张木搅浑一锅,网友又爱“以小见大”,让连盒也不敢拿的医生们都遭连累。 话音刚落,张木突然伸手摸阮思澄的手,还用力捏:“妹子,会不会打桌球呀?” 阮思澄在心里吐槽,没有料到这个操作,不一小心被按住了。她像被蛇咬了似的,“嗖”地一下抽回左手,放在桌下自己身侧。 张木还说:“今儿晚上打两局呀?我老婆在香港念书。” 阮思澄抬眼。 “我老婆在香港念书。”张木说,“妹子,你胸好大,腰好细,腿好长。” “张主任。”阮思澄把声音沉下,“您喝高了。” “对,喝高了……喝高了。”张木讪笑,不提合作,然而一直东拉西扯,问阮思澄老家在哪,爸妈干啥,有没有男朋友,打不打算结婚…… 阮思澄忍,没有回答,吃一口白饭,喝一口饮料,再吃一口白饭,再喝一口饮料,忍不了了,想我可去你的吧,伸手叫人埋单结账,点好现金放在桌边,说:“还挺便宜。” 张木见阮思澄终于愿意讲话,还挺高兴:“这儿便宜。” 阮思澄用食指点着对面张木:“您也知道‘那儿便宜’呢?不过,东西cheap是句好话,人cheap可不是好话。” 张木:“……” 行了,这样吧,太厉害的也不能说,否则自己嘴上是舒服了,公司可就不舒服了,这群人都互相认识。 她是真的感到悲哀。女CEO创业好难。 首先,老有张木这种人在。不是用专业的而是用两性的眼光谈判、合作。 其次,因为职场男性强势,女CEO格格不入。好医生、好主任会好好地工作,然而大家相敬如宾,她不可能如男人般融入他们。 第三,阮思澄能明显感到,产品客户、合作伙伴,甚至政府、协会,一看她是一个女的,便在心里本能认为“女领导者没有能力”“这个公司不会成功”,从而回避、抗拒,不倾向于投入资源,非常不公。一个女CEO想要成功,需要付出的比一个男CEO要多的多,也必须比一个男CEO出色的多。 一个悲哀的事实是,阮思澄也同样觉得,在职场,平均上讲,男boss比女boss更加具备管理技能,王思任就非常混乱。于是,许多男人得意洋洋地到处说,女人天生就不适合当CEO、当政客,却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些也是社会造成的,女性不是天生不适合当领导。在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前两三年,阮思澄并没有觉得女生班长做的不好,然而似乎到了职场,随着时间推移,女性领导便被诟病无无大局观、爱抠细节、敏感多疑、爱冷处理……却忘记了,她们一路成长下来,社会总是在教如何思考、如何做事,把她们硬给变成了那个样子,而被变成的那个样子,与“领 分卷阅读103 导者”特质相反,有顺从者的影子。 阮思澄想证明自己。 这世界也迫切需要女创业者打造神话。目前的创业圈,CEO的位置还是在被男性垄断,偶尔有个女的,观众也对她背后的“神秘男人”津津乐道。 ………… 回到酒店,阮思澄在洗手间里足足搓了十来分钟,收拾行李,打车赶到当地机场,坐经济舱回到云京。 回到“故土”,想想这趟H省出差,事没谈好,花了两天,2000块,人困马乏,上赶着让张木摸手,气成河豚,恶心、焦躁,不太想回思恒医疗,给邵君理发微信问:【邵总,汇报能改今儿下午吗?】 邵君理:【???】 阮思澄:【下周出差……】 【行。八点过来。】 【嗯!】 看看时间,到扬清八点正好。 于是,打车,去见邵总,路上发了几封邮件。 直到见到投资爸爸,阮思澄才觉得,她回到了安全之处。这儿是熟悉的地方,这儿有熟悉的男人。 把行李箱靠门立着,阮思澄向对方走去。 邵君理并没有抬头,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支钢笔,在文件上写写画画:“昨天今天都在开会,各种事儿都堆着呢。” 阮思澄并没有答话,只是垂眸看着男人。 “过来,近点儿。” “嗯。”阮思澄绕过桌子,在邵君理椅背趴着。 “站好,稍等。” “好。” 大约等了五六分钟,邵君理把两份文件过完、签了,整整齐齐摆在一边,问:“如何了?” 阮思澄把刚打印的工作总结递给对方:“是这样。对胸部呢,我们根据样本分布,又索要了大量病历……另外,以前合作医院都集中在北方,最近三四个月我也在跑南方,希望平衡。对腹部呢,我们觉得必须融入医学知识,不能光看CT。石屹立和一非已把医生的诊断思维抽象成了数学方法,AI将结合患者年龄、性别、症状、检查、既往病史,综合判断。第二,一非已经总结出了容易混淆的几种病,我在根据列表继续搜寻数据,我们打算再做一个神经网络……如果第一个神经网络认为有可能是ABC病,就送进第二个神经网络,专门区分这些病症,把第一个神经网络为了效率抛弃掉的一些特征再捡回来。” “想的挺好。” 两人说了40分钟,阮思澄见邵君理手摆在旁边,漂亮好看,而她自己中午被摸的恶心感却仿佛是黏在那里,挥之不去,一个脑抽,就把自己左手手背按在邵总一手手背上,贴着,蹭蹭,想让邵君理的气息冲淡别人的。 她想:邵总都没碰过,张木凭什么啊。 邵君理手明显一僵,抬头,眸子锁住阮思澄的:“怎么了?” “没事……” “说。” “今天遇到一猥琐男。”阮思澄说,“想潜规则他大爷我。” “他干什么了?” “摸手,这只。”还说,“女老板有天然优势,只用躺着,两三分钟,真金白银哗哗地来,自己也爽,何乐不为。” 邵君理的右手一抽,反而压上,攥着姑娘,整个气场都冷下来,气势有些吓人:“哪个医院?什么名儿?” “……”阮思澄想可真奇怪。邵君理刚才没表情,现在也没表情,可周围却变得森然,气压好低。 她说:“××省,××医院。信息中心主任,张木。” “××医院,信息中心主任张木,知道了。” “扬清以后不要合作!人品不好,要被坑的。” 邵君理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把阮思澄手捏起,看看:“这只?” “对。” “洗了吗?” “洗了。” “那再洗洗。” “咦?” 邵君理没继续说话,推桌、起身,轻拉着阮思澄细细的左手腕,一路走出了办公室。 助理章锦曦正打算取回文件,一看,吓一跳,连忙后退,躲回墙角。 等到了CEO专用的洗手间,邵君理把龙头拧开,伸手觉得温度正好,另一只手轻轻一扯,将阮思澄的手送到水柱里面,冲。 冲一会儿打上某个法文牌子的诡异洗手液,两手捏着,拇指仔细按着、摩挲,把手背的每寸皮肤都照顾到了。他说:“你不太细心,洗的不行。” “……嗯。” 接着,是手心、手指。他一根根地搓过去,连指甲都揉揉,而后手指向下一滑,分开对方指缝,用他几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对方指缝前后滑动、仔细清洗。 一只手被翻来覆去,阮思澄的脸渐红了。 她偏头,看着对方棱角分明的眉骨、鼻梁和下颌,一瞬间就十分安心,也十分委屈,头一伏,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对方肩头,感受到了高级西装的舒服面料,晃晃脑袋,小猫似的左右蹭蹭。 其实本来并没难过 分卷阅读104 。她又没错。这种事儿,只要自己不想、忘了,并不构成任何影响,也不造成实际损失。 然而总归还是不爽。 而后她也没有抬头,还是侧着脑袋,抵着男人肩头,垂下眸子,让邵君理继续捏着她的手洗。邵君理也没有反应,然而被靠的右胳膊不再动了,只是托着阮思澄手,用左手揉。 阮思澄的黑发垂下,将两边余光全都遮住,打造出了密闭空间。她闭上眼,对方肩上西装面料味道、洗手间里哗哗而下的水声、邵君理手指下的动作幅度,都宛如被放大数倍,无比清晰,无比鲜明。 邵君理看了看他面前的镜子。女孩儿十分安心,额头靠着他的右肩,黑发柔顺,看不到脸,颈子因为动作而被拉的长长,露出整个侧面,筋显出来,从耳下到锁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香皂好像打了几遍,邵君理才终于把水龙头关上,长臂一伸,扯出张纸,仔细擦了,又看一看,说:“行,手好好的,别多想了。” “嗯。” 阮思澄把眼皮抬起,发现邵君理正扭头看着,两人在这距离直直对上目光,呼吸交缠,暧昧气氛重新涌动,好像哪个稍微探头就能吻上对方的唇。 手被按在流理台上,阮思澄抽回来,慌慌张张移开目光:“谢谢邵总。” “嗯。” “我先走啦。” “别多想。” “知道的,没事儿。” 回去以后阮思澄也真没再想,跟CTO和各总监讨论产品,把张木忘到脑后。 没有想到,不出一周,她便听到惊天八卦!!! 那个张木被开掉了! 据说胆子大到逆天。医院调查后竟发现,张木曾给医药代表多次提供医院统方(所有医生用药信息、用药单据),方便少数医药代表贿赂医生。这已经被严格禁止,院方毫不犹豫,把人直接开除,而且可能诉诸法律。 而这医院的HIS系统(医院信息系统),PACS系统(影像归档和通信系统)、LIS系统(实验室信息系统)、 EMR系统(电子病历系统),都是扬清做的。因为这事儿,××医院还请扬清开发反统方软件。 八卦还称,他和两个没节操的医药代表,以及两个没节操的外院主任,性病交叉感染…… 阮思澄:“……” 跟医院人走的近了,传说总归听过一些,然而,在过去,她对接的医生全都是好医生,主任全都是好主任,还有几个合作医院的CIO是技术狂,去拜访时对方还在对着双屏疯狂写code,桌子底下全都是书,一听“IT”“AI”两眼直冒绿光,一副打算马上开始研发的架势,“坏医生”“坏主任”是头一回碰到。 ………… 除去搜寻数据,阮思澄也钻研技术。 她狂读paper,把“急性腹痛”国内外的学术论文全看了遍,把医生们可能都还不清楚的症状总结、用药推荐输入AI,帮助读片,觉得若有医生届的素人选秀她阮思澄绝逼可以C位出道。Paper当中某些发现连曾经是急诊名医的石屹立都不晓得。 她还提出几个建议,比如将医生方法、医学知识提取出来,辅助分析。 再比如使用多套多层神经网络,后者有着特殊能力。一个用于初步诊断,一个专门用于区分A和B这两种情况,第三个专门用于区分C和D这两种情况,第四个……如果首个网络判断需要使用其他网络,便将数据传输过去,后者会将前者为了效率抛弃掉的特征捡回。她有意地搜寻AB、CD、EF的病历和数据,训练AI。 再再比如用NLP技术提取标签…… 思恒医疗不断尝试,不断调整。 事实证明,经过多套神经网络,准确率被大幅提升,从50%左右一跃升至75%左右。 。 接着,陈一非又修改参数、丰富数据、调整图片,使用各种方法完善这一产品。终于,到了6月,思恒医疗两周年时,AI急诊三个部分都得到了预期效果。 做出来了。 在话筒中对邵君理大吼大叫“做出来了”以后,阮思澄问:【牛不牛逼?!】 邵君理笑:【牛逼。】 阮思澄的声音渐弱,有点想哭,庆幸她没让自己失望也没让对方失望,庆幸她对得起自己两年的青春也对得起邵君理2800万的投资,终于说出这两年来一直想说的一句话:【邵总,您对思恒可以抱有更多期待……我比别人更想给您好的东西。】 【阮……】邵君理一顿,说,【我知道。】 ☆、第39章 A轮(二) 历经整整两年, 产品做出来了。 “思恒急诊”总共分为三个板块: 第一个是头痛急诊,主要针对脑中风的。通过读CT, AI勾画卒中部位并且判别出血原因。脑卒中是国人死亡首要原因, 一旦发病, 患者生命危在旦夕, 而尽早确认卒中部位、出血原因,治 分卷阅读105 疗、止血,是能不能挽回患者生命的最重要因素。思恒希望, 软件不仅能应用在急诊室里, 还能应用在救护车上。 第二个是胸痛急诊。通过读图, AI可对静态心电图进行分析、诊断, 尤其擅长心肌梗死等等病症。在中国, 心血管类病人数量共有2.9亿, 是个大国,死亡人数占所有病死亡人数的40%以上。2.9亿中, 脑卒中有1300万, 而冠心病仅次于脑卒中, 有1100万。心电医生供不应求, 需求:供给已经达到到7000:1, 西部地区、基层医院资源不足、难以为继。思恒打算继续完善静态心电(ECG),搞定更多疾病, 同时研究动态心电(Holter), 争取可以早日对动态心电图进行监护预警。 第三个是腹痛急诊, 目前还不十分成熟。根据CT、症状、数据, AI已能辅助诊疗少数几种危险疾病,比如肠梗阻、肠穿孔、胃肠炎、阑尾炎、部分中毒感染,至于剩下的,AI只会给出建议。思恒打算继续研制,逐渐攻克其他病症,让急诊AI更加强大。 ………… 东西有了,阮思澄从合作伙伴的名单中最终选了J大一院作为首个试点医院。在过去的合作当中,J大一院配合度高、专业性强,沟通顺畅,目测可以承担重要职责。她正着选,选出了J大一院,又用排除法,再次选出了J大一院。 某日,J大一院大会议室。 数据科主任、副院长兼急诊科主任、影像科主任、阮思澄、陈一非、石屹立等十几个人坐在桌子两旁,一个装着最近几天十几张CT和心电图的优盘则直直插在思恒医疗的电脑上。这些病历形成不久,“思恒急诊”从未见过。 室内众人摒心静气,全都盯着AI系统。阮思澄将一份图像和数据导入,连着电脑的显示屏给出一个答案,阮思澄又将另一份图像和数据导入,显示屏再给出一个答案。 她一次次操作机器,手指冰凉,内心惶恐。空气仿佛粘在一起,叫她呼吸略有不畅。陈一非的姿势僵硬,一动不动,也盯着屏幕。这个过程十分折磨人,因为阮思澄那贫瘠的医疗知识根本不足以帮助她判断AI给的结果究竟准不准确。 她观察主任们的面部表情,未果。 等十几份病历看完,三位主任陷入沉默。 阮思澄:“……” 究竟如何…… 她不敢吱声,害怕引起对方反感。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J大一院副院长兼急诊科主任才开口,言简意赅:“还不错哎。” “!!!”阮思澄想跪下大哭!!! 在心里说:呜呜呜呜!!! 副院长兼急诊科主任靠上皮椅椅背,双足一蹬,呼地一转,望向下手边的几个医院同事:“你们觉得呢?”他的头发半百,大约60几岁。 影像科主任和急诊科副主任点头:“16个诊断正确,两个没有把握,还挺好的。” 副院长也颔首,把椅子转回去,挺干脆地拍板决定:“感觉可以接一接看。” 说罢他看了看自己手机,再次抬头,对阮思恒等几人道:“我有手术,先走了,技术问题问张主任。” “OK,”阮思澄起身,握手,“真是麻烦刘主任了。” “没事儿没事儿。” 就这么着,思恒急诊得以进入J大一院。陈一非带一支队伍驻扎在了J大一院,研究对方仪器、系统,亲自订制融合方案,又培训医院医生,让他们把“思恒急诊”使用方法摸得门清。 7月1号,“思恒急诊”在实践中投入使用。 当第一份患者报告传回来时,陈一非带头,整间公司全体员工一齐鼓掌!! 大家脸上都挂着笑。 患者头痛宛如刀劈、恶心、呕吐,整个都痛,没有位置。AI读片并且认为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原因则是脑动脉瘤破裂。 与医生的诊断一致!!! 牛逼……阮思澄想:它好厉害。 自己亲手做的产品,好厉害。 ………… 在阮思澄意料之内,产品“攻陷”J大一院急诊科后,J大一院急诊医生并不在意“思恒急诊”,80%医生从不启动,当自己是吃瓜群众,另外20%医生偶尔启动,其中有人觉得新鲜、好玩儿,有人本身是技术狂,热衷于帮思恒医疗改进产品。 不过,即使只是偶尔启动,也能带来许多意见。 哪儿好用,哪儿难用,怎么做容易准,怎么做容易不准,思恒医疗技术团队根据反馈不断改进AI机器。 一切有条不紊。 直到7月15号。 阮思澄算知道了,所谓创业,就是不停地有事儿。不管创意多么出色,执行多么完美,也是不停地有事儿。 这天下午,J大一院的报告称,“思恒急诊”有了一例致命误诊。 某个医生根据经验,认为患者得了A病,而AI却说,患者得了B病。那名医生担心自己见识有限, 分卷阅读106 还叫急诊科的某个主任医师抽空去看了看,后者同样认为症状符合A病。而有A病的患者们若不及时接受治疗,死亡率在75%以上。 这事性质非常严重。 倘若患者因为思恒急诊死亡,那这公司肯定也是活不了的。理论上说,AI机器只提供辅助,不承担责任,然而如果发生死亡,这锅还真挺难甩掉。医院医生、患者家属、媒体记者还有公众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这不仅仅影响公司,还会让所有曾经参与这个项目的员工一辈子良心不安、寝食俱废,包括CEO自己,同时也会让AI这个很有希望的新技术以负面的形象进入公众视野,一被大家认知即遭口诛笔伐,拖后中国AI医疗的脚步和进程。 是不行的。 陈一非叫技术人员严肃调查、更新版本。 一刹那间,公司又在原地打转。 几名员工实在忍受不了创业公司过山车似的剧情了——一会儿生一会儿死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死完又生,生完又死,比哈姆雷特还能折腾,向阮思澄递交辞呈,走了,想去大公司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阮思澄批了。 这一回她没有再哭,很平静地接受辞呈、让几个人交接工作,回来继续研究问题,布置任务,心想自己可终于是变冷硬了。 她在朋友圈中发了一条状态,叫: 【扶我起来,还能继续。】 投资爸爸甩了个赞。 朱天球、邢笑佳等人回复她说: 【墙都不扶就扶你。】 这时谁都没有想到,几天以后,AB病的事情竟以最完美的结局告终。 J大一院打来电话,说,不是AI错了,是医生错了!而且,主治医师、主任医师全都错了!在几天的观察以后,他们发现,患者得的真的不是医生认为的A病,而是机器认为的B病。 稍微研究一下程序,阮思澄就明白了。 因为自己曾经输入大量论文,所以,思恒急诊在判断时曾调用了某项研究,使用了连J大一院主任医生都不知道能参考的某个指标,认为患者不是A病而是B病,将论文作为了重要判定依据。那篇国外论文还称,目前,医生当中普通认为可以区分AB病的另一指标其实并非放之四海而皆准,有5%的错误概率,那项指标没有升高并不代表可以100%排除B病,因为在长达5年的追踪当中,研究者们发现有5%的B病患者那项指标就是没有变化。 对于这个结果,阮思澄安心、放松、骄傲,J大一院的医生们啧啧称奇。 思恒急诊结束小规模的“公测”,即将扩大在全国的使用范围。 然而这需要钱。 更多钱。 于是,阮思澄将投资公司名单翻出,正式启动思恒医疗A轮融资。 ………… 开始A轮融资以后,阮思澄将知名VC(投资公司)、新锐VC一个一个研究过去,从公司官方网站、职场社交网络上获取投资经理们的个人简介、投资领域、联系方式,又请熟人推荐、介绍,还下载了相关的APP,初步搜到100来个可能会对思恒医疗感兴趣的投资经理。她列好表格,把投资经理分为三档: 第一档的投资经理手握资源以及人脉,可以帮助公司发展,经手项目成功率高。 第二档的投资经理拥有格局还有眼光,虽在业界资历尚浅然而能够给予有价值的建议。 第三档呢,都不太行,就是领域比较对口,手里有钱。 在这份列表上面,居于第一档的投资经理只有区区五人而已。第二档有20几位,第三档有80几个。 也就是说,想要拿下首要目标,不能失败超过四次。 阮思澄把BP(商业计划书)重写了,结构、脉络十分清楚,文字简单、切中要害,有产品简介、产品数据、试验结果、医生反馈,有市场分析、公司前景、竞争格局、SWOT分析(优劣分析)、战略规划、盈利模式、执行进度、执行计划、当前困境、解决方式,也有公司历史、团队履历、融资情况、股权结构,还有金额需求、融资用途、财务规划等等信息。 在“金额需求、融资用途、财务规划”这个部分,阮思澄按月份来算。思恒医疗未来一年每个月要做什么事情、达到什么目标、有什么意义、需要多少资金,还有这些东西几时能被完成、如何能被完成、由谁负责完成,阮思澄都通过表格一一展示。表格当中,大项目套小项目,小项目套小小项目,非常清楚。 她做了一份PPT格式的BP,还有一份PDF格式的BP,而后想了想,觉得作为一家互联网的公司,这种PPT和PDF实在太普通了,又专门搞了一个加密网页,做了一个网页形式的计划书。设计十分现代、前沿,既适合在电脑上看,也适合在手机上看——当投资经理用手机打开时,几个板块会自动调整,用以适应对方屏幕大小。 阮思澄其实并不太会做网页——她毕业后一直在做后端,从未接触前台。她也不想交给别人,自己 分卷阅读107 买了几本书学,三天就会了。 与传统的码农相比,阮思澄的一大优势就是特别擅长PPT。基本上,码农只会挑选模板、加文本框,顶多再弄几个带颜色的方框。她却可以自制模板、设计元素,还能利用动画功能搞出各种别人想都想不到的效果。旁人看她的PPT时都会不住嘴地说:“卧槽,××、××组合起来能这样用?!”“这个东西究竟怎么画出来的?!”“那个东西又是怎么画出来的?!” 阮思澄把BP发给投资爸爸。 “你等下吧,”邵君理在电话当中语气平静,“这边事多,晚上到家我看一眼,12点以后明早之前会回复的。” “行,您忙,辛苦辛苦。”阮思澄乖。 那天,直到凌晨五点半多,阮思澄才收到邵君理的回邮。 她本以为邵君理只会在邮件正文里边提几点意见,或者在PPT的备注功能里面写一些建议,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一页一页帮她改了!!! 经过修改,市场分析更加细致,公司前景更加乐观,竞争格局更加清晰、公司优势更加明显,战略规划更加完整,盈利模式更加合理,当前困境更加易懂,解决方式也更加成熟。而且,邵君理将融资用途、财务规划一项项地全改写了,逻辑清楚,布置老道。 阮思澄懂,这一页一页地撸下来,即使对方是邵君理,也得忙活几个小时。 呜~~邵总。 她急急忙忙表达感谢:【谢谢邵总!感动……[哭][哭][哭]】 邵君理发来一个音频请求,阮思澄急急忙忙地接起来。 “BP挺好。”邵君理道,“问题不大。” “嗯~” “几个要点:首先,不要同时给一群人发计划书,投资经理互相认识,群发BP显得自己十分绝望。” “好的。”阮思澄在便签上记。 “第二,最好别找已经投了竞争对手的。有些VC看好某个细分领域,就把这个领域的公司全投了。我不建议参与其中,对方随时可能因为你的对手牺牲你的利益——只要他更看好另外一家公司的未来。” “好的。” “第三……” “嗯嗯。” 一直聊到天蒙蒙亮,邵君理才轻轻地道:“行了,睡吧,有事再问。” “好。那我今天开始就给VC发邮件了。” 听着声音,邵君理笑:“觉得紧张?” 阮思澄说:“多少有点……”这关系到思恒医疗生死存亡。 “那也得先休息好了。” “我试试吧。有点不安,2点来钟就躺下了,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邵君理说:“那就不要挂断音频。” “嗯???” “乖了,把手机扔枕头边上,不要挂断音频,睡觉。” “那……”阮思澄的心里一热,“不多聊了,我去睡了。” “嗯。” 阮思澄手抓着手机,听着对面悉悉索索,知道对方也要睡了,想着那人好像永远淡定从容,不知不觉,不安焦躁便淡了些,困意袭来,终于卷着被子陷入沉睡当中。 等到早上睁开眼睛,阮思澄的心里一惊,第一件事便是捞过她的手机! 音频已经断了,上面显示连接时间是2小时50分钟。 最后一条消息是邵君理发的,时间早上8点30:【掉了。感觉你是已经睡了。】 “……”阮思澄发:【谢谢邵总……昨晚睡了3个半点,6点到9点半,对我来说已经够了。】对她来讲,只要有三个小时以上的睡眠,第二天就不会犯困,可以工作。 邵君理回:【嗯。】居然已经到公司了。 “……”阮思澄心里觉得,与邵君理有种默契,难能可贵。 对方没有表白,她也没有表白,因为这个时间实在不大合适。产品刚刚出来,即将打入市场,最重要的A轮融资正式启动,思恒医疗正在命运转折点上,她是公司的CEO,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人交往、开始恋爱,自己这关都过不去。思想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邵君理也明白这点,所以正在默默地等,等过两月资金进来、公司稳定,不再在倒闭的边缘疯狂试探,他肯定有新行动的。 哎,阮思澄胡思乱想:real像革命剧里那群革命前辈——这仗不打完,我就不谈对象! ………… 事实证明,投资公司投资经理TM的根本不看邮件! 换一般人,那肯定是继续发email,广撒网,总能捞到几个回信。但阮思澄明显不是一般人——她直接给目标对象打电话! 她在自己办公室里,按照公司官方网站还有几个社交网络上的号码,一个一个地打电话。 先拿二三档的几个投资经理练了练手,积攒经验,接着,她摒心静气,对第一档那五个“主要目标”下手了。 结果,四个没接,只有一个叫华岳的说想见她。 面 分卷阅读108 谈约在当个周五。那天,阮思澄把BP和电脑全都带去,打算大干一场,吹爆思恒!她不仅是首席执行官,她还是首席吹牛官。 然而,根本还没等到阮思澄讲解BP,演示产品,华岳便问:“需要一亿人民币是吧?思恒医疗可以出让多少股份?” “20%,”阮思澄说,“最多25%。” 华岳十分高高在上,嘴边现出嘲讽的笑:“20%和25%,公司估值完全不同。20%的股权拿一亿,公司估值总共是五亿,25%拿一亿,公司估值就是四亿,差着一亿呢。你对公司估值多少心里头都没谱儿吗?” “不,我意思是……可以商量。” “商量?公司估值说变就变?”华岳起身,“行了,没有必要谈了。” “…………”阮思澄是终于懂了,在这资本的市场上,一句话也不能说错,它的残酷超乎想象。你说错一句话,几千上亿就消失了,公司便要陷入困境,兄弟便要没有饭吃。 她只能走,接受失败。 ………… 对那四个不接电话的投资经理,“战斗兔”阮思澄也不是没招。她喜欢兔子,自称兔子,创业以后变“战斗兔”。 为拉投资,她直接到投资公司正门口堵!!! 她进公司,请前台小姐姐向她目标对象好好通报一声,看能不能见。要是不行,她就站在公司门口,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等待机会。投资公司官方网站还有那些社交网络都有投资经理的简介和照片,她记住了。 第一个人没有见到,第二个人名叫卓立,男性,知名投资公司“红木资本”的董事总经理。这个位置仅仅次于创始合伙人和合伙人,高于董事、VP(副总裁)和投资经理。 红木资本在地京市。当他得知自己正是“思恒”首选,而CEO阮思澄从云京市跨省追他追到地京时,感到实在难以拒绝,让阮思澄在楼下等,如果手头约的团队有哪一个提前结果,就把剩下时间给她随便讲讲。 眼前出现一丝希望,阮思澄便坐在楼下,按照5分钟时间、10分钟时间、15分钟、20分钟分别重新规划了下她的演讲。 终于,下午2点45,前台美眉接到电话,对阮思澄说:“嗯……阮小姐是吧?卓总刚叫您上三楼,303会议室。” “哦哦!好的!”阮思澄忙拿起材料,把访客卡挂脖子上,踩着高跟在地砖上小步奔跑,一看电梯停在18楼,估计半天也下不来,不敢耽误一分钟,推开安全门,呼呼呼地跑上去了。 303会议室中,卓立伸手,让阮思澄坐在对面,说:“从云京追到地京,不见不休,够可以的。” 阮思澄笑:“如果连追投资人都不敢,以后还怎么追顾客???” 卓立一愣,说:“挺有理。” 顿顿:“一般来说,经验不足的CEO,我是不会给机会的。” “我不会讲管理经验并不说明任何问题,又不是在演电视剧。”阮思澄道,“事实上,在两年里,我切实地感受到了经验不足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我有分寸,不会托大。但是,首先,我学习的能力很强,解决问题的能力也很强,我可以举两个例子……其次,思恒医疗的投资人、扬清集团的邵君理,邵总,一直以来都很帮忙,有时简直手把手教,因此,我成长得还算迅速。我可以不夸张地说,这两年中,在管理方面,我学到的东西相当于别人四年甚至六年才能学得到的,以后还会继续努力。第三,说来脸红,小时候的成长环境让我比较擅长沟通,也比较擅长思考、规划,这对承担CEO的责任比较有利。第四,我很清楚劣势、不足,因此,我有一个强力的CTO,还有一个出色的CSO。CTO陈一非,以前在爱未时当过两年总监,独立负责多个项目,而CSO石屹立过去是三甲的急诊科副主任,要知道,事业单位有时管理更需技巧。说来幸运,他们两人非常理解还有支持我的工作。最后,任何一个团队都有它的短板,思恒医疗的短板是CEO没经验,但是,它也具备许多优势,比如,扬清邵总是投资人,P大院长是我导师,这些资源十分珍贵。” 卓立往起挑挑眉毛。 很明显,在过去,年轻的CEO全都不服,说“年轻也有年轻的好”“有创意”“有激情”,blablabla,然而卓立可是大VC“红木资本”的董事总经理,见的项目多如牛毛,他能做出“年轻的CEO都不靠谱”这样的判断自然是有原因的,阮思澄顺着他说,用解决问题的思维回答问题,而不是杠,让他觉得对方脑子十分清楚。 阮思澄将BP递去,又打开了随身电脑:“那,请卓总允许我来介绍思恒医疗这个公司还有思恒急诊这个产品。等讲完,我会现场进行演示。” “嗯。” 本来一切十分顺利,阮思澄也感觉良好,从头到尾半个小时谈话气氛轻松愉悦,看着有戏。然而,就在双方说Goodbye时,卓立又问了一句话:“你为什么出来创业?” 阮思澄笑:“首先是想自己掌控未来命运。当时 分卷阅读109 澎湃砍了整个医疗事业群,项目全停,对我们的打击挺大。其次是想实现个人价值。我想要做急诊AI,不断完善,不断进步,最后超越人类医生。因为各种突发状况,每年死了太多人了,无数家庭一夜之间面目全非……人类渺小,政府以及民间每年把那么多钱砸进去,无数天才终其一生日思夜想耗尽心血,可许多病的研究几十年来都没有大的进展。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在人类对抗疾病的悲壮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我想,只要能为这条道路铺一块砖,垫一颗石子,也是好的。希望有天,计算机和生物等等可以做到完美结合,让科技赋予人类尊严,让智慧赋予人类尊严。”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一个段子:消灭了小偷的,不是警察,是网络金融,因为大家不带钱了。 卓立听了,嗤地一笑:“谈梦想啊……” “???” “你知道吗,谈梦想是很伤钱的。”他的嘴角吊着,透出一丝讥讽。 阮思澄:“……” 一瞬间,她挺失望。 俗话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许因为见过太多张布斯王布斯李布斯赵布斯,这投资者十分鄙夷创业者的梦想、情怀,这样的话,即便对方愿意投资,他们真能合作愉快吗? 邵总他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人。 一路上,邵君理因为与她有共同目标、共同理想,才能一起扛过那么多的风雨。罢免强纳、告别贝恒,让这公司变成他们两人心中最完美的样子。 现在引入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感觉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阮思澄已有些灰心,抬头看着卓立,说:“卓总,对于梦想,我本来并没有想谈。是您问的。既然您问了,难道要我撒谎吗?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很抱歉,我始终认为,一个医疗公司必须得有梦想,没梦想的医疗公司走不长远。攻克疾病这件事儿,太难了,光想挣钱撑不下去……干嘛不去炒房地产。” 卓立:“……” “当然,你我知道,在医疗行业,最后真能做出来的公司会有巨大回报,人类为了治病多少钱都肯花。但是,在我看来,这背后的巨大利润是对那些医疗公司梦想和情怀的回赠。卓总,我们BP非常用心,有人才、有技术,产品也受欢迎,J大医生的评价是实打实的,白纸黑字,您那声笑要只因为思恒医疗抱有理想,就太看不起人了。不仅看不起我,也看不起医疗行业。” 卓立没有说话,看着若有所思。 阮思澄想投身医疗。 对于许多重病顽疾的研究,几千年了,没有进展。有些病症的患者们从确诊到最后死亡,平均生存期只有三四个月,什么药物都拖不住,顶多能让患者多活一两个月。 然而现在,奇迹一般,人类仍未失去对抗疾病的勇气,仍未失去挑战天命的决心。 海明威有一句话叫“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还挺适合医疗行业。 AI医疗大势所趋。然而,从国家的战略上讲,中国人的身体数据必须留在国境以内,这就需要他们这样的工程师可以顶上,与欧美竞争。 无数老一代的互联网人改行,从社交网络、金融、教育等等地方努力过来,思恒医疗还有一个以前是做搜小黄图的项目的。也有无数新一代的互联网人涌入,学习人工智能,投身这一浪潮,大家一起承担这时代的使命。 也许,AI医疗真正普及、人类因它而受惠顾的那一天还很遥远,远到他们这些人垂垂老矣,或者没那么远,只是远到他们技术下滑、被世界所抛弃。但她相信,即使到了那天,所有的人也都会在万紫千红当中看到他们两代互联网人曾经的热血。 ………… 因与卓立实在互相看不顺眼,阮思澄又重新踏上拉投资的艰苦道路。 目标册上第三个人没有见到,最后一个名叫戴溪。是大公司“金桥资本”里的资深投资经理,长发飘飘,十分美貌。她在接到前台电话并且知道有人找时,并没之前卓立那么地难伺候,直接让阮思澄上楼讨论项目。 有些时候民间成语非常有理,就比如说“好事多磨”这个词儿。 阮思澄与戴溪交谈无比顺利。两个出色女性明显惺惺相惜,戴溪非常看好“思恒急诊”产品,而且觉得商业计划十分扎实,切实可行,最后还说,她一直致力于帮助女性创业,希望可以看到更多女性成功。 整个进程速度极快。 谈话后的第二天,戴溪便把她奶奶的脑核磁片拿到公司,亲自试验“思恒急诊”,最后AI给的病因与报告单一模一样。她又初步采访了下J大一院几名医生,对于结果十分满意,确认到了“AI纠正医生误诊”这个事实。 而后,在谈话的一周后,戴溪指导阮思澄改BP以及其他材料,又帮思恒医疗寻找问题,再让思恒医疗配合整改。阮思澄把BP改出好几十版,最后几次BP的名字甚至叫作《思恒医疗商业计划书终稿(十五)》《思恒医疗商业计划书终稿(十六)》…… 戴 分卷阅读110 溪说:“每个公司的投委会所看重的都不一样,必须改。这样最后报项目时通过几率会大得多。” 阮思澄乖巧道:“好的。” “你的BP比较通用,但是,其中一些战略规划、盈利模式,一些执行进度、执行计划,还有一些当前困境、解决方式,跟金桥的喜好不同,也跟金桥的一贯做法不符,投委会到时候可能会有疑虑,必须得改,辛苦了。” “没事没事!不辛苦!”阮思澄受宠若惊,第一因为对方是个投资经理,第二因为对方是个大美女。 两人搞了一个星期,终于改好,戴溪早就预定好的蜜月旅行也到来了。她与老公新婚半年,要去欧洲待半个月,年初就已请好了假,于是只得抱歉地跟阮思澄说:“抱歉,思澄,这个月的投资会我正好请假,没法儿上,只能等下个月的了。我回公司就递项目,咱们上会。” 阮思澄也只得回答:“好。”她也知道,投资经理找的项目要公司的投委会批,不是戴溪一个人就说了算的。 “我看问题不大。只要过会,咱们就签投资清单,我们做尽职调查,都没问题就能正式签合同了。你们会先拿到一笔过桥贷款,等到手续准备完毕,金桥资本再把后续资金分批打到思恒医疗的公司账户上。” 阮思澄的胸口炙热,说:“好,谢谢。蜜月旅行好好玩儿,祝愉快。” “嗯。” ………… 在戴溪到欧洲大陆一周以后,有天中午,阮思澄如往常一般加班工作,却突然间接到了“金桥资本”另一个人来的电话。 那人名叫蒋乐,是名年轻男性,他说,从此刻起,“金桥资本”“思恒医疗”的对接将由他接手。 阮思澄:“???” 蒋乐说:“戴溪正在蜜月旅行。这个月的投资会吧,比较冷清,项目少,很好过。等下个月又是‘大月’,光我知道要上会的就有20家,都在忙着改BP呢,里面至少三五个是做AI的,思恒医疗要跟它们直接竞争。金桥资本一次会议最多能过一个AI公司。我跟戴溪商量过了,我俩交换项目,我这个月递你这个,她下个月递我一个。我那个是早教行业,这次反而不太合适,跟人撞了。” 阮思澄:“咦?” 对方噼里啪啦地一顿说:“戴溪这会正在睡觉,你也不要打扰她了。蜜月嘛,好好过。” “…………” 阮思澄的经验让她觉得不对,没有答应。戴溪那边正是深夜,阮思澄也联络不到对方,可蒋乐却催的死紧,说:“这个月的投资会在下午两点截止报名!快点儿啊!这个月是真的好过!下个月就等着死吧!!” 阮思澄还是觉得不行,把这件事用微信跟度蜜月的戴溪说了,同时也硬挺着没有答应蒋乐。 也是赶巧,一小时后,度蜜月的戴溪正好半夜起来上洗手间,摸过手机看了一眼,登时破口大骂!!! “操他妈的!蒋乐缺钱缺疯了吧??!!趁我蜜月抢我项目??!!恶心死了!!!” 又道:“肯定觉得,只要帮你递了,你俩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就算反应过来,你也只能继续跟着他混了!!!” 阮思澄的心里一惊,连忙说道:“消气消气!” 她也早已反应过来,那蒋乐是趁着戴溪正在睡觉、上报即将截止,让自己跟他,等到真的递完项目再说实话,而那时候思恒医疗也只能在“已经递了”的事实里和“本月好过”的诱惑下继续跟着他,并且拉黑戴溪所有联系方式。等到下周戴溪度完蜜月回来,投资会早开完了,黄花菜都凉了。而他呢,面对戴溪质疑、指控,也完全可以甩锅,说根本不知道两人发生撞车,阮思澄并没有提过,等等。 那边戴溪已经是被气得发抖:“哈!他觉得是肖par亲戚,我知道了不敢怎样?!那他可错了!!” “喂……” 阮思澄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但也完全没有办法,只能被动地等待着。 又是一个小时过后,戴溪告诉阮思澄说,她在公司群里直接骂了对方,又微信单敲,继续骂了一顿,还跟自己老板讲了。 阮思澄:“……” 她知道,对于戴溪来说,“闹翻天”是表明态度。一个项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公司里以后没人敢抢她的。 可对于思恒医疗呢? 蒋乐肯定特没面子,不可能再继续跟进了。 而戴溪这边……她刚说了,蒋乐他是肖par亲戚,而肖par是金桥资本的合伙人,公司高管之一,职位上比董事总经理还要高,仅仅次于几个创始合伙人。如果肖par在投委会通过思恒这个项目,那就等于啪啪地打亲戚的脸,让戴溪能横着走了。他是大义灭亲了,蒋乐可就尴尬了,以后简直抬不起头。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这两个人闹将起来,那个肖par把这项目直接毙了,谁也别拿,就此翻篇,让两个人都安分点。否则,以后,如果思恒医疗做成功了,戴溪鼻孔朝天,如果思恒医疗做失败了,蒋乐鼻孔朝天,都不是好事,得不 分卷阅读111 偿失。 阮思澄想:这他妈的都叫神马事儿啊…… 太背了吧…… ☆、第40章 A轮(三) 蒋乐趁着戴溪蜜月抢她项目拿她绩效, 戴溪则在公司群里毫不嘴软直接开喷, 金桥资本风云突变, 思恒医疗“思恒急诊”不太可能再过会了,阮思澄也没有办法, 再次踏上融资之路。 她也觉得:那个蒋乐, 至于嘛……哎。 然而,当阮思澄买好机票, 打算去堵VC名单上剩下来的唯二两个第一档的投资经理时,形势再次柳暗花明。她觉得创业可真他妈的刺激, 从天使轮到独角兽(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初创企业)到IPO,那就是一盘又一盘真人版的绝地求生。 这一回的转机,是卓立带来的。 “红木资本”的董事总经理卓立回头了。 他直接跟阮思澄说:“思恒医疗周二上会。过亿投资必须上会, 在红木资本,我这级别能做主的是不超过4000万的项目。”跟金桥资本两周一次会不一样,红木资本一周一次。 阮思澄:“……???” 纳尼??? 卓立:“有问题?” “说实话, 有。”会议室里, 阮思澄直盯着对方,“投资理由?” “产品数据确实叫人眼前一亮。至于别的……我也说过, 经验不足的CEO,我是不会给机会的,你例外了。从某种程度上讲,你的思想非常成熟。打个比方, 我每月见几十个人, 其中有99%的CEO试图告诉风险投资, 这个投资没有风险。这很搞笑。你是对于人工智能见解最深的一个了,要知道,过于乐观、过于坚定是创业者一个通病,以至于看不到风险。” “……”见解最深的是邵总…… “还有问题?” “还有,”阮思澄道,“我这边也不绕弯子。有句话叫‘道不同不相为谋’。思恒医疗希望与VC天长地久天荒地老,若理念有根本区别,那迟早要分道扬镳。您的那句‘谈梦想是很伤钱的’还有当时嘲讽和揶揄的口气,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哈,记恨上了。”卓立笑笑,“抱歉抱歉。只是看了太多伪君子梦想家,嘴里说着改变世界,背地里是另外一套,有些不屑。举个例子,求职者们都挺讨厌句句必称情怀的boss吧?但并不是讨厌情怀本身。或者说,越是喜欢‘情怀’本身,越是讨厌利用它的人。我一开始以为思恒的CEO一样,笑了一声,没有想到当场被怼。后来,因为比较好奇邵君理和王选为什么投思恒,还是2500万,我请朋友调查了下。王选说,原本CEO是澎湃中层,他们才投了,没想后来你发现CEO使用窃取来的病历,公司内斗,你被他们赶鸭子上架。知道你那天的回答不是空话,是实打实,我还挺抱歉。说实话,自从耳朵生茧,我都很久没有认真想这事儿了。” “……” “我呢,1973年上山下乡,1977年考上大学,第一批。1986年留学美国,也是第一批。当时本科毕业工作年满5年才能出国留学。可以说,我们这一代人有非常强烈的社会精英思想,总是想要塑造社会。你看看我十年以前刚入行时的QQ签名,叫:只投自己想要的世界,有意思吧。” 阮思澄问:“您本来是学什么的?” 两人聊起来,卓立说:“当时想学文科,改变国人精神面貌,比如社会学、心理学。但是1977年北大文科只有考古,不感兴趣,乱选了个,是无线电。因为实在没有兴趣,本科以后专注体育,打篮球,还是校队队长。大四时打进了北京市的决赛,只要赢下就能参加全国大赛。我脚决赛前骨折了,打封闭上,还是输了,这腿今天也不好使。” “……”阮思澄想:奇怪的大叔…… “后来,也不知道想搞什么,这也想学,那也想学,觉得这个也有意义,那个也有好处,最后就进投资圈了。我知道,在大部分人们眼中,搞金融的,纯玩儿钱,搞钱生钱,不直接为这个世界创造任何新的价值。” “……嗯。” “但是,如同一个医疗公司光想挣钱撑不下去,最出色的投资者们靠想挣钱也走到今天。他们其实是在通过成就别人来成就自己。大家都喜欢钱,不喜欢钱不会跑到金融圈来,不过呢,大家一周干100个小时,光喜欢钱也扛不住的。我做投资,就觉得可以把感兴趣的行业全都包括进来,通过成就别人来成就自己。” “……我明白了。”阮思澄说,“卓总,我也为我之前的武断而道歉。” “那就开始修改BP吧。” “好。” 而后,就在阮思澄、红木资本不断推进项目之时,戴溪的金桥资本也突然间剧情暴走…… 因戴溪在公司群里毫不留情直接开喷,蒋乐处境十分尴尬,变成众人茶余饭后的调剂品,肖par面子也挂不住,把他亲戚塞去另外一家风投了。 这样一来,戴溪交的“思恒医疗”在金桥资 分卷阅读112 本也成功上会了。 会后,两家VC的结果是:都更倾向于跟投,不倾向于领投。红木资本的理由是,思恒医疗在云京市,红木资本在地京市,担心以后沟通不畅,管理不便。金桥资本的理由是,投融资规模不匹配。金桥资本目前已有多个领投,如果加上思恒医疗超出预算。 阮思澄:“……” 没有领投也不行啊! 对于这个初步结果,邵君理教阮思澄说:“第一,分别告诉红木、金桥,如果不领投,就连想跟投的机会也不会有了。领投方会引入他的合作对象一起投资项目,虽然自己欢迎对方,但领投人未必欢迎。第二,给予领投一些优惠,你说,对领投者,思恒可以给予一定股权奖励。第三……” 阮思澄便这样磨了。最终,在阮思澄同意给予股权奖励的情况下,红木资本同意领投,8000万,占股20%,向董事会直接派驻两名董事,有一票否决权,在涉及股权出售、公司上市等关乎到回报率的事情上面,其他各方不能反对。至于跟投方呢,红木资本会找圈中的小伙伴,凑齐思恒医疗所需要的1亿。 VC界表面各自为政,其实都有小团体,当中成员轮流扮演“领投”“跟投”的角色,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今天你是逗哏我是捧哏,明天我是捧哏你是逗哏。 阮思澄在这过程中也发现了,卓立虽然“梦想”“情怀”都是有的,然而他的狐狸尾巴同样也是有的!对方其实早就打算领投这轮,之前说要“跟投”只是一个要好处的策略罢了! 而金桥呢,其实诚意也非常足,就是没钱。他们表示愿意帮忙寻领投方,拉好基友进来投资,大家排排坐分果果。 阮思澄、陈一非、石屹立、邵君理、王选等人仔细考虑过后,决定接受“红木资本”,因为卓立在圈子中比戴溪要更有名气。卓立有资源、有人脉,而戴溪在阮思澄的名单上本就是第一档的最后一个,介于一二档之间,眼光很好,成功率高,愿意努力,然而毕竟比较年轻。 在咨询了双方意见以后,阮思澄把金桥资本愿意跟投的意思跟卓立说了。红木、金桥都是大VC,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卓立知道以后也没多说什么,就把他的粗大腿给戴溪抱了。 于是,作为领投,红木资本第一个给投资清单,签投资意向,敲定投资条件,展开尽职调查,撰写正式文件,并准备在未来派驻董事、参与管理。而金桥资本则比较惬意,作为跟投方,基本不用操心受累,叫LP们(有限合伙人,出资方)准备2000万就可以了,最后与领投拿一样的回报率,坐收渔利坐享其成。而且,也不会像领投那样骑虎难下——要知道,一般来说,上一轮的领投必须参与下一轮的融资,因为如果不想参与、不再掏钱,就说明他并不看好公司未来,其他投资机构便会纷纷退缩。基本上上一轮的领投肯定是下一轮的跟投之一。 A轮融资过后,思恒医疗股权结构再一次地发生改变。公司估值4亿,阮思澄是最大股东,第二是红木资本,占20%,第三是邵君理,第四是金桥资本,占5%,第五是王选。 ………… 在签约的当天下午,阮思澄给公司每人发了礼品——是大橙子的机器人! 阮思澄觉得,作为一家AI公司,送笔记本和圆珠笔都太土了,于是跟某公司订了3D打印的大橙子机器人模型。脑袋圆圆,上面有个揪儿,带着一片绿叶,眼睛也圆圆的,没有鼻子,嘴巴则是一个“w”状,十分可爱。 至于其他礼品,有金属优盘、有红木书签还有屏幕清洁剂,装在一个木盒当中。木盒表面印着“思恒医疗”四字,下面有几盏小灯,其中第一盏“天使轮”以及第二盏“A轮”都已经被点亮,后面几盏则是消无声息、静静等待。 阮思澄还让每个人上交照片,搞出一面“照片墙”来,而她自己,则把两年间的所有珍贵照片都冲印了出来,贴上“照片墙”上,其中有公司成立那天她和钱纳贝恒的合影,也有产品demo出来后大家聚餐时的场景……她还请人做了视频,讲思恒医疗的这两年,内有动画、照片、视频,也有文字,装在周年礼盒的优盘当中。 发好礼品,阮思澄开玩笑,把邵君理给拖到了公司群里,求红包。 面对众人热情招呼,邵君理一句话都没说,连续发了十个“一共25人”“每人200元”的红包!!! 这一出手就是5万!!! 思恒医疗小孩儿们都惊呆了,纷纷跪下喊爸爸。 不过,投资爸爸发完红包,一言不发地又退群了。 阮思澄忙私敲过去:【谢谢邵总大额红包!】 【行了。】 【我作为CEO,最大功臣,没有单独一个包吗!】 五秒钟后,阮思澄见屏幕出现转账消息,金额人民币1314。 阮思澄手磨蹭片刻,没有敢收,怕接不住。 邵君理也没有在意,问阮思澄:【你们今晚聚餐吗。】 【周五晚上~~~易均学长他们也来,现在还在美国 分卷阅读113 出差。您来不来?】 【好。】 【嘿嘿……】 邵君理又问:【今晚几点下班?立即、单独、庆祝?】 阮思澄的老脸一红:【……六点?】 【就六点,在创业园的后门见。有想想逛逛的地方吗?】 阮思澄想想,说:【我想看看首都夜景。】 【首都夜景?】 【对,】阮思澄说,【我很喜欢首都夜景,跟小城市完全不同,繁华是最寻常的事。发条橙呢,到这里来,也想拥有一片灯光。今天踏出了一步,以后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行。】邵君理道,【别迟到了,准时,6点。】 【知道啦。】 退出与“邵”的聊天框,阮思澄手僵硬片刻,又点开了“贝恒”头像,一行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说:【贝恒,思恒急诊做出来了,J大一院评价超好……A轮融资也进来了,满打满算有一亿呢……红木资本领投,金桥资本跟投,还是业界大佬操作……你要还在该有多好。】 打到这儿,她想起来,当初他们三个曾经展望A轮,觉得最有可能投资思恒医疗的是大VC的普通经理和小VC的当家大牛,那个时候,要选小VC。 他要还在该有多好。 几分钟后,贝恒回她:【恭喜阮总。】 又发过来一张照片:【我女朋友。】 “……”阮思澄懂,他不后悔,于是也说,【恭喜贝总】。贝恒现在爱未上班,已经升到7级,他毕竟是有能力的。 【嗯,明年结婚。】贝恒说,【有好消息再通知呀。】 【好的。】 阮思澄想:他们终于渐行渐远。曾经那个未来某天贝恒也许还会回来的愿望,也该破灭了。 她又邀请几个月前被裁员的同事回来。有人点头,有人纠结,有人委婉拒绝,有人破口大骂。 ………… 晚上六点,阮思澄溜出公司,与邵君理先行庆祝。 他们吃了一个法餐。前菜是有名的法式龙虾汤,龙虾肉和奶油先被人端上桌,主厨过来,当场淋上用龙虾壳熬的浓汤。奶油融了,混入浓汤,香气四溢。主菜是牛脊排、加吉鱼。牛排鲜嫩多汁,鱼则滑如锦缎。 邵君理问阮思澄的下一步有什么打算,阮思澄说还有得忙,得把产品推到全国,然后才能歇两口气,邵君理没说话,只微微地颔首。 吃完,阮思澄又爬上Tesla Roadster,知道马上要看夜景! 她开口问投资爸爸:“咱们绕着二环跑吗?” “不。” “那……绕着三环跑吗?” “不。” “……”绕着四环五环?那有什么意义??? 阮思澄并没有想到,四环五环都没得绕,邵君理把他的车开上高速了…… 两旁都是乌漆墨黑,她的内心无比绝望,问:“不是要看首都夜景……???” “嗯,”邵君理单手开车,因为直行也没事做,修长的手指弹钢琴般敲打着方向盘,“看夜景。” 阮思澄:“……” 看毛啊……这他妈都要到机场了…… 艹,这他妈真的到机场了…… 投资爸爸想干啥子…… 邵君理把Tesla Roadster开进某停车场,阮思澄并不认识。下车后,她总觉得这既不是二号航站楼也不是三号航站楼,而是地图上没有的神秘航站楼。 她问:“这哪???” “公务机楼。” “???” 邵君理还不忘讲解:“首都机场,除一二三号航站楼,还有专机楼和公务机楼。” “???” 邵君理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了对方get不到的点,道:“公务机……就是私人飞机。” 阮思澄:“!!!” “走吧,下午约的起飞时间是八点钟,绕着云京飞两小时,最好别迟。” “…………” 安检就是走个形式。阮思澄从包包里面掏出把刀,也让带了,虽然她并不太清楚为何有刀。而后,机场的商务车将他们两个人送到飞机底下。 “……”阮思澄已风中凌乱,感觉对方突然霸总。 邵君理的生活基本比较低调,常年开Tesla,跟富二代一天到晚迈巴赫布加迪不同。 “我有驾照。敢不敢坐?” “……” “不过也把家里头的飞行员给叫过来了,两个人才比较保险。” “……”扶额。 不过,阮思澄的胆子挺大,5分钟后,便从难以置信到了跃跃欲试。她问:“这些都叫公务机吗?都是单位用的?” “不一定。有企业用的,有个人用的,都在这。” “嗯?不是还有专机楼吗?难道不是单位用的停公务机楼,个人用的停专机楼吗?”b 分卷阅读114 r   “不是,”一字一字地蹦,吓唬对方似的,邵君理轻轻道,“专机是指……大大们的。” “!!!” “中央的,地方的,大大们,都从那边起飞。” “明白了……” 扬清集团的飞行员30多岁,非常八卦。开舱门后,等待起飞的时间内,他坐在主驾驶上,那张嘴就没有停过,不间断对阮思澄说:“看!那是清臣集团周介然的飞机!是湾流650!最大、最快、最贵!是他老子买的!但他老子刚坐一年就嗝屁了!好,现在我们滑到它边上看一看……啊啊啊啊看到没有?!窗子比旁边的湾流550大50%!好好看!好,我们再滑到它前面看一看……” 阮思澄:“……” 对方又道:“看!那是××网CEOxx的飞机!最小,最慢,最便宜!哎上次陪老邵总来,正好看见xx带着他的二奶!哎哟哎哟,那逼吹的,都上天了!一顿炫哪!也不看看这停机坪就属他的飞机最小!” 阮思澄:“……”原来富翁比这个啊。 “看!那是咱们公司老邵总的飞机!湾流550!那飞机是——” 听完,阮思澄问:“咱们这架呢?” “达索x7。邵总妈在邵总30岁时送他的,不舍得他一年到头各地出差。” “明白了。”原来如此,老妈硬是塞给他的。 也就等了10来分钟,可以飞了,前后都是大型客机。 阮思澄趴窗子上看。 客舱里有八个座位,目前全部向前,但是可以调节方向,6对2也行,4对4也行。桌子能从旁边抽出,还能移动位置,让几个人或者工作或者开会。后面还有两排对着的三人座,能拼成一张床。舱内有卫生间,有沐浴室,还有厨房,厨房还挺全乎,有灶台有酒柜。 因是夏天,8点正好天黑。在别样的气氛当中,宫殿变得层次不清,显得有些黑苍苍的,渐渐隐于夜色当中。而它周围,有设计感的建筑群灯光璀璨,再往远也是一片霓虹闪烁。 古老、现代完美交接。 阮思澄知,宫殿那片黑漆漆旁,就是著名的金融街。金钱涌动,醉生梦死。 小飞机上其实挺颠,上上下下不断颠簸。阮思澄一开始心里十分害怕,适应后就觉得还好。可能因为有邵君理,无论怎样她都安心。 飞机环市盘旋两周。在云京各标志建筑附近减速,看了个全,还有扬清集团总部、分部,还有澎湃科技,还有思恒医疗,还有红木资本、金桥资本……还有各大公司园区、各大创业基地…… 因为私人飞机只能低空飞行,阮思澄能看到二三环上的车。如钢铁洪流,纵横不息。她第一次从这视角看到一切,有些感动。 这些年来,总有人说“逃离首都”,号召大家归园田居,过惬意的生活,过清闲的日子。 然而,“首都”这两个字天生代表机遇,对逐梦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其实她从不曾亏欠一直都在拼搏的人。 付出同样努力的人,在这里更容易成就自己。 ………… 等到再回首都机场,阮思澄还觉得好看。她低着头:“谢谢邵总。” “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今儿是个重要日子。你想看看首都夜景,那就有个好的体验。” “……嗯。” “嗨!”飞行员大哥又开始倾倒八卦,“咱们邵总特别喜欢助人为乐!上回邵总临时出差,商务舱没票了,经济舱买到了。结果飞机晚点,不走,一个妈妈刚刚病危的小男生当场大哭!咱们邵总改搭这个私人飞机,而且顺便把小男生也捎上了!一飞机的乘客里面只有邵总伸出援手。” 阮思澄在心里吐槽:“这他妈不废话吗?!别人怎么伸出援手?!” 与不靠谱的大哥告别,阮思澄又钻进Tesla Roadster,回家。 在到阮思澄家小区门外以后,突地,邵君理说:“阮,在这等一下。” “嗯???” 邵君理却没再回话,把车熄了,径直走进一家药店,5分钟后才拎着包东西回来。 阮思澄:“???” 邵君理又坐回主驾,将阮思澄手拿过来,点点上面一创可贴:“白天上班把手划了?” 阮思澄一个激灵,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拼命往回抽:“对……没事,小伤,翻书刮的。” 邵君理却掐着不动,另一只手从袋子里捡起一片医用酒精,放在唇边,牙咬着,手一撕,打开包装,指尖捏着纱布一角,手腕一抖,把包装抖落下去,一把撕了阮思澄的创可贴:“你心太糙,随便贴贴就完事了,这种伤要处理一下……”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创可贴下并没什么伤口。 而是用红色马克笔写的“邵君理”三个字。看得出来曾被洗过,然而那马克笔防水性能超强,没全搓掉。 阮思澄:“……” 分卷阅读115 邵君理没用酒精擦,只把对方手心握了:“怎么回事?” 阮思澄向窗外看去,不敢直视,声音别扭:“晚上她们玩儿算命……说手心上有感情线,这样那样代表什么……我回办公室后自己也瞧了瞧,解出一生只爱一个……然后……鬼使神差……一个脑残……就在那条感情线上……呃……写了……那马克笔特别难洗,香皂抹不掉,我一看表要六点了,就先贴了个创可贴,遮一遮,打算回家用卸妆水……” 邵君理的嘴角撩起一抹浅笑,转眸看着旁边的人,没有撒手。 阮思澄是真的尴尬:“您怎么会在意这个……?” “你手上有伤,我当然在意。” “……”在安静的气氛当中,被人拉了二三十秒,阮思澄觉得可实在太刺激了,心脏都要跳出胸腔,受不了,挺强硬地抽出爪子,从脚边上抓起一包东西塞给对方:“邵总,这是思恒医疗两周年纪念品,给您带了一份。有大橙子的机器人,内有视频的优盘,还有单独一份照片墙的拷贝。” 邵君理接了。 “行了……”阮思澄的声音发颤,“这个地方不让停车……我回家了……周五庆祝party还是晚上六点。” “行。” 阮思澄不敢再待,跳下车,跑了。 而邵君理,一路回家,停好车,拿着东西上到二楼,坐在休息区的单人沙发当上,把“照片墙”拷贝一张一张翻过,最后提出阮思澄的单人照片,用一个相框装了,立在休息区的那张小桌子上,与他爸妈几张合影摆在一起,又把“大橙子机器人”也仔细地立在一边,才向自己卧室走去。 ☆、第41章 A轮(四) 周五, 思恒医疗公司聚餐, 一是为了庆祝两岁生日,二是为了庆祝A轮成功。 投资爸爸十分大牌,阮思澄带思恒员工在餐厅里坐定以后, 足足打了三个电话,邵君理才被人领着慢条斯理走进大包。 他穿着件黑色衬衣, 松松垮垮打着领带,并不带笑,只对普通员工那桌稍微颔首, 便走到了公司高管这边,越过阮思澄,与她另一侧也站起来的易均握了握手, 假惺惺地。接着, 他抽出阮思澄边空的凳子,坐下,拾起毛巾动作优雅地擦擦手, 转眸看阮思澄。 阮思澄将菜单给他:“看看。” “不用, 随便。” “行, ”阮思澄让COO点, “邵总和易老师全都没有意见, 你对这儿比较熟悉, 点吧, 一桌12个菜左右。” “好。” 阮思澄又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忽然发现邵君理的玻璃酒杯有个豁口, 顺手换给自己,邵君理却嗤地一声,又给换了回去。 没过多久,菜上来一道。 阮思澄作为CEO站起身子,举杯,清清亮亮的声音在房间回荡:“大家,安静一下~作为CEO,先敬一杯。思恒医疗整两年了,有过顺境,也有过逆境,咱们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终于走到这个节点。思恒医疗的创始人、股东、高管嘴上不说、心里感激,我就一口干了这杯,你们随意,不要勉强。” 说罢侧身,一饮而尽。 接着,陈一非也站了起来:“也是,谢谢大家。作为CTO,我最清楚在座诸位有多艰难、有多辛苦,但是这些都有意义。咱们学工,然而也想改变未来,也有诗与远方。我们能为人类世界做些什么,这个问题看似大得不着边际,可是,就像树木之比于森林,沙粒之比于大漠,水滴之比于海洋。在历史上闪烁光芒的,并非一个个国家,而是一个个个人,因为个人,历史才壮丽而恢弘。如今,大家一道,日以继夜,钻研之前没有的新技术,制造过去没有的新东西,作为团队有了成果,我很感激,也很骄傲。” 那桌大叫:“也谢谢陈总!”“学到好多~!” 今天氛围特别温馨。有三四个曾被裁员、在邀请下又将回归的程序员也来参加庆祝party了,大家全都觉得感动,还有两个主动离职却未断联的女员工也来分享喜悦时刻。 “好了好了!”等石屹立也讲完了,阮思澄又起身招呼,“大家吃吧!” 菜一道道上桌。每上一道,阮思澄都首先把它转到左手的邵总那,再转到右手的易老师那,而后是再右手的陈一非,轮一圈,而一般人不会发现阮思澄没夹给她自己。 她发现,投资爸爸高贵冷艳,一般不吃,只是喝了一碗浓汤,尝了几个菜色。 十几个人边吃边聊,海阔天空,市场总监梁言尤其擅长讲话,幽默、搞笑,整个气氛轻松愉悦。 到最后的甜食part,东西数量有限,阮思澄让邵君理先拿了一个,又让易均也拿了一个,而后,一圈下来……盘子空了。 每盘都是。而邵君理,一直没拦着,却也没吃。 阮思澄饿:“唔……” 邵君理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尖敲敲自己盘边桌子:“拿吧,这个盘子是新换的。” 分卷阅读116 “……”阮思澄也笑,颔首,“那,谢谢邵总,不客气了。”为不叫人看出暧昧,顺着盘边扒出一块。 心里头热乎乎的。 对于这些论“个”吃的,邵总一直没动,就放在盘子里,原来是想让自己挑……竟注意到这样的事。 邵君理转回头,嘴角撩撩,也捏起块什么糕点,送到唇边。手肘撑着桌子,眸子淡淡地看对面梁言说话。 眼看菜要被扫光了,阮思澄又把酒倒上,先向邵君理举杯,又对易均敬酒,表达长期以来对合作的感激。 “行了,”见阮思澄重新坐下,邵君理说,“够了,一个晚上喝不少了。” 因为酒精,阮思澄脸微微发红:“没事儿……我这辈子没喝高过。” “……” “不到三岁我爸就让我舔筷子了。” “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的。”阮思澄说,“偶尔才喝,上一回、上上回,全都是跟红木、金桥呢。” “都没隔几天。” “知道啦。” 顿顿,阮思澄又小声地道:“邵总,我家,我爸能喝两斤,我伯能喝两斤半,我叔能喝三近,我姑能喝三斤半。” “……” “您……做好准备。”提亲做好准备。 邵君理:“…………” 到八点的时候,邵君理抬腕看表,对阮思澄等人告辞:“诸位,不好意思,扬清那头还有公事,得先走了,好好玩儿,回头挂我账上。” “别,我请。”阮思澄看看酒杯,“帮邵总叫个代驾?” “不用,我叫司机来了。” “好,邵总注意安全。”阮思澄站起身子,把邵君理送出餐厅。 再回到大包,阮思澄进里面座时,稍一抬头,便撞进了易均那双藏在半框眼镜后的眼睛。对方眸光深沉,却如广阔大海一般,表面平静、温和,实则暗藏汹涌,可以吞噬一切。 阮思澄把目光瞥开。 她从来都不傻。自从感受到了对方那份心意,她就尽量躲着。讨论问题换陈一非跑P大了,若是易均过来,也叫陈一非出面接待,自己出门办事。 然而今天,没法避开。 易均没有多说什么,但阮思澄分明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叹息。 幸好这时梁言开了一个新的有趣话题。她说:“挺好奇哎……攻城狮们平时怎么表达爱意???” “没有……”某经理道。 “???”梁言说,“你不已经结婚了吗?” “对!”他说,“我俩都在美国留学,10年毕业的,她学文没找到工作,我刚入职Oracle。她有一阵生病、难受,我说,我们快快结婚,这样公司cover保险,否则就得自己买了!就这么着去注册了!不过后来知道其实同居也能cover掉的,哈哈哈!” 阮思澄:“……” 梁言嫌弃:“IT男们全都这么可怕的吗。” “不是不是!”另一人答,“我还挺想浪漫浪漫的。我昨晚上刚用代码画了红心……只要我女朋友打开那个程序,屏幕正中就会出现一颗红心~~~一点一点勾边、填色。” 几个码工连声应和:“这个好!” “又土又尬……”梁言评论,“好好活着不行吗。” 众人:“……” “呵,”一过来人大叔这时缓缓插话,“让我告诉你们如何维持爱情。她最爱你、崇拜你的瞬间,就是你帮她买到限量商品和打折商品的瞬间。现在那些厂家总搞限量、打折,你们回家写好程序,只要网站出来某个商品,或者只要价格低于某个数字,程序立即启动,加购物车、点击付款、自动登录刷你的卡,瞬间抢到,完事儿了!哦,买完可以给她发条提醒微信。那个时候她最爱你。” 梁言终于给出好评:“大家全都学着点儿!” 有人说:“可惜邵总刚才走了,他也是个码工来着。” 阮思澄不吱声,想起私人飞机,觉得,邵君理不需要写这程序…… 当晚最后一个话题则是“医疗”。 因为A轮进来一亿,思恒打算再招医生,为石屹立扩张团队。有人咋乎:“咱们可以自己建个诊所了呢!一边上班,一边接客。” 阮思澄笑:“我也能顶半个医生了……天天看paper,中国的外国的,有些东西一线医生都不知道呢。” “说到这个我真心服!”几人插嘴,“阮总又得管理,又得外联,又得想技术,还得看paper!您简直是女超人啊……” 阮思澄也有些感慨:“哈哈哈哈,都是逼的。”谁叫她是发条橙呢。 “而且阮总看论文的那个速度……特别吓人。一个晚上感觉能读六七八篇,比博士还猛。” “没有没有,”阮思澄连忙否认,“其实不快,跳着看的!就只看看实验方法、实验过程、实验结论,哦,还有前面现状、背景。你们造吗,英文论文最难的是那些专业医 分卷阅读117 学名词!有时一段全不认识,就得挨个翻字典查。就算考过托福、GRE,也还是全不认识……太专业了。” 一群人说:“那肯定的。” 谁都没太上心,只有旁边易均貌似无意地问:“思澄,你用什么软件看paper?” “中文的就中国知网下论文时自带那个。” “英文呢?” “一个是PDF,一个是……” 整个晚上,阮思澄都聊天打屁,极力避免与易均的单独聊天。易均也十分清楚,没有故意寻事、攀谈,只是十分沉默,极少参与话题。 到了最后酒足饭饱,散场,阮思澄帮易均叫车,弯腰看向车子里面,说:“那……易老师,再见。 易均一愣,看向窗外,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思澄……阮思澄,竟然连句师兄、学长也不愿意再叫了吗。” 阮思澄也一呆,知道对方是因自己刻意疏远他的态度不敢贸然显得亲近,压抑着自己,甚至比陌生人还要注意,在无意中叫“思澄”后立即停住、改口,连名带姓叫“阮思澄”。 连卓立都不会这样喊她名字。 阮思澄也心疼,急急忙忙否认:“师兄,学长,不要多想,我刚才是有点走神,跟着他们叫易老师。” 易均从不让人为难,笑着点头:“嗯,没事儿。” ………… 当晚回家,阮思澄和邵君理与易均确认已经到家,又在思恒医疗群里统计人数,显显关心,接着工作还有看书,凌晨两点上床休息。 在睡觉前,她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附件里面有个程序插件。 来自易均。 易均还在正文里写:【对了,分享一个东西。解开压缩,点击安装,插件就会自动嵌入PDF了。它将在你打开一篇英文paper时自动启动,把全部词筛选一遍,剔除小学、中学、四级、六级、托福等等你学过的,把并不在上述词库中的单词释义加到该词备注里面,上面一行是韦氏字典中的解释,下面一行是英汉字典中的解释。这样,遇到医疗专业词汇,便不需要切换软件一个个查,看看该词下面带的备注即可,节省时间。这个是我自己用的,刚想起来,顺便分享。】 阮思澄:“…………” 她很清楚,这是易均刚写好的,为她写好的。 他想帮忙,想让自己多多休息,哪怕只能帮她节约三五分钟也好。 可他知道目前状况,于是硬说“顺便分享”,把全部的感情藏起来。 阮思澄挺难过地想:学长这么好,这么温柔,怎么非要吊在她这歪脖树上呢。 ☆、第42章 推广(一) 首批资金进来以后, 思恒医疗扩大规模,又招聘了二十几人。在陈一非的分配下, 思恒有了售前以及售后人员,前者负责产品订制,后者负责技术支持。 售前人员分为几组,分别前往合作伙伴所在省份,查看对方软硬件的整体环境,并为对方详细规划解决方案。“思恒急诊”需在医院PACS等系统中安装好,这样医生使用起来才更方便和更快捷。不过, 虽然思恒已经努力,AI和PACS也还是很难无缝协同。 没过多久, “思恒急诊”便进入了15家医院。对绝大多数医院来说,想进入内部要先通过测试。其中一些医院甚至专门开辟了试验区, 用自身的临床数据检验AI,通过的可进入临床,没通过的不能上临床, 只叫企业自行改进。幸运的是, 思恒急诊基本符合对方标准。 市场总监梁言嗖嗖地发软文。一般来说,医疗、美容这些领域不太好发, 都要审稿, 少则一天,多则数日, 无需审稿的就只有“前沿资讯”这些频道, 毕竟万一出事媒体也难独善其身。然而, 因为梁言采访到了多个主任,还是成功攻克几个平台。 对于其他过不了的,她便转换思路,跑到财经、科技板块发表《思恒医疗获得一亿A轮融资》的文章,说,思恒医疗刚刚完成A轮融资,红木资本领投金桥资本跟投,融资后,思恒将搭建团队、优化产品,再引用几句阮思澄和卓立的话,最后介绍思恒医疗、思恒急诊,重点描述与医院的合作进展。 她还舌灿莲花,说动了几家创业杂志和创业公众号,给阮思澄安排了一些人物专访,都是和一群CEO一起参与专题,什么《90后女性创业力量》《异军突起的AI公司》……阮思澄一般被排在中间位置。她能哔哔,也没不好意思。不过,等阅稿时,阮思澄发现几家媒体不约而同地把她往“美女CEO”的方向打造了。 ………… 在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平稳。 医生提供反馈,企业改进产品。 然而,渐渐地,曾在数不尽的AI医疗公司身上应验过的诅咒也发生在思恒医疗身上了。 医生只会选择参考AI出具的报告,与自己的进行对比,查缺补漏。而当最初新鲜劲儿逐渐过去,机器便被扔到角落默默蒙灰。 分卷阅读118 因为不值得。 这些三甲医院医生水平很高,工作很忙,对每个患者都“double check”根本不可能,更倾向于通过自己的知识、经验处理问题。而若遇到疑难杂症,医生们也首先请教带教老师,想不起来询问AI,何况“思恒急诊”本来也不擅长为人答疑解惑。它的特点主要是“快”,比如,能快速地判断卒中位置、原因,再比如能迅速地诊断肠穿孔肠梗阻……然而,因为无法100%地信任,医生们得自己再看,左右操作、来回比对,耗费时间还要更久,得不偿失,可能,多救回来两个人,却少看了20个人。 这是一个矛盾点。AI医疗公司希望先用不成熟的产品获取数据、改进技术,可一开始并不适合市场的东西又注定要被立即淘汰。 思恒急诊被使用的次数最多的反而是“急性胸痛”中的Holter,因为它能帮忙监控24小时动态心电图,发现问题,提醒医生,而在过去医生并不可能盯着每个患者的动态心电图。 很快,15家医院每天传回的数据便只剩下一咪咪了!还大多在“Holter”这部分! 这样不够。 阮思澄想:闹心巴拉。 这样下去,不但产品使用情况不甚理想,影响公司发展也影响下轮融资,思恒医疗也没办法根据数据完善机器。 她叫销售、技术在全国内推广,争取进入过去没有合作过的大型医院,获取更多使用数据,然而举步维艰。 首先,一般三甲医院只倾向于合作知名的大公司,许多甚至已经签署排它协议。经过一年,大公司的巨型触角也已伸到二线城市,甚至三线城市。另外,“对IT友好”的医院们阮思澄都亲自谈过,当时没戏的现在也没戏。各主任对闻所未闻的小公司非常谨慎。 其次,就算进了新的医院本质问题也还在那。三甲医生水平都高,比起AI更相信自己,觉得为点“查缺补漏”耗费时间不太值得,只有在医生间产生分歧之时才会把AI给拉到外面溜溜。 阮思澄的压力挺大。 她又开始掉头发了。 十分可恨,这个时候还有中介混水摸鱼,互相勾结,在火中取栗。 某天,一个中介被人介绍给阮思澄,说:“阮总,我们万象公司在全东北地区代分销二三类医疗器械……今天看到思恒医疗……” 闻言,阮思澄说:“对,在推广产品。不过,我们已有两家非独家代理商。” “没事没事……”两人谈了许久,最后说到费用,阮思澄皱皱眉,“营销费用要这么高?” 对方笑了,好像觉得阮思澄特喜欢装纯:“产品最终进入医院,思恒医疗不得好好感谢主任?” 阮思澄一呆,说:“……当然感谢。” “怎么感谢?” 阮思澄轻轻道:“在心里边,永远感谢。” 万象公司:“……” 挂下电话,阮思澄挺气不过的,觉得现在如此严查,还是有人明目张胆,跟邵君理疯狂吐槽。 “回扣这事,到处都有。”邵君理说,“就前几天,扬清报案,把一个市场经理还有一个市场专员送去坐牢了。” “咦?” “一支30万的广告片,敢要15万的回扣。” “……” “我本来想,15万绝拍不出30万的质量来,扬清也不会同意他们提交粗制滥造的东西。这样一来,广告公司肯定要赔,为什么还答应他们?” “为什么?” “因为扬清牌子响亮,有些初创广告公司为了丰富客户名单,告诉别人扬清也是他们家的合作对象,是愿意赔钱拍的。” “……” “还有,应用市场那边几个广告经理,去年也出事了。给人安排好推荐位,收了200多万现金,正常十年也赚不到。知道么,在某些圈子,如果谁能‘攻略下来’三巨头的广告经理,各公司非但不会远离,还要疯抢。” “呃……” “这个世界对于弱者非常残忍。他们想要生存下去,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医疗也好,什么都好,我没见过任何一家在市场上有不可替代的核心技术的医疗公司或者什么公司干这种事。” “……”阮思澄说,“我明白的。” 过两分钟她又好奇:“可是……现在医院招标全都公开、透明,万象那种……怎么操作?不是说AI产品……就正常医疗器械。” “想钻空子能钻到的。”邵君理说,“比如,急诊科在请求医院进行采购时,主任要的参数十分地接近于某一家的参数,那家就会顺理成章地中标了,医院则被蒙在鼓里。” “原来如此……”阮思澄叹。 过去,她常觉得这样的人胆子好大、性子好野。现在她却不这样想。她想,能被“攻略”,正是因为内心弱小、不堪一击。 在商场上,各色人等来去匆忙。人性之善,人性之恶,人性之强,人性之弱,总在这里被体 分卷阅读119 现得淋漓尽致。 而她,已经学会承认人的贪婪。 ………… CEO阮思澄焦虑,销售部门也焦虑。 某天中午,在闲聊时,做售前的汪大海说:“以前知道有AI公司在给回扣,今天发现自己身边竟然就有……!”语气十分八卦。 有人问:“谁?” “我老东家,山本科技。昨天,河内科技的人问我,知不知道山本科技在给回扣……估计看我是从那边出来的吧,我说不知道……真不知道,也不清楚他们为啥如此怀疑。” 阮思澄:“……” “然后,真的绝了,我老东家山本科技也来电话,控诉河内科技!他说,河内科技好奇怪啊,直接微信某副院长,道:‘山本给了多少回扣,我也给你多少回扣!’网上敲的,Real耿直……把副院长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去问他,河内到底误会什么……为何突然胡言乱语……他说,他们非常纯洁,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阮思澄:“……”山本到底塞没塞钱,这还搞出一道谜题。 汪大海:“我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山本猜出河内问过我了,害怕咱们出去逼逼,故意跟我解释一通。” “跟咱们没关系,”阮思澄说,“好好干活儿吧。” “哦……” 结果,令汪大嗨跌破眼镜的是,这事儿才过了几天,它就在医疗媒体上面看到,河内科技与那医院达成合作了。 阮思澄想:那副院长,是king of 胆子大,胆大王中王,豹子胆中的战斗胆,不服不行,连河内这二货的钱都敢收下,连证据都在微信里。 她也没有觉得自己需要关注,直到,他在汪大海的跟进名单上面,也看到了那家医院。 而且汪大海还躲躲闪闪,不让其他售前知道。 “……!!!”阮思澄气死了,把人叫进屋子,手指点着跟进名单,问,“怎么回事?!你不会也想掺和吧?!” “我……我没有……这一回是正常合作……”王大海也觉得不对,没有再说想说的话。 “大海,”阮思澄盯着他,“这是违法的。” “……”汪大海想忍忍,没忍住,问,“给钱的也违法吗?” “废话!”阮思澄真生起气来无比恐怖,她捞起个文件夹就摔了过去,“这是行贿!!!” 文件散落一地,都是跟进名单。 汪大海被吓的够呛,蹲下身子,战战兢兢捡起东西,还给自己暴怒的CEO。 顿顿,他嗫嚅道:“就……后来,两边全都跟我联系……说自己没给过回扣……是正常合作……说对方才可能干了……再后来,就问我对这个事情什么看法……我说还好,也挺正常……再再后来,我也认识副院长了……他说可以在合同上规定每月启动次数……” 见汪大海终于承认,阮思澄太阳穴被气的直突突,说:“出去吧,再干这事直接走人。” “哦……对不起……” 坐回椅子,阮思澄还非常郁闷。 她的员工竟然觉得思恒急诊推不出去了?? 没人会用了??? 连这方法都想用了??? 真TM扯淡!!! 这是看不起思恒,还是看不起医院??? 她高兴也给邵君理打电话,不高兴也给邵君理打电话,又是一顿吐槽。 邵君理还是没指点她如何做,只道:“别急。” “不急。”阮思澄说,“我还没有开始我的表演。” 邵君理:“???” 阮思澄无情嘲笑:“邵总您真接不上梗……每天都跟老头子们待在一起。” 邵君理只顿了半秒,便“呵”地一声:“易老师能接的上梗,他每天都跟大学生们待在一起。” 阮思澄:“…………” 她想:不至于吧,我拿根针扎你一下,你搬出来航空母舰???直接把我给轰成渣??? 这是醋还是怼?还是连醋带怼? 沉默许久,阮思澄也只能哄他:“您接不上梗的样子,特别特别让人心折。” “这态度还可以。”邵君理在那边明显是搜过了,“行了,阮总,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第43章 推广(二) 很快,2020第三届中国医疗影像AI大会如期举行。 思恒医疗申请展位, 被分配了一个展台。阮思澄又申请“企业创始人”的主题演讲名额。因为稿子质量不错, 同时卓立向主办方拼命推荐, 也得到了一个空缺。年轻的CEO认真准备,并最终将演讲定为《否终”腹”泰:腹部医学影像遇到人工智能》。这是医疗影像AI大会,思恒急诊胸痛技术有点跑题, 而在业界“腹部影像”正是难点, 比较复杂, 而思恒在两年当中屡屡攻克技术难关, 最终达到这个结果, 应该还是值得讲的。 分卷阅读120 按照日程,“企业创始人论坛”在第二天的上午进行。 因此, 医疗影像AI大会第一天, 阮思澄主要在公司展台接待。 思恒医疗整个展台十分漂亮。在播映区,几段视频轮番介绍思恒医疗、思恒急诊,在展示区, 技术人员不断演示产品功能、诊断过程, 在活动区,市场专员赠送礼品、发放传单, 并且收集来客们的联系方式。参与展会的人都要下载APP, 市场人员扫码就能得到信息。阮思澄还租了一个展会活动用的“钱箱”——访客站在玻璃亭中,市场人员启动机器, 机器便将真人民币、假的红纸吹上半空,人在里面徒手乱抓, 能拿几张就拿几张。这东西有娱乐性质,不少访客排队玩儿,而每出来一个医生,市场专员都去招呼,对方拿人手软,不好意思拒绝,总会听上几句,其中有些觉得“思恒”真挺不错,于是留得更久,甚至谈起合作。 在大会上,扬清也有一个展位,居于中间,又大又亮又超气派。来往医生络绎不绝,都想了解最新信息。PPT前,好几十张椅子永远座无虚席,甚至有人站着观看。这个大会级别不高,比“中华放射学学会大会”等差远了,扬清也没打算在这发新产品,然而,即使只是盘点、总结,它也能够凭借技术吸引众人。 …… 第二天,企业创始人论坛上,阮思澄在某个厅中静静坐着,等待属于她的舞台。虽说这个大会级别不高,但各医院的信息科和影像科也常常派医生参加。何况,这个圈子信息共享,她在这里搞大新闻,飘柔说了,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的! 11点,终于,两个主持笑着叫到阮思澄的名字:“……下面,有请思恒医疗的CEO阮思澄带来主题演讲《否终”腹”泰:腹部医学影像遇到人工智能》。 “……”阮思澄略定定心神,在灯光下,向演讲桌迈步过去。 她没想到,台上竟然横着几根黑线电线,她高跟鞋,一个没有走好,右边足尖抬起时,被绊了一下!! 当场失去平衡!!! “我艹……!!!” 阮思澄的两只爪子在半空中抓了几把,控制重心,总算没有当场来个狗吃屎。 下面隐隐传来笑声。 “……”阮思澄到桌后站定,学邵君理习惯动作,伸手正正麦克,而后抬眸,笑了,两手按着桌子,声音十分动人,“不好意思,大家见笑。我想了想,刚才被绊的那一下,其实正好代表思恒这一路了。总有障碍,每回好像都要摔倒,但挣扎后,发现自己又过来了。一个坎儿,又在后面了。挺形象的。” 临场反应能打100分,大家发出善意的笑。 这女CEO还怪会讲相声的。 阮思澄竟利用“被绊”这个意外,让人记住了四个字:“思恒医疗”。 等到声音完全平息,阮思澄又凑近话筒:“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大家好,我是思恒医疗的CEO,阮思澄。今天,我想说说思恒医疗在对腹部的诊断中曾走过的弯路险路和得到的经验教训……” 这个大会采用自动传输系统传送PPT。阮思澄一边讲,一边翻:“……众所周知,腹部疾病难以区分,错误率高。对于这个棘手问题,我们用了两种方法。第一,用AI将医生方法、医学知识提取出来,辅助分析……第二,总结容易被混淆的几种状况,而后使用多套多层神经网络。一个用于初步诊断,第二个专门用于区分A和B这两种情况,第三个专门用于区分C和D这两种情况……如果首个网络判断需要使用其他网络,便将数据传输过去,后者会将前者抛弃掉的特征捡回处理……” 她无私地分享思路,却又没有透露太多独特技术,十分有分寸。 讲完PPT的核心部分,阮思澄却没有致谢,而是回到“思恒医疗”,带着“搞大事”的暗示:“思恒急诊已经进驻20家医院,帮忙降低了误诊率和漏诊率。然而需要承认的是,目前阶段,也就是2020年,思恒急诊对于三甲医院医生作用有限。AI的特点是准确、快速,可医生们也挺准确……只为提高一点准确,对所有人重复诊断,得不偿失。现在社会,效率第一。” 下面医生静静听着,也很清楚这个状况。许多AI躺在医院天天吃灰,有人说,AI医疗是一场人类意淫,有人说,AI医疗是一场资本游戏。 阮思澄见吊起胃口,继续宣布她的决定:“因此,思恒医疗近日决定,未来……重点入驻基层医院!” 稍等几秒,她翻动PPT:“基层医院人才缺失,设备老旧,一直以来被认为是医疗体系神经末梢。也正因此,患者无法充分信任一级以及以下医院,比如村卫生室、乡卫生院、社区医院,从而扎堆三甲医院。我们认为,历史数据、专家知识这些东西可以帮助提高基层医院服务水平, 分卷阅读121 优化重大疾病筛查能力。而当患者出现分流、三甲压力减小,医疗资源分布不均的问题便能被缓解,医疗制度改革的进程也能被加快。思恒医疗的想法是:现阶段的AI医疗,起点在三甲,终点在基层。” “至于将来……等到三甲压力减小,医生便能左右对比,同时,随着通信5G到来,AI速度也将提升。AI与人共同协作,直到技术完全成熟,可以独立看诊、治疗。”她勾勒出一幅蓝图,无比美好。 再翻一页,阮思澄的声音提高:“我们认为,目前,急诊,是最好的着手领域!请大家看一组数字:对脑出血、脑梗塞,在转院的过程当中死亡率为……而急性心机梗死,在转院的过程当中死亡率为……这说明,如果,在转院前,基层医生可以进行初步治疗患者们的死亡率将大大下降……再看一组数字,在急诊室,有×%的心脏病患被送回家,而×%的这类患者随后死亡。这也证明,AI帮忙减少悲剧。” “2015年起,□□办公厅印发分级诊疗指导意见,提倡分级诊疗,下级医院先看,上级医院后看,然而后来在执行中效果却是很不理想。三甲医院人满为患……我每次去都要窒息。不有那么一个笑话?旅游者上出租汽车,说想看看最热闹的地儿,结果,司机把他带到医院。” 谈谈政策,也是传统。而且,在阮思澄眼中看来,“基层AI”实际上比“三甲AI”更有可能实现盈利!让三甲医院掏钱购买,其实不易,但是,为了打造基层医疗,请政府部分出资安排,也许不难! 这时PPT到最终部分,阮思澄手一指屏幕:“为此,思恒医疗即将推出以下政策。第一,与100家基层医院建立合作……” “第二,为提升信任、挽救生命,思恒医疗即将成立网络远程‘会诊中心’。基层医生直接上传影像、数据,AI出具诊断报告,同时,如仍无法判断,基层医生可发请求,思恒医疗合作医院、合作医生通过云端给予指导。”当然,这和“网络医生”一个性质,不担责。 “第三,打造适合基层用的治疗建议。目前,它建议的检测方式精密高端,手术方法技术复杂,药品针剂价格昂贵,不适合基层。思恒医疗将会搜寻不一样的专家经验、文献资料,不让AI不接底地气。” “第四,尽量适应基层医院IT系统,培养基层医生使用习惯,也要做出国产CT机较正参数。” “第五,在渠道上……” 底下的人静静听着。 几天以前,就是公司愁云惨雾达到顶峰的那时候,阮思澄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笔记,而后,凌晨四点,电光石火,宛如闪电劈开长夜,她便有了一套思路! 她当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单人床坐了起来,抄起手机写到天亮。 有主意了!!! 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爱的方法,农村包围城市!!! 大公司们都懂农村市场广阔,却没动静。首先,没有必要。人家能进三甲医院,光鲜亮丽,干嘛要跟基层死磕。其次,目前大家免费提供AI机器,是为抢占市场,为将来布局。谁都知道,三甲人多,基层人少,拿下一个三甲等于拿下1000个基层。第三,铺渠道、做系统,全部都要大笔资金,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可阮思澄心中觉得,急诊还是不一样的! 患者人数相对高、需求相对大! 对于肿瘤等等病症,农村患者当然愿意长途跋涉地到省会。可是,夜里一个头痛、胸痛、腹痛,难道也要等到早上再买车票前往三甲?未必的。因为“急”,有医生就先去看了。 因此,对于AI机器进驻基层医院,思恒急诊也许就是最合适的。 而医生呢,也是会用! 基层医生并不可能将每人都安排转院,然而他们一来自身水平有限,害怕、担心漏诊误诊,二来时间比较充裕,可以进行左右比对。何况就算安排转院,医生也会希望帮人把命吊着,这已经是一种本能。 同时,除了AI,思恒还有“会诊中心”。合作医院、合作医生通过云端给予指导,可以叫人愈发安心。 台上,等阮思澄结束演讲,许多听众若有所思。 基层,急诊,挺有意思。 阮思澄眼望着众人,说:“思恒医疗非常清楚,想在基层成功落地,需要面临多重挑战,很难参考巨头经验,但是,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总要有人做这件事。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知道它有意义。”胜利之后,充满生机的空气会飘散荣耀,属于他们两代人的那份荣耀。 …… 当天下午,因为演讲,思恒医疗的展摊中肉眼可见地涌入了乌央乌央的基层医生。 他们好奇、请 分卷阅读122 教、研究、试用,对于AI寄予希望。 阮思澄将潜在用户联系方式一一记下,叫销售们记得跟进,并亲自向那些医生赠与礼品、递宣传单。 农村包围城市的路,她真希望可以成功。 她并不想只让AI在角落里默默吃灰,拿着数字跑去VC融第二轮和第三轮,以套现为人生目标。她希望能通过AI实实在在救助患者。人工智能,对一些人来说,是名、是利,他们诚惶诚恐、奴颜媚骨,但对另一些人来说,是自由,是尊严,他们心怀向往,他们充满期待。 两天的会全部开完,阮思澄也十分疲累,可却特别想见那人,于是,打车没回思恒医疗,而是到了扬清集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有2000来字的感情戏,但是自觉写的不好,全都删了。 今天状况不是很好,盯了电脑十几小时,也没搞出来满意的,实在坚持不住了,分开发吧。 ☆、第44章 推广(三) 扬清集团C座的CEO办公室中, 阮思澄还没从“搞了一件大事”的兴奋劲儿中完全缓过神来,走路一颠儿一颠儿, 大步到了办公桌前:“邵总,邵总!思恒医疗刚刚才在AI大会上发布决定,解决产品在各医院角落里面默默吃灰这个问题,现场超燃!!!” “哦?”邵君理抬眼, 一手扣上笔帽,笑, “说什么了?” “嘿,”阮思澄把手机掏出, 端端正正, 摆在对方两手中间,“梁言录了完整视频, 要不要看?” “你放。” 阮思澄点“播放”按钮, 向对方show她的“英姿”。邵君理挺直背脊, 右手小臂横在桌上,左手轻轻撑着自己下颌, 垂着眸子, 睫毛很长。 阮思澄则站在一边,一手把着桌面,一手扶在邵君理的皮椅背上。几分钟后有点儿累, 又跑出去, 把办公桌对面一张椅子推来, 坐在对方身边, 抻着脖子,也看。她本意是回味回味,不过,不得不说,看自己的视频演讲感觉其实蛮尴尬的。 邵君理并没有抬头,但放下手,把椅子往左边扯扯,让女孩儿也挤过来,把腿塞到办公桌下。 在视频中讲完五点,阮思澄问身边的人:“邵总,您觉得怎么样?”她一边看白天视频,一边看桌上的书,一本叫《Teig》的书,省得光看自己,太诡异了。 邵君理却十分专注,没听见。阮思澄手正扒着书,也懒得抬,把右脚从高跟鞋里掏了出来,踢踢旁边邵君理的小腿外侧:“邵总?”邵君理的坐姿端正,而她则是“二郎腿”式,翘起来的右脚晃晃,正好踢到对方外侧。 邵君理的腿稍一僵,不过也并没说什么:“嗯?” “思恒五点策略,您觉得怎么样?” 邵君理的嘴角一撩,终于转眸看阮思澄,目光温柔:“嗯,长大了。” 阮思澄的心脏一紧:“什、什么啊。”跟老父亲似的说话。 “临场反应,演讲技巧,全局观念,细节规划,都进步了。” “中间两点本就还行。” “不,进步了。”邵君理把视线移回,“咱们单说演讲技巧。以前还是稍显怯场,语速太快。” 阮思澄也回忆了下,发现好像真是这样——一篇在预演时至少也要花上10分钟的稿子,等真上去讲时往往只用七八分钟就搞定了。 视频最后演讲结束。在听众的掌声当中,年轻的CEO笑着致谢,步伐稳稳走回后台,邵君理只觉得自己心里痒痒的。 真长大了。 阮思澄手还扒着书,又用脚踢投资爸爸:“都看完了,还可以吧?” “嗯。”邵君理把手机按灭,顺手推回,“别赤脚踢男人小腿,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本来没有想的太深,阮思澄也有点傻眼:“什……什么意思。” 邵君理看阮思澄。 阮思澄则继续嘴硬:“什么意思?” 邵君理被气的笑了,好整以暇一转皮椅,接着伸手,把阮思澄也转过来,面向自己。 阮思澄:“???” 邵君理手轻轻握着阮思澄的两边扶手,巨突然地用力一扯,阮思澄怕这样下去撞上对方坚硬膝盖,很自然地俩腿一岔,让邵君理两只膝盖卡进她的两只中间。 今天演讲,她穿的是西装、长裤。因为坐着,黑色长裤提起一点,露出左右皓白脚腕。 邵君理微微倾身,从下往上看,用他狭长的眸子锁住阮思澄,一手搭在自己腿上,一手抬起,钳着阮思澄的下巴,猛地拉近,两个人的唇瓣大约只相距着十来厘米,呼吸似乎都能交融,暧昧气氛疯狂涌动。 邵君理又捏着阮思澄的下巴,手腕一抖,前后晃晃,眼睛一眨不眨,说:“这个意思。” “……”阮思澄的两腿分着,心脏乱跳,觉得自己也需要ECG 分卷阅读123 。 来人啊,接AI,她想,朕的心脏不太对劲。 她很少从这个角度看邵君理,此刻,他的眼睛、鼻梁、嘴唇、下颌、喉结,还有衣领下的肌肤,好像处处是荷尔蒙。 对方有时真的特别霸道总裁…… 几秒钟后,阮思澄才从气氛中挣脱出来,两脚一蹬,椅子退后。因为刚刚才踢完人,高跟鞋没来得及蹬,一边鞋子踩着办公区的地毯,一边足尖则是赤着,轻轻点着地面,上面涂着藕荷色的指甲油。 她说:“您……您性骚扰!” 邵君理把皮椅转回,嗤笑:“还反咬一口?谁性骚扰?” 阮思澄想不能输了,商业谈判似的,说:“那……各让一步。互相骚扰。” 邵君理又沉沉一笑:“性骚扰还带互相的?行,可以,互相性骚扰。” 阮思澄:“…………”谈判好像无法进行。 邵君理一弯腰,把桌下的高跟鞋给提了出来,摆在对方身前:“凉。别看有地毯。” “哦……” 幸好邵君理没继续揪着这事不放,他问:“这个演讲结束以后效果如何?” “效果超好。”阮思澄也回到桌前,不敢乱动,“下午好多基层医院都留下了联系方式,希望率先试用AI。” “嗯,对接系统是个问题,操作标准也是个问题,好好想想。” “知道的。” “如果想要长远发展,而不是光等被收购,下基层是一个办法,这样才能开拓市场。” “嗯,我想要不断发展。”阮思澄手撑着桌子,头反枕在小臂上面,样子轻松,“邵总,每一回来扬清集团,我都会想,如果以后思恒医疗也有这么大就好了。” “哦?” “A座B座C座D座,每个都有好几十楼。” 邵君理没出声讲话,只是默默看着、听着。 “在云京新商业中心,下面就是一片灯海。”说到这里,阮思澄又忍不住般,把椅子转半个圈儿,背对邵君理,轻轻起身,走到巨大落地窗前,看着四周霓虹闪烁:“有自己的商业帝国,给人提供产品、服务。” “嗯。”邵君理没有笑她。 阮思澄向下面望去:“这地方的风景真好。”扬清作为土豪公司,老总部在城市中心,新总部在商业中心,与小公司差别巨大。 邵君理也站起身子,迈步走到落地窗前,跟着一起看。各种灯光五颜六色,流光溢彩,好像蜻蜓在阳光下振翅起飞时的缤纷。 阮思澄手扶着玻璃,一边望着夜景,一边讲着未来。她看云京、看世界,邵君理在一箭之遥,看她。 两分钟后,忽然注意到了什么,邵君理在对方身后,握着对方两只手腕,扒拉下来:“被你按的全是手印。” “……”本来的确一尘不染。 然而两分钟后,阮思澄又忘光光了“手印”的事,再次按上玻璃:“不过感觉时代变了,15年没有大公司了,Facebook和Twitter是最后一批,再也没有盘大的了。” “每个时代有新英雄。”邵君理再一次把人扒拉下来,还把胳膊给反剪了,横过来,两手掐着,抵在阮思澄的腰间,“刚说过,被你按的全是手印。” 阮思澄扭:“您强迫症……” “可以算。” 邵君理一望进玻璃,便看见了她的倒影,瞳孔一缩。 因为胳膊背在身后,阮思澄的胸脯挺着,身体年轻而且柔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她穿着件真丝衬衣,下摆塞在西裤里面,此时衣襟往两边崩,扯着中间一排扣子,每两颗的扣子之间隐隐可见细腻肌肤。同时,因为手背着,衣服崩着,还能看到衬衣表面被勒出了两道内衣上缘的轮廓。 邵君理早知道一点。这小丫头腰特别细,……特别大。 邵君理的眼睛一眯,两手飞速把人一推,同时自己后退几步,努力别开视线。 几根指尖火热火热,他微握着,克制地放在身侧。刚才无意当中所看到的东西,让他想上去…… 几秒钟后,他定下神:“要不要到楼顶看看?” 阮思澄惊奇:“还有楼顶???” “嗯。” 阮思澄:“要看!!!” “来吧。” 从某通道上到楼顶,阮思澄才知道这里别有洞天。 有木屑,有草坪,仿佛一个热带雨林。其间散布着一个个树墩样子的座椅,大大小小,有些椅子围在一起,笼着篝火一般的灯,让人在这钢铁城市当中仿佛进入自然,压力骤减。 “哇……”阮思澄当真赞叹。 这里,有单人座,有双人座,还有四人的、六人的……让员工们可以自己上来思考,也可以整组开会、讨论。可以想象,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各种灵感更容易被激发出来。 他们沿着小路行走。头顶是星,身边是树,好像置身一片丛林,然而远处霓虹闪烁,自然、科技完美统一。b 分卷阅读124 r   因为有些“草地”不平,偶尔,邵君理会扶阮思澄。他们就在扬清楼顶巨大花园当中散步,偶尔坐下,聊聊科技,聊聊AI,聊聊当下,聊聊未来。 阮思澄觉得,这个男人好厉害啊。 前一阵子因为太忙,只能说说工作的事,很久未曾交心、深谈,而在这个稍喘口气的晚上,他们再次聊了许多几月来的想法、感怀,距离好像变得更近了。 一直走到大楼中间,“热带雨林”才暂停了。几块地砖取而代之,深浅不一,并且排列毫无规律。 阮思澄有钻研精神,踏着地砖走了半天,忽然之间有了思路:“!!!” 她艰难问:“邵总……这些方砖……是二维码吗?”白色的是背景,黑色的是二维码。 邵君理说:“对。” “为什么大楼上会有个二维码……” “哦,”邵君理说:“就是扬清互联网加大事业群官方网站的二维码。那一阵子澎湃科技总发扬清的糟心事,什么斥巨资的新总部已停工,什么扬清豪华新总部要烂尾……还叫人用‘澎湃地图’的新功能‘澎湃街景’自行查看。我就放了一个二维码,可以扫,手机对准地图就行,气死澎湃。” 当时一天就拼好了。仗着被黑时的热度,这二维码火了一把,许多原本并不知道“互联网加”是个什么神秘部门的网友对它有了初步了解。 阮思澄:“…………” “之澎湃果然不再发这些了。” “…………” 她家霸总,有时真的有精神病,怼天怼地怼空气。 两人一直逛到十点,阮思澄才告辞回去。 邵君理要送她回家,阮思澄却没有同意,因为她的心里清楚对方还有不少工作。邵君理也没有坚持,只是帮她叫了专车。 等再回到办公室里,邵君理的心有点空。 他又看到落地窗上阮思澄的两个手印,笑笑,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打算自己抹干净了。 出于谨慎,这办公室只有本人能进得来,而邵君理又不喜欢工作期间被人打扰,因此保洁并不常来。 他的指尖抹上玻璃,看着两个手印,半晌没有动作,好像有些舍不得了。一分钟后,鬼使神差,他把手里的那张纸巾团成一团,又甩进了办公桌旁的垃圾桶,魔怔般的将两只手按在对方的痕迹上,觉得女人手可真小,他的两手长出一个指节不止。 他的两手动了一动,只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喟叹一声,轻闭上眼,额头抵住玻璃。 一直打算等她公司稍微稳定再说别的。不过,今晚过后他很确定,“农村包围城市”要是不能尽快取得成果,他可没有信心再等了。 ☆、第45章 推广(四) 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阮思澄见微信上面邢笑佳正叫魂似的:【呼唤姐姐~!呼唤姐姐~!】【呼唤爸爸无性繁殖出的姐姐~!!】 “……”阮思澄回, 【干啥。】 邢笑佳“咻~”地发了份PPT过来, 道:【摘草莓机器人产品demo出来啦!马上A轮融资, 帮弟弟看看PPT!】 【行吧。】阮思澄点“另存为”, 收了。 一页一页细细看完,发现大小许多问题,阮思澄唇凑近手机,用语音跟邢笑佳说:“11点了, 时间有限, 我这儿就有话直说了。” “好。” “产品技术、产品数据我不了解, 也不评价了。”顿顿, 她又按下语音按钮:“笑佳,如果我是你, ‘产品前景’这一部分我会深挖行业痛点。你写的是‘节省时间’, 这点谁都想得到啊。” “那……怎么弄呢?” 阮思澄说:“如果我是你, 会这样写:第一, 从国家角度来讲,务工人数节节攀升,农村劳力逐年下降,即将面临严重不足。可中国人总要吃饭,而且物质越来越好,吃的还越来越多!政府每年投入资金、促进产量, 而摘水果的机器人很可能被政府推广、补贴。第二, 从农民角度来讲。采摘水果时间减少, 他们可以早回城里,两边事儿都不耽误,这个投入非常值当。而且,有了AI,女人、老人甚至孩子也能完成工作!第三,手工采摘,作物容易受损、划伤,AI可以提高产量。第四,从消费者角度来讲。人工智能24小时全天工作,这样,它可以在识别到某草莓‘熟了’以后立即取下、保存,让水果一点不生、也一点不过,正正好好,而消费者便能得到最新鲜和最好吃的东西了!” “……” “你要知道,农民永远都不可能率先试用新的技术,需要政府、企业、消费者来逼迫他们。” 对方听完,长叹一声:“大橙子,你现在真的好厉害啊。” “啊???” “创业两年,脱胎换骨。” “不至于吧……” “真的。”邢笑佳说,“当初澎湃那些5级,无论如何赶不上了。” “……” 分卷阅读125 “而且气场也变强了。” “……” 最近好多人这样说,阮思澄想。那天,某总监来汇报工作,她听着听着觉得不对,没抬头但撩起眼皮,看着对方说话。她眼睛大,吊着眼瞳,看侧前方的人,面无表情、完全不笑,把40几岁的男人给吓得够呛。 阮思澄把面前的PPT翻到最后,发现对方除“摘水果机器人”,还打算做“除杂草机器人”——AI用图像识别自动认出杂草,一颗一颗喷洒农药,而非整片撒药,防止污染土地环境,觉得邢笑佳真有想法,同时觉得邵君理眼睛真毒。 像朱天球,就说土、俗。 正想到天球,邢笑佳便提起了她:“对了,大橙子,朱天球也打算单干!!!” “……哈?她不马上生娃了吗?!” 朱天球,跟阮思澄也知道的那金融男相亲以后谈起恋爱,还挺甜——对方就爱傻大姐型,年初发现自己怀孕,于是立即领证、结婚,准备迎接宝宝出生。因为他俩都外地人,婚礼是在南方举行,阮思澄便没有到场,但是包了2000块过去。 “她受不了白莲花了……”邢笑佳是在说初颜,“澎湃产假有6个月。正好有人打算创业,做AI教育,她就打算偷摸加入。等产假结束了,如果新公司走上正轨,她就辞职,如果新公司不太靠谱,就回澎湃。” “也行。”想了想后,阮思澄说,“真巧,咱们三个都创业了。以前还在大公司时总是咱们一个小组呢。” “……不是巧。”邢笑佳说,“大橙子,我们都是受你影响啊。” “啊???” “你开公司,研发产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我和天球……是羡慕你。搞IT的,谁没有过几个想法?一般的人都会算了,是你,好像个发光体,让我们也走上这路。” “干吗啊……突然间……” “好了,不提了。”话题切回到朱天球,“天球打算折腾完了‘猫脸识别’就回家了。她现在做AI家居嘛,手头项目还挺有趣,给多猫的家庭用的,一个碗给一个猫吃,‘看’到别的猫就扣上。” “……是挺有趣。”阮思澄知,医疗部被撤并后,澎湃力拼“衣食住行”,原先同事全都去了“AI家居”。澎湃科技前几天刚重磅发布“家庭助手”,人与AI对话,听音乐、查天气、订餐馆啥的,阮思澄也买了一个。 那边,邢笑佳又直男起来:“嘻嘻嘻嘻,还没生呢,就对‘教育’感兴趣了。不但自己天天胎教,创业都是幼儿早教,这女人啊——” “……” “大橙子,”邢笑佳好奇,“你啥时候结婚生子?” “公司正到关键时期。”阮思澄说,“我想等等,投资爸爸也说等等。” 邢笑佳便爆笑起来:“邵总真是邵扒皮啊……!” “行了行了,快12点了。” “那,谢谢姐姐,拜拜姐姐。” “去去去。” 挂掉音频,阮思澄才忽然发现邵君理的几条消息,问到没到。 【邵总!】她急忙回,【到了!刚邢笑佳喊帮看PPT。】 【怎么样?】 【还行。】阮思澄把全过程向邵君理讲了一遍,笑,【邢笑佳那钢铁直男……您才不会真扒皮呢。】不是让她不谈恋爱,不是要她拼命工作,是尊重她,在等待她,省的她在本人还未成熟、公司又正关键的这时候分心分神,否则万一出了大事她会非常厌恶自己。他们一路相随,互相成全。 邵君理却淡淡地道:“会。” 阮思澄:【???】 对方还是淡淡地:“记住今天自信满满。到时不要被扒哭了。” 阮思澄:“…………” 此扒皮非彼扒皮吗…… 不过她倒并不相信。 男人嘛,爱吹。 哪有人会被扒哭呢??? ………… 第二天,思恒医疗便踏上了“农村包围城市”的路。 阮思澄把在展摊上收集来的基层医生联系方式通通看过,一一查了,最终定下“思恒急诊”第一批想长期合作和互助的医院名单。谁都知道,主动来问的,永远都比自己去追的容易拿下。 这些医院设备尚可,甚至挺好,已经接入PACS等等IT系统,最大问题就是“医生”。 初战,阮思澄与陈一非亲自登场。 她选了个乡卫生院。这个乡呢,挺富,政府并不差钱,把卫生院建的很OK,麻雀虽小五脏俱全,X光、CT、B超都有,然而毕竟是卫生院,牛逼医生不会想来。 阮思澄的联系对象叫李莫群。 说起来,这李莫群也是思澄比较青睐这一家的重要原因。 他比较牛,又没天牛,而且医院只有他牛。 李莫群是P大毕业,医学院,本硕博连读,本该留在云京工作,然而,因幼年时他的妈妈身患急症,在转院时没吊住命撒手人寰,心 分卷阅读126 中疙瘩无法解开,毕业以后作为医生回了家乡的卫生院,发誓干满五年为止,要改变当地医疗水平。 他的想法是挺好的,就是他教年轻医生,年轻医生再教年轻医生,无穷匮也,可事实上“教人看病”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乡卫生院的医生们本身基础比较薄弱,跟李莫群周围那些P大学生全然不同,他干教不会,很无奈。 乡卫生院没有急诊,只有内科、外科、妇产科、中医科,而李莫群就是内科四名医生其中之一。他是主治医师,另三个是助理医师。 今年,是李莫群在卫生院的第四年。他不可能永远在这,总要回到云京去的。在第三届中国医疗影像AI大会上面,在听过了思恒有关“AI急诊”的演讲后,他十分感兴趣,想要引起一台。 他的想法很容易懂:教看病,他们学不会,教用AI,还学不会吗?!这回应该容易了吧?!就算AI有着局限,也能起到补充作用! 他在展会试用过了,心里明白,在读脑部CT和心电图上,思恒急诊比科里的另三个人要强多了。 李莫群是P大毕业,对于技术,对于AI,比其他的基层医生要了解的多得多了。对市面上的AI产品他能讲的有条有理,知道扬清“肿瘤筛查”,也知道爱未“医疗中心”,不像许多基层医生一般懵懂甚至排斥。 同时,对于这个P大毕业的高材生,乡卫生院的院长是分外重视,李莫群的意见建议院长是会听进去的。 因此,对阮思澄来说,李莫群是非常好的“攻克”对象。她也真心敬佩对方,渴望与之结识、来往。 于是,在AI大会结束大约三天以后,阮思澄、陈一非再次见到对方。 李莫群人十分帅气,阳光健康,有少年感,大眼睛双眼皮,头发不长不短,软软垂下,气质不同于邵君理的霸道,也不同于易均的温柔。 他亲自向院长演示“读CT图”“读心电图”。每回,不出一两分钟,屏幕上面便显示出AI的诊断和建议,比如几种心律失常,院长傻眼,表示自己竟不知道AI已经能做这种事。 最后,院长叹道:“如果能做初步处理,以后都会容易不少。” 阮思澄说:“我们还有会诊中心,上面都是全国前十的大医院里的大夫。如果情况十分紧急,可在云端发起求助,到时会有专家学者一起讨论,给出建议。”会诊中心不仅仅有合作医生,还有专门招聘来的退休医生,保证24小时有人在线。 “不错不错……” 阮思澄:“是呢。张院长,试用一下?没有费用,唯一要求是两年内不能卸载。” “唔……” 最后,合作成功。 阮思澄叫陈一非接IT系统、较准参数、培训医生,自己则是回到云京。 走的时候,李莫群竟依依不舍。 进了公司,阮思澄跟邵君理说:“Z省清水乡卫生院已经同意合作了!相信这回使用率会高很多!” “嗯,”邵君理随意道,“好孩子。”投资爸爸四个汉字他听多了,顺口说了。 阮思澄却有点别扭:“我都29了,什么‘孩子’……” 邵君理一顿:“行吧,好姑娘。” “……”还怪怪的。29了,算小姑娘? “还不满意?”那边,邵君理像并未在意,阮思澄甚至从话筒当中听到翻文件的声音。邵君理的声音带磁,有一点儿漫不经心,“那叫什么,难道叫好心肝宝贝?” “!!!!!”阮思澄的两腿一软,说,“不用说了!!!” “嗯。” 阮思澄连通红通红,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 从“清水乡卫生院”开始,“思恒急诊”在基层中极速推进。阮思澄估计,照这样下去,一个季度就能搞定上百家了,半年200家,一年400家。 然后,量变终会引发质变,思恒急诊再反攻城市。 三甲医院不是不信思恒医疗吗? 不是不愿安装两年吗? 不是觉得会有更好的吗? 只要产品被用的多,总有契机让大医院认识他们!!! 阮思澄陈一非都没想到的是,这个契机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突然之间,思恒医疗背运走完,否极泰来。 而带来这个契机的,就是清水乡卫生院,就是那个李莫群。 当然,当时,他也是没料到的。 ☆、第46章 下毒(一) 这件事情要说起来也挺简单。 开学以后的某一天, Z省清水乡卫生院来了一位急诊患者,26岁, 男,叫虞跃。虞跃对医生说,他有流泪、流涕,于是内科助理医生常规诊断为重感冒,打了针,开了药, 叫人回家静养。 结果, 仅两三个小时以后,虞跃再次来到医院。流泪流涕非但没好, 咽喉肿痛又出现了。他不放心, 再次来看, 还说有些头 分卷阅读127 晕脑胀。感觉依然是重感冒,值班医生叫他离开。然而虞跃妈妈十分坚持, 叫李莫群也看一看, 图个安心。医生无奈, 打了电话, 李莫群倒没说什么, 在大半夜赶回医院。 查完发现,五官问题不小, 眼睛有结膜炎、角膜炎, 口腔有水肿、白喉。看着像是受到刺激, 产生炎症。李莫群以防万一, 做了一些额外检查,比如验血,比如X光。 这一查,发现不对! 虞跃竟有肾衰症状!各项数值都不对劲!虞跃自己也说少尿,一个晚上没上厕所。 而且,血液当中NPN(非蛋白氮)有增高。 他认为是急性中毒,立即询问患者虞跃是否接触过化学品,然而虞跃一脸茫然,说自己是Z大博士,平时都在学校上课。这一回是妹妹结婚,才逃了课回到老家。 李莫群在头脑中把常见毒药过了一遍,比如亚硝酸盐、各种农药、氰类、砷类、汞类,而后发现没有一个符合虞跃此时症状! 他叫对方立即转入三甲医院,他没办法知道究竟是什么毒。 Z省清水乡卫生院配有一辆救护车。说来也巧,救护车在当天晚上已经送走一名患者,此刻正在回来途中,还有10分钟才能到。 就在这个时候,李莫群想起了清水乡卫生院刚引进的机器——思恒急诊。他还记得那姑娘说,它也可以帮助诊断中毒、感染,虽然无法给出结论,但能搜寻过往病历,给出建议。 于是,在等待的这段时间,李莫群将患者症状、检查数据等等信息输入AI,仅仅过了一分多钟,AI便在数据库中“探索”完毕,并列出了它认为最可能的答案——乙撑亚胺急性中毒。 它判断的依据就是两份论文。一份是美国的,paper报告了两个口服乙撑亚胺急性中毒的案例,其中一个发生在1985年,一对夫妻双双死亡,另一个发生在2005年,一家五口,两个大人抢救成功,三个孩子去了天堂。另一份是日本的,发生在1995年,一对婚外情的恋人殉情自杀,最后结果一死一活。 李莫群:“……” 乙撑亚胺吗…… 他迅速地搜索信息,研究这东西的毒理,判断虞跃的各器官是为什么受到损害。他拎起虞跃,催吐、洗胃、催泻、灌肠……又给牛乳、蛋清,加以吸附、收敛。 刚刚做好,救护车到,虞跃家人哭着嚎着七手八脚送他上去,救护车狂飙,驶向省会。 李莫群回乡卫生院,立即电话接收医院,讲述虞跃全身症状、各项数据、AI诊断,还把论文发给对方,让人准备检查、确诊。 两份论文上面都有总结出的检查方法。 救护车进去后,三甲医院专家医生立即组织抢救患者。医生们把论文看了,又查了服乙撑亚胺的大小鼠呈现的症状,觉得像,透析治疗,净化血液,还使用了诸多方法,终于把人拉回来了。 ………… 当阮思澄得知一切,事情已经过了三天。 “啥??!!”阮思澄惊,“竟发生了这种事情!” “嗯,”李莫群声音疲惫,“虞跃目前还在地京人民医院。” “李医生,我想看看他,可以吗?” 阮思澄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应该与基层医生、三甲医生、患者本人、患者家属全都聊聊,争取能将这个特殊案例用在思恒的宣传材料上。 “我就知道你会希望见见他的,已经说了,他同意了。” “谢谢!”阮思澄说,“谢谢李大夫了。” 她挺激动,一方面是因为真的救到了人,一方面是因为可以宣传公司。 放下电话,阮思澄一刻没等,用APP叫车直奔机场。等快到了,她才买了最近一趟去地京的直飞航班。 李莫群已跟她说过虞跃住的病房号码。她到门口,敲门、进屋,大大方方介绍自己。 听说“思恒”老板来了,虞跃一家十分热情。虽然由于不善言辞,并未直接表达感谢,而是不断拉着她讲虞跃病情、治疗过程、账单费用,表达流畅毫不卡壳,一看就讲过数遍了,可阮思澄却还是因对方这次劫后余生收到激励。 在这期间,虞跃上了数次厕所。 他笑笑道:“当时有点肾衰征兆,插了尿管,刚拔下来,特别特别不受控制……一个晚上四趟厕所。医生们让先观察着,不敢确定可以恢复。” “哦哦哦……”阮思澄懂,抢救完就活蹦乱跳只是电影当中的事。在现实中,患者每天都要担心各个器官能否恢复。 四个人又聊了会儿,病房大门再次打开,几个男生冲了进来,为首一个大喊:“跃啊!!!” “不让来,非要来。”虞跃明显十分高兴,向父母介绍道,“都是Z大的好室友,妈见过的,爸没有。这是张三,这是李四,这是……刘逢吉。” 阮思澄注意到,他在介绍最后一个“刘逢吉”时,表情很不自然,心里知道这两个人关系不好。 阮思澄看看表,说: 分卷阅读128 “虞跃,我先走了。‘思恒急诊’派上用场,我作为CEO真的高兴。能否留个微信、电话,以后配合一下宣传?” “啊,行。” 得到同意,拿了电话,阮思澄又寻到医生,进一步地了解情况。她不但见到了主治医生,还见到了科室主任。他们聊虞跃,聊乙撑亚胺,聊AI,聊思恒医疗,不知不觉到了晚上。 阮思澄出病区时,正好看到虞跃的那几个室友也离开了。 奇怪的是,他们三人兵分两路,张三李四有说有笑,刘逢吉则拖在后头,出医院后站在原地,仿佛不知要去哪里。 “刘逢吉,”阮思澄到对方身边,“不跟他们去吃饭吗?” “不,”刘逢吉嘴角坚硬,紧紧抿着,语带厌恶,“他们太爱占人便宜。” “???” 刘逢吉说:“我这个人比较正直。从来不会占人便宜,也从来不会让人占我便宜!” “???” 也许因为阮思澄是陌生的人,刘逢吉的话匣开了:“Z大博一刚开学时,我把他们当好朋友。大家一起吃饭喝酒。最后结账,虞跃他们要求平分……!我讲道理,说,他们三个每人喝了两瓶啤酒,我只喝了一瓶啤酒,该把酒钱单摘出来,除以7,他们三个每人付两份,我付一份,结果,他们竟用看怪胎的眼神看我!没过多久,我们四个旅游回来,到打印社冲洗照片,想要贴在宿舍墙上……他们还是费用平摊。我提出来,他们当中有人拍了很多照片,我却没有出镜几次,该按各自张数算钱,也是被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 “……”阮思澄不敢吱声。 “还有那回,虞跃丢了公交车卡,我主动把自己的卡借给他用,他坐了整一周地铁,50块钱都花光了才还给我!还有那次,虞跃没带食堂饭卡,我也是把自己的卡借给他用,他呢,居然打了四五个菜,然后同样不了了之!我的心意被糟蹋了!当然,我也向他借过东西,但很注意地都还了!绝对不贪。他们就是这样的人!我挖心掏肺,他们呢,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而我每回去要账时,他们还都非常诧异,好像觉得我这个人非常小气,几个月前的事情还记在心里!” 阮思澄弱弱地道:“他们不是故意的吧……可能就是心大……忘了……”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刘逢吉却沉浸在了他的世界,“他们用了我的毛巾,或者别的东西,都不知道给放回来,想要据为已有!我可每次都是洗的干干净净还给他们……” 阮思澄觉得这都是生活琐事,大家开诚布公一起聊聊就好,对方也许不是那样,别瞎琢磨,于是劝他。 最后,刘逢吉则痛苦地道:“可是,为什么……班上同学全都喜欢他们几个,尤其虞跃???那种心思深重的人,却能蒙蔽所有同学?而我反被疏远、嘲笑?大家全都看不出来,那三个人会在他们身上占尽便宜吗?我才真正会跟别人肝胆相照!” 阮思澄想开导对方,于是一直安抚、劝说,给他出招,叫对方先别下结论,没有想到,刘逢吉却愤怒地道:“你的眼睛也瞎了吧,跟别的人没有区别!!!” 阮思澄:“……” 直到上了去清水乡的大巴车,阮思澄还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下车后,连接她的李莫群都看了出来,问:“怎么了?” “没事……” “那就好。” 两人回到乡卫生院,那张院长十分兴奋,不住地说:“乙撑亚胺!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阮思澄说:“也是巧了。思恒急诊‘诊断’部分目前其实挺粗糙的。不知这样说能懂不,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卷积神经网络最好,图像识别发展最快,所以,对于腹部这一块儿,AI主要还是读片,看肠穿孔、肠梗阻、阑尾炎等病症……不过,对于感染还有中毒,我们也让AI学习了1000多篇论文,哎,其实挺基本的,理解、推理都很简单,跟IBM的Watson比不了的。” 连Watson都天天被骂,思恒急诊不敢托大,当然,这也因为Watson会提供治疗方案,思恒急诊则只负责初步诊断。 “那也非常了不起了……” 与李莫群还有院长说说笑笑,聊着聊着,李莫群却忽然间注意到了一件事情,他问:“阮总,我看你总不自觉地捏捏肩膀,是怎么了?” “没事。”阮思澄忙放好爪子,“最近太忙,肩膀酸疼。” “嗯?”李莫群道,“那正好了,我们这里的中医科可以帮忙做个按摩,用中医敷,效果很好。”Z省清水乡卫生院,只有内科、外科、妇产科、中医科。 阮思澄:“咦?” “要不要来?我叫医生准备一下。” 想起刚刚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女性大夫,阮思澄便轻轻点头:“那麻烦了。”她有一些私心在内,觉得,如果能跟这里的人如朋友般相处,而不只是公事公办,那宣传时用词也能更大胆些。 李莫群:“好。” 十分钟后,李莫群将阮思澄叫 分卷阅读129 到角落的一个房间,开始配药,并且貌似随口地道:“今年年末,就满五年。” “嗯?” “我就算是完成誓言,要回云京当医生了。” “对,”阮思澄叹,“您可真够了不起的。P大毕业,却在基层干了五年。” 李莫群笑:“挺普通的。我已经在应聘医院,P大三院已经要了。” “恭喜恭喜!三院多好!” 李莫群也配好了药,两手空手搓了点儿,十指修长、好看,说:“等回云京入职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见。” 阮思澄才觉得不对,对方好像是喜欢她,问:“ 中医科的医生呢?” “今天不在。不过放心,肩颈按摩我也略懂。” “刚才那个女医生是?” “嗯?谁?难道是说妇产科的关大夫吗?” “……” 李莫群万分紧张,他深深呼吸一口,说:“肩颈这有数个脉位……咱们……” 还没等他按上肩膀,阮思澄“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抱……抱歉了!李医生,我刚决定不按摩了!我男朋友小心眼儿,怕他多想,跟我作妖。” 对方明显愣在原地:“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阮思澄扯谎:“有。” “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唔……” “实话实说。” 于是她便真诚地道:“无比完美的一个人,挺无聊的,没啥好讲。”特别标准的高帅富。世界上高帅富不都差不多吗,丑和穷才各有各的丑法、各有各的穷法。至于邵君理自恋、爱怼,有时候发神经,脑回路特感人,就不说了。 李莫群:“……”反被塞了一口狗粮。 还是好大一口狗粮。 “行了,我叫车回酒店了。”从清水乡到省会要两个小时,得出发了。 李莫群也只得回答:“好,注意安全,发个车号。” “嗯。” 再与院长打个招呼,阮思澄便走出公司。 ………… 阮思澄是连夜回到云京市的。 她再一次没有回家,而是到了扬清集团。 算算,她和邵总,又一个月没见面了,也该做汇报了。 他们两人都很理性。因为思恒医疗还在倒闭边缘疯狂试探,他们没有happy地恋爱。现在她忙,因为单身,可以丝毫没负担地不约会、不见面、不打电话、不发短信。而如果有一个丈夫、一个男友,就总归有另份责任,即使对方没有抱怨,一晾就晾一两个月她自己也觉得亏欠,于是着急、焦虑,两边忙活,捞不着好。她应当把全部时间都给公司,如果恋爱,那么,不把时间给邵君理会觉得对不起邵君理,把时间给邵君理会觉得对不起员工,十分麻烦。而且,万一自己还不成熟,以至最后出了大事,她肯定会特别难过。 所以,邵君理十分体贴,想默默地等几个月。 又是难得地有星星的晚上。 “邵总邵总!”阮思澄“呼”地冲过去,坐在桌前的皮椅上,“思恒急诊成功救人!!!” “哦?”邵君理抬眼,“说说。” “有一个人乙撑亚胺急性中毒,Z省清水乡卫生院用了机器,它阅读了两份paper,并认为是乙撑亚胺!李莫群跟三甲医院说了他的这个怀疑,对方按照毒理治疗,终于把人拉回来了。” “还不错。” “也挺悬的。”阮思澄把两只胳膊往前一伸,身子伏在桌上,下巴尖儿撑着桌面,“思恒虽然输了1000份感染、中毒方面的paper,但实际是很粗糙的,需要赶紧改进这里。公司现在也有钱了,我刚雇了两个猎头,从纽约挖IBM Watson的人。” 邵君理见对方胳膊已经伸到自己眼下,拍了拍对方那纤长的手指:“好。” 阮思澄的脸颊一红,从地摊上拎起袋子:“那个,这一回在Z省出差,带了一些茶叶给您。”虽只是在机场买的。 邵君理似并不在意:“行,挺孝顺。” “……” 阮思澄又继续汇报推广计划、宣传计划,邵君理都没有意见。说完,阮思澄又再次走到她最喜欢的窗子前,向下看。 看着看着,她发觉到不太对劲。 窗子上有两只手印。 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一个月前她的手印!!! 患有严重强迫症的邵君理还没有擦掉??? 她转过身:“邵总。” 邵君理并没有回头,尾音一挑,无比性感:“嗯?” “这俩手印您还没擦?” 邵君理一顿,道:“我忘了。” “哦……”想着忘记也很正常,阮思澄又看了两眼。 不对……等等…… 隐隐约约,在她指印往外一些,还有两只大点儿的。 大手套小手。十个指印内还有十个指印。 分卷阅读130 很轻,可在这个灯下、从这个角度看,还是可以辨识得到。 邵总的吗? 她意识到,在平日里,邵君理总稳如泰山八风不动,仿佛正在掌控一切,就算她问也不回答,可在某些不经意间,他的感情也会外露,比如在失控下坠的电梯中,他将自己抱了起来,再比如在明亮通透的窗子前,他抚上了她的指印。 这男人啊—— “邵总,”阮思澄“咻”地转回身,看着过来的邵君理,“这一段儿,马上过了,我就能有个人时间了。” “好。” “邵总,”她希望叫对方安心,“昨天,Z省清水乡卫生院那个大夫,就是……好像……想谈对象,我没答应。” “说说?” 阮思澄把整个过程偷工减料讲了讲,最后还没忘记补充:“那位大夫是个好人。” 邵君理“嗤”地一声笑:“按摩肩颈?” “我没让碰。” 邵君理的眸子一扫,莫名其妙地忽然道:“阮,这段时间在基层跑……脸和脖子黑了点儿。” “……啊???”她倒没有特别在意,“真的???” “嗯,单看外头倒不明显,但……”邵君理伸出食指,把阮思澄套裙衣领向右轻扯,露出一点细腻肌肤,“已经有道分界线了。” “真的吗,”阮思澄看自己脖子,看不到东西,“没事,过两星期可以褪掉。” “嗯,”邵君理没有停手,反将指尖压上那道并不清晰的分界线,并不作声,沿着线划,来来回回,爱不释手。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轻拢着的食指中指往上移时还稍好点,他缓缓地往下动时,阮思澄的联想一来,两腿都抖。 阮思澄的全身发颤,握住对方右手手腕。 邵君理却没有在意,左手上去,将阮思澄另外一边套裙衣领拽脱了点,又是做了同样的事。 “……”阮思澄可终于懂了。 李莫群没摸到肩颈,他就非要摸上两下。 宣誓主权呢! 她晕,赶紧退后一步,拉好自己衣服,红着脸,像被烤过的大橙子,低声说:“总之,这一段儿马上过了。” “好,不要忘记。” “不会的。”CEO办公室的办公区最里面三面是窗,阮思澄在月光之下,头发、脸颊异常温柔。 等阮思澄离开扬清,邵君理才拎过袋子,打开茶盒,垂下眸子,将茶放在自己鼻端,嗅了嗅。 奇怪,龙井明明不算上好,只是机场卖的破烂货,那股清香却能醉人。 他把茶叶放在桌上,鬼使神差,无意识地,指尖碾起一小撮儿,放进唇里,细细嚼了。 茶叶碎了。 果然是龙井。 淡而远,香而清。 邵君理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却没立即咽下喉咙。水带着碎茶叶在口腔中转了两圈,直到把茶香味送到每个角落,他才终于咽了,觉得那股清香顺着喉管到达腹中。 甘醇凛冽。 ………… 另外一边,阮思澄在自己家里打开电脑,写宣传稿。 她想先写几个要点,再给梁言增色、完善,在各媒体宣传公司。 结果,还没等到写完一段,她便发现,虞跃的事10分钟前已经引爆整个网络!!! 只看一眼,阮思澄的头皮便要炸裂开来!!! 原来,因为乙撑亚胺有刺激性气味氨味,虞跃三个室友之一——阮思澄见过的张三,在几天前,喝矿泉水觉得味道不太对后立即收好,紧接着在书堆当中藏了一个小摄像头,熟料竟拍到刘逢吉在水杯中下毒的视频!!! 他报了警。警方经过化验,确认张三收起来的瓶子当中残留物是乙撑亚胺。再结合起同寝虞跃差点死在老家的事,真相马上水落石出。 被AI给强拉回来的虞跃,乙撑亚胺急性中毒的虞跃,居然是被同寝室的化学博士下过毒的!!! 怪不得他全然不知曾接触过什么化学品!!! 而且,刘逢吉不仅仅想要虞跃去死,还想要别人也去死! 阮思澄想到昨天医院门口,刘逢吉说“我这个人比较正直”“嫉恶如仇”“从来不会占人便宜,也从来不会让人占我便宜”时的样子,想到他的狭隘、极端,只觉寒毛直竖,遍体生寒。 ☆、第47章 下毒(二) 刘逢吉于下午被捕。这种大事很难压住, Z省渐渐有了消息,接着记者采访、写稿,到了晚上全面铺开。 各大网站都充斥着“Z大博士毒杀室友”的新闻和激烈讨论。 阮思澄想一想倒也十分理解,毕竟,Z大是全国排名第三的高校之一!之所以说之一,是因为“TOP2”没有争议, 就是P大还有T大, 但“TOP3”就不同了,自称第三的高校至少有五所,Z大也在其中。 TOP3的博士生,国家未来中流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