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伴君眠(韫彧之晏殊言)》 分段阅读_第 1 章 《风雪伴君眠》 楔子 长宁三年,冬,大雪将至。 奉天殿内,年轻的帝王伏案批阅奏章。寒风携着朔气,自窗棂间灌进,卷起满室宣纸。烛光摇曳,将那道身影拉长,更显孤寂。 宣纸四散,将立于宁帝身侧的近侍困意驱散,他将地上的纸张一一拾起,躬身道:“陛下,现下已三更了,天上还见雪的踪迹,想来是钦天监此次失误了。陛下不若先回寝殿休憩。” 宁帝微微摆头,道:“再等等罢。” “陛下,不若你先小憩一番,待下雪时,奴才自会唤醒你。可好?”近侍低声道。 “也罢。”宁帝揉揉微痛的眉心,放下朱笔,伏身龙案,未久便沉沉睡去。近侍满眼心疼,他微微叹气,又自外殿抱来狐裘,轻轻盖在帝王身上。而后走出奉天殿,行至望归台上。他望着如墨的夜幕,一时间,思绪万千。 天下人皆知,她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大火之中,化作灰烬,消散在这天地之间。惟有他,这个向来心明如镜的帝王,依旧不愿相信这事实。每夜,他在这望归台上挂满宫灯,为她指路。不是不愿相信,只是若是就此信了,此生便没有了念想。就算苟活于世,也不过是一副皮囊,行尸走肉罢了。 那个被载入晏国史册的女子,那个最终得以沉冤得雪的女子,她一生传奇,却终究在花灯灿若星河夜,世人举目笑谈时,挥落烛台,在烈火中涅槃。 自天下一统这三年来,年轻的宁帝勤政爱民,日理万机,创下如画江山。却未及而立之年,便双鬓微霜。宫闱深深,竟无一嫔妃,倒是清冷极了。这帝王之尊,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孤家寡人罢了。 世人皆叹宦官不懂情爱,实是令人悲悯,他却犹觉庆幸。情是这世间最残忍的du,中du者,无yào可解,却亦不会丧命。情而无果,只会使其余生逃不掉,避不开这无尽的剜心之痛。近侍垂首,微微阖眼,暗叹:娘娘,你真真是害苦了陛下。如若可能,奴才倒是情愿他与你从未遇见,饶是他不能坐拥这盛世江山,亦能远离朝堂纷争,退隐江湖,肆意潇洒。 脸上传来一丝凉意,未久便有水珠滑至颈间。近侍抬首,无暇的雪花自天上飘落,像极了那人清冷的眉眼。尔后,雪花便纷纷扬扬,下了起来。近侍转身,推开奉天殿门,朔风自门缝中刮进,雪花亦飞进殿中盘旋,须臾间便消失了踪迹。窗幔随风飞舞,簌簌作响,满殿烛火跳跃。未待他走近,宁帝便已然醒了过来,他双眼惺忪,声音沙哑:“外面可是下雪了?” “回陛下,正是!” 奉天殿内一片死寂,近侍微微抬眸,宁帝双眼似枯井无波,浑身笼罩在一片哀寂之中,仿若下一刻,便会羽化而去一般。他大着胆子道:“陛下,今年是否还如往年那般?” “自然是如此。” “奴才这便吩咐下去。”近侍离开奉天殿时,年轻的帝王依旧坐在原位,望着宫墙之上那片黑沉沉的天空,眼里满是疼惜。他微微叹了口气,心下酸涩不已。 宁帝推门而出时。望归台上早已摆上火炉,酒酿早便温好,是那人最爱的桃花酿。近侍不语,只是自殿中抱出狐裘替他披上,而后便行礼告退。 一簇簇烟火在夜空中绽放,照得整个晏京明如白昼,却照不亮他的心。一切只因,唯一能照亮他的人,却早已不再了。 “我曾许你盛世繁华,待有朝一日,与你在九重高楼上相携看万家灯火。”宁帝幽幽叹道,“可是,待我坐拥这天下,我的身边,却早已没有了你。”言罢,他仰着头将樽中之酒一饮而尽。 漫天大雪,吹至眉梢,朦胧间,他好像见她执伞而来,言笑晏晏。 时值深夜,晏京早已没有万家灯火,百姓酣睡在梦中。天地间仿若只余他孑然一身。他一声长叹,在这寂夜中传向天际。 晏京一片寂然,惟有无 分段阅读_第 2 章 尽的风雪与他为伴,直至醉眠。 第2章 北临五十四年,冬,南韫扰乱边界,临丰帝闻之震怒,连夜召集文武百官前去金銮殿商讨应对之策。 “区区弹丸之地,竟敢犯我泱泱大国,实是可恼!众爱卿有何见解?”临丰帝居于龙椅之上,俯视百官,不怒自威。 “陛下天子之威,岂容南韫这总角小儿放肆。若是此次不给那南韫些颜色瞧瞧,他日定然愈发猖獗。微臣以为,陛下须当即派兵前去边界平息此乱,大挫南韫锐气。”丞相出列,躬身道。 “苏相所言甚是,只是不知,爱卿可有何人选?护国大将军晏铭此番身子抱恙,缠绵病榻两月余,至今未见好转。他此次定是不能领兵去前线。”临丰帝面露为难之色,只是,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语气哀哀,倒是副好君王的模样。 “微臣以为,晏将军之子晏殊年倒是不二人选。”丞相朗声道。 “这怕是有些不妥。晏殊年资历尚浅,怎可担此大任?微臣以为,还是另派他人为好。”沐乾出列,与丞相对峙于两侧,道。沐乾乃晏铭昔日的门生,对他自是心存敬重。官场诡谲多变,他又岂会不知?晏铭功高震主,临丰帝早便存了削权之心。加之晏殊年乃凤毛麟角之辈,他日必能成一番大业,倒真成了临丰帝的心头大患。如今南韫来犯,临丰帝又岂会错失此等良机? 丞相笑道:“沐尚书怕是多虑了!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晏殊年他年纪轻轻便满腹经纶,且师从于北临第一剑客鬼宿,武功卓绝。又得晏将军真传,精通战术。如此人才,不用岂不可惜?待有朝一日,晏将军驾鹤西去之时,也须得这晏殊年子承父业,为国效忠。如今使其多历练一番,岂不更好?”身后百官颇为赞同,俱随声附和。 这番话将沐乾说得哑口无言。只是,晏将军膝下只有一双儿女,且晏家那位小姐向来身子骨娇弱,若晏殊年在战场上出了何事,恐怕…… “沐尚书无须多虑,晏殊年的才能世人都瞧在眼中,上战场于他而言,又岂是难事。且晏将军一生精忠报国,朕相信晏殊年定也是忠义之辈,国难当前,他自是不会坐视不管。”临丰帝既已如是说道,此事便毫无回寰的余地。沐乾也只得就此作罢。 临丰帝亲自拟旨,封晏殊年为征南主帅,又从晏家军中抽调三万余人,同绿柳营组成征南大军。即日动身前去边境。圣旨拟好后,便有宫人匆匆前往晏府宣旨。 晏铭身子本已羸弱不堪,听闻有宫人夜半前来宣纸,只得自榻上起身,在管家的搀扶下,步入前庭,在雪中等待宣旨宫人的到来。前来宣旨的宫人对晏铭亦是颇为敬重,见他身子不好,宣旨后不再耽搁,便匆匆离去。 太子得知晏殊年即将前往边境,yu离宫前来晏府,与之相见。奈何未曾踏出东宫,便被临丰帝派来的宫人唤去了乾清宫。 “父皇,你唤儿臣前来可有要事?” 龙案前的临丰帝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乃太子,北临日后的九五之尊,怎能一听见臣子的消息,便巴巴地离宫?众世家子弟私下皆传,你与那晏殊年有断袖之癖。” “三人成虎,我等自是有口难辩。父皇若无要事,儿臣便告辞了。” 太子正yu离去,却听得临丰帝道:“胡闹!今日,你休想踏出皇宫一步!” 还不待太子出声,临丰帝便下令道:“来人呐,将太子送回东宫,若太子踏出东宫一步,朕便斩了你们的脑袋!” 太子被挟着回到东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半晌,才安静下来。他书信一封,遣心腹前往晏府,jiāo由他心心念念之人。 第3章 次日清早,晏府外,大雪纷纷,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素色。 少年一袭银色戎装,立于马上。虽面容清丽,颇显秀气,但微微上挑的眉峰,眸色坚定,倒也衬得他英姿飒爽。 晏铭身披狐裘大衣,在管家的搀扶下,费力地拄着虎头杖,强撑着一口气从榻上起身,亲自出府送行。其身后是晏府的一众仆 分段阅读_第 3 章 役,俱是眼含热泪。晏铭身旁,是一个位女子,浑身裹得倒是严实,只余下一双澄澈的眸子露在外面。她由婢女搀扶着,身子微微倚在婢女身上,一瞧便是弱不禁风的模样。 此番前来接晏殊年的宫人,见状尖着嗓子道:“晏老将军感染风寒,久治不愈,晏小姐又自小便身子娇弱,此等严冬实在是不宜出门。晏少将军不若早些动身,以免老将军与小姐冻坏了身子。” “阿……年,”晏将军一脸愧色,低语道,“你阿姊身子骨弱,他日,整个晏家皆须你来守护,是以,你定要平安而归。”身旁的管家闻言,泣不成声。 “阿爹,你且放心,儿臣定会平息战乱,护北临百姓,平安归来。”马上的少年声音虽稚嫩,却尤为坚定,惟有他紧握缰绳的手,透露出他的隐隐不安。前些日子,侍女莫聆前去相国寺替他求签,高僧替他占了一卦,那卦上只余十字,道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一去,究竟是福是祸,亦是不得而知。 晏小姐在丫鬟的搀扶下行至马旁,自袖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高举着jiāo予晏殊年,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阿姊,家中之事,如今便须得你多多照料。保重身子,照顾好阿爹,待我归来。”晏殊年收下匕首,将其置于腰间,温声道。女子并未说话,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了。 “时辰不早了,晏少将军还须得尽快动身罢!”宫人尖声道,这声音犹如瓦片划过水缸般刺耳,着实令人不喜。 漫天飞雪,少年策马转身,迎着城门而去,须臾之间便消失在风雪之中。只余雪上的马蹄印延伸至远方。那宫人见状,便当即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晏铭抬眼望着风雪之中的帝阙,仿若是蛰伏于暗处的野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心气受阻,整个人摇摇yu坠,喷出一口鲜血,在皑皑白雪之上分外醒目。 “阿言!”一声轻呼,他便身子一软,倒在雪上。 “阿爹——”女子见状,焦灼地喊道。这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泠泠,倒是带有一丝沙哑。 众仆役见状,急急上前,与管家一同将晏铭抬回屋内,又急急出府寻来大夫。 暗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过。正值晏府手忙脚乱之际,倒也未曾被众人察觉。黑影匆匆步入一处宅中。 “你可曾目睹他将那yào饮下?”暗处之人冷声道。 “回禀大人,小人确是亲眼所见。且他方才因气血攻心吐血,我见那血中隐隐有黑色,想来此du已渗入他五脏六腑,已是yào石无灵。瞧那模样,怕是今冬也熬不过,便会撒手人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届时,大人何须有所忌惮,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小厮谄媚道。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嗬,老夫并不愿屈于人下,老夫要的是这整个北临!”yin风飘过,这话更显得yin森无比。 那小厮听罢此话,神色骤变,片刻间便又谄笑出声:“大人说的极是,这皇位也理应由大人这等英明神武之人来坐!小的愿誓死追随大人,望大人成全!” “你这小厮办事倒是牢靠,甚合我心,你且上前,我有赏于你。”那人自帘后走出,笑着朝这小厮招手。 小厮闻言,喜不自胜,急急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把长剑便穿心而过。小厮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长剑,又抬眼死死盯住来人,道:“你……”一张口,那血便从喉间溢出,似有喷薄之势。 “尔等小民,毫无忠信可言,连自己的恩人亦会背叛。你以为,如你这般人,本相会真心相待?实在可笑!”那人自袖中掏出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而后将这手帕丢在小厮跟前,冷笑着说道。 那小厮心有不甘,却终究无力地合上眼。 “来人,将这人拖下去喂狗。” “是,丞相大人!”话音未落,便有两侍卫自暗处走出,架着那尸首离开。 第4章 晏铭微微转醒,好生费力地坐起身来,半倚在榻上,幽幽道:“阿年,你阿姊她,唉……” “阿 分段阅读_第 4 章 姊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阿爹需一切宽心,好生静养即可。”立于床畔的羸弱少年道。 “为父征战四方,戎马一生,护北临苍生免遭流离之苦。为父无愧于北临,无愧于百姓,唯一心存愧疚的人,却是自己的女儿。” 少年眼中尽是愧疚之色,幽幽道:“若非我,阿姊又岂会这般?阿年本不该存活在这世上,阿爹与阿姊便不会这般为难。” “这又岂是你的过错?”随着一声叹息,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世人皆道护国大将军晏铭好福气,戎马一生,深获圣恩,甚得先帝宠信。结发妻子早逝,他此生未再续弦,但养育的一双儿女,却是人中龙凤。 当年,他的长女晏殊言在临丰帝寿宴上一舞惊鸿,惊艳了四座。晏殊言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引得皇室的贵胄子弟朝思暮想,茶饭不思。那些世家子弟纷纷向她下帖,邀她外出游湖赏花,她亦是一一婉拒,却令那些人更是死心追随,甚至扬言非晏殊言不娶。世人皆道,晏殊言如此出尘卓绝,寻常男子自是配不上她,定然是入宫当娘娘的命。即便她素来深居简出,她的倾城之貌与不匪之才亦向来为外人所津津乐道。 再说他的长子,即晏殊言的胞弟,晏殊年。他自小便师从于北临第一剑客鬼宿,武功卓绝。且满腹经纶,文采斐然,深得临丰帝赏识,后成为太子侍读,与太子jiāo好。且他生得仪表堂堂,待人亦温润有礼。宫中的公主,深闺的千金,早便对他芳心暗许。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传闻之中那德艺双馨的晏殊言与文韬武略的晏殊年实则为晏殊言一人所扮,真正的晏殊年常年在深宅大院之中,不甚外出。此事的缘由,倒是有了些年头。 当年,晏铭凯旋而归,带回一名女子。此女便是晏殊言与晏殊年的母亲,白妗。无人知晓她的来历,只知晓她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晏铭一命,后与晏铭相爱,同他回了北临国。晏铭与白妗成亲后不久,白妗便有了身子。然,东垣国来犯,晏铭便领兵去了前线杀敌,保家卫国。那日,他班师回朝,刚至京城,便接到白妗早产的消息。他匆匆赶回晏府时,白妗正在生产,生下一双儿女后,白妗便撒手人寰。而晏殊年,却在母体中带du,一生下来便几yu夭折。好在晏铭手下能人众多,才堪堪保住晏殊年一命。虽是保住了命,但晏殊年的身子格外羸弱,自小便是泡在yào中长大。晏铭当年向白妗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白妗逝后,他便发誓此生绝不再娶。晏殊年体弱,难以担起守护晏府的重任,是以,这重担便悉数托付于晏殊言身上。 自晏殊言三岁始,晏铭便让她拜鬼宿为师,习武艺,又请来夫子教习学问。年岁再长一些时,又聘来嬷嬷教习她琴棋书画。而晏铭最为愧疚的是,晏殊言比同龄的孩子更为早熟。鬼宿历来严厉,便是习武的男童,亦偷偷抹过数次眼泪,晏殊言恁是一滴眼泪也不曾掉过。且寻常女子又怎会受得了个中苦楚:三伏天时日中习武,隆冬时雪里打坐,寂寂深夜秉烛温书。她咬牙坚持了下来,不哭,亦不闹。 “明日,你便动身前往慈安寺,切勿抛头露面。我便对外宣称生母忌辰将至,阿言前去斋戒,顺道为家弟祈福。”晏铭沉声道。 “阿爹为何这般着急?”晏殊年不解。 “太子与你阿姊,唉!还有半月便是太子的寿诞,皇后定会邀你阿姊入宫,届时自是难以推辞。你xing子纯良,自是不会虚与委蛇,便是有太子帮扶,亦难逃宫闱中的yin私之计。若身份之事被瞧出端倪,这便是诛九族的大罪。好在本国历来重孝悌,以此举脱身乃是上上策。” 晏殊年道:“一切听从阿爹安排。” 晏铭微微阖眼,听着窗外落雪之声,轻咳一声,道:“今冬分外严寒,我总生出不详的预感。” “孩儿亦感如此,道是山雨yu来风满楼,只是不知,是否与我晏家有关。” 一声轻叹,消散在朔风之中。 第5章 行军半月有余,征南大 分段阅读_第 5 章 军才至边境。南韫气候适宜,不似北临京都那般严寒刺骨。虽是冬季,树木仍葱郁如车盖,入眼处还可见零星的野花。 晏殊言率领大军寻了处易守难攻的山岗作为营地,南韫大军在六十里开外的旷野上,从上望去,黑压压一片,仿若天边的黑云。众将士在外扎营安帐,炊烟袅袅,那是次所的火头兵在备晚膳。 晏殊言一人独坐于帐中,凝视着掌心的玉玦。 今日是临钰的寿诞,若是往年,她定会受邀入宫,以本来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为他祝寿。奈何今年,她身在前线,连份贺礼也不曾备下,更未与之道别。 临钰曾向她许诺,待明年开春,便向陛下请旨,娶她为妃。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的纷争,她又岂会不知?待临钰继承一统,登基为帝之时,必定也坐拥后宫三千粉黛,而她,不过是寂寂宫闱中的一人罢了。其实,她所盼的却是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与子泛舟湖上,把酒临风,不问世俗间烦忧之事,肆意潇洒! 然而,她终究还是应下了。只是,转念一想到晏家,她又是一声长叹:自己若是与临钰成亲,晏家又将何去何从?她其实不该这般自私,只念着自己。 有人端着膳食自帐外进来,晏殊言无须抬头也知晓,来人是她的心腹,莫语。他一脸正气,剑眉星目,倒是生了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其周身所散发的寒气令人望而止步。莫语的视线从那玉玦之上飘过,不经意间低垂下头,神色黯淡。待他抬眼时,那抹黯然早已不见了踪影:“主子,请用膳。” 莫语自小便守护在她身边,作为她的死士,自是知晓她身份的秘密。且他向来忠义,是以,她倒是不曾担忧莫语会背叛她。晏殊言将那玉玦挂回颈间,抬眸,淡淡道:“先搁着罢。” “主子,你与太子……”莫语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晏殊言的眼神制止。他只得将膳食置于案上,而后悻悻告退。 晏殊言又何尝不知,她与临钰的亲事,定是困难重重。阿爹虽无雄心壮志,本是心系苍生,可如今亦是大权在握,算得上是权倾天下。临丰帝早便心存戒备,定然不会令晏家人入主东宫。临丰帝真正属意之人,实是苏丞相家的嫡女,苏皖。便是临钰执意娶她,她也不过是侧妃之位,更是临丰帝用以牵制晏家的棋子。只是,若那时她的身份被揭穿,她连当棋子的机会都不曾拥有。晏家,再无后路。 用完膳不久,各将领便聚于帐中议论军情。此番南韫的主帅是号称“南韫战神”的拓跋铮。论起拓跋铮,晏殊言对他还存了几分印象。 多年前,南韫还未曾崛起,只是一小国罢了。而北临地大物博,国力自是强盛。当年,南北jiāo战,南韫战败后,为表诚意,便遣来质子。同质子前来的,便是这拓跋铮。她与那质子鲜有jiāo集,倒是与拓跋铮见过几面,而后,便有了印象。倒不是因他的倾城之姿,乃是因他心中谋略,非常人所及。她当初极为不解,拓跋铮此等人物,怎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南韫质子这样的纨绔。只是日后,当她得知南韫质子登上皇位之时,才恍然大悟,他的心计,才真真是无人能及。那是她此生唯一一次看错人。且他登基之后,仅用三年时间,便使得南韫变得如此强大,隐隐有赶超北临之势。是以,这二人的城府与计谋,倒真是不容小觑。 首次出征,便遇上此等强敌,倒不知是福是祸。这场战争,着实有些难辨输赢。南韫有拓跋铮这战神,战术出神入化。而北临,不遑多让,有身经百战的晏家军,实力自然亦不容小觑。晏殊言所想,确是如此。这场战争持续月余,双方都有折耗,倒真未瞧出哪方获胜的希望大些。 晏殊言在这月中虽未受重伤,但亦是轻伤不断。好在身便有个知心的莫语,这身份之事才未能泄露,被旁人知晓。 与此同时,一封战报自战场快马加鞭送至南韫帝宫。金銮殿上的帝王看着战报,脸色霎时便yin沉了下来。近侍大着胆子斜睨了一眼那战报中所写,便暗自不解。 分段阅读_第 6 章 这北临的晏殊年虽盛名在外,却不及其父,与拓跋将军相比,也实是不足为患。陛下的脸色怎会这般不好。更令他不解的是,陛下读罢此信后,匆匆将朝中之事打点完毕,便连夜离开帝京。这倒真是难为了他,须得易容成陛下的模样,瞒过百官,还得与后宫周旋。 北临驻营之地,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僻静的一隅低语。 “那晏殊年身旁跟了个大冰块,膳食之事未曾假借他人之手,便是受伤,也不曾召军医前去瞧伤,着实无从下手。”一人低声抱怨。 “莫非,他早已识破我等的计划?” “并非如此,许是他历来谨慎。若是他将我等识破,那冰块怕是早便对我二人下手,又岂会按兵不动,任由我们这般行事?” “既是如此,接下来可有何计划?若是无法完成任务,我便不能活着回去。且家中老小俱在大人手中,生死未卜。”一人声音中有明显的焦灼。 “切勿心急,坏了大计。南北战事久久不结束,我们便有的是机会。再等等,他总会有疏忽的地方。” 第6章 南韫与北临休战三日。 这晚,晏殊言屏退莫语,独自出了营帐。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是她的生辰,亦是母亲的忌日。山岗附近有处断崖,倒是处僻静的地方,她便踱步前往。行至崖边,望着夜空中那皎皎明月,在这寂夜中更显凄凄。心下怅然,不知京中的家人可还安好?她摘下一枚树叶,放至唇边。曲调婉转,又带有一丝喑哑,若有闻者,几yu令其落泪而不自知。半晌,曲调声戛然而止,晏殊言未曾转过身,只是冷声道:“谁?” 一柄利箭破空而来,她眉峰蹙起,急急闪身,这才堪堪避过这致命一箭。那利箭穿透树干,箭尖在月色下闪耀着幽蓝色的流光,看来是淬了剧du。她本想着在营地附近,许是不会有何变故,是以,未曾携一兵一卒。谁料竟生出此等变数。 她环顾四周,自暗处走出十余人,脚步声微不可闻,许是高手无疑。皆着夜行衣,手执长剑,向她bi来。 晏殊言自腰间抽出宝剑,银剑飞舞,宛若流光。幸在她剑术了得,才堪堪应付这些高手的攻势。 莫语本就不曾放心,便在远处跟着她,听闻动静,匆匆执剑赶来:“主子,你先回营地。”莫语挥剑,挡住黑衣人的攻势。却被晏殊言的状况分了心,被一黑衣人划破手臂,霎时血流如注。 “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先去营地搬救兵。”晏殊言道,不肯离去。莫语的功夫不及她,若是将他留在此处,后果自是不言而喻。出征前,她答应了莫聆,要将莫语平安带回北临,此时又怎会容他犯险。 “主子,你肩负着晏家的兴衰,是以,你现在必须离开。莫语自有办法。”莫语坚决道,一面掩护着她的去路。一面趁黑衣人不备,丢出信号弹,白光冲上夜空。晏家军见此信号,便知晓她有难,自会匆匆赶来。 晏殊言见他如此,便只得离去。那黑衣人见她yu离开,登时便向她涌来。一路上,利箭自她身侧呼啸而过,她看着那一道道闪过的幽蓝流光,饶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亦被惊出一身冷汗。黑衣人穷追不舍,又有人拦截回营地的去路,无奈之下,她跑至一处断崖。崖边的石块掉落,好半晌才听见落水声。 崖下有河,名曰黑河。正值汛期,河水湍急,落水者十之八九不得还。旁有密林,方圆十里,遍布瘴气,林间猛兽出没。便是连猎户也不敢贸然而进。这处地界甚是危险,是以村民外迁,现今并无百姓居住。既无利益,各国自是不愿管辖,便成了一处独立于各国之外的蛮荒之地。 她立于崖边,与莫语遥遥相望,居中的黑衣人拉弓相向,蓄势待发。她俯视着山道上闻讯而来的将士,心中却是平静,超乎了生死。 “可是南韫的人?”她开口,语气淡然,却教人心坎惶惶。 来人面上无丝毫表情,除却杀意,眸中并无其他感情。寻常人便是有杀气,亦不会这般浓烈,除却皇室豢 分段阅读_第 7 章 养的死士,便是江湖上的杀手。而寻常杀手又岂会有这般好的身手,来人应隶属于阎罗殿。阎罗殿杀手武艺高强,甚少任务失败,是以,少须得千金方能雇来。拓跋铮的为人,她倒是清楚,不会干这等事。那么,便只有一人了。 “丞相大人果真是腰缠万贯,为了在下区区一条xing命,竟舍得雇阎罗殿众多杀手。只是不知,若是阎罗殿的杀手此次任务失败,丞相大人会不会记恨?”晏殊言笑得风轻云淡。 利箭迎面而来,原是那黑衣人松开了弦。力度之大,须臾之间便可取人xing命。晏殊言纵身一跃,转瞬之间,身影便消失在山崖之上。空中传来她的声音:“今日之仇,他日必报。阎罗殿,我便留你再猖狂些时日。”声音寒冷如来自地狱中的恶魔,令阎罗殿的杀手亦惊惶不已。 那黑衣人冲至崖边,却望不清崖下的形势,入眼一片漆黑。好半晌,才传来落水声。一众杀手皆不识水xing,不敢贸然而下,只得愤然转身。一队晏家军已赶到,断崖处又是一番厮杀。 第7章 南韫虽不比北临那般严寒,气候倒也算是温和,但隆冬时节的水,依旧冷得刺骨。晏殊言落入水中的刹那,曾经的记忆,便像这汹涌的河水一般,向她席卷而来。 她晏殊言这辈子,曾经最畏惧的,便是这水。当年,若非临钰舍身相救,她怕是早已成为深深宫闱中的一抹冤魂。也幸于此事,倒让她与临钰结缘,坦诚以待。 当年,阿弟虽年幼体弱,却文采斐然。小小年纪,便对国事颇有一番见解,幸得临丰帝赏识。是以,临丰帝便下旨,封阿弟成为太子侍读,日日进宫,同入国子监。阿弟这般年幼,便得此殊荣,一时之间,那些个世家子弟莫不皆是艳羡不已。 那日,阿弟如往常入宫,她在阁楼绣花。绣针扎破她的手指,是以,她心中隐隐不安。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宫人前来晏府传话:晏殊年危在旦夕。阿爹与她急急入宫,才得知事情缘由。原是阿弟食了宫人送来的桃酥,却因此中du。这du并不常见,连太医也束手无策,且duxing甚烈,阿弟只余了一口气尚在。 临丰帝立于一旁,见着阿爹,面带愧疚之色道:“爱卿,朕有愧于你!本见爱卿之子是可造之材,便让其入宫侍读,对太子亦是有益。不曾想竟会发生此事……”阿爹满身心都在阿弟身上,并未发觉有何异样。她当时离得远了些,又是初见九五之尊,心存敬畏,便一直偷偷打量着临丰帝。是以,她看清了临丰帝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心中惊骇不已,一时不察,竟跌倒在地。 临丰帝偏头俯视着她,道:“晏家小姐可是有何不适?是否需要太医瞧瞧?” “多谢陛下关心,臣女只是见舍弟如此,一时间忧虑不已,并无大碍。不曾想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她叩首道,将眼中的情绪悉数掩去。 如此不卑不亢,进退得体,临丰帝亦是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好半晌,临丰帝才道:“无须多礼,晏家小姐起身便是。” “多谢陛下!”她从地上起身,立于一旁。一身着玄色四爪蟒袍的少年行至她跟前站定,她抬眸望向他。少年眉清目秀,宛若璞玉,温润地开口,声音泠泠,宛若琴音:“晏小姐莫要难过,殊年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言罢,握住她的柔荑,温尔一笑。 那亦是晏殊言初见临钰。之前便听人提起,道是太子品xing温良,将来确是一代明君。如今得见,果真是传言非虚。她颔首行礼,低声恭敬道:“多谢太子!”心中却有别样的情愫悄然而生。 临丰帝本是九五之尊,天之骄子,阿爹又是忠君之人,岂会对他有所不满?只是将阿弟匆匆接回晏府,派人去寻神医来。神医老人脾气古怪,不喜官场之人,好在晏家先辈与之jiāo好,晏家若有难,他倒是愿来相助。但他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时却恰在京中,好在阿弟福大命大,撑着一口气等来了神医,勉强得以续命。但自此身子愈发虚弱,竟连闺中千金亦比不得。 分段阅读_第 8 章 临丰帝将此事jiāo予大理寺彻查,却依旧未曾抓到幕后凶手,那送膳食的只是浣衣房的宫人,后被发现在寝居中自缢身亡,此事便再无线索。她知晓事情并未如此简单,定与临丰帝相关。宫中yin私之事,她也曾听闻些许,朝堂更甚于此。阿弟体弱,且心xing纯良,并不适合朝堂宫闱。 这夜,她来到阿弟的卧房。他虽得神医搭救,但至今未曾醒来,苍白着脸躺在榻上。阿爹候在一旁,面容颓败。她咬咬牙,对着阿爹道:“阿爹,我想代替阿弟入宫。” 阿爹听罢,呵斥道:“胡闹!宫中之事,岂如你所想那般儿戏?” 她早知阿爹会如此,便将道理娓娓道来,连阿爹亦是无法驳斥,只是心惊女儿竟将朝中之事看得如此通透。若身为男子,他便能放心的将晏家托付于她。奈何…… “阿爹十五岁便上战场,战无不胜,深得先帝宠信,赐护国大将军之殊荣。奈何先帝驾崩,临丰帝即位后,对阿爹颇为忌惮,自是须将阿弟放在宫中监管才得以安心。是以,若此次阿弟身子好转,届时临丰帝定会再将他召入宫。而晏家军,是阿爹一生的心血,更是临丰帝的心头大患。阿爹虽一心为了北临百姓出生入死,可临丰帝向来多疑,阿弟的身子又如此,日后怎能肩负起保护晏家军的重担?是以,如今除了女儿,再无旁人能全心全意守护晏家。” 阿爹听她说罢,凝视着她,终究是叹了一口气:“阿言,我本是想予你姐弟二人如常人那般平凡的生活,奈何……” “阿爹忠义,自是旁人所不能及。女儿既有此意,便心意已决,望阿爹成全。” 她的脾xing随了阿爹,既认定一事,便不会轻易放弃。是以,阿爹虽是无奈,终究还是答应了。 阿爹与北临第一剑客鬼宿jiāo好,她幼时便得此机会师从于他,习剑术。教习的夫子博文广识,她耳濡目染,文采自是极好。朝中之事,她此前常听得阿弟提及,倒也有所见地。加之她与阿弟是双生子,容貌自是极像,她扮作男装,倒是无人能识破。 且太子温润,与她jiāo好,寻常世家子弟因她深得太子宠信分为嫉妒,却又不敢造次,生怕太子降罪。 第8章 那日,乃临丰帝寿诞,百官进宫庆贺。她以阿弟的身份随阿爹入宫,而阿弟则借她之名托辞身染恶疾不曾前去。百官皆道,晏殊年真乃上天庇佑。当日,他食下奇du,本命不久矣。若是寻常人,早便一命呜呼。他倒好,不仅醒了过来,这身子,亦不比此前那般虚弱了。 晚宴持续至深夜也不曾结束,太子于宴中先行告退,临走前在她耳边低语,道是有稀奇的物什赠予她,让她出宫前寻机会去东宫一趟。 虽她此前已是多番入宫,却向来是呆在国子监中,甚少去东宫,自是识不得去东宫的路。她在御花园中兜兜转转,面带愁容。今日临丰帝寿诞,宫中当值的的宫人本就不多,这御花园中,尤为冷清,竟寻不得宫人询问。 此时,一宫人走上前来,福身对她道:“晏世子,太子殿下知晓你不识去东宫的路,便差奴婢前来,为你带路。” 她不觉有异,便巴巴地跟在那宫人身后。那宫人本在前面带路,半晌止住脚步,回身恭敬道:“太子殿下见你许久未至,怕是恼了,奴婢带你走近路,晏世子意下如何?” 她想来也是,临钰这天之骄子,若是让他等久了,确是会恼,便欣然同意。殊不知,那宫人将她带至一座偏僻的宫殿附近,须臾之间便不见了身影。此处颇为破败,宫殿之中亦是些断壁残垣,着实荒凉。在这朱色高墙琉璃瓦的皇宫之中,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 入眼处是一片湖泊,在这冬夜中,竟生出萦萦寒气。她在湖畔踱步,借着月光,辨别来时的方向。谁料,一双手伸至她腰间,猛地一推,她便失去重心,“扑通”一声便掉入湖中。 此处如此偏僻,应是冷宫一隅,平常本便少有人来,何况今日? 湖水冷若寒冰,她又身着皮裘,遇水便更显厚重。且她本就不 分段阅读_第 9 章 会凫水,此番一来,不曾呼救便直接沉入水中。寂静的夜中,皎洁的月光在湖泊上洒下银色光辉,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闪耀着光芒。看似美好,实则却蕴含着死亡的气息。 她费力地在水中睁眼,企图抓住头上的那一顶明月,心中忧虑万分。自己若是死在宫中,届时,自己的真实身份定然会被发现。此番一来,晏家定难辞其咎,将会面临牢狱之灾,抑或是,更为严峻的形势。 立于湖边的那道人影,她看不真切,只隐约知晓是个衣着光鲜世家子弟。那人叉着腰,见她这般狼狈,笑得畅快无比:“晏殊年,这水中的滋味如何?” 这声音,晏殊言自是万分熟悉的,是苏相的儿子,苏成。此前,她与苏成确是结下了梁子,令他在一众世家子弟面前失了颜面。只是她不知,他竟这般怀恨于心,竟yu借此机会朝她下手。苏成平日里本就嫉妒她深得太傅赏识,又得太子宠信,再加之此前韫彧之一事。如今,他自然是乐见她此等境遇,立于岸上袖手旁观。 苏成见晏殊言似无力再挣扎,狠声道:“晏殊年,休怪我无情,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能不能活下去,便听天由命罢!”言罢,转身加快脚步,匆匆离开此地。 视线愈来愈模糊,窒息感愈来愈强烈,她真的害怕,下一瞬,她便再也无法睁开眼。再无机会看阿爹舞剑时的飒爽英姿,再无机会看阿弟听她讲坊中趣闻时的纯良笑容。这世上,还有太多,她无法割舍,不能割舍的东西,包括晏家那一百多条无辜的人命。 透过湖水,她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跳进这满湖寒水中,朝她奋力游来。那人一把将她拽出水面,托着她游向岸边。 乌云蔽月,夜色更为暗淡,冷宫中本便少有灯火,此刻四下已是漆黑一片。她费力地睁开眼,却看不清来人的面容。 那人挽起她的袖子,端详着她的手臂。那人的嗓音有丝喑哑,许是将将在水中救她时受了寒,那声音带有一丝笑意:“果然是……”尔后,那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朝她道:“你现下如何?可有无大碍?” 她咳了几声,咳出了水,缓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感激道:“多谢,今日之恩,他日一定报答。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并未答她所问,只是轻笑道:“滴水之恩,确是应当涌泉相报。我想,这救命之恩,确是应以身相许。你道是如何?” 她思索而道:“这倒是不能如救命恩人所愿。晏殊年乃男子之身,委实不能与男子结亲。若阁下不嫌弃,良田、珍宝之物,我倒是能拿得出手。” “一介男子,为何还在手臂上点朱砂?莫非是你晏家的家风如此?”男子调笑道。 晏殊言见自己的身份教人识破,心下惊骇不已,正思索对策之际,听得男子又道:“这般,日后你嫁与我,我便替你保守秘密,可好?” 晏殊言一时无言,男子便腆着脸皮继续道;“女子向来对婚嫁之事羞赧,但你未曾拒绝,我便当你是应下的意思。既如此,他日,我下聘之时,总得有个信物吧!”说罢,男子便伸手解下她颈间的幽蓝琉璃珠,放于怀中。 “那是我娘的遗物,你将它还来!”晏殊言挣扎道,奈何头愈发昏沉,四肢无力,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既是你娘的遗物,于你而言,定然是弥足珍贵。这般,我将我的玉玦jiāo与你,日后我们成亲,我自然将它还你,可好?” “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如何应下?”晏殊言道。 “晏晏,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记得我的承诺便好。待我日后君临天下,定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安乐,可好?”他在她耳边低语道,仿若魔音,令她再也记不得后事如何。 醒来之时,她发觉自己身处东宫,临钰在一旁看着她,面色微红。 “太子殿下,将才是你救了我吗?”她开口道,声音沙哑。 太子的脸色微凝,半晌才道:“是我。” “太子,你……” 正开口,却被临钰 分段阅读_第 10 章 打断:“晏……小姐,今夜我虽救了你。你的清白却也算是被我毁了,日后,我定会向父皇请旨,娶你为妃,护你一世。” “太子,其实……” “你将才落水,感染了风寒,现下自是需静养方可。身份之事,你无须担心,我自是知晓应当如何。至于苏成,我已经惩罚了他。我已吩咐宫人将你落水之事告知晏将军,今夜你便留于此处,好生休养。” 她躺在东宫的塌上,握着颈间多出的那枚玉玦,望着床幔,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回到晏府,阿爹便为她请来熟知水xing的渔家女教习她凫水。也因着此事,她与临钰,才算是结下了一段缘。 第9章 黑河现下正值汛期,水流自是湍急不已,若是寻常人落入河中,定是有去无回。好在晏殊言随渔家女习水,增了一番见识,如今水xing倒是极佳。落入水中不久,她便寻到一根浮木,借着那根浮木在水中漂流,这才得以求生,只是满身淤泥沙,着实狼狈。世人皆道晏殊年是那九天仙人挥毫而出的男子,酌墨为发,神木为骨,自是天水风流。如今这等模样,若是被人瞧见,倒真是教多少女子碎了芳心。 待她及岸,早已精疲力竭。密林幽森,传来野兽此起彼伏的嚎叫,倒真是应景。手臂在此前的打斗中负伤,血流不止。她急忙撕下一块衣袍,勉强将血止住,以免杀手循着血迹追来。林间树木繁茂,几yu蔽月,借着那影影绰绰的光,她避开野兽,在林间穿梭。 臂上的伤口犹如万千蚂蚁噬骨,令她心口发疼,仿若有人拿着针戳她的心窝一般。且正值夜半,林间更深露重,使她头昏脑涨,四肢亦渐渐无力,额间尽是冷汗。晏殊言又走了片刻,这才停住脚步,倚着一颗巨树微微喘气。 附近传来一丝轻响,虽几乎微不可闻,但她此时犹如惊弓之鸟,在这林中是草木皆兵,自然听闻了动静。这声音不似山间生灵在夜中穿梭之声,更像是高手的脚尖轻轻掠过叶上,花叶摇曳之声。佩剑早已丢失,不见了踪迹,身上只余下临走时阿弟赠她的那把匕首。她轻轻抽出匕首,握在手心,躲在这棵巨树之后。目光如炬,宛若隐匿于黑暗之中的豹,紧紧凝视着猎物来时的方向。仿若下一刻,她便会撕碎猎物的脖子,尝到鲜血的甜美。 好半晌,那人才悄无声息地才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他虽身着玄衣,却并非夜行衣的样式,应该不是苏相遣来的杀手。来人四处张望,看这架势,应是来寻她的。树木葱郁,林中月色淡薄,她虽会些武艺,内力却是不足,是以,并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知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她并未贸贸然出声,而是屏住呼吸,隐藏自己的气息,使自己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她听得那男子微微的喘息,直到那人走近,她才如鬼魅一般自树后闪身而出,咬咬牙,忍住手臂的刺痛,握着匕首就朝来人刺过去。 想来此人武艺极高,饶是平日里,自己也并非他的对手,遑论此时她已受伤。来人轻而易举地化解她的攻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身一带,须臾之间便已将她擒住。她脚下生风,向后一勾,朝那人的小腹踢去,亦被他轻易化解。谁料却因此牵扯到臂上的伤口,疼得她霎时面无血色。 “来者何人?”她的双手被反剪于身后,背对来人。饶是她此刻已精疲力竭,她亦用冷冽的语气将那抹脆弱掩了去。若非她靠着一股意念坚持了下来,怕是早便失去了意识,倒在这寂寂山林,不知归处。 来人并未开口,只是一把将她拥在怀中,一股淡淡的湖墨香萦绕在鼻间。怀抱温暖,像极了当年的那个拥抱。那个岁暮天寒的寂夜,那抹奋不顾身向她游来的身影,那句承载着秀丽江山的情话,那,是她年华中最柔软的记忆,是她割舍不断的情缘。 “临钰,是你吗?”她不由得阖眼,声音软糯,言语间是女儿家的柔情。 来人环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未曾答话。 她转念一想,却道是自己将才魔怔了。临丰帝向来器重 分段阅读_第 11 章 临钰,怎会让他来前线?更何况,临钰的武艺乃宫中禁卫所教,还不及自己。只是,来人究竟是谁?她微微挣扎,却丝毫不起作用。 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间,便有鸟兽惊起。看这架势,必是有大批人马朝此处赶来。晏殊言脸色一凝,此番前来的杀手实力不亚于之前那一拨,且数量更甚之前。 她早已精疲力竭,神色倦怠。这次,恐怕再也不能全身而退了罢。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来人松开对她的钳制,一把将其抱起,在她还未来得及回神的刹那,朝密林深处掠去。被他拥在怀中,看不见面容,只瞧见那一双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怀中温暖,竟让她生出一丝倦意。 耳畔传来利箭的破空之声,那人拥着她在箭雨中飞奔。一声闷哼,他脚下一滞,继而又飞快地朝前掠去。脸上有濡湿之感,她伸手一摸,借着月光细看,竟是满手鲜血。她抬眼一瞧,明晃晃的利箭穿肩而过,箭尖泛着寒光,距她之近,令她惊骇不已。心下涌起一丝异样的情愫,不知为何物。 半路忽地多出一拨人,与那拨杀手缠斗起来,这才让他们得此机会逃离。那人还在山间飞奔,低头见她面容困倦,轻声道:“困了吗?那便睡罢。” 他的声音像是山风过耳,又像是缱绻的琴音,山涧泠泠的溪水,宁静而美好。一路颠簸,她伸手拉住他胸前的衣襟,沉沉睡去。他的唇角勾起,山月也为之黯然失色。 第10章 晏殊言微微转醒,头还有些晕沉沉的,她睁眼环顾周遭的形势。一缕阳光自顶上的缝隙照进山洞,光影斑斓,她这才得以看清所在的环境。 山洞虽不大,还有些许yin暗潮湿,却足够隐蔽,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几乎将洞口完全掩住。洞中有一股粪便的味道,想来此处曾是某种野兽的栖息之处。她撑着手臂从地上坐起身来,半倚着石壁,盖在身上的衣裳滑落,这才发现自己肩上的伤口早已被人包扎好。耳边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她抬眼便瞧见昨夜救她的男子,身上只着月白色中衣,现下正背对着她倚在暗处的石壁上。 她将才弄出这般大的声响,也未见他有何动作。是以,她便自地上起身,慢慢踱过去,这才看清那匿于暗处的倾世容颜,韫彧之。刹那间,她怔愣在原地。 韫彧之作为南韫新帝,朝中之事定然还需他费心定夺,怎会私自离宫,不声不响地跑到前线来?况且,北临安chā在南韫的细作也不曾传来此事的消息。晏殊言的思索,被他的一声嘤咛打断。 借着微弱的光,她这才发现,他背上的伤口真真是伤得不轻。利箭早已被他拔掉,扔在一旁,伤处的血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鲜血流在地上,蔓延至四周。此番景象,当真是令人惊骇。若非他尚有呼吸浅浅,她定会以为,他早已因流血过多致死。她看了看伤处,若是再深半寸,便会伤及他的内脏,届时,便是大罗神仙在世,亦是无力回天。 蓦然,韫彧之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眉峰紧蹙,似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这番突然,倒令她受惊不小,见他这般难受,她便细细打量着他。 他唇色发紫,面色惨白,连指甲亦泛着青色,确是中du的症状。她凝视着他的伤口,血色鲜红,地上的箭尖透亮,可见亦未淬du。那这du,究竟是从何而来? 晏殊言皱眉,将手指搭在他的脉上,闭眼仔细诊脉。思索片刻,忽然似是又想到何事,便仔细端详着他。而后,晏殊言便捏着他的下巴,撬开嘴,打量着他。 世人只知晓她所扮的晏殊年文韬武略,却不知,她的另一个身份,神医老人的关门弟子。自那次神医老人前来晏府救了阿弟后,她便拜神医老人为师。奈何神医老人向来闲云野鹤惯了,虽收她为徒,但从未亲自教她医术,只是将以毕生心血所著的《百草宝鉴》传与她便离开了。后来,神医老人逝世,世人皆在寻找《百草宝鉴》的下落,江湖、朝廷亦因此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只是无人知晓,此书在她手中。 好半 分段阅读_第 12 章 ,晏殊言才缓缓睁开眼。她叹了一口气,韫彧之所中之du乃是寒du。她推测中du缘由,应是韫彧之幼年时便已中了此du,却不得医治,由此成疾。寒du虽不致命,却亦是令人痛不yu生。寻常大夫乃至宫廷御医确是不知晓彻底解du的yào方,但她却是知晓的。 然而这寒du,向来是因寒气所致,是以,冬日便常会发作。只是若是中了du,亦会因此催发寒du发作。而韫彧之唇齿间隐隐有黑血,那血确是du血,却不是自他喉间溢出的。 她颔首沉思了半晌,眸光掠过她肩上的伤口,这才知晓韫彧之所中之du的由来。原是昨夜,她在打斗间被黑衣人的长剑划伤肩膀,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她未曾发觉有何异样。如今想来,那剑应亦是淬了du,她在黑水中泅渡了许久,延缓了du发时间。后来,韫彧之救了她,带着她寻到了安全之处,为她吸du,她这才能安然无恙。 晏殊言见状,心中感慨万千。 她是北临将军,他身为南韫帝王,本就是不同阵营之人。何况,如今南北jiāo战,他们更应是仇敌,势必要除去对方而后快。自己若是早日丧命,岂不正遂了南韫的意?他又何苦来此救自己,将自己也置于险境之中?十年前,她不过是出言替他解围罢了,此后再无jiāo集,个中情谊,还不比她与萍水相逢之人深厚。 若以国家的角度来看,南韫出兵侵扰北临边境,掀起战争,现下她应出手取了他的xing命。奈何,只要她一想着,韫彧之昨夜为救自己而受伤,现下落得如此境遇,自己此时若是趁人之危,岂非忘恩负义之辈? 在心中纠结了半晌,她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行至洞口,掀开藤蔓,打量着外面的形势。 洞外藤蔓老树根据枝相虬,确是一处极好的蔽身之处。韫彧之竟能寻到此处,倒令她有些佩服了。昨夜前来追杀她的杀手,应是早已搜查过此地,现下林中空旷,只听得见风声,不似有人的迹象。是以,她拨开层层藤蔓,走了出去。 待她归来时,手中捧着一把草yào,又兜着几个山果。她将草yào捣成膏状,将其敷在韫彧之的伤口上,未久,本汩汩流出的鲜血便止住了。她又拿出几株草yào,碾碎揉成丸,塞进他的口中,推动着让他咽了下去。好半晌,韫彧之脸上的惨白悉数褪去,微微有了些血色。 她将他昨夜披在她身上的衣袍盖在他身上,坐于一旁,便是嘴中清甜的山果,她亦是食不知味。她凝视着他,思绪回到了当年那个繁花似锦的春日,她与他初见…… 第11章 当时,她以阿弟的身份进入国子监,那是她初见韫彧之。彼时,韫彧之虽是南韫太子,却亦是南韫送至北临的质子,地位自是低人一等,在北临皇宫之中,也称得上是举步维艰。 那日,她随太子一同前往国子监,行至御花园,她瞧见远处三五个世家子弟聚在一处欺辱两少年。 “韫彧之,这是本少爷赏你的糕点!”为首之人正是苏相的儿子,苏成。说罢,他便将一块白芍糕丢在地上,再用力踩上一脚,继而道:“区区南韫,不过巴掌大块地儿,想必平日里,你也无甚机会品尝这般美味的糕点。如今本少爷赏赐与你,还不快谢恩?”此人虽年幼,其貌不扬,但为人yin狠。是以,晏殊言向来不曾与他打jiāo道。前些日里,太傅测验了近来众学子的学习近况,其中韫彧之完成得格外出色,太傅对此赞誉有加。而苏成向来无心功课,不学无术,自是被太傅呵斥一番。想来他是因此对韫彧之心存怨怼,如今便借此机会报复一番。 韫彧之站在原处,望着地上的白芍糕,神色淡然,不为所动。面对众世家子弟,他隐于袖中的双手握紧,骨节泛白,却终究是压抑了下来。 “你竟敢无视本少爷赏你的糕点,今日不好好惩罚你一番,教你看清形势。否则,你一介阶下囚,倒还以为自身是南韫太子。”苏成说罢,便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韫彧之咬咬牙,并未吭声。 拓跋铮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宫人制住,动弹不 分段阅读_第 13 章 得,一双眸子遍布恨意。苏成见状,心中畅快无比。继而,他又望着韫彧之道:“韫彧之,你若将这白芍糕吃下,本少爷今日便放你一马。否则本少爷便将你当马。”说罢,又握拳朝他挥来。聚于一旁看热闹的世家子弟俱是欢呼,很是期待接下来所发生之事。 “休想!”韫彧之伸手握住苏成挥过来的拳头,冷声说道。耳边尽是那些看好戏的世家子弟的哄笑声,苏成恼羞成怒,唤来宫人,便要韫彧之下跪道歉。只是任凭那些个宫人如何对待,韫彧之亦是一声不吭,依旧定定地站在远处,挺直了脊梁,像一根硬木。那些个宫人见状,担忧到时殃及池鱼,相互jiāo换了眼色,便yu出手朝他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晏殊言见状,撇下太子,匆匆赶了过去,大声道:“住手!”宫人见到是她,心下松了口气,便当真停手,立于一旁。 苏成本就嫉妒晏殊言不仅文采过人,甚得太傅欢心,且又受太子宠信。何况将才,那些个宫人见着来人是他,便将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平日里他与太子形影不离,自己寻不得机会针对于他。今日,太子不在他身边,且他又替韫彧之出头,倒让自己寻了个机会。 思及此,苏成开口道:“晏殊年,你平日里帮旁人倒也罢了,可你岂会不知,这韫彧之,是来自南韫的蛮子。我代替北临教训他,要好生遵守我北临的礼仪,你却前来chā手,你此举是何意?莫不成,你与这南韫蛮子是一伙的?” “你这番话,说得倒是有些过了。常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国子监的学子,难道连这话也不曾听过?又或者,这便是我北临的待客之道?若是传出去让他国知晓,北临这泱泱大国,岂不是贻笑大方?”晏殊言朗声道,带有少年的稚嫩,其中威力却教人不可忽视。 “既是质子,此等身份,自是不能与我等皇室贵胄jiāo友,若是如此,我等岂不是自降身份?还是晏殊年你,自知鄙陋,才沦落到与此等人为伍?”苏成调笑道。 晏殊言闻之,嗤笑道:“提及‘鄙陋’一词,我倒是有诸多见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面容鄙陋,倒是情有可原。只是我着实不解,某些人面容鄙陋倒也罢了,又不学无术,成日里如地痞流氓般撒泼打诨。此等人,便连朱雀街上那卖猪肉的大汉亦是比不得?尤为好笑的是,此等人自诩风流倜傥,学富五车,以为是众星捧月,实乃苍蝇眼中的腐肉,真乃一路货色罢了。” 近旁那些个瞧热闹的世家子弟闻言,憋红了脸,却不敢出言驳斥,生怕自己一时不慎,应了这“苍蝇”一说。只是苏成本就无甚脑子,闻言便气红了脸道:“晏殊言,你骂我一句‘腐肉’试试?” “俗话说,人分三六九等,实则不然。万物生而平等,皆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皆拥有自尊。便是寻常那些有骨气的人,亦不愿食嗟来之食,更遑论南韫太子。我想某人许是不知自尊为何物,是以才这般作践他人,实乃作践自己。面丑心恶,令人着实不齿。”晏殊言道,话语之间已无丝毫玩笑成分,说得确是有些重了。那些个世家子弟噤若寒蝉,不愿引火上身。 那苏成见状,怒从心生,当即便要对晏殊言动手。晏殊言虽是女子,那时已跟着鬼宿习了武艺,苏成本是个不成器的。还未碰着她丝毫,便被她一招制住,疼得他哭爹叫娘:“晏殊年,你休要仗着太子宠信便在此处妖言惑众。太子只是一时不察,才被你迷了心智。” 临钰早已跟了过来,听罢此话,面色不善道:“本太子宠信谁,莫非还需向你这丞相之子请示不成?难不成你要越俎代庖?”这一顶高帽扣下来,可是大事!苏成一听,登时便白了脸色,只得匆匆请罪,离开此处。众世家子弟见状,亦是纷纷告退。宫人俯身叩首,亦是纷纷告饶。 韫彧之既未道谢,亦不曾行礼,就如将才那般站在原处,未曾有所动作。拓跋铮得了自由,急忙赶至韫彧之身边,低声说着什么。太子并未怪罪,只是信步离开,那一众宫人 分段阅读_第 14 章 亦跟了前去。 晏殊言走至韫彧之身边,低声道:“质子这一身份着实令人窘迫。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若我是你,我想我不会锋芒毕露。毕竟,这里是北临,不是南韫。” “阿年,别磨磨蹭蹭了,当心去迟了,惹太傅不快!”太子在前面回头喊道。 “来了!”晏殊言一面应声,一面跟了上去。 韫彧之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动容,继而又回归冷情。将才,他并未错过临钰回首看见他与晏殊年相隔甚近时眼中的不悦,以及他想要掩饰的一丝,担忧。 她赶上临钰,临钰浅笑着望着她,温声道:“韫彧之毕竟是南韫人,与我等自是不同。日后,你还是别妄自替他出头,亦休要和他来往。若是被朝堂的那些老匹夫知晓了,定又要大做文章。知道了吗?” 晏殊言知晓临钰这般说,是为了她好,便点头应下了。 从那以后,她确是再未与韫彧说过一句。确切而言,她与韫彧之在国子监这么些年,韫彧之连一句话,亦是不曾对她说过。 第12章 随着一声嘤咛,晏殊言收回了思绪,低头看着韫彧之。 韫彧之的手指先是动了动,继而,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神色之间还有一丝迷蒙。半晌,韫彧之颇为费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半倚着石壁,连声音也虚弱了几分:“好久,不见。” 晏殊言见状,当即便敛了情绪,冷声道:“的确是好久不见。只是,我竟未曾想到,与你再见竟是这般境况。” 韫彧之未曾回答,只是嘴角的笑,有些苦涩。 “你已知晓此事了吗?”晏殊言开口询问,声音淡然。她望着他,脸上并未有丝毫情绪,仿若死水,不起涟漪。 “何事?”韫彧之才醒来不久,双眼迷茫地望着晏殊言,不知她所谓何事。 “我的身份。”她言简意赅道。韫彧之既已为她清理了伤口,自然会有极大可能发现她女子的身份,若是此事被泄露,对她,对晏家,皆是灭顶之灾。若是有必要,她亦是会选择杀了韫彧之,以绝后患。 韫彧之“嗯”了一声。晏殊言闻之,眸光顿时冷冽了几分,一脸防备。韫彧之望着她,好似未曾瞧见她那冷冽的面容一般,继而道:“很早的时候,早到我们初遇的那日,我便知晓你女子的身份。” 晏殊言闻之,心中更为惊讶。她一直以为,除却临钰,再无外人知晓她的真正身份。谁料,韫彧之竟在初遇时,便知晓了她的身份。她望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不是晏殊年?” 韫彧之见她问及此事,便出声答道:“晏殊年虽亦是良善之人,但万万不会说出‘众生平等’这一番话。那时,我便起了疑心。后来,你走近我身旁说那番话时,我便确定你的身份。因为,你们的气息,不一样。” “你既知晓我的身份,为何不将此事上报临丰帝,以获得他的信任?此举会使你在北临的日子舒坦许多。” 韫彧之笑笑,道:“我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他?他的那些招数,也不过如此,毕竟他不能伤及我的xing命。与我在南韫所遭受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 晏殊言听他此话,便想起了他体中的寒du,他当时那般年幼,宫中便有人对他下du,yu谋其xing命。南韫帝放任不管,个中心思,已是昭然若揭。思及此,晏殊言便生出一丝怜悯。同是帝王之家,临钰却能得临丰帝宠爱,而他,却是南韫帝yu丢弃的儿子。 韫彧之沉思了半晌,而后望着她,开口道:“你随我回南韫,可好?” 晏殊言的表情渐渐冷凝,道:“你这是何意?” “你随我回南韫,我便下令退兵。我向你承诺,只要北临不主动出兵攻打南韫,此生,我便不会再向北临发动战争。”韫彧之神情切切,确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我同你回南韫,是以何身份?”晏殊言如是问道,“俘虏,阶下囚,亦或是叛国者?” “我此生唯一的妻。”韫彧之道。 晏殊言闻言,冷笑道 分段阅读_第 15 章 “你的妻,南韫的皇后,此时应在南韫皇宫吧。” “你明知晓,在这世上,很多事,身不由己。”韫彧之如是说道,声音中却遍布沧桑之感,“北临皇室、临钰,根本不值得你去守护。你相信吗,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只会是晏家?”韫彧之开口道,言语间,俱是疼惜。 “我守护的,只是晏家,仅此而已。” “你守护的是晏家,可是,晏家守护的,却是北临的百姓。而北临皇室,守护的,却只是皇室之威罢了。”而我,只想守护一个人。 “莫非你倒还真以为,这场战争,我北临必输无疑?若是如此,届时战场上自见分晓。”晏殊言的声音,又冷冽几分,“南韫新帝如今自是今时不同往日,岂是我等人可高攀的?昨夜你救我一命,我这便还了你的恩情。这般,我们便两不相欠。”说罢,她自衣摆处撕下一截布料,拿起一块木柴燃尽而成的木炭便在布料上写了起来。半晌,她将这截布料递给韫彧之,而后便站起身,整理好衣衫,将凌乱的发束好,便朝洞口大步走去。 布料上面是寒du的解duyào方,其中的yào引大都是些寻常之物。 “你只须记得,只要你愿意,南韫皇宫随时恭候你的大驾。”韫彧之在她身后道。声音虚弱,却充满了坚定,令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安定。 “如若我有朝一日,迈进南韫帝宫,定是北临大捷,南韫京都沦陷之日。”晏殊言冷冷道。 “晏家守护的北临,终究会抛弃晏家,如若你不信,便拭目以待。”韫彧之不咸不淡地开口,却令她惊惶不已。 她未再开口,只是信步继续朝外走去。可是她心中明了,她面上看似平静,却是落荒而逃。 韫彧之望着那翠色的藤蔓将她离去的身影掩去,一声轻叹,飘散在山洞之中。 第13章 晏殊言出了山洞,在山林间朝着北临军营的方向走了半晌,直至暮色开始降临,她才见到前来寻她的晏家军。 晏殊言归来,倒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厢,她居于帐中,莫语俯身跪地,道:“主子,莫语愧对将军临行之托,令主子身陷险境,望主子责罚。” 晏殊言令他起身,继而又道:“无妨,错不在你。若非那夜我去了那处断崖,行刺之事便不会发生。说来说去,错理应在我。” 莫语还想开口,却被晏殊言打断:“莫语,你去拿些伤yào,来此替我包扎。” 莫语领命,正yu转身离开,却又听得晏殊言道:“罢了,你先去将腰上的伤口包扎了再来此处。现下你我皆受了伤,近些日子自然是不比平常,一切须更为谨慎行事。”她早便注意到莫语的脸色有些苍白,细看之下才知原是他腰上有刀伤,与他在林中会面后,一直忙于赶路回营地,倒未曾提及此事。 “主子的身子自然比我更为重要,莫语还是先替主子救治。为主子包扎好伤口后,莫语再去疗伤也不迟。”他仍旧坚持道。 “这是命令!若是不从,便以违抗军令处置。”晏殊言见莫语有些执拗,便正色道。 莫语见她态度如此强硬,便只得告辞离开,前去疗伤。他虽然面色有些苍白,脸上却浮起淡淡红晕,眸中光芒,仿若星光斑斓。 昨夜,隔着老远,他看见她的身影自悬崖上落下,那一刻,他的世界险些崩塌。是以,他不要命地同那些杀手厮杀,却因此险些丧命。好在晏家军见着信号迅速赶来此处,将他救下。他率领一部分晏家军在黑河两岸沿下搜救,却一直寻不到她的踪影。若非他知晓她如今水xing极佳,否则,他早便以死谢罪了。 薄暮时分,她却自己出现在他们跟前,虽然显得有些许落魄,好在精神倒是不错,让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若非他的自制力向来极佳,他怕是早便冲上去将她拥在怀中了。 莫语行至军医的营帐,正yu进去,却听得营中有人在低声jiāo谈。近几日未曾开战,是以,军医倒是得了空闲,如今营中之人,定然不会是军医。他隐于暗处,不动声响地听着营中的 分段阅读_第 16 章 动静。想来营中之人的武艺并不高,是以并未发现他在营外听墙角。 “不是说阎罗殿的杀手出马,那晏殊年定是有去无回吗?他如今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声音虽低,可是仍能从中听到一丝焦灼。 “事到如今,我亦不知该如何是好。本以为这晏殊年确是有去无回,可谁知他如此福大命大。竟能逃出阎罗殿的追杀。” “阎罗殿此番损兵折将不少,已是元气大伤,短期内定是不会再次出手。但此次定然会对晏殊年怀恨在心,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晏殊年此番着实是上天庇佑,可上天又能庇佑他到几时呢?” “奈何丞相大人却令我等让晏殊年没命再回到京城,如今亦不能指望阎罗殿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便只能靠我们了。” “现下,晏殊年与他那侍卫莫语二人皆受了伤,倒是要比此前好对付。此刻,这二人应是急需伤yào治疗,届时定会前来此处拿yào。且那晏殊年向来谨慎,疗伤之事素来不假借他人之手,是以,此番应依旧是由他那侍卫为其包扎。如今,我们只需悄悄在那yào膏中,掺些噬魂散,晏殊年便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这想法倒是极好,只是你便不担心她知晓这yào膏有异,不肯用此yào?” “这你倒是多虑了,这噬魂散虽duxing极强,却无色无味,便是寻常大夫也不易发觉,更何况晏殊年?待du发时,他还不知为何,便已是为时已晚。” “此番一来,这晏殊年定然是chā翅难逃!” 那两人在营中又捣鼓了一阵,而后轻笑着离开。莫语站在暗处,见那二人走远,这才走进营帐。望着满屋的yào膏,他一时之间犯了难。他在医术上并无深的造诣,自是不知晓那架上的yào膏,到底有多少被那二人下了噬魂散。是以,这些yào膏定然是不能再用,须销毁了罢。否则,若是军中将士因此yào命丧黄泉,那倒是罪过了。 只是这二人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事。晏殊言,从不用军医的yào,她所用之yào,皆是自己调制而成,效果自是非同凡响。 第14章 这一番,便让莫语耽搁了半晌。他匆匆步回自己的营帐,来不及为自己上yào,便将晏殊言jiāo予他保管的秘制伤yào拿出,又匆匆出了营帐。 不多时,他便拿着伤yào进来,走至晏殊言身侧,道:“主子,请宽衣,莫语为你上yào。” 晏殊言背对莫语,解开衣衫,将肩膀露了出来。莫语抬眼时,便见到她肩上的伤口早便被简单包扎过。只是那衣料,非她那日所穿。 “主子那夜遇险后,可曾遇见何人?”他本不愿开口询问,毕竟,他虽在她身边,却不过是她身边的死士而已,有何资格?只是,他心下酸涩无比,终究是令他开了口,吐出这本难以启齿的话。 “不曾。”晏殊言敛眉正色道。她向来与莫语jiāo心,此番,却不知是何缘由,她竟不愿将这真相告知他,只得说了这蹩脚的谎言,搪塞了过去。 莫语的神色愈加黯淡,仿若陨落的星辰。他终究是一言不发,沉默着轻轻解开那截玄色布料,放在手中轻轻摩擦。 这截玄色布料,乃以云绸制成,绣纹精巧绝lun,产自南韫。手中的云绸,手感微凉,极为轻巧,轻若秋毫,应是云绸中的珍品。此等云绸,极为珍贵,便是一般的贵族也不曾拥有。南韫自当年战败,每年便会向北临进贡云绸,然进贡的云绸数量极少,也只有北临帝后及太子方能享有。 临丰帝后自然不会来前线,北临太子若来前线,军中定不会无人知晓。此时,一个人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韫彧之。 彼时,他随主子入宫,在国子监曾见过韫彧之几番。太子与主子在一起相谈甚欢,旁有世家子弟阿谀奉承,韫彧之与拓跋铮二人立于远处。韫彧之状似不经意地望向这边,实则一直打量着她,眸中柔情,不输于太子,仿若三月江南,令人不忍离去。 他当时便暗觉不妙,若是韫彧之知晓主子的真正身份,将此事传回南韫,亦或是禀告临丰帝, 分段阅读_第 17 章 主子,于晏家而言,便是灭顶之灾。饶是韫彧之不将身份之事告知旁人,他对主子,便是有非分之想。后果亦是令人堪忧。 某日,太子与主子在习课,韫彧之未曾去国子监,在宫中与小太监斗蛐蛐儿。他将他拦在僻处,一番质问。 他至今犹记得韫彧之的那番话:”她是何身份并不重要,你只须知道,她,我志在必得。” “你是南韫人,日后,主子定是北临的将军,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若你待主子是真心的,便不要做伤害她、伤害晏家的事来。” 韫彧之望着他,目光如炬,半晌,他轻笑道:“你只须将一事铭记于心,你不过是她身边的侍卫罢了。”韫彧之望着他,双手负于身后,仿若九重天上的神仙,教人只能仰视,只可膜拜。 一直掩藏着的心事竟这般轻易被人察觉,那一瞬间,他万分羞愧。一时冲动,便向韫彧之出手攻去。殊不知,须臾之间便被他制住,动弹不得。 “你是她的侍卫,我不愿伤你。你的秘密,我便替你保守。我的秘密,我想,你应不会泄露出去吧?”韫彧之在他耳边低声说完这话,便松开对他的钳制,转身而去。 那一瞬间,他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自小便苦学武功,才能在数千人中被将军相中,来到主子身边,成为她的死士。而今,却被这外人眼中不学无术的韫彧之一招制住,令他着实难以置信。好半晌,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色愈加难看了。 “莫语——”晏殊言见他久久未曾有何动作,便出声唤道。 这厢,他才回过神来,仔细地将晏殊言肩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又轻轻地在伤口上涂好伤yào,再以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动作轻柔,仿若在他手中的是世间弥足珍贵的宝物。 晏殊言眼角的余光扫过他腰间的伤,脸色冷凝了几分,不满道:“你眼中是否还有我这主子?若是没有,你便离去。” 莫语见她如此,低头瞥瞥腰上的伤口,正yu解释,却被她出声打断:“你虽名义上是我的死士,但我却是将你当作我的挚友,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你令我该如何说你才好?罢了,你将伤yào给我,我替你包扎伤口。” “主子,使不得!”莫语心中溢满甘甜,却依旧出声拒绝道。 “究竟使不使得,由我说了算!若你是这般不听话,我还要你留在我身边做甚?是要将我给气死不成?” 莫语见她这般坚决,便未再拒绝,只得磨磨蹭蹭地解开衣带,背对着她,面色微红。 晏殊言正捣鼓着伤yào,抬眼便看见莫语席地而坐,背上的伤口在烛光下更显狰狞。 “莫语,你可还记得,背上这伤口从何而来?”晏殊言开口问道。 “前年冬至,主子随太子前去冬猎,途中遇上了野熊,莫语是被野熊所伤。”他不咸不淡地开口,将那生死一线间的惊惧一语带过。 “当时离我最近的是临钰,我确是未曾料到,最终却是你将我救下。因为那时,你在队伍的末端,离我太远。” “太子的武艺本不及我,自是情有可原。”他的武艺虽不及我,可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却鞭长莫及。 “当时我本yu予你雪肌丸,此番一来,你的背上便不会留疤。可你,却是拒绝了。” “习武男子若是身上无一两处伤疤,还能称得上是习武男子吗?”此生不敢奢求太多,只愿这为你而来的伤疤,能永远伴着我,直至老去。即使日后你嫁与太子,我还能知晓,我曾伴你身侧,并非南柯一梦。 晏殊言未再开口,低头为莫语仔细地清理伤口,一时无言。 莫语的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泛着淡淡的红晕。他嗅到的是,她鬓间的馨香。她的发丝有些淘气,落在他颈间,yǎngyǎng的。一帐寂静,他听见的是她的呼吸,还有,他的心跳。 第15章 两人俱是沉默不言,气氛倒是有些局促了。踌躇了半晌,莫语才开口道:“主子对那夜前来的杀手可有何见解?” “此番前来的是阎 分段阅读_第 18 章 罗殿的杀手,乃苏相所雇。那夜我至断崖不过半刻,便有杀手前来刺杀。想来其早已隐匿于军中。你在军中可曾发现有何可疑之人?” “实不相瞒,将才属下正是因此事耽搁了片刻。那细作在军医帐中的伤yào中下了噬魂散,妄图谋害主子xing命。” 晏殊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熟练地剜去伤口的腐肉,涂上yào膏,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她思索了片刻,道:“那带有噬魂散的伤yào你可曾丢弃?” “不曾。属下并不知晓有多少伤yào中被下了此du,并不敢贸然丢弃。正yu禀告主子再下定论。” “既是如此,那便这般。”晏殊言放下yào膏,在莫语耳边低声道。 莫语听罢,面上虽是波澜不惊,心中却早已如掀起惊涛骇浪一般。他心下苦涩,主子虽心明如镜,却向来良善,不曾如现今这般。终究是这世道如此,让主子亦不得不走上这一条路。或许,从主子以少爷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便早已注定会如此。亦或许,自她降世的那一刻,便无法避免。 心下百转千回,他却面容如常,道:“属下领命,定不负主子所托。” 晏殊言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莫语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惜又岂会逃过她的眼睛?她本不愿如此,只是,若不这般做,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这是宿命,她逃不开,避不了。怪只怪她生于这世间,若不出手自保,便会被这世间蚕食殆尽。 第二日清早,军中便有将士中du,危在旦夕。经军医诊治,乃将士所用的伤yào中被人下了噬魂散所致。众人皆知,晏殊年听闻此事后,震怒,下令定要抓住那下du的细作,斩首示众。 傍晚时分,晏殊年的侍卫莫语便抓住了投du的细作十余人,且在其帐中寻到噬魂散及与敌国的来往书信数封。其中一名细作竟是军中副将,倒是令人唏嘘不已。 众将士看着那十余人在营地的空地上被处决,面色各异。 晏殊言立于高处,道:“外敌当前,本应同仇敌忾,可军中却出此败类,卖国求荣。此次便是斩首示众而已,若有人再犯,有族人者,便上报陛下,诛九族。若无族人,便处凌迟之酷刑!”声音虽有些漫不经心,仿若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又似是在谈论今日的晚膳该吃些什么菜式。 晏家军的将士,她倒是信任的,因为这些人,是曾随着阿爹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人,自然比常人更为忠义。可这绿柳营中之人,倒是令她有所顾忌。 晏家军因之军纪严明,战术出神入化而闻名北临,乃北临百姓心中的信仰。而绿柳营,则是那糊不上墙的烂泥,人人唾弃。京城护卫队中被筛下来的人,便来了这绿柳营。这绿柳营的名头倒还有一番由来。便是这营中之人鲜少训练,夜中常流连于风月场所。平日里精神萎靡,一入那烟柳巷陌,便来了精神。三五人喝个小酒,偶尔斗殴一番,连京中街头的恶霸见了他们亦要绕路而行。临丰帝虽生xing多疑,却也英明,这绿柳营至今未曾被解散,百官亦不得而知其原因。 晏殊言的话音才落下,那绿柳营中的士兵便开始jiāo头接耳,继而动静越来越大,营中一片哄闹。反观晏家军,岿然如山,静谧无声,仿若此事与他等无关。这般看来,高低立见。 眼见这动静愈来愈大,晏殊言开口道:“莫语,不守军规者,当如何处置?” “回主帅,不守军规,轻者杖责五十军棍,重者斩首示众。” “如何?绿柳营中可有人愿来试试?”晏殊言懒懒地开口道,眼角的余光在绿柳营中逡巡一周,不怒自威。那绿柳营中的士兵见状,霎时便噤若寒蝉,不敢再妄自开口。 “这几人将才甚为聒噪,想来定是精力充沛,那便先留于此处将这些细作的尸体解决。其余人便先去用晚膳,巡逻士兵的膳食先搁置一旁,轮班后再去用膳。”说罢,晏殊言便伸手指了指绿柳营中的几个士兵。那几人见状,不敢再开口,只得在内心哀嚎几声,而后便认命地留于此处。 分段阅读_第 19 章 这晚,莫语端着晚膳进入帐中,晏殊言正在案前分析两军形势,见他前来,有些忧心道:“南韫接连几日未有动静,我怎有种不详之感?” “主子毋须多虑。先用膳罢!”莫语将那膳食放于案上,温声道。 “正好,我有些饿意。”言罢,晏殊言便坐于案前,举箸打量着膳食,轻嗅后道:“今日这膳食菜色如常,看起来却令人分外有食yu,香气亦是不错。” “属下已用银针试du,并无问题,主子可安心用膳。” 晏殊言闻言,便安心用膳。莫语立于一旁看着她。 半晌,晏殊言抬头道:“莫语,你身上可是佩了香囊?这香气甚是好闻。” 莫语有些疑惑地举袖轻嗅半晌,继而道:“主子,属下向来不喜用香囊,更何况,属下身上并未有何香气。” 晏殊言见他面容如常,不似在说谎,可这香气虽淡,若有若无,却是存在的。突然,她才恍然大悟,低咒一声道:“该死!”尔后便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第16章 南韫主营…… 韫彧之阖眼躺在榻上,面色还有些苍白,显得有些许颓废。半晌,他睁开眼望着来人。 自帐外走进一鲜衣之人,他先是兀自斟了一盏茶饮下,继而踱步至榻前,悠悠地向他禀告道:“你那暗卫将才传信来,道是事已办成。” 韫彧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懒懒地挥挥手,令此人出帐。 此人见状,当即便不满道:“这本是我的营帐,我的睡榻,你倒好,不声不响来了前线,为了隐藏行踪,还须得住进我的营帐。如今还对我这般无理,还有王法了吗?” “拓跋铮,在南韫,我便是王法。”韫彧之斜睨着他笑道,虽然语气极淡,但却令人不敢再妄加出言反驳。 拓跋铮闻言,便不再提及此事,又悠悠道:“若是我,给她下的便不是三日梦魂香,而是断肠散了。” “你若是再多舌,我倒是不介意现下便喂你一剂断肠散。”韫彧之睇着他,如是道。拓跋铮闻言,登时便噤了声。 帐内寂静了半晌,拓跋铮终究是抑制不住,便又开口道:“一提及她,你便这般冲动。此番你贸然出宫来此,你可不计后果?你若是在途中有何意外,加之你膝下并无子嗣,南韫怕是又要变天了。” “若不是我去得及时,她怕是早便遭此不测。”韫彧之低声道,言语间尽是庆幸。 “确实如此,若非我率领人去得及时,你身上中的怕是不止一箭了。你早变成了筛子,现下,何曾还有命在我的榻上撒野?那人便是扫把星转世,你摊上她,定没好事!” “放肆!我岂容你如此说她?更何况,她解了我的寒du。”韫彧之维护道。 “当年,若不是她的缘故,那北临太子便不会放任苏成等人如此待你。也亏得你如此痴情,这些年来还对她念念不忘,奈何人家却是毫不知情,真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也是懦弱。若是你愿拿出朝堂之上的一分勇谋对她说,当年你落水,救你之人是我韫彧之,不是临钰那厮。这事,便不会如今日这般令人忧心。” “你还以为,如今只须我将此事的缘由告知她,她便能割舍掉与临钰这些年来的感情吗?”韫彧之默默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怪他自己,若是当年能勇敢地说出“韫彧之”这三字,她与他,如今会不会又是一番境遇? “你如今令暗影给她下三日梦魂香,不会是想……”拓跋铮突然间如恍然大悟一般道,继而仰天大笑,“哈哈哈,苍天有眼,你这闷瓜终究是准备出手了!” 韫彧之浅笑不语,眉眼间却带有一丝忧虑。她终究是不知这世间险恶,他若不这般做,此次她定难以避开来自北临皇室的暗害。 再说莫语,他目睹了晏殊言倒在他面前,面色红润如常,呼吸浅浅,却始终不见醒来。他心下有些焦灼。 若是平日里,主子受些外伤,倒还有主子秘制的伤yào。奈何现下,主子却中了du,他瞧了半晌,也未曾瞧 分段阅读_第 20 章 出个所以然来。若是去寻军医来,主子的秘密定然会被发觉。若是不去寻军医来为主子瞧瞧,如若后果不堪设想,他届时应当如何向将军jiāo代,他此生又怎能原谅自己,因为主子所用的膳食,向来是经他之手,以银针试du过的。若今日却因此疏忽,致主子丧命,他怕是应立即随主子而去。 踌躇了半晌,莫语终究还是秘密地去唤了个军医来此。那军医被他掠来此处,一脸不解,见着榻上的晏殊言,这才恍然大悟。 莫语以眼神示意,那军医才颤颤上前,将手指放在她的脉搏上,顷刻间便变了神色。 莫语见他如此,似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般,出声问道:“我问你,将军的身子可有大恙?” 那军医闻言,这才缓缓答道:“将军身中三日梦魂香,倒是无碍,只须昏睡三日,届时便可痊愈。” “那你可推测出这du是从何而来?这是将才将军用过的膳食。”莫语说罢,便将那汤盏递给他。那军医仔细端详着汤盏,又细嗅片刻,好半晌才道:“盏中放了一味灵菖,本是无du,是以,用银针并不能测出膳食中是否有du。然,你身上有海斛花的香气。将军用了膳食,再吸入海斛花香,由此便形成三日梦魂香。” “可有何解yào使将军立即醒来?”莫语道。现下局势不稳,三日时间,充满太多的未知与变数。 “我将才已经说过,三日梦魂香并未有何解yào,昏睡三日便可痊愈,于身子并无害处。” “哦,竟是这般,既是如此,你便无须留于此处,先回帐去罢。”莫语浅笑着说道。 那军医听他这番说,心下松了一口气,当即便告辞离去。只是,还未待他走出营帐,一把长剑便穿胸而过。他费力地回头,顺着握剑柄的手朝上望去,是一脸冷漠的莫语。 莫语转过头,声音辨不出悲喜:“你既知晓了将军的秘密,今日,我便不能放任你活着离开此处。若是有恨,化作厉鬼,尽管来找我,此事与将军无关。” 那军医无力地阖上眼,倒在地上。莫语将那军医的尸首解决掉,还在清理地上的血迹时,帐外便有士兵前来禀告,道是南韫突袭。 怔愣了片刻,莫语便出帐朝那人道:“将军道,吩咐下去,全军备战。” 此番一来,莫语便知晓主子所中的三日梦魂香为何人所下。主子中du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南韫便前来突袭,此时,他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出答案。 第17章 旷野上,两军对峙,黑压压一片。仿若天边席卷而来的黑云,又仿如泼洒于宣纸的浓墨。 拓跋铮望着北临军中那抹银色的身影,调笑着说道:“暗影近来行事愈发不牢靠了,她怎的还好生地在北临军中,若是不出意外,她现下怕是已到了我南韫的营中。” 韫彧之戴着面具,胯下是一匹墨色的高头大马,听拓跋铮如此说道,却一眼也未曾望过去,只道:“暗影行事向来谨慎,不会无功而返。再者,你怎能确定那人是她,而不是其他人?” “那会是何人?竟能瞒过众人,不被发觉。”拓跋铮倒是来了兴致。 韫彧之闻言,轻笑道:“还能有谁?”定是她身边那个唤作“莫语”的侍卫。他一直记得,那人望着她时,眼睛像是阳光下的琥珀,流光溢彩。当年,莫语私下与他会面,他显露了自身的武功,他倒是不惧。因为他知晓,只要他对晏殊言无害,莫语便不会泄露此事,更不会chā手南韫与北临之间的纷争。不仅因莫语他仅是一介侍卫的缘故,更因在其心中,晏殊言便是他的天,南韫北临,于他而言,倒是无足轻重了。 韫彧之轻笑,他倒是想要看看,晏殊言身边的侍卫,除了忠心,究竟还有何能力。 拓跋铮见他表情如此,登时便知晓他心中所想,是以,他一声令下,当即便一马当先,率领着千军万马朝前掠去。 韫彧之早便退至一边,策马朝那山岗而去。夜色浓如墨,山风吹起他的月白色发带,他回首望一眼战场的厮杀,勾唇浅笑,当真称得上是惊鸿一 分段阅读_第 21 章 瞥。 暗影早便候在山岗,离北临营地不远。他见着韫彧之打马而来,当即便俯身请罪:“属下罪该万死,寻遍北临营地,也未曾发现晏小姐的下落,还请主子责罚。” 韫彧之闻言,眉峰蹙起。他本yu借此机会将她带离北临这是非之地,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莫语,竟赶在暗影之前便将她的踪迹掩去。 暗影见他此番表情,便出口询问:“主子,需要派出千机殿的暗卫去追寻晏小姐的行踪吗?” “不必。”晏殊言行踪未定,他亦是不知她会不会以女装示人。她的身份终究是有些危险,除了他,也便只有暗影与拓跋铮知晓她的真正身份。 暗影明白他的担忧,接着道:“既是如此,那便将莫语掳来,如何?” 韫彧之沉思片刻,道:“也罢,你便将那莫语抓来盘问。切记,不可伤他。” “属下明白。” 晏殊言睁开眼,入眼处是素色床幔,一时有些茫然。正疑惑之际,一人推门而进,原是晏家军中的一名小卒。他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不像士兵,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见着晏殊言醒来,他飞奔至榻前,满脸喜色,继而又愁眉苦脸,道:“将军……” 晏殊言方才醒来,四肢还有些乏力,头亦昏沉沉的。缓了半晌,她才从榻上起身。见到自己亦是一身卒服,心下微微有些诧异,面上倒还是镇定,开口道:“这几日,军中可有要事发生?” 那小兵见她问起,便答道:“将军,那夜莫侍卫唤我前去您的营帐,我前去时,您便穿着卒服躺在榻上。莫侍卫道是您中了du,昏迷不醒,让我将您秘密带去下等营帐。然后,那夜南韫突袭,您昏迷不醒,为稳定军心,莫侍卫便只得扮作您的模样上了战场。昨夜,莫侍卫却被南韫的探子掳去,至今未有音信。一时间军心不稳,连吃败仗,现下,大军已撤至瞿居关内。” 晏殊言听罢,心下一窒,她昏迷了三日,战事却发生这翻天覆地的转变。现下,惟有此人知晓她还在军中,旁人自是以为她被南韫掳了去,如今定是军心不稳。若南韫再次来战,瞿居关怕是也难以保住。一时之间,她倒是犯了难。此时若是现身,莫语顶替一事便是死罪,若是不现身,军心动乱,定然大败。思索半晌,她才吩咐道:“你去将赵校尉召来此处。”赵校尉,是父亲的亲信,向来忠义,如今在这军中,除却莫语,她最信赖之人,也便只有他了。 第18章 莫语被暗影掳来南韫营地已有一夜,他在这帐中亦待了一夜。 他腰上的伤口本未痊愈,又代晏殊言上阵杀敌,身子便有些吃不消。昨日鸣金收兵回营地后,一时不察,便被这南韫人掳了来。他面色有些苍白,腰上的伤口缓缓渗出鲜血,让他额间冒出冷汗。他本以为有人会对他用刑,却未曾料到,那面色清冷的暗卫,仅是将他绑在椅子上,在他耳边絮叨了大半夜。他这才知晓,那人抓他来此的目的。他苦涩地笑笑,摇摇头,便阖上眼,仿若老僧入定,始终不曾开口。 暗影无奈,又不得对莫语动武,便只得去向韫彧之请罪。韫彧之亦知晓莫语的脾xing,处理好宫中传来的信件,便去了关押莫语的营帐。 “你既然已经知晓我抓你来此的原因,我便也无须再多言了。”韫彧之俯视着莫语,淡淡道。 莫语睁开眼,瞥了韫彧之一眼,继而又阖上眼,偏头转向一边。 “她虽才智过人,却也如晏老将军一般,过于忠义。你亦是知晓北临如今的形势,临丰帝xing疑,定要为太子即位扫清障碍。晏老将军手握兵符,晏家定会成为临丰帝的眼中钉。太子怯懦,便是他当真娶了她,若是晏家日后当真有难,也是无济于事。” 莫语亦是知晓,韫彧之所言非虚,只是将军太过忠义,定要为先帝守好北临江山,此番一来,想要说服主子,亦是困难重重。 韫彧之见他神色有所动摇,接着道:“你亦是知晓,我对她的感情并非不及临钰,只是她所托非人罢了。有我 分段阅读_第 22 章 一日,我便会护她安宁。此次战事,临丰帝派她来前线,十万大军,却有七万人出自绿柳营,你难道不知这是何意?饶是她战术了得,摊上绿柳营这等军队,北临亦是必输无疑。她回朝后,定然难逃惩罚,临丰帝定会收回晏家的兵符。若是不幸入狱,她的身份之事被临丰帝知晓,晏家,怕是自此只会存在于史册之中。从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晏家便走进了临丰帝所布的局中。” “她怕是还不知晓,那次她军中遇刺的幕后之人,并非北临的丞相大人,而是尊贵的临丰帝吧?”韫彧之道。 莫语闻言睁开眼,有些难以置信,临丰帝因兵符之事对晏家心存戒备倒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他未曾料到临丰帝竟会对主子起杀意。 “你既料到会如此,当初又为何出兵扰我边境?如今主子的境遇,归根结底,还是你一手造成的。”莫语有些愤然。 “我只是未曾料到,临丰帝会这么快对晏家下手。我本以为,若是此次战役南韫胜了,临丰帝定会主动与南韫和亲。而北临现下并无适龄的公主,是以,临丰帝必定会从众官宦千金中挑选出适龄的女子送来南韫。而晏家的女子,便是临丰帝心中的最佳人选,这理由,我无须多说你亦知晓。谁知,此次北临大军的主帅,却是她。” 莫语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外人眼中的小姐,已过及笄之年,婚事却还未有所动静。若不是将军以小姐身患重病为托辞,临丰帝早便为小姐许了人家。“若是主子前来南韫和亲,那将军与少爷又该如何?”莫语道。 “若是遂了临丰帝的意,令‘晏殊年’在战场上牺牲,是否便无后顾之忧?届时我再以和亲为由将晏殊年接来南韫,二人身份之事,此后再无须担心无旁人知晓。于公于私,临丰帝都须念着晏家的好,定会善待晏将军。若是老将军思念儿女,一颗假死yào便足矣,日后,一家三口,便能安心在南韫住下。” 莫语心下涩然,韫彧之说得极是。当主子决定顶替少爷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时,她的后路,除了“死”,似乎真的再无其他。只是若是主子以“去世”之举而恢复本来的身份,那少爷又该如何?总不能一辈子藏在晏府中,不以真面目示人吧?太子虽与主子两情相悦,可韫彧之说得极是,太子怯懦,且尚未登基,根本无法护主子周全。如此说来,韫彧之所讲,于主子,乃至整个晏家而言,的确是最好的退路。 第19章 晏殊言率领赵校尉等人趁着夜色离开瞿居关,潜进南韫营地。若是在北临营地,会有众多巡夜的士兵,而南韫的巡夜士兵却是不多,是以,他们一行人这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她虽心下有些许疑惑,但却不能放任莫语一人留在南韫营地,遭受折磨。只是南韫营帐众多,连探子亦不能探明莫语的关押之处,是以,晏殊言便只得吩咐大家分头行动。 晏殊言在暗处敲晕了一个巡逻士兵,换上他的衣裳,便开始逐个在营地寻找。好半晌,她才寻到关押莫语的营帐。那营帐四周并无士兵把守,烛光微弱,她先前不察南韫会将莫语拘禁于此处,便兜兜转转了大半晌才寻来。 帐中一片静寂,晏殊言这才走进帐内,行至莫语身前。莫语的脸色有些苍白,双手反绑于椅上,阖眼休憩。 他听闻动静,便睁了眼,眸中的光彩黯淡。见来人是她,那光彩先是变得明亮起来,继而又黯淡了几分。他轻咳一声,便嘶哑着声音说道:“主子,你来了。” “莫语,你现下身子如何?”晏殊言一面问道,一面伸手替他解开绑着他的绳索。 “尚且无恙,谢主子关心。”莫语说道,语气极淡,仿若天边缥缈的浮云。 “这里委实危险,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再说,”说罢,晏殊言便朝莫语伸出了手,“我扶着你。” 莫语见她如此,神色有些动容,却终究是并未伸手,只是开口问道:”主子,你可曾喜欢如今的生活?”他望着她,面无表情,却显得高深莫测,教人不可窥探他的心思。 分段阅读_第 23 章 “现下情况紧急,怎地还有这等闲工夫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你快起身,我带你回去。”晏殊言心下焦灼,只想早些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你便告诉我,你现在快乐吗?”莫语就这么坐在那里,打量着她脸色的变化一丝一毫也不曾放过。 晏殊言见他如此坚决,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快乐如何?不快乐又如何?这世上千般事,总不可能都由着自己的xing子来。既是身在朝堂,便有诸多身不由己,习惯便好了。” “主子终究是不快乐啊!”莫语喟然道,曾经深藏于眼底的心疼,如今却是再也藏不住了。 “莫语,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晏殊言一边将莫语扶起,一边问道,心下有些不解。 莫语借着她的力站起身来,半倚着她,却一改此前的虚弱,低声道:”不为什么,我只是不愿看见你难过的模样。” 晏殊言听罢,抬眸看着莫语,昏黄的烛光下,他逆光而站,面容晦暗不清。他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是想帮你,主子。” 晏殊言还未曾反应过来时,便惊觉四肢乏力,眼前一片模糊,继而整个身子便软软地朝地上倒去。莫语见状,忙忙将她扶住。她有些无力,有些愤怒:”莫语,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说过,我只是想帮你,主子。”莫语如是说道,微微阖眼,将那满脸疼惜掩了去。他很羡慕临钰,韫彧之等人。因为她曾经说过,要将最美好的一面留与深爱之人,要将最坚韧的一面留给对手。而他,却只能看见她脆弱而落寞的一面,而他,无能为力。 一道人影自帐外而来,走进她的视线,原是一身玄衣的韫彧之。 “莫语,我从未料到,你竟会背叛于我。”晏殊言心冷道。莫语闻言,心下酸涩,却未曾开口为自己辩解。晏殊言挣扎着离开莫语的怀抱,却无力地向地上倒去,韫彧之急忙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莫语讪讪地将伸出的手收回,隐于袖中,那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白。 韫彧之望着晏殊言,眸中是揉碎了的斑斓星光,情深大抵便是如此。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困了吗?那便睡吧。”晏殊言虽想要离开,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未久,便沉沉睡去。 “你是个聪明人,接下来所做之事,便无须我多言吧!”韫彧之望着莫语,声音清冷。 “好好待她。若是你不能护她安宁长乐,我便是舍掉xing命,亦会来寻你报仇。”莫语望着他,一脸坚定。 “你倒是多虑了。有我在一日,我便会护她安宁。倒是你,她向来恩怨分明,如今她定会认定你背叛于她,日后自是不愿再见你。” “我自是知晓,日后,我定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惹她不快。”莫语将他的情绪掩饰得极好。只有他自己知晓,心口愈加疼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既是如此,那我便告辞了。”说罢,他转身掀开布帘,出了帐去。 在夜色中,他望着帐中那两道身影,像是jiāo颈的鸳鸯,是那般和谐。他叹了口气,决然转身,向着那夜色深处奔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一闪而过的青松绿树,发带飘落,青丝凌乱不已。荆棘划破衣衫,衣衫上血痕累累,他却不知痛为何物。只知道,自己的心,空了,而缺失的那一块,任凭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却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忽然觉得,除了这寂寥夜色,他的人生再无归途。他向夜色更深处行去,yu将寂寥放逐,奈何偶然出现的月色,却让他的寂寥无处遁形。这夜色,终究也无法将他的满身寂寥掩去。 第20章 晏殊言在一片檀香中醒来。她警觉地坐起身来,还未来得及探清所处的境地,便有人出声道:“醒了?” 晏殊言望向那说话之人,果然是韫彧之。他今日穿了一身翡色衣衫,以青色发带束发,此番打扮,倒是减了一丝王者之气,添了几分书生的儒雅气息。他看着她,勾起一丝浅笑,这笑如三月春风般和煦,竟让人心神恍惚。 晏殊言收回视线,冷冷地打量着 分段阅读_第 24 章 四周,却发现自己与韫彧之此刻是在马车中。马车的空间极大,与寻常马车相比,大了三倍有余,且整架马车竟是以上等紫檀木制成,这檀香味自然是极好闻的。她想,或许这马车所到之处,皆是一路芬芳。车壁之上镶嵌了好些世间难寻的珍宝,车幔以素色云锦制成,图案精巧绝lun,一瞧便知不是凡品。马车行驶虽快,却尚且平稳,令她倒没有不适之感。 “你将我抓来,究竟是意yu何为?若是yu以此威胁北临退兵,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罢。”晏殊言望着他,冷声问道。 “你昏睡了两日,怕是有些饿了。案上有些糕点,皆是你以前喜欢的。”韫彧之放下手中的书,凝视着她,温声道。 晏殊言看着那案上的糕点,倒也算得上是她素来爱吃的:芙蓉糕。心下一想,便知是韫彧之曾派暗影前去调查过她,是以,她的喜好,他是知晓的。“谁说我喜欢吃这些?”她有些忿然,故而有些心口不一地说道。 “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些吗?”韫彧之还记得,北临的御膳房所做的芙蓉糕确是极品,晏殊言每每离宫时,临钰都会吩咐御膳房的宫人端些芙蓉糕去,让她带回家。 晏殊言有些好笑。真正爱吃芙蓉糕的并不是她,而是阿年。只是阿年在她的深闺静养后,鲜有机会吃上芙蓉糕,便心心念念。是以,她才借口自己爱吃芙蓉糕,太子便日日为她备好糕点带出宫去。 晏殊言望着案上的芙蓉糕,好久也不曾说话,一动不动,两人一时无言。半晌,她这才直起身,将手伸向这芙蓉糕。只是须臾之间,一把匕首便从她袖中滑至手心,她的手当即便转换了方向。她手执匕首朝韫彧之刺去,刹那间便要刺中他的要害。 韫彧之本来是在看书,似是未曾察觉一般,却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马车虽大,却不足以令她有机会施展拳脚。她yu收回手,半晌却不曾挣脱韫彧之的束缚。 “若是知晓你今日会再次对我刀剑相向,当日,我便不该将这匕首还与你。”韫彧之浅笑着说道,一副脾气极好的模样。说罢,将她握在手中的匕首抽去,放在马车的暗格中,便松开对她的钳制。 晏殊言有些气闷地坐回原处。将才她等待半晌,便是在集聚气力,只为这出其不意的一击,意yu以韫彧之为人质,逃离此处。却不曾想,他虽一直盯着书看,未曾抬头,却也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动静。她一击不中,耗费了气力,又加深了他对她的防备,如今也只得静静等待时机了。 晏殊言掀开车窗,望着窗外,外面是一片旷野。南韫气候极佳,虽还未开春,旷野上已是一片嫩色。“现在是在何处?”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再南行一日,便至若城。这一路上既无茶肆,亦无客栈,若是你不吃这些,便只能饿着肚子到若城了。”若城,便是南韫最北的一座城池。 晏殊言听罢,在心中暗自琢磨她此时大概的位置。马车自南韫军营南行两日,现下,她若是回北临,便是快马加鞭,亦需要一日才能赶回边境。只是这一路上皆是旷野,既无她可避身之处,且无良驹,若是徒步走回去,怕是得累死在途中。 她思索片刻,便决定从东垣借道回北临。若城离东垣极近,若是去东垣,届时只需要翻越龙苍山便可。自己若是要伺机离开,定是要补充体力。思及此,她便自顾自拿起一块芙蓉糕。 “这芙蓉糕的味道如何?你可满意?”韫彧之见她尝了一口芙蓉酥,开口问道。 “差强人意。”晏殊言淡淡道,只是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又拿起一块细细品尝。 韫彧之放下手中的书,执起案上的白玉茶壶,斟了一盏茶递给她:“这糕点虽美味,却亦易噎住,先喝口水罢,润润喉。”晏殊言望着韫彧之,一时之间失了神。 北有晏殊年,南有韫彧之,东有洛千城,乃世人所津津乐道,并称为“无双三子”。其中,韫彧之身居首位。 莫聆对此结果甚为不满,觉得自家小姐才能 分段阅读_第 25 章 位居首位。且自家小姐虽是女儿身,谋略、才貌,样样不输于男子,更显难能可贵。是以,道是这世人因畏于韫彧之这九五之尊,才令他成为“三公子”之首。 晏殊言心想,若是莫聆当真见到韫彧之,定会将此前说过的话收回。她忽然想到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韫彧之确是能担此美誉。饶是她素来文采斐然,亦是无法以语言来描述他的美。那双眸中盛满星光,又似水光潋滟。她想,若是不慎跌入那双眸中的温情,此后余生,怕是深陷于那无尽的深色,再也难以逃脱。 第21章 “我脸上可是不干净吗?你倒是瞧得细致。”韫彧之笑着说道。 晏殊言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看韫彧之竟然看痴了去,一时又羞又气,面上浮起淡淡的绯色。韫彧之的手还执着白玉盏停在半空,见她半晌也不曾来接,便笑着打趣道:“你一直不接我手中的茶盏,莫不是因为将才看我看痴了吧?” “胡说!我只是并不口渴罢了!再者,你虽才貌不俗,与临钰相比,却是差远了,我又不是未见过世面的人,岂会看你看痴了去?”殊不知,她急着掩饰,却因此呛了口气,咳得满脸通红。 韫彧之闻言,眸中的光彩像是陨落的星辰,黯淡了下去。“怎么?莫非临钰不曾教你行事须谨慎为好?”韫彧之苦涩地笑道。说罢,便将茶盏放至她手中,又轻轻为她抚背顺气。 晏殊言喝了口凉茶,缓过气来,抬眼便觉得韫彧之与她距离甚近,心道不妙,便冷眼睇着他,道:“你离我远些,闷得慌。”说罢,便用力地将那茶盏放在案上,茶水溅到韫彧之的衣衫上,他却不曾恼怒,只是无奈地笑笑。晏殊言蜷缩在角落,闭目养神,休养生息,心中却在思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韫彧之望着晏殊言现下的模样。她背对着他,却掩去了平日里的冷冽无情,多了一丝乖巧,像是慵懒的小猫,恨不得将她抱在怀中。他嘴角微微勾起弧度,车壁上闪耀着光泽的珍宝也相形见绌,失了光芒。 晏殊言本在闭目养神,却一直觉得有一道目光凝在她身上,无须多想,便知道是何人。她本不想管他,只是那人实在是太过放肆,令她极为不满。 她蓦然坐起身恨恨地望着他,韫彧之眉眼间的笑意还未曾隐去,便被她瞧见了。晏殊言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韫彧之有些许窘迫,轻咳一声,便拿起书,佯装看了起来。 晏殊言见他如此,也未开口告知他,那书,他拿反了。她兀自摇摇头,便又合上了眼躺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晏殊言睁开眼,掀开车幔,向外望了一眼,又默默坐回原处。好半晌,她才开口对韫彧之道:“我要出恭。” 韫彧之闻言,似是不曾发现她眼底的算计,便唤侍卫将马车停下,朝她道:“快去快回。” 晏殊言三两步走出马车,放眼望去,不远处便是巍峨的龙苍山,越过这山脉,便是东垣的地界,凉城。龙苍山下有一大片林子,是避身的佳处。她在车上闭目养神许久,便是在等待此刻。若是随韫彧之到了若城,届时她要想逃离,便是难上加难。 晏殊言下了马车,旷野上的空气是极好的,她在外面站了片刻,精神亦好了些。薄暮时分的旷野是极美的,微风吹过,仿若泛起碧色涟漪,赤色云霞将天幕渲染,龙苍山一片黛色,视野之中一片浓墨重彩,却又不失风雅。 她抬步朝那片林子走去,身后跟了几条尾巴,是韫彧之的暗卫。 “我去出恭,你们亦要跟着吗?”晏殊言有些郁结,转身朝他们说道。那几个冷面神一声不吭,就站在原处。晏殊言走一步,他们便跟着走了一步。晏殊言气急,奔回马车,掀开帘子,气急败坏地朝韫彧之吼道:“你这是何意?” 韫彧之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着她:“你这般聪慧,定是知晓我此举为何意。” 晏殊言咬咬牙,一把将那帘子甩下,将韫彧之那张令人生厌的脸挡住。而后便朝那密林踱去,一路上走得极 分段阅读_第 26 章 慢,那几个暗卫亦是任劳任怨地默默跟在她身后。 晏殊言站在林子前,抖抖索索地站了片刻,才转身对那暗卫道:“你们守在此处便好。”晏殊言说罢,便转身走进林中。那几个暗卫相互jiāo换眼神,晏殊言心中所想,他们又岂会不知? 晏殊言一入林子,趁着那几个暗卫还未有所动作,便向林子深处狂奔而去。她虽不曾用内力,但她脚程却是极快,拼尽全力,倒也能与轻功媲美。晏殊言并未朝着那山脉跑去,而是直接越过那片林子,纵身一跃,跳进了宓湖之中。她是知晓这宓湖的,宓湖乃黑河的分支,连通三国,湖面广袤,湖水极深。且此处少有人烟,是以,确是她的最佳藏身之处。 暗卫见晏殊言在林中奔跑时,便动身追去,只是将将一靠近晏殊言将才所停留之处,便四肢无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丛林之中。 其实,晏殊言在那处停留之时,实则是在屏息着将袖中的蒙汗yào撒在空气中,是以才有些抖抖索索。这蒙汗yào是她那夜前去营救莫语时所携带的,当时未来得及用,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好在这蒙汗yào放在她贴身的衣衫里,她昏迷之时,韫彧之只换了她的外衫,是以未曾发现此yào。只是,一想到莫语,她的心下微涩。她未曾料到,曾经给莫语的蒙汗yào,有朝一日,莫语会用来对付她。 第22章 韫彧之在车中等了一刻钟,也不见几人回去,便知晓晏殊言她定是伺机逃了。只是连跟着晏殊言同去的暗卫,亦无一人回来禀告此事,这倒是令他有些不解了。因为,他的暗卫,能力自然是足以令他信服,才能留在他身边,替他做事。 韫彧之走出马车,暮色又深了几分。他皱皱眉,与余下的暗卫行至小树林前,便瞧见暗影自林中走出。暗影的脚步有些许虚浮,双目无神,见到韫彧之,立即跪下请罪:“主子,我们几人中了晏小姐的蒙汗yào,被她逃了。现下,暗卫们正在林中搜寻她的踪迹。” 韫彧之闻言,便下令其余暗卫立即在林中追捕。他来到湖边,立于湖畔,皱眉沉思。月上柳梢,暗卫陆陆续续回来复命,道是不曾寻到她的踪影。 “我等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暗卫纷纷跪倒在地。 韫彧之环视着这片林子,他知晓,她就在此处,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只是,她竟然能连他的暗卫也能瞒过,的确是有些手段。蓦然,韫彧之跳入湖中,一众暗卫先是怔在原地,继而纷纷意yu跳入湖中。只是南韫人大多不会习水,一众暗卫在湖畔踌躇的模样,倒是有些好笑。 “你们便在岸上候着。”韫彧之说罢,屏着气息潜入湖中。 好半晌,韫彧之才浮出水面,却是一身狼狈。他总觉得,晏殊言就在这水中。晏殊言不会轻功,自然是逃不远,然而暗卫寻了半晌,也寻不到她的踪迹。除却这湖,再无避身之处。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若是晏殊言真的在这湖中,究竟是以何法子在水中待这么久。 “走罢,想必她现下已离开此处。”他上岸后,便率先离开此处。一众暗卫虽是有些不解,见他如此,便压下心头的困惑,纷纷随其离开。 确定了韫彧之等人不会再回来此处,晏殊言这才从湖心起身。她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岸边,喘着粗气。夜风吹来,让她止不住颤抖,她轻咳一声,站起身后便朝那龙苍山走去。一根无心草,孤零零地躺在将才晏殊言所躺的地方。 无心草,便是晏殊言此次能成功避开韫彧之的宝器。无心草,草茎无心,通体修长,遇水则硬,离水则柔。凭着无心草,晏殊言才得以在水中呼吸。她曾经在神医老人给她的医书中见过此物,她素来记xing极好,过目不忘。将才她匆忙间跑进树林,便瞧见此物,这才打消了直接翻越龙苍山的念头,才得以顺利逃脱韫彧之的追捕。 晏殊言跋涉了整整一夜,这才翻越了龙苍山的顶峰。拂晓时分,她站在龙苍山山顶,透过蒙蒙晨雾,望着山脚错落分布的村落以及不远处的凉城,加快 分段阅读_第 27 章 脚程。晌午之后,她才抵达山脚的村落。 晏殊言打量着自己的一身衣物,还是那夜她去南韫营帐营救莫语时所穿的那身墨色衣衫,因在山间奔波了一夜,现下称得上是衣衫褴褛了。她来至一户农家前,那农家娘子正在院中纺织,机杼声绕耳不绝。 “婶婶,可否借小生一套衣裳。”晏殊言站在院外,轻声道,“小生前来凉城寻亲,途中竟被山贼盗空财物,好在小生福大命大,这才逃过此劫。” 那农家娘子听她这番说辞,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将她迎进院中。又将在屋中午睡的汉子唤醒,为她拿来一套衣裳换上。农家娘子将余下的午膳端来给她,憨厚地笑道:“都是些粗茶淡饭,还望你莫要嫌弃,便将就着吃罢。” 晏殊言望着碗中的膳食,确是些粗茶淡饭。好在她素来不挑剔,倒也是笑着接过了。半晌,那汉子自灶房端出一碗蛋羹,笑得有些局促:“我怕粗茶淡饭不合你的胃口,便做了碗蛋羹,你便趁热吃。” 那蛋羹还冒着萦萦热气,上有几粒葱子,虽是简单了些,却承载着一份朴实的心意。她亦是笑着接过。昨夜奔波了许久,山中的野果,勉强令她得以果腹,如今早已是饥肠辘辘。晏殊言三两下便将膳食吃了个干净,望着一旁憨厚的农家夫fu,有些局促地笑笑。 吃罢饭,晏殊言便告辞离开。好在她随身带了些碎银,离开之前,她便将这些碎银悉数留下。这些寻常百姓,所求的不过是现世安稳罢了。两国jiāo战,最苦的终究是百姓。她能做的不多,也只能这般略施援手罢了。 第23章 日头偏西时,晏殊言这才至凉城的城门处。韫彧之的暗卫早就抵达此处,现下正在城门四周,密切关注着来来往往的单行者。幸在晏殊言明智,在途中略微变换了妆容,且在农户那儿讨来的衣裳又稍显破旧,若不细看,便会令人觉得此人相貌甚是鄙陋。且她身形佝偻,脚步蹒跚,一眼望去,便是一位形容猥琐的醉汉罢了。是以,晏殊言光明正大地自那些暗卫跟前经过,亦是无人发觉她的异样。 天色渐晚,晏殊言正寻思着找一处客栈住下,稍事修整,待次日天明便动身回北临。只是晏殊言此前将身上的所有银子皆留与那户农家,现下已是身无分文,在街头踌躇不已。 街边一卖豆腐的小娘子正收拾着小摊,准备归家。三两个痞子喝了些小酒儿,有些醉意,便调笑着朝那小娘子行去,在那豆腐摊儿前站定,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人出言调戏道:“街坊们都说这王家小寡fu做的豆腐味道好极了,吃上一回,这魂儿呀,也便丢了。” 另一猥琐的流氓闻言,紧接着调戏道:“在这凉城谁人不知,这王家小寡fu的豆腐,那才叫个又白、又香、又嫩。便是那些个成日与窑姐儿在一处厮混的汉子见着她,哪个不是迈不开步子,好似这脚生长在了地上一般。” “这般说来,今儿个我兄弟几人倒是想见识见识这王寡fu的豆腐,到底是否如传言那般,勾人的魂儿。”那人邪笑着说道。一脸邪肆放dàng,令人着实不齿。 那小娘子虽是寡fu,但年纪尚且不大,又生了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听闻这流氓泼皮的几句调戏之言,脸色登时便有些发白,眼里噙着泪,嘴唇颤颤,却是好半晌也不曾吐出一个字来。 那流氓见四周的小贩儿与路人对此皆是视而不见,胆子又大上几分,一脸邪笑,伸手便向这小娘子身上摸去。然而,还未听见小娘子的尖叫声,周遭之人便听得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条街。 小娘子回过神来,便看见那流氓的手被一只纤细的手捏住,而那流氓一脸苦色,大声痛呼。而那流氓身旁的二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在原处呆呆地望着。 出手之人正是晏殊言。她向来路见不平,更是瞧不得几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欺负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然韫彧之的暗卫现下正在这凉城中,四处搜寻她的踪迹。她也本yu如旁人那般置身事外,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另 分段阅读_第 28 章 外两人终于回过神来。见有人前来搅合他们的好事儿,又见为首的大哥被此人一招制住,动弹不得,丢了脸面。几人平日里便仗着自己会些拳脚功夫,便在这街上横行霸道,寻常百姓不会武功,自是不敢随意阻拦。这二人见晏殊言其貌不扬,不似那些武功高手,便在心中暗道,只是这小子走了狗屎运,才能将大哥制住。说时迟,那时快,这二人同时握拳攻了上前。 那小娘子在一旁见状,心下有些焦急,唤出了声:“恩公,小心!” 晏殊言自是不将这几人放在眼中,她反手将那大哥一推,那二人的拳头便招呼到那大哥的脸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而后,那大哥便吐出两颗大牙,将那二人惊呆了去。晏殊言三两下便将这几人打倒在地,三人俱倒在地上捂着痛处哀嚎,半天也起不了身。 这三人平日里威风惯了,百姓早便心有怨怼,只是无人出手教训这些人罢了。如今三人这番狼狈的模样,围观之人见状,俱拼命忍着笑,只是那笑意,却是如何也不能隐藏的。 晏殊言又黑着脸告诫那三人一番,若是日后再如今日这般调戏女子,他日,若被自己再次遇见,定要将他等人送入宫中做太监。这三人闻言,忙不迭地点点头,而后便相携着离开。 那小娘子万分感激,跪地朝她行了个大礼。晏殊言急急伸手去扶,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的暗影,面色如常,心下却暗自叹了口气。虽说她是有惊无险地入了凉城,可这城中依旧有韫彧之的众多暗卫,自己将才为救这小娘子而贸然出了手,现下定然已引起了暗卫们的注意。如今之计,便只能趁着夜色早些摆脱这些暗卫,否则,便只能被韫彧之强行带去南韫。 晏殊言面色如常地告别了那小娘子,懒懒地在街上走着。暮色四合,街上的行人愈发稀少,身后那三两暗卫的脚步愈来愈快,令她心中微微有些焦灼。转念一想,她倒是淡定了些许。韫彧之的暗卫虽武功高强,奈何现下却是在东垣国境内,并非韫彧之的南韫。若是因此事而暴露了韫彧之如今的行踪,于韫彧之而言,定然是有害无益。且如今的凉城城主,乃东垣国现国君的长子,洛千城。他虽在边界之地,未在京城,但亦非池中之物,教人不可小觑。 东垣国,在这乱世之中,亦称得上为异类。便是因其乃女尊之国,历任国君皆为女子。东垣国能有今日的地位,自然有历任女皇的汗马功劳。 第24章 月色正好,那几个暗卫紧紧跟在晏殊言身后。他们先前已将得知晏殊言下落的消息传于韫彧之,现下只须跟在晏殊言身后,不失去她的踪迹便可。晏殊言仿佛闲人漫步一般,慢摇慢摇地在街上走着,好似不曾发觉他们在跟踪她一般。暗卫这般想,便松懈了几分。突然,晏殊言的身形急速一转,须臾之间便消失在他们面前,暗卫这才知晓,晏殊言将才那番行为,不过是用以迷惑他们罢! 暗卫急急追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花街,适逢凉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这花街自然是愈发的热闹,人来人往。花灯重重,足以令人眼花缭乱,暗卫赶来时,早便寻不见晏殊言的身影。一行人面面相觑,只道是自己大意了。这人向来狡诈,竟能在主子跟前瞒天过海,自然是不容小觑。且自己此前在龙苍山下的林子那儿便着过她的道儿,如今又跟丢了她,这可如何向主子jiāo代?几个暗卫无奈之下只得放出烟火,通知暗影。这烟火绚烂,好在今日花街人多,倒也未被旁人察觉此事。 晏殊言望着花街上愈来愈多的暗卫,以及姗姗来迟的韫彧之,面带愁色。在心中哀叹一声,她便转身没入人潮,不见了踪迹。 雕花楼今日更是热闹,只因此次的花魁大赛便在此举行。今日,这凉城的名门望族皆会来此,大厅里还有无数慕名而来之人,早便翘首以待。据闻,城主洛千城此次亦会来此,这雕花楼中的姑娘自然是绞尽脑汁,只求自己能在今日一鸣惊人,独占鳌头,博得城主大人的欢心,从此便有享之不尽,用之 分段阅读_第 29 章 竭的荣华富贵。 潋滟便是这雕花楼中的女子,人如其名,眸光潋滟,芳华正好。这厢,身边的婢子正悉心为她梳妆打扮,窗户边上,便蓦地多出了个人影。婢子抬眼见有人进了厢房,正yu失声尖叫,却被来人一招打晕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潋滟见状倒是淡然,一声不吭地坐在菱花铜镜前。好半晌,见来人并未有伤害她的意图,她才开口道:“若是你要这屋中的钱财,只管拿走便是,除了这块玉佩。”说罢,她从梳妆奁中拿出一枚玉佩,将它收入袖中。 晏殊言见那块玉佩并非值钱之物,又见她这般珍视的模样,转念一想,心下便有些了然。她闭着眼,感觉到韫彧之的人马愈发靠近这雕花楼,继而睁开眼,急忙将婢子塞入床下,朝潋滟道:“我不愿害你,你替我梳妆一番,我便能使你安然无恙地离开此处,与情郎远走高飞。” 潋滟闻言,勾唇一笑:“好!” 晏殊言换上潋滟的一袭红色纱衣,未施粉黛,便已是倾国倾城之貌。一时之间令潋滟看痴了去。潋滟回过神来,解开晏殊言的发束,她的手倒是极巧,指尖飞舞间,便替晏殊言挽好了髻。潋滟站在晏殊言跟前,由衷地叹道:“姑娘是潋滟见过最美的人了!” 晏殊言笑笑,道:“你也很美。快些离开此处吧,莫要误了时辰。” 潋滟穿着晏殊言此前穿着的男装,束了发,拭去脸上脂粉的痕迹,倒也有几分书生模样。她感激地朝晏殊言道:“今日之恩,潋滟无以为报,来生定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无妨,你还是快些离去罢。”晏殊言道。潋滟推门而出,现下宾客众多,楼中的婢子龟奴们都忙着为这些达官显贵们斟茶倒酒,她一身男装,穿过人群,倒是未曾令人起疑。一路畅通无阻,她顺利地走出了雕花楼的大门。 晏殊言倚在窗边,望着潋滟狂奔而去的身影,像是只自由的飞鸟,心中有所安慰。她转身回到厢房,望着镜中未施粉黛的自己,微微叹了口气,拿起脂粉在脸上细细涂着,又用黛块将勾勒眉形,唇轻轻抿了朱纸几番。再望向那菱花铜镜时,本来素面朝天的女子已变成了妖冶而危险的风尘女子。晏殊言又寻来面纱,将这容颜遮去,这才推门而出。韫彧之的暗卫已进入雕花楼暗中搜寻,好在她此刻身着女装,又梳妆一番,现下又以面纱覆面。她鲜少以女装示人,这些个暗卫认不出她倒是情有可原。 晏殊言倚着二楼的柱子俯视着大厅,乐师在一旁弹奏,丝竹之声绕耳不绝,台上的歌姬咿咿呀呀地唱着软哝小调。一个暗卫自她身旁经过,却一眼也未曾向她瞧来,她心中又多了几分胜算。她正yu下楼,却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步入雕花楼中,正是韫彧之。暗卫在楼中搜寻不得,现下正向他汇报此事,晏殊言隔着老远,也将他面上的冷凝之色瞧得一清二楚。韫彧之可不如他的暗卫那般好糊弄,晏殊言面带苦色,只得转身朝后院躲去。 谁料,一转身,便被人拉住手臂:“潋滟,你即将上场,不去台下待着,在此处作甚?”原来是雕花楼的老鸨。晏殊言穿着的是潋滟今日所穿的红衣,又戴了面纱,那老鸨未曾仔细打量她,便将她当做潋滟。她见晏殊言以面巾覆面,只道是这潋滟今日别出心裁,yu以此举夺人眼球罢了。 晏殊言本想抽身离开,奈何这老鸨身边跟了好些个有些武功的龟奴,自己若是坚持离去,定然会与这些龟奴jiāo手,从而引起sāo乱,也自然会招来韫彧之的暗卫。她暗自舒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自己现下一袭红衣如火,且妆容甚为浓烈,又以纱巾覆面,定能瞒过韫彧之及其暗卫。 一曲唱罢,那怀抱琵琶的歌姬施施然离场,满座看客还在回味中,便瞧见台中出现一红衣女子,虽看不清她的面容,只需瞧那曼如蒲柳的妖娆身姿,便知此女长相自是不俗。一时间,满座静寂,众人皆屏住了呼吸,伸长脖子,等待着红衣女子的表演。 第25章 若是提及殊言的才艺 分段阅读_第 30 章 ,帝京之中,她若是屈居第二,倒是无人敢居第一。琴棋书画于她而言,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她本yu随意写幅字画或是将就着抚琴一曲应付过去,只是这潋滟善舞,老鸨自然是令她今日上台献舞的。一想到潋滟yu离开这风月场所的恳切眼神,晏殊言为了掩饰身份,便只得听老鸨所言,上台献舞。 韫彧之听闻暗卫的禀报后,正yu离开这雕花楼,去下一处继续搜寻她的踪迹。谁料,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台上那抹翩翩起舞的身影,脚步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 当年,临丰帝四十大寿,各国使臣齐聚于北临帝宫。而南韫帝,他那所谓的父亲,迫于他母族的压力,无奈之下只得派遣使臣前来北临迎接他回国。他在北临待了这么些年,还是首次以贵客的身份受邀前去参加临丰帝的寿宴。当时,晏殊言亦是以她的真实身份随晏铭前来参加宴会。席间,众位官宦千金俱是争先恐后地为临丰帝献艺,便是为了入太子临钰的法眼,成为他的太子妃,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饶是未被临钰看中,这满座世家子弟,日后自然也是夫婿的佳选。 晏殊言安静地在席间看着众千金的歌舞,不曾提出献艺之言。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望着众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却由此引来了诸位世家子弟惊艳的目光,自然,亦包括了临钰的笑意盈盈的目光。 苏相与晏铭素来不和,这后代亦是如此。苏皖的长相自然不差,只是与晏殊言这倾城之貌相比,却是相形见绌。若说她是天上最耀眼的星子,这晏殊言便是那皎洁明月,令她黯淡无光,被世人忘却。苏皖嫉妒晏殊言生生地抢了她的风头,便连太子,亦是一脸笑意地凝视着她。 众千金献艺完毕,苏皖便开口道:“素闻晏小姐才貌双全,今日陛下大寿,晏小姐迟迟未呈上贺礼,想来这贺礼怕是花了晏小姐的一番心思,这才留到了最后。”苏皖之所以如是说,便是因她将才御前抚琴一曲,临丰帝对她的琴技赞不绝口,赏了她一对玉如意。今日,她亦算是出尽了风头,自然会想方设法地令晏殊言出丑,方能夺回太子的目光。 临丰帝闻言,笑道:“既然晏小姐如此有心,朕倒是有些好奇了,晏小姐也无须拘着了。” 临丰帝这一番话,便令她再无回圜之地,晏殊言只得起身,装作羞赧的模样,温声道:“若是不合陛下的意,还请陛下莫要怪罪于我。”说罢,便离开坐席,莲步轻移,如一只翩跹的素蝶。 多年以后,即便这所谓的晏家小姐深居简出,曾出席临丰帝宴会的世家子弟们依旧还记得,当年晏殊言着一袭素青色烟罗纱衣,在宴会上跳的那一支惊鸿舞,确是一舞惊鸿。此后,世上的女子竞相模仿,却无人能及她的几分灵气,只是徒有其表罢了。自晏殊言“染病”后,甚少再出席国宴,更遑论御前献舞之说,自此,世间再无惊鸿舞。 今日,晏殊言自然不会如当年临丰帝寿宴那般,尽全力将这惊鸿舞演绎至极致,不过是随意舞舞,糊弄众人罢了。只是,她的随意一舞,在这些看客眼中,却已是缥缈如仙了。一时之间,众人皆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抹如烈火跳跃的身影。 韫彧之望着台中的人影,又见台下男人们的视线俱是牢牢黏在她的身上,脸色分外难看,心下恼怒不已。 晏殊言舞罢,正yu施施然离开,谁料却被人拉住手腕。她回头一看,正是一脸铁青的韫彧之。这下,她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用力地挣扎,奈何那手却像是生根在她手腕上一般,如何也挥不掉。自己现下用的是潋滟的身份,想必潋滟还未走远,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显露自己会武功一事,否则便会对潋滟不利。晏殊言叹了口气,只得任由韫彧之拉着自己离开。 老鸨见状,挥着手绢,带着一群身高马大龟奴拦住他们的去路:“哟,公子瞧着倒是有些面生,怕是第一次来我这雕花楼吧,不懂楼中的规矩倒也是情有可原!咱雕花楼的这些个姑娘,可不是任由公 分段阅读_第 31 章 子随随便便就能带走的。” 韫彧之冷冷睇了老鸨一眼,冷声道:“那便如何才能带走她?”据闻洛千城现下也在这雕花楼中,他自然不能暴露了行踪,否则,对他,对晏殊言皆是不利。 老鸨见韫彧之衣饰皆是不菲,谄媚地笑道:“自然是需要竞价了,价高者得!” 韫彧之唤来暗影,暗影将一沓银票递给老鸨。“这些可够了?”韫彧之愤然道。 老鸨见韫彧之出手如此大方,面色一喜,继而又轻咳一声,故作无奈道:“公子,你这般让妈妈我也为难啊!这是雕花楼定下的规矩,公子若是对潋滟实在是喜爱至极,待所有姑娘们表演完毕,你便能与其他宾客们竞价了!” 韫彧之心下愈发恼怒,这老鸨竟然将晏殊言与这些烟花女子相提并论,他气极,正yu给这老鸨一个教训,暗影匆匆上前阻止:“主子,切勿冲动行事!这洛千城此刻还在这雕花楼中。” 韫彧之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收了手。那老鸨见状,用手绢拭去额上的汗珠。而后,便唤来婢子将韫彧之与暗影等人领去了上等厢房,幽兰筑。 晏殊言与那些表演完毕的姑娘站在一处,等待之后上台竞价。她本是打算趁韫彧之未注意她时便悄然离开,奈何韫彧之如今已得知她在此处,且他的暗卫们现下皆隐匿于楼中楼外,自己此时离开,倒是遂了他的意。因为,韫彧之的暗卫们武功不俗,而她一人单qiāng匹马,届时定是chā翅也难逃。她站在原处,静观其变。 台上的歌舞不曾间断过,韫彧之在幽兰筑中,一直注意着晏殊言的动作,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主子,这晏小姐怎不按常理出牌,若是常人,早便偷偷离开雕花楼了,她却还站在这里,未有离开的打算。”暗影有些无奈地说道。 “她若是寻常人,我又岂会这般兴师动众?她向来聪慧,岂会不知她此时离开雕花楼的后果?”韫彧之笑着说道,“若是她此刻离开了,我倒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暗影望着自己的主子笑中含春,一脸春风的模样,暗自摇摇头。深爱的女子这般出众,又有其钟意的男子,若是自己,担忧都还来不及,也只有主子,还能这般淡然。 第26章 晏殊言在台下百无聊赖地看着姑娘们的才艺表演,终于在她的困意来临时,台上的才艺表演才终于落幕。很快便到了竞价的环节,姑娘们鱼贯而入,站在台中。韫彧之瞧着众人俱是跃跃yu试,目光皆黏在台中那淡然的女子身上,恨不得剜了那一双双肆无忌惮的眼睛。他愤怒地一掌拍向桌子,那黄花梨木制成桌子应声而碎。茶盏中的热茶溅在他的臂上,他亦是恍若未觉。 暗影见状,又兀自叹了口气。 台上的姑娘们一个个被买主们带走,到后来,便只余下三两个相貌极佳,气质上乘的女子留在台上。这几个姑娘,便是这雕花楼老鸨重金培养出来的花魁人选。老鸨让晏殊言上前两步,自己则在一旁为看客们介绍:”这是雕花楼的潋滟姑娘,不仅舞艺上乘,相貌自然亦是不俗,那可叫倾城倾国。依旧是按惯例由各位爷出价,价高者得。” 话一出口,无数看客便开口竞价,更有甚者,将手旁的红如焰火的花丢上台,倒与晏殊言这一袭红衣相称。叫价声不绝于耳,似乎大家都志在必得。 “一千两!”楼上的一间房中传来冷冷的叫价声。 大厅寂静了片刻,一千两,于那些达官贵人们而言,也只是些小钱罢了。有人嗤之以鼻,又开始轮番叫价,大厅又喧嚣了起来。 “一千两,黄金。”那声音又冷冷地传了出来。这厢,将才那些个还壮志满怀的达官贵人们都噤了声。一千两银子,倒还能说得过去,可这一千两黄金,用来买一介青楼女子,倒还是令人有些不舍了。一时之间,大厅中的人们皆抬眼打量着幽兰筑,yu知晓能如此大手笔的人是何来头。 晏殊言低垂着头,她无须抬头便能知晓出声之人乃韫彧之最为器重的暗卫 分段阅读_第 32 章 暗影。 老鸨闻言,自是喜上眉梢。这潋滟虽有些才艺,相貌亦算上乘,但她素来清冷,不如其他姑娘那般讨客人的欢心,她倒不曾料到她今日竟能如此大出风头,倒令她的脸上光彩极了。老鸨对这价格虽是满意至极,倒还是希望有人能抬价,与韫彧之争上一番。这潋滟,倒是一棵摇钱树!思及此,老鸨一脸喜色地望着台中那清冷而又浓烈的身影。 台下一片寂静,众人皆是不愿再出声喊价了。 “可还有人愿出价,若是无人,这潋滟姑娘便归这位爷了。”老鸨笑着道。 晏殊言兀自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逃不出韫彧之的手掌心,试问,这雕花楼的在座之人,还能找出几个比韫彧之更位高权重之人? “黄金两千两。”碧落居中亦有人出声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一改此前的寂静,又喧嚣了起来。看客们jiāo头接耳片刻,这才知晓,将才出声喊价之人,正是城主洛千城的随身侍卫。 众人皆是敛声屏气,不敢出言,生怕惹了这位骄纵的爷。这洛千城深得东垣女帝的宠信,且与太子殿下素来深厚,即便日后他无法继承皇位,登基为帝,这身份何等尊贵,亦不比皇帝低多少。 晏殊言听闻看客们将才的议论,眼睛顿时添了一丝光彩,转头望向碧落居。将才台下的看客们议论纷纷,”洛千城”这个名字,她自然是听见的。洛千城不仅是”三公子”之一,在这东垣国,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了。他的传奇,不仅因他的皇子身份,更因他自身的能力。凉城乃东垣与南韫的jiāo界之处,背倚龙苍山,倒也不易攻下。然而,几年前的凉城,却不是如今这般繁华模样。当年,洛千城主动向女帝请旨来此,将凉城这一片流寇之地,打造成为东垣国中仅次于京都的繁华之地。若是借洛千城之手,自己逃离韫彧之,倒也多了几分胜算。再仔细思索,她的心倒是极为平静,笑意盈盈地望着洛千城的所在。她知晓,自洛千城的侍卫叫价的那一刻,韫彧之定然带不走她。 “五千金!”暗影又出声道,又将那一众看客给惊呆了去。 “一万金。”这次叫价的不是洛千城的随行侍卫,而是洛千城本人。细听之下,晏殊言便能听出他语带笑意。 韫彧之脸色沉了几分,这出价之人,定是有意与他相争,不管自己如何出价,此人亦会跟价。他站起身,正yu发难,暗影行至他身边,低声道:”主子,暗卫将才打探得知,此人是东垣大皇子洛千城,且这雕花楼,亦是隶属于他名下。不管我们叫价多少,亦是无法从他手上买下晏小姐。且主子此时若是出面,不仅会暴露主子的行踪,于晏小姐而言,亦是大大不利。” 韫彧之心中气急,难怪将才他见晏殊言一脸笑意地望向碧落居,她定然是知晓了洛千城在此处,而自己,定会以大局为重,无法表明身份,带她离开。他大掌一挥,雕花楼的小厮们将将才搬来幽兰筑的紫檀香木桌,便又被他一掌拍碎。 老鸨等了半晌,见无人再喊价,便抬高了声气,道:”既然无人再出价,潋滟姑娘便归城主大人了。”说罢,便有婢子前来,为晏殊言带路。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城主大人看中的人,谁若是敢染指,定然是活腻了。 暗影见状,道:”主子现下可有何打算?” 韫彧之未曾回答,只是视线一直追随着那道火红的身影穿过重重人影,在碧落居前站定。暗影有些焦灼,主子对晏小姐情深意重,奈何晏小姐却不领情,主子现下定然难过不已。 半晌,韫彧之才开口道:”在你心中,她是怎样的人?” 暗影沉默了片刻,继而道:”回主子,暗影岂敢对晏小姐予以置评?” “无妨,你只管说便是。” 暗影听韫彧之这番说辞,便开口道:”晏小姐,是像狐狸一般狡猾的女子。” 韫彧之笑道:”确是如此。她向来狡猾,饶是洛千城他亦是非池中之物,我想,他定会在她手上受挫,是以,我倒也无须再担心 分段阅读_第 33 章 她的安危。” “既然如此,主子接下来有何计划?” “回南韫。” 第27章 晏殊言在雕花楼小厮的指引下,来至洛千城所在的碧落居门前。她推门而进,便好似进入了一幅美人图一般,抚琴、斟茶、摇扇之人,皆是一等一的美艳女子。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倒是热闹极了。美人环绕的软榻上斜倚着一人,青丝如墨泻,眉眼微微上挑,朱唇红艳胜过了顶好的胭脂。那人见着晏殊言,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美则美矣,却多了些邪魅的味道。 “潋滟拜见城主大人。久闻城主大人英名,今日得见,倒真是传言非虚!”晏殊言浅笑着福身行礼,举止间却不见一丝恭敬。她对这洛千城,可真真是无甚好感。此事说来话长,便要追溯到当年三国会晤后的盛宴,也便是她此生第二次御前献舞的那日。 那日,南韫与东垣的使臣皆带着小心思前来北临,韫彧之当时虽还未登基为帝,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看轻的黄毛小子了。 当时,她御前献艺完毕,才回到席间,京中那些个世家子弟皆围绕了过来,与她攀谈。还有些千金小姐,则是在一旁语中带刺,嫉妒的意味十足,令她着实不喜。她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地便退了席,出宫回府。这洛千城,便在宫外拦住了她的马车。车夫自然不敢与他理论,只得让她想法子应付,她便下了马车,与洛千城两相对峙。 “久闻晏小姐舞技超群,今日得见,倒真是传言非虚。只是,本皇子总觉得,我们曾经在何处见过一般。不知晏小姐是否有同感?”洛千城走近,拈起她的一缕青丝,放在鼻尖轻嗅,轻佻地说道。 晏殊言所钟意的男子,就应如临钰那般生得是剑眉星目,待人且温润有礼,哪似这洛千城这般?一瞧便知是常流连于烟花之地的男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遑论日后,那该是何番境地!且他待自己举止轻佻,若不是自己素来称病,不宜暴露功夫,否则,定要将他那只不安份的蹄子给扭断。思及此,晏殊言后退一步,对洛千城并未有何好脸色,冷声道:“臣女生在北临,长在北临,且素来不怎出府,又何来机会去东垣,又岂会与皇子见过?皇子成日里流连烟花之地,见过的女子不计其数,认错人倒也是情有可原。” 洛千城闻言轻笑,继而正色道:“我说的确是实话,我看着晏小姐确是眼熟极了,不曾想,晏小姐却误会了本皇子的原意,着实伤了本皇子的心!” “皇子远道而来,于北临而言便是客,应客随主便。是以,皇子确是不应私自离席,皇子还是早些回席去,免得使臣大人们担忧。”晏殊言道,挥袖转身,正yu回到马车,却被洛千城拉住衣袖:“我总觉得,我们的缘分不止于此,你信吗?” “不信。”她冷冷说道。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如何?”洛千城松开手,双手环胸,笑着说道。 晏殊言未再理会他,径自回到马车上,端坐于帘后,吩咐道:“我们走!” 洛千城站在路边,笑睇着她离开,见那马车驶入如墨的夜色,这才有些怅然若失地转身…… 洛千城抬眸,细细打量着晏殊言,好半晌,他才出声道:“这南韫新帝千里迢迢来我凉城,出手千金只为雕花楼中的女子。本王将才还一直好奇着,这南韫帝看中的女子到底是何倾国倾城之貌,原来也不过如此,也便只有这双眸子还瞧得过去。本王因你而损失万金,你要如何赔偿?”晏殊言此前将妆容描浓,确是多了些风尘味,少了几分原本的出尘绝俗。又戴着面纱,容貌也只瞧得了个大概。 “城主有意刁难,潋滟倒是不知还有何补救之法。”晏殊言站在原处,语气淡然,不卑不亢,与这房中的众美人迥乎不同。 “哦?你这是何意?”洛千城一听,登时便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瞧着她。 “若不是城主有意刁难,潋滟早便被你所说的南韫新帝带去南韫,妃嫔之位,潋滟自是手到擒来,日后,定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般说来 分段阅读_第 34 章 ,潋滟该怨城主才是。且城主所说的这万金,便连朝堂之上的官吏亦不能轻易筹集,更遑论潋滟这一介寻常女子。况且,”晏殊言微微停顿了下,“这雕花楼,本就是城主的产业,城主又何来损失万金之说?” 洛千城闻言,眼底的赞赏一闪而过,道:“你倒是个伶俐的人儿。” “能得城主称赞,潋滟三生有幸。”虽是如此说,晏殊言的语气却未有一丝喜悦之情。 洛千城又仔细瞧了她半晌,继而道:“我总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晏殊言在心中给了洛千城一记白眼,果然是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城主大人见过美人无数,竟还能记得潋滟这无名之辈,是潋滟莫大的荣幸。” 洛千城又仔细打量了她半晌,继而笃定地说道:“果然很像,便连你今日跳的舞,也是她以前跳的。” 晏殊言心道不妙,面上倒是镇定自若,轻笑道:“她?她是谁?” “北临名将晏铭的女儿,晏殊言。”洛千城说道,语气中有一丝喟然。 “潋滟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怎能与晏小姐相提并论?能与她有几分相似,潋滟三生有幸了。”晏殊言望着洛千城身前的棋盘,便连忙转移了话题:“城主大人可是因这盘棋而烦忧?” 洛千城闻言,眸子亮了几分,兴致极高地说道:“难不成你有破解之法?”说罢,一挥手,碧落居中的美人们见状,识趣地相携离去,只余下洛千城与晏殊言二人。 二人独处一室,于她而言,倒是有利有弊。若是自己一招制住洛千城,便能顺利逃离此处。只是她此前从未与洛千城jiāo过手,倒是不知他与自己究竟是孰胜孰败。且洛千城外出,定然会有众多侍卫保护,可她却未曾感觉到任何侍卫的气息,想来,传言倒是有几分可信度。传言洛千城并不会武,乃至东垣皇室之人,皆不会武。然,东垣皇室的侍卫,修为甚高,是以,即便他国派来的杀手不断,但却终是铩羽而归,亦或是,再无机会回去复命。思索片刻,晏殊言便决定先按兵不动:“潋滟倒是有法子令城主大人不必再如此烦心。” 第28章 “哦?那你便说来听听。”见她如此自信,洛千城颇有些兴趣地说道。 晏殊言并未开口,而是兀自行至那棋盘前,手一挥,便将这棋盘的布局打乱。 “大胆!你竟敢糊弄本城主!你可知罪?”洛千城见状,愤然道。 晏殊言立于棋盘前,笑意盈盈:“潋滟倒不知何罪之有。潋滟是说有法子使城主大人不因此棋局而烦忧,说的可不是此棋局的破解之法。若是城主大人因此而治潋滟的罪,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既然如此,本城主便给你个机会。若你能将此棋局复原,本城主便不治你的罪,如何?”洛千城亦是笑意盈盈地望向她。 晏殊言听罢,只觉得好笑不已,这洛千城不过是变着法子要治她的罪罢了,倒还非得装出一副圣贤的大度模样:“城主大人此举难道不是有意为难潋滟吗?” “我总觉得你与寻常的女子不同。若你如那些寻常女子一般,以你将才对我此番无礼的表现,我便也要治你的罪。”洛千城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泛着冷冽的笑意。 晏殊言听罢,也不理会他,兀自拈起一枚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洛千城见她如此淡然,站起身,立于她身侧,看着她手上未曾停下的动作。半晌,洛千城赞赏地对她说道:“你很聪慧,的确与那些寻常女子不同。”棋盘上的棋子,一枚不差地被放回了原处。 “聪慧倒还算不上,潋滟只是有些记xing罢了。”晏殊言如此说道。 洛千城正yu开口对她说些什么,却被刺客打断。晏殊言望着这一群突然出现的刺客,腹诽道:这传言或是不实之言,若洛千城的侍卫真如传言那般,这一个个刺客何来机会破门而入? 刺客一进门,便挥着刀剑朝洛千城劈来,晏殊言与洛千城挨得极近,正在心中思索,此时是否应当及时闪身,免得被殃及池鱼。电光火 分段阅读_第 35 章 石的刹那,她被洛千城拉着急急往左侧身,正好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晏殊言yu哭无泪,她本是打算趁此机会退出这刺客的包围圈,奈何这洛千城为了救她,反倒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她倒不知此时对他该是感激还是愤怒。刺客一击不中,便失了大半的胜算,因为洛千城的侍卫及时出现了。双方厮杀起来,从碧落居打斗至大厅,姑娘们花容失色,那些个达官贵人们亦是在小厮护卫的掩护下匆忙离开雕花楼。来不及离开的人,便各自缩在厢房中,等着这场刺杀的结束。 晏殊言望着新来的一大拨杀手与留在碧落居内的侍卫缠斗,余下几个,手持长剑,朝她与洛千城bi近。晏殊言急急道:“城主大人,不知你是否还有潜在暗处的高手?” 洛千城神色间俱是懊恼:“早知今日有人前来刺杀,本城主便应多带些侍卫,再来这雕花楼。” 若是让你知道了,这还能叫暗杀吗?晏殊言有些许无语,看着洛千城,无声的叹息。“城主大人可会武?”晏殊言迅速地自地上拾起一把长剑,若是这刺客当真要取她的xing命,她便也不再介意显露武功这一事了。 “轻功倒是会些。”说完,洛千城便拉着她从窗口跃了出去。 夜有些深了,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洛千城拉着她一路畅通无阻,身后跟着三个刺客,不见一个侍卫,想来,洛千城的侍卫们俱这些个刺客给缠住了。晏殊言听着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一路上思索这批刺客的来头。这拨刺客的武艺竟能与洛千城的侍卫相媲美,定然是出自皇室,许是哪个皇帝豢养的死士。而韫彧之现下便在这凉城中,定然不会此刻派杀手前来行刺。这般想来,这些刺客倒是有极大的可能来自北临。 洛千城的轻功确是不错,但她却是生生拖了他的后腿。才行至小树林,二人便被这几个刺客给拦下了。 为首之人知晓洛千城不会武,见他身边又带着个青楼女子,便放松了警惕,缓缓地朝他二人踱来。 洛千城见惯了大风大浪,虽然不会武,现下倒是极为淡定,他一把将晏殊言护在身后,低声道:“将剑给我。”说罢,便要伸手去拿晏殊言手中的剑。 这剑便是方才晏殊言在雕花楼中拾起的那把剑,虽算不上是一把好剑,但却胜在剑刃锋利,也是一把杀人的好剑。晏殊言自然是不肯将剑给洛千城的,若是给了他,她今日怕是会命丧于此处了。 洛千城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一介女子,又不会武,拿着剑作甚?还不快给我!” “当然是,杀人!”晏殊言说罢,便猛地将洛千城推开,径自朝那渐渐bi近的刺客迎了上去。那刺客倒是未曾料到晏殊言会蓦然出手,须臾之间,他的喉咙便被晏殊言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飞溅而出,喷在晏殊言的脸上,她神色未变地站在那里,极为平静地瞧着那刺客的头掉在地上,滚下了小山坡。 余下的两个刺客望着死不瞑目的同伴,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握着剑便朝晏殊言刺来。晏殊言身形灵活一转,险险避开那人的剑尖,趁他还未来得及再出手,一剑贯穿了他的胸腔。余下的一人见状,拼了全力与晏殊言厮杀,却是有些吃力。片刻,便被晏殊言一剑了结xing命。 晏殊言丢掉手中的剑,举起袖子将脸上的血迹拭去,偏头望了洛千城一眼。洛千城还怔怔地立于一旁,一脸愕然,只是他那邪魅而妖冶的相貌,配上如此呆滞的表情,确是有些喜感。晏殊言轻笑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一脸防备道:“你究竟是何人?” “回城主大人,小女子是潋滟呀!”晏殊言好笑地说道。 “雕花楼中没有会武的伶人。从实招来,你是谁派来的细作?若是不招,便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洛千城正色道。 晏殊言笑道:“城主大人这是对我无礼吗?你的侍卫还未赶来,我若是想对你做些什么,倒是简单得紧。”语气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洛千城闻言,便不再做声,憋了半晌才道:“这刺 分段阅读_第 36 章 客,你一个活口不曾留下,让我如何拷问?” 晏殊言打量着地上的尸首,沉默了片刻,才道:“城主大人以为,这杀手是何人派来的?” 洛千城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神色有些冷凝。等了半晌,还未见到侍卫的影子,晏殊言道:“城主大人,我们现下在何处?你的侍卫怎还未曾找来?” 洛千城环顾四周,道:“我们此刻应是在凉城西郊,距西城门十多里路。” 晏殊言在心中暗叹洛千城的轻功的确是了得,带着她,竟能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跑这么远。 “城主大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滋味,你是否愿意一试?”晏殊言笑着问道。 “什么意思?”洛千城有些疑惑,但他自晏殊言的语气之中嗅到yin谋的味道。 晏殊言浅笑着望着他,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地以手为刃,朝他的后脑勺劈过去:“就是这个意思。” 洛千城遭她暗算,来不及说话,便软软地朝地上倒去。只是望向晏殊言的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剥她的皮,拆她的骨,抽她的筋,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晏殊言及时接住了他,使他不至于直接倒在地上,磕坏了头。直至洛千城彻底失去了意识,这才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而后,她行至那尸首前,拉起袖子,果然在尸首的臂上寻到了一颗小黑点。她微微叹了口气,果然是来自北临皇室的死士,早知如此,自己当时便应及时逃开,为何要出手救下洛千城,反倒使自己成了这叛国之人。 晏殊言瞧了瞧自己所穿的艳色纱衣,皱眉。半晌,她才堪堪将自己收拾干净,借着月色向西北方向赶去。又过了片刻,洛千城的众侍卫这才抵达小树林。 “首领,寻到了大皇子的踪影。”一侍卫前来禀告道。 随行在侍卫的指引下找到了地上残缺不全的尸首,与浑身仅留一条亵裤,正处于昏迷中的洛千城,真是恨不得剜了自己的这双眼睛,装作什么都不曾瞧见。 “此事不得外扬,否则……”随行脱下外衫,三两下将洛千城裹上。 一众侍卫拼命忍住笑意,正色道:“是!” 第29章 “将军,今早有人秘密送了封信来,道是有要事,定要将此信jiāo予你手中!这落款之人,是小姐呀!”管家拿着一封信,匆匆跑进厢房,将书信呈给榻上之人。 榻上之人正是晏铭。他闭着眼躺在榻上,面如死灰,尽显颓败之色,眼神灰暗,形容枯槁。若非还有那浅浅的呼吸声传来,便会令人误以为榻上躺着的只是一具尸首而已。晏铭闻言,蓦然睁开眼,挣扎着从榻上起身,接过管家递来的书信。见着信封上的落款,仅是一个“言”字而已,确是晏殊言的字迹。他眼中的光芒盛了几分,难掩欣喜,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而后双手颤颤地打开这封书信。 “父亲,阿言如今平安无事,望父亲保重,待我归来!”寥寥几字,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管家,将此事告知阿年,”晏铭欣喜道,“听闻阿言失了踪迹的这些日子里,他这个作为幼弟的,亦是担忧不已。” 此事还须得从好几日前说起…… 一名身着戎装的士兵骑着骏马,不停地挥鞭,一路向皇宫急行。百姓们瞧那骏马的尾上绑有军旗,便知晓这定然是从战场上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纷纷避让。那士兵抵达宫门,迅速地下马,卸掉佩剑,拿着战报与军旗,便奔向金銮殿。 “报——”临丰帝正与众大臣在金銮殿中商榷战事,便听见士兵在殿外高声道:“八百里加急!”随后,那士兵便被宫人带进殿内,将战报呈上。 临丰帝看着那战报,神色变幻莫测。好半晌,他才将战报缓缓放在龙案上,痛心疾首地对诸位大臣说道:“几日前,征南主帅晏殊年被南韫探子掳走,生死不明。而后,我军安chā在南韫的细作传回消息,道是晏殊年已被南韫处决,只是未寻得尸首罢了。” 一时间,满殿寂静,诸位大臣亦是神色各异。 “晏殊年”为国捐躯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晏铭 分段阅读_第 37 章 耳中,他的身子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极为虚弱了,听闻此噩耗后,气血攻心,晕了过去。本托辞在慈安寺祈福的晏殊年听闻此事后,亦是避人耳目,匆匆回了晏府。 因着大夫救治得当,晏铭这才捡回了一条xing命,他转醒之后,见到在一旁服侍他的晏殊年,老泪纵横,道:“你阿姊当初离开帝京时,我心中便有不详的预感,如今果然是出事了,连尸首也不曾寻到。待我死后,如何还有颜面去见你们娘亲?” 晏殊年望着晏铭,兀自叹气。阿爹当年心系百姓,常年在外征战,无心儿女私情,一直未曾娶亲。岁月蹉跎,其他官宦皆是儿女绕膝,唯有阿爹伶仃一人。好在阿爹后来遇见了母亲,这才有了家。只可惜,母亲红颜薄命,生下他姐弟二人后便撒手人寰。父亲三十余岁时,才有了子女,如今年逾五十,身子因常年征战,本就已经虚弱了。听闻阿姊的噩耗后,整个人又仿佛苍老了十余岁。 窗外传来下人们哀恸的哭声,声音虽小,却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是呀,看阿爹如今这副羸弱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几时。他虽是极尽聪慧,可这副身子,亦是让他有心无力。若是阿姊还在,那便好了,只可惜…… “阿爹,不是曾经有位高僧为阿姊占卦,道阿姊天命所归,日后定是国母之命吗?如今,阿姊与太子还未曾婚嫁,这“战死沙场”一事的真假,还有待商榷。且阿姊向来福大命大,定然会死里逃生。不是说未曾寻到阿姊的尸首吗?或许是阿姊受了伤,躲在某个地方疗伤也是有可能的。”晏殊年如是说道,不知是在宽慰晏铭,还是在安慰自己。 一提及此事,晏铭的心中便愈发地难过了。当年那高僧确是如阿年所说,为阿言占了一卦,只是阿年并不知晓,高僧的后半句是:“恕我多言,晏小姐虽是国母之命,可这下场,却是极为惨烈的。终究是飞蛾扑火啊!”若是他当年不曾答应她代替阿年,是否,她便能与阿年如今这般,安稳度日? …… 晏殊年知悉阿姊平安的消息,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便前去晏铭的厢房探望。 “将军,莫语归来了,现下正在门外候着,是否要见他?”管家立于门外,高声禀报道。 晏铭知晓晏殊言平安的消息后,心上的巨石便落了下去,好几日来不曾阖眼的他,沉沉地睡去。在一旁伺候晏铭的晏殊年闻言,行至门边,朝外道:“阿爹且才睡去,若无要事,不许来此打扰。至于莫语,先让他去书房候着,我去见他便是。”说罢,晏殊年拿起月色狐裘斗篷,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只余下一双眼睛在外,熠熠生辉。他这才推开门走出。北临的冬末依旧是极冷,屋外寒风肆虐,飞雪漫天。莫聆见他出了门,便走上前,为他撑伞。 “阿姊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最好从实招来。”晏殊年坐在红木椅上,打量着站在身前的莫语。几月未见,莫语依旧如曾经那般面容清朗,只是,细看之下便能发现,他的眉眼多了一丝倦怠,多了一丝沧桑。 “属下不知少爷所谓何事?”莫语脸色不变,道。 “我只是身子弱罢了,却并非痴傻之人,由不得你糊弄。阿姊传信回来,报了平安,可传信之人却不是你。那送信之人的脚程自然是远不及你,而你却捱到如今才回晏府。你究竟瞒着我们干了何事?”晏殊年冷冷地盘问道。 “少爷,我,这是为了小姐好。临丰帝对晏家起了杀心,小姐曾在军中遇刺,若不是有人救了她,小姐怕是真的就去了。”莫语有些心痛道。 “因此,阿姊战死沙场的消息是你传出来的?阿姊虽然知晓有危险,但绝不会弃晏家军于不顾而私自离开。你对她做了什么?那她如今身在何处?” “南韫。她那么聪慧,或许,她逃了。”莫语终究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晏殊年。在主子心中,晏家为重,百姓次之。若是少爷与将军能劝服小姐,倒是最好不过了。 晏殊年听闻,蹙眉沉思 好半晌才对莫语道:“此 分段阅读_第 38 章 事我先与父亲商榷一番再作打算,你便先留在京中。莫聆这丫头许久未曾见你,自然是想念你这哥哥的。” 第30章 晏殊言那日将洛千城的衣裳抢去换上后,便穿着他的衣裳,往北临的边界赶去。可这洛千城的的衣裳自然是价值不菲,她途中因此衣裳还招来盗匪,惹来不快。是以,她路过一座小镇时,便将这做工精细的云锦衣换了套寻常的棉布衣衫,又将自己扮作一落魄的老叟,这才瞒过洛千城的侍卫,平安抵达北临的边城,也便是距瞿居关最近的申城。南韫大军呈围攻之势,切断瞿居关内军士与外界的联系,瞿居关内粮食紧缺,关内的百姓亦不得随意进出。 烽烟从未消散,天边黑云蔽日,本就yin沉沉的天色,现下更显暗无天日。一路行来,入眼尽是因战乱受苦的百姓。但有衣着罗绮者,路边那些忍饥挨饿的百姓便朝他们伸出手,满眼乞求。小孩在母亲怀中凄切地哭啼这魂儿,年岁大些的人,饿得迈不动脚,倒在路边。 晏殊言一眼望去,心下酸涩不已。若不是她昏睡了三日,北临便也不会如此连连败退,最终被bi退回瞿居关内。临近瞿居关的众多申城百姓,便不会如现在这般,挨饿受冻。思及此,她心中是愈发地自责了。 街角快速地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晏殊言见状,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后紧紧地追了上去。跟了好几条街,那身影愈发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她这才有些确定,连忙唤道:“临钰!” 那脚步匆匆的人闻言,止住了脚步,回身望着她所在的方向,有些迷茫。好半晌,临钰才瞧见了站在街角的她,迷茫当即便被难以掩饰的欣喜所取代,他朝她飞奔而来,一把将她紧紧抱住:“阿言,你果然还活着!大臣们都说你战死沙场,宫内也传遍了此事,我却坚信你还活着,因为我知晓,阿言向来是个守约的人。” 晏殊言被临钰紧紧拥在怀中,这些日子来的胆战心惊终于被安定所取代。 “阿言,你知道我寻你寻得有多苦吗?”临钰心疼地望着她,言语之中尽是深情,“我真的好怕,怕自己日后再也无法见到你。” 晏殊言微微抬起头,凝视着临钰,眼角微微湿润。他神色倦怠,眉间尽是愁容,风尘仆仆。临丰帝曾教诲他,道是太子亦代表着北临这整个国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即便是一缕发丝,一片衣角,皆应当注意,不得有损国威。是以,临钰自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她心下感动不已,除却家人,还能有一人能如此真心相待,她何其有幸!然而,心中充斥着更多的是酸涩,只因,她忽然觉得,她似乎,不再是一个守约的人了。 临钰见她亦是风尘仆仆,一身狼狈,便将她带去驿站歇脚。她在厢房中梳洗好时,临钰早便在外面唤下人备了一桌佳肴,正等待她出去用膳。临钰见她出了门来,便执起勺子为她舀了一盏汤,温声道:“阿言,你风餐露宿了这么些日子,身子定是吃不消,快来喝些乌鸡山参汤补补身子。” 晏殊言望着那满桌的佳肴,腹中虽空空如也,却迈不开步子。一路走来,她看见的那些百姓,便是极力省着吃,家中的粮食亦被吃光了,成日里是饥肠辘辘。即便此处邻近南韫,气候远比帝京温和,却依旧还是有些冷,或许是心更冷吧。她一想起那些可怜的百姓,便没有了食yu。 “阿言,怎么不吃?莫非是这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临钰有些担忧地问道,“若是如此,我便让下人们换其他的菜式来,如何?” 天家的人,一出生便是锦衣玉食,自然是不知民间疾苦的。晏殊言有些苦涩地笑笑,道:“不用了。”说罢,便坐下来。临钰见状,又连忙拿起银箸为她夹菜,满脸殷切。这一顿饭,晏殊言自然是吃得索然无味。 “临钰,你为何会忽然来申城?陛下可知晓此事?”吃罢饭,晏殊言终究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太子的安危关系着北临日后的国运,临丰帝定然是不会允许他来此。只是,若非有临丰帝的准许,太子连 分段阅读_第 39 章 京也无法踏出一步,又何来机会到此处? 太子闻言,解释道:“前些日里,传来你战死沙场的消息,我却不信,yu出宫寻你,却想不出法子。而扈州知府上书,道是扈州连降大雪,压塌了不少民房,又冻死了些百姓,而扈州的饷银与所需经费相比,便如杯水车薪罢了。一时之间,扈州怨声载道,几yu起义。我听闻此事后,便向父皇请旨,前去扈州赈灾,这才有机会来此处寻你的下落。然而,接连几日,我派出的侍卫都未曾在此打探到你的踪迹,而父皇又催着我早些回宫。我在申城已耽搁了好些时日,便不能再拖下去了,是以,我本来是打算今日动身离开。只是,冥冥之中,上苍却让我又见着了你。” 晏殊言浅笑着望着临钰,并未开口说话,或许,这便是临钰所说的上天注定。 临钰思索片刻,继而问道:“阿言,你与我一同回京可好?” 晏殊言沉默了半晌,才道:“临钰你,何出此言?” “阿言,如今天下人皆以为你战死沙场了,这于你而言,正是恢复女儿身的最佳时机。从此,你便无须再惶恐度日,担心你的身份为晏家带来的灾难。且父皇亦另安排了主帅,这南北之战,孰输孰赢,皆与你无关,与晏家无关。” “可是,我不能如此自私。正因我的过失,北临大军才退至瞿居关,申城、瞿居关内的百姓,皆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我若便这般离去,实是不忠不义。”晏殊言摇头拒绝道。 “阿言,此事于我而言,亦是最好的机会。不久便要立春了,只有如此,我们才能顺利成亲。若是你再回军营,上阵杀敌,届时,便没有再能用以脱身的法子。你的弟弟身子虚弱,若是你我二人成亲,总不能将你们的身份换回来,让他拖着羸弱的身子上战场杀敌吧?”临钰苦口婆心地劝道。 晏殊言又何尝不知?除却这假死的法子,再无稳妥的法子令她金蝉脱壳,回归女儿身。她皱着眉,似是左右为难的模样,只是那双清澈的眸中,却闪耀着睿智的色彩。好半晌,她才长叹一口气,对临钰道:“此事一时半晌难以作出决定,你让我先思量一晚,明日再论此事,如何?” 临钰见状,也只得答应道:“阿言,你定要想仔细了。时间紧迫,明日清晨,我便要启程回帝京。我希望,你能与我一路回去。” “我会仔细思索的。天色不早了,我亦有些乏了。若是无事,我便先去歇息了。”晏殊言打着呵欠地说道,眉眼间俱是困意。 “那我便不打扰你歇息了。”说罢,临钰便目送着晏殊言进了厢房。 天色尚早,临钰便起身了,临丰帝不知他来申城一事,自然是催得急了,让他早些回宫。他在申城多耽搁了些时日,为了早些回帝京,路上也容不得他再耽搁了。若是被临丰帝知晓,他私自令近侍扮作自己的模样前去扈州赈灾,而自己却到边关寻阿言,届时,父皇对晏家,必定是yu除之而后快。 “阿言,你起身了吗?”临钰站在厢房外,轻轻地敲着门,朗声唤道。 屋内一片寂静,半晌也不曾有人应他,踯躅了半晌,他才道:“阿言,若是你再不应我,我便进来了。”说罢,轻轻推门而进。 屋内空无一人,榻上的锦被还如最先那般,看来是未曾动过。一封折好的宣纸,孤零零地躺在桌上。临钰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颤颤地将那宣纸拿起,打开。 信中只有五字而已,却比这世上最狠du的咒骂之言更伤人心:“再见已陌路。” 宣纸自他手中滑落,飘在地上。那字,隽秀清丽,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剜开他的心。那个曾经与他言笑晏晏,把酒言欢的女子,那个曾与他“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女子,却好似消失在这时光的缝隙中。即便是身居高位的他,亦是有心无力,只能握住她留下的一缕清风,苟延残喘。他是外人眼中风光无比的太子,是天下女子爱慕的对象,可除却晏殊言,再无一人真心相待。而他的一切,皆是临丰帝给予他的,任凭他掌控旁 分段阅读_第 40 章 人的生杀大权,一切却还须看着临丰帝的眼色行事,讨他欢心。若是一个不慎,惹恼了那位九五之尊,他的地位,他的财富,他的一切,都岌岌可危。突然,他心中升起一股恨意,恨他为何不是寻常人家的少年郎,恨他为何不能许她盛世无忧的生活。 第31章 同行的侍卫在门外催促了半晌也无人应声,他踌躇了片刻,终究只能大着胆子走进来,抬眼便瞧见他那位向来如亭台弦月般宠辱不惊的主子,抬首望着厢房中的横梁,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颤颤地唤了声:“太子……” “如何?”临钰偏过头,笑着问道,只是那笑容略显做作。一滴眼泪自他的眼角滑落,而他,却未曾发觉。 “太子,您,您,哭了。是因为晏将军吗?”那侍卫本yu前来请示他何时动身,见状,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并为他拿来手帕,躬身递给他。 临钰这才知晓自己不经意间落泪,便信手接过手帕,闭眼将那眼角的泪花拭去。而后,他睁开眼,又如以前那般,风轻云淡,宠辱不惊。仿佛侍卫将才所看见的那悲伤模样,只是幻象罢了。 “你将才瞧见了什么?”临钰温和地对那侍卫道,唇角勾起。那笑容,令人感觉仿若沐浴于阳春三月的日光,嗅着空气中花的微醺,温暖而醉人。 那侍卫见状,一时怔了神,不受大脑控制地说道:“属下看见,太子你……” 余下的话,侍卫再无机会说出口,因为,一把长剑已贯穿他的胸膛。他一脸难以置信,却又恍然大悟,一个字也来不及说,便软软地倒在地上。 临钰冷漠地将长剑丢掉,用手帕将侍卫溅在身上的血迹拭去,继而将那手帕丢掉,正好将那侍卫未曾阖上的双眼盖住。 临钰将那宣纸拾起,细细折好放进袖间,而后微微整理衣襟,瞧了一眼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侍卫,兀自推门离去。 临钰走出驿站,眼神辨不出悲喜,近侍躬身为他拉开车帘。他一步踏上马车,却蓦然转身,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街边的客栈。现下时辰尚早,客栈附近的人寥寥无几。 他抬眼望了一眼天空,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天空中一只孤独的飞鸟振翅远去,他忽然觉得,这飞鸟,便像是晏殊言。即便她愈飞愈远,而她,却永远在他的心中。而她离去的轨迹,却成为他心中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站在马车上,望着那飞鸟远去,消失在视野中,兀自叹了口气,这才收回视线,进了马车。 直到那马车走远,晏殊言这才从客栈后走出。 临钰,我果然不再是守信之人了。自我以阿年的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时,为了晏家,为了百姓,我便不能如此自私。更何况,日后,你乃一国之君,自然是后宫佳丽三千。我虽理解,却也无奈,只因宫闱之中,日日翘首盼君来的生活,并不适合我。这些年,你的陪伴,你的守口如瓶,我此生无以为报,只愿你一世安好。再见之时,再无阿言与临钰,只有唤为晏殊年的臣与名为临钰的太子。 晏殊言亦是长叹一声,望着那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这才决绝地转身离开。她轻抚着颈间的玉玦,敛去眼底的不舍,将它深藏于心。她眸色清冷,义无反顾地朝瞿居关赶去。 瞿居关的境况更糟。军中本便粮草不足,如今又被南韫大军围困,且一直未曾等来朝廷拨来的粮草,便只得向百姓征收粮食。此番一来,这军士与百姓皆无法饱腹,只能硬撑着苦守瞿居关。 南韫大军切断进入城的必经之路,又驻扎于城门不远处,任何人皆不得进出。若是有北临人yu进出城,一靠近城门便会被察觉,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且那城门上还有北临的将士,自己若是贸然而往,定然会引起sāo动。好在晏殊言想了个法子,她趁着夜色,从连通瞿居关内外的暗河游了进去。 大街上甚为寂静,无一行人,连更夫亦是不愿出门,生怕一个不慎,便命丧于遣入城中的南韫人手中。恰有一队士兵在街上巡逻,晏殊言也未曾惊扰 分段阅读_第 41 章 他们,直接朝军营驻扎之地走去。她“死而复生”固然是好事,只是各中措辞,还须再杜撰一番,否则便会令人起疑。 “少将军?”一人轻呼出声。 晏殊言扭头一瞧,正是赵副将,应是他瞧见了在暗处的她,便脱离巡逻队伍来此。她有些惊讶,亦有些激动:“赵副将,你那夜是如何逃脱的?” 一提及此事,赵副将便有些哽咽:“少将军,那夜,我们分开后不久,我便遭人暗算,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却被莫侍卫救走,已经离开了南韫的营帐。莫侍卫告知,你将他救出后,正yu寻我一道离开,却中了埋伏,你被南韫那帮蛮子掳去了,而莫侍卫则侥幸逃脱。后来,我与莫侍卫再偷偷潜入南韫军营寻你时,便听闻有南韫士兵说,你已经被暗自处决了。我们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后来,安chā在南韫的眼线传来消息。我们这才相信,或许,你真是被处决了。我们未曾寻到你的尸首,便也只得离开。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晏殊言听罢,思索片刻道:“我受了重伤,南韫人便以为我活不下去了,便将我丢在一旁不闻不问。好在那伤并未伤及要害,不久便痊愈,我这才寻到机会逃脱。也是我福大命大,这才逃过一劫。” “好在少将军你平安无事。否则,老将军怕是要难过了。” 晏殊言一想到阿爹,心下便有些难过,不过须臾之间,她又恢复如常,朝赵副将道:“军中现下形势如何?” “回将军,自传出你去世的消息后,陛下已另派主帅前来。现下我军虽依旧处于劣势,但军中士气较之前相比已是好了许多。”赵副将如是答道。 “既然如此,你便寻个机会让我与主帅会面。我若是就这么回军中去,倒不知众士兵会作何反应,先与新主帅见一面自然是必须的。”晏殊言思索道。 “属下遵命,少将军等我的消息便是。”赵副将恭敬地领命。 瞿居关外是南韫大军,关中粮草紧缺,百姓皆是人心惶惶,若是南韫来袭,瞿居关定然失守,这余下的将士,自然皆是俘虏。晏殊言在关中几日,见南韫并无进攻的迹象,只是驻扎于此,日日生火做饭罢了,对此亦是疑惑不已。 这日,赵副将传来消息,道是新主帅听闻晏殊年活着的消息后,大喜,主动要求与之相见。新主帅思量后,便定下地点,遣赵副将前来知会,让她届时前去约定的地点,瞿居关北的一座府邸。因着如今瞿居关的战乱,那府邸的主人早便收拾了细软,在南韫大军围困之前便离开了此处。是以,这处府邸倒成了新主帅在瞿居关中的暂居之地。 晏殊言与赵副将如约前去,她见到了那新主帅,竟是苏相的门生,陈寅。她心中便有些不妙。虽说这陈寅确是会些武,但却根本不是能当主帅的料子。且他为人傲慢,又yin险狭隘,更是不适宜主帅一职。临丰帝竟会封他为新主帅,倒是令她分外不解了。 谁料,陈寅一改此前在帝京的无礼傲慢之举,如今待她倒是分外客气,称得上是毕恭毕敬了。 “晏少将军,陛下听闻你战死沙场一事后,寝食难安,现下你平安归来,若是陛下知晓,定然是高兴万分。”说罢,陈寅便为她斟了一盏茶,恭敬地递至她面前,笑着道:“晏少将军既然平安归来,我心中的巨石也便落了下去。” 晏殊言虽然对苏相及其党羽不满,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以,她亦是礼貌地接过了茶,浅酌一口,便放下了。 “晏少将军,南韫围困瞿居关十余日,却不进攻,仅是驻扎在外,不知你对此有何见解。”陈寅问道。 “南韫新帝以仁治国,善待百姓,拓跋铮自是如此。他此举许是不愿伤害这些平民百姓,只是想以此围困之举令我军投降罢了。亦或许,南韫大军亦在修整。愈往北,气候愈寒,南韫大军习惯于温和的气候,不适应北临的气候,这于我们而言倒是件好事。当然,究竟是为何事,只有南韫新帝最清楚不过。”晏殊言如是说道。只因 分段阅读_第 42 章 ,韫彧之的心思,她亦有些捉摸不透。 第32章 “我倒是知晓其中缘由,不知晏少将军是否愿意一听?”陈寅笑着说道,倒有几分yu擒故纵的意味。 “哦?我便洗耳恭听。”晏殊言见陈寅这般,便不好拂他的面子,装作饶有兴致地说道。 “前些日子,南韫秘密派遣使臣前去帝京,面见了陛下,说是愿意退兵。” 晏殊言听闻此话,有些震惊。南韫主动退兵固然是好事,这万千百姓便不会因此战争而流离失所,骨肉分离。只是,南韫定然不会如此轻易地提出退兵之说,且如今,南韫大军还未曾有退兵的迹象,这其中定还有些旁人不知的内情。是以,她这次倒是真的来了兴致,问那陈寅道:“南韫新帝提的要求,怕是有些难办吧。” “晏少将军果然聪慧,一听便知晓个中有隐情,只是南韫所提的要求,倒也不是很难办到,”主帅笑着说道,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颇有几丝不怀好意,“南韫新帝深感晏少将军是凤毛麟角之辈,是以,向陛下允诺道,只要北临将你jiāo出,送去南韫后,他便退兵。” 晏殊言闻言,脸色白了几分:“陛下他……” 便是无脑的人亦是知晓,这敌国指名道姓要她,定不会以高官厚禄相待,只会杀了她。临丰帝又岂会不知?竟然答应将她送去南韫,当真是叫她寒了心。她早便知晓,临丰帝对晏家的防备亦是与日俱增,她遭暗杀之事,亦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丞相背后之人,她又岂会不知?此番,临丰帝会答应南韫的要求,自然是不足为奇。只叹自己太过天真,那皇位之下,堆积的是累累白骨,淌着的是殷殷鲜血。为了皇位,连手足亦能残忍相待,又何况臣子?当年,阿弟天资聪颖,少年成名,临丰帝深感晏家带来的威胁,便向阿弟下手,不正是因此吗?而她,只怪那“情”字,令人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陛下知晓你未死,自然是已经答应了南韫使臣的要求,因此才派我来瞿居关,四处搜寻你的下落。”陈寅一改之前的毕恭毕敬,一掌挥开茶水,发号施令,道:“动手!” 凭空出现几人,将晏殊言紧紧围困其中。晏殊言心中大骇,这些人潜伏于此,而她却完全未曾感受到一丝气息,应该是绝顶高手无疑。 她自嘲地笑笑,临丰帝为了顺利地将她送去南韫,竟然连北临皇室的死士都舍得派了出来。可想而知,临丰帝要将她送去南韫的决心,是有多强烈。她可以为了苍生而背弃诺言,放弃临钰,但她绝不会令晏家失去了自己的庇护。是以,她自然是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即使明知自己毫无胜算,她还是会奋力一搏。她拔出佩剑,冷冷地站起身来,仿若一棵笔直的树,骄傲地站在那里,迎接风的肆虐。 “晏少将军,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免遭皮肉之苦。你虽然武艺极佳,但没有内力,在这些皇室死士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陈寅yin笑着说道。 晏殊言白了他一眼,提剑便朝死士挥去,身姿灵活地游走在死士之间。那些个死士最初只是一味地防守,并未敢进攻。眼见晏殊言略占上风,极有可能冲破包围逃出去,陈寅才扯着嗓子喊道:“你们一个个不出招,莫非是要违抗皇令?陛下令你们将晏殊年送去南韫,可不曾令你们不许伤他。只要到南韫时,这晏殊年还有一口气尚在,北临与南韫的约定便作数!你们若是再畏手畏尾,让他有机会逃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死士们觉得陈寅说的甚有道理,便不再一味地防守,开始出招,一招比一招更凶狠。一人朝她胸口推来一掌。此人内力深厚,若是不幸中招,必定五脏俱损,筋脉尽断,yào石无灵。那人见状,想收招已是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招式却被人硬生生地一掌接过。 一行人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晏殊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将才,便是晏殊言她自己出手接下这致命的一掌。那出招之人“噔噔噔”地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一时间,心中气血 分段阅读_第 43 章 涌,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晏殊言冷冷地笑着。所有人都以为她没有内力,有时,连她自己也这么以为。若不是将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可能连她自己,也不会想到接过这一掌。 她的内力被封在身体中这么些年,至今才再次用起来,倒还有些生疏了。 当年,在习武之前,她便有些内力,连阿爹也暗自惊奇,不知何故。后来,她在鬼宿那里拜师习武时,将剑术与内力糅合,功力大增,连鬼宿都啧啧称奇,道她是根好苗子。然而,习武半年之后,她的身体便开始出现了异常,而她一直瞒着鬼宿,未曾将此事说出。后来,有一次,她在练功时,差点被反噬,鬼宿这才知晓她的异常。只是,连鬼宿也无法查明这其中的缘由。 无奈之下,她便只得请求鬼宿将她的内力以银针封住,这才得以继续习武。为了不令阿爹担心,她并未将此事告知,就这么一直瞒了下去。有时,阿爹会问她,既然天赐内力,且如今又习武,为何不修内功心法?若是日后与高手过招,没有内力,便失了大半胜算。 她这般答道:“若是女儿家有内功,脚步便轻盈无双,一舞翩翩倒是极好。只是,他日,我若是御前献舞,被人瞧出了端倪,于晏家而言,却是有害无益。” 阿爹闻言,甚为同意她的见解,便不再过问她此事。 晏殊言将才在情急之下,冲破筋脉的封印才将内力施展出来。接下那死士的致命一掌,后退十余步才稳住身形,一时间心气受阻,吐出一口鲜血。 旁边的死士见状,趁她还未缓过来,便提剑向她袭来。晏殊言见那人已近在咫尺,只得将内力暗自注灌于佩剑中,出其不意,朝那人劈过去。那人的身子被横空劈开,鲜血飞溅,将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染成一片血红。其余几人亦是纷纷攻了上前,晏殊言出招快、准、狠,加之身子灵巧无比,且那些个死士因不能取她xing命,招式有所收敛,她倒是占了上风。半刻钟后,地上只余下这些死士残缺不全的尸首,一地血红。晏殊言一人提着剑,站在这尸首前,背影萧索,多了几分苍凉的味道。 陈寅站在不远处的亭台中望着她,两股战战,双目充满惊骇。满身鲜血的晏殊言,眼中尽是狠厉之色,嗜血如来自地狱的恶魔。陈寅手拿着剑,剑尖直对晏殊言,满脸凶狠之色,却只是色厉内荏而已,颇有几分无力回天之感。晏殊言冷冷睇着他,握着剑朝他一步步走来。 才行至一半,她便吐出一大口鲜血。她冷冷地用衣袖将血迹拭去,又朝他bi来。临丰帝是决意要将她抓住,作为送往南韫的阶下囚,是以,这才遣了个武艺并不精湛且不懂行军布阵的人来暂时担任北临大军的主帅,这样的人,不要也罢。又行了两步,鲜血接连不断地自她嘴中溢出,她将剑抵在地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陈寅见她如此,当即便笑了起来:“晏殊年,你还以为自己有何能力杀我?”说罢,便提着剑,嗤笑地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晏殊言仰视着他,忽而轻笑,那笑容仿若红色的罂粟花,妖冶而又危险。就在陈寅怔神的那一刹那,她举起剑,朝陈寅刺去。待他惊觉不妙时,却为时已晚。不过,他及时地侧开了身,那锋利的剑刃便避开了要害,却还是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 陈寅捂着伤口,一脸痛苦,大声喊道:“来人!” 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成群的绿柳营的士兵,将晏殊言围困在其中。晏殊言一脸鲜血,遮住了她原本的面容,自然不曾被这些士兵认出。 晏殊言本就受了极重的内伤,面对如此众多的对手,自然是寡不敌众,最终被擒。 第33章 晏殊言坐在囚车中,四肢皆被铁链拴住,分外狼狈。囚车被黑布笼罩其中,她看不见囚车外的风景如何,只知囚车一路向南。所经之处虽是旷原,却也是一路颠簸,她身上的伤口还未结痂,遭此奔波,伤口又汩汩地流出鲜血。 那日她被擒后, 分段阅读_第 44 章 陈寅因被她刺伤,怀恨在心,借此机会向她报复。她受了陈寅好些鞭子,身上鞭痕累累,是以,这才伤得极重。为防途中出现任何意外,本应是由临丰帝派遣而来的死士押送她前往南韫。只是那日,她的内力突然bào发,将那些个死士杀得片甲不留。陈寅想,若是令晏家军护送,这晏殊年极有可能被救走,而绿柳营的军士,底子太弱,若是遇上劫囚车之人,定是毫无招架之力。无奈之下,陈寅便只得亲自率领他的护卫押送。为防被人瞧出端倪,他便将她的眼睛用黑布蒙上。 瞿居关外有南韫大军驻守,晏殊言本以为这囚车难出瞿居关,却不知,押送的队伍一路畅通,途中并未有任何耽搁。晏殊言这才知晓,这瞿居关,除却暗河,还有一条密道。而朝廷的粮草,本有机会送进来的,却一直未至,想来,临丰帝早便存了心思,这场战争的输赢,于他而言,并未有何关系。只是苦了这瞿居关内外的百姓。 囚车走得极慢,于她而言,确是无比的煎熬。她那日贸然使用了内力,身体受到反噬,加之外伤严重,若不是凭着一股信念,她想,她怕早已撑不下去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声嘶鸣,那马堪堪停在押送队伍前。马上传来一声娇喝:“放了他!” 晏殊言觉得这少女的声音有些耳熟,便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来者何人?”陈寅高声喝道,“你难道不知,拦囚车该当何罪吗?” “本姑娘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本姑娘拦的就是你这囚车!不想死的人,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离开此处,否则,本姑娘的大刀可是不长眼的。至于那些想死的人,本姑娘定会让你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马上的少女,盛气凌人地说道。有人嗤笑这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前来找死。 晏殊言思索了片刻,这才知晓来人是谁。她是沐尚书的嫡女,沐覃凌。说起来,她与自己,倒还有一番渊源。 当年,阿弟少年成名,加之样貌俊秀,气质天成,自然是有众多千金小姐暗许芳心。而这沐小姐,便是其中之一。沐小姐久闻阿弟盛名,却一直不得见,便央沐尚书带她前来晏府,yu与阿弟相见。而彼时,她已经顶替了阿弟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沐尚书向来宠女,拗不过她,便只得假借见阿爹之名,带着她登门造访。 那日,她在园中舞剑,管家带着她前来,道:“少爷,沐家小姐随尚书大人前来府中拜访,无人相伴,是以,老爷便令少爷你陪沐小姐逛逛园子。” 晏殊言收回剑,接过莫语递来的面巾,将额上的细汗悉数拭去,转头打量她。 当时的沐小姐着一身鹅黄色娟衣,头戴青玉木兰簪,璎珞佩玉珊珊作响,莲步微移,如寻常的深闺千金那般娇弱。沐覃凌上前两步,朝她微微福身,柔柔道,声音宛如珠玉:“覃凌冒昧,随父亲前来叨扰,还望晏公子莫要见怪。” 阿弟体弱,又是真正的男儿身,父亲自然不会让假扮小姐的他前来作陪,是以,便只得让她陪作陪。晏殊言叹了一口气,这些千金小姐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无非是借由探望晏小姐之名,与那传闻中天水风流的晏殊年相见。 她拔剑出鞘,那剑便直直地刺向沐覃凌。沐覃凌的脸色发白,早已忘了作何反应。好在晏殊言及时收了招,那剑尖只离她的鼻尖只余几寸罢了。 好半晌,沐覃凌这才反应过来,尖叫了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一时之间失了声气。她的婢子见状,忠心护主地斥责道:“晏公子此举是何意?我家小姐与公子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拔剑相向?” “唉,真是无趣!”晏殊言收回剑,狠心地说道。她虽假扮阿弟,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他,终究是女子之身。若有女子因此而钟情于她,却只是一段无果的缘。还不如在情根深种之前,及时将它扼断。否则,便是她的罪过了。 “在晏公子的眼中,怎样的女子才算得上有趣呢?”沐小姐在婢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绞着手绢,泪眼盈盈地望着她,惴惴不安地等 分段阅读_第 45 章 待她的回答。 “自然是武艺精湛,能与我对敌,陪我快意江湖的女子。那些成日里待在深闺,只知琴棋书画,咬文嚼字的千金小姐,实在是无趣透了。”这番话,晏殊言早已说过不知多少遍。晏殊言说罢,便转身离开。因为,曾经,只需这句话,那些慕名而来的千金小姐便不会再纠缠于她。 只是,这个看似柔弱不已的深闺女子,突然挣脱婢子的搀扶,冲至她跟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道:“晏公子这番话,覃凌是否可以这般理解。只要覃凌成为能与晏公子对敌的女子,便有机会待在晏公子身边,陪晏公子快意江湖?”沐覃凌一口气将这句话说完,还不待她回答,便匆匆带着婢子逃开了。只有沐小姐自己知晓,她是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后来,晏殊言倒是从旁人那儿曾听闻过有关沐覃凌的只言片语。那日,沐覃凌离开晏府后,便决意要去江湖拜师学武。沐尚书不舍得让唯一的女儿吃这番苦,自然是不同意的。沐覃凌在家中大吵大闹了几日,却收效甚微,后来,她又以绝食相bi。沐尚书无奈之下,便只得应允她学武之事,将她送去辛沂山。心想,自家女儿素来是娇生惯养,而这辛沂山上的生活分外清苦,她定然撑不过几日,届时自然会吵着闹着要回家。而自己,只需在辛沂山下等她归来便是。只是,沐尚书平生慧眼识人,却瞧错了自己的女儿。这沐覃凌虽看着柔弱,却要比寻常女子更为坚韧,便是逢年过节也并未归家,一直在山上静心习武。 第34章 晏殊言被厮杀声拉回思绪。耳边杀伐声不曾停歇,旷原上的烈风,似伶仃之人在呜咽。四下忽然变得安静,准确而言,应该是以死寂来形容才是恰当不过。好半晌,才有人缓缓向她走来。囚车上的黑布被人拉开,阳光有些温暖地拂在她身上。捆着四肢的铁链被人斩断,那人揭开蒙着她双眼的黑巾。阳光有些刺眼,沐覃凌逆光而站,晏殊言在黑暗中待了许久,一时之间,还不曾适应这耀眼的光芒。 “晏公子,许久未见。”沐覃凌着一袭红衣,手提着大刀,大汗淋漓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青丝以红缨高高束起,未施粉黛,果真有着江湖儿女豪情与不羁。沐覃凌望着她,嘴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 晏殊言有些窘迫地笑笑,道:“的确是许久未见!”若不是她对沐覃凌印象深刻,如今,她哪里还能辨出眼前这个快意潇洒的江湖女子,与当年那个如弱柳扶风,眸似静湖的深闺女子是同一人呢? “晏公子,还有一拨杀手正朝此处赶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处为好!”沐覃凌深知,如今不是诉衷肠的好时机,便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故作淡然地说道。她将大刀别在腰间,伸手搀扶着她下了囚车。 “沐小姐,多谢你今日救命之恩,日后沐小姐若是有难,在下令竭尽所能,助沐小姐一臂之力。”晏殊言拱手朝沐覃凌笑笑,有些吃力地说道。 “叫我覃凌便好,我便唤你一声晏大哥。”沐覃凌有些豪爽地说道,“还是晏大哥当日所说,江湖儿女,自然是不拘小节。” “覃凌说得对,倒是我拘谨了。”晏殊言笑着道,心中却有一丝愧疚。沐覃凌当年便是因她的那一番话而外出学武,这么多年来,亦是鲜少归家。自己理应告知她真相,让她别再执着。只是,这真相却攸关晏家一百三十几口人的xing命,无论如何,她也是难以开口。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晏殊言倒是有些好奇,沐覃凌在辛沂山上,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境遇,又是如何前来此处寻到自己。一路上,沐覃凌便对她说起了这期间所发生的事。 前不久,她正式出师,学成归来。才下辛沂山不久,去到一个小城镇上,便瞧见官府新张贴出的皇榜。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皇榜上那句“征南主帅晏殊年为国捐躯”,揉揉眼,又将那皇榜读了好几遍,这才知晓自己并未看错。刹那间,她的整个世界仿若坍塌了。这么多年,那个支撑着她度过清苦岁月的人,记忆中那个 分段阅读_第 46 章 冷如净莲的人,说没就没了,叫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是以,她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三日便赶回了帝京。 才入帝京,她便瞧见帝京街头的女子们皆身着素衣,头戴素花,不施粉黛,倒是有些惊讶。询问后才得知,这些女子,是在以此方式而悼念心尖尖上的那位少年,晏殊年。她想,或许,他是真的去了。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她好似遗失了什么东西一般,心头空落落的。北临的初春,还是这么冷,冷得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连家也不曾回去,便失魂落魄地来到晏府前。晏府外徘徊着一些女子,亦是素衣,在府门外踌躇不前,却又无人前去叫门,生怕扰了晏府的宁静。因晏殊年的死,京城都快被这些个女子翻天了,而晏府,却仿若隔离于世界之外一般,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沐覃凌随手抓过一个女子,询问事情的缘由。那女子这才告诉她,晏铭将军身染恶疾,久治不愈,晏小姐身子孱弱,许是临丰帝可怜晏家,便未曾派人将晏殊年战死沙场的消息告知,且令外人不得在晏家人跟前论起此事,否则,便有牢狱之灾。沐覃凌有些怀疑,便是临丰帝命令封锁晏殊年战死的消息,可这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晏家终究会知晓此事。且临丰帝的皇榜都已派发至各地,晏家又岂会当真不知?她觉得,此事应是暗有隐情,便私下去了晏府,拜谒晏铭。 晏铭的病情有所好转,是以,沐覃凌这才有机会见到了他,也才从他得知晏殊年活着的消息。而晏铭,在得知晏殊年活着的消息后,便派人将此事上报给临丰帝。临丰帝定然不会不曾得知此事,而他却依旧将晏殊年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出,她便猜测,临丰帝此举背后,定有巨大的yin谋。 她离开晏府后,yu回尚书府,途中路过驿馆,竟然瞧见了一队南韫的使臣,看着模样,他们是正yu打算离开帝京,回南韫去。她虽然一直在辛沂山上,但也是知晓现下的局势,南北jiāo战,南韫人怎会来北临帝京,且平安无事?她心下起疑,便一路尾随,这才知晓,临丰帝与南韫新帝已达成秘密协议。她不知晓晏殊年如今身在何方,听那南韫人私下议论,晏殊年有极大的可能还在瞿居关附近。是以,她便只得前往瞿居关,希望能在此见到他,阻止这场yin谋。 她在瞿居关逗留了些时日,也未曾见到晏殊年,还差点被困在此处。后来,她便决定北去申城,路过那座无人的府邸,便决定落脚,先暂且休息一夜。谁料,一推开门,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她提着刀走进去,这才看清府内的情况。满地残尸,一地干涸的血迹,瞧这情形,这些人应是死去两三日。她本yu离开此处,却不经意瞧见那尸首所穿的衣裳,好似北临皇室的死士。她蹲下身,忍着恶心,再三打量,这才确定,所有死者皆是北临的死士。而一道车轨,一直延伸至南边。她想,晏殊年定是被擒,现下,正在押送至南韫途中。 顺着车轨,她这才一路跟到了这里。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晏殊言与沐覃凌回身望去,一队黑衣人策马而来。 “这便是我所说的那拨杀手,来得竟是如此迅速,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了。只是不知,这拨杀手,是谁派来的。”旷野之上并无避身之处,沐覃凌抽出大刀,挡在晏殊言身前,冷冷地打量着疾驰而来的黑衣人。 杀手大约十余人,来到晏殊言与沐覃凌跟前便停马,抽出剑,居高临下地以剑指着她们。 晏殊言打量着此番前来的杀手,朝沐覃凌道:“你可有几分胜算?” “将才那些士兵,自然不能与这拨杀手相提并论。我想,我的胜算也不过六分。“沐覃凌说道,却并未有胆怯之色,依旧提着大刀,定定地挡在她身前。 第35章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白色烈马疾如闪电,朝此处掠来。晏殊言看着那愈来愈近的人影,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感想。 那拨杀手见有人前来,亦是纷纷偏头望去,不知来人是敌是友。直到莫语提着剑自马 分段阅读_第 47 章 上飞来,一行杀手这才急急出招闪避。沐覃凌见状,当即便提着大刀,将那些yu取晏殊言xing命的杀手拦下。 晏殊言倒是极为淡定,那些个杀手在莫语与沐覃凌的牵制下,确是难以近她的身。她冷冷地打量着这拨杀手,蓦然,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笑,又是阎罗殿的杀手。想来此次行刺之事,又与苏相脱不了干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前来行刺的杀手便消灭殆尽,仅仅余下一人躺在地上苟延残喘。晏殊言拿着剑,行至那杀手跟前,俯视着他,仿若看着卑微的蝼蚁,声音冷若冰霜,道:“阎罗殿的老巢在何处?“她曾经暗中调查过阎罗殿,只是这阎罗殿的老巢分外隐秘,不曾查得。这杀手倒是硬气,冷冷瞥了她一眼,偏过头望向一边。 晏殊言用剑在他的腕上一划,将他的手筋挑断,这杀手便凄厉地哀嚎出声。“现下,我只是挑断你左手的手筋,若是你不愿开口,你的右手亦是难保,此番一来,日后,你再也无法拿剑。若是你依旧不愿开口,我不介意再将你的脚筋一一挑断,令你以后只能当个废人。”晏殊言冷冷地说道,语气极冷,仿若来自地狱的恶魔。 若是当个废人,还不如直接死个痛快,只是,面前这极冷的人,自然是有法子,令自己生不如死。杀手的面色有些动摇,终究是嗫嚅着开口道:“在,在……”然而,还未待他将话说完,黑血便从他的口中涌出。他用双手紧紧扼住喉咙,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双眼上翻,脸色青紫。那黑血将地上的草也染上了色彩,看起来怵目惊心。晏殊言冷冷地看着那杀手渐渐没了声息,将剑丢在地上,转过身,望着天边明艳而炽烈的晚霞,不知在想何事。 莫语掩去眼中的情绪,来到她的跟前,躬身跪下,恭声道:“主子。” “谁是你的主子?我可没你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晏殊言说得有些绝情,有些伤人。她的双手隐于袖中,紧紧攥住,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见一丝脆弱之色。 莫语低垂着头,晏殊言自然见不到他受伤的表情。沐覃凌是局外人,自然不知晓晏殊言与莫语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得置身事外,坐在不远处,擦拭着大刀上的血迹。 莫语也未再解释,只是从衣襟中掏出一张绢帛,双手奉上:“主子,这是将军的信。” 晏殊言睇了莫语一眼,未再做声,伸手接过绢帛打开。信中只有寥寥几字与一枚蝴蝶玉。晏殊言又看了几遍,这才确信绢帛确实是由阿爹所写。 “去东垣皇宫见女皇。” 阿爹素来忠义,如今南北jiāo战,阿爹却来信让她前去东垣,其中定有隐情。如今,北临于她而言,仿若龙潭虎xué一般,至于南韫,亦是不能前去的。这般看来,东垣确是一个好去处。 “主子,莫语愿护送你前去东垣,还望主子成全。”莫语道,一脸坚决。 “无须如此,你回北临便好。”晏殊言道。那日,莫语暗算她一事,仿若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一想起来便如鲠在喉。只要莫语在她面前,她便会忆起那日莫语对她的背叛。她素来恩怨分明。阿爹对此也很无奈,道她为人太“硬”,世人世事于她而言,不是好,便是坏,她难以在中间取得平衡。晏殊言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莫语此番做,定然也是有苦衷的。她叹了一口气,先令莫语回北临,过些时日,待此事渐渐归于平淡便好。 “主子岂会不知,此去一路有多少潜藏的危险吗?主子如今又身负重伤,有莫语在你身边,倒能确保主子无虞,平安抵达东垣。”莫语嗫嚅着,想要令晏殊言回心转意。奈何晏殊言的态度素来坚决,称得上是一意孤行,毫无回圜的余地,她转过身,说道:“你无需多言,我心意已决。你若还将我当做你的主子,便听我的吩咐,回北临去。” 莫语望着晏殊言的背影,瘦削而又坚韧,他终究是无奈地说道:“主子,莫语便听你的吩咐!”说罢,起身上马,扬鞭而去。马蹄哒哒,溅起一路尘埃,延伸至远方的地平线。一声 分段阅读_第 48 章 “保重”随风而逝。 晏殊言回身,望着夕阳中的那一人一马,一声轻叹,却比泥土还要厚重。 “晏大哥,如今你只身去东垣自然是万万不可的。若是晏大哥不介意,覃凌愿护送晏大哥前去东垣。”不知何时,沐覃凌已将大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放回刀鞘,起身向她走来。 晏殊言自然是知晓这一路艰险,却不愿沐覃凌与她一路。沐尚书这么些年未曾见到自己的女儿,若是沐覃凌在途中出了什么好歹,她定会愧疚不已。且沐覃凌对她的心思,她又岂会不知?踌躇片刻,她才狠心地说道:“覃凌,实不相瞒,我心中早已有喜欢的女子。” 沐覃凌的身形一顿,她的面容一暗,继而又面带微笑地望着她,只是那笑,颇有几分苦涩:“晏大哥钟意的女子,是你曾说过的江湖女子吗?” “并非如此。曾经我的确那般以为,自己会爱上一位快意江湖的侠女,可是,时光真的会改变太多,自然也包括人心。如今我所求的,不过是现世安稳罢了。”晏殊言狠心说道,她知晓,她辜负了沐覃凌太多。是以,此番去东垣,她是不愿让沐覃凌与她前去冒险的。 沉默,沉默。旷原一片沉默,闭上眼,能听见风拂过旷原的声音,还能听见隐于丛中的虫鸣。半晌,沐覃凌才开口道:“晏大哥有钟意的女子,覃凌便只能祝愿晏大哥能与心上人结一段良缘。只是,在晏大哥有家室前,覃凌愿意守护晏大哥,护晏大哥安全无虞。”那声音中,充满苦涩。“情”一字,本便是这世间最du的yào,噬人魂骨,蚕食心魄,除却心上人的救赎,再无yào可解。可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在是太少,太少。 “覃凌,你终究会后悔的。”若是你知晓我的身份,届时定会恨我。晏殊言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 “就算覃凌会后悔,那亦是日后的事。若是覃凌如今不能由着心走,覃凌定会抱憾终身。”沐覃凌毅然而又决然地说道。 晏殊言望着她坚毅的脸,她果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女子了。她终究是无奈地答应沐覃凌与之一路前去东垣。覃凌,就算日后,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这终究是我的罪过啊! 第36章 “晏大哥,此番去东垣,你有何打算?此处离凉城甚近,不若我们先去凉城落脚。待晏大哥休养好身子,我们再动身去东垣京都,如何?”沐覃凌坐在马上,扬鞭问道。 晏殊言虽然受了重伤,但为了早些离开这片一望无际的旷原,避开杀手,便决定与沐覃凌骑马离开此地。好在先前阎罗殿的杀手追赶她时所骑的马皆为上品,比寻常的马更加平稳,倒也未加重她的伤情。 “也好,我们便先去凉城罢!”晏殊言亦是挥鞭答道,马蹄落下,一路浅尘。晏殊言此前得罪了洛千城,他定会在凉城大肆搜寻自己的下落,以报当日之仇。若是平常,晏殊言定不会思量去凉城的可能xing,无奈自己如今身负重伤,实在是不适宜长途跋涉。而现下,凉城离她确是最近的,去凉城休养生息,于她而言,的确是最佳的选择。前次去凉城,晏殊言是翻越了龙苍山,而此次,晏殊言却只能选择骑马绕过龙苍山前往凉城。 一夜策马疾驰,晏殊言与沐覃凌终于在日出时分抵达凉城,恰逢凉城开了城门,进城的百姓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守城的士兵验视后方能入城。晏殊言与沐覃凌见状,只得弃马步行,排在队伍后方。 城墙上贴有画像,守城的士兵手中亦拿着一幅画像,与入城的女子细细比对,确认无误后才准许其进入。 那些杀手被诛杀后,晏殊言便寻了套干净的外衫,将自己带血的衣衫换下。这般看起来,倒没有此前那么狼狈。她一身黑衣,面容清冷,四周的百姓见她如冷面神一般,纷纷避让,生怕惹她不快,遭了殃。 “晏大哥,你瞧那画像上的女子,与你倒是有几分相似。”沐覃凌指着城墙上的画像,轻声地与晏殊言说道。 晏殊言偏头望去,正是那夜雕花楼中她的模样,一袭 分段阅读_第 49 章 衣,蒙着面纱,但那双翦水秋瞳泛着水光,勾人魂魄。晏殊言不动声色,这些守城的士兵盘查的对象主要是女子,她如今身着男装,自然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若不是听闻晏小姐身子不好,成日待在深闺养病,我便要以为这画像上之人,是晏小姐了。”沐覃凌有些兴兴地说道。 “这天下之大,面容相似之人,自然是有的。覃凌你又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自然是在江湖上见过世面的,这般不淡定,倒是显得你少见识了。“晏殊言不咸不淡地说道。将才沐覃凌的声音大了些,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她自然是须得防患于未然。 沐覃凌闻言,吐了吐舌头,一脸懊恼,便静静地站在队伍里,缄默不言。 “这般貌美的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怎么会成为凉城的通缉犯呢?”队伍中的一位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想必兄台不是本地人吧!兄台远道而来,自然是有所不知这其中隐情。前些日里,凉城的花魁大赛在雕花楼举行,连我们城主大人亦去观赏了。只是不知何故,这雕花楼的潋滟被人顶替上场,且这女子被城主大人相中,入了碧落居。据悉,后来有人在雕花楼中闹事,这女子趁众人慌乱之际,将城主大人的珍宝盗走后便不知所踪。是以,城主大人这才发布通缉令,各大衙门俱是严阵以待,势要将此女捉拿归案。“这男子的身旁,一年过半百的老叟热心地解释道。 晏殊言一听,便暗自觉得有些好笑,这洛千城竟给她扣了顶盗取珍宝的帽子。若是被这凉城百姓知晓,他洛千城被盗的不是珍宝,而是所穿的衣物,这些个百姓怕是要笑掉大牙了吧。 “这位小哥儿,你为何发笑,莫非老叟讲得不对?”那老叟见晏殊言她似笑非笑,便开口问道。 “无事,小生只是忽然忆起一些好玩的事儿罢了。”晏殊言正色道。 队伍走得极快,片刻之间,晏殊言与沐覃凌便来到城门口。拿着画像的士兵仔细地打量着沐覃凌,而后便准许她通行。到了晏殊言这儿,那士兵瞧也不曾瞧他,直接放他通行,便又盘查下一个女子。 “晏大哥,这守城的士兵瞧着倒是仔细负责,实则是敷衍了事。若我是这看守城门的士兵,虽然见你是男子身份,也定然要将你扣押审问一番。或许这画像上之人是你的同胞姊妹亦是极有可能的。”沐覃凌见守城的士兵如此敷衍,有些鄙夷地说道。 晏殊言听她所言,想到正因这士兵的敷衍,自己才能如此顺利的入了城,难得有兴致地开口为他解释道:“若你当真是这守城的士兵了,怕是早便厌倦了盘查之事,届时还不如他呢。这些士兵几乎日日盘查江洋大盗,采花贼,逃犯等人,画像都看腻了,何况这众多出入的百姓?” 沐覃凌听她这般说,接着道:“晏大哥所说倒也占理。”言罢,便不再议论此事。她们入城后,寻了家上好的客栈,晏殊言便与沐覃凌在此住下,准备将身上的伤养好才动身前往东垣皇宫。 晏殊言奔波一夜,不曾歇息,又加之身上有伤,在客栈住下后,病情便又加重了些。她提笔写了张yào方,思索片刻,又在另一张宣纸上写了些yào材,后便将两张宣纸一起递给了沐覃凌,道:“覃凌,今日便劳烦你外出,为我抓些yào回来。” 沐覃凌接过yào方,道:“晏大哥就在客栈中好生休息,覃凌去去就回。”说罢,沐覃凌便推门而出。 一个多时辰后,沐覃凌才抱着抓来的yào匆匆赶回来。一进门,她便对晏殊言说道:“晏大哥,我将才在回来的路上瞧见北临的人了,他们如今正四处搜寻我俩的下落。” 晏殊言听罢,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道:“我虽然料到他们会来凉城,可未曾料到竟会如此迅速。” 沐覃凌闻言,有些局促地笑笑,道:“那日我前去营救你时,放走了一些主动缴械投降,不愿与我jiāo手的士兵。我想,定是他们匆匆赶回去将此事上报,是以,这批人,如今才会来得如此迅速。早知如此,我当日 分段阅读_第 50 章 便不应放他们离开。”沐覃凌有些懊恼地说道。 “你也无须自责,便是你那日将那些士兵都杀了个干净,临丰帝迟早也会知晓此事。我只是担忧,若是你的身份被他知晓,届时会对沐尚书不利。”晏殊言道。 沐覃凌听晏殊言如是说,俏脸微红。片刻,她将那一丝羞涩掩去,又恢复到豪迈的江湖女子的模样,道:“多亏本姑娘机智,当时蒙了面巾,否则,便真的遭殃了。只是如今,凉城中的眼线愈来愈多,用不了多时,他们便能寻到此处,这可如何是好?” 晏殊言心想,确是如此,客栈于他们而言,的确是有些危险。只因这北临的眼线在凉城暗中搜寻,首先便是搜查客栈等易于落脚之地。若是她二人现在添置新房,亦会引起怀疑。若是她现下恢复女装,自然是能逃过这些北临的眼线,然而,又极有可能会引起洛千城的侍卫的注意。最重要的是,沐覃凌到时便会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是以,她是万万不能如此行事。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寻一处不会引人怀疑,且北临眼线不敢随意进入的落脚之处。只是,这落脚之处,还需她仔细斟酌一番。 第37章 “晏大哥,虽然我一直知晓你艺高人胆大,但是,你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些,覃凌甘拜下风!”沐覃凌跃过高墙,低声对晏殊言说道,言语间俱是敬佩。 “虽然今日他外出,带走了大批侍卫,但留在府中的人的武功亦不能令人小觑。我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好。”晏殊言低声说道。 “覃凌知晓了!”沐覃凌亦是知晓不能小瞧了此处,说完后便噤了声,紧紧跟在晏殊言身后。 晏殊言在府中兜兜转转了许久,这才寻到一处偏僻的小筑。这小筑杂草丛生,便是空气中亦是遍布尘埃,一瞧便知此处鲜有人来。晏殊言轻轻推开门,那老旧的木门发出沉沉的叹息,好在四下无人,因此,并未有人察觉到这小筑来了不速之客。今夜天清月圆,无须点蜡烛也能看清房中物件的摆放位置。 “自今日起,你我二人便在此处落脚。虽然此处少有人来,但我们亦要小心行事,切莫被他的侍卫觉察到了。”晏殊言将床榻上的灰尘掸去,又从衣橱里找来锦被铺上。而后,她便半倚在隔间的软榻上歇息,将里屋的床留给了沐覃凌。 沐覃凌在房中巡视一圈,虽然此处许久未曾来人,但房中的物件也算是一应俱全,且皆是不菲之物。她对这里甚是满意,走到隔间,倚在门框上,道:“晏大哥怎么会想到来城主府藏身?” “北临的人,自然是不会料到你我二人会藏匿于城主府中。毕竟,这洛千城的府内高手如云,于寻常人眼中,私自闯入城主府的人便是在自寻死路。”晏殊言如是解释道。她自然不会将真正的理由告知沐覃凌。如今,临丰帝与洛千城的人都在追寻她的下落,且其中任何一人的势力,皆是不容小觑,倒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追兵。若是她稍有不慎,被人察觉到踪迹,便会一失足成千古恨。当然,临丰帝的人自然不会料到她会如此胆大,藏匿在城主府中。自然,洛千城更不会料到,他一直想要抓住的“潋滟”此刻正藏在自己的府邸中。 “只是晏大哥,若是我们被洛千城的人抓住,这后果,与临丰帝的追杀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沐覃凌有些烦忧。 “再过些日子,便是东垣女帝的寿诞,作为女帝宠信的长子,洛千城定会回京为女帝祝寿。若是他此前未来得及准备贺礼,这些日里,他定会派人四处搜寻能令女帝满意的珍宝。只须我们这些日里谨慎行事,便不会被他们发觉。夜已深了,我们便早些歇息。”晏殊言说罢,便抖开锦被盖在身上,未久,便沉沉睡去。 晏殊言与沐覃凌在洛千城的府邸中待了些时日,多亏了沐覃凌的悉心照料,她的外伤日渐痊愈,身子渐好。东垣的初春,阳光仿若温酒,暖得醺人。枝上已有了嫩色,鸟雀清鸣,倒是生机盎然之景。这个冬日以来的灰暗与严寒,如今亦似是烟消云散了。 这 分段阅读_第 51 章 日,晏殊言躺在窗边的贵妃椅上晒太阳,忽然忆起临钰,心中又是怅然,一声长叹。只是阳光太过温暖,竟让她生出一丝倦意,她躺在这贵妃椅上,晃眼间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却已是日暮黄昏时,天边的飞鸟结伴归巢。晏殊言觉得这小筑比以往还要清冷了几分,心下微微有些诧异,略微思索,才知是何故。原来她不见沐覃凌的身影已整整一日。 她的面色有些冷凝,沐覃凌清晨外出后到现在一直未归,定是发生了意外。北临的人只知救她之人是女子,且沐覃凌匆匆回京,连沐尚书都不曾知晓此事,更何况临丰帝?此番想来,她便能确定沐覃凌是被洛千城的侍卫擒住无疑。 暮色四合,晏殊言出了小筑,在花园的假山旁将一个落单的小厮敲晕,换上他的藏青色外衫,这才在洛千城的府邸中四处寻找沐覃凌的下落。 “你是何人?来本城主的府邸有何意图?这些yào,又是怎么回事?”洛千城注视着面前这个表情倨傲的女子,又指指案上的几包yào材,冷冷地问道,妖冶的脸上不见半分轻佻之色。 沐覃凌的双手被绑于身后,头发有些凌乱,衣裳上也有几道泥印,看起来着实有些狼狈。闻言,她瞥了洛千城一眼,冷哼一声,便仰着头望着房中的横梁,一副傲然的模样。 洛千城望着立于一旁的随行,以眼神示意,随行便走至沐覃凌身边,捏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登时便传来沐覃凌一声略显做作的哀嚎:“哎哟,天呐!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有没有王法了?救命啊!非礼啊!” 晏殊言自然是听见了这声惨叫,循着声音,这才寻到了洛千城的书房。窗棂上灯影摇曳,依稀能分辨得出沐覃凌的身影。晏殊言正隐匿于暗处,思量着如何救出沐覃凌时,一直手便自她的身后朝她袭来。 “你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否则,本城主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洛千城一脸愤恨地望着沐覃凌,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若不是你令侍卫来抓本姑娘,本姑娘又岂会浪费气力,对你出手?”沐覃凌看着洛千城脸上的伤,狡辩道。 昨日,她见晏殊言的yào材快耗尽了,而晏殊言还未完全痊愈,是以,她便决定今日出府,为晏殊言买些yào材回来。谁知今日,这洛千城未曾出府去,她买yào归来时,便正好与他正面碰上了。洛千城未出府,这府中的高手自然是不少,而她,自然是斗不过洛千城的诸多侍卫。她见洛千城不会武功,便抽身朝他攻去,yu擒住他以要挟众人,得个机会离开此处。洛千城脸上的伤,便是那时候来的,而她,终究还是不幸被擒。 屋外有人叩门。 洛千城出声问道:“是谁?” “回禀城主大人,管家见你不曾用晚膳,便差小人前来送食。”屋外的人,声音粗嘎地答道。 “进来罢!”洛千城道。 “是!”屋外那人轻轻推开门,躬着身子,挽着食盒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晏殊言。 将才,她在暗处窥探书房中的情形时,一直手伸向她的后背。她一把抓住那手,微微用力,便听见身后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疼——” 晏殊言回头望向来人,也是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裳的小厮。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那小厮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个院的,怎地如此面生?” 晏殊言松开手,双手环胸,一脸倨傲地说道:“我是哪个院的与你何干?难不成,城主大人多了个小厮也须得向你禀告不成?” 那小厮听她这番说辞,便以为她是王爷近日来才指派在身边伺候的小厮,态度才会如此倨傲。是以,这小厮对她倒有了几分恭敬,问道:“不知您如何称呼?” “初一。”晏殊言胡诌了个名字,便冷冷地不再作声。 “初一哥,管家派我给城主大人送些吃食来,奈何我现下腹痛难忍,急需去茅厕方便一下。烦请初一哥替我走这一趟,不甚感激!”说罢,那小 分段阅读_第 52 章 厮便将手中提着的食盒举起,给晏殊言瞧了个仔细。 晏殊言心想,进书房去也是极好的法子,此番一来,她才能知晓书房中的具体情况。见晏殊言一脸不耐地应下了,那小厮便将食盒递给她,而后捂着肚子,一脸歉意地跑开了。 第38章 晏殊言低垂着头将那食盒中的膳食一一端出来,放在桌上,眼神却装作不经意般,一直在四周打量着,寻找洛千城那些侍卫们所隐藏的位置。稍一抬头,便与沐覃凌的视线在空中jiāo织在一处。 沐覃凌认出来人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继而又归于平静,仿若将才的那丝笑意不过是幻觉罢了。而面对洛千城的拷问,沐覃凌则是一副“大不了便是一死”的英勇就义般的表情,令洛千城真真是恨不得将这不识抬举的女人吊起来鞭打一顿。 晏殊言暗暗将这书房巡视了几遍,见房中除却他们几人的气息外,确实是再无旁人的气息,便略微缓了一口气,现下,洛千城的侍卫们定然未在房中。然而,她转念又想到,洛千城此前不久曾遇袭,近来定然不会松懈,便不会令侍卫离自己太远。是以,她便猜想,洛千城的侍卫现下必定是分散于他的府邸四处,正暗中监视是否有可疑人等。 洛千城见沐覃凌的眼神偶尔朝晏殊言这边飘忽,有些疑惑,开口问道:“你为何一直偷偷打量这小厮,莫非……“ “这小厮又不是容貌倾城之辈,本姑娘为何会像那些不曾见过世面的女子,偷偷打量他呢?我看的不过是案上的那些膳食罢了。”沐覃凌急忙解释道,若是因自己的缘故,令晏大哥亦身陷囹圄,她定然会恨不得以死谢罪。晏殊言见沐覃凌这细微的举动已然引起洛千城的怀疑,急忙将头垂得更低了。 洛千城自然是不会相信沐覃凌的话,心下有些怀疑晏殊言是她的同伙,便仔细打量着她。奈何晏殊言由始至终皆是低垂着头,他倒是什么也不曾瞧见,只堪堪瞧见她的脑勺罢了。 “抬起头来,让本城主瞧瞧。”洛千城道,语气之间尽显威严。 晏殊言正思量如何脱身,是以,一直不曾抬起头。洛千城见状,更是加深了心中的疑惑。未曾多想,他行至晏殊言身侧,伸手便向她袭来。晏殊言正将食盒中最后一盘糕点端出来放好,见状,暗咒一声,只得出手将洛千城的手拦下。好在洛千城是不会武的,晏殊言趁随行近身之前,便一招将洛千城擒住,将他双手反剪于身后。她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长长的金针,拿在手中,对准洛千城的脖子。 洛千城心中自然是愤懑无比,他连这小厮的长相都来不及看清,便被他一招制住,若此事传了出去,他定会被人耻笑。他愤然地低吼道:“你竟敢对本城主如此,小心本城主诛你的九族!” “若是城主大人你能活到那时,再说此话也不迟!”晏殊言懒懒地说道,如此不以为意,让洛千城更为恼怒。 随行见洛千城须臾之间便被这假扮小厮之人一招制住,趁沐覃凌还未来得及退到一边,当即便将她抓在手中,拔剑出鞘。晏殊言见随行将那锋利无比的剑刃紧紧地贴在沐覃凌的脖子上,心下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胆贼人,赶快放了城主,否则我便取了这女子的xing命!”说罢,手下微微用力,一道骇人的血痕便赫然出现在沐覃凌那嫩白的脖子上。 “住手!”晏殊言急急喝止道,“立马将这姑娘放了,否则,我也便对他不客气了!”晏殊言的金针,离洛千城的脖子亦是愈来愈近。她与洛千城无甚jiāo集,更无何恩怨,她虽不会害他的xing命,但若是为了救出沐覃凌,让他受些小伤,这亦是无可奈何的。 “你要杀便杀,一个大男人还如此磨磨蹭蹭,倒真是令人好笑!本姑娘不过是一介寻常女子罢了,而城主大人身份尊贵,地位显赫,我们寻常人自然是比不得的。且城主大人这相貌倒也是合本姑娘的心意,若他能在黄泉路上与我相伴,本姑娘死也值了!”沐覃凌自然也是怕死的,不过输人不输阵,为了增 分段阅读_第 53 章 胜算,她依旧傲气地对随行说道。 屋外的侍卫这才察觉到房中有异,纷纷聚集于此,将晏殊言与沐覃凌围困其中。在见到洛千城被晏殊言劫持在手中,恐有xing命之虞后,这些侍卫俱是持剑相向,更有甚者,破窗而入。 一时之间,双方对峙,一室寂静,静得能听见屋外的虫鸣。窗外有微风拂过,烛火摇曳,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浮动,仿若是微风携来的淡淡花香。随行望着晏殊言,在这重重围困之中,这小厮竟还能如此淡然,仿若置身事外一般。单是这番心境,便令他心生敬佩之意。只是,他忽然生出一丝熟悉之感,这小厮,好似在何处见过一般? 忽然,晏殊言的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随行见状,顿时便感到不妙,这才惊觉自己的四肢开始无力。他面色僵硬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说罢,环视一眼周遭的侍卫。他见众侍卫皆是同样的反应,心顿时便凉了半截。 “你对本城主做了些什么?”洛千城亦是感到自己的身体逐渐不听使唤,愤怒却也无力地吼道。 沐覃凌自然也觉察到这些侍卫的异样,见自己却依旧安然无恙,心下有些诧异,她疑惑地望着晏殊言,只是并未曾开口罢了。晏殊言只是笑了笑,那香气又浓郁几分。众侍卫将剑尖抵在地上撑住身体,却终究还是无力地瘫倒在地。随行比众人也好不了多少,他的手渐渐垂下,腿也是不听使唤。他拼命地忍住不断朝他袭来的无力感,额上汗渍斑斑。 “城主大人,我们二人来你的府邸并无恶意,只是寻处落脚的地方罢了。常言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而城主大人却是这般不欢迎我们,我们现下离开这里便是了。”晏殊言见随行想要抓住沐覃凌,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她这才放开洛千城,任他软软地倒在地上。 晏殊言朝沐覃凌走去,见她身上只有些轻微的外伤罢了,心下松了口气,便伸手将她手上的束缚解开,而后道:“我们现下便趁此机会离开此处吧!” “一切听晏大哥的便是。只是,离开之前,覃凌还有一事要做,不知晏大哥是否同意?”沐覃凌望着洛千城,咬牙切齿地说道。 晏殊言知她心中所想,便点点头随她所愿。沐覃凌见晏殊言应允了,面上一喜,便捏着拳头朝洛千城走了过去。 洛千城现下根本无力躲避,沐覃凌抡起一拳便朝他那张妖冶的脸招呼了过去。站起身后,她觉得这般还不解气,便又踩了洛千城一脚,在他那件雪色锦衣上留下一个鲜明的黑色脚印。沐覃凌见状,心里才平衡了些,蛮横地说道:“你竟敢踹本姑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姑娘可不是你能随意打骂的人!此次看在本姑娘在你家借住几日的份儿上便饶过你,下次,本姑娘便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了!还有,日后你若是见着本姑娘,最好是绕道走,否则,本姑娘可不管你是何身份,见你一次,便打你一次!知道了吗?”沐覃凌心想,日后自己定然没有机会与这厮再见,是以,这话倒是说得极狠。 晏殊言见沐覃凌这般蛮横而娇憨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喟然。她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否则,怎会对天家的人如此无礼?这天家的人,身居高位惯了,最难容忍的,便是别人践踏他的尊严。而沐覃凌的率xing而活,却是她终其一生,也学不来的。 第39章 晏殊言与沐覃凌倒是极为顺利地离开了洛千城的府邸,站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一时之间,两人却是犯了难。 “晏大哥,如今我们该去何处落脚?城门上有重兵把守,饶是我会些轻功,也难保不被他们发现。更何况,晏大哥你并不会轻功。是以,连夜出城倒不是个妙计。”沐覃凌有些焦灼地望着晏殊言,道。 自晏殊言上次被内力反噬后,她藏匿于洛千城的府邸中休养了这么些时日,才堪堪将身子养好。师傅曾说,她的体质异于常人,一旦被内力反噬,若是救治不当,便会伤了根本,日后,连她的武功亦会消 分段阅读_第 54 章 失殆尽。好在她倒是知晓许多调理的方子,否则,怕已是命不久矣了。是以,她这才决定,若非有xing命之忧,情非得已时,她是决不会再轻易使用内力了。 “客栈自然是万万不能去的。为今之计,我们便只能先寻一处宅子藏身,避开洛千城的眼线后再作打算。”晏殊言道。说罢,便与沐覃凌在黑暗中急速穿行,四处寻找合适的宅子。有更夫敲着梆子,在街上打更,晃眼间便瞧见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掠过街头,骇然失色,急忙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而后脚步匆匆,如逃命般离开此处。 “晏大哥,这处宅子如何?”沐覃凌蓦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处没有光的宅子朝晏殊言道。 晏殊言瞧着这宅子,小门小户,带了个小院,应是夫妻二人住在一起。这宅子四周并无其他民居,孤零零地,仿若孤岛一般。晏殊言觉得这宅子不适藏身,正yu开口,却被沐覃凌打断道:“这宅子里住着一个姓舒的秀才,据闻,他未过门的妻子患有肺痨,会传染人。这座宅子本来便孤零零的,如今,更无人肯来此处。” “未过门的妻子,又怎会已然住到他家中来?”晏殊言听罢,有些不解道。 “据说是一个多月前,这女子自己找上门来,道是父母遭遇不测,如今她孤身一人,没了去处,这才厚着脸皮来投奔秀才。秀才倒也是个信守承诺之人,见她拿着当年舒家给的信物,便让她住了进来。谁知这女子在来投奔他的途中患上肺痨,好在这秀才亦是不离不弃,始终照料着她。一时之间,倒也传为传为一段佳话。附近的人生怕自己亦染上肺痨,自然不敢靠近此处,而这女子,也有自知之明,一直待在宅子中,从不出门。”沐覃凌解释道,“这洛千城的侍卫,对凉城中的事自然是比我们二人更为了解,定然对这肺痨之事有所耳闻,我想,他们绝不愿主动踏入这宅子中。” 晏殊言觉得沐覃凌的想法也不无道理。虽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不过洛千城如今必定有所戒备,是以,她们定然是不能再潜进城主府去,否则便是自投罗网了。“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晏殊言道。 洛千城不会武,是以,这yàoxing去得也快。他恢复了些气力后,便急忙另遣了一队侍卫寻找晏殊言与沐覃凌的下落,誓要将这二人抓住,再好生折磨一番,以报今日之仇。 晏殊言虽不会轻功,好在这宅子的外墙并不高,她也是能轻易跃过去的。一进这宅子不久,她们便感觉到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气息,幸好她与沐覃凌一进宅子便及时躲进了柴房中,这才未被洛千城的那些飞檐走壁的侍卫给发现踪迹。这些人的动静极小,寻常百姓在酣睡中,自然是觉察不到的。晏殊言与沐覃凌在黑暗中秉着呼吸,仔细听着周遭的动静。想来这处宅子确是安全的,那搜查的侍卫们在高处观望了片刻,便匆匆离开了。 “晏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沐覃凌望着黑暗中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问道。她总觉得,虽然晏大哥对自己无意,但自己只要在他身边,便会感到安心。 “这几日里,洛千城的侍卫定然瞧得紧,一不小心,我们便会打草惊蛇。是以,我们便先在此处落脚,待过些日子,风头过去了,再离开。”晏殊言道。 鸡鸣时分,洛千城的侍卫们一脸颓然之色,空手而归。 众侍卫跪倒在院中,洛千城坐在堂前的梨花大椅上,一脸郁色:“一群废物,连两个人都追不到,本城主留你们还有何用?” 随行跪在最前面,闻言拱手道:“我等办事不力,是随行之过,望主子责罚。” 洛千城揉揉脸上的青肿之处,喟然道:“罢了,便不责罚你们了。这几日加派人手,在城中各处仔细搜寻这二人的下落,尤其是各城门处。届时再将那女子的画像送去,定要好生盘查!” “遵命!”随行答道。 “话说,那小厮的模样,你可曾看清了?”洛千城朝随行问道。昨夜,那小厮先是一直低垂 分段阅读_第 55 章 头,将自己制住后便待在他身后。他倒在地上后,这小厮亦是一直背对着他,是以,他自然是不曾瞧见这小厮的相貌。 “回主子,属下将这小厮的相貌瞧得是一清二楚!”随行答道。 “既然如此,你便先将这小厮的相貌画出来jiāo由我过目,随后与这女子的画像一同送去各城门,命士兵们仔细盘查,”洛千城从怀里拿出沐覃凌的画像,“切记,一定要将这女子抓住。”自打他出生这么些年,还未曾有人敢弄伤他的这张脸,这女人,是第一个,亦是最后一个! “是!”随行起身接过画像,正yu转身离开,却又被洛千城唤住:“之前那个假扮潋滟的女子,可有她的下落了?” 随行听闻此话,便终于知晓自己为何觉得那小厮分外眼熟了。那夜在雕花楼中,他只是匆匆一瞥,而主子派发至各城门的画像,他亦未曾多看,是以印象不深罢了。且那夜,这女子脸上的妆容艳烈,又戴着面纱,与昨夜实在是相差甚大。 他望着洛千城,踌躇着说道:“回主子,有她的下落了。” “哦?在何处?”洛千城一听,便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个女人,亦是大胆不已,只要他一想起雕花楼中的那夜,便会气得牙yǎngyǎng。 “回主子,昨夜的小厮……”随行犹豫着说道。 “哦?为何又谈起这小厮?” “昨夜来书房的这个小厮,便是前些日子里假扮潋滟的女子。”随行终于硬着头皮地答道。 第40章 洛千城闻言,表情微微有些凝住,继而有些失神地问道:“竟然是她!你可确定?” 随行道:“回主子,属下先前见她确是有些眼熟,奈何未曾想起在何处见过罢了。不过现下,属下确定她便是那夜假扮潋滟之人。” 洛千城见随行这般确信的模样,嘴角扯开一丝邪肆的笑容。此前,她与他本就有了纠葛,如今,又多了个跋扈的女子,这般看来,她与他之间的恩怨,倒是一时之间难以算清了。 “此次势必不能放过她二人。放出告示,若有提供其下落者,赏银千两;若能将二人抓捕归案者,加官进爵。”洛千城不咸不淡地说道,可这语气,却是势在必得。 随行望着洛千城,心中暗惊,主子闲散了这么些年,如今,他终于是要认真了吗?“属下遵命!” 这日,洛千城府中所有的小厮婢子,尤其是管事等小头头儿,皆被管家唤去前院听训。 “本城主倒是好奇得很,这府中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女子,是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我的府邸中来来去去的?据说,这女子还光明正大地去了膳房,在里面煎yào,又端了吃食,你们一个个便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吗?”洛千城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台阶上,俯视着院中的小厮与婢子们。 无人敢出声应答,生怕这矛头顷刻间指向了自己。院中一片寂静,连那风声,都显得有些沉重了。尤其是在膳房做事的人,此刻皆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祸上身。 “刘三,你负责这膳房大小事宜,对此可有何要解释的?”洛千城见无人应答,便将矛头指向立于一旁的膳房管事。 刘三闻言,心下一紧,真真是yu哭无泪。他当初对这女子也是有些怀疑的,奈何这女子,生了一张巧嘴,加之气质出众,不似常人,时常将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慢吞吞地走出列,一脸悲愤之色,道:“回主子,小人固然有错,只是这女子,却是分外狡诈。先前,她初到膳房时,我也是起疑的,只是她说,她说……” “她说了什么?”洛千城见刘三如此吞吞吐吐,有些不耐地说道,“你这般吞吞吐吐,我见你这是不愿日后再说话了,既然如此,我便让人将你的舌头拔下来。来人!” 洛千城本便是个行为乖张之人,说出去的话,自然不是吓唬吓唬人而已。刘三闻言,登时便吓白了脸,急忙躬身跪下,戚戚道:“回主子,那姑娘说,主子您之所以到这年纪还未曾娶妻生子,是主子不举的缘故。且她自称 分段阅读_第 56 章 是您的秘密侍卫,是以,少在众人面前出现,我们不识她,倒也在情理之中。我先前见她面生,自然是不信她的话。只是,这姑娘的劲大,连五大三粗的男人都不及她,且她还能徒手劈柴,武艺自然是极好的。这姑娘道如今,主子心有所属,而中意之人,正是主子先前颁发的通缉令上的那位姑娘。主子yu成家,这才寻了神医,神医开了yào方子,令主子须得日日喝yào。而主子的私事,自然是不好与这些婢们子说,这才令她前来煎yào。我见主子此前大肆寻找一个姑娘的下落,又见她确实是练家子的人,且说得头头是道,这才信了她的鬼话,让她自由出入膳房,还吩咐众人不得私下嚼舌根。”刘三这番说得倒是极快,是以,他忽略了众人忍俊不禁的模样,以及,洛千城几yu发狂的表情。 洛千城闻言,面色铁青,他倒是未曾料到这女子竟敢在府中的下人跟前如此抹黑他,这让他如何能忍?他愤然道:“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的脑子究竟是用来作甚的?我看,你这脑袋不要也罢!” 刘三心中亦是郁闷至极,主子们的私事,他自然是无权知晓的。如今,竟成了自己的过错,令他如何不愤然呢?刘三虽是这般想的,却没那个熊心豹子胆去摸老虎的屁股。是以,他面上依旧是一副哀戚的模样,向洛千城请罪道:“主子,是小人愚钝,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洛千城冷冷瞥了他一眼,对众人严肃地说道:“若是日后,府中再凭空多了面生的人,不管此人是何等说辞,定要向管家禀告此事。若是管家无法下定论,便禀报于我,我自有定夺。若是再发生此事,我定饶不了你们。记住了吗?” “回主子,我等记住了!”小厮婢子们皆高声答道。 “既然如此,便退下罢!”语毕,洛千城便径自离开。这该死的女人!若非自己今日将这些下人们召集此处问了个究竟,怕是不久后,这流言便会传遍整个凉城,整个东垣,乃至整个天下!此仇不报非君子! 晏殊言与沐覃凌躺在舒宅的柴堆中凑合着睡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沐覃凌便醒了。 “唉,这些日里睡惯了锦被,如今让我睡这柴草堆,果然是将我浑身硌得生疼,”沐覃凌才起身,便揉着肩膀嘟囔着说道,“早知如此,昨日我便应谨慎一些,莫被那洛千城发觉才好!” “你虽习武,但终究是女子,自然不比我等男子皮糙肉厚,倒真是苦了你。既然醒了,便去梳洗梳洗,趁这宅子的主人还未起,我们便离开此处吧!”晏殊言早便醒了,梳洗后,倒也是神清气爽的。她虽然亦是女子,但素来能吃苦,倒是无甚大碍。 沐覃凌梳洗一番后,便yu随晏殊言离开。晏殊言推开柴门,抬脚正打算离开。谁料,将将出了柴房,自一旁蹿出来个身穿青衫的男子。他握着一把斧头,怒目而视,直直地朝晏殊言劈来。 第41章 晏殊言反应迅速,见状便一把夺下斧头,丢在一旁,而后又一招将男子制住,令他动弹不得。 青衫男子虽不能动弹,嘴中犹大声喊道:“你们这些下三滥,有本事便冲着我来,一切与她无关!” “若是不想她死,便给我乖乖闭嘴。”晏殊言猜测这青衫男子许是误会了些什么,便在他的耳边恶狠狠地威胁道。 青衫男子闻言,顿时便噤了声,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出声。晏殊言这才将他放开,细细打量。这青衫男子一瞧便知是书生。他生得是眉清目秀,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息,只是瞧他这瘦弱的模样,便知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这男子站在那里,虽然未再对她们有所动作,但却是一脸仇恨地望着晏殊言与沐覃凌,恨不得在她们身上剜下两块肉一般。 “我们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昨夜在路上遇到些贼人,无奈之下才潜入兄台的宅子借宿一宿罢了,给兄台添了麻烦,还望兄台海涵。待城门开了之后,我们二人自会离开,不再打扰兄台。”晏殊言出声解释道。 “你们不是雕花楼派来的人 分段阅读_第 57 章 ”男子听完晏殊言的解释,倒是有些惊讶。 “小女子虽不知公子你与雕花楼之人有何纠葛,但我二人的确不是雕花楼之人。”沐覃凌亦开口解释道。 青衫男子闻言,有些局促地笑笑,道:“将才一时鲁莽,差点害了你的xing命,倒是对不住两位了。小生舒扬,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无妨,终究是我们不请自来,兄台莫要见怪才是。在下彦延,这是舍妹,阿伶。”晏殊言如今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让旁人知晓,是以,她便随意取了个假名。 “舒扬,可是发生了何事?”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舒扬闻言,回身走到女子身边,扶着她,有些嗔怪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这些日子在屋里好生将息吗?” “来你家这些日里,家中大大小小的活儿都是你在忙,我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便寻思着前来为你分担一些。”带着面纱的女子柔柔地说道。 沐覃凌见状,微微后退了一步,趁两人未曾注意,伸手拉了拉晏殊言的衣袖,道:“晏大哥,这定是传言中那位患有肺痨的女子。”说罢,示意她后退些,与那女子保持距离。 晏殊言打量着那女子,她虽然戴了面纱,但她眼神清明,不见丝毫颓败之色,且这身子,也不似患病之形,登时便起了疑心。将才,听她的声音,亦是觉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她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女子罢了。 这女子自然也瞧见了晏殊言,她眼中的光彩明亮几分,只是嗫嚅着,未曾开口罢了。晏殊言这才认出,这面带纱巾的女子,正是她此前在雕花楼中遇见的潋滟:“潋滟?” “恩人,是你!你怎么会来此处?”潋滟见晏殊言认出了自己,便一把扯下面纱,一脸喜色地望着晏殊言。她虽然不知恩人为何又是以男装示人,但恩人与她初见时,亦是身着男装。是以,她便并未提及此事。 “此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二人本无意打扰便是。”晏殊言答道。 潋滟将晏殊言介绍给舒扬,道:“舒扬,这便是我此前曾向你提起过的恩人。若不是她,我便没机会逃离雕花楼,更无机会与你厮守。” 舒扬闻言,亦是一脸感激地对晏殊言道:“不曾想,彦兄竟是我与潋滟的恩人,多谢!若是彦兄不嫌弃,先别急着离开,在这里小住几天再作打算,让我二人有机会报答你的大恩。” 晏殊言正yu拒绝,却听见沐覃凌的肚子“咕咕”直叫,又想起洛千城如今在城中大肆搜寻她们的下落,实在是不宜出门。于是,便应下了。 舒扬见晏殊言与沐覃凌二人留了下来,做好早膳后,便拾掇拾掇出了门去。说是要上街买些好酒好菜招待她二人,顺道将自家妹子接来,一同用午膳。 吃罢早膳,几人便坐在堂屋闲聊,潋滟便谈及了自己的遭遇。 当年,潋滟的家乡遭遇水患,一家子只得背井离乡,前来凉城讨生活。途中,亲故皆因病去世,到最后,便只余下她一人活在世上。她遇上人贩子,后被卖入雕花楼,就此沦落风尘。后来,她外出时遇见了舒扬,见他一身正气,不似那些流连烟花之地的男子那般轻佻,是以,她芳心暗许。再后来,舒扬与她情愫渐生,yu为她赎身,却无法筹齐一千两白银,竟就此病倒了。好在晏殊言的出现,倒成全了他二人。舒扬与她本yu离开凉城,可雕花楼的老鸨派了人,四处寻找潋滟的下落。是以,舒扬便只得想出个法子,这才有了城中的那个传言。而舒家长辈皆已辞世,只余下舒扬与自己的同胞妹子,舒扬放心不下妹子,是以,现下便只得继续留在凉城。 “舒扬将自家的妹子一同带离凉城便是。”沐覃凌闻言,不解道。 “姑娘有所不知。舒扬的妹子却是嫁了人的,只是才成亲不到两年,那男人便染了恶疾去世了。那男人家中长辈都已辞世,现下,她虽一直住在他们家,却始终是凭自己之力维持生计。还有那家的兄嫂等人,对她的态度也是极差。真是个可怜的女子。”潋滟叹息着解 分段阅读_第 58 章 释道。 “确是可怜。女子在外抛头露面维持生计,不管在哪个国家,似乎都为人不齿。既然夫家的长辈都已去世,为何她不回来与家人住在一起?”沐覃凌疑惑地问道。 “这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完完全全地是夫家的人了。若是夫家人不愿放她离开,私自离开,是不合礼数的。若是夫家人追究起来,便是浸猪笼,亦是有可能的。”晏殊言解释道。 “离开这凉城,远走高飞便好了。我便不信,这夫家人真会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大动干戈。”沐覃凌道。 “舒扬早先亦是这么想的,无奈那家的兄长不放她走,且那兄嫂还指望着她外出赚些银两补贴家用。舒扬的妹子柔柔弱弱,长得也是个美人胚子,那男人的兄长一直垂涎她的美色,若不是家中有个悍fu坐镇,她怕是早便遭了du手。而舒扬最先便决定,待雕花楼的风头过去后,便带着我离开凉城,去京都谋生。奈何,这夫家人如何也不愿放她走。舒扬放心不下她,是以,去京都一事,亦是一拖再拖。”潋滟一边说着,一边叹气。 沐覃凌听闻这遭遇,心中愤然不已,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让丧夫的女子外出赚银两,补贴自己的家用? 第42章 “今日舒扬将自家妹子接来这里用午膳,我料想,那家的兄长兄嫂定会来此处寻不快。”潋滟叹息道。 “若是那厚颜无耻之人敢来此处,本姑娘便将他二人揍得夫妻相见不相识,”沐覃凌嫉恶如仇地说道,继而,又偏过头来询问晏殊言的想法,“晏大哥,你意下如何?” “你高兴便好。”晏殊言无奈地说道。而后,她又对潋滟道:“我二人亦打算去京都办些事,虽然赶得紧,但我们还是能想个法子令你们顺利离开凉城。只是,你们须早些离开凉城罢了。” 潋滟闻言,难掩激动神色,道:“若是恩人能令舒扬的妹子逃离那禽兽不如的夫家人,我们定会早些离开。” 不多时,舒扬便提着菜篮子归来,身后跟了个女子,瞧那身形,确实是弱柳扶风,难怪那夫家人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待她。 “舒心,你可来啦!”潋滟在屋里听见动静,便走到院子里,将那女子迎进堂屋。舒扬便去了灶房做饭。 晏殊言见那女子,哑然失笑:这世界,可真是小。这女子正是那日,她初到凉城时,路见不平而出手相助的“豆腐西施”。晏殊言那日一身狼狈,哪有今日这仪表堂堂。是以,这女子瞧了她半晌,这才将她认出,亦是神色感激地唤道:“恩人……” “这是怎么回事?舒心你与恩人又是如何相识的?”潋滟见状,一脸惊讶道。沐覃凌亦是惊讶地望着晏殊言,心中对晏殊言愈发地敬佩了。 舒心将那日晏殊言惩罚那几个地痞流氓的事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出来。潋滟又是感激,又是敬佩道:“恩人,你可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晏殊言有些局促地瞧着潋滟与舒心一脸景仰的模样,道:“我不过是看不过几个大男人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沐覃凌听闻晏殊言的光辉事迹,只觉得自己的面上亦沾了光,一想到自己所钟意的男子,是这般的侠义心肠,自然是极其骄傲的。不过,她面上却仿若见怪不怪地说道:“我晏大哥本就是侠肝义胆之人,与寻常男子自是不同!” 舒扬做好了午膳,潋滟便招呼着众人前去小厅用膳。虽说“君子远庖厨”,但舒扬烹饪的手艺倒是极好的,便连沐覃凌这等挑剔的人也对他做的饭菜赞不绝口。且舒扬为人谦和有礼,温文儒雅,难怪潋滟对他如此在意。 几人在小厅里用着午膳,饮着小酒,便听见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舒心,你给我出来!”一道女声响起,那声音尖细又刻薄。晏殊言心想,这大抵便是潋滟口中舒心的那位兄嫂吧。 舒心闻言,一脸担忧之色,又有些无奈。她站起身来,对舒扬道:“大哥,我看我还是早些回王家去,否则,不知他 分段阅读_第 59 章 俩又会传出什么闲话来抹黑我的名声。” 舒扬亦是一脸愤恨,道:“这王家人就是欺人太甚!竟让你一介弱女子抛头露面卖那劳什子豆腐,今日,我便要与他夫fu二人好生理论一番!”说罢,舒扬便愤然离席,走出小厅,穿过院子,将大门打开。只是,还未待他来得及开口,那王家夫fu便冲了进来,势要将舒心带走。潋滟早已将面纱戴上,遮住了面容。王大夫人率先冲进小厅,便瞧见晏殊言与沐覃凌坐在桌边,冷冷地打量着她,一时间,她被晏殊言的清冷面容给扰乱了心智。 “大嫂。”舒心见到王大夫人,怯生生地低声喊道。 “你这小蹄子,我便猜想你回兄家定没有何好事,果然是在此处私会男人。你这舒家人实在是不厚道了些,哪有兄长撺掇着自家妹子与男人苟且?小蹄子,你快随我回王家去!”说罢,王大夫人便yu伸手去拉扯舒心,却被晏殊言一把捏住手腕,疼得她都变了脸色,高声喊道:“王大,你还不快些进来,这小蹄子的野男人欺负我,哎呦——” 舒扬与那王大也紧随着进了小厅,王大见自家夫人被一个面容清冷的男子捏住手腕,疼得脸色发白。心中竟有些解气,只因这王大夫人平日里待他亦是如此,“悍fu”二字又岂能描述她?不过,自家的夫人却被其他男人如此对待,也是在打自己的脸,是以,这王大高喝一声:“住手!” 晏殊言眼神如刀,冷冷地刺向王大。王大心口一窒,只觉得面前这男子不仅面色清冷,便连这眼神,都冷得令人双股颤颤。他伸手抹去额上的汗珠,在心中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王大平日里便被自家的老虎婆数落惯了,道他是个没担当的胆小男人,心里便憋着一股气,寻不到地方撒。如今,王大心想,今日自己来舒家好生闹上一番,才能挽回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日后,这老虎婆便不会如现在这般对自己无礼极了,自己更不会再如以前那般逆来顺受了。面前这男子虽然眼神凛冽,但瞧他这瘦弱的身板,还不及自己高,不像是个练家子的人,许是色厉内荏罢了。 是以,王大抡起拳头,便朝晏殊言的脸招呼了过去。心想,这男子的脸长得真是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容貌也是极好。而自己这粗糙的长相,却是连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自己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晏殊言见状,一把甩开王大夫人的手,将王大夫人甩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了身。她捏住王大的拳头,稍一用力,这王大便因疼痛而曲着腿,以扭曲的姿势与她的身高相平行,嘴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哎哟,这是什么世道啊?这男人先是轻薄了我,如今还动手打人了,各位来评评理,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官,我要报官!”王大夫人坐在地上,呼天抢地。这才想起舒宅周围人烟甚少,便只得费力地站起身,yu出府唤人来。 晏殊言狠狠睇了王大夫人一眼,她有恃无恐地说道:“怎么?你一介大男人,难不成还要动手打女人了?”语毕,她又忆起这男人将才将她的手腕都捏得青紫了,又将她甩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便张嘴yu咬住晏殊言的胳膊。 还未靠近晏殊言,她便被人一巴掌挥在地上,有些懵了,半天也未曾缓过神来。待王大夫人终于缓了过来,便看见将才坐在桌边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跟前,居高临下地冷睨着自己。这女子双手叉腰,一副娇蛮无礼的模样,令自己竟生出一丝怯意。 第43章 沐覃凌见这王大夫人是存了心思要抹黑舒心与晏大哥的关系,是以,她亦是凶神恶煞地说道:“本夫人带着相公来凉城拜访旧友,你夫fu二人却存心来此处胡搅蛮缠,道是我相公与旧友有染,实在是可恶!今日,本夫人不好生教训你一番,你便不知‘祸从口出’这一说!”沐覃凌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极好的,这一番说辞,便令王大夫人哑口无言。 不过,王大夫人亦不是什么善茬儿,她正yu开口与沐覃凌驳斥。只是,她还 分段阅读_第 60 章 不及开口,沐覃凌也如王大夫人先前那般泼辣,一把揪住她的发髻,骑在她身上,举起巴掌便左右开弓,打得王大夫人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王大虽然有些厌倦了自家这老虎婆,却还顾忌着夫妻情面。如今,沐覃凌这一个个响亮的耳光,便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般,火辣辣的。他的袖中滑出一把匕首,继而,他空出来的左手便一把抓住匕首,用力地朝晏殊言的腹部刺去。 这些小动作自然是未曾瞒过晏殊言的双眼。晏殊言见状,也不再手下留情了,当即便一把握住王大的手腕,用力一折,只听得“嚓”的一声,王大的左手便被她拧折了。王大疼得嘴里呜哇呜哇地叫着,含糊不清地在说着什么。 虽说舒家附近少有人来,但这动静若是闹大了,难保不被别人听见。若是因此引来了人,对自己,对舒家,皆无好处。是以,晏殊言以手为刃,一下便将王大给敲晕了过去,丢在地上。 王夫人被沐覃凌的巴掌亦是招呼得懵了,半晌也未曾开口。这下,瞧见自家这不成器的相公被敲晕了过去,登时便嚎啕大哭,一声比一声高亢。沐覃凌见状,便也只得将王夫人敲晕了过去。她这才站起身来,扭扭脖子,活动筋骨,长舒了一口气。 望着在地上躺着的王大夫fu,舒心一脸担忧地说道:“恩人,你将他夫fu二人敲晕了过去,届时他们醒来后,定会扭着我等前去官府见官差老爷。若是恩人因我而入狱,舒心真真是难辞其咎。” 晏殊言低头沉思道:“你兄长与潋滟二人早便想离开凉城,前去京都安身,只是因为一直放心不下你,这才久久未曾动身。你可愿随他们前去京都?” “自然是想的,只是这王家的人……”舒心叹着气,犹豫着说道。 “既然如此,你便趁此机会与舒扬他们同去京都便是了。”晏殊言说道。 “是呀,舒心。如今我等将王大夫fu修理了一顿,你若是再回王家去,定然又少不了被他夫fu二人欺负。是以,你便随我们离开吧!”潋滟亦是语重心长地劝道,转头又望了舒扬一眼,有些无奈道,“你倒是好生劝一下妹子呀,这平日里见你倒是挺能说的,怎地如今便吐不出几个字来?” “妹子,你便听哥哥我一言,若是你现在不随我们离开,日后怕是再也寻不到机会离开王家了。这王大夫fu便如血蛭一般,不将你的价值压榨得干干净净,他们是不会罢手的。你如今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这么长,你便当真想留在王家当一辈子的佣人、受气包吗?” 舒心闻言,沉思半晌,继而抬头,眸色坚定地说道:“哥哥,我愿与你们一道离开。只是,若是王家其他人前来此处寻王大夫fu,又如何是好?” 晏殊言对舒扬说道:“你这宅子中可有什么暗室或者地窖之类旁人不曾知晓的地方?” 舒扬想了一时半会儿,才想起家中确是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地窖,便带着晏殊言与沐覃凌等人前去瞧了一番。晏殊言亦是觉得这地窖确是不错,极为隐秘,便与沐覃凌将王大夫fu的外衫剥了,用绳子将二人捆住,搬去了地窖。望着地窖一角的萝卜,沐覃凌蹲下身,将那萝卜塞进他二人的嘴里,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出了地窖。 而后,晏殊言便与沐覃凌套上王大夫fu二人的外衫,出去晃dàng了一圈,待天黑后,才翻墙回了舒宅来。而舒扬等人,早便收拾好细软,等着晏殊言回来安排接下来的行动。舒扬对这宅子虽是极为不舍,不过为了日后的幸福生活,倒也能割舍得下。 才吃罢晚膳后不久,这王家的人便找上门来。他们道是王大夫fu自来舒家后,便一直未归,许是被舒家的人给扣了下来,这才寻上门来。晏殊言晚膳时浅酌几杯,现下竟有些酒意。是以,她只是坐在横梁上,静静地俯视着这一出闹剧。这王家的人一时倒是不知横梁上有人。 而舒家的人,便如软柿子一般任人拿捏,是以,这镇场子的重任便jiāo到了沐覃凌的手中。 “舒心,舒扬,你兄妹 分段阅读_第 61 章 二人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我大哥大嫂来了你家后,便一直不曾回家。今日,若是你兄妹二人不能给我个说法,我们便赖在你这儿不走了!”一个长着倒三角眼,吊梢眉的女人用绢帕捂着口鼻说道。沐覃凌一听这尖酸刻薄的语气,便知这fu人亦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 潋滟带着面纱,坐在主座上,岿然如山。这王家人自是知晓她患有肺痨这一传闻的。而王家人素来是贪生怕死之辈,自然不敢来招惹她,生怕她一个不快,便掀开面纱,朝自己吐几口唾沫,将这肺痨传给了自己。 “你兄嫂二人来我家大闹一番后便离开了,你王家人反倒还腆着脸皮来我家质问,这是什么世道?”舒扬有些愤然地说道。晚膳时,晏殊言便与他兄妹二人道,不管怎样,只要不承认王大夫fu在宅子便是,一切,她们自有安排。 “只一句话,若是你们不将我兄嫂二人jiāo出,我们便要动手了。”王二挽起袖子,作势便要大干一番的模样,而后,又偏过头朝舒心道,“弟媳,我王家人历来待你亦是不薄,你如今反倒恩将仇报,你这样做,定会遭天谴的!” 一说起此事,舒心便红了眼睛,有些哽咽地说道:“二哥二嫂,你们竟还有脸谈起此事!你扪心自问,自老三走后,你们王家人是如何待我的?我年纪轻轻便成了寡fu,已是不幸了,如今还得在外抛头露面卖那劳什子豆腐,街上的那些地痞流氓三番两次来调戏我时,你怎地不说我是你的弟媳?” 第44章 王二夫人闻言,心下恼怒,口中大喊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老娘今日若不教训你一番,你便要翻天了!” “动手?哼!想动手的人先过本姑娘这一关!”沐覃凌一把拿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握在手中,半晌,她摊开手。哪里还瞧得见茶杯的影儿了?她一吹气,便有烟尘四散开来。“本姑娘捏死你们,便如同捏死一只蝼蚁那般简单,想死?本姑娘这次便好心一些,送你夫fu二人上西天可好?” 王二夫fu这才知晓,那茶杯被这红衣女子捏作了粉末,心下惊骇不已。王二本以为这姑娘只是生得好看了些,却不曾想,她竟然是练家子的人,且她的武功如此厉害,自己怎能不心生怯意?这本来宁静如玉兰的女子,却是一朵要食人的花。一时间,王二夫fu皆有些胆怯了,嗫嚅着说道:“这事,终究与你舒家脱不了干系,我不依!” 沐覃凌见状,知晓这王二夫fu已不如此前那般气势汹汹,如今,这二人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畏惧,便“好心”地开口道:“你家兄嫂二人早便离开了舒家,若你二人不信,便去附近的人家问问。这般,我随你们同去,以免届时你二人又随口胡言,污了舒家的清白!”说完,沐覃凌便率先抬脚走出了堂屋,回头见王二夫fu还在原地,未曾有动身的迹象,她有些不耐地说道:“怎么还不走?莫非你二人的腿脚不利索了?还是,想要我帮你们治治这腿脚不利索的毛病?” 王二夫fu闻言,只得急急跟在沐覃凌的身后,生怕她心中一个不快,自己的腿脚便像那茶杯一般,化作了粉末。舒扬亦是跟了出来。 几人一路来到距舒宅最近的一户人家,扣门。那宅子的主人开门后,见着几人,有些疑惑地问道:“原来是舒秀才,天色不早了,不知你来老叟这里有何贵干?” “老人家,我带这几人来此便是要问您一事而已。今日,这王大夫fu来舒家不久后,便回去了。谁知,将才王二夫fu寻来,道是王大夫fu未曾归家,一口咬定他二人是被我舒家人给扣下了。我来此的目的,便是希望老人家您为我作证,这王大夫fu究竟离开舒家了没?”舒扬站在前面,毕恭毕敬地对这老人家说道。对于结果,他自然是不惧的,只因沐覃凌早便叫他放宽心,一切事宜,他们早已打点好。 今日,沐覃凌与晏殊言穿着王大夫fu的衣裳在舒宅外逗留了许久,这老人家自然是见着了的。只是相距甚远,老人家定然是瞧不清楚长相,只得依据衣着而判断。 分段阅读_第 62 章 “老叟我从不说胡话,今日,我确实瞧见了一对夫fu晌午过后前来舒家,不足半个时辰便离开了。我当时在小院晒书,自然是瞧见了他夫fu二人一同离去的场景。”老人家确凿地说道。 “如何?你们是否还要去其他人家问?本姑娘随时奉陪!”沐覃凌偏头对王二夫fu不咸不淡地说道,“只是本姑娘现下可是乏得很,若是因此心情不佳,这后果,你们可自行想象。哦,忘了说,我若是发起火来,连自己想起来都后怕不已。” 自王二知晓沐覃凌不是善茬儿后,本就有些畏惧她了,如今听她这般说,便愈发惊骇了,只得讪讪地带着自家那口子灰溜溜地告辞了。 第二日清早,舒扬便驾着马车,yu出城门。那守城的士兵将他拦下,例行盘查,道:“你是何人?为何用面纱将自己的脸遮住?马车中又是何人?我见你形迹有些可疑,快些下车接受盘查!” “回官爷,小生是城东舒家的人,姓舒名扬,这马车中的人,是我未过门的夫人。”舒扬如是道。俗话说,做戏做全套,是以,他在出门之际便戴上了面纱,方能迷惑众人。 “可是那个唤作舒扬的秀才?”那士兵闻言问道。 “回官爷,正是小生。” 那士兵自然是知晓这个传言的,脸上有了些怯意,只是还未放行,道:“一个女人家,怎会用这么大的马车?莫非车中还有其他人?” “回官爷,马车若是小了,车内便会空气混浊。不瞒官爷,小女身患肺痨,自是需用大马车,才能保证车内清新。车中只小女子一人,再无旁人,若是官爷不信小女子的话,尽管来检查便是。”潋滟咳嗽几声,几yu声嘶力竭一般,而后她伸手,yu掀开帘子。 车帘未曾掀开一小半,那士兵便急急捂住口鼻,后退十余步,才道:“既是如此,你们便快些离开,莫在此处耽搁,以免传染了众人。” 马车“辘辘”远去,好一会儿,潋滟才敢出声道:“将才可真是将我吓了个半死,若是那士兵当真前来马车查看,那便不妙了。” “人人都是惜命之人,这凉城中人皆以为那传言是真,舒扬有个患肺痨的夫人,自然是不敢随意靠近的。是以,我们这才能如此肆无忌惮。”晏殊言倚在车壁上,双手环胸,淡淡地说道。 出城门后不久,晏殊言与沐覃凌便同舒家兄妹几人告别。只因晏殊言打算早些时日至京都面见女帝,须得骑马而去,方能在短时内抵达京都。而舒家兄妹自然不比她们,怎能经受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之苦?晏殊言目送着几人驾着马车在官道上远去,这才与沐覃凌去城外的马市挑了两匹骏马,走捷径前往京都。 晌午时分,王二夫fu接到一个乞儿送来的书信。 信中道,王大夫fu现下正在舒宅的地窖中,让他们前去接人。这王二夫fu看罢此信,登时便气得七窍生烟,直道这舒家的兄妹俩真真是欺人太甚。昨日寻去时,一口咬定兄嫂二人早便离开了舒宅,如今却有人来信道,兄嫂俱在舒宅中。这如何不气? 是以,王二夫fu又纠结了些狐朋狗友,去舒家滋事。 谁知,几人到了舒宅门前,将大门拍得震天响,也不见有人前来开门。王二与几个狐朋狗友生生将大门撞了开,这才发现舒宅中早已空无一人。 “那舒家兄妹怕是早知我们会再寻来此处,现下估计藏在了别处!若是他兄妹二人回来,若不教训得他二人哭爹喊娘,我誓不为人!”王二气愤道,实则是在这群狐朋狗友面前撑面子。 “罢了罢了,王二哥,我们还是快些去寻你家大哥大嫂的下落吧!” 顺着那信中所指,王二夫fu才寻到这处隐蔽的地窖,将王大夫fu救了出来。 第45章 王大夫fu在地窖中饿了已整整一天一夜,早已是饥肠辘辘。加之其一身汗馊味,着实狼狈不已。王二掏出王大夫fu嘴中的萝卜,道:“大哥大嫂,舒家那兄妹现下人在何处?我去给你们报仇!” 王大夫人闻言,气得是捶胸顿足,道: 分段阅读_第 63 章 “自那日被丢进这地窖,我们便再也未曾见过光了,更不知今夕何夕,又岂会知晓那小贱人的下落!老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报官!” 王大闻言,想起那日遇见的一对男女,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你个婆娘,便不要再惹事了。这舒家兄妹攀上了高枝儿,自然是有人为其撑腰,我们这些寻常百姓,不似那江湖中人会武,又怎么斗得过人家。”而后,王大又低声在自家老虎婆耳边道:“莫不是你忘了那日,我们被那对男女如何对待了吗?哎,罢了罢了,我们忍忍也就过了。否则,若是真将那对男女惹恼了,下场便不会只是被关地窖而已。说不定呐,命都没啦!” “怎地?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王大夫人愤恨地说道。想她这么些年,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如今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给整治了一番,若是传了出去,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你去劝劝大嫂,若她真是去报了官,咱二人亦是脱不了干系,”王二对自家婆娘轻声说道,“这舒心卖豆腐得来的好处,大半都被他夫fu二人得了,我们若是再淌浑水,也捞不着什么好处。莫非你忘了那日,舒宅中那红衣女子的厉害了?” 王二夫人自然也想起了昨夜,舒宅内的那红衣女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将茶杯捏了个粉碎,心下亦是惊骇不已。是以,她将王大夫人拉至一边,低声劝道:“大嫂,此次便让那小蹄子离开罢。老三死后,咱让她出去抛头露面卖豆腐,附近的人家对咱们,可都有了些成见。此次,她随着自家兄长跑了,咱便对外宣称让她再觅良缘,这番说起,我们王家反倒干了件好事。再者说了,昨日来寻你时,舒宅中有位红衣女子,据说是那舒心的旧友。我瞧那女子是有些厉害,若是咱再招惹了她,届时怕是……”王二夫人本是个尖酸刻薄之人,如今好言劝解的模样,瞧着倒是令人有些好笑了。 听闻王二夫人的话,王大夫人这才忆起,那日,她夫fu二人被一对男女教训了个厉害,心下也有些畏惧了。只是,嘴上却还在逞强:“老娘我这次便好心,放这小蹄子走便是了。只是,我若是日后再在这凉城之中瞧见了她几人,届时,我便不会如现下这般好心了。” “是是是,嫂子向来好心,此次放过这小蹄子,倒也是菩萨心肠了。”王二夫人闻言,急忙溜须拍马,心下却是将她鄙视了一番。 一番寒暄,几人便yu离开,王大却寻了个借口与王二夫fu分道扬镳,拉着自己婆娘又偷偷溜回了舒宅。王大夫人一脸不解,道:“你这死相,拉着我回来作甚?” 王大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婆娘,嗓门这么大,莫不是想要将老二夫fu又招了过来?舒家兄妹如今许是匆匆离开了凉城,这舒宅定然未被售出,现下正无主人,我们何不将它据为己有?” 王大夫人闻言,亦是喜上眉梢,一脸小人得志。她捏捏王大的肩,又捶捶他的背,道:“就你的主意多!” 王大瞧着自家婆娘这副谄媚的模样,心下有些不屑。当年,他娶了个落魄秀才家的女儿为妻,图的就是日后自己与别人说起,自家夫人是书香门第出生,好歹也算半个大家闺秀,气质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能比的。当年,老二娶了个杀猪匠的女儿,他为此还在心中嗤笑了许久。谁知后来,这老三娶的媳fu儿,举手投足间才真真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老三疼媳fu儿,平日里宠得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加之年纪又小,岂是自家这人老珠黄、言谈举止粗俗不堪的老虎婆可比的?老三死得早,这女人又无子嗣,自然是在王家站不住脚跟的。他多番调戏不得,谁知这女人倒是硬气,甚至以命相bi。是以,他便也放任王家这两个嫂子欺负她一人,图的便是这女人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 王大愈想,心中便愈气,看着王大夫人的眼神中的,多了一丝厌恶。这婆娘嫁进王家这么些年,一无所出,如今又年老色衰,他早便动了休妻的念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用这理由,倒是极好的。俗 分段阅读_第 64 章 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王大只要一想到舒心那娇滴滴的模样,又看看自己婆娘的粗俗举止,心下便一阵烦躁。 王大夫人看这舒宅虽小,装潢却是极好的,若是将它卖了,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她还在幻想着日后奢华的生活,殊不知,身边的男人,想的是,休书该如何下笔。可气,却也可叹;可怜,却也可笑:这便是最真实的人xing。 与此同时,城主府中,守门的侍卫拿着一封书信jiāo给随行:“随行大人,这是给城主大人的信。” 随行接过信,见信上并无落款,有些疑惑,问道:“你可知送信之人是何人?” “回随行大人,送信之人只是街上的小乞儿罢了,他道,有位红衣小姐让他今日午后将信送来城主府便是了。”侍卫如是答道。 随行虽有些起疑,但仔细检查后,发现信封如常,未曾有何du物,便将信封呈给洛千城。洛千城读罢信,面色yin沉,冷哼一声,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真是气煞我也!” 随行睨了一眼那信,信上写道:本姑娘很期待,城主大人是否有缘以皇子的身份与本姑娘在京都再见,届时,本姑娘定不会再脚下留情了。 随行忆起那夜,主子书房中的那位姑娘,不仅在主子的衣裳上留下一个脚印,亦在主子的心上,留下了一个污点。如今,这姑娘还写信前来挑衅,不知届时与皇子再见,他二人究竟是孰败孰胜。随行思量着开口:“主子……” “我们明日便动身回京都。”洛千城愤然地说道。他倒也有些期待,届时那女子与他再见,会如何向他求饶。那假扮潋滟之人亦是个胆大的女子,而她却多了几分内敛与沉静,若是以花来形容,应是佛池净莲。而这飞扬跋扈的女子,更像是那炽烈的朱瑾。 “只是,主子还未曾定下女皇陛下的寿礼。”随行道。 “时间紧迫,你便随本城主去库房瞧瞧,送何玩意儿才最合母皇的心意。”说罢,洛千城起身,随行亦是跟了前去。 第46章 晏殊言与沐覃凌一路骑快马而去,不过四日而已,便至东垣京都。 东垣女帝执掌朝事,京都百姓耳濡目染,最受教化,是以,京都的民风与地方各郡县的民风相较,确是要开明得多。京都繁荣昌盛,各国商贾大多聚于此处,民风开明,街上随处可见身着异服的外邦人。东垣朝中虽设有女官等职,然女官职位多有空缺,女子受教化程度有待提升。是以,民间的女子学堂亦是不在少数。 “与北临相较,我倒是更喜欢东垣这国家。我们北临的女子,虽亦能随夫子学习,但所学大多是《女诫》、《烈女传》诸如此类的书,那些寻常百姓家的女子甚至连《三字经》也说不出一两句来。且那些大家闺秀,成日里便是待在深闺与琴棋书画为伴,做做女工,不许随意出府,在外抛头露面。若不是我爹爹稍明事理,或许,我也如那些女子一般,成为笼中的鸟儿。”沐覃凌望着几个相携外出闲逛的女子,有些艳羡地说道。 “确是如此。十几年前,东垣还不似如今这般强大,且据闻,女帝并非先皇心中的最佳人选,是以,女帝即位时,各国皆不看好。如今,女帝的这一番雷厉风行的作为,倒真是给了那些人一个响亮的巴掌,”晏殊言轻笑着说道,“若我能生在东垣,倒也是极好的。”若是生在东垣,她也便不会如此,须扮作男儿身,才能守护自己所在乎的人。 “晏大哥果然与寻常的男子不同。即便东垣是女帝执掌朝事,然,东垣女子的地位,依旧是在男子之下。是以,即便女帝宫中不仅有皇夫,还有几位男妃,但上至官宦人家,下至寻常百姓,皆是一夫多妻。我觉得,在晏大哥的心中,女子与男子的地位相同!”沐覃凌笑着说道,言语间俱是敬意。 晏殊言并未开口,兀自笑笑。沐覃凌说得没错,她确是这般想的。只是沐覃凌不知晓的是,她眼中的晏大哥,终究不过是一介女子而已。 “晏大哥,如今我们已至京都,你接下来 分段阅读_第 65 章 可有何打算?”沐覃凌问道。 “覃凌,当初你曾说,将我送至京都便好。如今,我已平安抵达京都,不知你打算何时动身回北临去?”晏殊言道。此番去皇宫,不知究竟是福是祸。这一路上,沐覃凌随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她如今委实是不能再让她与自己同行了。 沐覃凌闻言,缓缓地垂下头,沉默了半晌。再抬起头时,她的眼中早已溢满泪水,泛着盈盈水光。她有些哽咽地说道:“晏大哥,你如今是嫌弃覃凌了吗?覃凌自知是个累赘,只会连累别人。若是晏大哥也是这般想的,覃凌现下回北临便是!只是,这一路长途跋涉,也不知途中是否会遇到什么危险,覃凌独自一人是否能应付得过来。罢了,罢了,既然晏大哥嫌弃,覃凌现在便走!晏大哥,山长水远,后会有期!”说罢,沐覃凌抱拳道,一脸的视死如归。 晏殊言听闻此话,又见沐覃凌这般伤心yu绝的模样。心想,她常年在辛沂山上习武,底子虽是极好,但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自是不知这世间人心险恶。若是她当真在归途中遇上什么不测,自己与沐家人皆不知晓,那可如何是好?或许,寻到她时,便只能瞧见一具森森白骨了吧!亦或许,连她的尸首,也无法寻到。这般说来,她当真是罪魁祸首,难辞其咎,届时,她还有何颜面去见沐尚书? “若是你愿意留下,便随我一起!待我面见女帝陛下后,便护送你回北临。”晏殊言有些无奈地说道。 沐覃凌早便知晓她会这般,那眼泪当即便不见了踪影。她笑着答道:“晏大哥,覃凌向你保证,定然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晏殊言见她的眼泪如此收放自如,便知晓自己将才是中了她的苦肉计,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客栈落脚,再想想如何混进皇宫。” 女帝寿诞,南韫、北临皆派了使臣前来朝贺。南韫与北临现下虽已偃旗息鼓,但这短暂的平静,或许不会持续太久。三国实力相当,若是南韫与北临再有战乱,与东垣jiāo好,于这两国而言,皆是百利而无一弊。且女帝素来奉行仁政,绝不轻易发动战争,若是与她jiāo好,在天下人面前倒是搏了个好名声。 次日,北临与南韫的使臣同时抵达京都,东垣的官员早便在驿馆外等候。两队使臣到了驿馆门口,长长的队伍延伸至城门,可见南韫与北临对此次女帝寿诞的重视。在东垣官员的安排下,两队使臣入住驿馆,只待第二日前去皇宫面见女帝。 晏殊言便与沐覃凌趁着夜色,潜进了驿站。南韫此次的使臣首领,她此前并未见过,瞧这模样,应是文臣无疑。而北临的使臣首领,却是苏相的党羽,她与苏相势如水火,且众人自是知晓自己的长相。权衡半晌,晏殊言便带着沐覃凌混入南韫使臣团。 第二日清早,晏殊言与沐覃凌便随着众使臣同入皇宫,倒是极为顺利。入宫后,她二人便寻了个借口,从使臣队伍中脱离出来,寻了处偏僻的假山藏身,思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晏大哥,我们何不随着这南韫的使臣团一同前去面见女帝,届时再寻个机会与女帝私下会面便好?为何非得现在就离开使臣团?”沐覃凌有些不解地问道。 “万万不可!南韫与北临的战争才结束不久,女帝如今定然不会站任何一方。为表立场,她一定会同时接待两国使臣。若我们随着南韫使臣前去面见女帝陛下,届时定会与北临的使臣打照面,于你我而言,皆无好处。为今之计,我们便只得再寻机会与女帝相见。”晏殊言谨慎地打量着假山周遭,确保无人后,才又对沐覃凌道:“东垣皇宫死士众多,且修为极高,便是我二人联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是以,我们现下便须得更加谨慎行事了。” “一切便听晏大哥所言。”沐覃凌道。 二人在假山中等了些时候,便远远地瞧见有两个小太监一路攀谈着走了过来。 “小福子,你急匆匆地去何处?”一小太监问道。 “据说,大皇子殿下今日便能回宫, 分段阅读_第 66 章 陛下心中高兴,吩咐我去御膳房jiāo代一下,做些大皇子喜欢的菜式。小匡子,你现下又有何事要做?” “太子殿下与大皇子的感情素来深厚,她亦是知晓大皇子回宫的消息,是以,吩咐我去将她珍藏的佳酿取来,届时好招待大皇子。” 晏殊言对沐覃凌使了个眼色,沐覃凌了然地点点头,便与晏殊言一同静静地等待那两个小太监走至假山处,出其不意地将其敲晕,迅速地将这二人拖进了假山。 第47章 晏殊言与沐覃凌迅速地换上小太监的衣裳,便低垂着头走出了假山。不日便是女帝的大寿,是以,宫中张灯结彩,所有的宫人都忙得真真是脚不沾地一般,便也没这心思去注意晏殊言与沐覃凌所扮的这两个普通的小太监。即便是遇见宫中的主子们,晏殊言与沐覃凌便隔得远远地行礼,主子们自然是无这闲心注意到她二人的异样。 虽说东垣乃女帝掌朝,宫中也仅有一位皇夫,四位男妃而已,但东垣皇宫依旧丝毫不逊于北临帝宫。东垣皇宫不仅占地面积极大,雕栏玉砌,飞阁流丹,亦是一派奢华之景。晏殊言头遭来这里,自然是不识路的,带着沐覃凌在宫中绕了好半晌,也未找到女帝所在。 “晏大哥,我们去抓个宫人问一番便是,何苦在这皇宫中兜兜转转?”沐覃凌随着晏殊言绕了半晌,也是有些乏了。 “万万不可。东垣皇宫内高手众多,隐于暗处,我们若是抓个宫人来询问,难保他不会呼救。这东垣的死士稍一听见动静,便能及时赶来,到时我们定然难以脱身。将才我们敲晕两个小宦官,已是极其有幸了。”晏殊言打量着四周,轻声说道。 晏殊言正思量着该往何处走,不远处,一群宫人在搬着箱子。这箱子由紫衫木制成,本就已沉甸甸的,不知箱中又装了什么大的物件,一群宫人搬着亦有些费力。一个太监总管模样的人,隔着老远瞧见了身着宦官服侍的晏殊言与沐覃凌,便尖着嗓子喊道:“凉亭附近的那两个奴才,还不快些过来帮把手?” 沐覃凌闻言,有些焦灼地问道:“晏大哥,现下可如何是好?若是咱当真过去了,定然会被这些人瞧出异样,届时怕是不好脱身。” 晏殊言皱眉道:“你说得倒是。我们便装作未听清的模样,赶快离开此处。”说罢,晏殊言便迈开脚,带着沐覃凌匆匆地走远了。 那太监总管见状,只觉得自己被这两个小奴才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打了一耳光似的,登时便气得七窍生烟。他一脸铁青地吼道:“本公公今日若不剥了你俩的皮,你们便不知我的厉害。你们还愣在此处做甚?还不快些将那二人给我抓来!” “公公,陛下吩咐我等将东西搬去东宫殿,若是迟了,我等可担不了这责任啊!”一个宫人有些为难地说道。 太监总管将才被晏殊言二人打了脸,如今又见有才入宫不久的宫人不听自己的吩咐,气得不轻,咬牙切齿道:“你们的翅膀长硬了,如今竟敢不听本公公的话了?哼,若是本公公想要你三更死,阎王爷便不会留你到五更。不想死的,赶快去将那二人给我抓来!” 听闻此话,那些个本踌躇不决的宫人们当即便放下木箱,循着晏殊言与沐覃凌离开的方向追去。 晏殊言不曾料到这太监总管这般较真,竟派了宫人们追来,便拉着沐覃凌闪身进了一座无人的园子。那些个宫人们追着追着,便不见了她们的踪影,也不曾料到她二人会躲进这园子,便在附近寻找她们的下落。晏殊言透过门缝,见那些个宫人没有进这院子的想法,亦无离开此处的迹象,便与沐覃凌在园子内闲逛,只待宫人们离去再作打算。 这片园子满是雪松,不见一个宫人,甚为清幽。园中有一座雅致的小亭,掩映在雪松林中,上有题字“临风亭”。字迹遒劲有力,霸气却不失隽秀。穿过雪松林,一座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那宫殿上亦有题字,唤作“眠松殿”。这名儿倒是应景,宫殿四周遍是雪松,空气中亦漂浮着松木的清香,令人 分段阅读_第 67 章 是有些想眠。 晏殊言本不是个喜爱窥探旁人隐私之人,只是,她总觉得,冥冥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向那宫殿走去。每走一步,她心中便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yu出一般。 晏殊言轻轻推开眠松殿的大门,走了进去。沐覃凌见晏殊言对自己的轻唤置若罔闻,见状,也只得随她一同进了眠松殿。 眠松殿的外观奢华无度,雕楼画栋,以白玉为阶,青木为棂,奢靡之气迎面而来。但宫殿内,却是极为简朴,与其奢靡的外观着实不合。一室清雅,临窗的案上有一把精致的古琴,而殿内最多的,便是书架上的各类书籍。 “这把古琴竟然是上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凰聆,我曾经在古书上见过,但从未在世上听闻关于它现世的传闻。是以,我一直以为,凰聆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如今,凰聆竟然藏在这东垣皇宫,我倒是有些震惊。”沐覃凌俯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把古琴,一脸兴色,啧啧称奇。 “这架上的书,上关天文,下有地理人文,治国论策亦不在少数,最多的,却还是各国游记。这书上还有原主人的批注,字迹遒劲有力,却又带有一丝清秀,与那临风亭及眠松殿的题字主人应是同一人。从这批注中,亦可知这眠松殿的主人是个有智慧谋略的人,我倒是有些期待见到这眠松殿的主人了。”晏殊言颇有些赞赏地说道。 “园中满是雪松,不似其他宫中落英缤纷。殿内书籍汗牛充栋,装潢简朴却不失大气。我想,这眠松殿的主人许是女帝的某位男妃。”沐覃凌推测道。 “这眠松殿的主人,也许不是女帝的男妃。”晏殊言有些确信地说道。 “晏大哥何出此言?” “你瞧,这架上的书籍,宣纸泛黄,可见年岁已久。女帝即位十余年,仅有一位皇夫,四位男妃而已。然众人皆知,女帝与皇夫感情深厚,这几位男妃,不过是招进宫来,用以权衡各大家族的势力而已。且这几位男妃,虽不受宠,地位却是有的。他们住的地方岂会如此僻静,连三两个服侍的宫人都不曾有。这座园子应是闲置了好些年,然,女帝时常派人前来此处洒扫庭除,是以,这宫殿才会洁净得如有人住一般。” “那这宫殿的主人会是何人,竟能使得女帝陛下如此在意?”沐覃凌有些疑惑。 “也许,是女帝的同胞长姐,东垣国的长公主。据闻,十八年前,她失踪了。为此,东垣先帝向北临宣战,当时,临丰帝派出的主帅,是我阿爹。”晏殊言猜测道。 晏殊言正yu与沐覃凌离开眠松殿时,便听见雪松林中有脚步声传来,那声音愈来愈近,应是朝这宫殿而来。 “晏大哥,现下怎么办?”沐覃凌紧张地问道。 透过门缝中影影绰绰的光影,晏殊言见到一紫衣男子信步朝此处走来,因为相距甚远,她一时倒也瞧不清模样。晏殊言正yu带着沐覃凌从偏门离开,却感觉到周遭突然有高手的气息,无奈之下,二人便只得退回殿内。 殿内简朴,是以,倒也无多少能用以藏身的地方。床榻之下倒是能藏人,不过,沐覃凌躲进去后,便再无多少余下的空间。而那脚步声愈来愈近,便如就站在门外一般。晏殊言咬咬牙,迅速地闪身至屏风后。 她才将好站定,来人便推开门,信步走了进来。 第48章 晏殊言屏住呼吸,透过屏风的木雕镂空处,望向来人。 来人竟然是洛千城!她还记得,自己与沐覃凌离开凉城时,这洛千城还不见有动身的迹象。如今,自己才至京都不过一日,他便也入了宫,可见他这一路亦是赶得急。他今日一袭紫衣,发丝高束,眼尾上挑,一身凌厉之气,哪还有平日里的邪魅慵懒? 洛千城才踏进殿内,便觉得殿内似乎有人在打量着自己,那目光与自己的侍卫截然不同。是以,他当即便起了疑心,环顾四周。晏殊言躲在屏风后,距洛千城极近,见状,急忙合上双眼,放空意念,周遭静得仿佛能听见尘埃漂浮地声音。洛千城细细打量 分段阅读_第 68 章 了半晌,却又不曾发觉有旁人的气息,气流平稳,不似有人的迹象。他便以为将才不过是错觉罢了,便也就此作罢。 洛千城信步来到书案前,自暗格中拿出一卷画轴,缓缓打开。因着洛千城背对着晏殊言,这画轴便正好展现在她的眼前。这画轴也是有些年岁了,边角处微微泛黄,散发着岁月的气息。 画中是一位白衣女子,肤如凝脂,唇红齿白,即便是不施粉黛,却也能瞧出倾世之颜。画中女子坐在莲塘中的小亭里,一塘白莲,却也比不过她白衣如雪。画师造诣极高,只须观赏这幅画,便好似能闻到满塘莲香。微风吹来,卷起女子的衣衫,倒真是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远。画中一角是作画之人的姓名,洛炽。 洛炽,是如今东垣女帝的闺名。 晏殊言再细看那白衣女子时,受了一惊,一口气哽在喉间,将这一室平静的气息生生打乱。洛千城放下手中的画轴,转过身来,面色清冷,朝着晏殊言所在的屏风走来。晏殊言将身子完完全全隐在屏风后,透过屏风,她仿佛还能感受到洛千城那如炬的目光。她憋住气,听着洛千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手心渗满了汗。 洛千城来至这屏风前,站定片刻,正yu推开屏风,便听见殿外有宫人唤道:“大皇子殿下,陛下知晓你入了宫,差奴才请你前去容华殿,届时与陛下、太子殿下同用午膳。” “本皇子知道了,你先在殿外候着。”洛千城转头朝外答道,而后伸手,用力地推开屏风。 屏风倒下,带起一阵风,令殿中纱幔飘飘,意境倒是极美。屏风后哪里有人的影子?洛千城闭上眼,只听见殿外宫人浅浅的呼吸声。他微微摇头,今日自己这是怎么了,一直出现幻觉? “大皇子殿下,你还是快些吧。虽说陛下现下在接见两国使臣,但太子殿下等你都等得有些急了。”殿外的宫人继续道。 “本皇子这便来,你莫再催,烦人得紧!”洛千城见眠松殿内确是无人一般,便只得收好那卷画轴,转身出了殿去,随那宫人离开了。 沐覃凌从床下爬出来,有些灰头土脸,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心中有些不快,说道:“竟然是洛千城这厮,腿脚倒是麻利,这么快就赶回了京都。”她环顾四周,见晏殊言一直未曾现身,便低声喊道:“晏大哥,你又躲在了何处?洛千城这厮已经走了,咱们还是趁此机会快些离开这里。” 好半晌,晏殊言才从层层纱幔后走出。将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趁着洛千城转头与那宫人说话的瞬间,便借机向那纱幔后躲去。好在洛千城一把将屏风挥落在地,带起一阵风,否则,若是洛千城直接绕过屏风前来,定然会瞧见她飞身后退所带起的风,将纱幔卷起。届时,她的行踪定然会被暴露。 “晏大哥,将才可真是将我吓了个半死,若是你晚了一步,定会被洛千城这厮发现。好在你反应敏捷,这才顺利逃过一劫。”沐覃凌将才躲在床下,自然是瞧见了方才那惊险一幕。她离开凉城时,还对洛千城下了战书羞辱他。若是自己落在他手中,定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一想起来,她便有些后怕,早知自己便不要再去招惹他。沐覃凌正yu离开,转头看见晏殊言有些失魂落魄地朝那书案走去,有些疑惑地问道:“晏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晏殊言走至那书案前,拿起将才洛千城看过的画轴,颤颤地打开它。她看着那画中的女子,终于缓过神来,也终于知晓阿爹为何会让自己来东垣见女帝。只因,这画中的女子,与她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她想,这画中之人,应是她的母亲。 她还很小的时候,阿爹经年征战在外,家中清冷极了。加之阿弟时常生病,家中也只有丫鬟婆子照料她姐弟二人,她那时已随着鬼宿习武,面上总是清冷的,仿若世事与她无关一般。只是,只有她一直知晓,她亦是无比渴望自己如寻常的孩子那般,能依偎在母亲的怀中撒娇。是以,若是遇上阿爹凯旋而归,她便会问阿爹,关于母亲的事。那时,阿爹便 分段阅读_第 69 章 会将她抱在怀中,望着她,兀自叹气。除却知晓母亲唤作白妗,她便一无所知,她有时委实好奇得紧,便问阿爹道:“阿爹,母亲是何模样?是如同话折子里描写的那般,仿若九天玄女携彩云而来,世间倾城之色也不过尔尔?” 阿爹望着她,眸色明亮又黯然,道:“你母亲并非携彩云而来,是骑白马而来,衣袂飘飘,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她不仅容貌倾城,更是个有谋略的奇女子,世间难寻。阿言是她的女儿,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当晏殊言经历红尘情事,才懂得阿爹当年的那个眼神。 阿爹说得果然没错,若是母亲还活在世上,她定然能一眼将她认出。如今,看着母亲的画像,她也便一眼将她认了出来。她曾经猜想,母亲定然是位侠义豪爽的江湖女子,才会如此不拘小节,随父亲回了晏家。她从未想过,母亲的身份,竟然是东垣皇室中人。 沐覃凌自然亦注意到她手中的画轴,见状,惊讶之色丝毫不逊于她。好半晌,她才喃喃地开口说道:“晏大哥,这画中之人……” 晏殊言回过神来,将画轴卷起,放在案上,回身对沐覃凌道:“也许,是我的母亲……若是,有人欺骗了你,你会如何?” 沐覃凌闻言,笑道:“若是为我好而骗我,我不会怨他,我只会遗憾,自己为何不能成为那个能知晓他一切的人。” 晏殊言闻言,苦笑道:“只希望,日后你不会怨我。” 沐覃凌见晏殊言这模样,踌躇了半晌,道:“晏大哥,我一直知晓你有事瞒我,我不会怨你。只希望晏大哥你能敞开心扉,莫再如现今这般,所有心事、苦痛,都是自己藏着掖着。覃凌自知与你无缘,自然不会强求,只求晏大哥能常乐便好。” 晏殊言闻言,道:“既然如此,那你届时随我同去见女帝陛下可好?” 沐覃凌素来敬佩那些出类拔萃,独树一帜的女子。女帝励精图治,美名天下,堪称女中豪杰。她早便仰慕不已,如今能得此机会与之见面,她自然是万分激动:“多谢晏大哥!” 晏殊言心下有些苦涩。届时她前去面见女帝,若是女帝如传言那般与母亲感情深厚,自然待她极好,那么,她便会有极大的可能与洛千城相见。洛千城自然知晓她的女子身份,若是沐覃凌随她前去,届时定会知晓,她心心念念这么些年的晏殊年,却是他的胞姐所扮。此番一来,她便能对自己死心了。 第49章 “那么晏大哥,我们何时去见女帝陛下?可是,若是我被洛千城这厮瞧见,这可如何是好?不会对晏大哥有害吧?”沐覃凌得知晏殊言yu带自己面见女帝,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一想到洛千城,她便又有些踌躇。 “你倒是无需担忧,有我在,洛千城定然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现下女帝正接见两国使臣,我们自然是不能前去的。午膳时,女帝与太子殿下为洛千城接风洗尘,我们也不便前去打扰人家。这般,我们晌午后去见女帝。你意下如何?”晏殊言思索后,对沐覃凌道。 “总之,我一切听晏大哥的吩咐便是了。”沐覃凌听闻那句“有我在,洛千城定然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后,像是三月暖风中的扶柳,眉眼弯弯。 “既然如此,我们现下便在此处歇歇,等到晌午后再动身。你若是饿了,便与我说,我替你想办法。你切莫轻举妄动,这皇宫内高手如云,可不是你能应付得来的。”晏殊言很是不放心地说道。俗话说,满招损,谦受益。沐覃凌行事莽撞,不计后果,又有些自负,实在是有些令她放心不下。 自晏殊言知晓,这眠松殿许是自己母亲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心中对此便愈加地充满好感。沐覃凌在殿内无所事事,只得随意翻阅架上的书籍解闷。晏殊言则在殿内,指尖拂过梳妆奁、凰聆,还有壁上挂着的佩剑。窗外阳光正好,呼吸着自殿外飘来的淡淡松木香,她恍然间觉得,母亲便好似在自己身边,慈爱地凝视着自己。 “晏大哥,你快些过来瞧瞧我发现 分段阅读_第 70 章 什么?”沐覃凌有些新奇地喊道。 晏殊言听闻此话,便走了过去,问道:“何事?” “晏大哥,你瞧!”沐覃凌将手中的一本游记递给晏殊言,道:“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你看这段文字,是眠松殿主人所写。”这段文字处在如此不显眼的位置,沐覃凌能瞧见,倒也真是机缘巧合。 晏殊言接过书,逐字逐字地读着。 “若是早知这传言是真,我当时便不会枉顾母皇的教诲,私自学武。如今,身体日渐虚弱了,我许是命不久矣。自出生这些年来,为不辜负母皇的器重,日日学习治国之策,从未离宫半步,如今想来,倒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东垣现下虽未立储君,但母皇的种种举动已表明,她有意立我为太子。然,我对皇位无意,只想如寻常人那般过着肆意潇洒的生活,游历于山水之间。且小炽曾对我透露出,愿做储君的意愿。与我相比,她确是最适合的储君人选。若是我离开,皇位,她也能得偿所愿了,林家二公子与她,倒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晏殊言看完这段话,心中有些疼痛。母亲所说的“传言”、“时日无多”,隐隐指向东垣皇室的那个秘辛。究其母亲离开皇室的理由,大概有以下几点:一是母亲无意朝堂,yu纵情山水,逍遥自在;二是母亲为了成全自己的妹妹,也便是当今的女帝;三是如母亲所说的那般“时日无多”。见到那幅画之前,她一直以为,眠松殿的主人,是位不解愁苦,心如春风和煦的人。殊不知,眠松殿的主人,她的母亲,却是一位深藏苦楚的人。 “晏大哥,你的面色怎会如此难看?难不成你先前受的伤还未曾痊愈?”沐覃凌抬眼,便瞧见晏殊言面色有些苍白,有些焦急地问道。 晏殊言笑着说道:“无碍,只是有些气闷罢了。”只是这笑,亦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只有晏殊言自己知晓,自那日,她冲破银针的阻碍,用了内力后,她时常会心气阻滞,胸口发疼。只是,她当时伤得极重,休养了多日才痊愈,是以,她以为是外伤所致,便也未曾多想。如今,看到母亲所言的“传闻”,再经沐覃凌一提,她便也觉得有些不妙了。东垣皇室中人,皆不得习武,许是与这传闻有关。如今,她倒也算是其中一员,当年,师傅一直未曾寻到的根由,如今,她倒是有了些眉目。只是,也许,她会重蹈母亲的覆辙。 “晏大哥,要不要寻大夫为你瞧瞧?”沐覃凌担忧地说道。 “无须如此,我自会医术,何必再让这些大夫瞧?难不成,你还小瞧了我的医术不成?”晏殊言道。 “晏大哥的医术自是极好的,只是,医者不自医,还是须旁人瞧瞧才好。民间的大夫,自然是不比宫中的御医。晏大哥此次面见女帝陛下后,何不让女帝召御医为你诊治一番?” “届时再说此事。”晏殊言轻笑着说道,只是这笑,颇有些无力。 “晏大哥,若不你先在此处歇息片刻。若是你等会以这般虚弱的模样去面见女帝陛下,确实有些不妥。”沐覃凌见她的确是有些虚弱,便搀扶着她往软塌走去。 晏殊言心想,确实如她所言。从女帝的种种行为可见,她与母亲,定然是姐妹情深,自己如今去见她表明身份,若是她瞧见自己这般虚弱,心中自然是担忧的。是以,她便随着沐覃凌的搀扶,来到软塌前,躺在上面,阖眼歇息。前几次,自己虽有心气阻滞之感,但却不如这次厉害,亦不如这次来势汹汹,竟让自己虚弱得如此明显,连沐覃凌这般大意的人都能注意到。 晏殊言躺在软榻上,迷迷糊糊之间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不适感确是消退了许多,人也有了精神。她站起身,眠松殿中哪还有沐覃凌的影子?“覃凌,覃凌——”她低声呼唤着,却是无人应她。她轻轻推开殿门,走出殿去。雪松林间亦是空无一人,周遭并无人的气息,只有风拂过许雪松的声音。 晏殊言呼吸一窒,她又忆起了当日,在洛千城的府邸中亦是如此。她一觉醒来,便不见了沐覃凌的 分段阅读_第 71 章 踪影,后来四处寻找才知晓,她竟被洛千城的侍卫给抓了去。如今这境况,与那日着实如出一辙。她心下又是焦急几分。洛千城的城主府,自然是比不得这东垣的皇宫。凭一己之力,在这偌大的宫闱中去寻一人,便如大海捞针一般艰难。如若不是沐覃凌自己有事外出,那定然是被人抓了去,而极大的可能是东垣皇宫的死士,以及,洛千城手下的人。思索片刻,晏殊言便决定先去见女帝,届时再请求女帝助自己一臂之力,才能事半功倍。 时过晌午,晏殊言估摸着女帝早已用完午膳,这才动身前去寻找女帝所在的宫殿。一路扮作不识路的小太监,问了好几个宫人后,这才探得女帝现下正于云乾宫中小眠,顺着宫人所指,她一路寻了过去。 第50章 才至云乾宫,晏殊言便被那守门的禁卫军给拦了下来:“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瞧起来这般面生,来云乾宫有何事?” 晏殊言望着面前这高大威武的禁卫军,心中哀叹,早知自己便想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后再来此处。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站在这里,她便只得硬着头皮想了。 “你这小太监,疑神疑鬼的,赶快如实报来,你是哪个宫的。否则,我便要将你抓入天牢拷问!”那守门的禁卫军见状,疾言厉色道。 “奴才是大皇子殿下身边的人,今日才入宫来,大人你瞧着我面生倒是合情合理的。今儿个晌午,大皇子殿下回到住所,这才发觉随身携带的玉佩不见了踪影。因他先前在云乾宫待了许久,便猜想是落在了这云乾宫中,这才吩咐奴才前来找找看,还请大人放行。”晏殊言急中生智,随口胡诌道,这禁卫却是信了她的话,便放行了。 晏殊言入了云乾宫,又是一片愕然。云乾宫并非如她所想那般,只是一座恢弘的宫殿罢了。这云乾宫中,大大小小的偏殿楼阁,加起来有二十余座。女帝处理朝政,接见来使,生活起居,尽在这云乾宫中。是以,这云乾宫的偌大,倒是远超出她的想象。望着这偌大的云乾宫,晏殊言一时竟是不知该去哪所宫殿寻女帝,还须得时时提防着云乾宫中的死士。早知如此,洛千城在那眠松殿时,她便不应躲开。借洛千城之力面见女帝,倒是轻松极了。只是世上并无后悔yào,如今,她既然进了这云乾宫,便只得自己想法子去见女帝了。 晏殊言埋着头在云乾宫中走着,眼睛却在四处打量着。两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着路,其中一人说道:“陛下醒了,不多时便会至问朝殿中批阅奏章,林公公吩咐我们快些去问朝殿候着。你倒是快些!若是晚了,届时还得连带着我受罚!” 晏殊言闻言,急忙跟在二人身后。那小太监见状,对晏殊言道:“我瞧你面生得紧。你先前在哪所宫殿当值?” 晏殊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yin阳怪气地说着自己早已备好的说辞:“若不是林公公安排我与你二人一道前去服侍陛下,我还不愿意去呢!现下本就易春困,闲来无事,偷个懒小睡片刻,倒是惬意极了,我何苦随你们去服侍陛下。你二人若是有何疑问,便去问林公公罢,我心下也烦着呢!不过,若是耽搁了时辰,令陛下心中不快,届时,你们便有得苦头吃了。” 那人见晏殊言这般无礼,皆以为她背后有人撑腰,才会如此趾高气扬,便不再做声,只得继续向问朝殿赶去。晏殊言见这二人已然被自己这番话唬住了,是以,心安理得地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才至问朝殿片刻,女帝的御辇便到了此处,一行人恭恭敬敬地俯身接驾。女帝批阅奏章,自有女官研磨,他们这几个小太监,不能近女帝的身,只能在大殿的一隅候着,随时听候女帝的差遣而已。问朝殿中一片寂静,只有女帝手指拂过奏章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水凝墨香,倒是极好闻。 “陛下近日寿诞,我有件稀罕的小玩意儿呈上,我想,陛下定然是很感兴趣的。”晏殊言突然走出一隅,站在殿中,低垂着头,朗声道。 “何物?”女帝闻言,放下手中的奏 分段阅读_第 72 章 章,望着晏殊言,倒是来了兴致。 “此物珍贵,还请陛下屏退众人,我才能此物拿出。”晏殊言气定神闲地说道。 “放肆!”女帝身旁的女官闻言,恼怒道,“小小奴才,竟敢对陛下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你该当何罪?” “陛下都未曾开口,你一介女官倒是开口了,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你是女帝陛下呢!你恃宠而骄,此举藐视君威,你又该当何罪?”晏殊言站在殿中,冷笑地说道。 女帝打量着晏殊言。此人虽身着太监的衣衫,像寻常宫人那般福着身子,见不着样貌。可是,她却觉得,这殿中行礼之人,浑身散发着非比寻常的气质,岂是这一身太监服所能掩去的?是以,女帝缓缓地开口,道:“众人这便退下罢。” 一隅的那两个太监,闻言便匆匆离了殿去,生怕被晏殊言拖累,只有那女官还站在原地,有些不愿。女帝见状,冷哼一声,yin沉着脸,说道:“怎么?如今连我都使唤不得你了?再这么下去,你怕是要翻天了!” 那女官闻言,急忙躬身解释道:“陛下,奴婢只是担忧,这小太监图谋不轨,危及陛下的安危。” “女官大人,此事陛下自有定夺。陛下掌朝十余载,识人的本领难道还不及你这小小女官吗?小的斗胆奉劝一句,身在其位谋其政,女官聪慧,自然是知晓的。”晏殊言不咸不淡地说道,一身正气凛然,即使低垂着头,亦能自她身上感受到异于常人的气场。 女帝闻言,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而后,她冷冷说道:“退下!”言语间,俱是帝王的威严。 那女官素来得女帝的宠信,如今,陛下为了一个小太监,竟然对自己使了脸色。见状,她心下有些不忿,但还是无奈地说道:“奴婢先行告退。”语罢,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问朝殿。临走时,她狠狠剜了晏殊言一眼。晏殊言无奈地笑笑,倒是不以为意。 “现下殿内只有你我二人,再无旁人,你那件稀罕的玩意儿呢?拿出来瞧瞧。”女帝道。 晏殊言倒也未戳穿女帝的谎言,这问朝殿内的宫人确是走光了,然而,问朝殿内的死士,却不在少数。晏殊言自袖间拿出阿爹派莫语送来的那枚蝴蝶玉,双手捧着,呈给女帝过目。 女帝瞧着这玉佩,当即便变了脸色,她有些震惊地站起身,越过龙案,行至晏殊言跟前,一把抢过蝴蝶玉,仔细端详着。而后,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问道:“这玉,你是从何而来?” “回陛下,这枚蝴蝶玉乃家父所给。”晏殊言如实答道。 “你父亲是何人?”女帝又问道。 晏殊言犹豫了半晌,这才答道:“家父乃北临的护国大将军,晏铭。” 女帝望着晏殊言,沉默了半晌,好似陷入了回忆一般。晏殊言一直低垂着头,是以,她自然不曾瞧见女帝的表情。 “你,抬起头来。”半晌,女帝才出声道。 晏殊言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女帝已过半老之年,因着保养得当,却也风韵犹存。她的眉间透着一股子睿智,眼中清明,一脸正气,确是帝王之相。 女帝望着眼前身着太监服的晏殊言,只觉得此人艳若桃李,气质清冷,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此人眉峰微微上挑,面相又有英武之气。一时之间,她竟难辨雌雄。女帝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有些失神地喃喃道:“姐姐。”说罢,一把将晏殊言扶起,抱在怀中,好半晌,她才松开,温声对晏殊言道:“好孩子,你的母亲呢?” 晏殊言心中亦是有些戚戚,道:“生下我姐弟二人后,母亲便去世了。” 女帝闻言,神色甚为哀戚,一时之间竟站立不稳,向后倒去,晏殊言见状,急忙伸手将她扶住。 第51章 女帝半倚在软榻上,仔细地打量着她,有些失神地问道:“你将才说,晏铭是你的父亲,那你是晏殊言,还是晏殊年?”晏家名满天下,晏殊年乃“三公子”之一,久负盛名。而晏殊言的美名,早已传遍几国,女帝自然是知晓的。 分段阅读_第 73 章 殊言的脸色凝滞了刹那,而后说道:“陛下,我是晏殊言。” “叫陛下倒是显得生分了,你唤我姨母便好,”女帝慈祥地说道,“好孩子,你自北临长途跋涉来东垣,倒是累着了,叫姨母真是心疼。” “姨母,阿言不辛苦。阿言从小便没了母亲,对母亲的往事,亦是一无所知。如今,阿言能有幸见到母亲的家人,已是十分满足了,又怎会感到累?”晏殊言笑着说道。 “你呀,不仅长得与你母亲极像,便连你的脾xing,与她亦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女帝望着她,浅笑着说道,而后,她又微微叹气,“你的母亲,我的姐姐,是我这辈子最亏欠的人。” “姨母,我的母亲,她是个怎样的人?你能与我说说吗?”晏殊言望着女帝,殷切地问道。 “你的母亲,名唤洛妗,她是个才貌双全,却又一意孤行的女子。”女帝淡淡地说道,陷入了往事之中…… “姐姐,你早已及笄,母皇有意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可你为何总是回避此事?不知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洛炽望着雪松林间舞剑的洛妗,一边品尝着精致的糕点,一边问道,“你舞剑已舞了大半个时辰了,快来歇息歇息,若是被母皇的人瞧见你舞剑,你便遭殃了。” “你今日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莫非,是母皇派你来此当说客?”洛妗本在雪松林间舞剑,闻言将剑收回鞘中,回到凉亭,将盏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才笑意盈盈地说道:“若是如此,你便替我回禀母皇,我现下无意儿女情事,此事先缓几年再论。若是你下次再替母皇当说客,你便给我小心了,届时我便请母皇为我与林桓纾指婚。” “别,别!姐姐,我错了,我发誓,日后绝不会再在你跟前提起此事!”洛炽闻言,急得满脸通红,急忙道。 “瞧你这模样,若是你对林桓纾如此上心,便早些向母皇请旨,为你二人赐婚。若是晚了,这姓林的小子娶了别的姑娘,你怕是连哭都没处儿哭了。”洛妗浅笑着说道。 “姐姐都还未成亲,妹妹又怎能在你之前便有了家室?”洛炽有些忧伤地说道。 洛妗闻言,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俗话说,长幼有序。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若是一直拖着不成亲,洛炽自然是不能在她有家室之前请求母皇为她指婚。如今看来,倒真是自己耽搁了她,也难怪母皇一直催促自己早些成家。 “姐姐,不知你可曾想过日后的生活?”洛炽蓦然开口问道,氛围忽而变得有些冷凝,“我从未想过,日后我离开皇宫的生活会是怎样的。” “既然如此,那你留在皇宫便是!”洛妗自袖间拿出手帕,擦拭着额上因将才舞剑而渗出的汗珠,道。 “可是,除却储君,其余的皇子皇女皆须离宫。而母皇,如今有意将皇位传于你。既然如此,我届时定然是必须离开皇宫的。若封地是在富庶之地,倒也还好。可若是去了穷乡僻壤之处,便真真是令人忧伤了。”洛炽眼中尽是失落,“姐姐你亦知晓,母皇素来喜欢你,更甚于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即便你无心皇位,于母皇眼中,你依旧是最适合皇位的那个人选。而众多兄弟姐妹之中,母皇似乎唯独忽略了我,或许,母皇认为,我的野心太大,日后会对你的皇位有所不利。” 洛妗闻言,将她搂在怀中,宠溺地说道:“即便如此,小炽你依旧是我最好的妹妹。你的才略、智谋,是其他兄弟姐妹所不能企及的。如若你登上皇位,于东垣百姓而言,亦是个福事。若是,你当真想要这皇位,姐姐我愿意拱手相让。” 话音才落,洛妗的脸色便有些苍白,她捂住胸口,一脸痛色,整个身子摇摇yu坠。洛炽见状,急忙将她扶住,有些担忧,又有些生气地说道:“姐姐,莫非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小时候,母皇便在我们跟前耳提面命,道是不能习武。便只有你将母皇的话当做耳旁风,如今可好了?你也是,也不许我将此事告知母皇,若以后出了个什么好歹,这可如何是好?” 洛妗闻言,忍 分段阅读_第 74 章 住身体的痛楚,站直了身子,故作轻松地说道:“只是一些小毛病而已,并不碍事,你可别像母皇那般小题大做了些。我还有些事,先回眠松殿去了,你若是无事,也早些回灵毓宫去,今日太傅留下的问题,你回去好生思索思索答案,届时才能使母皇满意。”说罢,洛妗拿起剑,不再管洛炽的反应,率先离开了凉亭。才将将转身,她的嘴角,便溢出一缕血丝。她故作无意地将这血丝拭去,气定神闲地朝眠松殿走去。才至殿内,她便因痛楚而浑身无力,好不容易一步步挪至软塌旁,便倒在了地上。好半晌,她才恢复了神志。 “长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随后进来的女官见状,急急走了过来,将她扶起,坐在软塌上。 “将才我不过是不小心被裙角绊住,摔倒而已,莫要大惊小怪。”洛妗忍住不适,淡淡地说道,“你先退下吧,我现下需要静一静。” “长公主,奴婢瞧你的模样,有些虚弱。若不传个御医前来为你瞧瞧?”女官有些担忧地说道。 “本殿下的事,何时轮到你chā嘴?退下!”洛妗闻言,变了脸色,呵斥道。若是去寻了御医前来为她诊断,母皇定然会知晓她练武的事,也会知晓,她的身子,已是江河日下了。 “是,奴婢这便退下。”女官闻言,匆匆离开。 洛妗在软榻上坐了一时半会儿,痛楚却还未消弭,她不由得变了脸色。她这病反反复复已经发作十余次,如今次数日渐频繁,且延续时间愈来愈长。若是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她的身子只会愈来愈虚弱。恐怕,不久便是强弩之末了。 第52章 这日,洛妗的这病再次复发了。她身披雪色狐裘,靠在楠木椅上,背后垫着个软枕,双手捧着小而精致暖炉,脸色依旧有些虚弱。她的脸色,在这雪色狐裘的映衬下,更显苍白。东垣少雪,京城尤甚,自打洛妗出生,她便从未见过雪,只在那些游记中读过有关雪的记载,对此,她亦是有些遗憾的。虽说东垣少雪,冬季依旧还是极冷的,如今,她倒觉得今冬寒冷更甚从前,不知是否因她身子不行了这一缘故。 “陛下驾到!”殿外传来宫人的呼声。 洛妗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暖炉递给一旁的随侍女官,这才站起身来。殿门被宫人推开,一袭明黄色宫装的女帝走了进来,瞧着她面色微微有些愠怒。 “儿臣拜见母皇。”她微微福身,恭敬地行礼道。 “今儿个下早朝后,朕去了趟国子监,太傅说你今日又缺席了,这是何故?若不是我今儿个去瞧了瞧,怕是还被你瞒在鼓中。这个月才过了不到一半,你已有七八日不曾去习课了,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还有眠松殿这些女官,长公主不去习课这等大事亦不前来云乾宫禀报,我留你们有何用?”女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眠松殿的众女官闻言,皆是惊惧不已,纷纷跪下,高呼:“陛下,奴婢知罪!” “母皇你亦是知晓,这天儿愈来愈冷,连带着儿臣亦是愈来愈惫懒。俗话说,春困冬眠,这山中野兽都有冬眠这一说,又何况人?一到冬日,儿臣便恨不得像那野兽一般,寻处暖和的地儿冬眠。再者说,这眠松殿的主人是儿臣,若没有儿臣的允许,谁又敢私自出去乱嚼舌根子,怕当真是活腻了。”洛妗笑着解释道。 女帝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个不成器的,前些日子里倒还是极勤勉的,众大臣对你皆是赞誉有加。怎地如今突然就这般懒惰了?你是有何事瞒着母皇?若是你再这般下去,母皇届时如何还能立你为储君?” “母皇,你一直知晓,儿臣志在山水,本就对皇位无意。为何你非得让儿臣即位呢?小炽的智谋、对国事的见地,丝毫不输儿臣。儿臣倒是不知,为何你不给小炽一个机会?”洛妗苦笑着说道。 “先不提此事了,母皇今日来眠松殿,便是有一事要与你商榷,”女帝见洛妗又提及不愿做储君一事,便未再继续这个话题,继而慈爱地说道, 分段阅读_第 75 章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寻常的女儿家早已成了亲,有儿女承欢膝下,你倒好,连个钟意的男子都不曾有。若是待你主动提及此事,这成家之事怕是遥遥无期。是以,母皇便替你留意了下朝中大臣家的优秀儿郎。母皇心里觉得,这林家的二公子倒是个极好的人选。” “是哪个林家二公子?”洛妗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开口问道。 “林大学士家的二公子,林桓纾。母皇倒是挺中意的。这孩子生得是一表人才,谦谦有礼,待人素来温和。且他无心仕途,成日里也就喜欢赋诗作画,逗弄花鸟虫鱼罢了,倒是有一番闲情逸致。如此一来,母皇也无须忧心,日后他会狼子野心,危及你的皇位,”女帝如是道,继而问她,“你意下如何?” 洛妗闻言,脸色愈加苍白。相较于自己,洛炽素来被母皇忽视,已是不幸了。如今,若是她心尖上的男子,亦被母皇指给了自己,她如何能经受住这沉重的打击?她二人的姐妹之情,怕是会岌岌可危。再者,自己对着这林桓纾,只有欣赏,并无他意。若是无爱,即便是相敬如宾,也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又怎会成为知心人?是以,洛妗思索而道:“母皇,儿臣如今并未有成家的打算,再者,儿臣对这林桓纾,并无儿女之情。你这是要将儿臣往火坑中推吗?” “胡闹!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连成家的苗头都不见,朝中的大臣们对此早便有些看法了,民间传得更为离谱,”女帝神色间俱是凌厉,道,“成亲之事便这么定下了,待过些日子,皇室中祭祀完毕,母皇便向众爱卿宣布此事,再贴出皇榜,与民同乐。你便安心做你的待嫁新娘便是了。你这几次缺席国子监早课之事,母皇便不与你计较了。”说罢,女帝便率先转身离殿,一众女官、宫人亦紧紧跟了前去。 洛妗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稳,倒在软塌旁。随侍的女官见状,急急起身,将暖炉放在一旁,将她扶了起来,忧心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最近总说身子乏,不愿去太傅那儿听课,成日待在眠松殿,也不出门去。奴婢还是去寻个御医为你瞧瞧,可好?” “无须费心,我的身子,我自然是知晓好坏的。我只说一句,若是私下乱嚼舌根子,被旁人知晓此事,便有得你受的。”洛妗出声威胁道。 “回殿下,若是奴婢将此事透露一丝半毫,便任凭殿下处置,奴婢毫无怨言。”女官躬身道,一脸忠诚。 “罢了,现下倒是无趣得紧,你去将那本《北临纪要》拿来我瞧瞧。”洛妗吩咐道。 “奴婢遵命。”女官道,心下却有些疑惑。这本《北临纪要》,殿下已将它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倒不知这书中究竟有何吸引殿下的地方。 女官拿来《北临纪要》后,洛妗便靠在软榻上看书,气色倒是好了些。 女帝才出眠松殿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洛炽也来了。她眼睛红红的,望着洛妗的眼神中有些幽怨,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门口,也不进来,也不曾开口说话。洛妗见状,便知晓她定然是知晓将才女帝所说的那番话了,心下有些无奈。定然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人在洛炽的灵毓宫前乱嚼了舌根子,是以,洛炽才会这么快知晓此事,来眠松殿。洛妗屏退众人,殿内只余下她与洛炽二人。 “小炽,你来了。你定是听说了母皇要为我与林桓纾指婚的事儿了,你亦是知晓,我对林桓纾无意,如今,你有何想法?”洛妗无奈地说道。 “我……”话还未曾说出口,眼泪便先掉了下来,“姐姐,我该怎么办?” “你对林桓纾,可是真心的?”洛妗问道。 “自然是的。只是,我却是不知,他的心,究竟向着谁。”洛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好半晌,洛妗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先回灵毓宫安心等我的消息,我自有主意。” 洛炽闻言,知晓洛妗是向着自己的,这才止住了泪,破涕为笑,道:“我便知晓姐姐对我是最好的。既然如此,我便先回灵毓宫,等 分段阅读_第 76 章 姐姐的好消息。” “嗯,回去的路上小心些,莫磕着碰着了。”洛妗关怀地说道。 望着洛炽离开的身影,洛妗这才实在忍不住,用绢帕捂住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半晌,她有些颤颤地摊开手掌中那雪色绢帕,果然在上面瞧见一滩血渍。雪色绢帕上的鲜红血渍,仿若雪地中的开得正兴的血色红梅,妖冶中却又带着衰败的迹象。她急忙起身,将这绢帕揉成一团,丢进了一隅的香炉之中。这才开口唤道:“来人!” 第53章 殿外的女官闻言,急急走了进来。闻见空气中的焦味,也并未多言,只是暗暗有些疑惑,福身道:“殿下,你有何吩咐?” “你这便派人前去将林大学士家的二公子请来眠松殿,道是本公主邀他同用午膳。”洛妗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为自己涂着胭脂,吩咐道。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女官见状,笑了笑,只道自家殿下终究是想通了,这才会亲自梳妆打扮自己,便兴兴地答道:“奴婢这便差人前去林学士府中。” 洛妗自然是瞧见了女官的笑。她无奈地笑笑,自己的脸色愈发苍白,若是不涂抹些胭脂,定然会被人瞧出端倪。若是被母皇得知,依照她的xing子,这眠松殿所有知情与不知情的宫人们怕是皆会被降罪。 晌午都快过去了,那林桓纾才随着宫人姗姗来迟。 “林桓纾拜见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林桓纾见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面上却无多大表情。 洛妗坐在桌边,见林桓纾这番模样,便知晓他对自己并无爱慕之意,甚至是,有些厌恶。洛妗向来不与这些个朝臣家的男子打jiāo道,最多也不过是在宫宴上见过几次罢了,一时倒是不知自己何时招惹了他。好在,她对这林桓纾也无意,倒也不会因此而难过。她装作未曾瞧见他不快的模样,笑着开口说道:“今日私下相见,倒也无须多礼,林二公子来得迟了些,这桌上的饭菜都凉了。是以,我唤宫人们重新准备了饭菜,既然林二公子已经到了,便开饭吧!”话音才落,便有好些个宫人端着珍馐美食鱼贯而入。 “长公主殿下的人晌午前突来林府造访,我倒是一时有些无措了。且林府相距皇宫甚远,来得迟了,倒也是情有可原。”林桓纾淡淡地说道。 洛妗闻言,倒是有些好笑。她虽未离过宫,但却也是知晓的,母皇器重林大学士,特赐一座临近皇宫的府邸。这林二公子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倒是极好的。他来得这般晚,定然是不愿来,一直在府中磨蹭所造成的。洛妗也不管此事,随他怎么说,只道:“林二公子还愣着作甚,快坐下来用膳吧。” 林桓纾倒也不拘束,就这么坐了下来,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不知长公主相邀,有何贵干?在下心想,定然不会是仅仅同用午膳这般简单。” 洛妗看了眼一旁的百鸟朝凤锦屏,道:“陛下yu为我择一门好亲事,她说,你是不二人选。今日,我特邀你前来,便是想问问,你这心里,是怎么想的?” “回长公主殿下,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在下说话向来直白,若是将长公主惹恼了,还请长公主莫要见怪。” “为何?做本殿下的驸马不是挺好的吗?日后,待我继承大统,你便是东垣的皇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快哉?若不说个值得我信服的原因,我便不会就此罢手。”洛妗正色道。 “在下早已有意中人,是以,还请公主之美。” 洛妗半晌未曾开口,林桓纾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道:“这锦屏精致无比,绣工了得,那金色凤凰栩栩如生,的确是世间难寻,长公主看痴了去也是情理之中。” 洛妗闻言,这才收回了视线,偏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那意中人,是哪家的千金?若她丝毫不逊于我,我便允了你与她的亲事。” “长公主为何要如此相bi?你心中自然也是知晓的,放眼整个东垣,论谋略,论才情,再出众的千金小姐皆不能与长公主你相媲美。只 分段阅读_第 77 章 ,在我心中,她却是最好的。”林桓纾有些愤然地说道。 洛妗心头一阵烦躁,话说得也有些重了,道:“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若你不说,待我以后知晓那女子是谁,便别怪我拿公主的身份去欺压她!” 林桓纾闻言,看洛妗的表情更是难看了,道:“既然公主如此无礼,在下便也无须再用午膳了。总之,就算违抗皇命,我亦不会与你成亲。” “她在你心中就这般重要吗?违抗皇令的后果,你岂会不知,莫不是,你要让整个林家的人都为你的任xing而陪葬?”洛妗皱着眉头说道。 “陛下还未曾下令,又怎算是违抗皇令呢?” “那你便这般确定,那女子能与你在一起,或许,她亦与你一样,有了意中人也说不一定。” “即便我无法与她在一起,但我对她的心,矢志不渝。便是我明日出家做和尚去,亦不会与公主殿下成亲。”林桓纾如此信誓旦旦,当真是一副情深的模样。只是,终究是苦了小炽,所爱之人,并非良人。洛妗在心中微微叹气。 洛炽突然从那百鸟朝凤的锦屏后跑出,双眼通红。她站在林桓纾面前看着他,一言不发。林桓纾亦是望着突然出现的洛炽,一脸愕然。继而,洛炽又扭头看着洛妗,有些哽咽地说道:“姐姐,我先回灵毓宫了。” 洛妗见状,只得无奈地说道:“嗯,你先回去,我届时再来看你。来人,送三公主回灵毓宫!”洛炽抹着眼泪离开了。 林桓纾望了一眼洛炽,再望了一眼洛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失神地说道:“长公主,你今日唤我入宫,便是为了试探我吗?” 洛妗有些苦涩地笑道:“林二公子果然是聪明人,一瞧便知事情的原委。倒是有些对不住了。” 林桓纾闻言,急急道:“长公主,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说罢,便径直冲出眠松殿。 洛炽还未走出雪松林,便听得林桓纾在身后远远地喊道:“三公主,请留步——” 洛炽只觉得自己现下狼狈不已,正yu加快脚步离开,身子却好似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她用最后一丝理智,bi迫着自己不要转身。 “三公主。”林桓纾走至她身后不远,低声唤道。 “有何事?”洛炽将才已将眼泪擦干,虽然还是有些狼狈,但却要比先前好了很多。她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语气极淡。 “三公主,将才我在眠松殿所说的个女子……”林桓纾犹豫地开口道,最终还是不曾将话说完。 “那女子是谁与我有何干系?”洛炽冷冷地开口。 “三公主,前年,我有幸随父亲入宫参加宴会。我所钟意的女子,当时也在这场宴会上。我至今还记得,她当时穿着釉蓝色宫装,头戴白玉簪,坐在长公主身旁,笑意盈盈,仿若三月枝上的桃花。”林桓纾一口气将这番话说完,惴惴不安地将头垂下。 洛炽闻言,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她转过身,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冲过去一把将他抱住。林桓纾因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而生生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她从他怀中抬首,他低头,四目相对,仿若倾尽一生。 随行的宫人皆低垂着头,深深地俯下身子,将自己当做隐形人一般。 雪松林尽头,洛妗望着那相拥的两人,有些安慰地笑了笑。而后,她转身回了眠松殿。 第54章 傍晚时分,洛妗去了洛炽的灵毓宫。洛炽明显心情大好,见着她,比以往愈加亲昵,娇声道:“姐姐,多亏得你派宫人将我唤去了眠松殿,若是不这般,我与桓纾,不知何时才能坦诚以待。” “这一声声‘桓纾’叫得倒是亲昵,姐姐听了,心中都有些醋意了。如今你已知晓了林桓纾的心意,那么,你便不会再疑神疑鬼了吧?”洛妗见状,有些宠溺地望着洛炽,笑着说道。 洛炽闻言,有些羞涩地低垂下头,道:“姐姐,你又打趣人家了。”而后,她又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虽知姐姐待我确是极好,自然不会做出横刀夺爱之 分段阅读_第 78 章 事。只是,母皇那里,我倒是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请求她为我与桓纾指婚。姐姐亦是知晓,母皇素来不甚看重我,且桓纾是母皇为你挑选的驸马人选。我在心中思量,若是我当真去请求母皇赐婚,母皇许是不愿的。姐姐,皇位与桓纾相比,却显得无足轻重了。我可以不要皇位,即便封地在穷山僻壤我亦甘愿,但是,我却不能放弃桓纾。姐姐,你没有中意的人,许是不会懂我如今这心情。” “姐姐亦是明白的,相爱如若不能相守,确是人生一大憾事。小炽,你要相信姐姐。再给姐姐一些时日思量,姐姐一定会想到好的法子,让小炽既能与林桓纾成亲,亦不用离开京城。”洛妗叹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洛炽的头,宠溺地说道。 “姐姐莫不是一直有钟意的男子,只是瞒着小炽吧?”洛炽见洛妗一脸心事的模样,便开口问道。 洛妗闻言,面色微红,仿若西边天上绯色的晚霞。 洛炽见状,眼神亮晶亮晶的,她挽住洛妗的手臂,轻摇着撒娇道:“姐姐,那男子是谁?你便与我说说吧!” 洛妗素来对她的软磨硬泡毫无招架之力,若是往常,一定会事无巨细地讲与她听。奈何今日,洛妗只是望着她,浅笑着说道:“秘密。” 洛妗素来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是以,洛炽虽心下委实好奇不已,终究是不再开口追问。只将洛妗留下,与她同用晚膳。 洛妗素来喜净,是以,眠松殿须得日日洒扫庭除好几番。她留在灵毓宫中用晚膳,是以,眠松殿的宫人们便在洛妗的随侍女官的安排下,趁此机会进殿内清理。洛妗向来不喜别人翻阅她的书,是以,这些个宫人便不敢随意碰她遗留在软榻上的那本《北临纪要》,只得禀报随侍女官。 女官来至软榻前,这本《北临纪要》不曾被合上,女官将书拿起瞧了一眼。这几页讲的正好是北临的将军,晏铭。这文中写道: 晏铭不愧乃北临第一名将,少年老成,足智多谋,至今征战十余次,从未吃败,深得北临皇帝宠信。他身高八尺有余,虽是武夫,却未有丝毫草莽之气,模样亦不输于北临第一美男。每每班师回朝之际,便是北临帝京的女子们最为开心之日,女子们盛装打扮,相携前去朱雀街,瞻仰心目中这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众民景仰,夹道欢迎,这盛况以“万人空巷”来形容亦不为过。帝京第一才子曾有言:“北临黎庶不知帝君名讳,倒也合乎情理。然,不知晏铭者,便不配为北临臣民。” 女官虽是不知洛妗为何对这本《北临纪要》如此情有独钟,又见书页恰巧翻至晏铭的生平事迹,心下有些怀疑。主子面上清冷,仿若对世间男子皆无意,或许,只是因她心中所爱的男子,是晏铭罢了。一人是北临的名将,一人却是东垣的长公主,日后的东垣的国君,即便两人真心相爱,却也是无法相守,再者,那晏铭对长公主许是无意。是以,长公主这才拖了这么些年,也不曾有成亲的打算。女官转念又想想,或许只是因眠松殿的窗户未闭上,风将这书页吹乱了罢。长公主殿下素来关心国事,而今几国之中,北临居首,而北临晏铭,确是一等一的英雄之才。是以,长公主殿下对北临政要尤为关注亦是情理之中。 女官兀自摇摇头,不再想此事,将这本《北临纪要》合上,放回了书架。 洛妗用膳的时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洛炽见状,也闭口不言。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吃得索然无味。用罢晚膳,洛妗留在灵毓宫,屏退众人,说是要与洛炽说些体己话。 “姐姐,你有何事要与我说?”洛炽见洛妗自用晚膳后便有些沉闷,如今见她屏退众人,道是有事要与自己讲,便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炽,姐姐有一事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小炽可否愿意?”洛妗有些纠结地开口道。 “在这宫中,姐姐待小炽向来是最好的。姐姐有何需要小炽的地方,只管说便是了,小炽定会为姐姐殚精竭虑,达成心愿。” “既然小炽愿 分段阅读_第 79 章 意帮助姐姐,那你便要为姐姐保守秘密,不许与旁人提起一丝半毫,你能做到吗?”洛妗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莫非姐姐还信不过小炽,这倒是让小炽有些难过了。” “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兹事体大,若是被旁人知晓,你亦逃脱不了干系。”说罢,洛妗便在洛炽的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 好半晌,洛炽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姐姐,你当真决意如此,人心险恶,你又从未离宫半步,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你。” “我只是想去见一个人罢了,当日便能赶回来,姐姐会武,定能保护好自己,”洛妗浅笑着保证道,“若是姐姐这次不去,恐怕,日后便再也没机会了。”她的身子,不知能撑到何时。如今,她亦只有这个愿望了。 洛炽心想,即便姐姐能说服母皇为她与林桓纾指婚,但却是无法逃避当储君这一事。若姐姐成为储君,母皇定然会为她再择良人。姐姐既然不愿透露她的意中人是谁,便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母皇绝不会允许她与那人在一起。如今,何不助姐姐离宫,与那人做最后的道别?是以,洛炽道:“既然如此,小炽便帮着姐姐想想法子。” “小炽,我就知晓,你一定会帮助姐姐的,”洛妗一把抱住洛炽,激动地说道。若不细听,她定然不会发觉,自己的声音中有一丝哽咽,“既然如此,我们便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 第55章 接连好几日,洛妗都有些安静,不过她素来如此,眠松殿的宫人们倒也习以为常。然而,连他们眼中那个向来活泼好动的三公主亦安静得有些过分了,这倒是令他们有些诧异了。这些日子里,女帝又忙着祭祀大典,便也无暇询问她二人的近况,更无暇来眠松殿。 祭祀大典的前一日清早,京都北市商行的人赶着数架马车自偏门入宫,去御膳房送生鲜食材。宫人们卸好货后,这商行的队伍正yu动身离宫,三公主洛炽却领着好些个小太监突然驾临御膳房,道是要检查一番,商行的人只得留下。临走时,她又道自己的步摇不见了,命身旁的小太监去四处找找,而御膳房内的众宫人皆被唤去了前院问话。好在终归是寻到了这步摇,否则,便不知要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商行的人耽搁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离开,赶着马车便急匆匆地出宫,好回去复命。 洛炽站在高高的宫墙上,望着这队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心里松了一口气。最后那架马车上的窗格被人轻轻推开,她看见姐姐的身子隐在帘子后,仅露出个脸,浅笑着同她道别。 此时,她才发觉,姐姐的脸色,竟然如此苍白。似乎,自今年伊始,姐姐的气色便一直不是很好。只是为何,时至今日,她才注意到此事呢?洛炽望着姐姐的笑容,心中一紧,只觉得,好似姐姐这一去,便再也不会回来一般。而后,她又兀自摇摇头,姐姐素来守信,既然与她说好,趁子时运输夜香的马车回宫时,便会趁机回来,那么,姐姐她便一定会回来的。 洛炽望着那商队的马车远去,这才下了宫墙。才回到灵毓宫不久,便有宫人前来通报,道是眠松殿的女官奉长公主殿下之命,送了一盒枣泥糕来。洛炽闻言,心中有些疑惑。姐姐离宫之前,她扮作小太监一直待在自己身边,若有东西留与自己,定会亲手给自己,怎会多此一举,派她的女官在她离开后来灵毓宫jiāo与自己?再者,姐姐一直知晓自己素来不爱食枣,又怎会送枣泥糕来? “公主,你已思索了半晌,那眠松殿的女官还在殿外候着呢。”伺候她的女官见她有些出神,是以,轻声提醒道。 洛炽闻言,这才惊醒了过来,道:“让她进殿来吧。” 洛妗的女官呈上一个精致的木盒,道:“三公主,今早长公主殿下动身去国子监前,吩咐奴婢在这个时辰将这枣泥糕送来灵毓宫。”洛妗以去国子jiān ting课为由,未曾带一个女官,清早便离开了眠松殿,与她回合。是以,眠松殿的众宫人自然是不知晓,她们的长公主殿下现下已离开 分段阅读_第 80 章 皇宫。 “既是姐姐送来的,你便将这枣泥糕放下后再退下吧。”洛炽道。待洛妗的女官离开后,她又屏退殿内的众人,这才打开这精雕细琢的木盒。 盒中有几枚精致枣泥糕,枣泥糕下,是月白色丝帛。看见这丝帛后,洛炽心中那一抹不详的预感又加重了几分。她深呼了一口气,拿起这月白色丝帛,双手颤颤地将它打开。 “小炽,实不相瞒,姐姐此番骗了你。姐姐此次离宫,许是再也不会回来,亦或许,待你登上皇位的那日,姐姐还会回来与你相见。姐姐离开后,你便是所有皇子皇女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母皇届时定会将皇位传于你。这般,小炽你便无须离开皇宫。小炽定要允诺姐姐,待有朝一日,小炽登上皇位,一定要成为受万民景仰的皇帝,爱民如子,守护好东垣。 小炽你亦无须自责,姐姐离开,并非只为了小炽,更多的,也是为了姐姐自己。离开皇宫后,姐姐便能肆意不羁地去闯dàng江湖了,亦能正大光明地去见姐姐的意中人。从此,天高海阔,山长水远,姐姐只为自己而活。 此番姐姐离去,无人知晓与你有关,届时,若是母皇追究起来,你只道什么也不知晓便是了。若是有可能,小炽你定要替我护住眠松殿的宫人们,这是姐姐最后的请求。 珍重!” 洛炽读罢信,无声地哭了起来。姐姐知晓她所有的喜好,而她,看着木盒中的枣泥糕,才忽然忆起,这枣泥糕,却是姐姐最爱的糕点。或许,她向来便是如此自私。一直以来,她便只顾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她肆无忌惮地向姐姐索取。而今,她终于知晓,此生待她最好的那个人,她或许再也见不到了。世人皆道皇室之人无真情可言,可是,这其中,却不包括姐姐。 母皇不喜她的原因,姐姐一直以为瞒住了她,可她却是一直知晓的。 母皇这一生,只有姐姐与她这两个女儿罢了。宫中众多其余的皇子皇女,却并非母皇所出,乃是皇室旁支罢了,抱养在母皇名下而已。那年冬猎时,母皇有了六个月的身子。母皇身怀六甲,大腹便便,冬猎舟车劳顿,对腹中胎儿有害。是以,母皇便留在宫中养身子,未曾随父亲同去。也正是那场冬猎,父亲爱上了一位民间女子,为了这女子,父亲抛弃了母皇,抛弃了家族,最终与这女子双双殉情于落霞山。母皇一直觉得,若是当年,母皇她随父亲前去冬猎,若是当年,母皇不曾有了她,父亲便不会背叛她。到了后来,父亲的背叛,便成为母皇心中的一道坎儿,再也迈不过去。母皇一见着她,便会忆起父亲的背叛,是以,母皇待姐姐是极好的,但却素来不甚待见她。 那是她混沌记忆的最初。 灵毓宫的女官们见她不得女帝的宠,便将她扔在偌大的榻上,几人聚在一处闲话家常,任由她哭泣。后来,高高的殿门被人推开,阳光有些耀眼,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灵毓宫的女官、宫人颤颤地跪了一地,口中大喊“有罪”、“饶命”等字眼。从宫人口中,她才得知,来人竟是她的姐姐。 姐姐众星拱月般行至榻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道:“小可怜,这么久都不曾见过阳光!”说罢,便不顾众人阻拦,抱着她出了灵毓宫,行至御花园。 姐姐抱着她,在御花园中晒太阳,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小调儿蓦地停了,继而,姐姐笑着对她道:“你出生这么久了,母皇还未曾替你取名,那么,姐姐便为你起名如何?今日阳光甚好,如火般炽烈,日后,你便唤洛炽吧!” 她笑笑,便听得姐姐欣喜地对身旁的随侍嬷嬷道,声音宛若春日雏鹰新啼:“嬷嬷,你瞧,小炽在对我笑呢!”枝上繁花似锦,有绯色花瓣落在姐姐的发间,却敌不过姐姐眉眼间的盈盈笑意…… 洛炽拈起一枚枣泥糕,放进嘴中,细细咀嚼。而后,她终究是哀恸得哭出了声。她用力地捶打着胸口,好似落入水中,无法呼吸一般。自小,姐姐便告诉她,要做一个有骨气的女子,能 分段阅读_第 81 章 不哭,便不哭,若是实在忍不住了,也不能哭出声,以被旁人知晓。可是,她忍了这么多年,如今,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殿外的女官听闻动静,急急赶了进来,焦急地问道:“三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洛炽哭得厉害,闻言,举着手中剩下的半块枣泥糕,抽噎着说道:“这,这枣泥糕,真的是……太难吃了。我从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糕点。” 那女官闻言,便走上前,恭敬地说道:“既然三公主这般不喜欢这枣泥糕,便让奴婢将它丢了,可好?”说罢,便伸手要来拿她手中的木盒。可是,任凭她如何用力,抱着木盒的那双手,却从未松动半分。 第56章 “那次她离宫,是我最后一次见着姐姐,她果然如她所说那般,再也未回来过,”女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姐姐她便不会如此,落叶不得归根。” 晏殊言亦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安慰着女帝,说道:“母亲她之所以会如此,是因姨母你是她最爱的妹妹。一个人,若是为了所爱,牺牲自己又有何不可呢?再者,母亲只不过是离开而已,她的生死,终究是命数如此罢了。” “姐姐她当初离开皇宫时,我心中便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我即位这么些年来,也未曾打探到有关她一丝半毫的消息。好在,这世上还有姐姐的儿女,才能让我有机会弥补对姐姐的亏欠啊!”女帝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用力地握着晏殊言的手,哽咽着说道。 晏殊言这才忆起,自己见着女帝有些激动了,竟将沐覃凌给抛之脑后了,心下有些焦急,道:“姨母,我有一事需劳烦你。” “傻孩子,你与姨母又不是外人,何须谈‘劳烦’一词?”女帝笑着道,“你有何事便与姨母说,无须遮掩。” “姨母,今日随我同来皇宫的一位朋友,是个女子,唤作沐覃凌。她亦穿着宦官的衣裳。她许是在宫里走失了方向,我一人寻不到她的下落。或许,她被您手下的死士抓去了,不知是否有xing命之虞,还望姨母助我寻到她的下落。她若是遇到什么不测,届时我如何同她的家人jiāo代?” “姨母知晓了,这就派人去寻她的下落。你穿着这衣裳亦是有些不妥,去换身衣裳吧。”说罢,女帝唤了一声,便有死士腾空而出,女帝将此事吩咐了下去,那死士便领命而去。而后,女帝又唤来女官,带着晏殊言去偏殿梳洗去了。 那女官还不知晏殊言的身份,思及自己将才因她之故,竟被女帝呵斥一番,心中自是不满。是以,这女官便有些yin阳怪气地对晏殊言说道:“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倒是会妖言惑众。这开春不久,宫里司制局才制成的新衣,连太子殿下都不曾挑选,你竟能赶在太子殿下前选新衣,倒是有些手段。” 晏殊言听闻此话,只是笑笑,未曾说话。 话说洛千城在容华殿用罢午膳后,便留在云乾宫与女帝,太子小叙片刻。女帝午后习惯小眠片刻,是以,他便先行告退,回他以前居住的宫殿。正值春日,御花园内百花争艳,景色自是极佳。他在凉城也待了好几年,甚少回宫,倒是有些想念御花园的美景,是以,他便弃辇步行,随行伴于身侧。 一众宫人先行离去,他与随行在御花园内漫步赏景。 “主子,陛下此次大寿,或许,会为主子择一门亲事,”随行道,“主子可是在为此烦恼?” “知我者,随行也。”洛千城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笑道。 “主子心中难道便当真没有一个稍稍中意的女子?”随行开口问道。 洛千城闻言,脚步放缓,望着那枝上的素色玉兰,蓦地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子,那个眉眼淡淡,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女子。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道:“或许,是有一个吧?” 随行想了一时半会儿,斟酌道:“可是北临名将晏铭将军的女儿,晏殊言?” “我倒是一点事儿都瞒不过你?俗话说,知子莫若父。随行,你 分段阅读_第 82 章 可比我父皇还了解我!若是被我父皇得知,倒是叫他情何以堪?”洛千城转头看着随行,促狭地说道。他活了这些年,除却母皇与皇妹,细细想来,好像也便只有这个唤作“晏殊言”的女子稍稍讨他的欢心。 随行笑笑,道:“主子初去北临,随行跟着主子同去。那夜,北临帝宫的宴会上,那晏家小姐跳了一支舞后,主子你便不见了踪影。后来,待主子再回到席上,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直至离开北临那天,主子都有些茶不思,饭不想的。主子的一举一动,随行可都是一直看在眼里。” 经随行这般一提,洛千城便忆起当初,倒是有些窘迫了。 “不过,主子若是喜欢她,倒还是早些断了这念头为好。晏家的人,向来心气儿高,便是东垣与北临联姻,我料想,这晏家小姐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定不会前来东垣和亲,”随行思索着说道,“届时,苦的人,还是主子你自己罢了。” 这随行倒是会识人,不过,洛千城闻言,倒是有些不乐意了。随行这般说,好似自己离了晏殊言便活不下去一般。自己不过只是觉得,她与其他寻常女子相比,确是要好一些罢了。再者,他好歹也是“三公子”之一,天下女子爱慕之人,若是晏殊言不喜他,那便是个有病的人,倒真真是令人惋惜。 洛千城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却瞧见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背对着他,鬼鬼祟祟地四处打量着,实在是形迹可疑。 沐覃凌将才突然觉得腹中空空,想起晏大哥将才对自己的告诫,不许擅自行动,便开口唤道:“晏大哥。”却未有人回答,她转眼便瞧见晏大哥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亦是有些痛苦地皱着眉。沐覃凌又想到,近些日子以来,晏大哥的身体好似一直不是很好,许是那次受的伤还未曾完全痊愈。如今,她又怎能忍心打搅他呢?是以,她便决定自己想办法去御膳房寻些吃食。只是,东垣皇宫又岂是如她所想那般。这不,她才出了雪松林,便仿若无头的苍蝇一般,完全找不着方向,兜兜转转,竟来到了御花园。 “我可怎么回去呀?”沐覃凌在御花园绕了半晌,也不曾绕出去。如今,晌午都快过去了,晏大哥定然是早已醒了,见她不在,晏大哥心中定然也是焦急不已。若是待她回到眠松殿时,却发现晏大哥又早已出来寻她了,这可如何是好?早知如此,自己便不应出来,饿个一时半会,倒也饿不死人。 “怎么,寻不着路了?”洛千城冷不丁地出现在沐覃凌的身后,幽幽问道。 沐覃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心肝儿颤了颤,转过身来一看,发现竟是洛千城这厮,心中暗叹,倒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在她今日的反应倒是极快的,是以,她立马俯身、垂首,行礼,一气呵成。再以低沉着声音,道:“见过大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洛千城淡淡地开口道,“你这小太监,在这御花园中作甚?莫不是在偷懒?” 沐覃凌在心中为自己暗暗捏了一把汗,道:“回大皇子殿下,奴才入宫不久,还不曾记得路。奴才这便告退,以免污了大皇子的眼。”说罢,便正yu转身离开。 “如今你连路都不识,又岂会找到地儿?你倒是说说,你要去何处?”洛千城难得有些好心地问道。 沐覃凌现下定然是不能问去眠松殿的路,否则,定然会引起怀疑。是以,她答道:“回大皇子殿下,奴才要去御膳房。” 洛千城对这皇宫自然是分外熟稔的,是以,他伸手指了个方向,道:“御膳房在这边。” 沐覃凌见自己终于有机会离开御花园,见洛千城也有了离开的迹象,几yu感激涕零,道:“多谢大皇子殿下!” 洛千城不再管她,转身便与随行离开。沐覃凌这才站直身子,望着洛千城与随行离去的背影,长舒了口气。谁料,洛千城这厮竟出其不意地回头望了她一眼,吓得她又赶紧俯下身去,朝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第57 分段阅读_第 83 章 洛千城见沐覃凌这般引人发笑的模样,回过头来,轻笑着对随行道:“宫中何时多了这般迷糊的小太监?不仅连路也不识,连宫中最基本的礼仪也不知。” “若是连路也不识,怕是去年年底才入宫的小太监。”随行答道。 “去年年底才入宫的小太监,定然是最低等的宫人,我今日才回宫,他又岂会一见到我便知晓我的身份?”洛千城有些狐疑地说道。他离宫已有几年,甚少回宫,便是宫中有些年岁的太监,见着他,也是要打量一番才能认出,可这小太监,却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洛千城愈想,便愈觉得可疑,到了最后,他止住脚步,对随行道:“你可曾觉得,这小太监有些眼熟?我似是在何处见过一般。” 随行听洛千城这般说,想了片刻,亦道:“听主子这般说,我亦这么觉得,而且,应该就在不久前。” 而后,两人相视一眼,道:“竟然是她!”洛千城与随行急急转身,朝将才遇见沐覃凌的地方赶去。只是,待他们赶到时,御花园中哪里还瞧得见沐覃凌的身影?沐覃凌躲在暗处,看着洛千城有些咬牙切齿地打量着御花园,侥幸地笑笑。幸亏她机智,未曾直接朝御膳房赶去,而是先躲了起来,否则,定然会被洛千城这厮给抓住。 瞧着洛千城与随行消失在御花园尽头,沐覃凌这才从暗处出来,准备去寻个小太监问问,如何去眠松殿。才出御花园不久,便有两个身着黑衣的冷面人从天而降,挡住了她的去路。沐覃凌有些畏惧地退了半步,这二人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跟前,而她此前竟未曾发觉丝毫气息,这应是晏大哥将才所提及的东垣皇室的死士。她虽说会武,但与这两个高手相比,自然是远远不及。 “两位大人,不知你们有何贵干?小的现下奉总管大人之命,前去御膳房办事,赶得紧。若是两位大人无何要紧事,小的便先行告退了。”沐覃凌谄媚地笑道,转身便跑。 谁料,还未跑出两三步,她便被其中一人一把抓住衣领,提了起来。自沐覃凌习武后,倒是首次这般如手无缚鸡之力一般任人宰割。 “两位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若是我因你二人的缘故,去迟了御膳房。届时,你二人怕是担不了这责!”沐覃凌的四肢在空中扑腾着,却终究是做无用功罢了。 这二人提着沐覃凌到了一座宫殿,一把将她丢在了殿前的石阶下,高声禀报道:“大皇子,我等已将这人抓了来,如何处置,还须大皇子殿下定夺。” “嗯,你二人便先行退下吧。”殿内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而后,一道人影自殿内缓缓走出,站在殿前的石阶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狼狈的沐覃凌,用颇有些嘲弄的语气说道:“好久不见,不知你还记得本殿下与否?本殿下可是还很期待与你再见,你会如何的‘不会脚下留情’呢!” 沐覃凌见状,便知晓洛千城这厮定然是还记恨着自己当日踹他的那一脚,以及,抡他的那几个巴掌。她素来是铁骨铮铮,定然不会在洛千城这厮跟前摧眉折腰,是以,她高昂着头,视死如归地说道:“本姑娘自然是记得大皇子殿下的。本姑娘还记得清楚极了,当日,大皇子是如何被本姑娘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呢!” 洛千城闻言,气得不轻,道:“你再这般惹我生气,即便你是女人,我也会动手的。” 沐覃凌闻言,嗤笑道:“我若是未记错,大皇子殿下可是不会武的,谁动手还说不一定呢!再者说,大皇子虽说是未曾对我等弱女子动手,可你却要比那动手之人更恶劣。那日,大皇子殿下的侍卫不正是奉了你的命令,才对我动手的吗?” 洛千城闻言,气极,道:“随行,将她给我吊到这树上,本殿下倒要看看她是否还敢嘴硬!她何时认错,便何时再将她放下来。” 随行看着洛千城,站在原地,还未曾有所动作。世人眼中,洛千城是个狂傲不羁,行事诡谲之人,可是,他却是了解自己的主子的。主子做事虽是雷厉风行 分段阅读_第 84 章 ,但却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如今,他却令自己将这女子吊上树,是以,一时之间,他倒是不知主子所说究竟是有几分可信度。 洛千城见随行还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愠怒地说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没听见本殿下的吩咐吗?” 随行闻言,只得无奈地领命说道:“属下这便去。”说罢,他一把接过宫人们将将才寻来的麻绳,朝沐覃凌走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姑娘,对不住了!不过,我还是得奉劝姑娘一句,莫要再惹我的主子生气,否则,这后果,姑娘怕是承担不起的。” “洛千城,你给本姑娘记住了,日后可别落在本姑娘手中,否则,本姑娘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沐覃凌气急败坏地朝洛千城吼道,惊得周遭的宫人们纷纷侧目。随即,她又轻声对随行道:“无碍,我不怪你,你不过是洛千城的手下而已,自然是只得听命行事。”说罢,朝随行笑笑。 随行望着沐覃凌,心中只觉得,这姑娘的笑容,竟比春日枝上的繁花更明艳动人,她的眸子,连夜空中最璀璨的星亦遥不可及。一时之间,他竟看痴了去,待回过神来,便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洛千城唤宫人为他搬来软榻,就放在这殿前的石阶上。他倚在软榻上,吃着宫人们为他剥好的水果,晒着太阳,好生惬意!沐覃凌则吊在树上,树下是一众宫人,有的还甚至望着她窃窃私语,一脸嘲弄。沐覃凌又羞又气,自打她出生至如今,还是头一遭这般丢脸。也不知晏大哥见着女帝陛下没有,他若是再不来,自己真真是羞愤得yu咬舌自尽了! “大皇子殿下,陛下此刻正朝此处赶过来。”一个宫人自殿外来到洛千城身边,俯身在他的耳边道。洛千城闻言,倒是有些惊讶,母皇此时应在问朝殿中批阅奏章,怎会来此?他站起身,朝远处望去,隔着老远便瞧见女帝的明黄色御辇确是正朝此处赶来。 “母皇怎地突发奇想,来我这儿了?”洛千城有些疑惑地说道。 “回大皇子殿下,奴才也不得而知呀?”那宫人亦是有些无奈的说道。 “陛下驾到!”不多时,殿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片刻之后,身着明黄色宫装的女帝便自殿外走来,步履匆匆。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宫人皆下跪,俯身行礼道。 “儿臣拜见母皇,”洛千城微微躬身,道,“不知母皇此时来儿臣的宫殿,所为何事?” 女帝的面色有些不善,未曾开口说话,一众宫人未得命令,自是不敢起身,只得在地上跪着。死士在女帝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帝便抬头望去,果真瞧见了被吊在高枝上的沐覃凌。她有些愠怒地吩咐道:“将那姑娘给我放下来。” 第58章 沐覃凌被吊在树上,受一众宫人打量,本就觉得窘迫不已。如今,东垣的女帝竟然亦来了此处,身旁却不见晏大哥的身影,难道晏大哥还不曾见过女帝?是以,她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被女帝瞧见,届时,以刺客之罪惨死东垣。谁知,这女帝却是瞧见了她,还吩咐人将她救了下来。 沐覃凌的脚才踩在地上,还来不及行礼,女帝便走过来,朝她和蔼地笑笑,道:“小姑娘,你可无恙?” 沐覃凌闻言,当真是受宠若惊,素来口齿伶俐的她,如今,竟有些语无lun次。她一脸欣喜地回道:“我……陛下,无恙,无恙!” 女帝见她这般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无事便好。”而后,才令众宫人起身,又扭头对洛千城道,颇有些斥责之意:“你这是做什么?怎能将这远道而来的姑娘吊在树上?你的谦谦君子之风去了何处?莫非被你遗忘在凉城,不曾带回来?若是这般,本皇便只能再让太傅好生教导教导你了!” “母皇,这女子……”洛千城一时之间倒是有些难以置信。母皇对自己素来温和,极少有发怒的时候,如今,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然在众宫人面前将自己说了一通,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这位姑娘,是玑珞 分段阅读_第 85 章 公主的朋友。”女帝淡淡地解释道。闻言,沐覃凌一头雾水地望着女帝,她根本就不认识这所谓的“玑珞公主”。她本yu开口询问女帝,转念又想到,若是自己现下说不识这玑珞公主,届时怕是死得更为惨烈。是以,她便垂下头,站在原处,不做声。 “玑珞公主?宫里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公主?我怎未曾听说过?”洛千城闻言,心中亦是疑惑不解。 “届时,你便知晓了。”女帝笑着说道,一脸神秘。 “玑珞公主驾到!”有宫人在殿外通报道,继而,一架绯红色辇轿堪堪停在殿门处。自辇轿上走下一个身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逆光而站。 那桃红色宫装的裙角上以金线绣着凤凰,几位绣娘呕心沥血,耗时三月有余才制成。是以,这凤凰栩栩如生,似振翅yu飞,裙角处流光溢彩,竟教众人看痴了去。这女子梳了个凌云髻,金色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眉眼间尽是万种风情。 洛千城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能瞧见那双眸子,眸中光华正盛,竟比来自苍穹的日光更为耀眼。恍然间,他觉得这双湛眸甚为眼熟,而后,他才有些不敢置信地轻声道:“是你?” 沐覃凌将才与女帝站在一处,只能看见那女子的侧脸,并瞧不清她的长相。虽然瞧不清她的面容,但自她身上所散发而出的气质,却教自己深深折服,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 “大皇子,不知我的朋友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你?”来人正是晏殊言。将才,她才梳洗好,女帝的死士便寻到了沐覃凌的下落,是以,她便随女帝匆匆赶来此处。 “这便是玑珞公主,她的母亲,便是我的亲姐姐,洛妗,”女帝笑着为洛千城介绍道,“她是正月出生的,比你倒还大了好几月,你须得唤她一声姐姐。” 沐覃凌闻言,脸色苍白。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晏殊言,轻声唤道:“晏,晏大哥?” 晏殊言偏过头去,望着沐覃凌,有些逃避着她的眼神,道:“覃凌,是我。” “晏大哥,你是在与覃凌开玩笑吗?你为何穿着女装?你为何要扮作晏小姐的模样?”沐覃凌带着哭腔说道。 “覃凌,你如今已然知晓我不是他,又何必再自欺欺人?”晏殊言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终究是我的错,若是我与你初见时,便告知你真相,你也便不会如现今这般。” 沐覃凌心中悲怆不已,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些年的男子,竟然是由女子所扮,这让她情何以堪?她突然觉得,支撑着自己度过这十余载寒苦生活的信念,顷刻之间便分崩离析了。便好像,她的天空,突然间就塌了,而那根支撑着天的柱子,却突然间化为尘土,烟消云散了。沐覃凌愈想,便愈难过,那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掉了出来。她愤然地跑了出去。 晏殊言见状,正yu动身去追她,女帝却将她拦了下来,道:“随她去吧。你若是此时去,反而是适得其反。”女帝素来睿智,便是晏殊言未曾对她透露过一丝半毫,单单听这番对话,她却已知晓个中缘由。 晏殊言听女帝这般说,便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女帝见她有些忧心忡忡,便道:“你也无须担心她的安危,我已派人暗中跟了过去保护她,她定是无虞的。” 沐覃凌离开后,女帝便屏退宫人,携着晏殊言入了洛千城的宫殿。 “母皇,怎地好生生地冒出个公主来?即便你说她是姨母的女儿,可是,又有何证据呢?不日便是母皇的寿诞,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定会趁机而入。当日,我在凉城便已见过她与将才那女子,身手极好,又会使du,连随行都奈何她不得。这女子定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许是哪国派来的杀手。母皇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被这女子的妖言给迷惑了。”洛千城这还记得晏殊言与他结下的梁子。先是将他给打晕了去,剥了他的衣裳,令他在众侍卫面前失了颜面。再者,便是与将才那女子潜入他的府邸,住了些时日,倒真当他的城主府是客栈,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这孩子,与你姨母似是一个 分段阅读_第 86 章 模子刻出来的,我又怎会认错?” 女帝望着晏殊言,继而笑着对洛千城道,“你亦是见过姨母的画像,又岂会认不出来?” “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何来历,来皇宫究竟有何居心?”洛千城望着是晏殊言,冷声问道。 “大皇子你曾经与我见过,当时还道你似是与我见过一般,不知大皇子是否还记得此事?”晏殊言望着洛千城,浅笑着说道,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倒愈发衬托得洛千城无理取闹一般。 “我怎会忘了此事?我还未曾找你算账,你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洛千城闻言,想起当日雕花楼相见,脸色黑沉沉的,心中不快。 “当年,临丰帝的寿宴上,我与大皇子曾见过一面。当时,大皇子非得说我面熟,我倒还以为是大皇子搭讪的法子,不曾想,你我竟还有这等渊源。”晏殊言笑着说道。 洛千城闻言,惊愕地打量着晏殊言,继而苦笑着说道:“那夜,在雕花楼中遇见你时,我便觉得你确是有些眼熟。只是你一直推脱,让我失了防备,竟不曾忆起,早在多年前,我便与你见过。当时,南韫皇帝以千金买你时,我便应猜到,你的身份,绝非是一介舞姬那么简单。那年,在临丰帝的宴会上初见你时,亦是觉得你有些眼熟,不料,你竟是姨母的女儿。倒也是,缘分。”最后这“缘分”二字,竟能从中听出一丝苦涩之感。 “姨母说我年岁比你长些,若是以后见着我,你可不许再像如今这般对我无礼,最好是唤我一声姐姐。姨母,你说说,我说的可是占理?”晏殊言笑着对女帝道。幼时,母亲早逝,阿爹又常年在外征战,甚少回家,加之阿弟身子不好,她自然是不能如寻常女儿家那般,依偎在父母怀中,受尽万千宠爱。长大后,她又肩负着重任,又怎能如此少不更事?是以,她向来以冷漠坚韧冷漠的外表,来掩饰自己有些脆弱的内心。如今,突然多了个疼爱自己的姨母,晏殊言自然是高兴的,女儿家的娇羞,倒显露无遗。 “阿言说得极是,日后你见着她,还须得唤她声‘姐姐’。今日,你对阿言这般无礼,我便饶过你。若是日后再犯,我定饶不了你,你知晓了吗?”女帝瞪着眼对洛千城说道。 洛千城无奈地点点头,口不对心地应道:“儿臣知晓了。” 第59章 晚膳时分,女帝在容华殿设宴,也算是为晏殊言接风洗尘。洛千城与太子殿下洛千星亦同来此,而沐覃凌则因心情不佳,便未出席。洛千星与洛千城不同,是个极为讨喜的人儿。她年岁尚小,还未曾及笄,见着晏殊言,便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 “姐姐”长,“姐姐”短的。哪似洛千城这般高傲,冷冷望着晏殊言,一声不吭? 用完晚膳,女帝便唤女官为晏殊言安排了一座宫殿歇息,道是让她好生在宫中住下。待寿诞后,再做打算。晏殊言欣然同意。她来东垣皇宫,不过因阿爹的嘱托罢了。只是如今,她亦是不知何去何从,倒不如先留在东垣皇宫小住几日,好生思索思索日后的打算。 沐覃凌心情不佳,便在御花园中饮酒,倒是有些微醺。宫人前来问晏殊言如何是好,晏殊言隔着老远,望着亭中沐覃凌一脸颓败的模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得随她去,便吩咐宫人将她照料好,届时将她送回住处,莫出了何事。 洛千城用完膳后,亦未再在容华殿久坐,起身带着随行一道离开。回殿的途中,路过御花园,他瞧见凉亭中有人在自斟自酌,借着月光仔细瞧了半晌后,才看清竟是沐覃凌在那,心中有些不快地说道:“母皇对这晏殊言倒是极好,连带着她身边的朋友,都能给予这等优待。” 随行心如明镜,他笑笑,建议道:“主子心中不快,随行自是知晓的。古人有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主子何不与这姑娘共饮,一醉解千愁?再者,倒也能趁此机会消除与这姑娘间的隔阂。” “本皇子疯了不成,才会与她共饮?况且,她心中有何隔阂,与我何干?”洛千城嘴上虽是这般说着,身子 分段阅读_第 87 章 不由自主地朝那凉亭走去。 “喂,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宵禁时分来这御花园饮酒!”洛千城来到凉亭中,佯装威严地说道。 沐覃凌正为自己斟酒,身旁蓦地出现一个人,倒是令她受了些惊吓。她醉眼朦胧,打量了来人半晌,这才认出是谁。当即,她便有些不悦地站起身来,整个人摇摇yu坠,手指在空中指了半晌,这才指准洛千城所在的方向,气势汹汹地说道:“本姑娘唤作沐覃凌,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喂’!”说罢,她一下子坐了下去,又为自己斟了一盏酒,一饮而尽。而后,她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举止粗鲁,言语粗俗!若是有人喜欢你,倒也是值得我同情他,毕竟这人当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等女子。”洛千城见状,皱着眉说道。 沐覃凌闻言,竟出人意料地未曾与他争锋相对,而是深深地埋下头,枕于臂间,许久也不曾出声。 洛千城见状,倒是有些惊讶了。自与她遇见后,这沐覃凌便向来与他不对盘,如今,他这般说她的不是,她竟百年难得一见地不与他唱反调。 洛千城凑过头去,竟瞧见沐覃凌暗自垂泪。这个向来心高气傲,以至于有些盛气凌人的女子,如今却在他面前落泪。刹那间,他便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一脸纠结地安慰道:“你,你别哭。” 他对沐覃凌与晏殊言之间的纠葛,亦是有些眉目。大抵便是晏殊言女伴男装,竟令沐覃凌痴情以待这些年。如今沐覃凌有这番反应,倒也是情理之中。蓦然,他才恍然大悟,若是晏殊言扮男装,那么,她所扮之人,则是,晏殊年!难怪她与寻常女子不同,清冷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洛千城苦笑不已,偏头对随行道:“随行,你去将我当年埋在那颗合欢树下的桃花酿取出来,今日,我便不醉不归!” 沐覃凌现下脑中更是混沌不已,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听闻有人与她共饮,欣喜地抬起头来。人影重重,她看不清他的模样,脑海中仿若是一团浆糊,她摇摇头,不再多想。而后,她擦干眼泪,拍拍石桌,豪气万丈地说道:“好,今夜咱们便不醉不归!”说罢,她便一把拉过洛千城,让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与他闲话家常。 “兄台,你是因何事而烦心?”沐覃凌醉眼迷蒙地望着洛千城,问道。 “或许,是对一个错误的人而一见钟情。”洛千城苦笑着说道。说罢,他为自己斟了一盏酒,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同是天涯沦落人,”沐覃凌闻言,眼里笑出了泪花,道,“兄台与我倒真是有缘,我也是如此,喜欢了一个错误的人。” “她骗了你,你可曾怨她?”洛千城闻言,问道。 “刚开始,我是有些埋怨的。只是后来,我也是想明白了,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故意欺瞒。此事倒也怨不得她。因为,若我是她,我亦会如她这般,”沐覃凌淡淡地开口说道,“只是,我虽是想明白了,但这心里,却终究是迈不过这道坎儿。她,毕竟是我仰慕了十年的人啊!”说罢,沐覃凌便拿起白玉酒壶,正yu为自己斟一盏酒,却发现壶中早已空空如也。沐覃凌一脸不快,一把揪住洛千城的衣襟,道:“你赔我的酒,你赔!”倒是有些撒泼的意味。 洛千城知晓沐覃凌心中不快,就那般坐在石凳上,任由她打骂,未曾还手。好在随行带着桃花酿来得及时,这才让沐覃凌消了气。 沐覃凌一边喝着桃花酿,一边朝洛千城说道:“喂,你倒是说说自己的事。说不定,本小姐还能替你解惑。” 洛千城闻言轻笑,道:“你如今都为情所困,又如何能帮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沐覃凌摇头晃脑地说道,而后作势要打他的模样,对他说道:“你倒是说与不说?” 洛千城闻言,为自己斟满一盏桃花酿,一饮而尽。这陈年桃花酿的味道,果真是极好。酒香浓醇,一杯酒下肚,唇齿留香,面上便有些发热,而后竟有了一丝醉意。两人推杯换盏一番,洛千城亦 分段阅读_第 88 章 是自觉心情畅快了些,倒也有了一吐为快的心声。是以,他扭头对随行道:“随行,你便退下罢。今日早些歇息,无须再在此处候着。本殿下届时自行回去。” 随行闻言,倒也不推辞,说道:“主子,属下这便退下。”说罢,转身便走。 洛千城望着随行远去的身影,拍着沐覃凌的肩膀,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曾想,我所一见钟情之人,有朝一日,竟会成为我的表妹。” 沐覃凌想了一时,才捋清其中的关系,道:“表妹又如何?近亲联姻亦不是不可。” “这是你们北临的规矩。但在我们东垣皇室,近亲是不能联姻的,”洛千城叹了一口气,说道,“是以,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了。” 沐覃凌闻言,好半晌才道:“你是真心的吗?为何,我未曾从中听出一丝情爱之意?” “难不成,在你眼中,我便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洛千城闻言,倒是有些好笑。 沐覃凌放下酒盏,双手托腮,望着洛千城,问道:“那你能与我说说,为何对晏……小姐,一见钟情?” 洛千城望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思绪有些遥远,他似乎亦是不知晓答案。好半晌,他才开口道:“或许,当年在临丰帝寿宴上她所跳的那支舞,确是打动了我。且这么多年来,好似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子,我看得顺眼吧?” 沐覃凌闻言,笑着道:“看得顺眼,并非是所谓的喜欢。真正的喜欢,应是想一个人,想得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是想她,便会想见她,即便有千军万马阻挡,你亦会为了见她,穿越这千军万马。再者,你的余生,都有她的存在。我这般说,你可明白了些?” 洛千城一边饮酒,一边蹙眉沉思,好半晌,他才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他虽不曾言语,但确是想得透彻了。 两人相视一笑,共饮至深夜。 第60章 晏殊言一直未眠,在殿中等至深夜。眼见着子时将过,却不曾见沐覃凌归来,她心中也是有些焦急。虽说这东垣皇宫内高手众多,能保宫内安全,但这些个死士主要关注半夜潜进宫内的杀手。若是她喝得醉醺醺的,在回来的途中失足掉入湖中,无人知晓,这可如何是好? 晏殊言越想越心焦,便唤了个女官,将她带去御花园,yu将沐覃凌带回来。才至御花园,还未走近那凉亭,她便闻见浓郁的酒香。竟然是陈年的桃花酿,入口虽是甘醇,但后劲却是极大的。她叹了口气,急急赶至凉亭。 才至凉亭,她便有些傻眼了。 凉亭中哪里还有沐覃凌的身影?酒坛、白玉壶、酒盏,横七竖八地散落在石桌上、地上,凉亭中酒气浓烈,几yu将人给熏晕了过去。 晏殊言见状,心下更是焦急,她yu去求见女帝,望她能派死士在宫中寻找沐覃凌的踪影。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女帝早便歇下了,她若是此时去打搅,倒是不好。再者,若是沐覃凌平安无事,倒是显得她小题大做了些。 一个宫人自远处匆匆赶来,见着立于凉亭外的晏殊言,又见亭中空无一人,惊恐地跪在地上,道:“玑珞公主,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待在她身边,将她看好的吗?”晏殊言见这宫人竟不在沐覃凌身边,心下有些愠怒,有些严厉地问道。 闻言,那宫人更是惊恐不已,颤颤地说道:“回玑珞公主,将才大皇子殿下来了此处,与沐小姐共饮。奴才守在亭外,不久,便觉腹中疼痛难忍,我见有大皇子殿下在此,这才偷了个懒,出恭去了。” “你可确定,你离开时,大皇子与她是一起的?”沐覃凌问道。 “回玑珞公主,奴才发誓,亲眼所见!”这宫人发誓着说道。 “既然如此,你便带我去大皇子住的地方。”晏殊言命令道。这宫人哪还敢偷懒?急急自地上起身,带着晏殊言匆匆朝洛千城的宫殿赶去。 洛千城的宫殿内一片漆黑,倒不知是洛千城睡下了,还是不曾归来。那宫 分段阅读_第 89 章 人见状,急忙上前去敲门。敲门声虽轻,但在这三更半夜倒是极为明显的。是以,不久便有睡眼惺忪,打着呵欠的宫人拉开门闩,探出头来,问道:“是哪个宫的?三更半夜来大皇子的住所可有何要事?” “大皇子可曾回来?”晏殊言自暗处走出,问道。 那睡眼惺忪的宫人一瞧见晏殊言,便认出了她是女帝今日才册封的玑珞公主,当即便睡意全消,俯身请安,道:“回公主的话,奴才也不知大皇子殿下是否回来,不过,奴才倒是瞧见了大皇子的那个贴身侍卫,不如,奴才去问问他?” “公主殿下,你来此有何贵干?”随行本来早已歇息,但他素来浅眠,是以,早已听见了动静,便起身出来一探究竟。 “你家主子可曾回来?随我同来皇宫的那个沐小姐你应该是知晓的吧?今夜,她在御花园饮酒,一直不曾回来,我便外出寻她,却不见她的踪影。宫人道是他离开之前,沐小姐与你家主子在一起饮酒。是以,我便过来瞧瞧。”晏殊言解释道。 “容我先去主殿瞧瞧。”随行道,继而便迅速地朝主殿奔去。片刻后,他便赶了回来,对晏殊言道:“公主,大皇子现下不在殿内,许是还在何处逗留,不曾归来。” 晏殊言正yu转身,继续去寻找沐覃凌的下落,却听得随行在身后道:“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随行与你同去。” 晏殊言笑笑,道:“既是如此,那便谢谢你的好意。”姨母虽册封她为公主,但她初来乍到,又未经正式册封,这宫中到底还是有许多人不服的。她自然也是不甚好意思去使唤这些个宫人。这随行看着似根木头,倒是拥有一颗玲珑心,将她的处境瞧得甚是通透。 东垣皇宫极大,晏殊言与随行寻了大半夜,也未曾寻见两人的踪影。 随行见晏殊言面色有些苍白,眼下有些青色,本来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竟隐隐透出一丝颓败之色,便道:“公主殿下,你也无须担忧,这东垣皇宫内是极安全的。再者,有大皇子殿下一起,这沐小姐定是平安无虞的。” 晏殊言听随行这般说,便无奈地点点头,转身正yu回宫殿,不料眼前一黑,脑中一片混沌,便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沐覃凌躺在榻上,天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身上。她睁开眼,睡眼惺忪地打量着四周,一脸迷茫:这究竟是何处?脑中的景象,走马观花一般一闪而过,她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身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她闭着眼,不敢回头望去,似在做垂死挣扎。半晌,她才偷偷掀开锦被,瞄了一眼,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幸好,中衣尚在,否则,她便无颜回家见爹娘了! 尚在的中衣,给了沐覃凌极大地勇气。她忽然坐起身,正yu好生教训洛千城一番,转头却瞧见洛千城睡颜安详,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张扬?一时间,她竟看得痴了。 洛千城在睡梦中,便觉得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蓦然睁开眼。 沐覃凌正瞧着洛千城,谁料,这厮竟忽地睁开眼,倒是让她有些无措。好在她反应倒是极快,当即便从榻上弹起身,抡着拳头便朝洛千城身上招呼了过去:“姓洛的,本姑娘今天便和你拼了!” 洛千城才醒,脑中一片混沌,便瞧见沐覃凌又对自己动起手来。他一把掀开锦被,急急避开沐覃凌的那一拳。 沐覃凌瞧见洛千城光着上身,又气又恼。而洛千城见此情景,当即便忆起了发生了何事。昨夜,他与沐覃凌皆喝得有些多了,可还是不甚尽兴。眼见着这桃花酿快没了,沐覃凌便问他,这桃花酿从何而来。可是,亭外伺候着的宫人却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他便带着沐覃凌一同去取桃花酿……接下来的事情,他亦是一无所知了。不过,沐覃凌未对他下杀手,他便知自己与她并无肌肤之亲,他心中尚且舒了口气。眼见着沐覃凌又是一拳袭来,洛千城伸手便yu抓住沐覃凌的手。人在屋檐下,是以,沐覃凌也不曾打算真将洛千城打出个什么好歹,不过是 分段阅读_第 90 章 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自然未使出真本事。两人便在房中缠斗起来。 “吱嘎——”殿门被人推开,洛千星与随行站在殿门,惊愕地望着衣衫不整的两人。 “哥哥,你,你……”洛千星尚且年幼,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是羞红了脸,连句完整的话亦说不出。 随行虽说是见惯此事,如今,见状倒也是有些惊愕。 沐覃凌听见动静,回首望去,竟瞧见随行与一位贵气bi人的女子站在门口。一时间,她下意识地躲在洛千城的身后。洛千城的反应与她相比,亦好不到哪儿去。 洛千星见状,羞红了脸,转过身去。随行则是笑笑,将殿门掩了去,与洛千星站在殿外,等他二人梳洗好。 沐覃凌一面将自己的衣裳往身上套,一面恶狠狠地对洛千城道:“今日便先放你一马,我届时再与你好生算帐!” “如何?你莫不是还需要我负责不成?既然如此,本皇子便纡尊降贵,纳你为妾可好?”洛千城听沐覃凌说,便一脸不正经地说道。 “你,哼!”沐覃凌一脸愤然。 沐覃凌与洛千城收拾好后,出了殿,洛千星与随行还在殿外。 “你来此做什么?”洛千城问洛千星道。 “随行与晏姐姐寻了你二人一夜,也不曾寻到。天明后,我才起身,女官便进来通报,道是随行前来打听你的下落。我一听,便知你定是来了此处,这才与随行前来。”洛千星答道,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洛千城身后的沐覃凌,不自觉地笑了笑。 第61章 “这位姑娘是?”洛千星望着沐覃凌,继而转头看向洛千城,笑得有些狡黠,“难不成,是哥哥你钟情的女子?”洛千星此前还不曾与沐覃凌打照面,自然是不识得她的。将才瞧见的那一幕,确是足以令人误会。 洛千城闻言,面色微红,有些窘迫地咳嗽一声,故作不屑地解释道:“你当真以为,本皇子的眼睛是长到了狗脑袋上了吗?竟会怀疑我看上这般粗鲁无礼的女子?” 沐覃凌听洛千城这番说辞,心中甚为气恼,便趁洛千城不察,在他的腰上用力一扭,疼得他龇牙咧嘴。洛千星见状,掩面轻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随行见此,饶是他平日里是个冷面神,亦是笑得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二人,倒是颇有一番欢喜冤家的意味。 “我是东垣太子,洛千星。”洛千星笑着对沐覃凌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来自北临,此番随晏……姐姐前来东垣。我唤作沐覃凌,太子殿下唤我覃凌便好。”沐覃凌倒是不拘小节,未曾对洛千星行礼,直爽地说道。洛千星倒也不是这般重视礼数之人,便未曾见怪。 好在洛千城不曾与沐覃凌计较将才掐他之事,只是转头问洛千星道:“你亲自来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经洛千城这一提,洛千星这才忆起来此寻洛千城的目的。只是,还未待她开口,随行便道:“回主子,昨夜公主寻了你二人一夜,后来不知怎的,便晕倒了过去。如今,御医还在诊治之中,陛下未下早朝,未曾得空前往。” “怎会如此?晏大……晏姐姐她怎会晕了过去?”沐覃凌闻言,有些焦灼,便脱口而出道。而后,她这才忆起,好似,时隔多年,与她再见时的这段时间,她的面色便一直有些苍白。是以,她开口道:“晏姐姐现下在何处?太子殿下可否带我前去探望?” 沐覃凌与洛千城随着洛千星一路向东宫赶去,随行在边上解释道:“当时,公主昏过去时,离东宫最近。是以,我便将公主送来了此处。” 几人匆匆赶到东宫时,女帝早已退了朝,迅速地赶了过来。晏殊言还在昏迷中,未曾醒来。如今,女帝正坐在桌边,等着御医对晏殊言的病情下结论。 太医院的御医几乎都聚在了此处,轮番上前诊脉,只是,单瞧他们时而蹙眉,时而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便知无一人知晓这是何病。一室冷凝的气息。御医们诊脉完毕,在一隅窃窃私语了半晌,这才派出个年岁已长 分段阅读_第 91 章 颇有些自资历的老御医出来。老御医一脸愧色地禀告女帝道:“陛下,臣等无能,无法诊断出这是何疾病,更不知其来由。只知,玑珞公主殿下的五脏六腑已开始有衰败之迹象,或许……” “或许什么?”女帝闻言问道,一脸威严。 闻言,老御医也只得无奈地硬着头皮说道:“若是保养得当,公主殿下的寿命,也不过四五年罢了。” 一室寂静,女帝低垂着头,无人能看清她的表情。洛千星有些难过,自打昨日与晏殊言初见,她便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姐颇有好感,心中已将她当作亲姐姐一般。洛千城心中的感觉,亦无法以语言来形容,只是,从他的面色上看,亦可知晓他心情不佳。沐覃凌闻言,神色哀戚地冲至晏殊言的榻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这御医一定是在骗我,晏……晏姐姐你自小便开始习武,如今正值芳华,身子骨哪会如这御医所说,开始衰败,活不过四五年?晏姐姐,你这是为了让覃凌死心,才想出的法子吗?覃凌如今已死了心,晏姐姐快些起身来,告诉覃凌,这不过是你的小把戏罢了。” 女帝闻言,一脸震惊,当即从座上起身,行至沐覃凌跟前,颤颤地问道:“你将才说什么?这孩子从小便开始习武?” 沐覃凌神色戚戚,对女帝的话也置若罔闻,洛千城见状,答道:“母皇,她是否自小习武,儿臣不知。不过儿臣此前便与你提起过,她的武艺,连随行也自愧不如。” 女帝这才忆起,当日,洛千城确是曾提起过此事。只是当时,她未曾深究,竟将此事给忽略了。女帝终究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满殿御医道:“都退下吧!”众御医闻言,忙不迭地收拾好yào箱,而后便匆匆告退。 女帝望着晏殊言的睡颜,又忆起她的母亲,自己的长姐,洛妗。姐姐亦是自小习武,也称得上是高手了。当年,姐姐习武多年,她也不曾见有何异样,是以,她便也以为这不过是传言罢了。如今,这般看来,东垣皇室的禁忌,倒是真的,并非只是传言而已。那么,姐姐当年离开,一部分原因也是如此。她或许是已然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不愿母皇与自己为此而难过,这才离开,装作纵情山水般潇洒不羁的模样?姐姐与她在一起时,一直是笑着的,是以,她也便一直不曾发觉有何异样。姐姐独自离开皇宫,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一切的未知与苦痛。思及此,女帝心中又是一阵哀恸。 “母皇,为何不让御医继续为晏姐姐诊治?”洛千星问道,有些疑惑的问道,“或许,去民间寻找神医,未尝不是个好的法子?” “饶是神医老人尚在人世,对此亦是无能为力。”女帝叹着气,苦涩地说道。 “这是为何?莫非,此病有关母皇曾提起过的那个东垣皇室的禁忌?”洛千城思索着说道。 女帝闻言,点点头,道:“此事说是东垣皇室的禁忌,倒不如说是我们洛氏一脉的诅咒来得恰当。” 两百余年前,龙苍山以东零零散散分布着十余个部落。当年,鲜氏一族的首领有一女,唤作鲜子璜,骑shè了得,若身为男儿身,定然是万里挑一的勇士。当时,鲜子璜已有婚约在身,那人是她的青梅竹马,姓洛。两人欢欢喜喜地筹备着婚嫁之事时,她却收到父亲的命令,道是让她前去乌氏部落和亲。原因竟是那乌氏部落的首领曾无意中见过她一面,登时便惊为天人,自此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便派人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得知她的身份后,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到鲜氏首领的手中。当时,鲜氏一族军民皆弱,而各部落间战火绵延,如何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困扰了鲜氏首领许久。如今,当他得知强大的乌氏愿与鲜氏共结秦晋之好时,自然是万分欣喜,yu将鲜子璜拱手奉上。 鲜子璜自然是不愿意的。先不提她已有心爱之人一事,便是那乌氏部落的首领,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家中妻妾无数。单是这一点,她便铁了心不愿意前去和亲。因此,她自然是拒了婚,却不曾想,洛家满门却因自己 分段阅读_第 92 章 而丧命。而下手之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她本yu殉情而去,却发觉自己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子,为了留下心爱之人的血脉,她只得接受和亲一事,像一个牲口般,被送去了乌氏部落,嫁给了一个她未曾谋面的男人,成为他的第二十九位夫人。 第62章 八个月后,鲜子璜以早产之名,诞下一个女婴。乌氏首领家中妻妾成群,后宅yin私之事亦不在少数。再者,鲜子璜本便对这位首领恨意滔天。是以,她开始设计,一步步让乌氏部落因她而分崩离析。鲜子璜本就是位睿智的女子,心中自有谋略,是以,到了最后,乌氏部落的大权,悉数被她尽收囊中。 曾经将她当做棋子的鲜氏一族,如今倒想倚靠着她。他的父亲,鲜氏一族的首领,算盘倒是打得极好,竟妄想让她杀掉孩子,jiāo出乌氏部落的大权,安心留在鲜氏。当年,鲜氏一族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前去乌氏和亲,她的父亲,竟以母亲的xing命相bi,竟bi得母亲自刎而死。如今,倒是振振有词道:这天下,本便是男人的,男人便是女人的天!她闻言冷笑,谁说女子就只能是男子的附庸?既然鲜氏族人如此无耻,既然天下人都如此轻视她,那她便须得强大到令世人不敢诟病的地步!自那天起,她不再是鲜子璜,而是洛子璜,她的女儿,也姓洛。她想,她的子子孙孙,都会姓洛。 整整七年,她四处征战,终究将这十余个部落尽数收入囊中。她这些年,一直为梦魇所困。只要一闭上眼,她便会忆起她心爱的男人,惨死在她面前的场景,她便会忆起,母亲自刎于她面前的场景。以至于后来,她竟有些走火入魔了。建立东垣后,她终于成为这天下的第一位女帝,万民皆臣服于她的脚下。而她上位的首件事,便是亲自率兵前去将鲜氏一族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一时之间,鲜氏一族的领地满是杀戮,血流成河。鲜氏一族有个术士,知天命,精通八卦,倒是有些灵力。她本yu留他一条xing命,以良田千金为赏,让他做东垣的国师,一生荣华富贵。可是,那术士却不领情,一怒之下,她便下令将其凌迟处死。那术士观星得知,洛子璜有帝星庇佑,确是帝王之命,是以,临死前便下了诅咒,东垣皇室之人,习武便衰,必然早逝。果然,不出几年,洛子璜身子渐弱,不久便驾崩西去。临死前,将这一诅咒告知自己的爱女,道是子孙后代皆不得习武,东垣皇室的安宁,便由死士守护。 当年,洛子璜嗜血残暴,后代自是不愿将此事重提,史书上亦不见有关这一段历史的只言片语。是以,到了两百年后,东垣皇室之人,便以为这秘辛不过是前人杜撰而已,是以,洛妗才会习武。 晏殊言昏睡了整整一日,待她转醒时,天色已晚,但偌大的宫殿被数百根蜡烛照得亮堂堂的。她坐起身,这才瞧见趴在桌边的沐覃凌,心下有些微涩。沐覃凌听闻动静,顷刻间便清醒了过来,她见晏殊言醒来,面上俱是欣喜。行至榻前,一脸关怀地问道:“晏,晏姐姐,你现下感觉如何?身子可好了些?” “嗯,身子是好多了。”晏殊言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还是笑着答道。 “今日你在昏睡中,女帝守了你半日,你也不曾有醒来的迹象,她也便只得去问朝殿处理政事了。晚膳时分,女帝陛下又来了此处,守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见你醒来,便只得回云乾宫歇息了。洛千星与洛千城亦在此处守了半晌,不见你醒来,也便回各宫了歇息了。”沐覃凌说道,继而又道:“晏姐姐将将才醒来,想必是有些渴了,我去为你倒一杯水来。”说罢,沐覃凌便yu转身去为晏殊言倒水,谁知,却被晏殊言一把拉住手。她沉默了半晌,最终才转过身,笑着对晏殊言道:“晏姐姐可有何事要说?” 晏殊言叹了一口气,道:“覃凌,你守了我整整一日,倒真是难为你了。” “无妨。我一个人在这宫中亦是无趣得很,倒不如守着晏姐姐。”沐覃凌笑着应道。 晏殊言叹了一口气,道:“覃凌,这里只有你 分段阅读_第 93 章 我二人,若是难过,便无须强颜欢笑。此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沐覃凌闻言,那笑容愈来愈浅,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哀怨。她望着晏殊言,声音有些飘忽不定,道:“我确是应该埋怨晏姐姐的。虽然我知晓,晏姐姐扮作晏少爷亦是无奈之举,此举尤为冒险,信不过旁人,隐瞒此事亦是情理之中。只是,我觉得,这些年来,我的一切艰辛与努力,都好像只是笑话一般。虽然,我亦知晓,晏姐姐当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罢了。所有的选择,都取决于我自己。或许,当年在清河湖畔远远见到晏姐姐时,我便错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上天与我开的一个玩笑罢了。”沐覃凌忽然觉得,自己便像是那逐火的飞蛾,终须得被烈火焚身、灰飞烟灭才得以作罢。如今,她的身躯犹在,但她的胸腔,空空落落的,好似真的被烈火燃烧殆尽一般。 晏殊言望着沐覃凌,眼神明亮而真挚,道:“覃凌如今会以为,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皆是白费了。但晏姐姐须得告诉你,命运无常,缘分亦是如此。时间会使不可能变为可能。如今的对错、因果,只有时间能为自己解答。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以一颗平常心,静静等待时间为我们解答。世人道,人定胜天,但若是当真有‘天’这一说,世间所有人,皆不过是散落棋盘的棋子罢了,身不由己。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散落在厚重的尘埃里。” 沐覃凌闻言,苦笑道:“其实,早在与晏姐姐时隔多年再见的那日,亦或许,在将军府中与你相见时,我心中便已有了预感,我与晏姐姐无缘。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或许,晏姐姐说得很对,我现在所需的,也只是时间而已。如此,才能将你留在我心中的痕迹抹去。” 晏殊言望着沐覃凌,笑着说道:“覃凌,你亦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心有谋略,实在是不应如此,为情所困。始于初见,止于终老的,并非只有‘情爱’二字。或许,你应该细想,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风花雪月?亦或是其他?” 沐覃凌闻言,低头沉思,思绪回到了当年。 那日,春色正好,她带着婢子外出踏青。堤上繁花似锦,绿柳扶风。清河湖畔停着一艘精致的画舫,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她抬眼望去,便瞧见画舫上一少年倚舷而立,一袭白衣如雪。微风拂过,衣袂飘飘,这少年仿若即将羽化登仙一般。随后,自画舫中又走出几位身着锦衣的少年,皆手执画扇,好不风流。众少年聚在一处,打量着湖畔上的行人,在说着些什么,继而,众少年便哄然大笑。 只有这白衣少年未曾笑,面色有些不善,指着一位眉眼轻佻,举止轻浮的少年,怒道:“苏少爷倒真是饱暖思yinyu。常言道,视人何如,可知此人如何。苏公子,下次你再将这些女子当做玩物,你先思量思量,自己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婢子指着那轻佻的少年,对她轻声道:“小姐,这人便是苏相家的嫡子,苏成。据闻,他人品极是不好。下次小姐若是见着了他,还是绕道走为好。” 第63章 苏成闻言,本yu就此发难,但见太子立于一旁,自然是不敢造次,便道:“放眼这整个天下的女子,都不过是男子的附庸罢了,晏少爷又何须为了这些无关紧要之人,与我置气呢?诸位觉得,本少爷说得可是占理?”这些个少年,皆是身居高位的官家子弟,闻言,自然是纷纷附和。便连立于一旁的太子,闻言亦是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自然,彼时的太子还不知晓晏殊言的真实身份,以为她便是晏殊年。 “那少年是谁?”沐覃凌成日待在深闺,甚少出门,自然是不识得这些人的。听这少年所言,倒是对他心生一丝敬意。 婢子顺着沐覃凌所指的方向望去,一脸惊讶地对沐覃凌说道:“小姐,你竟不识这大名鼎鼎的晏殊年?” “晏殊年?他是谁?”沐覃凌似乎曾在何处听闻过这个名讳,闻言,便问道。 分段阅读_第 94 章 小姐,放眼整个帝京,不知晏殊年之人,怕是只你一人吧!”婢子笑着说道,继而婢子便为她介绍道:“这晏殊年便是晏铭将军的儿子,少年成名,甚得临丰帝宠信,几年前,临丰帝便下了旨,晏殊年便成为太子的侍读。” “女子又如何?女子为何须依附男子而活?这东垣的历任国君,不正是女子吗?世间不乏有智慧的传奇女子,苏少爷成日里不思进取,怕是连这些女子亦是比不得的。再者,在苏少爷眼中,寻常人家便不是人了?芸芸众生,在佛家的眼中,皆为平等。我倒是不知,苏少爷你这番恃傲的心境,究竟是从何而来?”晏殊言冷冷地说道。 太子适时出来打圆场,一番小小的风波便平息了过去。众少年倚舷而立,吟诗诵词,倒又是一番和睦之景象。 沐覃凌听了晏殊言这一番话,又多瞧了她几眼,心中对他愈发敬佩了。一个男子,竟能有如此心境,倒是令她有些出乎意料了。自那以后,她便时常派婢子前去打探他的近况,他提出解决地方水患的措施果真奏效,受百姓景仰,临丰帝嘉赏;他受邀前去参加帝京才子大会,吟咏诗句,文采斐然,受众才子追捧。有关他的事迹,婢子皆事无巨细地讲与自己听,到了后来,她便想要见他一面。这才央了父亲,前去将军府拜访。那日,听闻他对自己讲的那番话,她便已然知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只是,她当时总觉得,即便是自己配不上他,亦要站在与他同样的高度,才能不用像仰望星辰一般,仰望着他。是以,她便下了决心,要去习武。忆起当初她在湖畔听闻的那一番话,她亦觉得,自己不能如其他深闺小姐一般,及笄后便觅了夫婿,成亲生子,再眼睁睁地看着夫婿将新人陆续接进府中。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如死水一般,毫无波澜,总须得乘风破浪,见识沧海的辽阔…… 晏殊言见沐覃凌的表情有所松动,便对她说道:“我想,你如今应是想明白了些。你对我的感情,并非是喜欢,而是仰慕,更是你潜藏在内心深处,对这个时代的一丝抗争。我想,你所向往的红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离不弃,你所向往的生活,是男女皆平等。是以,你才会与我一样,喜欢东垣更甚于北临。不知,我说得可对?” 沐覃凌闻言,望着晏殊言,一脸崇拜,道:“晏姐姐,一直以来,连我自己也未曾想清楚对你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如今,听你这般说,我倒是有些了悟。或许,我对你的感情,真的不是喜欢,只是钦佩罢了。倒是我太过肤浅了,一直以来,便以为男女之间,只有情爱。好在晏姐姐及时点醒了我,也幸好晏姐姐是女子,如此一来,日后我有何烦心事,倒还能与晏姐姐讲些知心话了。倒是不知晏姐姐届时是否会觉得覃凌有些聒噪了。” “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覃凌不嫌弃,便将晏姐姐当做你的亲姐姐。日后,覃凌有事要与姐姐讲,姐姐定当洗耳恭听。”晏殊言握着沐覃凌的手,真挚地说道。 沐覃凌亦是笑笑,随后道:“前尘旧事,就当做梦一场。覃凌日后定会将这些旧事遗忘得一干二净,从头开始。”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了悟的眼神。 因着晏殊言住在东宫的缘故,洛千星是最早得知她醒来的消息,是以,第二日清早,洛千星便来到偏殿探望晏殊言。沐覃凌与洛千星竟也奇迹般地一见如故,虽说沐覃凌未曾有多少阅历,但与洛千星相比,她却是好多了。加之她会武,自然又引得洛千星一阵唏嘘,是以,沐覃凌便与洛千星讲,她一路来东垣的所见所闻,顺带将晏殊言又大肆夸耀了一番,惹得洛千星对晏殊言的景仰可谓是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断。偶尔,沐覃凌描述得太过夸张了,晏殊言便会出声解释,若不是如此,依着沐覃凌这一番说辞,她怕是都成神仙了。 这厢,洛千城才姗姗来迟。才至殿中,见着沐覃凌,表情便有一丝局促,面上浮起一抹绯色。而本来口若悬河的沐覃凌见着他,也噤了声,转头望 分段阅读_第 95 章 着殿内,似在打量这些精致的摆件。 晏殊言见状,有些疑惑,望着洛千星,以眼神示意她,二人这般模样,究竟是所为何事?洛千星见状,便行至她身侧,轻声在她耳边解释道,将昨日清早,她所目睹的景象描述了出来。晏殊言闻言,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一时之间,气氛倒是有些局促了,晏殊言便适时地出来打圆场。 “原来是大皇子殿下大驾光临,站在门口作甚,快些进来坐坐吧。”晏殊言笑着对洛千城招呼道。 洛千城闻言,迅速地瞥了沐覃凌一眼,而后望向晏殊言,道:“本殿下只是过来瞧瞧,你死了不曾?既然你尚且还活着,那我便无须再留下了。” “哥哥,你怎能对晏姐姐说如此混账的话呢?若你再这般,我届时定会此事讲与母皇听听,让她来评评理,道你究竟是对是错!”听闻沐覃凌的讲述后,洛千星此时已然恨不得将晏殊言置于神坛之上,好生膜拜一番。如今,见自家哥哥对她这般无礼,是以,还未待晏殊言开口,她便先出口讨伐了。 “好了,你也无须再说他了。”晏殊言笑着对洛千星说道,继而,她又扭头对洛千城道,“既然大皇子殿下不愿在此多待,那便回去吧。届时姨母若是问起,我便说你已来过此处了。”洛千城这般不待见她,如今会来此探望她,定然是姨母的命令,是以,他才会这般不情不愿。 洛千城闻言,看了晏殊言一眼,心道:果真是个厉害的女子,心里倒是将这些瞧得一清二楚。她虽是这番说辞,但若是深究,便知晓她是在拿母皇压着自己。自己现下若是离开了,她虽是不会讲与母皇听,但依着千星的xing子,怕是待母皇一来,便会向她说自己的不是。是以,洛千城有些扭捏着说道:“本殿下走了半晌,也是累着了,暂且先在此处坐下,歇息片刻再走才是明智之举。” 第64章 “既然大皇子殿下累着了,那便先在此处歇息歇息再走罢。”晏殊言笑笑,说道。洛千城若是累着了,定然无须再步行,自有宫人为他备好辇轿,又岂会累着他?他这借口寻得着实不妙。不过,晏殊言也未曾表现出来,招呼着洛千城进殿来,倒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洛千城见晏殊言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心想,如今,自己若是再不进去,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些。再者,沐覃凌这模样,倒是极为风轻云淡,似是完全未将前夜之事放在心上一般。若是自己一副扭捏的模样,定会被她在心中鄙夷一番,小瞧了去。 是以,洛千城抬脚便迈了进去。他寻了把木椅,施施然坐了下来,道:“玑珞公主面色红润了些,看来这身子怕是好多了罢。”洛千城本意是想关怀一番,谁料,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别扭,倒是有些yin阳怪气了。 晏殊言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道:“亏得大皇子殿下挂念,我的身体自然是好多了。” 洛千城闻言,便不再做声,他转眼望着沐覃凌,便发觉她正好偏过头来看他,心下有一丝悸动。他轻咳一声,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沐小姐竟也在此处,将才沐小姐未曾出声,我还不曾瞧见你在此处呢!” 沐覃凌闻言,不知怎地,心中更是来气,她冷哼一声,便兀自偏过了头去,不再看他。晏殊言望着这斗气的二人,只觉得他们真像冤家,兀自笑笑,并未开口。因着洛千城的到来,这殿内的气氛倒是有些凝滞了。 好在不久,女帝便驾临此处,见着晏殊言醒了,心中自是极高兴的,她拉着晏殊言的手,说了半晌话。不日便是女帝的寿诞,虽说有皇夫打理大小事务,不过,女帝也须得过目一番,是以,女帝也并未久留,只叮嘱晏殊言要将身子养好,又吩咐御膳房的人,将上好的补品送来了此处。 …… 韫彧之望着立于案前的暗影,皱眉道:“女帝不是仅有洛千城与洛千星这一对儿女吗?如今,又怎地多出个玑珞公主来?” 暗影道:“据探子的消息,这玑珞公主的母亲,便是十余年前,东垣国消失的长公 分段阅读_第 96 章 主。前几日才至东垣皇宫,女帝未曾大肆册封,是以,少有人知晓此事。” “如今,若是能使东垣与我国结盟,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弊。若是能与东垣结为秦晋之好,于我而言,倒是个极好的机遇。拓跋不是还未曾有家室吗?倒不如便趁此机会,为你定一门亲事。”韫彧之笑着对立于一侧的拓跋铮道。 “若是如此,微臣倒要谢谢陛下的一番好意了。”若是以往,拓跋铮定会咬牙切齿地拒绝,如今,他竟是这番反应,倒是令韫彧之有些诧异了。 暗影见状,道:“主子,属下还是觉得,主子你还是收回皇命为好。” “为何?”韫彧之见暗影这般说,不解地问道。 暗影将一幅折好的画像递给韫彧之,道:“主子,这便是那玑珞公主的画像。” 韫彧之打开画像,面容一滞。整幅画不过寥寥几笔罢了,可他却是一眼便将那画中之人认了出来。 暗影见他的表情,似是有些不愿相信此画一般,便道:“主子,这画像由探子所画,这人,也是他亲眼所见,是以,这画像定然不会有假。” 韫彧之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却颇为苦涩。当时,他被宫中的事所牵绊,心想,临丰帝定然会派出皇室顶尖的死士将她安全无虞地送到南韫,是以,他便先给暗卫指派了其他的任务,待暗卫完成任务归来,他便遣暗卫前去接应。谁料,暗卫在去北临的途中瞧见满地腐坏的残尸。经辨认,这些尸体乃北临的皇室死士与一些士兵,却不见晏殊言的踪影。 与此同时,临丰帝遣人送来密函,道是晏殊年在押送南韫的途中被不明身份者劫走,如今下落不明。韫彧之想,当时,他还未曾撤军,临丰帝自然是不敢做些小动作。且临丰帝的人亦在私下打探晏殊言的消息,yu以此举示好。一路追寻,两队人马便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便是晏殊言与那救她之人去了东垣。两队人马便同在 东垣寻找她的下落,只是,令他们未曾料到的是,晏殊言竟一跃成为了东垣的玑珞公主。 洛千城放下这画像,拿出一卷黄帛,提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半晌,他才放下笔,执起一旁的玉玺,沾上朱色印泥,在这黄帛上用力地印下。而后,他再将这绢黄帛递给暗影,道:“暗影,即刻起,你便动身前往东垣,将这黄帛jiāo与东垣女帝。” 拓跋铮斜睨了一眼这黄帛,暗自笑笑。素来风轻云淡如他,也便只有听闻这晏家小姐的消息时,才会如此失控。那黄帛上写着: 有生之年,南韫愿与东垣永结秦晋之好。今闻玑珞公主德才淑仪,本皇愿与东垣皆为姻亲,yu娶玑珞公主为皇贵妃。日后,南韫与东垣相互扶持,共缔霸业。 “陛下,你将才不是说,要向女帝商榷,将这东垣的玑珞公主嫁与我?怎地如今反悔了?陛下,微臣一心为南韫,你怎能如此言而无信?”拓跋铮瞧见这黄帛上所写之后,便故意这般打趣。 韫彧之闻言,冷冷地睨了拓跋铮一眼,道:“若你想成家了,便与朕说,朕自会为你寻个‘极好’的女子,教你一辈子都不敢再对朕如此不敬。” 拓跋铮闻言,知晓韫彧之绝对是能做出此事的,便不敢再打趣,溜须拍马道:“若是那晏小姐听闻陛下愿娶她为皇贵妃,定然是极愿意的,毕竟陛下你可是南韫的皇帝,比那临钰好多了去,他不过是北临的太子罢了,临丰帝身子硬朗,多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待临钰登基为帝,不知要等多少年了。当时,晏家小姐是身不由己,如今,她已有了这等身份,定然是再无后顾之忧了。是以,陛下你便安心地等待暗影的好消息吧。” …… 这日,正是女帝的寿诞,自昨夜起,所有的宫人皆一直忙碌着。今日,女帝将携皇子皇女们先前去京城外的皇陵祭拜历任先帝,再去相国寺为东垣百姓祈福。祈福后便即刻回宫,盛宴招待来自北临与南韫的使臣。晏殊言本来是不愿前去的,奈何女帝差人前来,道她虽是晏家人,但依着洛氏一脉的传 分段阅读_第 97 章 ,晏铭须是入赘洛氏,而其子女,皆须洛姓。是以,女帝早已将她与阿弟的姓名写入洛氏宗谱中。且,东垣先帝甚是喜爱她的母亲。洛妗下落不明后,有人曾言,在北临的边界瞧见过洛妗的踪影,为此先帝还出兵北临。最终却未曾寻到人,此后先帝因着此事郁郁而终。女帝道,若是晏殊言能前去皇陵,先帝在天之灵,也能有所安慰。 女帝这番说,晏殊言若是再不去,倒显得有些矫情了,是以,她便应下了。天还未有亮色时,女帝便遣来女官为她打扮。沐覃凌亦想出去见见热闹,是以,晏殊言便将她扮作女官,带在身边。 第65章 辰时,晏殊言便在女官的带领下,来至东门,与女帝等人会合。众人皆身着素色宫装,虽是简朴,却又不失典雅。洛千城这般穿着,少了一丝狷狂,多了一分儒雅之气。而洛千星,今日亦要比平日里端庄许多。女帝心中知晓,晏殊言定是不愿让北临的使臣瞧见自己模样,是以才戴了面纱,倒也不曾说些什么,只是笑吟吟地招呼着她上了马车。 宫门外,是来自东垣各地的百姓,他们不辞劳苦来此,便是为了远远地瞻仰女帝的威仪。这些百姓远远地瞧见黄色马车驶出宫门,便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马车所到之处,百姓皆伏身在地,口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帝抬手示意,这马车便停了下来。女帝在女官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她站在马车上,望着周围的百姓们。百姓见状,便未再出声,仔细聆听着女帝即将说的话。 “诸位平身,今日乃朕诞辰,虽居高位,但理应与民同乐,是以,今日特赐诸位无须行礼。”话音才落,众百姓欣喜地叩谢道:“谢主隆恩!”言罢,众人起身,举臂欢呼,祝愿声声,不绝于耳。 “今日大庆,诸位须得小心,切莫发生拥挤、踩踏之不幸事件。”女帝说罢,便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并无车帘遮挡,是以,晏殊言便能清晰地看见这些百姓们崇敬的眼神。大街上亦不乏女子,她们三五人聚于一处,瞻仰女帝。大街上一片安乐之景。以前,临丰帝亦去过皇陵祭祀,路过帝京的朱雀街,大街上的百姓也甚是崇敬,但更多的,却是畏惧。再者,朱雀街上的人,大都是些男子,虽也有些已出阁的fu道人家,但却是极少。两者相比,自是高低立见。 一行人先是去了东郊皇陵祭祀先祖。奈何晏殊言的母亲,洛妗,当年出走,未曾归来,是以,未能入皇陵。祭祀一番,便花了三两个时辰。紧接着,众人便往相国寺而去。 相国寺坐落于东郊山上,与皇陵相距不远,不过两三里路罢了。只是,山道陡峭,马车上去不得,是以,女帝便率领一行人沿山道徒步而上。好在山不高,不足半个时辰便到了相国寺。相国寺以灵僧闻名,平日里香客们络绎不绝,香火缭绕。只是今日,因女帝要前来祈福,是以,相国寺便闭门不接待香客,偌大的寺庙,倒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相国寺住持高僧领着诸位弟子在寺门恭迎女帝御驾。时值晌午,住持高僧早已吩咐弟子做了素餐,这厢,才见女帝,他便领着众人去了禅房用膳。膳食都是些清粥小菜,极为寡淡,洛千星素来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是有所不适。但见女帝与晏殊言皆是吃得有滋有味,便噘着嘴,只得认命地用膳。 用完膳,主持高僧便领着众人去了佛堂诵经为苍生祈福。女帝居首,跪坐于蒲团上,双手合十,虔心诵经。住持在一旁敲着木鱼,口中亦是念念有词。晏殊言与洛千城、洛千星只得跪坐在女帝身后,照着佛经念。随侍的女官、宫人皆跪在佛堂外。念罢经,住持高僧便拿来签筒,让女帝抽一根签。女帝随手拈了一支签,将其递给住持高僧。住持高僧看罢签,闭眼解签,而后对女帝道:“恭喜陛下,诚感动天。” 女帝闻言,一脸喜色,问道:“大师,此签何解?” 住持高僧道:“陛下这签抽得是极好。东垣这些年定会风调雨顺,百姓必能安居乐业。 分段阅读_第 98 章 且东垣不会为战争所累,实是上上签!” 女帝听罢,自是极为高兴的。她道是要为相国寺的菩萨再塑金身,大手一挥,便有宫人抬着装满黄金的箱子而来。住持高僧未曾拒绝,只代菩萨谢过女帝,道是要将相国寺发扬光大。 临走时,住持高僧望着晏殊言道:“公主,可否与贫僧借一步说话?” 晏殊言听罢,便与住持高僧走至一旁,道:“大师可有何事要与我说?” “公主,贫僧告诫一句,万事皆有因果,随心而定,终究才不会害人害己。”住持高僧说这一番话,有些高深莫测。 晏殊言虽有些不解,住持高僧将自己唤至一边,说了这么一番有些费解的话。但她还是笑着说道:“多谢大师指点。”而后,便与女帝等人一同出了寺门。 住持高僧望着晏殊言,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道:“虽有帝后之相,但却命途多舛,终究落了个惨死的下场,当真是可惜了。” 洛千星见住持高僧与晏殊言说了些什么,便在下山的途中问她:“晏姐姐,大师唤你过去,与你说了些何事?” “无甚大事,大意便是万事由心而定。”晏殊言答道。 洛千城在一旁,貌似不经意,却也听见了此话,他下意识地望了望晏殊言身侧的沐覃凌。沐覃凌将才在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崴了脚,现下正疼痛不已,她如今扮作女官,依宫内礼仪,晏殊言自然是不得搀扶她的。是以,晏殊言便吩咐了两个女官搀扶着她走路。这两个女颇有些不悦,是以,托着沐覃凌的手甚为用力,而沐覃凌却不能说她们些什么,倒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见状,洛千城竟有些心疼。 洛千城见山道边有块巨石,便走了过去坐下,道:“你,过来!”说罢,用手指指沐覃凌。 那两个女官见状,当即便拖着沐覃凌迅速地行至洛千城跟前,道:“大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本皇子累着了,要先在此处歇息半晌,你二人将她留在此处伺候我,再去与母皇禀告此事。道是无须等我,我届时自会在宴会之前赶回去。”洛千城斜睨着这两个女官,冷冷地说道。将才,她二人的小动作岂会瞒过他的双眼? “是,奴婢遵命。”这两个女官得知自己无须再搀扶沐覃凌,心中亦是快活。急忙松开扶住沐覃凌的手,转身便追着队伍而去。沐覃凌忽然失了支撑,几yu摔倒,好在洛千城及时起身,扶住了她,声音有些焦急:“你没事吧?” “无事。谢谢!”沐覃凌被洛千城的气息所包围,有些羞赧地道谢。 洛千城放开她,见队伍远去,这才对她道:“你坐下来歇息歇息,待歇息好了,我们再动身回宫。” 沐覃凌将才还真以为洛千城当真是走不动了,才让自己前来伺候他,心中本还有些气愤。如今,听他这般说,觉得他是为了自己,特意如此一般,心下竟还有些感动。 两人便坐在巨石上,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局促了。 “听说,你从前曾在辛沂山上习武?”洛千城开口问道。 沐覃凌见洛千城问道,便开口说起自己习武的一番经历。偶尔,洛千城亦附和一两句,气氛倒是难得的和睦。 晏殊言走着走着,转身便不见了沐覃凌的身影,便问将才搀扶沐覃凌的那两个女官:“我先前令你们搀扶的那个女官,怎地不见她的踪影了?” “将才大皇子殿下道是累着了,要坐在石头那里歇息半晌,便让她前去服侍了。”一个女官回答道。 洛千星闻言,凑过头来,对晏殊言道:“晏姐姐,将才在山道上,哥哥一直朝沐姐姐那里瞧呢!” 晏殊言闻言,笑笑,不再做声。 洛千城见两人歇息了大半个时辰,便自巨石上起身,蹲在地上道:“我们该动身回去了。” 沐覃凌见状,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这是做什么?” 洛千城闻言,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将才这一摔,莫不是还将脑子摔坏了不曾?我自然是背你下山,若是等着你慢吞吞地 分段阅读_第 99 章 挪下去,怕是天黑也回不了宫。” 沐覃凌闻言,微微红了脸,好在洛千城是背对着她的,倒也未曾瞧见她的表情。 洛千城背着沐覃凌走在山道上,天上飞鸟结伴,地上人影成双。沐覃凌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洛千城,谢谢!” 洛千城不曾回答,只是面上的那笑容,一直未曾消散。 第66章 女帝的寿宴在朝歌殿内举行。朝歌殿极为偌大,东垣历届盛大的宴会皆在此举行。文武百官俱携家眷来此宴会,众千金小姐颇费了番心思梳妆打扮,力图在宴会上成为最美的那位女子,令洛千城刮目相看。而北临与南韫的使臣亦是不遑多让,皆恨不得将对方比了下去。 一众乐师在朝歌殿的一旁奏乐,舞姬在殿内翩翩起舞,身姿曼妙妖娆,夺人心魄。席间,众千金小姐自是纷纷上前献艺,yu博得洛千城的青睐。晏殊言戴着面纱,将姣好的容颜掩了去,她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千金小姐们献艺,觉得颇为无趣。 晏殊言坐在洛千星近旁,是以,洛千星自是知晓她此刻真真是百无聊赖。是以,洛千星便偏过头来与她讲话,道:“这些个千金小姐,皆是奔着哥哥去的。如今,一个个竭尽全力地献艺,便是希望母皇能青眼有加。若是她们知晓,哥哥心中早已有了沐姐姐,怕是得伤心yu绝罢!我猜想,不多时,便会有千金小姐用计,让沐姐姐不得不御前献艺。” 晏殊言听洛千星这番说,看了一眼身边的沐覃凌,再看看不停往这边打量的洛千城,有些无奈地笑笑。当年,临丰帝的寿宴上,不也正是如此?众千金小姐面上倒是融洽极了,私下却各自使着小伎俩,意图令对方在众人跟前出丑。如今,洛千城此举,无疑是令这些千金小姐们心中分外不快,自然是会如洛千星所说这般,试图令沐覃凌出丑。 果不其然,一位身着彩衣的女子,才跳完一支舞,引得文武百官与两国使臣纷纷喝彩。晏殊言笑笑,这彩衣女子跳的舞,正是她当年在临丰帝寿宴上所跳的惊鸿舞。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各国女子对此舞的追捧还未曾消弭。这彩衣女子的舞技确是极好,是以,她便猜想,这彩衣女子接下来定会有所动作。 女帝对此女的舞技也颇为满意,有些赞赏地说道:“中书郎家的千金,果真是才貌双全,不错!赏!” 果不其然,彩衣女子听闻此话,便大着胆子对女帝道:“陛下,臣女不要什么嘉赏,不知您可否允诺臣女一个小小的心愿?” “什么心愿?”女帝闻言,问道。 “臣女是爱舞之人,对舞的热情远甚于其他。如今,这满殿的千金小姐都已献艺,而玑珞公主身边这位千金,还不曾献艺。我想,这位小姐的舞技,自然是非比寻常。是以,我的心愿,便是这位小姐亦能献舞一支,好让臣女能得此机会学习一番。”彩衣女子如是说道,言语间却暗含一丝不屑与高傲。 女帝顺着这彩衣女子的视线望去,便知晓她所说之人,正是与晏殊言同居一席的沐覃凌。她大抵也明白了个中原委,微微有些愠怒,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据她所知,阿言这孩子途中曾遭遇不测,若非这姑娘一路护送,阿言岂能平安抵达?自己又岂能与阿言相聚?这些个女子,竟算计到她的头上,着实可气! 北临的使臣首领不曾见过沐覃凌,自然是不知晓她的身份,便在席间道:“既然这位小姐有求教之心 ,女帝您又岂能让她失望呢?”声音洪亮,殿内的人自然是都听见了此话,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晏姐姐,我该如何是好?若是平日里,我倒是无所畏惧,定会应战。奈何今日,我……哎!若是不去,定然会被那女子小瞧了去,亦会给女帝陛下抹黑。”沐覃凌一脸苦色,急忙问晏殊言,希望她能为自己想个对策。 晏殊言自然也是知晓,沐覃凌今日才崴了脚,若是此时让她去献舞,确实是难为她了。即便她能忍痛跳完一支舞,与那彩衣女子相比,确是相形见绌了。洛千星亦是知晓沐覃凌的 分段阅读_第 100 章 处境,心中为她打抱不平,道:“这女子,竟敢觊觎哥哥,还妄想让沐姐姐出丑,哼!若是日后,我寻得机会,定会让她难堪得不愿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晏殊言正yu站起身为沐覃凌解困,谁料,洛千城竟先她一步,站起身,对女帝道:“母皇,你亦是知晓的,玑珞公主习舞的师傅今日不慎伤了脚,若是此刻令她献舞,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不过,既然她授玑珞公主习舞之技,何不令玑珞公主献舞一支?此番一来,便也能瞧出她这师傅,当得是否够格。母皇意下如何?” 晏殊言望向洛千城的眼神中有些气愤,将才她已为沐覃凌想了个脱身的好法子,谁知,这洛千城竟为了让沐覃凌脱困,挖了个坑让自己跳。女帝望着她,以眼神询问她,意下如何?晏殊言见那彩衣女子神色不悦,想来是因洛千城出言为沐覃凌解困一事而心有不满。若是自己再推脱,倒真是在北临与南韫的使臣面前,损了女帝的面子。是以,她站起身,笑着说道:“既然是皇兄的提议,玑珞便却之不恭了。只是玑珞的舞技,远远不及师傅,若是诸位不满意,还望诸位海涵。”说罢,她便行至大殿中央,对乐师道:“便奏将才的这支曲子罢!正巧师傅曾经倒也教过我这支惊鸿舞。” 虽说宫装繁琐,但她这身宫装是以云罗纱制成,甚为轻巧,是以,倒是不会影响她舞技的发挥。晏殊言之所以会跳惊鸿舞,便是因她着实看不得这彩衣女子得意的嘴脸,竟想令沐覃凌出丑。她素来护短,心中便想着借此让她下不了台。 丝竹之声响起,晏殊言莲步轻移,一舞水袖,引得众人昂首侧目。洛千城曾见过她跳此舞,与旁人相比,自然是风轻云淡许多,然,犹有些惊叹的意味。晏殊言双手翻转,在殿中旋转,仿若一只破茧而出的灵蝶,身姿翩然,令人过目不忘。 一舞完毕,满座寂静,无人有所反应。晏殊言朗声道:“玑珞学艺不精,倒是令大家见笑了,还望师傅莫要见怪。”她声音淡然,其间却又带着睥睨天下的自信,令人只能仰望,不可直视。说罢,晏殊言便走回席间,施施然落座。 “舞技虽是还大有不足,然,徒儿今日之舞,倒也是差强人意了。”沐覃凌听晏殊言所言,便一脸正色,带有一丝惋惜地说道。 闻言,满殿宾客才回过神来,拍案叫绝,赞誉声不曾停歇。 “玑珞公主的舞技出神入化,果真是世间难寻的奇女子!”南韫使臣望着晏殊言,赞叹有加。 “放眼整个天下,这惊鸿舞,也便只有玑珞公主一人能与我北临的晏小姐相媲美,佩服,佩服!”北临的使臣如是夸耀道,顺带不忘夸耀北临一番。 东垣的文武百官亦是赞叹不已。那将才还分外得意的彩衣女子,如今分外嫉恨地望着晏殊言,却又不敢造次。她本是这寿宴上最为出众的女子,可惜,却被这玑珞公主抢了风头。沐覃凌望向那席间的彩衣女子,微微挑眉。彩衣女子见状,又瞧瞧洛千城,见他正偏头望着沐覃凌,心中愈发嫉恨,冷哼一声,便扭过头去。 晏殊言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她,虽说她将才大出风头,打量她的人自是不少,只是这目光,却并非如其他人那般。她顺着目光望去,便瞧见南韫使臣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人,她见到此人的面容时,便忆起,这人正是韫彧之身边的暗影。晏殊言见状,便急忙扭过头去,生怕被暗影发觉异样。 暗影见状,低头在使臣耳边说着些什么,而后,使臣便接过一绢黄帛,微不可见地朝晏殊言这边打量了好一番,继而才朝暗影微微点点头。 第67章 “女帝陛下,本官有一事,不知是否当讲不当讲?”南韫的使臣赫然离席,行至殿中央,拱手对女帝道。满殿文武百官闻言,不知其此刻站出来到底是所谓何事,是以,便闭口不言,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南韫使臣有何要事?但说无妨。”女帝闻言,笑着说道,心下却有一丝不安。南韫使臣此时站出来,道是有一事要说,这定 分段阅读_第 101 章 不是什么好事。 南韫使臣自袖间拿出一绢黄帛,双手奉上,道:“我国皇帝听闻玑珞公主德艺双馨,便有意与东垣联姻。若是玑珞公主嫁来南韫,便是南韫的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不知女帝陛下心中有何想法?” 女帝自女官手中接过南韫使臣呈上的黄帛,逐字阅读。继而,她合上黄帛,递给身侧随侍的女官,对殿中的南韫使臣道:“素闻南韫新帝是位不可多得的明君。只是,玑珞公主的婚事,并非朕说了算,一切,还须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一旁的北临使臣闻言,当即便从座上起身,亦行至殿中,朝晏殊言道:“玑珞公主,我北临地大物博,玑珞公主你若是嫁到北临来,我国必会善待于你,定会让玑珞公主能安乐此生。不知玑珞公主意下如何?” 一时之间,两国使臣皆向晏殊言表达了联姻之意,引得在座的千金小姐俱是歆羡不已。众人纷纷望向晏殊言,甚为期待她的回答。 晏殊言见状,站起身,不咸不淡地答道:“倒是两国抬爱了,奈何玑珞并无嫁入皇室的打算,是以,联姻之事,便无须再提了罢!”虽然,她以前,也曾幻想过与临钰成亲生子,只是,这残忍的现实却让她知晓,她与临钰,今生今世,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相守。相煦以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有如此,这一生,她才能安稳。若是嫁入皇室,或许,她便成为水中无根的浮萍,一生漂泊无依。 北临的使臣闻言,倒是有些不悦了,是以,他有些yin阳怪气地说道:“难不成,玑珞公主要找一个身家寻常的男子成亲?你问问诸位,何人相信你的这番话?” 晏殊言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只道:“玑珞之所以不愿嫁入皇室,便是因为,玑珞愿过的生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若是临丰帝愿为我肃清后宫,我倒也是有可能促成东垣与北临联姻。只是,不知临丰帝可愿意为我如此?”晏殊言说罢,冷笑着望着那北临的使臣。 满座唏嘘不已。饶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女帝,亦未能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位突然冒出来的公主罢了,倒真将自己当作了个大人物。将才被她抢了风头的千金小姐们俱是幸灾乐祸地瞧着晏殊言。若不是她这番说辞,待寿宴结束,归家后,她们定会被父亲责备一番。 “陛下将才也已经说过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是以,诸位使臣,我的婚事,便不劳你等费心了。”晏殊言冷冷说罢,便落座了。 一时之间,殿内的氛围倒是有些冷凝了。 “既然玑珞公主如此打算,我们也不便强求。但北临与东垣联姻的意愿确是极为强烈的。据闻,东垣大皇子殿下至今还未曾有家室,而我北临适龄的公主倒还有几位,且个个俱是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正是皇子妃的合适人选。不知女帝陛下可有意令大皇子殿下迎娶北临的公主?”北临使臣知晓晏殊言确是无意与北临联姻,便只得将主意打到洛千城的头上。 虽说玑珞公主这番说辞,道是不愿嫁入帝王家,然,与北临相比,南韫确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虽说南韫新帝已有了皇后,宫中也有了好几位妃嫔,然,他如今却无一子嗣。若是这玑珞公主嫁去南韫,先皇后一步诞下皇子,皇后的地位便岌岌可危。若是玑珞公主与北临联姻,却不愿成为临丰帝的嫔妃,便只能成为太子殿下的侧妃。只因太子妃的位置,得为苏相的嫡女苏皖留着。若是能将北临的公主嫁与东垣的大皇子殿下,即便是日后,玑珞公主嫁与南韫新帝,也无大碍。毕竟于血脉亲疏而言,大皇子殿下好歹也是女帝所出,而这玑珞公主,不过相当于一个外人罢了。若是日后,南韫与北临再有战乱,东垣女帝定会站在自己的亲子这一边,是以,定会助北临一臂之力。 沐覃凌闻言,表情有一丝凝滞。晏殊言偏头望去,正好瞧见她紧握的双手。见状,晏殊言颇为关怀地问道:“覃凌,你还好吧?” 沐覃凌闻言,强颜欢笑地说道:“我 分段阅读_第 102 章 为何会不好?大皇子殿下的婚事,与我有何关系?如今,他或许很快便有了皇子妃,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吗?”只有沐覃凌自己不知,她此刻这笑容,究竟是有多么的苍白。 “覃凌……”晏殊言终究还是未曾找到合适的言语安慰她。只因,皇室中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言不由衷。或许,女帝一声令下,洛千城他便不得不迎娶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女子。 洛千星自然也注意到沐覃凌的状况,她偏过头来,轻声地对晏殊言说道:“晏姐姐,虽说我哥哥平日里是有些吊儿郎当,不怎么着调。但我哥哥xing子很是倔强,他若是认定一件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有时,连母皇她也奈何不得。” 晏殊言自然是知晓洛千星的这番话是故意说与沐覃凌听的。是以,她也随声附和道:“千星你这番话说得倒是极对。我想,若是他认定一个人,亦会如此倔强,甚至是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你说,我说得可对?” “晏姐姐说得极是。我哥哥正是这样的人!”洛千星亦说道。 闻言,沐覃凌微微抬头,偷偷向洛千城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她却发现,洛千城正好也打量着她。两人相视一眼,目光便又在刹那间分开。 洛千城正yu站起身拒绝,便听得女帝对那北临的使臣说道:“虽说这儿女们的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作为母亲,朕却不会chā手儿女的终身大事。因为,朕知晓,他们心中自有打算。若是使臣大人你能说服大皇子他迎娶北临的公主,朕便应下联姻之事。” 女帝这番言辞切切的话,倒是令文武百官有些诧异了。放眼整个天下,通读史书,鲜少有如女帝这等通晓事理的君王。这其他君王,哪一个不是将子女的婚事当作是政治的筹码,只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不过,此事在晏殊言眼中,却是在情理之中。当年,若非母亲成全,女帝如今又岂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女帝是过来人,自然深知相爱之人无法相守的无奈与痛苦。 那使臣闻言,便转头望向洛千城,道:“我北临的公主,论容貌,论才情,皆并非寻常贵族千金可比。不知大皇子心中有何打算?” 洛千城闻言,站起身,冷冷道:“本殿下心中已有钟意的女子,是以,本殿下的婚事,便不劳诸位费心了。” “便是公主嫁于大皇子殿下,大皇子殿下亦可娶侧妃,纳侍妾。”北临使臣不死心,继续游说道。 “不巧,本殿下与玑珞公主的想法一致,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罢,洛千城不着痕迹地瞧了沐覃凌一眼。 沐覃凌正巧抬眼偷偷打量着他,见他望向自己,面上浮起一丝绯红,随后娇羞地垂下头去。洛千城见状,亦是笑了笑。 此次南韫与北临的使臣来东垣,明面上是为女帝贺寿,实则是存着拉拢东垣的心思。如今,东垣却两次拒绝了联姻的提议,令两国使臣俱是铩羽而归。心中虽是不满至极,但好在东垣保持中立的态度坚决不已,是以,两国使臣面上倒还是谦逊有加,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女帝的寿宴,便有些不愉快地落下了帷幕。 第68章 “晏姐姐,你当真要离开吗?”洛千星拉着晏殊言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 “我去意已决,你便莫要再挽留了。待日后再寻得机会,我定再会来东垣与你们相聚。”晏殊言亦握着洛千星的手,笑着说道。 “既然晏姐姐这般说,那便不许食言,届时你一定要来寻我玩。”洛千星闻言,这才笑着说道。 “一定,一定!届时你便替我同姨母好生说说,让她莫要难过,我这一去,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晏殊言不忘叮嘱道。昨日,她对女帝表明离开之意,女帝再三挽留。奈何她去意已决,女帝也只得无奈地答应了她,而后,便留她在云乾宫说了好半晌的话。今日,女帝便不曾来此送行,许是不愿看着她离去吧。 洛千星看着晏殊言,忆起那日宫中老御医所说的那 分段阅读_第 103 章 番话,又不禁悲从中来,便一把抱住晏殊言,有些许哽咽地说道:“晏姐姐,咱们可说好了,届时你定要完好地来东垣见我!” 晏殊言无奈地笑笑,轻拍她的背,道:“一定!你亦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而另一旁,洛千城与沐覃凌亦相互道别。 “你留下来可好?”洛千城拉着沐覃凌的手,眼中盛满深情,不舍地说道。 “晏姐姐如今也要离开皇宫了,我还有何名分留在皇宫中?我还是随晏姐姐一道回北临,途中还能做个伴儿!若是被爹娘知晓我早已离开了辛沂山,却又不知我的下落,他二人定是无比焦急的,我须得回家报个平安。”沐覃凌亦是有些不舍地望着洛千城,道。 “若你是担心留在宫中无名无分,我这便娶你,可好?这般一来,你便能留在皇宫了,若你在皇宫呆腻了,我便带你去凉城,可好?”洛千城脸色微红地说道。 “不行!”沐覃凌一口回绝道。 “为何?”洛千城闻言,有些焦急地问道。 “俗话说,终身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我不经爹娘的同意便嫁于你,我爹怕是恨不得要将我的皮给剥了下来。若你当真愿意娶我,届时便去我家提亲。”沐覃凌脸色亦是有些微红,羞赧地说道。 “你总须得告诉我,你家住何处?这般一来,我才好尽快将聘礼备好,便前去贵府提亲。”洛千城说道。 “那你便记好了,北临帝京只有一座沐府,那便是我家……晏姐姐在等我了,我便不与你多说了。你,保重!”说罢,沐覃凌抬脚便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朝洛千城挥手道别。 晏殊言在东垣皇宫休养了这么些日子,面色比此前要红润许多,若不是胸口偶尔会隐隐作痛,她倒快要将当初自己使用内力,却被反噬这一事给抛之脑后了。若是如以往那般,以银针封住内力,倒会适得其反。是以,她便只能时时注意着,莫要使用内力便好。 “晏姐姐,你可计划好我们此次北行的路线?”沐覃凌问道。她许久不曾归家,如今,又寻到晏殊言,了却一桩心事,自然是有些归心似箭了。 “我们自东垣京城向北而行,穿过曹州郡与昭邑郡,便可抵达北临。”晏殊言气定神闲地说道。女帝不放心她与沐覃凌二人离去,便派了四位死士一路护送她们回北临。因着此次有死士护卫,加之晏殊言她女装扮相,无人识破她的身份,是以,这一路,二人倒是乐得轻松自在。 虽说沐覃凌归心似箭,但却按捺不住玩xing,是以,她便与晏殊言说好,到了曹州郡,便同她在此呆两日,见识见识曹州郡的风土人情。曹州郡毗邻东垣京城,是以,其繁华程度与民风开放程度虽不及东垣京城,但与其他各郡县相比,确算是名列前茅了。曹州郡也算是一个钟灵毓秀的之地,人杰地灵,东垣皇宫中大多颇有才识的女官皆出于此地。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四月芳菲,倒真是美如仙境,令人不忍离去。 晏殊言与沐覃凌在曹州郡落脚的第二日,适逢曹州郡一年一度的才子大会,各地文人墨客皆奔赴此处,希望在此次大会上能一举成名,此后便可平步青云,前程似锦。沐覃凌向来喜欢去看热闹,得知此次盛会后,便央着晏殊言同她前去见识一番。北临帝京的才子大会,晏殊言倒是常客,是以,对这曹州郡的才子大会便提不起一丝兴致。不过,沐覃凌素来磨人,若是晏殊言不答应她这要求,怕是接下来好几日,都不得安生了。 这日,晏殊言便带着沐覃凌早早地来到曹州郡久负盛名的望江台。各地儒生皆聚于此处,亦有一些前来观看才子大会的深闺小姐,携着婢子,坐在珠帘后,对这些青年才俊评头论足一番。晏殊言今日与沐覃凌未曾扮作男装,身着素淡,只以纱巾覆面,坐在一侧,打量着众人。这些儒生,虽不曾有文人sāo客的那一股子酸气,但却大多有一丝恃傲之气,倒是令人有所不喜。 不多时,便有三人在小厮的带领下,登上赛诗台,居于上座。那 分段阅读_第 104 章 身着官服,双眼精明之人,便是曹州郡的郡守大人。那发须花白的老者,便是东垣国子监的前太傅,归隐之前甚得女帝的宠信。而归隐后,老太傅年年在各郡县举办才子大会,为东垣朝堂举荐人才。而那白衣墨发,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息的男子,便是上一届科举的文状元,如今女帝亲封的钦差大人,此番来曹州郡视察,便来了此次盛会。 郡守在台上致辞,大抵便是些台面上的官腔罢了。而后,也便只有那太傅的一句话,晏殊言是听了进去。 “今年才子大会的优胜者,老夫会将珍藏多年的一粒九转还魂丹赐予他。” 晏殊言闻言,眼中溢满光芒。九转还魂丹是神医老人此生呕心沥血之作。这九转还魂丹,其厉害之处便是在伤者落气后半个时辰内,喂其食下此yào,便能护住其心脉,保住其xing命。这九转还魂丹仅有两粒问世,当年,神医老人将一粒九转还魂丹用在了阿弟身上,仅剩的一颗,在其仙逝后不知所踪,却不曾想,竟会在这太傅手中。虽说神医老人将《百草宝鉴》留给了她,然,这《百草宝鉴》上记载九转还魂丹的那一页,却不知何故而不知所踪了。如今,竟让她得知这一粒九转还魂丹的下落,她定然是不愿错过的。 沐覃凌见晏殊言一脸的势在必得,便轻声问道:“晏姐姐,难不成,你亦想参与此次才子大会?若是如此,早知我们离开客栈时,便应该穿身男装。如此一来,晏姐姐你才能得此机会参加此次才子大会。” “这你便无须担忧,我自有主意,我先离开片刻,你便坐在此处,届时等我回来与你会合便好。”晏殊言狡黠一笑,踌躇满志地说道。说罢,她便起身离开。 此次才子大会分为三个阶段,首先是由郡守大人指定题目,众儒生作诗一首,jiāo与老太傅与文状元过目,筛去大半人选;其次,便是由文状元出题,儒生七步作诗一首,以优劣排序,最终只能入围五人;最终便是老太傅出上联,这五位儒生对下联,先对上五联之人便为此次才子大会的优胜者。 郡守大人轻咳一声,道:“今日春色正好,暖意融融。第一轮,便以‘春’为题,众儒生自行发挥,一炷香后,便将所作之诗jiāo与望江台的书僮。过时不jiāo者,视为取消此轮参赛资格。” 话音一落,便有小厮捧上香炉,一支香缓缓燃烧着。众儒生胸有成竹,纷纷铺开宣纸,提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眼看着这一炷香便要燃烧殆尽,沐覃凌却还不见晏殊言的身影,心下不由得有些焦灼,不知她去了何处。若是再不回来,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丁点的火星在沐覃凌眼中,一点点消失,终于不见了半点火星子。一声锣响,便听得小厮道:“时辰已到,众人即刻停笔。” 晏殊言此时才姗姗来迟。沐覃凌见她已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但却是做了无用功,她有些遗憾地说道:“晏姐姐,你来晚了,这柱香,已经燃完了。” 晏殊言听她这般说,却不曾有一丝难过之色,反而笑着说道:“你便放心罢。姐姐我何尝是那种做事不计后果之人?” 第69章 书僮将所有的宣纸收齐,呈与太傅与文状元一一过目,而众参与此次才子大会的儒生,便在赛诗台下等候结果。 “今年参与此次才子大会的青年才俊,相比以往几年,倒是逊色多了。”老太傅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文状元闻言,亦是有些赞同地点点头。 此时,老太傅如获至宝般从那叠宣纸中拿起一张宣纸,念道:“东城渐觉风光好,觳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注:出自《玉楼春》——宋祁)而后,老太傅颇为赞赏地说道:“妙!妙呀!此作不仅将春日美景描绘得淋漓尽致,还将作诗之人的心境表达得极为透彻。文状元,你觉得此作如何?”说罢,老太傅转头问文状元道。 “确是一篇佳作。”文状元亦是有些赞赏 分段阅读_第 105 章 说道。 听他亦是这般说,老太傅瞧了一眼作诗之人的名字,彦延。便在其姓名后以朱笔做上标记,放于一旁。 沐覃凌与晏殊言坐于一处,等待郡守大人宣布初试的结果。沐覃凌本是有些忐忑的,转念又想到晏姐姐以前扮作晏殊年,前去参加北临帝京的才子大会,皆是拨得头筹,如今,这曹州郡的才子大会,晏姐姐自然是不在话下。此番想来,她倒是舒了口气。 果不其然,郡守大人接过老太傅的小厮递来的一叠宣纸,依次念着名字,第一人,便是彦延。“彦延”这个名字,沐覃凌自然是知晓的,此前她与晏姐姐在凉城遇见舒家兄妹与潋滟时,便是借用此假名。沐覃凌闻言,对晏殊言道:“晏姐姐行事果然厉害,我将才可真真是担心极了,生怕你错过时辰。” 晏殊言听闻这话,笑笑,道:“你晏姐姐好歹也参加过几次才子大会了,自然是有了经验。若是连这等小小的问题都无法顺利解决,倒真是贻笑大方了。” “将才所念到的这些人,便是通过初试的人选,烦请各位上赛诗台来,进行第二轮比试。”那小厮又道。 晏殊言闻言,便自座上起身,正yu上台。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见状,颇有些鄙夷地说道:“今年的才子大会是怎么回事?竟连一介小厮都能来参加,倒真是折了我等的颜面。”话音才落,周遭正yu上台的儒生皆望着晏殊言,低声相互jiāo谈着什么。他们所说的内容,自然是逃不过晏殊言的双耳,大抵便是与那身着华服的男子相同,她如今便如鸡立鹤群一般,自然是遭众人所不齿。 晏殊言听闻这些话,心中亦是有些不悦,这些个文人虽不曾有一股子文人的酸气,但如今却是以貌取人,与那些酸溜溜的文人相比,却是好不到哪儿去。晏殊言正yu开口辩驳,便听得上座的老太傅开口为她解围道:“历届才子大会可都未曾有‘小厮不得参加’的规矩。再者,三人行,必有我师。学问无穷尽处,师者无身份之分,此番看来,倒是你们这些儒生浅薄了些。” 晏殊言闻言,不由得对这老太傅心生好感。 这些个儒生的本意便是在老太傅面前搏个好名声,届时若是出仕,能得老太傅在女帝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仕途自然是一片坦dàng。闻言,他们当即便噤了声,朝赛诗台上走去。晏殊言站在一旁,不与他们相争,待这些个儒生上台之后,她才不急不缓地上台。那些个儒生上台后,便争先恐后地往好的位置赶去,老太傅见状,微不可见地蹙眉。待晏殊言上台时,台中仅余下离老太傅及郡守大人最远的那个座位。她倒是毫不在意,信步走过去,坐了下来。离她最近的那个儒生见状,微微将椅子往旁边挪了些。晏殊言皆看在眼里,不曾说话。 “此次比试,便是七步之内作命题诗一首,以诗文取胜,先后次序,全凭个人意愿,”文状元说道,“哪位先来?” 话音才落,将才奚落晏殊言的那华服儒生便自座上站起身来,躬身对上座之人道:“在下顾朗,曾有幸师从于翰林大学士的得意弟子,温玄然。若是各位不曾嫌弃,在下便抛砖引玉吧。”其言语间俱是得意,哪里瞧得出一丝“抛砖引玉”之意,这是要给其余儒生一个下马威。 其余儒生一听,登时便对这华服男子歆羡不已,温玄然,确是东垣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便成为女帝钦点的现太傅,授太子殿下治国论、诗词歌赋等课程。如今,这华服男子竟说自己曾师从于温玄然,便知此人亦是大有来头,令这些儒生如何不歆羡? 晏殊言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听得有人在低声唤道:“彦兄,彦兄。”晏殊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顺着声音望去,竟是舒扬。 “舒扬,你不是说要带着潋滟与舒心去东垣京城吗?怎地来了曹州郡?”晏殊言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是特地来曹州郡参加此次才子大会。我一介书生,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总不能一直靠着自家妹子在外面卖豆腐过活吧。我听闻,老太傅 分段阅读_第 106 章 会将一些有才识之人举荐给朝廷,便想来此碰碰运气。彦兄亦是想步入仕途吗?”舒扬轻声地解释道,而后问她道。 “并非如此,我不过是闲来无事,过来凑凑热闹罢了。”晏殊言笑着道。 两人趁众人的注意力皆在那唤作顾朗的男子身上,便在下面轻声说了会儿话,不多时,待舒扬答题后,场中便只剩下晏殊言一人还未曾作答。是以,她站起身,行至台中,对文状元躬身道:“在下彦延,还请出题。” “将才见你与一人细声jiāo谈,应是久别重逢。今日春色正好,此番美景,怎可不会友饮酒?此题便以会友饮酒为题罢。”文状元笑着说道。说罢,便有小厮为晏殊言呈上一盏酒。 晏殊言接过酒,望着望江台下的芳菲园,举盏轻嗅,道:“今日小园中,桃花数树红。开君一壶酒,细酌对春风。未能扶毕卓,犹足舞王戎。仙人一捧露,判不及杯中。”(注:出自《答王司空饷酒诗》——庾信) 老太傅与文状元闻言,俱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似是甚为满意。二人在上座探讨半柱香的时间,文状元便在宣纸上写下几人的姓名,将其递给身侧的小厮。小厮拿着宣纸,道:“第二轮比试的结果已经出炉,下面,是五位进入最终一轮比试的人。” 那唤作顾朗的华服男子手执折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谁知,这五个姓名念完,却不曾有自己的姓名,倒是令他大失所望。他有些忿然地对那小厮说道:“你这是照着宣纸上的结果念的吗?莫非你不识字?本少爷不曾步入最终一轮比试,而这小厮却可以,这是为何?” 那小厮闻言,冷冷解释道:“公子技不如人,自然是无法步入最终一轮比试。” “怎么可能?本少爷曾经可师从于温玄然温太傅,那小厮无甚来头,本少爷的文采,怎么可能不及他?”华服男子道。 晏殊言不愿意与这等人白费唇舌,便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在众人眼中,那华服男子已是有失风度,而她,一介小厮,却是宠辱不惊,不为外物所动。两相比较,这华服男子自然是逊色许多。再者,这望江台中的儒生,除却些许世家贵族的后代,大多也来自普通人家,如今,晏殊言代表的,便不再仅是她自己一人罢了,更多的是那些寻常儒生。是以,两方唇qiāng舌战一番,却未能分出胜负。 “你们这是作甚?莫不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文状元冷冷地说道。 如此一来,这场风波才堪堪平息了下来。“彦兄,你定莫要辜负众人的期望,让那些贵少爷瞧瞧,他们所谓的惊世之才,不过是旁人阿谀奉承罢了。世间卧虎藏龙之辈,倒才是真才实学。”舒扬未能进入最终一轮比试,便义愤填膺地对晏殊言说道。 “彦延是吗?你且等着,最终一轮比试,我定会让你输得一败涂地,无颜见人。”另一位身着锦衣的男子,想来与将才那华服男子有些jiāo情,又见晏殊言一身粗糙的小厮服,自然是有些轻视她,便有些不屑地对她说道。 “哦?那我们便拭目以待!”晏殊言闻言,微微挑眉,勾唇笑道。她本不愿出尽风头,奈何这些个自视甚高的儒生们,却接二连三地来招惹她。她素来也不是什么好脾xing,如今,她的耐xing亦是耗光了。一番思索,她便觉得,自己无须再给这些个狂傲的儒生们留什么颜面了。 第70章 那些被淘汰之人皆被请下了台去,便是那位唤作顾朗的华服男子,亦是心有不甘地被曹州郡守的贴身侍卫给“请”了下去。到最后,台上仅余下晏殊言等五人。 “此次比试,由本人出上联,最先作出下联,且其下联能使在座各位儒生满意之人,便得一分。先得满五分者,便为此次才子大会的优胜者,入曹州郡才子簿,届时,我自会向女帝举荐此人。诸位可明白了?”老太傅站起身,行至台中,对在座的五人说道。 几人微微点头,皆是胸有成竹。 “请听第一题。”老太傅道,说罢,捋捋花白的胡须,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分段阅读_第 107 章 。”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晏殊言不急不缓地接道。赛诗台下的满座儒生闻言,俱是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而那几人心中虽是有了些眉目,但却不及她快,是以,便错失了良机,俱是有些遗憾。 “彦延,得一分,”太傅有些赞赏地说道,“诸位请听第二题。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晏殊言思索片刻,便迅速做出了下联。满座的儒生闻此下联,俱是以颇为赞赏的眼神望着晏殊言。而台上那锦衣男子,亦是深知,不可再小瞧眼前这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正襟危坐。 “彦延,再得一分,共两分。”太傅望着晏殊言眼神中的赞赏,又加深一分,“第三题便不再是简单的对联,其中亦包含拆字之技巧,诸位听题罢。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赛诗台上的五人闻言,俱是皱眉冥想。台下众儒生闻言,亦是苦苦思索下联,却不曾有任何一人能思索出对仗工整的下联。不多时,晏殊言便道:“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赛诗台上下众人闻言,将此下联细细品味。有人轻呼道:“妙极!”而后,台下众儒生便不约而同地拍手为贺,那华服男子一脸不悦。 老太傅见状,道:“彦延,再得一分,目前共得三分。其余几位儒生,你们可得加把劲啊!” 赛诗台那锦衣男子的面色有些难看,他也是不曾料到,这个唤作彦延的小厮竟会连答三题。 晏殊言谦逊地说道:“是诸位承让了。”殊不知,此话在那锦衣男子耳中,却好似她故意这般说来令他下不了台一般,其面色更加黑沉了。 “如此,诸位便听第四题,其亦含有拆字之技巧。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晏殊言低声吟道。满座儒生俱是有些震撼。若是连答三题,倒也尚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只是,这年纪尚幼的小厮,名不见经传,竟能连答四题,倒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生生教赛诗台上那几位儒生下不了台。一时之间,赛诗台下的儒生俱是钦佩不已,尤其是将才与晏殊言同仇敌忾的那些个寻常人家出身的儒生,俱是喝彩。有的千金小姐将帘子掀开,悄悄打量着晏殊言。沐覃凌亦是尤为自豪,指着晏殊言对身边的儒生道:“那是我……哥哥!”周遭之人闻言,亦是一脸歆羡地望着她,道:“姑娘好生福气。” “那是自然!”沐覃凌望着赛诗台上的晏殊言,骄傲地说道,“凡是我哥哥看上的东西,岂有拱手让人之理?” 老太傅望着晏殊言的眼神,仿若如获至宝一般,道:“彦延,再得一分,共计四分。”赛诗台上那几位儒生的面色皆不是很好,尤其是以那锦衣男子为甚。老太傅低声在小厮耳边说了些什么,继而道:“这最后一题,诸位可看清了。”老太傅说罢,拍掌以示,顷刻间便有两位小厮抬出一块竖着的木雕,木雕上挂着一幅上联。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 赛诗台下的儒生们瞧见此上联,极为震惊。能作出这上联之人,绝非池中物,能作出下联之人,便能将他称作神了。便是文状元见此上联,亦是有些震惊,这上联自作出后,多年来,一直未能有人作出下联,饶是前几届的才子,亦是不能作出好的下联,如今,老太傅竟然将这上联拿了出来,应该是极为看好这唤作彦延的小厮吧。 小厮搬来一张木雕书案,将宣纸铺好,狼毫笔,松烟墨,歙砚,一应俱全。老太傅回到上座,等待是否有人能做出此下联。满座儒生俱是安静地望着赛诗台上的五人。文状元端起茶盏,细细品 分段阅读_第 108 章 ,眼神却一直打量着晏殊言。一盏香茗终于见了底,而晏殊言却未曾能有所动作,文状元见状,有些喟然。他正yu放下茶盏,便瞧见晏殊言自座上起身,行至那案前,提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满座儒生翘首以盼,便是文状元,亦是微微伸长了脖子。 晏殊言放下狼毫笔,回到座上,便有小厮又搬来一块木雕,将这宣纸挂了上去,让满座儒生瞧瞧。满座儒生看后,纷纷站起身,喝彩声声不绝。老太傅与文状元居于上座,只能瞧见这宣纸的背面,见状,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自上座起身,急急行至木雕前。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妙呀,妙呀!”老太傅难掩激动神色地说道,“诸位,无须我多说,你们心中亦是有了此次才子大会的最佳人选了。” 赛诗台上进入最终一轮比试的那四位儒生,闻言,便灰溜溜地下了台。若是早知结果会是如此,他们倒是宁愿在上一轮便被筛选出局,这一轮倒还无须如此丢人现眼,连一题也不曾答上,生生做了陪衬。 “至此,我宣布,曹州郡本次才子大会的优胜者,彦延!”太傅颇为赞赏地说道。说罢,便有小厮双手呈上一个精致的锦盒。老太傅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将锦盒递给晏殊言,道:“这便是老夫此前承诺过的,此次才子大会的优胜者,便能得到老夫珍藏多年的九转还魂丹。” 晏殊言接过锦盒,一打开,便闻见浓郁的yào香。盒中有一枚褐色yào丸,其外表光滑不已。她捻起yào丸,在阳光下轻轻摇晃,yào丸内部仿若有yè体流动。晏殊言浅笑,果然是真品。她将yào丸仔细地收好,正yu离开,却被老太傅唤住:“还请止步。” “老太傅唤住在下,可有何要事?”晏殊言止步,回身问道。 “彦公子,老夫见你是才识过人,不知你可否有意愿,入仕为官?”老太傅道,一脸希冀。 “太傅抬爱了,只是在下并无入仕为官的打算。”晏殊言说罢,便匆匆走下赛诗台,对沐覃凌说道:“我们该离开了。”沐覃凌闻言,便跟在她身后,扬眉吐气地走下望江台。留下一众儒生,一脸钦佩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第71章 “老夫不曾料到,这小厮竟不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老太傅望着晏殊言与沐覃凌离开的背影,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如此人才,却无心仕途,于东垣而言,倒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这小厮,并非池中物,或许,彦延并非他的真名,而他,亦不是什么小厮。”文状元望着晏殊言离开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道。一介小厮,怎会散发出如此bi人的贵气呢? 老太傅的小厮匆匆来至他跟前,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老太傅闻言,一脸震惊,几yu追出门去。文状元闻言,有些惊讶地问道:“太傅你如此匆忙,这是所为何事?” 老太傅在文状元耳边低声道:“那彦延,并非男子。将才,我的小厮禀报道,有小厮在后院被一女子偷袭,那女子什么也不曾要,只抢了他的衣裳。” “世间竟有此等才识过人的女子,倒是令我有些惊讶了。此等良才,若是不能收归朝廷,倒是朝廷极大的损失了。”说罢,文状元与老太傅一同追了出去,大街上车水马龙,早已不见了二人的踪影。 晏殊言与沐覃凌自成衣店走出,她已换了身女装,一身素白色纱衣,外罩湖蓝色绣花小褂,满头青丝只以一根鎏金点翠簪子挽好。 “晏姐姐,我觉得,这身衣裳只穿在你身上,倒才不曾暴殄天物。”沐覃凌由衷地说道。 “是覃凌你的眼光好,这衣裳,还是你亲自替我挑的。”晏殊言笑着说道。 “晏姐姐何必自谦?晏姐姐你容貌姣好,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晏姐姐,这九 分段阅读_第 109 章 转还魂丹,当真如你所说那般厉害吗?”沐覃凌拿着手中的锦盒,一脸惊奇地问道。 “这九转还魂丹乃神医老人竭尽毕生心血制成,世间仅有两颗颗。这yào,太过珍贵,万金难求。当年,临丰帝yu求此yào,却也被神医老人拒绝,江湖中人,对此yào亦是虎视眈眈。如今,这九转还魂丹既然已经现世,自然会引起旁人觊觎。是以,这yào定要好生收起来。”说罢,她便从沐覃凌手中接过锦盒,将yào丸自锦盒中取出,放进她随身携带的冰蚕丝制成的锦囊中,这才递给沐覃凌,道:“这yào便放在你这里,定要贴身放着。” “晏姐姐,这,这yào太过珍贵。若是放在我这里,不小心丢了,这可如何是好?”沐覃凌有些担忧地说道。 “放在你身上,终究比放在我身上要安全些。”晏殊言道。 沐覃凌忆起,临丰帝对晏姐姐存了杀心。上次,幸亏自己去得及时,这才将她顺利救走,若是临丰帝的密探得知,晏姐姐回到北临,且还得到九转还魂丹,定然又少不了追杀。若是将此yào放在晏姐姐身上,确实是危险了些。再者,自己与晏姐姐一道回北临,与她形影不离,这九转还魂丹放在自己身上,确是要比放在晏姐姐身上更为安全。思及此,沐覃凌便点头答应,这才接过冰蚕丝锦囊,贴身放好。 “今日我有幸得到这九转还魂丹,定会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若是在曹州郡呆久了,我们的行踪极易被人察觉,是以,明日我们便动身离开曹州郡。可好?”晏殊言对沐覃凌道。 “一切便听晏姐姐的。”沐覃凌有些遗憾地说道,“既然明日便走,今日,晏姐姐便随我在这曹州郡中好生闲逛一番。” “如此,便听你的!”晏殊言笑着说道,说罢,便与沐覃凌四处闲逛。 天色渐晚,晏殊言与沐覃凌在外闲逛了许久,正yu回客栈,路过小桥边上一个算卦的小摊,被那摊主唤住:“施主请留步?” 沐覃凌环顾四周,除却这摊主与她二人,四周再无旁人。“大师,你这是在唤我们吗?”沐覃凌对那摊主说道。 “准确而言,是她。”摊主以手指指晏殊言,道,“施主,我今日与你有缘,我便将这镜子赠与你,可护人平安。”说罢,摊主伸手递来一枚以昆仑玉制成的玉牒,玉牒之上镶嵌有黑曜石,倒是极为精致。 晏殊言闻言,接过这枚玉牒,凝视片刻,将它收入怀中,笑道:“多谢大师相赠!”继而,便扭头对沐覃凌低声道:“走罢!”说罢,一把拉过沐覃凌的手,便拉着她在街上急行。 “晏姐姐,你这般匆忙究竟是怎么了?”沐覃凌有些疑惑得问道。 “有人跟踪,想来这几个跟踪之人武功倒是不容人小觑,你赶快随我去热闹的地方,将这几条尾巴甩开。”晏殊言冷静地说道,便带着沐覃凌在街上急行。 “可我怎完全未曾觉察到有人跟踪我们?女帝陛下不是派了死士护卫我们吗?怎还会有人跟踪?”沐覃凌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些人隐蔽得极好,若不是将才,那大师将这枚玉牒赠与我时,透过这玉牒上映着的水光,瞧见那几道模糊的身影,我定然也是发觉不了。女帝派来的死士,不便现身,只会在我们有危险时,才会现身相助,是以,我们现下得靠自己甩掉这几人。”晏殊言解释道。 好在今日是曹州郡每月一次的夜会,街上人头攒动,街上的女子亦不在少数,是以,晏殊言与沐覃凌便趁此机会安全地回到客栈。 “覃凌,今夜你便与我睡一间房,若是有何意外,倒还能相互照料些。”晏殊言提议道,“明日天明,我们便赶紧动身。”说罢,晏殊言换上素白色男装。这女装,终究要比男装繁琐些,若是遇见意外,倒会碍手碍脚。 “晏姐姐所言极是,一切便依你所言。”沐覃凌答道,说完,便收拾行装,只待明日天明。 “你们可曾确信,那人是晏殊年?”北临使臣问道。 “回大人,小人确信无疑。今日,晏殊年以小厮的装扮 分段阅读_第 110 章 去参加了今日曹州郡的才子大会,得到了东垣老太傅的九转还魂丹。而后,他许是察觉到我们的跟踪,特地去一家成衣店买了女装换上。若不是小人们机智,便被他蒙混过关。或许,这些日子,我们不曾寻到他的下落,许是因为她扮作女装的缘故。”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道。 “此番来东垣,我得到丞相大人的手谕,若是追查到晏殊年的下落,便立马召集所有前来东垣寻找他下落的阎罗殿杀手,在晏殊年踏上北临的领土前,势必要取之xing命。你这便放出信号,命众人速速前来曹州郡,听候我的指令,”北临使臣yin狠地说道,“如今,这晏殊年便是有通天的本事,我也会令他没命再回北临。” 是夜,晏殊言被屋顶的一丝动静给惊醒。她素来警觉,便也浅眠,是以,一丝细小的声响,她便会发觉。而现下,空气中隐隐流动着杀气。她自榻上坐起身,轻轻摇醒酣睡中的沐覃凌,示意她现下这间房屋四周皆有人。二人拿起武器,敛声屏气,听着周遭的动静。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花香,晏殊言闭眼轻嗅,继而便变了脸色。若不细闻,便会以为这不过是屋外飘来的花香,其实,这是由曼陀罗花制成了迷烟。吸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会令人神志不清,昏迷,甚至丧命。 晏殊言急忙下榻,将茶盏中的水倒在手帕上,递给沐覃凌,示意她快将口鼻捂住。继而,她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玉色瓷瓶,倒出两粒yào丸,将一粒递给沐覃凌,示意她吃下去。而她亦是吃下一粒解yào,又才捂住口鼻,再将今日回客栈后备好的yào粉拿在手中,拉着沐覃凌站在窗前,在她耳边低语道:“若是稍后有刺客进来,我们便破窗而出。”屋内狭小,若不出去,她与沐覃凌便如瓮中之鳖一般,任人宰割。 沐覃凌闻言,点点头,一脸正色地凝视着窗户,提着大刀的手,微微渗出了细汗。 第72章 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屋外的杀手便来到窗前,一刀划开窗户,正yu飞身而进时,一团白雾袭来。屋外的杀手见状,不得不以袖掩面,退了十余步。 “走!”晏殊言对沐覃凌道。沐覃凌闻言,一把拉住晏殊言的手,施展轻功,顷刻间便穿过重重阻碍,逃离这厢房,安全地落在客栈前的空地上。二人才堪堪落地,周遭便涌出无数杀手,将其紧紧包围其中。 晏殊言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客栈,万籁俱寂,仿若一切都在沉睡中。她心下暗惊,女帝遣来护送她二人回北临的死士,到现在却还未曾有所动静,怕是已然中了这曼陀罗花的du,已是自身难保了。 沐覃凌提着大刀,背靠晏殊言,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杀手。 晏殊言感受到她轻微地颤抖,道:“覃凌,你害怕吗?” “晏姐姐,覃凌不怕!”沐覃凌强装镇定地说道。如今,她若是令晏姐姐分心,便会拖了晏姐姐的后腿,这般一来,晏姐姐她如何能与这么多的杀手对敌? 晏殊言打量着这些杀手,数量众多,武功高强,应是有备而来。如今,也便只有北临的人,才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她心下,又是一声喟然,临丰帝,倒真的是令她失望至极了。晏殊言握着剑,冷冷地站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 四周的杀手,已有人渐渐四肢无力,握不住剑,最终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晏殊言见状,心下这才好受些,胜算也大了些。 将才的那团白雾,便是她此前制好的yào粉,yào效极强。这些杀手虽已以黑巾覆面,且以手遮挡,但这yào粉却是一触及皮肤,便会即刻令人昏厥、死亡。好在将才她与沐覃凌已经提前服下解yào,是以,这才无甚大碍。这yào粉随夜风飘散,是以,昏厥的杀手愈来愈多。 那为首之人见状,便知晓定是晏殊言从中动了手脚,一声令下,众杀手便接连不断地攻了上前。晏殊言的剑,灵活地在她的手中翻转,仿若一道道在空中飞舞的流光,bi得那些杀手不敢近身。而沐覃凌手中的大刀,亦是仿若活过来一般,招招凌厉,取人要害,将那些杀 分段阅读_第 111 章 斩于刀下。一时之间,战局僵持不下。 为首之人站在客栈的屋檐之上,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yin冷之气。他在屋檐上俯瞰整个战局,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晏殊言慌乱之中向上瞥了一眼,心下暗惊,这人在屋顶之上cāo控着整个战局,所有的杀手皆听从他的指令,排列阵法,势要困住自己,再以车轮战战术,耗光她与沐覃凌的气力,届时,她二人便定然chā翅难逃。 晏殊言对身边的沐覃凌道:“定要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万不能被其他杀手引开,我这便寻找缺口突围。” “嗯。”沐覃凌开口应道,手下却毫不留情,劈向那些上前的杀手。 晏殊言一边舞剑,将那些近身的杀手斩于剑下,一边打量着整个阵法,寻找薄弱之处。“随我来!”她对沐覃凌道,继而便飞身而去,沐覃凌闻言,亦是紧随其后,两人一路飞身而去,所经之地,只留下满地尸体。 晏殊言与沐覃凌来到那阵法的薄弱之处,便尽全力杀敌,yu破阵而出。屋檐之上的那人,见状,不由得笑了出来。因为,只有这阵法的主人才知晓,这看似最薄弱之处,却是令人丧命之地。这阎罗殿杀手中的佼佼者,俱在此处,待阵法中的人一来,便是半只脚踏入了地狱之门。 晏殊言与这杀手过了两招,便知晓自己中计,心下有些气恼。她在此处尚能自保,但沐覃凌,虽常年在辛沂山上习武,但少有机会与这些带着必死决心的顶尖杀手过招,如今,定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因自己,而害了她,届时,先不提沐家的人,便是洛千城定然也不能原谅她。 “啊——”身后传来沐覃凌的一声痛呼。她闻言急忙转身,便瞧见沐覃凌左臂上中了一剑,血流不止。而此时,一个杀手凝聚内力,便朝沐覃凌一掌袭去,而沐覃凌正与另一人过招,自然是不曾发觉。晏殊言见状,急忙凝聚内力,生生将这一掌接下,待这杀手还未曾来得及抽身离开时,她的长剑已经穿透他的身体。晏殊言见这杀手倒下,阵法有了缺口,一把拉过沐覃凌,道:“走!” 二人便朝马厩飞奔而去。好在马厩与客栈尚有一段距离,是以,这些马儿倒未曾中曼陀罗的du,如今仍安然无恙。晏殊言与沐覃凌才至马厩,身后便有箭雨袭来,二人急忙挥舞刀剑,阻住利箭,箭雨之后,两人倒是无甚大碍,可这马厩中,却只余下一匹马。马主人许是江湖中人,马身挂了一把长弓,这马亦是极为剽悍,确是匹好马。 “上马,快!”晏殊言对沐覃凌道,说罢,便自地上拾起一根利箭,随后亦翻身上马。两人同为女子,体量自是不及男子,两人同乘一马,马儿倒是还能跑得飞快。“去北门!”晏殊言道。沐覃凌闻言,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急忙调转马头,向北门而去。 马蹄哒哒,在这寂静的深夜中犹显突兀。身后,那为首之人率领众杀手追来。晏殊言转身,拿起挂在马身上的长弓,将箭上弦,将弓拉开,箭尖对准那为首之人。那杀手见状,速度慢了下来,看着晏殊言的动作。 心中气血翻涌,血yè在体中涌动,晏殊言心口一痛,便有鲜血自她唇间溢出。拉弓的手亦不得力,箭尖微微朝向下。那为首之人见状,冷笑,便又追了上来。距离愈来愈小,晏殊言见状,忍住心头的刺痛,又将弓拉开,将内力灌入箭尖,对准那为首之人。 那人自然是不再惧怕。先不提晏殊言受了伤这一事,饶是她不曾受伤,马上颠簸,而他又在空中,她的箭,能shè中他的几率,当真是小之又小。只是,那马上之人的眼神,却是教他难以忘怀的。那双眼中,不曾有杀气,而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死亡气息。那双眸中的毅然,让他不由得忆起当年,还不曾做杀手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也如这般,还未曾被这现实所累,不曾摧眉折腰,心中还存有一丝善念。 晏殊言额间的细汗愈来愈密,她咬咬牙,松开手,那箭便离弦而出,传出破空之声。那为首之人的身形一滞,眉间赫然出现 分段阅读_第 112 章 一枚红点,继而,他便从空中直直落了下去。身后的一众杀手见首领倒在地上,便停下步伐,瞧着他的伤势。那利箭因凝聚内力,力度之大,已穿透他的头颅。如今,饶是大罗神仙在世,也难救他了。 首领倒在地上,望着那马上的白色的身影远去,不由得忆起,多年以前,也曾有这么一个人,眼神坚毅地望着他。或许,经年故里草木深深,伊人画着红妆,还在为他痴等,为他苦守一座孤城。 杀手见首领闭上眼,愤怒地说道:“兄弟们,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我们不能让那些惨死的兄弟们与首领白白牺牲!” “为首领报仇!为弟兄们报仇!”一众杀手异口同声地说道。 晏殊言与沐覃凌一路急行,很快便寻得机会出了城,往郊外而去,一众杀手紧随其后。一根利箭破空而来,直直shè入马身,只余下箭尾在外,微微摇曳。晏殊言与沐覃凌被生生摔下了马。马儿一声嘶鸣,便倒在地上,抽搐不已,随后便没了声息。 第73章 晏殊言忍住胸口中翻涌的气血,急忙从地上起身,一把拉起沐覃凌,道:“快走!”而后,沐覃凌施展轻功,晏殊言借力,两人一路往小树林中掠去。两人赶紧寻了个极为隐蔽的地方,稍事修整。 “覃凌,你现在仔细听我说,”晏殊言一把握住沐覃凌的手,轻声对她说道,“这些杀手的目标只是我一人,你不过是被我牵扯进来罢了。从现在开始,你便留在此处,莫要妄自行动。我这便去引开他们,你耐心在此处等我回来与你回合。在我回来之前,你万万不能离开这里。知道了吗?” “晏姐姐,我不愿留在此处,我要与你一起出生入死!”沐覃凌又岂会不知,晏殊言此刻将自己留在此处的目的。杀手众多,她二人合力应付起来便已是吃力,若是晏姐姐一人应付,倒不知她有几成的把握能够平安回来与她会合。是以,她果断拒绝道。 “不行,如今你必须听我的。若是你胡来,日后,你也无须再唤我晏姐姐了,我也再没有你这等不听话的妹妹!”晏殊言一脸厉色地说道,“你清楚了吗?” “晏姐姐……”沐覃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晏殊言低声打断:“覃凌,听话!”说罢,晏殊言便转身离开此处。沐覃凌望着她有些决然的背影,心下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一队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栈,为首之人自暗处走出,闻到空气中渐渐消散地曼陀罗花香与浓烈的血腥之气,微微皱眉。满地尸体,昭示着这里将才已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她现下在何处?”声音冷如寒冰,令闻者不由自主地战栗。 “回主子,属下等人已将客栈的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不见她的踪影。”一众黑衣人跪在地上禀告道。 “该死!你等还不赶紧去查探她的去向!”为首之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说罢,他便俯下身子,摸了摸地上的死尸,尸体尚有余温,由此可见,这场厮杀才结束不久。 这为首之人正是韫彧之,自那日,他听闻晏殊言拒绝了使臣求亲的消息之后,一处理完南韫的朝事,他便匆匆赶来东垣,yu与她相见。谁料,晏殊言竟然先他一步离开了京城。他派暗卫一路追踪,今日才得知,她竟来了曹州郡。是以,他又急忙赶来此处,却还是晚了一步。 “主子,将才探知,有一大队人马自北门出了城去,应该是晏小姐及那些杀手无疑。”暗影听闻消息,急来禀告道。 “众暗卫听命,自北门追去,定要寻到她的下落,护她无虞!”韫彧之一声令下,便率先飞身而去。 晏殊言一人在山道上狂奔,那紧随而来的杀手远远瞧见她的身影,便朝她所在的方向追来。山风扬起她的青丝,她一身白衣,身影仿若鬼魅一般,在林间灵活地穿梭。一位轻功了得的杀手掠过重重树梢,堪堪停在晏殊言面前不远的树顶上,上弦拉弓,一气呵成。淬了剧du的利箭离弦而来,晏殊言将才受了严重的内伤,身形本就有些凝滞。如今又被身后的杀 分段阅读_第 113 章 手所牵制,一时之间,她急忙侧身,但依旧是避无可避,那闪耀着赤色光芒的利箭便直直刺进她的胸腔。晏殊言被这强大的冲击力给bi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胸上的鲜血汩汩流出。 晏殊言脸色苍白,紧握长剑,冷冷地注视着迅速围上来的杀手。 “晏殊年,饶是你有登天的本领,今日,你chā翅也难逃!弟兄们,砍下他的头颅,为首领报仇!”那树顶上的杀手一声令下,众杀手便纷纷出招向晏殊言袭来,招招凶狠,若不注意,便会在顷刻间毙命。双拳难敌四手,如今,晏殊言一人负隅顽抗,渐渐是体力不支。 “杀了他,将他剁成肉块喂狗!”一杀手道,说罢,便红着眼睛朝晏殊言袭来。晏殊言一时不察,便被此人一剑刺入腹腔,鲜血喷薄而出。 世界仿若一片血红,晏殊言无力地提着淌血的剑,站在中间,冷冷地看着四周的杀手。鲜血将她的白衣染为血红,倒是不知是她的血,还是那些杀手的血。 她不能死,阿爹和阿弟,还在北临等着她回去。若是她今日死在了东垣,晏家怎么办?临丰帝生xing多疑,饶是自己死了,阿爹与阿弟,亦是难逃他的算计。北临的春来得迟了些,若是自己回去,还能看见落霞山上那漫山遍野的绯色桃花。临钰他,或许,也还盼着再见自己一面。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放下对临钰的情,殊不知,世间从未有人能够轻易放下“情”这一字,除却一死,而她,终究是一介凡人罢了。她也一直以为,只须将对临钰的情,深藏在心底,久而久之,这情,便会彻底被掩埋。只是,她未曾料到,只要有一丝缝隙,这“情”,便会破土而出,占据她的心房。或许,如若今生不能好好道别,来生,便连再遇的机会也不曾有。饶是来生,她已忘却前世,可这万丈红尘之中,若少了他,该有多寂寥? “阿言,我希望,你能与我一路回去。” “阿言,待你凯旋,明年桃花烂漫时,我便娶你,做我此生唯一的妻。” “待我日后君临天下,定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安乐,可好?” 往昔的记忆如滔滔江水一般奔涌而来,将她吞噬。“啊——”晏殊言头痛yu裂,连长剑也拿不稳了,双手抱头,一脸痛苦的神色。她终究是一声长啸,无形的气流卷起漫天尘埃,令这些个杀手纷纷退步。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地响起,令这些手持长剑的杀手惊惧不已。待尘埃散尽时,众杀手纷纷惊愕不已。 晏殊言满头青丝尽白,瞳孔闪耀着血红色的光芒,指甲长一寸有余。她顷刻之间便来到一个杀手跟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那杀手还来不及反应,脖子一歪,顷刻之间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脖子上一道爪印,令人侧目。 立于树顶之上的那杀手见状,声嘶力竭地喊道:“晏殊年走火入魔了,大家即刻后退!弓箭手,准备!”众杀手闻言,纷纷撤退,以轻功退回树梢上,拉起弓箭,对准晏殊言。 “shè!”一声令下,无数箭矢仿若流星一般,朝着晏殊言飞来。晏殊言冷笑一声,自地上拾起一把长剑,以长剑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泛着寒光的箭矢给挡了回去,一时之间,杀手接连不断地自树梢上掉落下来。 “撤退!快!”树顶之上的那杀手见势不妙,大声吼道,说罢,飞身便yu离开。 “想走?没那么容易!”晏殊言冷冷笑道,说罢,飞身便追过去。 众杀手回身望去,只见晏殊言在林间迅速地穿梭,一袭血衣,仿若来自地狱的追魂使者。晏殊言挡住众杀手的去路,yin测测地笑道:“诸位莫非不识路?黄泉路,可不是往这边走!”说罢,她合上双眼,嘴角扯出一个邪肆的笑容。众杀手但见她站在原处,双手成掌,掌心翻转,继而,散落在地上的兵器,皆仿若活过来一般,朝着他们袭来。 “啊!魔鬼!”活下来的杀手见状,惊惧地喊道。 晏殊言闻言,笑得更为狷狂:“魔鬼?呵——今日,你们休想 分段阅读_第 114 章 活着离开此处!”说罢,晏殊言闭眼运功,那些利剑便朝众杀手飞去,仿若绵绵细雨,却又带着杀机。 树梢上的杀手仿若折翅的鸟儿般掉落下来,直到最后,尸横遍野,除却晏殊言一人活生生地站在地上。晏殊言回眸,露出一个冷酷至极的笑容,连天地也为之黯然。 第74章 沐覃凌躲在暗处,见着那红衣白发之人如此厉害,有些惊惧,心想自己定然不是她的对手,正yu转身逃跑。谁料,这人转过身来时,她才瞧见她的长相。沐覃凌不由得惊呼出声:“晏姐姐!” 将才,晏姐姐独自离开后,她有些放心不下,便决定出来寻她。只是,还未待她走出多远,她便听闻附近有动静,抬眼一瞧,便瞧见一众杀手仿若见鬼一般,火急火燎地朝原路返回。是以,她又急急躲了起来,这才瞧见将才那骇人的一幕。若非她离得尚远,怕是早已被波及其中。 晏姐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难道,这便是师傅曾经对她所说的走火入魔吗?晏姐姐此前才受了重伤,东垣皇宫的老御医曾道,即便是保养得当,最多也不过四五年的寿命。如今,晏姐姐又走火入魔,这定然会损耗她为数不多的寿命。思及此,沐覃凌心中更是焦灼。她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纠结之中,便听得晏殊言冷冷地吼道:“谁?” 晏殊言才将这些杀手杀得个片甲不留,如今,四下一片寂静,树林中蓦然传出一丝微小的动静,自然不曾逃过她的双耳。说罢,她便提着剑飞身而来,稳稳落在沐覃凌跟前,执剑相向。那剑尖,距沐覃凌的脖子不过一寸。慌乱之中,沐覃凌伸手阻挡,竟让她将晏殊言的长剑给打落在地。晏殊言见状,一脸狠厉,伸手便用力地掐住沐覃凌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沐覃凌的双脚在空中扑腾着,双手则用力地抓住晏殊言的手,yu将她的手掰开。“晏……晏姐姐,是我,我是,覃凌!”沐覃凌好不容易将晏殊言的手掰松了一些,呼吸顺畅了些,这才焦灼地说道。 晏殊言不为所动,手下用力,将沐覃凌给掐得变了脸色。 沐覃凌慌乱之中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朝晏殊言的手臂刺了过去。晏殊言吃痛,急忙后退几步,松开对沐覃凌的钳制,察看伤口。沐覃凌便跌落在地,她心痛地望着正yu上前晏殊言,声嘶力竭地喊道:“晏姐姐,你记不得覃凌倒也罢了,晏少爷,晏将军,他们还都在晏府等着你回去!晏姐姐,你醒醒,覃凌求你了!” “是……覃凌?”晏殊言闻言,有些呆滞无神的双眼细细地打量着沐覃凌,好半晌,她的双眼才恢复了清明,这才知晓自己将才发生了何事,急忙蹲下身,有些懊恼地说道:“覃凌,你还好……吧?对不起……我……”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晏殊言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晏,晏姐姐!”沐覃凌急忙将她抱住,却发现,她的面容如死灰一般,脉搏亦是若有若无,呼吸极为微弱。一时之家,沐覃凌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 “主子,前面不远的树林中经历了一番惨烈的厮杀,遍地死尸。晏小姐,或许便在那附近。”暗影对韫彧之禀报道。 韫彧之闻言,便朝暗影所指的方向赶去,越靠近那树林,空气中的血腥味便愈来愈浓烈,他的面色,亦是越来越yin翳。众暗卫随他赶至树林,只瞧见满地残缺不全的尸首,无一活口。瞧见这番惨烈的景象,便可知晏殊言将才是经历过怎样一番激烈的打斗,见状,韫彧之的心下一滞,几yu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他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内心的焦灼,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闻言,众暗卫纷纷四散开来,去寻找晏殊言的下落。有暗卫道:“主子,这树林里尸首众多,且大多尸体残缺不全,这……”若是晏小姐不幸香消玉殒,如何能找得到? “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她给我找到!”韫彧之吼道,一时心气受损,剧烈地咳嗽起来。 沐覃凌将晏 分段阅读_第 115 章 言抱在怀中,感觉到她的身子愈来愈冰冷,急忙将她抱得更紧,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阻止她的身体冷却。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早知如此,即便晏姐姐将才打她,骂她,她也要毅然决然地与她在一起。如今,晏姐姐身负重伤,生死未卜,而她素来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树林中还有大批黑衣人在搜寻晏姐姐的下落,一时之间,倒不知是敌是友。在这里等待女帝的死士救援,无疑是坐以待毙,还不如她豁出去了,放手一搏!思及此,沐覃凌便将晏殊言轻轻放在地上,提着大刀,毅然地走了出去。 韫彧之在树林中焦灼不已时,便听得有暗卫前来禀告道:“主子,我们在树林中发现一个可疑的女子,不知与晏小姐是否有关系。”韫彧之回头一看,便见两个暗卫押着一位身上有伤,颇为狼狈的女子走到他跟前。 “你是谁?为何此刻出现在这里?”韫彧之见到沐覃凌,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厉声问道。 这一捏,便扯到了沐覃凌的伤口,她的脸色苍白了几分,却不曾哼声。“那你又是谁?此刻来这树林又是所为何事?”沐覃凌高昂着头,不屈不挠地说道。 “你!”韫彧之本就已经焦急不已,如今又听闻沐覃凌如此不敬的话语,恨不得教训她一番。但又担忧眼前这女子知晓晏殊言的下落,便生生将这怒气给忍住了,道:“你若是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我便能饶过你将才这无礼之举,还能赐你良田万金。” 沐覃凌冷哼一声,问道:“那你倒是如实招来,你们是谁派来的人?” 暗影听闻动静,急忙赶了过来,便瞧见韫彧之正在审问一个女子。他细细打量着韫彧之面前这个狼狈得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好半晌,才将她辨认出来。他行至韫彧之身边,道:“主子,当日我前去东垣皇宫,曾见过这个女子,她当时便是与晏小姐同席,应与晏小姐jiāo好。如今,她出现在这里,定是与晏小姐结伴。是以,这女子必定知晓晏小姐的下落。” 韫彧之闻言,对沐覃凌道:“还不快如实招来,晏殊言现下在何处?” 沐覃凌瞥了韫彧之一眼,道:“你若不自报家门,我又怎知你们是好是坏?” 暗影闻言,便知晓沐覃凌心中是对他们有所防备,是以,才不肯透露一丝消息。将才,她二人才遇袭,如今,又有一大批黑衣人前来搜寻她们的下落,有所防备,倒是情理之中。主子本是个睿智之人,如今,为情所困,一时之间,竟然糊涂了,连这等小事也未曾察觉。是以,暗影开口解释道:“这位姑娘,我们来此并无恶意,准确而言,应该是救晏小姐。这位,便是我的主子,南韫当今的皇帝。” 沐覃凌闻言,便忆起,当日,女帝寿诞,南韫使臣道是南韫新帝有意与东垣联姻,可惜被晏姐姐拒绝了。而这南韫新帝,竟然知晓晏姐姐的真正身份,的确令她吃惊不已。如今,这南韫新帝竟然悄悄潜入东垣,难道真如将才这男子所说,特意为晏姐姐而来?沐覃凌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韫彧之,不曾开口。 “主子,你倒是解释解释!若你不开口,这姑娘怎会相信我们并无恶意?”暗影赶紧提醒韫彧之道。 “她身上,应该戴有一块玉玦,白色羊脂玉,刻有祥云,那是我多年前送给她的信物。”韫彧之说道,“你快将她的下落告知我,如今,放眼整个天下,除却我,再无人能全心全意护她安宁。” 沐覃凌看着韫彧之的双眼,见他不似说谎的模样,亦被他眼中的深情所打动,便也相信了他所说的话。她心中挂念晏殊言的伤势,亦是有些焦急的,便道:“晏姐姐受了重伤,你们赶紧随我来吧!”说罢,她便带着韫彧之朝树林中走去。 第75章 沐覃凌带着韫彧之一行人,急匆匆赶到她将晏殊言藏在的地方,对他说道:“晏姐姐与那些杀手厮杀,受了重伤,一直不曾醒来。”说罢,将草丛拨开。 韫彧之这才见到满头白发、一身血衣的晏殊言,他有些惊讶,有些心痛地问道 分段阅读_第 116 章 :“她这是怎么了?怎会变成这番模样?” 沐覃凌闻言,双眼泛着泪花,万分自责地说道:“我亦不知究竟是何故,我寻到晏姐姐时,她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或许,她真是走火入魔得太厉害了。” 韫彧之疾步走过去,蹲下身,轻声唤道:“晏晏?”晏殊言不曾有一丝反应,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地躺在草丛中。韫彧之见状,有些颤抖地将手放在她的鼻前,却未曾感觉到一丝呼吸。他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这才发觉她的手如此冰凉。一时之间,他怔愣在原地。 暗影见状,走上前去,将手放在晏殊言颈间的动脉上,好半晌却也不曾探得脉。暗影收回手,有些哀声道:“主子,晏小姐她,去了!” 韫彧之闻言,哀恸地唤道:“晏晏——”一滴眼泪自他的眼眶滑落,滚落草丛间,消失了踪迹。 沐覃凌一脸的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将才我离开时,晏姐姐还好好的。怎地说没了便没了?不会的,你定是在骗我,晏姐姐福大命大,定然还有救!” “如何救?晏小姐都已经落了气,便是神医老人在世,也不可能……”暗影有些无奈地说道。 “九转还魂丹!神医老人的九转还魂丹!晏姐姐说这是神yào,落气半个时辰内喂其食下此yào,便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沐覃凌这才忆起,晏殊言将昨日所得的那粒九转还魂丹放在了自己这里,便颤颤地拿出冰蚕丝锦囊,将那一粒九转还魂丹拿了出来,递给韫彧之,道:“快将这yào喂给晏姐姐吃下去,若是晚了,晏姐姐便再也没救了!” 韫彧之闻言,急忙接过九转还魂丹,将她放进晏殊言的嘴里,以内力推送着她吞下此yào,而后,便握着她的手,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好半晌,晏殊言的身子不似将才那般冰冷,有了浅浅的呼吸,面上也红润了些。韫彧之见状,急忙去探她的脉象,这才松了一口气。韫彧之急忙将晏殊言抱在怀中,吩咐道:“众人随我速速离开此地。”而后,他扭头对暗影道:“将她带上,与我们一道。” 韫彧之抱着晏殊言,一路赶回曹州郡,连夜寻了家医馆,唤来郎中为晏殊言瞧伤。那老郎中半夜被一群黑衣人敲开门,本就有些受了惊吓,且那怀抱伤者的男子,一身冷凝之气,面色极为不善,令他担惊受怕不已。 老郎中仔细地为晏殊言瞧着伤处,止不住叹息,这下手之人以心狠手辣来形容亦不未过。不过,他也不敢多言,生怕惹得这位面容清冷的男子不悦。好半晌,老郎中才道:“这姑娘的伤势极重,腹部中了一剑,伤口颇深,失血过多。再者,有一支箭,刺入胸口,若是寻常人,定然早已丧命,好在这姑娘怀中的一块玉牒救了她一命,才使得这箭尖不曾触及心脏。只是这箭上带有剧du,唤作赤练,老夫曾在医书上瞧见过,但不知破解之法。好在姑娘食下神yào,只要在一月内解du,便无大碍。其他的外伤,倒不严重。至于这姑娘的内伤,老朽我实在无能为力。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韫彧之久久不曾出声,吓得那老郎中又是心头一颤。暗影闻言,急忙对韫彧之道:“主子,为今之计,便只能让这郎中将晏小姐的外伤处理了,先将晏小姐的xing命保住。至于内伤,我们快马赶回南韫,届时叫拓跋铮为晏小姐调理便好。他既是神医老人的弟子,应付这些小伤,倒也绰绰有余。既然晏小姐已吃下九转还魂丹,如此一来,内伤于她而言,倒是无虞。” “这位公子,这病,你治还是不治?若你再犹豫下去,这姑娘的鲜血,怕都快流尽了。”老郎中见状,有些不悦地说道。 “治!”韫彧之闻言,答得倒是干脆。 老郎中听韫彧之这般说,这才急急忙忙拿来伤yào,为晏殊言取箭、止血、上yào,忙得不可开jiāo。老郎中忙活了一夜,这才将晏殊言的血止住,将伤口包扎好。天色渐亮,一架马车停在医馆前,韫彧之将晏殊言抱上马车,轻轻放好。 沐覃凌正yu上马车,便听得韫彧之对她道 分段阅读_第 117 章 :“你随我过来,我有事要与你说。”说罢,韫彧之下了马车,径自走去一边。 沐覃凌经昨日与韫彧之的接触,便有些畏惧他,是以,好半晌也未曾有所动作。暗影见状,对她道:“我家主子并非你想象之中那般蛮横不讲理的人,他唤你出去,定然是有要事与你说,你便随他去罢,否则,主子倒真的是会发火。”沐覃凌闻言,便只得无奈地跟了过去。 “据消息称,你是沐乾的女儿,唤作沐覃凌。”沐覃凌才在韫彧之的身后站定,便听见他不咸不淡地说道,心下一个咯噔,以为韫彧之要对她不利,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道:“这又如何?” “我的探子已经探得你的消息,如此一来,那派出杀手之人亦是已经得知你的身份。如今,若是寻不到她的下落,届时,那背后之人定会找到你,旁敲侧击她的下落。”韫彧之双手负于身后,道,“你只须记住,从今日起,世间便再无‘晏殊年’这人。你可知晓我的意思?” 沐覃凌听韫彧之这般说,一脸惊骇地望着他,说道:“你这是何意?莫不是,你要将她带走?” 韫彧之不愿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道:“今日,你便回北临去,我会派暗卫护送你平安抵达。” “晏姐姐呢?难不成你当真要将带她回南韫?不行!若是晏将军与晏少爷知晓晏姐姐‘去世’这一说,定然会伤心难过。再者,晏姐姐若是醒过来,亦不会愿意随你去南韫!”沐覃凌闻言,一脸不悦地说道。 “此次,既然上苍让我寻到了她的下落,我便再也不会放手!若是你担忧晏家人难过,便可将真相告知晏老将军,我相信,若是晏老将军得知她这一路所遭受的苦难,定会赞同我的做法。至于她,你大可放心,若是她将前尘旧事遗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便会安心地留在南韫了。你若是执意要将她带回北临,无疑是在将她往绝路上bi,若是临丰帝得知她活着的消息,若是临丰帝得知她的真正身份,晏家与她,都逃脱不了干系。”韫彧之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言之凿凿地说道。 沐覃凌闻言,这才忆起,当时,她正是觉察到临丰帝的意图,这才知晓晏姐姐有难,才会一路寻来,将晏姐姐救走。若是晏姐姐当真随自己回北临,届时,定然又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而沐家,同样也会因自己被牵连其中。再者,东垣的御医诊断,道是晏姐姐保养得当,也不过四五年的寿命。如今,途中又生此变故,晏姐姐的身子,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带晏姐姐回北临那是非之地,还不若让她安安心心走完剩下的日子。是以,她抬头对韫彧之道:“你能向我保证,好生对待晏姐姐,不会令她在南韫受丝毫委屈,护她安乐吗?” “无须你提醒,我自会做到!”韫彧之道。 “既然如此,我今日便信你。日后,你定要好生待晏姐姐。”沐覃凌说罢,回首远远地望了一眼晏殊言所在的马车,拱手道:“今日别过,后会有期!” 第76章 “贵妃娘娘,拓跋将军前来觐见,为你诊脉,如今正在栖梧宫门前。”宫人在殿门前大声通传道。好半晌,也不见殿内的人有所回应,宫人有些疑惑地唤道:“娘娘?”而后,她便大着胆子推开殿门,走了进殿去。殿内哪里还瞧得见人影?惟有窗户大大敞开,吹进的风将殿内的纱幔卷起,倒是极为飘然。 宫人见状,急忙喊道:“不好了!贵妃娘娘又偷偷跑出去了!众人赶紧去寻找贵妃娘娘的下落,不得有一丝耽搁!”闻言,栖梧宫的宫人们忙作一团,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四下寻找贵妃娘娘的踪影。拓跋铮虽在栖梧宫大门前,但他耳力极好,自然是听见了殿内的动静。是以,他便信步走到栖梧宫的一扇偏门前,站在此处,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等着。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偏门的门闩便被人轻轻拉开,一道绯色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而后再小心翼翼地将那门给带好。 “娘娘!”那绯色身影还不来不及转身,便听得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吓得 分段阅读_第 118 章 几yu惊叫出声。转身一看,竟然是拓跋铮,是以,她有些忿然地说道:“拓跋,若是你再在我背后吓人,我届时定然会告诉阿之,你将我吓出了个好歹。到时候,你便看看阿之如何替我出气!” “微臣殚精竭虑为娘娘你制yào,娘娘你却信口雌黄,竟还要让陛下整治微臣。果真是最dufu人心!”拓跋铮亦是有些愤然地说道。 一提起“制yào”一事,她便愈发气愤。将才,若不是yào僮送来那苦得摧心肝儿的yào膳来,她亦不会偷偷溜出来。此事的罪魁祸首如今便在自己跟前,她如何能不气? 这绯色宫装之人,正是晏殊言。当日,她身负重伤,危在旦夕。韫彧之便急忙带着她赶回南韫,召拓跋铮为她治疗。至今,已经过去了四月有余,南韫芳菲已尽,正是酷暑时节,而晏殊言,前几日终于自昏迷中转醒,将前尘旧事忘得个一干二净了。于韫彧之而言,倒也是因祸得福了。 “娘娘,陛下与你说过多少次,不经他的允许,你万不能踏出栖梧宫一步。你自己说说,若是陛下他知晓你今日又偷偷溜出去,届时,他惩罚的人,是微臣,还是娘娘你?”拓跋铮拦在晏殊言跟前,半带威胁语气地说道,“娘娘,你还是快些随微臣回栖梧宫,今日,微臣还须为你复诊一番。再者,据栖梧宫的宫人所言,娘娘你今日又擅自将那yào膳给倒进了花盆里,是以,微臣已经吩咐太医院的yào僮又为你熬了一碗。若是此次你再不喝,微臣这便禀告陛下,让陛下来喂你喝!” 晏殊言听拓跋铮这般说,只得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回栖梧宫去。栖梧宫的宫人们见着她平安回来,俱是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烧香拜佛,感谢上天垂怜。 回到栖梧宫,晏殊言便坐在软榻上,拓跋铮立于一侧,为她诊脉。片刻后,他眉头蹙起,半晌也不曾平复。晏殊言的贴身宫人子珑见状,有些担忧地问道:“拓跋大人,我家娘娘的身子可有恙?” 晏殊言闻言,急忙道:“子珑姑姑,你可千万别相信这庸医的鬼话。我现下觉得自己的身子轻巧极了,反应敏捷,堪比那飞燕,怎会抱恙在身?是以,这yào膳,我能不能……”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拓跋铮闻言,笑着说道:“娘娘你昏睡了几个月,如今自然是精神抖擞,虽说娘娘的身子无大恙,但还须多食yào膳,补补元气。” “你这庸医,我是招惹你了吗?日日备些又臭又苦的yào送来我喝,我若是短命,便是你这庸医的yào给害的。”晏殊言闻言,有些不满地说道。每日,便有太医院的yào僮准时送来yào膳,如今,一想到那yào膳,她便仿若闻到了那奇臭无比的味道,令她心头发怵。 正说到这yào膳,太医院的yào僮便送来了。拓跋铮立于一旁,看着晏殊言,笑着说道:“娘娘……”余下的话,亦是不言而喻。 晏殊言正在心中思索法子,如何才能逃过这一劫时,便听得殿外的宫人通传道:“陛下驾到!”片刻后,一道明黄色人影便走了进殿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殿人急忙躬身行礼道,除却晏殊言一人,还安生地坐在榻上。 “平身罢!”韫彧之不咸不淡地说道,众宫人闻言,当即便起身,站立一旁。韫彧之听闻暗影禀告,道是晏殊言今日又偷溜出栖梧宫,吓得宫人们魂飞魄散,四下寻找。是以,待他一处理完政事,便赶来了此处。 “贵妃娘娘的身子如何了?”韫彧之转头看向立于一旁的拓跋铮,问道。 拓跋铮闻言,面色在一刹那间有些凝滞,继而,他微笑地看着韫彧之,仿若将才那一丝凝滞只是幻象一般,道:“回陛下,贵妃娘娘的身子如今已无大恙,只是还有些内虚罢了,平日里,只需喝下微臣配好的yào膳即可。” 韫彧之闻言,甚是高兴,道:“如此,甚好!拓跋你救治贵妃娘娘有功,可有何想要的,尽管说来,朕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多谢陛下,只是微臣并没有想要的东西。既然如此,微臣便先行告退,不打扰陛下与娘 分段阅读_第 119 章 娘了。”拓跋铮低头说道。他是神医老人的弟子,自然是诊出,晏殊言的身子究竟如何。她走火入魔,伤及五脏六腑,经脉亦开始有衰败之迹。这几个月来,他用尽多少珍贵的yào材,才将她的身子堪堪养好了些,瞧着气色倒是不错。奈何她的寿命,看来真是不长了。若是陛下知晓她的真实状况,心中定然是伤心yu绝已,还不如,将这真相隐瞒,倒还能令他开开心心地与晏殊言过几年安生的日子。拓跋铮抬眼,便瞧见韫彧之望着晏殊言时,他眼中所蕴藏着的一世深情,仿若是天山万丈,初见云海晨曦。见状,拓跋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待韫彧之准许,便已兀自走出了栖梧宫。 “晏晏,听宫人说,你今日又不听劝,偷跑了出去。”韫彧之唤宫人端了把木椅,放在软榻旁,坐下,有些无奈地对晏殊言说道。 “阿之,我错了。你能不能别听拓跋的话,成日里遣yào僮给我送yào膳来。如若不是这yào膳,我也不会将你的话置于脑后,偷溜出去。”晏殊言闻言,一脸无辜,拉着韫彧之的衣袖说道。 “晏晏,良yào苦口利于病。你若不喝yào,这身子,又怎么可能会痊愈呢?你且将这yào喝了,我便让子珑给你取些蜜饯来,可好?”说罢,韫彧之便示意yào僮,将yào膳端了过来。晏殊言听闻有蜜饯,当即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闻言,韫彧之接过yào膳,转而吩咐子珑道:“你去将贵妃娘娘最喜爱的蜜饯拿来。”子珑看着韫彧之与晏殊言,一脸歆羡。 这栖梧宫,便是陛下去北临当质子前所住的宫殿。后来,陛下登基为帝,便下令工部重修这座宫殿,后题名为栖梧宫。这座宫殿以白玉为阶,碧玉为柱,雕梁画栋,处处昭显奢华之气。自宫殿建成后,她便在这栖梧宫中当差,只是,栖梧宫自建成以后,便一直没有主人。栖梧宫内,只有桃花漫天,那一层绯色,几乎将天幕也灼伤。当年,陛下迎娶皇后入宫时,便有人猜测,这栖梧宫,是否会成为皇后的住所,取“凤栖梧桐”之意。只是,待皇后入住长门殿时,一众宫人才知晓,这栖梧宫,定是陛下为他心中那位深爱的女子而留。她在这宫中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四个月前,这栖梧宫,才迎来它真正的主人,皇上心心念念的那位女子。 子珑还记得,那日,桃花开得正为炽烈,将这栖梧宫的空气也染上了一层绯色,陛下怀抱着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当时,她便知晓,陛下怀中的那女子,便是陛下心中的那抹无瑕,从今以后,亦是这栖梧宫唯一的主人。 第77章 子珑去拿来蜜饯时,晏殊言将将喝光了碗中的yào膳,正一脸苦色。抬头见着她拿来了蜜饯,脸色这才好看些,伸手便yu过来拿。 “晏晏,这蜜饯类的东西多吃无益,偶尔尝尝味道便好。”韫彧之见状,急忙提醒她道。晏殊言正yu开口反驳,但见他一脸正色,不曾有回圜之余地,便只得讪讪地点点头,无奈地应下了。韫彧之望着晏殊言如此不谙世事的模样,像是天真无邪的稚子,只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此刻,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当日,他将她带回南韫时,便已下定决心,要将她永远地留在此处。是以,他对拓跋铮道,定要将她的回忆抹去。如此一来,他才会安心。只是,待拓跋铮为她诊治病情之后,便无奈地告知,道是她伤势极重,内力气血本来便不稳,如若为了抹去记忆而盲目喂食丹yào,或许会适得其反,加重其伤势。更为严重时,便会导致她永远醒不过来,这一辈子,便只能当一个活死人罢了。闻言,他思索良久,他不能拿她的xing命做赌注。若是他只能望着她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沉睡,不会哭,亦不会笑,只有时光令她日渐苍老,还不如早日放手,让她有机会做一只自由的飞鸟,不被世事羁绊。是以,他忍住内心的不舍,道是拓跋铮安心为她治病便好,令她失忆之事,便权当他未曾提起过。谁料,苍天待他果然是不薄。她受伤极重,加之昏睡了许久,记忆出现了偏差,那日醒来后,便将前尘旧 分段阅读_第 120 章 事忘得一干二净。他想,或许,这便是上苍赐予他的机会,能护她后半生安乐无忧,他便已是足矣。 “阿之,我真的不能出栖梧宫吗?成日里待在这宫里,饶是没病,我都快闷出病来了。阿之——”晏殊言吃罢蜜饯,便拉着韫彧之的衣袖,晃着他的手臂说道,一脸讨好的意味,“我发誓,若是出了栖梧宫,我定会乖乖听子珑姑姑的话,不惹是生非。”说罢,她便向子珑眨眼,示意她助自己一臂之力。 子珑是这栖梧宫中的老人了,加之韫彧之去北临当质子前,便得她照料,是以,她甚得韫彧之的信赖,在这宫中的地位亦是不低。她见晏殊言对自己使眼色,便斟酌着开口,对韫彧之道:“陛下,贵妃娘娘所言极是,如今她的身子还不曾完全痊愈,多外出走动走动,对她的身子亦是有益无害。放眼南韫皇宫,这栖梧宫虽是最美的一座宫殿,但若是久呆,难免会将这些美景看腻了。且娘娘素来喜动不喜静,自然是坐不住的。娘娘她虽不谙世事,但依旧聪慧无比,即便是陛下你禁她的足,她也自会寻得机会偷溜出去。” 韫彧之闻言,沉默地望着晏殊言,半晌也不曾开口。一时之间,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想法,子珑见状,复而道:“陛下将娘娘接入宫中后,下令禁止各宫嫔妃踏足这栖梧宫一步,而陛下,也不曾去其他娘娘的宫殿,后宫已颇有怨言。虽说娘娘在这栖梧宫中是安全无虞的,但若是其他娘娘有心刁难,自会寻得机会前来。如若各宫娘娘的娘家借此事对陛下发难,陛下届时应付起来也有些费心力。” 韫彧之望着晏殊言,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如今虽是不谙世事,但也确如子珑所说那般,聪慧无比,且有些莽撞。若是她当真要闯祸,这栖梧宫中的宫人们,又怎能拦得住她?将她困在这栖梧宫中,也确实是难为了她。再者,此前南韫出兵北临,亦是损兵折将不少,朝中大臣对此已有微词。在文武百官眼中,他册封一位无名无分的女子为皇贵妃,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他因偏宠她一人而冷落了后宫,确是有些不当。是以,他便只得笑着对晏殊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答应晏晏,只是,晏晏必须答应我,若出栖梧宫,定要子珑与你一路……” 晏殊言生怕韫彧之临时反悔一般,忙忙答道:“我答应!我答应!” 听韫彧之答应了她,晏殊言这便想出栖梧宫去,子珑见状,急急给她使眼色,示意陛下如今尚未离开,她这栖梧宫的主人若是不在,倒是有失礼数,待陛下离去后,再出去亦不迟。而韫彧之将将才大发善心答应了她,晏殊言生怕自己若是此时赶他走,他便收回成命。是以,她只得在心中祈盼,他能早些离去。然而,韫彧之在这栖梧宫中坐了许久,不见有丝毫离开的迹象。晏殊言见状,更显坐立不安。 “阿之,你要在这里待到何时?”半晌后,晏殊言终究耐不住xing子,装作无意地问道。若是阿之他在这里久待不走,自己怎还能得此机会出栖梧宫去? 韫彧之闻言,当即便知晓她现下是巴巴地盼着自己离开,当即便轻笑不已。她倒还是个急xing子,连这点时间亦捱不过。只是,他觉得,只要能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守着她,他心中亦是万分满足。因为,兜兜转转,她终究留在了自己身边。“我今日闲来无事,便在栖梧宫多待一会儿,晚膳之前便离开。”韫彧之笑着对晏殊言说道。 晏殊言望着窗外高高的日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有点伤感。午膳时间还不到,这便意味着今日阿之会一直在栖梧宫待到天黑。这般讲来,自己今日根本就没有机会踏出栖梧宫。她正yu开口,便看见韫彧之似是想起何事,唤来近侍,吩咐道:“相九,你这便去长门殿一趟,与皇后说一声,今日,朕会前去长门殿与她共用晚膳。” 相九领命而去,晏殊言闻言,一脸不满,偏头望着窗外盛放的木槿,装作韫彧之不在这殿内一般。韫彧之因她突如其来的冷落有些不解,问道:“晏晏,你这是 分段阅读_第 121 章 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吗?” 晏殊言本来是打定主意不理睬他,奈何韫彧之一直关切地望着她,令她实在是有些不自在。是以,她有些忿然地回首,对他说道:“戏折子里说,世上男子都是这般,贪心不足,总是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原来,阿之也与那些男子一样。” “这是哪本戏折子里的戏言?语言如此粗俗不堪,子珑你成日里便给贵妃娘娘看这些书?”韫彧之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子珑闻言,吓得急忙俯身在地,解释道:“陛下,奴婢亦是情非得已。娘娘她如今虽是识字,但她理解力有限,那些太过于深奥的书籍,晦涩难懂,并不适合她看。而娘娘她,对这些民间的戏折子倒是感兴趣得紧。是以,奴婢才斗胆差人从民间寻来了些戏折子,以供娘娘消遣时光。” “这些戏折子哪有阿之你说的那般粗俗不堪?我看着倒是挺有趣的。再者,这书中所言,确实是有些道理的。阿之你不正是这样吗?现在虽是待在我身边,然而,心中想的却是皇后,哼!”晏殊言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自她睁眼的那一刻起,脑中一片混沌,而她,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阿之。阿之待她极好,是以,她便像那新生的雏鸟一般,极为依恋他,下意识地便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如今,阿之他竟然在她面前提起其他的女子,她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仿若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贝被旁人觊觎、夺去了一般。一想到将才阿之他所说的那番话,晏殊言心中更是有些愠怒了,她赌气地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却被韫彧之一把拉住手腕。 “晏晏,我虽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但却亦有许多身不由已。你只须知晓,我心中,由始至终,只有你一人罢了。否则,我怎会将我母后临终前留与我的玉玦赠与你呢?”韫彧之站起身,拥住晏殊言,深情地说道。 第78章 晏殊言听韫彧之这般说,伸手摸了摸挂在颈间的白色羊脂玉,脸色这才好看些。她反手拥住韫彧之,道:“阿之,晏晏相信你。但是,阿之你不许骗我,负我。否则,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晏晏都不会原谅你。” 韫彧之闻言,眸色黯淡,苦涩一笑。即便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如以前那般傲然,令他不可直视。如若有朝一日,她忆起了往事,便会知晓,自己骗了她。届时,她是否真会如她所说那般,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他将她紧紧拥住,轻声呢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倒是不知他是在回答她的话,亦或是其他。 …… 御花园的凉亭中,坐着三位妃嫔,居中之人,正是当今南韫的皇后,甯珍。其随行的宫人众多,阵仗倒是极大,其余两位妃嫔争先恐后地逢迎,皇后的心情倒是极佳。 “皇后娘娘,据说昨夜,陛下留宿长门殿。如今陛下还记得娘娘,果真是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令我等着实歆羡不已。臣妾都快记不得,上一次陛下来臣妾宫中是何时的事了。”云嫔谄媚地对皇后说道,言语之间又带有一丝不可忽视的酸意。 皇后闻言,笑着说道:“彧之待本宫自然是不薄,时时刻刻还记挂着本宫。彧之还未登基时,对本宫亦是极好的,饶是他当年在北临当质子时,也时常与本宫鸿雁传书,以寄相思之情。即便是本宫想要那九天之上的月亮,彧之都恨不得将它摘下来送给本宫。”皇后说罢,拿出手绢,抬手去拭额间的汗,露出一截如藕色雪白的手腕,以及手腕上的玉镯子。 今日天气倒是凉爽,哪里会热出汗?皇后此举无非便是想在这些妃嫔面前,将手腕上的玉镯子展现出来。云嫔瞧见皇后手腕上的那玉镯子,眼中尽是艳羡。那手镯子乃血玉所制,玲珑剔透,周身不见一丝瑕疵,是玉中的珍品。她手腕上的镯子虽好,只是与皇后娘娘手上的这玉镯子相比,却是逊色几分。她不动声色地拉长衣袖,将手腕上的玉镯子遮住。皇后见状,眼神中的得意又加深几分。 “皇后娘娘手腕上这玉 分段阅读_第 122 章 子真真是好看,陛下果真还是将皇后娘娘放在心尖尖上。”良妃见状,谄笑地恭维道,心下却是嗤笑不已。也便只有皇后娘娘天真地以为,陛下是真心喜欢她。若她不是甯家的嫡女,陛下的表妹,若甯家不曾扶持陛下登基,她又岂会荣登这一国之母的宝座?如今,还一口一个“彧之”叫得欢,殊不知,陛下听闻她唤他“彧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陛下心中唯一的女子,便是栖梧宫中的那位。陛下将那女子保护得极好,藏着掖着,还不许她们前去栖梧宫叨扰。她倒是不知,这皇后娘娘究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那是自然。我与彧之青梅竹马,感情自然是深厚的。”皇后闻言,一脸得意之色,轻笑着说道。 云嫔闻言,心下有些嫉恨,面上又不可表现出来。她思量后便开口道:“皇后娘娘确是得陛下的宠,只是,这皇贵妃娘娘又是如何回事?陛下下令,不许我们前去打扰,亦下旨免去她每日前去长门殿请安之事。那栖梧宫,自臣妾入宫以来,便从未得机会前去,不知皇后娘娘可曾去过?这贵妃娘娘,我也只听闻其闺名唤作晏晏,其余之事,一无所知。陛下将她保护得这般严密,可见,她在陛下心目之中的地位,或许与皇后娘娘你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后娘娘,恕臣妾之言,对这女子,你可得多上心些。她毫无来历,便能一举成为皇贵妃,若是日后……”云嫔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皇后闻言,脸色黑沉了几分。那栖梧宫,她自入宫以来,也一直不曾去过。陛下对那女子的宠爱,她亦是有所耳闻,只不过,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如今,此事被云嫔提起,她才惊觉,她不能再袖手旁观。是以,她冷冷地说道:“若是陛下再沉迷于那狐媚子的美色,本宫定然不会再袖手旁观了,势要好生教训那狐媚子一番。” 良妃闻言,有些鄙夷地笑了笑。这皇后,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了些,云嫔简单几句话,便将她激怒了。倒也难怪,陛下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也便只有她自己以为陛下宠她、爱她,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良妃的话音才落,自御花园的一条小道上走来一队宫人,这阵仗,竟比皇后出行的阵仗还大。皇后见状,心中极为不悦,问身边的宫人道:“来者是何人?不过是来御花园赏花而已,竟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良妃见状,笑道:“回皇后娘娘,若是不出臣妾所料,来人应是栖梧宫中的那位娘娘。”如今,放眼整个后宫,除却皇后,谁还敢这般大的阵仗? 皇后闻言,脸色霎时便冷凝几分,有些气愤地说道:“真是说曹cāo,曹cāo到。今日,若是这狐媚子敢来招惹本宫,届时你们便看看,本宫是如何整治她!” 昨日,韫彧之在栖梧宫中呆到晚膳时分才离开,晏殊言自然是不曾有机会出栖梧宫。今日,她听子珑说,韫彧之在宫中处理朝事,许是不会来栖梧宫。是以,她便央着子珑带着她前去御花园赏花。虽是盛夏,南韫的御花园倒是凉爽,园中花草种类繁多,三色堇、锦葵、凤凰木,应有尽有。 “娘娘,你慢些走,当心摔倒了。”子珑见晏殊言在御花园中飞奔,焦急地喊道。众宫人闻言,急急跟在晏殊言左右,生怕她一个不慎,跌倒在地。若是如此,届时,他们定然逃不了陛下的责罚。 晏殊言跑到三色堇的花圃前,见那三色堇开得正艳,伸手便摘下一朵,拿在手中把玩着。子珑赶了上来,正yu阻止,晏殊言却把这三色堇戴在她的发髻间,笑着说道:“子珑姑姑,这花好看,你也好看,你戴着这花,便更好看了。” “娘娘,使不得。”子珑说罢,正yu伸手将发髻间的三色堇取下,便听得另一位年长的姑姑道:“贵妃娘娘所言甚是。子珑姑姑配戴这三色堇,确是相得益彰。” “姑姑所言甚是,子珑姑姑你不许将这花取下来,不然,我便要生气了!”说罢,晏殊言双手环胸,一脸愤然的表情。 子珑见状,自然是不敢有所动作 分段阅读_第 123 章 。放眼这整座皇宫,连陛下都舍不得将贵妃娘娘惹恼,若贵妃娘娘当真因自己而生气,陛下届时定会降罪。是以,子珑有些无奈地说道:“娘娘,子珑很喜欢这花,多谢娘娘赏赐!” 晏殊言闻言,这才开心了些,又伸手摘了一大把三色堇,道是要给每人戴上一朵。众位宫人,便连那些小太监,见状也只能无奈地俯下身子,等待晏殊言的赏赐。 云嫔在这凉亭中远远地瞧见御花园中的景象,轻笑出声:“皇后娘娘,你瞧,这贵妃娘娘莫不是脑子有些问题?虽说这太监不再是男子,但亦不是女子,她竟亲手给这些个太监簪花。若是传出去,倒真是贻笑大方。”云嫔说罢,抬眼便瞧见皇后娘娘一脸黑沉,她这才忆起,这三色堇,乃皇后娘娘素来最喜欢的花儿。如今,却被贵妃如此糟蹋,皇后娘娘心中的怒火自然是再难抑制了。思及此,云嫔一脸笑意,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皇后一拍石桌,一脸怒色地站起身,吩咐身边的宫人道:“都随本宫过去。本宫今日一定要好生教训教训这目中无人的狐媚子!” 第79章 晏殊言正给众位宫人戴三色堇时,子珑抬眼便瞥见一队宫人远远地朝此处走来,为首之人一身朱红色宫装,身边一人着湖蓝色宫装,一人着水碧色宫装。她心下有些疑惑,再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来人竟是皇后与云嫔、良妃三人,她瞥见晏殊言手中的三色堇,这才暗惊闯了大祸。是以,她急忙阻止晏殊言,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晏殊言虽是不曾见过皇后,但昨日,却曾在韫彧之口中听过她。是以,她心下有一丝不悦,冷哼一声,抬眼便顺着子珑所指的方向望去。皇后身着朱红色繁琐宫装,蝴蝶髻上簪有一只展翅的金凤凰,那凤凰以黄金制成,眼睛则是镶嵌翠色玛瑙,栩栩如生。她头上有金色步摇,颈间的璎珞闪耀着流光,足下踏着金丝履,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无一不昭示着富贵之气。 皇后一脸怒气地走了过来,栖梧宫的一众宫人急忙俯身行礼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并未开口,只是一脸怒色地望着晏殊言,而晏殊言,则是笔直地站在皇后跟前,双眼放光地看着皇后发髻间的那支凤凰金钗,咽了咽口水。 “贵妃娘娘这是不懂得宫中的礼数吗?见着本宫竟然不行礼?亦或是贵妃娘娘你不将本宫放在眼中?若是贵妃娘娘不知宫中礼数,本宫倒是不介意为陛下分忧,教贵妃娘娘你学习宫中礼仪。”皇后终究是一脸怒色地望着晏殊言,冷冷地开口说道。 子珑闻言,急忙解释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陛下已曾下旨,道是贵妃娘娘不必遵守宫规。是以,即便是见着皇后娘娘,也无须下跪请安。” 虽说皇后听闻此话后竟奇迹般的面无表情,但明眼人便知,皇后娘娘现下心情极为不悦,便俱闭口不参言,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皇后娘娘将这一腔怒气撒在自己身上。 子珑隐隐有些不安,正担忧之际,便听得自己的主子道:“你便是阿之口中的那个皇后娘娘?模样倒是标致,只是,我不喜欢你。”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坦然无比,闻者俱是一脸惊愕。放眼这整个宫中的女人,也便只有贵妃娘娘一人才能如此口无遮拦,此番看来,果然是陛下太宠爱贵妃娘娘了些,才会使得她如此胆大妄为。 子珑听闻晏殊言这一番话,一脸愁色,急忙开口为解释道:“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来自民间,头脑简单了些,又不懂宫中的规矩礼数,若是惹得娘娘不快,还请皇后娘娘担待些,不要与我家主子计较。” 皇后听闻“头脑简单”这一词,又忆起晏殊言将才往那些个小太监的头上簪花的场景,心下便有些疑惑:难道,陛下这般宠爱这女子,只是因为这个女子是一位脑子有些问题的痴儿?是以,皇后不曾说话,只是盛气凌人地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晏殊言。 子珑正yu提醒晏殊言收敛些,莫再惹皇后生气,只是,还不待她开口,晏殊言便突然行至皇后 分段阅读_第 124 章 身前,伸手便去拿她发髻间的金凤钗。如此出人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众人都来不及反应,那金凤钗便被她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着。 皇后面容惊愕,发髻因晏殊言将才的举动而有些许凌乱,与平日里端庄典雅的打扮相较,现下确是显得有些如疯婆子一般。皇后还未曾回过神来,身后的云嫔便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你可无恙?这贵妃娘娘怎地如此不将你放在眼中,竟敢玷污你的凤钗。” 闻言,皇后这才回过了神,还来不及回话,便看见晏殊言将她的金凤钗chā入子珑这个宫婢的发髻间,登时便气得面红耳赤。子珑见状,无语问苍天,当真是天要亡她,自家主子竟敢将象征着南韫皇后尊贵身份的金凤钗戴在自己头上。如今,即便她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后娘娘砍。饶是子珑在宫中也见惯了大风大浪,如今亦是被她吓得面色惨白,匍匐在地,嗫嚅着说道:“皇后娘娘恕罪!”说罢,便朝一侧的宫人使眼色,让他赶快去将皇帝陛下寻来。只是,还未待那宫人走远,便被皇后身边的嬷嬷给眼尖地发现了,扣押了下来。 “来人,将她给本宫抓住。本宫今日便教她些宫规!”皇后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宫人便向晏殊言走来。瞧那轻快灵活的身手,应该是曾练过武的人。子珑见势不妙,顾不得其他,便大声对晏殊言喊道:“娘娘,快跑!”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当即便转身朝原路跑去,想要回栖梧宫。 “你们快去将御花园的各个出口给我拦住,不许放走她。今日,定要将这狐媚子给本宫抓住。”余下的宫人闻言,纷纷朝各出口跑去,yu将晏殊言的去路给堵住。晏殊言绕着御花园跑了一圈,却发现没有出路,又不敢与那些身高马大的太监jiāo手,是以,她无奈之下又跑回子珑的身边,蹲下身,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吓得几乎快哭出声,哽咽地对她说道:“子珑姑姑,我怕!” 见着晏殊言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子珑也顾不得什么宫规礼数,当即便站起身来,挡在晏殊言的身前,不卑不亢地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虽说我家主子此举的确是有些过错,但我家主子久病未曾完全痊愈,拓跋将军亦会隔三差五来栖梧宫中为娘娘调理身子。是以,皇后娘娘你若是将我家主子吓出了个什么好歹,届时被陛下知晓,皇后娘娘首当其冲,而两位娘娘亦是难辞其咎。” 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倒也聪明了一番,当即便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子珑不知真假,当即便吓得几yu魂飞魄散,急忙接住晏殊言的身子,顾不上其他,大喊道:“不好了,贵妃娘娘昏倒了!”皇后闻言,心中亦是有些害怕。她本是打算小小地教训这狐媚子一番,但未曾料到,这人如此经不得吓,竟然就这般昏倒了。若是她将才在冲动之下动了手,指不定会出什么大问题,届时陛下对她的印象定会有所改观。 “皇后娘娘,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下令放我们离开吗?”子珑直面皇后,冷冷地说道。她心下焦急不已,是以,未曾注意到自己此举对皇后已是大不敬 皇后正yu下令让栖梧宫的众人离开,良妃却适时地对她说道:“皇后娘娘,难道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吗?将才这贵妃娘娘还是生龙活虎的,连宫中那些孔武有力的太监都抓不住她。怎地这宫婢一提起她身子不好,她便晕了过去?臣妾觉得,她定然是装昏无疑。”皇后闻言,亦是起了疑心,便对子珑说道:“你且将她放下,本宫倒要瞧瞧,贵妃娘娘这是真昏还是假昏!” 子珑闻言,颇有些气愤,对皇后说道:“回禀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是民间来的,xing子纯良,自然不比宫中其他人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多,又岂会如云嫔所说,故意装昏?” 云嫔的xing子急,听子珑这般说,当即便气红了眼,恨恨地对子珑说道:“那照你这般说,本宫便是那肚子里有许多花花肠子的人?” 子珑闭口不言,但意思已是极为明显了,云嫔正yu发难,良妃便笑着说道:“这宫婢忠心护主 分段阅读_第 125 章 ,勇气可嘉,云嫔你也无须与她计较——子珑,你先思量一番,若你家主子是真的昏过去了,现下最重要的,不是赶紧离开这御花园,而是要尽快将她弄醒。否则,若是途中耽搁了,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便是太医来了,亦是于事无补。” 子珑闻言,思索片刻,便只得无奈地将晏殊言轻轻放在地上。 第80章 “若是有人突然晕厥,便掐此人的人中,此人便能醒来,”良妃在一旁提议道,“桂嬷嬷,那便由你去掐贵妃娘娘的人中吧!” 那桂嬷嬷领旨,正yu上前去掐晏殊言的人中,却被云嫔唤住,道:“桂嬷嬷如今年纪也大了些,手上的劲儿自然是不如这些年轻人了,便让小顺子去吧!皇后娘娘意下如何?”说罢,云嫔望着皇后,等待她的回答。 “小顺子,将本宫的钗拿去。若是掐不醒她,便用本宫的钗刺她几下,如此一来,这身娇肉贵的贵妃娘娘便能醒过来了。”皇后自发髻间取下一支钗,递给小顺子。 “喳——”小顺子自皇后手中接过那支颇为锋利的钗,行至晏殊言身前,还未将手伸过去,子珑便听得晏殊言一声惊叫,继而,她便瞧见自家那本已昏过去了的主子一个鲤鱼打挺,迅速地起身。她有些疑惑地喊道:“娘娘?” 云嫔见状,捂着嘴嗤笑道:“皇后娘娘,你瞧,这人,不是醒了过来吗?” “娘娘,你怎么能装昏呢?你不知道,奴婢将才快被你给吓死了!”子珑见晏殊言安然无恙,有些庆幸,又有些无奈地说道。 晏殊言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皇后,有些心虚地低声说道:“阿之不在身边,我们打不过那皇后。”虽说晏殊言她如今仿若稚子,不解世事,但亦是知晓,除却皇帝,这皇宫中权利最大之人,便是皇后了。 “娘娘莫怕!”子珑闻言,连忙安抚道,“若是皇后娘娘敢动主子一根汗毛,陛下定然饶不了她。是以,饶是皇后娘娘再恼怒,亦会在心中思量此事的后果。” 皇后见状,面色铁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欺上瞒下,将本宫当傻子。来人,将她给本宫抓住,本宫今日要亲自动手教训这贱蹄子!”话音一落,那小太监便yu过来拉晏殊言去皇后跟前。子珑见皇后竟然当真要惩罚自家主子,急忙将晏殊言抱在怀中不撒手。一时之间,那小太监竟然未曾将她与晏殊言拉开。 “真是造反了!来人,棍棒伺候!既然这下贱的宫婢如此忠心护主,那便连着她一块儿打!”皇后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如是说道。 太监寻来棍棒,便劈头向她二人打来,子珑闷哼一声,便不再开口。 晏殊言被子珑护在怀中,不曾被这棍棒打到,但她见子珑眉头紧皱,面色苍白,额间俱是大汗,吓得哭了出来,喊道:“子珑姑姑——” 子珑闻言,对她笑笑,有些无力地说道:“娘娘,奴婢并无大碍,娘娘无恙便好!” “这贵妃娘娘果真是心智不健全,这便将她给吓哭了,若是将她带去天牢瞧瞧,怕是会被生生吓晕了去。啧啧,好一幅主仆情深的画面——”皇后见状冷笑着说道,“给本宫用力地打!不见血,不许停手!今日,皇上被选秀之事牵绊,无暇顾及她二人!”一想到这后宫中届时又会多出一批新秀,分走陛下的心,皇后心中更是不快。 栖梧宫的一众宫人在一旁哀戚地喊道:“娘娘——子珑姑姑——” 那棍棒又接连不断地落在子珑身上,传出一声声闷响,子珑将晏殊言紧紧地抱在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苍白的面容。晏殊言眼前一片漆黑,但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冷汗流进了她的颈间。 她的脑中突然闪现过一幅画面。一个女子,遍体鳞伤地坐在黑暗的囚车之中,车轮辘辘,驶向那苍茫的旷原深处。她也能感觉到,鲜血在那女子身上流淌时,女子心中的彷徨,与无助,以及她心底那一丝被掩埋的恐惧。 再细想之下,晏殊言的后脑便蓦地疼痛起来,她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紧紧咬住嘴唇,满头 分段阅读_第 126 章 汗,双手死死攥住子珑的衣裳。子珑瞧见她的异样,当即便尖声叫道:“住手!住手!皇后娘娘,求你大发慈悲,我家主子有些不对劲!”那下手的太监闻言,也瞧见了晏殊言的异样,心中有些畏惧,便害怕地停了手。 皇后见状,以为晏殊言又在装病。是以,她便岿然不动地坐在石凳上,冷眼旁观。云嫔见状,喝道:“不许停手!” 那小太监闻言,也颇为无奈,颤颤地举起手中的棍棒,朝子珑身上打去。谁知,那棍棒还未落在子珑的身上,便被一只素白的手给握住了。小太监顺着那白净的手一路望上去,便看见一双冷冽如冰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若暗夜中的孤狼,充满危险而嗜血的气息。 小太监心下一颤,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后退几步。离那双眼睛有了些距离后,他才仿若劫后余生一般,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为何停手?”皇后见状,分外不悦地对那小太监说道,“难不成,要本宫罚你,你才甘心?” “回禀皇后娘娘,这,这……”小太监的话还不曾说完,那根棍棒便直直地朝皇后那处飞去。皇后本与良妃、云嫔坐在一处,见状,这三位娘娘俱是急忙站起身,堪堪避开了。 “娘娘?”子珑有些惊讶地看着将才突然脱离她怀抱,现下挡在她跟前的晏殊言,分外惊讶地喊道。 晏殊言闻言,回过头,本来天真无邪的双眼,如今却多了一丝冷冽之气。子珑见状,怔在原地。 “反了,当真是反了!谁将她抓住,本宫重重有赏!”皇后气急败坏地说道,众宫人闻言,又是磨拳擦脚,跃跃yu试。 晏殊言一脸冷凝,不曾开口,径直向皇后走去。一路上,那些个想要抓她的宫人,皆被她一招甩在了花圃之中哀嚎,久久也无法起身。晏殊言来到皇后面前,云嫔与良妃已吓得花容失色,唯有皇后一人,故作镇定地站在原处。 “你想要做什么?本宫乃母仪天下的皇后,有甯家作后盾,你区区一贵妃,又无何家族势力,怎能与我斗?本宫奉劝你……”皇后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晏殊言捏住脖子,举了起来。 见状,一众宫人俱是吓得心胆俱裂,栖梧宫的人亦是如此,他们眼中不谙世事的主子,如今竟会做出此等举动。瞧她将才分外灵活的身手,他们心中猜想,主子以前,定然是位快意江湖的侠女,才能有这般身手,轻而易举地以单手扼住皇后的脖子,将她举起来。 良妃与云嫔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怔愣在原地。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子珑见状,忍痛上前阻止晏殊言道。说罢,便大着胆子直接去掰晏殊言捏住皇后脖子的手。皇后娘娘乃甯家唯一的嫡女,甯家因当时扶持陛下即位,是以,陛下才会册封她为皇后。甯家如今是如日中天,连陛下都不能轻易得罪,若是甯家的人得知,皇后娘娘在宫中受到如此委屈,届时定然会借此发难。到时候,或许连陛下也难以保娘娘无虞。 就在此时,晏殊言偏头看了子珑一眼。子珑见到晏殊言的那个眼神,当即便脑中一片空白,不由得放缓了手中的动作。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啊!从那双眸中,子珑连一丝感情也不曾看见,清冷得仿若歌黎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放手!”晏殊言冷冷地说道。 子珑闻言,正yu放开手,但看着皇后已经开始翻白眼,脸也成了酱紫色,她这才忆起自己此举的目的,便是为了阻止主子铸成大错。是以,她坚决地摇摇头,道:“主子,你快些松手!”说罢,子珑又急忙用手去掰晏殊言的手。 晏殊言心下有些烦躁,便用闲着的这只手一挥,子珑被这股大力给挥到了几丈外,好半晌也起不了身。 “这可如何是好?”栖梧宫的宫人们见状,纷纷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不已。若是娘娘铸下大错,惹怒甯家,不仅娘娘她自身难保,连他们这些宫人,亦是会受此牵连,必被诛杀。 第81章 “晏晏——”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急匆匆地赶来此处 分段阅读_第 127 章 ,有些焦灼地喊道。 子珑定睛一看,原来是韫彧之正朝此处赶来,是以,她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长舒了一口气后,便晕了过去。 晏殊言听闻有人唤她,回过头去,见到是韫彧之,她脸上又露出似孩童般无邪的笑容,开心地喊道:“阿之——” 无数场景在她的脑海中一一闪现,她脑中一片混乱,便无力地松开手,倒在了地上。皇后因这突如其来的失重而跌倒在地,崴了脚,一声痛呼,周遭的宫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来。 “晏晏,晏晏?”韫彧之赶至晏殊言跟前,蹲下身,一把将晏殊言抱在怀里,焦急地唤道。 好半晌,那紧闭的双眼才微微颤抖地睁开,仿若将将才破茧而出的蝶,正yu振翅翩跹。晏殊言睁眼便瞧见韫彧之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解地问道:“阿之,怎么了?” 韫彧之闻言,便知晓晏殊言对将才所发生之事完全记不得了,是以,他便笑着说道:“无事。晏晏你现下如何?有没有不适的地方?” “没有,我还好好的。只是,阿之,将才我好像看见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我好怕!”晏殊言蜷缩在韫彧之的怀中,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 韫彧之闻言,安慰道:“晏晏,你那只是做梦,如今,梦醒了,便无事了。”说罢,韫彧之将晏殊言扶起身,正yu带她回栖梧宫,在一旁被他冷落的皇后有些气愤地喊道:“陛下,莫非你的眼中,连臣妾的一抹影子也没有吗?”将才,她几乎被这妖女给掐断了气,后来,她跌倒在地后便一直喘气,一直未曾缓过来。可皇上,自入了这御花园,那双眼,便好似黏在这妖女身上,连一眼也不曾施舍与她。她是他的结发妻子,而这些个妃嫔,不过是妾罢了。再者,她乃当今南韫的一国之母,这妖女如何比她重要?这妖女定是又在装病,以博得陛下的怜悯,免遭责罚。是以,她狠声说道:“陛下,今日这妖女竟敢谋害皇后,按南韫律法,理应当斩!” 韫彧之闻言,转过身,对皇后道:“皇后,今日之事,究竟是为何,朕届时定会查明真相。现下,贵妃娘娘身体不适,须回栖梧宫歇息。而皇后,你将才亦是担惊受怕了,赶紧回长门殿,传太医来为你瞧瞧,是否有吓出什么好歹。至于云嫔与良妃,你二人便各自回宫,抄抄佛经,修身养xing。” 云嫔闻言,心下不满,陛下的意思,便是要将她二人禁足。她们许久也不曾见陛下,如今,陛下又禁她二人的足,届时,能见陛下的机会,自然是少之又少。 “陛下……”皇后还想说些什么,以挽留一番,却被韫彧之出声打断:“皇后无须再多言。”说罢,他又对各宫的宫人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将你们的主子带回去!” 皇后看着韫彧之一脸关切地抱着晏殊言走远,心下分外嫉恨,手下用力,那搀扶着她的宫人手背上登时便多了几道血痕。宫人吃痛,亦不敢出声,更不敢收回手,便只得生生忍受着。皇后冷哼一声,理理发髻,高昂着头,吩咐道:“回长门殿!” 一回到栖梧宫,韫彧之便让晏殊言先躺着歇息,又遣相九即刻去将拓跋铮唤来,为晏殊言瞧病。 拓跋铮将将才诊完脉,韫彧之便急忙开口问道:“晏晏她现下如何了?” “回陛下……”拓跋铮正yu开口,却被韫彧之出言打断道:“现下这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便无须太过注重这些繁文缛节,拓跋你有何事便直说无妨。” 拓跋铮闻言,倒也不拘泥这些礼数,答道:“按理来说,晏小姐她现下应该是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你说她当时发狂之后,便不记得了之前所发生的事。我猜测,应该是她脑海中潜藏的记忆所导致的,脑中幻化出一个新的自己,来保护她如今有些脆弱的内心。她的身子本来无大碍,只是日后莫要再刺激她。因为,这样或许不仅会使得她xing格突变,更有甚者,会唤醒她曾经所有的记忆。如若这般,那么你……”拓跋铮有些yu言又止。 分段阅读_第 128 章 韫彧之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后果,他自然是知晓的。若是晏晏她忆起曾经发生的所有事,定然会决然地回北临,与那临钰相见。而他,终究会被她抛弃。韫彧之开口问拓跋铮道:“这般说来,只要日后不再刺激她,便能避免她忆起曾经发生的一切吗?” “应该是如此,”拓跋铮亦是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我这便开贴安神的yào方子,届时你便吩咐宫人将这yào煎好,让她喝下,她的情况便会比之前好许多。”拓跋铮说罢,便行至书案前,执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而后,他便放下笔,拿起宣纸,轻轻将纸上的墨渍吹干,再递给韫彧之。 韫彧之唤来宫人,将此事吩咐下去,而后便站在榻前,颇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拓跋铮看着韫彧之有些孤独的背影,亦是无奈地摇摇头。当真是造化弄人,若是他早知韫彧之与晏殊言之间会成为如今这番境遇,他当年,便应该不顾韫彧之的嘱托,将这真相告诉晏殊言。那夜在湖中救她的人,根本不是临钰那不会水的小子,而是韫彧之,这个对她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痴情君主。 晏殊言微微转醒,睁眼便瞧见韫彧之站在榻前,而他身旁还站了个宫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空气中隐隐有一丝yào的苦味。她在心中猜想,定是太医院那yào僮又送了yào膳来。思及此,她急忙闭上双眼,装作昏睡不醒的模样。只是,她这小小的举动又岂能瞒过韫彧之的双眼,是以,他笑笑,说道:“晏晏,我将才已经瞧见你睁开了眼。你信不信,若你还装睡,我便遣人将你连着这床榻一同扔进琼池中?” 晏殊言听韫彧之这般说,急忙睁开双眼,坐起身,局促地笑着说道:“阿之,我醒了。” 韫彧之见晏殊言这般,无奈地笑笑,从那宫人手中接过yào碗,递到晏殊言面前,道:“晏晏,喝yào吧。” “为什么又要喝yào?”晏殊言一脸不悦地问道,“阿之,我能不能不喝?” “拓跋说你将才受了惊吓,如今,须得服下安神的yào膳,对你的身子才有益,”韫彧之耐心地解释道,“快将这yào趁热喝了。若不是你今日出了栖梧宫,便不会有此等事发生了。你若是不喝这yào,下次我便再也不允你出这栖梧宫了。” 晏殊言见自己如今是逃脱不了喝yào的命运,便只得苦着脸,伸手去接那yào碗。奈何她还未接住yào碗,一个不稳,那yào碗便从她手中滑落,直接摔在了地上。那釉色瓷碗当即便碎成了几片,滚烫的yào汁四溅开来,差一点便会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韫彧之见状,心下焦急不已。他又以为是晏殊言她故意如此,又着实气愤。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为了不喝yào,竟然想出失手打翻yào碗的小伎俩,还差一点将自己烫伤。他又忆起今日上早朝时,文武百官俱是进谏,道是祖宗之法不可废,这三年一次的选秀大会不可取消,若为了一介妖女而影响皇室开枝散叶,这妖女罪可当诛。如今,后宫之中,朝堂之上,众人都将她当做靶子。若是她一个不慎,便会被人设计。他本就因此事而烦心,如今见晏殊言又如此,心下焦躁不已,是以,他一脸厉色地对晏殊言吼道:“晏晏,你怎么能这般任xing?不喝yào便罢了,我也不管你了!”说罢,他愤然地站起身,一脸铁青地拂袖而去。 第82章 栖梧宫的宫人们听闻殿内的动静,还未曾缓过神来,抬眼便瞧见韫彧之一脸黑沉地推门而出,众宫人急忙俯身,道:“陛下!” “相九,备辇,回长生殿!”韫彧之面色冷凝地吩咐道。 御辇早便在一旁候着,闻言,相九急忙让那抬辇的宫人疾步走了过来。韫彧之走上御辇,相九见状,忙道:“陛下起驾!” “恭送陛下!”栖梧宫的一众宫人当即便松了一口气,恭敬地说道。 谁料,那御辇将将才出栖梧宫的宫门便停了下来,相九走近御辇,听完韫彧之的吩咐,便又匆匆地折身走回来,对子珑说道:“子珑姑姑,虽说你现下身子有伤,但如今也只能劳烦 分段阅读_第 129 章 你了。毕竟这贵妃娘娘最听你的话了!陛下说,姑姑你千万别忘了吩咐太医院的yào僮再为贵妃娘娘煎一碗yào送过来。” “子珑遵命。”子珑福身答道。听闻子珑的回答,相九这才步履匆匆地赶回御辇前复命。片刻后,韫彧之这才放心地离开栖梧宫,回长生殿去。 子珑见御辇远去,这才走进殿内,便瞧见晏殊言坐在床角,将自己裹在锦被之中,连一根发丝也不曾露在外面。虽说今日不似前几日那般骄阳似火,却也是闷热无比,晏殊言将自己捂在锦被中,若是届时捂出了什么问题,届时,陛下定然又是伤心不已。是以,子珑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行至榻前,轻言细语地对晏殊言说道:“娘娘,你将锦被松开。”说罢,她便伸手去扯晏殊言身上的锦被。只是这锦被,却纹丝不动,仿若长在晏殊言身上一般。 “娘娘——”子珑有些焦灼地开口唤道,晏殊言却依旧一声不吭地坐在原处。情急之下,她便用尽全身气力去拉扯锦被,却因用力过猛,而摔倒在地上,不小心磕着背上的伤口,当即便不由自主地痛呼出声。 晏殊言听闻子珑的痛呼,当即便松开锦被,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继而,锦被下移,露出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晏殊言在锦被中细细打量着子珑的状况,见她好半晌也不曾起身,便一把掀开锦被,翻身下床,行至她身边,一脸愧色地开口说道:“子珑姑姑,你怎么样了?”说罢,便伸手来扶她。子珑借力,这才从地上站起身。 “子珑姑姑,我,我不是有意如此。”晏殊言扭着袖口,开口解释道。 子珑见状,笑笑,忙说道:“奴婢自是知晓,娘娘这般良善之人,岂会故意伤害奴婢呢?娘娘,陛下今日因朝事而有些心烦气躁,是以,xing子的确是有些急了。但陛下是真心待娘娘好,娘娘你不愿喝yào,又将yào膳打翻,陛下心中焦急,是以,便将话说得重了些。” “子珑姑姑,我不是故意将那yào碗打翻,是因为将才我接碗时,手里突然没了气力,拿不稳碗,这才将yào碗打翻在地。你瞧,我的手现在都还有些奇怪。”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有些委屈地向她解释道,说罢,便将有些颤抖地手举着给子珑瞧。 子珑见状,当即便将晏殊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言语之间俱是焦虑:“娘娘,除了这手,你可还有何不适的地方?” “没了。”晏殊言死死握住手,颤颤地答道,神色之间满是痛苦。 “娘娘莫怕,许是将才你睡得久了,压着经脉,这才会有此症状。娘娘你先休息,奴婢这便去遣人唤太医来为你施针,用不着多久便会无恙。”子珑说罢,正yu出殿为晏殊言寻太医来,便被晏殊言出声打断道:“但,但是,我现下就很难受,等那老太医磨磨蹭蹭地赶来栖梧宫时,我怕是都快痛死了!”晏殊言有气无力地说道。 子珑闻言,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有些焦灼地说道:“娘娘,若是不唤太医来,便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虽说拓跋大人腿脚快,但若是派人去唤他来,还须得出宫一趟,所花费的时间更多。” “子珑姑姑,你去将拓跋留在这里的金针拿给我,我自己施针。”晏殊言思索片刻,对子珑说道。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拓跋大人与太医能为你施针,那是因为他们懂医术。娘娘你对医术一窍不通,又怎能为自己施针呢?若是你施针时出了什么状况,届时陛下定会砍了奴婢的脑袋。娘娘,小德子腿脚快,奴婢便吩咐他去为你唤个年轻的太医来。如此一来,便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子珑正yu出殿遣人去唤太医来,转眼便瞧见晏殊言已朝着装金针的地方走了过去,继而将那金针包拿了出来,摊在书案上。 “娘娘,你,你——”子珑见状,当即便吓得脸色苍白,语无lun次。她这主子,果真是随心所yu惯了,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根本不计后果如何。她在原地踌躇不已,生怕自己上前阻止时,吓着了主子。若是主子因她而扎错了xué位,届时,自己便 分段阅读_第 130 章 成了罪魁祸首。若是不阻止主子,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子珑还在纠结时,晏殊言已捻起一根细长的金针,仔细地打量着手腕上的各个xué位。继而,她便将金针旋转着扎入xué位一分有余。子珑望着晏殊言将金针扎入肉中的那一刻,心都几乎快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一口气不曾缓过来,晕了过去。她见晏殊言不曾有何异样,脸色也缓和了些,手也不再颤抖,她这才仿若劫后余生一般,双腿发软地走至晏殊言身边,颤颤地问道:“娘娘,你现下感觉如何?” 晏殊言旋出银针,扭扭手腕,亦是有些惊异,答道:“好多了!” 子珑一脸惊愕之色,道:“娘娘,难不成你还会医术?”之前,在御花园时,娘娘这般单薄的身子,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掐着皇后的脖子将她举起来,她当时便在心中猜测,娘娘她究竟是何来历。如今,娘娘她竟然能为自己施针,更是令她惊讶无比。 晏殊言听她这般说,先是惊讶万分,继而又分外高兴,对她说道:“子珑姑姑,这便是传说中的医术吗?我只是依照脑中的记忆,下意识地这般做而已。看来,晏晏我以前一定是位极其厉害的人呢!” “娘娘你与那些寻常的千金小姐不同,既会武,又懂医术,入宫之前定是一位奇女子。倒也难怪陛下会如此宠爱娘娘。只是可惜了,娘娘你失去了记忆。否则,皇后娘娘、云嫔与良妃又岂敢如此欺负娘娘?”子珑有些遗憾,亦有些心疼地对她说道。 “子珑姑姑,你当真不知晓我入宫前的生活吗?”晏殊言问道。失去了记忆,她便觉得,自己的人生仿若白纸一般苍白。她总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好似有很珍贵的东西被她遗忘了一般。 子珑闻言,亦是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娘娘,奴婢对你的过往一无所知。奴婢只知晓娘娘你是四个月前入的宫,当时还是咱们陛下亲自将你接入宫的。娘娘你自入宫起便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奴婢何尝有机会与你jiāo谈?娘娘的来历,这后宫之中怕是无人知晓,也便只有陛下他再清楚不过了。若娘娘委实好奇得紧,便去问陛下罢。只是,既然陛下他不曾与你说起你的来历,那便是不愿与你提及此事!不过,奴婢猜想,娘娘入宫前定是一位快意恩仇的侠女,骑着白马,背着长剑,在残阳如血的黄昏,驰骋在广袤无垠的旷野。” 脑中突然闪现过一幅场景。漫天飞雪,纷纷扬扬,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与她有着相同容颜的少年,一袭银色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在雪地上疾驰。身后不远处的府邸前,站着许多送行的人。人影绰绰,瞧不真切,但见那府邸的牌匾上刻有两个鎏金大字:晏府。 “娘娘,你怎么了?”子珑见晏殊言不知想何事想得入神,便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一脸担忧地开口问道,“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不是,我只是好像看见了一些人。”好半晌,晏殊言才有些失神地答道。 “可是娘娘曾经认识的人?” “我亦不知,我只是觉得,那些人对我而言,好像很重要,很重要。”晏殊言答道,面容之间竟带有一丝愁容。 第83章 这日,韫彧之在长生殿内批阅奏折。暗影前来禀报,道是晏殊言昨日在他走后未再发脾气,太医院送去的yào,她亦是乖乖地喝下,今日更是安分极了。韫彧之闻言,不由得笑了笑。只是,那笑意还未曾敛去,他便又叹了一口气,继而扶额沉思,半晌不曾言语。昨日,朝中大臣纷纷进谏,颇有一种若他不继续进行此次选秀之事,便要将这皇贵妃置于风口浪尖的决心。便连今日所呈上的奏折,亦是关于选秀之事。当日,他册封她为皇贵妃时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朝堂之上已掀起了轩然大波。若是外戚与百官联合,他应付起来,亦是有些吃力。只是,若他屈服,答应此次选秀,晏晏得知此事后,怕是又要不开心了。 “陛下,贵妃娘娘来了长生殿,现下正在殿外候着。”相九急匆匆地走进来通传道。 韫彧 分段阅读_第 131 章 之闻言,有些惊讶,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对相九道:“你还愣在此处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将贵妃娘娘带进来?”相九闻言,急忙出殿,恭恭敬敬地将晏殊言迎了进来。 晏殊言手里提着个食盒,看着颇有些沉重,韫彧之见状,当即便沉下了脸,望向相九。相九见状,一脸无奈地对他解释道:“陛下,奴才冤枉呀!娘娘她非得自己亲手将这食盒中的东西拿给你,是以,不许奴才碰这食盒,奴才也是没法子呀!” 韫彧之闻言,当即便放下朱笔,站起身,行至晏殊言身边,伸手便要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道:“晏晏,你的身子不好,日后便不必亲自做这些事,若是有何需要,吩咐子珑去做便是了。” 晏殊言摇着头拒绝道:“我自己来!”说罢,便绕过韫彧之,径直行至书案前,打开食盒,将一个精致的白玉盏端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上,对韫彧之招呼道:“阿之,你快过来尝尝,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韫彧之闻言走过去,他看着书案上那盖着盖子的玉盏,笑着问道:“晏晏为我做的什么?我倒是好奇得紧。” 晏殊言听韫彧之这般说,她的眉眼,仿若被三月的春风吹得弯弯。她有些得意地对他说道:“自然是好东西!连子珑姑姑也夸晏晏,道是晏晏极有天赋。”说罢,她伸手便揭开玉盏上的盖子,谁料下一刻,她的表情便凝滞了。 韫彧之见状,急忙看向那白玉盏。盏中只有一碗水,一把精致的雕花玉勺,水中漂浮着一些果粒。他瞧了半晌也不曾瞧出这是何物,是以,便有些惊讶地问道:“晏晏做的这是什么?” 晏殊言急忙将白玉盏盖上,将它放回食盒内,一脸难过,有些遗憾地说道:“晌午之后,天气有些闷热,晏晏心想阿之你朝事繁忙,心中定然有些焦躁,是以,便寻思着为你做些清热解暑的美食。于是,我便央着子珑姑姑教我做些小吃食。我当时做好以后,看着倒是很满意的,只是忙着来你这儿,忘了在食盒内装满冰块镇凉,是以,这水果沙冰便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晏殊言说完,正yu盖上食盒,却被韫彧之出言阻止:“晏晏,既然这水果沙冰是你费心费力为我做的,为何又要拿回去?何不给我尝尝再做定论也不迟?”说罢,韫彧之伸手便去端那白玉盏,拿着雕花玉勺便舀起一勺,放进嘴中,继而笑着对晏殊言说道:“晏晏,你这手艺真是极好!便连宫中的御膳房也做不出这等美味!晏晏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只要她有这份心意,便是寻常的粗茶淡饭,在他眼中,亦胜过了世间所有的珍馐美食。 晏殊言听他这般说,脸上这才恢复了孩童般的笑容,眼中光芒耀眼如明珠,问道:“阿之,你说的可是真的?不会是哄晏晏开心吧?” “自然是真的!阿之又岂会骗晏晏?”韫彧之笑着答道。 “阿之从来不会骗我,我最喜欢阿之了!”晏殊言说罢,便一把搂住韫彧之的手臂,娇嗔地说道:“既然如此,阿之能不能不要再生晏晏的气了?昨日晏晏不是故意打翻yào碗的。而且,后来太医院的yào僮送yào膳来,还不待子珑姑姑劝,晏晏也乖乖地把那些又苦又涩的yào喝光光了。阿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子珑姑姑。” “我又弃会真的生晏晏的气?只是昨日,朝堂上那些大臣的奏折,让我有些心烦不已,是以,脾气这才大了些。若是将晏晏吓着了,阿之便向晏晏请罪,还请晏晏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韫彧之笑着说罢,伸手便从书案上拿来一个盒子递给她,说道:“晏晏,这是送与你的礼物。” 晏殊言闻言,接过木盒,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这木盒是以桃huāxin木制成,上面点缀着各色宝石,闪耀着光芒。盒子底部刻有祥云仙鹤,栩栩如生。“呀!这盒子好漂亮啊!”晏殊言一脸兴奋地说道,“晏晏好喜欢阿之送的礼物!” 韫彧之见状,笑着摇头道:“晏晏,这盒子中的东西,才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打开瞧瞧!” 晏殊言听韫彧之 分段阅读_第 132 章 这般说,便轻轻打开盒子,光芒闪过,令她一时之间花了眼,她急忙闭上眼。好半晌,她才缓缓睁开眼。桃huāxin木的盒子里面铺有赤红色云缎,云缎泛着淡淡地光泽。云缎之上,是一支金色步摇。 这步摇之上是一只翱翔九天的金色凤凰。凤凰的尾部极大,镶嵌有各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凤凰的那双眼睛,则是金绿色的猫眼石,隐隐泛着流光,仿若一双深情的眸子。整只凤凰雕刻得栩栩如生,仿若活物,极具灵气。而凤凰尾部之下,则是黄金雕成的流苏,细若发丝,而每根黄金流苏之上,皆雕刻有微不可见的佛经,寓意吉祥。此等手艺,确是罕见。 晏殊言看着这支金步摇,一脸惊愕,道:“阿之,这,这……” “听说昨日,你便是瞧上了皇后鬓间的那支金凤钗,这才与皇后起了争执。今日,我便送你一支金步摇,晏晏你可满意?”韫彧之一脸宠溺地对她说道。他眼中的宠溺仿若三月阳光,能将世上最寒冷的冰雪融化。 晏殊言小心翼翼地拿起金步摇,一脸喜色地对韫彧之说道:“这支步摇比皇后头上的那一支好看许多,晏晏自然是满意的。待下一次晏晏出栖梧宫时,我定要将这金步摇戴上,让皇后好生瞧瞧,阿之送我的步摇,比她的那一支好看多了。届时,晏晏便能扬眉吐气了!阿之,谢谢你!”说罢,晏殊言将金步摇递给韫彧之,笑着道:“阿之,你替我将这金步摇戴上可好。” 韫彧之接过金步摇,簪进她的鬓间,望着她,轻笑。“晏晏,你只须记得,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韫彧之将她拥在怀中,一脸深情地说道。 “阿之,晏晏也喜欢你,比海还深,比天还高。所以,”晏殊言一脸真挚地说道,“阿之你将才说你为朝事而烦心,可否说与晏晏听?晏晏虽不懂朝堂之事,但晏晏还是想要与你分担。” 韫彧之闻言,纠结不已。若是将此事告诉她,不知她又会怎样。晏殊言抬眼见韫彧之一脸纠结的神色,问道:“晏晏想要与阿之分担一切,不论喜忧。为何阿之不愿告诉晏晏?” “我只是不愿晏晏你为此烦恼罢了。”韫彧之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晏晏,你今日为我做这些,想来也是累着了,便早些回栖梧宫歇息罢——相九,吩咐暗影护送贵妃娘娘回栖梧宫!” “阿之,子珑姑姑说,万事莫要强求。既然阿之不愿告诉晏晏,晏晏便不会强求。只是阿之,晏晏不仅想要与你分享喜悦,更愿意与你分担烦忧。若是阿之日后有何烦心事,尽管对晏晏诉之一二。毕竟,毕竟,阿之你是晏晏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晏殊言脸色微红地说道,继而便在相九的带领下,离开长生殿。 韫彧之望着晏殊言离开的背影,无奈地闭上眼。他一直以为,待他登上皇位,他便能予她荣宠一世。如今,他才知晓,即便他已是南韫的王,可他终究还未曾真正的强大。即便她如今失了曾经的心智,可她终究能一眼便瞧出他深藏在内心多年的懦弱。 他闭着眼,站在原地,听窗外风拂过花草之声,听窗外蝉鸣不绝,仿若入定的禅僧。待他再睁眼时,他眼中的所有情绪皆不见了踪影,他站在书案前,冷冽得像是雪山之巅的孤狼,睥睨着万物众生。 第84章 晏殊言一连着好几日都不曾有机会见到韫彧之。她心想,韫彧之定是因前些日子所说的朝事而烦心,心中便也未曾有何不快,只是暗自心疼罢了。她这些日子转了xing,都不曾闹着出栖梧宫去,便是不愿因此又在何处碰见哪位宫妃,与她们起了争执。否则,阿之届时定会又因她而担忧。 这日,相九来了栖梧宫,道是替陛下为她带来了赏赐,并将一个锦盒呈给晏殊言。晏殊言打开锦盒时,便感受到一股凉意袭来,在这酷暑中倒是极为凉爽。锦盒中是一对白色的玉镯子,拿在手中,整个人便凉快几分。这玉镯子玲珑剔透,通身不见一丝瑕疵,镯子周身刻有龙纹。子珑见状,笑着对晏殊言说道:“ 分段阅读_第 133 章 娘好福气!前些日子里娘娘还在念叨着天气热,整个人恹恹的。今日,陛下便赏赐娘娘一对佛陀玉制成的手镯子。娘娘你不知,这佛陀玉乃玉中精品,冬暖夏凉。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也便只有最中心的那极小的一块才是佛陀玉。是以,能制成镯子的大块佛陀玉,更是世间难寻。放眼整座皇宫,乃至整个天下,除却娘娘,世上怕是无人再有佛陀玉手镯!” 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对这佛陀玉更是爱不释手。相九见晏殊言如此满意,正yu告退,回长生殿复命,晏殊言见状,唤住他,急忙去殿内拿来一个锦囊,递给他,说道:“相九大人,你替我将这香囊呈给陛下。”那日,韫彧之送了她那支珍贵无比的金步摇后,她便一直琢磨着要送他一件颇表心意的玩意儿,这才向子珑学习,绣了一个香囊。 “这一声‘大人’奴才愧不敢当,娘娘唤奴才‘相九’便是。娘娘心中记挂着陛下,若是陛下得知娘娘的心意,定会很高兴的。奴才告退。”相九说罢,便匆匆回长生殿复命去了。 晏殊言望着相九离开栖梧宫,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焦急地对子珑说道:“子珑姑姑,我这才忆起,这香囊绣得着实有些不好看。若是送给阿之,阿之他会不会不满意?你快些派人去将相九拦下,将香囊拿回来!” 子珑闻言,轻声笑道:“娘娘有这番心意,陛下便已是极为满意的了,又岂会在意这香囊上的绣工如何?奴婢确信,待下一次,娘娘见着陛下时,陛下身上必然会佩戴着那香囊。” “真的吗?”晏殊言有些不确信地问道,“那香囊这般难看,若是阿之戴着,会不会被旁人耻笑?” “陛下九五之尊,谁敢笑他,那便是不要命了!”子珑道,“娘娘你便放心罢!陛下定会喜欢娘娘送的礼物。” 就在此时,栖梧宫门前的禁卫进来禀报晏殊言,道是皇后娘娘派宫人前来邀她前去长门殿小聚。 “娘娘,上一次在御花园中,皇后与娘娘你有过节,如今却邀娘娘你前去长门殿喝茶,定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若娘娘你此番前去,后宫的那些个嫔妃定然会针对娘娘你,届时,指不定又会发生何事。娘娘,陛下已免去你的请安之礼,即便娘娘你此次不去长门殿,皇后她定然也没辙。” 晏殊言向来记仇,她至今还记得,当日在御花园中,皇后让她身边的小太监动手打了子珑好些棍棒,害得子珑她在栖梧宫养了好几日,身子才堪堪好了些。她素来恩怨分明,又向来护短,是以,她便说道:“子珑姑姑,既然那个恶du的皇后不能奈我何,我又岂能当缩头乌龟,让她瞧了笑话?” 子珑闻言,思索一番,觉得晏殊言所说不无道理。如今,虽说自家娘娘心智不甚成熟,远不及后宫那些个工于心计的妃嫔,但若是因此而避让,倒是不知皇后等人日后会如何使些yin招谋害自家娘娘。是以,子珑赞同地说道:“娘娘所言极是,奴婢这便替娘娘好生梳妆打扮,不会让那些妃嫔小瞧了去。”说罢,她又转头对那禁卫说道:“你这便去回话,道是咱们娘娘定然会前去赴宴。” “子珑姑姑,你将阿之日前送我的那支金步摇替我戴上,届时我才好带着你一同扬眉吐气!”晏殊言笑着对子珑说道。 “是,娘娘!” 今日,皇后邀后宫诸位娘娘前去喝茶,这后宫的嫔妃自然是皆去了长门殿。长门殿中环肥燕瘦,尽是些美人。众嫔妃按品阶落座,相互寒暄,看着倒是一片和乐融融之景,而她们的内心的算计,也便只有她们自己才知晓。 “据说,贵妃娘娘今日亦要来此处,臣妾倒很是好奇,究竟是怎样国色天香的女子,才会俘获陛下的心,令陛下独宠她一人?”一位才人说道。 “可不是如此?自打贵妃娘娘入了宫,陛下便再也未踏足臣妾的宫殿了。”一位淑仪有些无奈地说道,继而转头望着云嫔道:“据说,云嫔姐姐前些日子曾见过贵妃娘娘,不知姐姐你可否对我等透露一二?” 一提及此 分段阅读_第 134 章 事,云嫔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说道:“贵妃娘娘美则美矣,却堪比妺喜、褒姒之辈。那日若非她,我与良妃便不会被陛下禁足,在宫中抄写佛经!瞧着那贵妃娘娘有些傻气,不懂礼数,殊不知,她还竟敢掐住皇后娘娘的脖子。若不是陛下及时赶来,倒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而陛下,却偏袒贵妃,不曾惩罚她。臣妾倒是真为皇后娘娘不值!”说罢,云嫔看向皇后。 皇后闻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维持着她往日的贤良淑德。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贵妃来自民间,入宫的时日不多,自然是不知宫规,不懂礼数,日后多多调教便是。本宫便是知晓诸位妹妹定然是想见贵妃一面,这才今日邀了她来长门殿,诸位妹妹耐心等候片刻便是了。” “贵妃娘娘驾到!”长门殿外的宫人通传道。众妃嫔闻言,俱是望向殿门,但见一人逆光而来,瞧不真切模样,只知自那人周身所散发而出的清冷气息,几yu令自己折腰。 晏殊言与子珑自殿门走进,便径直走向皇后为她备好的座位,施施然坐下,众妃嫔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肤如白雪,眉眼间尽是无尽的风情,却又暗含一丝淡淡的疏离,仿若生于冷冬的寒梅,傲然于世。一袭艳红色宫装穿在她身上,却不显半分俗气,倒愈发衬得她眉目如画,容貌卓绝。众妃嫔暗惊,果真是个尤物,倒也难怪陛下宠她如此。如今她的架子这般大,姗姗来迟且不提,见着贵为六宫之首的皇后亦不行礼,而皇后,亦不曾有丝毫恼意。如今看来,果真如云嫔所说,皇后早已领教过贵妃的无礼。“见过贵妃娘娘。”一众品阶较低的宫妃纷纷站起身,对晏殊言福身行礼道。 “娘娘,这月白色宫装之人乃安婕妤,那杏红色宫装之人乃余昭仪,那边站得远些的那位,乃……”子珑俯身在晏殊言耳边轻声介绍道。 “子珑姑姑,这宫殿里莺莺燕燕众多,便是你一一说起,晏晏又岂能在一时之间将她们这些人记在心中?”晏殊言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本是来这长门殿寻皇后的晦气,若是反而丢了自己的颜面,倒真是给栖梧宫抹黑了。” “娘娘你无须担忧,即便认不得这些宫妃,那便照奴婢先前与你说的那般做,亦未尝不可。”子珑闻言,轻声说道,这才站直身子,立于晏殊言身后,打量着众人。 晏殊言思索半晌,这才忆起子珑将才在来长门殿的路上与她说的那番话,是以,她轻咳一声,优雅地笑着说道:“诸位妹妹无须多礼!”举止端庄有度,且雍容华贵,竟丝毫不输于皇后。众妃嫔见状,倒是有些惊讶,此前云嫔曾在私下与她们说,道是这贵妃娘娘乃痴傻之人,又是来自乡野民间,不知宫中礼数,若是外出,定会让人白白瞧了笑话,徒增笑料罢了。如今得见真容,众妃嫔才知这传言果真是不可尽信。是以,她们便纷纷敛去面上的情绪,颇有几分恭敬地对晏殊言说道:“谢贵妃娘娘!”说罢,这才各自落座。 第85章 这长门殿中尽是些莺莺燕燕,是以,脂粉味极为浓郁,熏得晏殊言心中有些难受,鼻头也yǎngyǎng的。子珑见她皱着眉,当即便知她所想,急忙递上丝绢,晏殊言这才以丝绢捂住口鼻,轻咳几声。子珑见状,心中极为喜悦。她先前还很是担心娘娘今日来这长门殿,定会被这些个妃嫔看笑话,是以,她才会在来此的途中向娘娘提及诸多礼仪。她本以为娘娘定会将这些话当做耳旁风,只是,娘娘今日的仪态,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恐怕连皇后亦未曾预料到。若非她是娘娘的贴身宫人,定然会以为这不是真正的娘娘,而是由旁人所扮。 皇后听闻晏殊言的咳嗽声,这才抬眼仔细地打量着她,装作一脸关切地问道:“贵妃妹妹的身子可是有何不适?” “无碍,只是皇后娘娘你面上的脂粉铺得多了些,有些刺鼻。而臣妾与阿之正好皆不喜欢这脂粉味,是以,有些不适罢了,倒无甚大碍。”晏殊言以丝绢 分段阅读_第 135 章 掩鼻,挑眉笑着答道。众妃嫔闻言,神色各异,倒是不知这贵妃娘娘是太过直率或是故意而为之,竟说这一番话令皇后娘娘出丑,还直唤陛下名讳。这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好事的主儿?是以,众妃嫔皆望着上座的皇后,似是颇为期待她的反应。 皇后闻言,隐忍着心中的怒火,不曾发作。她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得体的笑容,朝晏殊言说道:“妹妹闻不得这脂粉香,却还离本宫这般近,若是实在不适,便与哪位妹妹换一个座位罢!诸位妹妹,谁愿意与贵妃娘娘换一下座位?” 还不待旁人回答,便听得晏殊言说道:“无须劳烦,忍忍便也罢了!”晏殊言浅笑地望着皇后,说罢,貌似不经意地抬手微微梳理发髻。 这满殿的妃嫔有哪一位不曾一直暗中打量着晏殊言,见状,顺着那只素白的手望过去,便瞧见晏殊言发髻间的那一支流光溢彩的金步摇,皆是一脸艳羡。这金步摇上雕刻的展翅飞凰,除却执掌凤印的皇后,后宫之中再无人有。如今,陛下竟然赐贵妃娘娘这样一支金步摇,其中之意,不言而喻。而皇后,自然亦是瞧见了这支金步摇,她的脸色霎时便yin沉了下来,只是双手隐于袖中,紧紧攥住,不曾开口罢了。 良妃见状,嘴角的微笑一闪而逝,她思量着说道:“贵妃娘娘发髻间这支金步摇果真是上上之品,妹妹眼拙,倒是瞧不出那金步摇上的宝石究竟有何来头——哎呀,这流苏上竟还刻着佛经!普天之下,怕是只有鬼手工匠才能做出如此精妙绝lun的玩意儿吧!贵妃娘娘果真是甚得陛下宠爱,单单这支金步摇,怕已是价值连城吧!” 众妃嫔闻言,亦是纷纷附和,谄媚地对晏殊言阿谀道:“贵妃娘娘真真是好福气!”皇后见状,脸色愈发难看,只是强忍着未曾发作罢了。 晏殊言见状,眼珠微转,继而便伸手将那金步摇自发髻间取下,拿在手中,装作不在意地把玩着,说道:“虽说这金步摇是阿之所赐,但若是哪位妹妹喜欢,本宫倒也不介意将这金步摇赠与她——云嫔妹妹,本宫见你将才直勾勾地,像恶狼一般打量着本宫这支金步摇,想来是喜欢得紧。既然如此,本宫便将这金步摇赠与妹妹你罢!”说罢,晏殊言便将这金步摇递向云嫔。身旁几位嫔妃闻言,皆是掩面轻笑,望着云嫔的眼中充满了不屑。 虽说云嫔确实是对晏殊言的这支金步摇艳羡不已,但晏殊言这番说辞,却令她在众位妃嫔面前失了颜面,遭人耻笑。而她,却又不能与晏殊言撕破了脸,她若是否认对这金步摇的喜爱,倒也显得虚伪了些。是以,云嫔强忍住内心的嫉恨,笑着对晏殊言说道:“多谢姐姐的好意,只是这金步摇乃陛下所赏赐,姐姐若是转手赠与旁人,便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是以,这金步摇,姐姐还是留着罢!” “云嫔所言极是,贵妃娘娘还是将这金步摇好生保管罢!”几位妃嫔亦是随声附和道。 晏殊言听罢,笑着道:“既然这金步摇送不出去,那本宫便只能收回来了。”说罢,她便将这金步摇chā入发髻间,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腕,那素色佛陀玉戴在腕间,倒是与她相得益彰,衬得她的手腕愈发纤细。 子珑将才所提及的那安婕妤眼尖地瞧见了晏殊言手腕上佛陀玉镯,当即便开口道:“妹妹将才还有些不解,为何自贵妃娘娘来了这长门殿后,这殿中便凉快许多,令人心旷神怡,现下才知真相,原是贵妃娘娘那手镯子的缘故。若妹妹猜测得不错,贵妃娘娘手腕上的这对玉镯子乃佛陀玉制成的吧?” 众妃嫔闻言,视线便又朝着晏殊言的手腕上打量过来,果真瞧见一对镯子,浑身通透晶莹,不见一丝瑕疵,且隐隐泛着寒气。见状,众妃嫔心中又是一阵艳羡。她们原先以为,陛下不过是将这贵妃娘娘放在心上罢了,如今看来,陛下是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皇后的面容晦暗不明,在众妃继续对晏殊言阿谀奉承之前,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道:“如今诸位妹妹已经悉数落座,你便去将备好的茶 分段阅读_第 136 章 点端上来,让诸位妹妹尝尝罢。” 那宫人见状,心下明了,道:“奴婢这便去办。” 晏殊言见状,总觉得皇后与她的宫人在密谋着什么,心下起疑,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不多时,便有宫人鱼贯而入,端来精致的糕点,一一放在各位娘娘的桌上,继而福身告退。而将才站皇后身边的那位宫人,则亲自为晏殊言端来一盘颜色艳丽、品相上乘的糕点。这糕点色香味俱全,与其他娘娘的糕点大有不同。众妃嫔见状,心有更是不满,这贵妃娘娘平日里得陛下的宠爱倒也罢了,如今,便连皇后娘娘竟然亦对她照顾有加。此番想来,如何不令人气愤? 皇后在上座浅酌一口茶,继而放下茶盏,端庄地对诸位妃嫔笑着说道:“这七彩珍糕乃御膳房的宫人们今日才做成的新式样,数量着实有限。本宫心想,既然贵妃妹妹如今深得陛下宠爱,是以,这七彩珍糕当仁不让地应归她所有。诸位妹妹也无须觉得本宫冷落了你们,待过些时辰,这七彩珍糕,本宫定会派宫人送至各位妹妹的宫中。”这番话,却再次加深了众妃嫔对晏殊言的不满与嫉恨。 晏殊言瞧见那七彩珍糕,不禁食yu大开,一时之间不曾忍住,便yu伸手去拿一块。子珑见状,急忙自袖间抽出一根银针,chā进那七彩珍糕之中。半晌,她抽出银针,见银针上并无丝毫变化,这才对晏殊言道:“娘娘,请用!”说罢,不动声色地提醒晏殊言,如今不在栖梧宫中,须得注重礼数。晏殊言这才忆起自己来长门殿的目的,是以,便讪讪地收回手,装作咳嗽一声。 众妃嫔见状,心中更是唏嘘不已,直道这贵妃娘娘的排场真真是极大。即便是品尝皇后娘娘亲赐的糕点,竟也要宫人以银针试du。这将皇后的颜面置于何地? 子珑站定后,晏殊言这才拿起银箸,夹起一块七彩珍糕,放至嘴边,正yu咬一口,却在这糕点之中闻到一丝怪异的味道。她有些不确信皱眉,再仔细嗅嗅,继而轻笑不已。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银箸,拿起茶盏浅酌一口,道:“本宫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也无多大的食yu。虽说阿之确是宠本宫,但皇后娘娘也不可因此厚此薄彼,此番一来,诸位妹妹心中对本宫定然是有所成见。是以,这七彩珍糕,还是要与诸位妹妹一同分享才好——子珑,还不快将这些七彩珍糕分给皇后娘娘与诸位妹妹。”子珑虽不知晏殊言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但主子的命令,又岂有不从之理?是以,即便子珑心有疑惑,亦还是领命,将那盘中的糕点一一分给诸位娘娘,到最后,盘中便只剩下一块罢了。 第86章 “皇后娘娘,请罢!这新出的糕点,自是需要作为后宫之首的皇后娘娘先尝。也便只有皇后娘娘先品尝后,诸位妹妹才敢下口。诸位妹妹,不知本宫所说是否有理?”晏殊言说罢,环视着殿内的诸位妃嫔,言笑盈盈。只是这笑,却并未抵达她的眼底,倒有几分冷冽之气,令诸位妃嫔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又囿于皇后的威仪,不敢随意开口。 皇后闻言,微不可见地皱眉,犹豫不决。 “怎么?皇后娘娘为何不尝?若是皇后娘娘不尝,我们又岂敢先吃?还是说,这七彩珍糕之中另有蹊跷?是以,皇后娘娘这才不敢吃?”晏殊言笑着说道,仿若在说些无关痛yǎng的玩笑罢了,只是,却无人将她所说当作玩笑罢了。 皇后闻言,笑着道:“这好端端的糕点,怎会有蹊跷?再者说,贵妃妹妹的随侍宫人,将才不是已用银针试过du了吗?” “既然没有蹊跷,那便请皇后娘娘先用吧!”晏殊言依旧笑着说道,颇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皇后环顾众妃嫔,见她们亦是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才知自己现下已是骑虎难下了。只得硬着头皮,轻轻咬下一口,在口中细细咀嚼,皱着眉头将它咽下去。她正yu放下七彩珍糕,却听得晏殊言说道:“皇后娘娘,可是这七彩珍糕不合你的口味?” 皇后闻言,正yu点头,却听得晏殊言继续说道:“既然 分段阅读_第 137 章 此,那臣妾便也不吃这七彩珍糕了罢。” 皇后见晏殊言正yu将这七彩珍糕放回盘中,便出声阻止道:“御膳房的膳食向来不错,这七彩珍糕甜而不腻,口感浓醇,确是佳品,甚合我意。想来贵妃妹妹亦会喜欢的。”说罢,她又视死如归地咬下一口,装作满意的咀嚼着,并示意晏殊言尝尝。 众妃嫔见状,亦是纷纷品尝,而后不住地赞赏。皇后在上座看着晏殊言咬下一口七彩珍糕,细细咀嚼,这才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晏殊言不动声色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继而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看着诸位妃嫔品尝这七彩珍糕。 一众妃嫔在这长门殿中待了好半晌,也不过是闲聊罢了,勾心斗角,捧上踩下之事不在少数。晏殊言早也是百无聊赖,便托辞身体不适,道是要回栖梧宫歇息。皇后吃下七彩珍糕后,亦是兴致缺缺,便结束了这场不甚愉快的小聚。众妃嫔也便只得纷纷告退,匆匆离开长门殿,追着晏殊言的去路而去,本还想着前去栖梧宫巴结晏殊言一番。谁知,栖梧宫外有禁军守着,道是贵妃娘娘不曾回宫,众妃嫔不得进,便只得悻悻地回各宫去了。 子珑站在僻处,望着抱憾而去诸位妃嫔,有些敬佩地对晏殊言说道:“娘娘你真是聪明,这些个妃嫔果真是如你所料,来了栖梧宫。好在娘娘你明智,绕了远路回来,不曾与她们碰上。否则,届时倒是不知又要与她们周旋许久。” 晏殊言听闻子珑的夸奖,小心思全表现在脸上,有些骄傲地笑笑,不说话。二人见众妃嫔走远,这才回了栖梧宫,去了九曲长廊乘凉。这九曲长廊上尽是藤蔓,开着零零星星的白色小花,将那刺眼的日光挡去。且附近参天大树众多,微风习习,倒也凉快。长廊之中摆着一把贵妃椅,晏殊言现下便躺在那贵妃椅上阖眼歇息。 “娘娘,皇后赏赐你的那盘七彩珍糕,你为何要令奴婢将它分发给诸位妃嫔,还特地将最顶上的那块呈给皇后?我至今也不曾知晓娘娘此举是为何?”子珑在一旁有些疑惑地说道。 晏殊言听罢,当即便来了兴致,自贵妃椅上坐起身,一脸狡黠的笑,对子珑解释道:“这皇后定是如子珑姑姑你所说那般,还记恨着我当日对她无礼的举动。子珑姑姑你虽然已以银针试du,但你却是不知,皇后的人在七彩珍糕中所下的并非是du,而是泻yào。原因很简单,她若是下du,届时定会被太医院的人查出来,阿之定然饶不了她。但这泻yào可就说不一定了。因为,泻yào只会令人腹泻罢了,最多不过是浑身虚脱。即便我因此事而惊动了太医院,但太医定然不会猜到是泻yào的缘故。我当时正好闻到了这泻yào的味道,当即便知晓她的意图,我定然不会让她的jiān计有机会得逞,便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最顶上的那块七彩珍糕之上,我又偷偷加了些瘙yǎng粉。若是不出所料,个把时辰后,便有得皇后她受的了。嘿嘿,子珑姑姑,晏晏是不是很厉害?” 子珑闻言,亦是分外解气的笑了笑,道:“娘娘自然是厉害的。奴婢此前还在纳闷,娘娘你前些日子里在殿内倒腾着什么东西,原来是yào呀!如此一来,日后这皇后再也不敢将娘娘看轻了去——只是,娘娘,你亦是吃了那七彩珍糕,会不会也如皇后那般?”子珑有些担忧地问道。 晏殊言听子珑这般问,愈发地神采飞扬,说道:“虽然子珑姑姑常说晏晏傻,但是晏晏却也并非子珑姑姑所说那般。将才在殿中,我便趁着喝茶时,已将那七彩珍糕吐了出来。否则,我现下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与子珑姑姑你相谈甚欢了。怎么?子珑姑姑定然未曾料到晏晏会如此做吧?” 子珑闻言,颇有些庆幸地说道:“好在娘娘你早知其中有诈,否则,今日便被皇后给算计了去。奴婢觉得,娘娘啊,便是失去了曾经所有的记忆,却依旧是无比聪慧,连奴婢亦是自愧不如。今儿个随娘娘前去长门殿时,奴婢还有些担忧,娘娘你不知宫中礼数,又不似那些个宫妃,肚子里尽是些花 分段阅读_第 138 章 花肠子,定然又会被她们欺负了去。谁知娘娘你的仪态竟丝毫不逊于旁人,举止亦是端庄优雅,所散发的气质,连皇后娘娘也比不得。” “子珑姑姑,你何时变得如那些宫人那般阿谀奉承了?倒是令晏晏极为不适。”晏殊言摇头叹息,仿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娘娘,奴婢哪似你说的那般谄媚?奴婢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子珑有些无奈地解释道,继而,她又好似忆起何事一般,对晏殊言说道,“娘娘,子珑此前还以为娘娘你定是江湖侠女,但如今看来,娘娘又不应是江湖侠女了。” “哦?为何?”晏殊言有些不解地问道。 “江湖侠女,怎会有如此气质与智慧,令各宫妃嫔自愧不如。奴婢觉得,娘娘你有极大的可能是出身于达官显贵之家,这才能养成如此处变不惊的心态,如此端庄优雅的仪态。”子珑有些肯定地说道。 “若是如子珑姑姑所说这般,为何阿之不愿将我的身世来历告知与我?”晏殊言疑惑不解道。 子珑思索半晌,继而一脸震惊地望着晏殊言,说道:“莫非,娘娘你并非南韫人,而是北临人?因着娘娘这层身份,陛下才不愿将你的来历说与旁人。陛下唤娘娘‘晏晏’,莫非娘娘你曾经姓晏?北临晏姓人家极少,居高位者更是少之又少,惟有……莫非,娘娘你是北临晏家的人?”子珑说罢,继而又摇头否定道:“不对,据说那晏殊言如今在寺庙中清修,为家人祈福。她的那些众多追随者们还为她痴守在寺庙之外,不许旁人前去打扰。若晏殊言离开寺庙,旁人又岂有不知之理?可并未有关她离开寺庙的消息传出。那娘娘你究竟是有何来历?子珑如今亦是好奇得紧了。” “晏殊言?好熟悉的名讳。”晏殊言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却一无所获,便问子珑道,“她究竟是何来历?” “这晏殊言,乃北临护国大将军晏铭的嫡女,相貌卓绝,可谓是倾国倾城,天人之姿。据闻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年,她在临丰帝的寿诞上一舞惊鸿,自此名声大噪,各国的千金小姐,即便是风月场所的女子亦是纷纷效仿,苦练那惊鸿舞。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子珑为她解释道,继而又在她耳边低声道,“当年,咱们陛下曾在北临当质子,据说,咱们陛下他……” “阿之他如何?”晏殊言扭头看向子珑,急切地问道。 “无事!”子珑有些局促地笑道,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据说,陛下他曾钟情于那唤作“晏殊言”的女子。 第87章 晏殊言舒了一口气,正yu开口,殊不知,蓦地头晕目眩,整个世界如天旋地转一般。待她再睁开眼时,一时之间却不知身在何处。隔着老远,她只瞧见金碧辉煌的奢华大殿中,人影绰绰,殿中有一位身着素青色烟罗纱衣的女子在翩翩起舞,婉若游龙,翩若惊鸿,仿若一只翩跹的灵蝶,其舞姿当真是举世无双。觥筹jiāo错、推杯换盏之声消失殆尽,只余下丝竹之声不绝如缕,竟让她的心神有一丝恍惚。 她站在黑暗之中,望着那女子一舞完毕,施施然回到席间。片刻后,再起身离席,悄悄出了大殿,向宫门走去。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娇声唤道:“这位姑娘,还请留步!” 那素青色身影止步,缓缓转过身,冷冷地望着她。那人本艳若桃李,却清冷得仿若是盛开于冰雪之上的冰莲。 晏殊言望着那与她有着相同容颜的人,心口一窒,只觉得脑中仿若兵荒马乱一般。她捂着头,神色痛苦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为何如此愚钝?竟问我是谁?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你我本是同一人。”那人笑得清冷,继而恍若风掠过旷原一般,消失在天地之间。而那重重宫阙,点点灯火,亦是顷刻之间便化为烟尘,消失不见。 “娘娘,娘娘——”耳边传来子珑焦急的呼唤声,晏殊言这才睁开眼。哪里有什么宫殿,女子?她还在栖梧宫的九曲长廊中。她抬头望着藤蔓层层外依旧有些刺眼的 分段阅读_第 139 章 日光,眼中隐隐有流光闪耀。 “娘娘,你可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子珑见状,急忙搀扶着她,言语之间俱是担忧。 晏殊言浅笑着说道:“无碍。我先歇息片刻,你莫要唤醒我。”说罢,便躺在贵妃椅上,闭眼不再言语。 子珑望着晏殊言,只觉得自家主子好似和往常不同了,但又不知具体是何处不同。她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安静地守在一旁,摇着团扇为她驱赶蚊虫。 晏殊言皱眉躺在贵妃椅上,努力地回想着曾经所发生的一切事情,yu要将自己的记忆寻回来。只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却依旧是无济于事。 …… 韫彧之才召见了几位大臣,商榷完选秀之事后,正在阖眼歇息,相九便前来禀告,道是后宫的诸位娘娘皆身子不适,太医亦未曾寻出具体是何缘由,只得开了些治疗腹泻的方子。韫彧之闻言,当即便睁开眼,坐直身子,满脸担忧之色,问道:“贵妃娘娘她可有恙?” 相九笑着道:“回陛下,这后宫之中,除却贵妃娘娘一人无恙,诸位娘娘皆是这般,连皇后娘娘亦是如此。” 韫彧之闻言,当即便松了一口气,问道:“关于此事,相九你可曾有何发现?” 相九闻言,强忍着一股笑意,道:“奴才将才派人去各宫娘娘那里调查此事,据娘娘们所言,此事有极大可能是皇后娘娘赏赐贵妃娘娘的那盘七彩珍糕所引起的。只是,贵妃娘娘良善,便将这七彩珍糕分与诸位娘娘一同品尝。至于为何贵妃娘娘她却无恙,奴才亦是不得而知。” 韫彧之听相九这般说,皱着眉头不曾言语。他自然是深知晏殊言如今的xing子,若是有美味的糕点摆在她跟前,她又岂会有不尝之理?而如今,这后宫之中除却她一人,各宫妃嫔皆是身子不爽。细细想来,的确是不得不令人起疑。韫彧之确信,此事定然与晏晏她脱不了干系。只是,晏晏她如今,又岂会有如此心思?难道,晏晏她恢复了记忆?不可能!韫彧之自顾自地摇摇头,若是她恢复了记忆,又岂会心安理得地留在南韫?再者,拓跋曾说,晏晏恢复记忆的可能xing不大。晏晏她又为何会这般做?韫彧之沉思片刻,继而他的表情便有些冷凝。经过上次御花园之事,皇后她却还不曾有所收敛,如今竟还在心中盘算着如何算计晏晏!思及此,韫彧之心中愈发不悦,他冷着脸,站起身来,一挥衣袖,对相九道:“摆驾,去长门殿!” 长门殿的一众宫人们俱是跪倒在地,连大气亦是不敢喘,生怕被皇后迁怒。身在内室的皇后揉着肚子,一脸难受之色。她浑身仿若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令人着实忍不住伸手去挠。只是,待她一挠,身上当即便被抓出一道道红痕,看着倒是极为骇人。 “可恶!可恶!”皇后说罢,便伸手用力地将案上的东西悉数挥落在地。若不是她已服下治疗腹泻的yào,现下,怕不只是浑身瘙yǎng罢了。内室接二连三地响起瓷器碎裂之声,屋外的宫人听见这动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后还在内室砸东西撒气时,她的亲信便自屋外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娘娘,陛下正在赶来长门殿的途中。娘娘你现下这模样……”那亲信未曾将话讲完,但个中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皇后闻言,当即便停住手上的动作,仔细地打量着铜镜碎片中的自己。她发髻凌乱,脸色苍白,眸间尽是狠厉之色,哪里还瞧得出一丝国母之风范,仿若粗俗不堪的乡村fu人,确实不宜接圣驾。“还不快速速来为本宫梳妆打扮!”皇后有些焦躁地吼道,吓得屋外那些宫人又是惊了惊,急忙起身,忙不迭地赶来为她打扮。 韫彧之驾临长门殿时,皇后早已率领众宫人在殿外恭候多时,见着韫彧之,她一脸喜色,继而又温婉地笑道,声音仿若是珠玉撞击般清脆:“恭迎陛下!”浑身又是一阵奇yǎng,自脚尖到发梢,真是难受得令人恨不得将这一层皮剥去。皇后的手藏在衣袖中,她用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的皮肉,疼痛来袭,这才让她好过 分段阅读_第 140 章 了些。 韫彧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径直走进殿内。他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皇后,半晌也不曾言语。皇后见状,心中的那一丝喜悦与激动当即便沉了下去,她思量着开口道:“不知陛下此时来臣妾这里,可是有何要事?” “听闻各宫的妃嫔来了你这长门殿,回去后便纷纷腹泻。朕想,此事与皇后你定然脱不了关系吧!”韫彧之开口道,只是,这淡淡的语气,却仿若一把重锤敲击在她的心上。 皇后心中虽有些惊讶,韫彧之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有些泫然yu泣地说道:“陛下这是在怀疑臣妾了?若是各位妹妹出了什么事,臣妾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臣妾又何苦做出这样的事来?” 韫彧之闻言转身,冷冷地打量着皇后,不曾开口。而皇后虽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装镇定地直视着韫彧之的双眼,亦是不曾说话。韫彧之在皇后的眼中未曾看见一丝悔过之意,便说道:“是与不是,皇后你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朕多说无益,你自己好自为之。”韫彧之冷冷说罢,便拂袖而去。 皇后望着韫彧之离去的背影,眼睛有些红,她用力地攥紧双手,指骨泛白,掌心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滴落在地。她等了他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他下聘,成为他的结发妻子。而她,却终究抵不过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她仰着头,闭眼将眼泪bi了回去,半晌才睁开眼,眸中尽是仇恨之色。她唤来宫人,吩咐道:“自今日起,你便密切关注栖梧宫的情况,随时向本宫禀报,不可遗漏一丝一毫。”那宫人听令,当即便告退,离开长门殿。 皇后思索再三,回到内室,唤来亲信为她磨墨,提笔在宣纸上写着。好半晌,待她将这墨晾干,才缓缓将宣纸折好,放进信封。待粘上火漆与羽毛后,她才将这信封jiāo与亲信,说道:“你将这信jiāo与本宫的父亲,切记,定要万无一失。知晓了吗?” 亲信有些不甚赞同地说道:“娘娘,此举大有不妥。若是日后……” 皇后冷笑道:“她是嫡女又如何?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二房的小姐,又有何惧?她家虽确是个世家贵族,但若非我甯家帮扶,又如何能有今日这般荣耀?再者,本宫不过是利用她来打压那狐媚子罢了。待那狐媚子失宠之日,她便再也没了任何价值,她的下场,还得视本宫的心情而定。”透过窗棂,皇后望着栖梧宫所在的方向,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第88章 子珑还在为晏殊言摇扇时,隔着老远便瞧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朝此处走来,定睛一看,却是许久不曾来栖梧宫的陛下。她正yu起身行礼,韫彧之恰好也瞧见了她,当即便示意她无须行礼,以免扰了晏殊言的好眠。待韫彧之走近时,他将子珑唤至一边,低声问到:“你将今日长门殿中所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悉数说来与朕听,不得有丝毫隐瞒。” “是,陛下。”子珑答道,继而便事无巨细地一一讲与韫彧之听。 韫彧之闻言,脸色有些许苍白,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她可是忆起了曾经的事?” 子珑见他神色有些黯然,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答道:“回陛下,娘娘她今儿个还在向奴婢打探,是否知晓她的来历。奴婢自然是不知此事,便也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此番看来,娘娘她定然还不曾恢复记忆。” 韫彧之听子珑这般说,这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好看了些,便对子珑与相九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便退下吧!朕在这里守着她!”说罢,自子珑手中接过团扇,悉心为她扇风。 子珑走了很远,回头看见韫彧之悉心为晏殊言摇扇的模样,眼中尽是艳羡。她在这寂寂宫闱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曾几何时,岁月还不曾在她的身上烙下痕迹,她也曾如寻常少女那般愿得良人,共度红尘一生。只是,这世上如陛下这般痴情的男子,却是太少。 晏殊言醒时,睁眼便瞧见韫彧之坐在她身边为她摇扇,恍惚间还以为身在梦中。 分段阅读_第 141 章 伸手揉揉惺忪的双眼,见韫彧之不曾化作烟尘散去,还好端端地坐在一旁,便高兴地一把抱住他,笑着说道:“阿之,你今日怎么来了?” “听说你今日在长门殿中使了些小伎俩,殃及后宫的诸多妃嫔们。”韫彧之笑着说道。 晏殊言一听这话,当即便松开手,仿若受气的小媳fu儿一般。她望着韫彧之,说道:“怎么?难不成阿之今日来此,是要替她们讨回公道吗?若不是皇后算计我,我又岂会捉弄她们?” 韫彧之闻言,当即便握住她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阿之又岂会因此事而怪罪晏晏?我近来忙着处理政事,倒也甚少关心你了。若不是晏晏今日多了个心眼,届时,受苦的人便是晏晏了。晏晏做得好,总之,莫要被旁人欺负了去!否则,阿之会心疼的。” 晏殊言对韫彧之的回答甚为满意。她突然凑过身去,朝着韫彧之的脸便亲了下去,而后坐直身子,有些羞涩地笑了。韫彧之一时之间倒未曾料到她会如此,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幸福,一时间倒怔愣在那里。好半晌,他才如梦初醒一般,说道:“晏晏,你……” 晏殊言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嗫嚅着解释道:“戏折子上说,若是有钟情之人,即便须冲破世俗的层层枷锁,亦要使对方知晓。莫要错过了彼此,待到年华逝去,枯守着残缺不全的记忆过活。” 韫彧之闻言,这才不曾觉得子珑给她搜罗有关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戏折子是件坏事,他亦笑着说道:“戏折子上亦说,人生苦短,须及时行乐。”说罢,便捧着她的脸亲了上去,吓得晏殊言连忙闭上双眼。韫彧之看着她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投shè的yin影,仿若是一把精致的折扇。她面色微红,仿若是暮色时分的天边晚霞,明媚而醉人。韫彧之望着她,只觉得她在他身边,像是一场醉人的梦。只是,他深知,若是梦醒,该如何的怅然若失。他无法想象,亦不敢想象。曾经,他无法拥有她,便能借着一股执念苟延残喘。如今,若是让他在拥有她后失去她,他或许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亦想要放弃。思及此,他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血yè、骨髓。 “阿之,我闷得慌。你再用力些,我就快被你给闷死了。”晏殊言在他的怀中,瓮声瓮气地说道。 韫彧之闻言,急忙将她松开,担忧地问道:“晏晏,你没事吧?” 晏殊言笑着答道:“阿之,我没事,我只是在骗你罢了。” 韫彧之有些无奈地摸摸她的头,说道:“晏晏,日后可不许再这般吓唬我了,知道了吗?” “嗯。”晏殊言笑着应道。她正想再说些什么,脑中一丝疼痛袭来,她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好半晌,待这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睁开眼,望着韫彧之,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将才想要问他什么,便问道:“阿之,我究竟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韫彧之脸上的笑容褪去,团扇掉在地上,他也未曾发觉。片刻之后,他才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问道:“晏晏何故问这个?” 晏殊言不曾发觉他的异样,便自顾自地说道:“我的来历,我的亲人,我皆是一无所知。我这心里,空落落的,好难受。而且……” “而且什么?”韫彧之有些迫切地问道。 “近来,我的脑中总是有一些场景闪现而过,那么真实,好似我曾经皆一一经历过似的。阿之,你一定知晓我的来历,你便告诉我罢。”晏殊言摇着他的手臂,一脸期待地说道。 “那你可曾想起一些事来?”韫彧之望着她,神色紧张地问道,双手微微颤抖。 “若是想起来,我便也不会再问阿之了!”晏殊言说道,“好阿之,你便告诉我吧!” 韫彧之听她这般说,这才松了一口大气,笑着说道:“我与晏晏初识时,晏晏便告诉我,你孤身一人,四处漂泊。我当时便想,晏晏你无父无母,一人流浪于这世间,个中定然会有许多难以言说的苦楚,便与你jiāo好。后来,晏晏你被贼人所 分段阅读_第 142 章 害,这才失去了记忆。幸好我救下了你,将你带回宫中,这才保住你的xing命。” “阿之所说可是真的?”晏殊言仰着头,有些不确信地望着他,问道。 韫彧之笑得有些勉强,说道:“自然是真的。我曾说过,不会骗晏晏,如今,我又岂会欺骗你呢?” 晏殊言望着他,神色之间这才有些松缓,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相信阿之你所说的话。” 韫彧之的笑容有些褪却,他有些逃避着晏殊言的双眼,望着远处的花草,说道:“晏晏,我近来有要事处理。或许,接下来这些日子,我便不能常来栖梧宫了。” 闻言,晏殊言有些失望,她叹了一口气,说道:“阿之已经好几日不曾来我的栖梧宫了,如今,又要有好些日子不能来。晏晏成日待在这栖梧宫中,着实无趣极了。子珑姑姑为我寻来的戏折子,我也看腻了。” “晏晏,这些日子,你若是愿意,便可随时出去玩,只是,要随时提防着旁人。再过些日子,我定常来栖梧宫好生陪晏晏,可好?”韫彧之笑着说罢,便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晏殊言面色微红,低声应着:“阿之是帝王,肩负着苍生,勤于政事亦是理所当然。是以,也便只能如此了。待阿之忙完政事,定要来陪晏晏。” …… 韫彧之回到长生殿,相九早在他的吩咐下遣人将拓跋铮召来宫中。现下,拓跋铮便正在长生殿中等待着他,一见着他,便有些yin阳怪气地调笑道:“派人将我召入宫,可是所为何事?据说你将才去了栖梧宫一趟,怎地还舍得这么快便离开那儿,回长生殿来?” “她的记忆,似乎正在苏醒之中。”韫彧之说道,语气之中的担忧显而易见,“而且,她如今亦不如刚醒之时那般不谙世事了。她曾经的脾xing,渐渐复苏。” “当真?”拓跋铮亦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本以为,她的记忆或许是不会恢复,然而,自上一次晏殊言她在御花园中失了神智,xing格突变后,他以为,只要无须刺激她,便能阻止她记忆的苏醒。但如今看来,或许,她会一点点忆起曾经所发生的一切。待她忆起曾经所有的记忆后,那晏殊言,终究会伤了那个爱她胜过世间一切的男子。 他还来不及说其他,便看见韫彧之闭着眼,低头沉思,好半晌,才睁开眼,对他说道:“稍后,你便前去栖梧宫为瞧瞧她的身子,究竟是如何。这些日子,你要常去栖梧宫替她诊脉,替她准备更好的yào膳,定要将她的身子养好。若是……”他犹豫着不曾将话说完。 “若是什么?”拓跋铮问道。 “待她将身子养好,即便她届时当真恢复了记忆,你便照我此前所提起的那般做罢!”韫彧之说完,眸色辨不出悲喜。 拓跋铮不忍拒绝,只得领命。他看着韫彧之,内心有些怅然,终究还是无法将真相告知他。即便她的记忆会复苏,但直至她生命终结,或许她也不曾有机会恢复记忆。她的寿命,终究得看天意如何。 第89章 这日午后,晏殊言在殿中小憩,将才睡醒,还不曾开口唤宫人进殿来,便听得殿外的墙角处有几位宫人在低声闲聊着。她恰好也有些无趣,便轻轻走至殿门,倚着门听他们闲聊的内容。 “话说,你们瞧见了吗?我与你们说,那新晋的司徒才人虽说比咱们娘娘略微逊色几分,但却真真是极美,倾国倾城之貌。后宫的那些娘娘们见了,也定会自愧不如。”一位宫人说道。 “可我们今日一直留在栖梧宫照顾娘娘,未曾得到机会前去大殿看此次选秀盛典?哎,这般想起来,倒真是有些遗憾!”另一位宫人有些懊恼地说道。 “我也只是运气好了些,辰时之后,趁着去御膳房为娘娘拿糕点时跑去大殿外偷偷瞧了一眼罢了。”那有幸瞧见选秀盛典的宫人颇为侥幸地说道。 “司徒才人?选秀?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一无所知?”身后冷不防地出现一道女声,蹲在墙角的众宫人闻言,有些胆战心惊地回过头望去,便看见 分段阅读_第 143 章 自家逆光而站,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 这几位宫人当即便变了脸色,陛下曾下令,栖梧宫内严格封锁选秀之事的消息,不许在贵妃娘娘跟前提起有关此事的一丝半毫。如今,众人一时疏忽,还是被贵妃娘娘知晓此事。想着他们几人指不定会因此事而掉了脑袋,几位宫人当即便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语无lun次地解释道:“回娘娘,这,司徒才人,这……唉!”一时之间,倒也解释不清。 晏殊言有些不悦,开口便高声喊到:“子珑姑姑——” 子珑还在偏殿为晏殊言打点她午休后的吃食,听闻晏殊言的呼唤,当即便放下手边的活儿,匆匆赶到主殿,却见着一众跪下的宫人,心道不妙。她笑着走过去,朝晏殊言福身道:“娘娘,你这是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怎地气呼呼的?你唤奴婢过来可是所为何事?” “子珑姑姑,他们口中的那司徒才人是怎么回事?选秀又是怎么回事?”晏殊言有些气呼呼地问道。 子珑闻言,微不可见地剜了宫人们一眼,众人见状,又是一身冷汗。子珑笑着打圆场,道:“娘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司徒才人,什么选秀,奴婢怎么连一点风声都不曾听说?许是娘娘你听错了吧。” 众宫人闻言,便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奴婢(奴才)根本不知此事。” 晏殊言有些怀疑地望着众人,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自己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子珑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这宫中现下因着选秀盛典可是热闹极了,娘娘若此时出去,定然瞒不住她。是以,她便急忙出声阻止道:“娘娘,这午后的日头还有些灼人,娘娘你若是此时出栖梧宫,定会被晒着。届时陛下若是怪罪起下来,奴婢们便担待不起。还望娘娘三思啊!” “娘娘三思——”众宫人亦是苦苦哀求道。 晏殊言如今哪还有心思待在栖梧宫中?是以,她便不顾众人的哀求,毅然地朝外跑去。栖梧宫外的禁卫不敢阻拦,便无奈放行。子珑与众宫人见状,急忙起身跟着跑了出去。只是,众宫人才出宫门,便瞧不见晏殊言的踪影了。 晏殊言只出过栖梧宫几次,认不得路,才跑至御花园,便不知朝哪个方向走,一时半会儿,她便有些后悔将才为何不带个宫人出来为她指路。她在御花园中四处张望,果真让她瞧见了一拨来人,她一脸喜色地走过去,却发现为首之人正是与她不对盘的皇后。皇后身边还跟着个女子,一身绯色宫装,之前在长门殿不曾见过她。那女子的相貌亦是绝美,倾城倾国,仿若是自九天而下的玄女。她表情极淡,不悲不喜,仪态端庄,丝毫不逊于皇后。晏殊言正yu转身离开,谁料,皇后却先她一步瞧见了她,便娇声唤道:“哟,本宫老远便瞧着个人,原来是贵妃妹妹呀!妹妹今日出门,怎地没有宫人跟在身边?这些宫人怎地如此惫懒,若是让陛下知晓,定然饶不了他们。” 晏殊言听见皇后唤她,本yu装作不曾听见,正yu继续朝前走去,却又听得皇后唤道:“这司徒才人将将才入宫,正yu去栖梧宫拜访妹妹,如今正巧在御花园撞见,妹妹怎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见着她便掉头就走?” 晏殊言听闻“司徒才人”这四个字,双足便仿佛不受使唤一般,堪堪停了下来。她回过身,隔着花丛望着那司徒才人,果真是人比花娇。那司徒才人见她正打量着自己,便恭敬地朝她微微福身,行了一个礼,浅笑着说道:“见过贵妃娘娘。”恭顺有加,却又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一时之间,倒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皇后望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晏殊言,不由得冷笑,这狐媚子也有今日,倒也是令她有些解气,但,却是远远不够。 晏殊言瞧见皇后分外得意的表情,知晓她在心中还不知如何嘲笑自己,便强颜欢笑地说道:“无须多礼,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便yu转身离去。 皇后见状,又岂能将这等好机会白白浪费掉,便急忙出言阻止道:“贵妃妹 分段阅读_第 144 章 妹这么早回去做何事?不妨留下来与司徒才人了解了解,这司徒才人听闻要去栖梧宫拜见你,特地拿了一把她亲手做的团扇过来。那扇面上绣的桃花可真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说罢,便朝着司徒才人使了个眼色。那司徒才人见状,当即便自身后的宫人手中接过一把精致的团扇,行至晏殊言跟前,恭恭敬敬地递给她,说道:“小小心意,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晏殊言伸手接过这团扇,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这团扇的扇面是极为珍贵的银缎,扇面上绣着一枝绯色桃花,果真是如皇后所说那般,栩栩如生。而这扇柄,则是以沉香木雕刻而成,精致却又无比光滑。微微扇动,便带来一阵香风。晏殊言又忆起自己曾送给韫彧之的那只锦囊,绣功极差,针脚歪歪扭扭。一时之间,心中倒不知作何感想。她勉强地笑笑,说道:“多谢,团扇很精致。” “娘娘你喜欢便好。”司徒才人不咸不淡地说道,既无谄媚之意,又无不屑之色。 “娘娘——”子珑带着宫人们姗姗来迟。她见着晏殊言与今日才封的司徒才人站在一处,而皇后则站在不远处瞧着这一场好戏,当即便有些惴惴不安地唤道。她本以为能将此事瞒得很好,殊不知,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她正在思量该如何开口,便听得自家主子对皇后与那司徒才人说道:“我的宫人们已寻了来,我还有事,便不奉陪皇后与司徒才人了。”说罢,便率先转身离开。子珑见状,急忙带着诸位宫人跟了上去。 “你做得不错。”望着栖梧宫的人远去,皇后这才缓缓走近司徒才人,有些赞赏地对她说道。 司徒才人的脸上不曾有任何情绪,仿若是万年不曾融化的冰山。她微微福身,对着皇后说道:“多谢娘娘厚赞,若是再无其他事,臣妾这便回映凇宫了。”映凇宫,乃韫彧之赐予她的宫殿。 “嗯,那你便回去吧。”皇后瞥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说道。带她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将她留下,令自己看着心烦呢? 子珑跟上晏殊言,见她脸色不好,便屏退众人,斟酌着开口说道:“娘娘,此番选秀,陛下亦是无奈之举。那些个权臣想要将自家女儿送入宫来为妃,齐齐进谏。而陛下,之前为了封娘娘为皇贵妃,已是得罪了好些权臣。为拉拢他们,陛下便不得不继续此次选秀。娘娘,陛下真心喜欢谁,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闻言,晏殊言的脚步渐渐放缓,最终停在了原地。她扭头对子珑说道:“阿之册封妃嫔,我心中虽确是不开心,但我也明事理,并不会因此胡搅蛮缠。只是阿之他为何非得瞒着我?整个栖梧宫的宫人们亦是如此,仿若我并非通情达理之人一般。” “娘娘,陛下只是不愿你为此而难过罢了。陛下他不希望再来栖梧宫时,见着你愁眉苦脸的模样。”子珑解释道。 晏殊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心有些乱。恍惚间,一道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玑珞之所以不愿嫁入皇室,便是因为,玑珞愿过的生活,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玑珞是谁?便是绞尽脑汁,她亦是不得而知。“子珑姑姑,你可曾听过‘玑珞’这个人?”晏殊言犹豫着开口问道。 “玑珞?奴婢似乎不曾听过。”子珑闻言,亦是想了半晌,这才回答道。 晏殊言纠结了半晌,也不曾有何收获,便决定还是回栖梧宫去。一回到栖梧宫,子珑便去唤宫人为她端来糕点,晏殊言坐在藤椅上打量着将才司徒才人送她的这把桃花团扇。那端糕点的宫人瞧见这团扇,笑着说道:“娘娘手中的这把团扇可真真是精致极了。这刺绣之人的绣功了得,这枝桃花仿若活过来了一般,隐隐带着香气,定能将那蝴蝶引来。” 晏殊言听宫人这般说,面上的笑容散去,哀怨地打量着这枝桃花。那宫人见她如此,便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待他将那糕点一一摆好,便匆匆退下了。晏殊言见状,将这团扇放在一旁的角落,不去看它。而后,她却是按捺不住,起身又将它拿 分段阅读_第 145 章 起来,锁进柜中看不见了,这才作罢。 第90章 一连着好几日,晏殊言都不怎么有食yu,饶是子珑吩咐御膳房做些她平日里最爱的菜式送来,她也只是看看,毫无举箸的意愿。子珑见平日里无忧无虑地晏殊言如今却是唉声叹气,一脸幽怨,深知心病还需心yào医,解铃还需系铃人,便遣宫人将自家主子的近况禀告给韫彧之。 韫彧之听闻栖梧宫宫人的汇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吩咐他先回栖梧宫去,心中却在思量着该如何做,才能让晏晏开心。 暮色苍茫,韫彧之身边的近侍相九便前来栖梧宫传话,道是陛下吩咐他来此,届时带着娘娘去留仙殿与陛下共用晚膳。 晏殊言还有些埋怨韫彧之瞒着她选秀之事,便有些置气地对相九说道:“我没空!我今日有些乏,要早些歇息。你这便回去禀告阿之,说是我不去了。” 相九不知说些什么才能令她回心转意,便只得朝子珑使了个眼色。子珑见状,当即便会意,对晏殊言说道:“娘娘,陛下他向来脾气倔,你若是不去,指不定陛下他会在留仙殿中等你一个晚上呢!你想想,陛下他平日里都不曾歇着,一直勤于政事。若是他一整晚不曾合眼,第二日还要上早朝,批阅奏折,你说,他的身子怎能熬得住?奴婢想着便有些心疼。相九公公,你在陛下身边当差,自然是了解陛下的。你来说说,子珑说的可是?”说罢,子珑便朝相九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家娘娘如今已有所动摇了,让他赶紧趁热打铁,这才能顺利说服她。 相九见状,急忙说道:“子珑姑姑所言甚是,娘娘你还是去吧!否则,我家主子真会如子珑姑姑所说那般等一个晚上。奴才看了也心疼啊!” “娘娘,你好生考虑考虑吧。陛下平日里待你这般好,若是你不去,他得有多难过啊!”子珑说道。 晏殊言望着天边的夕阳缓缓下沉,直至没入地平线后,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这才回身对相九说道:“好吧,我去!” 子珑闻言,一脸喜色道:“相九公公再等等罢!容子珑为娘娘梳妆打扮一番。” 相九见晏殊言的脸色确是有些许憔悴,便默许地点点头。子珑这才兴兴地带着晏殊言去了内室,为她打扮。子珑的手极巧,描眉、梳髻一气呵成。不多时,便领着晏殊言出了内室,而相九早已备好辇轿,在殿外候着。见着晏殊言,相九也不由得为她惊艳。今日,她的秀发不曾挽做髻,只用一根素色发带绑好。一身月白色丝衣,裙裾与衣袖上绣着浅色杏花,这丝衣随着夜风微微摆动,衣袂飘飘,衬得她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虽说相九觉得,贵妃娘娘她平日里穿着艳色宫装亦是极美,但他总觉得,那艳色宫装却并不适合贵妃娘娘,而这素色宫装最适合她不过。 晏殊言上了辇轿,子珑与几位栖梧宫的宫人跟在辇轿后。天早已黑了,几位宫人在前面提着宫灯引路,晏殊言百无聊赖地托腮,望着这宫闱中重重楼宇,点点灯火,竟觉得恍若有一丝压迫感袭来。她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心中好受一些。 不多时,辇轿便来到相九所说的那留仙殿前。晏殊言在辇轿中望着这百丈高的宫殿,高高的宫檐上挂满宫灯,随风摇曳,仿若仙阙。 晏殊言在子珑的搀扶下走下辇轿,顺着似乎没有尽头的石阶走上留仙殿。韫彧之坐在檀木桌前,笑着望向她。子珑见状,当即便松开搀扶着晏殊言的手,与相九一同顺着石阶而下,站在留仙殿下仰望着月下那一对璧人。子珑不由得感慨一声:“世上如陛下这般痴情的男子,却是为数不多了。” 相九听闻子珑的这一声叹息,偏头望着子珑,倒也不似平常那般沉默寡言了,便开口问道:“子珑姑姑为何会有如此感叹?” 子珑望了相九一眼,只觉得自己压抑了这么些年,如今,既然有人愿意倾听,这满腔愁思,倒也真该一吐为快。便道:“当年,家中一贫如洗,父母为了养活弟妹几人,便只得让年长的我 分段阅读_第 146 章 宫为婢。我八岁便已入宫,如今算起来,在这宫中也已十五年有余了。而我,却早已错过出宫的机会了,看来,今生便只能留在这宫闱之中了。” 相九闻言,亦是颇有感触地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家徒四壁,入不敷出,便只得入宫做了个奴才,如今,我在这宫中亦是蹉跎了好些年。虽然还不曾到而立之年,却仿若在这宫中生活了很久,久到连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年了。” 两人相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抹相同的光。一时之间,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隐于草丛间的虫鸣。一丝别样的情愫在两人间升腾、曼延。 韫彧之站起身,拉着晏殊言的手行至桌前,让她坐下后,自己才落座。桌上摆着的,尽是晏殊言喜欢的菜色:龙井竹荪、佛手金卷、四喜饺、海棠酥……桌上还有一壶酒,虽还未曾倒入盏中,空中却早已是酒香四溢。 晏殊言望着桌对面的韫彧之,好几日不曾见,一时之间倒是不知如何开口,便只得开口问道:“阿之你唤我来这所为何事?” “自然是向晏晏你赔罪了。”韫彧之说罢,便拿起酒壶,为晏殊言斟了一盏酒后,这才给自己斟满了酒,空中的酒香愈发浓烈,却又带着一丝甘醇。晏殊言端起酒盏,轻嗅着说道:“这是什么酒,好香!” 韫彧之笑而不答,卖了个关子,说道:“晏晏你猜,若是猜中了,有奖!” 晏殊言仔细地闻着这盏中的酒酿,好半晌,才有些不确信地说道:“难道是桃花酿?” 韫彧之闻言,轻笑着说道:“晏晏果真是聪慧,这陈年桃花酿竟被你猜了出来。不过也理应如此,晏晏你以前,可谓是千杯不醉,令我甘拜下风。”她代替晏殊年成为太子侍读时,常常受邀前去宫中的宴会。这宫中宴会又岂会少了推杯换盏?当年,他曾远远地看着晏殊言与诸位世家子弟在御花园中饮酒,一杯复一杯。诸位世家子弟都喝得醉醺醺时,她的双眼却依旧清明,不曾有一丝醉意。 “阿之以前曾与我喝过酒?”晏殊言听韫彧之这般说,当即便问道。 韫彧之的笑容一滞,顷刻间便恢复将才的表情,说道:“自然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待会儿便要好生品尝一下这桃花酿了。只是,阿之你将才所说的奖励,不知是什么?”晏殊言笑着问道。 韫彧之笑着说道:“晏晏你看!”说罢,便以内力传音,隐于留仙殿下的暗卫们当即便会意,点燃引线。“砰——”的一声划破漆黑的夜空,惊了晏殊言一跳。她抬头望着远处,便瞧见一簇彩色的烟火飞向那黑夜的尽头,照得夜空明如白昼。巨大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引得京都的百姓纷纷出门观望,瞧见夜空中无数五颜六色的星火,仿若五彩祥云,一时间啧啧称奇。 晏殊言见到夜空中那彩色的烟火后,便激动地站起身,行至留仙殿的高台边,倚着阑干望着夜空,一脸喜色。韫彧之见状,满意地笑笑,亦站起身,行至晏殊言身侧,望着烟火之下她更显明媚的侧脸,浅笑着说道:“晏晏对这份奖励可曾满意?” 晏殊言微微偏头,望着韫彧之,他的脸随着这烟火而忽暗忽明,但他眼中的流光,却一直不曾减弱。她有些哽咽地说道:“阿之的心意,晏晏自然是满意的。”这场盛世烟花,他只为她。在这纷繁乱世,能遇此良人,何其有幸。只因,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遇见对的那个人。然,她却不知,世间最多的,是情深缘浅,爱而不得。 韫彧之闻言,一脸深情地说道:“只要晏晏不与阿之置气,便是晏晏想要这夜空的星,阿之也会想办法为你摘下来。” 闻言,晏殊言当即便咯咯地笑起来,望着韫彧之,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阿之现下便替我摘一颗星下来可好?” “晏晏,你……”韫彧之笑得有些无奈。这天上的星,离他不止十万八千里,便是给他一匹不知疲倦的汗血宝马,终其一生,他也无法抵达,又如何能替她摘下一颗?自己将才 分段阅读_第 147 章 说这一番话,倒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晏殊言凝望着他,亦是一脸深情地说道:“阿之,这夜空中的星光虽是璀璨,但在我心中,却抵不过阿之看着晏晏时眼中的光华。若晏晏今生能在阿之的眼中一直看到这胜过星光般耀眼的眸光,便已足矣。” 韫彧之闻言,将晏殊言拥入在怀,眸中是一世情深,说道:“晏晏,待我真正坐拥天下的那一日,定为晏晏肃清后宫,只留下晏晏一人,做我的皇后。待有朝一日,阿之为晏晏创下盛世江山如画,定与你在九重高楼上相携看这万家灯火、盛世烟花。” 晏殊言抬头望着韫彧之,笑着说道:“那晏晏便等着那日的到来,阿之你可不许食言。” 很久以后,待她尝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后,她才知晓,真正食言的那个人,从来都不会是他。 第91章 “陛下如今登基为帝已三年有余,可后宫中的娘娘们皆是一无所出,陛下至今无一子嗣,臣等着实担忧不已。且陛下在选秀之后亦是偏宠那来历不明的皇贵妃一人,却也因此耽搁了皇室的开枝散叶,此乃对祖宗之法的蔑视。臣等以为,陛下对后宫诸位娘娘,须得雨露均沾,这才能有利于皇家开枝散叶。”一位老臣颤巍巍地在殿中进言道,可谓是声泪俱下。 “陛下,臣等以为,程大学士所说不无道理,还望陛下三思。”文武百官俱是跪倒在地,纷纷附和道。 韫彧之坐在龙椅之上,俯视着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面上不难瞧出一丝愠怒之色。他如何不知,这金銮殿中的一切,是皇后的父亲,甯丞相在背后筹划,yu借此令他不得不乖乖就范?甯家的狼子野心,他又岂会不知?当年,甯家确实是大力扶持他登上了帝位,但,究其缘由,不过是想令他当个傀儡皇帝罢了。如今,他日渐强大,先是与北临jiāo战,再册封晏晏为皇贵妃,已是令甯丞相极为不满了。是以,甯丞相这才会如此急迫地想要皇后她怀上龙嗣,如此一来,即便是他有朝一日出了何“意外”,皇后若是诞下皇子,这天下,终归会落入甯家人的手中。他自然是不会允许此事发生。思及此,他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地应道:“朕自会看着办,诸位爱卿便无须多说。” “陛下……”文武百官俱是不愿起身,“陛下若为皇贵妃而罔顾祖宗之法,按南韫例律,理应赐死这红颜祸水。” 韫彧之闻言,面色一怒,却终究是不得不应下:“诸位爱卿所言,朕自会放在心上,朕今日便前去皇后的住处,可好?”这句话,当真是他咬牙切齿地说的。文武百官见丞相微微点头,这才山呼道:“陛下英明!” 子珑路过御花园时,途中偶遇相九,听他说起今日金銮殿上之事,有些担忧。奈何自家主子却对此事一无所知,成日里还算是无忧无虑,她也不愿在主子的面前提起此事,以免坏了她的心情。 “子珑姑姑,阿之他今日怎地还不曾来栖梧宫陪我玩?”这些日子,一下早朝,韫彧之便会前去栖梧宫陪着她。而今日,晏殊言在栖梧宫中等了他好久,也不曾等到她,便有些心急如焚地问道。 子珑笑着答道:“娘娘,陛下他又不如娘娘这般,每日都闲来无事。或许是今日政事繁多,陛下便忙着处理政事去了。娘娘你若实在是无趣,便随子珑出去走走罢!” “是我太心急了。阿之他又不比我这般清闲,那我便再等等他罢。”晏殊言说道,笑容明媚。子珑微微叹气,陛下今日怕是不会来这栖梧宫了。 “今日的早朝如何了?父亲大人他可按照本宫所说的那般做了?”皇后看着自己的亲信,一脸急切地问道。虽说陛下他在文武百官的压迫之下,不得不继续进行此次选秀盛典,而司徒月也不负她的期望,顺利地入了宫,成了才人。但陛下却依旧日日前去栖梧宫陪着那狐媚子,还不曾临幸此次选入宫的妃嫔们。而她与他,也便只有三年前的洞房花烛夜那一次同房罢了。以前,这狐媚子还未曾入宫,这后宫中的女子,除却她的长门殿,陛下未 分段阅读_第 148 章 曾再留宿其他妃嫔的宫中,她虽是不满,倒也不曾有危机感。如今,这狐媚子入宫后,她却深感威胁。若是这狐媚子先她一步诞下龙子,那她的后位,定然是岌岌可危。无奈之下,她便只得将此事告知甯丞相,还望身为父亲的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回娘娘,今儿个早朝时,文武百官在丞相大人的吩咐下,向陛下提及此事。陛下无奈之下便只得应下此事,道是今日便前来长门殿。如此一来,娘娘你便能得偿所愿了。”那亲信笑着答道。 “那你觉得,陛下他今夜留宿长门殿有几成可能?”皇后问道。 “娘娘,这……奴婢又岂敢胡乱猜测圣意?”那亲信不敢直言,便只得寻了个借口,yu搪塞过去。 皇后闻言,笑得苦涩,说道:“连你也看得出,陛下他不愿留宿长门殿,我又如何瞧不出来?” 亲信闻言,有些怜悯地望着皇后。她未曾入宫前,是皇后的贴身婢女,自小便照顾皇后的起居。她又何尝不知,皇后对陛下确是真心实意,一往情深。只是,这世间的情爱,终须得看“缘分”二字,否则,天底下又岂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你上前来,本宫有要事吩咐你去做。”皇后朝她招了招手,一脸神秘。 亲信走上前,附耳过去,便将皇后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而后,她一脸震惊地望着皇后,劝说道:“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呀!若是被陛下知晓此事,陛下他定会因此事而愈加冷落娘娘。” 皇后闻言,那笑容愈发苦涩:“陛下他向来冷落本宫,何曾以笑颜对我?即便栖梧宫的那狐媚子不曾入宫时,陛下也甚少来我这长门殿。这是本宫留住陛下唯一的机会了,你定要照我所说的去做!记得,一定要快,万不可误了时辰。”说罢,便将一枚令牌jiāo给她。 亲信望着自家主子这般哀戚的模样,便只得接过令牌,点头应道:“娘娘你便放心罢,奴婢定不会有负娘娘所托。”身为甯家的嫡女,是主子的幸,亦是她的不幸。只因主子是甯家嫡女,她才能得偿所愿,嫁给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男子,但也正因她是甯家的嫡女,陛下才定然不会让她有一丝机会诞下子嗣。主子她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亲信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告退,匆匆离去。 傍晚时分,皇后端坐在铜镜前,身边的宫人正悉心为她梳妆打扮。她今日穿了一身金线纹绣凤凰便服,发髻之中的步摇闪耀着流光,颈间挂着八珍璎珞,长长的指甲上涂着以凤仙花汁制成的艳色蔻丹,额间的花钿精致无双。她凤眼微微上挑,朱唇微抿,散发着一股妖媚之气。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笑。 “娘娘,陛下不多时便要到这长门殿了。”在殿外望风的宫人急匆匆进殿禀报道。 皇后闻言,面上尽是喜色,急忙自座上起身,对一旁的亲信说道:“这便可以吩咐宫人们将晚膳呈上。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件事,切莫忘了,知晓了吗?” “娘娘,奴婢定不辱使命。”那亲信说罢,便径自出了殿去。皇后见着亲信出去了,这才急忙率领诸位宫人出殿去迎接韫彧之。远远见着韫彧之的身影,她的目光便舍不得离开。待他走近,皇后一脸笑意地说道:“陛下,你来了!”说罢,便忍不住朝韫彧之伸手,yu挽着他进殿。 韫彧之闻到自皇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一股极为刺鼻的脂粉味,微微皱眉,后退两三步,转身对相九及一众宫人说道:“你们先回长生殿去,朕届时自会回去。”相九及一众宫人听从韫彧之的吩咐,便先行告退,匆匆离开。 韫彧之回身,绕过跟前的皇后,便径直朝殿内走去,也未曾瞧皇后一眼。刹那间,皇后面上的笑意消散,望着韫彧之的背影,有些怨恨,又有些无奈。片刻后,笑意这才又浮上她的脸庞,她装作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紧跟着韫彧之走了进去。落座后,便有宫人鱼贯而入,端来精致的膳食,几yu摆满了整张桌子。 “陛下近来cāo劳国家大事,这盅鲍鱼燕窝粥 分段阅读_第 149 章 熬制了足足两个时辰,陛下你尝尝。”皇后拿起青玉花勺,为韫彧之盛了一碗,笑意盈盈地递给他。 韫彧之瞥了这汤碗一眼,不曾接下,偏头望着皇后,不咸不淡地对她说道:“皇后你如此兴师动众,如今,朕已来了这长门殿,想必皇后你的目的怕是达成了罢?” 皇后讪讪地望着他,正yu开口,却被韫彧之打断:“皇后,你日后便无须再动这些心思,朕今日便告诉你,皇后你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罢。只因朕的心中,除却她,再也容不下旁人。” “陛下你既是心怀天下,又为何不能分臣妾一席之地?”皇后苦笑着说道。 “你既是如此,朕多说无益。”说罢,韫彧之正yu起身离开,却被皇后一把拉住衣袖:“臣妾深知,陛下的心中,只有皇贵妃一人。臣妾所求不多,只愿陛下,能在闲暇时偶尔想起臣妾,臣妾便心满意足了。陛下,这盅鲍鱼燕窝粥可是臣妾亲自为你熬制的,陛下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臣妾的苦心吗?陛下喝了这盅粥再离开也不迟!”皇后一脸乞求,神色哀戚地说道。 韫彧之见皇后这般哀戚的模样,念及她作为一枚动了心的棋子,也委实是可怜。他终究是心软了,无法对皇后的苦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只得落座,说道:“朕喝了这盅粥便离开。” 皇后闻言,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她殷切地将那碗粥递至他跟前,见着韫彧之毫无防备地将那碗粥喝光,又为他舀了一碗,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立于一旁的亲信见状,不由得想象韫彧之震怒之下的后果,脸上浮现一丝惧意。 韫彧之喝罢粥,正yu起身离开,却被皇后挡住去路。他有些不解,抬眼便瞧见皇后面上的笑意有些怪异,她有些yin阳怪气地说道:“陛下,如今天色已晚,今夜便留宿长门殿可好?” 韫彧之正yu拒绝,便感到一丝奇异的感觉自他的脚底曼延至他的头顶,乃至四肢百骸。他面色潮红,大汗淋漓,眼中多了一丝情yu。他望着皇后,不可置信地吼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第92章 “陛下你若是真心待臣妾,臣妾又岂会对陛下做出如此之事,将这‘醉生梦死’放进鲍鱼燕窝粥?”皇后笑着说罢,便伸手yu来扶他。 韫彧之一把将皇后的手甩开,望着她,眼中尽是冷冽与残酷,声音堪比千万年不曾融化的积雪,说道:“皇后,朕今日便告诉你,这普天之下,最没有资格怀上龙嗣的女人,便是你,甯家的嫡女!朕每每思及你曾经对我的好,心想,你若是安分守己些,便也罢了。朕还能念着你与我过往的情谊,让你能安然度过后半生。如今,你却触及朕的逆鳞,朕便饶不了你!自今日起,你便安分地待在长门殿中,抄写佛经,修身养xing。未有朕的口谕,不得擅自离开!若敢违抗,赐鸩酒!”韫彧之说罢,拂袖便yu离开,却被皇后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她深知,陛下此话一出,她这长门殿便会成为一座精致的冷宫罢了。若是如此,日后,她便鲜少有机会见着他,而他,便会将她遗忘得更为彻底! “松开!”韫彧之冷冷地吼道。 “陛下——”皇后撕心裂肺地喊道,手中却不曾松开丝毫,哪里还瞧得见平日里的半分端庄贤淑? 韫彧之见皇后是铁了心不愿松手,便凝聚内力,生生将皇后震开好远。“嘭”的一声,皇后撞上了桌角,额头霎时便红肿起来,隐隐有血丝。长门殿的宫人们见状,眼睛红红地喊道:“娘娘——” 皇后定定地看着韫彧之的背影远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不曾有刹那的回头。她终究是心如死灰地笑笑,这世间情爱,果真是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才结痂的掌心,此番又被她弄得鲜血淋漓,而她,却依旧笑着,仿若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宫人们惴惴不安地唤道:“娘娘……”本以为她会怒火中烧,掀了桌子撒气,或是将这长门殿中的瓷器摔个粉粹。谁料,她只是兀自站起身,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端庄地落座,安静地用 分段阅读_第 150 章 ,不发一语。见状,宫人们心中愈发的不安,皆是惶恐地垂下头。 “你们先下去罢!”此话一出,众宫人皆是如释重负一般,匆匆离殿。 韫彧之不愿被宫人们瞧见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便趁着夜色挑了一条偏僻的小道回长生殿。奈何,离开长门殿后不久,他便开始神志不清,出现幻觉,好似真喝醉了一般。他一路跌跌撞撞,宫闱内灯影幢幢,似将他困在中央。一时之间,他竟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韫彧之又走了许久,琼池便近在眼前,他叹息一声,便义无反顾地跳入池中。虽说如今是炎炎夏日,但夜中的琼池水倒也清凉,这才将他体内叫嚣的yu望给压制了下去。他在琼池中站了许久,待上岸时,头却有些晕眩,许是那“醉生梦死”的余劲,令他的视野有些模糊,脑中一片空白,当真是不知今夕何夕。韫彧之循着灯火走去,走过一条曲折的长廊之后,前方豁然灯火通明。他瞧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站在合欢树下,专心地吹着埙。待他走近,白衣女子这才听闻他的脚步声,乐声戛然而止,她回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韫彧之仿若身在梦中。当年,他还在北临当质子时,晏殊言受皇后之邀,入宫参加宴会。席间,她借故离席,他便暗中跟了前去,远远地瞧见她站在一树梨花下,不知在思索着何事。那梨花洁白无瑕,微风拂过,仿若是漫天带着香气的白雪。花香馥郁,令他沉醉。他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她听闻动静,浅笑着回过头,朝他所在的方向望来。他至今不知,是那夜的月光太过醉人,亦或是那夜的梨花雨太美,是以,很多年以后,他还记得当年她的那惊鸿一瞥。 “晏晏!”韫彧之眼中尽是热切,他脚步虚浮,却带着坚定,朝那人走去。 司徒月闻言,面色一滞,继而又兀自轻笑,将那埙收至袖间。他见韫彧之双眼迷蒙,有一丝醉意,可又不曾有一丝酒气,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朝他微微福身行礼道:“参加陛下!” “晏晏……”韫彧之的大掌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言语之间,竟有一丝哽咽,“晏晏,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 司徒月用力地甩开韫彧之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这才作罢。她有几分愠怒地说道:“陛下,你醉了,臣妾这便遣人送你回长生殿。”说罢,便正yu唤宫人来此,却被韫彧之出言阻止道:“晏晏你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为何晏晏你从来都不曾看清我的心?晏晏你可知晓,这锦绣江山,在我眼中,却远不及你。”说罢,便将司徒月拥入怀中。 “陛下,你真的醉了!”司徒月说道,她正yu开口唤宫人来,不知又想起何事,最终却是生生忍住了。思索片刻,她便朝韫彧之笑着说道:“陛下,时辰也不早了,陛下随臣妾的映凇宫歇息吧。”说罢,便笑着拉过韫彧之的手,领着他朝映凇宫走去。 谁料,韫彧之却忽然之间挣脱她的手,站在原地,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却依旧是双眼无神,说道:“你不是晏晏?晏晏喜欢的人,是……她又岂会带我去歇息?” 司徒月闻言,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以前不知,惟有你是真心待我。随我走罢!”司徒月说罢,便拉着韫彧之朝她的映凇宫走去。韫彧之望着眼前白色的人影,脑中一片茫然,只得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走。司徒月望着韫彧之,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清晨,韫彧之因那晨曦而微微转醒,一睁开眼,见着宫殿内陌生无比的摆件,当即便坐起身,打量着四周,却发现,身边竟睡了个女子。司徒月早便醒了,听闻韫彧之的动静,便装作才醒的模样,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见着韫彧之正打量着自己,脸色微红,一脸娇羞地唤道:“陛下……” “你是谁?朕为何会在你这里?”韫彧之急忙穿好衣裳,翻身下床,站在床前,冷冷地睇着司徒月。他忆起昨夜在长门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不由得低咒一声“该死”,便一脸狠厉地望着司徒月,冷声道:“你最好是将此事解释清 分段阅读_第 151 章 楚,否则,朕让你人头落地!” 司徒月裹着锦被坐起身,嗫嚅着解释道:“陛,陛下,臣妾乃你前些日里册封的司徒才人。”韫彧之闻言,这才忆起她是皇后的远亲表妹,乃司徒家的人。“昨夜,陛下喝得醉醺醺的,不知为何,路过臣妾的映凇宫,便……”余下的话,不曾说完。但韫彧之瞧见榻上的那一抹鲜红,便知晓是发生了何事。他万分头疼,心中觉得自己真真是对不起晏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便冷声说道:“关于此事,你莫要再提及,尤其是,不许在贵妃娘娘面前提起此事,否则,这后果,你承担不起!”说罢,他便匆匆离开映凇宫。 司徒月望着韫彧之逃也似的离开映凇宫,这才满意地笑笑,唤宫人为她更衣。这贴身宫人乃她出阁前的婢女,与她一同长大,甚得她的信任。婢女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昨夜,长生殿的宫人们四处寻找陛下的行踪,好在这映凇宫的位置有些偏僻,这才不曾引起旁人的怀疑。小姐你此番为何剑走偏锋?若此事被陛下瞧出一丝端倪,小姐你,乃至整个司徒家,定然是难以承受陛下的怒气。” 司徒月凝视着手上的伤口,笑得有些苍凉:“这宫中谁人不知,陛下他只爱栖梧宫中的那位娘娘。皇后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司徒家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势,便不惜牺牲我的幸福,将我送入宫中。若不是我爹以徐公子的xing命相bi,我早已一死,在黄泉路上等着徐公子。如今,我既入后宫,那便只能为徐公子守住我的身心。陛下他经今日之事后,定会以为我是那种攀龙附凤的女子,日后,对我定会极为冷淡。他此番未将我打入冷宫,已是格外开恩了。若能躲在这映凇宫中,避开后宫的纷扰,便也值了。我今生所求不多,只愿有朝一日能离开这座牢笼,再见徐公子一面。只是,我担忧的是,待我能离宫时,我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妪。而徐公子他,早已有了家室,儿孙满堂,忘了我是何许人也。亦或许,即便我死去,化作尘土,亦会被困在这深深宫闱,永世不得离开。”司徒月眼中尽是哀伤,她抚摸着徐公子送与她的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向来讨厌皇家,为了徐公子,却甘愿进这牢笼,若是徐公子知晓小姐的这片心意,定然愿意等着与小姐你重逢的那一日。奴婢相信,徐公子他定然不是那种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之人。更何况,小姐你走得匆忙,连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徐公子他定然还在苦苦等着你。”婢女安慰着说道,“若是小姐能成为皇后的左膀右臂,让皇后娘娘坐稳那后座,届时,皇后娘娘定会念着小姐你的功劳,向陛下请旨,允你离宫。” “我亦是希望如此,只是,我总有些担忧,皇后她并非良善之人。待我失去了价值的那一日,便是一颗废棋了,皇后她会不会……”司徒月有些担忧地说道。 “然而,如今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我们能倚靠之人,也便只能是皇后娘娘了。”婢女一脸无奈地说道。 “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我每每忆起宫外的那些日子,想起徐公子,我心中对皇后,便只余下恨意。”司徒月说罢,望着窗外渐渐明媚的日光,它像极了她的曾经,太过明媚,灼伤了她的眼。 第93章 “你说什么?陛下他昨夜竟去了映凇宫?那你可曾探清,陛下他与那司徒月是否已有肌肤之亲?”皇后听闻宫人的禀报,一脸yin翳。一怒之下,便将手中的茶盏用力掷在地上,碎片飞溅,在那宫人的脸上划过一道血痕。宫人吃痛,却不敢伸手捂脸止血,更不敢痛呼出声。 “回禀娘娘,陛下他与那司徒才人,已有肌肤之亲。娘娘你前些日子里安chā进映凇宫的那宫女去收拾床榻,曾看见了司徒才人的落红。”宫人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惴惴不安地答道。 皇后闻言,将手边的东西悉数拂到地上,还不解气,站起身来又踹了那宫人一脚,这才堪堪作罢。她好不容易才将这怒气发泄完毕,再次落座,思索片刻后,脸 分段阅读_第 152 章 色便好了些,对那宫人说道:“如今,这司徒月为我所用,即便是她有幸怀上陛下的子嗣,这个孩子,本宫也定会将它用在刀刃上。” “只是如此,娘娘你昨夜对陛下用yào,便是白白为司徒才人做了嫁衣。再者,这司徒才人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我们亦是不清楚,若是她妄图母凭子贵,与栖梧宫那位联手起来对付娘娘,那后果,便令人不堪设想。”那宫人担忧地说道。 “你说,若是司徒月她有把柄在本宫手中,或是她知晓自己心爱的男子如今在本宫手中,xing命堪忧。那么,她还有那胆子敢不听本宫的吩咐吗?”皇后冷笑着说道,一脸的势在必得。 宫人闻言,溜须拍马地说道:“娘娘所言甚是!如此一来,这司徒才人便能为娘娘所用,成为娘娘手中的一枚好棋子。” 皇后闻言,冷冷笑道:“你这便派人前去映凇宫传话,召司徒月即刻前来长门殿见本宫。” 宫人见状,当即便松了一口气,领命匆匆而去。 司徒月才用罢早膳,长门殿的宫人便前来禀报,道是皇后召她前去长门殿,不得有误。 婢女闻言,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话还不曾说完,婢女便瞧见司徒月的眼色,见那长门殿的宫人还未曾走远,当即便改口,低声说道:“娘娘,陛下才离开这映凇宫不足一个多时辰,皇后便已得知此事,还派人召你前去长门殿。可见,这映凇宫中,除了奴婢,指不定都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眼线。” 司徒月闻言,轻笑着说道:“我在入住这映凇宫时便已知晓此事,你到如今才明白,所幸,你倒也明白了此事。在这后宫之中,我已是自顾不暇,又何尝有心思来教你这些?还愣着做什么,赶快随我前去长门殿,别让皇后好等,借此发难。” 司徒月带着宫人赶至长门殿时,皇后在上座品茗,满殿茶香袅袅,令人心旷神怡。只是,这巨大的宫殿,却压抑得有些令她喘不过气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司徒月微微福身行礼道。 “妹妹何须多礼,快快请起,昨夜陛下留宿映凇宫中,想必是累着妹妹了。本宫本来是不应将妹妹召来长门殿,而是前去映凇宫看望妹妹,无奈本宫昨夜惹怒陛下,陛下便下令禁了本宫的足。”皇后端着茶盏,以杯盖拂开茶叶,浅酌一口。而后,将那茶盏放下,这才抬起头来看她,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却不达她的眼底。 司徒月一听此话,面上倒是不曾有所变化,只是在心中思量着皇后的话中之意。她不由得忆起,昨夜她见到陛下时,他的异样。她这才恍然大悟,定是皇后她对陛下用了yào,因此而惹恼了陛下,是以,才会被禁足于长门殿中。她又思索片刻,便突然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看似胆战心惊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犯了欺君之罪,还望娘娘看在甯家与司徒家的这层关系上,出手帮帮臣妾。”跟着司徒月前来长门殿的婢女见状,一时间惊讶无比,却依旧是跟着自家小姐跪下,哀求道:“奴婢求皇后娘娘大发慈悲,帮帮我家主子。” 皇后闻言,脸色比将才好看了许多。她望着跪在地上的司徒月,脸上尽是笑意,不急不缓地说道:“妹妹快些起来吧,有何事不妨直说。你我虽是远亲,终归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在这宫中,你我姐妹二人,自然是需要相互扶持。” “娘娘,实不相瞒,虽说陛下他昨夜确是留宿于映凇宫中,但陛下他,与臣妾却不曾有肌肤之亲,臣妾依旧是完璧之身。”司徒月说罢,便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守宫砂。 皇后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佯装愠怒地对司徒月说道:“你果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事上欺瞒皇上!你可知,若是被皇上查到此事,你司徒家,怕是朝不保夕了——不过,本宫倒也理解你此番做法。毕竟,这心不在陛下身上,又岂愿成为陛下的女人呢?不过,你为了姓徐的那小子能做到这地步,看来是真心无疑了。只是可惜,你这番苦心,他却不知,你便不觉得后悔吗?” 分段阅读_第 153 章 司徒月闻言,身形一滞,她不曾想,父亲大人竟会将此事告知了皇后。她苦涩一笑,为何这天下的人对这权势都趋之若鹜?她敛去面上的所有表情,微微抬起头,看着皇后,淡淡地说道:“我从未后悔,唯一有所遗憾,便是未曾与他好生道别。”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满足你这愿望,可好?”皇后笑着说道,眼里的光芒一闪而过。 司徒月闻言,一脸惊愕地望着皇后,不知她为何会这般说。按照皇后的xing子,定是有所图谋,才会如此。只是,她又如何敢拒绝皇后的“好意”?是以,她浅笑着说道:“那便谢过娘娘的好意!若是娘娘无其他事要吩咐,那臣妾便先回映凇宫了。” “嗯,先回去罢!”皇后微微摆手,示意司徒月先行离开。 “娘娘,这司徒才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敢欺君!好在她对陛下无意,日后才能甘心为娘娘所用。只是,娘娘你将才所说的那是何意?”看着司徒月走远,皇后身边的亲信有些不解地问道。 皇后浅笑,朝亲信招招手,亲信附耳过去,皇后在她耳边低声吩咐着。亲信闻言,抬起头来,一脸佩服地望着皇后,说道:“娘娘的智慧果真是无人能及,这一石二鸟的计谋,也便只有娘娘才能想出。” 皇后很是受用地说道:“你便按照本宫的计划,先出宫一趟。切记,万万不能被旁人察觉此事,你可知晓?” “回娘娘,奴婢定小心行事,不会误了娘娘的大计。”亲信说罢,便匆匆离去。 …… 子时,司徒月在睡梦中,却被耳边的一丝轻响惊醒。她环顾四周,却见窗户不知何时被人打开,晚风吹进来,倒是有些冷意。她yu起身将那窗户关上,却发现床头上多了一封书信。她低声唤着自己的婢女,半晌也未曾听见动静,起身推开门,却发现婢女在隔间睡得很熟,如何也摇不醒。无人点灯,她便只得借着窗边的月光,看着这信。 “小月,落英宫,我等你。”寥寥几字,却已是教她大惊失色。这分明是徐公子的笔迹无疑,再者,也只有徐公子才会唤自己“小月”。她不由得忆起皇后上午与她说的那一番话,本以为皇后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不知皇后她是有何yin谋,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将徐公子接进宫来,与自己相会。不过,即便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亦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好在落英宫是离映凇宫最近的一座宫殿,是以,无须宫人指路,她亦是知晓如何前去。 落英宫至今还未曾有主人,是以,便一直空着。那大门被人打开,不曾合上,留下一条缝。司徒月瞧见,便轻轻推开门,循着路朝着那有一丝亮光的主殿走去。 “吱嘎——”一声,她推门而进。殿内的人听闻动静,回头望来,继而,便一脸激动地朝她走来,低声唤道:“小月!” 司徒月望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徐公子,眼中泛着盈盈泪光,有些哽咽,道:“我还以为,此生与你再也无法相见。”说罢,两人紧紧相拥,一时间静默不语。 好半晌,徐公子才松开手,打量着她,有些心疼地说道:“小月,你入宫不久,便憔悴了许多。我深知你不是这般攀龙附凤的女子,可你为何,却要进宫为妃?” “我自有我的苦衷,”司徒月叹息着说道,“我一直遗憾,走得匆忙,不曾与你好生道别。如今,终得机会与你相见。或许,我这一生,再也无法出宫,要在宫中蹉跎完余下的岁月。你此番离宫后,还是听从父母之命,早些成亲吧。一来,好将我忘了,此后的日子,你才能过得舒心;二来,只有你成家立业,我这心中,才会好受些。” “小月,我曾许下誓言,此生非你不娶!”徐公子断然拒绝,而后一脸坚定地说道:“若是小月当真一辈子也无法离宫,我愿净身入宫,这一生,也要守在小月的身边。” 司徒月正yu开口阻止,一阵风透过窗棂吹了进来,那本已微弱的烛光微微摇曳,一室奇异的香气。司徒月有一股不详的预感,环顾大殿, 分段阅读_第 154 章 却又未曾发觉有何怪异的地方。她才回过头,便瞧见徐公子望着她,眼中尽是猩红之色。 第94章 “徐郎,你突然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司徒月见徐公子突然有此异样,心下顿生一丝不详的预感,轻声问道。 “小月,我,我……”徐公子满脸通红,不知是羞愤还是其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有人,给我下yào!我当时便有一丝怀疑,这宫中的人哪里会有这菩萨心肠,白白地带我来见你一面?” 司徒月望着徐公子,一脸焦急地问道:“你入宫后,可曾吃过宫里的人给你端来的东西?” 徐公子蜷缩在一侧,艰难地想了半晌,答道:“当时,有人告知我你已入宫为妃,若是想要见你一面,便得听她的安排。是以,我便跟着那人入了宫,来到这宫殿。到了这宫殿后,她让我在此处等着你便好,待天黑后,你自会前来见我。我当时虽说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却是激动欣喜,哪里还有心思碰他们端给我的吃食?” 司徒月一脸怀疑之色地打量着四处,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闪耀着蓝色火星的烛火,她走过去,仔细打量,果真在那灯盏之下瞧见一些白色的粉末。她不由得忆起昨夜皇后对陛下用yào之事,又忆起皇后今早对她说这番话时不怀好意的微笑,当即便知晓皇后此举的意图。她一把拉过徐公子,焦急地对他说道:“徐郎,你赶紧随我离开这宫殿!” 谁知,徐公子却一把将她推开,闭眼不去看她的花容月貌,一脸痛苦地低吼道:“小月,你先出去,不用管我!你快走!否则,我定会害了你,我会……”话还未曾说完,徐公子便涌出鼻血,脸色通红,仿若鲜血。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双眼上翻,气息微弱无比。 司徒月受此惊吓,早已是花容失色,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不停地摇着他,企图将他唤醒:“徐郎,徐郎——” “司徒妹妹,这‘醉生梦死’的yàoxing极为强烈。当日陛下他之所以能无碍,是因他会武,有内力护体。本宫听闻这徐公子是位文人,不曾习过武,这身子,自然是远不及陛下。若妹妹你再耽搁下去,不能及时为他解du,他今日怕是只能命丧于此了。”殿外,传来皇后冷冷的声音。 司徒月闻言,面容凄苦地笑笑:此事果真是皇后的手笔!皇后不愧为皇后,才能这般心狠手辣,为了能使自己臣服于她,全心全意为她卖命,竟会想出如此下作的法子。她紧紧攥住双手,骨节泛白,眼中尽是恨意。皇后她bi得自己与徐公子两人分离倒也罢了,如今,竟然还要如此苦苦相bi! “妹妹,你可得抓紧时间,想仔细了。若是妹妹你耽搁片刻,这徐公子的xing命,怕是难以保住。即便有大罗神仙在世,依旧是无力回天了罢!”皇后笑着说道,只是那笑意之中,尽是yin冷的气息。 司徒月望着徐公子,泪流满面,终究是自己害了他。若非自己的缘故,他又岂会有如今这番遭遇,受此折磨?只是,若是此事被旁人知晓,与宫妃私通,这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罢了,若是日后,徐郎因此事而死,自己便也随他而去,如此一来,还能与徐郎在黄泉再会,来生再续今生之缘。思及此,司徒月轻解罗裳,那白皙的肌肤,在烛光之下更显雪白,仿若是世间洁白无瑕的雪。她俯下身,将头埋在徐公子的胸膛之上,轻声唤道:“徐郎——” 夜中一片寂静。落英宫中,徐公子的喘息声、司徒月压抑的呼吸声,皆传入了殿外皇后的耳中。皇后满意地笑笑,这才带着宫人转身离开,她低声对身边的亲信说道:“此事你倒是办得甚好,本宫很是满意,有赏!” 亲信闻言,难掩面上的欣喜,低声道:“多谢娘娘赏赐!也多亏了娘娘足智多谋,小的这才能事半功倍,令娘娘能达成所愿。”亲信谢恩之余,还不忘恭维道。继而,亲信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奴才担忧,若是娘娘此举激怒了司徒才人,她会不会倒戈相向,联合其他嫔妃一同对付娘娘?若是如此,娘娘此举便是赔了夫人 分段阅读_第 155 章 折兵。” 皇后闻言,一脸不屑,冷笑着说道:“饶是她有那贼心,也没这贼胆!她若是想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男子因自己而受尽千刀万剐之刑,尽管与我为敌。本宫有甯家做后盾,可她呢?不过是司徒家二房的女儿罢了。司徒家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一介卑微的平民而得罪本宫?说不定,在本宫起杀心之前,司徒家的人便先动手杀了那姓徐的小子。” “若她因今日之事而怀有身孕,届时被旁人知晓,又如何是好?”亲信问道。 “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了,”皇后笑着说道,一脸算计之色,“记住,待天明之前,找个忠心的奴才,将这姓徐的小子送出宫去,监禁起来。悄悄将她送回映凇宫后,再将这落英宫中的痕迹清理干净,万不能被其他人察觉此事。”皇后吩咐道,回首望着殿内两人jiāo缠的身影,这才满意地离开。 …… 这日,司徒月遣映凇宫的人前来栖梧宫,道是明日在映凇宫中设宴,邀贵妃娘娘前去。 子珑传话完毕,便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这司徒才人既然会邀你前去,但定然不会只邀娘娘你一人。她定是也邀了皇后等人。娘娘不是不喜皇后吗?既然如此,何不将此次宴会推了吧?” 当日,陛下临幸司徒才人的消息早已是传遍了后宫。好在经上次一事,这栖梧宫中的人再也不敢随意嚼舌根子,便也无人提及此事。是以,这才瞒得自家娘娘到如今也不知晓此事,而陛下则因皇后下yào之事将她禁足于长门殿中。奈何这甯家权势滔天,得知此事后,便在朝堂上借故发难,陛下迫于百官压力,便只得解除皇后的禁足令。好在皇后近些日子里安分守己,也不曾出长门殿,是以,陛下便也不甚在意此事了。只是,日后皇后若是想要见陛下一面,却比登天还难。而这些日子里,陛下则日日陪伴娘娘,有时,陛下忙于政事,见娘娘在栖梧宫中着实无趣,还会吩咐人去民间寻戏班子入宫,为娘娘解闷。陛下的苦心与深情,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都看在眼里。虽说司徒才人清冷如水中雪,但如今,这司徒才人却邀娘娘前去映凇宫小叙,难保其余的宫妃不会在娘娘面前提及此事。且自上次司徒才人赠娘娘桃花团扇之后,娘娘的心中便有一丝自卑之感,只因娘娘刺绣的技艺,与之相比确是相形见绌。这些日子来,若是娘娘得了空闲,便会随着栖梧宫中精于女工的老嬷嬷们学习刺绣之技巧。若是娘娘得知陛下临幸司徒才人之事后,只怕陛下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心,尽付诸东流了。 晏殊言望着摆在榻上的一套套女装,正处于纠结之际,哪里还有心思想子珑说的话?她有些兴致缺缺地说道:“子珑姑姑,先不提此事了,我届时再考虑考虑吧。阿之他之前答应我,道是今日处理完政事之后,便要带我出宫去玩。子珑姑姑你先过来替我看看,我今日出宫,穿哪件衣裳好些?” 子珑见晏殊言对司徒才人之事毫不在意的模样,便也不管此事,先过去替她出主意。这些衣裳,虽不是宫装,但每一件皆不是凡品,而衣裳之上的金银线刺绣更是极为珍贵。子珑见状,笑着说道:“娘娘,这些衣裳,件件都是珍品,再者,无论娘娘你穿哪一件衣裳,在陛下心中,娘娘你都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但子珑觉得,娘娘你还是穿这身天水碧色罗裙为好。这杏色金绣凤尾裙,娘娘穿着是极美,但娘娘是要出宫去,若是穿这件,便显得有些招摇,易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而这荼白色银绣月华裙,飘逸如仙,奴婢觉得,娘娘若是穿了这件,但凡见到娘娘的男子,怕是三魂七魄都被娘娘给勾走了,陛下的心中怕是有些不好受了。而这天水碧色罗裙,相较之下,便显得中规中矩许多。届时娘娘穿这身衣裳,奴婢便替你梳一个蝴蝶髻,如此一来,娘娘便会美得恰到好处,端庄却不失温婉。” 晏殊言听闻子珑这番话,当即便换好这身衣裳,让子珑为她梳妆打扮。不多时,子珑便为晏殊言梳妆完毕,她笑着说道:“娘 分段阅读_第 156 章 娘近来的气色愈来愈好,这胭脂,倒也派不上用场了。” 晏殊言闻言,朝那铜镜中望去,果真瞧见自己唇红齿白,面色红润。子珑又继续说道:“奴婢至今还记得,初见娘娘的那一天,娘娘瘦弱得便像是一根纤细的蒲苇,脸色又是苍白无比。如今,娘娘的身子亦是日渐丰腴,再也瞧不见一丝病态。” 晏殊言闻言,捏捏自己的脸颊,有些置气地说道:“若不是阿之他吩咐太医院的yào僮,须得每日送许多补身子的yào膳来让我吃,我也不会如现今这般,感觉身子都沉甸甸的。” “陛下这是为了娘娘着想,再者,娘娘你如今正是恰到好处……”子珑笑着说道,话还未曾说完,便听到殿外的宫人通传道:“娘娘,长生殿的相九公公前来禀报,道是陛下即将处理好朝事,派了辇轿先接你过去。” 晏殊言闻言,当即便兴奋地站起身,朝外跑去。子珑无奈,只得加紧脚步,跟了过去。相九见子珑亦是一身普通的衣裳,有些惊讶地问道:“子珑姑姑这身打扮,难不成是打算随着娘娘出宫?” 子珑闻言,神色间俱是感激,笑着解释道:“娘娘知悉我已有十五年不曾出宫,便允许我随她一同前去。” “此次,我亦会随陛下出宫,如此一来,途中还能与你相伴。”相九笑着说道。 子珑闻言,一抹红霞浮上她的脸庞,她低垂着头,有些娇羞地不说话,只得随着晏殊言跑了出去。相九看着子珑跑开的身影,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半晌,他才后知后觉,耳根子鲜红如血。 第95章 今日,韫彧之穿了一身绛紫色锦服,以玉冠束髻,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如松,倒真是天赐风流。他与晏殊言一路相携着走来,倒是收获了无数行人艳羡的目光。晏殊言瞧见街上那些女子望着韫彧之,如狼似虎一般,她挽住韫彧之的手又紧了紧,仿佛是在昭告天下,身边这个男子,是我的人。暗卫分散于人群之中,密切关注周遭的情况,以保护两人安全无虞。子珑与相九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二人虽不曾相携而行,但面上却依旧是笑意不减。偶尔相视一笑,个中情谊,倒也无须多言。 南韫的京都自然是繁华无比,一路走来,街边店铺繁多,各种小玩意儿亦是琳琅满目。晏殊言在南韫的宫中待了许久,是以,这宫墙之外的一切于她而言,皆是如此新奇。她自然是兴致高昂,一路拉着韫彧之东奔西跑,四处瞧热闹。韫彧之亦是不恼,满面春风,随着她走走停停。 “阿之,你看,远处老人家手中那一捆红彤彤的玩意儿是什么?”晏殊言突然止步,指着远处对韫彧之说道。 韫彧之闻言,顺着晏殊言所指的方向望去,继而便笑着解释道:“晏晏,那是一种小孩子喜欢的吃食,唤作‘冰糖葫芦’。” 晏殊言闻言,搂着韫彧之的胳膊,仰着头望着他,眼中溢满星光,笑着说道:“阿之,晏晏可是记得很清楚,你之前还说晏晏也是小孩子呢!” 韫彧之听晏殊言这番话,忍俊不禁,当即便明白她定然是嘴馋了。是以,他朝远处那卖冰糖葫芦的老人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老人见状,便走了过来,一脸慈祥的笑,问道:“公子可是要买这冰糖葫芦?” “自然。”韫彧之说罢,取下一串冰糖葫芦,递给晏殊言,一脸笑意,说道:“晏晏,吃罢!”晏殊言望着手中这串红彤彤、亮晶晶的冰糖葫芦,鼻间尽是香甜的气息,恍惚间,她仿若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一身战袍的英勇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归来,腰间的佩剑泛着冷冽的寒光。与他的威武不符的是,他的手中,却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浅笑地望着在府门前等候他多时的孩童。将军翻身下马,健步行至那孩童跟前,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给他,笑着说道:“吃罢!” 谁知,那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却丝毫不领情,他双手负于身后,一脸冷傲地努嘴说道:“父亲大人,这冰糖葫芦是女孩子家吃的,孩儿才不吃这玩意儿!” 将军闻言,面上的 分段阅读_第 157 章 笑容一滞,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只得讪讪地收回手,将这串冰糖葫芦赏给小少年身后的婢女。 不知为何,晏殊言总觉得,画面之中那故作冷傲的小少年并非不喜欢那串冰糖葫芦,而是言不由衷罢了。只是,她却不知个中缘由。 “晏晏,你在想什么?”韫彧之才赏了一锭金子与那卖冰糖葫芦的老人,转头便瞧见晏殊言拿着这串冰糖葫芦,不知想何事想得入了神,便开口问道。 晏殊言闻言,这才回了神,她笑着答道,不知是在回答韫彧之还是在回答自己:“大概是舍不得吃这漂亮得令人怜爱的冰糖葫芦吧。” 韫彧之闻言,笑着说道:“晏晏,这世间万物,终究是有自己的宿命。就好比这漂亮得令人怜爱的冰糖葫芦,它的宿命,便是让买下的人吃掉。只有被吃掉,它一生的使命,才算完成。” 晏殊言闻言,这才满意地笑笑。她咬下一口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令她难以忘怀。“阿之,谢谢你!”说罢,晏殊言便挽着韫彧之朝前走去。 相九见子珑亦是直勾勾地望着那冰糖葫芦,不由得轻笑一声。待子珑回过神来时,便瞧见相九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站在自己跟前,眼中仿若是一片湛蓝的天空。子珑有些羞涩,好半晌也不曾伸手去接。相九见状,笑着说道:“你若是再不接,我这手,怕是要废了。” 子珑闻言,这才接过冰糖葫芦,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眼中隐隐有流光涌动。好半晌,她才开口说道,言语之间尽是苦涩:“当年还不曾入宫时,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吃上一串冰糖葫芦。奈何家贫,实在是拿不出这一文钱来买它。后来,我入了宫,有了月俸,却一直也不曾有机会出宫。是以,这愿望,一直不曾实现。如今,我的年纪也这般大了,也不再好意思吃这小孩子喜欢的冰糖葫芦了。”说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相九闻言,急忙说道:“在我眼中,你依旧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此话一出,他便红了脸,急忙转头,装作打量着四周林立的店铺。子珑闻言,亦是一脸局促,红着脸,好半晌也不曾做声。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却是愈来愈多。暗影匆匆来报,道是找到甯丞相手下几位重要官员私相勾结,贪赃枉法的罪证。韫彧之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深。他回头唤道:“相九,过来!” 相九本还在与子珑说话,听见韫彧之唤他过去,便只得匆匆赶过去,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本少爷有事,要先离开片刻,你与子珑看好她,定要保证她安全无虞。”因着在宫外的缘故,韫彧之为隐藏自己的身份,便以“少爷”自称。韫彧之说罢,便随着暗影匆匆离去,留下几位暗卫暗中保护晏殊言。 晏殊言本来还在赏着花灯,回头一看,便不见了韫彧之的身影,只瞧见相九与子珑站在她身后。她一脸疑惑地问道:“阿之去哪儿了?” “陛下有事,先行离开,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子珑在晏殊言耳边轻声说道。 晏殊言闻言,当即便有些兴致缺缺。街上的人愈来愈多,称得上是人山人海了,虽然是热闹至极,但晏殊言打心眼里却有些不喜。她偏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么晚了,街上还会有这么多的行人?” “小的将才听旁边的人说,今日正是京都每月一次的夜市,自然是极为热闹的。娘娘若是不喜,我们便寻处僻静的地方等着陛下归来便好。”相九亦是小声解释道。 晏殊言还在思索时,相九便听得子珑的一声惊呼:“哎呀——” 相九闻言,急忙转身,关怀地问道:“你怎么了?” 子珑一脸痛苦之色,解释道:“将才有人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脚,我躲避之下,却又不慎将脚给崴了。” “严重吗?我替你瞧瞧。”相九闻言,急忙俯身去查探她的伤势。子珑刚开始还有些不愿,但终究还是红着脸答应了。 相九见她的脚脖子都肿了好大一块,便道:“你的伤确实是有些严重,正巧娘娘 分段阅读_第 158 章 亦有些不愿待在这人多的地方,我这便带上娘娘,再扶你去人少的地方,坐着歇息一会儿。”说罢,便yu转头唤晏殊言与他们一道离开,却发现,将才晏殊言所在的地方,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相九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将子珑抱去人少的地方,自己则赶去寻找晏殊言的下落。 晏殊言不由自主地随着人潮而走,待她回过头时,却早已不见了子珑与相九的身影。“子珑姑姑——”周遭尽是陌生人,令晏殊言有些恐惧,她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焦急地寻找子珑与相九的身影,高声唤道。只是,却无一人应她。 这时,一位男子朝她走了过来,笑着对她说道:“小姐,你可是在找人?将才,你所说的那子珑姑姑有事先离开片刻,让小人来找你,将你带过去。” 晏殊言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他身影瘦弱,面容猥琐,面上的微笑有些不怀好意。晏殊言心中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不想理他,转身便走。谁知,这男子却一把将她拉住,一脸正色地说道:“子珑与相九确实有事,所以才让小人来带你过去。你怎地这般不相信人?若是我不将你带过去,子珑与相九怕是得将小人的皮给剥了。” 晏殊言见这男子说出了子珑与相九的名字,又见他现下一脸正色,不似说谎的模样,便信了他,跟着他七拐八绕地到了一条花街。这花街上尽是些挥着手绢招揽恩客的姑娘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脂粉味,令晏殊言有些厌恶地捂住鼻子。“你要将我带去哪儿?”晏殊言这才有些怀疑地问道,站在原地,不肯再跟着这男子走下去。 “自然是带你去见你想要见的人。”男子答道,便不顾晏殊言的挣扎,拉着她便走进一座花楼。 那花楼正中的舞台上,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戴着面纱,翩翩起舞。那身姿,轻盈无双,仿若一只蹁跹的蝶。 晏殊言站在原地,望着这台上的女子,脸色发白,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她,在花楼中跳舞,好似在躲避着何人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带她来此的男子见状,急忙将她拉住,一脸jiān佞之色,yin笑着问道:“怎么,想走?”说罢,便拖着晏殊言朝花楼的后院走去。晏殊言脑中一片混乱,早已不知反抗,便任由那男子拖着自己。 韫彧之将将才处理完官员贪污之事后,正yu离开花楼,却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的脚步一般。他停下脚步,回首望了这花楼一眼,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变了脸色,大喊一声,道:“晏晏——” 晏殊言迷茫之时,听闻有人在唤她,朝这声音望去,便瞧见一身绛紫,一脸怒气的韫彧之。画面飞速转换,她站在原地,头痛yu裂。她心口一窒,脸色煞白,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袭来,她真正想要躲避之人,竟然是他! 她感觉自己被人扼住喉咙一般,喘不过气来,心口发疼,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几yu将她淹没。她脑中一片茫然,眼前一黑,向后缓缓倒去。 第96章 晏殊言醒来时,天色才将将泛白,想必子珑昨夜一直照料着她,如今已在榻边沉沉睡了过去。晏殊言掀开锦被,正yu下榻,子珑听闻动静,睁开惺忪的双眼,见晏殊言醒来,高兴地问道:“娘娘你好些了吗?” 晏殊言一脸疑惑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在宫外吗?怎地便回了宫?” 子珑闻言,苦着脸解释道:“昨夜,陛下让奴婢与相九公公看好娘娘,可是,奴婢不慎崴了脚。待回过神来,便不见了娘娘的踪影。后来才知晓,娘娘你被贼人拐去了花楼。好在陛下去那里办事,瞧见了你,这才将你带了回来。相九公公为此还挨了一顿板子,若不是陛下念着娘娘你需要奴婢照料,怕是奴婢也难逃惩罚。” 晏殊言闭眼回忆昨夜在那花楼中,自己萌生出的错觉,只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娘娘,你这本是好好的,怎地又晕了过去?按理说,拓拔大人为你制 分段阅读_第 159 章 调理身子的yào膳,自然是极好的。可奴婢一直也想不明白,娘娘你如今的身子亦是好了许多,可为何,却三番两次地晕倒?”子珑有些疑惑地问道。 晏殊言在心中猜测,或许她这几次晕倒,皆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只是,她亦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子珑解释,便只得作罢,起身梳洗后便去小厅用早膳。 还未用罢早膳,这映淞宫的宫人又来了栖梧宫,如今正在殿外候着,道是昨日未曾得到明确的答复,是以,这司徒才人便又特遣她来此,邀贵妃娘娘前去赴宴。 子珑闻言,有些不快地对晏殊言说道:“娘娘,这司徒才人果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昨日,我们不曾回话,这意思已是极为明显了,谁知,她今日却又遣了人前来相邀。娘娘昨夜才昏倒了,这几日,便留在栖梧宫中休养吧。” 晏殊言自然是不知子珑此话真正的用意,只觉得司徒才人几次相邀,自己若是不去赴约,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了些。是以,她对子珑道:“既然司徒才人遣宫人三番两次前来相邀,我又岂好拂了她的好意?子珑姑姑,你出去回那映淞宫的人一声,道是我定会前去赴约。” 子珑闻言,有些为难地说道:“娘娘,陛下他临走前让奴婢告知娘娘,娘娘这些日子还是先留在栖梧宫中休养为好,切莫再出去了。是以,娘娘不若推了这宴会吧?” 晏殊言听子珑这一席话,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便有些怀疑地望着她,问道:“子珑姑姑,你这般阻止晏晏出栖梧宫,难不成,你是有事瞒着我?” 意图被识破,子珑有些局促地笑笑,虽说自家主子xing子纯良,但也并非她能愚弄之人。是以,她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娘娘,奴婢怎敢欺瞒你?只是……” “既然如此,那我去赴约,也无何不妥之处吧,子珑姑姑?”晏殊言笑盈盈地说道。 只是,子珑却在晏殊言那盈盈笑意的眼中,看到一丝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坚决。子珑见状,只得无奈地应道:“娘娘,奴婢这便去回复映凇宫的那宫人,道是娘娘届时定会赴约。”晏殊言闻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晏殊言与子珑到映凇宫时,众多妃嫔皆已到场,皇后亦是不例外,她早早地到了映凇宫,如今正与司徒才人一同居于上座。皇后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晏殊言了,今日得见,晏殊言面色红润,身子丰腴,哪里还有往日里病怏怏的模样。皇后见状,心下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到底是她独占圣恩,是以,浑身不见一丝憔悴之色。 “贵妃姐姐,你来了!妹妹昨日遣宫人前去栖梧宫相邀,谁知,却不曾得到姐姐的答复。妹妹还担心是姐姐不喜妹妹,不愿来妹妹这里坐坐。”司徒才人见着晏殊言,虽依旧是面容极淡,但面上终究是多了一丝极浅的笑意。 “司徒妹妹的这映凇宫,自然是比不得贵妃妹妹的那栖梧宫。”皇后呷了一口清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晏殊言闻言,也不与皇后争论,径直走去了司徒才人为自己备好的座位。才将将落座,皇后便开口说道:“虽说这殿内有冰块镇凉,但今日这天气着实有些闷热,司徒妹妹若是不介意,本宫建议去映凇宫附近的琼池乘凉,诸位妹妹意下如何?” 晏殊言坐在座位上,一脸的事不关己,这宴会,不管是在何处,于她而言,皆是无所谓。司徒才人闻言,面上的笑容一滞,但见皇后面色微愠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忆起如今下落不明的徐公子,便只得附和道:“妹妹亦是正有此意,若是诸位姐姐们愿意,便请移驾琼池。” 这后宫之中的妃嫔们,大多是以皇后马首是瞻,如今,此事乃皇后提议,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其余的妃嫔闻言,俱是一脸逢迎地说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这映凇宫中着实有些闷热,还是去琼池,那处凉爽些。” 说罢,一众妃嫔便带着宫人移步琼池。子珑紧紧跟在晏殊言身后,见众妃嫔还不曾有说出当日陛下临幸司徒才人之事的迹象,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分段阅读_第 160 章 琼池边上有一处凉亭,倒是极大,诸位妃嫔移驾过去,也能余下充足的空间。众位妃嫔才将将落座,便有宫人端来各色糕点。经上次在长门殿中所发生之事后,诸位妃嫔见到这糕点,皆是面色各异。她们自然是不会忘记,上次自己吃了那七彩珍糕之后,肚子可是闹腾了好久,而这一切,都是拜皇后所赐。皇后装作不曾瞧见诸位妃嫔的表情,从容自得地坐在那里,思索片刻,转头望着晏殊言,说道:“据说,陛下昨日带了妹妹出宫去玩,不知妹妹是否玩得开心?” 子珑闻言,表情冷凝一分,昨日陛下带娘娘离宫之事,后宫的妃嫔无一人知晓,只是,却依旧不曾瞒过甯丞相的眼线。如今,皇后在诸位妃嫔面前提及此事,存了什么心思,子珑自然是知晓的。果然,诸位妃嫔闻言,神色间多了一丝嫉妒。 晏殊言听皇后如此问,便淡淡地答道:“倒也还好!”说罢,便默不作声。 云嫔闻言,露出一丝冷笑,说道:“陛下待贵妃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陛下对司徒才人,亦是不错,不知姐姐是否知晓,陛下他呀……” 子珑闻言,瞥了云嫔一眼,冷声说道:“陛下最不喜欢的,便是自作聪明,乱嚼舌根的女子。若是云嫔不怕惹怒陛下,尽管信口雌黄。” 云嫔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这子珑,虽说是一等宫女,有了“姑姑”的称号,甚得陛下与那狐媚子的信任,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介下人罢了。自己入宫前的地位虽不及皇后,但也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这小小奴婢,竟敢在自己面前无礼!思及此,云嫔的脸色愈发难看,只是碍于晏殊言在场,不敢造次,只得悻悻地闭口,不再作声。耳边传来妃嫔的嗤笑声,令她愈发愤怒。 “子珑姑姑,云嫔将才未曾说完的,究竟是何事?”晏殊言有些狐疑地望着子珑,低声问道。 子珑闻言,深知自己如今不管说什么,都不能令自家主子信服,便说道:“娘娘,奴婢又不是云嫔肚中的蛔虫,是以,这云嫔所说之事,奴婢又岂会知晓?娘娘若是好奇得紧,便让云嫔为娘娘解惑吧。”说罢,子珑抬眼望着云嫔,眼底尽是威胁。 云嫔将才因子珑的那一番话便已然打消了说出陛下临幸司徒才人之事,是以,她笑着对晏殊言解释道:“贵妃姐姐,将才妹妹一时嘴快,但别无他意,姐姐莫要多想。” 晏殊言见状,也不再多说,便坐在那里,吃着糕点。便在这时,皇后说道:“诸位妹妹在这里闲坐着也是无趣,正巧,本宫带来了一把古琴。听闻司徒妹妹琴技高超,妹妹不妨为诸位献曲一首,如何?” 司徒月闻言,双手攥拳,隐于袖中,面上隐忍不发。她轻笑着推辞道:“与诸位姐姐相比,妹妹的琴技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娘娘再择人选,以免妹妹不才,污了诸位姐姐的耳。”她确是精通古琴,只是,真正善古琴之人,是徐公子。她的琴技,便是徐公子在司徒家作琴师时,跟着他所学的。只是,落英宫那夜之后,皇后道是派人折了徐公子的一根手指。若是她不肯全心全意为她卖命,日后,徐公子他被折的,便不只是一根手指头那么简单了。如今,一想到徐公子日后或许是难以再弹琴,她又岂会有这弹琴的雅兴? 皇后似是早已知晓司徒月她会如此回答,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来为诸位娘娘助兴吧。”皇后说罢,望着身边的一位宫人。那宫人面容如常,声音清冷,道:“奴婢遵命。”说罢,便步履沉稳地走至一旁的古琴前,坐了下来。 晏殊言见那端坐于古琴之前的宫人,不似寻常宫人那般奴颜婢膝,心下起疑。还未曾多想,一曲琴音仿若山涧溪水敲击着岩石,泠泠作响,萦绕在这琼池附近。晏殊言看着那拨弦的宫人,眼前一片模糊,头亦是晕乎乎的。她有些费力地偏头望着子珑,揉着头对她说道:“子珑姑姑,这琴音有些蹊跷,我听了之后有些难受?” 子珑闻言,环顾四周的妃嫔一眼,见诸位妃嫔皆是面容轻 分段阅读_第 161 章 松,而自己亦是无恙,便有些疑惑地说道:“娘娘可是又头痛了?” 晏殊言闻言,只得忍痛点点头,说道:“我想回栖梧宫了。” 子珑听晏殊言这般说,自然是求之不得。急忙扶着晏殊言站起身,这才转身对司徒才人说道:“今日多谢司徒才人的款待,我家娘娘身子抱恙,便先行一步。” 司徒才人有些不经意地挥挥手,但细看之下,便能瞧出她面容之下所隐藏的一丝紧张,说道:“既然是贵妃姐姐身子抱恙,便还是早些回栖梧宫歇息吧。” 子珑急忙搀扶着晏殊言离去,正行至那水上长廊,那琴声忽转,竟有一丝诡异之感。晏殊言忽然止住脚步,定定地望着那深不可测的琼池。子珑见状,有些惊讶地问道:“娘娘,你怎地停了下来?” 晏殊言不曾答她,子珑有些疑惑,只觉得这琴声确实是如自家主子所说,有些蹊跷,便回首望着亭中那弹琴的宫人。耳边突然传来“噗通”的落水声,她急忙转身,却瞧见自家主子落入这琼池中。这池水,顷刻之间便没过她的头顶。 子珑大惊失色,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第97章 坐在凉亭中的诸位妃嫔听见这边的动静,急忙起身,带着宫婢匆匆赶来了此处。众人站在琼池边上,神色各异地望着池中泛起的那一圈圈涟漪。这琼池平日里本就少有人来,如今,虽说诸位妃嫔在此小聚,但随行宫人,俱是女子,皆不识水xing。一时之间,子珑更是焦急不已。 晏殊言才落入水中,脑中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自己早已身在池水之中。她在水中呼救不得,只得用力扑腾,却是不得力,一直朝下沉去。虽说时值盛夏,这琼池的水自然是不如秋冬之际那般冰冷刺骨,但落水的恐惧,却一直萦绕在晏殊言的心头。她终究是无力地朝下沉去,直至躺在池底的淤泥之上。 我究竟是谁?晏殊言被池水围绕,心中仅存的意识却在思索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如今,在这池水之中,她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那些被尘封的往事,终究是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 寂冷的冬夜,月色也黯然几分,她行走于偏僻无人的宫闱之中,却被人暗中推了一把,失足落入湖中。湖水冰凉透骨,令她四肢麻木无力,将她的神志吞噬殆尽。这时,却有一人毅然跳入湖中,朝她游来,将她救上岸。夜色朦胧,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轻笑着说道:“待我日后君临天下,定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安乐,可好?” 帝京城郊外的落霞山上,三月春光正好,层林尽染,漫山遍野的桃花将那天幕也染上一层绯红,美艳得不可方物。男子一身白衣,以玉冠束髻,自那桃林深处走来,双眸灿若星辰,温润如玉,朗声说道:“阿言,待明年这落霞山上又开满桃花,我便向父皇请旨,娶你为妃。” 硝烟弥漫的边陲之地,男子风尘仆仆,一身风霜与颓败,仿若沧桑了十余年。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尽是真挚与深情,对她说道:“阿言,如今这天下的人皆以为你已战死沙场,你便抛下这纷繁的战事,随我回帝京罢!如此一来,我才全力能护你周全。”她站在大街的暗处,看着他因自己离开,眼中是无法以言语描述的哀伤。她的心,亦充斥着一抹难以消弭的疼痛。 …… 场面忽然转换。 朔风呼啸,仿若野兽在嘶吼,卷起地上的积雪,几yu将府门前的灯笼吹灭。夜中忽然有人叩门,原是临丰帝身边的亲信前来晏府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南韫大将拓跋铮领兵犯我北临边境,特封晏殊年为征南主帅,率晏家军三万人,绿柳营军士七万人,即日起程,前往边境,击退敌军,护我北临。钦此!” 点点营火,她与林副将趁着夜色潜入南韫的营帐中,费尽千辛万苦才寻到关押莫语的营帐。谁知,她视为朋友、知己的莫语,竟然因韫彧之而背叛了自己,将自己拱手奉上。后来,穿过一望无垠的旷原 分段阅读_第 162 章 ,她含着无心草,在湖中待了许久后,披荆斩棘,不知疲倦地翻越了龙苍山,这才逃脱了韫彧之手下暗卫的追捕。 历尽千辛万苦,她才回到北临的边境。废弃的大宅中,苏相的亲信陈寅望着她,yin狠地笑着说道:“南韫新帝深感晏少将军是凤毛麟角之辈,是以,向陛下允诺道,只要北临将你jiāo出,送去南韫后,他便退兵。”然后,她这一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同胞挥剑相向,那一战,似乎将那天幕也染上了一层血色。而她,也因冲破银针的封印,损了身子。 似乎,她所有痛苦的记忆,皆源于南韫圣上,这个唤作韫彧之的男子。 …… 韫彧之下早朝后,便有些心神不宁,匆匆前去栖梧宫,打算去瞧瞧晏殊言今日的状况。才至栖梧宫,他便得知晏殊言带着子珑前去映凇宫赴宴的消息,心下当即便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是以,他又急忙向映凇宫赶去。远远瞧见琼池边上围着好些宫妃,子珑站在一旁呼救,他便知晓,晏晏定是又出了何事。他急忙撇下宫人,朝琼池飞奔而去,哪里还瞧得见一丝帝王的威仪?相九跟着他,一路奔去。 子珑呼救半晌,也不见有人前来施救,虽说自己亦是不识水xing,但自家主子如今掉入池中,生死未卜,她又岂会独自苟且偷生?是以,子珑暗下决心,正yu跳入琼池中救人。谁知,却有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先她一步跳入池中,而她,则被匆匆赶来的相九一把拉住。 “娘娘她……”子珑有些哽咽地说道。 “你莫要担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再者,陛下水xing极好,定能将娘娘救上来。”相九安慰着说道。 随后赶来的宦官们俱是接连不断地跳入那琼池中,在水下四处寻找着晏殊言的身影。诸位妃嫔皆站在琼池边上,为证清白,无一人离去。子珑暗中打量着四周,那古琴还在凉亭中,只是弹琴的宫人,却已不见了踪影。她有些怀疑地打量着皇后,却见皇后面色镇定地站在人群之中,如此风轻云淡,令子珑也不得不打消了此事与皇后有关的疑虑。 韫彧之在终于在池底瞧见晏殊言的身影,他潜至她的身边,将她搂在怀中,急忙渡气给她。谁知,晏殊言却蓦然睁开了眼,望着他,眼神清明,却又泛着冷冽的寒意。韫彧之还未回过神来,怀中的人便一把将他推开。他虽是极为疑惑,但尚在水中,无法开口追问缘由,情急之下,便只得拉住晏殊言的手,向上游去。他不曾料到,晏殊言却死命地挣扎起来,韫彧之一时不察,竟被她抓伤了脸。如今,情势危急,哪里能容她任xing,是以,韫彧之不顾她的挣扎,将她锁在怀中。晏殊言在将才的挣扎间呛了好些水,意识沉沉,便只得任由韫彧之拉着她朝上游去。一抹幽蓝色的光芒被池底的泥沙渐渐掩埋,最终,再也瞧不见半丝光亮。 “上来了,上来了!”子珑见韫彧之托着晏殊言浮出水面,欣喜地说道。急忙站在边上,自韫彧之手中接过晏殊言。 韫彧之片刻之后亦上了岸,一脸yin沉地对诸位妃嫔说道:“给朕退开!”说罢,便急忙俯下身,将晏殊言的头扶至一侧,焦灼地唤道:“晏晏——” 晏殊言咳了好几口水出来,费力地睁开眼,望着韫彧之,双眼仿若是干涸的湖泊,不起一丝涟漪。而后,便沉沉睡去。 韫彧之见状,急忙将晏殊言抱起,吩咐道:“相九,速速去将拓跋铮召去栖梧宫,为贵妃娘娘诊治。至于其余的人——”韫彧之环顾一眼四周的诸位妃嫔,冷声说道,“若是被朕查出此事与谁有关,便休怪朕无情!”说罢,便抱着晏殊言匆匆朝栖梧宫赶去。诸位妃嫔闻言,心下不断抱怨,这贵妃娘娘便仿若灾星一般,每次自己与她同处,定然会发生一些令人始料未及的坏事,果真是祸国殃民的狐媚子! 拓跋铮诊脉完毕后,对韫彧之说道:“陛下,贵妃娘娘并无大碍,不过是受了惊吓,呛了些水罢了。微臣这便写张催吐的yào方子,届时让太医院的yào僮将yào熬好送来与娘娘服下,娘娘胃中的污物 分段阅读_第 163 章 便能悉数吐出来。” 韫彧之点点头,继而才有些疑惑地对拓跋铮说道:“将才在水下,朕去救她,晏晏看着朕,仿佛是看着陌生人一般,一直挣扎,还失手划伤了朕的脸,你可知这是为何?” 拓跋铮闻言,皱着眉头,沉吟着说道:“微臣亦是不知具体缘由,或许娘娘是如上次那般,受了惊吓,是以才会如此。” 韫彧之思索再三,想不出其他缘由,觉得似乎也只有拓跋铮的这解释才说得通,是以,也只能就此作罢。拓跋铮先行离开,去写yào方子,韫彧之偏头望着一旁的子珑,问道:“你给朕解释解释,贵妃娘娘她好生生地,怎么会突然落入琼池中?” 子珑闻言,有些胆颤地答道:“回,回陛下,奴婢亦是不知具体缘由。当时皇后娘娘的宫人弹奏古琴后,娘娘便有些不舒服,说是这琴音有些古怪,道是要先行离开,才走到那水上长廊,奴婢一个疏忽,娘娘便掉了下去。不过,奴婢思索再三,觉得娘娘所说也不无道理。现下奴婢细细想来,那琴音,确实是有些古怪。而且,自娘娘落水后,那弹琴的宫人便不见了踪影。” “暗影——”韫彧之冷声唤道。须臾之间,凭空而出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面容清冷,俯身道:“主子有何吩咐?” “派人去皇后那里查查那把古琴,与那弹琴的宫人。”韫彧之冷声吩咐道。暗影领命而去,在子珑回过神前便已消失不见。 不多时,暗影便回来禀报,道:“主子,皇后娘娘的那古琴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古琴罢了,而那弹琴的宫人,在娘娘落水之后便受皇后娘娘差遣,去寻找附近的宦官,令他们前去琼池救贵妃娘娘。经属下查探,事实确是如那宫人所说。而那弹琴的宫人,并不会武,亦是没有丝毫内力,没有能以琴音cāo控人心的本事。” 韫彧之闻言,皱着眉头,手指轻敲着书案,沉思半晌,这才说道:“既然如此,此事朕便不再追究。只是,自此刻起,你便吩咐些暗卫护卫栖梧宫,保护贵妃娘娘,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向朕汇报。知道了吗?” “是,主子!”暗影说罢,便又匆匆消失不见。 长门殿中,皇后望着面前的男人,笑着说道:“既然是父亲大人派你入宫辅佐本宫扫清障碍,那你便扮作小宦留在本宫的身边。今日若不是陛下及时赶到,那狐媚子哪里还有命活在这世上?只是,陛下他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你精通易容之术,这才能瞒天过海。哈哈哈……”皇后笑得分外得意。即便那狐媚子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韫彧之坐在榻前,凝视着晏殊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本以为,将她带回南韫,她便能安乐无忧地生活,只是他一直未曾料到,这后宫,又岂是能让人独立于纷争之外的地方? 榻上的人儿微微动了动手指,睫毛轻颤,是要醒来的迹象。韫彧之见状,难掩激动之色地望着晏殊言,继而,便瞧见她缓缓睁开双眼。 “晏晏——”韫彧之开口唤道,深海之深,却始终不及他情深。 晏殊言闻言,缓缓偏头看向他,眸光清冷,仿若是终年不遇的雪山。 第98章 韫彧之见状,一脸疑惑之色,有些不解,他开口低声唤道:“晏晏?”他想,定是他昨夜因挂念晏晏的状况,未曾歇息好,是以,才会三番两次出现这番令他胆怯的幻觉。思及此,韫彧之急忙闭上眼,轻轻按揉眉心,这才睁开眼,望着晏殊言。 晏殊言躺在榻上,哪里是将才那般冷漠的模样?她言笑盈盈地看着他,有些关切地问道:“阿之,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像晏晏以前那般,身子不舒服?” 韫彧之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才他所看见的那个面容冷漠,不见一丝感情的晏晏,果真只是他的幻觉罢了。是以,他笑着答道:“阿之无碍。倒是晏晏,现下身子如何了?” 晏殊言闻言,沉默片刻,不知在想什么。尔后,她便有些心有余悸地对韫彧之说道:“阿之,你不知晓,将才可真是差点吓死晏晏了!” 分段阅读_第 164 章 韫彧之闻言,轻笑着开口问道:“哦?阿之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将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晏晏给吓着了。晏晏可否愿意讲与阿之听听?” “晏晏将才在那水中见到一只面容狰狞、身形庞大的水怪,它定是想吃掉晏晏,是以,才一直追着晏晏不放。好在晏晏聪慧,抓伤了那水怪的脸,否则,阿之你以后定然是再也见不着我了。咦?阿之,你的脸上为何也有这么一道伤痕?”晏殊言说罢,便一脸惊奇地打量着韫彧之的脸,隐隐有一丝笑意,只是韫彧之不曾发觉罢了。 韫彧之闻言,苦笑不已,原来晏晏竟是将自己当做水怪了,难怪将才在水下,她对自己一脸冷漠。韫彧之思索着说道:“那琼池中确实是有水怪,晏晏日后便少去那里,否则,连阿之也救不了你。知道了吗?”他以为,用这水怪来吓唬她,倒也能令她日后有所顾忌,不会再如现今这般冒冒失失了。 果然,晏殊言听他这般说,当即便吓得变了脸色,尖声叫道:“晏晏以后再也不去那里了!否则,便再也见不着阿之了。” 韫彧之见她被自己这番话吓得厉害,心有愧疚,急忙将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背,安慰着说道:“晏晏莫怕,只要晏晏日后少去那里,便可平安无事。再者,阿之亦会一直陪着晏晏,不会再让晏晏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恰逢太医院的yào僮送yào来栖梧宫,子珑端着yào走进殿来,抬眼便瞧见自家主子被陛下拥在怀中,神色冷漠,竟还隐隐带着一丝恨意。她心下暗惊,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那滚烫的yào汁溅到她的手上,令她吃痛不已,这才回过神来。自家主子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哪里是一脸冷漠,分明是自己将才瞧错了。果然,下一刻,她便听见自家主子娇嗔地对陛下说道:“阿之,晏晏今日并不想喝yào,所以,晏晏能不能……” “不能!”韫彧之斩钉截铁地拒绝,继而,他一脸促狭的笑意,说道:“这yào是催吐的yào,虽是臭了些,但你今日失足落入琼池中,在那池底喝了好些污水,必须得将那些污水吐出来。你想想,那些锦鲤,吃喝拉撒全都在这琼池中,你喝下的那些污水,指不定里面还有……” “阿之,你快别说了,我要喝yào!”晏殊言闻言,急忙捂住韫彧之的嘴,一脸急切地看着子珑,说道,“子珑姑姑,你快将yào给我!” 子珑闻言,急忙走上前,晏殊言便从她手中接过yào膳,仰着头,深吸一口气,顷刻之间便将这yào膳喝得连yào渣不曾余下。而后,她苦着脸将yào碗还给子珑,也不曾讨蜜饯吃。 子珑见状,笑着说道:“娘娘今日仿若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里,让娘娘喝yào,这可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今日,娘娘这般听陛下的话,而且也不曾缠着奴婢给些蜜饯。” 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面上的笑容有些许僵硬,这才解释道:“将才阿之对晏晏说,那水中有许多污物,我想着便有些恶心,恨不得早些将它们吐出来,是以,即便这yào又苦又臭,我也要憋着气将它喝光光。阿之,你说,晏晏想得可对?” 韫彧之听晏殊言这般说,笑着说道:“晏晏说得极是。只是,晏晏,太医院送来的yào膳,大都是一些对你身子好的。只有乖乖喝了它们,晏晏以后才不会头疼,如此一来,阿之才能带着晏晏出去游山玩水。” “是不是以后晏晏乖乖喝yào,阿之便能带着晏晏出宫去玩?”晏殊言听罢,双眼放光,一脸希冀地问道。 韫彧之闻言,只得说道:“晏晏能不能出宫游玩,自然是得看晏晏的表现了。若是晏晏这些日子能按时喝yào,乖乖待在栖梧宫中,待过些日子,阿之得空了,便再带晏晏出宫去玩,可好?” 晏殊言笑着点头答应,忽然抬起头来,打着呵欠,一脸困意地对韫彧之说道:“阿之,我有些乏了,想歇息片刻。你朝事繁忙,便早些回去处理吧。否则,那些臣子又会借机在阿之的面前说晏晏的不是了,阿之又会因晏晏而为难。” 韫彧之闻言 分段阅读_第 165 章 ,低头沉思,便道:“如此也好,晏晏你今日受了惊吓,也理应多歇息歇息。我这便回长生殿处理政事了,若是晏晏想要见我,不必亲自来,只管遣人来长生殿告知我一声便好,阿之自会前来见晏晏——子珑,你便留在这里,照顾好娘娘,不许有任何差池,知道了吗?” “是,陛下!”子珑闻言,福身答道。 韫彧之见状,这才满意地笑笑,俯身在晏殊言额头上印下一吻,笑着道:“晏晏,我先走了,你便安心歇息吧!”说罢,便起身走出栖梧宫。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远去,这才偏头对子珑说道:“子珑姑姑,你便先出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不过是躺着歇息而已。再者,晏晏也不是小孩子,你也无须在这里守着我。待我醒来,自然会唤你的——哦,子珑姑姑出去前,先替晏晏将窗户关上罢!”说罢,晏殊言便阖上眼。 子珑闻言,倒也不推辞:“既然如此,子珑便不打扰娘娘你歇息了。娘娘若是有事,便唤奴婢一声,奴婢定会及时赶到。”说罢,子珑为晏殊言掖好被角,又为她关上窗户,这才走出去,轻轻为她带上了门。 听见声响,晏殊言这才睁开眼。她眼神冷冽,哪里还瞧得见半丝笑意。她轻巧地掀开锦被,自榻上起身,无声无息地走至窗边。她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外望去,栖梧宫中,宫人们各司其职,洒扫庭除,修理草木,竟无一人偷闲。她将才在朦胧间听见韫彧之与那暗影的对话,道是要加派暗卫来栖梧宫,保护她的安危。若是她还未曾恢复记忆,这些来保护她的暗卫确实是对她有利,免得那些个妃嫔暗中设计她。可如今,她既已恢复了记忆,她自然是不会再如以前那般能心安理得地留在韫彧之的宫中,她早晚会寻机会离开。是以,这些个前来保护她的暗卫,如今便成了一个个烫手的山芋。为了能降低韫彧之的戒备之心,她才装作不曾恢复记忆的模样,如此一来,她才能更为顺利地逃离此处。 她朝外细细打量,这才瞧见那些暗卫的藏身之处,栖梧宫中的那棵大树上有一个,假山中有一个,宫门处有一个,九曲长廊那里还有一个。果真是要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这小小的栖梧宫中,便有四个侍卫。屋顶传来一丝轻响,她蹙眉仔细聆听着上面的动静。许是她内力解封的缘故,耳力要比以往好很多,她这便听出,这屋顶之上,至少有三人。她暗自叹气,这栖梧宫中隐藏有这么多的暗卫,且武功皆是不可小觑,她当真是chā翅难逃。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亦会寻得机会离开,因为,她并不属于这里,再者,韫彧之于北临而言,于她而言,理应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她坐回榻上,在心中思量着她失忆以来,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想从中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只是,她想了许久,想到的,也不过是韫彧之对她的好。 鬼手工匠以工艺而闻名天下,其生xing闲散,又不喜皇室中人,为人倨傲。韫彧之能让鬼手工匠为她打造了一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凤凰展翅金步摇,想来这过程亦是艰辛的。她还记得,他将这凤凰展翅金步摇递给她时,眼中的深情,竟是不输临钰半分。 那夜,留仙殿上,他与她携手看这南韫京都万家灯火,看夜幕之上那场盛世烟花。他将她拥在怀中,眸中是一世情深,在她耳边低吟着说道:“晏晏,待我真正坐拥天下的那一日,定为晏晏肃清后宫,只留下晏晏一人,做我的皇后。待有朝一日,阿之为晏晏创下盛世江山如画,定与你在九重高楼上相携看这万家灯火、盛世烟花。”她记忆中那桃花酿的香气,竟然不逊于当年临钰与她在帝京城郊的落霞山上相携看的那一场落花雨。 一路花灯相随,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即使是汹涌的人潮也难以将他们分开。他对她笑着说道:“晏晏,即便我们走散了,你只须待在原地,阿之自然会找到你。”她望着他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眸,问道:“可是,阿之你又岂会知晓我在哪里?若是晏晏等了你很久很久,你亦不来,晏晏该怎么办? 分段阅读_第 166 章 ”他的回答是:“即便晏晏离开了我的视线,但你依旧在我的心中,是以,即便晏晏是在碧落黄泉,阿之亦会及时跟着过去,直至找到你。” 她在池底,四肢无力,意识沉沉,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突然间的落水声,让她费力地睁开双眼,模糊之间,她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向她游来。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个寂冷的冬夜,湖水冰冷彻骨,也有一位少年,毫不犹豫地为了她跳入湖中,朝她游来。只是,那个少年,唤作临钰,而并非韫彧之。 晏殊言一想到此,急急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心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有力地跳动着,似是要跳出她的胸腔一般。“我这是怎么了?”她在心中暗暗问着自己。只是,她想了许久,亦未曾想到答案。只是后来,当她终于知晓答案时,她才发现,这世间大多的爱,或许都只是情深缘浅,求而不得。 第99章 晏殊言轻拍微红的脸颊,自榻上起身,行至桌边,为自己倒了盏凉茶,想让自己因韫彧之而有些烦躁的心平静下来。谁知,还未曾喝到茶,她的心口一痛,喉中一片猩甜,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那茶盏便自她的手中滑落下去,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子珑在殿外听见这动静,急忙推门而进,一脸担忧地看着站在桌边的晏殊言,瞧见地上瓷器的碎片,有些焦急地问道:“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想要喝水,直接吩咐奴婢便是了,又何必自己下榻来。若是不小心将哪里磕着碰着,陛下定然又会责备奴婢未曾照料好娘娘。”子珑说罢,便有些匆匆地走过来查看晏殊言是否受伤,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她坐回榻上。这才转身为她倒了一盏凉茶,端过来递给她。 晏殊言接过茶盏,将那盏凉茶一饮而尽,喉中的猩甜这才淡了些。她将茶盏递回给子珑,轻声说道:“多谢子珑姑姑。”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能照顾如娘娘这般善良的主子,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分呢!”子珑笑着说道,一脸真挚,不见一丝虚伪的笑。 晏殊言心中对子珑倒是极为感激的。先不提子珑平日里尽心尽力地照顾失忆的自己,不曾有丝毫怨言,她现今还记得清楚,当日,她惹恼了皇后,皇后下令宫人杖责她,便是子珑紧紧将她护住,才使得她安然无恙。而子珑,却受了好些伤,养了好些日子才好。晏殊言她向来是知恩图报之人,思及此,她看向子珑的目光更为柔和了。 便在此时,殿外有宫人通传,道是长生殿的相九公公前来。子珑闻言,面色微红,此前在那琼池边上,相九及时赶到,拉住她的手。而她觉得,她的掌心,至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晏殊言望着子珑春心dàng漾的模样,不动声色,在心中暗暗发笑,决心要助相九一臂之力,好让他二人早些有情人终成眷属。 晏殊言正yu开口唤相九进来,却耳尖地听见相九端着架子,有些斥责地对那宫人说道:“你这奴才,哪只眼睛瞧见本公公是来找贵妃娘娘的?” 那宫人平白无故被相九说了一通,有些畏葸地颤声说道:“那敢问相九公公,你来栖梧宫可是有何要事?” “你,去将子珑姑姑唤来,本公公找她有要事!”相九一脸正色地说道。 子珑大概也是听见这一番话,脸愈发地红了,她转头看着晏殊言,一脸纠结之色,不知如何开口。但晏殊言又如何不知她的想法?是以,她一脸坏笑地看着子珑,扬声说道:“子珑姑姑,既然相九公公他找你是有要事,而非私jiāo,那你便快些出去,莫耽搁了时辰,让他好等!” 子珑闻言,有些羞涩地辩解道:“娘娘,你这是哪里的话?奴婢和相九公公哪有私下的jiāo情?”说罢,她跺了跺脚,落荒而逃。 相九见她出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将她拉到一边。他抬头瞥了一眼将才传话的那宫人,那宫人识趣地走开了。相九见状,这才自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青花小瓷瓶,递给子珑,一脸宠溺之色,说道:“将才在琼池边 分段阅读_第 167 章 上,情急之下,我手上的劲儿也大了些,这是陛下赏赐我的祛瘀良yào,百花良膏,珍贵得很,连皇后都不曾用得上这yào。你留着自己用便好,可别傻傻地给了旁人,知道了吗?” 子珑闻言,一脸羞涩,不愿接那yào瓶。相九见状,将那瓷瓶硬塞进她的手中,说道:“好好照顾自己。”说罢,他一脸绯红,三两步便跑开了。子珑望着相九离开的背影,好半晌也不曾收回视线。直至相九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栖梧宫外,她才有些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将那瓷瓶小心翼翼地收回袖中,这才回殿去。 晏殊言见着子珑回来,笑着问道:“子珑姑姑,你觉得相九这个人怎么样?”虽说将才子珑与相九对话的声音不大,但她如今耳力过人,自然是听见了的。 “娘娘何故这般问子珑?这相九公公人如何,与子珑有何干系?”子珑闻言,有些逃避她的问题,装作不解地问道。 “子珑姑姑,晏晏也是明白人,相九他对你这般好,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子珑姑姑又岂会不明白?”晏殊言望着子珑,一脸真挚,说道,“若是子珑姑姑对相九亦有意,届时,我便向阿之请旨,让你与相九能够相守一生,如何?” 子珑闻言,叹了一口气,好半晌,她才开口说道:“娘娘,奴婢便也不瞒你了,奴婢以前最大的愿望,便是走出这高高的宫墙,择一良人,相守一生。只是,如今能随着娘娘出宫见识一番,奴婢便已心满意足了,又岂敢奢求过多?” 晏殊言听了子珑这一番话,沉默片刻,道:“如若我说,我能允你出宫呢?” 子珑闻言,脸上浮起一丝向往,只是,那向往又快速地隐去,她望着晏殊言,一脸坚定地说道:“娘娘,奴婢此生能遇见你,是奴婢上辈子积下的福分,奴婢愿意一辈子留在宫中照顾你。” 晏殊言见子珑这般忠心,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自己亦不会长久地留在这宫中,又怎能狠心将她留下?子珑嘴上虽说是愿意留在这宫中一辈子,但,她又岂会不知,一生被困于这高墙之中,该是有多孤苦?晏殊言虽是嘴上不再议论此事,但她已下定决心,会想方设法为子珑与相九牵好这一条红线。“子珑姑姑,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先静静。”晏殊言忽地对子珑说道。 子珑见晏殊言的脸色不知何故又黯然几分,便只得先告退出去。晏殊言心口发疼,喉间又是一阵猩甜,仿若铁锈。见着子珑离开,她这才拿出手绢,压抑着咳嗽起来。待她摊开那手绢,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沉了出去。只见那素白的手绢上,有一抹殷红的鲜血,而她心口,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疼痛袭来。晏殊言苍白着脸,痛得蜷缩在地上,她紧紧咬住下唇,不愿被旁人发觉自己的异样。 好半晌,这疼痛才渐渐消失,她大汗淋漓,自地上站起身,坐在临近的软榻上,颤抖着为自己诊脉。好半晌,她才睁开眼,一脸冷凝。“子珑姑姑!”晏殊言高声唤道。 子珑闻言,急忙跑进殿来,问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子珑姑姑,自我入宫以来,一直是你在照料我。拓跋铮为我诊治时,你亦是一直待在我身边,那你可知晓,我这身子究竟如何了?”晏殊言问道。 “娘娘何故这么问?难道又是身子不舒服?”子珑有些担忧地问道,“不过娘娘的身子应是并无大碍了。拓跋大人师从于神医老人,医术高超,他都未曾查出娘娘有何问题,那娘娘定然是没有大碍了。”子珑笑着为晏殊言解疑道。 “哦?当真?他是神医老人的弟子?”晏殊言有些惊讶地问道。他既也是神医老人的弟子,又岂会查探不清她的脉象?她这身子,分明是伤及了五脏六腑与全身的筋脉,虽不是极为严重,但神医老人的弟子,医术自然是极好,怎会不知她身子的真正状况?如此想来,她不得不对拓跋铮起了疑心。 晏殊言有些烦闷,只觉得这殿内的空气亦是有些浑浊,她自软榻上起身,对子珑说道:“子珑姑姑,随我出去走走。” 分段阅读_第 168 章 栖梧宫内合欢花开得正好。晏殊言站在合欢树下,望着枝头上那朵朵合欢花,一时之间,陷入沉思。子珑看着那合欢花,对晏殊言说道:“娘娘你可知这合欢花所代表的意义吗?” “这合欢花还有何寓意不成?”晏殊言闻言,有些惊讶地问道。 “自然是如此,这世上所有的花,都有其特定的寓意。就好比这合欢花,它的寓意便是永远恩爱,是夫妻好合的象征,”子珑为晏殊言解释道,“而且,奴婢还曾听说过有关这合欢花的传说呢!不知娘娘有没有兴趣听听?” “那便请子珑姑姑为我讲讲这传说罢!”晏殊言笑着说道。 “相传虞舜南巡途中苍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得尸骨。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遂为其神。后来,人们发觉她二人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是以,后世之人,便以这合欢花来代表忠贞不移的爱情,”子珑为晏殊言讲道,继而又一脸艳羡地说道,“娘娘,这栖梧宫中,虽不乏世间难寻的奇花异草,但除却娘娘你最爱的桃花,最多的,便是这合欢花了。且这些花,都是陛下费了好多心思,自地方各郡县移来的。而这栖梧宫,亦是陛下特意为娘娘建的,娘娘你是这栖梧宫唯一的主人。放眼整个后宫,除却娘娘,再无一人有此殊荣。” 晏殊言闻言,一时之间,竟是不知作何感慨。她当时一直以为,韫彧之他所说的喜欢,不过是戏言罢了。如今,经子珑这般说,她确是觉得,韫彧之待她,是真心的。只是,她是北临晏家的人,注定与他不是一路人。再者,她喜欢的人,明明就是临钰,那个曾经允诺娶她的男子啊。 “在娘娘入宫以前,陛下成日里都是皱着眉,为国家大事而忧心,除却这栖梧宫,陛下他甚少来这后宫。甚至还有妃嫔私下觉得,咱们陛下或许是身有隐疾,才不愿临幸她们。自打娘娘入宫后,陛下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奴婢觉得这样的陛下甚好,多了一丝人情味儿,不似以前那般,仿若是修行的苦行僧一般。”子珑笑着说道,“希望娘娘能够一直陪在陛下身边,陛下他一路走来,直至最终登上皇位,个中艰辛,外人不得而知。可是,相九他却是知晓的,陛下的苦楚,陛下的伤痛,都是陛下一个人承担。好在如今有娘娘陪着陛下……” “子珑姑姑,你再这般多嘴,信不信我届时将你给嫁出去?”晏殊言转头,有些无奈地望着子珑,故作生气地对她说道。只是,只有她自己知晓,她之所以打断子珑的话,是因为,每当子珑多说一句有关韫彧之的话,她的心,就会动摇一分。她怕,怕她届时舍不得离开,怕她最终会和他站成陌路。或许,不听不闻,不见不念,日后,她才能笑着挥手离开,洒脱、不羁,不被红尘所牵绊。 第100章 马上的女子一袭红衣如血,她挥舞着马鞭,风扬起了她的发带,倒是不易看清她的面容。只瞧见她腰间别着的大刀,银色刀鞘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令人微微炫目。这马上的红衣女子正是沐覃凌。当日,她将晏殊言托付给韫彧之后,便独自离开。但韫彧之依旧是派了好些个暗卫护送她一路回北临。抵达北临之后,她便让韫彧之的暗卫们回去复命。一来,是因她终究是一介女子,而那几个护送她回帝京的暗卫皆是些五大三粗的男子,成日在一起,倒也有些许不便之处;二来,则是因这一路上皆平安无事,哪里有杀手来行刺她?是以,沐覃凌便下定决心让这些暗卫早些离开。 谁料,韫彧之的暗卫才离开后不久,她便遇到袭击,途中已遇到了好几拨杀手。好在她跟着晏殊言也算是开了眼,长了些见识,也算得上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高手了。是以,虽被许多杀手沿途伏击,但她至今亦还是安然无恙。她打得乏了,便一路东躲西藏,却依然不曾摆脱这些杀手。这不,就在帝京的城郊外,一拨杀手早已埋伏于此,就等着 分段阅读_第 169 章 她自己送上门来。 沐覃凌拉紧缰绳,堪堪停住了马,她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周遭的黑衣人,嬉皮笑脸地问道:“诸位大侠,你们家主子究竟是谁呀?扪心自问,本小姐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江湖人士,哪里有机会惹到什么大人物,你们接二连三地来追杀本小姐,不累吗?”沐覃凌心知这些杀手皆是苏相的人,只是,她如今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便不可因此为沐家带来灾祸,是以,她这才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冷冷地说道:“我家主子有一事相问,你若是想活命,便乖乖地跟我们走,否则,便休怪我们无情!”说罢,便亮出了他那泛着冷光的长剑。这个女子,yin险狡诈,之前便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这才让她差点得了机会回到帝京。众位黑衣人皆是一脸防备地看着沐覃凌。 沐覃凌闻言,笑着说道:“诸位大侠,你们有何事在此处问本小姐便好,本小姐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必非得让本小姐跟着你们走一趟?” 那黑衣人闻言,便在心中思量着她这一番话的可信度,沐覃凌见状,急忙问道:“或许,诸位大侠要问本小姐的事,是有关那晏殊年?”还不待那些个黑衣人回答,她便又兀自说道:“哎,当真是可惜了,本小姐本还以为今生能与他结一段情缘,如今看来,怕是只能等到下辈子了。”她一脸哀婉,叹息着说道,哪里还有半分嬉皮笑脸之色? 黑衣人闻言,一脸喜色,连忙问道:“难道,那晏殊年当真是死了?”当日,苏相派去的众多杀手,到最后却只有一个人回来,且还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那杀手死前道出,那晏殊年被围剿时,走火入魔得厉害,瞧那模样,即便是他杀光了所有遣去的杀手,他亦是无法活着回北临。 沐覃凌闻言,见那些杀手已是有些信她的话,便道:“当日,本小姐在暗处有幸见到了那场面,你们不知,那战场,怎是一个‘惨烈’能够形容的?那晏殊年走火入魔后,以一敌百,打得那些个杀手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满天飞的是那些个杀手的残肢断臂。有胆小的人,吓得尿湿了裤子,更有甚者,直接给吓死了过去……” 那为首的黑衣人脸色黑沉,说道:“你便无须形容这些过程了,只管说结果。” “结果便是……那晏殊年因走火入魔而筋脉尽断,五脏六腑皆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不治而亡。你们不知,本小姐一介柔弱的女子,在那荒郊野外,又无刨土的工具,埋他可真是一件费气力的活儿。若不是念着我以前还曾对他有意,否则,本小姐直接便离开了,哪管他的尸体会不会被野狗啃啮。”沐覃凌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你可还记得,你将他葬在哪儿吗?”黑衣人问道。若那晏殊年当真是死了,他也要挖到他的尸骨,才能确信无疑。 “大侠,你能想象当时那场面吗?若你能想象得出,你便不会问本小姐是否还记得将他葬在哪儿了。虽说本小姐的胆子是要比寻常女子大些,但本小姐又没有熊心豹子胆。且那场面,堪比人间炼狱,本小姐想着直接将他就地掩埋,哪还有心思记着将他葬在哪儿?”沐覃凌仿若还心有余悸似的,拍了拍心口,有些后怕地说道。 “那你可知,我们是何人?”诸位黑衣人抽出剑,瞧这模样,还是不打算放过她。沐覃凌在心中暗叹一声,亦是一把抽出大刀,望着这些黑衣人,一脸正色,义愤填膺地说道:“你们这些南韫的走狗,本小姐今日便告诉你们,即便你们杀了一个晏殊年,这北临,还会涌出无数个像晏殊年这样的将军,届时,打得你们南韫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瞧这架势,沐覃凌与这些黑衣人势必要大战一场。正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自城门处涌出一大队人马,虽身着寻常百姓的服侍,但自他们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来看,却是些训练有素的护卫。沐覃凌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当日,她途中遇袭之后,便急忙修书一封,遣人送回了沐府,让他们派些人手前来营救自己。 分段阅读_第 170 章 好在,他们终究是及时赶到了。杀手见来人众多,且身手不俗,只得先行撤退。 沐府的护卫们见到沐覃凌,正yu下马行礼,却瞧见自家小姐一振马腹,马蹄哒哒,向着城门绝尘而去。 “小姐,你去哪儿?老爷还在府中等着你呢!”护卫高声问道。 “晏府”两字随风散开。 沐覃凌一路匆匆,赶至晏府,晏府却是大门紧闭。经守门人通传后,她这才见到晏铭。数月不见,晏铭愈发地虚弱,他形容枯槁,眉间隐隐泛着黑气,仿若是不久于人世一般。见着晏铭,沐覃凌便一脸愧色地先开口,道:“晏伯父,这晏府,怕是得办一场丧事了。” “你这是何意?”晏铭闻言,咳嗽得撕心裂肺,一脸哀恸之色地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还容覃凌为你细细道来。” 晏府门外,挂着两盏白色灯笼,白绫随风飘扬。晏铭一身素衣,坐在灵堂前,双眼干涸,仿若灵魂出窍,只知不停地向火盆中放些纸钱。那纸钱被风卷起,打着旋儿,飘散在空中。哀乐声声,催人泪下,令人肝肠寸断。府中一众仆役,俱是泪流满面,哀恸不已。自晏府外经过的行人,听闻晏府在办丧事,私下议论纷纷。 “晏少将军不是早便战死沙场了吗?怎地拖到如今才办丧事?” “这个中缘由,我们这些外人也是不知。或许是晏家人也才得到消息罢?只是我也有些好奇,总觉得这晏少将军的死,透露着一丝古怪。可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岂知他们上等人的事?” “你还纠结这些做什么?这晏老将军一生为我们北临百姓,也便只有这一双儿女。如今,晏少将军年纪轻轻便为国捐躯,晏老将军便只剩下那孱弱的晏小姐一女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晏老将军该有多难过啊!” 一队御林军开道,金皇色的御辇自宫门处朝着晏府缓缓而来。百姓得见天威,俱是分道两侧,俯身跪拜,山呼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好半晌,那御辇才行至晏府前,临丰帝自那御辇上走下来,抬头望着晏府门匾上那两个鎏金大字,一脸的高深莫测。 府中的管家听闻动静,急忙搀扶着晏铭走出来,还不待晏铭上前行礼,临丰帝便说道:“爱卿无须多礼,爱卿痛失爱子,朕本是不应来叨扰爱卿,只是爱卿一生心为北临,如今爱子亦是因守护北临而死,朕若是不来,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说罢,临丰帝亲自搀扶着晏铭走进灵堂。 见着放于灵堂之中的棺椁,临丰帝出声问道:“令郎的躯体,可是找回来了吗?” 晏铭闻言,老泪纵横地答道:“回陛下,这棺材里放着的,不过是吾儿曾经穿戴过的衣冠罢了。吾儿途中遇袭,连尸首也不曾寻得,可怜我的儿,只能在外当个孤魂野鬼了。” 临丰帝闻言,沉默片刻,说道:“爱卿,当时战场来报,道是令郎战死沙场。朕不曾查明此事便已昭告天下,是朕的过失。只是,后来才得知,令郎福大命大,侥幸逃过一劫。却终究是……” “陛下,往日之事又何须再提,不过是让我们这些生者闻言更为难过罢了。如今,老臣痛失孩儿,还望陛下能恩准老臣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朝堂之事。”晏铭一脸哀恸地说道。说罢,便自管家手中接过兵符,双手呈给临丰帝。 临丰帝接过那兵符,眼神中的光彩更甚。他将那兵符拿在手中,叹息着说道:“朕本还想着若是爱卿能养好身子,便让爱卿继续为国效力。既然如今爱卿痛失爱子,无心朝堂之事,那朕又岂好再挽留爱卿,否则,便显得朕铁石心肠了些。既然如此,朕便赐爱卿良田千亩,宅邸数座。待爱卿还乡之时,特派皇家御林军护送爱卿一家,保爱卿平安抵达故乡。今日,文武百官本也打算前来晏府吊唁,为令郎添些纸钱,但朕深知爱卿身子抱恙,便下令百官不得前来叨扰。朕还有要事,便不再叨扰爱卿,爱卿既是抱恙在身,便无须外出相送,还望爱卿节哀顺变。”临丰帝说罢,便将那兵符放入袖中, 分段阅读_第 171 章 转身便在管家的指引之下朝外走去。 望着御辇远去,周遭的百姓才敢出声。一人说道:“晏老将军果真是深得圣上的宠信。圣上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却因晏老将军而特地出宫一趟。” 一老者闻言,低声说道:“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是一个不慎,便会落得何等下场亦是不得而知。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又岂会明白?”说罢,便摇头叹息着走开了。 第101章 待临丰帝带着众御林军离去后,晏府的家丁便又合上了大门,将门外的一切阻挡在外,在府外观望的人们俱是悻悻离开。 丞相府中,黑衣人跪地禀告道:“大人,想必那晏殊年是真的死了。这几个月过去了,阎罗殿的杀手四处寻找,也丝毫不曾发现他的行踪。再者,那沐家小姐道是她亲手将晏殊年安葬,且她回帝京后,不曾回家,便先去了晏府一趟,如今,晏府正在cāo办晏殊年的丧事。半个时辰前,临丰帝驾临晏府,收回了晏铭手中的兵权。而晏铭则因失子之痛向临丰帝请辞,告老还乡。” 苏相在上座闭眼品茗,听闻黑衣人的禀告,蓦然睁开双眼,眼中尽是笑意,仿若胜券在握一般。如今,他已成功地斩断临丰帝的左膀右臂,那么,他离这至上的皇位,便又近了一步。 晏铭因忧思过度而几yu昏倒,管家带着下人将他搀扶着回了厢房歇息。晏殊年关上窗后,坐在临窗的藤椅上,望着沐覃凌,低声说道:“我们已按照沐小姐的吩咐做了,沐小姐你如今能向我们说明这个中缘由了吗?” 沐覃凌透过窗缝,仔细打量着屋外的动静,确保无恙之后,这才谨慎地开口,低声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时,我学武归来,坊间传遍了晏公子战死沙场的消息。可我赶来晏府,晏伯父却告诉我,晏公子还活得好好的。我当时便知晓,其中定有隐情,于是,便赶去了边关。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临丰帝与南韫新帝韫彧之达成协议,只要北临jiāo出晏公子,南韫便退兵。我赶去时,晏公子他不幸被捕,身受重伤,正被送往南韫的途中……” “阿……弟他可还安好?”晏殊年闻言,急忙打断沐覃凌的话,出声问道。 沐覃凌看了晏殊年一眼,笑着说道:“你们也无须再瞒我了,晏姐姐早已将你姐弟二人身份之事一一讲与我听。” 晏殊年闻言,有些局促地笑笑,说道:“事关重大,不得不防,还请沐小姐莫要见怪。” 沐覃凌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示意无妨,这才又接着道:“当时,我救下晏姐姐后,护送她一路到了东垣皇宫,见到了女帝陛下。女帝待晏姐姐极好,封她为玑珞公主。只是,晏姐姐记挂着你们,便执意要回来,谁知,在回北临的途中遇到袭击,几yu丧命。幸好晏姐姐得到一颗九转还魂丹,这才勉强保住了xing命。” “那我阿姊她为何未曾与你一同回来?”晏殊年问道,“难道,有人带走了她?那她如今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晏公子猜得没错,确实是有人将晏姐姐带走了。不过晏公子与晏伯父便放宽心,那人待晏姐姐极好,对她定是真心无疑。覃凌相信,普天之下,也便只有他才能护晏姐姐一生一世。” “那人是谁?”晏铭自榻上挣扎着起身,费力地问道。 “南韫新帝,韫彧之。如若覃凌猜得没错,南韫新晋的皇贵妃,便是晏姐姐无疑。” “竟然是他!”晏殊年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南韫新帝对我说,不能将晏姐姐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任何人知晓,但我想,你们是晏姐姐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亦是她最为挂念的人。她的消息,你们理应知晓,是以,我便也不曾瞒你们了。”沐覃凌解释道。 晏铭咳嗽几声,这才有些叹息地开口说道:“我这一生,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更对得起这北临的万千百姓。我唯一对不起的,便是我的这双儿女,他们因为我这不称职的爹,吃了太多的苦。如今,我所求不多,只愿阿言与 分段阅读_第 172 章 阿年能安乐此生便好。如若她能在南韫活得开心,我便也心满意足了——阿年,若你愿意,为父便将你送去东垣,我想,东垣女帝定然是愿意照顾你的。” “阿爹,孩儿只想与阿爹生活在一起,为阿爹养老送终!”晏殊年一脸坚定地说道。 “为父这身子,许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你还年轻,虽说身子不好,但也理应多出去见识见识。是为父的错,你都这般年纪了,却不曾娶妻生子,亦不曾有机会见识大好河山。”晏铭叹息着说道。 “晏伯父,为何不与晏公子一同去东垣?东垣气候宜人,不似北临这般,一入冬,便是极冷。晏伯父如今身子不好,去东垣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沐覃凌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晏铭闻言,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这北临的江山,是我与先帝的心血,我为了它戎马一生,征战四方。如今,我又怎能割舍得掉我与它之间的牵绊?” “可是,晏伯父又岂会不知,三番两次暗害晏姐姐的人,便是苏相。而苏相他背后之人,无须覃凌多说,晏伯父与晏公子亦是明白的。既然如此,晏伯父你何苦还要留在这是非之地?”沐覃凌苦口婆心地劝道。 “或许是人老了的缘故,总觉得要落叶归根。再者,圣上虽是允我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朝事,可他生xing多疑,又岂会真的放心?是以,他定会派人暗中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若是我离开北临,去了东垣,指不定会被安上什么罪名。覃凌,我意已决,你也无须再劝。只是,伯父有一事相求,还请覃凌一定要答应,如此一来,即便是有朝一日,我驾鹤西去,也能去得安心。”晏铭一脸恳求之色,对沐覃凌说道。 “晏伯父有何事但讲无妨,只要是覃凌能够做到的,便一定竭尽全力。” “若是日后,我有何不测,还请覃凌将我儿护送去东垣,如此,我这一生,便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了。” “阿爹——”闻言,晏殊年一脸忧伤之色,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阿爹的身子,恐怕真是撑不了几时了。 “晏伯父,覃凌答应你。只是还望晏伯父要照顾好身子。”沐覃凌一脸坚定地应道。 晏府办完丧事后的第二日清晨,晏铭便带着老仆数人启程回乡,未在帝京多留片刻。临丰帝果真如他之前所说那般,派来一队御林军前来护送他们。这偌大的晏府,便只剩下忠心的仆人在此处守着。百姓听闻晏铭告老还乡之事,纷纷前来送别,一路热泪相送。 沐覃凌站在人群中,望着晏家的马车远去,消失在浓雾之中,心中竟有一种预感,这一去,前路未卜,这一别,便成诀别。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才想起她已回帝京多日,却一直在帮衬着晏伯父打点大小事宜,还不曾归家。是以,她转身向尚书府,她阔别多年的家走去。 她当真是多年不曾归来,那守门的护卫竟认不出她来。见她腰间别着大刀,一脸痞笑,一身江湖气息,便将她拦在府外,不许她进府。她正思索着是否该翻墙而进时,便恰巧瞧见才送别晏铭归来的沐尚书。沐尚书才下软轿,便瞧见不远处一位身着红衣,发丝高束,腰间别着大刀的女子,正笑吟吟地朝他走来,开口唤道:“爹——” 沐乾闻言,这才瞧出面前这红衣女子竟是自己好些年不曾见到的女儿,他一脸怒色,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兔崽子还知道回来?若不是你在途中遇急,这才想起向我这个爹求救,否则,你怕是不会回来了!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回京这几日,是不是又去了晏府?” 沐夫人在府中听闻有江湖女子找上门来,便知晓许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是以,她当即便带着婢子出来。见着女儿还不曾回府,便已被自家老爷呵斥一番。她心下不满,急忙走过去,挡在沐覃凌身前,扬声对沐尚书说道:“有什么事回府再说,你不嫌丢人,我也替你丢脸!”说罢,她便拉着沐覃凌离开,一路嘘寒问暖。沐尚书见状,只得灰溜溜地跟在她们母女二人身后走了进去。 “女儿,你 分段阅读_第 173 章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平日里捎信回家,也不许我这个做母亲的来辛沂山上看看你。前些日子,你父亲收到你的信,可真真是将我给急坏了,生怕你遇到什么不测。你这些日子,是不是真如你父亲所说那般,一直待在晏府?你一介未出阁的姑娘,怎能待在别人家?再者,那晏殊年确是人中龙凤,虽说母亲也挺钟意他,但他如今不在这世上,你便也早些打消对他的情意,免得贻误终生。”沐夫人一脸殷切地劝说道。 “娘亲,这些事,女儿心中自有想法,娘亲便无须多言,”沐覃凌打断道,继而,她面色微红,吞吞吐吐地说道,“再者,女儿心中也有了意中人。” 沐夫人闻言,一脸惊喜,问道:“哦?那是哪家的公子?模样是否俊俏?是否满腹经纶?最好是个不会武的男子,如此一来,咱家女儿若是嫁了过去,也不至于被他欺负了去。女儿,你与为娘说说那男子,届时,为娘才好替你想想办法。” 一旁的沐尚书闻言,一脸不悦地说道:“你说,你离开辛沂山的这些日子,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你……”沐夫人一个眼刀子丢过去,沐尚书便讪讪地不再做声。 沐覃凌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一脸娇羞地说道:“待他上门提亲,届时,你们便知晓了。” 沐尚书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说道:“为父眼中,还是觉得这晏殊年甚好,他倒是为父极为满意的乘龙快婿。奈何天妒英才,如今,晏老将军也已告老还乡,哎……” “爹,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提?”沐覃凌说道,即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亦不会将晏家的秘密告知他。 “虽说那晏殊年他年纪轻轻便为国捐躯着实可惜了些,但如今,女儿能够有钟意的男子自然是极好的,你又何必再提及那少年。你也不想想,当年你带着咱家女儿去了晏家一遭,回家后,她便寻死觅活的,非得去江湖拜师学武。害得我这个做母亲的,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到自己的女儿,如今,咱们女儿终于回来了,其他的事,又怎会有咱们闺女重要?”沐夫人抹着眼泪说道,“你瞧瞧,咱们女儿离家时,也算是珠圆玉润的可人儿,现今回来了,瘦得跟竹竿似的,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我这个做母亲的还心疼呢!” “娘,是女儿不孝,这么多年也不曾回家看娘。如今,女儿既然回来了,一定会好好孝顺娘亲!”沐覃凌依偎在沐夫人的怀中,笑着说道。 “你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这次回来,你可不要再离开了!你留在府中,娘亲为你好好补补身子!”沐夫人说罢,便转头喊道,“管家——今日,你便将咱们府中那些珍藏的名贵食材全都拿出来一锅炖了,为小姐接风洗尘,知道了吗?” 管家闻言,笑容可掬,应道:“是,夫人!我这便下去准备准备!” 沐覃凌闻言,不由得忆起当年她离家前的那些日子,沐夫人亦是如此,道是要为她补补身子。是以,短短几日,她便圆润了一圈。她转头向沐尚书求救,沐尚书却偏过头去,装作不曾看见她的眼色。见状,她笑得有些勉强,对沐夫人说道:“多谢娘亲!” 第102章 “主子,将才属下询问得知,这北临帝京中确实是有个沐府。只是这沐府,准确而言应是尚书府,不知那沐小姐,是否是这沐尚书家的女儿。”酒楼之上,黑衣的侍卫对一袭白衣的男子说道。这正在品茗的白衣男子,正是之前与沐覃凌约好,前来帝京提亲的洛千城。 当时,洛千城与沐覃凌说好,待他忙完手边的事后,便前去她家提亲。临走时,母皇派了一批死士护送晏殊言与她回北临,可过了好些日子,他也不曾收到沐覃凌的消息,亦也不曾有死士回宫复命,且那些个死士,仿若凭空消失了一般。他心道不妙,便匆匆处理完事务,循着她二人回北临的路线一路寻来,也未曾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后来,他在途中又有些耽搁,这才让他到今日才至北临。他本还打算趁此机会前去晏府,拜访一下晏家人。可谁知,他到帝京时,才得 分段阅读_第 174 章 知晏铭已带着家人告老还乡了。 洛千城听随行这般说,放下手中的茶盏,朝那尚书府所在的方向望去。“主子,据说近几日,那尚书府家的女儿才回到府中。如此想来,那尚书府应是沐小姐的家无疑。” 洛千城闻言,笑笑,这才说道:“她定是尚书府的人!能与晏家人有jiāo情的女子,又岂会是平常人?走罢,你这便随我去这尚书府一趟,见见沐尚书!” 沐尚书夫fu与沐覃伶正在小厅相谈甚欢,便听得管家前来禀报,道是府外有一位姓洛的公子求见,如今正在府门候着。 “是哪位洛公子?他可曾说出他的名讳?”沐尚书闻言,思量半晌,也不曾想出这洛姓公子是何人,便一脸疑惑地问道。 管家闻言,这才说道:“那位公子不曾说。只是那公子容貌卓绝,耀若星辰,放眼整个帝京,怕也是无人能及。且依老奴所见,那洛公子一身贵气,尊贵得教人不可直视,绝非池中之物。” 沐覃伶听管家这般形容,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身旁的婢子见状,好奇地问道:“小姐,你为何这般高兴?难道,小姐识得那姓洛的公子?” 沐覃凌闻言,瞪了那婢子一眼,不曾说话。婢子见状,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了头。 沐夫人听见这边的动静,忆起沐覃凌前几日曾提起过她所那个钟意的男子,当即便对沐尚书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既然是有贵客上门拜访,那管家便将那洛公子带去前厅。”管家得令,当即便出去,引着来人到了前厅。 沐尚书夫fu居于上座,而沐覃伶则被沐尚书勒令坐在屏风之后,不得露面。沐夫人一脸和蔼的笑意,看着倒是平易近人,而沐尚书则是一脸冷漠,不怒自威,冷冷地打量着来人。 洛千城在管家的指引下,与随行来到前厅,见着上座的沐尚书夫fu。他一脸从容之色,风轻云淡,行至二人跟前,朝他们微微行礼,朗声道:“小生洛千城,见过沐尚书、沐夫人。小生冒昧来访,还望二老不要见怪!” 沐夫人见洛千城文质彬彬,身形俊拔,面容俊朗,果真如管家所说那般,并非常人。再者,此人进退有度,谦逊有礼,确是个温润如玉般的男子。沐夫人愈看,对洛千城便愈满意,她笑着对洛千城道:“洛公子,请坐吧!” 洛千城在婢子的指引下笑着落座,婢子便适时奉上茶。沐尚书笑道:“洛公子,这是老夫珍藏的茶,不知洛公子可否品得出,这茶是何品种?”沐夫人闻言,趁洛千城品茶之际,剜了沐尚书一眼。这人,怎么这般不会审时度势?难道他瞧不出她与女儿俱是满意这男子?人家初来乍到,他便想方设法地为难他,若不是有外人在,她定是要训斥他一番。 洛千城品完茶,放下茶盏,笑着对沐尚书说道:“此茶是产自东垣的碧潮香茗,其色泽清丽,茶香淡雅,不愧为茶中极品。” 沐尚书闻言,眸色亮了几分,言语之间亦是多了一丝赞赏:“你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这碧潮香茗,可是千金难求。”沐尚书这一生,最大的兴趣,便是品茶。只是,他面上的笑意还未曾敛去,便听得洛千城不急不缓地说道:“这碧潮香茗确实是千金难求。只是,请恕小生直言,沐大人的这碧潮香茗,并非真品,这其中还掺杂了些次品。” 沐尚书闻言,当即便面红耳赤地说道:“你这小生,好生无礼,竟敢说老夫这碧潮香茗是假的!我这茶叶,可是从东垣商队那里高价买的,又怎会是假的?” 洛千城闻言,笑着解释道:“这茶叶中倒也有部分是真的,只是极少罢了。东垣产的碧潮香茗,大都是进贡于皇室,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享用。是以,这民间商队所售的碧潮香茗,大多在这茶叶中掺杂了其他味道相近的茶叶。若是那些不曾喝过真正碧潮香茗之人,大多难以尝出差别。小生今日前来贵府拜访,恰巧带了些茶叶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随行,还不快将我带来的茶叶呈给沐大人?” 随行闻言,当即便 分段阅读_第 175 章 从身后的木箱中拿出一个密封的白色玉瓶。这玉瓶浑身通透,泛着莹莹白光,且瓶身上雕刻有仙鹤祥云,单单看这瓶,便知它不是俗物。沐尚书接过玉瓶,才将将打开瓶盖,便有一股茶香袭来,沁人心脾。 洛千城见沐尚书一脸惊叹之色,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这玉瓶中的茶叶,才是真正的碧潮香茗,不知尚书大人对此是否满意?” 沐尚书闻言,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他轻咳一声,有些局促地说道:“无功不受禄,这茶叶虽好,老夫却不能收下。”说罢,便要身侧的小厮将这茶叶归还洛千城。 洛千城见状,急忙起身说道:“小生今日来贵府,便是前来履行与沐小姐的约定,特来提亲!”说罢,便向随行使了个眼色。 随行见状,急忙自那木箱中端出一棵以黄金铸造而成的树,那树叶是以翡翠雕刻而成,脉络纹理尤为清晰,且那枝上的花,则是以各色宝石雕刻而成,栩栩如生。闭上眼,仿若能闻到阵阵花香。窗外的阳光照shè进来,那黄金树熠熠生辉,闪耀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沐夫人见状,一脸惊艳之色。还不及开口,却又听得洛千城道:“小生此番离家匆忙,所带之物不多,还望尚书大人莫要见怪。小生对沐小姐是真心的,若是尚书大人应允小生与沐小姐的婚事,这十里红妆,于小生而言,亦是不在话下。”沐夫人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看来,此人对覃凌应是真心无疑,且此人腰缠万贯,若是将覃凌嫁给他,倒也是极好。 屏风后的沐覃凌闻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自座上起身,行至屏风旁,微微探头,偷偷打量着洛千城,眼中盈满水光。沐尚书在上座,瞥见沐覃凌望着洛千城,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情意。加之他对这唤作洛千城的男子亦是极为看好,是以,他轻咳一声,问道:“老夫还不知洛公子你家住何处,家中双亲的名讳。” 洛千城闻言,笑着拱手道:“是小生疏忽了,忘了讲明此事,沐大人勿怪。小生并非北临人,而是来自东垣……” “你将才说自己是东垣人氏,又唤作洛千城,那你可是凉城的城主,东垣的大皇子?”洛千城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沐尚书出言打断了。 洛千城点头应道:“正是小生!” 沐尚书闻言,当即便变了脸色,说道:“大皇子还是请回罢!老夫虽是北临尚书,却不敢高攀你这东垣的大皇子,老夫即便是将女儿嫁给东垣的平民百姓,亦不会将她许配给你!” 屏风后的沐覃凌闻言,不顾婢子的阻止,冲出屏风。她望着沐尚书,一脸的不可置信,颤声道:“爹,你这是为何?我与他两情相悦,为何你宁愿将我嫁给东垣的平民百姓,也不愿将我许配给他?” 沐尚书闻言,一脸正色地对她说道:“他是东垣的大皇子,而我,却是北临的臣子。虽说东垣现下与北临倒也是相安无事,但世事难料,谁也不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何事。为父又岂能冒险,将你嫁给他?若是日后两国开战,你又该如何自处?是以,这门亲事,为父不能答应,你便死了这条心!” 沐覃凌转头望向沐夫人,yu向她求救,奈何素来疼她的沐夫人亦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地说道:“女儿,不要怪你爹狠心,即便是为娘,也不愿意将你嫁去东垣。若是你想早些成家,母亲也可以托媒人为你寻到更适合你的良人!” “女儿就要嫁给他!此生除了他,女儿谁都不嫁!”沐覃凌一把握住洛千城的手,望着爹娘,一脸坚定地说道。说罢,她转头望着洛千城,有些哽咽地说道:“你可不许负我!若是你负了我,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小姐亦不会放过你!” 洛千城闻言,亦是望着她,眸中尽是深情,笑着说道:“此生若是我负了你,便让我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吧!或者,便让上天惩罚我,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惟我一人情深。便是你负我,我也绝不负你,可好?” 沐覃凌望着他,热泪盈眶,继而松开他的手,跪在地 分段阅读_第 176 章 上,重重地朝位于上座的沐尚书夫fu叩首道:“人生在世能几时?是以,即便面前是烈火,女儿亦愿意化作那扑火的飞蛾!爹,娘,是女儿不孝!还望爹娘能福寿安康,长命百岁,待爹娘消气时,女儿再回来!”说罢,沐覃凌毅然站起身,用力握着洛千城的手,二人相视一笑,施展轻功,晃眼间便已出了府。 待沐尚书与沐夫人回过神来时,哪里还瞧得见他们的身影?只有那棵黄金树,闪耀着璀璨的光芒。沐尚书望着那棵黄金树,重重地叹息一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早知如此,当年便不应带她去晏府拜访。若是她不曾见到那晏殊年,她便不会去辛沂山习武,若是她不曾习武,又岂会遇到这洛千城?唉——” 沐覃凌与洛千城相携站在人潮汹涌的朱雀大街上。洛千城望着沐覃凌,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笑着说道:“这辈子,你无须追着我到天涯海角,但这辈子,我可以陪着你,走到天涯海角。” 沐覃凌抬头望着洛千城,眼中尽是笑意,说道:“不管去往何处,只要有你,便足矣!” 他们牵着手,感受彼此掌心的温度,穿过人潮,坚定地朝前走去。已知来路,不问归途,这样的人生,亦是极好。 第103章 “娘娘,喝yào吧!”子珑端着yào碗走来,对晏殊言说道。 晏殊言正躺在合欢树下的贵妃榻上晒着太阳。闻言,她睁开眼,自子珑手中接过那碗yào膳,她轻嗅,而后才有些了然。这果真是拓跋铮为她调制而成用以养护心脉的yào膳。只是,这yào方子奇特,是神医老人的手笔,是以,寻常大夫,即便是宫中的御医,也难以瞧出来,只会以为它是调养身子的普通yào膳罢了。只是,晏殊言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拓跋铮明知她的情况,却为何不曾将此事告知韫彧之? 晏殊言不动声色地喝光yào膳,又慵懒地躺下歇息。这些日子里,韫彧之每日都要前来栖梧宫中陪她,而她,为了不被瞧出端倪,不得不继续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逢场作戏。此外,她还得强迫自己时刻保持清醒,让自己不被韫彧之柔情的漩涡所吞噬,最终才能全身而退。今日,韫彧之朝事繁忙,无暇来此,这才让晏殊言暗自送了一口气。只是,她的心中,不知为何,却又有一丝小小的失望。她躺在贵妃榻上,装作不经意般一一扫过暗卫们所在的位置,兀自笑笑,这才阖上眼。 夜晚,宫灯点点,一道身影快速地闪出栖梧宫,成功避开暗卫们仿若鹰隼般的目光。这道身影正是晏殊言。 她早已计划好,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韫彧之带她离宫游玩时,便借机逃离。而如今,她所需要的,便是各类duyào,这才能使得她离开的胜算大些。她见子珑睡熟了过去,便起身走出大殿。出了栖梧宫后,途中遇见一个小太监,她拿出金针,刺入那小太监的睡xué后,他便倒在了地上。她将昏睡过去的小太监拖到暗处,套上他的衣物后,趁着夜色,直奔太医院。这些日子里,她央着韫彧之带着她在宫中闲逛,如今,她早已将南韫皇宫的路线清清楚楚地记在脑中。是以,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她便成功地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yào房中只余下三两个当值的yào僮,正借着烛光打理yào材。晏殊言悄然无声地进了yào房,背对她的一位小yào僮抬眼间竟在那窗纸上瞧见一道黑影,当即便惊恐地回头望去。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的面容,他便已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晏殊言飞快地收回金针,又如法pào制,将剩下的二人刺晕后,不急不缓地将数根银针收进袖间,又慢条斯理地拉开yào格,拿出所需的yào材,研磨成粉。 “吱嘎——”一声,门被来人推开。一个总管模样的人站在门边,打量了yào房一周后,有些不满地问道:“还有两个人呢?他们去了何处?莫不是偷懒去了吧?” 晏殊言正背对着他研磨yào粉,闻言,倒是不曾回头,只尖声答道:“回公公,他们二人现下去茅厕了。” “那你快些将这些yào材收拾好,莫要误了时辰,知晓 分段阅读_第 177 章 了吗?”那总管尖声尖气地说道,说罢,便关上门,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只是,行至一半,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小奴才将才竟不曾向自己行礼,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他觉得着实可气,是以,便气势汹汹地走了回去,yu教训这小奴才一顿。只是,待他推开门,哪里还瞧得见晏殊言的身影?只在那yào台之后寻见昏睡过去的那三个yào僮。他以为是自己将才见了鬼,有些后怕地浑身一颤,又急急地离开了。 晏殊言离开太医院后,正yu回栖梧宫去,突然忆起皇后她总是设计害自己,也害得子珑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她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朝着皇后所在的长门殿走去。她恢复记忆不久,也不知这医术是否退步了,如今正好,便拿皇后练练手吧。 皇后早已躺下歇息了,南韫夏季天气炎热,即便是夜中,亦是有些闷热。饶是殿内放有冰块镇凉,皇后却依旧觉得还有些闷热,是以,便唤宫人为她扇风。那阵阵微风带着冰块的寒气,这才使得殿内凉爽了些。晏殊言悄然无声地来到皇后的窗外,她冷冷笑着,眼珠微转,掏出袖中的一包yào粉,向屋内撒去。看着那yào粉弥漫在殿内,晏殊言这才满意掸掸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晏殊言趁着夜色,回到栖梧宫内,她将将才推开门,却瞧见子珑坐在内室。听见动静,子珑回过头来看着她,站起身来,低声唤道:“娘娘?” 晏殊言见状,有些懊恼,若是早知子珑会忽然醒来,她离开栖梧宫时便应点了她的睡xué。如今,子珑正站在她面前,虽不曾说其他的话,但看她的表情,便已知她定是在怀疑自己了。晏殊言还不曾开口说话时,子珑便轻声说道:“娘娘,自上次你在琼池落水后,奴婢便一直觉得你有些奇怪,只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如今看来,娘娘你定然是恢复了记忆吧?” 晏殊言闻言,深知自己再也瞒不过子珑了。这些日子,连韫彧之也不曾发觉自己的异样,她却不曾想,竟然会被子珑瞧出了端倪。思及此,晏殊言深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并示意子珑坐下,道:“事到如今,也瞒不过你了。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只是要小声些,隔墙有耳!”晏殊言说罢,指指殿外,示意有韫彧之派来的暗卫。 子珑闻言,点点头,这才轻声道:“娘娘你去太医院做什么?” 晏殊言倒也是不曾料到子珑的嗅觉会如此灵敏,竟闻出了她手上沾染的yào味。子珑对她虽是极好,但终究是韫彧之的人,是以,她自然是不会冒险,将她离开之事告知子珑。晏殊言笑着开口说道:“我恢复了记忆,想着皇后她往日暗算我,是以,我才去了太医院一趟。若是不出所料,皇后这些日子是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这宫中的禁卫军这般多,娘娘你竟能不被他们察觉到,看来娘娘果真是个高手!”子珑闻言,有些钦佩地说道,继而,她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娘娘,你给皇后下yào,若是被她得知,怕是又会加深她对娘娘你的不满了。” 晏殊言闻言,笑着说道:“连宫中的禁卫军都不曾发觉我的行踪,更何况皇后?她自然是不会猜到是被下了yào,你便放宽心吧!” 子珑闻言,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开口问道:“娘娘你既然恢复了记忆,却又不愿让陛下知晓,若奴婢猜得不错,娘娘你定然是不愿待在宫中,正在寻找机会离开吧?奴婢早已知晓,娘娘你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是以,奴婢便不会问娘娘你的来历。只是,若是娘娘离开了,陛下该有多难受,娘娘对陛下便没有一丝心疼吗?即便是奴婢,也为陛下心疼,毕竟,陛下他那么爱你。奴婢一直以为,这皇室中人,并无真情可言,可是,陛下待娘娘,却是真心的!陛下待娘娘你那般好,在娘娘心中,当真没有陛下的一席之地吗?” 晏殊言闻言,不知如何作答。她亦是沉默半晌,这才答道:“我与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终会离开这里,爱与不爱,又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子珑闻言,半 分段阅读_第 178 章 晌也不曾说话,最终,她才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道:“奴婢一直都知晓,娘娘你是个好人。而且,奴婢亦看得出,娘娘你并不喜欢宫中的生活,若是娘娘决意要离开,奴婢不会阻拦。” “子珑,谢谢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晏殊言感激地说道。 “既然如此,娘娘你在离开前,能对陛下好一些吗?”子珑一脸希冀地问道。 “我尽量吧。”晏殊言不忍拂了子珑的意,便答应道。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晓,她对韫彧之,究竟是什么感觉。 子珑见晏殊言答应,又开口说道:“娘娘或许不知,七月初三,是陛下的生辰吧?” 晏殊言闻言,确实是有些讶异,明日便是七月初一,按理来讲,这宫中早便着手准备韫彧之的寿诞,可为何,近日连一丝动静也不曾有?子珑见她一脸疑惑,这才为她解释道:“当年,陛下的母亲,也便是南韫先后被查出与人私通,先帝震怒,赐死先后。而先后死的那日,正是陛下的生辰。也正是那日,陛下被先帝作为质子送往北临。是以,陛下登基这几年来,从未过寿诞。且往年的这几日,宫中都不敢有一丝喜庆之气。” 经子珑这么一提,晏殊言也才忆起。当年在北临,韫彧之的日子过得甚是艰辛,除却一直陪伴他的拓跋铮,再无人愿意与他为友,又怎会有人为他祝寿?思及此,她对他,又多了一分疼惜。她又想起,韫彧之会在七月初七的乞巧节那日,带着她出宫去赏花灯节。而那一日,也正是她打算离开的日子。如今算来,她在这宫中,也待不过几日了。韫彧之待她那般好,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送给她,一想到不久后便要离开,她心中竟莫名有些不舍。“既然如此,那我便为他祝寿,如何?”晏殊言对子珑提议道。若是不辞而别,她心中亦有些愧疚,能在临走前为他做些事,她的心中,或许也会好受一些,倒也算是报答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子珑闻言,笑着说道:“若是陛下知晓娘娘会为他祝寿,定然是高兴的。娘娘若是有何吩咐,直接与奴婢说便是。” “先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便是了,其余的,我明日再思量思量,”晏殊言笑着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子珑姑姑你也早些歇息吧。”晏殊言说罢,便起身回了榻上。 第二日一早,便传出皇后突发疾病的消息。太医院的御医前去诊治,诊了半天的脉,也不曾下定论。众人瞧见皇后身上长满红斑,私下传言,道是皇后得了疫病,会传染人。一时间,宫内人心惶惶。韫彧之听闻消息,一道圣旨,便将皇后转移到冷宫养病,未有好转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子珑告诉晏殊言这个消息时,看向晏殊言的眼中,又多了一丝敬佩。这几日,后宫的妃嫔们倒是安分极了,各自待在各自的宫中,不曾外出。而晏殊言这两日却不曾闲着,一直在与子珑商讨为韫彧之祝寿之事,倒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第104章 这两日来,韫彧之下朝之后前来栖梧宫,都寻不见晏殊言的踪影。宫人们皆道,她一大早便带着子珑出去,也不曾将行踪告知他们。韫彧之唤来暗卫,询问晏殊言的去向,暗卫们则是一脸笑意地答道:“陛下,娘娘身边的子珑姑姑才告知属下,若是陛下问起,也不许将娘娘的行踪告知陛下。否则,娘娘生气起来,属下们实在是担当不起?” 韫彧之转头望着相九,说道:“据暗影所言,这些日子里,你与子珑二人jiāo情匪浅,那她可曾告诉你,贵妃娘娘近日在做些什么?” 相九闻言,亦是一脸无奈地说道:“陛下,若是奴才告诉你,那奴才与子珑的jiāo情,定会dàng然无存。还请陛下莫要为难奴才!再者,陛下届时自然是会知晓的。” 韫彧之闻言,笑笑,只得作罢,转身回了长生殿。今日,本是他的生辰,若是当年母妃不曾被人陷害,落了个惨死的下场,若是当年他不曾被送往北临为质子,如今,或许这宫中定是一片喜气洋洋,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冷冷清清。 韫彧之在 分段阅读_第 179 章 长生殿中一坐,便是一天,竟也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天色已晚,借着满殿烛光批阅奏折,他也不曾有丝毫倦意。便在此时,殿外传来宫人们的惊呼声。 “相九,殿外可是发生了何事?”韫彧之自奏折堆中抬起头来,唤来相九,一脸疑惑地问道。这长生殿的宫人们,何时如现下这般,竟敢在他需要平心静气处理朝事时如此喧腾。 “陛下,你还是自己出去瞧瞧吧!”相九走过来,躬身笑着说道。 韫彧之闻言,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疾步走出殿去。本来还在惊呼的宫人见他走了出来,当即便噤了声,退至一旁。韫彧之一出殿门,便瞧见那如墨的夜幕之上,星火满天。 “那是什么?”韫彧之见状,一脸疑惑地问道。 “陛下,这便是贵妃娘娘她送与陛下的贺礼。这些个日子,娘娘忙着此事,便是为了给陛下一个惊喜,这才不许奴才向陛下透露丝毫。”相九一脸笑意,为他解释道。 “摆驾,去栖梧宫!”韫彧之闻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吩咐道。 韫彧之到栖梧宫时,晏殊言与一众宫人还在点燃祈愿灯。那祈愿灯自她手中飞升上天,转眼之间,韫彧之便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脸笑意望着她,低声唤道:“晏晏!”说罢,他便走上前,将她一把拥在怀中。好半晌,他才继续道:“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晏殊言想要推开他,却又无法拒绝他怀抱的温暖。若是此时将他推开,定会令他起疑,是以,便就如此吧!晏殊言在韫彧之的怀中,自欺欺人地暗道。 久久之后,韫彧之才将她松开,低头深情凝视着她,不曾说话。晏殊言的心口一疼,这才让她回过神来,她又恢复到那个一无所知,无忧无虑的晏晏。她笑着对韫彧之说道:“阿之,听子珑姑姑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是以,晏晏便为你放了这些祈愿灯,希望阿之此生安好。” “只要晏晏你安好,我便已心满意足。”韫彧之亦是笑着说道。 晏殊言笑而不语,其实,她只是不知如何拒绝他的深情。子珑在一旁微不可见地朝她笑着点点头,晏殊言见状,这才开口说道:“阿之,你随我来!”说罢,便拉着韫彧之跑了起来。九曲长廊之上,沿途尽是各色宫灯,美得不可方物。长廊尽头,是一座水上琉璃亭。这琉璃亭乃韫彧之登基后,下令让南韫的能工巧匠们铸造而成。它精致无双,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芒,仿若仙阙。 晏殊言牵着韫彧之的手,来到琉璃亭。琉璃亭中的白玉桌上,摆着几盘佳肴,而居中的白玉盘,却被皇绸盖住,不知那盘中之物是什么。晏殊言让韫彧之坐下后,这才坐到他的对面,笑着说道:“阿之,晏晏厨艺不精,是以,这几盘菜,并非晏晏所做。但这白玉盘之中的东西,却是晏晏煞费苦心才做出来的。你打开看看!”晏殊言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很是期待他的反应。 韫彧之闻言,笑着说道:“只要晏晏有这心思,我便足矣。”说罢,他缓缓掀开那白玉盘上的皇绸。那白玉盘中是一大块精致的糕点,看着确实是极好,只是,韫彧之的脸色却有些不好。 因为,这糕点不得不令他忆起,他还在北临做质子时。某年,临钰的诞辰,他路过御花园,听闻她的声音,便隐于一隅,密切关注着御花园中的动静。她当时虽还假扮晏殊年,但太子早已知晓她的真正身份,两人的感情自然是深厚。她拿出百岁糕,脸上洋溢着笑容,对临钰说,那是她亲手为他做的百岁糕,愿他安好。四处无人,临钰这才敢伸手将她鬓角散落的发丝理好,一脸笑意。他便躲在在暗处看着她与临钰仿若夫妻一般琴瑟和谐的场面,心中的嫉妒成海,几yu将他吞噬。 晏殊言未曾注意到他的表情,自顾自说道:“这是百岁糕,寓意长命百岁。若是有人过生辰,一定要吃这百岁糕,才可保事事顺遂,平安康健。我厨艺不精,唯一擅长的,便是这百岁糕。”生辰时吃百岁糕,乃北临的习俗。当年, 分段阅读_第 180 章 她还爱慕着临钰时,恰逢他的寿辰,为表心意,她便向府中的婢子学做这百岁糕。学了很久,她才将这技巧掌握得炉火纯青。只是,她当初未曾料到,很久以后,她竟会为了韫彧之,南韫的帝王,做这北临的百岁糕。 韫彧之闻言,望着晏殊言,眼中有一丝探究,他开口问道:“晏晏可是忆起了什么事来?” 晏殊言蓦地听见韫彧之这般问,这才惊觉自己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生辰时吃百岁糕,并不是南韫人的习俗,她如今一时不慎,竟让韫彧之寻到蛛丝马迹。若是不想出个值得他信服的理由,他定然会因此而怀疑自己,届时,想要逃离南韫,便不会如现下这般轻而易举了。是以,她故作惊讶,一脸不解地说道:“我只是此前在那些戏折子上得知北临有如此风俗,为了给阿之一个独一无二的生辰,是以,我才会做这百岁糕。阿之为何会这般问我,难道,晏晏与北临有什么关系吗?” 韫彧之见晏殊言不似是在说谎的模样,这才笑着说道:“不过是阿之一时失言罢了,晏晏不要多想。”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子珑与相九站在琉璃亭外,一声吩咐,九曲长廊一侧的琴师便拨弦弹奏。琴音泠泠,倒是极为应景。子珑望着一脸幸福的韫彧之,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相九幽幽说道:“你说,如若娘娘离开了陛下,陛下他会如何?” 相九闻言,狐疑地看着她,好半晌,这才开口说道:“我想,若是没了娘娘,陛下他便会成为没有一具灵魂的行尸走肉。” 子珑闻言,叹息着说道:“我亦是觉得会如此。”说罢,她便转身yu离开。 相九见状,一把将她拉住,问道:“你今日怎神神叨叨地——你家娘娘还在此处,你要去哪儿?” 子珑笑了笑,眼神却有些莫名的空洞,她对相九说道:“那桌上的酒怕是不够,我再去些拿娘娘最爱的桃花酿来。” “这些事,唤其他人去做便是了,你又何必亲自走一趟?”相九不解地说道。 “无妨,我站在这里亦是无事。”子珑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子珑拿来桃花酿时,晏殊言虽是面色如常,但已是微醺,她拉着子珑的手,说道:“子珑姑姑,不要再拿酒来了。” 韫彧之亦是有些醉意,闻言轻笑着道:“晏晏你以前可是千杯不醉,这一坛酒,自然是不在话下。” 晏殊言闻言,一脸得意的笑,她凑身到韫彧之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以前根本不是如你所说那般千杯不醉,那都是骗那些无知的人罢了。我素来都是趁着他们不曾注意,将酒偷偷倒掉而已。” 子珑见状,连忙将坛中的桃花酿倒入晏殊言与韫彧之的盏中,笑得有些不自然:“娘娘,今日是陛下的生辰,畅饮一番亦无妨。再者,这可是娘娘你最爱的桃花酿。” 晏殊言双眼迷蒙,听闻有桃花酿,脸上多了一丝喜色,又拿起玉盏与韫彧之畅饮。 “阿之,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何愿望?你说来与我听听!今日我高兴,或许还能帮你实现愿望也说不一定!”晏殊言望着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韫彧之闻言,眼睛清明一分,望着晏殊言,说道:“我的愿望,便是晏晏一直待在我身边。你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吗?” 又是几盏桃花酿下肚,晏殊言面色酡红,哪里还有神智?闻言,她笑着对韫彧之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晏晏一直待在你身边。” 子珑站在亭外,望着晏殊言,笑容有些僵硬。她当时还曾许诺,若是娘娘决意要离开皇宫,她不会加以阻拦。如今,她终究还是背叛了她的承诺,背叛了娘娘。若是被娘娘知晓自己背叛了她,或许,娘娘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她了吧?相九见子珑今夜确实是有些奇怪,便有些担忧地握着她的手,问道:“子珑,你究竟是怎么了?” 子珑陷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曾回答他。自从知晓娘娘终究会离开皇宫后,她便已猜出,娘娘定 分段阅读_第 181 章 然是打算趁着乞巧节那日出宫时离开。只是,她却不希望娘娘离开。若是没有娘娘,这寂寞宫闱,冰冷得像是一座埋葬了无数人的坟墓;若是没有娘娘,这九五之尊的陛下,冷冽得像是极寒之地的冰雪。她猜,若是娘娘与陛下有了肌肤之亲,或许,娘娘会为了陛下而留在宫中。是以,她终究是自私了,她在那桃花酿中下了yào,趁着陛下与娘娘微醺时,将那桃花酿倒在了他们的盏中。 看着晏殊言与韫彧之两人皆是醉得厉害,她这才对相九说道:“时辰不早了,陛下与娘娘也醉了,我们赶紧扶他们回去歇息。栖梧宫离长生殿也有些距离,加之时辰也有些晚了,便让陛下留宿栖梧宫吧。”说罢,子珑率先扶起晏殊言,扶着她往大殿走去。相九见状,亦是扶起韫彧之,跟在子珑身后。 子珑望着一身酒气躺在榻上的晏殊言与韫彧之,这才满意地合上门,走出殿去。她抬头望着天上的蛾眉月,月下,是还不曾离去的相九。 相九望着她,说道:“不管你在做什么,我知晓,你并无恶意,只是为了陛下与娘娘罢了。如今,我也想让你知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子珑闻言,眼中有光芒流动,她望着相九,有些感动地说道:“如若有朝一日,我们能离开这深深宫闱,你可愿意与我相伴一生?” 两人相视一笑,无须多言,便已知晓彼此眼中的情意。 第105章 晏殊言微微转醒之时,阳光自窗棂的缝隙照耀进来,窗外合欢树上的鸟儿叫得正欢,鸟鸣清脆,听着倒是令人身心舒爽。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却感到腰肢上被一只手臂环着,颈后传来温热的呼吸。她蓦然睁大双眼,在心中思量着自己现下的处境。不过片刻之间,她的脑海中早已是百转千回,昨夜所发生之事,一一浮现。 昨夜,她在琉璃亭中为韫彧之祝寿,席间,抵不过他盛情难却,她便小酌几杯罢了。而后来,子珑又为她拿来桃花酿,她未曾忍住馋意,便又喝了几杯。余下的事,她却再也记不得了。思及此,她便后悔不已,早知如此,昨夜她便不应喝酒。她的酒量不好,并非韫彧之曾说的那般千杯不醉。以前,她还要以阿弟的身份入宫赴宴时,男子云集的席间自然是少不了推杯换盏,她为防喝醉后泄露身份,向来不会真的饮酒,而是趁旁人不曾注意,将杯中的酒偷偷倒掉。众人喝得多了,皆是一身酒气,又有何人注意到她将杯中的酒倒在了衣襟上? 晏殊言见韫彧之还不曾有醒来的迹象,便轻轻掀开锦被,看见自己竟未着一丝半缕,刹那间,她只觉得整个世界仿若天旋地转一般。她实在是不曾料到,如今,她离开在即,竟然会与韫彧之有肌肤之亲。她如今虽是对韫彧之的印象已有所改观,但她,也不曾有与他在一起的打算。与他发生了这等事,她真是恨不得将他吊打一顿,可如今,她又不能因此事而暴露了自己恢复记忆这一事实,否则,届时想要离开,便不会如现下这般容易了。她现下脑中混乱不已,不知如何是好,她躺在那里,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对策。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晏殊言心想,许是韫彧之快醒了。是以,她急忙闭上眼,装作还在熟睡,不曾醒来的模样。一来,可以免去她与他相视时的局促,二来,她实在是担心自己届时会控制不住情绪,便会被韫彧之瞧出端倪。 韫彧之醒来时,还有些宿醉,他捏捏还有些昏沉的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栖梧宫中,而晏晏,正睡在他身旁。震惊之下,他急忙坐起身,见晏晏还不曾有醒来的迹象,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他还不曾想好措辞,若是她已醒来,他又该如何向她解释?他捏着头,仔细回想昨夜之事。可是,关于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他亦是记不太清了,只知晓自己后来大概是醉了。而醉后所发生之事,他则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说晏晏如今失去了记忆,但她对他,最多也不过是依赖罢了,便仿若新生的雏鸟,会依赖着它最 分段阅读_第 182 章 初见到的那只鸟儿一般。若是他日,晏晏她恢复了记忆,忆起今日之事,定然会更记恨他。韫彧之轻声唤来宫人为他更衣,而后,便有些落荒而逃地离开栖梧宫。 韫彧之离开后,晏殊言这才缓缓睁开眼,她望着头顶的床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子珑见韫彧之离开,便一直在殿门外候着,听见动静,急忙自殿外走了进来。她见晏殊言一脸沉重地躺在榻上,有些犹豫地开口唤道:“娘娘。”言语之间,充满了歉意。只是晏殊言现下正想着其他事,自然是不曾注意到她的异样。子珑在榻前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正yu开口解释,却听得晏殊言自顾自说道:“这酒,果真是害人的玩意儿!早知如此,我当时便……唉——子珑姑姑,烦请替我倒杯水来,我渴得慌。” 子珑闻言,那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又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嗫嚅着半晌也不曾将真相道出,是以,她只好转身为晏殊言端来一杯水。 晏殊言这才起身,接过水,一饮而尽后将杯子递回给子珑,咬牙说道:“子珑姑姑,这几日,我要闭门不出。无论是谁来栖梧宫,你都替我将他拦下,尤其是韫彧之,你可千万不许他前来栖梧宫,否则,我为你是问!” 子珑闻言,忆起陛下离开栖梧宫时仿若落荒而逃,便猜想陛下他定也是如娘娘这般羞赧。是以,她笑笑说道:“娘娘,你便放心吧!奴婢猜测,陛下他经此事后,这些日子里,亦是不敢再前来栖梧宫——可是,娘娘这般不愿见到陛下,那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日,娘娘你还要与陛下一同出宫吗?”子珑思忖着说道。 “为何不出去?好不容易才能离宫一次,这等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掉。”晏殊言闻言,一脸坚定地说道。经昨夜一事,她愈发坚定了离去的决心。若是再这般牵扯下去,她与韫彧之之间,定会剪不断,理还乱。是以,愈是在这种时候,便愈须快刀斩乱麻,如此,她的心才不会因他而乱。 子珑闻言,暗自叹了一口气。如此看来,昨夜之事,也并未能挽留住娘娘的心。 …… 皇后端坐在长门殿中,听闻亲信的禀报,便是精致的妆容也不能掩盖住她分外难看的脸色。自打登基以来,陛下他便不曾过生辰,更是下令后宫所有人必须在他生辰之日吃素,以悼念他的母后。是以,这后宫中的妃嫔,即便是她,在他生辰之日皆是战战兢兢,吃斋念佛。可陛下生辰当日,这狐媚子为他祝寿便也罢了,竟还不曾吃素。可陛下他非但不曾责怪,反倒赏赐了她好些珍品。如此想来,她怎能不气?一思及前几日她在冷宫所受的气,她便愈发愤怒。 前几日,不知为何,她浑身起了红斑,连太医院的御医也不曾查出病根。未久,谣言四起,道是她患了疫病。不过半日的时间,陛下便派宫人将她送去了冷宫,道是让她好生养病,病愈后再回长门殿去。而实际上,她则是被拘禁于冷宫中,连身边的宫人亦不得随意出冷宫去,更是不知冷宫之外发生了何事。如今,她堂堂一国之后,却沦落到居住冷宫的下场。这后宫谁人不知,她已是失宠了。父亲大人听闻她的近况,自民间寻得医术高明的医者,昨日将他送入宫为自己诊脉,这才得知她竟是中了du,而非这宫中所传的疫病。她知晓后,震惊无比,放眼整个后宫,又有何人敢陷害她?答案自是呼之yu出,定然是与这狐媚子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便是,陛下!是以,她也未曾声张此事。好在她服下解yào,昨日便已痊愈。今日早朝时,父亲大人再次向陛下施压,她这才得以回到长门殿中居住。她派出亲信外出打听宫中这几日所发生的事,这才知晓,那狐媚子为陛下祝寿之事,而陛下心情大好,各宫皆是得到了赏赐,却独独遗漏了她。 “本宫要栖梧宫中的那狐媚子死!”皇后将手边的东西悉数掷在地上,翡翠玉佩、和田暖玉镯通通被砸了个粉碎,丝线被扯断,那颗颗世间难寻的南海黑珍珠滚落在地,闪耀着光泽,发出泠泠的声响。 分段阅读_第 183 章 “娘娘,奴婢听闻明日陛下会带贵妃出宫过乞巧节,赏花灯,”亲信抬起头,一脸yin狠地对皇后说道,“娘娘你何不趁此机会向丞相大人求助,让那狐媚子再也没命回到宫中?” 皇后闻言,一脸喜色,继而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是,陛下与她一同出宫,身边自然是少不了众多暗卫保护,如何能寻得机会?若是被陛下发觉本宫派人杀她,那本宫岂不是……” “娘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便陛下怀疑是你,但若是没有证据,陛下也不能奈娘娘何。更何况,如今陛下的心中,只有那贵妃娘娘一人,哪有娘娘的位置?娘娘你若是再这般心慈手软,一味退让,恐怕……”亲信犹豫着说道。 皇后闻言,低吟着说道:“这般说来,本宫确实是不能再留她存活于世了。”皇后说罢,扯出一个冷冷的笑。 …… “娘娘,这么晚了,为何你还不曾歇息。”子时已过,子珑自睡梦中醒来,听闻内室还有小小的动静,便轻声问道。 内室之中,晏殊言还在收拾着明日出宫所要带的东西。这两日里,子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待在她身边,她寻不得机会准备。是以,她便只得等着夜中子珑睡过去了,才能起身借着内室中夜明珠所发出的光收拾行装。却不曾想,子珑竟又醒了来,早知如此,她便不应让子珑睡在门外的隔间。晏殊言思及此,便后悔不已。 晏殊言听见子珑起身,许是要进来了,她急忙开口道:“我只是起身喝杯茶罢了,这便歇息了,子珑姑姑你便无须起身了。”说罢,她故意弄出一丝倒茶的声响。 子珑闻言,便只得待在门外,不曾说话,心中却是止不住苦笑。这两日来,陛下确实是不曾来栖梧宫,是以,她便时时跟在娘娘身边,便是为了不让娘娘得到机会准备出宫用的东西。或许如此,娘娘逃离的胜算便小了许多。可如今看来,娘娘确实是决意要离宫了。她微微叹气,罢了罢了,她不过是一个局外人罢了。娘娘与陛下的感情到底该何去何从,上天自有安排。思及此,她又躺回了榻上。 晏殊言将自己所需的东西收拾好,这才安心地回到榻上。 第二日清早,晏殊言便起身了,或许是想到她即将离开这皇宫,今日,她整个人精神抖擞,显得神采奕奕。韫彧之曾与她说好,待他下朝后,便带她出宫。晏殊言梳妆打扮后,便带着子珑前去宫门处,等着韫彧之。 晏殊言在宫门处百无聊赖,打量着她住了许久的南韫皇宫。绿瓦朱墙,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处处精雕细琢,无一不昭显奢靡的气息。如今,北临皇宫、东垣皇宫、南韫皇宫,她都曾待过,在她眼中,这三座皇宫,虽各具特点,但终究都只是一座被繁华与奢靡掩盖的冰冷坟墓罢了。坟墓里,埋葬的是皇权路上的累累白骨,埋葬的是人心,还有无数女人的一生。或许,在这冰冷的坟墓中待得久了,心,会不会也开始变得冰冷?晏殊言想,只是,却无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晏殊言转头时,便瞧见韫彧之自那宫阙尽处朝她走来。他今日一身白衣,手执一把折扇,那明艳的绿瓦朱墙在他身后,却黯然失色。她在这里等了他许久,可是,她知晓,这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等待。 第106章 知晓晏殊言会在宫门处等着自己一同出宫,韫彧之今日匆忙便下了早朝。下朝后,他快步赶回长生殿换了身常服,便带着相九与暗影朝宫门赶去。转过长长的宫墙,他便看见了她的身影。她站在宫门处,身后是高高的朱色宫门,宫门之外,是一片蔚蓝的天,以及繁华喧嚣的京城大街,车水马龙,虽有着世间百态,但却有着最真实的人心。而宫门之内,却是人心难测,以及无数孤寂的人生。她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好似站在地狱与天堂的分界点,仿若随时便会离他所在的这地狱而去。他忽然之间有些恐惧,加快了步伐,不多时,他便走到她的跟前。 “阿之,你终于来了,我与子珑姑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晏殊言见到韫彧之, 分段阅读_第 184 章 又恢复到不谙世事的模样。她望着他,有些嗔怪地说道。 韫彧之闻言,拉过她的手,无奈地解释道:“是我的错,竟让晏晏等了这么久,只希望晏晏莫要生阿之的气,否则,阿之心中便愧疚极了。今日出宫,晏晏想要什么便与阿之说,阿之定全为晏晏买来。” 子珑闻言,在一旁笑着说道:“即便是娘娘不曾生气,娘娘她想要的东西,陛下又岂会不曾给娘娘买来?” 晏殊言听罢此话,瞪了子珑一眼,心下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好像真是如子珑诉说那般,只要她要,只要他有,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给她。只是,除了她真正想要的,自由。而如今,自由便已近在眼前,她的心下更多的是雀跃。晏殊言将心中的那丝异样掩去,转身便往宫外奔去。韫彧之本是拉着她的手,是以,便一脸笑意跟着她奔跑。一白一红,这两道身影,仿若是翩跹的蝶,飞出这寂寂宫闱。子珑与相九紧跟在他们身后,两人相顾无言,却亦是无须多言。 因着今日是乞巧节,虽还不曾到夜中的花灯节,但街上已是行人众多,平日里足不出户的深闺少女亦得了机会外出,街上行人的脸上皆洋溢着笑容。晏殊言装作在街上的各个小摊上东瞧瞧,西望望,实则是借机在寻找韫彧之暗卫的身影罢了。 晏殊言走到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拿起一串璎珞,放在脖子上,她站在小摊前,借着摊上的铜镜,观察着人群的动向,在心中思量着何时才能寻得机会离开。韫彧之见她在这小摊前待了许久,便凑过来看看,笑着说道:“晏晏是在看什么,竟看得入神,以至于听不见我在唤你?” 晏殊言闻言,拿起手中的璎珞给韫彧之看,装作很是喜欢的模样,笑着说道:“我在看这个。” 今日,晏殊言打算离开,是以,离宫时她特意挑选了一身极为简单的红裙。一路走来,果然见到大街上的好些女子皆与她穿着相似的红裙,见状,她心中又高兴了几分。虽说她衣裙的款式极为普通,但料子却是上乘,那摊贩是个识货之人,见她一身bi人的贵气,又见韫彧之相貌不俗,且隐隐透露出身居高位者的威仪,便知晓二人身份定然不凡。是以,那摊贩一脸笑意,对晏殊言说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串璎珞,可是我这小摊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你瞧瞧,这制成璎珞的八珍,皆是上品,哪是其他小摊上的璎珞能比的?若是姑娘货比三家,便知晓我所言非虚。” 晏殊言闻言,便仔细打量着手中的这串璎珞,笑着说道:“这串璎珞确实是极好的。”说罢,正yu将它买下。 韫彧之见状,说道:“晏晏,这串璎珞并不适合你,我觉得,这素色碧玉瓒凤步摇倒是极适合你的。”韫彧之说罢,便自那小摊上拿起一支做工精细的步摇,站在晏殊言跟前,一脸微笑地将那支步摇别进她的鬓间。好半晌,晏殊言才回过神来,见韫彧之站在她跟前,阳光下,他的眼中光芒涌动。他本是逆光而立,但晏殊言觉得,他的身后,是无尽黑夜,而他,却是那黑夜之中,她所能看见的唯一光亮。刹那间,她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之内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砰——”,她有些惊慌地觉得,她的心脏,若是再这般跳动下去,定会跳出她的胸腔。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小鹿乱撞?思及此,晏殊言急忙将鬓间的那一支素色碧玉瓒凤步摇取了下来,放回小摊上,这才转头对韫彧之说道:“我可曾说过要将这串璎珞买给自己吗?我是见子珑姑姑的这些首饰少,想买来送给她。这串璎珞色泽艳丽,却又带着一丝小家碧玉之气,最是适合她了。”晏殊言说罢,便将子珑唤至身旁,笑着对她说道:“子珑姑姑,我平日里见你的首饰大都是这类风格,若我不曾猜错,你应是喜欢这璎珞的,对吧?” 子珑闻言,眼中有一丝感动,那串璎珞,她确实是喜欢的。她不曾想到,娘娘她平日里竟会注意到这些,娘娘虽不曾讲出来,但她确实是也是关心自己的。但如今,娘娘送她东西,会是因为娘娘 分段阅读_第 185 章 她即将要离开的缘故吗?一想到此,子珑的眼中隐隐有泪光,她有些哽咽地低声说道:“娘娘,你待奴婢真好。” 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亦是有些不舍,这南韫的皇宫之中,除了韫彧之,也便只有子珑一人真心待她好。如今,她便要离开了,或许,余下的这一生,她与子珑难以再见。晏殊言一想到此,便有些想要叹气的yu望,只是,她却不能叹气,否则,便会被韫彧之瞧出异样。她转头对那摊贩说道:“这串璎珞,我要了,你替我将它包起来吧。” 韫彧之闻言,正yu让相九结账,却听得晏殊言说道:“我自己来。”说罢,她便从袖中拿出一枚银锭,递给那摊贩,道:“这些可够了?” 摊贩见状,喜笑颜开,接过那枚银锭,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够,够了!” 韫彧之见状,有些疑惑地问道:“晏晏今日怎还带了银锭在身上?” 晏殊言闻言,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既然是阿之赏赐我的金银,自然是由我处理。若是不拿出来用掉,哪里有用的机会?”既然她即将要离开,又怎能不带些银两在身上? 摊贩将那璎珞包好后,恭恭敬敬地呈给晏殊言。晏殊言接过那璎珞,又拿给子珑,笑着对她说道:“子珑姑姑,今日乞巧节,是个开心的日子,你与相九便无须跟着我与阿之了,想去何处玩便去何处,只是记得在宵禁前回宫便是了。” 子珑哪里不知晏殊言的心思?她知晓,娘娘她定是想要支开自己与相九,届时,若是娘娘趁机逃了,自己与相九便不会担这过错。子珑定定地望着晏殊言,恨不得多看两眼,想将她的面容镌刻在脑海里。是以,迟迟不曾接过那装有璎珞的锦盒。 晏殊言见状,兀自将那锦盒放在子珑的手中,笑着对子珑身旁的相九说道:“相九,你可要替我将子珑看好了,届时,定要将她安全带回宫,知晓了吗?” 相九闻言,心中对晏殊言亦是多了一丝感激,他笑着答道:“奴才定不辱使命!”说罢,一脸笑意地看着身边的子珑,不曾说话。 晏殊言见状,拉着韫彧之便朝人群中走去。韫彧之在她身边,眼中尽是笑意,说道:“从现在开始,便只有我与晏晏两人了。” 晏殊言笑而不语。若是她还不曾恢复记忆,定然是会相信韫彧之的这话。如今,子珑与相九已经听从她的话,先行离开,那么,她现在,便要寻机会离开了。她看着周边的少女们三五成群,一路笑盈盈地低声谈论着,细听之下,便知晓她们是打算前去月老庙求姻缘。她在心中思量片刻,便抬起头,笑着对韫彧之说道:“阿之,我们去月老庙吧!”今日乞巧节,月老庙中定然全都是些前去求姻缘的女子,若是去了这里,她倒也容易寻得机会离开。 韫彧之闻言笑道:“一切便依晏晏所言。”说罢,便拉着她随着人潮向那月老庙走去。 一切果真如晏殊言所料想那般,月老庙之后尽是前去求姻缘的女子,少有男子,如此一来,韫彧之及他的那几位暗卫在人群之中便显得极为扎眼了。月老庙中,有一棵姻缘树。据传,这棵姻缘树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充满灵xing。是以,这树下便有好些女子,拿着写有名字的红绸,想方设法地将那红绸挂上姻缘树的高枝上。晏殊言不曾去大殿中问签,亦不去姻缘树下求姻缘,就在这月老庙中来来回回地走,伺机逃跑。就在晏殊言与韫彧之来来回回地走第四圈时,大殿门口的一位僧人唤住了她:“施主留步。” 晏殊言闻言,转身望着殿门口那位慈眉善目的僧侣,有些惊讶地问道:“高僧可是在唤我们?” 僧人闻言,笑着点点头,示意晏殊言与韫彧之过去。晏殊言向来不太喜欢听这些含糊其辞却又是所谓的“天机”。她总觉得,被人看穿,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再加之,若是已知自己未来的去向,那她这一生,便实在是显得无趣了些。她正yu抬脚离开,谁知,韫彧之却拉住了她。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阿之想去问卦吗?阿之 分段阅读_第 186 章 如今已是一国之尊,天之骄子,又何故会信这些?”晏殊言实在是不解。按理来说,韫彧之他并不是信命之人。若是他信命,他如今便不会是南韫的帝王了。 韫彧之闻言,低头凝视着她,笑着说道:“从前,我亦是不信命的。只是,自遇见你之后,我便信了。”说罢,韫彧之便拉着她,朝那高僧走去。 第107章 晏殊言跟着韫彧之行至那高僧跟前,高僧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他细细打量着韫彧之的面相,继而才笑着说道:“将才隔得远了些,只知晓是贵人来此,却不曾料到,竟会是天子驾临,见谅,见谅!” “高僧无须如此,朕不过是微服私访罢了,”韫彧之亦是温尔地笑着说道,“据闻月老庙中的高僧灵力高强,朕来此,亦是想要解惑罢了。” “不知圣上是想要问哪一方面?国运,天命,亦或是其他?”高僧眼中清明,怎会不知晓韫彧之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过是故意一问罢了。 韫彧之闻言,笑着说道:“既是来这月老庙,问的,自然是有关姻缘之事了。” 晏殊言见韫彧之许是会在这里耽搁好一会儿,便低声在他耳边说道:“阿之,我忽然有些内急,我想要如厕。”晏殊言的声音有些急切,仿佛她真的是内急一般,只有她自己才知晓,她不过是借机尿遁罢了。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我陪你前去吗?”韫彧之如是道,“今日人多,你又如此不谙世事,我总是有些不放心你。” “我自己去便好了,阿之你在这里等我就好。”晏殊言说罢,挣脱开韫彧之牵着她的那只手,朝一旁走去。眼神却在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的暗卫。 “圣上想要问的,大抵便是与将才那位姑娘间的姻缘吧?”高僧说罢,领着韫彧之进了月老庙的大殿,自那月老像前拿来签筒,朝他说道,“圣上不妨抽一支签,如此一来,贫僧才好为你解签。” 韫彧之接过签筒,跪在月老像跟前的蒲团之上,缓缓阖上双眼,虔诚地在心中祈求,摇着手中的签筒。不多时,一支签自那签筒中落了出来,掉在地上,发出一丝清脆的声音,敲击在他的心上。韫彧之拾起地上的那支签,递给高僧。高僧接过那支签,念道:“临高楼,雨湿面,枯坐千年,未见你来。” 韫彧之闻言,面上的表情冷凝一分,心中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便听得这高僧说道:“圣上,此乃一支下下签。恕贫僧直言,圣上与那姑娘,虽是有缘,但终究却是无分。即便是天定之缘,亦抵不过这世间人心的变化。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说的,大抵便是这位姑娘。虽说这世间确有命数,但命运的归途,终究是看途径之路,所做的每一个抉择罢了。” 韫彧之听罢,神色恍惚,难道,真的是如高僧所说,他与她之间,终究是以不幸为结局吗?即便是有天定之缘,但他亦是抵不过临钰在她心中的地位吗?然而,所谓的情深不寿,却才是真正令他担忧的。他正yu抬头询问高僧是否有何破解之法,只是,待他抬起头来,哪里还瞧得见高僧的身影?他站在这大殿之中,望着面前高大的月老像,只觉得心中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 晏殊言朝着那茅厕走去,沿途尽是些女子,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那三个暗卫,不管如何隐藏,亦是难以逃过她的双眼。晏殊言在心中思索片刻,便一脸狡黠的笑。她忽然止住脚步,转身朝其中一位暗卫招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那暗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还不曾反应过来,便听得晏殊言朝自己喊道:“喂,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没看见我在唤你过来吗?” 那暗卫闻言,虽然有些惊讶晏殊言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但终究还是听话地走了过来。他站在晏殊言跟前,躬身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嗯,我一时竟也忘了唤你来所为何事了,”晏殊言装作不记得的模样,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先回去吧,待我想到了再唤你过来吧。” 暗卫闻 分段阅读_第 187 章 言,躬身后便告退。谁知,他正yu转身时,一时不料,却被人绊住。按理来讲,他堂堂一介武功高强的暗卫,自然是不可能摔倒的。然而今日,竟发生了这等怪事,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摔倒时,又正巧绊倒了身旁一位路过的女子,两人便齐齐倒在了地上,惊得周遭之人纷纷侧目而视。他急忙站起身,又不好伸手去扶那女子起身,就这么局促地站在一旁。那女子随行的婢子急忙将自家小姐扶起身来,唤来同行的婢女及婆子,将暗卫围在中间,要与他理论。 晏殊言见状,急忙将手中的银针收好,见余下跟来的两位暗卫亦是跑过去解释,无人注意到她。她身形一转,顷刻间便没入人群中,随着人潮走出月老庙。 暗卫终于解释清楚,得了自由,急忙转过身来寻找晏殊言,只是,他们自然是瞧不见晏殊言的踪影。几人焦急不已,在人群中寻找晏殊言的身影。奈何这月老庙中尽是些年龄相仿的女子,且今日是乞巧节,是以,大多女子也都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裙,实在是不太好寻找。几个暗卫在人群中找得焦头烂额,在心中祈求这贵妃娘娘可千万别捅什么娄子,否则,自己定然是逃不了惩罚。 再说韫彧之,听闻高僧的话后,他一直便心事重重的模样。在大殿门口等了晏殊言许久,也不曾见她回来,亦不见随她前去的暗卫回来。他又想起高僧的话,心下更是焦灼,正yu唤暗影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时,便瞧见一个被他派去保护晏殊言的暗卫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一脸的视死如归。他当即便有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便听见那暗卫禀报道:“陛下,娘娘她,不见了!” 韫彧之闻言,脸色当即便沉了下去,他冷声问道:“将才发生了何事?” 那暗卫只得颤颤地将他刚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韫彧之闻言,眼中尽是探究之色,他为何会有一种感觉,此事和晏晏她脱不了干系?韫彧之吩咐余下的暗卫去寻找晏殊言,自己亦在月老庙中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只是,寻了好久,也不曾寻到晏殊言的下落。韫彧之坐在姻缘树下的石凳上,心中有些难受,他深深地埋下了头。难道,高僧他所说的话便如此灵验吗?他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枯坐千年,不见她来。他想,他在这姻缘树下坐着等她,她还会不会找来? 便在这时,一双雪色绣花锦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缓缓抬起头来,却惊喜地发现,晏晏她竟自己找了回来了。而她身后不远,拓拔铮竟然也来了此处。韫彧之见状,急急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拥住晏殊言,担忧地说道:“晏晏,你将才跑到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 晏殊言还不曾回答,拓拔铮闻言,便笑着走了过来,在韫彧之的跟前站定,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听说今儿个京城热闹极了,是以,微臣便打算出府来瞧瞧。谁料,竟在街上见着了娘娘,可又不曾在娘娘身边见到陛下,微臣心觉有异,便跟着娘娘走了好一段路,这才发现……” “阿之,将才我从茅厕出来时,却不见了暗卫们的身影。便在这时,有人前来告诉我,道是阿之你有事先离开了月老庙,你便派他先来接我。是以,我便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走了。”晏殊言气定神闲地开口胡诌道。 经晏殊言这一说,韫彧之这才发现她已换了身水碧色刺绣花襦裙,是以,他便开口问道:“晏晏,你这一身衣裳又是怎么回事?” 晏殊言闻言,低头打量着这身襦裙,继而才抬头笑着对韫彧之解释道:“将才我糊里糊涂跟着那人走到了街上,不小心被路上的行人给撞倒了,将身上的衣裳给弄脏了。是以,我才去成衣铺里换了身衣裙。谁知,待我换了身衣裳出来后,便不见了那人的身影。我还以为他是没带银子在身上,怕我让他付账,这才借机跑了。寻不到阿之,也不记得回宫的路,是以我便在路上四处闲逛着,恰巧遇见了拓拔铮。听闻我的遭遇,拓拔铮便知晓我是被骗了,这才带着我回到了月老庙。” 韫彧之闻言,偏头望着 分段阅读_第 188 章 拓拔铮,问道:“真是如晏晏所说那般吗?” 拓拔铮闻言,望着晏殊言,笑笑,不说话。晏殊言见状,瞪着拓拔铮,咬牙切齿地笑道:“拓拔铮,你可千万别颠倒是非。若是你不为我作证,阿之他定会以为我是在说谎。否则,阿之若是生气了,我亦是会因此而不开心。我想,虽说你以前来栖梧宫替我诊脉时,我确是曾捉弄过你,但拓拔铮你应该不会是个记仇的人吧?” 拓拔铮闻言,干笑一声,对韫彧之说道:“确实是如娘娘所说那般。” 虽说此事疑点重重,但韫彧之见拓拔铮也如是说道,便也信了晏殊言的话。“晏晏,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我带你去吃饭吧!”晏殊言闻言,见韫彧之不再追究将才她离开之事,当即便点头应了下来。拓拔铮见状,一脸促狭的笑意,对韫彧之说道:“既然如此,微臣便不打扰了,先走一步。”临走前,他望着晏殊言,以内力传音说道:“究竟是留下,还是离开,你再好生考虑考虑。” 晏殊言闻言,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将才,她本来随着人潮离开了月老庙,来到京城的大街上,为了避开韫彧之暗卫的搜寻,她还特地去换了身衣裳,又让那家店铺的婢子为她重新盘了个髻。正yu离开京城时,却恰恰被拓拔铮碰见,给拦了下来,当真是出师不利。拓拔铮猜出她已然恢复了记忆,知晓她如今是借此机会打算离开南韫,回北临去。她本来是打算将他迷晕了过去,但却被他察觉出异样,反倒被他给暗算了。是以,她便只得不情不愿地被他带了回来。好在这拓拔铮倒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不曾将她恢复记忆之事告知韫彧之。 晏殊言被韫彧之牵着,朝月老庙外走去,一阵风吹来,姻缘树上长长的红绸随风飘舞。韫彧之忽然止步,晏殊言亦是止步,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韫彧之自袖间拿出此前他在那小摊上相中的那支素色碧玉瓒凤步摇,为她簪进鬓间,笑着说道:“如今,这步摇与你这身水碧色刺绣花襦裙倒是极为相衬的。” 晏殊言有些惊讶,此前,她明明已将这步摇放回了那摊上,却不曾想,韫彧之他竟趁她不注意,又将这步摇给买了下来。她抬起头来,看着韫彧之,那姻缘树上随风飘舞的红绸愈发衬得他今日这袭白衣如雪一般,竟让她不敢直视。她低眉浅笑,说道:“阿之,谢谢。” “晏晏,有朝一日,你会离开我吗?”韫彧之偏头望着姻缘树上的红绸,幽幽地问道。 晏殊言闻言,面上的那笑容一滞。难道,韫彧之他其实已然瞧出了自己恢复记忆之事?好在韫彧之一直看着红绸,不曾注意到她面上表情的异样。半晌,晏殊言才笑着开口,故作不以为意地说道:“阿之,未来之事,谁也无法预料到。晏晏亦是不会知晓未来究竟会发生何事,你让晏晏如何能回答你这问题?” 韫彧之听罢她的答案,叹息一声,幽幽地对她说道:“走罢!” 第108章 整整一个下午,晏殊言与韫彧之便在京郊的湖畔那里赏景,只是,景色虽美,却是无人欣赏。只因两人各怀心思,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晏殊言的手不经意间拂过韫彧之今日才送她的那支素色碧玉瓒凤步摇,垂首间,又瞧见她腕上戴的那一对佛陀玉镯子。她在南韫皇宫待了这么些日子,韫彧之待她的好,一一浮现在眼前。那支弥足珍贵的金凤步摇,这对旷世绝有的佛陀玉镯,留仙殿上,他与她相携看的那场盛世烟花,他在她耳边轻许的诺言……他待她,真真是极好,若是她想要他的帝位,或许,他亦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帝位拱手相让吧!她明明喜欢了临钰这么多年,可为何,如今她的心,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动摇?可是,为何她又觉得,她与他,明明是近在咫尺,却依旧是相隔天涯?即便她跋涉过万水千山,而他,依旧是可望不可即。即便是小小的yǎng,经年以后,亦会刻成深深的伤痕,更何况无法安放的人心?思及此,她的心中又是一阵怅然。拓跋铮先前让她再思量思量,究竟是 分段阅读_第 189 章 离开还是留下,只是,她想了这般久,终究还是决定离开。 天色渐晚,韫彧之带着她回了京城,沿途早已挂满了花灯,颜色鲜艳,形状各异。一路绚烂的花灯相随,少女们皆是盛装出席,或面覆黑纱,或戴着面具,手戴花环,一路笑声宛若银铃般清脆。晏殊言与韫彧之手牵着手,仿若是寻常的少男少女一般,在街上信步走着。行至一个面具摊前,晏殊言眼睛一亮,便拉着韫彧之跑了过去。她站在面具摊前,拿起一个面具,戴在脸上,笑意盈盈地望着韫彧之,问道:“阿之,这个面具好看吗?” 韫彧之低头凝视着晏殊言,那可怖的面具之下,却是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他笑得宠溺,说道:“自然是好看的。” 晏殊言闻言,笑了笑,又偏头在那面具摊上挑挑拣拣许久。好半晌,她才拿起一个黑色的面具,一脸无邪地对韫彧之说道:“阿之,晏晏觉得,这个面具很是适合你呢!” 韫彧之闻言,笑着接过晏殊言手中的那个面具,拿在手中细细打量着,继而笑得有些无奈,道:“难不曾在晏晏眼中,阿之当真是如这面具一般,是个成日里冷着脸的黑面人?” 晏殊言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黑色面具,说道:“在晏晏心中,阿之是这世上最有威仪之人,是以,晏晏才觉得,阿之你最是适合这黑色面具。这摊上,也唯有这黑色面具,才配得上阿之。”说罢,晏殊言便亲手为韫彧之戴上面具,继而才笑着对他说道:“果然不出晏晏所料,阿之戴上这面具真真是好看极了,即使是在汹涌的人群之中,晏晏亦能一眼便看到阿之呢!” 韫彧之闻言,笑着说道:“即便是晏晏与阿之走散了,还能借着这面具一眼瞧出阿之,如此甚好!”说罢,便高兴地付了账,拉着晏殊言朝前走去。 一队人马拉着一架车驶来。那车上是一盏巨大的宫阙花灯,在夜中极为显眼。那宫阙花灯旁,是一位由绝色女子扮成的织女。她身着五彩霓裳羽衣,长袖飘飘,真的是仿若那九重仙阙中的仙子。扮成织女的那女子一边在马车上翩翩起舞,一边抛出红色丝线,少男少女们见状,急忙去抓那红线,期待在红线的另一头,遇见自己的心之所属。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不愧为一年一度的盛会。 那汹涌的人潮将韫彧之与晏殊言冲散开来,韫彧之突地感觉掌心一空,抬眼便瞧见晏殊言被人潮冲至一旁,他逆着人群的方向朝她跋涉而去,仿若是逆流而上的鱼。终于,他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声音中隐隐有丝焦急:“晏晏,抓紧我的手。这里人太多了些,我先带你离开。”说罢,便将她护在怀中,以免因周遭之人推搡而受伤。殊不知,他此前簪进她鬓间的那支素色碧玉瓒凤步摇却不见了踪影,疑惑间,他自那女子的身上闻到一丝刺鼻的脂粉香。他急忙取下那女子脸上的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清秀无比的脸庞,于他而言,却是无比的陌生。他急忙松开怀中的这个女子,转身望着四周,人潮涌动,大多女子又戴着面具,哪里能看见晏殊言的身影? 晏殊言顺着人潮疾步离开,她回首望了韫彧之一眼,心中有些难受。将才,她见好些女子都戴着这面具,是以,便在这面具摊上,为自己挑选了这一款极为普通的面具戴上。继而,她又为韫彧之挑选了一款独特得能令她在茫茫人海之中一眼认出他的面具。只是,韫彧之却是不知,她是存了别样的心思。是以,将才她为他戴上面具时,他眼中的笑意,仿若是天真无邪的孩童。“韫彧之,再见了。”她在心中默默道别,继而,她毅然地转身,加快脚步,身影被这人潮所淹没。 因着今日节庆,京城中人满为患,是以,宵禁的时辰便也提前了些。晏殊言匆匆赶到城门时,却发现城门早已被关上。她如今虽有内力,但轻功却是不精,那高高的城墙,她定然是跃不过去的。是以,晏殊言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决定今夜先寻个地方落脚,待明日天明后,她再易容出城。 现下,韫彧之的暗卫们定是 分段阅读_第 190 章 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是以,晏殊言如今特意寻了些僻静又黑暗的地方走。空气之中微微有些甜蜜的香气,她仔细嗅嗅,却变了脸色,竟然是噬魂香。她急忙屏住呼吸,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究竟是谁,会在今夜对她出手? 自黑暗之中冒出十余黑衣人,将晏殊言紧紧围困在中间。晏殊言见状,心中哀叹一声。若是她今日携带的yào与银针不曾被拓跋铮收走了,她如今,自然是不惧这些黑衣人。只是,她如今身无duyào,亦无武器,且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用武了,一时之间,她亦是不知自己有几分胜算。 那些个黑衣人一瞧便知是些训练有素之人,他们将晏殊言围困在中间后,便悄无声息地开始动起手来,即便是现下附近有行人经过,亦是不会听闻动静。晏殊言手无寸铁,一开始,便只能尽力自保,好在她后来夺得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她登时便将那剑使得仿若活了过来一般。此番前来的黑衣人或许是不曾料到她竟会精通剑术,诧异之间,便有几个黑衣人被她斩杀死去。晏殊言手握长剑,站在这些个黑衣人跟前,冷冷地开口问道:“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只是,无人应她罢了。晏殊言冷哼一声,便继续持剑斩杀黑衣人。余下的黑衣人见势不妙,放出手中的信号弹。那信号弹升上天空,成为一簇五颜六色的烟火。正值乞巧节,京中的人皆以为是寻常的烟火罢了,哪里会想到是信号弹。但黑衣人的同伙见此信号弹,知晓不妙,便纷纷赶来此处。附近的墙上突然冒出好些手执弓弩的黑衣人,箭尖纷纷对准晏殊言。晏殊言见到那些手执弓弩的黑衣人,当即便变了脸色。这弓弩因其shè程远,威力强,远超弓的威力,是以,这弓弩向来被用于作战。而如今,这些个黑衣人竟用这弓弩来对付她,倒是令她有些惊讶,究竟是谁,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取她的xing命? 刹那间,无数利箭袭来,围困她的黑衣人见状,急忙闪身躲避。晏殊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因这弓弩威力强大,是以,她将这些箭矢挥落在地亦是有些吃力。半晌过后,她已是大汗淋漓,双臂乏力。她如今倒是有些后悔,若是早些知晓今夜会有人前来刺杀,她定会安分地待在韫彧之身边,好在,还有他的暗卫相助。又是一阵箭雨袭来,晏殊言费力地挥舞长剑,终究是组挡不住,一支利箭朝她的胸腔袭来。她避无可避,心想着自己今日竟会客死他乡,心中便有些伤感。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前,替她将那利箭挥落在地。她看着那人修长而挺拔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地喊道:“莫语?” 来人正是莫语。当日,沐覃凌前来晏府拜访后,将军便在府中为主子办了丧事,他心中难过至极,恨不得随她而去,若是如此,即便是在黄泉地府,他还能保护自己的主子。谁知,护送将军与少爷回乡后,将军才告知他真相,道是主子她在回北临的途中遇袭,生命垂危,如今到了南韫,成为了韫彧之的皇妃。听闻这个消息,他更是难以置信,恨不得立即chā上一对翅膀飞来南韫。将军知他心中所想,便让他前来南韫,看主子是否过得安好,亦还能暗中保护主子。他才至南韫京都不过几日罢了,还不曾寻得进宫的机会,是以,便只能一直在宫外待着,等待机会进入皇宫。谁知,他今日好不容易才混入了宫中,却得知韫彧之带着主子离宫的消息。是以,他便只得匆匆出宫,希望能遇见主子,更趁此机会带她回北临。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主子的踪迹,一路寻来,见主子遇到危险,便急忙挺身而出。莫语将晏殊言护在身后,替她将那些飞来的箭矢挡了下来。 “主子,快去人多的地方!”莫语在慌乱之间,还不忘对晏殊言说道,“属下一个人亦能应付得过来,主子的安全为重,快走!” 晏殊言闻言,当即便朝人潮汹涌的大街跑去,为免引起慌乱,途中她将手中的长剑丢弃。她一路避开箭矢,跑进人群之中。身后,却依旧有黑衣人追来。路上的行人见状,俱是吓 分段阅读_第 191 章 得尖叫不已,纷纷四散逃命,晏殊言被这人群冲撞得几乎摔倒。便在此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牢牢地扶住:“晏晏!” 晏殊言闻言,抬起头来,便瞧见韫彧之站在她跟前,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笑。“阿之,快走!”晏殊言也顾不得其他,拉过韫彧之的手,便随着四散的人群匆匆跑着。 这时,一位黑衣人施展轻功,越过人群,手执长剑,向晏殊言袭来。 第109章 韫彧之的暗卫将才已被他派去四处寻找晏殊言的下落了,现下,都不在他的身边。晏殊言正在心中思量着是否要出手时,韫彧之便已先她一步,将她推至一旁,迎战那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晏殊言站在人群之中,望着韫彧之与那黑衣人jiāo战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正yu转身离开。谁知,却又有大批黑衣人赶来了此处,将晏殊言与韫彧之围困在中间。好在韫彧之的暗卫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及时赶了过来,将那批黑衣人牵制住,不曾有机会对晏殊言出手。晏殊言见状,便只得打消了现在离开的念头。黑衣人此番的目标是她,但她却有韫彧之寸步不离的保护,是以,那些个黑衣人一时半会儿也未曾得逞。见状,那些个黑衣人便只得先放弃杀她,而转去围攻韫彧之。而在将才,韫彧之为了救她,替她挡了一剑,他的肩膀被那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所执的长剑所伤,血流如注,已是节节败退之势。 晏殊言被韫彧之护在身后,倒是安然无恙,她的目光却被远处屋檐之上的一位黑衣人所吸引。那黑衣人拿着弓弩,锋利的箭矢直直对着挡在她身前的韫彧之。晏殊言看着韫彧之,又看看不远处被黑衣人牵制住的暗卫们,如今,他二人已是孤立无援。韫彧之现下与那些手执长剑的黑衣人对敌,根本不曾注意到有人偷袭。若是那箭矢当真shè出,他定然是避无可避。到底是救他,还是不救他,晏殊言的心中极为纠结。若是不救,她大可以趁着韫彧之与那黑衣人两败俱伤时离开,只是,若是韫彧之当真因她而被那为威力极强的弓弩所伤,她若是趁机离开,岂不是显得忘恩负义了些? 便在此时,那支因注入了强大的内力而泛着冷光的箭矢破空而出,直直地朝着韫彧之袭来。而韫彧之却被身边的黑衣人牵制住,根本无暇应付。晏殊言望着那愈来愈近的箭矢,心中百转千回,终究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她用内力一挥,将那支箭矢横空折断成两截。在这喧闹的战场之中,这箭矢落地的声响却清晰无比地传入韫彧之的耳中。韫彧之惊讶地回过头,无比震惊地望着身后的晏殊言,她的面容在那层层花灯之前忽明忽暗,竟教他看不真切。 韫彧之身旁的黑衣人见他失神的刹那,便不再攻击他,朝晏殊言袭来。晏殊言隐藏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被韫彧之发现了,如此一来,她亦是无须再隐藏了。晏殊言一把夺过一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拿在手中,灵活地翻转着,挽出无数泛着银光的剑花。继而,那些剑花自她手中的剑身飞出,落到了那些黑衣人的身上,看着倒是极美的。只是,那剑花落处,便溅起无数血花,泛着妖冶的光芒。半晌,她才终于将那些前来杀她的黑衣人清理了干净,不曾留一活口。她站在一地血红之上,将那淌着鲜血的长剑扔在地上,冷冷地睥睨着地上的残尸,仿若是看着蝼蚁一般。韫彧之的暗卫赶他身边时,便瞧见晏殊言如此孤傲的模样,亦是惊了片刻。 韫彧之艰难地朝她走来,最终站在她身前,那声叹息,显得比那无尽黑夜还要沉重几分。他紧紧拉住她的手,笑得苦涩,说道:“晏晏,你终究还是在骗我。”从她离宫时穿的那一身样式简单的红裙开始,他早该猜到她早已恢复了记忆,在筹谋着离开他了。今日在月老庙中,她先暗中设计,让他派去保护她的暗卫们被那些女子牵制住,便趁机离开了月老庙。为了逃避暗卫们的寻找,她还特地去成衣铺里换了身衣裳。只是,她在逃离途中,恰巧遇见了今日外出的拓跋铮,是以,她才不得不被拓跋带了回 分段阅读_第 192 章 来。他又忆起月老庙中那高僧所说,世间哪有什么真正的命数,不过是途径之路的每个抉择罢了。而她,终究是在他与临钰之间,选择了临钰。思及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缓缓松开晏殊言的手,倒在了地上。晏殊言借着那花灯才看清,韫彧之肩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隐隐带有黑色。 暗卫赶紧走来,将韫彧之扶了起来,yu赶回宫去,晏殊言还站在原地。一位暗卫行至她身前,躬身对她说道:“娘娘,还请随属下们回宫吧。” 此时,莫语亦赶来了这里,他手执长剑,站在暗处,望着晏殊言,一身冷凝的气息。晏殊言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莫语见状,便只得握着剑站在原地,不曾有所行动。晏殊言这才安心地随着暗卫们朝宫门赶去。 晏殊言与韫彧之回到皇宫时,子珑与相九亦是早已回来,见着昏迷中的韫彧之,子珑一脸惊愕地问道:“娘娘,陛下这是怎么了?” “我们在宫外遇袭,他受了伤,那剑上有du,是以,便昏迷了过去。”晏殊言解释道,说罢,便随着暗卫一同将韫彧之抬回了长生殿。皇后派出去的眼线见状,急急跑回长门殿复命。 皇后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什么,你给本宫再讲一遍?” 那宫人只得将刚才所说之事又重复一遍,道:“回娘娘,奴婢将才亲眼所见,那贵妃娘娘现下是安然无恙。反倒是陛下,据说将才在宫外受了剑伤,中了剧du,如今是昏迷不醒。” “废物!本宫要的是那狐媚子的命,可不曾想让陛下有何不测。父亲大人派去的杀手怎地会连这些事儿也办不好,真是可气!”皇后用力地一拍桌,愤怒地说道。 正在此时,皇后的亲信又匆匆跑进殿来禀报道:“娘娘,将才丞相大人传信来,道是此番派去的杀手无一人生还,据闻那贵妃娘娘是个武功高手,将一众杀手斩于剑下。” 皇后闻言,先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又松了一口气。好在是无人被擒,如今,派去的杀手皆已是命丧黄泉,即便是陛下届时怀疑到自己身上,亦不会有何证据来治她的罪。皇后沉思片刻,这才开口吩咐道:“那狐媚子果真不是个寻常的角色。你这便传信与父亲大人,让他好生调查调查她的来历,本宫总觉得,这狐媚子的身份有些不同寻常。是以,陛下才会对她的来历三缄其口。若是她的身份之事能成为一柄诛杀她的利剑,倒也是不错的。” “是,娘娘。”亲信领命而去。皇后这才站起身,正yu前去长生殿探望韫彧之。行至长门殿的宫门处才忆起,韫彧之受伤之事还不曾传出,宫里人还不知晓,若是她现下便去探望,便是不打自招了。思及此,她又生生止住脚步,转身回到殿内。她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心中焦虑不已。据说那duyào,是父亲大人自一位苗疆人那里得来的,duxing甚烈。寻常医者,即便是宫中御医,也鲜少有人见过此yào,更遑论能配出解yào了。若是没有解yào,即便陛下他身强体壮,又有内力护体,依旧是熬不过今夜。 暗卫扶着韫彧之躺在榻上,便yu去唤太医来此,却被晏殊言出言阻止道:“若是你想将陛下遇刺之事昭告天下,便去唤御医来。” 那暗卫闻言,便只得生生止住脚步,一脸纠结之色,问道:“娘娘,若是不唤御医来此,那便只能去通知拓跋大人了。只是拓跋大人的府邸距皇宫甚远,且他今日指不定会出府游玩,若是因此耽搁了陛下疗伤的时机,只怕……” “你只管去唤拓跋铮便是了。”晏殊言说道。那暗卫见她一脸正色,便只得领命,出宫去寻找拓跋铮的下落。 晏殊言坐在榻边,仔细地打量着韫彧之肩上的伤口。那伤口不过才一个时辰罢了,便已生出腐肉,散发着一股恶臭。而自那伤口流出的鲜血,色泽亦是愈来愈黯淡。 “暗影,你去太医院拿些银针、纱布与术刀来——子珑,你赶紧去打一盆热水过来。”晏殊言沉着地吩咐道。 不多时,暗影与子珑便拿着晏殊言吩咐的东西回 分段阅读_第 193 章 来,一一放在桌上。晏殊言先是三下五除二地将韫彧之的上衣给剥了去,惊得子珑面上一热,急忙别开了头。晏殊言拧干帕子,将韫彧之身上的汗水拭去,摊开银针包,手指在一根根银针上流连。最终,她拈起数根银针,将它们纷纷chā入韫彧之周身的xué位,封住他的全身经脉,使得血yè流动的速度变缓。继而,晏殊言拿起那把薄如蝉翼的术刀,在火上烤了片刻后,深呼一口气,便小心翼翼地俯身,用那术刀剜去韫彧之伤口处的腐肉。即便韫彧之如今在昏迷之中,亦是因此痛得皱起眉头,半晌也不曾消下。见到那伤口流出的鲜血渐渐恢复成正常的红色,晏殊言这才拿起纱布,替他将这伤口包扎好,又将银针悉数取出。将这些做好之后,晏殊言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 她抬手为韫彧之诊脉,面上的笑容却又在顷刻间悉数褪去。现下,韫彧之的脉象紊乱,体温忽高忽低,呼吸急促,浑身的脉络竟渐渐变成了黑色,看着已是令人胆战心惊。 相九本还被晏殊言这如此熟练的手法给惊艳到了,但见她面容有些难看,心有不妙,便惴惴不安地开口问道:“娘娘,陛下他如今怎么样了?” “有些不妙。”晏殊言闻言,蹙眉答道。说罢,又仔细观察着韫彧之现下的状况,心下则在回忆着神医老人留给她的《百草宝鉴》中的内容,却不曾忆起何种yào草会引起这等症状,心下便有些焦急,又有些自责。韫彧之是南韫帝王,若是他现下忽然驾崩,南韫定然会bào发内乱。于北临而言,倒是一个天赐的良机。只是为何,她却不愿就这么看着他死去呢? 相九闻言,一时不曾忍住,便在一旁低声抽泣起来,更是令晏殊言心烦不已。她不耐地冷声说道:“你家主子还没死呢!你现下在这里哭做什么?” 相九闻言,更是惊讶,这才发觉晏殊言她一改往日里纯良无知的模样。如今的她,一身清冷的气息,与陛下不分伯仲,竟让他心生臣服之感。子珑见状,急忙将相九拉出殿去,免得他再惹得晏殊言心烦。 便在此时,一道身影仿若疾风一般,掠进了长生殿。 第110章 “你来了,赶紧过来瞧瞧他这是中了什么du,”晏殊言头也不曾抬,便开口对来人说道。 “半日不见,便发生了这等事。他与你在一起,当真是不会有好事发生。”拓跋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说道。说罢,便行至榻边,仔细地观察着韫彧之的状态,这才抬手为他诊脉。半晌,他亦是面色冷凝,再细细诊脉,面色又难看些许,开口说道:“这du倒是奇特,我活了这么些年,也不曾见过此种症状——这伤口清理得倒是极好,只是,怎地不见御医?” “堂堂神医老人的得意弟子都无法辨认出这是何du,更何况宫中的御医?再者,若是召御医来此,韫彧之中du之事便瞒不过其他人了,”晏殊言蹙眉说道,“若是连他所中之du是什么都不知晓,又如何为他解du?如今,这du已经走遍了他浑身的经脉。多亏得他身子骨好,又有内力护体,这才吊住了一条命。若是寻常人,怕是早便死了。” “自遇见了你后,他的生活,便又危险了几分。若不是他曾告诉我你解了他的寒du,我倒真不曾发觉你对他做过什么好事。”拓跋铮愤然怼道。 “那为何这么些年,也不曾见你为他解寒du?”晏殊言亦是不甘示弱地说道。 “那是他这些年为了登上皇位,太过cāo劳,便一直瞒着我。否则,我又岂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至于这du,若是有我师傅的九转还魂丹,即便不知它是何du,但亦能救他一命。只是,这九转还魂丹也仅问世两粒罢了,如今,这两粒都被你们晏家人吃了,却是一粒也不曾剩下了,”拓跋铮望着她,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九转还魂丹被人食下后,便会溶于血yè之中。是以,若是有这血yè做yào引,再用我配置的解du之yào作为辅助,或许,便也能救他了。” 晏殊言听拓跋铮这般说,心下当即便松了一口气,只是,还不曾有所 分段阅读_第 194 章 动作罢了。拓跋铮见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女人,明知自己曾吃下了九转还魂丹,他待你这般好,你却舍不得为他流一碗血。你们北临人难道都如你这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吗?” 晏殊言将视线从韫彧之的身上转到了拓跋铮的身上,望着他问道:“我再问你一事。如今,我心上有淤血,使得心气受阻,加之五脏六腑已有衰败之迹,已是无yào可医。如今算来,我不过只有三四年的寿命了,可你为何不曾将此事告诉他?如若他知晓此事,或许会因怜悯,而放我离开。” 拓跋铮闻言,一脸震惊地望着她,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瞒过了所有人,可是不曾想到,竟没能瞒过你。只是,如若让他知晓你只能再活三四年,你觉得他能安心地放你离开吗?他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留下——我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晏殊言笑容苦涩,使得她说出的话亦是有几分苦涩的滋味:“这身体状况,病人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我舍一碗血与他,你能助我离开南韫吗?” 拓跋铮闻言,当即便冷笑着说道:“你的心果真是铜墙铁壁,任凭他如何待你好,你的心上亦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我倒是巴不得你早些离开他,最好便是就这么一死了之。如此一来,你便不会成为阻止他登上这天下至尊宝座之人。” “那你到底是帮,还是不帮?”晏殊言的双手隐于袖中,攥紧,冷声问道。她忽然发现,自己大概是爱上韫彧之了,因为,当她看见他受伤的刹那,她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痛得令她无法呼吸。当她不知如何挽救他的生命时,她仿佛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被人窃取而无能为力一般。当她才得知这个事实时,惊慌不已,只想着逃避。因为,她与他,无论如何,终究是跨不过那条无形的鸿沟罢了。 拓跋铮冷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帮你离开便是了。只是,若你日后当真是离开了,便当做死了罢,永远不要再回来扰乱他的心智了,如何?” 晏殊言闻言,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她出声唤道:“子珑——” 子珑本与相九待在殿外,忽然听得晏殊言在唤她,当即便疾步走了进来,躬身问道:“娘娘,可有何事吩咐子珑去做?” “去拿两个汤碗来。”晏殊言吩咐道。 子珑闻言,当即便领命去拿来汤碗,放在桌上。“出去吧!”晏殊言道。子珑见晏殊言的脸色不太好,亦不敢多问,只得告辞离开。 拓跋铮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递给晏殊言。晏殊言接过那匕首,狠心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划,当即便血流如注。不多时,那汤碗便满了,几yu溢了出来,晏殊言又拿过另一只碗来接这流出的血。拓跋铮见她脸色有些许苍白,亦是有些不忍,说道:“够了。” 晏殊言有些虚弱地笑着说道:“我这身子,不如以前了,或许,连这血的效用亦是不比得从前,多接一碗也无妨。”直至余下的这只汤碗亦盛满了她的血,她这才拿起桌上的纱布将伤口草草包扎好,坐回榻边,凝视着昏迷中的韫彧之。或许,待他醒来后,定不会原谅她的欺骗吧。晏殊言思及此,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拓跋铮走来,瞧瞧韫彧之的伤口,道:“这伤口处理得是极好,若是不出意外,他现下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是以,我也无须再待在此处了。我先去太医院配些yào材,用不了多少时辰。若是他醒来,如今也是不愿见你的,你若是不想多待,便回栖梧宫吧——相九!” 相九听闻拓跋铮在唤自己,匆匆走了进来,便听得拓跋铮吩咐道:“你便留在此处好生照看陛下。”说罢,便端着那两碗血朝太医院飞去。 晏殊言放了那两汤碗血之后,脑袋便一直有些昏沉沉的,整个人亦是有些无力。她在这长生殿中又坐了许久,估摸着拓跋铮快回来了,这才自榻上起身离开。 子珑见晏殊言一脸苍白地走出长生殿,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担忧地说道:“娘娘, 分段阅读_第 195 章 你的脸色怎会如此苍白?可否需要奴婢唤御医来为你瞧瞧?” “不用了,回栖梧宫。”晏殊言费力地说道。 子珑见晏殊言的身子有些虚弱,便唤宫人为她备了辇轿,搀扶着她上了辇轿,有些无奈地说道:“娘娘,若是陛下醒后,得知娘娘你身子又不好了,还不愿唤御医来诊治,陛下他定然会担心的。” 晏殊言闻言,苦笑不已。如今,她在他心中,便是一个十足的骗子。她早已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与世无争的晏晏,而是晏殊言,亦或是晏殊年。或许,自今日起,他再也不会为她担忧了。 拓跋铮端着yào膳回长生殿时,早已不见了晏殊言的身影。他望着榻上依旧昏迷的韫彧之,在心中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为了他,连生命都愿意舍弃,可她呢,在你昏迷时,却不愿守着你,早早地回了栖梧宫去。相九见拓跋铮端来yào膳,说道:“拓跋大人,小的来吧。”说罢,便yu接过那碗yào膳去喂韫彧之。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拓跋铮绕过相九,坐在榻边,耐心地喂韫彧之喝下yào膳。相九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拓跋大人望着陛下时的眼神,仿若是男子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时的眼神,温柔而缱绻。突然,他才惊醒过来,打了自己一巴掌。陛下在北临当质子时便与拓跋大人jiāo好,感情自然是深厚的,自己又岂能觉得拓跋大人喜欢着陛下呢?思及此,相九心中又是一阵懊恼。 晏殊言回到栖梧宫,先是唤子珑为她磨墨,她提笔写下一张yào方子,递给子珑,说道:“待明日,便去太医院唤yào僮按着这方子为我煎yào。”晏殊言说罢,便自座上起身,直接走至榻边躺了下来,昏沉沉地睡去。 子珑走过去,为她掖被角,不经意间碰到了晏殊言的胳膊。睡梦中的晏殊言也痛呼出声。子珑闻言,急忙俯身检查,却发现她的衣袖处隐隐有血丝。子珑有些惊讶,拉开晏殊言的衣袖,便看见那包扎好的伤口又流出了少许鲜血。子珑不知将才在那长生殿中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亦不能问晏殊言,便只得拿来栖梧宫中备着的yào箱,重新为晏殊言包扎伤口。 子珑望着晏殊言,心中一时有些怅然。她是知晓的,今日离宫时,娘娘本是打算离开的,但娘娘终究还是回来了。只是,她总隐隐觉得,即便娘娘此番回来,娘娘与陛下之间,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韫彧之醒来时,天还不曾泛白。拓跋铮睡在隔间的小榻上,听闻动静,当即便起了身,来到内室,见韫彧之醒来,有些好气地说道:“半日不见你,你便出了事,与那晏殊言在一起,当真是不曾有好事发生——你的那些弟兄们不是死于皇位之争,便是被你圈禁起来,无人有杀你的机会。那些杀手会是谁派来的?”拓跋铮一脸疑惑地望着韫彧之。 “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是她。”韫彧之摸着肩上的伤口,蹙眉说道。 拓跋铮闻言,有些了然地说道:“也是,她仇家众多,有人派杀手前来刺杀,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韫彧之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地问道:“她呢?是不是早已离开了?” 拓跋铮闻言,苦笑着说道:“你倒是真心待她,醒来便还记挂着她——她倒是好好地,如今还在栖梧宫中,不曾离开。” 韫彧之闻言,松了一口气,紧攥的双手这才松开了些。 拓跋铮别开头,不去看韫彧之的表情,兀自说道:“你最好还是再躺下歇息片刻,再过个把时辰,你又得起身准备上早朝了。你昨日带着她出宫,大臣们便有些意见了,若是届时被朝中大臣瞧出异样,知晓你因她而受了伤,或许又会令她陷入争端之中。” 韫彧之闻言道:“也好。”说罢,便又躺下阖上双眼。 拓跋铮替他理理被子,说道:“既然你如今醒了过来,那我便先回府了。” “你的府邸离皇宫远了些,这一去一来亦是麻烦,不若便去偏殿歇息,届时,直接去上早朝便是了。”韫彧之不曾睁开眼睛,说道。 “我须得回 分段阅读_第 196 章 去一趟,若是不穿朝服,定会被旁人所诟病。”拓跋铮说罢,便走出长生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那本是挺拔而修长的背影,竟隐隐带有一丝落寞。 第111章 晏殊言坐在树下喝着yào,子珑在一旁为她扇风,有些无奈地叹着气说道:“陛下的身子早便好了,可为何,陛下却一直不曾来栖梧宫看看娘娘呢?难不成,陛下他连娘娘受伤之事亦不知晓吗?” 晏殊言不动声色地喝着yào,似是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她心头微涩,让那入嘴的yào膳更显得苦涩不已。她是决定离开的,拓跋铮亦是答应了她,届时会替她想办法离开。那日她放了两碗血后,身子便一直未曾见好,是以,这些日子,她便一直留在栖梧宫中休养罢了。而就在这些日子,宫中亦是有传闻,道是她快失宠了,而那司徒才人如今甚得陛下的青睐,常伴于陛下身侧。栖梧宫的宫人们私下对此事议论纷纷,她听闻此事,亦只是一笑而过。自那日被韫彧之知晓她这些日子不过是在骗他后,她早便料到会是如今这番境况。她想,她再过些日子也是会离开的,是以,韫彧之他如今青睐谁,宠幸谁皆是与她无关。她又有何资格生气呢?只是为何,她的心,却依旧是不受控制地难受? 子珑见晏殊言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地抬头望着那树繁花,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气。 …… “拜见皇后娘娘。”一道素色身影走进长门殿,对着皇后施施然行了一礼。 皇后理理头上的凤钗,这才抬眼冷睇着来人,那笑意不达眼底,缓缓开口说道:“近来陛下青睐司徒妹妹,也亏得妹妹这个大忙人在百忙之中还记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妹妹还行礼做什么,快快落座吧!” 司徒月闻言,面容不悲不喜地答道:“谢过皇后娘娘。”说罢,便走至一旁,坐了下来。 皇后在上座细细打量着司徒月,见她一身清冷的气息,面容倒也辨不出悲喜,与她的这一身素衣倒是相衬。这宫中的妃嫔们哪一个不是妆容艳烈,衣着华丽,费尽了心思打扮自己。也惟有她,不过是略施粉黛罢了,衣着素雅,的确会使得她在一众妃嫔中显眼无比,方能吸引住陛下的目光。皇后不得不在心中暗叹这司徒月果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司徒妹妹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脸色有些苍白?”皇后收回心绪,装作一脸关怀地问道。 司徒月听见皇后如此问道,有些虚弱地答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无碍,不过近来有些胸闷气短,没有什么食yu罢了。” 皇后闻言,叹息着说道:“妹妹近来甚得陛下的青睐,还须得多注意些身子,否则,如何能将陛下伺候好?”只是,这话中却无一丝真心。 司徒月闻言,怎会不知皇后心中所想?是以,她开口解释道:“娘娘,陛下她对臣妾并无其他之意,不过是去映凇宫坐了些时辰罢了。再者,陛下去映凇宫时,也少有与我jiāo谈的机会,臣妾大都是在一旁做着自己的事罢了。” 皇后闻言,脸上扯出一丝冷冷的笑容。陛下他爱的果真还是那栖梧宫中的狐媚子,这宫中盛传司徒月得宠之事,看来也不过是众人臆想的罢了。只是,陛下他明明如此爱那狐媚子,可为何,近些日子却“独宠”司徒月一人?皇后在心中猜测,莫不是乞巧节那日,陛下与那狐媚子之间有了什么嫌隙吧?如若她能借着此次机会,离间两人的感情,或许,倒也能事半功倍了。思及此,皇后的脸上这才有了些暖意,她望着一旁的司徒月,缓缓开口说道:“也快到了午膳时间,司徒妹妹今日若是无事,便留在长门殿与本宫同用午膳吧!” 司徒月闻言,只得笑着说道:“那便谢过皇后娘娘了。” 皇后吩咐下去,宫人们便去准备今日的午膳,不多时,皇后便带着司徒月移步饭厅。宫人们鱼贯而入,端来精致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司徒月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着确实是有些虚弱的模样,皇后见状,便亲手拿起汤碗,为她舀了一碗鲈鱼汤,递至她跟前 分段阅读_第 197 章 ,一脸关怀的笑,说道:“本宫瞧着司徒妹妹你这身子确实是有些虚弱,便唤宫人为你特地做了这鲈鱼汤,很是滋补,司徒妹妹多喝些。” 司徒月接过这碗鱼汤,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还不曾喝,她便闻到这鲈鱼汤所散发出的一股浓重的腥味,她喉间一股酸水涌出,一时不曾忍住,便“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好在她随行的宫人早有准备,忙拿来痰盂,否则,司徒月倒真是丢人现眼了些。皇后在一旁看着,一脸狐疑。待司徒月好了些,她才开口问道:“司徒妹妹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这鲈鱼汤不合妹妹的胃口?” 司徒月的脸色有些苍白,闻言站起身来解释道:“回皇后娘娘,只是近些日子来,臣妾不曾有食yu,大都是吃些清粥小菜罢了。今日这鲈鱼汤的腥味太重,臣妾一时不曾忍住,这才……若是因此害得娘娘没了食yu,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微微对皇后点了点头,皇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继而才开口说道:“妹妹,即便是小病,这身子亦是不容忽视的——来人,快去唤御医前来长门殿为司徒才人诊治!”皇后说罢,登时便有宫人领命匆匆离开去太医院请御医来。皇后见司徒月亦是没有了用膳的心思,便唤宫人将司徒月扶至偏殿,让她躺下来歇息。不多时,便有一位发须花白的老御医颤颤巍巍地赶来栖梧宫。 “御医,你快些过来替司徒才人瞧瞧,她这是怎么了。”皇后坐在一侧,不咸不淡地开口吩咐道。 御医行礼后便匆匆来到榻前,拿起一块素色锦帕包住司徒月的手腕,这才将手搭在她的脉上,为她诊脉。好半晌,御医才一脸喜色地说道:“恭喜才人,贺喜才人!才人你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是喜脉呀!” 御医的话才说完,殿中的所有人神色各异。皇后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反观司徒月,她的脸色却比之前更要苍白了些。司徒月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旁的皇后出声阻止道:“司徒妹妹你的身子不爽,还是先歇息片刻再起身吧。” 御医这才继续道:“只是,司徒才人这脉象有些不稳,还须吃些安胎的yào膳将身子调理好,老夫这便为才人开些yào方,届时才人便按照这方子去太医院抓yào吧。”说罢,御医便提笔写下一张yào方子,吹干后才将它递给司徒月的宫人。 皇后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人便拿出一个锦袋递给老御医,说道:“御医辛苦了,这司徒才人怀上龙嗣,是宫中一大喜事,届时还需御医多照料照料司徒才人。” 御医接过锦袋,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老夫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日后定会照顾好司徒才人腹中的孩儿。” 皇后见状,这才满意地笑笑,对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便将老御医送出了长门殿。 司徒月见老御医离开,再也不顾宫人的阻止,急忙从榻上起身,跪在皇后跟前,苍白着脸,说道:“皇后娘娘——”司徒月嗫嚅了半晌,却是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她自然是知晓的。她爱着徐郎,自然是想要将这个孩子留下。只是,若是此事被旁人所知,她与徐郎,以至于这孩子,皆是难逃一死。是以,她是绝对不能留下这孩子。只是,她却又不忍心将这孩子打掉。是以,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皇后怎会不知司徒月心中所想?见状,她便站起身,将司徒月扶起来,轻拍着她的手,笑着说道:“本宫又岂会不知司徒妹妹的心思?若是想要这孩子,便留下吧。陛下醉酒的第二日,便是妹妹你与那姓徐的小子有肌肤之亲的那日,这日子挨得这般近,是以,无人会怀疑你腹中的孩子不是陛下的子嗣。”皇后轻声安慰道,只是,那笑容之后,却散发着邪恶。 司徒月闻言,这才从惊慌中缓了过来,头脑也清醒了些,心中冷笑不已,原来,她一开始便走进了皇后的圈套之中。陛下留宿映凇宫后的那日,皇后她会冒这么大的险将徐郎弄进宫来,存的便是这样的心思! 这些日子 分段阅读_第 198 章 ,她在宫中亦是有所耳闻,自然是知晓了许多事。陛下不爱后宫中的这些妃嫔,除却与皇后大婚的那夜,再未曾临幸过任何人。是以,即便皇后她一直不曾有孩子,但她的地位依旧是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如今,宫中突然多了位贵妃娘娘,甚得陛下的宠爱,皇后的地位岌岌可危。是以,皇后才会让父亲将自己送入宫中,便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她巩固后位的一枚棋子。而陛下那日,宿在了映凇宫,皇后知晓此事后,便存了心思,要让她与徐郎春风一度。如此一来,自己有把柄在她的手上,定会对她忠心。若是自己有了身孕,于她而言,便是再好不过了。因为,若是日后皇后她一直不曾有孩子,自己的孩子,便会过继到她的名下。而至于其他妃嫔,这辈子自然是不再可能有机会怀上陛下的孩子。如此一来,她的后位便愈加稳固了。 思及此,司徒月心中更是愤怒无比,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好好地活下去,她终究只得委曲求全地说道:“一切,便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 皇后闻言,笑意更盛,语气亦是愈发地亲切,安抚地说道:“好好好!本宫定会保住司徒妹妹的这个孩儿。妹妹如今也是怀有身孕的人了,自然是须得好生调养身子了。届时,陛下知晓这个好消息后,定然会前去映凇宫探望妹妹,妹妹无须担忧,只须一切如常便好。” 司徒月闻言,有些虚弱地说道:“是,娘娘。臣妾还有些不太舒服,便不留在长门殿叨扰娘娘了。” “也好,妹妹便早些回映凇宫歇息吧——来人,替司徒才人备好辇轿,路上慢些,切莫磕着碰着了。”皇后闻言,仔细地吩咐道。若是司徒月不知她心中的那些花花肠子,定会因此感激得涕泪jiāo加。 “谢过皇后娘娘,臣妾这便告退了。”司徒月说罢,便在随行宫人的搀扶下,走出了大殿。一出长门殿,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辇轿上,背上是一片汗。她用掌心触摸着小腹,眼睛微红,却隐忍着不曾落泪。 第112章 “什么?你再讲一遍?”韫彧之不可置信地看着相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相九闻言,亦是一脸无奈,继而又道:“回陛下,将才太医院的御医前来禀报,道是映凇宫的司徒才人今日身子不爽。是以,他前去诊脉,谁知,竟诊出了喜脉。据御医说,司徒才人腹中的孩儿已有一月有余。” 韫彧之闻言,手中的朱笔落在了奏折上,在那奏折上划出一道红,仿若是鲜血的印记。一月有余,算起日子来,正好是他留宿映凇宫那日。那日,他醒来之后,太过惊慌,便忙着离开,是以便忘了派宫人送去避子汤。思及此,韫彧之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的确不曾想,就这么一夜,她便怀有他的子嗣。他本以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定会是晏晏所生。若是男孩,他便立他为太子;若是女孩,便让她做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如今,竟会生出如此变故,他的心又沉了沉。 “陛下,”相九开口,“关于司徒才人,不知你有何打算?” “她呢?”韫彧之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即便韫彧之他不曾多说,但相九亦是知晓,韫彧之口中的那个“她”,自然是贵妃娘娘。闻言,相九有些犹豫地答道:“栖梧宫那边还不曾有何动静,奴才亦是不清楚贵妃娘娘她究竟知不知晓此事。” 韫彧之闻言,半晌也不曾有所回应。 相九见状,轻声唤道:“陛下?” 韫彧之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他拾起奏折上的朱笔,故作平静,不咸不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先晋她为昭仪,再将此前地方进贡的那株血玉珊瑚赐予她。”说罢,便俯首看着奏折,不再开口,心中则是思绪万千。自乞巧节之后,一连着好几日,他便不曾前去栖梧宫,只因,他害怕见到她漠然的眼神,他害怕听见她说要离开的话。而如今,司徒月怀孕之事几yu传遍了后宫,而她,却依旧是如此淡然,看来,她的确是不曾将他放在心上,所以,才会这般不在意吧?若换做是临钰,她会 分段阅读_第 199 章 不会又是另一番反应?思及此,韫彧之只觉得心中苦涩无比。为何他待她这般好,却依旧敌不过临钰在她心中的地位?如若他早知会如此,当时,他便不该因心中的那丝胆怯,那抹自卑,而在她问自己身份时隐瞒自己的身份。“啊——”韫彧之大吼一声,站起身来,拿起砚台,朝着一旁的柱子掷去。那鎏金的柱子亦是因此而裂开一道长长的细纹。他思量了许久,终究是抬脚离开长生殿,不许任何人跟着。 …… 因当日之事,晏殊言这些日子亦是闭门不出。今日,她闲来无事,便不曾告知子珑,一个人在栖梧宫内四处转转。走着走着,便到了九曲长廊,层层绿叶掩映,这长廊倒是清幽至极,是以,她便倚着廊柱乘凉。她百无聊赖,便将那支素色碧玉瓒凤步摇拿在手中凝视着,不由得忆起那日。姻缘树下,红绸飞舞,韫彧之亲手为她簪上这支步摇。他眼中的情意,仿若是漩涡,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再难抽身而退。只是,当她最终对他有了情意之时,他却似乎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推开。 “难道真是如其他宫里的人所说那般,咱家娘娘要失宠了?”一个宫女在一隅小声地说道。 “御医诊断出来的结果怎会有假?如今,整座宫里怕是只有咱们娘娘还不曾知晓此事。据说,陛下今日得知了消息后,便赏了那司徒才人一盆极其珍贵的血玉珊瑚。不对,如今,我们不应再唤她为司徒才人,而是该唤她为司徒昭仪了。”另一个小宫女低声说道。 “那司徒才人倒也真是好运,才入宫不久,便怀上了陛下的子嗣。要知道,陛下登基三年有余,后宫的娘娘们皆是一无所出。如今,这司徒才人母凭子贵,直接从一位才人跃为昭仪,倒是令后宫的这些妃嫔们眼红不已。哎,若是咱们娘娘她……” 晏殊言如今的耳力极好,自然是听见了这两个小宫女的jiāo谈之声,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那支素色碧玉瓒凤步摇自她的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听闻动静,晏殊言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被摔碎的步摇,散落一地,她心疼不已,正yu俯身去拾,却听得两个小宫女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拜……拜见陛下!” 而后,便听得韫彧之有些冷漠的声音:“你们可知晓贵妃娘娘如今在何处?” “回陛下,奴婢不知。”小宫女答道。 而后,晏殊言便听得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细听之下,便知是韫彧之在朝此处走来。她四处张望,这才发现自己所站之处是个死角,避无可避,她便只得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明黄色的身影自层层翠色中出现,离她愈来愈近。韫彧之见着她,疾步走了过来,正yu开口说话,眼角的余光便瞥见她脚边的碎片。那是他那日在月老庙中亲手为她簪进鬓间的步摇,即便是化作了碎片,他依旧还是识得的。见状,他的脚步变缓,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再也迈不动一步。他望着她,好半晌,也不曾说出一个字来。而他最先,是打算前来大声地告诉她:当年的那个冬夜,救你的那个人,是我韫彧之,而非他临钰! 晏殊言亦是抬眼望着他,沉默了好半晌,最终还是先开口了:“听闻,司徒才人有了你的孩子。这是真的吗?” 闻言,韫彧之只能答道:“是。” 晏殊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显得格外平静,这才有些口不对心地说道:“当日,我之所以会回宫,全因你为了救我而受伤,我心中过意不去罢了。是以,不管救我的那人是谁,我都会陪在他身边,直至他伤好之后再离开。既然你如今身子渐好,身边有了司徒才人,她亦是有了你们的孩子,那便请你放我离开吧!你亦是知晓,我心中喜欢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 每当她多说一句,韫彧之心便愈痛一分,他望着她,眼中是她能看懂的伤痛,问道:“晏晏,如若我说,当年在北临的那个冬夜,跳入水中救你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临钰,你还会像如今这般爱他吗?”他仔细地打量着她,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 分段阅读_第 200 章 变化。 “会!”晏殊言沉默片刻,望着他的双眼,不曾有丝毫的逃避,答道,“我承认,即便我最先确是因此事而对他有所好感,但如今,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与其他无关。” “晏殊言!救你的人,从来都是我!临钰他究竟为你做了些什么,才会使得你对他这般死心塌地?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会远离朝堂,寄情于山水之间,不问世间俗事。可是,我曾承诺,待我君临天下,便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安乐。你知道,为了实现这诺言,我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吗?当时的我不曾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满手血腥的人!”韫彧之紧紧地捏着晏殊言的肩膀,双目泛红。那个冬夜,果真成为她与临钰之间的契机,他真是好恨,恨当时懦弱的自己! 晏殊言印象中的韫彧之,虽是有些冷冽,但依旧是谦逊有礼,绝不会是如今的这副失控的模样。见状,她的心亦是有些难过,只是,她终究是倔强,不愿认输。是以,她抬头冷冷地望着他,一脸冷笑:“怎么?如今你竟要将这一切都怪罪到我的身上吗?是我bi着你争夺皇位吗?是bi着你当皇帝吗?是我bi着你成为满手血腥的人吗?韫彧之,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你的借口罢了。你终究和世上的其他人一个模样,贪图权势,却又自命清高。你说,当年是你救了我,那你便拿出证据来,不要借此离间我与临钰之间的感情!”晏殊言紧紧攥住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曾有一丝脆弱。 韫彧之闻言,这才稍稍找回了些理智。他敛去情绪,伸手至颈间,准备取下当年自晏殊言那里拿走的那颗幽蓝琉璃珠。只是,他却不曾摸到那根红绳,更不曾摸到那颗幽蓝琉璃珠。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滞,这颗幽蓝琉璃珠,他向来是随身佩戴,如今,却是不见了踪影,怎能令他不焦急? “怎么?寻不到证据了?还是说,你根本便是在骗我?”晏殊言站在韫彧之身前,望着他,冷冷地说道。 “晏晏……”他正yu开口解释,却被晏殊言出声打断:“韫彧之,我早已说过,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为何你还不肯放手?不如你便放我离开,我回我的北临做我的臣子,你便留在这里,做你南韫的帝王。这样不是很好吗?” 韫彧之闻言,望着她,冷冷笑道:“你以为,临钰真的会娶你为妃吗?据我安chā到北临的眼线传回的消息得知,临丰帝如今有意让临钰娶苏相的嫡女苏皖为妃。即便临钰娶你,你最多也不过是他的侧妃罢了!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他的妾罢了!” 晏殊言闻言,亦是冷笑着说道:“怎么?难不成留在南韫做你的皇贵妃便不是做妾了吗?还是说,你的意思便是我晏殊言这辈子,都只能做人的妾?” 韫彧之闻言,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嗫嚅着开口解释:“晏晏,我心中的结发妻子,只有你一人。我向你承诺,待我真正掌握南韫的大权时,我便废后,封你为后,可好?” “不必了,你放我走便好了。”晏殊言一脸冷漠地说道。 “晏殊言,即便你武功高强又如何,没有我的允许,即使是我死,你也休想离开!这辈子,你永远也别想摆脱我!”韫彧之冷声说道,说罢,便拂袖而去。栖梧宫中其余的宫人不知个中缘由,只瞧见韫彧之一脸冷凝的模样,俱是胆战心惊。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支步摇的碎片,只觉得心中堵得难受。她抚着心口,只觉得喉中一片猩甜,片刻后,她便感觉到一股铁锈味涌进了口腔。鲜血自唇间溢出,滴落在她的白衣上,倒是显眼,仿若是雪地之上盛开的点点红梅。 子珑听闻陛下来了栖梧宫,与贵妃娘娘大吵了一架后便疾步离开,便匆匆赶来九曲长廊。一来便瞧见晏殊言一脸惨白地倚着廊柱,那白衣之上,分明是她的鲜血。她心中一惊,急忙赶到晏殊言跟前,低声唤道:“娘娘——” 晏殊言闻言,偏头看着她。子珑这才看见晏殊言的眼睛有些红,好像才哭过一般,唇间还有一丝鲜血。 分段阅读_第 201 章 她正yu开口安慰,却听得晏殊言哽咽着说道:“子珑,怎么办?我大概真的是爱上他了吧。” 第113章 子珑小心翼翼地将晏殊言搀扶回了殿,她立于一旁,望着坐在小榻上的晏殊言,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解地问道:“既然娘娘是真心喜欢着陛下,而陛下亦是真心待娘娘,娘娘你又何必非要执着于离开呢?难道娘娘你有什么苦衷吗?” 晏殊言闻言,苦笑着答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有苦衷。如若我继续留在南韫做他的皇贵妃,有朝一日,若是被北临的人知晓此事,这便是通敌叛国。按北临的律法,通敌叛国,应当株连九族。是以,我又怎能为了这一己私yu,视人命如草芥?若是因此害得家人枉死,我即便是死,也难消这罪恶!” 子珑闻言,有些惊讶,开口道:“子珑当时猜得不错,娘娘你果真是北临的人。那么,娘娘,你是北临晏家的人吗?” 晏殊言点点头,道:“我猜,即便你已然知晓我是晏家的人,但你对我的身份亦是尚有诸多疑问,但此事有关我晏家的存亡,我不能再与你多说。如今我在这宫中待了好些日子,不知宫外的情况,更是不知北临的情况。我阿爹他身子不好,我临走时还是隆冬时节,如今,酷暑已过,我便实在是担心不已,不知他如今身子可好?一想到此,我离开的想法便愈发地强烈了。”晏殊言叹息着说道。 “娘娘你如今身子不好,便先留在宫中将身子养好再做打算罢。至于晏家的消息,我届时替你想想办法,看看能否从相九那里套些话来——娘娘你此前写的yào方看来是效用不大,娘娘吃了好些日子了,身子也不见好,这可怎么办?”子珑有些担忧地说道。 晏殊言闻言,心中有一丝苦涩。她的身子为何不见好,她自然是知晓的。她这病,已是无yào可救了,而她的身子,亦是只会日渐衰落下去。如今喝的这些yào,不过是勉强令自己的脸色看着要好些,不被旁人察觉到罢了。“我的身子,我这病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看着有些虚弱罢了,其他的倒还好,子珑你也无须担忧。”晏殊言故作无意,笑着说道。 未久,子珑出殿去寻相九,yu为晏殊言打探北临的消息。晏殊言不喜旁人伺候,一个人在殿中百无聊赖,便寻思着做些事解解闷。她思索半晌,这才忆起自己许久也不曾作画了。阿弟年少时便画技了得,被临丰帝誉为“丹青妙手”,她虽是亦有些功底,但与阿弟相比,还是逊色几分。她扮作阿弟入宫成为太子侍读后,为了不被人察觉出异样,她还特地跟着阿弟学习丹青,虽然不曾有在众人跟前展现的机会,但她,亦算得上是丹青高手了。 思及此,晏殊言便起身,行至书案前坐了下来。提笔时,一时之间却是不知该画些什么,倒是有些为难。思索了许久,也不曾有所结果,便只得随心而走,随意画了起来。她在这书案前一坐,便是个把时辰。她做事时,素来便是无比专注,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是以,竟然连子珑进殿,来至她身边亦是不曾察觉到。晏殊言画完后,长舒了一口气,放下笔时,便听得子珑在身旁以惊叹的语气赞誉道:“娘娘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才女,这画真真是栩栩如生。奴婢看着,便以为陛下他现在就站在奴婢跟前,吓得奴婢忍不住行礼了!”说罢,抬手便为晏殊言揉肩,“娘娘,奴婢将才去寻了相九,不过相九他对北临之事亦是不怎么了解。奴婢猜测,或许是陛下有令,不许相九与奴婢议论此事。是以,相九才不告诉奴婢。” 晏殊言闻言,这才清醒过来,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幅画。那画中之人正是韫彧之。重重的鎏金高阁,高高的朱红宫墙,天色湛蓝,他一袭白衣胜雪,洒墨为发,嘴角的笑意,暖得几yu融化终年不化的雪山。晏殊言这才惊觉自己画的竟是韫彧之,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子珑在她身后笑吟吟地说道:“单是娘娘这画工,便能生生令后宫中的那些妃嫔们黯然失色了,更遑论其他。” 晏殊 分段阅读_第 202 章 言闻言,急忙将这幅画卷了起来,搁至一旁,正yu开口,便听得窗外有鸟儿鸣叫。鸟鸣清脆宛转,却又异于寻常的鸟鸣声,仿若在呼唤着什么。晏殊言听得这鸟鸣,面色一喜,便寻了个借口,让子珑出了殿去。晏殊言这才站起身来,行至窗边,望着枝上的白鸟,招了招手,低声唤道:“小白,过来!”那白鸟听得晏殊言的呼唤,飞进殿来,盘旋一周后,这才落到晏殊言的手上。 这只白鸟是莫语曾经送给她的玩物,颇有灵xing,她唤它“小白”。如今,它不在北临好生待着,却飞来了南韫这皇宫之中,看来,定是有什么事。晏殊言仔细打量着小白,这才在它的腿上看见一个极小的信筒。她笑笑,知晓定是莫语让它前来送信。她取出信,逐字看着。 “为父今已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朝堂之事。如今,圣上及百官皆以为孩儿已死,为父如今惟有一愿,那便是只希望孩儿幸福。勿归,勿念。” 晏殊言读罢信,双眼微润。或许,乞巧节那日,莫语确实是打算前来带她离开。但,经黑衣人刺杀一事后,莫语便已看出了她对韫彧之的情意,亦是知晓了自己内心所想,是以,这才让小白将阿爹写的信送来。如今,阿爹终究看透了临丰帝,jiāo出兵符,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朝事。亦或许,此事也是与她有关。她受伤失忆,覃凌回了北临,将这些事悉数告知了阿爹,阿爹一直便是对她心存歉意,是以,为了她余生的幸福,亦不愿她再为难,这才告老还乡,亦送了信来,让她别再回去。 晏殊言愈想,便愈止不住眼泪。子珑做完晏殊言吩咐的事回殿时,便瞧见晏殊言站在窗前,兀自垂泪。她走过去,望着晏殊言,唤道:“娘娘?” 晏殊言沉思了许久,听闻动静,这才如梦初醒。她转身望着子珑,脸上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道:“从现在开始,我要为自己而活——子珑,替我选一身喜庆些的衣裳,我要去见阿之。” 子珑闻言,面上尽是笑意,急忙应声道:“娘娘能这般想,自然是极好的。”说罢,便去为晏殊言寻了件雪色宫装。这宫装以云锦制成,衣襟上是以银线绣成的寒梅,袖角与裙角上亦是有朵朵寒梅点缀,别致却又不失典雅。晏殊言换上宫装,便让子珑为自己梳妆打扮。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有些苍白,便在自己的面颊上涂了些胭脂。再细瞧片刻,便又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些朱红色胭脂。 子珑本在为晏殊言梳髻,见状,笑道:“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娘娘对陛下的心,奴婢当真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即便娘娘不曾打扮丝毫,在陛下心中,这后宫三千粉黛亦是不及娘娘的一颦一笑。” 晏殊言闻言,又忆起上午自己与韫彧之的争吵,心中有些担忧,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子珑见状,安慰着说道:“娘娘你也无须担忧。常言道:床头吵架床尾和。陛下他那般喜欢娘娘,若是娘娘此番前去见陛下时,稍稍服软,陛下他定然是不会再生娘娘的气了。”晏殊言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只是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到如今才吐露真心,会不会为时已晚? 子珑为她梳好髻后,她便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朝外疾步走去,想早些见到韫彧之,解释一番。半晌,子珑才匆匆跑出殿,手中拿着晏殊言将才画好的那幅画,追上晏殊言后,将这画递给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你将这幅画拿去给陛下瞧瞧。陛下瞧见了这画,便会知晓娘娘对他的情意了。若娘娘不是真心,又怎能将陛下的那一双眼画得如此有神?” 晏殊言见到这画,面色微红,却终究还是接过了,朝长生殿走去。 晏殊言与子珑抵达长生殿,却被相九告知。道是韫彧之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一人离开了长生殿,至今还不曾回来,众人亦是不敢去寻。是以,现下也不知他在何处。晏殊言闻言,有些无奈,这南韫皇宫这么大,要找他,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晏殊言白白走了一趟,心有不甘,正yu转身离开,却忽然忆起 分段阅读_第 203 章 暗卫的存在。这宫人们不知晓韫彧之去了何处,但这些护卫韫彧之安全的暗卫们定然是知晓的,是以,晏殊言揪出一个暗卫,问道:“陛下呢?” 那暗卫面带难色,支支吾吾了半晌也不曾说出韫彧之在何处。晏殊言见状,心下更是疑惑。但她素来聪明,见暗卫这番模样,转念一想,她又岂会猜不出来?晏殊言放开暗卫,转身便朝外走去。子珑还不知为何,便瞧见晏殊言已走了出去,只得紧跟着她离开。“娘娘,我们现下是回栖梧宫吗?”子珑开口问道。 “我们四处走走再回去罢。”晏殊言不咸不淡地答道,面色亦是不悲不喜,但若是细看之下,便能发觉她面容中带有一丝僵硬。 子珑见状,心知晏殊言现下的心情自然不会好,便安静地随着她一路走着。只是,走着走着,她便发觉,她们走的方向,恰巧通往司徒月的映凇宫。见状,子珑出声道:“娘娘,这一路偏僻了些,景色亦不是极好,不若随奴婢走另一条路吧。” 晏殊言闻言,笑笑,有些不甚在意地说道:“清净,倒也是极好。” 子珑见状,暗自跺脚,心里总觉得走这条路又会生出什么不好的事端来。 不多时,她便随着晏殊言走至映凇宫附近的琼池。子珑见状,又出声阻止道:“娘娘,上一次,你跌入琼池之中。好在陛下及时赶来,将娘娘你救了起来,否则,这后果定是难以想象。娘娘不会水,便不要靠近这琼池,我们还是早些回栖梧宫吧!” 子珑望着晏殊言,边走边说道。见她忽然止住了脚步,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了,打算离开。谁知,等了片刻,亦不见她转身,子珑心下疑惑,正yu瞧瞧是怎么回事,便听得一阵琴音传来。 这琴音时而低沉得仿若呢喃细语,时而缥缈得仿若是风中柳絮,时而沉稳如断崖边的古松。时而激扬,时而空灵,几yu令人失了魂魄。一曲终罢,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可见这弹琴之人在琴技上有着极深的造诣。 子珑循着那琴音望去,便瞧见一道明黄色身影端坐在凉亭之中,将将自古琴上收回了手。虽离得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子珑亦是知晓那人是谁。只因这皇宫之中,除却韫彧之,再无人敢穿明黄色。而韫彧之身旁的石桌边,坐着一位雪色宫装的女子。 第114章 那雪色宫装的女子,正是如今怀有身孕的司徒月。她素来与宫中其他的妃嫔们不同,身着淡雅,从未浓妆艳抹,若是没有那一身清冷的气息,面上的笑意多些,看着倒是小家碧玉。她坐在一旁的石桌前,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周遭的宫人们尽心尽力地将她伺候得极好。半晌,她放下画笔,见韫彧之亦是停下了抚琴的手,便笑吟吟地起身,莲步轻移,行至韫彧之的身边,与他在说着些什么。看样子,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子珑离她甚远,自然是不曾听见司徒月在与韫彧之说何事。继而,她便瞧见韫彧之大手一挥,宫人们见状,当即便将那石桌上的宣纸拿起来,站在韫彧之身前不远处,举着宣纸,让他能够将这画看得更为透彻。因着韫彧之是背对着晏殊言与子珑,加之子珑视力极好,是以,她自然是将那宣纸上的一切瞧得真真切切。 那亦是一幅画,而画中之人正是方才坐着抚琴的韫彧之。司徒月的画工亦是不俗,虽与晏殊言相比还尚有些差距,但与宫中其余的妃嫔相较,却也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了。那画面亦是极美,花团锦簇,绿杨荫下,韫彧之闭目静心抚琴。其面容栩栩如生,便是他身上所佩戴的诸多饰物,亦是不曾有丝毫遗漏。子珑见状,心下有些担忧。如今,娘娘好不容易才决定要向陛下吐露心迹,还特地拿来了所做的画。可是,如今却在此处瞧见了这等场面,那司徒昭仪与娘娘皆是极为适合这素色宫装的,衬得整个人仿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而司徒昭仪亦为陛下作了一幅画,画中之人,亦正是陛下。而娘娘,辛辛苦苦走来,却还不曾出现在陛下面前,而司徒昭仪便已将她的画展现给陛下看了。 分段阅读_第 204 章 子珑偏头打量着晏殊言,见她面容极淡,心想,娘娘她现下定然是很难过吧! 晏殊言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琼池边上的凉亭中,韫彧之与司徒月琴瑟和鸣的模样,只觉得手中的那一幅画仿若是烧红的烙铁一般,将她的手烫伤,却没有留下烙痕。她的耳力极好,是以,自然是听见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陛下将才抚琴之时,臣妾百无聊赖,便作画一幅。画技不精,还请陛下莫要见笑。”司徒月的声音,一改此前的清冷,声音软糯,更显娇弱。大抵是她如今有了身子的缘故,即便她未施粉黛,依旧是面色红润,眼中尽是暖意。不似她,面色苍白,一瞧便没有什么精神。 韫彧之挥手,宫人们便将这幅画展现与他瞧瞧。晏殊言虽不曾看见他的表情,但却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爱妃画工精湛,非寻常女子能比,此画甚得朕心,有赏!不知爱妃有何想要的?” “有陛下在臣妾的身边,臣妾哪还有其他的奢求。不过,若是陛下今日能与臣妾共用晚膳,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司徒月娇笑着说道,眼中尽是情意。 “若是朕连爱妃这小小的一个心愿亦不能满足,那倒是朕的不是了。既然如此,那便依爱妃所言,今日,朕便留在映凇宫了!你们还留在此处做什么?还不快先回去备好晚膳!如今,昭仪有了身子,自然是怠慢不得!”宫人们闻言,将画收好,便一同匆匆离开了。 晏殊言闻言,双手紧攥,她巴巴地赶来此处,却瞧见韫彧之与司徒月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场面。她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站在暗处偷窥的这副模样实在是有些可笑。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她的羞愤与丑态,在现实的面前无所遁形。她正yu转身离开,子珑见状,急忙出声阻止道:“娘娘,既然你都已来了此处,却连陛下都不曾见着,何必就这么离去?不如前去见陛下一面,与他将这些事情说个清楚。陛下他见到你,定然会……” “你无须多说,我都明白,走吧!”晏殊言叹了一口气,便率先离去。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手中的那幅画,她又有些愤愤然,正yu抬手将这画丢进琼池之中,倒能眼不见,心为净。只是,待她真的抬起手,正yu将这画丢了时,却又狠不下心来,便愣在那里,半晌也不曾有所动作。 子珑见状,怎会不知晓晏殊言她心中所想,是以,便开口说道:“娘娘的画技炉火纯青,奴婢实在是敬佩不已。若是娘娘不喜这画,却又不知如何处置,不妨将这画赏给奴婢,奴婢自然是万分感激的。” 晏殊言听子珑这般说,这才有了个台阶下,是以,她将这画塞入子珑手中,故作风轻云淡地说道:“既然你喜欢,那便将这画给你便是。只是,日后你可不许再将这画拿到我眼前晃dàng,惹我心烦,知道了吗?” 子珑闻言,笑着道:“娘娘便放心罢,子珑不是那般不会看眼色的人,待子珑一回栖梧宫,便将这画收好,日后绝不会让它再出现在娘娘的眼前。” 晏殊言闻言,这才作罢,继续朝前疾步走着。子珑将这画卷好,收回袖间,这才舒了一口气,跟着晏殊言离去。 自晏殊言走近琼池时,韫彧之便已知晓。如今,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楼阙之中,兀自叹了一口气,这才出声说道:“行了,无须再如此了。” 司徒月闻言,面上的笑意亦敛了去,离韫彧之亦是有些距离。她望着韫彧之,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臣妾别无所求,只愿陛下能饶过臣妾腹中的孩儿一命。若是陛下不待见他,届时,将我母子二人送去冷宫,或是送出宫也未尝不可。” 韫彧之闻言,说道:“君无戏言,朕既是答应了你,便自会做到。对你这等不沽名钓誉的女子,朕向来亦是仁慈的。” 司徒月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些。自她被诊出有了喜脉之后,这后宫中的妃嫔们个个皆是虎视眈眈。她深知皇后的为人,善妒且自私,自然是不会全心全意护她腹中 分段阅读_第 205 章 孩儿的安危。且陛下又深爱着栖梧宫中的那位娘娘,或许,还不待那些妃嫔们出手,他便会先遣人来除掉这个孩子。是以,她便只得大着胆子与陛下做了个jiāo易,若是陛下能利用她知晓贵妃娘娘的真心,那么,陛下便会留这孩子一命。如此,她便已心满意足了。 晏殊言回到栖梧宫,子珑便先将这幅画锁进了自己的柜中,这才来开解她:“娘娘,陛下他对你的情意,奴婢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陛下他也只是今日生你的气罢了,再过一日,至多两日,待陛下他气消了,届时便会巴巴地跑来咱这栖梧宫见娘娘你了。” “若是他一直不曾消气,那便怎么办?”晏殊言有些担忧地说道。 “娘娘你年纪轻轻,怎会这般杞人忧天?娘娘你便放心罢!陛下他哪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子珑宽慰道。 晏殊言闻言,这才有些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长门殿内,亲信正向皇后禀报着今日所见所闻:“皇后娘娘,奴婢亲眼所见,今日在琼池附近的小亭中陛下与司徒昭仪真真是情真意切。栖梧宫的那位主子本是打算前去寻陛下的,见着那等场景,心下不悦,却也不曾发作,当即便忍气吞声地带着宫人回栖梧宫去了。” 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有些得意地说道:“这司徒月当真是本宫下的一步好棋子。如今,或许再过不久,陛下与那狐媚子便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亲信闻言,有些担忧地说道:“即便娘娘借司徒昭仪之手将贵妃斗得再无翻身之地,但这司徒昭仪亦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娘娘万万不能将她轻看了去。陛下从前那般宠爱栖梧宫中的那位,如今,却也因她而生了嫌隙。虽说至今为止,这司徒昭仪皆是奉娘娘之命办事的,但难保她不会被陛下所折服。毕竟,她入宫之前见识少了些,不曾见过如陛下这般英明神武的男子,更是不曾享受过如今这等荣华富贵的生活。若是日后她尝到了权力的甜头,难保她不会生出其他的念头,届时与娘娘你为敌。这般一来,娘娘想要斗过她,又得颇费一番心血了。” 皇后闻言,有些不屑地笑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她敢?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或许陛下是不知晓,但本宫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她敢与本宫为敌,届时,只要本宫向陛下揭露此事,她便再无安身立命的机会了。” 亲信闻言微微皱眉,继而说道:“娘娘万万不能这般想,她腹中的孩子还不曾生下来,是以,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若是这个孩子没了,娘娘便再也没有司徒昭仪的把柄在手。即便我们知晓她与那姓徐的小子有染,给皇室抹黑,但我们亦是不能拿出有利的证据。否则,便会牵扯出娘娘来,于娘娘实在是不利。” 皇后闻言,在心中思忖良久,这才冷笑着开口说道:“父亲大人确实是有眼光,才会派你这等心思缜密的奴才入宫辅佐本宫——你所说的确实是本宫不曾料到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若是她过惯了宫中这荣华富贵的生活,日后,再让她出宫去和那姓徐的穷小子过寻常人那般清苦的生活,她心中也定然是不愿的。如此说来,本宫最终还是引狼入室了。既然如此,本宫便也无须对她心慈手软了。” “娘娘所言极是。即便是娘娘你将她腹中的孩子留下,抱养在自己的名下。但世事难料,娘娘日后或许也会有陛下的孩子,亦或许,那孩子对娘娘心存芥蒂,帮衬着生母来对付娘娘,那么娘娘你的境地便更加危险了——不知娘娘如今可否有什么好的计策?” 皇后闻言,笑得狷狂,道:“自然。” 亲信附耳过来,听闻皇后的吩咐,一脸yin笑地说道:“娘娘的这个法子极好,如此,便能一石二鸟,而娘娘的后座亦愈加稳固了!” 皇后闻言,很是受用地说道:“你向来不会令本宫失望,这次,本宫亦是信你!去吧!” 第115章 自那日晏殊言在琼池边上瞧见韫彧之与司徒月两人情意绵绵的那一幕后,这些日子便一直不曾出栖梧宫 分段阅读_第 206 章 去。子珑见她在栖梧宫内百无聊赖,心想着酷暑已过,近来天气转凉,外出晒晒太阳亦是极好。好一番软磨硬泡,晏殊言才勉强答应与她一道去御花园中赏赏花。 一路走来,见着晏殊言的宫人们虽依旧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但面上的怠慢却还是不曾逃过她的双眼。晏殊言见状,面上倒是淡然,而子珑却是一脸不悦,yu开口教训那些个宫人一番。晏殊言望着子珑,朝她微微摇头,子珑见状,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不情不愿地跟在晏殊言身后一道离开。 “你们瞧瞧,那贵妃娘娘原先那般能讨陛下的欢心,如今,这么快便失宠了。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伴君如伴虎。帝王家的恩泽,向来是如此,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的确是如此!我们最好还是别再磨蹭了!那司徒昭仪如今有了身子,陛下待她极好,整个宫里都知晓。映凇宫要的东西,咱们如今自然是怠慢不得,赶快将它送去,方能早些jiāo差。” 晏殊言闻言苦笑,如今,这宫中的明眼人都已知晓自己当真是失宠了。韫彧之如今的心思,或许真的是再也不在自己这里了。自那日她离开琼池后,便不再出门,只在心中暗自祈盼,希望他能来栖梧宫见她。如此,她才能确信,他的心中,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只是,她在栖梧宫中等了他这么些日子,也不曾等到他来的那日。思及此,她有些心灰意冷,对身边的子珑说道:“早知会如此,当日,在他自昏迷中醒来之前,我便应离开皇宫,或许,便不会有如今这番境地。” 子珑闻言,亦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若是当时,自己还能安慰娘娘一番,陛下那般舍不得娘娘,定会前来栖梧宫见她。只是,过了这么些日子,陛下也不曾前来栖梧宫。自己虽也不怎出栖梧宫,但对宫中之事,亦是有所耳闻。那些小宫婢亦是经常在私下议论纷纷,道是近来陛下甚是宠爱那司徒昭仪,与陛下曾经对娘娘的宠爱相比,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子珑踌躇半晌,这才叹着气开口对晏殊言道:“娘娘,子珑如今亦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了。” 晏殊言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是苦涩,说道:“你也的确无须再像从前那般尽说些好话来安慰我,我如今也还算是心如明镜,这宫中形势,我亦是看得清楚。反倒是你,要好好与相九处下去,莫要如我这般,生生地错过了。” “娘娘,世事难料,如今,陛下虽确实是与你有些误会,但奴婢相信,不久之后,事情定会有转机。”子珑思忖了许久,还是开口安慰道。虽说娘娘她心中确实是充满了智慧,但为情所困的女子,又能聪慧到哪里去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娘娘她如今又岂如从前那般心中清明,终究也只是一个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的寻常女子罢了。 晏殊言闻言,笑笑,不再作声,兀自信步朝前走去。 皇后与司徒月今日亦是乘着好天气,在御花园中赏花。司徒月腹中的孩子还不足三月,是以,还不曾显怀,只是身子确是要比以往丰腴了些,看着气色亦是极好。皇后的亲信自御花园的一角疾步走来,在皇后的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皇后闻言,虽是面色如常,但若是仔细打量,便能瞧出她眼角不曾掩饰住的一丝笑意。 司徒月见状,心下起疑,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她装作有些乏倦的模样,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臣妾今日在外走动了许久,亦是有些乏了,想早些回映凇宫歇息歇息,还请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皇后闻言,笑着说道:“司徒妹妹如今有了身子,自然是不比本宫有精神,孕期嗜睡,易乏,亦是情理之中。司徒妹妹若是乏了,便先回去吧。” 司徒月闻言,道:“既然如此,那臣妾便先回去了。” “本宫近来亦是无事,便与妹妹一道,先送妹妹回映凇宫罢。”皇后笑着说道,只是,那笑意,却非出自真心。 司徒月见状,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但又囿于皇后的话,只得答道:“那便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了。” 分段阅读_第 207 章 晏殊言与子珑行至御花园中的拱桥上时,皇后与司徒月正准备离开。隔得老远,还不待晏殊言瞧见她二人时,皇后便已先瞧见了晏殊言。是以,皇后出言喊道:“贵妃妹妹!” 晏殊言闻言,站在拱桥上环顾四周,这才看见皇后与司徒月自那凉亭旁重重掩映的草木之后走了出来。晏殊言见状,不咸不淡地说道:“原来是皇后娘娘与司徒昭仪在此。”子珑见状,当即便后悔不已,早知皇后与司徒昭仪亦在这御花园中,她今日便不应撺掇娘娘来这御花园。她总觉得,遇见这皇后,便不会有何好事发生。 皇后闻言,与司徒月走近,上了拱桥,站在晏殊言跟前对她道:“这些日子不见贵妃妹妹出栖梧宫,不曾想,今日竟会在此遇见。早知如此,本宫便与司徒妹妹在这凉亭中多待片刻,如此一来,还能与贵妃妹妹叙旧一番。只是,现下司徒妹妹的身子亦是有些乏了,yu回映凇宫歇息。贵妃妹妹应也知晓,这有了身孕的女子,向来易乏,本宫担心司徒妹妹会在这路上被那些不长眼的宫人们磕着碰着,是以,便与司徒妹妹一道,将她安全送回映凇宫去。” 晏殊言闻言,在心中冷冷笑着。如今,在这宫中,又有谁敢不开眼,胆敢将司徒月给磕着碰着了。若是因此伤及皇嗣,那便是死罪了。皇后故意在她面前说这番话,无非便是yu以此来激怒她,令她难堪罢了。而她,即便是深爱着韫彧之,又岂会这般心胸狭窄,与一个还不曾出世的无辜孩子计较这些?是以,晏殊言笑得风轻云淡,对皇后说道:“既是如此,那皇后娘娘便先送司徒昭仪回宫罢。司徒妹妹如今金贵着,自然是万事要以她为先。若是皇后娘娘想要与我叙旧,届时,来栖梧宫便是了。”说罢,便侧身站在一侧,yu让皇后与司徒月先下这拱桥。 司徒月闻言,抬眼见晏殊言笑意盈盈,仿若根本不在意此事一般,心下有些喟然,倒是有些同情韫彧之了。她面上倒是不动声色,对晏殊言说道:“既然如此,臣妾便先行告退,不扰了贵妃娘娘的兴致。”说罢,便先抬脚离开,皇后则紧随其后。 子珑在晏殊言身后,见着皇后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心下有不详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当司徒月从自家娘娘身前经过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一般。司徒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苍白,她一时之间完全不知作何反应,惊呼一声,便直直地朝前扑去。晏殊言离司徒月最近,见状,心下不忍,伸手便yu拉住她。谁知,此时忽有箫声响起,晏殊言突然感觉双腿无力,才堪堪拉住司徒月的衣袖,便无力地坐在了地上。而司徒月却因她这用力一拉,反倒撞上了一旁的桥栏上,继而,便落入了湖中。子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还不曾回过神来,呆愣地站在原地。 “啊!司徒昭仪落水了!”皇后身边的宫人适时地尖声叫道。皇后闻言,亦是一脸惊慌之色,冲至桥边,对着湖中的司徒月唤道:“司徒妹妹!来人呐,来人呐!”皇后身边的两三个宫人见状,急忙四处去唤人来。 子珑这才回过神来,见司徒月在水中往下沉。今日也不知怎的,这御花园中除却她们几人,再无旁人,如今,倒真是万分危急。那箫声早已消失,晏殊言在地上坐了片刻,这才恢复了些气力。见尚无人前来,而皇后与司徒月带来的宫女皆不会水,只得急急跳入水中,朝司徒月游去。 虽说这湖水并不是极深,但司徒月将才在那桥栏上那一撞,想来是动了胎气,是以,痛得根本没有力气再扑腾,直直向下沉去。晏殊言急忙游至司徒月的身边,将她托出水面,朝岸边游去。子珑与司徒月的宫人在岸边候着,见晏殊言托着司徒月游至岸边,急忙将司徒月拖了上岸。便在此时,一群人匆匆赶来此处,为首之人正是晏殊言她好些日子不曾见到的韫彧之。而皇后,亦是走到了这里,与韫彧之站在一处。 司徒月已然昏迷了过去,晏殊言正为她渡气的时候,便听得皇后有些惊恐的声音:“血?血!”子珑 分段阅读_第 208 章 闻言望去,便瞧见司徒月的裙上已有了斑斑血迹,她当即变了脸色,望着晏殊言,失声唤道:“娘娘!” 晏殊言闻言,望着子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又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韫彧之以及宫人们,脸色蓦然一白,手上的动作亦渐渐停了下来。她嗫嚅着,正yu开口解释,便听得皇后开口吩咐道:“你们还愣在此处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司徒昭仪送回住所,唤御医前去为她诊治!若是司徒昭仪腹中的孩儿有什么好歹,你们谁担待得起?”宫人们闻言,手忙脚乱地将司徒月抬上了辇轿,匆匆朝映凇宫赶去。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而韫彧之亦是望着她,眼中有一丝痛惜:“晏晏,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难道,你当真有这么迫不及待吗?为了离开,你竟然想出这等下作的法子,不惜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晏殊言闻言,再也忍不住了,她眼里噙着泪,有些哽咽地解释道:“韫彧之,你,你听我解释。事情,并非是你想象那般……” “陛下,奴婢可以作证,娘娘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啊!”子珑在一旁为晏殊言解释道。 “陛下,虽说此事下定论还尚早,但此事十有九八与贵妃脱不了干系。陛下此刻若是不做出些惩罚来,或许难以服众。届时若是传了出去,教百姓得知此事,这些百姓又会如何看待陛下?”皇后在一旁义正言辞地说道。 韫彧之闻言,痛心疾首地说道:“来人,将贵妃娘娘押回栖梧宫,不许她踏出栖梧宫一步。且栖梧宫中所有宫人亦是如此,若有违令者,杀无赦!”韫彧之说罢,不愿再看晏殊言一眼,转身便离开。 皇后闻言,虽心有不悦,但还是略微解气了些,脸色也好看了些。她随着韫彧之一同离开,深明大义地说道:“陛下,司徒妹妹是与臣妾一道来这御花园赏花的,如今却出了这等事,臣妾亦是难逃责任。臣妾随你一同去映凇宫,看看司徒妹妹的伤势如何了。”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与皇后离开的背影,终究是无力地瘫倒在地。 第116章 韫彧之与皇后坐在映凇宫的大殿中,身边的宫人们俱是胆战心惊,一殿冷凝的气息。而内室之中,却是一片忙乱,宫人们忙碌不已,来来回回端着水盆,而御医们亦是忙于施救。 韫彧之的面色有些难看,坐在那里不曾说话。即便是最得他信任的相九,此时也敛声屏气地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皇后坐在一旁,呷了一口茶,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是窃喜不已。经过此事,这司徒月腹中的孩子,哪里还有命活下来?果然,半晌后,御医自内室走出,面带惶恐之色地对韫彧之禀报道:“禀告陛下,司徒昭仪腹中的孩儿,微臣不曾保住,望陛下恕罪!” 韫彧之闻言,半晌也不曾开口说话,御医见状,也只能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自知晓司徒月怀有身孕以来,他心中一直是左右为难的。他爱着的人,从来就只有晏晏一人。即便如今她想要离开,但他亦如以前那般,盼望着他的第一个孩儿的母亲,乃至他所有孩子的母亲,都只是是晏晏。他也曾想过,狠心将司徒月腹中的胎儿打掉,但他又忆起了他的母后。当年,母后遭后妃陷害与人私通,父皇震怒,不顾母后腹中的孩子,便赐了鸩酒。他看着母后惨死在自己面前,至今还记得母后弥留之际的话。道是可怜了她腹中这无辜的孩子,还不曾有机会见到这世上是何模样,便要跟着她一同去往黄泉。据御医所言,当时母后腹中的孩子,是个女娃。若她活了下来,他如今,便有一个妹妹,也不至于这般孤寂。是以,即便他不爱司徒月,亦是不忍心将这个孩子打掉。 “陛下?”皇后在一旁低声唤着他,韫彧之这才回过神来,见御医还跪在地上不曾起身,便敛去所有的情绪,道:“起身吧!”御医闻言,这才敢起身,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韫彧之叹了一口气,对皇后说道:“朕便不进去了,照顾司徒昭仪之事,还须皇后你多料理些。” 皇后闻 分段阅读_第 209 章 言,端庄贤淑地说道:“陛下,臣妾自然会将司徒妹妹照顾好,陛下便无须担心了。只是,虽说如今去追究此事有些令陛下难过,但若是不追究,司徒妹妹痛失孩子,便真真是对她不公了。而即便这后宫之事应由本宫做主,但此事事关皇嗣,已涉及朝政。是以,臣妾以为,此事还须得由陛下来做主。还望陛下早日将此事的凶手捉拿归案,以谋害皇族之罪论处,以儆效尤。” 殿内的宫人闻言,俱是跪在了地上,哀戚地恳求道:“恳求陛下将幕后凶手捉拿归案,为昭仪腹中的孩子报仇,还昭仪一个公道!” 韫彧之闻言,眉头紧蹙,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朕自会还司徒昭仪一个公道。只是,如今最重要之事,便是让她养好身子。至于此事,朕自有定夺。朕亦是乏了,先回长生殿了——皇后,记得朕与你说的,照顾好司徒才人,不许有丝毫懈怠。”韫彧之说罢,便站起身,疾步离开。 皇后在一片“恭送陛下”的声音中望着韫彧之离开的背影,有些愤怒。哼,她倒要看看,陛下他能护栖梧宫中的那狐媚子到几时!即便陛下千般不愿,万般不愿,届时,她自有办法让陛下治她的罪。思及此,皇后扯出一丝冷笑,对身边的宫人道:“走罢,我们去瞧瞧她现下的情况。” 内室的宫人们都出了殿去,只余下司徒月的贴身宫人在一旁伺候。司徒月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双眼空洞,仿若是一尊毫无生气的瓷娃娃。好半晌,两道小溪才自那空洞的眼中缓缓流出,划过她的嘴角,她尝到那眼泪的味道,仿若她人生那般苦涩。“我可怜的孩子,还不曾成形,便没了。”司徒月忍痛说道,继而,又是一阵哽咽。 “娘娘,莫要太过悲伤,若是因这小产而落下了病根,损了身子,这又如何是好?至于孩子,日后还会再有的。”司徒月的贴身宫人安慰道。 “你知晓,我这一辈子,或许都无法出宫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孩子?为了这孩子,我忍辱负重,遵循皇后的旨意行事。不曾想,却依旧还是不曾保住这孩子,”司徒月闻言,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言语之间,尽是辛酸,“难道,皇后她知晓了我与陛下之间的jiāo易?” “应该不会吧?娘娘与陛下间jiāo易,皇后她不可能会知晓的。再者,今日娘娘你忽然摔倒,离娘娘最近的,便是那栖梧宫的主子。奴婢觉得,近些日子来,陛下明面上对娘娘你甚好,引得她心中嫉妒不已。是以,她对娘娘下手的可能xing倒要比皇后娘娘大些。”贴身宫人思忖着说道。 司徒月闻言,苦涩地笑道:“应该不会是她。陛下那么爱她,只要她稍稍服软,你以为,陛下他还会待我如现今这般好吗?而她,却一直不曾服软,由此便知,她不是这样的人,会对无辜的孩子下手。”司徒月说罢,叹息一声。那一声叹息,如此沉重,令听者落泪。她缓缓阖上眼,不再开口,未久,便沉沉睡去。 贴身宫人见状,拭去眼角的泪,便安静地立于一旁,亦不再开口。 “皇后娘娘驾到。”门被宫人推开,皇后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走了进内室。 司徒月的贴身宫人见状,心下不悦,如今,自家主子将将才失去了腹中的孩子,皇后也不曾怜惜她失子之痛,竟还带着这么些宫人进来。明面上说着是来探望,谁知晓她心中究竟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见过皇后娘娘。”即便这贴身宫人千般不喜,万般不悦,亦只得不情不愿地福身行礼道。 皇后自进殿来便一直打量着躺在床上的司徒月,是以,不曾注意到她的表情。皇后问道:“你家主子现下如何了?” “回禀皇后娘娘,我家主子才小产,身子虚弱,是以,便睡了过去。不知娘娘您此时前来,可是所谓何事?” “大胆的奴婢,皇后娘娘来此所为何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介小小的奴婢过问!”皇后身边的一个颇有些地位的大宫女闻言,不满地呵斥道。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司徒月听闻动静,亦是醒了过来。 分段阅读_第 210 章 见皇后站在床前,而自己的陪嫁丫鬟正跪在地上求饶,便苍白着一张脸,挣扎着要起身。皇后见状,握着她的手,一脸关怀地说道:“妹妹如今才失了孩子,姐姐本来不应前来叨扰,但还是来了,还望妹妹莫要怪姐姐。妹妹你无须起身了,便就这么躺着吧,姐姐来此,也不过是要与妹妹说几句话罢了。” 司徒月闻言,心想着无须再与皇后客套,便又躺下身去。皇后这才回身对身后的一众宫人吩咐道:“你们便先下去吧!” “是,皇后娘娘!”闻言,一众宫人纷纷告退,离开了内室。司徒月的贴身宫人本不愿离开,但终究还是屈服于皇后的威严之下,只得不情不愿地随着其余的宫人离开。皇后见状,这才收回视线,转身行至一旁坐下,望着虚弱的司徒月,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本宫原本是打算瞒着妹妹此事,但思忖良久,还是觉得妹妹才是最应有权利知晓此事的人,是以,终究还是打算告知妹妹,还请妹妹要稳住。” 司徒月闻言,望着皇后,惴惴不安地说道:“皇后娘娘但说无妨。” 皇后闻言,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司徒妹妹小产,是因今日在那桥上撞击腹部所致,太医诊治,道是司徒妹妹本来便是气虚贫血,而此次小产又伤了根本,是以,日后妹妹你想再要孩子,怕是有些困难了。” 司徒月闻言,脸色愈发的苍白,若不是还睁着眼,还有浅浅的呼吸,或许,便会使人以为床上躺着的,只是一具尸体罢了。她放在锦被下的双手,紧紧攥住,隐忍着不曾落泪。好半晌,她才从那无比的震惊与痛苦中缓了过来,对皇后说道:“臣妾这一辈子,都无法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在一起,有没有孩子,于臣妾而言,已没有什么差别了。” 皇后闻言,道:“若不是那贵妃暗中相害,司徒妹妹本来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贵妃心狠手辣,竟然对一个还不及出世的孩子下手,实在是人神共愤。陛下还不曾下令彻查此事,如今看来,是打算偏袒她了。” 司徒月闻言,苦笑着说道:“终究是这孩子没有这个福分,也怪不得旁人,陛下他想作何处置,便随他去了吧。”她的嘴上虽是这般说,但她心里的痛,却是难以磨灭的。 皇后闻言,微微皱眉,她这话已经说得这般浅显了,她倒是不信,这司徒月竟还会听不出来她的话中之意。但如今,她亦是不好与她发火,是以,便接着道:“本宫亲眼所见,你之所以会摔倒,全都拜那贵妃所赐。如今,你失去这腹中的孩子,虽说这孩子不是陛下的,但于百官眼中,却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你想要问责,那贵妃定然逃不了惩罚。我知晓,妹妹你xing子淡然,不喜这些纷争。只是,妹妹腹中这孩子,就这么失去了实在是可惜,若是妹妹你不愿与那贵妃为敌,那便由本宫替妹妹讨回公道吧。” 司徒月眼神空洞,似乎不曾将皇后的话放在心中。皇后见状,也不再管她心中如何想,便道:“妹妹如今正是需要好生休养的时候,本宫便不叨扰妹妹了,还请妹妹节哀顺变。”皇后说罢,便站起身,兀自走出了内室。 司徒月望着皇后的背影,眼中的恨意仿若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自出事后,她便一直怀疑此事的幕后黑手是皇后,如今看来,果然是她!她真的好恨,恨皇后为了一己私yu而生生拆散了她与徐郎,恨皇后她为了巩固后位而害死了她腹中这个还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她好想让皇后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徐郎,如今却在皇后的手中,成为威胁她的一个人质。若是她惹恼了皇后,那徐郎,便会生死难料。 “娘娘,你怎么样了?”司徒月的贴身宫人见皇后离开,便急匆匆地走进内室,担忧地问道。 司徒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虚弱地说道:“这些日子,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勿要让其他人来打扰。” 陪嫁丫鬟出了内室后,司徒月这才抚着小腹无声地哭了起来。究竟是继续为虎作伥,还是倒戈相向?在这些日子里,她要好生想一想了。 第1 分段阅读_第 211 章 7章 晏殊言坐在栖梧宫中的合欢树下,心思百转千回。如今,这合欢树上的花朵已悉数开败,她的脚边,是一地零落的花瓣,昭示着它曾经的灿烂,如今的衰颓。晏殊言望着那一地的合欢花,只觉得心中苦涩无比,她忽然觉得,自己便如这合欢花一般。韫彧之曾经还喜欢着她、宠爱她时,她便是在那枝上开得极盛的合欢花,耀眼而美好,令人歆羡不已。而如今,韫彧之不再对她jiāo付情意了,她便是这零落一地的合欢花。无论人事,盛极必衰,当真是这世间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她曾经是那般的意气风发,不是一个会在意旁人眼色的女子,而如今,喜欢上韫彧之,真心却被践踏后,她却也渐渐变成了这等人。她忽然有些感伤,有些怀念从前的自己。 “娘娘,娘娘——”子珑匆匆赶来她身边,对她说道。 “司徒昭仪她现下如何了?”晏殊言闻言,当即便敛去所有的情绪,坐直了身子,望着子珑问道,心下有些紧张。 子珑闻言,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说道:“从御医那里得知准确的消息,司徒昭仪小产,腹中的孩子不曾保住。且此次小产伤了她的身子,或许,日后司徒昭仪她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晏殊言闻言,心下一沉。虽说近些日子天气转凉,但那湖水并不凉,且司徒月虽撞上了那桥栏,但以她的角度看来,那力度并不大,根本不会引起小产。细细想来,她总觉得司徒月小产之事有些蹊跷,心想着去她宫里瞧瞧,但今日,韫彧之派来了许多暗卫,将这栖梧宫围了个严严实实,即便是她,也不可能在不惊动暗卫的情形之下偷偷离开栖梧宫。是以,便只得就此作罢。“哎,倒是可惜了。”晏殊言叹了一口气,有些怜悯地说道。虽说她对这司徒月,确实是不曾有什么好感,但她腹中的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就这么失去了,确是令人难过的。 子珑闻言,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你现下怎还有心思担心司徒昭仪?如今,宫内都传遍了,道是娘娘你因嫉妒司徒昭仪得陛下的宠爱,又有了身子,是以,这才在桥上趁司徒昭仪不备,将她绊倒,使得她撞上了桥栏,落入湖中。司徒家的人听闻此事后,如今正在长生殿外跪着,便是要陛下按照南韫例律治娘娘的罪。而甯丞相的那一派人,如今亦是去了长生殿外,看这架势,是势必要让陛下治娘娘你的罪了。” 晏殊言闻言,苦笑着说道:“其他人信我与否,于我而言,并未有什么差别。我唯一在乎的是,他信我与否。” 子珑闻言,不再开口。陛下如今的处境,亦是有些艰难。虽说陛下登基为帝已三年有余,但朝中大权,大多还掌握在甯丞相一党的手中。甯丞相对皇后至今还无陛下的子嗣一事已是颇有怨言,且陛下曾为了娘娘又得罪了甯丞相一党的人,而此番,宫中的人都道是娘娘嫉妒成xing,谋害皇嗣。如此一来,即便是陛下他信娘娘,但想要保住娘娘,也是有些困难的。更何况,明眼人一瞧便知那司徒昭仪与皇后沆瀣一气,或许,今日她小产之事,是她自己与皇后一手策划也不无这可能。但后宫的妃嫔们皆是作壁上观,看样子,不仅是畏于皇后的地位,更是想借此机会看清,娘娘与皇后之间的战争,究竟是孰胜孰败。如此一来,她们才好决定站在哪边的阵营。 第三日,朝中的大臣们齐聚于长生殿外,司徒月的爹,司徒明,此时正跪在殿外,而大臣们则是立于台阶之下,口中齐齐呼道:“陛下,如今有妖女惑乱后宫,谋害皇嗣,按南韫例律,理应处斩,还请陛下处死妖女,勿要包庇!” 韫彧之在长生殿内,憋着一肚子的气,却又无处可发。相九在一旁,望着韫彧之游走于愤怒的边缘,暗自拭去额上的汗,思量着说道:“陛下,如今,大臣们可都在长生殿外跪着。若是殿下依旧闭门不出,届时传了出去,让百姓得知此事,于陛下,于贵妃娘娘,皆是不利啊!” 韫彧之闻言,面色仿若是深冬的冰雪那般凛冽,他自座上站起 分段阅读_第 212 章 身,一室冷冽的气息。韫彧之一甩衣袖,便朝殿门走去。相九见状,脚步匆匆,先他一步行至殿门,为他推开了门。 大臣们跪在地上,忽然听见殿门开启的声音,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韫彧之一袭明黄色金丝绣纹龙袍,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令人微微炫目。“陛下!还请陛下看在微臣的面上,看在陛下失去的那孩子的份上,对幕后凶手严惩不贷!”司徒明见韫彧之走出了长生殿,当即便将头磕得极响,哀声说道。那一声一声的撞击之声,敲在韫彧之的心上。韫彧之站在殿门,好半晌也不曾有所动作。 “请陛下严惩凶手,还司徒昭仪一个公道!”台阶下的大臣们齐声高呼道。 “诸位爱卿还请平身罢!”韫彧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臣们,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大臣们闻言,却是无一人起身,依旧跪在地上。韫彧之见状,面色愈发的难看,如今,这些个大臣竟连自己的命令也不听了,看来,是不曾将他放在眼中。最终,他才隐忍着怒气对大臣们说道:“关于司徒昭仪小产之事,如今尚还有许多疑点不曾调查清楚,是以,如何定罪?” “陛下,如今,所有的罪证皆指向那贵妃,难不成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吗?陛下迟迟不曾定罪,是打算包庇贵妃,纵容其在宫闱之中继续祸害诸位宫妃吗?”甯丞相说得倒是一腔正义,但其心,却是昭然若揭。 “关于此事,朕自有定夺,诸位爱卿还是早些回府去吧。届时,朕自会寻出此事的幕后凶手,还司徒昭仪一个公道!”韫彧之冷声说道。 甯丞相见韫彧之这番说,深知若是再苦苦相bi,届时只会适得其反。是以,只得见好就收,站起身来说道:“陛下一言九鼎,臣等相信陛下在此事上不会偏袒任何人,更不会是非不分,有失公允。” 大臣们听甯丞相这般说,便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相信陛下不会偏袒任何人,更不会是非不分,有失公允!” 甯丞相这才又说道:“既然如此,微臣便先行告退,还请陛下早日查出真凶!” “臣等告退!”一众大臣紧跟着甯丞相告退,离开长生殿,各自回府。 韫彧之望着大臣们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虽说如今朕是皇帝,但朝中大权旁落,至今还不曾收回,若是不知晓的人,怕是以为,这南韫的皇帝,是甯丞相吧!” 相九闻言,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说甯丞相是先后的亲兄长,亦是陛下的亲舅舅,但扶持陛下登基,归根结底,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罢了。如今,朝中大权几乎被甯丞相的党派所掌控,若不是拓跋将军有兵权在手,且忠于陛下,否则,陛下的皇位,只会愈加的动dàng不安。 “去映凇宫。”韫彧之坐上辇轿,冷声吩咐道。相九紧跟着辇轿,朝映凇宫走去。 自前日司徒月小产之后,她便一直躺在床上休养,窗户紧闭,不曾有一丝风透进来,重重帷幔,更显得内室昏暗无比。这两日,映凇宫的宫人们皆是小心翼翼,不曾有大的动静,而各宫的妃嫔们亦是无人来访,司徒月在这昏暗的内室之中,恍若被隔绝在世间之外的孤岛。据她的贴身宫人所言,自她小产后,皇后便让陛下治贵妃的罪,只是陛下至今还不曾彻查此事,而皇后按捺不住,便让甯丞相带着诸位大臣们在长生殿前跪着,瞧这架势,是势必要置贵妃于死地了。 一想到她失去的孩子,司徒月的眼泪便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本以为,她能够顺利地生下孩子。若是日后能离开这深深宫闱,自然是最好的,即便是无法离开,能让她看着孩子与世无争、平安快乐地长大,她亦是心满意足。只是,她的孩子,最终依旧沦为了权yu之争的牺牲品,难以逃脱皇后的du手。此生无法与徐郎厮守,连徐郎的孩子亦无法保住,她真是恨极了自己,恨极了皇后。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陛下驾到!”继而,司徒月便听见映凇宫一众宫人们的行礼声:“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分段阅读_第 213 章 ” 她的贴身宫人急忙推门走进内室来,对她说道:“娘娘,陛下来了。” 因着门被推开,内室这才亮堂了些,韫彧之走进内室,一眼便瞧见本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司徒月正挣扎着起身。他走过去,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无须起身,朕来此只为一事,你实话实说便是。” “是,陛下。陛下有何事,直接问臣妾便是了。”司徒月心明如镜,不动声色地说道。自那日她小产后,便不曾见到陛下,而陛下他此时来映凇宫,自然是来为了当日她落水之事而来。 “那日,你究竟是如何落水的?”韫彧之酝酿着开口说道。 “回陛下,臣妾那日是被人绊了一跤,这才摔倒了。贵妃娘娘她拉了我一把,然后……臣妾便撞上了桥栏,继而便跌入湖中。”司徒月强忍住悲痛,这才使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稳些。 “那推你之人,当真是贵妃娘娘?”沉默片刻,韫彧之这才又继续开口说道。 司徒月闻言,好半晌,才对韫彧之说道:“回陛下,当时臣妾走在前面,贵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及其宫人皆在臣妾身后,是以,究竟是谁,臣妾亦是不得而知。” “哦?当真是如此?”韫彧之闻言,将信将疑,面上确是有一丝极淡的喜色。继而,他转头望着司徒月的贴身宫人,说道:“那你可曾看见,是谁绊的昭仪娘娘?” 司徒月的贴身宫人闻言,望了司徒月一眼,这才开口道:“回禀陛下,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奴婢始料未及,亦是不曾看见。” 闻言,韫彧之的脸色要比之前好看些。他沉默片刻,又转头对司徒月说道:“你如今身子不好,这些日子,便好生留在映凇宫中休养——相九,吩咐下去,御膳房、太医院中那些补身子的佳品,这些日子都送来映凇宫。若是这些下人们有丝毫惫懒,惹得司徒昭仪不悦,届时被朕知晓,一律严惩不贷。”韫彧之说罢,便径自走出了殿去。 “娘娘,为何不说是贵妃推的?”望着韫彧之等人远去,贴身宫人这才开口说道。 司徒月闻言,说道:“你以为,陛下当真是不辨是非的人吗?他今日来问我此事,便是在确认我与皇后之间的关系。若是我们借此事栽赃贵妃,只会使得陛下不满。而皇后她想尽了法子害贵妃,也只会bi得陛下对她愈发厌恶了。” “那娘娘你便不担心皇后她会因此事借徐公子解气吗?”贴身宫人有些担忧地说道。 司徒月闻言,脸色亦是有些担忧,好半晌才开口说道:“我如何不担心呢?只是,若是我现下便‘失宠’了,于皇后而言,再无利用的价值,徐公子他,亦是难逃一死。而若是我依旧得陛下的信任,徐公子他最多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贴身宫人闻言,亦是叹息一声,不知再如何开口。 相九跟了韫彧之出了映凇宫,问道:“陛下,现下去何处?” “栖梧宫。”韫彧之不咸不淡地说道,只是,言语之间,却还是有一丝紧张。 第118章 “娘娘,陛下来了。”晏殊言坐在琉璃亭中,子珑匆匆走来,对她说道。 晏殊言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暖色。她以为,韫彧之对她定是失望透顶,不愿再见到她。如今,他还是来了。晏殊言站起身来,转身望着自九曲长廊尽处而来的韫彧之。那一身明黄,太过耀眼,令她炫目得几yu盈泪。只是,待韫彧之走近,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站在原处,静静地望着他。 韫彧之在长廊尽处见着晏殊言时,心中便有些雀跃,除却那日在琼池边上匆匆一面,他这些日子便不曾见过她。他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思之如狂,大抵说的便是如此。他脚步匆匆,来至她跟前,正yu开口唤她“晏晏”,却有些悲哀地发现,些许日子不曾相见,她与他之间,竟变得如此生疏了,而那句“晏晏”,他亦是再也唤不出口。 晏殊言与韫彧之两人相对而立,却是相顾无言。琉璃亭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湖面亦是波光潋滟,晏殊言她在这光 分段阅读_第 214 章 芒之中,太过耀眼,竟让他生出一丝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感。他们凝望着彼此,半晌也不曾开口,一时之间,随行的宫人们俱是安静地立于一旁,生怕发出一丝声响而影响了两人。 沉默了好半晌,晏殊言终究还是先开口说道:“你是来这里向我问罪的吗?”她的语气极淡,仿若对此事根本毫不在意一般。但此话一出口,晏殊言便有些后悔,因为,她想说的话,明明不是这句。 韫彧之望着她看似无动于衷的清冷模样,又忆起了她当日对自己所说的那一番决绝的话。 “我爱的是他这个人,与其他无关。” “你终究和世上的其他人一个模样,贪图权势,却又自命清高。” “我早已说过,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为何你还不肯放手?不如你便放我离开,我回我的北临做我的臣子,你便留在这里,做你南韫的帝王。” …… 韫彧之回过神来,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努力在晏殊言跟前拾回仅剩的尊严。他行至白玉桌旁坐下,望着她的背影,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那日在御花园中,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会使得司徒昭仪落入湖中?”他明明知晓,晏晏是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只是,如今除却此事,他再也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才好。 晏殊言闻言,心下有一丝酸涩,眸色也因此黯然了几分。她转过身,望着韫彧之,亦是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我怎会知晓?我只记得当时她不知怎地摔倒了,我不过是拉了她一把罢了。” “那你又为什么不曾将她拉住了。你不是自诩武艺高强吗?怎会连她也不曾拉住?”韫彧之闻言,有些怀疑地望着晏殊言说道。 晏殊言闻言,眼中的光芒又黯然了几分,她苦笑着解释道:“我亦是不知为何,只记得当时有一阵箫声,我便双腿无力,整个人向下跌去,自然是拉不住她。” 韫彧之闻言,微微皱眉,在心中思量着什么。上一次,晏晏她落入琼池,子珑亦是说当时的琴音有古怪。而如今,晏晏又说因这箫声而乏力,看来,宫中竟还有能以乐声cāo纵人的高手。在乐声中灌输内力,是以,有内力的人,便会受此乐声的影响。除却晏晏,宫中的妃嫔们皆不会武,更没有内力,是以,也便只有晏晏一人会受此乐声的影响。他在这里思量许久,不曾开口说话,是以,便让晏殊言误解了他的意思。 晏殊言的笑容愈发的苦涩,她定定地望着韫彧之,说道:“怎么,难道你怀疑是我对司徒昭仪腹中的胎儿下手?” 韫彧之闻言,不曾回答,兀自说道:“司徒昭仪与她的贴身宫人都不曾注意到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下手,如今,也只有皇后的一面之词罢了。只要你一直否认此事与你有关,我便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晏殊言闻言,笑得有些难看,说道:“如此说来,你终究还是不信我,是吗?” 韫彧之闻言,望着晏殊言有些冷意的笑容,一时之间竟呆住了,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晏殊言望着他,再问了一遍:“你信我吗?” 韫彧之沉默片刻,这才回过神来,道:“信!” 晏殊言闻言,却不曾有一丝笑容。她望着韫彧之,一字一句地说道:“韫彧之,若是你信我,当日在御花园中便不会那般对我;若是你信我,将才便不会犹豫许久之后才回答我;若是你信我,今日,你便不会前来栖梧宫,就只为问我这一番话。”如若是他还爱着自己,即使司徒昭仪当真是自己推下湖的,他亦会不问缘由,而相信她。罢了,她如今还能奢求什么呢?说到底,他与她之间的缘分,是被她亲手斩断的。是以,即使他如今不再爱她,归根结底,也是她咎由自取。 周遭的宫人见韫彧之与晏殊言的脸色都不太好,纷纷识相地退开了,琉璃亭附近,只余下他二人。阳光照耀,水光潋滟,地面上她与他的身影,却仿若落笔匆忙的“双”字,如人对望,两两相隔甚近,心却分隔天涯的两端。 “若是无事,我便 分段阅读_第 215 章 先回去了。”晏殊言说罢,便yu先行离开。 韫彧之闻言,突然站起身来,隔着白玉桌,一把拉住晏殊言的手腕。他的手拉得很紧,似乎一松开,她便会随风飘走一般。韫彧之的声音辨不出悲喜,即便晏殊言不曾转身,可她亦从中听出了一丝苦涩:“留在我身边,于你而言,当真有这么困难吗?” “是。”晏殊言答道。她的心胸,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之中那么宽广。她容不下其他女子拥有过他,更容不下这宫闱之中的无数妃嫔。她终于明白,她对临钰这些年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那不过是当年临钰救她一命,为她保守秘密,她心中对他的感激罢了。如若真的是爱,她便不会得知他日后必会三宫六院而无动于衷了。而她如今,爱上了韫彧之后,她终究也成为了自己最不愿变成的模样。 好半晌,韫彧之才松开了手,先她一步离开了这琉璃亭。她望着他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九曲长廊的尽头,明黄色的高大身影,挺拔如松,却又透露着无边的孤寂。 她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脸,摊开手,一手微润。 …… “娘娘,这是皇后差人送来的东西,道是要娘娘你亲启。”司徒月的贴身宫人送来一个锦盒。 司徒月闻言,自榻上坐起身来,接过那锦盒,缓缓打开。谁料,下一刻,司徒月惊呼一声,便一脸苍白地将那锦盒丢在了地上眼中噙着泪,嗫嚅着不曾说出话来。贴身宫人这才瞧见那锦盒之中,竟是一只男子的尾指,她亦是吓得脸色白了些许。贴身宫人见司徒月吓得还不曾缓过神来,便只得忍住惧意,急忙用手帕将这尾指包好,放回锦盒之中,匆匆将锦盒盖上,脸色这才恢复了些。 “是他的手指!”司徒月忽然说道,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司徒月还不曾入宫时,便是由这贴身宫人照料她的起居,是以,她口中的这个“他”,贴身宫人一听便知晓是司徒月钟意的徐公子。闻言,她亦是有些惊惶,但还是开口安慰道:“娘娘应是想多了,单单看这手指,娘娘你又岂会知晓这手指是徐公子的呢?” “是他的!他右手的尾指上有一道伤痕。有一年的乞巧节,他亲手为我做了一盏花灯,那道伤痕,便是从那时来的。”司徒月啜泣着说道。 贴身宫人强忍住不适,打开锦盒,扯开锦帕,果真在那尾指上瞧见一道伤痕,当即便脸色发白,颤颤地对司徒月说道:“娘娘,这尾指,果真是徐公子的。”说罢,主仆二人皆是落泪。 “如今,皇后终究还是向徐郎下手了,此次送来的是他的尾指,再下一次,便不会只是一根手指这般简单了。你说,下一次,会不会是他的一整只手掌?”司徒月啜泣着说道,“皇后的心狠手辣远远超过我的预料,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娘娘,不若你还是说,当日是那贵妃娘娘推的你。此番一来,即便陛下因此事而疏远了你,但朝中的大臣们定然会借机除掉那贵妃娘娘,皇后在宫中再无威胁,届时,指不定还能助娘娘你出宫。”贴身宫人为司徒月出谋划策道。 司徒月闻言,苦笑着说道:“你以为,我当着群臣的面指证了贵妃,陛下他便当真会治贵妃的罪吗?陛下对贵妃的心意,远远超出了你们所有人的预料,我猜,为了贵妃,陛下敢与朝中的大臣们为敌,若是大臣们将陛下bi得急了,朝堂上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即便是两败俱伤,但为了贵妃,陛下亦是不在乎的。” “娘娘,那照你这般说,我们便只能坐以待毙了?”贴身宫人有些焦虑的问道。 司徒月闻言,叹息一声,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如若此事能成功,我与徐郎,这辈子,或许还能有厮守的机会。若是不成功,黄泉路,我便陪徐郎一起走——你先替我送一封信,切记,万不能被皇后的人发现,否则,徐郎的境地便更危险了。” 贴身宫人闻言,一脸正色地说道:“娘娘,奴婢定会不辱使命,将这封信完好地送到那人的手上。” …… 晏殊言 分段阅读_第 216 章 坐在软榻上,浅酌一口茶,望着天色,一丝微笑浮上了她的嘴角。 子珑在门外轻声唤道:“娘娘,人来了——” “进来罢!”晏殊言放下手中的茶,出声道。 门被人推开,继而被合上,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低着头跟着子珑走了进来。 “你来了。”晏殊言开口说道。 子珑身后的宫女闻言,缓缓抬起头来,朝她福身道:“见过贵妃娘娘。”来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司徒月。 晏殊言对子珑使了个眼色,子珑意会,便出了殿去,守在殿外。 “你差人送来的信上说,你有极为重要的事与我说,如今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何事,便但说无妨。”晏殊言望着司徒月,浅笑着说道。 司徒月闻言,当即便跪在地上,她望着晏殊言,一脸恳求地说道:“臣妾知晓贵妃娘娘与宫中其他的妃嫔不同,亦知晓贵妃娘娘你不喜宫中的明争暗斗。但此番变故,娘娘你亦是难以独善其身,且此事对陛下亦无好处。是以,臣妾便斗胆前来求见贵妃娘娘……” 第119章 皇后将手边的茶盏掷在了地上,碎片飞溅。她一脸yin冷之色,望着跪在地上的宫人,冷声说道:“看来,陛下他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包庇那个狐媚子了!” 宫人闻言,附和着说道:“可不是如此吗?陛下先前还下令将贵妃娘娘禁足于栖梧宫,不许宫人们踏出栖梧宫一步。谁知,不过几日的时间,陛下便撤回了禁足的命令,还赐予那贵妃娘娘调查司徒昭仪小产之事的权利,派去暗卫一同调查。那贵妃娘娘声称是要彻查此事,还自己一个清白,还司徒昭仪一个公道。如今,后宫的妃嫔们人人自危,生怕被牵连于此事之中。” “看来,这司徒月对那姓徐的穷小子当真没有多少情意了,本宫断他一指,她却是不曾做出什么反应。如今,若是司徒月不出面指证那狐媚子,陛下便能护住她。如今,留这穷小子的命亦是没有什么用了。”皇后气得牙yǎngyǎng,一脸愤恨之色,冷声道。 “如今这贵妃在彻查后宫,整个后宫不得安宁,若是届时她查到皇后娘娘你将那姓徐的小子藏在宫中,这可如何是好?”宫人有些焦虑地开口说道。 皇后闻言,蹙眉说道:“只是,如今风头正紧,要想将这小子送出宫去,亦是难上加难——不过,本宫的这间密室,放眼整个宫中,也知之者甚少,她又如何能查到?如今,本宫的长门殿想来是被监察得严,若是此时将那小子杀了,搁在这里太久,反倒会弄出腐臭的气息,招来怀疑。既然如此,便先留他一命,待过些日子,这风头过去了,再结束他的xing命也不迟——只是,为何父亲大人手下的能人们,至今还不曾查出那狐媚子的身份?” “娘娘莫急,据丞相大人的手下所言,调查那贵妃的身份之事,如今已有了些眉目,奴婢相信,再过不久,便能查出此事了。” “若是能对那狐媚子来一个双重打击,倒是最好不过了。”皇后沉吟着说道。 …… 是夜,晏殊言换好行装,独自出了栖梧宫。她今日是打算去皇后的长门殿瞧瞧,是否有什么线索。路过琼池,却瞧见一道孤寂的身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韫彧之,见状,她急忙闪身至一旁的树丛中。她在暗处打量着韫彧之,心中有些苦涩,都这么晚了,他一个人还在这里做什么?晏殊言静静地望着韫彧之,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他瞧见自己。谁知,下一刻,韫彧之便毫不犹豫地跳进了琼池之中,惊得她也顾不上其他,自树丛中匆匆走了出来。行至琼池边上,她正yu开口,却看见站在暗处的相九。 相九见着晏殊言,亦是有些惊讶地打量着她,问道:“娘娘,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你怎会在此处?还做这身打扮?” “我yu去长门殿寻找些线索,路过此处罢了——韫彧之,他……怎么会在这里?”晏殊言偏头望着琼池中的韫彧之,开口问道。 相九闻言,一声长叹,这才出声解释道:“陛下他自前几日开始, 分段阅读_第 217 章 每夜便会来此处寻找,说是他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奴才亦是不清楚,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头,这般珍贵,竟会让陛下亲自下水寻找。” 晏殊言闻言,借着月色,望着琼池中那道忙碌的身影,只觉得心口有些疼痛。那夜,司徒月乔装前来栖梧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知了她。 “陛下与我,从来就不曾有什么肌肤之亲,”司徒月与她对坐,好半晌,才沉吟着说道,“入宫前,我心中便早已有了钟意的男子,我唤他为‘徐郎’。是以,入宫,非我所愿。若不是家中长辈以徐郎的xing命相bi,我是绝不会入宫的。且那日,陛下他来映凇宫时,神志不清,口中唤着的,却是娘娘你的名字。陛下虽是天人之姿,且英明神武,雄韬伟略,非寻常的男子能及。只是可惜,却并非我所爱。是以,陛下留宿映凇宫的那夜,我便装作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果真,自那日后,我便再也不曾有机会见过陛下,这亦正是我想要的结果。而皇后,得知此事后,便派人将徐郎接入宫中,那一夜,皇后她给徐郎下了yào,是以,我与他便……我腹中的孩子,正是他的。皇后得知此事后,便以徐郎的xing命相bi,要我将这孩子生下来。想来她是打算着若是日后自己没有子嗣,便将这孩子抱养在自己名下。只是,娘娘你与陛下有了矛盾后,陛下便假意对我宠爱有加,不过是为了让娘娘心生妒意,看清自己的心。谁知,皇后她却因此而担心陛下真的会喜欢上我,危及她的地位。她害怕我亲手将这孩子打掉,日后,她便失去了控制我的把柄。是以,便先下手为强,害得我小产,并借此机会将这脏水泼到了娘娘你的身上……” “那你可知,韫彧之他一直在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晏殊言出声问道。 “据说是一颗珠子,陛下一直戴在身上,很是爱惜。至于其他的,奴才亦是不清楚。”相九解释道。 “那颗珠子,是某个忘恩负义之人的。”不知何时,拓跋铮竟也来了此处。他站在假山旁,望着池中的韫彧之,继而偏头望着晏殊言,淡淡地说道:“虽说他已解了体中的寒du,但若是再一直这般泡下去,对他的身子亦是有些损伤。” “我……”晏殊言闻言,一时之间,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即便你不为自己而活,也要为他想想,因为你的命,是他救的,从前是,如今是,或许以后也是。”拓跋铮说罢,又俯身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你我皆知晓,你的寿命不长了。若是你希望在你的弥留之际,会后悔如今的任xing,那就请便吧!” 不过相九眨眼的刹那,晏殊言便已毅然跳入了池中。“娘娘!”相九一声惊叫。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日,若不是陛下来得及时,这贵妃娘娘可是差一点便溺亡在这琼池之中。但当相九看见晏殊言在水中游向韫彧之时,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看见拓跋铮已倏然远去的背影。 韫彧之本在池底摸索着,听见相九的惊呼,这才浮出水面,便瞧见一道身影朝着他游了过来。他揉了揉因水而有些酸涩的双眼,这才看清,那朝他游来的人,竟然是一身宫婢服装的晏殊言。他惊讶万分,一时之间忘了思索,口中唤道:“晏晏?” “韫彧之,你在找什么?”晏殊言明知故问道。 韫彧之闻言,眼中的光亮却黯然了一分,沉默片刻,他这才答道:“没什么。” “相九说,你是在寻找一颗珠子,”晏殊言浮在他面前不远处,不急不缓地笑着对他说道,“那颗珠子,是我的幽蓝琉璃珠吗?” 韫彧之闻言,好半晌,他眼中的光亮仿若是星光般璀璨,这才笑着答道:“你说呢?” 晏殊言叹息一声,继而笑着对他说道:“可是怎么办呢?我却将你给我的那枚玉玦弄丢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用你的余生偿还,可好?”韫彧之望着晏殊言充满笑意的眼神,亦是笑着说道。 晏殊言只回答了一个“好”字,却让韫彧之已是心满意足。韫彧之游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内心 分段阅读_第 218 章 的喜悦无以复加:“晏晏,不许反悔。” “嗯,一言为定!”晏殊言甜蜜地答道。 “你且上岸去吧,我要将你的那颗幽蓝琉璃珠寻回来。”半晌,韫彧之松开晏殊言,浅笑着对她说道。 “这颗幽蓝琉璃珠是我的,亦是你的,是以,我陪你一同将它寻回来。如今,我的水xing亦是极好,或许连你也比不过我。”晏殊言笑着说罢,便率先没入池中,像是一只灵活的鱼。 韫彧之见状,笑了笑,亦是沉入水中。 相九站在琼池边上,见着晏殊言与韫彧之又和好如初,内心激动不已,几yu涕泪jiāo加。自打陛下与娘娘冷战以来,他这些日子仿若是生活在地狱之中一般。陛下成日里yin沉着脸,动辄便是摔东西出气,长生殿里挨板子的宫人亦是不在少数。他近来亦是因此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个不慎便惹恼了陛下,更是不曾有机会去见子珑。 …… “娘娘,近些日子来,栖梧宫中那位也不曾再在宫中调查了,这后宫之中,看着倒也是风平浪静了些。后宫的妃嫔们对此皆是议论纷纷,道是她不曾找出什么线索来,难以证明自己无罪。娘娘,奴婢觉得,此事不能再这般拖着了。待这风头过去,想要扳倒贵妃,便愈发地费力了。娘娘应趁此机会再写信与丞相大人,让陛下再无包庇贵妃的机会。”长门殿内,皇后的亲信说道。 皇后气定神闲地喝着燕窝,伸手抚摸自己光滑的脸,甚是满意地说道:“近几日来,这御膳房送来的燕窝的味道要比以往的好些,连滋补效果亦要比以往的好了许多。” “娘娘——”亲信有些焦急地唤道,“那贵妃的地位岿然不动,而娘娘你的地位却已是岌岌可危,娘娘你如今还有这等心思,若是被丞相大人得知,定是要斥责娘娘了。” 皇后闻言,这才放下手中的玉勺,望着一旁的亲信,说道:“虽说这狐媚子不再调查,但宫中的监察亦是不曾有丝毫松懈,大概还是在防备着我。这狐媚子确实是留不得,本宫这便写信与父亲,此次,陛下便再也别想着护住这狐媚子了!” 第120章 “陛下,事到如今,难道你还要包庇幕后凶手吗?难道陛下是在蔑视南韫百年来的律法吗?”甯丞相率领百官,站在长生殿外的台阶下,高声呼道。 韫彧之坐在长生殿内,听着大臣们的呼声,却依旧是无动于衷。相九站在一旁,有些担忧地说道:“陛下,若是你再闭门不出,此事或许会愈闹愈大,届时,怕是场面连陛下你亦不能掌控了。” 韫彧之闻言,笑着说道:“我相信晏晏。既然她说她能掌握住局面,她就一定能。”当日,晏晏曾对他说,若是大臣与后宫妃嫔齐聚长生殿之时,便是她洗脱嫌疑之时。 “皇后娘娘驾到!”长生殿外的宫人通传道。 皇后率领着诸位宫妃来到长生殿外。皇后一身凤服,朗声说道:“还请陛下惩治凶手,还司徒昭仪一个公道。” “还请陛下惩治凶手,还司徒昭仪一个公道!”诸位妃嫔迫于皇后的压力,亦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贵妃娘娘驾到!”又是一声通传。百官与宫妃们闻言,皆是转身朝后望去。 一顶朱红色的辇轿堪堪停了下来,宫人掀开帘子,子珑伸过手去,一只素白而纤长的手伸了出来,放在了子珑的手上。众人敛声屏气,望着自那辇轿中出来的人,而后,皆惊艳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晏殊言今日穿了一身胭脂色的宫装,那宫装上以金银线绣着云纹锦霞,贵气bi人却不落得一丝庸俗。胭脂红如血,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皙,额间的精致花钿为她眉眼间添了一丝媚色。簪花髻上的那一支举世无双的凤凰展翅步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下了辇轿后,子珑便松开手,安静地站至她身后。她笔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与生俱来的贵气竟bi得妃嫔们不敢直视她那精致的脸庞,纷纷将视线移开。甯丞相见状,心中暗惊,他一直不曾有机会见到这贵妃,便不屑地以为她不过是 分段阅读_第 219 章 徒有其表的女子罢了。谁知,这女子不仅容颜卓绝,且拥有着国母的威仪,自家女儿与她站在一处,确实是黯然失色了。 众人望着那一袭红装的女子缓缓走来,足下的金丝履闪耀着光芒,她的每一步,仿若是踏在自己的心上一般。她眼中虽尽是疏离,眉眼间却又有着无尽的风情,大臣们俱是看痴了去。 皇后望着晏殊言,脸色愈发地难看。自己才是南韫最高贵的女人,可为何,在这狐媚子跟前,自己总是自惭形秽?仿若,这狐媚子的这一身贵气,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而自己,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思及此,皇后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还请陛下惩治凶手,还司徒昭仪一个公道。”晏殊言行至大殿前的台阶下,不咸不淡地说道。她的声音虽不大,只是那气魄,却教人不可小觑。 皇后与大臣们闻言,有些诧异地望着晏殊言,不知她此番的举动是为何。 便在此时,长生殿的殿门被宫人推开,一袭龙袍的韫彧之走出殿来,居高临下,冷冷地打量着台阶下的众人。当他望向晏殊言时,眼神中多了一丝暖意。晏殊言望着他,亦是笑笑,而后便随着众人一同朝他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既然今日朝中的大臣们与后宫的诸位妃嫔们齐聚于此,纷纷请命让朕惩治凶手,朕此前已令贵妃彻查此事,不知贵妃你可曾查清此事的前因后果。”韫彧之缓缓走下长长的台阶,站在晏殊言跟前,对她说道。 “回陛下,臣妾已将此事调查清楚,今日前来长生殿,便是要当着诸位大臣与妃嫔的面,道出真相。若是不如此,只怕诸位大臣们又得借机发挥,污蔑陛下包庇臣妾。”晏殊言淡淡地说道。甯丞相闻言,望着晏殊言,心中直道这个贵妃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在文武百官面前,竟然会如此风轻云淡,不曾露出一丝胆怯之色。 “哦?既然贵妃已查明真相,而文武百官与后宫嫔妃皆在此,那你便将此事的调查结果一一道来,不得有丝毫的隐瞒。”韫彧之闻言,望着晏殊言,浅笑着说道。 “是,陛下!”晏殊言微微福身,说道。继而,她行至众人跟前,说道:“杀人凶手,便是身为六宫之首的皇后娘娘!”晏殊言指着皇后,冷冷说道。 皇后的表情凝滞片刻,继而才笑着说道:“贵妃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贵为皇后,乃六宫之首,又岂会做出这等事来?再者,如今的所有证据都指向贵妃妹妹你,妹妹若是没有证据,单凭你简单的一句话便指证本宫,倒是有诬陷本宫的嫌疑了。” “臣妾既会在文武百官与诸位妃嫔的面前说出此事,便不会是信口胡诌了。若是诸位不相信臣妾的话,那司徒昭仪的话,你们可曾相信?”晏殊言淡淡地说道,继而转身,望着那辇轿说道:“司徒昭仪,你便来说说,当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众人闻言,亦是转身望着那辇轿。宫人在晏殊言的示意下,缓缓掀开帘子,司徒昭仪便坐在那辇轿之中。脸色虽依旧有些苍白,不过比起前几日来,却是要好了许多。 韫彧之见司徒月在宫人的搀扶之下yu起身下轿,便开口说道:“司徒昭仪如今还不曾养好身子,便无须下轿,有何事,只管在辇轿中说。” “谢陛下。”司徒月道,便坐在原处。 “司徒昭仪,如今诸位大臣与妃嫔们皆在此处,你便当着诸位的面说清楚,那日,究竟是谁对你下手的。”晏殊言望着司徒月,说道。 皇后见到司徒月出现在晏殊言的辇轿上时,心中便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她望着司徒月,眸中尽是威胁之色。司徒月看着皇后眼中满是威胁的意味,紧握着双手,转头看看晏殊言,这才平复了心情,说道:“启禀陛下,那日在背后推臣妾的人,正是皇后娘娘!” 大臣与妃嫔们闻言,皆是议论纷纷。皇后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指着司徒月,颤声说道:“司徒妹妹,本宫究竟是哪儿得罪你了?你竟然会这般信口雌黄,颠倒是非黑白!还是说,你 分段阅读_第 220 章 如今与贵妃合谋,要置本宫于死地!” “陛下,司徒昭仪所言句句属实,”晏殊言适时地站出来说道,片刻间便将文武百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按理来讲,司徒昭仪的孩子本不该这么轻易地就没了。臣妾有些怀疑,便为她诊脉,竟诊断出司徒昭仪体内中了du。只是这du分量极轻,御医一时疏忽,不曾发现罢了,是以,这才使得皇后娘娘的计谋不曾被旁人察觉。” 皇后闻言,额间隐隐有汗,却依旧不曾承认,说道:“贵妃妹妹说的这话如何能使人信服?连宫中御医都不曾查出的病,妹妹你又怎会知晓?再者,即便司徒妹妹确实是中了du,你又如何能指控此du乃本宫所下。” “拓跋铮,你是神医老人的弟子,医术自然是出神入化,朕便派你去为司徒昭仪瞧瞧,她是否中了du。”韫彧之闻言,偏头望着拓跋铮,吩咐道。 “是,陛下!”拓跋铮领命,便走去那辇轿前。司徒月伸出手来,拓跋铮便站在辇轿外为她诊脉。好半晌,拓跋铮才收回手,转身朗声禀报道:“陛下,司徒昭仪的确是中了du。这du,倒是常见,不过是砒霜罢了。虽说食用砒霜会致人死亡,但极少分量的砒霜,只会伤害胎儿,对母体倒是不曾有大的损害。且这砒霜的分量极轻,确实是不易被人察觉到。”如今,身为神医弟子的拓跋铮都已这么说了,在场的人,自然是信了。 皇后闻言,脸色白了一分,却还是笔直地站在原处,不曾松口:“即便司徒昭仪确实是中了du,也无法证明下du之人是本宫。司徒昭仪、贵妃妹妹,你二人联合起来诬陷本宫,究竟是有何居心?”甯丞相闻言,脸色亦是有些难看,只是不曾发作罢了。他将将才反应过来,自己老谋深算,如今竟是中了这贵妃的计了。这贵妃早已有了对策,只是特意等到今日,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齐聚于一处,这才道出真相。好一个心思缜密的黄毛丫头! 晏殊言闻言,冷笑着说道:“臣妾既然敢在文武百官与诸多妃嫔面前如是说,自然是有证据的——还不快将证据拿出来!” 一个暗卫闻言,当即便拿出一个锦囊,锦囊之中,是一个纸包。暗卫对韫彧之说道:“陛下,属下奉贵妃娘娘之命,前去长门殿中搜查。这纸包,便是在长门殿的下人房中搜到的。”皇后见到那锦囊,脸色又白了一分。她身边的宫人见状,亦是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拓跋铮,你再去瞧瞧,这纸包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韫彧之双手负于身后,吩咐道。 拓跋铮闻言,便自那暗卫的手中接过纸包,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继而轻嗅半晌,才确信道:“陛下,确实是砒霜。” 皇后身边的宫人闻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瘫坐在地。晏殊言见状,笑着说道:“皇后娘娘,事已至此,你还想狡辩吗?” 皇后从一刹那的恐惧中缓过神来,一脸的难以置信,神色哀戚地望着瘫坐在地的宫人,痛心疾首地说道:“难道,司徒昭仪腹中的孩子当真是你在暗中捣鬼?你说,本宫是哪里待你不够好,你竟会这般做,为本宫招来灾祸!” 宫人闻言,望着皇后这个模样,沉默半晌,这才视死如归地说道:“娘娘,奴婢对不住你!陛下,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一人做的,与皇后娘娘无关!”宫人说罢,便闭上眼,不再说话。晏殊言见状,急忙走过去,一把捏住那宫人的下巴,继而在那宫人身上点了几下。那宫人登时便无力地倒在地上,神志却是清醒着的。 晏殊言这才收回手,解释道:“这宫人方才想咬舌自尽,好在臣妾发现得及时,否则,便让她得逞了。”皇后见状,脸色有些难看。她本以为,只要这宫人死去,她便能安然无恙,即便陛下他yu治自己的罪,却也是拿不出其他证据。只是,这狐媚子竟看出来了她的意图,及时阻止了。皇后尽力稳住自己,不让自己露出一丝胆怯或是心虚的神色。 “诸位大臣,各位妹妹,你们亦是听清楚了,我这宫婢护主心切,大 分段阅读_第 221 章 概是见到司徒昭仪有了陛下的子嗣,担心本宫失宠,这才迷失了心智,做出此等愚蠢的事来——陛下,臣妾管教无方,是臣妾之过。”皇后说罢,便跪在了地上。 韫彧之还不曾开口,便听得晏殊言带着笑意地问道:“一介小小的宫婢,怎会有这熊心豹子胆?皇后娘娘,臣妾倒是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才会使得一介小小的宫婢竟敢冒着砍头的大罪谋害皇嗣——司徒昭仪,你与皇后娘娘,可是曾有何过节?” 司徒月闻言,思忖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臣妾想了许久,大概猜出了是何事。当时,臣妾还不曾怀上陛下的孩子,皇后娘娘还因此威胁臣妾不许讲出此事,否则,便会让臣妾后悔活在这世上。陛下,臣妾愚昧,受皇后娘娘的胁迫,隐瞒真相,臣妾有罪!” “究竟是何事,才会令皇后如此威胁你。如今,有朕为你做主,你便将此事说出来。”韫彧之说道。 “是,陛下!”司徒月答道,沉思片刻,长舒了一口气后,她这才下定决心说道:“这宫婢之所以会害臣妾,大抵是因为臣妾当日无意间撞破皇后与一男子的私情吧。” 第121章 文武百官闻言,俱是一脸震惊。一旁的妃嫔们jiāo头接耳,亦是议论纷纷。皇后闻言,先是一脸的诧异,继而极为愤怒地吼道:“一派胡言!司徒昭仪,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晏殊言闻言,望着那辇轿,厉声对司徒月道:“司徒昭仪可知,宫妃与男子私通,乃叛国的大罪,依照南韫律法,是要诛九族的死罪!如今,诸位大臣与宫妃们皆在此处听着,司徒昭仪你若是胡言乱语,毁了皇后娘娘的声誉,亦是死罪!” 司徒月闻言,声音极为有力,仿若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说道:“启禀陛下,臣妾并无半句虚言!” 甯丞相闻言,面色铁青地望着那辇轿。他岂会不知,自家女儿对韫彧之的情意这般深厚,又岂会做出与男子私相授受的事来?是以,他行至韫彧之跟前,不甘不愿地跪在了地上,痛心疾首地对韫彧之道:“陛下,微臣的女儿对陛下的情意,这些年,微臣皆看在眼里。也正是因此,微臣才会全力辅佐陛下登上皇位,是以,皇后娘娘她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再者,这不过是司徒昭仪的一面之词罢了,若无证据,如何能使人信服?”说罢,甯丞相便跪在地上,半晌也不曾起身。 韫彧之站在原处,冷冷地打量着皇后与众人,好半晌也不曾开口说话。此举令甯丞相极为不满,是以,他私下对周遭的大臣们使了个眼色。甯丞相党派的官员们见状,纷纷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地对韫彧之说道:“陛下,皇后娘娘乃一国之后,端庄淑仪,臣等相信,皇后娘娘她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韫彧之见状,隐在袖中的双手青筋暴起,在心中冷冷笑着:这些个大臣,当真是会看甯丞相的眼色!他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诸位爱卿还请起身吧!朕并非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若是没有充足的证据,那便是司徒昭仪信口雌黄,诬陷皇后,届时,她定难辞其咎!” 甯丞相闻言,微微点点头,道:“微臣相信陛下定会明察秋毫,还皇后一个清白。”说罢,便自地上站起身来,立于一旁,不再多言。诸位官员在甯丞相的示意下,也纷纷站起身来。 “陛下,如今各位大臣们对臣妾的话深表怀疑,自然是需要证据来证明臣妾所言是否属实。是以,为今之计,便是前去长门殿中彻底搜查一番。近些日子里,宫中的戒备因臣妾小产之事较以往严密了些,是以,臣妾相信,那与皇后私通的男子,定然不曾寻得机会离开,如今,他必定还藏匿在皇后娘娘的长门殿中。”辇轿中又传来司徒月的声音。 皇后闻言,脸色微变,当即便反应过来,司徒月定然是想趁此机会将这脏水泼在自己身上。而如今,她也来不及将那姓徐的小子转移到其他的地方去,是以,皇后便急急跪在韫彧之跟前,出声说道:“陛下,请听臣妾一言!” 韫彧之闻言,低 分段阅读_第 222 章 头打量着身前的皇后,语气有些不耐,说道:“皇后此时还有何事要与朕说?” “回陛下,臣妾的长门殿中确实是有一名男子。”皇后闭上眼,这才下定决心将托盘而出。 诸位大臣与妃嫔们闻言,俱是大惊失色,继而便偷偷打量着皇后,议论纷纷。 皇后见状,眼中隐隐有了些自责之色,她抬起头,仰望着韫彧之,眼中有水光流动,声音亦是有些哽咽,道:“只是,长门殿中的这男子并非是臣妾的面首,而是司徒昭仪入宫前的情郎,唤作徐亦书。司徒昭仪入宫后,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那徐亦书混入宫中,因此,二人便有了私情。且司徒昭仪腹中的那孩子,十有九八也是徐亦书的。这徐亦书之所以会在臣妾的宫中,则是因臣妾偶然之间发现此事,司徒昭仪对臣妾苦苦哀求,并发誓日后再也不会与这徐亦书有所来往,只求我放他二人一条生路。臣妾一时之间便心软了,是以,不曾将此事揭发出来,只将那男子关在长门殿中。谁知,这些日子来宫中守卫甚为严密,是以,臣妾不曾寻得几乎将这徐亦书送出宫。至于这孩子,或许是司徒昭仪做贼心虚,yu借此机会来陷害臣妾。而臣妾,却因此误会了贵妃,在贵妃面前扮了白脸——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从一开始,臣妾便不应该包庇司徒昭仪,否则,便也不会有如今的祸事,还请陛下责罚臣妾!”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这宫中竟会发生此等yin乱宫闱之事。 司徒明在司徒月出言指控皇后的那一刻开始便如芒在背,脸色有些难看,闻言,他急忙拭去额间不断滴落的汗水,出声呵斥道:“你这逆女,自己犯了大错,竟还敢将此事推卸到皇后娘娘身上——陛下,都怪微臣管教无方,还请陛下赐罪!”说罢,司徒明便跪在韫彧之跟前,叩首道。 “司徒爱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韫彧之闻言,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司徒明,状似不解地问道。 “回陛下,是微臣管教无方。那徐亦书琴技倒是不错,是以,微臣雇他来府上做了琴师,以教习府中女眷的琴艺。可这逆女,竟与他有了私情,是以,微臣便将这徐亦书赶出府去,断绝了他二人的来往。后来,听闻陛下选秀之事,这逆女主动请求微臣送她入了宫。谁能料到,这逆女入宫后,竟不知悔改,反倒还变本加厉,做出yin乱宫闱之事!对这等触犯宫规、大逆不道之人,陛下无须饶她,一切便按南韫例律处置便是,微臣绝无二话!”司徒明言辞悲愤地说道。 坐在辇轿中的司徒月听闻自己亲生父亲这一番无情的话,仿若有一把匕首在割着自己的心,她脸上泛着冷冷的笑。皇后如今这一番解释半真半假,若是细细揣摩,便知晓其中尽是漏洞,根本不足以令人信服。而事到如今,她的父亲,果然不出她的所料,yu牺牲自己来保住皇后,以此在甯丞相跟前留有一丝立足之地。世人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这些个达官显贵的大家族中亦是如此,无情得令人心寒。她至今还记得,当日,这所谓的父亲以徐郎的xing命为要挟,令她入宫辅佐皇后,以巩固皇后在后宫中的地位,以此在甯丞相跟前尽显忠心。 “如今,连司徒大人亦是这番说辞,司徒昭仪你可还有何要解释的?”韫彧之望着那辇轿,漫不经心地说着,只是,这不咸不淡的声音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陛下若是想弄清楚究竟是孰真孰假,不妨让那男子来此,同我与皇后娘娘对质一番便是!”司徒月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胆怯,让晏殊言也生出一丝佩服。 “司徒昭仪的这个主意甚好。只是,长门殿与长生殿相距甚远,那徐亦书若是已知晓自己与后妃的私情败露,极有可能在来长生殿的途中畏罪自杀,亦或是遇上什么‘不测’,届时,便死无对证了。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大臣与妃嫔们移步长门殿,皇后娘娘意下如何?”晏殊言笑吟吟地望着皇后说道。而她之所以会这般问皇后,便是打定了主意相信皇后她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定 分段阅读_第 223 章 会如她所说,带着大臣与妃嫔们前去长门殿与那徐亦书对峙。如此一来,皇后便再无挽救的机会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皇后听她这般说,便自地上站起身来,望着韫彧之,气定神闲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诸位移步长门殿。” 得了韫彧之的首肯,一行人便浩浩dàngdàng地朝长门殿走去。长门殿守门的宫人见韫彧之带着文武百官与宫妃驾临的浩大场面,又见自家主子面色不是很好,有些心虚。韫彧之与百官、后妃们皆坐在长门殿的主殿之中,一殿沉闷。 皇后与韫彧之坐在主座,她唤来宫人,吩咐道:“你带人去将那徐亦书带过来。” 那宫人领命,正yu离开,却听得韫彧之吩咐一旁的暗影道:“暗影,你与那宫人一同前去,将那人带出来。” 暗影得了命令,当即便随着这宫人走进暗室,将徐亦书带至众人跟前。 皇后一见徐亦书,当即便白了脸色。这姓徐的小子在暗室之中待了这么些日子,按理来讲,只会分外落魄,一身酸臭,又怎会如现在这般光鲜艳丽,气色亦是极好?皇后惊慌不已,为何,会发生这等怪事?如今,若是不了解个中缘由之人,定会以为司徒月所说是真,而她所说是假。皇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竟是着了司徒月的道儿了! 司徒明一见徐公子,便赫然站起身来,指着他骂道:“徐亦书,果真是你这小子!当初我将你逐出司徒府时,我便说你这小子不是一个好人,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如今,果真是让我给说准了。你说,我司徒家究竟是招惹你什么了,你竟与我女儿私通,让皇室蒙羞,也让老夫背上管教不力的骂名——陛下,是老夫的错,教女无方,任凭陛下惩治!” “司徒大人,你安静些!如今连陛下都还不曾说话,你便先发夺人,究竟是意yu何为。”晏殊言冷冷地出声道。 司徒明闻言,只得讪讪地坐了下来,哑口无言。 “皇后说你与司徒昭仪有染,而司徒昭仪又指控你与皇后有私情,这事情究竟是如何,朕还须得听听你这当事人的证词了。”韫彧之望着徐亦书,威严地说道。 徐亦书闻言,脸色凛然一变,当即便惊恐地跪在地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韫彧之闻言,蹙眉,冷声说道:“你确实是死罪难逃!但若是你指认与你私通之人,朕便留你一个全尸。” 徐亦书闻言,脸色惨白,他闭上眼,指着一人,说道:“回陛下,与草民私通之人,正是——皇后娘娘!” 第122章 皇后闻言,只觉得心口一窒,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茶盏中那滚烫的茶水悉数洒在了她的手腕上,登时,手腕上便是一片通红。诸位大臣亦是惊愕不已,未曾料到事情竟会朝这个方向发展。甯丞相正蹙眉思索对策之时,便听得韫彧之声音中带着怒气,道:“皇后,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何要解释的?” 皇后闻言,也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急忙在身边宫人的搀扶下起身,直直地跪在韫彧之的跟前,无比哀戚地解释道:“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与这徐亦书并无私情,臣妾无愧于陛下,无愧于南韫。这徐亦书定然是想要保住司徒昭仪,这才将私通的罪名安在了臣妾的身上。还望陛下明鉴!”皇后如今真真是后悔极了。若是她早知这司徒月会倒戈相向,当时,她便不应该为了扳倒那狐媚子而对司徒月腹中的孽种下手。若是如此,司徒月便不会与那狐媚子联手起来对付她,再者,即便日后司徒月背叛了自己,但只要那孽种还活着,她便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臣妾以为,皇后娘娘将才的这番说辞,倒是有些牵强了,试问在座的文武百官与后宫的妃嫔们有几人相信?皇后娘娘将才说是得知徐亦书与司徒昭仪的私情后,这才将这徐亦书关押在暗室之中,可为何,这徐亦书所穿的衣衫却是无比干净,精神抖擞,不见一丝颓废之色?这便是皇后你所谓的关押,而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晏殊言适时地开口说道。 分段阅读_第 224 章 “父亲大人,女儿真的是被冤枉的!”皇后见韫彧之不曾开口,便急忙对一旁的甯丞相说道,希望韫彧之能看在甯家扶持他登基为帝、劳苦功高的份上而相信自己。殊不知,韫彧之却因皇后此举而对她愈发厌恶了。 “陛下,微臣的女儿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丑事来,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至于这姓徐的小子,若是不给他些苦头尝尝,他怕是真的以为陛下与臣等都是些没有脑子的人,任他欺骗罢!”甯丞相站起身来,望着韫彧之,说道,语气之中隐隐有了些威胁的意味。韫彧之闻言,面色不善,沉默着不曾有所行动。 “陛下,臣妾倾心于你已经这么多年了,又岂会被这等男子所迷惑了心智,做出对不起陛下的事来?陛下,求你相信臣妾!”皇后跪在韫彧之的跟前,拉着韫彧之的衣角,眼中泪光闪烁,哪里还瞧得见当初的意气风发?“呕——”皇后还不曾说罢,便捂着嘴,却忍不住呕吐的yu望。 众人见状,面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却是各怀心思。如今,皇后她才被司徒昭仪指证与男子私通,便出现呕吐的迹象,究竟是脾胃不适还是其他,众人心中的那一杆秤,早已偏向了一边。晏殊言见皇后呕吐起来,不急不缓地说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呕吐起来?” “拓跋铮,你过去替皇后瞧瞧,她这是患了何病,亦或是其他?”韫彧之坐在原处,冷着脸说道。 “陛下,虽说拓跋大人的确是医术高明,但微臣以为,这病,还须得让御医来瞧瞧,切莫越俎代庖。否则,这宫中还要太医院的御医们来做什么?倒不如让拓跋大人改行去做御医得了。”甯丞相见状,当即便出言阻止道。 晏殊言闻言,在心中冷笑,她又岂会不知甯丞相此番阻止是何缘故?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这拓跋铮是韫彧之的人,是以,自然是忠于韫彧之的。如今,皇后忽然呕吐,众人难免会将此事往其他方面想。是以,甯丞相便指定让御医前来长门殿为皇后诊治,或许如此,才可免去皇后怀有身孕的嫌疑。晏殊言也转头对韫彧之说道:“陛下,甯丞相所言不无道理,拓跋大人的确是医术超群,虽说要物尽其用,但他好歹也是堂堂将军,怎能尽让他做些御医的活儿?是以,臣妾以为,陛下还是让御医们来长门殿为皇后娘娘瞧病吧。” 韫彧之知晓今日之事皆是晏殊言的手笔,他见她如此风轻云淡,便知晓她心中定然是有充足的把握才会如此自信。是以,他沉吟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派人前去太医院,召集所有御医即刻前来长门殿为皇后诊治,不得有误!” 宫人搬来软榻,置于一旁。皇后被宫人扶起,苍白着脸半倚在榻上,一身疲惫之色。皇后一直望着韫彧之,眸色哀戚,只是,她望了他许久,韫彧之也不曾看她一眼。皇后只觉得心中尽是苦涩的滋味,便安静地闭上眼。 不多时,一大群御医气喘吁吁地赶来了长门殿。见着大殿之中的文武百官与诸位妃嫔,以及一脸冷冽的韫彧之,有些颤颤地朝他行礼道:“陛下!” “你等去为皇后娘娘把脉,瞧瞧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韫彧之瞥了一眼的皇后,冷冷地说道。 “是,陛下!”御医们领命,来至皇后所在的软榻前,陆陆续续上前为皇后把脉,确认无误之后,这才派出一位御医出列禀报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她并非患病,而是有了身孕!”御医们在来此的途中便对这长门殿中所发生之事有所耳闻,是以,如今诊得喜脉,自然是不见一丝喜色,反倒是惶恐不已。 殿中的人闻言,俱是惊愕不已。若说自己将才得知皇后与人“私通”之事已是令人惊讶了,如今,皇后身怀有孕的消息便仿若是晴天霹雳一般,令人震惊不已。如今,连甯丞相亦是有些怀疑,自己的女儿瞒着韫彧之,瞒着自己做出了此等伤风败俗、大逆不道的事来。皇后自然亦是受惊不已,她的确不曾做过与人私通之事,更是绝不会有可能怀有身孕。可为何,太医院的御 分段阅读_第 225 章 医们却诊出了喜脉?而这御医之中亦是不乏父亲的人,即便是陛下,亦不可能完全地掌控。可为何,所有的御医口径一致,都道她有了喜脉? “皇后,如今诸位御医皆已诊脉,这怀有身孕之事,不知你又要作何解释!”韫彧之听闻御医的话,面色铁青,大掌一拍,朝皇后吼道。 皇后闻言,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快塌了一般,整个人摇摇yu坠。她急忙在宫人的搀扶下,自软榻上站起身来,跪在地上,哭着解释道:“陛下,臣妾不曾做过对不起陛下之事,又如何怀有身孕?” “那皇后娘娘的意思便是这太医院的所有御医们都在污蔑你吗?”晏殊言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如今看来,这司徒昭仪的话确实是可信的。她窥破皇后娘娘与徐亦书私通之事,皇后娘娘因此记恨在心,是以,这才对司徒昭仪下手,事后,便趁机将此事栽赃到臣妾身上。皇后娘娘,不知臣妾说得可对?”晏殊言笑着,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仿若只是一个看戏之人罢了。 “一派胡言!”皇后瞪着晏殊言,目眦yu裂。她终于知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狐媚子所策划的。怪只怪自己,太过轻敌,最终使得司徒月与这狐媚子到了同一阵营。晏殊言同样望着皇后,扯出一个只有皇后才能看懂的笑容,这才坐直了身子,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茶。皇后心中又有些作呕的感觉,不过隐忍着不曾发作罢了,她微微低头,垂下了她向来高傲的头颅。 韫彧之转头望着一旁的甯丞相,眼神狠厉,声音冷冽至极,仿若是冰冻三尺的寒冬,教人心神发颤:“丞相大人,这便是你苦心教导出来的好女儿!yin乱后宫,谋害皇嗣,单单只是其中一件,便能赐她的死罪。不知如今,丞相大人你可还有什么要向朕解释的?” 如今这番境地,着实是骑虎难下。甯丞相闻言,一时之间确实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躬身说道:“陛下,微臣惶恐!” 大殿一片寂静,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了正在思索的韫彧之。 皇后忽然抬起头来,一身狼狈。她抬头望着晏殊言,晏殊言今日一身红装,美艳得不可方物,与韫彧之仿若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而自己如今落败,再也不寻不回往日的光鲜靓丽,是以,自己在她面前,竟生出了一丝卑微的感觉。晏殊言坐在原处,见皇后看着自己,她俯视着皇后,不曾说话,只微微勾起唇角。皇后见状,眸中是燃烧着的熊熊烈火,那一刹那,多年的涵养终于被她所抛弃。皇后当即便站起身来,望着晏殊言,撕心裂肺的吼道:“是你!是你!我要亲手杀了你这个狐媚子,不能让你再有机会蛊惑陛下!”说罢,便拔下鬓间的尖钗,尖叫着朝晏殊言袭来。 韫彧之见状,急忙站起身,一把将晏殊言护在怀里。周遭的宫人们见状,急忙上前将皇后制住,令她动弹不得。而皇后仿若患了癫狂之症一般,依旧还在嚎叫着。 “来人,传朕的旨意。皇后yin乱后宫,谋害皇嗣,罪无可恕。但念在其为后这几年中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情面上,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立即剥去其皇后的身份,收回凤印,此生禁足于长门殿内,未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长门殿一步,违者,杀无赦!丞相,不知你意下如何?”韫彧之冷冷地说道。 “回陛下,一切听凭陛下的处置。”甯丞相心中虽有千般不满,但也只得就此作罢。他也不曾料到,自家女儿竟会做出这等丑事,且当着这文武百官的面被揭露了出来。如今,她铸下大错,他又岂能罔顾南韫百年的律法保她?再者,韫彧之已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才留了她一条xing命,否则,她怕是早已保不住xing命。 “既然如此,那便离开吧!”韫彧之说罢,便率先离开长门殿,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们皆随着他一道离开。 大殿空落落的,皇后这才恢复了神智,透过无数身影,那明黄色与胭脂色的身影,刺痛了她的双眼。皇后恨恨地盯着那道身影,仇恨像是藤蔓,四处蔓延,占据了她的心 分段阅读_第 226 章 房:“本宫不会就这般认输的!” 第123章 晏殊言成功洗脱嫌,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甯丞相带着众多党羽灰溜溜地离开了皇宫。而那与皇后“私通”的徐亦书也被“震怒之下”的韫彧之下令关入了天牢,听候他的处置。 “晏晏,那与徐亦书有染的人,不是皇后,而是司徒月吧。”栖梧宫内,韫彧之呷了一口茶,继而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说道。 晏殊言闻言,笑地有些局促,这才喟然地说道:“果然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双眼。” 韫彧之解释道:“若说我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倒也简单。自我在选秀大典上初见司徒月时,我便已瞧出来,她与其他秀女有所不同。既对我无情意,亦对荣华富贵不甚在意。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当时才会利用她来刺激晏晏,如今想来,我那时倒也是鲁莽了些。” “既然你已知晓事情的缘由,那,徐亦书,你打算做何处置?”晏殊言斟酌着开口说道。虽说徐亦书与司徒月两人的确是有悖宫规,但自她了解司徒月以来,她对司徒月,竟多了一丝好感,是以,下意识地便想帮她。 韫彧之闻言,在心中思量片刻,这才开口说道:“虽然我对司徒月确实是也有所亏欠,但毕竟她名义上是我的妃,与男子私通,固然是大罪——若是晏晏,你又会打算如何处置他二人呢?” “这一切都是皇后的过错。当日,是她派人将徐亦书接进宫中,并暗中做了手脚,给徐亦书下yào,司徒月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这才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此番想来,也倒是情有可原。且如今,司徒月被皇后所害,小产不久,身子也还不见好,且此次小产伤了她的根本,日后想再有孩子,怕是有些难了。”晏殊言叹息着说道。 “晏晏的意思,是想让我放她与徐亦书一条生路?”韫彧之说道。 “的确是如此。如今,她于甯家与司徒家而言,不仅没了用处,还害得皇后被废黜,幽禁长门殿中。即便阿之不追究她,但她只要还活着,甯丞相与司徒家的人定然是不会饶了她。她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罢了,是以,阿之你便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二人离开吧!”晏殊言握住韫彧之的手,恳切地说道。 韫彧之望着晏殊言,最终只得无奈地说道:“既然是晏晏你要求的,我又岂能拂了你的意?那便按你的意思去办吧,此事我便不再过问。” 晏殊言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甚,这才开心地对韫彧之说道:“谢谢阿之!” “只要你开心便好。”韫彧之闻言,望着晏殊言,眼中是无尽的情意。 皇后被废黜后未有几日,宫中便传出司徒昭仪突然恶疾,不幸辞世的消息。南韫新帝念其生前曾怀有龙嗣,丧葬之事虽办得简单了些,但特准其灵柩入了皇陵,于这司徒昭仪而言,倒也是一个莫大的恩赐了。 晏殊言一袭素色宫装,司徒月与徐亦书站在她的跟前,感激之情不能言表。 “娘娘,我,我……”司徒月拉住晏殊言的手,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感激之色,“自我入宫的那天起,我从未料到,我竟还会有离宫的这一天,娘娘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贵妃娘娘菩萨心肠,上苍一定会保佑你的!”徐亦书亦是一脸感激地说道。 晏殊言望着司徒月与徐亦书,只觉得这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情真意切,不失为一对神仙眷侣。好半晌,她才开口说道:“如今你二人虽能顺利离开皇宫,但若此事被甯丞相的人知晓,也易为你们招来杀身之祸,是以,你们还须尽快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地生活,切莫再回来。以后的生活,你二人便要相互扶持了,至于孩子……” “娘娘你无须再说此事。我原以为,此生与小月无缘,如今,只要小月她能在我身边,有没有孩子,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徐亦书一把握住司徒月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 司徒月闻言,眼中溢满了泪,喃喃地唤道:“徐郎……” 晏殊言见状,不由得轻笑了出声 分段阅读_第 227 章 来,司徒月一脸诧异地望着她。晏殊言自袖中掏出一张yào方子,递给司徒月,道:“这是我为你写的yào方子。当日你来栖梧宫时,我为你诊脉,你的身子并不是如太医所说那般,难以再孕。你按照我这yào方子调理身子,想要孩子,亦不是什么难事。” 司徒月双手颤颤地接过yào方子,泣不成声。徐亦书亦是哽咽着说道:“娘娘的恩德,我此生无以为报!” “你二人以后定要好好相处,相亲相爱地过一辈子,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晏殊言笑得有些苦涩。她如今,已是时日无多,可还不得不处在这权力的漩涡之中。若是她与韫彧之也能如司徒月与徐亦书这般,远离纷扰,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那该有多好!奈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九八,余下的一二,确是大幸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还是早些动身吧!”晏殊言看看天色,对司徒月与徐亦书说道。 “此番一去,便再也没有相见之时了,娘娘,保重!”司徒月说罢,便在徐亦书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蹄哒哒,朝偏门而去。那守门的禁卫军见着护卫手中的令牌,打开偏门放行。 将至卯时,天才渐渐有了亮色。晏殊言登上宫墙,望着那驾简朴的马车,缓缓驶离皇宫。时辰尚早,京城的路上只有三三两两早起的摊贩在收拾着小摊,城中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鸡鸣。马车远去,那哒哒的马蹄声,依稀还回dàng在耳畔。再出那道高高的城门,司徒月与徐亦书便能离开南韫的京都了。晏殊言叹了一口气,竟然有些羡慕司徒月,因为自此,司徒月便能过上她一直所向往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生活。晏殊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下这高高的宫墙。她一步步走下这长长的石梯,台阶的尽处,韫彧之正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晏殊言见着韫彧之,步伐快了些,她匆匆走下石梯,来到韫彧之的身前,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我知晓你今日一定会来这里送她,是以,我便来这里等你。”韫彧之笑着说道,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时辰尚早,风也带了一丝霜气,她衣着有些单薄,手自然也凉了些。韫彧之松开手,解开披风,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继而又拉过她的手,边走边说道:“晏晏,我一直知晓,你不喜如今这种争权夺利的生活,你所向往的生活,是去游历大好河山,且歌且行。如今,你还愿意陪我留在这权利的漩涡之中,待我将甯丞相这一派人解决,我便带你离宫游玩。去东垣,看碧海蓝天,明月共潮生;去西戎,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圆。可好?” 晏殊言闻言,只应了一声“好”,便不再开口。若是从前,她确实是不甘心困在这一方宫墙之中,看着众多如花般娇美的妃嫔在这宫中来来往往。只是,当千帆过尽,她看清自己的心后,这才知晓,若是深爱,能伴于身侧亦是幸事。只要有韫彧之在,即便是身处裂缝之间,她如今大概亦会安之若素。 她与韫彧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宫中的主子们都还在安睡中,下人们倒是起身了,但动静极小,是以,宫廷之中亦是一片寂静。晏殊言忽然觉得,与韫彧之牵着手,就这么慢慢地走一辈子,亦是极好。 皇后将手边的茶盏摔了个粉碎,冷笑着说道:“陛下他素来明智,又岂会不知这件事情的真相?而陛下他之所以会相信这司徒月的话,不过是想要为那狐媚子洗脱嫌疑,并借机废黜我罢了。如今,陛下他明明知晓这司徒月与徐亦书私通之事,却还能让司徒月以假死之名与那徐亦书离开皇宫,看来,陛下对那狐媚子果真是爱得深沉,才会对司徒月这般仁慈。本宫这些年来对陛下的深情,如今看来,就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娘娘勿恼,虽说陛下他如今废黜了你,但娘娘要知道,只要有丞相大人在,有甯家在,陛下便只能一直被甯家牵制,娘娘你依旧是这南韫的皇后,娘娘复位,不过是时机罢了。娘娘你的地位,又岂是那狐媚子所能肖想的?”宫人在一旁谄笑着说道 分段阅读_第 228 章 。 “那狐媚子的来历,父亲大人的手下难道还没有查出来吗?真是一个个饭桶!”皇后有些气恼地说道。 “回娘娘,丞相大人的手下前几日传回消息,道是这几日便会有结果,娘娘再耐心等等即可。”宫人答道。 “娘娘,娘娘——”皇后的亲信匆匆跑进长门殿中,声音之中带有几分急切。 皇后闻言,望着来人,有几分不满地说道:“大呼小叫地做什么?难不成,如今本宫失宠,竟让你们连这些宫规礼仪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奴婢知错!”那亲信闻言,急忙跪在地上道,“启禀娘娘,丞相大人的手下传来消息,道是他们已将栖梧宫中那位的来历探得一清二楚了。”亲信说罢,便将一封信双手呈上。 皇后接过信,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读完信后,一丝笑容浮上她的脸颊,好半晌也不曾消退:“哈哈哈哈,本宫果真猜得不错,这狐媚子的身份确实是不一般,只是本宫却一直不曾料到,这狐媚子竟然是北临晏家的人。” “北临晏家?”亲信闻言,有些诧异地说道,“陛下去年冬天还派拓跋将军出师北临,如今,这贵妃竟然是北临晏家的人,这……” 皇后闻言,面色难看了许多,半晌,她才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陛下在北临做质子时,便喜欢上了这狐媚子。去年冬季之所以会在朝臣的一片反对之声中出兵北临,看来,定然是和这狐媚子脱不了干系!” “据说那北临晏家只有一位小姐而已,那咱们南韫皇宫中的这一位,究竟是……” “你猜得不错。或许,连那老谋深算的临丰帝也不曾猜到,这文采斐然,英明神武的晏殊年竟然是由他的胞姐晏殊言所扮。倒也难怪父亲大人的手下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将这狐媚子的身份调查清楚。这晏殊言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才会使本宫沦落至如今的地步。”皇后沉吟着说道。 “娘娘,如今我们已查明她的身份,接下来,不知娘娘你有何打算?”亲信问道。 “自然是将她的这层身份揭露出来,好让南韫的百姓们知晓,咱们陛下被这北临的祸水迷惑了心智,不辨是非,这才会听信谗言,罢黜本宫。若是再这般下去,南韫百年的帝业,恐怕是保不住了。文武百官知晓此事后,定然会借机要求陛下处决这狐媚子,即便是陛下那一派的官员,亦会如此做。再者,陛下素来以民为本,若是各地因此事起了bào dong,陛下他定然不会放任不管的。”皇后望着亲信,冷笑着说道。 “娘娘,奴婢这便吩咐人将此事散播出去,定会使得此事让帝京的每一个百姓知晓,再传至各个郡县。”亲信闻言,当即便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慢着!”皇后出声唤道。 “不知娘娘唤住奴婢所为何事?”那亲信被皇后唤住,有些不解地问道。 “晏家功高盖主,本就是那临丰帝的心头大患,只是临丰帝一直不曾寻到机会罢了。如今,若是晏家的这个惊天秘密被临丰帝知晓,你说,临丰帝他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吗?到时候,犯了欺君之罪的晏家,还能安然无恙吗?即便这狐媚子身在南韫,有陛下保护,不会有事,但她若是知晓临丰帝知悉她身份之事,晏家遭遇不测的这一消息后,她还会如现今这般心安理得地留在南韫的皇宫中吗?”皇后yin测测地笑着说道,那张妖冶的脸,仿若盛开了一朵罪恶之花。 “娘娘,奴婢明白了。”亲信领命道,说罢,便转身离开大殿。 皇后望着亲信远去的身影,环顾长门殿一眼,只觉得这金碧辉煌的长门殿竟隐隐透出一丝腐朽破败的气息,她的表情刹那间有一丝凝滞。皇后抬眼望着那湛蓝的天空,秋日的阳光有些温暖,她坐在殿内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语气与她一般冰冷:“接下来的好戏,本宫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124章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金銮殿上,相九高声喊道。 寂静片刻后,一位白发苍苍的官员走出列,跪在地上,哀切地说道: 分段阅读_第 229 章 “启奏陛下,前几日中,京城之内忽然谣言四起。不足三日,谣言已传至地方各郡县,如今,民心惶惶,微臣深感不安。还望陛下及早下令解决此事,若是再这般任其发展下去,定会引起百姓bào dong,危及南韫国本。” 韫彧之望着金銮殿中言辞恳切的官员,又见立于另一侧首位的甯丞相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他心下微微不妙,便出声道:“不知爱卿所谓的谣言究竟是什么?爱卿但讲无妨!” “回陛下,这……”那白发苍苍的官员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陛下,这宫中的贵妃娘娘可是北临晏家的人?” 闻言,韫彧之面上的表情一滞,好半晌,他才恢复如初,声音微微有些惊慌,问道:“不知爱卿此事从何说起?” “陛下,近几日中,贵妃娘娘是北临晏家人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了。如今,地方各郡县已有好些百姓you xing示威,要求陛下恢复皇后娘娘的后位,惩处这北临妖孽。” 韫彧之闻言,望了一眼甯丞相,怒火中烧。自皇后被废黜以来,甯丞相一直不曾有所动作,他原本以为,甯丞相近些日子会安分一些,却不曾料到,他竟然派人查明了晏晏的真实身份。而如今,甯丞相竟将晏晏的真实身份传至人尽皆知的地步,是想要借忠臣与百姓之手,令他不得不惩治晏晏。韫彧之忽然有些慌乱,但他强装镇定地朗声说道:“关于此事,日后再论。朕今日有些头疼,今日若是再无其他事,便先退朝罢。”韫彧之说罢,便率先离开了金銮殿,脚步匆匆。 …… 与此同时,远在北临的临丰帝收到一封加急密函,那密函之上,不过十余字而已,却令他震惊无比:晏殊年乃晏殊言所扮,如今她是南韫贵妃。 临丰帝的心腹见他面色铁青,思量着开口问道:“陛下,这密函之中究竟写了些什么,竟使得陛下这般费神?” 临丰帝闻言,冷哼一声,便将这密函丢给心腹,道:“晏家人胆大包天,朕如何不气!” 那心腹看罢密函,亦是诧异至极,道:“这晏殊言竟能有如此能耐,的确是匪夷所思。想必当年晏殊年中du后,她便代替了晏殊年成为太子的侍读。这晏殊言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论才艺,这北临的女子鲜少有人能与她媲美,论骑shè战术,亦是个中翘楚。她瞒了这么些年,还从未有人发觉,由此看来,这晏殊言,的确是个极其危险的角色。” 临丰帝闻言,面色又冷凝几分,连带着语气也冷了些:“这晏殊言甚少出现在世人眼前,朕从前还不知太子为何心仪于她,如今看来,想必太子早已知晓了她的身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他竟帮着晏家人隐瞒此等大事,哼——来人,即刻随朕去东宫!”说罢,临丰帝自座上站起身,拂袖的动作中带着几分怒气,匆匆朝东宫走去。 自当日晏府办了葬礼之后,临钰便深信晏殊言去世的消息,这些日子,他在东宫中一直是郁郁不乐,更不曾有所食yu,整日借酒浇愁,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皇后听闻此事,前去东宫劝解了许久也不曾有用,只得替他隐瞒此事,才不至于被临丰帝知晓。临丰帝到东宫后,这才见到了许久不曾见的临钰,见他面容颓败,神色憔悴,浑身不见一丝威仪,心中更是气愤。 临钰见着临丰帝,有些惊讶,急忙站起身,微微行礼,唤道:“父皇,今日你怎地有空来……” “东宫”二字还不曾有机会说出,临钰便被临丰帝狠狠地掴了一巴掌。临钰是皇后唯一的儿子,临丰帝对他予以厚望,五岁时便将他立为储君,这些年,临丰帝对他虽是严格了些,但素来都是为了他好,从不曾如今日这般,在奴才们面前出手打了他。临钰被这一巴掌掴得有些发懵,有些失神地问道:“父皇,这是为何?” “你说,你究竟瞒了我多久?”临丰帝见状,更是气急败坏地问道。 “儿臣实在是不知父皇所说之事究竟是何事,还请父皇明示。” “晏殊言与晏殊年的身份之事!”临丰帝说完, 分段阅读_第 230 章 便气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临钰闻言,惊恐地望着临丰帝,双眼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说道:“父皇,你……” 临丰帝白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你以为那晏殊言是真心待你,那你可知,她如今身在何处?” “父皇说的这是什么话?阿言她不是死了吗,晏府之前都已为她办了丧事?”闻言,临钰更是震惊。 临丰帝拿出那封密函,道:“这是南韫的废后派人送来的密函,你看看吧!” 临钰闻言,伸手接过了那密函,打开读了起来,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临丰帝见状,冷笑着说道:“若这晏殊言是真心待你,如今,她又为何会留在南韫,做韫彧之的贵妃?若不是南韫皇后在后宫争宠的暗战中落败,派人送了密函来,朕许是还不会知晓晏家人竟会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来!” “不,不可能!阿言她不是沽名钓誉的女子,一定是韫彧之bi她的!”临钰摇着头说道,不愿相信。 临丰帝望着不成器的临钰,有些失望地暗叹一声,继而又开口说道:“有一事我不曾告诉你。此前,南韫之所以会退兵,是因为那韫彧之允诺,jiāo出晏殊年,他便退兵。当时,朕不知晓晏殊年的真实身份,这才答应了他。可见,晏殊言与这韫彧之二人间早就不清不楚了。也唯有你,朕的傻儿子,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哎!” 临钰忽然忆起,当日,他费尽千辛万苦离宫,赶去边关,便是为了带她回来。可她,却终究是拒绝了自己,独自离开。也是自那时起,他便再也没有她的消息。谁知,她竟然痛痛快快地背叛了自己与她十年来的感情,留在南韫安安心心地做韫彧之的贵妃。而他,在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后,难过得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如今想来,他就如同傻子一般,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却还不自知。 “虽说晏铭如今已告老还乡,但这晏殊言却是不得不防。作为一介女子,她确实是惊世之才,若是她愿意留在北临,或许我会饶她一命。但她如今却是南韫的贵妃,想来她的心,是向着南韫的。指不定有朝一日,她便会忘记她曾是一个北临人的事实,届时便帮着韫彧之征战天下,而我北临,亦是危在旦夕了。钰儿,若想坐拥天下,这晏殊言,你便不得不防!”临丰帝耳提面命地说道。 “父皇的意思是?”临钰自将才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望着临丰帝,问道。 “即便晏家于我北临而言功不可没,但晏家犯了欺君之罪,且这晏殊言又通敌叛国,朕若是处置晏家人,百姓们亦不会有何不满。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引晏殊言回北临,以除后患——钰儿,父皇便将此事jiāo由你来办,若你再如以前那般心慈手软,令父皇失望,这储君的人选,朕只能再思量思量了。”临丰帝说罢,便转身径直出了东宫。 临丰帝走后,临钰这才觉得双腿发软,在近侍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那密函的内容至今还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掐住,令他喘不过气来。 “殿下,你不要太难过了,殿下身份尊贵,何苦为一个女子而自降身份?”临钰的近侍见他脸色很是难看,安慰道。 “你说,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这般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吗?”临钰看着近侍,幽幽地问道。 近侍闻言,思索半晌,这才开口答道:“陛下,这世上,哪有不追名逐利之人?即便是有,那也是少之又少。恕奴才多言,殿下你瞧瞧这皇宫之中,新晋的妃嫔们年轻貌美,才艺双全,何尝寻不到如意郎君?可为何,yu要入宫为妃的女子们趋之若鹜?一切还不是只因那‘荣宠’二字?” “那你说,若本殿下当真遵循父皇之命,惩治晏家,你说,阿言她……” “殿下,请恕奴才直言。如今,晏将军已告老还乡,不再过问朝事。如今,晏家于陛下而言,不过是一条被拔去牙齿的猎狗罢了。是以,即便那晏家小姐与殿下情投意合,莫说娶她为后,便是殿下yu娶她为妃,亦是不太可能的。这晏小 分段阅读_第 231 章 姐确实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放眼朝堂,也难寻对手,是以,陛下他更不会让殿下娶她,便是以防晏家人存了异心,危及北临帝业。更何况如今,这晏家小姐她……这说来说去,殿下你与那晏家小姐注定无缘。反倒是殿下,若是殿下再令陛下失望,殿下你的地位,当真是岌岌可危。届时,莫说是陛下,连皇后娘娘亦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临钰闻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道:“我与她,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无缘。我与她情投意合的十载时光,终究不过是我窃取了本该属于韫彧之的东西而已。罢了,罢了,若是我按照父皇之令,或许,还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吧!” …… “子珑,你可知近来宫中是否有大事发生?这些日子里,阿之他来栖梧宫时,我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每每当我问他时,他总说是我多虑了,可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秋意渐浓,寒气渐生,好在南韫气候温和,晏殊言倒也不曾觉得冷。她坐在栖梧宫中的高阁上,看着栖梧宫内枫叶仿若是大片大片的火焰,耀眼得灼伤人的眼。自司徒月离宫后,她在这宫中,还是这般的百无聊赖。除却韫彧之日日前来栖梧宫陪她,放眼整个宫中,怕是也只有子珑一人是真心待她吧。她成日里在栖梧宫中无所事事,是以,韫彧之发生一丝极为细微的变化,她亦能察觉出来。 “回娘娘,这些日里,相九她未曾对奴婢透露有关陛下的只言片语,是以,奴婢亦是不知陛下他的近况如何,”子珑闻言答道,“不过自皇后废黜后,宫中近来倒是风平浪静,不曾有什么大事发生。想来是娘娘你多虑了。” “即便是我从前与他吵闹或是冷战时,阿之他也不曾让相九对他的消息闭口不言,如今,连相九都不曾与你说他的近况。看来,这宫中虽是不曾有事发生,但这朝堂之上定然是发生了大事,连他亦无法圆满地解决。而这大事,定然会与我有关,是以,他才会对我隐瞒此事,”晏殊言叹息着说道,“只是这一次他瞒得极好,我才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娘娘,那你需要奴婢去为你打探一下吗?”子珑问道。 晏殊言闻言,摇头拒绝道:“你无须如此。若是你为了我,与相九起了矛盾,那便不妙了。即便阿之他不愿告诉我,我届时也会想办法知晓此事,你就无须再cāo心这件事了。” 晏殊言不愿再开口问韫彧之为何事而烦忧,因为她知晓,韫彧之为了不让她担忧,是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她。 这日,晏殊言带着子珑出栖梧宫去,一个小宫女在途中唤住她:“贵妃娘娘。” 晏殊言闻言,望着面前这个面生的小宫女,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个宫的?你将本宫唤住所为何事?” “回贵妃娘娘,奴婢是长门殿中当值的宫人,长门殿中那位吩咐奴婢将这信jiāo与娘娘。”那宫女双手将信递给晏殊言后,便匆匆跑开了。 “娘娘,陛下禁止废后及其宫人踏离长门殿,她如今冒着危险遣宫人送封信来,其中定然有诈,娘娘你还是别看这封信了。”子珑一听这信是长门殿送来的,当即便阻止晏殊言道。 “看看也无妨。”晏殊言不甚在意地打开信封,信的内容却令她倏然变了脸色。 那信上只有四个字:北临晏家。 “娘娘,你怎么了?废后可是说了什么?”子珑见晏殊言变了脸色,担忧地问道。 “没事。”晏殊言勉强地对子珑笑笑,说罢,便转身朝与御花园相反的方向走去。 “娘娘,你去哪儿?御花园可不是往这边走!”子珑见状,出声阻止道。 “长门殿!” 第125章 “娘娘,奴婢与你一起前去可好?”长门殿外,子珑有些不放心地对晏殊言说道。 “我自己去便好。我又不是那软柿子,岂是皇后能拿捏的?你便放心罢,”晏殊言笑笑,安抚地对子珑说道,“你在长门殿外等我便好。若是觉得无趣,你先回栖梧宫也可。”晏殊言说罢,便在宫人的迎接下, 分段阅读_第 232 章 径直走进长门殿。 皇后被废黜后,长门殿的光景不复从前,虽奢华如初,但清冷至极,入眼之处皆透着衰败的气息。晏殊言边走边思索着,韫彧之下令禁止皇后及其宫人踏离长门殿半步,违令者杀无赦。如今,皇后无法离开长门殿,那宫人冒着xing命危险前来传信给自己,而那信中的内容,与自己的身份有关。想来,皇后寻自己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以此为要挟,让自己离开韫彧之,二则是,皇后早已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如今让自己来长门殿一遭,不过是想要见到自己落败的模样罢了。 晏殊言走进大殿,皇后早已等候她多时了,见着晏殊言,皇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如今贵妃盛宠,架子自然是大,可让本宫好等!” 晏殊言落座后,长门殿的宫人呈上茶,还不待晏殊言开口,皇后又兀自说道:“贵妃娘娘矜贵,可本宫如今失宠,长门殿的光景不复从前,那些个奴才送来的东西也不比原先好,贵妃勿怪。” 闻言,晏殊言看了一眼这茶,茶叶普通,是些寻常人家都能喝上的茶,于宫中的这些主子而言,这茶确实是廉价了些。皇后用这茶,确实是有失身份。虽说皇后被废黜,但甯家尚在,这宫中的奴才们又岂敢轻看了她,给她送来这下等的茶叶?晏殊言也懒得与皇后计较这些,望着皇后,沉声说道:“不知你唤我来这长门殿究竟是所为何事?” “本宫也不过是知晓了贵妃你的真实身份罢了,也不知贵妃你为何这般焦急?本宫还打算与贵妃叙叙旧,谁知贵妃却丝毫不领情,令本宫寒心不已。”皇后闻言,笑吟吟地说道,面上尽显得意之色。 “我与你,倒是没有叙旧的必要吧!既然你已知晓我的身份,你找我来长门殿,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若是你不愿说,那我离开便是。”晏殊言不悦地说道,继而站起身来,佯装要离开。 皇后见状,急急开口,语气之中多了一丝急切:“陛下他待你素来是极好,是以,定是舍不得让你为他担忧难过。我猜,如今你怕是还不知晓这南韫的朝堂之上发生了何事吧?” 晏殊言闻言,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如今,她确实是因此事而有些烦心,但如今,皇后忽然说起此事,她便隐隐猜出了事情的缘由。看来,阿之如今所烦心之事,定然与她的身份有关。果不其然,下一刻,皇后便继续开口说道:“如今,南韫的朝臣与百姓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莫说我的父亲,即便是陛下那一派的大臣们亦是纷纷上书,要求陛下处死你,恢复本宫的后位,以平民怨。可陛下对诸位大臣们的上书却一直不曾有所表示,民间亦因此事而生了几次bào dong。你说,陛下他在重重压力之下,最终是选择保你,还是保他的帝位呢?”皇后看着晏殊言,神色之中尽是得意,连带着她的语气亦多了一丝耀武扬威。 晏殊言看着皇后,面色冷凝,肯定地说道:“是你与甯丞相。” 皇后闻言,面上的笑意更甚,答道:“不错,是我——晏殊言,此前,本宫失策,小瞧了你,这才使得你的小伎俩得逞。如今,本宫是不会再让你有机会反败为胜!哦,忘了告诉你,本宫的父亲大人已写了一封有关你身份的密函,派人送去了北临,你猜,临丰帝得知你犯下欺君之罪,会不会放过晏家?” “啪——”晏殊言狠狠地掴了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光。皇后捂着脸,一脸震惊。好半晌,皇后这才回过神,望着晏殊言,那声音仿若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晏殊言,你竟敢打我?来人,给我打!” “谁敢?”晏殊言望着长门殿中的宫人,冷冷地说道。说罢,便用力地朝身边的桌子拍了下去。那黄花梨木桌应声而裂,化作几块,散了开来。 长门殿中的宫人望着一身凛冽之气的晏殊言,不敢上前。如今,晏殊言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谁不要命了,胆敢伤她一丝一毫?皇后亦被晏殊言的这架势给吓住了,惴惴不安地坐在原处,不敢再开口。 “皇后,你会后悔的!” 分段阅读_第 233 章 晏殊言冷冷地甩下这几个字,便兀自离开了长门殿。 皇后瘫软在椅子上,好半晌,她才在宫人的搀扶之下挣扎着坐直了身子。 晏殊言出长门殿时,子珑还在长门殿外候着,见到晏殊言脸色有些苍白,子珑有些担忧,问道:“娘娘,将才在长门殿中可是发生了何事?” 闻言,晏殊言只得挤出一丝微笑,对子珑说道:“皇后不过是告诉我,陛下他近些日子以来为何事而烦忧罢了。” “看来这事一定是极为重要吧,否则娘娘你的表情便不会如此难看了,”子珑听晏殊言这般说,面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之色,“不知娘娘你可否让奴婢知晓此事,为娘娘你分忧。” 晏殊言闻言,沉默半晌,终究还是开口对子珑道出了实情:“我的身份被甯丞相知晓,他将我的身份散布出去,yu借此事向阿之施压。如今,朝臣与百姓皆知晓了此事,反对之声日益高涨。若是阿之护我,百姓们难免会对他失望,如此一来,阿之的皇位,坐得愈发不稳了。而我最担心的则是我的家人,临丰帝知晓此事之后,定会借机对晏家发难,不知我阿爹与阿弟又会如何?” 子珑闻言,面色亦是与有些难看,她眉头紧蹙,难以抚平:“娘娘,此事被百姓们知晓,于陛下与娘娘而言,确实是大大不利。虽说南韫百年帝业,但北临这后起之秀却是不容小觑。当年,南北之战后,南韫大败,自此,南韫不得不献出质子,此后年年,更是须得向北临进贡巨额财物,百姓们苦不堪言。是以,于南韫百姓而言,北临人便是豺狼虎豹一般的角色。且娘娘你又是这等不平凡的身份,若想百姓与朝臣们接受你,更是比登天还要困难。” “此事事关重大,倒也难怪阿之他不愿透露一丝半毫,”晏殊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先回栖梧宫吧。”晏殊言说罢,便带着子珑回了栖梧宫。 …… 韫彧之因晏殊言身份之事焦头烂额,这日,早朝之后,那些个忠心的良臣不愿离去,齐聚于长生殿,道是让韫彧之尽早解决此事,以免产生更大的bào dong。韫彧之劝了许久,这才将那些个良臣劝回府去。 韫彧之见诸位良臣离去,这才有些头痛地扶额叹了口气,还不曾离去的拓跋铮见韫彧之这副忧心的模样,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后,这才嬉皮笑脸地开口说道:“若是你再这般推诿,引发朝臣诸多不满,这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在她与皇位之间,你只能二者择其一。我很好奇,你究竟会舍弃哪一个。” 闻言,韫彧之望着拓跋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如今我还不曾思索出好的法子,已为此事焦头烂额了。你却还有这等心思打趣,看来,你是皮yǎng了?” 拓跋铮闻言,急忙敛去面上的笑意,这才正色道:“她与皇位,你究竟更看重哪一个?” “自然是她。可我若是没了皇位,又如何能在重重险境之中护她安宁?”韫彧之有些喟然,“当初,若不是因她的缘故,我又岂会有这雄心壮志,最终登基为帝?如今,为了她,我更是万万不能舍弃这皇位!”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晏殊言她最多不过三四年的寿命罢了,你为了她这三四年的时光,得罪了朝臣,令百姓寒心。若是甯丞相趁此机会谋朝篡位,或是在皇权之战中落败的皇子伺机叛乱,你这皇位,只会是岌岌可危。这样,根本就不值得! 拓跋铮看着韫彧之,终究还是不曾将这些话讲出。他思索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望着韫彧之,一脸坚定之色,许诺道:“不管你最终作何决定,我始终都会站在你这边。” 韫彧之闻言,看着拓跋铮,脸上多了一丝暖色,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些年,你陪着我出生入死,为我出谋划策,与我情同手足。在这世上,除了晏晏,我所在乎之人,就只有你了。” 拓跋铮闻言,脸上浮起笑意,只是那笑意之中,又带着浅浅的,不为人知的落寞。 …… 拓跋铮离开长生殿后,韫彧之便去了栖梧宫。踏入栖梧宫之前, 分段阅读_第 234 章 他还特地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一般。只是,这笑容,却太过僵硬,如何能瞒得过明眼人? “晏晏。”韫彧之走上高阁,来到晏殊言的身边,却发现她不知想何事想得入神,还不曾发觉他来了此处。是以,他便出声唤道。 晏殊言站在高阁之上,看着栖梧宫中大片大片的红叶,时值深秋,天气增了一丝寒意,她的心中亦添了几分愁绪。闻言,她这才回过神。面前,是一脸笑意的韫彧之。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面上的笑容,心微微抽痛,以他如今的处境,他又如何能笑得出来?不过是不愿她担忧罢了! “阿之,你来了。”晏殊言开口应道,语气淡然,平添愁绪。 韫彧之见她眉眼之间有淡淡的愁思,他的神色之中亦是多了一丝忧虑。良久,韫彧之出声问道:“晏晏,你这两日可是心情不好?” 闻言,晏殊言答道:“我的确是心情不好。” “晏晏何故心情不好?是谁惹恼了你,你讲与阿之听,阿之绝不会放过这人!”韫彧之笑着哄着她。 晏殊言望着韫彧之,只觉得他面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实在是刺眼,是以,她正色道,语气亦是有些不好:“是你!” 闻言,韫彧之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他望着晏殊言,语气之间有些不可置信,问道:“晏晏,你知道了?” “若我至今还不知晓此事,那你还想瞒我到何时?”晏殊言脸上的愁绪渐生,“此事,我才是最有资格知晓的那个人。” “晏晏,我只是不愿你担忧。”韫彧之解释道。 “我知晓你是为了我好——你先走吧,我如今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晏殊言冷冷地对韫彧之说道,余下的,便是无尽的沉默。 闻言,韫彧之低垂下头,掩去面上的失落,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离开了。” 韫彧之一步一步走下高阁的身影,是那样的落寞与孤单,晏殊言望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她身份暴露,她担忧的不仅是韫彧之,更是远在北临的亲人。临丰帝对晏家的防备之心,她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如今,阿爹已告老还乡,晏家仅剩的威胁,也只有她一人罢了。她如今忧心忡忡,因为她不知晓临丰帝究竟会对晏家如何。 一道白影落在晏殊言跟前,晏殊言定睛一看,竟是小白。晏殊言见小白飞入了皇宫,便知晓定是莫语有要事相告,当即便取下信筒,抽出信纸。 自上次莫语与她在宫外相见之后,莫语他便一直不曾离去,近来南韫京城之中已传遍她的消息,莫语自然也是知晓的。他放心不下晏殊言,亦是知晓她如今处境为难,便捎信与她,道是今夜他会寻机会潜入皇宫,与她商榷此事。 晏殊言读罢信,画了张路线图装进信筒,便将小白放出宫去。 第126章 子时,正是人倦怠之时,莫语如约潜入了皇宫。他依照晏殊言所画的地图,悄无声息地来到栖梧宫,推开窗,趁着夜色潜进了晏殊言的寝殿。 “你终于来了。”晏殊言知晓莫语今夜会来,便不曾歇息,一直坐着等他。听见他的动静,晏殊言出声说道。 “主子!”莫语借着夜明珠散发的光芒,见到坐在软榻上那抹熟悉的身影,有些激动地唤道。 “宫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晏家呢?他们可还安好?”晏殊言知晓莫语他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潜进皇宫,定然是有要事,是以,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主子,你的身份之事如今已传遍整个天下。临丰帝知晓此事后,震怒,决意要按欺君之罪与通敌叛国之罪处置晏家,如今,太子他已奉命前去捉拿晏家人等。属下此次前来,正是打算向主子告别,属下明日便动身回北临营救将军与少爷。”莫语道出来意。 闻言,晏殊言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终究,还是害了晏家!莫语见她神色凄然,便又开口说道:“主子,属下定会竭尽全力,救出将军与少爷——主子,属下还有一事禀告。前两日,属下在 分段阅读_第 235 章 南韫京中见到那沐家小姐与东垣大皇子洛千城在一起,他们也知晓了此事。沐家小姐说,他二人此次前来南韫的目的便是见主子一面。那洛千城知晓属下要入宫见主子,特地让属下为他捎一句话给主子,若是主子有何需要,尽管开口,东垣定会助主子一臂之力。” 晏殊言闻言,眉头紧蹙,思忖了许久,她才出声问道:“你可知,我阿爹他们如今在哪儿?” “回主子,据说将军与少爷等人已被关押至天牢,冬至那日……处斩。” “如今才过霜降不久,距冬至尚且有两月,临丰帝将晏家人关押天牢,迟迟不曾处斩,大抵是要让我回去吧,”晏殊言闻言,蹙眉思索,好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如今,晏家不再有兵权在手,临丰帝又有何惧?不过是担忧我有朝一日会帮着南韫对付北临罢了。是以,临丰帝不过是想要以此举将我引回去,以除后患罢了。” “主子既已知晓临丰帝的意图,便万万不能回去,否则便是遂了临丰帝的意。属下一人回去便是,”莫语坚定地说道,“即便属下粉身碎骨,亦会救出将军与少爷!” 晏殊言摇摇头,道:“你无须再劝,我已下定决心,我是必须回北临去的。若你决意要回去,届时便与我一路,我正打算离宫,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助——你出宫时,顺道替我带一封信,将它jiāo与洛千城。女帝宅心仁厚,但我是绝不会让她chā手此事,如此一来,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便会将晏家通敌叛国的罪名给坐实了。自然,南韫是更不能chā手此事的,是以,我必须回北临去。” “主子,属下一切听你的安排。”莫语听晏殊言这般说,便不再相劝,只坚定不移地说道。不管前方是龙潭虎xué还是刀山火海,他都要陪在她的身边。 晏殊言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地说与莫语听,又写信一封,jiāo与莫语。直至天亮以后,入宫送生鲜蔬菜的商队离开,莫语这才借着机会安然无恙地离开南韫皇宫。 …… “娘娘……”子珑面色有些难看地对晏殊言说道,“娘娘,不好了。今日早朝时,陛下与那些个大臣又闹了个不欢而散。如今,朝中的大臣们与京城的许多百姓皆跪在宫门外,要求陛下惩处娘娘,恢复皇后的后位。” 晏殊言闻言,有些无奈地笑笑,不管是北临,或是南韫,似乎都容不下自己。 “娘娘,拓跋大人求见。”守门的宫人前来大殿通传道。 晏殊言闻言,轻笑,这拓跋铮倒是比她预想的要来得晚些。她点点头,对那宫人道:“快些让他进来吧!”而后,她又偏头将子珑支开,道:“子珑,你便下去吧。” 子珑离开时,拓跋铮恰好进殿来,她见拓跋铮面色有些冷凝,一瞧便知是来者不善,便有些担忧地看着晏殊言,但见她风轻云淡,不甚在意,这才安心地离去。 “如今,宫外都快翻了天,你却还有这等闲心思在栖梧宫中喝茶。你究竟知不知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拓跋铮气势汹汹地走进殿内,语气不善地说道。 晏殊言抬眸看着拓跋铮,笑着说道:“自然是知晓的,如今形势危急,但我已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只是,还需你助我一臂之力罢了。不知你是否愿意出手相助?”虽是询问的语气,但晏殊言却是一脸的志在必得。 果不其然,拓跋铮听她这番说辞,语气当即便低了下来,不再是气势汹汹,问道:“你所谓的万全之策,究竟是什么?” “你先坐下,我详细地说与你听。”晏殊言为拓跋铮沏了一盏茶,招呼着他坐下,这才向他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晏殊言的计划极为详细,良久,她才将自己的计划说完,听罢晏殊言的计划,拓跋铮有些犹豫着说道:“你这法子我不甚赞同。一来是这法子有些冒险,若是有所耽搁,你这xing命,怕是难以保住,二来则是若你当真如此做,陛下他定然会因此而愧疚终生,如此一来,你非但不曾帮到他,反倒是害了他。” “可是,如今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晏殊 分段阅读_第 236 章 看着拓跋铮,幽幽地说道,“如今北临已放出消息,晏家人已被临丰帝关押天牢,冬至那日便要处斩。你亦是已经猜出,临丰帝此举不过是想要将我引回北临罢了,若是我不曾回去,我的亲人们便真的会命丧黄泉。你说,若是阿之他得知此事,究竟是放任不管,还是会出手将晏家人解救出来?” “陛下他对你情真意切,定然是不会舍得你难过。若是陛下他得知晏家遭遇的事,届时定然又会因此事生出事端。南韫与北临之间的战争才结束不久,若是因此事又生变故,引发朝臣与百姓不满,于陛下而言,实为不利。是以,我才会至今瞒着他此事。”拓跋铮闻言,凛声道。 “若你是我,在知悉亲人身处险境后,还能安然地装作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吗?若你是我,你会眼睁睁地看着阿之他为此事所困,被百姓与朝臣唾弃吗?”晏殊言有些喟然,“我相信,若你是我,你定会与我做出相同的抉择。” 拓跋铮闻言,见晏殊言面容真切,言语真挚,未有一丝虚伪的成分,他沉默半晌,最终开口说道:“我原先以为,你的心,是一块永远也不会焐热的顽石,如今,我觉得,石头坚硬,亦能有一颗真心。即便陛下他因此事而记恨我,我亦是无所谓了,陛下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皇位,我一定要帮他好好守住!我帮你!” 晏殊言得到拓跋铮的承诺,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她真挚地说道:“阿之他果真不曾看错人!有你这等益友在他身边扶持,即便离开,我也放心了。” 拓跋铮闻言,陷入了回忆之中,好半晌,他才幽幽地说道:“我娘从前是府上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因模样清秀,被老爷看上,最终收为妾侍,生下了我,不久便因故去世了。因着我是庶出,身份低微,且容貌艳丽,甚于女子,我在家中成日里受尽欺凌与讥讽,险些活不下去。那次,府上有大喜之事,先帝抱恙在身,便让还是太子的陛下前来贺喜,以示对拓跋家的器重。当时,甯家还不曾有如今这狼子野心,先帝与先后之间的感情也还不曾破裂,陛下他甚是得宠。我在后院被府上的兄弟们欺辱时,便是陛下他出手救下了我,还将我的那些个兄弟们责罚了一番。当时,高贵如天神般的陛下向我伸出了手,拉着我站起身,对我说道,若是不想再被欺辱,便只能变得强大起来,令人敬畏。也正是因陛下的这一番话,我才苦练武功,为的就是要向拓跋府中的人报仇。后来,甯丞相渐渐生出叛乱之心,引得先帝猜疑之心渐重,最终听信后妃谗言,赐先后鸩du,还将陛下送去北临做质子。临行前,先帝要从官宦的府上选出一名少年,随陛下前去北临。众人皆知晓此番前去,大抵是不曾再有命归来,是以,官员们纷纷推辞,无人前去。也正是如此,我才得以毛遂自荐,陪着陛下前去北临这龙潭虎xué,与他一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后来,先帝迫于甯家的压力,只得将陛下接回南韫,我也才得了机会归来。陛下在甯丞相的cāo纵下登基为帝,韬光养晦,一直以来,也是我陪着陛下,与陛下一同面对皇权之路上的风风雨雨。陛下他能登基为帝,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我。陛下也曾对我说,我拓跋铮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情同手足……” 晏殊言虽不知拓跋铮为何会忽然说起此事,但知晓他的身世后,亦有一丝心疼。她不曾想到,意气风发的拓跋铮竟也会有这般坎坷的身世。当年,她也听说过,拓跋府站错了新帝人选,韫彧之登基为帝之后,拓跋铮的父亲自尽,拓跋府上的其他人等,皆被流放至酷暑之地,永生不得离开。如今才知,竟会有这等曲折的缘故。 “可是,我却不是这般想的,”拓跋铮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这才将自己久久隐藏在内心的秘密一一道出,“我想要永远陪在陛下的身边。我想,我对陛下的感情,不仅仅是朋友而已。当我明白自己对陛下的感情后,我想,自己也许是疯了,才会生出如此龌龊的心思,亵渎陛下。”拓跋铮说罢,便默默地垂下了头。 分段阅读_第 237 章 晏殊言闻言,愕然不已,她如何也没能料到,拓跋铮竟对韫彧之有着别样的心思。她对感情的事,向来也是迟缓的,是以,过了这么久,她最终才看清了自己的心。一时之间,她也不知晓如何安慰拓跋铮。她思索了许久,这才开口问道:“你讨厌我吗?恨我吗?” 拓跋铮闻言,有些局促地说道:“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是讨厌你,但也不至于恨你。因为,陛下他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却丝毫不领情,反倒让陛下难过。” 闻言,晏殊言笑了,如释重负地对拓跋铮说道:“你讨厌我的原因,是为阿之不平,并不是因为我占有了阿之的心。是以,我想,你对阿之的感情,并不是你所谓的‘爱’,不过是太看中他罢了。再者说,能永远陪在一个人身边,并不是只因为爱,更多的,是友情。这些年,为了帮助阿之,你一直守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出生入死,帮他守着这来之不易的皇位,你的一切,都是在围着阿之转。是以,你才会生出错觉。你之所以会误解自己的心,大抵是因为你还不曾遇见自己钟意的女子罢了,待有朝一日,你明白了什么是爱后,你才会明白如今的你,对阿之究竟是什么感情。” 拓跋铮闻言,好半晌也不曾有所反应,良久,他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面容也明媚了些。他有些感激地看着晏殊言,道:“一直以来,我为此事而愧对阿之,也常常因此彻夜难眠。如今,你的这一番话仿若是醍醐灌顶,倒是将我给唤醒了……关于此事,你……” “你放心罢,此事我定会保密。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此事。”晏殊言了然地说道。 拓跋铮闻言,有些感激,又有些愧疚:“从前,我误解了你,实在是……” 晏殊言对此也不甚在意,笑着说道:“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我又何必这般小肚鸡肠,计较这些——如今,宫中的守卫又严了许多,这些日子,我不方便行动。便请你替我将所需的东西准备好,此事万万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我这便回府去准备。”拓跋铮应道,继而便站起身,迅速地走出栖梧宫。他的身影,从此少了一丝心事重重,潇洒如漠北的风。 第127章 “陛下,不好了!”相九急急闯入长生殿中,连他熟知的宫规礼仪也抛之脑后。 韫彧之本有些烦躁,这才会一人在长生殿中沉思。如今,见相九会这般鲁莽,便知他闯进殿中定是有大事发生,是以,他便开口问道:“你所为何事?” “陛下,栖梧宫出了大事,现下……”相九支支吾吾地说道。 “栖梧宫?晏晏她怎么了?”韫彧之一听是栖梧宫出了事,当即便站起身来,语气有些颤抖地问道。 “将才子珑前来长生殿,道是娘娘她咯血了。好在子珑在来长生殿的途中见着了拓跋大人,现下,拓跋大人应在栖梧宫为娘娘诊治了。”相九回禀道。 相九的话音才落,一道身影已然从他的身边掠过,相九见状,只得急忙出了长生殿,与子珑追着韫彧之的身影一路跑了过去。 栖梧宫内,一片寂静,宫人们连大气也不敢喘,站在殿外,生怕惊扰了寝殿内的人。韫彧之匆匆赶到栖梧宫时,拓跋铮早已到了此处,现下正在为晏殊言诊脉。韫彧之步入寝殿,拓跋铮见着他,对他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身子现下如何?”韫彧之见到拓跋铮,低声问道,话中尽是担忧。 “你还是让她自己与你说吧,哎!”拓跋铮拍拍他的肩膀,便径直走出了殿。 韫彧之闻言,只得在榻边坐了下来,握着晏殊言的手,深情地望着她,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连拓跋铮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她究竟是患了什么病,想来,这病分外棘手,连他这堂堂神医老人的弟子也难以治愈。 晏殊言虽然咯血,但也只是虚弱了些,不曾睡过去。是以,片刻之后,她便装作缓缓醒来的模样,看着韫彧之,还不曾开口,韫彧之便担忧地问道:“晏晏,你如何了?” 晏殊言闻言 分段阅读_第 238 章 ,看着韫彧之的眉眼,有些不忍,又有些无奈,终究还是如她最先设想的那般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打算瞒着你的,如今,这身子愈发地虚弱了,看来是瞒不住了。” “你这身子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最先的时候,拓跋他为你疗养身子,不曾告诉我这事?拓跋他可是神医老人的弟子,不可能瞧不出你的身子有异样,晏晏你这是在联合拓跋捉弄我吗?”韫彧之紧紧地握住晏殊言的手,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拓跋铮他大概是不愿你伤心,是以才不愿告诉你吧。我这身子已是无yào可治,或许是命不久矣了。”晏殊言叹着气说道。 “胡说,哪是什么命不久矣!这世间藏龙卧虎之辈不少,就算拓跋他没有办法,我也要寻遍世间名医……”韫彧之毅然地说道。 “我这不是病,是诅咒!”晏殊言忽然大声地说道,连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这般声嘶力竭地说话,“这是诅咒,即便是神医老人再世,他也不会解咒之术。” “诅咒?这世上,哪有什么诅咒之说?不过是天方夜谭罢了。”韫彧之摇摇头,不愿相信。 若不是东垣女帝亲口与她说了这等秘闻,她也定不会相信这世间竟有诅咒之说。只是,她万万不能将自己的身份告知韫彧之,否则,东垣皇室的秘密便会被他知晓。若是她当真死去之后的有朝一日,南韫与东垣之间的关系恶化,这个秘密,定然会成为东垣皇室的软肋。是以,她也只得对韫彧之说道:“若你不信,我多说也无益,我累了。”说罢,晏殊言便阖上双眼。 韫彧之见状,只得先出寝殿去,拓跋铮还站在外面等着他。韫彧之见到拓跋铮,当即便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何你一开始不将此事告诉我?她的病,当真是治不了吗?” “这不是病,倒真的像是她所谓的诅咒,是以,我才这般毫无头绪。即便是我师傅活着,也无能为力。最开始我得知她只剩下短短几年的寿命时,我不愿你在面对她时,心中为此而难过,是以,我才瞒着你此事。”拓跋铮解释道。 韫彧之闻言,踉跄地后退一步,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他压抑地嘶吼一声,吓得栖梧宫内的宫人纷纷退却,敬畏地看着他。韫彧之低吼一声后,便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好半晌也不曾有所动作。相九与子珑的速度自然是不及会轻功的韫彧之,是以,这才姗姗来迟,他二人站在栖梧宫外,心中亦是惆怅不已。 正在这时,一个禁卫匆匆跑了来,见着相九,有些焦急地跑到他的身边禀报道:“相九公公,大事不好了!” 韫彧之望着晏殊言的寝殿,正踌躇不决时,相九走了进来。饶是他在韫彧之身边服侍多年,得他的宠信,如今,亦是有些胆战心惊地禀报道:“陛下,大事不妙了……” 韫彧之面色黑沉地随着禁军离开后不久,子珑便被晏殊言唤进了寝殿。 “替我梳妆打扮!”晏殊言站在梳妆台前,对子珑吩咐道。她本就不曾睡去,是以,将才相九所说的一切,她都是听见了的。原来,便在将才,群臣来到宫门前跪着,更有良臣带来鸩du,道是若韫彧之不处死她,他们今日便在这宫门前喝下这鸩du,以示对南韫帝业的忠心。京城大半的百姓们见状,纷纷效仿此举,齐聚于宫门之外,声势浩大,更甚从前。 子珑见晏殊言已穿好了宫装,听她吩咐自己为她梳妆,又忆起她这几日来的异样,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是以,子珑只得硬着头皮拒绝道:“娘娘你身子不好,如今还是在这栖梧宫中静养为好。” “我说,替我梳妆!”晏殊言冷冷地说道,一身凛然,令人不敢抗拒。 子珑被她这气势所压迫,心中虽万分不愿,但终究还是上前为晏殊言梳妆打扮。 韫彧之站在宫门之上,望着宫门外的大臣与百姓们,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愿放弃她,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良臣与百姓们自尽在自己的面前。他与她之间,本 分段阅读_第 239 章 就是一条艰辛的路,只是为何,她与他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时,上天又为他布下艰难险阻?他的手紧紧地捏着,鲜血自手掌间流淌,滴在了地上。相九见状,于心不忍,又不敢上前打扰,只得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好半晌,他也不曾开口,引得良臣与百姓们愈发不满。 “诛杀妖妃,振兴南韫!” “北临妖孽,死有余辜!” “诛杀妖妃,振兴南韫!” “北临妖孽,死有余辜!” …… 不知何人率先说道,发展到后来,良臣与百姓们皆这般摇臂呐喊道。 声势如此浩大,民愤使得这声音洪亮无比,传入了宫中。今日,各宫的妃嫔们倒是安静极了,奴才们也不敢随意走动,这偌大无比的皇宫,竟然前所未有的冷清。是以,晏殊言才走出栖梧宫不久,便已听到这动静。她加快了脚步,远远地将子珑甩在了身后。昨夜,莫语又让小白传信来,道是北临的死士已经潜入了南韫,只要她一离开南韫皇宫,死士们便会对她展开追杀,亦或许,还不待她自己离开,死士们便会潜进南韫皇宫之中来杀她。如此一来,她只能将自己的计划提前。 晏殊言站在台阶前,叹了一口气,缓缓地步上台阶,一步,一步。这是一条离别的路,每一步,便昭示着她与韫彧之的离别愈来愈近。而此次离别后,此生他们恐怕再无相见之时。 韫彧之站在宫门之上,闭着眼。他的子民们,良臣们,对她的了解不过是道听途说,或是说书人以只言片语杜撰而成,又怎有权力否定真正的她? “娘娘!”站在韫彧之身后的相九眼尖地瞧见了晏殊言,低声说道,“娘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栖梧宫去,莫让陛下为难。” 韫彧之闻言,急忙睁开眼,转过头来,便见到晏殊言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望着他,笑容有些苍白。她今日一袭素白色的宫装,妆容极淡,墨发中只有一支素白色雕花小簪。她穿得太过素净,竟让他生出一丝惧意,好像她即将面临的,是生离死别,是以,才穿着一身宛若缟素的素白色宫装。 “晏晏,快回去!”韫彧之出声道。 “我回去,那你独自一人又该如何解决此事?”晏殊言说道,笑意极浅。 “子珑,快带着娘娘离开!”韫彧之急声吩咐道。子珑才赶来,闻言,便去拉晏殊言,谁知,晏殊言竟灵巧地闪至一边,来到众人的视野之中。百姓们得知她的身份后,更为激动,喊着口号,怒视着她,恨不得用目光杀死她一般。 “诸位,安静!”晏殊言来到韫彧之身边,以内力说道,这才使得宫门之下的百姓们听到她的话。前面的百姓们闻言,安静了下来,远些的百姓们见前面的百姓们安静了下来,亦不再出声。一时之间,场面寂静。 “晏晏,你要做什么?”韫彧之心中的预感愈发地强烈,他拉着晏殊言的手,声音焦急,yu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 谁知,晏殊言趁他不备,点了他的xué,令他不能动弹。“谁敢上前一步,休怪我无情!”晏殊言望着韫彧之身后的侍卫们,冷冷地说道。 子珑与相九已经猜出了晏殊言心中的打算,一时之间,左右为难,站在原地不曾有所动作。 第128章 “我的身份,的确是如传闻所说那般,诸位痛恨我,会做出如此的举动,亦是合乎情理。”晏殊言说道,百姓们闻言,表情微微缓和了些,耐心地听着晏殊言接下来要说的话。“南韫新帝在北临做质子时,我曾有恩于他。世人皆知晏家人深受临丰帝倚重,殊不知,在临丰帝眼中,晏家功高盖主,是以,晏家成为临丰帝的眼中钉。而我,也被众多不明身份之人追杀,九死一生,幸得新帝所救。而我,也不愿再过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这才请求新帝收留。好在新帝慈悲,念着我曾在北临有恩于他,作为回报,又本着一番好意,便将我收留在宫中。只是不料,此举却引发后妃嫉妒,为了护我,新帝这才给了我一个身份。若是早知此举会引起臣民 分段阅读_第 240 章 误解,令新帝陷入困境,当初,我定然不会这般做。如今,我之所以站在这里,便是为了给大家一个jiāo代……” “晏晏……”韫彧之费力地开口。这一番话,晏晏便将他的过错全部揽到了她身上,而真正错了的人,明明就是他。从一开始,若不是他因私心发动战争,此后一系列的事便不会随之发生。若是当初救活她后,在她还不曾爱上自己时,放她离开,也不会有今日之事。终归是他太贪心了,才会酿成今日的苦果。 闻言,晏殊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有些决绝。继而,她转过头去,望着宫门之下黑压压的人群,自袖间拿出她事先准备好的白瓷瓶,拧开瓶盖,便举着白瓷瓶一饮而尽。然后,那白瓷瓶落在地上,仿若一记重锤,敲在韫彧之的心上。宫门外的良臣与百姓见状,有些诧异,低声议论着。 晏殊言身形不稳,摇摇yu坠。一道寒光破空而来,那箭尖直直地shè向晏殊言的眉心。而宫门外的议论声将那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盖了过去。当晏殊言听到这动静时,那支箭矢堪堪停在她的面前。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那支箭矢。那只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想来是用了极大地气力,才成功地抓住了这支来势汹汹的箭矢。 晏殊言顺着那只手望过去,却发现,在千钧一发之际握住箭矢的人,竟然是韫彧之。他抓着这支箭矢,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粗重的呼吸声在她的耳边,未曾停歇。晏殊言见状,当即便红了眼眶,她将才明明点了他的xué位,令他动弹不得,而如今,在她生死之间,他终究还是冲破了阻碍,来到她的身边,将危险隔绝开来。而他自己,却因冲破xué位而被反噬。 “还好,你安然无恙。”韫彧之松了一口气,仿若劫后余生一般,庆幸地说道。只是,下一刻,那笑容还不曾消散,便凝滞在他的脸上。 鲜血从晏殊言的口中喷涌而出,她那身本是素白色的宫装如今早已布满血迹。而那血迹,仿若是燃烧着的烈火,灼烧着韫彧之的双眼,也灼伤了他的心。 子珑与相九见状,自然也明白了晏殊言她将才到底喝下了什么,眼中早已泛着泪光。 “来人,传太医!太医!”韫彧之急忙接过缓缓倒下的晏殊言,声嘶力竭地喊着。 太医院距宫门甚远,御医好半晌也不曾赶来,而拓跋铮,无人瞧见他的踪影,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好在跪在宫门前的良臣中有一位御医,被眼尖的暗影瞧见,提着来到宫门之上。 “晏晏,你要撑住!”韫彧之将晏殊言抱在怀中,哽咽着说道。 “阿之,你无须为我伤心,我本是将死之人,如今,不过是提早离开罢了。”晏殊言吐着血,笑得有些虚弱,对韫彧之安慰道。 “回禀陛下,贵妃娘娘她服下的乃极为剧du之物,而这du,小的生平前所未见——这du已浸入骨髓,加之娘娘她身子虚弱,怕是……”太医诊脉后,胆战心惊地禀报道。 “怕是什么?”韫彧之盯着那御医,恶狠狠地说道。 “娘娘她,怕是捱不过一刻钟了。”御医闭着眼,小心翼翼地告知他真相。 “混账!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来人,将这庸医给朕拖出去——”韫彧之气极,吼道。 晏殊言适时地捂住韫彧之的嘴,朝他笑笑,低声说道:“你若是杀了他,百姓们只会道是他们的君王被迷了心智,动辄便砍头,取人xing命。如此一来,我的罪名,怕是难以洗清了。” 闻言,韫彧之才缓缓点头,泪水自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他紧紧抱着她,哽咽地说道:“我听晏晏的,你别再说话,等拓跋来了,他一定会有法子救你。再怎么说,他,他也是神医老人的弟子,这些御医们,医术岂会及他?” “阿之,这天下苍生,所求不多,不过是太平盛世,岁月安稳罢了。你答应我,日后你定要做一个好皇帝,让百姓们安居乐业。”晏殊言的声音愈来愈低,笑容亦是愈发的惨淡,“地下又冷又潮湿,还有数不清的虫子,我不愿我的身子腐烂 分段阅读_第 241 章 ,被虫子咬噬,最终只余下一具白骨。你答应我,待我死后,便将我连着棺椁一同烧为灰烬,可好?” “别再说傻话了,你又怎会死?我一定会救你!”韫彧之摇着头说道。 “你这般,是想让我去得不安心吗?”晏殊言虚弱地说道,“若是这般,我死后,连你的梦也不会来,可好?” “我答应你!你所说的一切,我都答应你!”韫彧之恸然大哭,相九与子珑在一旁亦是抹着泪。 那太医被晏殊言的此举打动,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片钦佩之情,试问,这世间女子,面对此等荣华与皇恩,有几人能像她这般,临死前还记挂着苍生?他被放下去后,同宫门外的良臣与百姓说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众人听闻此事后,沉默不语,继而便纷纷无声地离开了。 “陛下,娘娘,大臣与百姓们正在离开。”相九见状,心中升起的那一丝如释重负令他感到无地自容,分外惭愧。 “真的吗?”晏殊言听闻相九的这一句话,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这便好。” “晏晏……”韫彧之闻言,喊道,只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他再强大些,又岂会被甯丞相所bi?晏晏更无须如此,为了他,而伤害了自己。 “阿之,今日的阳光,是我有生之年看见过的最灿烂的阳光——你侧耳过来,我有句话要与你说?”晏殊言望着他,仿若用尽力气地笑着对他说道。 韫彧之闻言,便附耳过去,等了很久,他也不曾等到她的那句话。他闭着眼,从眼角滴落的眼泪在那灿烂的阳光之下闪烁着名为悲痛的光。 “陛下,娘娘她……”相九不忍,终究还是大着胆子开口说道。今日天气不佳,哪有什么阳光,娘娘她将才看的,一直都是陛下的眼睛。 韫彧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相九的话置若罔闻。相九不再开口,只得静静地站在一侧,无声地安慰着低声啜泣的子珑。 好半晌,韫彧之睁开眼,望着自己怀中的女子,眼中的悲痛之色难以消弭。怀中的她脸色虽有些苍白,但却还尚存着体温,仿若是安详地睡着,只消他唤一声,她便会如以往那般,睁开眼,笑吟吟地望着他,唤他道:“阿之。”韫彧之握着她的手,一直在这里坐到天色暗了下来,感受到她的身子已变得冰凉,仿若是多年以前他曾在北临见到的霜雪满天,冷得令他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多年前,当我还是低微的南韫质子时,我无比期望,有朝一日自己能离你这般近。只是如今,当你我近在咫尺时,上苍却又注定你我之间隔着碧落黄泉。你是如此思念北临,可是,今年的雪,你却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若是上苍能让我重新来过,我宁愿自己还是那个低微的质子,受尽欺凌又何妨?即便你与临钰百年好合,我也能笑着为你们见证。如若来生,你我能生于寻常的人家,哪怕是走遍这世间,我也定要寻到你,在桃花三月时前来提亲,然后,亲手为你种上满院芳菲,过上这一世求不可得的安稳的生活。 韫彧之一声叹息,沉重得仿若是穷尽一生力气也难以背负的枷锁。眼角的泪痕已干,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抱着晏殊言,一步一步,面无表情地走下了这高高的宫门。相九与子珑在前面提着宫灯,一众禁军安静地跟在后面。后宫得知消息,除却冷宫之中的皇后,各宫妃嫔们皆穿上素白的衣裳,安安静静地站在栖梧宫外等着韫彧之,生怕这礼数未作足,惹得他不快。 韫彧之就这么抱着晏殊言,一步一步走回了栖梧宫,至栖梧宫,夜幕早已降临。今夜无月,只有几枚黯淡的星子,栖梧宫外的黑暗之中,却是宫灯jiāo映,宛若星河。 韫彧之微微皱眉,相九适时地解释道:“陛下,是各宫的娘娘们。大概是听闻了……前来吊唁。” “给朕滚!”韫彧之望着妃嫔们,冷冷地吼道。 妃嫔们闻言,素白的脸蛋愈发白了几分,各自带着宫人们匆匆赶回自己的住处,未再踏出住处一步。 “陛下,请让奴婢为娘娘 分段阅读_第 242 章 梳妆。”回到栖梧宫内,子珑犹豫着开口对韫彧之说道。 闻言,韫彧之淡淡地应了一声:“朕自己来。”说罢,便抱着晏殊言走进内室。 子珑静静地站在内室中不起眼地一侧,望着韫彧之悉心为晏殊言打扮的深情模样,不知不觉之间又红了眼眶。 “晏晏,我原先曾幻想着,有朝一日,待你我之间再无后顾之忧,我便带着你退隐山林,日日为你描眉,为你涂上胭脂,为你梳发挽髻。如今太迟了,我为你梳妆打扮时,你却已经,睡着了。” “虽说这白衣穿在你身上,衬得你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虽是好看,却也清冷极了。只是,我登基为帝时便命人为你做好的嫁衣,若是此次不穿,今后,我便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你为我穿上嫁衣的模样了。” …… 子珑在一旁听着,平日里寡言的陛下,如今却像个爱絮叨的老妪,只是,陛下他多说一句,她的心,便多了一丝酸涩与自责。若是今日她的态度再坚决一些,娘娘她便可能不会离开栖梧宫,更不会发生此事,害得陛下与娘娘从此yin阳两隔。 韫彧之为晏殊言装扮完毕,望着她安详的睡颜,面色红润,唇色鲜艳,一袭若火般妖冶而精致的嫁衣,倒真有她曾经的风姿。恍惚间,他竟生出一丝错觉,仿佛她真的站在自己跟前,穿着嫁衣,静静地站着。而他,亦是一身喜服,衬得他的眉目愈加的俊朗无双。 “陛,陛下,棺椁,送来了。”相九在殿外小心翼翼地禀告道。 沉默半晌,韫彧之才缓缓地答道:“将它放入栖梧宫的主殿吧。” 相九闻声而去,韫彧之抱着晏殊言,自寝殿而出,一步一步走向栖梧宫的主殿。这短短的一程,他却仿若跋山涉水,走过了万水千山一般。他至主殿时,棺椁早已摆好,一室素雅,栖梧宫的宫人们身着缟素,跪在主殿之外,静默不语。 那棺椁放于大殿的中央,无声地召唤着怀中的她。历代新皇登基之时,便早已为自己的身后事做了打算,是以,帝后的棺椁,他亦是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而他的心中,皇后惟她一人,是以,这棺椁的主人,从一开始,便是她。 他总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是以,这副棺椁是以沉香木中的极品琼脂制成,单是寻这些琼脂,便耗费大量的人力及时间。这琼脂制成的棺椁摆放在此处,便已是一室馨芳。棺椁周身上刻有祥云、莲花及经文,意在保她的亡魂能飞升九天,且这些图样,皆是出自他手。这棺椁做好时,他亲自去看了看,甚是满意。只是,当时的他不曾料到,她竟会去得这般早,早到她还不曾成为他的皇后。 他费尽了余生的力气,才将她轻轻地放入棺椁之中,而后,他便无力地倚着棺椁,静静地凝望着她。 第129章 “陛下,拓跋大人……”相九见着姗姗来迟的拓跋铮,知晓他若是此时进殿去,定然会惹得陛下大怒。但见他神色甚是坚定,也只得无奈地为他通传道。谁知,拓跋铮还不待他通传完毕,便已抬步走进殿去。相九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只得继续站在殿外守着。好在宫妃们甚是安分,除却拓跋铮,倒也无人敢在此时前来打扰。 韫彧之听闻脚步声,有些郁郁地抬起头来,便见到神色自若的拓跋铮,心中自然是无比愤怒。“拓跋铮!”韫彧之望着拓跋铮,站直身子,咬牙切齿地低吼一声,一个拳头便直直地向他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拓跋铮生生受了他一拳,站在原地,望着韫彧之,面上隐隐有了一丝惭愧之色。 “你为何不早些来?若是你来得及时,兴许,她还有救。便不会像如今这般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不会哭,亦不会笑!可是,你当时究竟去了何处?连我的暗卫也未曾寻到你!”韫彧之望着拓跋铮,说到最后,言语之中又是一番哽咽。当她喝下那剧du之物时,他本想着,拓跋他才去栖梧宫为晏晏诊脉不久,即便已离开了皇宫,但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亦能及时抵达。谁知,直至晏晏进了这具棺椁, 分段阅读_第 243 章 他才现身,这如何不令自己埋怨他? 拓跋铮闻言,静默地站在那里,久久不曾开口。他如何能对他道出实情?这一切,都不过是这个躺在棺椁之中的女子离开南韫的计谋而已,而他,只是帮凶罢了。若是他知晓了实情,又该会如何? “听闻她弥留之际说道,只愿火葬,这是将才钦天监派人送来的折子,道是这个时辰是吉时,让你过目。”拓跋铮温声细语地说罢,自袖间拿出一个折子,递给韫彧之。 韫彧之双目空洞地看着拓跋铮手中的折子,好半晌也未曾伸手去接。拓跋铮见状,自然是明白的,韫彧之他只是害怕,害怕知晓她火葬的吉时。如此一来,这离别,便愈发会匆匆而至。拓跋铮长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将这折子放至他的手中,眸中是一片坚定之色,对他说道:“此次,是我欠你的。作为臣子的我,在你需要我效力时却无法赶到,作为朋友的我,在你需要我安慰时却无法予你安慰。我拓跋铮今日便在此许诺,你的皇位,我定会帮着你好好守住!只消你一句话,这天下,我也会为你征战!”拓跋铮说罢,便只身离开,不打扰韫彧之与晏殊言最后相处的时光。 待拓跋铮离开大殿后,韫彧之这才无力地倚着棺椁,颤颤地打开那折子,逐字读着。钦天监所谓的吉时,便是后日的午时一刻,是个晴日,更是个好时辰。韫彧之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只觉得心口疼痛,几yu令他窒息。他捶捶发疼的心口,艰难地开口道:“相九,去为朕取些酒来。” 相九闻言,正yu领命离开栖梧宫,便听得子珑说道:“将才拓跋大人前来栖梧宫时,顺道带来两坛酒,道这酒是娘娘她素日里最喜欢的桃花酿,如今特地带来这陈年桃花酿为娘娘送行。酒窖离咱栖梧宫颇远,你便拿这两坛酒去,想必陛下他也不愿等太久。” 相九闻言,也觉得子珑所说甚有道理,便将这两坛桃花酿抱去了主殿。 韫彧之一面大口大口地灌着酒,一面看着折子上那些刺痛人眼的字。今日在宫门之上,他冲破xué位,为她接住了那一箭,以致气血逆行,心口本就有些发疼。如今,这烈酒灌下去后,他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说的大抵便是如此了。 “哇”地一声,鲜血自他的嘴中涌出,衣襟上血迹斑斑,令人瞠目。他将那折子攥成一团,手上青筋暴起,额头上汗如雨下。忽然,他身子一歪,失去了意识。 相九一直守在殿外,听闻动静,便大着胆子自殿门的缝隙中望了韫彧之一眼,继而便胆战心惊地跑了进来,声音中有些焦急,唤道:“陛下,陛下——”只是,却得不到韫彧之的回应。 “来人,快去寻拓跋大人!”相九见韫彧之已昏厥过去,急忙吩咐隐匿在殿外的暗卫们。 暗卫们的速度果真是非同常人,不过一炷香的时辰,拓跋铮便已至栖梧宫。他本打算先回府去,不曾想,暗卫们来得竟比他预想的要早些。南韫与北临jiāo战时,韫彧之曾派暗卫在晏殊言的心腹莫语身上用上这三日梦魂香,使得晏殊言昏睡了三日,才让他有机会带她离开。而如今,晏殊言却让自己用这个法子,为她寻得能金蝉脱壳的时机,从此以后,永远地离开他。自然,晏殊言服下的剧du之物并非是真正的剧du之物。那御医诊的脉象,不过是他改良之后的假死yào所造成假象,用以迷惑御医而已。而他去栖梧宫为晏殊言诊治之后,他便离宫,悄悄地回了府邸。他有心躲避,是以,韫彧之派来的暗卫自然是不曾寻到他。而后,他在半路上截下钦天监要呈与韫彧之的折子,又送去两坛陈年桃花酿,若是韫彧之看了这折子,又饮了这桃花酿,他便会中了这三日梦魂香,昏睡三日方得醒来。 拓跋铮故作焦灼地赶至栖梧宫,相九站在主殿外,见着他,急忙带着他去了内室,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拓跋大人,陛下他吐血后便晕厥过去,任凭奴才如何唤,陛下他也未曾有醒的迹象。” 拓跋铮闻言,面上的焦灼多了几分真实。这三日梦魂香对 分段阅读_第 244 章 人的身子无害,又岂会令他吐血晕厥?他脚步匆匆,来到韫彧之躺着的榻上,俯身为他探着脉搏。这才知晓,之所以吐血,是因韫彧之他今日冲破xué位所导致。而他将才在主殿见到他时,见他衣襟上有血迹,那时他以为,那是晏殊言的血。如今想来,不过是韫彧之他在一直撑着罢了。如今他晕厥过去,虽不知何时会醒来,但他中了这三日梦魂香,至少是要昏睡三日的。 “拓跋大人,陛下他……”相九见拓跋铮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问道。 拓跋铮诊脉完后,便转身对相九说道:“陛下他之所以会吐血,是他今日在宫门之上冲破xué位所导致,加之今日贵妃自尽身亡,郁结于心,才会如此。而陛下晕厥,也正是这个原因,倒是无甚大碍,许是要昏睡几日。不过——” “不过什么,拓跋大人请讲。”相九道。 “甯丞相一派虎视眈眈,如今,贵妃逝世,陛下晕厥的消息万万不能再让旁人知晓,否则,定会对陛下不利。陛下昏睡这几日之中,我须得留在栖梧宫中,为陛下疗伤,再者便是料理贵妃的后事,免得因着陛下的昏睡而误了钦天监估的吉时。”拓跋铮正色道。 相九闻言,思索半晌,但却也寻不到比这更好的法子,只得应道:“一切,便听拓跋大人的安排。” “相九,你再去告知暗影,让他这几日密切注视甯丞相的动作,防患于未然。”拓跋铮忽然又忆起何事,出声吩咐道。 看着暗影远去的背影,拓跋铮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有让暗影离开栖梧宫,他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 “明日午时我便会命人焚烧这具棺椁,你,便在那时走吧。”拓跋铮坐在桌边,盏中的茶早已凉却。 “我在明日子时离开,可好?”坐在榻边的人闻言,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拓跋铮闻言,有些无奈,终究还是应道:“也好。”此次别离,他二人今生恐怕是难以再见,这不过半日的时光,在后半生,于他二人而言,却是奢求。 “既然你在这守着,那便由你来照顾他吧。宫人们如今没有我的命令,是不敢进这内室来的。”沉默片刻,拓跋铮又开口道。说罢,便起身离开。他回头望了一眼半隐在黑暗之中的身影,连自己也禁不住有些喟然。 …… 栖梧宫内,大殿前的空地上,熊熊烈火,几yu将天幕也灼伤。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偌大的皇宫。长门殿中的废后,站在殿外,闻到这阵浓郁的香气,神色之间俱是得意,冷笑着说道:“任凭这晏殊言再怎样得陛下的恩宠,终究还是败在了本宫的手上。”晏殊言啊晏殊言,这世上,并不是只要相爱就能相守的。而这帝王的爱,看着是无上的荣耀,但终究只会为他所爱之人带来不幸。 那具棺椁被烈火焚烧着,忽然之间,一道身影冲了出来,冲向那团烈火。 拓跋铮见状,有些不可置信,暗叹一声,急忙飞身过去,将那道身影拦了下来。 “拓跋铮,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朕的口谕,你竟敢,你竟敢!”韫彧之揪着拓跋铮的衣襟,眼睛在那烈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血红。 周遭的宫人闻言,头垂得愈发地低了,站在一侧的钦天监亦是有些胆怯,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 “据说她临终的愿望便是火葬,为的就是不愿尸体腐烂。你晕厥后,虽有我为你医治,但谁知你何时醒来,若是你迟迟不曾醒来,岂不是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尸体在棺椁之中慢慢地腐烂吗?难道,你要让她去得这般不安心吗?”拓跋铮闻言,直视韫彧之,面上不曾有一丝胆怯之色,徐徐说道。 韫彧之闻言,缓缓松开了手,望着那团散发这香气的烈火,只觉得眼中干涩,再也流不出眼泪。拓跋铮见状,在他耳边道:“你要记得,是甯丞相bi得她在良臣与百姓面前自尽,是甯丞相害了他。但你心知肚明,真正害了她的人,是你。” 闻言,韫彧之无力地跌在了地上,他望着那团烈火,有些痴痴地笑着。那笑的背后,竟 分段阅读_第 245 章 有几分沧桑。 他的身影,在烈火前显得那般清冷,那般孤寂。跪在宫人之中的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头有些酸涩,双眼也有几分湿润。他一直望着烈火之中的棺椁,而她,一直望着他。 这熊熊大火一直燃烧,直至夜幕降临才燃烧殆尽。 “启禀陛下,贵妃娘娘的骨灰与这木灰相掺杂,着实难以分开来,不知……”宫人俯身问道。 “一同收起来,装入玄铁盒中,送到主殿去。”韫彧之的声音有些嘶哑。 “陛下,娘娘她火葬后,还不曾有坟茔墓碑,若是娘娘的魂魄归来,怕是无所归依。陛下,是不是该为娘娘建一座衣冠冢?”子珑忽然道。 “不必。” “陛,陛下,这是为何?”子珑有些不解。 “在我有生之年,我南韫的铁骑会踏遍这世间山河,终有一日,我会带着她,光明正大地回到她的故乡。” 第130章 空气中还弥漫着琼脂的淡淡余香,夜色之中,秋风也在呜咽着。韫彧之衣着单薄,衬得他愈发瘦削,他抱着酒坛,站在高高的留仙殿外,眼神空洞地看着南韫京城中的点点灯火。因着晏殊言“逝世”这一事,不仅宫中寂静得令人心头发颤,便连往日里热闹的京城夜市,如今亦是有些冷清,路上连三两行人也不见有。 “晏晏。”韫彧之轻呼一声,继而,又喝下一大口酒,却猛地咳嗽起来。这咳嗽声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如此的撕心裂肺,仿若是病入膏肓之人垂死前的挣扎。 半晌之后,留仙殿前的地上醉倒三三两两的空酒坛,空气中那琼脂的淡淡香气,如今也悉数被这浓烈的酒气所遮盖。韫彧之无力地坐在地上,望着头顶上这片无星无月的夜空,黑沉沉地,仿若要压下来一般。他醉眼迷蒙,但却依旧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晏晏,晏晏……”仿若她还在他身边。 子时,便是晏殊言与拓跋铮约定离去的时辰,现下虽才至亥时,但这便意味着,她在这南韫皇宫,不足一个时辰驻足了。是以,在离去之前,她只想再偷偷看韫彧之一眼,一眼,便足矣。因着韫彧之下令禁止任何人前来打扰,是以,这留仙殿下的四周暗卫极少,更不见宫人。晏殊言灵活地避开暗卫的巡逻,一步一步登上这高高的留仙殿。 高处不胜寒,更何况秋意太浓,连夜风也带着几分肆虐的寒意。晏殊言登上留仙殿时,一眼便瞧见衣着单薄,醉得不省人事的韫彧之。那萧瑟的秋风,恨不得在他的身上刻出几道伤痕,她见此情此景,竟有些不忍离去。此去一别,今生再无相见之时。 晏殊言走上前去,将韫彧之扶起来,搀扶着他走进内殿。虽说韫彧之此前忙于政事,去留仙殿的次数并不多,但宫人们又岂敢马虎?是以,这留仙殿中一尘不染,更是一应俱全。晏殊言扶着韫彧之,让他躺在了软榻上,又为他寻来暖和的被子盖在身上。她坐在榻前,低头凝视着他的睡颜。她闭着眼,手拂过他的眉眼、鬓角,誓要将他的模样深深镌刻在脑海之中。而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收回了手,站起身来,正yu离开。 谁知,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拉住了她。晏殊言受惊不小,缓缓地回头望去。 韫彧之半起身,那被子滑落在地上,他眼中不见一丝清明,双眼迷蒙地望着她。他看了她半晌,有晶莹在他的眼角闪烁,他低声唤道:“晏晏,你回来看我了。” 闻言,晏殊言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韫彧之他醒了。他是醒了,只是,他一直醉着。 “你能入我的梦来,我已心满意足,”韫彧之死死地攥着她的手,面上带着孩童般的笑容,语气之中有几分祈求,“真希望这一场大梦,便是我的一生。” 闻言,晏殊言眼角的湿意更深,她反手握住韫彧之的手,另一只手则为他捡起地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她柔声说道:“快些睡吧。” 谁知,韫彧之却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被笼罩在一片温暖与酒香之中,眼前黑暗,心却是暖的。耳 分段阅读_第 246 章 边传来韫彧之的声音,湿热而浓烈:“晏晏,若你当时有了我的孩子,是否,你如今便不会这般铁了心离开我?” 晏殊言还不曾反应过来,他的吻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让她毫无招架之力。“晏晏,晏晏……”他的一声声呼唤,仿若魔音,将她的神志抛至九霄云外,她的思绪仿若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着这声声呼唤在浪潮中颠簸。不知是这陈年的酒香太过浓烈,还是这热切的呼唤太过热烈,她竟也有了一丝醉意。她这一生,束缚太多,羁绊太多,是以,她鲜少有醉的时候,更何谈不问结局的放纵。如今,此去生死未卜,而挚爱成狂,那便让她放纵这一次罢。 如约而来的莫语,一身黑衣,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主子与他说好,今夜子时便随同他一起离开,拓跋铮这才助他潜入皇宫。好在那暗影被拓跋铮派离皇宫,未曾回来,是以,他才能在这宫中来去自如。主子与他会面后,正yu随他一道离宫,只是,路过这留仙殿,主子脚步却不愿再前。她迟疑许久,终究还是对他道,要上留仙殿去一趟,让他在此处等着她,至多一炷香的时辰。如今,子时已过,主子却迟迟还不曾从这留仙殿下来。究竟是为何,他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莫语站在这黑暗之中,仰着头,一直望着那留仙殿。他身份低微,自知配不上主子。在他心中,他对主子存了爱意,于主子而言,便是一种折辱。可一想到主子那韫彧之在一起,他的心,便酸涩得厉害。可爱而不可得,大抵就是如此。 “走吧。”不知何时,晏殊言竟来到莫语身后,低声对他说道。 闻言,莫语这才回过神来。他转过身来,望着晏殊言,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僵硬:“主子……” “都怪我,误了时辰——我们快些离开吧。”晏殊言说道,便径自在黑暗之中朝前走去。 莫语有些失神地望着黑暗之中那一抹纤细的身影,好半晌才抬起脚步,定定地追了上去。 好在拓跋铮他安排得当,晏殊言与莫语终究还是顺利地离开了南韫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这个她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这大半年,仿若南柯一梦,而她梦醒之后,便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晏殊言有些失魂落魄地随着莫语向他下榻的小院走去,谁料,拓跋铮竟在途中等着她。更深露重,他还披着斗篷,在夜色之中等着她,看样子,是有话与她讲。 “主子……”莫语有些不放心,迟疑地开口道。 “你先走,我随后便来。”晏殊言望着莫语,朝他点点头。莫语见状,虽对拓跋铮有些不放心,但知他确实有心帮主子,最终还是毕恭毕敬地朝他微微行礼,以示谢意,这才离开。 “这次幸得你的帮助,我才能顺利地离开,实在是无以为报,”晏殊言望着拓跋铮,眼神诚恳地说道,“只是,这三更半夜,你为何还在这里等着我?” “若你按你我约定之时离开,我自然不会在这萧瑟的风中等着你。如今,我既在此处等着你,定然是有话要与你讲,”拓跋铮看着晏殊言,悠悠地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如今,我已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你也定是知晓了我要与你说的话,究竟是什么了吧!” 晏殊言又岂会不知拓跋铮他为何而来?单见拓跋铮在此处等着她,她便已猜出几分,如今,他又将这话说得这般直白,饶是她不懂这人情世故,如今也知晓了。是以,她沉声应道:“今日确是我的过失,误了时辰,但我定会遵守我的诺言,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天涯两端,各自安好。” 拓跋铮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不愿如此,伤了你的颜面,只是你今日迟迟不曾出宫,让我有些担忧,你心中对他还不曾放下。如此,便……” “你放心,我晏殊言以命起誓,此生若再与他相见,便不得好死。我明日便会离去,今夜,还有与我相见的友人,”晏殊言正色而凛然,她朝拓跋铮拱拱手,道,“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分段阅读_第 247 章 ”拓跋铮亦朝她拱手道。 晏殊言转过身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拓跋铮站在原地,望着晏殊言的渐渐模糊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喟然。她确实是位不同寻常的女子,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如她这般?如此一位有计谋、有智慧的女子,若真成为韫彧之的皇后,有她相助,这天下,迟早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可惜了,她不仅是北临人,更是临丰帝喉间的那一根刺,不除不快。这也便注定了,今生她与他,终究是情深缘浅,一北一南,分隔于天涯的两端。 “保重!”拓跋铮望着那早已看不清轮廓的背影,轻声说道。 小院之中,不止有莫语等着她,还有许久不见的沐覃凌与洛千城。 沐覃凌见着她,向她扑过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难掩激动的神色,语气热烈地喊道:“晏姐姐!” 当时在东垣,她与晏姐姐被那拨杀手追杀,晏姐姐走火入魔,将那拨杀手杀尽之后便没了气息。好在晏姐姐在那才子大会上得到那九转还魂丹,才得以死而复生。当时,那南韫新帝赶了来,为了晏姐姐的xing命,她便答应了那南韫新帝,让他带走了晏姐姐。此后,她便一直不曾得到晏姐姐的消息,还以为是晏姐姐她伤势太重,不曾醒来。后来传出南韫新帝的宫中多了一位来历不明的贵妃,她这才知晓,原来晏姐姐她醒来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成为了南韫新帝的妃。她本以为,从此以后,晏姐姐便能与那南韫新帝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谁知,因着晏姐姐的身份,出了如此变故,晏家危在旦夕。恰巧她与洛千城游历到此处,又偶遇莫语,是以,洛千城便让莫语传信与晏姐姐,道是愿让东垣来助晏家。谁知,晏姐姐却让莫语捎来书信,让他们勿要chā手此事。后来,她又从莫语口中得知,晏姐姐会回北临营救晏家人,是以,她便与洛千城留在南韫的京城,与她相见。 “覃凌,当真是许久不曾见了。”晏殊言望着沐覃凌,眼角弥漫着笑意。有这个女子的陪伴,那一段路程,她不曾感到孤独。看着站在沐覃凌身旁的洛千城,她眼角的笑意更深:“你与这小子,可是?” 闻言,沐覃凌面上浮起一片绯色,颇有几分小女儿家的扭捏。好半晌,她才支支吾吾地对她解释道:“千城他来我家提亲,因着他的身份,爹娘死活也不同意。是以,我便与他一同私奔了出来,游历天下。待有朝一日,我爹娘松口,我便再与他一同打道回府。” 闻言,晏殊言心中甚是欣慰。当年,那个一直巴巴对她好的女子,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 “晏家之事,你当真不要我们出手?”洛千城在一旁出声问道。 闻言,晏殊言多了几分正色,她看着洛千城,坚定地点点头,答道:“若是东垣出手,挑起了两国间的战争,女帝自然也是为难的。更何况,我也不愿你们牵扯进此事,否则,我会愧疚的。再者便是,如若东垣当真出手,我晏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在世人眼中,从此便坐实了。是以,此事,你们便勿要chā手。我自己回北临去,是生是死,便只得看自己的造化了。” “主子,我随你一道回去。莫语绝不会让主子死在莫语前!哪怕莫语粉身碎骨,也要保得主子全身而退!”莫语来到晏殊言身前,面色坚定地说道。 “如此,也好。”晏殊言望着莫语坚毅的脸,应道。 …… 两匹骏马在晨曦之中疾驰,马蹄哒哒,似是唱着一曲悲壮的离别曲。骏马之上,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仿若误笔的水墨丹青,分明是不经意间,却又勾勒出非凡的美。 “你说,晏姐姐她此去北临,日后与我可还有相见之时?”红衣的少女依偎在身形挺拔的男子怀中,问道。 “如她所说,终究是看她的造化了。”男子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少女的头,将她抱得更紧了。是他三生有幸,所以此生才会与她相遇。 第131章 天色yin沉,朔风卷起风雪,迷蒙了人的双眼。晏殊言与莫语隐匿在法场的人群之中, 分段阅读_第 248 章 等待着时机。 望着刑台之上跪在地上的阿爹,她眼中微微湿润,却又不敢流出泪来,以免身旁的人起了疑心。 当日,她与莫语离开南韫后,便昼夜不休地赶回北临。好在她此前上演了一处自尽的戏,使得临丰帝遣来南韫的暗卫们皆以为她是真的逝世了,是以,她从南韫回北临的这一段漫长的路程,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一路上,她原本还想着,临丰帝知晓她“逝世”的消息后,或许会看在晏家这些年对北临所做的贡献上,饶阿爹一命,饶晏家人一命。哪怕是将晏家人流放至北荒的极寒之地,或许她依旧觉得临丰帝尚存了一丝帝王的仁慈。只是,她回北临也有好些日子了,但也不曾听闻临丰帝回心转意的消息。如此,她的心,终究还是凉透了。 冬至之日,很快便来临了,帝京中好事的百姓,皆去了法场,倒也为晏殊言与莫语提供了一个极好的躲避之处。 刑台之上,只有晏铭一人跪在正中。如此严寒的天气里,他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囚服,朔风吹在他身上,宽大的囚服簌簌作响,衬得他愈发地消瘦,以瘦骨嶙峋来形容亦不未过。晏殊言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大半年不见,阿爹他又沧桑了几分,那满头凌乱的白发,让她心头酸涩无比。都怪她,是她害了阿爹!害了晏家! “其他人呢?怎么不见他们的身影?”好半晌,也不再见晏家人出现,晏殊言心中有些疑惑,偏头问莫语道。 莫语闻言,知晓此事再也瞒不住她了,便只得轻声对她说道:“回主子,在七日前,除却将军,晏家其余人等皆被太子赐了du酒,在天牢之中毙命。”莫语的声音之中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他的妹妹莫聆,一直以来服侍着少爷,兴许也死在了那yin冷而暗无天日的天牢之中。 闻言,晏殊言脚下不稳,好在莫语及时扶住了她,才使得她不曾瘫倒在地。十日前,她才将将回到北临的帝京,因着路程颠簸而艰辛,加之她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是以,她便染上了风寒。她这一病,便病到了昨日才堪堪好转。谁知,莫语他竟将如此重要的事瞒了下来,不曾告诉她。晏殊言看着莫语,双手攥紧,眼神之中有一丝埋怨,却又不发一语。好半晌,她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莫语之所以不愿告诉她此事,也是为了她好。那些日子,她病得昏昏沉沉,每日在榻上度过,连起身也极为困难。饶是莫语将此事告诉了自己,她也没有这力气去天牢救人,只能无力地躺在榻上,终日扼腕叹息,或是以泪洗面。再者,莫语的妹妹,大概亦是死在这天牢之中,他知晓这噩耗之后,却不曾将那伤痛之色表现出来,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她。 “罢了,罢了,终究是我,对不住他们!又怎能有埋怨你的资格?”晏殊言捶着胸口,痛苦地说道。 莫语正yu出声安慰她,便在此时,那监斩官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缓缓登上了监斩台。饶是风雪迷眼,晏殊言她依旧透过这漫天的飞雪,看清了那监斩官的模样。临钰一袭玄衣,玉冠束发,剑眉星目,长长的白色狐裘衬得他的身形愈发挺拔。他还是如以往那般意气风发,只是他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丝冷冽之色,再也不是她曾经所熟知的那番温润的模样了。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法场中的百姓们见到临钰后,纷纷伏身在地,口中呼道。 “太子道,今日大雪,地上湿寒,各位百姓们便快快起身,莫染上了风寒!”好半晌,临钰身旁的近侍才尖声道。 闻言,百姓们更是心悦诚服,道:“多谢太子殿下!”而后,各自起身。 晏殊言自然也跪在了这人群之中,她不曾料到,今日前来的监斩官竟会是他。他若是看见自己劫法场,心中定然是对她失望无比吧。只是,时过境迁,很多事再也回不到从前。他失望与否,如今与她又有何干系呢?她虽是犯下欺君之罪,但终究未曾对北临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而临丰帝却已要了晏家人数百条xing命,如今,又要在百姓们面前将阿爹斩 分段阅读_第 249 章 首示众。史官随意一笔,从此,她晏家,当真是会如佞臣那般,遗臭万年了吧! “晏老将军他一生为了我们北临,通敌叛国这一罪名,我是如何也有些不敢相信。”人群之中,一位老者轻声说道。 晏殊言闻言,心中尚存了一丝安慰。阿爹他为北临戎马一生,最不愿看见的事,便是人们误解他的忠心。还好,这北临,还有相信阿爹的人,哪怕只有一位,她也心满意足! “这位老者,你怕是还不知晓那晏殊言,她如今可是成了南韫的贵妃娘娘!” “是呀,这位兄台所言非虚。此前我北临与南韫jiāo战,便传出那晏殊年战死沙场的消息,谁知,晏家李代桃僵,竟是这晏殊言顶替了晏殊年上了战场。后来,南韫主动退了兵,而这晏殊言,不久之后便成了南韫新帝的贵妃娘娘。你说说,我北临与南韫之间的战争,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才引起的!” “如今好些人说,南韫新帝在北临做质子时,扮作晏殊年的晏殊言便已时常入宫,早与他不清不楚,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来。这通敌叛国,是迟早的事!” …… 那老者不再多言。或许是他知晓辩驳无力,是以不再开口;亦或许是,他不愿再为晏家辩驳。 莫语担忧地看着晏殊言,但见她面上风平浪静,对这些话仿若置若罔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有晏殊言她自己知晓,这些百姓的话,便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将她的心剜得伤痕累累。三人成虎,流言可畏,有朝一日,她也终于深有体会。阿爹他花费了大半生积攒而来的民心,如今,早已消失殆尽了。她望着刑台之上的阿爹,嘴唇颤抖着,心也颤抖着。 “时辰到,行刑!”那行刑的令牌被临钰掷在地上,发出一丝清脆的声音。人群之中,好些百姓闻言后便用手捂着双眼,不敢去看那血腥的一幕。横空一剑将那行刑官手中的大刀击飞,晏殊言与莫语见各自的剑还在自己手上,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提着剑,迅速地越过人群,飞到那刑台之上。与他们一同飞上这刑台的,是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 莫语一剑结束了那行刑官的xing命,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晏殊言匆匆来到晏铭的身后,为他斩断束缚,悲切地对他说道:“阿爹,女儿来迟了!” 晏铭看着晏殊言,老泪纵横,道:“傻孩子,阿爹本就活不长了,你又何苦回到这是非之地?” 监斩台上的临钰望着晏殊言,震惊得无法开口。他自然是听闻了她在南韫的宫门之上,当着南韫群臣与百姓的面自尽一事。如今,她却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失而复得的激动几yu令他痴狂。 他霍然站起身,刚想迈步,却被身边的近侍阻止道:“殿下,莫要忘了陛下他对你说的话。” 临钰闻言,那激动的神色霎时便烟消云散。他前来监斩时,父皇曾对他说:“虽说这晏殊言当着无数人的面自尽,但朕总有一种预感,有晏家数百条xing命在北临,她晏殊言定然不会舍得放弃自己的xing命。她自尽一事,极有可能是她用来迷惑南韫百姓的计谋罢了。是以,她今日极有可能会出现在法场营救晏铭,朕已派了死士前去,yu将她就地正法,若你敢将她放走,你这太子之位……”思及此,他踌躇的脚步再也不敢上前。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原地,隔着人群望着她。她与他之间,看起来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仿佛隔着整个天涯。 “晏家逆贼,胆敢无视皇命劫法场,杀——无赦!”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的是什么,终究还是冷声说道。 晏殊言扶着晏铭站在刑台之上,闻言,她望着临钰,眼中仅存的一点温暖也不见了踪影,仿若是飞入掌心的雪花,温暖不过刹那。 隐匿在暗处的死士们得了指令,当即便飞到这刑台四周,将晏殊言等人严严实实地包围在其中。周遭的百姓见状,受惊不小,纷纷后退躲避。那蒙面的少女见状,早已挥起手中的长剑,与那些死士过招。莫语在匆忙之间对晏殊言说道:“主子,你 分段阅读_第 250 章 带着将军先走。” 周遭的死士愈来愈多,还有大批御林军朝法场赶来,晏殊言还不曾来得及开口说话,晏铭便颤巍巍地拉着她的手,痛心地道:“阿言,你与莫语快些离去,临丰帝为了抓你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若你带着为父,定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说罢,便松开晏殊言的手。 “阿爹,救不出你,我也绝不会离开!”晏殊言说罢,提着剑,将晏铭护在身后,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狠,bi得那些个死士一时之间不敢近身。 朔风肆虐,谱出一曲悲壮的歌,倒在刑台上的死士愈来愈多,如今仅存了几人,被莫语与那蒙面少女牵制着。的确是晏殊言带着晏铭离开的良机。“主子,走啊!”莫语高声喊道。 正在晏殊言犹豫时,那蒙面的少女已将她身旁的几个死士一一击毙,迅速地来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抓住晏铭的手,道:“走!”。 晏殊言见状,只得与那蒙面少女一同施展轻功,携着晏铭飞离刑台。 便在此时,大批御林军赶至,箭矢漫天,晏殊言与这蒙面少女一手抓着晏铭,另一只手便在不断挥落那些箭矢。 “主子,如今人潮汹涌,你便带着将军去百姓之中,唯有这样,才能避开这漫天的箭矢。”不知何时,莫语也赶了上来,他一面挥舞着剑,斩落箭矢,一面对晏殊言说道。 如若是从前,晏殊言她定然不会这般做,为了自己活命而伤及无辜。只是如今,这北临的百姓,当真是教她寒心。阿爹大半辈子在箭雨中度过,所求不过是能保住这北临百姓们安定的生活。如今,这些百姓们眼中的阿爹,却只是一个通敌叛国,犯下欺君之罪的十恶不赦的佞臣,而阿爹他,并没有做错何事,罪魁祸首,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一人罢了。如今,其他人的命,与她又有何干系?晏殊言眼中多了一丝冷色,她对这蒙面的少女说道:“去那里!”若是御林军的箭矢shè向这无辜的百姓们,定然会引起民怨,届时,临丰帝又须得花费精力来安抚民心,而御林军,首当其冲,会受到惩罚。是以,御林军自然是不敢将箭矢对准这汹涌的人群。待晏殊言与晏铭一匿入人潮之中,那漫天的箭矢便仿若夏日的骤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御林军持剑一直在后追着。 前去法场观刑的百姓们不曾料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是以,现下这些个百姓纷纷逃离法场,生怕被皇室的御林军所殃及。人潮汹涌,且动乱不已,险些发生了踩踏的事故。晏殊言与那蒙面少女搀扶着晏铭在人群中疾步走着。 晏殊言她前些日子中一直住在客栈,如今有阿爹在,她自然是不敢再去客栈落脚。一时之间,晏殊言倒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随我来!”那蒙面的少女看出晏殊言眼底的踌躇,对她道。 晏殊言有些眷恋地看了一眼身后,那独自为他们阻止御林军的一袭墨色,有些不忍。 “再不走,便真的晚了!”那蒙面少女又道。 闻言,晏殊言再看了一眼莫语,终究还是铁着心随那蒙面女子一道离开。 谁知,这一眼,便成诀别。 第132章 晏殊言随着这蒙面少女来到她的住处,这是一处清净而偏僻的小院,附近都是民居。那些百姓们现下许是都去了法场那里还不曾回来。是以,两人扶着晏铭回到这小院,倒也未曾被其他人发现。进门后,那蒙面少女便将大门紧闭,而后便与晏殊言一同扶着晏铭到了厢房。 “阿爹,你可还好?”晏殊言望着面色有几分青灰的晏铭,有些担忧地问道。 “为父尚且还好,倒是你……”晏铭道,痛苦地咳嗽几声才作罢。 晏殊言闻言,这才稍稍放宽了心,而后,她望着那蒙面的少女,双手抱拳,甚是感激地说道:“姑娘侠肝义胆,实在是令人佩服!今日多得姑娘相助,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还望告知,晏殊言来日定当报答姑娘之恩!” “小姐,是我!”那蒙面的少女这才取下面巾,望着晏殊言,眼睛红红地说道。 “莫 分段阅读_第 251 章 聆,怎会是你?我与莫语,都以为你与晏家其他人那般,死在了天牢中!”见状,晏殊言有些激动地说道,“若是莫语知晓你还安然无恙,他定然也是高兴的!”莫聆曾与莫语一同习武,如今,她武功能小有成就,倒是令晏殊言心中有些欣慰。 “此事说来话长。”莫聆有些喟然地说道。 晏殊言还想说些什么,便在此时,大门被人拍得震天响。她脸色一变,沉重地说道:“这些御林军,来得竟如此快!看来,此次为了抓我,临丰帝派出大量的御林军。” “小姐莫要着急,这小院有一个不起眼的地窖,我这便带小姐与老爷过去,先避避再说。”莫聆将晏殊言带去了那地窖,这才去开门。 晏殊言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听着御林军在小院中搜寻,好半晌才离开。她正松了一口气,手边竟有温热的濡湿传来,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有些惊讶,不安地开口,低声唤道:“阿爹,你可还好?” 无人应她,只是下一刻,便有人倒在了她的身上,恐惧如大浪一般向她袭来,没过她的头顶,几yu令她窒息。 地窖的门被莫聆打开,有光透进来,她这才看清地窖中的现状。阿爹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仿若泉眼不断涌出泉水,将他那一身灰暗的囚服染为血红。只是,这人如泉眼,终有干涸之时。“阿爹!”晏殊言痛苦万分地喊道。 厢房之中,因着有火炉,渐渐有了暖意,晏铭的脸色比将才在地窖中要好上许多,只是,他这身子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捱不了多久了。 莫聆换了身装扮出了门去,道是要去寻他哥哥的下落。晏殊言坐在榻前,面色冷凝,仿若是天外的飞雪。阿爹体内有两种du,一种是经年积累下来的慢xingduyào,而另一种……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笑这世上帝王家千百年来的无情,笑她晏家人曾经的愚忠。临丰帝一早便猜测,或许她不曾真正地逝世,是以,派来众多暗卫,只待她在刑场上一有所动作,便极有可能有来无回。哪怕是她侥幸救走了阿爹,也是无济于事,因为临丰帝他还留有后招。在阿爹上法场前,他便派人给阿爹下了少量的断肠散。以阿爹的身子,最多也撑不了两个时辰。如此一来,便会带给她更为沉重的打击。晏殊言有些痴狂地笑着,笑到最后,眼角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在她的脸上划过,像是两条清澈的小溪。 “咳,咳……”一声声咳嗽打断她的思绪,晏铭醒了过来,面色竟有了一丝红润。 晏殊言见状,只觉得心都快要滴出血来,这便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了。晏殊言拭去泪,将晏铭扶了起身,好不容易,脸上才凝聚起一丝笑意,开口道:“阿爹……” 晏铭却将她的话打断,说道:“阿言,为父自知大限将至,有些话要与你说。” 晏殊言闻言,面上的笑意再也无法维持,她哽咽地说道:“阿爹,你尽管说,你的话,女儿定当牢牢记在心中。” “阿年他,还活着。”晏铭开口说道。 “阿爹,你,你说什么?”晏殊言闻言,震惊不已。 “不知苏相从何处知晓了九转还魂丹的秘密,便瞒着临丰帝,在其赐du前秘密带走了阿年,许是想将阿年当作血器。都说你xing子沉稳,但阿爹却是了解你的,若论莽撞与偏执,谁也比不过你,是以,阿爹本不愿与你说此事。但若不将此事告诉你,阿年这孩子,怕是……唉!”晏铭老泪纵横地说道,“一切都是为父的错,若为父不是这劳什子的将军,或许,为父与你姐弟二人,便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也不会如此了。” “阿爹,勿要自责,这一切,都是命数。”晏殊言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得如此道。 “若你能救出阿年,便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救不出,那便……不要救了,勿要白白搭上xing命,我晏家能留你一人,倒也是苍天有眼了。”晏铭哭着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能让他割舍其中一方? “阿爹,你放心,女儿定会救阿弟脱离那苦海。”晏殊言坚定地 分段阅读_第 252 章 承诺道。 晏铭闻言,哭得更是厉害:“若能救出阿年,便带着他离开北临,此生再也不要回来。为父如今,所求不多,只愿你与阿年,能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晏铭眼中的光彩愈来愈黯淡,声音也愈来愈虚弱,晏殊言见状,眼睛红红,隐忍着不曾落下泪来,在阿爹面前,她若是不坚强起来,如何能让阿爹去得安心? “我与你阿娘天人相隔这么些年,岁岁年年,我一直在思念着她。她去时,正是如花般的年纪,而我如今,老态龙钟,也不知去后与她相见时,她还能否认出我来。”晏铭透过窗,望着那片灰暗的天空,怅然若失地说道。 闻言,晏殊言强颜欢笑地说道:“阿爹,阿娘那般爱你,又岂会认不出你来?” “便是她认不出我又何妨?若能与她在黄泉相见,那便足矣。”晏铭望着眼前的空气,仿若见到了当年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那个为了他抛弃一切,随他回北临的女子。 “阿妗,与你相遇,是我此生不忘的温暖。”嘴角的笑意还不曾散去,晏铭便缓缓地睡了过去,再也不曾醒来。而她,终于不用再隐忍,让那泪水肆意流下。 “阿爹——”晏殊言跪在晏铭的榻前,久久不曾起身。如今,帝京中四处都是搜寻她下落的御林军们,城门处定然也是严加监察,她又怎有机会安全地将阿爹的尸身带离帝京? 大门被人轻轻打开,继而又轻轻合上,晏殊言听闻动静,便知是莫聆回来了。她拭去泪,自地上站起身来,朝外走去,一眼便瞧见双眼通红的莫聆。见状,她心中便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莫聆,莫语他……”晏殊言踌躇地开口。 “小姐,我哥哥他,他……”莫聆一把将晏殊言抱住,泣不成声。如今,她哥哥的尸首,便被挂在城墙之上。他身上中了数箭,心口处,还chā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那尸首下的雪地上,是一滩冻结的血,刺得人双眼发疼。在那滩血迹前,她站在围观的百姓之间,仰着头,无力地看着,眼泪也不敢流出来。 “莫聆,对不起,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晏殊言闭着眼,亦是难过地说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哥的尸首被百姓们指指点点,我要去将他的尸首带回来。”晏殊言说罢,便推开莫聆,yu出门去。 “小姐——”莫聆见状,哭得更是厉害,“如今,这满京城的人,都在搜寻你的下落,若你为了带走哥哥的尸首而丧命,我哥哥的死,便白白浪费了。再者,若是哥哥他在九泉之下得知你为他而死,他又岂会安心?” 晏殊言闻言,转身将莫聆抱在怀中,万分愧疚地说道:“若不是我,你哥哥他便不会死得这般惨烈。若是当时我不曾与他一道回北临,或许,他便不会……” “莫聆并非有怪罪小姐之意。当年,若不是晏家,若不是小姐,我与哥哥他,哪还有命活到今日?为晏家而死,为小姐而死,我与哥哥自然都是义不容辞。莫聆只是难过,在刑台上不曾唤他一声哥哥。”莫聆呜咽着,眼泪浸透了晏殊言肩上的衣衫。 悲从中来,两人抱头痛哭了许久,才堪堪停下来。 “小姐,老爷呢?你陪着莫聆这么久,老爷他……”莫语哭完,这才忆起晏铭来,有些不安地开口问道。 “我阿爹他,还是去了。”晏殊言一声叹息,便闭着眼,努力让自己止住眼泪,“临死前,阿爹告诉我,阿年他并非死在天牢之中,如今被苏相的人带走了。便是屠苏相满门,我也要去救他!” “小姐,我随你一道去!”莫聆闻言,主动请缨道,眼神决绝而坚定。少爷素来待她极好,如今少爷下落不明,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莫语他为我晏家已经去了,我不能再让他的妹妹以身试险。若我能活着带阿年回来与你会合,你便应我一事,将他带去东垣皇宫,女帝定会照料好他。若你想留在那里,便随他一道留下,若你要离开,也无人会阻拦你。”晏殊言望着莫聆,正色道。 “既然如此,莫聆 分段阅读_第 253 章 便听小姐的吩咐。莫聆以xing命起誓,哪怕莫聆拼了xing命,也会完成小姐所托,将少爷他平安带去东垣。”莫聆神色坚定地说道,“小姐,你何时前去营救少爷?” “待我将阿爹的尸首处理好后,我便去救他。”晏殊言说道,“只是,你哥哥的尸首,可该如何是好?” “小姐,哥哥他如今已经去了,他的尸首被挂在城门上,有御林军专门看守,我们也无能为力,便由他去吧。小姐你便不要再多想了。” …… “你们这两个新来的,还在此处磨磨蹭蹭做什么?”一身酒气的中年汉子不满地对身旁那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吼道,饶是他平日在义庄里对那些死人司空见惯,但如今这具挂在城墙之上的尸首却教他整个人发怵,“快些将这些尸首运到城外的乱葬岗去,莫要耽搁了时辰。” 那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闻言,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这义庄素来是运些帝京中不曾有人认领的尸首出城,如今,那守城门的士兵们见着这马车上的义庄标记,便也未加阻拦,放他们出城了。这架载有尸首的马车,顺利地离开了帝京的城门。 那中年汉子喝醉了酒,在一旁骂骂咧咧,着实聒噪。其中一位少年忍无可忍,一掌劈去,便将那汉子劈晕了过去。而后,他便将这中年汉子丢在了路上。马车来到城外的乱葬岗,这两个少年停下马车,一同将马车上的尸首悉数扔下,最终只余下一具尸首,便驾车而去。 “小姐,如今是出城了,但你可曾考虑好,要将老爷葬于何处?”这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由晏殊言与莫聆所扮。离开乱葬岗好半晌,莫聆出声问晏殊言道。 “落霞山。”晏殊言挥着马鞭,幽幽地说道。这落霞山,正因其落霞而闻名,是以,才有了这个名字。饶是如今正值寒冬,这落霞山上也只有灰蒙蒙的昼与黑沉沉的夜,以及仿若不曾停歇的风雪。但时值夏时,这落霞山上便是一番好景象,清泉在山涧中泠泠作响,鸟鸣在松林中更显幽幽。而春季美景尤甚,这桃绯漫山,当真是仿若仙境,令来者不忍离去。 落霞山下,一座孤单的坟茔,一座无字碑,诉说着一个人的一生。一壶清酒,倒在这坟茔前,酒香清浅,仿若是静好的时光,在岁月的长河中流淌。 晏殊言站在这坟茔前,面色淡然,辨不出悲喜。她终于又找回了从前的那个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若我能救出阿年,届时,莫聆你定要带着他前来此处,为阿爹烧些纸钱。”晏殊言沉重地说道。 “小姐,届时若救出了少爷,我们三人,便一同前来祭奠老爷。”晏殊言的话,仿若诉说着诀别,让莫聆心中有些不安。 第133章 自那日起,晏殊言便在莫聆的小院中落脚。 这日,她正在准备着自己夜探相府时要带在身上的物件,莫聆匆匆地跑进来,面带难色地开口道:“小姐,今日我出门去,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闻言,晏殊言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看着莫聆。 “听说,临丰帝已将晏家的那一处宅邸赐给了苏相。相府的宅子那么大,真不知苏相要咱晏家的宅邸来做什么?”莫聆一说起临丰帝与苏相,眼神之中便透露着恨意。 “苏相为何会要这宅邸,我不知晓。但临丰帝为何会在此时放出这消息,我倒是清楚得很。”晏殊言闻言,冷冷地说道。 莫聆闻言,也反应了过来,她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他们是想要以此举将小姐你引出去。虽说老爷他之前已带着晏家告老还乡,但并未将这宅邸卖掉。是以,这处宅邸,终归还是晏家的。临丰帝定然也知晓这处宅邸对小姐的意义,如今,他们寻不到小姐,便想用这宅邸将小姐你引出去!小姐,你可万万不要让他们的jiān计得逞!” 晏殊言点点头,继而又道:“先不谈苏相与我晏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单是我晏家的宅邸,我自然是不能让它落在他人手中。这辈子,或许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住进这处宅邸,但 分段阅读_第 254 章 我也决计不会让旁人住进去!” “小姐,你可是有了打算?”莫聆见晏殊言气定神闲,开口问道,“小姐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下来。”临丰帝与苏相不仅是晏家的仇人,亦是她莫聆的仇人。 晏殊言提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好半晌,她提起宣纸,将墨吹干,这才递给莫聆,正色道:“劳烦你去将这些材料为我寻来,分量自然是愈多愈好。但是,这些材料,切勿过多,更万万不能在一处买。否则,若是临丰帝追查起来,极易暴露你的身份,知道了吗?” “莫聆明白。不过,小姐你可否告知莫聆,这究竟是什么方子?”莫语看着宣纸,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得的,据说按此方子制成的东西威力极大,能轻而易举地将巨石劈开。只是,我还不知它的成效究竟如何,如若有用,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晏殊言在莫聆的小院中捣鼓了几日,才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这夜,她穿上一袭夜行衣,正yu出门,莫聆将她唤住:“小姐——”据小姐讲,这苏相是那江湖杀手组织阎罗殿的幕后人,是以,这相府,于小姐而言,更是龙潭虎xué,令她如何不担忧? 晏殊言闻言,回过头,安慰地对莫聆笑笑,道:“我一定会将阿年救回来。你可万万别忘了我与你说的,定要看到我的信号弹后才能行事,知晓了吗——我本不愿让你冒险,但若是无人助我,即便我能寻到阿年的下落,或许也没有命将他带出相府来。”说到最后,晏殊言的声音中有一丝无奈。 “小姐,苏相既是晏家的仇人,亦是莫聆的仇人。若能报仇雪恨,哪怕莫聆粉身碎骨,莫聆也愿意!”莫聆态度坚定,不曾有一丝胆怯之色。 晏殊言见状,朝她笑着点点头,道:“我们都会平安的。”说罢,她便如同一阵风,消失在这寂静的冬夜之中。 相府之中…… 晏殊言与夜色融为一体,在相府中穿行,行至一座精致的院落,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侧耳听着厢房之中的动静。 “少爷,这日日饮血,实在是有些……”厢房中的女子娇声说道。 “fu道人家,自然是不懂这些。本少爷喝的这血,可不是那些寻常动物的血,而是人血。”此人的声音,晏殊言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出入北临皇宫这么些年,与这苏成也算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又如何会辨别不出他的声音?看来,这座精致院落的主人,正是苏成。 “啊?人血!”那女子许是不曾料到苏成喝的血竟会是人血,有些害怕,“少爷你……” “你有所不知,这神医老人耗尽毕生心血才研制而出两粒九转还魂丹,而服下这九转还魂丹之人,其血yè,堪比世间各种珍贵的yào材,万金也求而不得。那晏殊年在年少时便吃了神医老人的一粒九转还魂丹,是以,他的血,自然是非同一般。不仅能解奇du,护心脉,若是寻常人吃了,更能强身健体……” “只是少爷,你日日喝晏殊年的血,他会不会……”那女子犹豫着说道。 “不喝他的血,少爷我如何能与你这小妖精夜夜快活似神仙?再者说,只要我将这晏殊年的命吊着,便无须担心他会因失血过多而身亡。”苏成的声音,颇有几分得意。 闻言,晏殊言却愤怒得想要将苏成碎尸万段。阿年的身子本就常年虚弱,前不久又遭受了这牢狱之灾。如今,这苏成日日饮他的血,阿年的身子,如今究竟会差到了什么地步!晏殊言打量着四周,北临冬季严寒,加之如今又是深夜,这相府的守卫,自然都有些惫懒。 苏成正与府中的婢子翻云覆雨时,寒风掠进内室,带来一阵寒意,烛火剧烈地摇曳,仿若是垂死时的挣扎。苏成打了个哆嗦,用被子裹着自己,抬眼朝门望去。便瞧见一道墨色的身影,手执长剑,冷冷地望着他。那人仿若来自地狱的使者,由内向外散发着yin冷的气息。 苏成正yu开口唤侍卫前来,却被凌空点了哑xué,说不出话来。而那婢子,早已被吓得两眼一翻, 分段阅读_第 255 章 晕了过去。苏成神色惊恐地望着晏殊言,嘴唇颤抖,未曾说出声来,但晏殊言却从他的嘴型看出来,他说的是:“晏殊言,是你!” 晏殊言用长剑指着他,一步一步,缓缓来到苏成的面前。她知晓,每当她向前走一步,这苏成的心,便会愈发地惊恐,这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折磨。苏成急忙套上内衫,挣扎着自榻上站起身来,他一把取过床头的剑,对准晏殊言。晏殊言见状,冷笑,这苏成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当年,他仗着有相府这后盾,何尝认真习过武,不过是个半吊子罢了。晏殊言将手中的长剑掷出,苏成未曾挡住,是以,那长剑便明晃晃地chā在苏成的大腿上,痛得他连手中的剑也拿不稳,倒在榻上,哭爹喊娘,却又发不出一丝声响。 晏殊言忍住杀了他的yu望,提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我阿弟被你们藏在了何处?”说罢,手指一点,便为苏成解开哑xué。 苏成痛得哼哼唧唧,连唤人的力气也没有了,但听闻晏殊言这般问,他却是无动于衷。这顶好的血器,若是丢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晏殊言见苏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冷笑一声,又点了他的哑xué,拔出长剑,在他另一条腿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顿时便鲜血入注。苏成痛得翻着白眼,却不知为何,又一直不曾晕过去,也只能生生忍受着这莫大的痛苦,仿若是来自地狱的折磨。 “就这么两刀,你便痛成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那我阿弟他,日日被你们折磨,放血,难道他便不会痛吗?”晏殊言恨恨地看着苏成,语气中也有几分颤抖,“我再予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仍旧不愿告诉我,我阿弟他如今身在何处,我便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送到相府的膳房去。那些不明真相的下人,或许会将你的肉,烹饪成一道道美食,再送至相府各房,供各位主子们品尝!哪怕是屠了你苏家满门,我亦会找到我阿弟。如今,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苏成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看晏殊言这架势,她是真的能做出这等事来。他的命与那血器相比,自然是珍贵得多,如今,这为他带来杀身之祸的血器,不要也罢。是以,苏成忍着剧痛,跪在榻上,乞求地看着晏殊言。晏殊言望着苏成,见他这副模样,道:“你最好别想着耍什么花招,否则,受苦的,还是你自己。你可以看看,究竟是我的剑快些,还是你苏家阎罗殿的杀手来得快些。”说罢,她伸手为苏成解了哑xué。 “晏殊年,他,他在阎罗殿里。”哑xué被解开后,苏成急急开口说道,生怕晏殊言当真会如她所说那般割他的肉。 晏殊言闻言,皱着眉头,又开口问道:“阎罗殿究竟在何处?” 闻言,苏成的面上有一丝犹豫之色。他苏家耗费了大量的财物来养着阎罗殿,且这阎罗殿为他苏家做了许多事,如今,若是告知晏殊言阎罗殿在何处,或许,会为阎罗殿带来灭顶之灾。晏殊言的长剑又在他面前晃晃,见状,苏成终究还是开口说道:“在,在相府。”即便告知她阎罗殿在何处又有何妨?这晏殊言怕是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在阎罗殿中抢走人,或许,还会白白搭上她自己的xing命。 晏殊言闻言,有些不可置信,这阎罗殿竟就隐匿在相府之中。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苏成所说应该是真的无疑。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早便知晓这阎罗殿与苏相有关,但她由始至终也不曾料到,这苏相竟会如此胆大,就将阎罗殿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少爷,老爷吩咐你快些去书房见他,商讨晏家那府邸的事,可别再耽搁了。”门外,有人叩门说道。 苏成闻言,面上一喜,正yu开口呼救,晏殊言一个冷冽的眼神,便使得他不敢再有动作。 “少爷?”门外那人好半晌也不曾得到苏成的回应,心中有些诧异,便又继续开口唤道。 晏殊言看着苏成,又看看那门,再晃晃手中的长剑,对苏成使了个眼色。若是苏成再不回应 分段阅读_第 256 章 门外那人,便会令门外那人起了疑心。 苏成见状,只得尽力使得自己的声音平静些,这才对门外那人说道:“夜深了,我实在是有些乏了,你便与我父亲说,我明日再去书房见他可好。”门外那人听闻苏成的话,未再回应,当即便拔腿离开。 晏殊言听着外面的动静,神色一凛,望着苏成,冷笑一声。苏成看着她,浑身颤抖,这世上怎会有如此yin冷的笑容,仿若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的笑容?晏殊言手中的长剑朝苏成的心口刺去,鲜血飞溅。那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湿热又肮脏。她抬手将面上的血迹抹去,看着缓缓倒下的苏成,冷冷地说道:“我本yu放你一条xing命,但终究是你自找的。而这一切,我也是跟着你爹所学,毕竟,斩草若不除根,日后,终将会成为大患。” 苏成以为他能瞒过自己,让那人前去搬救兵,只是,终究还是被她发觉了。苏成,这个向来眼高于顶且又自负至极的纨绔子弟,岂会对下人自称“我”?再者,便是苏相派人让苏成前去书房,他虽是纨绔,但也不敢不从苏相的命令,又岂敢托辞夜深,明日再去?最后则是门外那人的反应。既是苏相让他前来带苏成过去,他万万不会自己一人离开,更何况,听闻苏成的话后,那人连句话也未曾再说,便匆匆跑了。 晏殊言看着苏成断了气,这才出了门去,循着雪地上的脚印追寻那人的去向。好在苏成的院落有些大,晏殊言寻到那人时,那人还未曾来得及离开苏成的院落。晏殊言急忙飞身上前,挡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这个黑衣如墨,面容冷绝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失神。下一刻,一把长剑便穿透了他的心,他一个字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便没了气息。 大雪纷飞,自那人身体之中蔓延而出的鲜血,霎时便凝结成冰。不多时,这具尸首便被大雪掩埋。晏殊言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 这世间最纯白的雪,或许能将那些肮脏与丑陋遮掩起来,只是,这纯白的感化之下,肮脏却从未消失。 第134章 朔风无情地呼啸着,吹得她的头发也有些许凌乱,她站在这寂静的黑夜之中,仿若是无根的浮萍。 晏殊言在相府中四处寻着苏成所说的阎罗殿那老巢,只是,寻了好半晌,她在相府中绕了好几圈,终究还是一无所获。 苏相在书房之中等了苏成许久,也不曾等来他,而自己派去的心腹过了许久也不曾回来复命,他的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来人!”苏相开口唤道。 守在门外的下人闻言,疾步走进书房,跪在地上,道:“老爷,你有何吩咐?” “再派两个下人去少爷的院落中瞧瞧,他为何磨磨蹭蹭地还不来。你且告诉他,若是再这般拖沓,仔细了他的皮。”苏相吩咐道。那下人领命而去。 晏殊言在相府中又绕了两圈,实在是不曾寻到阎罗殿。她从不曾怀疑苏成的话,在那生死关头,他这般惜命之人,又岂敢信口胡诌?树枝被踩在松软的雪上,发出了一丝微小的声响,晏殊言听见有人由远及近地走来,环顾四周,随后便转身跃进身后的那一座清冷的院落。 晏殊言走进这院落后,四处打量着,仍旧是没有收获,最后,她来到那厢房之中。房中摆设实在是过于简陋,与相府奢华的气息格格不入,且房中积着一层厚重的灰尘,看这样子,是许久也不曾住人了。 “是我眼花了吗?我将才好像瞧见有一道黑影飞过那道墙,不知你看见了没?”一人说道,声音微微颤抖。 另一人亦是有些后怕地说道:“不只是你瞧见了,我也瞧见了。” “经你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这小院时常闹鬼,下人们对此议论纷纷,但也都也不见大人请些法师来捉鬼。难道我们将才看见的,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哎,快走快走,再留片刻,你我二人怕是会……”说罢,两人相携着跑远了。 夜深寂静,加之晏殊言的耳力极好,饶是她 分段阅读_第 257 章 在这厢房之中,亦是将这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清了。这小院时常闹鬼,下人们都担惊受怕,府上的主子们不可能不知晓此事,但却对此事置之不理。如此看来,这座院落之中,定然藏有秘密。或许,这秘密,便与这阎罗殿有关。思及此,晏殊言脚步轻轻,再次打量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处。这阎罗殿规模之大,相府既是它的老巢,那苏相便会空出极大的场所来容纳如此多的杀手。是以,这阎罗殿,定然不会是在地面之上,否则,她在这相府之中绕了这么多圈,到现在也不会一无所获。这也便是说,在这处院落之中,定然藏有通往阎罗殿的机关。晏殊言在墙壁上摸索着,半晌,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依旧是一无所获。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机关,定然就在这厢房之中! 晏殊言寻了许久,也有些累了,她在屋中看了半晌,也只有那床沿要干净些。她正yu坐在床沿歇息片刻,忽然间,她才终于察觉到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在这屋中,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为何,只有这床沿,要干净上许多?且这床,只有空空的床榻。如此说来,这床之中,定然是另有一番玄机。或许,与这床相连的密道,便通向阎罗殿的老巢。 思及此,晏殊言在床边摸索着。果不其然,她在这床沿下摸到了一个旋转的暗格。她屏住呼吸,将那暗格旋转一周,下一刻,这床便微微地抖动起来,一道暗门出现在她的眼前。晏殊言将剑握在手中,万分警惕,毅然地从这暗道的入口走了进去。 眼前一片漆黑,但好在这暗道倒是平坦,是以,她走得极为通畅。大概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辰,眼前豁然开朗,她来到一个类似于大殿的地方,大殿中虽无人把守,但却也灯火通明。晏殊言见状,心中禁不住有些惊叹,在这相府之下,竟还有一座规模浩大的地宫,且这大殿与临丰帝那金銮殿颇有几分相似。如此看来,这苏相,或许是早已不甘屈居于临丰帝之下了。前次在东垣,苏相派来的杀手大抵都是有去无回,是以,这阎罗殿元气大伤。如今,又值寒冬夜半,加之此处实在是极为隐秘,无人知晓。是以,阎罗殿中的杀手们大都在睡梦中,并无多少防备。 晏殊言心下一喜,如此看来,救出阿年,倒还是有几分胜算。只是,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尽快寻到阿年的下落。 晏殊言在地宫中走着,穿过重重殿堂,心中默默记住来路。便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声声压抑而痛苦的叹息。那叹息如此沉重,竟让她眼中氤氲着热气——那是阿年的声音!晏殊言循着那声音一路走去,这才在一处厢房中见到了那一抹瘦削而羸弱的身影,眼泪再也抑制不住,落了下来。 那身影的主人也甚是警惕,听闻这细小的脚步声,迅速地回过头来,惊恐地望着来人。 “阿年。”晏殊言三两步走至他身边,一把将他抱在怀中,谁知,却牵扯到他身上各处伤口,引得他痛呼出声。晏殊言急忙放开他,这才瞧见他手腕上包裹着的厚厚的白布。 “阿姊。”晏殊年望着她,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惊喜,好半晌才喃喃地开口唤道。 晏殊言打量着他,见他面色惨白,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身形愈发地瘦削,从远看去,倒真有些像娇弱的姑娘。一想起那苏成的话,她心中便怒火滔天,那苏成,竟让人每日放阿年的血,才让他成了这副模样! “阿姊,如今冬至已过,阿爹他是不是……”晏殊年在这地宫之中,一直是数着日子,是以,他嗫嚅着开口问道。 晏殊言闻言,沉默着,好半晌也不曾开口。晏殊年见晏殊言这副模样,如何不会知晓她沉默的原因,是以,他也沉默着,不再开口。 “阿年,你如今能行动吗?”晏殊言开口问道,“阿姊如今寻来这里,便是要将你救出去,再向这苏相寻仇。” “大抵还能走吧。我虽被苏相关在此处,日日放血,但苏家人舍不得让我死,每日送来的食物都是些好的。我知晓阿姊你定然不会 分段阅读_第 258 章 抛弃我,是以,我努力吃那些食物补身子,如今尚存了一丝体力。”晏殊年挣扎着站起身来,在晏殊言的搀扶下走着。 晏殊年虽还有些体力,但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每走一步,于他而言便是一种煎熬,是以,他走得极慢。晏殊言见状,不由得有些焦灼。她必须得在苏相发现苏成死前将阿年带出去。否则,带着阿年,她实在是难以与阎罗殿的杀手们抗衡。 “阿年,我背你,或许有些颠簸,但为了活命,你也得忍着,知道了吗?”晏殊言说罢,便一把将背起晏殊年,按着记忆之中的路线疾步跑着。奔跑中,她心中又是涩然无比,阿年他,这么轻,她将他背在背上奔跑,也丝毫不费力。而他又如此瘦弱,他的骨头硌着她的背,却也硌着她的心。苏相,我晏殊言定要你苏家为此付出代价!晏殊言的心中,恨意蔓延。 晏殊言才背着晏殊年出了暗道,苏相便已得知了苏成惨死的消息。他急忙赶至苏成的院落,见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苏成,气急败坏地对心腹吩咐道:“一定是那晏殊言来此寻仇,赶快召集阎罗殿所有的杀手,老夫定要将那晏殊言碎尸万段!” “来人,速速去禀明陛下,道是这晏殊言出现了!”苏相想罢,又招来管家,对他吩咐道。而后,他望着那片灯火,狠狠地说道:“晏殊言,今日,老夫定会让你葬身于此!” 晏殊言才背着晏殊年出了这无人的小院,便瞧见相府之中一片灯火,亮如白昼。她便知晓,定然是苏相知晓了苏成被杀一事,如今,正派阎罗殿的杀手们搜寻她的下落。她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如今,该如何是好? “启禀大人,晏……晏殊年,他被人救走了!”一个杀手跪在苏相面前,惶恐地说道。 “废物!”苏相闻言,抽出杀手佩戴的剑,一刀结束了他的xing命。而后,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晏殊言带着晏殊年,定然逃不了多远,赶快去搜!” 相府之中一片混乱,阁楼中,睡榻上,苏皖被这动静吵醒,有些不满地唤来婢子,怒声问道:“外面是发生了何事,动静怎地这般大,竟搅了本小姐的好梦!” “回小姐,据说是那晏殊言,她,她杀了少爷不说,还救走了晏殊年。如今,丞相大人正派人在府上四处搜寻她的下落。”那婢子回禀道。 “什么?我哥哥他竟然被那贱人杀了!”苏皖有些惊讶,急忙起身。便是晏殊言不曾杀死苏皖的兄长,苏皖对晏殊言,也是极恨的。她苏皖贵为丞相之女,容貌卓绝,又精通才艺,本是一颗耀眼的明珠,自然能闻名于天下,更是能入得了太子的法眼。谁知,她与那晏殊言相比,却不过是一颗蒙尘的明珠罢了。有晏殊言在,这天下人所津津乐道之人,永远不会是她;有晏殊言在,太子他爱慕之人,永远也不会是她。这一生,她与晏殊言,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死敌,两人之中,定要死一人才能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晏殊言背着晏殊年,在暗处跑着。见相府的人愈来愈多,她的额上,渐渐渗出了冷汗。该怎么办,才能平安地将阿年送出相府去?身后小院的门蓦然打开,一双手将晏殊言拉了进去,而后迅速地合上这小院的大门。晏殊言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面容俊秀,浑身散发着一股书香与儒雅。她仔细回忆了半晌,也不曾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人。 男子轻声对她说:“随我来!”说罢,便从晏殊言背上接过晏殊年,带着她疾步向厢房走去。 “你是谁?”虽然晏殊言见这男子并无恶意,但她终还是警惕地低声问道。 “与相府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自然是我的朋友。而杀死苏成的人,便是我的恩人了。”男子开口说道。他面色淡然,但晏殊言却自他的这番话中听出了深深的恨意。 晏殊言闻言,一声轻笑,原来,这人便是苏相的庶子,苏辄。如此一来,她便知晓为何面前这男子会如此仇恨苏成了。大家族的嫡庶之间,明争暗斗,又岂会有少? 苏辄见她的表情,又 分段阅读_第 259 章 出声解释道:“我并非是因权势而如此。我母亲本是江南小户人家的女儿,当年,那人去江南时,见着我的母亲,惊为天人,便油嘴滑舌地将她带回了帝京,做了妾侍。我母亲xing子温润,又精通调香,是以,那人甚是宠爱我母亲,后来,便生下了我。大夫人怀恨于心,十年前,年少的苏成便与他母亲联手,陷害我母亲与府中下人私通。那人一怒之下,便下令将我母亲乱棍打死,自那事之后,我也被丢到这偏僻的小院,自生自灭。”苏辄口中的那人,便是如今的苏相。 晏殊言闻言,面上升起一丝窘迫,她正yu开口道歉,那苏辄又道:“我这院落甚是偏僻,是相府的边缘之地。从我小院的后门出去,便是帝京的小巷了,逃离相府极为简单,你带着你弟弟赶紧离开吧!” “不行,这相府之外,怕是早已被阎罗殿的杀手们包围了。我若是从你的院落里出去,不仅会死,更会连累你。”晏殊言闻言,摇摇头,拒绝道。 “既然如此,那可怎么办?”那苏辄怕是一早也不曾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是以,他也有些焦急。 “你会武功吗?”晏殊言忽然开口问道。 “会一些,只是不如你这般精通。”苏辄答道。 “那你可愿换一种生活?我以xing命起誓,若你愿意离开北临,送我阿弟去东垣皇宫,女帝定会善待你。”晏殊言说道。 苏辄闻言,有些动摇。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早已过惯了这种生活。饶是有一身才情,因着这层身份,终究也不可能受到重用。更何况,他还时时会受到嫡系的奚落与嘲讽。据说那东垣女帝,素来是选贤举能,任贤为官,他若是去了东垣,或许,便能被委以重任吧。他做官的原因,便是想要这些百姓们能安居乐业,这北临的百姓是百姓,难道这东垣的百姓便不是百姓了吗?是以,不管他身在哪国,其目的终究是一样的。思及此,苏辄做了他这一生第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愿意!” “稍后,我会出你这小院去,将这些杀手们引过去,你便趁机带着我阿弟离开,莫要被苏相与临丰帝的人发现了。你去这个地方,等一个唤作莫聆的人,与她一道去东垣。这份恩情,此生我无以为报,若有想要的,届时便与女帝讲,我想,女帝她定不会拒绝的。”晏殊言说道。说罢,她有些不舍地再看了晏殊年一眼,最终还是决绝地走了出去。 苏辄望着晏殊言的背影,忽然之间有些感慨,他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如今,见了这晏殊言后,他终于有了一丝悔意。 “阿姊!”晏殊年看着晏殊言远去,轻声唤道,无人回应他,只有门外的风雪依旧呜咽着。 第135章 ·“来人啊,晏殊言在这里!”一个杀手忽然高声唤道。 闻言,四周的杀手纷纷朝此处涌过来。苏相听闻动静,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前厅的雪地上,抬头望着站在屋檐之上的那一抹墨色身影,饶是风雪纷纷,他眼中的恨意也丝毫不减。是她,是这个女子,她用手中的那一把长剑,杀死了他唯一的嫡子! 站在屋檐之上的晏殊言看着苏辄悄悄带着阿年离开了相府,她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今日,她便要这苏相血债血偿!思及此,晏殊言握着长剑,自屋顶上飞向苏相。杀手们见状,纷纷挥舞着刀剑,想要让晏殊言今日丧命于此。如此,才能得到丞相大人的嘉奖。 如今,阿年他顺利地离开了相府,有了莫聆与苏辄的保护,她便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是以,晏殊言仿若不要命似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无数鲜血飞溅而出,仿若一朵朵盛开的妖冶之花,晏殊言踏着这妖冶之花,一步步朝苏相紧bi。阎罗殿的杀手们见她这般无畏,有些畏葸不前。 苏相见状,心中亦是有些害怕的,是以,他出声喊道:“谁能杀了这晏殊言,本相便赐他黄金万两!” 闻言,那些本畏葸不前的杀手们如今又蠢蠢yu动起来,望着晏殊言,眼中尽是贪婪的光。苏相在杀手们的保护下离开了雪地,在屋中 分段阅读_第 260 章 观看着战势。那些杀手们如今亦是不要命地与晏殊言缠斗着,一时之间,血肉横飞,状况甚是激烈。相府中的那些下人们见这阵势,胆战心惊,吓得四散开来,生怕被殃及。 苏皖站在高阁之上,看着雪地上那一抹孤傲的墨色身影,恨意渐生。如若不是这个女子,占据了太子的心,本早该娶她为妃的太子,又岂会一直拖到了如今,也还不曾见有娶她的意愿。而后,苏皖的面上又渐渐有了一丝笑意,有阎罗殿如此多的杀手在这儿,她倒还不信了,这晏殊言还能有命活着从相府出去不成? 无数银色的剑花闪过,阎罗殿的杀手们却节节败退,但晏殊言身上亦负了大大小小的伤。与如此多的杀手们jiāo手了这么久,她也渐渐露出一丝疲惫之色。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屋内,只见苏相他却依旧安然无恙地坐在屋内,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仿若在看一场闹剧一般。 “啊——”晏殊言心有不甘,怒吼一声,便提着剑,朝苏相所在的屋子掠过去。那些意图上前挡住她攻势的杀手们,被她注有内力的剑气所伤,纷纷被震得倒退十余步,倒在地上吐血,半晌也起不了身。就这般,晏殊言在杀手的围攻之中打开了一道缺口,迅速地朝苏相攻去。 那长剑本对准了苏相的胸口,若是晏殊言就这么刺过去,那苏相怕是会当即便命丧于此。只是,苏相所在的屋中有几个武艺高强的杀手,他们见晏殊言攻了进去,及时现身阻拦。晏殊言的剑尖因此偏了几寸,狠狠地刺入了苏相的肩膀。那苏相负了伤,痛得鬼哭狼嚎,脸色苍白,屁滚尿流地朝后躲去。晏殊言被这几个杀手牵制住,再难以近苏相的身。而屋外的杀手们也正涌了过来,见状,晏殊言便只得抽身后退,避免被困在这屋中,束手束脚,武功难以施展开来。 “噗——”打斗之间,晏殊言的嘴中涌出了鲜血。杀手们见状,士气大增,纷纷提着刀剑,又快又狠地向晏殊言的身上招呼而来。因着晏殊言将才在剑中灌注了大量的内力,是以,现在脉象有些不稳,心中气血翻滚,才会导致吐血。好在此前在她与沐覃凌自东垣回北临的途中,苏相将阎罗殿中的大半杀手都遣来追杀她,被她诛杀殆尽。是以,如今的阎罗殿,根本还未曾从那一次的元气大伤中缓过来,而如今阎罗殿中的杀手,大都是些新来的,或是从前那些还不曾真正执行过任务的。这阎罗殿,如今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晏殊言的嘴角扯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她忽然停下步伐,站在原地。那些杀手纷纷近她的身时,只瞧见眼前无数道银色的流光袭来,从此,这些杀手便化作了没有思想的尸体的罢了。 “今日,我晏殊言便要让这阎罗殿在这世上不复存在!”晏殊言说罢,周身的内力也随之大增。她的剑术本就是极好,如今,因着这深厚的内力,威力自然是大大增强。相府前厅的那一片雪地之上,无数杀手倒下,堆积成山。自那些尸首流出的鲜血将那片雪地也染上了妖冶的红色,晏殊言一人持剑,站在那片血色之中,笑得清冷。 高阁之上的苏皖见着此景,吓得她双腿发软,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好在身旁的婢子及时将她扶住,她这才堪堪站稳。她一直知晓,她与那晏殊言相比,确实是要逊色几分,是以,她才会如此嫉妒。虽然她不愿承认,但事实确是如此,这些年,她一直模仿着晏殊言。只是,她模仿了晏殊言这么些年,却也不曾与晏殊言有一丝相似之处,尤其是晏殊言那清冷的气质,她更是模仿不来。 如今,她相府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杀手,几乎要被这晏殊言杀尽了。虽然这晏殊言亦受了伤,口中还吐着血,但在她那清冷如初的脸上,不曾寻觅到一丝胆怯之色。如今,苏皖才知晓,为何太子会如此爱着晏殊言,为了她,竟不惜惹怒陛下,更一直不曾松口娶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太子便知晓了晏殊言与晏殊年身份一事,却也一直帮着晏家欺瞒陛下。 而如今,经此事后,苏皖才知晓,自己与晏 分段阅读_第 261 章 殊言,差得果真不是一星半点儿。思及此,苏皖的脸上yin狠之色渐生,那搀扶她的婢子被她掐出了血,也不敢吭一声。 “嗖——”一只泛着寒光的箭矢自暗处shè来,晏殊言感受到那箭矢的寒气,急急闪身,这才堪堪避了过去。那箭矢自她面前擦过时,晏殊言在那箭矢上闻到一丝气味,若是她不曾猜错,那应是蜈花du。这蜈花du进入人的血yè后,此人便会浑身瘙yǎng而死,痛苦难耐,即便只微微擦破皮,那患处也会溃烂,用再好的yào,也会留下疤痕。此du的狠du之处,便是至今无解,看来,苏相是打定了心思要让她今日命丧于此。 相府四周的围墙上,忽然冒出无数阎罗殿的杀手,他们拉着弓,暗红色的箭尖直直指向她。 “晏殊言,若你此时乖乖就擒,本相或许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屋内,苏相狼狈地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看着雪地之上的那一抹墨影,狠声说道。 “痴心妄想!”晏殊言看着四周的杀手,并没有丝毫惧意,冷冷地说道。即便她束手就擒,依着苏相那狠du的xing子,定会留着她的xing命好好折磨。如此,今日,她便只能拼了! “放!”苏相一声令下,漫天箭矢,朝她现下所站在的地方呼啸而来。苏相站在屋内,得意地笑着,这晏殊言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能避开这漫天的箭矢。 朔风之中,那无数shè向晏殊言的箭矢被她以内力凝聚在周身,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箭矢旋转着,卷起地上的红雪,散发着地狱般的恐怖。不仅高阁之上的苏皖分外诧异,便连屋内的苏相见状亦是有些震惊。当时,晏殊言扮作晏殊年,身份还不曾被揭穿,他派去东垣刺杀她的那一拨杀手,最终只有一人活着回来。那杀手道,晏殊年内力深厚,怕是得有一甲子的内力,一同前去的杀手们便死在了她的手上。整个北临帝京的人都知晓,晏殊年剑术了得,但却没有丝毫内力,是以,他自然也是不信的。他以为是这活着回来的杀手信口雌黄,是以,便下令将此人处死,以儆效尤。如今,他才知晓当时的自己,果然是轻敌了。至于她这一甲子的内力是如何来的,他如今也没有心思再去探究了,他现下唯一关心的是,今日,他是否能得偿夙愿,将这晏殊言杀死,为他的嫡子报仇雪恨。 “哗”的一声,凝聚在晏殊言周身的暗红色箭矢带着极大的内力四散开来,围墙之上的杀手们来不及躲避,纷纷中箭,掉了下去。片刻后,相府便被笼罩在一片凄惨的哀嚎之中。那些中箭的杀手们浑身瘙yǎng得纷纷将自己的皮肉挠了出来,有的人再也承受不住,自尽身亡,还有的人,最终便活活地被自己给挠死了。 “小姐当心——”便在那箭矢漫天时,苏皖身边的婢子及时地拉了她一把,那暗红色的箭矢才未shè中她的要害,堪堪擦着她的脸。 “啊,我的脸!”苏皖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便感到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捧着自己的脸,失声叫道。而后,一股难忍的瘙yǎng便排山倒海地在那患处升起。苏皖忍不住用手去挠,那婢子见状,急忙出声阻止道:“小姐,万万不能,若是用手去挠患处,你这美丽的脸上,怕是会留下疤痕!” 苏皖闻言,当即便给了那婢子一个耳光,声音yin狠地说道:“你竟敢诅咒本小姐留疤,看来真是活腻了!”那婢子的嘴角渗出鲜血,见状,也不敢再开口说话了。 晏殊言见四周的杀手大都被她击毙,还有少数,虽不曾死,但也中了那蜈花的du,如今正躺在地上哀嚎,挠着自己的血肉。她心下一松,登时便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她脸色发白,浑身也渐渐没有了力气。她杵着剑,费力地站在那里,从怀中掏出信号弹,将它点燃。 “嘭”地一声,那信号弹飞上天,闪过一道亮眼的白光。 “快,快!”苏相见晏殊言没了力气,看样子,是难以再恢复了,便示意余下的人上前去结果了她。只是,阎罗殿的杀手,再也没有一人能站起身来,去执行他的命令。而临丰帝的御林军也迟迟还 分段阅读_第 262 章 不曾出现,苏相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府上的下人们:“谁能杀了晏殊言,本相便放他自由,并赏千亩良田。”下人们闻言,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剑,颤颤地朝着晏殊言走去。 便在这时,寂静的夜中突然地动山摇,伴随着震彻帝京的巨大声响,白光耀眼,几yu将黑夜点亮。下人们受惊不已,手中的剑也拿不稳了,掉在了地上,更是不敢再上前一步。眼前忽然有白烟升起,众人急忙捂着口鼻后退,待那白烟消散之后,那雪地上哪里还瞧得见晏殊言的踪影。 “晏殊言!”苏相见状,怒海滔天地吼道,谁知,却因此牵扯到他肩膀上的伤口,痛得他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坐在马上的临钰见状,急忙稳住马,问身边的近侍。 “回殿下,奴才也不知晓为何,但看那方向,应该是晏家从前的府邸。”临钰闻言,微微蹙眉,不曾说话,那近侍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禀报殿下,我等发现了晏殊言了踪影!”一位御林军匆匆前来禀报道。 临钰闻言,不知自己该是喜,还是忧。发现阿言的踪影,那便证明着她成功逃出了相府。但若她再如此前劫法场那般,他便又不得不对她刀剑相向。 “殿下,事已至此,即便你今日不曾捉拿她,你与她,也再也回不到当初了。那日你出现在监斩台上,便就此注定你与她的过往,已经烟消云散了,”身旁的近侍低声提醒道,“殿下没有她,依旧能活得好好的,可殿下若是没了储君之位,那便……” “御林军听令,全力捉拿,晏殊言!”心中虽有千万般不愿,临钰他终究还是说道。 晏殊言躲在暗处,面无血色。将才她从相府逃出时,只觉得小腹绞痛不已,她的脚步也愈来愈沉重,然后,她便再也走不动了。她为自己诊脉后,脸色便又白了几分,她如今,竟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了!虽然这脉象有些微弱,但作为神医老人的弟子,她是断然不会诊错的。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晓,她究竟该如何是好?这是她与阿之的孩子,她自然是想要将这孩子留下来的。只是,如今她先是劫了法场,又去相府救了阿弟,身子受了极大的损伤。再者便是临丰帝与苏相正派人四处追捕她,她是万万不能再用武了,否则,她腹中的孩子,便有极大的可能保不住了。如今她想要出城,是极为困难的,且她又不能再去莫聆的住处,否则,若是被人发现了,倒会为他们带来无妄之灾。这帝京之中,似乎再也没了她的容身之所。 “殿下,人朝这边去了。”御林军用火把照着雪地,那雪地之上的血迹甚是醒目。 “如此大雪,这血迹却不曾被大雪掩埋,看来,这晏殊言定然是才经过这里不久,”御林军的统帅说道,“快追!” 一片火光出现在晏殊言的眼前,利剑出鞘,纷纷对准了她。晏殊言无须抬头,也知晓是临丰帝的御林军。若是苏相的人,她怕是早便没命了。马蹄声渐近,而后,一人下了马,御林军让出一条路,那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她的面前是一片yin影。 “阿言……”临钰看着她那一身夜行衣被染遍了鲜血,喉中苦涩,使得他的声音,也带有几分苦涩。 “临钰……”晏殊言闻言,抬起头来,望着临钰,泪眼婆娑,开口唤道。 “你们先退下,我有话与她说。”临钰吩咐御林军道。 “殿下,这人……”身后,御林军统帅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你们放心,本殿下定不会将她放走!”临钰闻言,转身看着那御林军统帅,不满地开口。御林军统帅被他眼中的寒意所威慑,只得带着部下退开。 “临钰,我以为,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晏殊言看着临钰,眼中是柔弱的光,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地流淌,“你知道吗?在南韫皇宫中的那些日子,我好害怕,每一天于我而言,都仿佛是噩梦。每每醒来,我都无比渴望自己已经回到了北临,而你,一直在我身边,不曾离开。” 第136章 “ 分段阅读_第 263 章 阿言……”临钰听罢晏殊言的话,颇为自责地开口说道,“这一切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是我有了能力,便不会让你受这么些苦。”说罢,临钰便一把将晏殊言抱在怀中。只是不知为何,饶是她如今在他的怀中,他却依旧感到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临钰,我阿爹,他虽然不曾被斩首,但终究还是去世了。而我晏家人,也已悉数被……你父皇也定然不会留我在这世上,我晏家一生为了北临,却终究还是落得了一个狡兔死,良狗烹的下场。虽说我的确犯下欺君之罪,但我晏家,又可曾做出对不起北临的事来?虽然我被韫彧之的人掳去南韫,但我……”晏殊言望着临钰,泣不成声,“如今,晏家只剩我一人,我在这世上孤苦伶仃,还不如就此了结,如此,也不会拖累你。” “晏晏,你放心,就算是拼上我这条xing命,我也一定会保住你!”临钰眼中尽是疼惜,安抚着晏殊言道。 被他抱在怀中的晏殊言,眼神清冷,哪里还有将才那柔弱的模样?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的晏殊言,如今的她,也学会了利用人心。 “阿言,如今你便莫要再逃了,随我一同回宫吧。你如今杀了苏相唯一的嫡子,若你继续待在宫外,我便护不了你,你独自一人流浪,又如何能叫我放得下心来?若你随我一道回宫,便是父皇他要惩罚你,我也会竭尽全力保你免遭一死。”临钰松开怀中的晏殊言,声音温润,又带着一丝坚定。 晏殊言的脸在黑暗中,辨不出表情,好半晌,她也不曾开口。此时,周遭又传来脚步声,若是她不曾猜错,应该是相府的人。 “放肆,本相派人前来捉拿朝廷罪犯,你一介小小的御林军统帅,竟敢拦着本相,你是活腻了不成?”远远地,传来苏相气急败坏的声音。 “回禀丞相大人,小的也实属无奈,此乃太子殿下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得靠近!”那御林军统帅颇有些为难地说道。 “哼,本相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罪犯,太子殿下他又有何理由拦着我!”苏相的声音愈来愈近,而后便来到两人的跟前。 晏殊言抬眼望着苏相。苏相肩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能如此快醒来,倒是令晏殊言有些惊讶。苏相站在晏殊言跟前,恨意在他的面上尽显无疑。“太子殿下既已捉到犯人,可为何却不将她就地正法?莫不是太子殿下你还记念着与这罪犯间曾经的情谊?”苏相一开口便咄咄bi人。 “晏殊言通敌叛国一事尚有疑点,本殿下还须得再仔细调查此事,是以,如今本殿下便要将她带回皇宫,再调查此事。”临钰看着苏相,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只是他的声音坚定,令人不容置喙。 “殿下,晏殊言这通敌叛国之罪,可是那南韫的甯丞相所言,可见,她确是通敌叛国无疑。”苏相见临钰是铁了心思要将晏殊言带回帝宫,有些不愿。如此一来,晏殊言得太子庇佑,自己想要弄死她,便难上加难。再者便是,他的嫡女本早该嫁入东宫,成为临钰的太子妃,正是因着这晏殊言,太子才会一直拖着此事。若是再熬几年,苏皖便二十出头了,届时,即便这晏殊言不在了,苏皖她又如何能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们争临钰的欢心?如此想来,苏相自然是极为不愿让太子带走晏殊言。 “苏相这话便说得不对了,众所皆知,南韫那甯丞相的嫡女因与人私通,du害皇嗣而被新帝废了位,甯丞相为了废后复位,自然是须得将后宫中的一切障碍扫除,是以,被韫彧之掳去后成为贵妃的晏殊言,自然是成了甯丞相的眼中钉。如此看来,你觉得晏殊言被甯丞相冠上通敌叛国之罪有几分可信度?”临钰说道,“苏相莫要再拦,本殿下将晏殊言带回皇宫调查此事,自会禀明父皇。”临钰说罢,便不再管苏相,拉着晏殊言便走。 苏相望着临钰与晏殊言一同远去的背影,咬咬牙,狠厉地说道:“晏殊言,别以为有太子护着你,你便能逃过此劫。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本相手中!” 分段阅读_第 264 章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皇宫,晏殊言却觉得恍若隔世。曾经,她代替阿弟入宫,成为太子的侍读,临丰帝赞赏有加,是以,她的地位自然也非同一般,那些个宫人哪一个不是对她笑脸相迎。如今,晏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待她再回来时,却已成了阶下囚。一路上见着她的宫人,躲在暗处对着她指指点点,眼神中的不屑与鄙夷令她有些心寒。 “阿言,你的脸色这般不好,我去唤太医为你瞧瞧。”临钰带着晏殊言回到东宫,见她一脸颓败,担忧地出声道。 晏殊言闻言,心下一惊,若是临钰当真唤了太医来为她瞧病,那她怀有身孕之事定然瞒不下去。是以,晏殊言微微摇头,笑着对临钰说道:“如今我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又怎能……” “阿言,在我心中,你就是你,从来都不是什么阶下囚。”临钰坚定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听你的。”晏殊言故作娇羞地看着临钰,笑着说道。她这才想起来,她出门时,带了几根银针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如今,倒还真派上了用场。届时,她只须用银针将这脉封住,太医便不会诊出喜脉。 被唤来的太医为晏殊言诊脉后,不由得微微蹙眉,临钰见状,担忧不已:“太医,她的身子,可是有何不好之处?” “回太子殿下,微臣惶恐!”那太医闻言,跪在地上,回禀道,“晏……姑娘身上有些轻伤,倒是无甚大碍,至于内伤,用极好的yào调养一月也能恢复些。只是,姑娘的脉象,却是……” “却是什么?”临钰闻言,面色不善。 “回太子殿下,姑娘虽是受了些内伤,但按理来讲,应是无xing命之忧。可是,姑娘的脉象紊乱,心气阻滞,浑身筋脉早有衰败之迹象。若是调养得当,心情愉悦,兴许还能活个两三载。若是不当,或许,连一年也撑不过去。” 临钰闻言,震惊得好半晌也不曾缓过来:“你若是再这般胡说,信不信本殿下唤人将你拖出去砍了!” “殿下,微臣怎敢欺瞒殿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殿下明鉴!”那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地说道。 见临钰面色冷凝,晏殊言适时开口道:“临钰,太医他所言非虚,我的寿命,的确是不长了。” “阿言,你在南韫的那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你的身子素来不差,如今,为何却……” “一切与南韫无关,终究是我的命数!”晏殊言一声叹然。她如今甘愿随着临钰入宫,便是想要在临钰的庇护下,偷偷地将这孩子生下来。若是她当真连一年也熬不过去,那她腹中的孩子,届时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陛下驾到!”殿外,传来宫婢的通传声。 临钰闻言,面色微变,他不曾想到,这深更半夜,父皇竟会来此。是以,他急忙对身边的宫婢吩咐道:“赶紧带着阿言去内室先避避。”那宫婢闻言,急忙搀扶着晏殊言走进了内室。 “混账!”临丰帝怒气冲冲地走进殿来,临钰还来不及行礼,便被临丰帝一个耳光扇得站立不稳。“那晏殊言呢?”临丰帝环顾四周,在大殿未曾见到晏殊言的身影,便怒声问道。 “父皇,晏殊言通敌叛国之罪尚存疑点,父皇何不让儿臣再调查此事?”临钰跪在地上,声音之中有几分祈求。 “哼,即便那晏殊言不曾通敌叛国,她犯下的欺君之罪,那便不会有假吧!如今,她不顾我北临律法劫法场,行刺朝廷命官,便是这其中一件,亦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临丰帝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抵是被临钰气着的。 “父皇,如今,晏家也只余下她伶仃一人了,将才太医来为她诊脉,道是她的身子,即便是调理得当,最多也不过是三两年了。父皇,儿臣这一辈子,还不曾求过你何事,如今,儿臣便求你了,求你放过她吧!”临钰跪在地上,磕着头。 晏殊言在内室之中,隔着重重纱幔,看着临钰的身影,心中有些自责。转念,她又摇摇头。那日他出现在监斩台上时,便就此注定她与他,从此站在了对 分段阅读_第 265 章 立面。那一丝愧疚之色烟消云散,她的面容,又清冷起来,仿若殿外不休的风雪。 “来人,去将那晏殊言给朕拿下!”宫中的禁卫军听从临丰帝的吩咐,当即便在东宫中四处搜寻。不多时,他们在这内室中寻到晏殊言,立马便将她押至临丰帝跟前。 “陛下,如何处置?”禁卫军问道。 临丰帝看着眼前的晏殊言,虽说她如今负了伤,但却依旧是眉眼清冷,又有一丝桀骜之气。忽然间,他又忆起多年前,她在几国使臣前跳了一支惊鸿舞,当真是令人惊叹。但终究是可惜了,她是晏家的人。“来人,将她先押送至天牢,听候发落!”一时之间,他竟未曾思索出如何处置她,便只得如此说道。 晏殊言闻言,心中一凛,虽说现下临丰帝只是将她押至天牢罢了,但若是某一天他忽然想出处置她的法子,又可如何是好?为今之计,她便只能将自己活下来的希望寄托在临钰身上。思及此,晏殊言转过身去,看着临钰,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却还是不曾有只言片语。然后,她便在禁卫军的押送之下来到天牢。 这yin冷而黑暗的囚室,便是让晏府上下数百人殒命的地方,她一进这囚室,便觉得自己的心口发疼。当临丰帝赐du时,他们该是多么无助!可惜那时,她却不在他们的身边。他们本是老实而忠厚的奴仆,她顶替阿年的身份这么些年,他们也不曾走漏半点风声。可是,若不是她当年执意如此,他们便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那禁卫军将她关进一间小小的牢房后,便走了。天牢湿冷,她的心,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她今日在相府中受了伤,若她一直被关在这天牢之中,不能及时救治,那她腹中的孩子,恐怕也会因此而丧命!天牢本就湿冷,如今又正是严冬之时,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她在这牢房之中,也能听见牢外朔风呼啸的声音,可想而知,这天牢之中,该是有多么的冷!晏殊言缩在牢房的角落,不住地搓着手,哈着气,便是为了让自己暖和些。 天色渐亮,脚步声自远而近,晏殊言不由得抬起头,看着来人。饶是她时隔一载才再次回到这帝宫,晏殊言也一眼认出了来人是东宫的人。那宫婢手中提着个食盒,狱卒为她开了门,这宫婢才得进。 “姑娘,这是奴婢按太医开的方子为姑娘熬的yào,还请姑娘趁热喝了!”那宫婢打开食盒,顷刻之间,整个牢房便萦绕着一股淡淡地yào香。 晏殊言接过那碗yào,端至鼻尖,仔细嗅嗅,正是治伤的良yào。晏殊言仰着头,将这碗yào一饮而尽,饶是这yào苦涩无比,她却连眉头也不曾皱起。 “姑娘,奴婢想着也该是用早膳的时辰了,便为你端了些糕点来,还望姑娘莫要嫌弃。”那宫婢从食盒的下格端出两盘精致的糕点,放在地上。 “临钰呢?”晏殊言出声问道。若没有临钰的吩咐,这些宫婢又怎敢擅自到这天牢为她送东西? “回姑娘的话,太子殿下为了救姑娘,如今正在陛下的御清宫前跪着!”那宫婢回道,说罢,便抬头看了看晏殊言的反应。 晏殊言若有所思,未再开口。那宫婢见她有些颤抖,便解下自己的大袄披在了晏殊言身上。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晏殊言身形一怔,她抬头来,看着面前的这个宫婢,不由得出声问道:“你唤作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婢唤作相思。” “你这名字,倒是极好!”晏殊言赞叹道。 “回姑娘,奴婢今年才入的宫,名字是太子亲赐,自然是好的。”相思的语气之中带有一丝欣喜。 闻言,晏殊言不再开口。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世上有千百种爱恨,却惟有一种duyào唤作相思。只是不知,她那相思之人,如今可还好? 第137章 “暗影,近来北临可有要事发生?”韫彧之抬起头,对身边的暗影问道。 暗影看着自己的主子,不由得有些感慨。自栖梧宫中那位去了这一月有余,主子他便仿若变了一个人似 分段阅读_第 266 章 的,如今日日都是yin沉着脸,这长生殿中的宫人们隔三差五被打板子已然成了常态。且主子如今一心扑在国事上,想方设法地寻找苏相的死xué,恨不得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虽说主子如今的生活与以往大大不同,但终究也算是逐渐步回正轨。今日,被安chā在北临的眼线传回了书信,这书信最终到了他的手上。信上内容如下:冬至那日,晏殊言在北临帝京现身,在刑台上救走晏铭。如今,她被临丰帝关押在天牢之中,还不曾发落。 思及此,暗影偏头望着站在龙案一旁的拓跋铮,眼中有一丝质疑之色。当时,陛下陷入晕厥之中,栖梧宫那位的身后事都是由拓跋铮他一人打点的。本是死了的晏殊言,如今却又在北临现身,如此想来,那晏殊言根本就是诈死,而后在拓跋铮的协助之下顺利地离开南韫,回到了北临。暗影还在心中想着此事,便听得韫彧之有些不耐地催促着,他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出声答道:“回主子,北临近来并无大事发生,倒是风平浪静。” 拓跋铮闻言,偏头看着暗影,两人的视线jiāo织在一处,虽是不曾说出一个字,但两人已互通心意,暗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只要主子一遇见那晏殊言,他便优柔寡断起来,再无往日的果断与理智。如今,他与拓跋铮的想法相同,再也不会让那晏殊言有机会来搅乱主子的心! …… “陛下,太子殿下他现下还在御清殿外跪着,不知……”临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低声说道。 闻言,临丰帝气得将手中的雪狼毫笔丢在了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逆子!”这晏殊言究竟是给他灌下了什么迷魂汤?才会使得他变成这般,不听自己的话了!“既然他要跪,那便让他跪着吧!他素来养尊处优,朕倒不信了,他会一直在外面跪着!”临丰帝冷哼一声,便又继续埋头批阅着奏折。 “陛下,这殿外风雪较昨日更甚,便是奴才这些糙人们,也经不住此等严寒,更是不愿在殿外多待片刻。太子殿下他自昨夜便在殿外跪着了,如今算起来,殿下已跪了七八个时辰了,若是因此冻坏了身子,更是得不偿失。”太监总管有些不忍地开口为临钰求着情。 “你胆敢再在朕的面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朕让你也出去跪着?”临丰帝闻言,更是愠怒,开口斥责道。 那太监总管闻言,不敢再做声。一殿寂静,惟有殿外风雪依旧,偶尔传来枯枝被雪压断的声响。御清殿内的火炭烧得极旺,这才使人有了一丝暖意。临丰帝皱着眉头,只觉得心烦意乱,龙案上的那一堆奏折,他也没了心思再看。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他晕过去了!”殿外,传来宫人的惊呼声。 临丰帝闻言,那眉头皱得更是厉害,只是面上却依旧还装着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既是晕了过去,那便将他送回东宫,莫要来搅了朕的清净!”临丰帝听着殿外的宫人唤来辇轿,将临钰送走了,心下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听闻了太子殿下晕倒在御清宫外的消息,去东宫探望太子殿下后,便匆匆来了此处。如今,皇后娘娘正在殿外候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殿来禀报道。 临丰帝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笔放下,这才默许地点点头,而后,一人携着风雪走了进殿来。 “陛下,”皇后娘娘站在龙案前,对临丰帝微微行礼,“臣妾冒昧前来,可是扰了陛下的清净?” “皇后这是哪里的话?这严冬之中,各宫嫔妃都在各自的殿里呆着,也便只有皇后,还惦记着朕,不畏风雪,来这御清宫看朕。”临丰帝装作不知皇后的来意,笑着说道。 “陛下又岂会不知臣妾来此的目的?”皇后闻言,轻笑着说道,“臣妾这辈子,在这后宫之中举步维艰,但也还不曾求过陛下何事。如今,臣妾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看在臣妾与你夫妻多年的情意上,允了臣妾。” 临丰帝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端庄贤淑的结发妻子,好半晌也不曾开口。当年,他只是一个皇子,连 分段阅读_第 267 章 储君也不是。辜家富甲天下,而辜家唯一的女儿心仪于她,为了得到辜家的财力支持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娶她为妃。只是后来,为了得到朝臣的支持,他又陆陆续续娶了好几位侧妃,苏家便是其中之一。如今,苏相权势滔天,日益生出异心,而她辜家,却在扶持着自己登上皇位后,就此隐退,不再过问朝中之事。为防外戚专权,他才会放心地让这辜家的女儿坐上后位,而她的儿子,便也成为了北临的储君。 他娶她时,她不知他有做帝王的野心,他骗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信了。然后看着他娶了一个又一个侧妃,最终登上皇位,而后又不断充盈后宫,渐渐的,将她抛之脑后。此番想来,临丰帝觉得自己的确是有愧于她。如今,她既是提起了此事,他若是不应允她的请求,倒真显得他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你所求之事,我允了,”临丰帝自龙椅上站起身来,看着辜后,出声说道,“来人呐,备辇,朕要去东宫!” 自那日起,那唤作相思的宫婢日日都会来这天牢之中,为晏殊言送些yào膳与吃食来。晏殊言在天牢中的生活也愈来愈好,床榻锦被等御寒之物更是一应俱全,只是,越是如此,她心下反倒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日,相思又来这天牢中为晏殊言送yào,是好些补身子的yào,而临钰,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来天牢看她了,这让晏殊言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喝掉yào膳后,将碗递给相思,问她道:“临钰他近来可是有要事脱不了身?” 相思闻言,低着头,答道:“回姑娘的话,太子殿下的事,相思不知。” 晏殊言身子已经大好,但她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却是只增不减,日日蚕食着她的心。 这日,临钰终于来这天牢了,晏殊言在天牢中已住了整整一月,临钰才来见她。临钰的面色有些难看,脚步亦是有些虚浮,他更是不敢直视晏殊言的眼睛。晏殊言见临钰这副模样,便知晓定然是有事发生,他才会如此。 “临钰,陛下他可是想好了要如何惩罚我?”晏殊言看着临钰,眼神不悲不喜,声音不咸不淡。 “我向父皇求情,父皇他答应我,免你一死,只是……”临钰犹豫着,没有勇气讲话说完。 “只是什么?”晏殊言心中那不详的预感愈来愈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来人,动手!”沉默半晌,临钰忽然开口吩咐道。当即便有两个皇室死士自暗处走出,来到晏殊言所在的牢室中,一左一右地将她的手臂抓住,将她钳制在中间。晏殊言在中间奋力挣扎,又不敢用武,怕伤及腹中的胎儿。 “临钰,你这是要做什么?”晏殊言一边挣扎着,一边看着临钰,失声吼道。 “阿言……对不起!”临钰狠心地别过头去,不去看晏殊言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 晏殊言被那两个死士拖着进了一间刑室。晏殊言见状,心下不安到了极点。她被那两人钳制着,一步一步走向那带有手镣与脚镣的刑椅。那两名死士用力地将她按在刑椅上,正yu为她铐上手镣,却被她一脚踢到小腹,痛得倒在了地上,半晌也无法起身。晏殊言趁机站起身来,拿起刑架上的一把剑,与剩下的那一名死士过招。 “阿言,你便放弃吧!即便你杀了他们,你也不可能从这天牢之中逃出去!”不知何时,临钰来到这刑室外,看着一身戒备的晏殊言,无奈地开口劝道。 “临钰,我信错了你!”晏殊言看着临钰,眼神清冷。当日,临钰的人寻到她时,她本是打算挟持临钰,借机逃离出城,可是,她知晓了自己有了身孕后,便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临钰的身上,心甘情愿地随他回宫,然后被关在天牢之中。如今,临钰他为了保住这岌岌可危的储君之位,终究还是,背弃了自己的诺言。 晏殊言趁那死士一个失神,将那死士一招毙命,而后便迅速地来到临钰的身边,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将他挟持,剑搁在他的颈间。看着不断涌 分段阅读_第 268 章 上来的死士,她冷冷地开口:“若是不想你们的太子殿下有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手中的剑,可是不长眼的!” “阿言,为何你不愿完全的信任我?”临钰有些苦涩地开口问道。 “若你是这北临的主人,一言九鼎,我自然是会信你的诺言,只是现在,你还不是!”晏殊言冷冷地说道,“如今的你,只不过是一个等着临丰帝施舍的可悲的太子罢了!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诺言?” “阿言,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但这是你唯一能够活下来的机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临钰的声音,有几分无奈,亦有几分痛苦。 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而后,晏殊言便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连站也站不稳了。“咣当”一声,她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四周的死士蜂拥上前,将她牢牢制住。 “临钰,你竟然……”晏殊言眼睁睁地看着临钰收回手中的匕首,不可置信地开口。 “阿言,这是如今唯一能保你xing命的法子了,你……”临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他对那些死士点点头,道:“动手吧!” 晏殊言无力地被那些死士架着,来到那刑椅前。即便如今她想要挣扎,也是有心无力。临钰的匕首上淬了yào,他刺她一刀后,她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可神志,却还是清醒着的。而后,她被按在刑椅上,手脚被牢牢锁住,令她再也动弹不得。晏殊言惊恐地看着一个死士自那刑架上拿起一把尖细的刺刀在手中掂量着,而后,便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望着那一步一步走来的死士,晏殊言心中的惊恐竟逐渐消失,最终趋于平淡。或许,她这是在保留着自己作为晏家人所仅存的一丝尊严! 那死士来到她的面前,抓着她的手,她只瞧见银光在她的掌心一闪,便感到自己的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一手湿热。鲜血自指缝间流淌下来,滴在了地上。而后,她左脚的脚腕亦是如此。 晏殊言痛得眼前发黑,鲜血流了一地,令人怵目惊心。她想,自己或许是快要死了。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她痛得脑中一片混乱,却又晕不过去,只能生生承受着这莫大的痛苦。“阿爹,女儿或许,快要撑不住了。”晏殊言闭着眼,喃喃地说道,只是,不曾发出一丝声音。 痛了好半晌,痛得她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晏殊言忍着剧痛,睁开眼,便瞧见自己右手的手筋与左脚的脚筋被那死士挑断。如今,那伤处的鲜血不曾减少,依旧汩汩地流着。血yè恨不得就此离开她的身体,奔涌而出。 那动手的死士一面擦拭着那刺刀,一面说道:“若不是太子殿下苦苦哀求陛下,你被挑断的,便不只是这一条手筋与一条脚筋了。” 闻言,晏殊言冷冷地笑着,只是那笑容,虚弱得仿若是幻象。 刑室中的死士悉数离开,临钰这才走了进来。将才,她被挑断手筋与脚筋时,他在刑室外,也不曾听见她痛呼出声。她一直都是如此,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痛苦,她从不愿意与别人分享。那夜,他在雪中寻到她时,她抱着他,诉说着愁苦。当时,他以为她终于变了,如今,他才知晓,她一直不曾变过。 临钰双手颤颤地为晏殊言解开手脚的镣铐,看着她,静默不语。晏殊言的眼神不再是清冷,应是极寒,令人不寒而栗。临钰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唤道:“晏晏,我扶你起来。” 晏殊言闻言,才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她冷冷地看着临钰的双眼,声音比她的眼神还要冷冽几分:“滚!” 第138章 临钰站在晏殊言所在的那一间牢室外,静静地看着前来的太医在仔细为晏殊言包扎伤口,心痛得仿若有潮水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令他无法呼吸。 当日,他昏倒在御清殿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早已被送回了东宫。父皇站在他的床前,双手负于身后,睥睨着他,冷声说道:“若是想要朕饶她一命,那你须得答应我两个条件才行。” 闻言,他欣喜地坐起身,难 分段阅读_第 269 章 掩激动的神色,道:“父皇请讲,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这晏殊言曾师从于鬼宿,武艺极为高强,竟能三番两次地逃过朕的死士的追杀。若是就这般留着她,终会酿成大祸,”临丰帝沉吟着说道,“若是日后,她不良于行,更是不能再握剑,永远待在天牢之中,如此,朕便也能放心些!” 闻言,他变了脸色,声音有些颤抖:“父皇,你,这是何意?” “朕会派死士挑断她的手筋与脚筋,”临丰帝开口道,“让她从此成为一个废人。而那时,你必须得出现在这天牢之中。如此,朕便能留着她的xing命。” “父皇,此事万万不可!”临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若是如此,她定然是生不如死!” “你自己好生权衡,她是死是活,终究是看你的选择了。至于这第二个条件,日后,你自会知晓。”临丰帝冷冷说罢,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了东宫。 他跪在地上,看着那道明黄色身影渐渐没入纷飞的风雪之中,眼中有一丝埋怨。 …… 自那事过去已半月,临钰一直不曾出现晏殊言的眼前,只有那唤作相思的宫婢,日日前来。晏殊言在天牢中浑浑噩噩,已不知今夕何夕。今日她听相思说起,才知今日竟是正月十五,她与阿年的生辰,母亲的忌日。去年此时,她还在北临军中,记挂着临钰,思量着抗敌之法。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在这天牢之中,早已被世人遗忘。她有些遗憾,已经两年不曾有机会为母亲扫墓,或许,她这一生,也再没了这机会。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临丰帝在宫中设宴,与臣同乐。看来此次宴会甚是隆重,她在这天牢之中,竟也能听到喜乐飘飘,那觥筹jiāo错、推杯换盏的声音仿佛在她的耳畔一般。 晏殊言神色颓败地坐在角落,看着被层层纱布包裹着的伤口,有些失神。她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再也不能握剑,更是不良于行,如同废人一般。心中苦涩无比,她又伸手摸摸小腹,这才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也要撑下去,将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她的牢室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恨意滔天。晏殊言闻到那股刺鼻的脂粉气时,心中便大抵知晓是何人来此。她抬起头来,看着站在牢室前的苏皖。苏皖今日穿了一身七彩霓裳,那身狐裘是以赤狐的皮毛制成,通体红色,未有一丝杂色。她脚上那双精致的金丝履委实与这破败而湿冷的天牢格格不入。晏殊言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这苏皖,还是如从前那般,高傲得很!如今能纡尊降贵来这天牢,自然是来寻她的不快。 苏皖本以为晏殊言在这天牢之中被折磨得不形,她来到这天牢,便是为了奚落晏殊言一番。如今,她见晏殊言牢室中的东西应有尽有,火炉将这牢室中的冷意驱散,小桌上还有几盘精致的糕点,哪是阶下囚应该有的模样。她的手,拂过面上那一道疤痕,恨意如同熊熊烈火,吞噬着她的神智。若不是晏殊言,她的兄长便不会惨死;若不是晏殊言,她苏家的阎罗殿便不会就此覆灭;若不是晏殊言,她的容貌便不会如此;若不是晏殊言,太子便不会对她冷言相向。这一切,都是因为这该死的晏殊言! “将这牢门打开!”苏皖对身旁的狱卒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狱卒闻言,面色为难,解释道:“若非有太子殿下的令牌,擅自开启这牢门,小的们便犯了死罪。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小的们!” “那你可知,我是何身份?”苏皖闻言,偏头恨恨地看着狱卒,冷声说道。 “回姑娘,小的们自是知晓的,姑娘你是相府唯一的嫡女,身份自然是尊贵无比,岂是寻常千金能比的?”狱卒见苏皖面色不善,只得笑着阿谀奉承道。 “本宫不仅是相府嫡女,更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妃,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便是本宫与太子成亲之时!你最好在心中掂量掂量,得罪本 分段阅读_第 270 章 宫,你会有什么下场?”苏皖冷笑着出言威胁道。 闻言,那狱卒不敢再加阻拦,只得自袖中拿出钥匙,开门放苏皖进去。苏皖在婢子的搀扶下进了晏殊言这间牢室,她捂着鼻子,眼神厌恶地打量着四周,不屑一笑。据父亲大人安chā在宫里的眼线说,这晏殊言被挑去了手筋与脚筋,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晏殊言的手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有些苍白,她这副落败的模样,让苏皖的面上升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只是,那笑意还未曾消失,苏皖的面色蓦然一沉,恨恨地盯着晏殊言的那一张脸。那一张本是清冷的脸,如今因着虚弱,多了一丝柔弱之色,如此一来,更是我见犹怜。苏皖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日,父亲大人捉拿晏殊言无果后,回到府上,便着手安排兄长的丧事。也正是因此,父亲大人这些日子对她也有些冷落,这才导致她那本是极小的伤口,最终扩散成了鸡蛋般大小的黑色疤痕。若不是她此后一直用着琼露百花膏,怕是她这一整张脸都会被毁了。思及此,苏皖心中的恨意骤增,将她的神智吞噬殆尽,如今,她心中唯一所想,便是划花晏殊言的那张脸,让她同自己一般,在脸上留下狰狞的疤痕,被人所耻笑。 因着官员与女眷在入宫时,宫门的禁卫军会盘查是否携带有兵器或yào物,是以,她自然是没有机会将那染上蜈花duyè的匕首带入宫。饶是宫门的那些禁卫军盘查得再苛刻,终究也有疏漏之时。苏皖眼中散发着仇恨而得意的笑意,她自髻间取下一只花样繁琐的银钗,晏殊言定睛一看,冷冷一笑,这苏皖果真是有备而来。那银钗,确切而言,应是一把极细的匕首,而匕首的手柄,与寻常的匕首不同,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禁卫军不曾查出来,倒也是情有可原。这匕首没有刀鞘,是以,就这么chā在苏皖的髻间。为了防止这匕首划伤自己的头皮,苏皖自然是不敢在那匕首上抹蜈花duyè,是以,这匕首,终究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匕首罢了。 苏皖拿着匕首向晏殊言bi近,谁知,晏殊言趁她不备,伸脚将她绊倒在地。她手中的匕首,反倒先将自己的手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流出。“啊,啊!”苏皖痛得大叫起来。 “苏皖,我如今虽确是不比从前了,但你也别以为我晏殊言能现下只任你宰割!”晏殊言在苏皖的头顶上,冷冷地说道。 “你们这些饭桶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紧将这疯子给本宫抓住!”苏皖偏头看着一旁的婢子与狱卒,恶狠狠地吼道。 婢子与狱卒闻言,走上前,将晏殊言困在中间。晏殊言如今失去了一条手筋与一条脚筋,自然是斗不过这些五大三粗的人,很快便被牢牢擒住了。但她面上依旧冷冷的,不曾是苏皖所料想的那般惶然。 “晏殊言,若你现下跪下来求我,或许,本宫便会饶了你,如何?”苏皖在婢子的搀扶下,狼狈地站起身来,简单地包扎好手上的伤口后,冷笑着对晏殊言说道。 晏殊言闻言,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微笑:“倒真是可惜了,我晏殊言这一辈子,还不曾向畜生求饶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言,苏皖脸上那得意的笑再也难以维持住,她气急败坏地对那几个婢子与狱卒说道:“将她给本宫抓紧了!”说罢,便拿着刀,向晏殊言bi近。 晏殊言虽被人制住了手,但她的脚却不曾被制住,是以,在苏皖还来不及动手之前,她用自己尚好的那一只脚对着苏皖的小腿用力一踹。苏皖吃痛,当即便跪在了地上。 “苏大小姐,未来的太子妃娘娘,如今怎地纡尊降贵,向我这一介阶下囚下跪呢?”晏殊言见状,笑着说道。 苏皖闻言,仇视着晏殊言。等了半晌,腿上的痛楚才消失,苏皖这才得以站起身来,她拿着匕首,向晏殊言冲过来。晏殊言见状,心下有些惊慌,她如今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若是这苏皖当真发起疯来,伤及她腹中的孩子,可如何是好?晏殊言的手,下意识地抓住颈间的那一 分段阅读_第 271 章 枚玉玦,那是当年,韫彧之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这些年,她一直戴在身上。她抓着这玉玦,希望它能带给自己力量。 晏殊言躲闪之间,苏皖手中的匕首划过她的脸,一阵痛楚传来,继而便有温热的鲜血流至颈间。苏皖见状,脸上的笑意陡增,晏殊言的脸上,赫然多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口,如今血流不止。见状,苏皖扔掉手中的匕首,得意地说道:“晏殊言,你也有今日的下场!” 钳制着晏殊言的人忽然放手,晏殊言失去了平衡,跌落在地上。脸上是血,衣襟上也都是些血,令她分外狼狈。晏殊言不再开口说话,如今,苏皖毁了她的这张脸,她也不会像苏皖那般呼天抢地,只要,她腹中的孩子能平安便好。 苏皖见晏殊言低着头不再说话,只觉得如今得意洋洋的自己,在她眼中或许是一个跳梁小丑似的。是以,苏皖在晏殊言还来不及躲避之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这一脚,恰巧踹在了晏殊言的小腹上。痛楚与惊恐,令晏殊言脸色蓦然变得惨白起来。苏皖见状,心情这才平复些。将才,自己划花了她的脸,她那清冷的面容也没有一丝裂痕。如今,自己只不过是踹了她一脚,她便成了这副模样,当真是解气。思及此,苏皖又yu踹晏殊言几脚。 “太子殿下驾到!”天牢之中,那通传声还未曾落下,一道身影便匆匆来到了晏殊言所在的牢室之中。 席间,临钰见苏皖借故离席,心中便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好不容易寻得了机会,他也趁机离了席,匆匆向这天牢赶来,谁知,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他看着晏殊言的脸上全是血,衣襟上也全是血,连包裹着伤口的纱布上也渐渐浸出了血。如今,她正一脸惨白地蜷缩在地上,却依旧隐忍着不曾痛呼出声。而那始作俑者,却还站在她的面前,有继续动手的意图。 苏皖见着临钰,当即便换上一张柔弱的脸,正yu福身行礼。谁知,她还不曾来得及开口,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踹飞在地,好半晌才恢复知觉。“本太子历来不会对女子动手,苏皖,你如今应该感到荣幸,能让本太子为你破例!”临钰俯视着地上的苏皖,面色黑沉地说道。 “殿下……”苏皖不可置信地喃喃喊道。殿下为了这狐媚子,竟将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踹倒在地。如若此事被别人知晓,那她定然会被天下人所耻笑,还不曾成亲,便已被未来的夫君冷落。 “滚!”临钰看着苏皖,眼神仿若一把锋利的刀,凌迟着她。苏皖在婢子的搀扶下狼狈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匆匆离开天牢。 临钰又对一旁的近侍吩咐道:“赶紧将刘太医唤来此处,为她治伤!”看着近侍匆匆远去,他这才蹲下身子,声音有些颤抖:“阿言,你还撑得住吗?” 晏殊言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小腹上,她面色痛苦至极,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临钰的手臂,声音充满了祈求:“临钰,救救我的孩子!” 第139章 晏殊言才说完这话,便被生生痛得晕了过去。 闻言,临钰一脸震惊,视线朝下望去,便瞧见晏殊言身下缓缓流出鲜血。他一脸颓败地瘫坐在地,她竟然,竟然有了孩子。而这个孩子,极大可能是韫彧之的。思及此,临钰的脸上升起一片冷色:这个孩子,不能留! 那刘太医提着yào箱匆匆赶来天牢,为晏殊言诊脉。蓦然,他脸色一变。这晏殊言,竟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推算起来,她大抵是十月上旬怀上这孩子的,那时,她还不曾在北临现身,应是在南韫的。这也便意味的,晏殊言腹中这孩子,极有可能是南韫新帝的。 “刘太医,她腹中的孩子,还留得住吗?”临钰站在一旁,看着刘太医为晏殊言诊脉,出声问道,声音难辨悲喜。 闻言,刘太医收回手,拱手答道:“回禀殿下,姑娘虽受了些伤,但她腹中的胎儿倒是极顽强的,若是加以调理,这孩子,倒也能平安地生下来。” 闻言,临钰的面色一凛,对那刘太医吩咐道:“她腹中这孩子,是南 分段阅读_第 272 章 韫皇室的骨血,自然是留不得的。你便给她开一副落子汤,让她喝下去,一了百了。” “回禀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姑娘她如今的身子本就虚弱得很,若是再让她经历一次小产,怕是会要了她的命!”刘太医不忍地开口说道,“微臣知晓殿下对姑娘的心意,也明白北临皇室容不得这孩子,但若殿下当真是为了这姑娘好,最好是让她生下这孩子,先将命保住!至于这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殿下如何处置都可!” 闻言,临钰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犹豫之色。若是因这一碗落子汤,当真要了她的xing命,那他,定然会后悔终生!思及此,临钰最终还是无奈地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刘太医多多费心此事,调养好她的身子。” “能为殿下分忧,是微臣的福分!”刘太医拱手说道。 “刘太医,此事万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更不能让太医院其余人知晓。若是你背叛了本殿下,你该是知晓后果的!”临钰看着刘太医,幽幽地说道。 “殿下放心,微臣定然会守口如瓶!”刘太医跪在地上,以示决心。 “嗯,起来吧!先为她的伤口上yào!”临钰吩咐着说道。那刘太医当即便自地上起身,打开yào箱,为晏殊言涂抹伤yào。 听着刘太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晏殊言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在刘太医到时,便醒了过来,只是一直不曾睁开眼罢了。而临钰的反应,果真是她料想的那般。好在那刘太医出言阻止了,她这孩子,或许便能平安地生下来吧! “阿言……”临钰见晏殊言醒来,愧疚地开口。自那次晏殊言被挑去手筋与脚筋已过去了半月,他因着心中的那一抹愧疚,一直不敢来这天牢见她。如今,苏皖前来寻她的麻烦,他亦是来晚了,害得她被破了相。思及此,临钰面上的愧疚之色更深了几分。 如今,她若想要平安地将这孩子生下来,便只能利用临钰对她的愧疚。晏殊言朝临钰虚弱地笑笑,那笑容有几分苍白,说道:“我不怪你,一切都只是天意罢了!” 临钰见她如此,心中更是愧疚难当。他本以为,她还不曾原谅自己,不愿再见到自己,更是一直恨着自己。若是这般,他这心里头,或许还好受些。因为,她理应如此。可是如今,她却不再怪罪自己,说这一切都只是天意。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与卑微,在她面前,他仿若是池塘里的淤泥,充斥着腐朽与肮脏。 “这半月里,我想明白了些事。你虽贵为北临的太子,但很多事,终究都做不了主。你父皇那般放心不下我这晏家的余孽,自然是想要致我于死地。你为了保我一命,该是做出了何等的牺牲,而不明真相的我却还怪你,让你难过。临钰,如今,我早已不怪你了!但我却依旧恨着你的父皇,恨他杀害我晏家数百人,恨他派来死士挑去我的手筋与脚筋,恨他……”晏殊言不咸不淡地历数着曾经过去的种种,仿若这些痛苦的往事,皆与她无关,而她,只是一个不为所动的看客罢了。 “阿言,你别再说了,一切都只能怪我无能!若我是这北临的主,你又何尝会遭遇这些痛苦?而我,也不会在你遭遇痛苦时,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临钰痛苦地说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怪我!” 闻言,晏殊言虚弱地对着临钰笑笑:“你父皇他定然容不下我这孩子,或许,这孩子还来不及出生,便会死于各种‘意外’。但只要有一口气尚在,我也会撑下去,我也会等着你。等着你成为北临的主,等着你能不用再顾忌任何人的眼色,等着你能给我依靠。” 闻言,临钰的面上浮起一丝为难之色。 “我腹中的孩子,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但终究都是我晏家的人。我的寿命不长了,是以,我也只剩下这一个愿望,那便是要将这孩子生下来。若是没了这孩子,我也不愿再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了,”晏殊言见临钰如此,又开口说道,“被那苏皖欺辱又如何,这副皮囊,终究也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如今的我,除 分段阅读_第 273 章 了这腹中的骨肉,也没有什么能再失去了。”说罢,晏殊言抬起手,摸着那道狰狞的伤口,苦涩地说道。 临钰闻言,眼中的恨意再也隐藏不住。他蹲下身子,在晏殊言的耳边坚定地说道:“阿言,你等着我罢!待我登上皇位那日,我便亲自前来这天牢之中,接你出去!” “我相信你的诺言,我等着你!”晏殊言直直地看着临钰的双眼,笑意清浅地说道。一直待在这yin冷而潮湿的天牢,定然对腹中的孩子不利,或许,只有临丰帝死了,她才能从这天牢里离开。也只有临丰帝死了,她这孩子,才真正有机会见到这世界。 临钰站起身来,忽然自那狱卒腰间的刀鞘中抽出大刀。片刻之后,这几个狱卒皆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鲜血将那地上的稻草浸湿,空气中的血腥之气令晏殊言有些反胃,但她面上却依稀浮着笑意。除却那刘太医与他的近侍,临钰将这些站在牢室附近的人悉数斩杀,一来是为了不让晏殊言怀有身孕一事被走漏风声,二来便是让这些知晓他有弑君之心的人,永远地闭上嘴。 利用人心的好处,是只以三言两语,便能使得人忠心追随,为其肝脑涂地,而后方能坐享其成。晏殊言坐在榻上,不去看那些不明真相的狱卒收拾着牢室外面的尸首,闭目养神。脸上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疼着,她却只觉得自己早已开始麻木了,身是如此,心也是如此。如今,她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安安心心在这牢室中养胎,等着临钰兑现他的承诺。 这些日子,相思还是日日来这天牢为晏殊言送yào膳来,晏殊言脸上的伤口,在抹了好几日的琼露百花膏后,也渐渐愈合,只留下了一道长长淡淡的疤痕。而她的身子,虽然日益丰腴,但终究是不见起色。 二月初二龙抬头,比她预想的还要来得快些。这些日子,积雪消融,天也渐渐有了暖色,阳光甚好,偶尔能从缝隙间透进牢室。天牢外也渐渐有了鸟鸣。宫中喜乐阵阵,一直不曾停歇,晏殊言在这天牢中假寐。今日,是临钰娶苏皖的日子,从今以后,苏皖便是北临的太子妃,也能自由地出入这天牢。不知她此后的日子,还能不能如以前的日子那般风平浪静?而这些日子,临钰也不曾来天牢看她,究竟是忙于婚事无暇前来,还是他心中的那一丝愧疚,令他不敢前来?相思有些埋怨,在她面前提过好几次,晏殊言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她如何能正真原谅他?若是她如今的身子还如以往那般,或许,她借着临钰的庇佑,生下孩子后,便能带着孩子离开。可是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晓,生下孩子后的她,应当如何面对余下的日子。临钰,终究不再是她应该在意的人了。 临钰大婚后不几日,临丰帝便身体抱恙,前去行宫休养。但不至十日的时间,临丰帝便回了宫,与他一道回宫的,还有一个民间女子。据相思说,临丰帝的病,在见着那女子后,便大好了。是以,临丰帝将这民间女子带回了宫,夜夜宠幸,还赐了她一个“贵嫔”的称号,如今,这贵嫔在宫中风头正盛,一时无几。若是寻常的民间女子,得临丰帝如此恩宠后,定当会显露出市侩的一面。可这女子,入宫后便一直是深居简出,也没弄出什么动静来,是以,宫里的妃嫔们倒也是能忍的。宫人们得了闲,便会在私下议论,都猜测着这贵嫔大抵是在琢磨着床笫之间的事,否则,她怎会将临丰帝迷得神魂颠倒? 相思与晏殊言说起此事时,见她的脸上有些莫名的笑意,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娘近来可是有何喜事?” 晏殊言闻言,当即便将笑意敛去,对那相思说道:“我成日被关在这天牢里,不通世事,又何来喜事?” 相思闻言,便不再多问,以免又让晏殊言想起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如今,晏殊言腹中的孩子已有了四个月,因着晏殊言身子有问题,此前,孕吐嗜睡这些症状竟也不怎么明显。如今,本应是显怀时,但因着她如今的身子,倒也还不怎么显怀。而那苏皖,虽说入了东宫,成了临钰的太子妃,但 分段阅读_第 274 章 却不如晏殊言料想这般,一直也不曾来过天牢。晏殊言在心中猜测,或许是临钰对苏皖说了些什么,这苏皖才不敢来天牢寻她的晦气。 “你可知,那贵嫔是什么来头?”晏殊言忽然问相思道。 “回姑娘的话,奴婢对那贵嫔知之甚少。不过,奴婢认识一个在那贵嫔的宫里当值的宫婢,曾与奴婢提起过些许。那贵嫔是个孤女,身世倒是有几分可怜之处。至于相貌,倒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不过,据说那贵嫔与宫中的娘娘们不同,虽是相貌有几分娇弱,但浑身却又有几分英气,身子也要比宫中的娘娘们好上许多。大抵还是因为年轻,倒也难怪她能将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相思在晏殊言耳边低声说道。 晏殊言闻言,不自觉地笑笑。临钰竟比自己愈想的还要按捺不住,新婚刚过,便开始出手。如此一来,那自己离开天牢,便指日可待了。晏殊言倚着石壁,看着自己被挑断筋后无力的手脚,在心中冷笑着。若是临丰帝知晓,是他最倚重的儿子对自己下杀手,不知他九泉之下,是否能过得安稳?只是,或许临丰帝活着这一辈子,也不会知晓真相了。思及此,晏殊言竟有些遗憾。 …… 二月的最后一日,曙光初现时,北临帝宫中的丧钟便响彻了整个帝京,整整十二下方才停下。晏殊言听闻这钟声,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这帝宫中的丧钟响十二下,便昭示着北临的君王,临丰帝驾崩。一月之内,北临境内皆不得有喜事,违者,便会以罔顾例律而处斩。 这些日子,相思依旧前来天牢探望她,不曾有一日落下。从相思口中,晏殊言也知晓了宫中的近况。 临丰帝突然驾崩,身为太子的临钰匆匆即位,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打理宫中的琐事。辜后在临丰帝驾崩后,已经离开了皇宫,住进了皇家的慈云寺,为临丰帝诵经,为临钰祈福。至于宫中的其他娘娘们,愿意去慈云寺的,都已随同辜后一道去了,想要留在宫中的,也都留了下来。后宫之中,忽然就冷清了下来。而临丰帝的尸骨,如今正被送往皇陵。 临钰即位后,便已搬离了东宫,入住先帝曾住过的乾清宫。而本是太子妃的苏皖,也随着临钰一道搬离了东宫,只是,本应住在祤灵宫的她,却因着临钰的一道圣旨而住进了瑶槿宫。至于那道本应封她为后的圣旨,也迟迟不肯来,这让苏皖心中焦急不已。 “临丰帝正值壮年,怎会忽然驾崩?”相思不知个中缘由,是以,晏殊言便也兜着圈子问她。 “回姑娘的话,此事皆是因那贵嫔所起,先帝正是被她所杀!”相思答道。 “临丰帝身边死士众多,那贵嫔是如何得到机会刺杀?”晏殊言故作疑惑地问道。 “宫中的人都知晓,先帝多疑,即便与娘娘们欢好时,房中都有死士在暗处随时注意着情况,便是为了防止后妃中出现jiān细,对先帝不利。可那贵嫔入宫后,不知给先帝下了什么迷魂yào,后来,先帝在与她欢好时,便将屋内的死士都撤走了。那日,先帝如往常那般留宿在那贵嫔的殿中。到第二日,先帝本该起身去上早朝,可迟迟也不曾起身,太监总管心觉有异,只得大着胆子进去,便瞧见先帝躺在贵嫔的榻上,早就没了气息。经仵作验尸,才知先帝是中du身亡。那贵嫔将鸩du混在了胭脂中,抹在唇上,先帝与她欢好时,便中了du。后来,先帝du发时,被那贵嫔用被子捂着嘴,呼救不得,后才驾崩的。”相思为晏殊言解释道。 晏殊言闻言,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一句,这法子甚好。即便临钰能助这贵嫔成功地接近临丰帝,但入宫后,所有的路,都只能是那贵嫔一人走,临钰并不会再冒险助她。如此想来,这贵嫔虽是以色侍君,但也算是个有些谋略的女子。晏殊言不得不对她起了一丝兴趣:“那贵嫔,如今怎么了?” “那贵嫔,在先帝咽气后便已自尽而亡,留下书信一封,信上只有四字‘一切安好’。大家都不知这贵嫔为何在临终前留下这四字,便猜测这是她为什么人 分段阅读_第 275 章 留下的什么暗号。” “那贵嫔的来历,如今究竟查清了吗?”不知是不是这贵嫔杀了临丰帝的缘故,晏殊言心中对她总有一丝亲近。 “回姑娘的话,如今奴婢们也只知晓这贵嫔唤作‘莫聆’,至于身份来历,一概不知。” 晏殊言闻言,面色大变,震惊地看着相思:“你将才说什么?” 第140章 相思许是不曾料到晏殊言会如此激动,怔了片刻才嗫嚅着答道:“回姑娘的话,那刺杀先帝的贵嫔,据说唤作‘莫聆’。” 晏殊言闻言,脸色蓦然发白,她嘴唇颤颤,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一直知晓,临丰帝的死,是临钰一手促成的。只是,她如何也料想不到,相思日日与她提起的那位贵嫔,竟然是莫聆。而据相思所言,莫聆临终前写下的那句“一切安好”,实则是为她而留。她一直以为,让莫聆带着阿年去了东垣,便能让她离开北临这是非之地,只是,莫聆她终究还是不声不响地回来了。为了复仇,她竟甘愿做临钰手中的一颗棋子,以色侍君。而弑君的下场,定然是会遗臭万年,被后人唾弃。 “那贵嫔的尸首,是如何处置的?”好半晌,晏殊言才颤抖着开口问道。 “回姑娘的话,如今那贵嫔的尸首被挂在城墙之上,或许再过几日,便会以弑君之罪被挫骨扬灰。”相思见晏殊言面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答道。 “临钰他可曾说,何时行挫骨扬灰之刑?”晏殊言抬眼看着相思,声音渐冷。 “回姑娘的话,奴婢也不知晓,陛下他的心里是如何想的。”相思有些为难地说道。 晏殊言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对相思说道:“你先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相思见晏殊言确实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只得起身告退,不再扰了她的清净。 四月初一,距临丰帝的死正好过了整整一月。因着临钰的登基大典,前些日子里,宫中的愁云这才得以烟消云散。晏殊言在天牢之中,听着那一声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响彻山河。上一次的喜乐飘飘,是临钰娶苏皖的时候。而这一次,他终能得偿所愿,成为这北临的帝王。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自己本该是高兴的,可是为何,却忍不住想要落泪?若不是自己怂恿临钰弑君,或许,莫聆她,会不会还安然无恙地活着?每当晏殊言这般想时,心中的愧疚便让她寝食难安。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新皇登基,自然是会大赦天下,天牢中的死囚大都也重获了自由,山呼声令这天牢也为之一震。 因晏殊言不良于行,是以,便不曾自己走出去。临钰来到晏殊言的牢室。晏殊言倚着石壁,坐在角落,抬眼看着临钰。他如今龙袍加身,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与果断,帝冕上的旒相互撞击,声音泠泠,清脆不已。“阿言,如今,我来带你离开!”临钰走近,言语之中有几分雀跃。 晏殊言就这么抬着头看着他,好半晌也不曾开口说话。临钰见状,微微皱眉,示意跟在身后的人纷纷退下。待那些人都离开后,他这才开口问道:“阿言,如今我已是这北临至高无上的人了,为何你却不为我高兴?” “你明明知晓莫聆对我的意义,为何你还要利用她,让她为你弑君,让你能尽早登上帝位!”晏殊言看着临钰,冷冷地开口质问他。这些年,临钰知晓她的身份,一直为她守口如瓶,晏家的事,她也不曾瞒他。是以,临钰他自然是认识莫聆的。可是,他终究还是利用了莫聆,让她最终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临钰闻言,面上的笑意渐失。他看着晏殊言,好半晌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晏家覆灭,你与她,便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我自然是知晓她对于你意义重大。只是,即便我不曾助她接近我父皇,你以为,以她那倔强的脾xing,她会就此罢休吗?再者,若是我不助她,她自己一人去行刺我父皇,或许,她还不曾有机会对我父皇下手,便被我北临的死士先一步斩杀于剑下。我是为了自己 分段阅读_第 276 章 ,但我也是为了她,更是为了你!” 晏殊言闻言,沉默着,临钰他说得对。莫聆与她哥哥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凡认定一件事,认定一个人,哪怕面前是一道墙,他们撞得头破血流后,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向前。寻根问底,真正害了他兄妹二人的,还是自己。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临钰? 临钰见她面色有所松缓,开口说道:“这条路,终究是她自己选的,你也无须再过于自责了。更何况,你腹中还有孩子,若是你再这般忧心忡忡,对孩子不利。你便随我离开这天牢吧。或许我不能给你任何名分,但我却会让你过上皇后才有的生活。这祤灵宫,便是为你而留。” 晏殊言望着临钰,神色淡然,辨不出悲喜来。这祤灵宫的主人,本该是苏皖,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只是,临钰却将这祤灵宫留给了她,不知日后又会因此生出什么事端来?她如今只愿有个清净的地方落脚,养好身子,平平安安地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至于其他,她根本无心多想。 临钰见她面色如此,又急忙出声解释道:“虽说苏皖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但我临钰这一生认定之人,只有你,我的皇后,也惟有你一人。如今,我已册封苏皖为皇贵妃,倒也对得起她的身份了。” 对于临钰的表白,晏殊言选择了无视。如果时光倒流,她晏家不曾被灭门,她不曾被韫彧之救去南韫,或许,她与临钰之间,还有一丝可能。只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她看清了许多事,其中一件便是,此生她与临钰,是如何也没有可能再回到从前。“我早已厌倦了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安安静静地生活,不被任何人打扰。若是你能放我离开,那便再好不过了。”如今,临钰已是北临的帝王,只要有他一句话,她便能离开。 “不可能!”临钰闻言,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阿言,你很清楚,我是为了谁,才会这般迫不及待地登上皇位!如若你走了,我要这皇位又有何用?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其余的,不要多想。” 晏殊言见临钰面容坚定,深知不管自己再如何请求,临钰也不会放自己离开。且自己如今不良于行,也不能再用武,若是当真离开,或许还来不及离开帝京,便被苏相的人给杀了。“若是你想要我安心地待在宫里,那便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可好?”晏殊言看着临钰,嘴角有一丝残酷的笑意。 临钰见状,看着晏殊言的双眼,他一直知晓晏殊言在利用他,可是,他依旧甘愿被她利用。如今,听她这般说,他眼中出现了一丝伤痛,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艰难地说道:“如你所愿。”说罢,他转过身,唤来宫婢,吩咐道:“将她送去祤灵宫,好生照料着,若是有何差池,惟你们是问!”说罢,便抬脚离开。走了三两步,他的脚步有一丝凝滞,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转身的yu望,直直地离开了。 相思推着一个物件来到晏殊言跟前。 “这是何物?”晏殊言看着那有几分怪异的物件,问相思,“似椅不是椅,我倒是前所未见。” “回姑娘的话,这是‘飞椅’。”相思笑着答道,“这是陛下特地寻能工巧匠为姑娘你打造的。姑娘坐在这飞椅之上,奴婢便能推着姑娘四处走。姑娘若是不信,便坐上来试试。” 晏殊言在相思的搀扶下坐了上去,相思在她身后推着,果真是如她所说那般。晏殊言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说道:“让我这不良于行的人‘健步如飞’,这‘飞椅’之名,倒也恰当。” 春意渐浓,阳光大好,她在天牢中待了许久,走出天牢的那一刹那,她倒是有些不适应这耀眼的阳光,便忍不住闭上眼。这温暖,恍若隔世,姗姗来迟。 苏皖听闻临钰将这祤灵宫赐给晏殊言的事,怒火中烧,便带着一众宫人,浩浩dàngdàng地朝此处走来。 晏殊言才至祤灵宫的宫门时,苏皖也恰巧到了此处。晏殊言腹中的孩子如今已有五个多月了,早已显怀,她的身子也愈发地丰腴了, 分段阅读_第 277 章 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苏皖见状,心中惊骇不已:难道说,这晏殊言在天牢之中便与陛下暗度陈仓?她腹中的孩子,是陛下的?苏皖还在心中猜测时,她身边的贴身宫婢见着晏殊言一行人,便气势汹汹地说道:“见着皇贵妃娘娘,尔等奴才却不下跪行礼,罔顾宫中法规,该当何罪!” 相思等人闻言,急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苏皖行礼:“见过皇贵妃!”只是,苏皖却不曾开口让她们起身,是以,相思等人也便只能在那里跪着。 “晏殊言,你好大的胆子,既无名分,见着本宫却不行礼。难不成,你也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苏皖看着晏殊言,冷冷地开口说道。她一直以为,她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如今,太子殿下登基为帝,她成为这一国之后,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料,陛下却并未封她为后,连祤灵宫也不曾让她住进去。如今,陛下却将这尊贵无比的祤灵宫赐给了晏殊言这阶下囚,他的心思,早已是不言而喻。她心中如何才能不气? “启禀皇贵妃娘娘,陛下曾说,在这宫中,我家主子不必对任何人行礼。”相思见苏皖有心刁难,便急急出声为晏殊言解释道。谁知,此举却触怒苏皖。 “放肆,这里哪里轮得到你一介小小的宫婢出言?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苏皖见相思为晏殊言辩解,心中愈发不快,这晏殊言在这宫中这么快便有了拥护者,当真是气愤! 苏皖身边的宫婢闻言,当即便走上前,狠狠地掴了相思一个巴掌。相思被她掴得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心中虽有怒气,却又不敢发作。 “相思!”晏殊言忽然出声唤道。 “姑娘有何事?”相思见晏殊言唤她,出声问道。 “站起来,打回去!”晏殊言坐在飞椅上,不咸不淡地开口,神色之间,却是令人不容置喙的坚定。 “姑娘,我,我……”相思听晏殊言这般说,分外为难地开口。将才打她之人,是皇贵妃身边最得宠的宫婢,她若是胆敢起身动手打回去,定会被面前这些五大三粗的宫人们du打一番。虽说陛下确实宠这晏姑娘,但晏姑娘终究不是皇贵妃,没有妃位,更没了家族庇佑,若是被卷入后宫之中的暗斗,怕是也难以全身而退。 “相思,你还愣着做什么?”晏殊言又出声催促道。 相思闻言,只得硬着头皮,按照晏殊言的吩咐,自地上站起身来,大着胆子将那一巴掌打了回去。 “晏殊言,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动本宫的人!”苏皖见状,面色铁青。俗话说,打狗也须得看主人。这晏殊言竟然在她的宫人们面前让一个小小宫婢打了她的陪嫁丫鬟,这让她如何能忍?“晏殊言,你如今不过只是一个阶下囚罢了,竟敢怂恿宫婢对本宫的人下手,当真是活腻了!” 苏皖见晏殊言如今不过是个废人了,作势便要上前,谁知,自晏殊言手中飞出一颗琉璃珠,直直打中苏皖的膝盖。苏皖只觉得膝盖一麻,整个人便跪在了地上,发间的珠钗散落一地,狼狈不已。“晏殊言,你……”苏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晏殊言,眸中充满着恨意。 “苏皖,我只是被挑断了一根手筋与一根脚筋而已,可我剩下的那一手一脚,并不是只是用来做装饰的,”晏殊言坐在飞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皖,冷冷地说道,“苏皖,我还得告诫你一事,相思如今是我晏殊言的宫婢,自然也算得上是我的人了,你最好不要动她,否则,便休怪我在你的下人们面前,不给你面子。” 相思闻言,看着晏殊言,一脸感激之色。 “相思,你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将我推进去,有的人,碍眼得很呐!”晏殊言笑着说道。 “是,主子!”相思闻言,笑着答道,说罢,便将晏殊言推着进了祤灵宫。而后,她在晏殊言的吩咐之下关上宫门,将那喧嚣隔在门外。 第141章 自这件事之后,相思便将晏殊言当作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而自那日后,苏皖便知晓自己如今不可再与晏殊言硬碰硬,是 分段阅读_第 278 章 以,她便想出了个下作的法子。她日日带着一众宫人来到这祤灵宫附近的凉亭中,让宫人唱着小曲儿,或是让身边的宫人学习乐器,究其根本,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晏殊言被聒噪所累,不得清净。最先的时候,晏殊言对此不予理会,后来,也渐渐生出一丝烦躁之意了。只是,大抵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她如今不愿再劳心费力地与苏皖相斗,是以,一直不曾有所动作罢了。 而苏皖见晏殊言一直不曾有所动静,便按捺不住,向苏相寻求帮助。苏相本就恨着晏殊言,苦于如今临钰登基为帝,是以,他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对晏殊言不利了,对晏殊言的恨意,倒是与日俱增。听闻苏皖的诉苦后,他便聚集了些大臣,联名上书。因着晏殊言是因临钰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时被放出的天牢。是以,如今他们倒是没有理由再将她打入天牢,大臣们也只得上书,要求临钰将她逐出本该是皇后住处的祤灵宫。如今,临钰才登基不久,根基尚且不稳,自然是不敢与这些大臣们硬碰硬,但为了晏殊言,他也不愿就此妥协。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相思在与晏殊言说这事时,晏殊言有些无奈地笑笑。不管是南韫,还是北临,终究,都容不下她。 “主子,若是陛下他当真遂了大臣们的意,让你搬离祤灵宫,那岂不是白白让你被那皇贵妃笑话?”相思有些担忧。 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晏殊言倒是不怎么在意。“这宫中,如今可有僻静的宫殿?”晏殊言抚摸着小腹,问道。 “如今陛下登基不久,还不曾选秀,是以这帝宫中,大多宫殿都还不曾住人。但若说僻静,除却冷宫,倒也只有一座拘月楼了。”相思思索半晌,这才答道。 拘月楼,对曾经时常出入皇宫的晏殊言而言,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北临帝宫中最高的一座楼阁,紧邻冷宫,自然是僻静的。这拘月楼是北临的开国皇帝命人修筑而成,用以祈福的地方。拘月楼高约百尺,与其说它是楼阁,不如将它称为塔更为贴切。拘月楼,曾是开国皇帝这一生最爱的女人的住处。史册记载,北临第一任皇后,也便是开国皇帝的结发妻子,与宫中禁军有染。先帝不忍处死她,便下令将她关进这拘月楼中,日日抄写经书,至死方能离开。 “咳咳……”晏殊言用锦帕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而她的心,也生出一丝绞痛,令她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主子,相思去唤太医前来为你诊治。”相思见晏殊言这些日子里,反反复复地咳嗽着,有些担忧的说道。 晏殊言咳罢,这才笑着对相思说道:“不用去请太医来,我这身子,我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许是如今宫中的花开得正好,那花粉在空气中漂浮着,被我吸进,这才会有所不适。” 相思看着晏殊言的面色虽然有些不太好,但想着如今,日日都有补yào送来这祤灵宫,心想着应该是如晏殊言所说那般,这一切大抵是因那花粉所起。而晏殊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的身子,她自然是最清楚的。虽说这些日子里,她的脸色确实要比以往在天牢时要好上许多,但她的身子,却是日渐衰败。她如今真的有些恐惧,担心自己不能熬到孩子降世的那天。思及此,晏殊言捂着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将这咳嗽止住之后,透过指缝,她在那锦帕上瞧见一抹殷红的鲜血。她心下一紧,继而便不动声色地将那锦帕揉成一团,攥在手中。 “相思,待临钰他下早朝后,你前去御清宫捎个话,让他到这祤灵宫来一趟,我有事要与他讲。”晏殊言一边摸着颈间的玉玦,一边对相思说道。那日,临钰与刘太医在天牢中所说的话,她一直都记着的。临钰自然是知晓了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是以,才会这般容不下他。而这苏皖,又日日前来祤灵宫外打搅她的安宁,让她无法好好养胎。为今之计,那便是先搬离这祤灵宫,而后再作打算。 下早朝后,临钰的御辇才到御清宫的宫门,他便瞧见等在御清殿外的相思。相思被留在 分段阅读_第 279 章 晏殊言身边伺候她后,也一直未曾出现在他的面前,如今,她却来了这御清宫,这让临钰有些许惊讶。临钰唤停,这御辇便堪堪停下,相思见着御辇,连忙走上前,跪在地上,说道:“陛下,姑娘她让奴婢传话来,说是今日想要见你一面。” 临钰闻言,面色一喜,等了这么久,她终于愿意见自己了。这些日子以来,临钰虽不曾出现在晏殊言的面前,但却一直在暗中随时关注着她。距这祤灵宫不远,有一座阁楼,临钰闲暇时,便会独自去此处。他站在这阁楼上,祤灵宫里的景象便尽收眼底。 有时,晏殊言会坐在祤灵宫中的那一棵海棠花树下晒着太阳,闭眼小憩。她喜穿素色,那一树殷红似血的海棠花,衬得她愈发苍白。她静沐在这片暖阳之中,面容看不真切,好似下一刻,她便会化作一片晨雾,消散在天地间。一想到她所剩无几的寿命,他的心,便会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有时,晏殊言会向相思讨教女工。她从前的那双手,素来是用来握剑的,那剑在她的手中,仿若被赋予了生命。而如今,她的右手再也无法使力,是以,她只能用左手绣着,针脚歪歪扭扭。她认真而难过的模样,在他心中刻成了一道伤,让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双手,去换回她的那一只手。 有时,晏殊言会无征兆地咳嗽起来,而后,她的脸色又会苍白几分。她素来都是坐在飞椅上的,但她若是咳嗽之后,便会动也不动。她会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眼睛也有些干涩。 临钰有时会觉得,有生之年,他最幸运之事,便是遇见了她,但最不幸之事,也是遇见了她。若是他不曾遇见她,或许,他如今还是北临的太子,父慈子孝,不知愁为何物。可是,若他不曾遇见她,这万丈红尘之中,他一人苦苦跋涉,该有多么的寂寞。缘分天定,而他,却终究只是一介凡人。 临钰知晓晏殊言如今喜静,是以,在祤灵宫外,他便下了御辇,随相思一道走了进去。才入祤灵宫,他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微微蹙眉,转头看着相思。 相思见状,急忙出声解释道:“启禀陛下,姑娘她说近来各宫中春意正浓,一片姹紫嫣红之景,是以,这空气中的花粉,导致她喉间干yǎng,这才会咳嗽。至于其他的,姑娘说倒是无甚大碍。” 这些日子,晏殊言在这祤灵宫中,除却相思,几乎断绝了与人的来往。是以,这太医无法进去为她诊治。临钰自然是不清楚晏殊言如今身子如何,但听相思这般说,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他在心中打算着,今日回去后便让宫人们将这帝宫中的花给悉数除了。 临钰看着那海棠树下的人影,脚步不由得有些轻快。好些日子不曾近距离看她,如今,能离她这么近,临钰只觉得恍若隔世。晏殊言的腹部已然隆起,身子也日渐丰腴,至于面色,在那淡淡的红润之中依稀能辨出一丝灰白。“阿言,你如今让相思唤我过来,可是有事?”临钰看着晏殊言的侧脸,语气中的欣喜与希冀,难以掩饰。他多么希望她答一句“无事”,他多么希望,她唤他来此,只是因为忽然有些想念。 晏殊言闻言,缓缓偏过头来。她看着临钰,表情极淡,连带着她的语气亦是淡淡的:“我要搬去拘月楼。”简单的陈述句,便意味着晏殊言这不是在询问临钰的意见,而只是在知会他罢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临钰已变了脸色:“阿言,你,这是为何?这祤灵宫究竟是哪里不好,你竟要搬去那偏僻的拘月楼住?” “我住进这里之后,苏皖日日带着宫人们来这祤灵宫外,吵吵闹闹,我连一丝清净也曾有。”晏殊言不咸不淡地说道,仿若在说着旁人的事。 闻言,临钰皱着眉说道:“那为何我在这祤灵宫已有一时半晌了,怎地不曾听见一丝动静?” 晏殊言不曾回话,见状,相思便只能替她答道:“回禀陛下,皇贵妃娘娘她要来这祤灵宫外,自然是得等她醒了之后再来。如今下早朝不久,皇贵妃娘娘或许 分段阅读_第 280 章 是在路上了。” 果不其然,不出一炷香的时辰,那咿咿呀呀的小调又唱起来了,而后,便是不堪入耳的各种乐音混杂在一起。临钰听见这声音,皱着眉头,看着晏殊言一脸不以为意,想来她早已听惯了这聒噪的声音了。“来人,去告诉皇贵妃,日后若是再来这祤灵宫外闹出动静,朕便将她送去慈云寺,经文钟声,让她这辈子听个够!”临钰唤来宫人,冷声说道。 那宫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乐音戛然而止。 “日后,便不会有人再搅了你的清净了。如此,你便能安安心心地住下了。”临钰看着晏殊言,说道。 “听说这两日,苏相与朝中的大臣们联名上书,让你将我逐出祤灵宫。我如今也有心离开这里,若是我去拘月楼,于你我而言,便是皆大欢喜的事。可为何,你却这般?”晏殊言抬眼看着临钰,有些不解地说道。 沉默许久,临钰才看着晏殊言,喃喃地出声解释道:“因为,我只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可是临钰,你知道吗?最好的,或许并不是我想要的。就像这荣华富贵,皇恩圣宠,到头来,终究也不过是一场空,”晏殊言看着临钰,苦笑着开口,“你曾说你懂我。可是,这么多年后,你还是不曾明白,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阿言,不是我不懂你,而是因为,你的心,变得我再也看不清了,”临钰苦涩地开口说道,“我想,大抵是因为你已经不再爱我了,是以才会如此,不再坦诚相待。既无坦诚相待,我又如何能懂你?” 闻言,晏殊言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凝滞,而后,她轻笑着反问临钰道:“坦诚相待?从一开始,不曾坦诚相待的人,究竟是谁?我送你的那枚幽蓝琉璃珠,究竟去了哪儿呢?” 临钰闻言,脸色一变,继而才嗫嚅着解释道:“我曾经说过,那琉璃珠,被我不小心给弄丢了。你如今为何又提起此事?” 晏殊言听着临钰的回答,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或许,那幽蓝琉璃珠恰好被人拾去,而那人,又恰好知晓我落水一事,更恰好知晓你曾予我的那个许诺。”最开始,她坚信临钰是那救她之人,可那次遇险,韫彧之救下她时,同样的黑暗,那个温暖而相似的怀抱,让她一直有些怀疑。她之所以不愿相信韫彧之是救她之人,大抵是为了逃避他的真心,也是为了避免自己沦陷在敌国君王的柔情之中。 闻言,临钰面色一白,他看着晏殊言,眼神中是无尽的落寞:“阿言,你……自那夜我寻到你时,你便是在利用我。”他为她痴傻了这么多年,可如今,他本该傻时,他的脑子,却又灵光得厉害。 晏殊言看着临钰,并未开口,权当是默认了。 每说出一个字,他的心,便又痛一分:“你早就知晓,当年救你之人不是我,是韫彧之。在南韫时,你便与他相爱。后来,你的身份被揭穿,南韫臣民苦苦相bi,要诛杀你,可韫彧之不愿杀你,因此导致怨声载道。为了他,你佯装自尽身亡,而后回到北临。你在相府中负了伤,逃离时被我皇室的御林军寻到下落。你料定了我舍不得你死,是以——晏殊言,你好狠的心!为了保住他韫彧之的孩子,不惜利用一无所知的我,让我做出弑君之事。你腹中这孩子,不能再留了!” 第142章 晏殊言闻言,当即便取下头上的那支碧玉簪子,那一头青丝仿若潮水一般倾泻而下。阳光之下,那青丝之中,竟隐隐闪耀着银光。晏殊言将簪子抵在脖子上,冷冷地看着临钰,连带着声音也冷凝了几分:“临钰,若你敢伤我的孩子丝毫,我便随他而去。”说罢,她手下稍稍用力,那尖细的簪子刺入脆弱的皮肉,鲜血缓缓渗出,那抹殷红让临钰的双眼也有了几分疼痛。 站在远处的相思忽然见事情竟演变至这番境地,担忧不已,却又不敢上前,以免惊扰两人。 临钰看着晏殊言,她面容决绝而坚毅,他相信她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终究是苦笑着对她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般。 分段阅读_第 281 章 你所有的肆意妄为,不过是仗着我舍不得。可是,即便你如今心系韫彧之,心系与他的孩子,我依旧舍不得眼睁睁看着你为他们伤了自己一分一毫。罢了罢了,你要去那拘月楼,那便去吧。若是不如此,我怕也留不住你了。”临钰说罢,迅速地转过身去,眼角有晶莹一闪而逝。而后,他艰难地迈开步子,朝外走去。他走得极慢,一步一踌躇,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终究是心存痴念,在默默等着晏殊言的挽留。 “临钰。”身后,晏殊言放下簪子,开口唤道。 临钰闻言,面上渐渐有了一丝喜色,他转过身去,看着晏殊言,一脸希冀之色。 “临钰,终有一天,你会遇见那一个对的人。”晏殊言看着临钰,脸上浅浅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挚。 临钰闻言,怔怔地看着晏殊言,她的话,是如此风轻云淡。可是,这本是轻若鸿毛的一句话,却仿若一座巨山,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强颜欢笑地点点头,继而便转身踉踉跄跄地走远了。她今日,能微笑着与他作别,大抵,这一生,她与他之间,从此不再有爱恨。他是多么希望她恨着他啊,即便画地为牢,他还能在她心上占有一席之地。可是,再也不可能了。 “主子,奴婢为你包扎伤口。”相思见临钰远去,这才匆匆走到晏殊言的身边,出声道。 晏殊言摸着颈间的伤口,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是些小伤而已,无须管它。相思,若你愿随我一同去拘月楼,那今日你便去收拾收拾你的行装,明日一早,我们便去那里。”而她,在这帝宫之中,不过是个过客而已,又何须为这些身外之物而劳心费力? “主子,你去哪里,相思便去哪里。”相思闻言,坚定地说道。 第二日清早,晏殊言便只带着相思一人去了拘月楼。 临钰知她要来此处后,昨日便已吩咐了一众宫人,连夜将这拘月楼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清扫修理了一遍。如此,晏殊言与相思住进来后,便也无须再费力地打扫了。 “主子,这拘月楼里会不会太清净了些?”相思才到拘月楼,环顾四周,见空无一人,便有些胆怯地说道。这拘月楼紧邻冷宫,先帝逝世,这冷宫中的妃子们,也早已被悉数送出宫去了,是以,如今的冷宫,更显萧瑟与荒芜。 晏殊言闻言笑笑,对相思说道:“在这世上,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再者说,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依旧是个不解之惑。” 相思见晏殊言如此淡然,便也大着胆子说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奴婢不曾做过坏事,即便这世上真的有鬼,也不会来找奴婢。” 晏殊言赞同地笑着点点头。 …… 五月在大好的阳光中匆匆写下了结局。晏殊言在拘月楼中,日日抄写着佛经,为腹中的孩子祈福。她的身子愈来愈虚弱,时常咳血,动辄便心口绞痛,便连头上的白发也日益多了起来。有时,晏殊言会想,她大抵是捱不了多少时日了,如今,她只求上天能可怜可怜她,让她活到将孩子生下来。 六月来临后,帝京的天总也不见晴。被挑去筋的手脚,伤口早已愈合,但却自此落下了病根,一到yin雨天气,总是酸痛不已,即便只坐在那里,也着实难熬。晏殊言腹中的孩子已有八个月,即便她如今身子不便,走路也有些困难,但她也会让相思搀扶着自己在拘月楼中四处走走。近来,她咳血的次数愈发频繁,心绞痛也时常困扰着她,晏殊言更加确信,自己或许真的是大限将至了吧。 yin雨绵绵的六月终于过去了,七月的太阳却du辣不已。除却腹部,晏殊言整个人日渐消瘦,相思想为她寻太医来瞧瞧,也被晏殊言阻止了。七月初三,是韫彧之的生辰,去年今日,她还在想方设法地离开他,如今,她却对他朝思暮想。时过境迁,世事无常,说得大抵便是如此。 七月初七,乞巧节。帝京中一片繁华之景,而这帝宫之中,却依旧清冷得很,不曾有一丝喜气。晏殊言今日又咳了几道血,愁 分段阅读_第 282 章 容在她的脸上升起,一直不曾消散。今日,她总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相思,你能搀扶着我去上面吗?”晏殊言忽然指着拘月楼的最顶层,对相思说道,“今夜帝京之中定会烟火漫天,我想去瞧瞧。” “主子,如今你身子不好,腹中还有孩子,腿脚也有些……不便,这拘月楼又这么高,奴婢委实有些担心。主子若想要看烟火,奴婢去与陛下说一声便是了,主子在这拘月楼的院子里,也能看到那漫天的烟火,丝毫不逊于帝宫之外的那些。”相思闻言,有些为难地说道。晏殊言在这拘月楼中,一向都是“安分守己”的,不曾如今日这般,突发奇想地要登高看烟火。她一反常态,令相思的心隐隐有些不安。 “罢了,罢了,我不看便是了。我今日忽然有些想吃四喜丸子,便劳烦相思你去御膳房为我走一遭。”晏殊言闻言,沉默片刻后,便对相思说道。 相思闻言,心中的那抹不安又加深几分,但见晏殊言还坐在桌前,手中的笔也不曾放下,她便道自己会快去快回。晏殊言见相思走远后,又痛苦地咳嗽了半晌,等那阵心绞痛消失后,这才挣扎着自飞椅上站起身来。她的右臂上挂着一卷画轴,左手自烛台上取下一支蜡烛,踉踉跄跄,极为费力地朝楼上走去。 她紧紧靠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上楼梯,那年代久远的木质楼梯“咯吱咯吱”作响。一路上,晏殊言将每一层中所有烛台上的蜡烛悉数点亮,一时间,光明充斥着整座拘月楼。晏殊言到最顶上的那层楼时,早已大汗淋漓,累得只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她站在顶层朝下望去,密密麻麻的经书,摆满了所有的书架,倒是极为恢弘的景象。这顶层,大抵才是那开国皇后以前住的地方,起居之物倒是简朴,目之所及,也都尽是些书籍。 晏殊言翻看着那些书籍,有些感慨。从字里行间,她大概能看出这书主人的棱角与七情六yu,被岁月磨平的痕迹。 “嘭”的一声,夜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火。晏殊言听闻动静,便一瘸一拐地来到窗前。拘月楼高约百尺,在帝京之中,当属最高的楼宇。是以,她在这拘月楼的顶层,便轻而易举地将帝京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朱雀长街上一路花灯相随,绚丽的烟火不断升起,河畔的画舫之中亦是灯火通明,美得不可方物。可是,这热闹的喧嚣之中,却没有她,也没有他。她还清晰地记得,他牵着她的手,穿过汹涌的人潮。花灯重重,他与她相视一笑,深海之深,不抵他眼中情深。一切恍如昨日,一切宛若梦境。 晏殊言取下画轴,将它缓缓打开。高高的留仙殿,如墨的夜色被那绚丽的烟火照亮,宫灯随风摇曳。晏殊言与韫彧之执手站在留仙殿前,远处,是万家灯火。他看着她,眼中的温情,仿若是四月天里的暖阳,她此生大抵难以再见。如今,相似而熟悉的画面重演,只是她的身边,再也没了他那温暖的目光。 楼中传来一声响动,晏殊言以为是相思回来了,正yu开口,便又生生停住。御膳房与这拘月楼相距甚远,若是没有一个多时辰,相思定然是赶不回来的。而如今,距相思离开最多也不过才大半个时辰罢了。晏殊言这般想着,便忽然变了脸色。临钰如今定然是不会来这里,帝宫中的宫人们自然也不敢无视皇令,这般想来,兴许是苏相派来的人。 晏殊言这般想着,便轻轻地退回到开国皇后所住过的屋子,只是,她如今一瘸一拐,脚步声有了轻重之分,自然难以逃过那杀手的耳朵。那杀手听闻动静,当即便提着剑,脚步轻快、身轻如燕地朝顶层掠来。晏殊言环顾四周,在那墙上看到一把金龙刺剑,当即便将这剑取下,拿在左手中,冷冷地注视着门口。如今,除却相思,宫中无人会来这里,若想活下去,那便只得靠她自己。 那杀手来到顶层后,见着手拿金龙刺剑的晏殊言,有些不屑地笑了笑,说道:“雇主以五千金的报酬雇我入宫来杀你,我却不曾想,他竟是让我来杀一个跛子 分段阅读_第 283 章 。不对,你的手,也是有问题的。雇主这般不相信我这江湖第一杀手的实力,倒是让我有些伤心啊!” 晏殊言看着眼前的杀手,自嘲地笑笑,说道:“大抵是苏相太高估我晏殊言了吧,否则,又岂会劳力伤财地雇你来此呢?” “晏殊言,今时已不同往日了。或许你当日以一人之力让那阎罗殿覆灭,但你如今已被挑去了手筋与脚筋,即便今日来这拘月楼的只是个普通人,你的小命,怕是也保不住了。”那杀手闻言,不屑地说道。 晏殊言心口又是一阵绞痛,她脸色白了白,鲜血自嘴中涌出,衣襟上血迹斑斑。那杀手见状,笑得更是厉害了:“看来,即便我今日不曾前来此处,你也怕是活不了几日了。既然我如今已经来了,那便好心地送你一程!”那杀手说罢,便利剑出鞘,一步一步朝晏殊言走来。 “我出万金,赎回我的命,可好?”晏殊言拭去嘴角的血,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杀手,出声道。她如今,根本就不是此人的对手,为了孩子,她也只能做个贪生怕死之人。 那杀手的步伐停顿片刻,似是在衡量她所说之话。“若你想要更多,尽管开口。”晏殊言见那杀手有一丝犹豫,便又急忙出声说道。 谁知,那杀手笑笑,颇有些惋惜地说道:“倒真是可惜了,若你先在苏相之前雇我,我定然是愿意为你效劳。可是,我是江湖上的杀手,既在江湖,自然是以‘信’为重。”说罢,杀手又继续提着剑向晏殊言走来。 寒光在晏殊言的眼前一闪,那剑便来到晏殊言的身前,晏殊言见状,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便将内力注入那金龙刺剑中,奋起抵抗。那杀手见状,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愣,大抵是他不曾料到,晏殊言竟会用左手使剑。 晏殊言看着那杀手,冷冷一笑。或许,临丰帝当初也不曾料到如此,是以,那皇室死士才不曾挑去她左手的手筋。她年幼的时候,是个左撇子。当年,她代替阿弟入宫,为了不被人起疑,她从此便渐渐开始用右手写字练剑,但左手剑法,她依旧用得顺手。 杀手看看自己腹部上的伤口,看着晏殊言的眼中多了一丝恼意,继而便不再轻敌。他知晓晏殊言的命门是她被挑去脚筋的那一只脚,是以,他便专门朝着这一处攻去。晏殊言如今身怀六甲,又被挑去脚筋,实力自然是大不如前。但是,如今她想要活下来的想法,却比从前要强烈得多。虽说她在将才的jiāo战中受了几处伤,但也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倒还不算严重。可现下,她的小腹却忽然一阵绞痛,晏殊言再也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在她那双带着血色的眸中,那道黑影,拖着长剑,一步步向她袭来。那长剑划破空气,带着风声,朝她的腹部刺来。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晏殊言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模糊,最终,一切归于混沌。 第143章 相思愈想,便愈觉得晏殊言今日的举止有些反常,她匆匆的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她转过身,朝着拘月楼的方向望去,重重宫阙之后,拘月楼中一片明亮。见状,相思的心中升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加快脚步,匆匆赶回了楼中。 “主子!”相思回到拘月楼,果真不曾见到晏殊言的身影,便一面向楼上跑去,一面出声喊道。 “相,相思!”顶层,传来晏殊言微弱的声音。相思闻言,急忙加快脚步,朝晏殊言出声的地方赶去。待她赶到顶层时,发现晏殊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而在晏殊言身边不远处,躺着一个黑衣人,他胸口处chā着那把金龙刺剑,双眼大睁,却早已气绝身亡。 “主子!”相思见状,尖声叫道,“主子,你撑住,奴婢这便去唤人来!” 谁知,晏殊言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虚弱地说道:“相思,帮帮我,我,我的孩子!” 相思顺着晏殊言的目光向下望去,然后,一脸惊恐与惶然地说道:“主子,这可怎么办?奴婢未曾生过孩子,不会接生!”相思吓得眼泪如何 分段阅读_第 284 章 也止不住。 “相思,我,相信你!”晏殊言对着相思虚弱地笑笑。若是相思现下去唤人来,来回的时间那么长,那她的孩子,必定会胎死腹中。如今,她唯一能倚靠之人,也只有相思了。一阵又一阵的痛意袭来,几yu令她晕厥。晏殊言从未想过,生孩子,竟然会这么痛,仿若有一把尖刀,将她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啊!”晏殊言的痛呼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她浑身是汗,一句话也说不出。到最后,她痛得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忽然,相思惊喜地喊道:“主子,已经能看到头了!” 晏殊言闻言,脸上多了一丝欣慰的笑意。然而,那笑意还不曾消退时,“哇”的一声,她吐出一大口鲜血。吐血之后,她的意识便渐渐开始模糊,浑身也再也没了气力。她就那般无力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气息渐弱。 相思见状,更是惊惧不已,她声音颤抖地说道:“主子,你要撑住啊!若你撑不下去,那你腹中的孩子,可如何是好!”说罢,她便为晏殊言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昏昏沉沉的晏殊言听闻相思的话,蓦然睁开眼,眼中,多了一丝亮光。她用左手紧紧抓着相思的衣袖,艰难地说道:“我,我不能放弃!”晏殊言咬紧牙关,她手背上青筋暴起,大汗淋漓,额上的青筋也显而易见。孩子,孩子!晏殊言心中无声地呼唤着。 “主子,出来了,出来了!”相思大喜地喊道,急忙拾起地上的那一柄利剑,割断脐带。这拘月楼顶层没有水,是以,相思便只得脱下自己的衣裳,先将孩子裹在衣裳中。“主子,是个小少爷!”相思高兴地说道,说罢,便将那孩子抱到晏殊言身前。 晏殊言看着包裹中的孩子,小小的,浑身红红皱皱的,看着也有些丑丑的。但是,这个孩子,是她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让她的心,多了一丝暖意,她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欣慰的笑意。这是她与阿之的孩子! 她恍惚间看见,她与阿之一同牵着孩子的手,在花雨中漫步的场景,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人之幸事,大抵是如此,相爱之人伴于身侧,儿女承欢于膝下,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只是,片刻之后,一丝惊恐浮上晏殊言的面容,而后,她费力地问道:“相思,为何我的孩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相思闻言,看着包裹中的婴儿,他呼吸浅浅,该是无碍的模样,是以,她捏住他的小脚,稍稍用力。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便响了起来。晏殊言听闻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笑容欣慰,只是,下一刻,她的嘴中涌出大量的鲜血,怵目惊心。 “主子,你……”相思见状,惊恐地喊道。 晏殊言颤抖着自她颈间取下韫彧之送她的那一枚玉玦,将它递给相思,声音虚弱不堪:“相思,我大抵是撑不了几时了,临死前,我有一事求你,还望你能答应我!” 相思闻言,看着晏殊言那惨白惨白的脸,哭着点点头,哽咽地说道:“主子,你说……” “这孩子,他的父亲是南韫新帝韫彧之,咳咳……”晏殊言费力地说道,“求你带着他离开北临,待天下安定时,如若韫彧之他一直不曾有子嗣,那你,便将这孩子送到他身边去。这枚玉玦,便是信物。” “可是,主子,奴婢是宫婢,不能随意出宫,我要如何才能带着小少爷离开帝宫?”相思闻言,不知所措地问道。 “若是不出意外,每夜亥时,北苑有运送夜香的马车队伍出宫。若你现下出发,恰巧能赶得上那出宫的马车队伍。拘月楼中值钱的小物件,你尽管将它们带上,出宫时自然会用得上,”晏殊言一边吐着血,一边为相思打算。 “主子,若是我现下离开,留你一人在这拘月楼中,那你该如何是好?”相思见晏殊言为他们离开做好了打算,有些不舍地问道。 “你只管带着孩子离开便是,不用管我,快走!”晏殊言看着相思,决然地说道。 相思见状,便只能抱着晏殊言的孩子,跪在地上重重地三叩首,坚决地说道: 分段阅读_第 285 章 “主子,相思定然会谨遵主子的吩咐,将小少爷带离北临。”而后,相思抱着孩子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晏殊言,终究决绝地转身跑下了楼,收拾好细软后,她便匆匆出了拘月楼。她用尽力气,一直朝北苑跑着,一路偏僻,也未曾见到有宫人经过。她回首望了一眼拘月楼,流着泪,继续朝北苑跑去。 许是上天眷顾,她在路上碰见两个宫婢,恰巧是从前在祤灵宫中伺候过晏殊言的宫婢。相思急忙将孩子放在暗处,独自跑上前去,心急如焚地对那两个宫婢说道:“拘月楼中的晏姑娘遇刺,危在旦夕!快去将此事禀报陛下,不得有误!” 那两个宫婢自然是知晓晏殊言对于临钰的重要xing,见相思一脸焦急之色,衣裳上还有斑斑血迹,二人当即便向御清殿跑去。相思见那两人跑远,这才又折回去抱起孩子,继续朝北苑赶去。 临钰在御清殿中饮酒时,近侍便步入殿中,上前通传道:“陛下,有两个宫婢现下在御清殿外,道是要紧的事求见陛下。” 临钰放下手中的酒樽,不以为意地笑笑:“要紧的事?这宫中,如今怎还会有要紧的事?” 近侍见临钰这般,当即便出殿去,对那两个宫婢喝道:“你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婢,赶紧离开这御清殿,若是搅了陛下的清净,这后果,你二人可担待得起?” 殿外一片沉默,继而,临钰便听得一个宫婢大声喊道:“陛下,拘月楼中的晏姑娘遇刺,危在旦夕!” 话音才落,那御清殿的殿门忽然便被人打开,临钰站在殿门处,惊愕地说道:“你将才说什么?” “回禀陛下,将才奴婢在途中遇见照料晏姑娘的相思。相思浑身是血,见着奴婢,让奴婢二人赶紧前来御清殿禀报陛下,说是晏姑娘在拘月楼中遇刺,如今危在旦夕。” 那宫婢的话还不曾说完,殿门处,早已没了临钰的身影,只有御清殿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 晏殊言听着相思抱着孩子离开拘月楼后,便再也撑不下去了,缓缓阖上双眼。 …… “阿姊,阿姊,你快些醒醒?”耳边,忽然传来晏殊年的声音。 晏殊言闻言,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眼前,是一身青衣的阿年,眉清目秀,眼神熠熠生辉。与上次离别时相比,他要稚嫩许多,更像是一位稚气未脱的青葱少年。 “阿姊,你又在这绣楼上睡着了,当心阿爹又要数落你一番。”晏殊年看着她,一脸无奈地说道。 晏殊言闻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雅致的绣楼上。大抵是个春日,满院芳菲,春风暖曛,竟让她生出一丝醉意。晏殊言站起身来,她拨开绣楼上的桃花枝,透过那绯色云霞向外望去。阿爹他正值壮年,如今,正在院中劈着柴。晏殊言有些恍惚,怎地自己一觉醒来,便不知身在何处了? “阿姊,你早已过了双十年华,其他人家的女儿早已成亲生子,可你,却连这嫁衣也一直不曾绣好。若是你再这般惫懒,还将上门的媒人打出府去,届时,阿爹怕是要将你许配给城北的屠户了,如今,这偌大的城中,怕是只有这屠户还愿意娶你。”晏殊年躺在一旁,调笑着说道。 正说到此,正在劈柴的晏铭停下手上的动作,朝这绣楼上望来,继而便开口吼道,声音洪亮如钟:“晏殊年,你不去好好挑水,反倒又去打搅你阿姊绣嫁衣!莫不是你的皮又yǎng了?” 晏殊年闻言,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本是想寒窗苦读,考取功名,成为那人见人爱的状元郎。奈何阿爹他却总是让我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念头,阿爹庸庸碌碌了一辈子,可我却不想如他这般,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呜呼哀哉!”说罢,他只得放下手中的书,顺着绣楼旁的桃树三两下便蹿了下去,也不曾挑着水桶,便像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去。 晏殊言看着如今生龙活虎的阿年,正值壮年的阿爹,不知为何,只觉得热泪盈眶。 “你也别闲着了,赶紧将你这嫁衣绣好,如此,也能 分段阅读_第 286 章 早些寻个婆家。你瞧瞧你,如今都二十有三了,却还不曾成亲,反倒将那些上门的媒人打了出去。如今,这城中哪还有媒人敢来咱家,见着我们都得绕路走,连带着你阿弟的婚事也还不曾有着落。咱们晏家,如今都成了这城中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晏铭看着晏殊言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出声吼道。 吓得晏殊言急忙松开花枝,将自己隐于那一树繁花之后。 “都这么些年了,也不见你将这坏脾xing改改。”一身素衣的fu人走进门,无奈地笑着说道。她身后,是任劳任怨地抱着木盆的晏殊年。 “阿妗,早与你说过,不要再惯着她姐弟二人了。你看看,咱家如今都成城中的笑柄了。”晏铭见着那素衣女子,声音当即便低了几分,无奈地劝道。 “总之,任凭旁人怎么说去,阿言阿年快乐便好,我倒也不拘着她姐弟二人了。”洛妗说道。 晏铭还想再说些什么,洛妗也不管他,自晏殊年手中接过木盆,便将衣裳拿去晒了。晏殊年正关上门,那门便被人叩响。晏殊年打开门,那一身喜庆的媒人虽有些畏葸,但终究还是大着胆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晏铭看着那媒人,也不上前,只管自己在那里劈柴。反倒是洛妗,见着媒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上前去,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早已说过,绝不会将我女儿嫁给那没有文化的屠户。” “夫人多虑了,我此番前来,可不是为那城北的屠户说亲,”那媒人摇摇手绢,笑着说道,“那韫家的儿子过了适婚的年纪,如今,也终于有了成亲的想法。这不,韫老爷便托我前来为他家儿子说亲。” “韫家?是城中首富的那个韫家吗?”晏殊年闻言,环臂倚在一旁,忽然开口问道。 “正是这个韫家,”媒人笑着答道,“那韫家少爷一表人才,学富五车,房中也无妾侍。如今,这城中适婚的少女,哪一个不是盼着能嫁给他?这韫家少爷能看上你家姑娘,你家姑娘可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晏铭闻言,也不由得放下斧头,站在原处思索着。洛妗也甚是满意的。这韫家少爷,当年可是曾在月老庙中立誓,终其一生,择一良偶,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早已是城中的一段佳话。如今,阿言能被他相中,的确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那韫家少爷甚少出现在世人面前,若他奇丑无比,或是有何怪癖,将我阿姊嫁过去,岂不是害了她?”晏殊年又忽然说道。 闻言,那媒人笑着自袖间拿出一幅画像,递给晏殊年,笑着说道:“这画中之人,便是韫家少爷。前些日子里,我见过他一次,这画像,与他zhēn rén相比,倒是有些逊色了。” 晏殊年与家人看过画像后,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他便自那桃树攀上绣楼,将这画像递给躲在繁花后的晏殊言,调笑着说道:“定是阿姊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否则,这韫家少爷怎会看上你这等无德无才的女子?” 晏殊言作势要打他,而后才红着脸接过画像,徐徐打开。那画中之人,身形修长,一袭白衣胜雪。头上的白玉冠衬得那发丝如墨,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容俊朗无双。他手执丹青折扇,眉眼间多了一丝温润与儒雅。晏殊言怔怔地看着那画像中的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阿姊,你的魂儿是被这画像勾走了吗?”耳边,传来晏殊年打趣的声音。闻言,晏殊言这才回过神来。她的脸更红了,仿若要滴出血来。 “若是满意,咱家便将这门亲事定下了,”晏殊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方才我见爹娘对这韫家少爷也是欢喜得很呐!” 晏殊言面红耳赤地点点头,继而便将这画像塞回晏殊年怀中,便飞快地跑回了闺房中。那媒人在院中良久,不知与爹娘又说了些什么,晏殊言在房中,听不真切。可是,她又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出门去,便只得在房中坐立难安。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晏殊言看着一身素衣的母亲,羞涩地唤了一声“娘”,而后便垂下头去,不再开口。 洛妗 分段阅读_第 287 章 慈爱地看着她,说道:“你们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婚期还有待商榷。为娘将才看过他的生辰八字,你二人大抵是天作之合,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只长你半刻钟罢了。如今,你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如今,也冷却了为娘的一桩心事。”洛妗拭去眼角的泪,正yu起身,忽然又忆起何事,便自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对她说道:“这是韫家少爷送来的信物,据说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腕珠。是以,为娘便将你的那枚玉玦当做信物,拿给了媒人,托她给那韫家少爷送去了。” 晏殊言打开那锦盒,盒中,是一颗幽蓝色的琉璃珠子,在阳光下,隐隐闪耀着流光。看着这颗幽蓝琉璃珠,她竟生出一丝物归原主、失而复得的欣喜。她颤抖着手将这腕珠戴在自己的手上,耳边依稀响起一句誓言:“待我君临天下,便以江山为聘,许你一世安乐。”忽然间,不知为何,她便已泪流满面。她总觉得,她这一生,等了这么年,不为其他,就只为它的到来。 第144章 随着一声嘤咛,晏殊言痛苦地睁开双眼。 哪有什么繁花小院?哪有什么亲人?她还躺在这拘月楼上,鲜血自她体内奔流而出,不曾停歇。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在昏倒后,做的一个短暂却又漫长美梦罢了。 在梦中,阿之看着她,眸中深情不减当年,笑着说道:“即便情深不寿,且尽眼中欢意,莫叹时光辜负。” 她笑着点点头,应道:“如若不能与君相拥,也要伴君长眠于风雪之中。” 后来的后来,她与阿之相携,漫步在风雪之中,果真一直走到了白头。 这个梦,是如此真实而美好,仿若一坛甘醇的美酒,令她愿此生长醉不复醒。纵使千万般不情愿,可终究,她还是醒来了,醒来独自面对生死。晏殊言挣扎着自地上站起身来,拾起那幅被染上鲜血的画,闭着眼,将它抱在怀中。 此前,那杀手手执长剑向她的腹部刺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使了一招“暴雨梨花”,与那杀手鱼死网破。师傅曾说,这暴雨梨花,一生大抵只能用一次。因为,出招者须得将自己所有的内力倾注于剑中,此招一出,无人能逃得了,自然,出招者同样会被那巨大的力量反噬。那杀手中招惨死,而她,也受了重伤,血流不止,最终导致早产。 又是一口鲜血涌出,晏殊言如今的衣裳,被鲜血尽染,早已分辨不出原先的颜色了。她一直以为,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她会恐惧,她想要逃避。只是,当死亡真正朝她走来时,她却平静得仿若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她抱着画,一步一步挪到那烛台前,而后,使出全身力气,闭着眼,将这烛台挥落下去。 这拘月楼中,最多的,自然是那些佛经书籍。密密麻麻的书籍被火苗引燃,向四周蔓延着,无情地吞噬着面前的一切。晏殊言站在顶层,看着那火势愈来愈大,反倒有些释然地笑笑,葬身火海,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不再是逃避。 火光照亮帝宫这寂寥的夜。 “拘月楼走水了,快来人啊!”远处,宫人们见到这大火,奔走呼救。 临钰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那拘月楼中烈火蔓延,惊恐地加快了脚步,终于来到这拘月楼前。临钰仰着头,在拘月楼的那片烈火之中寻找晏殊言的身影。终于,他在顶层看见了那道熟悉得令他哀伤的身影。晏殊言倚着柱子而站,还紧紧地将那幅画抱在怀中,她望着那无边的寂寥夜色,不知在看些什么。 “阿言,阿言……”临钰在拘月楼下撕心裂肺地喊道,可是,晏殊言不曾开口应他。 陆陆续续有宫人赶来救火,只是,拘月楼附近并无水源,这偌大的火势,又岂能被控制住?宫人们见状,只得无奈地摇着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临钰见晏殊言不曾应他,yu冲进这无尽的烈火之中,却被近侍与闻讯赶来的苏皖拦住:“陛下,你如今是这一国之君,如何能以身试险?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宫人们见状,俱是跪在 分段阅读_第 288 章 了地上,哀切地说道。 临钰看着跪在身前的宫人们,双手紧攥,浑身有些许颤抖。而后,他闭上眼,喊道:“死士!”当即,便有死士现身,跪在临钰跟前。 “快去救她!”临钰看着死士们,疾言厉色地说道。 “启禀陛下,上这拘月楼顶层的路,如今已经被烧没了。属下们,也是无能为力。”那死士的首领低垂着头,出声解释道。 “啊!”临钰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般痛苦的嘶吼。 相思泪流满面地看着拘月楼中的那片大火,脚步渐渐凝滞,脸上也出现一丝犹豫之色。 “你究竟还走不走?”那夜香队伍的领头人见相思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有些不满地低声说道,“即便不走了,这钱,我也不能再退给你了。怎么样,你做好决定了没?” 相思闻言,收回视线,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小少爷,终究还是流着泪,躲进了一个巨大的空桶之中。车轮辘辘远去,相思透过缝隙看着那烈火向顶层掠去,抱着小少爷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晏殊言站在这顶层上,看着马车队伍从北苑离开了帝宫,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如今,她在这世上,再也无所牵挂了。也是时候,让自己睡个好觉,做一个永远不会再醒来的美梦了。 “阿言,阿言!”晏殊言循着声音朝下望去,便瞧见拘月楼下一脸焦急的临钰。 “阿言,跳下来!我会在这下面接着你,不会让你伤到一丝一毫!”临钰高声喊道,“如若你想离开,我便放你走!” “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是有心无力了。”晏殊言苦笑着说道。她脸色惨白,仿若是暗淡的月色。 “阿言,别再犹豫了!”临钰还在高声喊着,只是,他的声音之中多了一丝沙哑。 晏殊言对着临钰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朱雀大街,十里花灯,拘月楼的大火,早已将帝京这寂寥的夜空照亮。百姓们也无暇去赏那花灯,纷纷站在朱雀大街上,抬头看着这有史以来最为震撼的大火。 “临钰,这一世,遇见你,是我之幸,亦是我的不幸。只愿来生,你我永不相见。”晏殊言笑着对临钰说道。 临钰只知晏殊言在对他说着些什么,但却连一个字也不曾听清。晏殊言说完这话,便蹒跚着脚步离开了窗户边。 “阿言,阿言!”临钰见状,痴狂地喊道。 晏殊言抱着画轴,站在顶层的木梯边,从上向下望去,那燃烧着的烈火,仿若没有尽头。她缓缓打开画轴,画中之人因鲜血浸染而模糊不清,只依稀能辨出有两道身影。她不由得笑笑。或许,经年以后,漫长的岁月,会将她留下的所有痕迹抹去。她在那人心上刻下的印记,最终也会被岁月隐去。 “阿之,黄泉碧落,不论年岁,我会一直等着你!”等着你,与我相携走过奈何桥,与我共饮忘川水,与我一道步入轮回。来生,定要生于寻常人家,远离朝堂,如此,你我之间的情缘,才不会如今这般匆匆落笔。 她纵身一跃,仿若飞蛾向那烈火的尽头而去。烈火与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而后,一切皆归于混沌。 …… 韫彧之忽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满头大汗,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将才,在梦中,他看见晏晏站在烈火之中,笑着对他说道:“阿之,黄泉碧落,不论年岁,我会一直等着你。”而后,她闭着眼,决绝地纵身跃进那无穷无尽的火焰之中。 “相九。”韫彧之一边喘着气,一边擦拭着头上的汗,有些无力地开口唤道。 相九闻言,急忙掌灯走进殿来,关切地问道:“陛下,唤奴才进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为朕倒杯凉茶来。”韫彧之揉着眉心,说道。 相九闻言,当即便端来一杯凉茶,递给韫彧之。韫彧之将那凉茶一饮而尽,这才有些失神地说道:“将才,朕梦见晏晏了。她被烈火焚身,却依旧笑靥如花。” 相九听韫彧之这般说 分段阅读_第 289 章 ,暗自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陛下,贵妃娘娘当日是在栖梧宫中火葬而去,明日,便是娘娘的忌日了。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陛下你对娘娘思念成疾,如今会做这等梦,也是合理的。” 韫彧之听相九这般说,沉思片刻,也有些赞同地点点头。相九见状,又继续说道:“陛下,那甯丞相一派如今已悉数被铲除,娘娘的大仇已报,陛下又何苦还如以往这般劳力费心?陛下之所以做这梦,大抵也是与陛下你不曾好眠有关。若是娘娘在天有灵,知晓陛下如此,也定然会难过不已。陛下明日何不出宫一趟?一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二来,陛下也还能顺道散散心。” 韫彧之觉得相九这话甚是有理,便欣然同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待天明后你便去准备准备。你随朕一道出宫去吧!” 余下的大半夜,韫彧之辗转反侧,无论如何,却再也睡不着了。这些日子里,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心上脱离,就如同去年晏晏离开时那般。 这一年中,南韫朝堂发生巨变,甯丞相及其党派已悉数被他铲除,自此,他再无须担忧朝堂之中的暗涌。只是,终究是高处不胜寒,她走之后,他夜夜难眠。每每思及此,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好,好!”一阵阵喝彩声传来。 韫彧之听闻动静,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如今,秋风萧瑟,秋意正浓,本该是惆怅的时节,这京中的百姓们倒依旧是兴致高昂。韫彧之偏头看着一旁的茶楼,那说书人在台上讲着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段子,台下的听书人拍案叫绝。 “去里面看看!”韫彧之说罢,便信步走了进去。茶楼之中,座无虚席,好不容易,他寻了处偏僻的角落坐下。相九唤来小二,为韫彧之倒了一杯热茶。 隐于暗处的暗影见韫彧之进这茶楼,本yu阻止,却终究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大抵是瞒不住了! “话说那日,七月初七乞巧节,帝京的朱雀街上,花灯璀璨,宛若星河。正是帝京百姓们载歌载舞之时,一道诡异的黑影来到那拘月楼中。那杀手正是北临苏相所雇,为的,便是取晏殊言的xing命。这晏殊言此前取他儿xing命,又在一夕之间将那苏相暗中培养起来的阎罗殿杀手灭了个干净,而今,她又怀上了帝王的子嗣,危及苏家嫡女在宫中的地位。如此深仇大恨,那苏相又岂能白白放过她?那晏殊言已是身怀六甲,身形笨拙,见着来人,却依旧是风轻云淡……” 韫彧之才听了几句,面色便开始冷凝,此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污蔑晏晏的清白! 相九见韫彧之隐隐有了怒容,急忙低声阻止道:“陛下,若是不想听了,起身离开便是。这说书人口中所说,权当无心之言罢了,且在座之人,又会有几人当真?” 韫彧之闻言,便隐忍着怒气,继续坐在原处,想要听这说书人究竟是如何编排晏晏的不是。 “那拘月楼中忽然起了大火,火势蔓延极快,众宫人救火不得,只得在楼下远远地看着。新君去得迟了,想要冲进火中营救,却被宫人与闻讯赶来的皇贵妃拦住。拘月楼的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才堪堪熄灭,帝京之中的百姓,都见证了这场有史以来最为震撼的火灾……”说书人停下,呷了一口茶。 “这场火,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台下,一人趁机出声问道。 “这场大火,究竟是天灾,或是人为,如今又有何重要?总之,这场大火之后,拘月楼化作一片灰烬。风一吹,这灰烬,便飞去了各宫。连帝宫外也不曾幸免,一时之间,帝京中一片雾蒙蒙。且那焦味,一直弥漫在帝京上空,久久才消失。” “那晏殊言呢?她可曾活下来?”又有一人出声问道。 “那晏殊言自然是死在了这场大火之中,化作了灰烬,连尸首也不曾留下。倒是可惜了她腹中的孩子,还不曾睁开眼看看这世界,便随着母亲去了。”说书人一声慨叹。 “那后来了?北临的新君,他怎么样了?”珠帘后 分段阅读_第 290 章 ,一位千金小姐问道。 “一夜之间,那北临的新君便消失了踪迹,只留下一封诏书,将皇位传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亲王,自此,再也寻不得他的下落。据帝宫中的一位宫人所言,新君带着拘月楼的一抹灰烬,永远地离开了帝京这片伤心之地,再也不会回来——《巾帼柔情之晏殊言传》如今已至尾声,多谢诸位这些时日前来捧场。”那说书人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台子。 闻言,底下这一众听书人又是一片唏嘘,还有几位女子拿着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 “你们可知,造谣后妃,该当何罪吗?”相九茶客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讨论着此事,颇有些气愤地说道。去年的今日,娘娘她当着群臣与无数百姓之面,自尽在宫门之上,连尸身都已在拓跋大人的安排之下火葬了。又如何能死而复生回到北临去,还怀上那新君的子嗣? “这位小哥儿,前几日不曾在茶楼中见到你,你应当是今日才来的吧?自然是如同皇宫中那位,许是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此事,倒也是情有可原。”一人笑着说道 “你说什么?能否仔细讲与我听听。”相九看看韫彧之的表情,这才有些不解地开口问道。 “如今,北临境内沧海横流,这说书人,便是从北临帝京一路流浪而来的。他口中所说,自然大都是他亲眼所见。便如冬至那日,晏殊言现身北临,在刑台之上劫走晏铭一事。再譬如,便是拘月楼的那场大火……俗话说,眼见为实。是以,我们大家都是信的。只是不解,晏殊言她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那人继续说道。 殊不知,他话音才落,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来,一把扯着他的衣襟,面色冷凝,声音凛冽,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第145章 “大人,陛下来了!”管家匆匆忙忙跑进书房,禀报道。 拓跋铮对韫彧之的突然造访有些不解,还来不及出门迎接他时,韫彧之便已然来到书房,面色不善。 “陛下突然驾临微臣府中,可是有何要事?”自那件事后,拓跋铮自觉背叛了朋友,一直心怀愧疚。是以,他与韫彧之之间,多了君臣之礼,再也不如以往那般,以朋友相待。 他的话音才落,一记铁拳便挥到了他的脸上。“拓跋铮,你,好大的胆子!”韫彧之看着拓跋铮,怒火滔天,吼道,“只是朕不曾想到,竟连暗影也都帮着你圆谎!” 拓跋铮听韫彧之所言,又见站在韫彧之身后一脸颓败之色的暗影,当即便知晓他是为何事而来。一时之间,拓跋铮亦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默默地站在原处。 “对于北临太子匆匆即位,又匆匆退位一事,朕一直还有些疑惑,若不是朕今日出宫,不知这真相会被你二人瞒到何时?”韫彧之有些痛苦地开口说道。 拓跋铮不曾开口为自己辩解,也不敢正视韫彧之的双眼,只得垂着头,如将才那般沉默着。 “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沉默半晌,韫彧之这才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回陛下,那孩子究竟是谁的,至今也是一个谜,”暗影开口答道,“不过属下以为,那孩子,倒极有可能是陛下的。临丰帝取晏家上百条人命,又要将晏铭斩首示众,娘娘她素来爱憎分明,是以,绝不会与北临太子再有纠葛。” 韫彧之闻言苦笑,笑得溢出了眼泪。当他知晓,她当日“自尽”,不过是为了离开南韫而采用的金蝉脱壳之计,他的心中,是庆幸的,庆幸她还多活了些许时日。萦绕在他心头的愧疚与懊悔终于烟消云散。可是,在拘月楼的烈火中,她没有涅槃,终究还是去了。一朝天堂,一夕地狱,而不过须臾之间,他便在天堂与地狱之中走了一个来回。 “晏晏她,当真是因那北临的苏相而死?”韫彧之艰难地开口,问暗影道。 “回陛下,眼线虽不曾传回确切的消息,但那北临的苏相与此事定然脱不了干系。苏相与晏家结怨已久,再加之苏相嫡子被娘娘所杀,阎罗殿因娘娘覆灭,苏相嫡女因娘娘 分段阅读_第 291 章 被冷落。被派去拘月楼的杀手,有极大可能是苏相雇的。”暗影冷静地分析道。 “如今的北临,又是如何一番形势?”韫彧之沉吟着开口问道。 “回陛下,那北临的新皇才登基两月余,根基尚且不稳。如今,苏相以新皇年幼为托辞,不顾群臣的反对而摄政,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新皇且有些懦弱,被这苏相把持朝政,也不敢有所作为,最终成了一个傀儡皇帝。苏相摄政后,苏家一族在北临作威作福,北临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如今,自北临逃来南韫的难民数量激增,那些难民们纷纷道是愿意就此归顺南韫,成为陛下的子民。”暗影说道。 韫彧之皱着眉头听暗影说完,而后,他才沉吟着说道:“这苏相,是害死晏晏的罪魁祸首,单是此仇,我便要让他苏家付出代价!” “陛下,微臣以为,北临内乱之际,正是我南韫的良机。苏相把持朝政后,一夕之间,素来与他政见不合的朝中大臣,大都惨遭du手。如今,北临人心惶惶,民心动摇。陛下何不拉拢北临朝臣,善待北临难民?如此一来,便能在南北之战中赢得民心与先机。”拓跋铮提议道。 韫彧之闻言,赞许地点点头,道:“朕也是这般想的。苏相专权之下,北临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满地。只是,北临冬季苦寒,若此时北上,于我南韫将士行军布阵而言,极为不利。待明年开春,朕便御驾亲征,挥师北上,替天行道!” …… 北临五十六年,冬,新皇暴毙于宫中,苏相篡位,登基为帝,自封“德祐帝”。登基之后,斩清官,诛良臣,提携党羽,苏家平步青云。与此同时,北临境内贪官作祟,徭苛役重,百姓不堪其苦,纷纷举家流亡,终至南韫。 南韫新帝为难民大开国库,兴土木,施yào材,布米粥,百姓歌颂其德。 德祐帝下旨充盈后宫,地方官员为讨其欢心,使得无数女子、新fu被迫入帝宫,民怨滔天。自此,德祐帝终日在后宫之中饮酒作乐,不再过问朝事。北临朝政日益腐败,官官勾结,贪污克扣之事不在少数,北临兵力渐薄。地方百姓及将士终于揭竿起义,一时之间,动dàng不已。 北临五十七年,春,南韫新帝御驾亲征,带领大军北上。所过之城池,城门皆大开,百姓朝拜,官兵也不曾有丝毫抵抗。 北临五十七年,夏,帝京终被攻破,帝京百姓夹道欢迎,万人空巷。而后,帝宫沦陷,皇室御林军或败或降,德祐帝见大势已去,自刎于金銮殿中。而德祐帝之女,苏皖,则悬梁于东宫。帝宫中的女子,纷纷离开,回家与亲人团聚。自此,历经五位帝王的北临覆灭。 而后,南韫新帝建立晏国,国号“长宁”,称号“宁帝”,以前朝帝京作为京都,更名为“晏京”。 长宁一年,晏家的冤屈终究得以昭雪,自此,史书上有关晏家的记载统统重写。宁帝爱将拓跋铮征战西戎,将西戎数十个部落纳入晏国的版图。自此,这盛世大陆,只余下晏国与东垣两国。而后,拓跋铮出使东垣,与太子洛千星一见钟情。 长宁二年,宁帝重建拘月楼,更名为“掬月楼”。闲来无事时,宁帝便会去这掬月楼上看万家灯火。七月初七那夜,晏京中烟火漫天,无数百姓皆有幸见证了这一场盛世烟花。 长宁三年,晏殊年思家心切,旧地重游,借住于帝宫之中,这一住,便是一年。 …… “少爷,少爷醒醒。”耳边传来声响,实在是聒噪不已,继而,便有人摇了摇手臂。 韫彧之睁开眼,春意甚浓,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桃李花香。他有些恍惚地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将才竟在屋顶之上,枕臂睡着了。 “少爷?”韫彧之有些恍惚地说道,还不曾反应过来。 那青衣小厮见着韫彧之已醒来,也顾不得主仆之分,急忙拉着他,从一旁的木梯下了屋顶。这小厮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少爷,老爷得知你昨日将那媒人赶出府去的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分段阅读_第 292 章 ,连夫人她也劝说无果。如今,老爷已差管家请了城中的好些媒人来府上,还撂下狠话,说少爷你若是再不寻个夫人,便将你逐出府去,当做不曾有你这儿子!少爷,那时常出现在你梦中的姑娘,又岂会真的存在于这现世之中?少爷你便就此死了心,听老爷的话,早些寻个姑娘,好生过日子吧!” 韫彧之闻言,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做过的那些梦。 梦中,她一身红衣,跳着一支不知名的舞,舞姿曼妙,仿若一只翩跹的蝶。后来,她便化作一只蝶,从此在他的心上翩跹。 梦中,她一身宫装,与他相携站在百尺高楼之上,看一场盛世烟花。不知为何,她眼中的笑意暖暖,是他经年不休的哀伤。 梦中,她一身素衣,朔风之中,她衣袂飘飘。她与他相携在无尽的风雪之中漫步,任凭青丝为雪白头。 韫彧之的脚步渐缓,那小厮见他有意逃避,便只得不顾韫彧之的挣扎,用力拉着他,匆匆向大堂赶去。 韫彧之才至大堂,那韫家老爷便气急败坏地出口吼道:“兔崽子,若你今日再不定下成亲的人选,那韫家未来少nǎinǎi的人选,便由老子全权为你做主了。届时,哪怕老子给你选了个无盐女,你这兔崽子也得乖乖地将她给老子娶进府!否则,老子定要打断你的腿!” “母亲!”韫彧之闻言,转头看着韫老爷身边那位慈眉善目的fu人,有些不满地开口唤道。 “慈母多败儿!夫人你今日若是帮这兔崽子说一句,我便,我便……”韫老爷半晌也不曾说出个所以然来。 “彧儿,这一次,娘与你爹的想法是一致的。如今,你已过了弱冠之年,却还不曾有娶亲的打算。你瞧瞧那寻常人家的儿郎,如今大都是有子女承欢于膝下了。你不急,娘也为你着急,”韫夫人无奈地说道,“好几年前,娘便想着抱孙子了,可你却一直拖拖拉拉的,没有一丝动静。娘担心,怕是到娘死的那日,也不曾有机会见你娶妻生子。”韫夫人说罢,便嘤嘤地哭起来,用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 “爹,娘,孩儿早已在月老像前立下誓言,此生孩儿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韫彧之皱着眉说道。 “彧儿,即便你如今娶妻,也不与你许下的誓约相违。”韫夫人苦苦劝着。 “只是,若孩儿娶一个连面也不曾见过的女子,届时,孩儿若对她不喜,又可如何是好?誓言在此,孩儿又怎能与她和离?可是,若不与她和离,那孩儿岂不是就只能万般无奈地过完这愁云惨淡的一生?爹,娘,你们便忍心看着孩儿这一生都活在无尽的遗憾之中吗?” 韫夫人大抵也觉得韫彧之所说甚有道理,便有些动摇:“彧儿,那你以为,该当如何?” “娘,孩儿以为,这媳fu儿,还须得孩儿自己去寻觅。待孩儿寻到那意中人后,无须爹娘催促,孩儿定然会迫不及待地与之成亲。” 韫夫人赞同地点点头,可那韫老爷却暴跳如雷。他揪着韫彧之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兔崽子,净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哄你母亲!若你当真有寻觅意中人的打算,又岂会日日躲在院中睡大觉,连大门也不曾出?今日,你便要做个决断!”说罢,韫老爷便示意早在一旁候着的媒人们抱出几大箱画轴。 “这些都是经媒人们筛选之后,选出的适龄女子们,个个貌美如花,德才兼备。今日,你便要在这些姑娘之中定出个人选,否则……”韫老爷拍拍手,一个小厮拿着一个破布包袱,站在一旁,“若你再次推诿,你便将我给与你的所有东西留下,只拿着这包袱,主动从这个家出去,再也莫要回来!” “少爷,你好歹也看看吧。说不定,相着相着,就相中了!”那小厮苦口婆心地劝道。 韫彧之无奈之下,便只得一一看着那些画轴。他头痛地揉揉眉心,只觉得,这些所谓的貌美如花的女子,终究也不过是些庸脂俗粉罢了,如何能与他梦中的姑娘媲美?当真是令他提不起一丁点的兴致。 便在此时,一个婢子 分段阅读_第 293 章 缓缓打开一幅画,看着画像上的备注,逐字念道:“城西晏家之女,晏殊言。” 其中一位媒人闻言,急忙走上前去,略带歉意地说道:“实在是抱歉,这画像,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小人有些大意,才会出这等纰漏,还望韫少爷勿怪。”说罢,媒人便伸手yu从那婢子手中拿走这画像。 “慢着!”韫彧之闻言阻止道。 “韫少爷这是何意?”那媒人不知韫彧之的用意,有些不解。 韫彧之看着那媒人,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这画不应出现在这里?你与我解释解释。” “回韫少爷的话,这晏殊言,与少爷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已是个老姑娘了。且她又不如寻常女子这般遵守三从四德,着实难登大雅之堂。尤为重要的是,她的xing子泼辣得很,小的此前曾为人前去晏家说亲,却被她打了出门。从此,小的路过晏府,还都得绕道走。”那媒人苦笑着答道。 “你,将这画拿来给我瞧瞧。”韫彧之忽然来了兴致,对那婢子吩咐道。婢子闻言,急忙将画递至他跟前。 画中之人一身素衣,发间只有一支白玉簪,倒是朴素得很。她的眉眼有些清冷,却隐隐散发着一丝不羁之感,仿若是囚笼中的困兽,眼神温顺却又危险。 韫彧之看着这画,不由得轻笑出声。这城中的姑娘们,在画师为其作画像时,何人不是费尽了心思打扮,笑靥如花,含情脉脉?也便只有这唤作“晏殊言”的女子,才会如此不拘一格。 细看之下,他只觉得双眼酸涩无比,心口微微发疼。无数个午夜梦回,他思之如狂的那双眼眸,如今,终于得见。他忽然觉得,当年,自己在月老像前许下的那个誓言,便是为了等她。而她,穿过了千山万水,跨越了时空,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第146章 大结局 “陛下,陛下?”耳边,传来近侍的呼唤声。韫彧之闻言,缓缓睁开双眼,还是长宁三年的寒冬,窗外还是那漫天的飞雪,白茫茫一片,他的眼中,惟有一片雪色。朔风自窗户袭进,一阵寒意,令他也清醒了几分。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韫彧之半坐起身,揉着微痛的眉心,有些无力地问道。他昨夜当真是喝得多了些,大抵是醉了,连几时回的奉天殿,他也记不得了。 “回陛下,如今卯时将至。”那近侍将窗户合上后,这才躬身答道。 韫彧之看着那无穷无尽的大雪被隔在窗外,朔风也在外呜咽着,“嗯”了一声,便又兀自开口说道:“昨夜,朕做了一个梦。” 近侍闻言,有些诧异。虽说他是相九提携,兢兢业业,这才能在韫彧之身边服侍已三年有余。可是,韫彧之这三年来冷得便仿若那风雪一般,是以,他不曾料到韫彧之竟会主动开口与他讲这等事。如今,听韫彧之这般说起,便有些提心吊胆地说道:“不知陛下做的是什么梦,奴才洗耳恭听。” “在梦中,朕不是这权倾天下的帝王,只是寻常人家的儿郎……若这是朕的来世,朕倒情愿匆匆走完这一生,只为来世,能与她早些遇见,相携百年。”说到最后,韫彧之有些喟然。 “许是陛下近来因雪灾而忧思焦虑,是以,才会做这等梦境。陛下贵为天子,自然是尊贵无比,又岂能如此轻视自己的xing命?”那近侍不知如何开口,思量半晌,这才硬着头皮躬身说道。 韫彧之闻言,有些喟然地说道:“你虽是相九带的,但却终究与他不同。”若是相九听他这一席话,便不会是这一番说辞了。只是,晏国建立之后,相九便与子珑离开了宫廷,做了一对寻常的夫妻。自此,他身边,便少了一个知心人了。罢了,罢了,当他坐上这至尊宝座时,他便应当知晓,这世上太多的事,只能由他自己一人承担。 “再端些酒来。”韫彧之对着近侍吩咐道,而后便披上狐裘,兀自走出奉天殿。望归台上的宫灯早已熄灭,他的心,大抵也如这宫灯一般,在这寒风冷雪之中,渐渐熄灭了。 韫彧之在这望归台上一站就是三个时 分段阅读_第 294 章 辰,天色渐明,因着今日大雪,是以,便免去了早朝。他在望归台上,看着晏京的大街被积雪覆盖,银装素裹,仿若是她一向喜爱的素衣。早起的人家在屋外扫雪,见着彼此,热切地相谈。稚子们见到这久违的大雪,纷纷出门,三五成群,一番嬉戏。岁末的这场大雪,宁静而喧嚣,苦寒却温暖。他在这望归台上,静默地看着这与他无关的一切,不悲不喜。 他饮下那坛中最后一口酒时,一道人影,自那风雪尽处而来。他醉眼迷蒙地看着那道身影,眉眼处的雪花,融化为两条蜿蜒的小溪。 头顶上的那把素伞,为她挡去了风雪。她一身雪色狐裘,仿若与这风雪融为一体。她缓缓向他走来,站在这望归台下,仰着头看着他。手中的伞微微移动,他这才看清了那双他日思夜想的眸子,那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双眼。 那双眼,像她,只是,却终究不是她。 “宁帝,我今日前来,是为辞行。”晏殊年看着他,缓缓开口说道。 “为何不多住些时日?若你姐姐知晓你如今在这帝宫之内,或许,她大抵是愿意回来的。”韫彧之闻言,嗫嚅着挽留道。晏殊年本是打算在这帝宫小住一月便回东垣去,奈何不住他再三挽留,这才住了将近一年。只因,他总觉得,若是她最放心不下的阿弟在这帝宫之中,她大抵会如一夜梨花那般,忽然出现在他的跟前。 “晏京苦寒,如今又大雪不止,我这身子,怕是捱不过去。且昨日,我收到太子传来的书信,道是女帝病了,yu要见我一面。我的行装已打点好,马车也在宫门处等着我,我去意已决,宁帝便无须再挽留我了,”晏殊年看着望归台上那抹萧瑟的身影,拱手道,“保重!”说罢,便又撑着伞,转身向那风雪之中走去。 只是,才走不过十余步,晏殊年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他不曾转过身来,兀自说道:“天下人皆知晓,我阿姊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大火之中,连尸首也不曾留下,可为何,宁帝如今依旧还在自欺欺人?” 韫彧之闻言,笑容有些悲凉,有些虚幻:“当年在南韫,她明明已死在了我的怀中,可是,她终究还是活得好好的,不声不响地回了北临帝京。如今,我便在这晏京等她,等她归来的那一天。” “可是,连北临皇室死士都无能为力,被挑去手筋与脚筋的她,又如何能从拘月楼的那场大火之中逃出来?当初,在东垣,我曾偶遇临钰,他亲口告诉我,阿姊她没能从那拘月楼中走出来。他亲眼看着我阿姊与这拘月楼,一同化为了灰烬,飘散在这天地之间。”晏殊年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 韫彧之闻言,踉踉跄跄,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他一直知晓她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可是这几年来。他依旧自欺欺人,活在自己虚妄的世界之中。为的,就是让自己还仅存着一丝祈盼。如今,这个不切实际的祈盼,终于在晏殊年的直言中幻灭。子珑与相九避世退隐,不再过问世间俗事;沐覃凌与洛千城儿女绕于膝下,共享天lun之乐;拓跋铮与东垣太子洛千星两情相悦;即便是暗影,也有了心仪之人。如今,这世上大抵也只剩下他这一个孤家寡人了,可为何,却让他连一丝虚妄也不曾拥有。他看着晏殊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便仿若大火之中的拘月楼,在一刹那之间,轰然倾塌。 …… “咚——咚——咚——”帝宫门外的御鼓被人敲响。 “何人敲击御鼓?将他带进来。”韫彧之听闻动静,当即便敛了心神,吩咐宫人道。 “来者何人?”韫彧之下了望归台,看着被带至跟前的fu人,出声问道,“敲击御鼓,所为何事?” “回禀宁帝,臣fu乃东垣崇州郡郡守舒扬之妻,潋滟。”那fu人微微行礼,面色淡然地答道。 “既是东垣人,为何又千里迢迢来晏京,敲击御鼓?”韫彧之看着潋滟,有些不满地说道。 “回禀宁帝,此事与宁帝有关,是以,臣fu才会前来晏京,敲击御鼓,只 分段阅读_第 295 章 为得见宁帝。” “哦?说来与朕听听。” “数月前,臣fu遇见一位身染重疾的女子,唤作相思。当时,相思身边带着一个孩子,臣fu见这孩子的眉眼与臣fu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细问之下,臣fu才得知这孩子竟是我那故人之子后,便将他二人带回府,寻大夫医治。只是,相思终究还是不幸离世,临终前,这才将这孩子的生父告知臣fu,请求臣fu定要将这孩子送到他生父那里去。”潋滟道。 “既是寻生父,又为何要寻到朕这里?” “这是我那故人留下的信物,宁帝一看便知。”潋滟说罢,便自袖间拿出一个锦盒,双手呈给韫彧之。 韫彧之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一枚玉玦静静地躺在锦盒中。他眼中一片涩然,双手颤颤,时隔多年,这枚玉玦,再次回到他手中。可是,这玉玦真正的主人,却再也不在了。 潋滟将那躲在她身后的孩子唤出来:“安儿,这便是你日思夜想的爹爹。还不快来拜见爹爹。” 那小小的人儿缓缓来到韫彧之的跟前,抬首看着他,眼神怯怯,低声喊道:“安儿拜见爹爹。” 韫彧之看着那张与晏殊言极为相似的脸庞,一时之间,热泪盈眶。他蹲下身,一把将安儿抱在怀中,哽咽不已。 “安儿,这些年,你过得可好?”若是他早知晏晏会为他留下一个孩子,哪怕是上天入地,他亦要将这孩子寻到。可是,这三年来,他却一无所知,放任这孩子流浪在外。 “回爹爹的话,即便没有了娘亲,安儿这些年也过得很好。相思姑姑疼爱我,潋滟姑姑也宠着我,如今,安儿还有了爹爹。娘亲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为安儿高兴的。”那脆生生的话,却令韫彧之心头一阵酸涩。 “宁帝,安儿不过是相思与臣fu随口唤的,相思说,故人临死前还不曾有机会为孩子取名。”潋滟抹着泪说道。 闻言,韫彧之心中一恸,晏晏她,竟还来不及为孩子起名,便已香消玉殒了。他拭去眼角的泪,说道:“晏晏在北,所念在南,自今日起,安儿便唤作‘韫晏南’可好?”这错过的三年,爹爹定会用余生弥补。 …… 长宁四年,春,宁帝一道诏书,将皇位传于亲信拓跋铮,从此,带着韫晏南归隐,不再过问朝堂之事。东垣女帝病逝,太子洛千星执掌朝事,却不愿登基为帝,皇位空悬。 长宁四年,秋,晏国使臣出使东垣,表明联姻之意愿,洛千星欣然同意,共议婚期。 长宁五年,春,拓跋铮迎娶洛千星为后,自此,东垣纳入晏国版图,帝后共同议政,天下太平,终得盛世。 …… 曾经那偌大而荒芜的孤鹜山,如今已是漫山遍野的芳菲,鸟鸣幽幽。在那繁花尽处,隐着一座精致的小楼,鸡鸭成群,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竹门被人打开,身着布衣的俊朗男子牵着稚子走出门。山间晨雾,衬得他二人虚无缥缈,仿若自书中走出的仙人童子。 “爹爹,今日城中有庙会,想必定是热闹。”那稚嫩的声音之中,带有一丝欣喜。 韫彧之闻言,低头看着那与她如出一辙的小脸,点点头,声音中充满了宠溺,应道:“南儿喜欢热闹,爹爹便带你一同前去。” 城中庙会,甚是热闹,所经之处,一片繁华之景。韫彧之将韫晏南抱在怀中,穿过那汹涌的人潮。一位身背古琴,腰别酒壶的颓废男子与他擦肩而过,然后,他被人一把拉住衣袖。他转过身去,看着眼前这面容憔悴、胡须丛生的落魄男子,一时之间,有些愕然。他竟不曾料到,与临钰的相见,竟会是在这般的机缘巧合之下。 “这孩子,是……”临钰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继而便泪流不止。 韫彧之看着临钰,若不是他将才将自己拉住,自己是如何也不会认出他来。曾经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他,竟会落魄成如今的模样。见他这般,韫彧之便知晓他大抵是一直生活在愧疚与自责之中,这些年来,也过得不好。即便他铁石心肠,见他 分段阅读_第 296 章 如此模样,也心生不忍。是以,他出声解释道:“是一位唤作相思的宫婢,带着他离宫的。” 临钰闻言,终于才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他看着韫彧之怀中的韫晏南,想伸手,却又踌躇不决。 “南儿。”韫彧之对怀中的韫晏南示意。 韫晏南见状,当即便伸手拭去临钰眼角的泪,而后便抱住临钰,脆生生地安慰道:“别哭,别哭。” 临钰颤抖地抱着怀中那软绵绵的身子,似乎要将眼泪流尽。而后,他毅然地将韫晏南还给韫彧之,转身没入汹涌的人潮之中。 “爹爹,你哭了。”一只软软的小手擦拭着韫彧之脸上的泪痕。 韫彧之这才发觉自己竟在不经意间潸然泪下。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大抵只有自己不会原谅,亦不会放下。可如今,他才知晓,不曾原谅,不曾放下的,又何止他一人?在这如同匆匆一瞥的相遇后,曾经的爱恨情仇,大抵也如昙花那般,在刹那之间凋零。他想,即便这一天来得迟了,但终究,还是来了。 “走吧!”韫彧之笑笑,说道。人潮渐渐散去,韫彧之将怀中的人儿放下,牵着他的小手,似是在抓着誓言。 长路漫漫,春光大好,他步履缓缓。因为,他知晓,这条路的尽头,有人在为他等待,只为,下一世,不再错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