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东厂相公》 第一章一波三折 庆元年间,初春,入夜,某富户宅内。 “啊!~~~~~~”饶是重生了三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蓝语思,再一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然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然而还未等她发挥出平时的一半功力,便被那该死的太监捂住了嘴。 “账册在何处!”一张俊脸凑近自己,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那阴森沙哑的声音,久久不散。越过他的肩头看去,那被抽了肠子的女人已经被两名番役如同拖死猪一般拖到墙角,。 蓝语思睁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可以用英俊得掉渣来形容的东厂理刑百户易轻寒,心脏再一次狂跳不止。是的,是再一次,因为蓝语思已经在他手里死了三回。 第一次,不知他真实身份的蓝语思以为眼前这人的心灵也如容貌一般美,孰料被他摔上刚才那被抽了肠子的女子躺过的圆桌,逼不得已咬舌自尽。 第二次,蓝语思觉得一定会有一个骑着白马的良人来救自己,所以她嚣张地咬了一口这死太监的手。咳咳,别幻想了,一刀之后英勇就义了。 第三次,蓝语思不敢再咬他,也没有说账册的下落,因为她真的不知这死太监要的账册为何物在何处。天,一脑袋混沌的她也是随着这家姓赵的男主人刚回来不久,失去记忆的自己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姓赵的男人,还以为遇到了温柔多金的良人,结果发现这厮有三三得九个老婆。蓝语思正想着走脱的法子,东厂的人就到了。 在这第三次里,易轻寒拎着吐着胃酸水的蓝语思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想是要押去别处继续严刑拷打,谁知在白石桥却遇到仇家伏击。那本是易轻寒的仇家,结果受伤的却是蓝语思,还是被那群饭桶误砍的。蓝语思想掐人挠人,功夫不好就不要出来害人好不好,还学人家偷袭! “我,我虽然不知你说的账册是何物在何处,但我可以帮你找。我要想想……想想赵公子都接触过什么人,去过哪里。”蓝语思收回思绪颤着声音,心道先保住命再说。在上一世里,被易轻寒带回去软禁了一年有余的她终究消磨掉了他的所有耐性,咳咳,本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结果还是回到这个原点。 这美如罂粟也毒如罂粟的易轻寒勾了勾嘴角,发出一丝冷笑,拎起蓝语思便往外走,身后的东厂番役们在打扫战场,赵家满门一百零三口的尸首还需处理。 好了,蓝语思要跟这人合作,她要活命。她可不想再死了,每死一次,都会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原点,她的眼睛、鼻子、嘴、喉咙以及头发梢都已经不堪重负了。 “别翻墙头儿,上面有鸟屎。”蓝语思好意提醒,友好互利的合作就从现在开始吧。 易轻寒低头看了看蓝语思,如毒蛇吐芯,蓝语思打了个冷战。生性多疑阴险狡诈的易轻寒自然不信她的话,拎着人便跳上去。 “该死!”易轻寒咬着牙骂道,抬起官靴在墙上蹭着,生性喜洁的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蓝语思面无表情不敢做声,上一次他就差点大发雷霆,若不是因深夜不能弄出声响坏了事,估计会挠烂了这堵墙。 两人继续上路,易轻寒游走在各府宅院的屋顶,如履平地。 “前面那个尖顶屋子,绕个圈儿避开吧,有块瓦坏了。”蓝语思不想再享受那种瞬间失重的感觉,上次虽然已被作为高手的他马上带起,但是胃里本就翻滚的酸液却势如破竹,像领粥的难民队伍一样冲向大户门口亭亭玉立的小姐。 “闭嘴!”易轻寒还沉浸在鸟屎事件中痛苦到不能自拔,根本无暇细听蓝语思说什么。 ‘哗啦啦……’易轻寒瞬间失重,随即借力又跳起。蓝语思这回惨了,这不是玩人呢吗!上次也没说瓦片会砸到她的头!好疼,但是要忍住,蓝语思紧紧闭住嘴,她可是个有职业道德的肉票。 易轻寒看了眼满脸是血的蓝语思,见其牙关紧闭,以为有生命危险。本着次次不走空的原则,易百户赶忙查看伤情,捏住了她满是血的两颊。 这可不能怪哀家了,蓝语思再也忍不住,冲着易轻寒喷出一口胃酸,这才虚弱地瘫了下去。完了完了,这死太监的脸都绿了,蓝语思偷眼瞄了瞄这绝世俊美阴毒犀利的易轻寒,赶紧闭上眼睛装昏迷。 易轻寒抖着嘴唇咬着牙,真想一掌拍死这女人,然而在没找到账册之前,她还有用。 水声渐近,难道那群蠢货饭桶伏击易轻寒的白石桥到了!蓝语思微微睁开眼,果不其然。 “不要走那桥!不要走那桥!”蓝语思这回决定死谏,开玩笑,不死谏就得被砍。前一世里被砍伤的她就这么被丢到大牢里,苦不堪言。想跟这个太监做斗争,得有一副好身体。 “闭嘴!”易轻寒靴上有鸟屎,脸上有胃酸,急欲找水冲洗,白石桥下清澈见底的河水自然是很吸引他的。 “闭嘴就没命啦!那里有人伏击你,真的,哇哇,我不要去。”蓝语思死死抱着易轻寒的大腿,鼻涕眼泪马上就要蹭到他的裤子上。 “放手!”易轻寒忍着怒气低吼道。 “放手就没命啦,相信我,真的不能过去啊。”蓝语思诚挚地看着这张俊脸。 易轻寒经过前两次的鸟屎和瓦片事件,对她的话也将信将疑起来,正在这迟疑的当口,只见桥下跃起数名黑衣人。 “你,你可得保护我啊,他们是为账册要杀了我灭口。”急中生智的蓝语思赶紧胡诌个借口表明自己的重要性。 易轻寒一凛,放下蓝语思就迎上那群黑衣人。招招干脆利落,刀刀不留活口,片刻之后尸块便散落一地,冷风吹来,夹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说!谁派你们来的!”易轻寒用刀隔开最后一名黑衣人砍向蓝语思的刀,冷声问到。 “阉人!”那人很有骨气地样子。刚刚为了躲闪他,跌倒头磕在石头上的蓝语思疼的动不了,只好眯着眼睛装昏迷。 “啊!~~~~~~”手筋脚筋被挑断,那人抽搐了几下,蓝语思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啊!~~~~~~”那人紧接着便成了易轻寒的同类,裆下血流成河,抽搐了几下便晕了过去。 蓝语思眯眼看去,柔美清冷的月光下,是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他肤色白皙,彷如刀刻般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恶,噙着一抹阴毒不羁的笑。眉毛稍稍上扬斜飞入鬓,一双眸子如无底之渊,完美的下巴,微抿的薄唇好似天下最薄情之人。一头黑发束在官帽里,清冷不羁,几绺发丝垂在耳际,阴狠毒辣中却又隐隐散发正气,亦正亦邪。他身材清瘦,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凌厉之势,两腿霸道地分立,上身微微前弓,提刀侧脸看着地上的人。 “说还是不说!”易轻寒对着刚刚转醒的黑衣人慢悠悠说出这句话。 “阉人!”那人已奄奄一息。 长刀掠过,一朵刺眼的红花在喉间绽放,易轻寒夹起蓝语思一路掠回他的私宅。 蓝语思吐了一路,半梦半醒中被人放到一张床上,仿佛有人擦去她头脸上的血迹,并为其换了衣衫。 蓝语思迷迷糊糊醒来,天色还未大亮,房间里一片寂静,淡紫色的床幔将自己罩在一个相对来说安逸的空间里。上次被带回来之后,直接给丢进了柴房,这次有情况?大事件相同但是细微之处有差别?摸摸头顶,被瓦片砸破的地方还隐隐作痛,落入东厂头目手里,她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啊!~~~~~~”蓝语思的心再一次跳到嗓 子眼儿,那张虽然俊美但是清冷的脸就在幔纱外面,蓝语思大叫时牵动了头部的伤处。“咳咳,嘶......” “账册在何处!”易轻寒撩起幔纱,冷冷盯着蓝语思。 天,蓝语思哪里知道!可是不知道就是死,她不想死! “大人,锦衣卫千户赵秦守求见!”蓝语思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门外有人报。 易轻寒冷冷看了眼蓝语思,出门后吩咐:“把她带到大堂后面。” 易轻寒一路来到大堂,锦衣卫千户赵秦守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易轻寒连忙起身。 “不知赵千户前来,下官有失远迎。”易轻寒嘴上恭敬着,抬手虚揖,神态却有些怠慢,边说边走向正中的太师椅。 “易大人言重了,前来叨扰还望见谅。”赵千户语气谦卑,挂着一脸笑。没办法,这是唯一一个东厂督主钦点的属官,不同于其他从锦衣卫调去的千户百户。易轻寒是东厂督主最看重的人,因为他也是个净了身的人。 “不知赵千户此来所为何事,下官定当尽力。”易轻寒不想和他多废话,直接问到。 “是,咳咳,如此我就直说了。指挥使万大人家逃了一个丫头,有人看到她进了城西商人赵宁安赵家,昨晚我带人去找,正巧看到易大人您带人进去,为了不妨碍大人办事,我等就守在外面,期间远远还看到墙头似乎跃上什么人......不知大人可见过一个丫头,不是赵府的丫头。”赵千户顿了顿,慢慢说:“要说一个丫头也没什么打紧,可这小蹄子偷了我们夫人最喜欢的翡翠珠钗,所以务必要找回,还请易大人行个方便。” 早已被人带到大堂后面的蓝语思听得心惊肉跳,难道自己身份不寻常?失去记忆的她,朦朦胧胧的意识里只剩了蓝语思这个名字,别无其他。 、 第二章巧取豪夺 赵千户顿了顿,慢慢说:“要说一个丫头也没什么打紧,可这小蹄子偷了我们夫人最喜欢的翡翠珠钗,所以务必要找回,还请易大人行个方便。” 早已被人带到大堂后面的蓝语思听得心惊肉跳,难道自己身份不寻常?失去记忆的她,朦朦胧胧的意识里只剩了蓝语思这个名字,别无其他。 “我没见过什么丫头,到了赵府内,人都死光了,隐约见到一丛白毛从一具尸体上掠起,飞向墙头,那具尸体早已被抽了肠子。”易轻寒用杯盖轻轻刮着茶上的浮叶:“赵千户,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赵千户咬咬牙,连道了几声‘对’,生生咽下这口气。因这赵家手中可能有自己上司指挥使受贿行贿的账册,满门尽亡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没有个说法,恐怕惊动圣听细查下来,众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但他也不能不问,赵千户见易轻寒装傻,只好明说:“咳咳,我派去的人还看到大人昨夜带回了一个姑娘,不知......” 赵千户话未说完,易轻寒已将茶杯重重摔在桌上,眼神凌厉,吓得他一阵哆嗦。“何时你们锦衣卫倒监视起我们东厂来了,这是何道理!” “易大人息怒,只是凑巧罢了,那几个番役是去隔壁王大人家,不想凑巧看到。”赵千户不想得罪他,解释到。 “那是我手下一个番役,将妹妹送与了我。”易轻寒敛住怒气,眼锋一扫,吩咐左右:“把她带出来给千户大人看看。” 蓝语思被带到大堂时还在愣神中。易轻寒一眼扫过两人,蓝语思看似不认识赵千户,赵千户却如猫见了老鼠般急不可耐。 “原来只是一个番役的妹妹,看着太像我们大人那死去多年的小女儿了,如易大人体谅万指挥使思女心切,还请......”易轻寒打断了赵千户的话。 “督主已经奏了皇上,为我赐婚,届时赵大人一定赏脸来喝杯喜酒啊。”易轻寒邪邪一笑,随即吩咐下人将蓝语思带下去。 “这,这可当真!”赵千户一时语塞。 “呵,赵千户这是不信我?如不信,您大可亲自去问问督主。”易轻寒轻嗤一笑,脸色骤冷。赵千户赶忙说‘不敢不敢’。 “对了,敢问府上夫人丢了什么?”易轻寒转头邪笑,猛然发问。 “丢了,丢了......翡翠手镯,啊不,翡翠珠钗。”赵千户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方才胡乱说的首饰,只看易轻寒了然一笑。 赵千户憋了一肚子气却不敢发作,东厂督主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又身处皇宫大内,锦衣卫向皇帝报告要具疏上奏,东厂却可口头直达。而且皇帝还赋予东厂督主监督锦衣卫人员的权力,万指挥使大人见了东厂督主都要客客气气,自己怎敢触这眉头。东厂的人水涨船高,别说是干涉,就连自己这个千户见了东厂百户易轻寒都要恭恭敬敬。 看着灰突突离开的赵秦守,易轻寒目光一凛,对左右吩咐:“备马!” 易轻寒凝眉细想,方才自己特意叫这女人出来与赵秦守见面,为的就是试探她的身份。看样子她并不认识赵秦守,但是赵秦守却认识她,这是何缘由! 东安门已到,易轻寒翻身下马,走过堂前那座‘百世流芳’牌坊来到大堂,只见岳飞画像仍旧栩栩如生。 “百户大人,您来了。”一个掌班走过来说到。 “督主来了吗?”易轻寒将披风丢给他,问到。 “来了,就在后面。”那掌班将披风放到臂弯里,一脸谦恭。 走到拐角处,易轻寒放慢了脚步,右手一用力,扯裂了麒麟服一角。 “寒儿来了。”安静的屋子里,一记咸咸的黏黏的声音游荡在半空,叫人听了生厌。 易轻寒立在门口微低了头抬眼看去,只见东厂督主夏明已从桌案后站起,背着手慢慢踱向自己。夏督主一身大红蟒服,外罩曳撒,一张瘦脸有些惨白,皮肤也有些松弛,唯有那双如鹰般的眼睛仍旧炯炯有神。 “下官在。”易轻寒俯身就要行跪礼。 “起来起来,在本座这儿就不必多礼了。”夏督主笑着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恭敬立着的易轻寒,很是满意。这个人有些武功,办事干脆利落,虽然净身投靠自己没几年,但做事却甚合己意。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可探知锦衣卫那边为什么追着赵家不放?”身为东厂督主,就算每日坐在家中,也可知天下事。 “似乎,万笃有一本账册落入赵家,那上面有他受贿行贿的证据,属下还在追查。”易轻寒并没提到蓝语思。 “哼,这老小子终于露出把柄了,寒儿,给我全力查。”夏督主一脸奸笑,终于有机会除去锦衣卫指挥使这颗眼中钉了。 易轻寒微微勾起嘴角,他何尝不想早点除去那人。 “昨晚没换衣衫?”夏督主瞥到易轻寒麒麟服那撕裂的一角,皱着眉头问。 易轻寒摸了摸那处裂口,羞到:“换了,摸黑换上的,没留意。” 夏督主垂下眼皮儿,轻叹一口气:“没个人照顾总是不好,你这嗓子若不是耽搁了也不会哑,那些丫鬟婆子什么的哪有自家人细心。”说完陷入沉思,似乎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对食。 “督主也需有个人照顾,不如......”易轻寒偷眼看去,知道时机已到。 “呵......”夏督主一声苦笑,身子靠到椅背上长出一口气:“我老了,寒儿你还有大把好日子,赶明儿我在宫里给你找个对食。” “多谢督主好意,下官只想为督主效忠,况且......”易轻寒故意停在这里,轻叹口气。 “况且什么!我看谁敢非议,我不仅要你娶妻,日后我还要你收上三五个干儿子。”夏督主是从宦官底层做起的,深知这其中的辛酸苦辣。 “在宫中,也只能在宫中,日常也是见不了面的。”易轻寒满脸失落。 “那就娶个能恪守妇德的良家女子,看上哪家了就直接娶来,本座准你了。”夏督主一心护短,也有着那么一股子感同身受的意味在里面。 两人又说了些话,易轻寒得了夏督主的首肯,可以放心大胆地查锦衣卫指挥使账册一事,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娶了那女子,也可以慢慢查账册之事。宦官娶妻不是不可能,一般有权有势的大太监都是妻妾成群,既然有了东厂督主的话,大可放手去做。 万笃府,书房内,赵秦守正苦着一张脸立在书案前。太师椅上,坐着肥嘟嘟圆滚滚身着飞鱼服的万指挥使,下了朝未及换常服的他立刻召见了赵秦守。“你是说,东厂的人要插手此事?” “依属下之见,夏老狐狸已经知道了此事并有意受之,否则易轻寒再嚣张跋扈,也得给您面子。”赵秦守翻起一双老鼠眼,看向万笃:“至于打算,估计只是想抓住您的把柄,以后可以利用,倒不是想把您怎样。” “他真要把事做绝!就别怪我也下狠手。”万笃猛地站起身,不服气地在屋子里踱了两圈:“万强这死鬼究竟把账册放到何处,那贱女人是否也叛了我!” “管家万强叛主求荣,罪该万死。”赵秦守缓了缓说:“可蓝语思那女人倒不像是......属下从元北城跟着,她得了您的命令去找账册,好像自从那次杀了万强落水后,被赵宁安救起就变了个人,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事。” “忘了所有的事?不可大意,如若带不回来就永远也不要带回来!”万笃皱眉,走到窗边:“你说账册是否真的在赵宁安处。” “说不准,万强毕竟在赵宁安的船上躲了数日,若不是蓝语思找到他,恐怕他就上岸了。”赵秦守眨眨眼睛说:“赵家灭门一案,我看不如像易轻寒所说那样,有妖狐作怪,封了那院子,我们也好慢慢搜查。” “甚好,妖狐作怪,就随东厂去说吧。”万笃闭了眼睛一脸痛苦状。 蓝语思闭了眼睛一脸痛苦状,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出自己会嫁给一个太监!前世里被他软禁了一年,这一年里,对于蓝语思可以说是生不如死,如果不是一直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简直一秒都不想活下去。蓝语思想死,但一想到每次重生必会回到那个原点,就发憷了。沉思过后的蓝语思打定了主意,这一世里万事一定要以小命为主,趋炎附势、忍气吞声、阿谀奉承、奴颜献媚,这些统统都不在话下,只要能保住小命,蓝语思做什么都可以,谁叫她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呢。 或许老天怜悯,嫁个太监好歹还能保持完璧之身,待日后良人出现将自己救出火海,双宿双栖,岂不美哉!天,庆元朝的太监可是去蛋蛋留棍棍的,就是说自己还是有危险的,蓝语思顿时觉得两腿发麻。这算是个小小的意外吧,前世里易轻寒可没娶自己,这要怎么应对呢。 外面喧嚣不止,一个太监娶妻还这般热闹,看来东厂的太监真不是浪得虚名,蓝语思腹诽着,忽听门响。 屋内空气瞬间凝重,似乎连案上喜烛的光都跟着颤抖起来。 蓝语思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紧紧攥着,心跳也跟着加速。仿佛前面就是深渊,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落下,于是进又不能进退又不能退。 眼前一亮,红盖头猛地被一只修长的手揭开,蓝语思缩着脖子抬眼看,一身喜服的易轻寒就站在床前盯着自己看。平素有些苍白的脸,此时在红烛锦被的映照下,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暖意。 “过来喝合卺酒!”易轻寒将盖头一扔,走到桌旁。 、 第三章 洞房花烛 眼前一亮,红盖头猛地被一只修长的手揭开,蓝语思缩着脖子抬眼看,一身喜服的易轻寒就站在床前盯着自己看。平素有些苍白的脸,此时在红烛锦被的映照下,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暖意。 “过来喝合卺酒!”易轻寒将盖头一扔,走到桌旁蓝语思有很大的抵抗情绪,坐着不想动。好吧,人家是肉票,所以没权利选择,但你总得给句话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在大堂听了这死太监要娶自己之后,就没人再跟自己说一句话,这到底是真娶假娶还是半真半假呢,还是有一定期限的。 蓝语思心里暗骂,嘴上却不敢说话,扭捏了一下决定按照他说的做。 喜服冗重,长裙拖地,蓝语思刚提起裙摆想要下床,那里易轻寒便没了耐性,几步窜过来一把抓起蓝语思的腕子便扯到桌案旁。 蓝语思被裙子绊了脚,失去平衡一下子便如八爪鱼般扑到易轻寒的怀里,头脸重重地撞到他的小腹上,那里好硬。 易轻寒似乎浑身一颤,僵硬了一下,随即一把将其拎起。蓝语思还是没掌握好平衡,手脚并用挣扎了几下,这期间不小心摸到了那厮的前胸、小腹、翘臀、甚至那里。哎呀呀,闯大祸了,蓝语思勉强站好,战战兢兢地看着易轻寒的冷脸,不敢做声。易轻寒的脸忽白忽红,不知是喜服的颜色衬得红了还是怎的。 桌上是一尊合卺杯,橙黄的杯身上嵌碧玉,两杯被中间的威凤相连,栩栩如生。杯中原有酒,方才蓝语思口渴难耐便偷喝了去,易轻寒拿起合卺杯皱皱眉头,随即明白什么似的看向蓝语思。 他的眼神凌厉逼人,蓝语思手都软了,连忙说:“我有些口渴,没有人理我,我就......” 易轻寒没再说什么,将酒斟满后举到蓝语思面前,示意她喝下去。 两人举杯共饮,看似和谐美满的烛影映在窗纸上,院外大树上潜伏着的锦衣卫番役如夜猫灵巧,消失在黑暗中。 “先睡一会儿。”易轻寒丢下这句话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蓝语思尴尬地站在一旁,屋子里就一张大床,这是要怎么睡呢。半晌不见死太监动弹,蓝语思也是困倦极了,所幸他也做不了什么事,于是和衣跑到床的另一角轻轻躺下,脸对着易轻寒方向,以备什么情况发生,自己也能尽快做出反应。 那是张俊美绝伦的脸,棱角分明的五官使得一个太监也能透着那么一股子英气,太可惜了,蓝语思不禁感叹,仿佛看 着一块有了瑕疵的千年美玉。大红的幔帐就着喜烛的光扑在他的脸上,竟有些不那么阴森恐怖了。 想着想着,蓝语思的眼皮儿再也支撑不住,便沉沉睡去。迷蒙中似乎有人在拉自己,恢复了一丝理智的她惊得手舞足蹈隔空乱抓:“不要碰我,你这死太监,不要碰我!” 易轻寒冷冷看着,直到她睁眼看着面前的人。 “嘿嘿,我做噩梦了,梦到有妖怪抓我,是你救了我,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看我做梦的时候都想着你来救我。”蓝语思不想死,没有骨气又怎样,只要有骨头在就好说。 “只有督主大人才能配得上‘太监’这称谓,我还远远不够资格。”易轻寒沙哑的声音足以让蓝语思遍体生寒,天,他听到了,听到自己迷迷糊糊时说的话了。 “我觉得以你的能力,早晚能配得上这个称谓的。”蓝语思是想拍马屁,不过怎么听怎么别扭,还好易轻寒没理会她,站起身子就开始脱衣衫。 蓝语思顿觉汗毛乍起,双脚蹬着床便往里蹭,惊恐地看着他。 易轻寒脱了大红喜服,正要继续脱,见蓝语思愣在那里,于是冷声说到:“脱了喜服!” 蓝语思连忙用手将领口掩紧,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觉一块石头堵在了嗓子眼儿。 易轻寒要么是没了耐性,要么是很喜欢看对方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二话不说上前就将蓝语思拎起,一把扯去她的喜服。他的动作粗鲁,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强悍的女杀手。 蓝语思条件反射地拼命反抗,慌乱间被扯开了中衣一角,露出粉嫩的袭衣,雪白的脖颈触手升温,易轻寒赶忙移开视线,手上却丝毫未松懈。 苍天啊大地啊,这回连完璧之身都保不住了,蓝语思绝望中说了一句话,使得易轻寒停下了动作。 “轻点好吗,求求你了。”蓝语思可怜兮兮地说。 “柔弱是装得出来的吗!”易轻寒顿了顿,丢给蓝语思一件黑衣。“把这个穿上!” 咦?原来是换衣衫,不是做那个,蓝语思喜极而泣,但又疑惑不止,不知这死太监到底意欲何为,他以为自己是个很强悍的女子吗? 蓝语思将那套黑衣穿在了白色中衣外面,只见易轻寒也已换好了夜行衣。微紧的黑衣衬得他更加清冷绝俊,再配上那凌厉的眼神,可以秒杀一切。 “我们去赵宁安府,你给我回忆出来他返家之后有什么奇怪举动,或者他家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易轻寒往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将脸贴近蓝语思的脸:“想必你也看得出来,锦衣卫的人在找你,不管你从哪里来是谁的人,如果想活命,只能跟着我。” 蓝语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易轻寒收回身子,冷冷地说:“只要我找到账册,就放你远走他乡,若找不到,我没有多少耐性。” 赵宁安府早已被封,空寂无人的院内只有风吹树叶沙沙响,阴森恐怖。蓝语思蹑手蹑脚跟在易轻寒身旁,指了指正堂:“那日我与赵公子回来后,进的就是这正堂。” 两人步入黑漆漆的屋子,突然一个毛茸茸的物件窜过,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只老鼠,但蓝语思还是吓得赶忙抓紧易轻寒的胳膊。虽然易轻寒已经让人很恐惧,但好歹他还是活人,这屋子里可是游荡着一百零三只冤魂的地方。等等,这易轻寒果然有胆量,他可是这里最大的债主啊,他不怕! 易轻寒低头冷冷看了眼蓝语思,想从她的眼中找出些许伪装柔弱的痕迹。蓝语思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松开手,为了安心又从地上捡起一根折断的椅子腿儿傍身,心道若非迫不得已,自己也不愿意挽着太监的胳膊。 大堂没什么可看的,那日易轻寒已带人搜过一遍,这次来就是想以这女人的视角重新找一遍。 “这块砖应该是活的,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藏着什么,我还没来得急看。”蓝语思指着大堂太师椅下一块砖说到。前一世里,易轻寒也曾带自己来过这里,只不过是随他回去一个月后的事情,蓝语思觉得这一世和上一世所发生的事大同小异,但又有些微的不同,大方向上应该是一样的。前一世里,蓝语思尽量不说话,也不配合他,这一世里,她要主动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易轻寒慢慢走过去搬开椅子,用刀尖将石砖撬起,并小心翼翼地往后仰,随时准备预防意外发生。然而什么都没有,砖下是一个铁制的盒子,易轻寒轻轻晃了晃,其中仿佛有纸张一类的物件。 ‘啪’,铁锁被砍断,里面是几张房契地契,并没有他要的账册。 “果然有宝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他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到人来人往的大堂!”蓝语思眼冒精光。 易轻寒随手将房契地契丢回盒子,放回砖下。 蓝语思仍旧不舍地看着:“你不拿点儿走?现在都死无对证了。” “我不想惹麻烦,快点找。”易轻寒看到蓝语思见钱眼开的样子,邪邪一笑。 “再接下来我就回到自己房间了,赵公子去了哪里我就不清楚了。”蓝语思一摊手,诚恳地看着易轻寒。 “你是怎么知道那块砖下有东西的?”易轻寒突然问。 “这,我原想着这是……是个好归宿呢,自然会留意我以后的家产。我看赵家仆人打扫大堂时,赵公子基本不让人靠近那把太师椅,我就留意了,趁机拿脚踩踩,果然是空的。”蓝语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谁知他有一妻八妾,再之后我就想着逃,没想过留下来了。” 易轻寒盯着蓝语思看了一会儿,似乎未找到丝毫破绽,这才继续问:“你是怎么认识赵宁安的?” “我不知怎的,就落水了,被他救了上来,我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蓝语思表情诚挚,她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身世、来历、父母、家人,只记得一个名字。 “不记得以前的事?”易轻寒慢慢走近蓝语思,逼得她后退几步,直到靠在墙上:“我知道,如果打开人的头颅,加些草药,也许就会记起以前的事。” 易轻寒一手抚上她的头顶,作势要捏碎她的天灵盖。另一只手捏住蓝语思的两颊,使得她叫不出来。蓝语思吓得只能呜咽着说:“我真的记不起了,我,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啊,呜......” 几乎无人能受得了易轻寒这恐怖的眼神和令人头皮发麻的话,就算受得了,眼神也会出卖自己,然而这女子虽惊慌,但更多是绝望和无奈。易轻寒慢慢松开手,没关系,她记得遇到赵宁安之后的事就可以,那才是找到账册的关键,至于她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只要不影响自己找账册,暂时都可忽略。 其实易轻寒多少也可猜到,这女人与锦衣卫分不开关系,但她是找到账册的关键,所以必须留着她,也必须防着她。 易轻寒回身去挪椅子,为避免在地上留下拖拉的痕迹,他必须将椅子腾空搬起再放下。就在他回身的时候,蓝语思顿生邪念,如果就这么一棍子把他打死或者打昏,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逃了!他会觉察吗?蓝语思试探性地抬起手,那厮还在认真地盖石砖,并未有任何警觉。 、 第四章螳螂捕蝉 易轻寒回身去挪椅子,为避免在地上留下拖拉的痕迹,他必须将椅子腾空搬起再放下。 就在他回身的时候,蓝语思顿生邪念,如果就这么一棍子把他打死或者打昏,自己是不是就可以逃了!他会觉察吗?蓝语思试探性地抬起手,那厮还在认真地盖石砖,并未有任何警觉。 都说黑暗会助长人的恶性,也是罪恶滋生的地方,蓝语思突然恶向胆边生,左右不过再死一次,再看到那一幕,说不定这次成功了就可以脱离苦海寻找新生活了呢。总之怎样都好过嫁给一个太监,都好过每天在东厂的阴影下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蓝语思举起椅子腿儿砸下去,自以为得逞的她看不到黑暗里易轻寒紧抿的嘴唇。 椅子腿砸中了易轻寒的后脑,那个可怕的人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往前栽去,蓝语思激动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愣了愣神拔腿就跑,越远越好,只要远远离了这个死太监。前一世里的她并没机会袭击易轻寒,看了赵府之后便被带回了他的私宅,难道这世里的她成功了! 蓝语思没命地跑,毫不觉察身后跟着的一个锦衣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人都没觉察身后的易轻寒。 “啊!~~~~~~”蓝语思很快便被那人钳住双臂,反手扣在身前,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冰凉的铁钩抵上她的喉咙。 “再叫,我就钩断你的脖子!”那人阴森地说。 蓝语思不敢再出声,那人口气熏人,晚饭似乎吃了大蒜。 “账册在何处?”那人低低地问。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们杀了我吧,我受够了,我真的不知道。”蓝语思已经被折磨得精疲力尽了,为何每个人都问自己要账册。 “语思,我怎么舍得杀你,我可是想了你好久呢,当初在府里时,你眼睛就长在头顶上,从不看我们这些小旗,你可是傲得很。”那人说着说着鼻息渐浓。 “等等,我以前得罪过你是吧,我跟你道歉,但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蓝语思一听完了,以前跟这人有过节。 “不需道歉,语思只需陪爷玩玩就好。”那人手往下移,摸着蓝语思的锁骨,鼻息更浓。 “想必你们还有很多人监视我吧,或许还有人监视你,你别做错事。”蓝语思虽然不记得自己的身世来历,但还是知道东厂是有监视锦衣卫权利的,锦衣卫本身派出去的人,也会被监视,以防办事不利。 那人果然停住了,似乎在考量着她的话。 “唔!”蓝语思抬起脚狠狠踩下去,待那人松手的当口,又迅速转身提膝狠狠顶上他的命根子,这才继续跑。然而蓝语思毕竟是弱女子,而那人是孔武有力的锦衣卫,就在蓝语思跑开时,被他反手扯住衣襟,‘嘶啦’,被扯去黑衣的蓝语思只着白色中衣跑进了夜色中,慌乱间发鬓也四散开来。 那人马上又追了上来,蓝语思发了疯地往前跑,远远看到胡同口里有一枚灯笼,接着听到打更的声音。有人,蓝语思张大嘴巴拼命往那里跑去。 “啊!~~~~~~”打更的人看到迎面飘来白衣,那不知是鬼是妖的物件狰狞着面目,似乎连后糟牙都露了出来,吓得扔了灯笼就撒丫子跑开了,边跑边想起最近传的赵府灭门惨案里就有一个白毛一样的东西,直吓得腿脚发软跌倒摔昏,不省人事了。 蓝语思跑到更夫身边使劲摇他,可等来的却是刚才的锦衣卫。那人已被激怒,正狰狞着面孔走向蓝语思。蓝语思以臀部和双脚为支撑点,抖着身子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奇迹发生了,那人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身后是面无表情的易轻寒。 蓝语思觉得天都要塌了,因为她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一幕,也是最难忘的一幕。 易轻寒拿起那人随身带着的铁钩一样的铁器,一下下钩在他的身上,布料撕裂的声音,皮肉绽开的声音,充斥在蓝语思的耳畔,撞击着蓝语思的心。 还未缓过劲来的蓝语思坐在椅子上看着易轻寒,他刚沐浴过,头发还湿嗒嗒地滴着水,打湿肩头一片。 “记不起来了?”易轻寒已将那锦衣卫和蓝语思的对话全部听了去,看样子她曾是万指挥使的人,但她失忆了。 蓝语思只觉嗓子紧得有些疼,只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易轻寒在窗前站下:“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想活命,只能跟着我。” 蓝语思蜷缩着点着头,他没追究自己伤他那一下,又或者,他就是让自己伤了他,这才能听到那锦衣卫对自己说的话。 蓝语思同易轻寒坐在软轿里,有些拘谨,还好那厮一直闭目端坐着,她可以顺着轿帘缝隙往外看。 “老天保佑,宵禁后千万不能出门,连院子都不能去。”一个大婶的声音传来,带些后怕。 “谁说不是呢,昨晚又死了一个,浑身的肉都被狐狸精挠烂了,没一块好肉,连打更的都见到那狐妖了。”另个大婶说到‘狐狸精’三个字的时候,将牙咬得咯咯响。 “赵府灭门也是因为带进了一个绝美的女子,听说美的好似天上的仙女。”又有人插嘴。 “再美有什么用,那是妖精,唉,那些死男人就是明知做鬼也会上当。”愤愤地语气。 挡了路的货摊撤去,软轿继续前行,蓝语思再听不到那些八卦了。 看了眼闭目不语的易轻寒,蓝语思偷偷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蛋,真没想到自己竟得如此高的评价。美艳绝伦,堪比仙女! “赵府满门和那小旗被杀现场皆有一美艳女子出现,之后又消失无踪。这就是这些事情的真相,记住了,以后见了谁都不要乱说话。”易轻寒突然眯缝着眼睛,嘴角翘起说到:“这个事件里的女子就是你,为了不让你引起人注意,只能说是一个美艳女子。” 蓝语思方才还老老实实地点着头,细想之下不对劲,易轻寒的意思就是说自己跟美艳无比完全搭不上边了,顿觉气极。生气归生气,面上还不敢说什么,只好在心里暗骂三十八遍‘死太监’。 两人等在大厅里,手突然被他捉住,蓝语思吓得一阵抽搐,想要缩回手却缩不动,正愣住时,只听一阵轻笑传来,易轻寒忙拉了蓝语思站起身。 “督主。”易轻寒面无表情。 “坐坐,方才被耽搁了,等久了吧。”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夏明,很少对人如此温和。可以说,除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御马监掌印太监,他就是皇帝身边的第一人了。 蓝语思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人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并不是传说中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公,督主大人。 “放肆!”易轻寒看了眼直视着夏明的蓝语思,沉着脸喝到。 “哈哈哈,无妨无妨,倒不是那种唯诺妇人。”夏明看着两人发笑,对易轻寒点点头:“应是个肯安稳居家的人,那种妖妖燕燕要不得。” 什么意思,是说自己长得安全,不会招惹男人的注意力吗,死太监! “叫什么名字?”夏督主端起茶杯,往后靠。 “蓝语思。”蓝语思小声回答,用余光瞟了眼易轻寒,这厮还是冷着一张脸。 “有何来历?”夏督主放下茶碗,饶有意味地看着蓝语思。 “没什么来历,家父随便取的。”蓝语思小心地说。 夏督主点点头,又一次端起茶杯。 “方才,万笃来了。”夏督主看向易轻寒,只说了这一句话。 “你先下去歇息,等走时我再叫你。”易轻寒对蓝语思说。蓝语思一阵失望,她还想听听这个很有可能和自己有莫大关系的人的事呢。 蓝语思被带下去之后,夏明看着易轻寒说:“他是在试探我的意思,我回得模棱两可,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就是了,账册拿到手,不怕他不老实。” “是,属下明白。”易轻寒抬眼说:“属下定全力效忠督主。” “皇上要办个西厂,人数是我们的一倍。”夏明面色不悦,看着窗棂说:“厂公是御马监的王取。” 易轻寒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夏明的脸色,不敢妄言。 “王取自幼长在圣上身边,集万千宠,也许这只是一时兴起,为他量身定做的差事;也许……”夏明看了看易轻寒。“圣上明说是为了查赵府那妖狐夜出案,你做得可干净?” “赵府一案干干净净。”易轻寒站起身,拱手说:“督主放心,不论什么原因,我们东厂的地位都是不可取代的,属下定尽全力。” 离了夏督主处,易轻寒由仆从带着往外走,行至一处游廊尽头,一丛深紫色的人影闪过,易轻寒停住了脚步。 “百户大人?”仆从回身疑惑地看着易轻寒。 “我想去方便一下,待会儿自己回去,你不必跟着我了。”易轻寒说。 “是,那大人您自便。”易轻寒常在夏明私宅走动,府里的人对他都很熟悉。 看着仆从走远,易轻寒迅速转身,没入一处假山后。 、 第五章黄雀在后 因是易轻寒的家眷,夏府众人对蓝语思礼遇有加,伺候得相当周到。坐得久了,蓝语思就想出去走走,趁着丫鬟不注意,便偷偷来到某处假山郁翠处,看着周遭的环境,心道这不就是戏文里女主初遇男主的地点吗?看来还是有机会的,说不定就会遇上真命天子,从此将自己救出火海。 蓝语思心里高兴,又紧张又期待地左右看着,突然看到一丛紫色飘来,赶忙躲到假山后,以为是夏府的丫鬟来寻自己。 半晌不闻声音,就在蓝语思想要探出头去看个究竟的时候,一个清纯的女声传来:“大人新婚燕尔,怎有时间来看我。” 呦,吃醋啦!蓝语思最喜欢听八卦,屏气凝神细听。 那男人没说话,女人继续幽怨地说:“我早该清楚,我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 那男人还是没说话,听声音应是将女人拉扯到自己怀里。唉,这女人就是作,没地位,还会听你说这么多废话吗? “她很美吧?”女人有些哽咽。 “紫嫣,你是知道的,我娶她只是为了……”蓝语思震惊了,竟然是易轻寒的声音。虽说自己知道易轻寒娶自己的缘由,但听了这话还是有些不舒服。 “为了什么?”那女人不依不饶地问。 “总之,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一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晚我来找你,你在老地方等我。”易轻寒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情话,蓝语思呆住了。 “两年后?呵……”那叫紫嫣的女子仿佛挣脱了易轻寒的怀抱,向着假山走来,蓝语思一惊,连退了几步。 这轻微的声音没有逃过易轻寒的耳朵。“何人?出来!” 蓝语思血往头上涌,若是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易轻寒的手段自己是知道的。左右看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当机立断照着自己的脑袋砸了一下,见了红之后赶忙坐下,靠着假山装晕。 易轻寒立刻转到假山后,看到‘昏迷不醒’的蓝语思,对着身后没有过来的紫嫣说:“你快回去,恐有情况。” 蓝语思听到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接着自己便被易轻寒胡乱抱起,一路走到了方才自己坐过的偏厅。易轻寒将蓝语思随意丢到椅子上,自己则负手而立。 “大,大人,夫人怎么了?”一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问:“夫人方才还好好地坐在这里,怎就,怎就……” “不小心跌了下,不妨事,不必说与督主听。”易轻寒语气轻松地对小丫鬟说。 小丫鬟也不想将此事闹大,若是被督主知道自己待客不周,可是要重罚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拿了沾水的帕子给蓝语思擦拭额头。 蓝语思坐在椅子上硌得慌,只好装作悠悠转醒,睁开失神的大眼睛问:“咦?我这是在哪里?出了何事?” 易轻寒见其转醒,吩咐小丫鬟先行退下。“为何会在假山后?”易轻寒对紫嫣那副温柔样不见了,又变回冷冰冰的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院子里走,就被一个人打晕了,我并没去过什么假山后。”蓝语思说得诚恳,绝对不敢承认自己偷听到什么。于是趁机转移易轻寒注意力,上前抓了他的袖子故作害怕状。“会不会是锦衣卫的人?不会是想要把我抓走吧?” 易轻寒微微皱眉,甩开蓝语思的手,踱了两步便唤进了一个仆从,对他耳语几句,这才回身对蓝语思冷冰冰地说:“还不快走?” 蓝语思灰溜溜地跟着易轻寒往回走,出了门来到马车前时,易轻寒自己先上了车,看都没看身后的蓝语思。衣饰冗重,蓝语思只好手脚并用地上了车,找了角落靠着车壁坐好。 易轻寒仍旧坐在来时的位置,闭着眼睛似乎心情很不好,蓝语思不敢怵他霉头,两人相对坐着,无言。 街上行人众多,马车时而受阻,走走停停,易轻寒突然烦躁地撩起车帘对车夫吼到:“给我走外面,绕着走,快!” 车夫吓得一哆嗦,立马抽了一鞭,马车改道。 他定是因为刚才那女人的话心里不痛快,蓝语思眯着眼睛装死,前世里,他发起脾气的时候是会生生扭断人的胳膊的,自己见识过他在大牢里的所作所为,此时只能保持沉默。 马车速度快起来,想是奔驰在城外围人烟稀少的地方。蓝语思坐得累了,偷眼看了下对面的易轻寒,那厮正面色阴沉闭眼坐着。百褶裙被压坐在屁股下,蓝语思试图调整姿势将其抻平,正悄悄抬起屁股,准备拉平百褶裙时,突遇急刹车,蓝语思就势飞了出去,扑向对面的易轻寒。 一时间,两人均迟楞住了,一直在想心事的易轻寒没有想到会飞来横吻,等到反应过来时,蓝语思的嘴正结结实实地吻在自己胸上。虽说隔着衣料,但蓝语思胸前的柔软已经死死抵在自己腹部,那暖暖的软软的感觉透衣而过,直达腹腔内。 易轻寒脸腾地气红了,激动之余气得急忙将蓝语思捞起,却赫然发现她已流了满脸的鼻血。蓝语思气得想骂人,当谁想亲他似的,若不是掌握不好平衡,她也不至于撞出了鼻血。话说回来,这家伙的胸肌到底是什么,怎会如此硬。 “你!给我滚!”易轻寒真想一掌拍死她,抬了几次手终是没有落下,此时就听外面一阵喧闹。 易轻寒一腔怒气只好往外撒,掀起轿帘腾地便跳出去。蓝语思抹了把鼻血也跟着探出头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力道大得竟让自己撞出了鼻血。 “老子娘的!谁挡了爷的路,还不快滚开!爷今天高兴,算你走运!”一个长着连鬓胡子的公子哥儿骑在马上叉着腰,手拿马鞭指着易轻寒这一方笑骂到。 易轻寒眼神扫过众人,本是气焰嚣张的众位公子哥皆慢慢敛住笑意,那领头的连鬓胡子本是仰头笑着对身后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说话,此时也感受到气氛不对。待他正要继续说话时,身边一个瘦高的公子哥儿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别,别说了,是东厂的人。” “东,东厂的人又怎样?我祖父,我祖父是……”连鬓胡子越说越没底气,自己祖父是前朝内阁首辅没错,但致仕之后早已驾鹤西去了,声名虽有余威,但在东厂的人面前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立得住脚。 东厂的番役探子遍布全国,此时易轻寒身边早围了一群人,看着对面的公子哥儿跃跃欲试,只等易轻寒一声令下。 “身为官眷当街纵马,滋事扰民,都给我带回去!”易轻寒一挥手,众番役便开始拿人。 “你,你敢,我爹是吏部侍郎……” “放开我,狗奴才,你们……” “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一时间,打骂摔马声此起彼伏,虽全力反抗,但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哪斗得过常年抓人拿人的东厂番役,个个跌落了帽子踢落了鞋,狼狈地被押走了。 看到易轻寒转身,蓝语思赶忙藏回轿子里,这家伙有撒气的地方了,自己就可以暂时安全。前世里,喜怒无常的易轻寒有了气,必是要拿人出了气才可的,这也是为什么蓝语思方才胆战心惊的缘故。 “送夫人回去。”易轻寒对着车夫说完,便跳上一个番役牵过来的马,扬长而去。 阴冷潮湿的大狱里,被剥光了衣衫的公子哥儿们聚在一起瑟瑟发抖。时值初春,天还有些寒,更何况是不见天日的大牢。已将详情秉了夏明的易轻寒慢慢走回大牢,来到门前,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着这群狼狈不堪的家伙。 “狗奴才,你这阉狗,快放我们出去!”连鬓胡子姓杨,是前朝内阁首辅杨相浦的嫡孙,常年随父亲在外居住,恰值年节进京活动关系,这才与这群纨绔子弟聚在一起,两天半便臭味相投。其他官宦子弟自是知道东厂的手段,只这常年不在京城的杨元还不相信这其中的利害,才给众人惹上这么个麻烦。 “易大人,易大人您切莫见怪,我等只是一时兴起,这,这才……”先前被抓时还骂骂咧咧的瘦高个子早没了脾气,心知自己老爹必会带着财物前来搭救自己,此时若说些好话,也可少些皮肉之苦。 “你求他做甚!我爹早说过,不能给这群阉狗好脸色看。”杨元仗着自己祖父在朝中的余威,这些年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此时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爹是谁?”易轻寒看着杨元问。 “我祖父是杨相浦,哼,告诉你,赶紧把我放了,不然,不然我……”杨元说着说着,似是想起自己祖父早已故去,自家已没了倚靠,可转念一想,父亲年年送出去的那些银子,已将朝廷上下打点遍了,出了事自会有人罩着,于是将脖子一横,说到:“不然我将你碎尸万段打入大牢!” 易轻寒背着手冷冷一笑,歪着头挑了挑眉毛,看着杨元满脸鄙夷地说:“可悲,可叹,杨老狐狸怎会养出你这么个憨呆混子,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今儿就叫你清醒清醒。” 易轻寒说完冷笑骤凝,想起杨相浦那时的不作为,气就不打一处来。 被绑在木桩上的杨元很快便昏死过去,经这冰水和热水更替淋过,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抵不过。易轻寒朝着杨元腹部狠狠踹了一脚,接着又往悠悠转醒的他身上淋上番椒水,杨元直辣得几欲昏死过去,这才听易轻寒阴森地笑着说:“够劲儿吧,这是番邦新进贡的玩意。呵呵,你应该庆幸,你祖父只是只老狐狸,而不是豺狼。乖乖在这待着,直到下令放了你,若是再说些我不想听的话……我没耐性!” 、 第六章遇人不淑 易轻寒说完冷笑骤凝,想起杨相浦那时的不作为,气就不打一处来。 被绑在木桩上的杨元很快便昏死过去,经这冰水和热水更替淋过,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抵不过。易轻寒朝着杨元腹部狠狠踹了一脚,接着又往悠悠转醒的他身上淋上番椒水,杨元直辣得几欲昏死过去,这才听易轻寒阴森地笑着说:“够劲儿吧,这是番邦新进贡的玩意。呵呵,你应该庆幸,你祖父只是只老狐狸,而不是豺狼。乖乖在这待着,直到下令放了你,若是再说些我不想听的话……我没耐性!” 杨元纵是想骂也骂不出来了,牢里众人听到不远处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叫声,此时已经变成了哀哀的低喘,俱埋头不语,只盼着家里人早点儿拿钱疏通。 夏督主得了皇帝的首肯后,又传达给了易轻寒,大体上是给这群纨绔子弟点教训,教训完事就可以放人了。皇上说得模糊,底下办事的就可大做文章了,易轻寒左手扶着下巴,右手拈起方才来过大狱的那些纨绔子家人的名单,一一过目。 “封旬,把这个叫李玉勇的给我提出来。”易轻寒对身边伺候着的番役说。 “大人,他父亲是钦天监监判,今儿亲自来的。”那叫封旬的番役看出易轻寒要给李玉勇点苦头吃吃,因得了其父的好处,此时也算是为人办事,为其说两句好话。 易轻寒慢悠悠回转身,只冷冷看着封旬不说话,封旬看了头皮发麻,心虚地连连低头:“属下这就提人,大人稍等。” 易轻寒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纸上,钦天监监判,李斗。庆元十二年,夜观北斗异象,上书暗指朝中有奸人作祟。上遂查,牵出荣帅一案。 李玉勇抖着身子站着,双手护着裆部,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人。 “莫怕,我只问你几个问题,照实答。你答得快,走得也早。”易轻寒扯了把椅子坐下,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臂向后搭在扶手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常去哪儿喝花酒?” 李玉勇正绷紧了神经等他提问,却没想过他问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问题,一时间蒙头转向地答到:“春,春满园。”说完冷得嘶了口气。 “哪个姑娘最好?”易轻寒仍旧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所思所想。 “都,都挺好的,都,燕莺最,最……”李玉勇有些迟疑。 “最什么?”易轻寒仿似来了兴致,双臂抱在胸前,挑着眉毛问。 “最骚……”李玉勇心道你一个太监,问这些做什么?顶多也就是亲亲摸摸。 “哦,荣老将军的二公子,荣万水也喜欢燕莺。”易轻寒貌似不经意地说。 “他不喜欢燕莺,他喜欢春水那样能弹曲儿的,我们……”李玉勇说着说着猛地想起什么,突然闭了口,半晌接着说到:“我们不熟,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点的都是春水。” 空气瞬间凝滞,易轻寒已不再听他说什么,因为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这人定是经常与荣万水在一起鬼混的。 过了好久,易轻寒站起身往外走去,走过李玉勇身边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消失在幽暗的牢房里。 易轻寒站在大狱门口,狠狠吸了口冷冷的空气,肺部的不适使得自己清明了许多。往事一幕幕涌现在眼前,慈爱但短寿的母亲,美丽却心毒的继母,威严又疏远的父亲,顽劣加胆小的弟弟。 那时的自己是有多么不想见他们,现在的自己就有多么的寂寞,十岁的孩子,就这样光着脚走出家,走上一条未知的路。不同的是,那时的自己不知道前方有谁,现在却知道前面有个人在等着自己。 河边站着一个淡紫色的身影,是那般柔弱,娇小。易轻寒微微勾起嘴角,伸手牵过她的手。 “还在气?”易轻寒修长的手指勾住紫嫣的下颌,邪魅一笑。 “奴婢怎敢?奴婢只是个下人。”紫嫣一扭头,将易轻寒的手指甩脱,转过脸去看波光粼粼的河水。身后的易轻寒看不到,她的眼中有丝嫌恶。 易轻寒扳过紫嫣肩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等我两年,两年后……” “你总是说两年,两年,你到底要做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紫嫣说着说着似乎噙着泪,哽咽到:“我不顾世俗眼光,与你这,这……相爱,难道还换不回你一句真话吗?” “我不想让你承受太多,做我的女人,只管开开心心过日子就好。”易轻寒深吸口气,感觉心脏突然跳动得厉害,他突然有种想对这个女人说出一切的冲动。 紫嫣听了,眼底异色转瞬即逝。“那好,我不问了,但你得答应把那女人给我处置,我不想让别的女人叫你相公。” “紫嫣,这,她对我来说还有用,等我的事办完了,你想怎样都行。”易轻寒耐心解释着。 紫嫣冷笑一声,避过易轻寒的手,抽肩后退两步,冷冷地说:“易大人自己考虑吧,我不急,若是还要那女人,明日此时,易大人就不用再来这里相见了。”紫嫣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开,不顾身后一脸落寞的易轻寒。 账册是关键,只有找到账册,才能知道哪些是自己的仇人。同时那女人又是找到账册的关键,易轻寒狠狠捶着湖边的树,叶子扑簌簌飘落,心也跟着痛起来。虽说易轻寒是无情的,但他心底也有一片柔软,那是种对家的渴望,也是种对从未拥有过的情感的向往。 易轻寒风风火火赶回家,他要尽快查出账册的下落,若是今晚问不出有用的线索,那就只能……这条线索不是不重要,只是他觉得他还可以通过其它方式找到账册,找到他的仇人名单。 正在吃小点心的蓝语思突觉身后发凉,一种似有若无的不适感传遍全身,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感觉,就被人拎着提了起来,直提到屋子里。 “怎,怎么了?”蓝语思吓得腿肚子打转,前世里,他发火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白天听到他说今晚要见那女人的,难道见了那女人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耐性了,你最好记起所有的事,不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易轻寒将蓝语思狠狠摔到地上,向前倾斜着身子说:“你之前告诉我的,那艘船,我已经派人去查。在那之后,姓赵的又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去过哪里!” 蓝语思迅速在心里过了几遍,心道你当我是傻的吗?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人还活得成吗?于是死咬住口说:“我真的只记起这些,我,我的脑子……” “你的脑子就快保不住了,我已没有耐性,快说!”易轻寒揪起蓝语思的领子怒吼到。 “我,我真的不……”蓝语思颤巍巍地说,只看到易轻寒另只手已经伸向自己的脖子。 “大人,督主的人来了,有急事儿找您。”门外仆从的通传,暂时救了蓝语思一命。 易轻寒重重出了一口气,狠狠松开蓝语思的领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估计事情紧急,那人直接跟着仆从进了院子,看到易轻寒走出门,便急急说到:“易大人,事况紧急,我......” “无妨,你不是被督主派去监视万家的吗?怎么来这?有什么事快说。”易轻寒看那人一脸紧张,地上摆着一个用白布裹着的人。 “易大人,请,请派些人将这尸体和字条送到督主处,我,我被盯上了,险些......”那人说着说着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什么人?”易轻寒问。 “我守在万府附近,看到这女子在周围鬼鬼祟祟......果不其然......”那人指了指被白布裹着的人说:“这女子与万府的人接应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向他们汇报督主和您的行踪喜好......我蒙面制服这女子,本想将她带给督主处置,没想到万府的人又追来,趁我不备将这女探子打死......我们动起手来,好不容易逃到这儿,大人。” “竟然知道我和督主的行踪喜好?”易轻寒一皱眉,心道这人是督主派去监视万府的,还是先交由督主处置吧,于是摆摆手说:“去找易安,他会派人护着你的。” 那人刚要走,忽被易轻寒叫住。“等等!” 易轻寒转身前瞥见那白布角落露出一片淡紫色,突然心头一震,不知为何竟有些恐慌起来。围着那白布转了一圈之后,这才慢慢走近,将手伸向白布一角,想要揭开来看。 易轻寒的手捏住白布一角,慢慢揭开,忽然又猛地放下,只觉心跳加速。待颤抖的手再一次揭开之后,久久未动。 蓝语思此时正趴在窗户缝处往外看,从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易轻寒的侧脸,而仆从和那人是站在易轻寒身后的,所以他们看不到易轻寒颤抖的手正紧紧攥着白布。那手仿佛要将白布攥碎一般,借着月光,蓝语思仿佛看到他眼中一点晶莹、微张的嘴,和那假山处出现的熟悉的淡紫色。 “你有何证据,说她是探子?”过了许久,强压住声音的易轻寒问。 “我听到她亲口对万府的人说你和督主大人的喜好,还说什么两年......跟着一个阉人恶心......”那人说到此处生怕易轻寒听到‘阉人’两字不高兴,顿了顿见他并没发作,这才壮着胆子继续说:“所以小的猜想,这女子可能是潜藏在督主身边的,所以才会说出‘两年,跟着一个恶心......’咳咳,还有这字条。” 易轻寒抬手默默接过那人从身后递上来的字条,轻轻展开。 ‘易轻寒,喜洁,武功不可测,心毒,喜甜食,不饮酒。’、‘夏明,皮肤易过敏,不近花草,每餐必食青笋。’ 是紫嫣,是紫嫣,易轻寒感觉心痛得厉害,一种难以形容的失重感将自己激得不知所措。方才还牵手在河边细语,几个时辰后竟天人永隔,而且...... 易轻寒仿佛失了聪,也不知那人是何时走的,只知道自己轻飘飘来到书房,关上房门就没再出去。 、 第七章心如止水 两天两夜,这期间都没见对面书房里的易轻寒出来过,下人送去的饭菜就摆到门口的小桌子上,凉了热,热了凉,却不见他开过门。蓝语思有种身体舒服,精神紧张的感觉,他之前仿似要逼供的,这进去两天不出来,出来之后会怎样对自己呢? 正坐在窗前观察对面书房状况的蓝语思的心突然抽了一下,只听那门似乎响了一下,接着就见有小丫鬟低头站在门口。 蓝语思直起耳朵,只听易轻寒沙哑着声音,说:“打水伺候,再给我一把短刀。” 要刀干嘛!蓝语思把脖子往回缩了缩,只觉头皮发紧。轻轻推开门,小丫鬟将水和刀放进去,自觉地低着头又离开了。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易轻寒走了出来。屋内窗扇紧闭,想是极其昏暗,他这猛地走到阳光下,不自觉地用手挡了挡眼睛。适应了一下后,继续往两人的房间走。 蓝语思本能地想躲起来,但是脚却不听使唤,只觉浑身僵硬,只能呆坐在椅子上。易轻寒步伐有些虚飘飘的,想是两日两夜未进食的缘故,人也变得瘦了些,下巴泛白,眼圈发黑。即使这样,那浑身的嚣冷气质还是让蓝语思打了个冷战。 未及多想,人已到了屋内,易轻寒坐在屋中桌旁,跟着伺候的小丫鬟如柳仍是低着头站在旁边。 易轻寒低头看了看地面,许久才说话:“督主可有遣人来找过我?” “有,昨日来人了,易总管说您身体不适,给挡回去了。”如柳想是经常为易轻寒办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 “准备饭菜,稍后备马。”易轻寒吩咐完之后,如柳应了声是便出去准备了。 蓝语思坐在窗前,易轻寒坐在屋中,两人就这么长久地默默无语,直到丫鬟将方才摆上,纷纷离去后还将门关上了。 “过来。”易轻寒吩咐。 蓝语思一步一挪地蹭到桌前,站着不敢动。 “坐下,吃饭。”易轻寒仍旧低着头,吩咐到。 蓝语思贴着椅子边坐着,哪吃得下。 易轻寒长出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金猪,用大拇指摩挲了两下,随即自嘲一笑,对蓝语思说:“还是那句话,找到账册就还你自由。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宅子,地,珠宝绸缎。这个拿着,以后这样的赏赐不会少,只要你听话。”易轻寒说完,便将那小金猪丢到桌子上,随即拿起饭碗吃饭。那小金猪是自己准备送给紫嫣的礼物,他总是说,她长得太瘦, 要吃得像小金猪似的才好。两人吵架之后没来得及送,谁想却永远没机会了。 蓝语思打眼看去,黄澄澄的小金猪价值不菲。她想拿,随身有钱才好说话,不然就是寸步难行。但又不敢伸手,易轻寒看着就让人发怵。 “万笃那边或许猜到我娶你的缘故,但督主不知道,所以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你听懂了吗?”易轻寒放下筷子看着如受惊的小兔般的蓝语思。 “懂,懂。”蓝语思老老实实地收起小金猪,偷着别过头喜滋滋地笑了一下。易轻寒看着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果然是个贪财的女人,那日在赵府找到那几张房契地契的时候,他就断定,这是个有弱点的女人。贪财就好,这就可以利用,无欲无求的人才最可怕。 吃过了饭,易轻寒便出门了,想是要去见夏明。蓝语思又拿出小金猪看了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若是省着点用,估计能吃一年吧。她可不想要他的宅子和地,能离开的时候就要走的远远的,去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这才是最安全的,所以钱财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蓝语思在如柳和几个丫鬟婆子的陪伴下,到府内各处走走。易轻寒与自己的详情,外人并不知道,所以下人们只当她是主子,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是易轻寒也吩咐过下人,什么东西是她不能看的,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 晌午阳光充足,蓝语思和丫鬟们站在池子旁边看花喂鱼。如柳似乎养成了低头不语的习惯,蓝语思决定探探底。“你在这府里多久了?” “回夫人,奴婢是三年前进府的。”如柳仍旧低着头说话。 “一进府就来伺候他了吗?”蓝语思想和她多沟通沟通,毕竟是熟悉易轻寒的人,或许能打听出点儿什么。 如柳不安地抬眼看看蓝语思,动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蓝语思心下明了,还没哪个当家主母把自己相公称为‘他’呢,于是连忙改口说:“老爷一直是你在伺候着吗?” “是。”如柳仍旧小心翼翼地回着话。 “他以前也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吗?”蓝语思问完后只看如柳惊恐地左右看看,头垂得更低了。 蓝语思心道这也太小心翼翼了,易轻寒也没在身边,只是几个丫鬟婆子,难道她怕这些人告密?于是假装站不稳,让如柳扶着自己,说:“这日头晒着不好,我想去亭子里坐坐,你去拿几个靠垫,你去准备些糕点,你去……” 待把其余人都遣散了之后,这才拉着如柳的手往亭子里走去。“好了,现在没人了,我又不吃你,你怕个什么劲儿。”蓝语思明显感觉到如柳的手在抖,所以出言安慰。 如柳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声音说:“夫人,夫人你就给奴婢一条活路吧,奴婢,奴婢……” 未等如柳说完,方才被派去取东西的几个小丫鬟和老婆纷纷回来了,速度可谓是惊人,好像就在附近取了来一样。蓝语思赶忙拉起如柳,心道还是找机会再打听。 易轻寒一路来到夏明屋内,见了礼之后便低头坐下。 “寒儿,那日的事你知晓了吧?”夏督主细着嗓子问。 “属下已知晓。”易轻寒不知夏明是否知道自己和紫嫣的关系,没有多言。 “昨日你离开前,提醒我府上可能有细作,我便查了查。那是我府上一个丫鬟,没想到是万笃的人,看来最近得清洗一下府里,时日久了就不知道混进了什么人,或者被收买了什么人。”夏明站起身,走到易轻寒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声说:“竟然知道我俩这么详细的行踪喜好,可见万笃是用了心的。你常来我府上,难免被她盯了去,以后记得,事事小心,你府里干净吗?” “干净,我府里是下人监视下人,另外还有人在暗处监视。”易轻寒听到这里,督主没有提到自己,想是并不知道自己和紫嫣的事。 “可惜被灭了口,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夏督主不无遗憾地说,没有看到易轻寒眼底里那丝异样。也许,她死了,他才没那么纠结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西厂的人开始动作了,最近正满朝地盯人呢,你也小心点儿。”夏明转过头看着易轻寒说:“西厂的人在查赵府灭门一案,你要相机行事。没事儿就回去盯着那些人吧,我也要进宫见皇上了。” “是,督主。”易轻寒心道该做的手脚都做好了,他们查也查不出什么。 辞了主人,易轻寒跟着夏督主的心腹王道安往外走,走到那处假山附近时,他还是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就在不久前,两人还在那里说过话,这会儿却已物是人非。 “易大人?”王道安回头不解地看着驻足不前的易轻寒。 “那,那女探子的尸首,后来怎样了?”易轻寒终究还是开口问,虽然他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尸首已经无用,自是处理掉了,这个不是小的办的,不该问的我也没问。”王道安像是提醒易轻寒,又像是说他自己。 “咳咳,是……走吧。”易轻寒敛住 面色,一如往常一样,跟着王道安继续走。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这就是自己的命,爹不亲娘早死,少年离家,继母对外只称自己已经死了,只有这样,她的亲生儿子才能独得家业。可惜,天不遂人愿,到头来万事一场空,倒让他躲过一劫。 易轻寒的心突地有些疼,这种感觉好久都未曾出现了,是再一次陷入孤独的反噬吗?还是…… 离了夏府,易轻寒一路来到青龙大街,荣府那朱漆的大门上的牌匾早已更新换主,只有门口的石狮子还是儿时那般威武。 风有些紧,易轻寒略瘦的身子骑在马上,衣摆被吹得作响。他调转马头,再次回头看了眼那府邸,终是淡然地眨了下眼睛,留下一记冷笑。 好吧,就让那些人再潇洒两年,两年后,一切终将尘埃落定,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那位垂暮老人,唯一疼爱着他的祖母。 易轻寒刚回到家,易安便将手下番役打探到的消息报给了易轻寒。赵宁安租过的那条船,目前已被东厂的人控制住,只等易轻寒前去搜查。无奈西厂督主王取生辰就在十日后,王取是皇帝身边长大的人,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他的面子绝对不能不给,易轻寒已收到请柬,届时要出席宴席,如果此时赶去查船,绝对来不及参加王取的生日宴,所以只能先派人严密保护了船,待自己十日后再行出发。 易安说完了船的事,又趴在易轻寒耳边嘀咕了几句:“据报,万笃养了许多女探子,大部分是没落官家的女子,样貌才能俱佳,专为他办事。” 易轻寒心头一震,心道自己是在夏府里认识紫嫣的,她自称是已无家人的流民,易轻寒也就信了。如此看来,她也许就是个没落官家的小姐。心还在隐隐作痛,他想查查紫嫣到底是哪家的,但动了动嘴,还是没有吩咐下去。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易轻寒再经不起欺骗和伤害,外表强悍的人其实很容易受伤,只要他付出了真情。 “你查查,一个叫做‘蓝语思’的女子,是不是万笃的女探子,如果是的话,原来是什么身份。”她虽然失去记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他要知道身边的每一个人的真相。 易轻寒回到屋子的时候,蓝语思正往衣衫里面掖钱袋,那里面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也许还会是以后离开魔爪的嚼用。蓝语思不放心,叫如柳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大点儿的,结实的钱袋,贴身保管。 易轻寒嘴角微微一笑,这突然的笑吓得蓝语思手一哆嗦。 、 第八章 逢场作戏 易轻寒嘴角微微一笑,这突然的笑吓得蓝语思手一哆嗦。 “你,你回来了。”蓝语思贴着墙根站好,挤出一个笑。 “这里面是枚东海珍珠,皇后赏赐夏督主,夏督主又赏了我。”易轻寒看看蓝语思放光的两眼,突然有种想捉弄她的想法,于是‘啪’的一下合上盖子,故意不说这是给西厂督主王取夫人准备的礼物,慢悠悠地说:“先放我这里,你这几天学学女戒、女训,再学学重要场合的衣着谈吐。吃过了饭,会有人教你,十日后能学会吗?” “能,能,我背诵可快呢。”蓝语思见他这么大方,自己也跟着表示了积极配合的态度,于是装作很在意地问:“那船找到了吗?” “还不曾找到。”易轻寒挑着眼问:“你们下了船还去过哪里?” “要问是哪里,我还真不知道那地方,不过找到那船,我从下船以后,还是记得一些路的,我可以带你去找。”蓝语思这话是真的,刚刚失去记忆的她脑袋还是混沌一片。 易轻寒捻起茶杯紧抿一口,心道她的话并无破绽,只好等王取的生辰宴过后,再上路去找了。 蓝语思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当中,拳头大的大珍珠啊,这要是当了钱,往哪里一躲,买个大宅子,置办些产业,没事带两条恶犬,牵一条遛一条,前后簇拥着一群家奴当街调戏美男,要多美有多美。 “对对,夫人,就是这样子,笑不露齿,只不过您的眼神要端庄些。”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看着蓝语思出神在笑,以为她休息时还在练习方才所学的内容,只不过这笑容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倒像是捡到金元宝似的贪婪的笑。 “咳咳......”蓝语思放下茶杯,收起意淫的笑,捏了捏有些酸胀的小腿,练习了一上午的走姿,实在是辛苦。 今日易轻寒还没有回来,独自吃了晚饭的蓝语思窝在床里刺绣。自从新婚后那晚,两人再次就寝的时候,都是滚到大床的两侧睡的。刚开始蓝语思还不习惯,甚至可以说是心惊胆战,但过了几夜都相安无事,她也就认命了。毕竟易轻寒早就说过,两人该做的还是要做,为了给夏督主看,他们也得像个正常夫妻一样,食同桌睡同寝。 这新房对于易轻寒来说更像是个客栈,除了晚上吃顿饭睡一觉,其他时间他要么在外面,要么在书房,蓝语思想,那些宝贝肯定都被他放到书房里了,包括那枚东珠。 想到东珠,蓝语思又来了劲头,揉揉有些发紧的眼睛,继续练习刺绣。应自己的要求,如柳描了个老蚌生珠的图案。 蓝语思绣完了边缘,准备换线绣乳白色的珍珠,谁知没拿稳,针不知掉落到哪里,连忙趴在床上寻找。 屋内油灯忽明忽暗,蓝语思本就困倦的睁不开的眼睛更是不听使唤。 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蓝语思抬起头,只见易轻寒正站在床前看着自己。 “嘿嘿,你回来了。”蓝语思忙陪着笑。 “叫我什么?”易轻寒不悦地问。 “老爷,老爷你回来了。”蓝语思吐吐舌头,为了做给外人看,易轻寒要求她这样叫,无奈她总是不习惯。 易轻寒一屁股坐到床上,马上跳将起来,身后摸摸后面,紧接着一脸怒容地拿着那根针死死盯着蓝语思看。 “方才,方才刺绣,刚好掉到床上了,正在找,就,老爷你就回来了。”蓝语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浑身发麻。 易轻寒胸脯起伏两下,冷冷说:“以后不要在床上刺绣,能给我记住吗?” “记得住,记得住。”蓝语思忙把绣品放到床边柜上,接着又往里坐了坐。 “夫人,你不舒服就早些歇下,以后太晚了不必等我。”易轻寒突然俯身在蓝语思身前,语气温柔,大手摩挲着她的手,惊得蓝语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蓝语思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易轻寒抢先一步钳住了下颌,硬扳着她看向自己。 身后有声音,易轻寒好似才听到一般,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羞红了脸站在桌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哦,看我都忘记了,方才叫她随后进来的。这是随烟,以后就伺候你我洗漱沐浴,平时待在屋外,待学些规矩之后再进屋。”易轻寒大手紧紧握着蓝语思的手,轻轻说到:“我从督主那要过来的,身边得有个信得过的人。” 蓝语思见易轻寒着重说着‘督主’两个字,心下明白,自己此时需要配合,于是温柔地点点头,心里却有千万匹马奔腾而过,这厮这么温柔地握着自己的手,真叫人不自在,尤其是那手冷冰冰的,怎么都不舒服。如果忽视他的身体残疾,倒是相当养眼。 那叫随烟的小丫鬟赶忙叫了声‘夫人’,易轻寒才叫人家出去准备沐浴。蓝语思得以抽出手,趁他沐浴的时候连忙在被子上搓了搓。 想是那随烟已经出去了,易轻寒沐浴后便去了书房。蓝语思警觉地躺在床的另一头和衣而卧,不知过了多久,迷迷 糊糊中的蓝语思被吵醒。睁开眼睛看去,天还未大亮,易轻寒正着了中衣看自己。 “脱了外衫睡觉,以后可都是她来伺候洗漱,快!”易轻寒语速偏急,蓝语思稀里糊涂地照办了,想是还没睡醒的缘故。 这会儿刚脱了外衫,随烟便进来了,在外间将一应洗漱之物准备好后,易轻寒便下了床。简单整理之后,易轻寒走进里间,顿了顿,摸向正站在床边的蓝语思的鬓角,轻轻说了句:“在家好好休息,我晚上会早些回来。” 蓝语思一时还不能接受这么亲昵的举动,好在易轻寒说完便走了出去。外间的随烟轻唤了声‘夫人’,蓝语思便走出去梳洗,心事重重地洗过之后,坐在桌前由如柳为自己梳头。如柳的手很巧,几下便给自己梳了一个偏髻,打开首饰盒,挑了副衬自己这身梅红色衣衫的首饰戴好。 易轻寒今日走得早,所以没在家吃,蓝语思觉得气氛很好,比平时多吃了些点心。 吃过早饭坐在屋内继续刺绣的蓝语思,看了看屋外随如柳指挥家仆搬花盆的随烟,心道易轻寒为什么带个夏督主的人回来?难道是夏督主怀疑他,安插个人来监视他? 看样子夏督主很信任易轻寒,如此信任一个人,还要派人监视?东厂真可怕。 不对不对,易轻寒说,这人是他主动向夏督主要来的,看来不是夏督主的意思。难道易轻寒这是在变相地表忠心? 蓝语思想得头疼,索性不想,反正易轻寒的脑子是常人难比的,前世里的他就是个狡诈的人,看似离奇古怪的事,最后皆在他掌握之中。 前世里可是见惯了他的手段,虽然没有用在自己手上,但是看着同牢房的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也是种很痛苦的折磨。如今竟然嫁给了他,这是蓝语思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的事情,而且还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和睦恩爱,这更是蓝语思没想到的,不过为了活命,她决定忍着,妥协,直到脱离他的魔爪。 “夫人,您这绣的是什么?”随烟到外间取东西,看到蓝语思手里的绣品问到。 蓝语思见小丫头很是可爱灵巧,不像如柳跟个闷葫芦般,于是也和颜悦色地说:“珍珠,蚌里的珍珠。” 随烟张了张口,想是跟她自己猜测的大相径庭,挤出一个笑说到:“夫人好,好体贴,是绣给老爷的吧?” 这回轮到蓝语思张口不说话了,她只是用来练习,倒没想过送给谁,经她这一说,知道要在她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于是接口说:“是啊,是给老爷的,就怕他嫌弃。” “怎么会呢?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老爷定会喜欢的。”随烟眨着大眼睛说:“来之前督主跟奴婢说,老爷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对自己也粗心,还说娶了夫人就有人照顾了。从今儿往后奴婢会助着夫人一起把老爷伺候好的,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夫人就直说出来,该打该罚,奴婢也长点儿记性。” “没,你很好,很机灵。”蓝语思被这小丫头的伶牙俐齿镇住了,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果然是东厂督主的丫鬟,说话办事就是不一般,以后可得小心了。 随烟见蓝语思很随和,嘻嘻一笑就辞了出去继续干活。蓝语思低头看看自己绣的珍珠,心道自己还是记得一些走针的法门的,绣得真的很差吗?为何小丫头见了那种表情,看来还得继续练习。 易轻寒今日果然回来得很早,一起吃过晚饭后,又是随烟伺候着沐浴更衣。沐浴后的易轻寒照例去书房待了一会儿,想是等头发干了之后再就寝,如果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两人对坐着未免尴尬。 过了一会儿,易轻寒披着外衫走了回来,一进屋,手中拿着的那日装东海珍珠的盒子就把蓝语思的眼睛死死吸引住了。看着这个有点儿贪财但是不无心机,有点儿胆小此时却满眼希冀的女人,易轻寒突然不想把话说明,看惯了大牢里犯人被折磨后那种憎恨的眼神,他也想看看她被戏耍之后是什么样子,尤其,她还在恨着怕着自己。 “拿好了。”易轻寒将盒子放到床上,回身便脱鞋上床。 、 第九章竹篮打水 “拿好了。”易轻寒将盒子放到床上,回身便脱鞋上床。待回头看去,本想鄙视着笑的他顿时有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那边的蓝语思正抱了盒子坐着,脸上的笑想掩饰也掩饰不住,有了这枚东珠,这一辈子的钱都有了,她怎能不激动。看着在床的另一边躺着不动的易轻寒,蓝语思悄悄下了床,左看看右看看,将盒子放到亮格橱里锁起来,这才回到床上躺好。 也许是太过激动了,蓝语思怎么睡也睡不着,一会儿看看亮格橱是否完好,一会儿回头看看易轻寒是否要改变主意,直折腾了好一阵,索性又下了床,打开亮格橱,将木盒子抱在胸前钻进被窝,决定明日再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蓝语思警觉地面向易轻寒那侧躺好,怀抱着东珠,在半激动半担惊的状态下进入梦乡。在梦里,蓝语思住着大宅子,养了一群面目可憎的家奴,买了一批又丑又肥的丫鬟,自己在大环境的衬托下一枝独秀。正依偎在美男相公的怀抱里享受着清早赖床的滋味,蓝语思不禁大赞这梦实在是太逼真,她竟感觉到相公的鼻息扑到自己额头、脸颊。情动之下不禁伸手环住了相公的腰,看来还是在梦里,真想让这种感觉来得更猛烈些。 “进来吧。”易轻寒的声音犹如炸雷响在蓝语思头顶,神游天外的她惊出一身冷汗,一个猛子就想跳起来,却被那强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动弹不得。 “你......”蓝语思抬头看去,易轻寒搂着自己,此时正用一种近乎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蓝语思如果乱说话的话,即刻会被打上一套天马流星拳一般。 蓝语思老老实实低了头,透过薄薄的帐幔看到随烟正在外间忙活。易轻寒的手臂慢慢松开,蓝语思才得以逃也似的爬起来穿衣衫。 蓝语思顾不得东珠,急忙穿好衣衫,这才发觉脖子疼痛,原来是睡落枕了,只有扭向左上方时才舒服些。亏自己为了不打扰这美梦,在梦里还一直舍不得动弹,却原来一直被这厮搂着。蓝语思嫌恶地搓搓脸颊,方才一直用那里靠在他的腰侧。 易轻寒先行洗漱之后就出了门,过了晌午不久便返回家中,蓝语思有些奇怪,心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难道翘班? “去给夫人换身衣衫,再配些首饰,稍后出门去王府做客。”易轻寒一回来便直奔屋子,对如柳和蓝语思说。 “去王府?什么王爷?”蓝语思因落枕难忍,梗着脖子问。 “不是王爷,可也比王爷差 不了多少,你到了那里不和我同席,与其他女眷在一起,要少说话。”易轻寒看到随烟在外间做针线活,尽量对蓝语思温和地说话。 “哦。”蓝语思尽量把头摆正,以便如柳梳妆。 忙了一阵,两手收拾妥当之后,易轻寒一伸手:“东珠呢,带上。” “带上?”蓝语思不敢用质问的语气,只是带着笑问到:“弄丢了多可惜。” “东珠你要单独送给那家主母,不带上怎么办?”易轻寒忍住没有表露出得意的表情,只冷冷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蓝语思。 “东珠?送给那家主母?”蓝语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从惊讶中转醒过来,是的,易轻寒从没说过这东珠是给自己的,一直都是自己自以为是。 蓝语思敢怒不敢言,垂头丧气地回身去拿东珠。稍稍搬开亮格橱一些,从后面拿出盒子,在两个丫鬟和易轻寒惊讶的眼神下将东珠交到易轻寒手上。 两人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马车向着王取的外宅王府而去。易轻寒看着对面闷闷不乐的蓝语思,颇为得意地勾起嘴角,算是报了当初喷自己一脸胃酸的仇。 “这家主人是西厂督主,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你到了那里不要多话,免得不知深浅坏了事,记住了吗!”易轻寒又恢复了毫不客气,冷冷的语气。 “记住了。”蓝语思因心情不好,同时脖子疼得难受,看似不服气地偏着头。 “不要以为我为了账册不敢杀你,也不要以为我怕督主知道就会一直好脾气,我想让一个人生不如死,是很容易的事。”易轻寒一下将装东珠的盒子放到位置上,不悦地说。 “啊?为妻知道的,为妻会老老实实的。”蓝语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句话。 “坐正了听我说话!”易轻寒冷声说。 “大人息怒,为妻坐正了,坐正......睡落枕了,脖子痛。”蓝语思将脖子扭正,脸上是痛苦与惧怕的表情。 易轻寒听了不知为何,气消了大半,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停在王取府正门,与其他来祝寿的官员的马车排在一起,报了名号便由仆从引进门。一路上鸟语花香,宅邸阔气,大小整齐的青石铺就一条可供五人行走的路,可见修这宅子花了不少力气。 到了宴客厅前,蓝语思便与易轻寒分开,各自被仆从带往南北两厅。分开之前,易轻寒回头看了一眼蓝语思,蓝语思赶紧认真地点了点头,以示自己会记得他的嘱咐 ,待他转回身,蓝语思这才长出一口气,跟着小丫鬟往南厅而去。 易轻寒官居正五品,所以蓝语思被安排在第五排,与当家主母的桌子隔了一段距离。桌上早已坐了两个美妇人,皆礼貌性地点点头笑笑,蓝语思也回以一个礼貌性的笑,接着便眼观鼻鼻观心,坐着不语。 “妹妹,你先到了,腿可是跑得快呢。”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蓝语思头顶响起,听那方向是对着自己左手边的红衫妇人说话。 “就知道是你,别人没你的嗓门大。”红衫妇人微微一笑,做出一个嗔怪的样子说。 “我家老爷嗓门更大,我这还是小的。”站着说话的妇人一身黄衫,走到红衫妇人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说:“妹妹,我爹从北边回来了,带了不少好东西,赶明儿去我府上一趟,喜欢什么都送你。” “北边消停了?姨丈再不必出战了吧。”红衫妇人问。 原来是堂姐妹,黄衫妇人的爹看似是个武将,怪不得她偏外向。 “不好说,我也不懂,就听我家老爷说......”黄衫妇人刚要说话,就被红衫妇人打了下手背。 红衫妇人接过话来:“反正天威浩荡,任那蛮夷如何嚣张,总归是以卵击石。” 黄衫妇人想是真的赞同这句话,一脸不在乎地说:“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红衫妇人无奈地摇摇头:“嫁了人了,说话还这般没羞没挡,你家老爷少不得批评你。” “可不是吗,他可烦死了,在朝堂上不够他施展的,回家还要挑我的错。”黄衫妇人嘟起嘴:“也就我听他的......” 黄衫妇人未及说完,便听主人席那边正说些感谢的客套话,接着王府主母便开始挨桌敬酒。西厂督主王取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这场生辰宴还被御赐了菜品,大多数的官员虽不齿与宦官结交,但还是没胆子公然驳皇帝的面子,于是接到请柬的人大部分都来了。 王夫人一路敬酒,所到之处众人皆是起身恭敬,给足了面子。待来到蓝语思这桌时,正发愁要说些什么话的她看到方才的黄衫妇人正慢悠悠地起身,一副傲慢相,只喝了半杯酒就放到桌子上,假意笑到:“唉,我这身子最近倦得很,怕是有喜了,就不多喝了,王夫人不会介意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太监老婆的面说怀孕的事,这是拿鞋底子抽她的脸,只见王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笑了一下问到:“那右佥都御史大人一定很高兴,可得 宠着你,恭喜陆夫人了。” “高兴是一定的,可也没什么大不了,女人不就是生生孩子,教教子孙吗,我还没那么金贵。”那着黄衫的陆夫人还扬着脖子说,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红衫妇人扯了她的衣袖。 王夫人脸色阴沉地笑笑,接着对红衫妇人说:“鲁大人最近可忙,好久没见你了。” 看来红衫妇人夫家姓鲁,她性子温和,说话也有礼貌。“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知道他一天天的就待在翰林院,那里倒像是他的家了。” 鲁夫人一句玩笑话缓和了现场的气氛,王夫人脸上也见了笑容。王夫人又对桌上其他人客套几句,接着便看向蓝语思,抿起嘴说:“妹妹看着眼生,应是易百户大人家的吧?” 王夫人此话一出,同桌的其他人脸色各异,但大多数人还是瞬间就压下异色,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唯有陆夫人先是张大了嘴,接着现出嫌恶的表情,往旁边挪了挪。 大家都注意到了陆夫人夸张的动作,蓝语思更觉好笑,不过自己不是真正的太监之妻,所以没有王夫人那般往心里去。 蓝语思也回以微笑:“正是,我初来乍到,有什么规矩没做好,还请王夫人见谅。” “没,妹妹很好,虽然不是大家出身,但该懂的礼节都懂。”王夫人说完瞥眼看了看陆夫人,想是对刚才的话还有芥蒂。 陆夫人轻哧一声,满不在乎。 “妹妹先坐吧,待我敬了酒,再来寻你说说话。”王夫人说完便笑着走开了,蓝语思入座。 待王夫人走远,蓝语思看到鲁夫人正在桌下轻掐陆夫人,旋即瞪了她一眼。陆夫人满不在乎,伸筷继续吃,嘴里还嘟囔着:“我家老爷也看不上这种人,我这是夫唱妇随。” 蓝语思心道娶这么个夫人真是倒霉,他家老爷是谏臣,在朝堂上那是职责所在,轻易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可妇人间私下这般,怕是不妙。 不一会儿,王夫人便折返回来,蓝语思赶忙站起身,本以为她是客套两句,没想到真的回来找自己。不过也好,正好可以将东珠送给她。 蓝语思辞了众人便随着王夫人回到主人席,稍坐了一会儿便随着假称身体不适的王夫人回到内宅。 王夫人一路说笑着,可蓝语思听得出,她的语气并不轻松,毕竟当众被人侮辱,就算心胸再宽广,总会不舒服的吧。除非像蓝语思这样毫不在意的,不然换个人都会郁闷的。 、 第十章歪打正着 王夫人一路说笑着,可蓝语思听得出,她的语气并不轻松,毕竟当众被人侮辱,就算心胸再宽广,总会不舒服的吧。除非像蓝语思这样毫不在意的,不然换个人都会郁闷的。“妹妹别在意,那个陆夫人的相公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在朝堂上就嚣张惯了的。她娘家世代武官,也是没多少规矩的。”两人坐定后,待丫鬟奉上茶点,王夫人便拉着蓝语思的手说。 蓝语思转转眼珠儿,心道名名她是冲着你来的,对我也没说什么。但转念一想,王夫人或许是在给她自己找台阶下,于是连忙附和着说:“王夫人放心,我没放在心上,我们妇道人家,不说能替相公分忧,但绝不能给自己老爷惹麻烦。老爷总说我不懂规矩,起先我还不服气,今儿见了夫人才知道老爷说得对,王夫人以后可得多多提点我。再者,人都说娶妻娶贤,我看嫁人也要嫁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想那陆夫人不知道有多少姐妹呢,她就舒心了?”蓝语思心道这个时代的官员,哪家都得有几个小妾通房。这话说到了王夫人心里去,只见她面上有了暖色。 蓝语思说着叫如柳拿出东珠,恋恋不舍地递到王夫人手说,舔了舔嘴唇说:“这是一点心意,我家老爷说,王大人得夫人就如得了东海明珠,这才寻了来应个景,夫人也别嫌弃。”蓝语思在心里默默佩服着自己,这番临场发挥的话可说的是熟练。 马屁果然拍对了地方,只见王夫人强压着笑意连连道谢。“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珍珠了,我收藏那几枚都不如这个的成色和个头。”说完忙叫小丫鬟将东珠拿走,蓝语思看着远去的东珠,心碎成了三十八瓣。 “你我之间就别见怪了,我与你一见如故,也是一样的人,就叫我姐姐吧。呵呵,妹妹伶牙俐齿,怪不得易大人中意你,我若是有妹妹一半聪明便好了,也不用老爷跟着我操心。”王夫人年岁不大,也就跟蓝语思的年岁差不多,最多十八岁。眉眼生娇,看样子真如易轻寒所说,甚得王取宠爱,只不过眉宇间似乎总是萦绕着愁云。 “王大人很宠着姐姐,可羡慕死我了。”蓝语思找不到别的话说,只好恭维着。又不知人家喜好,只好中庸地称呼‘王大人’,不敢提‘督主’两字。 “哈哈哈,不必羡慕,易大人也是爱妻心切啊。”一个洪亮的男声传来,王夫人起身去迎,蓝语思忙站起来,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高壮男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同样身高,但是偏瘦的易轻寒。 “易大人,看到了吧,完好无缺地奉还给你。”高大男子有着一双深窝眼,双眼皮,满面红光,看样子不过三十岁。端的是富贵之态,鹤行之姿,蓝语思听易轻寒说过,这王取从小就长在皇帝身边,瑶族叛变后被朝廷平叛,他便随着俘虏没入宫中。当年的皇帝久无子嗣,对这个机灵可爱异族孩童甚是喜爱,视如己出,及至今日仍是盛宠不衰。 易轻寒看了看蓝语思,笑着说:“王大人见笑了,内人愚钝,怕污了尊夫人慧眼。” “看你说的,你夫人不知多会说话呢,可比那些个所谓名门的人强多了。”王夫人边说边冷下脸来。 王取听了连忙安慰说:“别往心里去,这些个人就是这样,只知道煽风点火,却没点本事,赶明儿我将他们下了大狱给你出气。” 蓝语思心里一惊,王夫人并没有对王取说过陆夫人的事,看来东西厂的爪牙果然无处不在,一定是早将探知的那一幕告诉了王取,王取这才赶回来安慰夫人的。 “也没什么,我没往心里去。”王夫人说完又对易轻寒说:“易大人这是来要人了?” “岂敢岂敢,督主大人不放心夫人,酒过一巡就赶来,我这是坐了顺风船,跟着过来看看我家这个不懂规矩的有没有讨夫人的嫌。”易轻寒笑着颔了首,说得谦卑,但不见丝毫趋炎之意。 “那老爷你快去前厅待客吧,我无事的,这也要去前面招待一二了,主人都离了席,总是不好。”王夫人赶忙说。 “有甚不好,管那些人,你在这歇着吧,我再去招呼一二。”王取说完便转身向易轻寒说:“若是急得话,我就不强留了,你说的那件事,我觉得就像你说的那般,甚是妥当。只是不知你们夏督主如何想的,我也不好多说,但总计我是要管的。”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有了消息我会尽快告知督主。”易轻寒一躬身,向着王取说。 “好,我们东西厂往后要精诚合作,替圣上肃清不正之风。”王取一回礼,做出相送的姿势。 “大人留步,夫人留步。”易轻寒看了眼蓝语思,只见王夫人正拉了她的手,约其改日再会,易轻寒点点头,示意她跟上。 蓝语思呼哧呼哧跟在易轻寒后面走出王取府,来到马车前,仍旧是自己吭哧吭哧爬上去,易轻寒那厮早已在车内坐好,闭眼盘算着什么。 心疼着东珠的蓝语思也没心思想别的,只在那里闷闷不乐。车轿路过闹市区,车马不时与人擦碰,车身也微微晃动。许是想起了上次乌龙相撞事件,易轻寒睁开眼微微挪了挪身子, 避开蓝语思的方向,这样的话即使她飞过来,也只会撞到车壁上。 蓝语思心内不屑,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心道谁稀罕扑到你身上似的,正在心里跑着草泥马,忽听易轻寒突然说话。 “今日,你做得很好。”易轻寒仍旧闭着眼睛。 蓝语思不知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应该的。” “回去赏你一百两纹银,做得好,以后还会有更多赏赐。”易轻寒嘴角噙着一抹不屑的笑。 蓝语思迅速在心里算了算,一百两,似乎很大一堆,携带不方便,见易轻寒心情似乎不错,这才壮着胆子说:“能,能不能给我珠宝,或者银票……” “你想带着跑掉?”易轻寒侧脸眯眼看着蓝语思,语气里有一种令人恐怖的意味。 “不,当然不是,我,我喜欢轻一点的东西。”蓝语思心说你要不要这么敏感,什么都能猜到,会活得很累的。 “只要我想找到你,就一定能找到你,跑,是无用的。”易轻寒往前探了探身子,双肘拄在双腿上盯着蓝语思的眸子看。 “我明白,我一定帮你找到那账册。”蓝语思错开眼睛,不去看那令人生寒的眸子。 易轻寒又盯着蓝语思看了一会儿,直到马车停下,两人才陆续下车进院。 一进院子,府里的管事儿易安便守在门口,易轻寒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点头。易安得了首肯后立马凑上来耳语几句,之后便退到一旁看着他的脸色。 蓝语思近距离观察易安,这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一绺山羊胡有些发黄,似乎是营养不良,再看他有些发黄的头发,才知道这人毛发可能是天生这种颜色。易安从不多说话,也很少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只是那么静静等着易轻寒的命令。 “待会儿到库房取那玉如意来,送到我屋里。”易轻寒说完便继续往前走,蓝语思在其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易安连连点头。 进了屋子后,易轻寒伸开双臂示意蓝语思为其宽衣解带,从没做过这类事的她连忙硬着头皮走上前,好不容易脱下后放到屏风上,未及换上常服,帘子便打开了。 蓝语思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垂垂老妪正拖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老妪实在是有些年纪了,满是皱纹的脸布满老年斑,睁不开的眼皮儿强撑出一条缝看路,拖着托盘的手颤颤巍巍地让人不安。那老妪只顾着盘子,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竟似要踉跄一般。 蓝语思心说那可是自己的玉如意,连忙抢前一步接过盘子,谁想那老妪就势往前扑。蓝语思一手将托盘抬高,好心地伸出一条胳膊将其扶住。 易轻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得出蓝语思似乎并不在意这个老妪,仍旧不甘心的他站起身来到两人面前,拎起老妪抬掌便要打。蓝语思有心想求情,无奈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心道并不是自己害了这老妪,若不是她接下托盘,想必老妪会被罚得更重吧。 蓝语思张了张嘴,终是被易轻寒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只能默默诅咒这个欺负老妪丧尽天良的家伙早些遭到报应。 易轻寒手里的老妪似乎是个瞎子,只在他手里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力气。蓝语思不忍看着老妪痛苦,还是试着说话,以转移易轻寒的注意力:“这玉如意真的给我了吗?她,她也不是故意的,就,就算了……” 易轻寒微眯了眼,大喝到:“大胆,连个托盘都端不住,要你何用,来人,给我拉下去砍断手脚丢进马棚!” 蓝语思脑袋嗡地一声响,心道这么点儿小事就要砍断手脚,真是灭绝人性了,但是自己尚且不能自保,只好同情地看了眼那老妪。 老妪被吓得魂不附体,呜咽着被架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间归于平静,蓝语思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易轻寒斜眼瞥着僵硬地站在那里的蓝语思,心道她还真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自己派出去的人查探到她之所以心甘情愿为万笃卖命,就是因为万笃手里抓着这个老妪的命,于是将这老妪抢回。这个老妪是面前这个女人的母亲的奶娘,也是把她从小养到大的人,两人间的感情可比亲母女,但是方才这个女人见老妪有危险,竟然如此镇定,实在是有违常理,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歇下吧。”易轻寒突然又恢复了平静,吩咐丫鬟们布置浴桶。 、 第十一章无话可说 蓝语思要了一个首饰盒子,将玉如意放到里面后,仍旧躲得远远的抱着盒子睡觉。夜晚风起,竟下起了雨,几道炸雷将她惊醒,抚了抚胸前的被子,看了眼床那头仰面躺着的易轻寒。 那人竟似死了过去一般,炸雷过后,四周归于平静,雨也渐渐停了,却听不到他的呼吸声。蓝语思耐着性子等了好一阵,直到东方吐了鱼肚白,屋内光线渐渐亮起来之后,还是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蓝语思觉得有些诡异,动了动身子,那边的易轻寒仍旧一动不动,还是听不到呼吸声。她有些激动,又有些不相信,心说他年纪轻轻的不可能就这么暴毙吧,但仍是存着侥幸心理,慢慢伸出手去,凑到他的鼻前。 手指离他的鼻子越来越近,蓝语思仿佛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颤抖。突然,门响了一声,仿似有人进来了。 未等蓝语思回过神来,手就被易轻寒抓住,一个用力便将自己扯到身边。易轻寒翻身上去,紧紧压着蓝语思.她胸前的肥兔子仿佛都受到惊吓,跟着乱颤起来。蓝语思刚要大叫,嘴便被封住,两手也被他箍住压在头顶,真真是极其暧昧缠绵的景象。蓝语思心里厌恶,身体却起了变化,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撩拨得面红耳赤,浑身战栗。 蓝语思条件反射地咬住了易轻寒的舌头,却被他生生扯开,一股血腥味溢了满口,易轻寒仍旧掠夺似的侵占着蓝语思,直到她无力反抗。 “谁!”易轻寒回头问。 “是,是奴婢,奴婢伺候老爷夫人洗漱。”是随烟的声音。 “以后,我叫你的时候,再进来,记住了吗?”易轻寒仍旧紧紧压着蓝语思,语气稍冷。 “记,记住了……”随烟慌忙退出门去。 易轻寒减了力道,蓝语思挣扎出他的怀抱,抱着被子不敢做声。 “你也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闯进来吧。”易轻寒用手指揩去唇边的血迹,邪邪一笑:“看不出,你还蛮贞烈的。以前做女探子的时候可是很有手段的,后来认识赵宁安,也很主动的,为何现在这般模样,恩?烈女?” 蓝语思敢怒不敢言,心道你为了表明你的忠心,将夏督主的人主动要来身边,以让他安心。之后又不想太受拘束,便想了这招让随烟不能随意进出房间,什么都算到了,包括不顾忌女方的感受。要知道,伺候洗漱的丫鬟是应该在特定时辰,不经允许便进来布置的,如果主动规定她不能随便进来的话,恐怕引起怀疑,所以用这招,但 是,你能不能稍微顾及下女方的感受呢。 看着气得有些红扑扑的小脸,易轻寒气得一扯被子,躺下说到:“为什么鬼鬼祟祟的探我的鼻息?是盼着我死吗?” “我听不到你的呼吸声,怕你,怕你有危险。”蓝语思方才同他撕扯,手腕有些酸痛。心想这死太监身体有残疾,手劲儿倒是不小。一时间心里又有些委屈,心道自己以前或许是个女探子,会些武功,不代表现在的她就能使上两招。也许自己以前在男人间游刃有余,不代表现在也是一身风流。再说就算自己也是情场老手,那也不会对一个太监动情啊。 “哼,我早就醒了,一直没睡,呼吸很浅所以你听不到。”易轻寒一侧脸,正好对上蓝语思的脸:“你可知道,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蓝语思怕得把头埋进被子里。自己自从遇到他之后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重生了三次,次次痛苦异常。这世里发生的事情,大体上还是按照前一世里的轨迹在走,但是一些细节却不尽相同,这可能是因为这世里自己成了易轻寒的妻子的缘故,一步乱,步步乱,连带着全盘都有了改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易轻寒就会带着自己去赵宁安当时租用的船上找寻账册了。蓝语思胡思乱想着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发生,就听门外如柳的声音响起。 “老爷,王府王夫人叫人带话来,想请夫人过府一叙。”如柳说话便静静站在门口等着回话。 易轻寒与蓝语思今日算是晚起了些,没想到王夫人这么早便差人来请,更没想到今日便差人来请,想是昨日与蓝语思相谈甚欢,易轻寒皱了皱眉头:“知道了,你去回,就说稍后便到。” 如柳应了下去之后,易轻寒便起身下床,自己穿好衣衫后,回头看着犹自发呆的蓝语思:“待会儿我送你去,记得早些回来,不要乱说话。” 蓝语思听了赶忙起身,抱着首饰盒子到屏风后面换好衣衫,这才由随烟布置了洗漱。两人都不太习惯别人为其宽衣穿衣,丫鬟也早已习惯了。 院内地面并不是很湿,想那雨也没下多久,车轱辘倒是有些涩,易轻寒与蓝语思坐在车里相对无言,直到了王府外,易轻寒才开口说话:“快去快回,记得,不要乱说话。” 蓝语思眼里恭顺,心里却奔走过了千万匹马,心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他踩在脚底。 丫鬟引着蓝语思在院内行走,直来到王夫人院子,进了正堂,就见王夫人笑着迎上来: “妹妹可来了,我一早就想着找你来说说话,没打扰你们俩吧。” “没,怎会呢,早就起了。”蓝语思一笑,心道这王夫人今日找自己来,其实是寂寞难耐,又因着身份特殊没有相近的闺蜜罢了。 “没有就好,昨日看了易大人对你啊,我这心里就羡慕个不停,直想了一夜,我跟妹子投缘,你这个新妇啊,我少不得要多多嘱咐一番。”王夫人说着便拉了蓝语思往卧房里去。 “易大人,最近可忙啊?那夏督主不太好伺候吧?”王夫人装作无意地问到。 蓝语思心道果然在这等着呢,找自己来一是解闷,二是探听虚实。东西厂明里都是为皇帝办事,暗里却也隐隐较劲儿,所以东厂对西厂是既保持友好关系,又暗中观察提防,想必西厂对东厂的人,也是这般态度。 “都是为了皇上办事,忙也是应该的。”蓝语思最会打太极,这场面还是很好应付的。 “呦,妹子跟我打官腔呢,我可是想跟你实打实地相交,咱们姐俩儿就不要弄这些实的虚的了。”王夫人看出蓝语思的心思,也不恼,直拉着她坐下,神秘兮兮地说:“今儿我叫你来,是想......” 王夫人说到这里遣走了丫鬟,这才继续开口:“妹子,你也知道,咱俩是一样的人。” “是,我也觉得跟夫人您甚是投缘。”蓝语思不知王夫人想说什么,只好继续打官腔。 “再打官腔!”王夫人气得笑了,轻拍了一下蓝语思的手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咱们都是一样的妇人,我们的相公都是......” 蓝语思顿时明白了,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实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王夫人只好先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家长里短的聊起就没完,直说得口渴了这才顿住。 “呵呵,脸皮子这么薄,其实这也没什么,自古什么人都有闺房之乐,我呀看你是新妇,肯定不懂这些东西,所以教教你。”王夫人说完从亮格橱取出一个布包,走回床边拉着蓝语思的手说:“男人就是男人,都喜欢那方面的事,即使不行,也是希望......” 蓝语思的头更低了,却偷眼瞧着王夫人手里的布包,心道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煎熬人。 “也是希望能夫妻同心的,这个啊,是最新款式的亵衣亵裤,你穿上它,保管你家老爷喜欢。”王夫人说完将一个乳部程镂空图案的亵衣塞到蓝语思手里,悄悄说:“你知道,他们也做不了..... .所以你的样子是最重要的,我家老爷最喜欢我穿这种,抱着就不撒手。” 蓝语思心里囧马奔腾,心道自己跟你也不是很熟吧,为何与自己讲这种极其私密的事情,真是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正在无语凝噎的当口,只听王夫人又开了口。 “这个叫做缅铃,放入你那里面,男人用手顶进去,听着它在里面发出的声音,也是一种闺房之趣。”王夫人俨然一个启蒙者,孜孜不倦地教着,完全不顾忌蓝语思几乎涨红的脸。 蓝语思倒不是守旧封建,只是这种事情还是不习惯于跟陌生人谈论。再说这些属于淫器,说起来也比较尴尬。 “这个呢,你千万别叫你家老爷看到,这是你自己用的。”王夫人说完又从布包里摸出一个鎏金的物件。 蓝语思对珠金银珠宝之类的一向感兴趣,待其看清了形状后,不禁差点流出鼻血,原来是个人造鎏金铜,空心型,王夫人继续讲解着,说什么中间可以注入适度的温水,是古代闺房之乐用的,寡妇什么的随身必备之良品。 蓝语思是彻底无语了,王夫人后面说了什么,她几乎都选择性过滤掉了。 易轻寒坐在车里等蓝语思,边等边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突然车夫开了口:“老爷,易总管来了。” “叫他进来。”易轻寒抬起头,只见易安钻了进来,一身水珠儿。 “老爷,那老妪已经关起来了。另外,昨夜查到她的身份了。”易安将一个纸条双手奉上,随即跪坐到一边。 易轻寒冷脸展开纸条,随即咬紧牙关,双目圆睁。 、 第十二章窃香强吻 “老爷,那老妪已经关起来了。另外,昨夜查到她的身份了。”易安将一个纸条双手奉上,随即跪坐到一边。 易轻寒冷脸展开纸条,随即咬紧牙关,双目圆睁。 ‘蓝语思,其父乃荣帅参将,高登。’纸条上写得分明,易轻寒看得真切。 “回去吧。”易轻寒单手将纸条捻碎,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高登,荣帅部下,在狱中供出荣帅私见敌军领帅之事,改判流放三千里,家眷充为官妓。虽然君要臣死臣必然会死,虽然荣帅也确实见了敌军统帅,虽然这是皇上特意找的借口,但高登的行为还是导致荣家覆灭的直接导火索。高登姓高,蓝语思若是其女的话,那么名字就是假的了。 “夫人,您踩着我的背上车。”易轻寒正咬牙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听车外车夫说到。 “啊!~~~”蓝语思辞了王夫人,身心俱疲地来到自己车前,还未等那车夫说完,便被车内一双大手扯了进去。那人粗鲁而迅猛,蓝语思人进了车内,一只鞋却跌落到车外,车夫拾起鞋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想要送进车内,又不敢,只好放到车门口。 “走!”易轻寒怒吼一声,车夫吓得一个激灵,挥舞着马鞭便撒丫子跑开。 蓝语思被吓得不轻,慌乱中怀里的布包差点散开,那是王夫人给的东西,她不敢不要,更不好意思被别人看到,只好紧紧搂在怀里。 易轻寒怒气未消,看着一脸疑惑的蓝语思,心道即使这女人忘记以前的事,她的父亲也是背叛了荣帅的人,所以她也有罪。“拿来!”易轻寒看着蓝语思怀里的布包说。 “这,没什么东西,是女人的胭脂。”蓝语思哪能让他看到。 “不要试探我的极限,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易轻寒咬着牙说到。 蓝语思虽怕,但还是不想把布包给他。易轻寒一下子扯了过去,直甩得蓝语思一个踉跄。布包散开,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 “哼,果然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就算身处险境,还有心玩这种把戏?”易轻寒嘴角噙着一抹阴毒不羁的笑,随即将那亵衣扔到蓝语思的脸上说:“行吧,我就成全你,穿上我看看。还有这缅铃,我来助你吧。” 易轻寒只觉胸中愤懑难以疏解,说完便扯住蓝语思一条腿带到身前,另一手就去撕她的衣衫。 “叫,大声叫,人多了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出车去!”易轻寒说完,蓝语思便强忍着哽咽闭了嘴。 蓝语思怎是易轻寒的对手,几下便被他剥去外衫外裙,她泪流满面,却不敢大声呼救,只能发出呜咽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易轻寒见她楚楚可怜,突生怜悯之心,一眼瞥见地上的鎏金铜,便认定了她是个之女,刚升起的那点儿怜悯心立刻荡然无存。 易轻寒又想起自己父亲荣帅,部下高登曾提起过要将其女送给自己为妾,只觉如此对待她也是理所当然,不算淫邪。血往脑上涌,压上她的唇便肆意攻掠。两人滚在车里,马车跟着摇摇晃晃,实在是古代版的车震,极尽暧昧。 蓝语思慌乱中又要咬他的舌头,却被早有准备的他轻巧地一次次躲过。蓝语思本该觉得恶心的,或者是愤怒的,可是不知为何,竟越来越没有反抗的决心了。也许是身心俱疲,也许是自知无用,也许是被他嚣张的气焰所压制,又或者是认命了,竟任由他动作,直到发觉对方的动作也越来越和缓,越来越轻柔。 易轻寒吻着吻着便觉不对劲儿,自己之前是想折磨她的,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暧昧的场景,于是压着体内被激发的情绪,狠狠甩开她跳出车外。 车夫连忙松了口气,停下了早已摇摇晃晃的马车,心道老爷夫人这是有多猴急,方才在车内酣战,险些害得马儿脱缰。 易轻寒站在车外平复情绪,好久没有动情了,因着身份特殊,他必须压制自己正常的想法和需求,今日为何差点破了功。 一定是那女人手段了得,万府的女探子个个不是容易对付的,想起之前痴心错付紫嫣,再看看如今害得自己差点破功的蓝语思,易轻寒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又想起紫嫣的一颦一笑,不知她在执行别的任务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对着其他男人这样笑。易轻寒看着远处自嘲一笑,心道人家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不然也不会说出什么‘不稀罕跟着一个阉人’之类的话,可见自己就是她的一次任务罢了。 别人或许理解成了紫嫣说的是夏督主,但易轻寒知道,她说的是谁。 本来以为自己并不是孤独的,虽然身负家仇,而且不得不隐瞒身份,但他心里还是有温暖的。可如今看来,后面的路是要一个人走下去了,那些害了自己父亲,荣帅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虽然自己并不是为了父亲而报仇,而是为了荣家,为了自己祖母,但两厢并不冲突。害了父亲的人,就是害了祖母的人,满门抄斩,高位者轻飘飘一句话,就不知要有多少人血流成河。 想了许久,易轻寒也渐渐平复了心情,待到回到车上时,蓝语思正战战兢兢地用撕烂了的衣衫遮挡,看到易轻寒又回到车上,不禁吓得蜷缩到角落里。 看着蓝语思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易轻寒逼迫自己去想万府女探子的手段,于是嘴角露出一记不屑的笑:“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这不都是常事?怎现在就如此抵触?莫非想从良?” 蓝语思努力回忆着自己以前究竟是怎样的人,为何风评如此之差。想到这里又觉得委屈,于是流着泪低下了头。 易轻寒看在眼里,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竟使得他不想再说下去,马车继续前行,晃了许久之后,易轻寒解上的披风,丢给她。 蓝语思虽恨他,可此时也不得不用他的披风遮挡零碎不堪的衣衫,将披风裹好后,马车已停在府门外。 易轻寒直奔蓝语思而去,吓得她直往角落里蜷。 “你想这么出去吗?衣衫不整的,倒不如我剥光了你丢下去可好!”易轻寒冷着脸说。 就这样,委屈至极的蓝语思被易轻寒,这个始作俑者抱下了车,一路走回院子。蓝语思不想去看周围仆人的脸色,只把头紧紧掩在他的怀里。散发着淡淡皂角香味的衣衫,和着男性体味,如果对方不是他,该是多么的风轻云淡,英俊良人。 易轻寒一路走回自己院子,将蓝语思放到床上后,对着门口的丫鬟说:“夫人累了,一个时辰之后,再来伺候。” 待丫鬟走后,又转回身对她说:“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上路,去找那船。”说完便往门外走。 蓝语思稳定了情绪,心道不论对方怎么折磨她,为了活命都要忍下。想起上次去找那船的时候,自己的身份是肉票,自然不会有好待遇,这回起码明着是她的夫人,看来不用被捆着了。又想起自己那些贴己,赶忙起身换了衣衫,将那小金猪用线穿了挂到脖子上,再将玉如意装到盒子里,空隙处塞满软布,装到布包里随身带着。 整理好之后,丫鬟便进来伺候她重新梳妆,一切妥当之后,蓝语思仔细看了看这个房间,恨恨地想,这将是最后一次待在这里了,因为她想起这次两人在河上会遇到一件大事。前世里他脱了险,这次早有准备的她,一定会助对方一臂之力的。 露出一抹阴毒的笑,蓝语思被一只大手拍在肩头,吓得一个激灵。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这个也带着吧,你用的上。”易轻寒将王夫人给的布包递到蓝语思眼前,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蓝语思赶忙抢到怀里, 心想这个东西可不能再让别人看到了。 易轻寒一笑,回身嘱咐丫鬟看好屋子,说是要陪着蓝语思到她的老家探望亲戚,不日便归。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蓝语思偷偷将那布包塞到床下,反正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就让其他人看到了笑话易轻寒去吧,想到这里,蓝语思脸上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马车颠簸,蓝语思窝在车里睡觉,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开始时是接受王夫人无休止的挑战下线,后来又是被易轻寒强行索吻,真真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蓝语思恨死了这个无耻的太监,努力去想那个吻,试图做出作呕的样子,却没有恶心感,果然是个没有节操的女人,不就是长得英俊点吗,可那也是太监好不好,自己应该恶心的,是应该的,可是...... 蓝语思独自待在马车里,随行带了几个丫鬟小厮,分乘在其他车里,易轻寒不知是想呼吸新鲜空气还是装酷,穿了一身亮银色的软甲。穿亮银色的软甲也就算了,右肩头还有一丛白棉,蓝语思不厚道地笑了,笑过之后这才想到那丛白棉的作用,前一世里,他受伤之后就是用这白棉止血的,看来设计的还真是合理。 蓝语思把帘子轻轻放下,奸笑一下打起了他那丛白棉的主意。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蓝语思不明所以,刚要探头出去看,就被易轻寒骂了回去。“滚回去,别出来!” 蓝语思慌忙缩回头,刚才那一眼仿佛看到几个蒙面黑衣人拦住了队伍。易轻寒此次带了不少人,丫鬟小厮十几个,东厂的番役也带了二十几个,想必应该不会有危险的,蓝语思趴在车里,使自己身体紧贴车底,生怕流箭乱刀从车窗飞入。 、 第十三章故布疑阵 蓝语思趴在车里,使自己身体紧贴车底,生怕流箭乱刀从车窗飞入。 一阵扰动,便听外面平静了下来。蓝语思正要起身,就见一个丫鬟掀开轿帘,想是正要问夫人可安好,看到蓝语思这副模样,立刻惊得呆住了。蓝语思赶忙爬起来,看到丫鬟身后是一脸嫌恶的易轻寒,红着脸拍拍身上的灰说:“方才停得急,我跌倒了。” 丫鬟信以为真,赶忙上前扶蓝语思坐好,易轻寒却一脸不屑地转身,来到那群被制服的黑衣人面前。 那群黑衣人已被易轻寒手下的番役逼在一处,只有两个活口和一堆死尸。易轻寒提刀垫起其中一人的下巴,冷哼一声问:“何人派你来的?怎知我要去镇南城?恩?是从何处得知的?” 那人本如死灰的脸突显一丝惊喜,竟然得知了易轻寒的行踪,可惜却没机会回去禀报,不禁又显出了一丝灰心,只闭口不言。 “不说也罢,让你看看咱们东厂的行事作风,日后投胎也好知道练好功夫。”易轻寒说着便提刀直刺另一人的眼珠,旋了一下撤出,又刺向他的喉咙。 那人蜷缩了几下便倒地惨死,蓝语思再一次下定决心,决不能得罪易轻寒。 先前那人见了早已吓得抖如筛糠,四肢无力。只见易轻寒轻笑一声,道:“我的兄弟们最近在练习箭术,这样吧,我给你机会跑,让他在后面射,射中算你命短,射不中算你命大。”易轻寒说完便示意一个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小番役准备弓弩。 那人听了呆了一阵,直到那小番役转备好弓弩,搭弓续弦。 “等他跑远了再射,可给我好好射着,上次的比试你就得了最后一名,这才再不中,我就剜了你的眼睛!”易轻寒板着脸对那小番役说。 那人看出易轻寒不是说笑,撑起身子便往远了跑,边跑还边左右闪身。 小番役蓄势待发,弦刚离手便见一个小石子飞来,正打在那刚脱了弦的箭尾上。箭失了准心,直射在跑远了的那人的脚旁,吓得那人一个踉跄。 小番役不明就里,因记着易轻寒的话,连忙再发一箭,却仍是被易轻寒用石子撞失了准心,眼看着那人已跑远,易轻寒带上两人便追。 要说那人也不傻,知道易轻寒不会轻易放过他,于是在刚跑出众人视线之后,就躲进了一个树洞里。可易轻寒更加聪明,他带着两人追来,左右看了看,眼光掠过树洞处,并未作停留,只恨恨地说:“该死!给我搜!决不能放他走!” 易轻寒仍旧站在原地,且不让番役们去搜树洞处,其余人等向着前面奔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说:“前面有个断崖,此处没有适合隐蔽的地方,想是......” “在那里,给我拖出来!”易轻寒一指树洞处。 “这就别怪我了,你连躲都躲不好,放心,不会痛苦的,我只给你一刀。”易轻寒邪笑着说完,便一刀刺了下去。 待易轻寒回来时,蓝语思还在探头看着,身边虽有数十名番役护着,但她仍旧觉得不安,直到他回来后,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蓝语思暗暗骂自己受虐狂,虽然恨着他怕着他,却又觉得只有他才能阻止那些人伤害自己。 “杀了那人了吗?万一他回去就糟了,他可是知道你要去哪里的。”蓝语思本不想与他说话,无奈这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所以逼不得已提醒。 易轻寒冷哼一声没说话,驱马继续前行,心道自己故意刺偏的那一刀,不知那人是否能抗的过去。如果他抗不过去,这一路上少不了还要应付这类人,如果他抗得过去,回去告知主人自己要去镇南城,那自己这一路就静心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他的主人便是万笃,那老狐狸必不会信一个能从易轻寒刀下活着回来的人,何况,只回来了一个人。万笃不会信他的话,定认为这是奸细,也就认定了自己不会去镇南城,待老狐狸回过味来,自己早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队伍继续前行,遇村住店过河坐船,平平静静地行了一月有余,这才到达镇南城。未及休息,易轻寒便带着蓝语思来到码头,找到当时赵宁安租用的船。那船已被东厂的人封了很久,停靠在岸边。蓝语思跟着易轻寒上了船,首先来到船舱,也就是赵宁安休息睡觉的地方。 “他就住在这里?”易轻寒转了一圈儿,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应该是。”蓝语思点点头,心里又将他骂了几百遍,自己现在不敢反抗,只能曲意奉承。 “你怎这么肯定?与他同居一室?”易轻寒挑着眼皮儿,故意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易轻寒的气也消了大半,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想捉弄她。 “没有!”蓝语思气得无语,却也不敢骂,不服气地说:“我觉得应该是,他应该不会前半夜住这间,起夜之后,后半夜又跑到另外一间住吧。” 易轻寒死死盯了蓝语思,没再说什么便走出赵宁安住过的船舱。蓝语思跟在他身后,他因着身材颀长,所以略显微瘦,穿了亮银软甲的身子弥补了这方面,平时就出类拔 萃的外形此时看起来更加英伟不羁。这人看着就是一身反骨,想必没人能治得了他,自己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蓝语思边想边看到他右肩头那丛白棉,心生一计。 “他喜欢去船里的厨间,一天要去个几次。”蓝语思说:“说是找吃的,可我觉得他可以叫小厮去取。” “哦?”易轻寒来了兴趣,回身看着‘一本正经’的蓝语思,随即迈步往厨间走去。 蓝语思连忙抢在前头进了厨间,易轻寒又叫进一个番役,四下里找了起来。蓝语思趁着无人注意她,偷偷溜到灶台旁,只见各色调味料摆得齐全。其他的都有味道,他一定会发现,只能取盐了。蓝语思想到这里伸手抓了把盐,攥在手里忍着盐浸的不适感,直到融化。 “大人,没发现什么。”一番搜寻之后,番役们回禀。 “那就去那间房吧,我记得我醒来后,船家说,船上有个人落水了。”蓝语思不知那落水之人就是自己失忆前所杀的万府的管家万强,还以为是一个特殊情况。 “就在尽头那间,是用来装杂物的,后来听船家说,怀疑那人就是藏在那里的。”蓝语思在易轻寒身后指点着,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搭在他的右肩上。 易轻寒警觉地回头瞥去,盯着‘若无其事’的蓝语思,嘴角勾起:“夫人这般,是被我吻得欢喜了?要不要在这里再来一次呢。”不知为何,他就是想戏弄她,讥讽她。或许,只因为她的父亲是叛徒,又或者她是个以色事人的女探子。 “对不起,我一时性急,想快点找到蛛丝马迹。”蓝语思吐吐舌头,他发怒的时候,她是决计不敢造次的,但是他情绪平静的时候,她倒是敢赌他在找到账册之前不会伤她。 两人进了房间,杂乱的库房里散发着霉味,想是很少有人进来的缘故。蓝语思紧握双拳,手心里还有盐水,方才只是蹭上去一点点,还需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这里少了只,琉璃!”蓝语思发现库房一角一只木桶里,摆满了琉璃瓶。 易轻寒俯,见箱子果然空出一个位置,应该少了一只,于是拿起其他几只细细查看,每只都有木塞塞住,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咦?你看这里!”蓝语思正趴在壁上看,忽觉鼻息将近,猛地回头,于是华丽丽地与易轻寒鼻尖想擦。蓝语思条件反射地往后倒去,又条件反射地抓住眼前物,于是顺理成章地握住了他的右肩。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已经忘记了害怕的蓝语思狠狠地在他的右肩上揉搓了几下,将 满手的盐水全都擦到他的白棉上。 蓝语思的手还舍不得离开易轻寒的肩头,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美中带着那么一股子英气的男人,他紧抿薄唇,嘴角带着一抹阴毒不羁的笑,眼眸深邃如无底深渊,将蓝语思深深盯在眼里,仿佛将她看穿。 蓝语思打了一个激灵,稳了稳心神,心道自己一定是幻觉,他一定没有发现什么。 “是要在这里吗?马车里,船舱里,你做女探子的时候还在何处试过?”易轻寒知道她失去了记忆,或许她之前并未如此不堪,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狠狠地虐她,也许,这一切的纠结始于墙头那坨鸟屎,始于她吐了自己满靴,也许因为他的父亲做过的那件事。 “啊!不是,我没有!”蓝语思被讥讽了多次,也不免露出不悦的表情。就算自己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忍,但旁的还好,只是这名节一事,听多了也不免生气,若是个脸皮薄的女子,怕是要投河自尽了。 、 第十四章作茧自缚 “啊!不是,我没有!”蓝语思被讥讽了多次,也不免露出不悦的表情。就算自己为了活命,什么都可以忍,但旁的还好,只是这名节一事,听多了也不免生气,若是个脸皮薄的女子,怕是要投河自尽了。 其实也正是蓝语思这种,对易轻寒的讥讽不是太在意,反应不激烈的行为,才是他进一步肯定,她与万府其他女探子一般无二。 “方才你在看什么?”易轻寒话归正题。 “船壁上这个洞,是不是有人从这里将什么东西丢出去了。”蓝语思指着自己方才盯着看的地方说。 易轻寒将琉璃瓶比划一下,说:“不会,账册不能入水,若是装到瓶子里的话,这瓶子又比这小洞大上许多。” 蓝语思心想自己能想到的都想到了,也算是积极配合,下面就是易轻寒自己的事了。 易轻寒顺着船壁上的洞口往外看,突然又灵巧地猛地踩着角落里的箱子攀上船壁,顺着船板缝隙往外看。蓝语思见状忙顺着方才那个洞口看去,只见成群的草杆子漂浮在水面上,如若在高处看,肯定就是一个个的小点,不易觉察,但是平行着看,就很明显了。 易轻寒跳下来,猛地回身对着门外喊到:“所有人!戒备!”门外的番役听了立刻互相通传。 易轻寒拉着还愣在一旁的蓝语思,疾步往外走。“你给我待在这里,哪都别去!”易轻寒将蓝语思随手推进一个船舱,并叫一个番役看守着,自己匆匆离开。 蓝语思哪里待得住,一是觉得身边只有一个番役,如果有人来了的话,估计这番役不是对手,自己很危险;二是蓝语思想起这次事件,水里那些人都带了家伙的,依稀记得有些带了弓箭。那么,只要易轻寒站在高点,就很容易被射中,如果射到致命部位,自己再装死,希望能躲过一劫,总好过在他手里,随时被欺侮折磨的好。 想到这里的蓝语思急忙打开门对门口的番役说:“我看到船壁那里趴了好几个人,想是马上要进来了,我们需要赶紧上到甲板上去,与大家会合也好有个照应。” 那番役刚开始还不信,直到船壁真的被人砸得咣咣作响,这才慌了神。 “再不走,我们就都得死在这里了!”蓝语思催促着,趁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拉着他的袖子就往上跑。蓝语思边跑边想,看来大事件是一定会出现的,只不过细节上还是不一样,前一世的河上遇袭事件是发生在离了这船,另乘一船沿河而下的时候,这次怎么就提前了。 两人跑到甲板上,只见番役们站在边缘拉弓向河里射箭,易轻寒则站在中间指挥着。 “你出来做什么,滚回去!”易轻寒看到蓝语思怒不可恕,伸手将她拎起来。 “下面不安全,不安全,我觉得还是和你在一起安全一些。”蓝语思抱着他的胳膊讨好地说。周围人只道她是易轻寒的夫人,并不知这其中的隐情,易轻寒也不好对她太无理,只好气鼓鼓地将她放下,任她缠在自己身侧。 因易轻寒不想这艘船引起太多人注意,所以将这船扣了之后就停到一个小弯处,一面靠水,另三面背着一个荒山。 眼见着水里的人越来越多,有好些都游到了船下,易轻寒也冲到边缘举弓便射。 “那个位置好,那个方向水里的人多。”蓝语思指着船头处,那个位置很高,周围番役也少。 易轻寒突然低头邪邪一笑,仿佛将她的心思看穿,但也不说破,自恃自己功夫高便真的走去那里。 易轻寒站在船头处,对着水里射箭,箭无虚发弓弓见血,水面上泛起一朵朵小红花,蓝语思看呆了。 ‘啪’,弓弦被拉断,易轻寒毫不在意,手持着白羽凌箭便插向水里,省去了拉弓的时间,速度竟更快。 易轻寒一腿直立,一腿踩在船沿上,身子前倾如野狼捕食,腰身挺立似雄鹰锐利,并不健壮的身子此时却蕴含着凌厉之势,蓝语思惊叹之余不禁祈祷那些人可要争气。天时地利都有了,千万要射中他。 “趴下!站这么高是想找死吗?”易轻寒突然回头骂到。 蓝语思这才想到两人处境,赶忙蹲下来,又觉哪里都不安全,于是紧紧抱了易轻寒的腿。蓝语思心里很乱,一方面希望那些人能将他射死,一方面又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安全,正纠结着,突然屁股一阵剧痛,待她目瞪口呆地回头看时,远处树上几个持着弓箭的人正准备再一次拉弓射箭。 蓝语思想死的心都有了,老天是不是跟自己有仇,有仇,有仇,绝对有仇。 易轻寒回身看到树上那几个人,接过番役的弓箭便射,几下子便收拾了个干净。另有番役奔着荒山而去,那个方向倒是不必在意了。 蓝语思忍着剧痛不敢坐下去,手上又没了力气,就在坚持不住的时候,易轻寒终于良心发现,将她拎起来。那箭刺得并不深,易轻寒一下子便扯了下来,疼得蓝语思双臂紧紧勒住他的脖颈。 水里的人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易轻寒见形势大好,吩咐了人留几个活口,这才带着血流不止的蓝语思回到船舱。 “趴着别动。”易轻寒将蓝语思放到床上,语气里有一丝幸灾乐祸。 “老天,我恨你。”蓝语思哆嗦着嘴唇嘟囔着。 “什么?”易轻寒揪下右肩头的白棉问到。 “没有,你,你要做什么?”蓝语思听到声音,回身看到易轻寒手里的白棉,直冒冷汗。 “止血!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有这个。”易轻寒边说边扯去她的裤子。 “不要,我,不要你来,我......”蓝语思急得有些失声,惊恐地看着他手里的白棉。 “你的身份是我夫人,我不来谁来?今日又没带丫鬟。”易轻寒捏着白棉,心道她是怕痛,自己偏要用力一些。 “不,不要......”易轻寒不顾蓝语思的反抗,狠狠将白棉按在了她屁股上的伤口上,末了还用力按了按。 蓝语思挣扎了两下,扑腾了几下小腿儿后,便如死鱼般瘫软不动,剧痛传来,不一会儿浑身便湿了个透,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头顶滚下来,鼻尖上湿湿一片,一时间竟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了?有何不妥?这白棉上有止痛的药粉,可好些了?”易轻寒俯子,看着蓝语思,狡黠地笑。 蓝语思已经无力再说话,只轻轻动了动眼皮儿,以防他看出自己的异样,若是知道自己在那白棉上动了手脚,那会更惨。 老天,你真的很我有仇吗?蓝语思的心里跑过十万匹马,绝尘而去。 易轻寒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伸手抚了抚自己肩头剩下的白棉,又凑近闻了闻,舔了舔,旋即什么都明白了。本该生气的他,此时看到蓝语思狼狈不堪的模样,什么气都消了,噙着笑站起身,去甲板上收拾残局。 不知是疼的还是累的,即使臀部剧痛,蓝语思还是无力再动,不一刻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待再次转醒时,蓝语思发现自己还趴在原来的船舱里,身下软衾暖被,角落里焚着安神香。试着动了动,臀部又是一阵剧痛,蓝语思猛地想起,那死太监用白棉为自己止血。蓝语思肠子都悔青了,没想到自己挖了坑自己跳,还巴巴的在坑里铺上倒刺,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蓝语思深深觉得,这可能就是报应。依稀记得前一世里,只有河里的人往船上射箭,后山上并无人,自己还偏偏蹲下,若是站着的话,也许箭就从脚边擦过去了,这就是命啊。 “夫人,夫人你躺,趴好,这血刚止住。”如柳轻轻走过来,手上拿了一块湿巾子,将蓝语思扶好后,轻轻为其擦起脸、脖子,因刚才疼痛难忍,蓝语思出了一身的汗,此时正觉身子粘腻腻的,于是便要拿了巾子擦身子。 如柳本要为其擦拭,无奈蓝语思不肯,只得看着她笨手笨脚地擦起后背。 “你扶我起来,我都趴了一天了,要起来活动活动。”蓝语思看着外面天色渐暗,心道定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夫人,您睡了三天了。不过伤口还没好,这时候起来……”如柳听了易轻寒的嘱咐,让她伺候夫人的,说是五天内不能起身,醒了就由自己喂她喝些粥,定时换药。 “三天了?我一直没吃饭?怪不得我要饿死了。”蓝语思心道又没伤筋动骨,这么一直趴着不活动,伤口痊愈得慢,于是自己挣扎着爬起来。 如柳见阻止不了,便扶着蓝语思下了床,不敢坐,只能扶着桌子站好。 “奴婢给夫人准备些饭菜,夫人小心些。”如柳匆匆出了船舱,临走时叫来另一个丫鬟扶着蓝语思。 臀部还是有些痛,蓝语思强撑着站着吃了些饭菜,好歹肚子里有了底,腿也就不那么虚飘飘了。 吃好后,得知易轻寒正在甲板上,蓝语思由丫鬟扶着,一步步挪出船舱,挪向甲板。 天边,一缕晚霞依依不舍地挂在水的边缘,红了涟漪,亮了河面。一个身着亮银色软甲的人,一脚搭在船舷上,一脚稳稳站着,正侧了头微抬起下颌看着远处。负手而立的他,虽无嚣张的动作,却处处透着桀骜不驯,身上反骨铮铮不羁。 、 第十五章 别有所 天边,一缕晚霞依依不舍地挂在水的边缘,红了涟漪,亮了河面。一个身着亮银色软甲的人,一脚搭在船舷上,一脚稳稳站着,正侧了头微抬起看着远处。负手而立的他,虽无嚣张的动作,却处处透着桀骜不驯,身上反骨铮铮不羁。 “怎不躺着?我那止痛药粉如此神效?”易轻寒回头看,只见生怕扯动了臀部伤口的蓝语思,正弓着腰微撅着屁股,一步一蹭地向自己走来。 “是,是啊,是神效。”蓝语思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只能认这哑巴亏。 “那我再给你敷上一敷,也痊愈得快点儿。”易轻寒作势就要扶了蓝语思往回走,直吓得她结结巴巴起来。就在方才,手下番役前来报信,原来之前的情报有误,蓝语思并不是高登之女,具体是何身份,还需进一步查探。易轻寒早前因为她的身份迁怒于她,此时也觉有些愧心,但转念一想,她本就是个以色事人的女探子,于是心里也就释然了。 “不,不必了,莫要浪费,这一路,还不知遇到什么,还是留着吧。”蓝语思急得鼻尖冒汗,所幸易轻寒并未坚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随即看向远方。 “那些人,是锦衣卫的吧?”蓝语思试着问到,因为前一世里,经历了这次河上劫难,紧接着还会在山路上遇袭。如果这次河上遇难改变了时间和地点,那么下次山路上的遇袭,也可能有变化。 “除了他们,也有可能是其他人,不过,目前他们的嫌疑最大。”易轻寒没有回头,盯着前方即将驶近的几艘船说到。 “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蓝语思没再说话,低头默念‘你的仇家还蛮多的’,正想着,就听易轻寒吩咐丫鬟将自己搀回船舱。蓝语思回头看去,只见易轻寒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的一艘官船。 时已入夜,过往船只均找了此处避风处夜泊,待明日一早继续赶路。易轻寒的船先到,停在一处,后来的一艘官船并几艘船也往此处驶来。 前头的官船停好后,作势欲再行开动,磨蹭了一下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官船上的人紧张地问:“叶大人,这可怎么办?不走了吗?” “现在走,更会叫他起疑,所幸装着无事吧,总归这么多人都带,我没那么倒霉。”叶大人是礼部左侍郎,此番是带着家眷返乡丁忧,三年后才可重返岗位。朝堂风起云涌,西厂正大张旗鼓地活动,于是这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是厄运的事,在叶大人看来却是老天帮了他。叶大人带着多年积攒的财物,并夹带了私盐一路南下,沿路惧他官职高,都不敢认真搜查,只例行公事地做做样子,因此倒也顺风顺水。 如今见了易轻寒,叶大人不仅头皮发麻,心道这阎王怎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心道这个可能性不大,自己已经离京一月有余,沿途这么多机会为何不见他动作,为何偏偏等到走了这么远才来,看来易轻寒也是路过,如此想着,于是强装镇定,待船停好后,立于船头双手抱拳。“请问对面可是东缉事厂的易大人,天暗雾浓,老夫眼力不济,看不真切。” “正是下官,敢问可是礼部左侍郎叶大人,下官的船先占了好位置,罪过罪过。”易轻寒噙着一抹笑拱手道,早将叶大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并不是易轻寒有异能,若是夜晚经常被罚跪,任谁都会练就夜视的本领的。 “易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易大人日常公务繁忙,老夫几次想登门拜访,都恐打扰了大人,今日有幸相遇,定要寻了易大人喝上几杯。”叶大人做出兴奋的样子,着人将自己乘坐的官船往易轻寒的船边靠,作势想要上易轻寒的船,使之看不到自己家眷的船,那上面有自己的家资和私盐。 “折煞下官了,下官当登船拜访,不敢劳叶大人。”易轻寒说着,便叫人搭了舢舨,抢先一步往叶大人的船上去。 叶大人无法,只好将这阎王迎进来,月朗星疏,叫人摆了酒菜在甲板上同饮。 “老夫老母故去,此次返乡丁忧,不能为陛下分忧了,好在还有一干像易大人这般的能人志士为陛下分忧解难,老夫也就放心了。”叶大人说着举起酒杯,先敬了易轻寒一杯。 “过奖,朝中有叶大人这般中流砥柱,才能让陛下安心,易某估摸着,这不等几日,陛下就得起复您,您老就瞧好吧。”易轻寒边说边拍了拍叶大人的肩膀,眼神扫向他身后家眷乘坐的船。 除去薪俸,官员的家产来源,大家都心知肚明,若真是靠着那点薪俸过活,恐怕连船都租不起。叶大人看易轻寒的眼神,就知他并无意为难自己,于是心存感激。但是该孝敬的还是要孝敬,因此干咳两声,说了些别的话,这才问到:“易大人新婚燕尔,这气色看着也好多了,想是新夫人知书达礼,配得上易大人这等国之栋梁。” “内人愚钝,正在船上,比不得叶大人夫人贤惠儿女识礼,有机会还得叫内人与叶夫人请教请教。”易轻寒笑着说。 叶大人听了忙谦虚地笑笑,赶忙说:“既然易夫人也来了,不如请到老夫家眷船上,索性今晚也走不了,叫她们说说体己话也好。” 易轻寒听了没有拒绝,于是起身回到自己船上接蓝语思。叶大人忙回头吩咐下人,去夫人的船上交代一番。 “能走能坐吗?”易轻寒步入船舱,只见蓝语思正站着看如柳整理衣衫。 “还,还很痛。”蓝语思心说要回答得惨一点儿,不然这家伙见自己没什么事,不定又要想出什么招数。 “哦,那就算了,本想让你出去散散心,看来……唉,你还是养伤吧。”易轻寒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什......老爷,去哪里散心?我还可以活动活动。”蓝语思的伤在臀部上方腰下方,除了坐下时会牵动伤口疼痛一下外,其他无碍。 “那边遇上个丁忧的叶大人,我和他饮酒,你去女眷那里走一遭。”易轻寒抱着肩膀,挑着眉毛看着蓝语思。“你去了,别乱说话就行。” “不会不会的,你看我连督主夫人都聊得来,不会乱说话的。”蓝语思心想多认识些人也好,天天被他拴在腰带上,就算能逃也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 易轻寒的船和叶大人官眷的船,被叶大人所在的官船隔开,因此叶大人屏退了船上闲杂人等,待蓝语思走过去,上了自家家眷的船后,这才又摆出酒席,与易轻寒对酒豪饮。 暂且不说蓝语思那里暗自腹诽,这等男女大防之严,导致完全没机会结识其他男人。先说这边易轻寒与叶大人相谈甚欢,两人不时谈起朝堂中事,间或一些京城中坊间杂闻,易轻寒讲得绘声绘色,叶大人听得聚精会神。 “哎呀,易大人着实不易,看来京城得以长治久安,多亏了易大人和督主。”叶大人凑近了易轻寒压低声音说:“那妖狐,就这么不见了踪影?” “来无影去无踪,叶大人夜间莫要随意出了屋子。”易轻寒有些使坏地笑着说。 “咳咳,哈哈,易大人说笑了,说笑了。”叶大人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不安。 “叶大人,听说五年前祭天那次,也出了件怪事?”易轻寒一双眸子如无底深渊,紧抿了薄唇看着叶大人。 “都是陈年旧事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事。”叶大人不愿提起那件事给自己找麻烦,又想着易轻寒这次没有找自己的麻烦,定是有意与自己交好,那件事已是朝廷上下公开的秘密,何不卖个人情,将这件事说与他听。 “要说没什么奇怪的,也着实出人意料。”叶大人屏退了随行伺候的下人,压低声音说:“就在皇上祭祖的那天,西配殿骤起大火,是从供着马恒马大人的牌位烧起的。马大人是什么人,那可有朝廷的再生之功,想当年先帝外出巡猎未归,达达国又举兵南下,直逼到城墙根下,都是马大人临危受命,才救了天下苍生。唉,火起得太奇怪了,众人眼睁睁看着,就烧起来了。” “之后呢?”易轻寒敛住笑,夹起菜递到嘴边问到。 “皇上大怒,众人就 说是必有异象,于是,于是就兴了大狱,再之后易大人想必也听说过了。”叶大人指的就是荣帅一案。 “呵呵,钦天监监判李斗夜观北斗异象,上书暗指朝中有奸人作祟;皇上祭祖发生骤火事件,众人也说必有外敌犯乱之异象,于是,镇守北关的荣帅被急召回京......”易轻寒阴毒不羁地笑着,叫人捉摸不透。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处轻轻作响。 “是,事赶事就赶在一起了,要我说,那荣老将军也许是......”叶大人边说边观察易轻寒的神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也许就是老天开眼,提前预知了祸事给朝廷警示,不然待到内忧外患一起来时,就难收拾了。”易轻寒打断了叶大人的话,喝了口酒,平静地说。 “是,我看就是上苍福佑。”叶大人见易轻寒与官方的想法一样,也就跟着附和。 “皇上祭祖前,是何人负责督检太庙,又是何人负责东配殿和西配殿。”易轻寒给叶大人斟满了酒,随意问到。 “这个,老夫就不知了,当时我还是右侍郎,负责筹备祭祖所用一应物事,人员调派是当时的左侍郎简大人负责。”叶大人警惕地回答,其实自己是记得何人负责西配殿的,只是为官之道有一条便是少说话,多看人,所以才三箴其口。 易轻寒也不急着问,自己这次与他交好就是为了日后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所以才故意暗示叶大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夹带私盐的事,同时还让蓝语思去女眷处应酬一二,为的就是收了礼,以安叶大人的心。 易轻寒早先虽知道个大概,但再一次听到这段事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离愤怒,不知不觉捏着酒杯的手一个用力,杯子碎散开来,惊得叶大人连忙站起。易轻寒此时也发现了自己的失常,正要说些什么,便见河对岸远远驶来几艘船,于是也猛然站起。叶大人以为易轻寒是看到有船靠近,这才警觉地捏碎了杯子,于是跟着看向那船。 、 第十六章始料未及 薄雾轻罩,碧波随荡,待那船靠近了,才看清这处已经泊了几艘船。 领头的船减缓了速度,随即派出一只小舟向着易轻寒和叶大人的船划来。 “船上的人听着,速速让出位置。”小舟上的人嗓门粗狂,手持火把挥舞着手臂吆喝,极有派头。 叶大人心道易轻寒在此,自己可以缩回去等着他发飙了。易轻寒双手负后,微抬着下巴注视着船下的人。小舟上的人见对方不搭腔,气得大叫:“听见了没有!给爷速速让开位置,耽误了我们杨小爷休息,你们几个脑袋赔得起。” 此次出行,易轻寒并未乘坐官船,叶大人的也只有一艘官船,且在这夜晚对方看不真切,以为就是几艘商船罢了,所以小舟上的人才肆无忌惮地大叫。 易峰寒听到小舟上的人提到‘杨小爷’,懒懒地问了句:“敢问是哪位杨小爷?” “内阁首辅杨相浦家的嫡孙,我们杨元杨小爷,快给老子滚开让位置。”小舟上的人见船上人并不恼,以为报出自家名号便能将其唬住。 易轻寒心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于是阴毒不羁地笑着看向叶大人。 叶大人听了,心里暗骂了句‘这该死的杂碎,就会给自己找麻烦’,本不想为其开脱,但想着每年拿了人家那么多银子,杨家出事的话自己也免不了崩一身血点子,于是清了清嗓子对下面喊:“大胆,休得胡闹,狗奴才滚回去告诉杨元那小子,就说叶昭正停泊在此,叫他赶紧另寻了位置泊着,啊不,赶紧给我趁黑走,别在这碍眼。” “哎,叶大人何故如此不近人情,就让出个位置给他泊着,顺便再请了杨少爷上船饮宴。叶大人想得太多了吧,别提我就是了,若是怕我扰你们的雅兴,我自离去便是。”易轻寒盯着杨昭杨大人说,面上却有了些不悦。 “易大人说笑了,说笑了,我是怕那小子冒冒失失地莽撞了易大人。”叶大人见易轻寒不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对小舟上的人喊。小舟上的人已经划回一段距离,就听见身后的叶大人邀请自家主子上船饮宴,并为其挪出了位置泊船,心道到底是杨阁老的威望大,即使离世了,还有这么多人卖人情。 叶昭一边紧张地偷看易轻寒的神情,一边焦虑地等着杨元上船,心道这小子可千万别在自己的船上惹麻烦。虽说自己不会得罪易轻寒,但是万一被牵扯进去,让他恼怒于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叶伯父,我还以为是谁呢,真是大水冲了龙......”杨元急匆匆上了船,便直奔叶昭,待走近后迟楞地立住了脚,看着易轻寒的背影和叶昭的眼神发呆。 “还不快过来见过易大人,瞧你冒冒失失的,可是又吃酒了?”叶昭是杨元父亲杨显达一辈,杨显达虽不曾在朝为官,但是仗着自己父亲当时门生遍天下,与朝中重臣往来甚密,时常称兄道弟。 “叶伯父,你怎与这种人......”杨元出身名门,对阉人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前些时日在狱中岁吃了苦头,心里还是不服的。心道今日自己可没犯什么禁,又有叶昭在此护着自己,谅那易轻寒也不敢把自己怎样,于是出言不逊。 “放肆,你这是吃酒吃昏了头,赶紧滚回你自己船上,速速离开,别在这里碍眼。”叶昭急得冒了一身汗,急于将杨远骂走。 “叶大人,你也太过严苛了,我看杨少爷就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不妨事。”易轻寒笑着回头,看了眼杨元,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邪气。 叶昭还欲说话,就见一个番役跑过来,当着三人的面说:“易大人,方才有人影晃动,跳上杨家的船便不见了踪影。” “那快去搜,这附近湖匪猖獗,定要护好叶大人和杨少爷及家眷。”易轻寒不等两人说话,便下了命令。 杨元此时才慌了神,万没想到自己没什么过错,易轻寒也有借口找自己麻烦,那一船的私盐万万不能被他发现,于是赶紧回头对着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叶昭刚要说话,易轻寒眼神一凛:“叶大人还是叫下人看好船只,免得湖匪上了你的船,我还得去搜查。” 叶大人听闻连连称是,听出这话里的威胁意味,不好再替杨元说话,紧着叫下人护好船只。 易轻寒看着淡定自保的叶昭和心如猫挠的杨元,自斟自饮起来,极是惬意。 “大人,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想是趁乱逃了。”方才那番役听了易轻寒的吩咐,带着人磨磨蹭蹭好久才上船,只在杨元的船上胡乱看了看,并未真的搜查,过不多久就回来复命了。 杨元脸色铁青,这一船的私盐定是被自己的人推到河里自保了,因之前就做好了被查的准备,所以只消短短时间,便可毁尸灭迹。 逃过一劫之后的杨元更加恨起了易轻寒,心道若不是这多管闲事的阉人,自己也不会损失上万两白银,于是一边心疼着银子,一边与叶大人搭话。 “叶伯父此番返乡丁忧,闲来无事便寻了小侄吃酒,总归离 得近。”杨元心不在焉地说话,不料得了叶昭一记冷眼。 叶昭怒斥到:“丁忧,就是要在家里谨言慎行才是守孝之人,罢了罢了,我也不替你父亲管教你了,速速回你自己船上。” 杨元耷拉着脑袋离开,临上舢板时还不服气地回头看了眼易轻寒,心道这次无人给自己撑腰,下回定要给这阉人好看。 叶昭忙又堆起了笑,看着易轻寒不知何心思的脸,捻起胡须说:“年轻人就是这般不知深浅,易大人万望见谅。来来来,再饮一杯,莫叫这混小子搅了咱们的雅兴。” “叶大人与杨家很熟嘛!”易轻寒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曾是同朝为官,那时候杨首辅还不知道老夫是何人呢,老夫只不过仰着杨首辅的威名。”叶昭说着说着便觉自己还是漏了底,若说与杨家关系不亲密,又怎能那般训斥杨元。想了想决定继续装傻,不再提这件事。 易轻寒也没再提,两人又把酒言欢,直闹到后半夜才散去。 一夜无话,冷风骤起,船帆被掀烂了几块,次日清晨,易轻寒整装待发,正要驶出时,对着对面船上的叶大人喊了一句:“叶大人,夜间风大,金贵物要盖好。” 叶大人慌忙间看去,只见装着私盐的船上,盖着私盐的帆布被风卷起一角,不禁心头一震,随即抱拳相送,不敢再多话。 “昨晚你那边,咳咳,老爷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好像很吵闹。”两人午饭时候,蓝语思思量着,要不要把叶夫人送自己的东西告诉易轻寒,边搭话边想着。 “抓了一个夹带私盐的人,搜了船。”易轻寒碍着随烟在场,应付到。 “夹带私盐?盐!那要好好教训一番。”蓝语思臀部仿佛又疼了起来,咬着牙说。 “夫人那边呢,与叶夫人谈了些什么?”易轻寒早已经得知蓝语思在叶大人家眷船上的一举一动,这会儿子装作不知。 “也没谈什么,都是些客套话。”蓝语思想了想,还是没胆子黑下那些东西,于是有些不舍地说:“叶夫人送了我一些金银玉器,我,我......” “你要了?”易轻寒侧脸问。 “我本不要,是叶夫人强送的,说是我不要,就是瞧不起她们。”蓝语思真的是推诿了许久,无奈叶夫人太过热情。 “嗯,收了就收了。”易轻寒说完便继续吃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蓝语思更加没了底心道倒是给个话,这东西到底给不给自己,没得 叫自己干惦记着。 “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了。”易轻寒抬起眼,看着久久没吃一口的蓝语思。“都按我交待的说了吗?” “说了说了,他们都放心了,叶夫人还给我一张地契,给你。”蓝语思心说有权就是好,孝敬的银子巴巴的就来了。 易轻寒接过蓝语思递过来的地契,看了看之后塞进衣襟,继续吃饭。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易轻寒的船行至当时赵宁安停船靠岸的地点,这才领着蓝语思下船。 “接下来你们去了哪里?”易轻寒看着蓝语思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袱,有些无语。 “之后沿着这山路走,走过这座山就有一个村庄,当时赵宁安到自家祠堂拜了拜就继续走了。”蓝语思犹豫了一下,记得前一世里,带他进了赵家祠堂后,遇到几十个黑衣人突袭。蓝语思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把易轻寒往危险的边缘推了推,但一想到自己屁股上那一箭,便有些犹豫了。两世里的大事件基本相同,但是细小末节处却频频生变,如果这次自己再倒霉中招怎么办?还是不要心存歹念了,屁股上那一箭就是报应。想到这里,紧了紧怀里的包裹说:“赵家祠堂附近多山,最适合藏人了,最好,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易轻寒听完挑了挑眉毛,深邃的眸子盯着蓝语思看。过了半晌,叫蓝语思先行回避之后,便回身叫过来三个役长头头模样的人,开始吩咐起来。 “吴南,你带些人将这船拆了,已经搜了数日,明面上没有的话,就抽筋断骨看看。做完之后,如果找到账册,就带人往前面的村子走,两日内完成。另外,给我查查这张地契以前的主人。”一个役长领命下去便组织人手。 “赵都,你带人先去前面村里的赵家祠堂周围埋伏好,恐有人暗中阻挠。”第二个役长领命便带了十几个番役先行离去。 “齐强......”易轻寒想了想说:“前面开路吧。” 三队人马各自行动,蓝语思坐在马车里,掀起轿帘往外看,只见易轻寒坐在马上,警惕地看着四周,自己便也不由地隐隐不安起来。 、 第十七章凶相毕露 三队人马各自行动,蓝语思坐在马车里,掀起轿帘往外看,只见易轻寒坐在马上,警惕地看着四周,自己便也不由地隐隐不安起来。 队伍直行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只见易轻寒猛地立住马,抬起右手示意队伍停下来。易轻寒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什么,有些急躁地原地打转,众人也紧张地看着四周。 众人所在的路,是一条一侧靠山,一侧临渊的山路,还算宽敞。此时只听一声巨响,队伍后侧的山上滚下几块石头,轰隆隆惊起了马。易轻寒将蓝语思从车里扯出来,以免马被惊到,狂窜起来。 蓝语思坐在易轻寒身后,随着他的视线往队伍所对应的山上看去,只见几块石头被绳网兜住,隐约可见几个人头攒动,似乎正在砍网兜与树桩连接的粗绳。 易轻寒不慌不忙,引弓抬箭,对着山上便射,第一箭正好射中那即将断裂的绳子,插入树干中。接着急补第二箭,顶住第一箭使之插得更深。因是对着上方射箭,力道减了许多,所以需要补第二箭。蓝语思看得呆了,不禁暗道一声好身手。 易轻寒射完了绳子之后,几箭又结果了守在网兜边的人,这才开始应付前面过来的蒙面人。手下番役们与蒙面人斗了起来,一时阻住了道路不得前行。易轻寒看了看那网兜,知道坚持不了多久,于是一带马缰冲向人群。本以为还有一番缠斗,没想到蒙面人迅速避开,一马两人就快速地冲入了前方。易轻寒只觉不对,立即勒住马头,无奈山上的石块已落下,慌忙间往另一侧躲去。一马两人立在另一侧,离边缘还有一些距离,谁料石块落下后,砸松了本就做了手脚的地面,两人再驱马离开已是来不及。 易轻寒拉起蓝语思跃下马,急走两步还是没躲过,只觉伴随着碎石急坠直下,接着便失去知觉。 老天,你一定想折磨死我,为何这次的劫难,又和上次不同。如果次次不同,就不要把事件安排得与前世一模一样好不好。蓝语思在最后有知觉的这段时间里,狠狠骂了一通。 鼻腔里充斥着刺鼻的腐臭味,浑身散了架子般的疼,眼皮重重地抬不起来,只剩听觉。四周寂静,偶尔听见虫子爬过的声音,悉悉索索。蓝语思很想醒过来,无奈只能这么半昏半醒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静的可怕,只有水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虫爬声,和自己的呼吸声。蓝语思只觉自己趴在地上,头顶不时有落叶飘下,落在手背上,侧着的左脸上,很痒。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蓝语思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在地府里等待着判官的审判。天,自己的手居然能活动了,缓缓睁开眼睛后,一片昏暗。蓝语思先是支起左臂,接着酝酿 了小半柱香的时候,才将上身撑起。忍着痛翻身,屁股上的伤口本已好了大半,此时似乎被扯了开来,愈加疼痛难忍。 与浑身的伤口比起来,屁股上的疼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蓝语思借着微弱的光细细看着手臂上、腿上被刮得露了皮肉的衣衫,已无力做出痛苦的表情。被刮烂的衣衫尚能蔽体,但浑身上下却都是细细密密的伤痕。 蓝语思先是双手双膝撑地,慢慢站了起来,不禁感谢上苍,幸好没有骨折,不然只能等死。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蓝语思急忙收脚,这才起来自己是与易轻寒一同掉下来的。细细看去,易轻寒也好不到哪里,所幸身上有软甲,所以只是脸上手上有伤,此时正一动不动紧抿双唇昏死过去。 蓝语思试着把他摇醒,慌忙收回手,自己方才推他的胳膊,感觉竟是不妙,他的手臂骨折了。蓝语思再去摸其他三肢,一条腿骨折,只有一腿一臂没有伤及筋骨。 蓝语思心道果然老天有眼,这人必死无疑了,想到这里一腔怒火腾地涌了上来。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掉进这悬崖,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受伤;最最可恨的是,平时对自己呼来喝去也就罢了,他竟然强吻自己,就是第二次见王夫人那天,天知道他在与谁生气,就拿自己发泄。以前不敢反抗,今天终于让他落到自己手里了,此仇怎能不报。 蓝语思想到这里抬起一脚,直踹到他那条好腿上,只听一声脆响,蓝语思也觉出脚下的感觉不对,脑子嗡地一声,双手差点塞进嘴里。天,自己把他的好腿也踢骨折了,这这这,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这样。 蓝语思稳定了一下情绪,心道易轻寒受了如此重的伤,也不差这一条腿了,就算是他欺负自己的报应吧,从此两清了。蓝语思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再管易轻寒往亮处走去,心道他就这么自己死掉了更好。她必须找到出口,此番涉险焉知非福,也许就此能逃离易轻寒的魔爪,遇到良人双宿双栖。 两人落下的地方上面有几棵在峭壁上横长出来老树,枝粗叶茂,想是被它挡了一下,这才缓冲下来的。自己落下的地方,身下是不知落了几层的枯叶,所以只受了皮外伤,易轻寒落下的地方,除了枯叶还有几块石头,所以他骨折了。哈哈,这就是报应,自己则是善有善报,蓝语思暗自得意,走到中间。 四周是高上云霄的峭壁,爬是爬不出去的,看天色应该是黄昏时候,趁着天还不是很暗,蓝语思沿着四周细细寻找是否有出口。 崖底满是碎石,想是成年累月滚落下来的,蓝语思摸索着走着,一股扑鼻的臭味越来越浓,待拨开一丛高草时,一具爬满了虫蚁的腐尸正狰狞着双目看着她。蓝语思直吓得叫也叫不出来,突然一只老鼠从腐尸的嘴里刺溜一下爬出,跑向角落里。蓝语思紧绷的神经如弦断,嗷的一声跌倒了叫着往回爬,惊起了无辜的小鸟。 蓝语思没命地爬向易轻寒,那总归是个活人,心理上极其需要安慰陪伴的她早已忘记方才是谁弃易轻寒而去了。蓝语思爬到易轻寒身边时,那厮还昏死着,唇上无半点血色,呼吸微弱,仿佛随时就要断气一般。 蓝语思凑到易轻寒身边,这才觉出自己的双腿已经酸软了,心脏也扑腾扑腾不停跳,嘴唇干涩。那具死尸应是之前掉落下来的,侥幸没摔死也会饿死在这里。 身后有水声,滴答滴答,从高处滴到岩石上,蓝语思抖如筛糠地爬过去,确定再没什么腐尸之类的东西后,这才拨开草丛,一块已经被水滴滴成凹状的石头,光洁湿滑。蓝语思伸手捧了些水喝个够,这才又爬回易轻寒身边。总归是个活人,蓝语思害怕极了,蓝语思伸手触其鼻息,微弱且不规律,万一他死了,是不是也会如那具腐尸一般,蓝语思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那样的话,一时出不去的她,就成了唯一的活物,陪着两具腐尸待在这深谷里。 想想都会吓死人,蓝语思毅然决然地再次爬起,捧了些水之后,轻轻渡到易轻寒惨白干裂的嘴唇上。易轻寒一动不动,任水流了下去,毫无知觉。蓝语思从没如现在这般,期望易轻寒活下来,于是撕裂了裙衫一角,浸了水给他擦拭手脸,末了又找了些树枝,将他的残腿残臂固定好。 易轻寒还是一动不动,气息更加微弱了,蓝语思在近处找了些杂草,自己嚼着吃,接着又嚼了一些嘴对嘴喂到易轻寒嘴里。尽人事知天命,该做的都做了,如果再不成的话,蓝语思就只能独自面对恐惧了。 易轻寒如一棵枯树,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夜里寒冷,蓝语思受不住,便抱着他互相取暖。冷得睡不着,蓝语思动来动去,忽然觉得身边人似乎发出了一丝声音,待静静听时,又没了任何动静,只有那惨白的嘴唇仿佛微微睁开了一些。 熬过了一个夜晚,天终于大亮了,蓝语思走到亮处晒太阳,伸开双臂仰头看着天。从没如此渴望过紫外线,竟是这般的久违。 想起昨晚挤在他身边睡觉的时候,身下凹凸不平,于是又回去将枯叶里参杂的碎石一一捡开。接着又将周围的落叶拢到两人身边,尽量垫得厚一点,就在蓝语思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忙活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发寒,猛地转回头时,只见易轻寒正眯缝着双眼看着自己。 “你诈尸啊!吓死我了,醒了就出点儿声音嘛!”再也不用忍受他的气了,蓝语思气得一把将 手里的枯叶撒到他的身上。 “活腻了!你要......要造反!”易轻寒虽然身受重伤,但是眼里的凌厉不减,蓝语思不禁脚发软,细想他如今瘫着动不了,怕他作甚! 蓝语思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易轻寒说:“造反又如何!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要恩将仇报!” 、 第十八章 恩将仇报 蓝语思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易轻寒说:“造反又如何!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要恩将仇报!” “我向来凭喜好做事,更别提恩将仇报了,杀了你又如何!你莫要看我伤了筋骨,我只要有一只手在,捻起一颗石子就能打死你。”易轻寒噙着一抹冷笑,清冷不近。 蓝语思听了先是后怕,后又想起些什么,立马乍起毛:“哼,我真的很怕,你快些打死我吧。” 易轻寒作势就在身下摸索着石块儿,摸了摸什么都没有,于是继续看着蓝语思笑。“果然是女探子出身,做事很周全。” “告诉你!我再不想受你的气了,以后说话给我客气点儿,你还得靠着我吃饭呢。”蓝语思寻思着这是只老虎,不能放虎归山,待他胳膊腿快好的时候,就再打断,只留他一口气在陪着自己面对恐惧,可不能让他痊愈了。 “那可不一定,也许你得靠着我吃肉。”易轻寒用眼神点了点远处的飞鸟,示意只有自己才能捉住野味。 “你休想,给了你石头,你打死我怎么办?”蓝语思之前误打误撞收走石头,可不想再以身犯险。 “打死你,我有什么好处?”易轻寒试着动了下双腿,痛苦地闭上双眼,接着缓缓睁开眼说:“你给我石子,我打落野味,你拿去伺弄,我俩一起吃。咱俩,谁都离不开谁。” 蓝语思站着想了想,心道易轻寒说的有道理,看样子他也没有理由杀自己。如此看来两人都不必怕对方,于是说话也有了底气,拿过一个石块递到易轻寒手中,说到:“一块够吧,高手?” 易轻寒笑笑没说话,心知她是不敢多给他石子,免得有了剩余便会威胁她。易轻寒也不说破,只微弱地呼吸着,轻轻说:“你将我扶起一些。” 蓝语思看了看四周,勉强滚着推过来一根圆木,扶起易轻寒倚靠在上面,接着拍拍手说:“开始吧,高手!” 易轻寒有气无力地笑笑,他受的伤太重,连呼吸都有些痛,唯一完好的右臂此时也是伤痕累累。飞鸟易打,一只还不够塞牙缝的,易轻寒眯了眯眼睛,轻轻说:“你去前面看看,那个方向的野味多。” 蓝语思想着离他远一些也好,危险系数也会少一点儿,于是走出庇荫处,来到中间的空地上,双手叉腰左看看右看看,突觉后背某个穴道一麻,随即便没有知觉重重趴在了地上。 树荫下,脸色苍白的易轻寒拿稳了剩下的石块,随时准备出手。方才的他,偷偷将石 块捏成两块,一块将蓝语思这个诱饵打昏在地,一块留在手里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狭长的鹰鸣刺入谷底,回荡其中,蓝语思死猪般躺在地上,随时有可能入了鹰口。易轻寒失血过多,有些眩晕,仍旧强打着精神盯着蓝语思。鹰时而俯冲,时而盘旋,过了大概两个时辰,终于划向蓝语思。 也许是苏醒过来,也许是被鹰鸣惊到,蓝语思慢慢摸着后背撑起身子,抬头看到那鹰,已来不及躲闪,以为必死无疑,就在这时,就见那鹰扑腾了两下翅膀,重重摔到自己身边的地上,一动不动。那鹰毛上沾了血,立时毙命。 蓝语思死里逃生,正分不清状况,突然想到自己方才是被什么打中了后背才晕倒的,猛地回身看向倚靠着的易轻寒,立时明白怎么回事,怒气冲冲跑回去说:“是你把我打昏!我差点被老鹰叼死!你!”蓝语思扬起手臂就要打,犹豫了一下还不敢下手。易轻寒虽然暂时没了杀伤力,但那余威还在,蓝语思咬了咬嘴唇,恨恨放下手说:“看你可怜伤了筋骨,就放你,放你一马。” 易轻寒一双眸子如无底之渊,微抿着薄唇清冷不羁,虽受了重伤,仍蕴含着无尽的凌厉之势。“不出诱饵,怎能引来老鹰?” “那你可以跟我说清楚,我,我有个心理准备再去呀!”蓝语思见易轻寒不仅没有半点愧疚,还理直气壮的。 “跟你说清楚,你会去吗?你胆小如鼠,清醒的时候连诱饵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易轻寒不屑地一笑。 “谁说我连诱饵都做不好,来,再给你块石子,这回我就清醒地去做诱饵,你来,你再来打。”蓝语思塞到易轻寒手里一粒石子,大摇大摆地又走到中间。走过去便有些后悔,看着老鹰俯冲下来奔着自己的头脸时,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老鹰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自己的脸叼花,毁容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又走回到易轻寒身边说:“我怕你失手,万一来不及打落它,我被叼的毁容了怎么办?出去了也给你丢脸,人家一看堂堂百户大人的夫人是个丑八怪,会笑话你的。” 易轻寒笑而不语,表情不屑。 蓝语思后悔话已说出,只好磨蹭着又站到正中间,此时日头正盛,站了一会儿便头晕目眩起来,直晒得喉咙冒火。正在头晕目眩时,只听一声鹰鸣传来,蓝语思抬头一看,两只老鹰极速掠向自己。蓝语思只觉双腿发软,想跑也跑不动,易轻寒手里只有一块石子,这可如何是好。 慌忙间,蓝语思吓得抱住头便蹲到地上,啪啪两声,再睁开眼睛时,两只老鹰便瘫倒在地。 “还不快捡回来!”易轻寒声音很轻,胸腔疼痛不敢发出声音,却蕴含着凌厉之势。 蓝语思哆哆嗦嗦拎着三只老鹰走回来,颤抖着声音问:“你怎能打落两只,你只有一块石子。” “我捏碎成两半。”易轻寒懒得理她,从怀里拿出火折子说:“褪毛洗净烤了吃。” “我,我不会。”蓝语思有些不好意思。 “你没做过?”易轻寒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随即想想,或许因为蓝语思以前是个大家小姐,当了女探子之后也没有做过这种活,所以不会,于是说:“直接剥皮吧,扒了洗净之后拿根木棍去烤。” “剥皮?”蓝语思的手有些抖,想想就恶心,转念一想只能自己来做,这个残废的一只手是指望不上了。要活命,就得自己动手,于是鼓起勇气拿着易轻寒递过来的短刀,抖着手开始处理。 处理第一只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待第二只时,已经熟练些了。 掏净了内脏,洗净后架在搭起的一个木架子上,底下生了火,边烤边流着口水。 “你少吃点儿,明天再吃一餐,免得我又要去晒着。”蓝语思见易轻寒自己一个人便消灭了一整只,有些心疼地说。 “谁都可能背叛你,只有你的身体不会。我不多吃些怎么好起来,我好起来才能带你出去。”易轻寒吃完了手里的,看着蓝语思吃剩的半只说:“你不吃,给我。” 蓝语思有些迟楞地将手里的半只递过去,心道这有小洁癖的太监也会吃自己吃过的东西,她倒要看看。 易轻寒的求生欲望很强,也许是从小就与生俱来的,也许是后天离家后被逼的,吃完了最后一口,指着仅剩的一只说:“明日将它放到日头底下做诱饵。” “那就是说不用我去做诱饵了?多谢。”蓝语思脱口而出后就觉不对,自己为何要谢他,这本就不是自己该做的。 易轻寒笑笑不语,开始闭目养神。蓝语思自觉地收拾残局,之后又跑到水滴处捧水喝。易轻寒回头看了看,蓝语思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于是装作看不到自顾自地捧了水洗脸,洗手,只等着这个人开口求自己。 收拾完之后,易轻寒仍旧静静坐着,嘴唇干裂的厉害,也不开口。 蓝语思又有些不忍,看着那嘴唇上的血口子想到,看来自己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只能等着他的伤好了才有希望。若是他好的慢,两人便要在这里多困些时候,就当作帮自己,给他喝水吧。 想到这里冷声冷气回头说:“都这个时候了,别清高了,想喝水吗?” “不想。”易轻寒声音很轻,许是怕声音大了牵动了胸腔,疼痛难忍。 “你不渴吗?”蓝语思好奇地问。 “渴,不方便。”易轻寒声音更轻。 蓝语思以为他的意思说自己不能活动,不方便去喝水,于是走到那块蓄了水的石头上,捧了一小捧回来,凑到他的嘴边说:“那,我是看你可怜,快喝吧。” 终是抵不过水的诱惑,易轻寒像条小狗似的低头在蓝语思手心里舔舐,不是碰到软软嫩嫩的手心,两人都有些尴尬。 “你,你就都喝掉嘛。”蓝语思嗔怪地说。许是因为易轻寒已是只无牙的老虎,所以蓝语思不再那么害怕,话也敢说了。 易轻寒许是太渴了,听了这话便将剩下的全喝掉,喝完了有些后悔地说:“喝多了不方便。” 蓝语思这才想到,方便的时候怎么办呢?脑袋嗡地一响。 、 第十九章色头是刀 “你去捡两根木头,立起来到我腋窝下方处即可。”易轻寒轻轻说。 蓝语思听了立马动作起来,从没有过如此主动和心甘情愿过。 易轻寒看了鼻息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养神。 杨元听了鼻息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享受着侍婢的小手轻轻敲在自己腿上带来的舒适感。自从那日船上受辱,他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让易轻寒付出代价。他安排了人沿途跟踪,知道易轻寒上岸后,便召集了手下在前面做埋伏。易轻寒众人在河边耽搁了一段时间,路上又走得慢,这才让杨元有足够的时间布置陷阱。所属于镇南城的赵家村本就是杨元的地盘,熟悉地形的他自然能够做得天衣无缝。 杨家自杨相浦后,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在地方上却作威作福惯了,杨元自小飞扬跋扈,这次本是想给易轻寒点颜色看看,也没想过就要了他的命,谁知却逼得他掉入断崖。人死了,杨元也无半点悔意,反倒觉得是天意,也难怪,能布置这样恶毒的陷阱,心里虽没想过要了对方的命,但是也应该想到一定会出人命。 二世祖杨元什么都敢做,别说如今要这小小女子了,连易轻寒都敢对付,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杨元听了手下人的汇报,知道易轻寒已被逼落崖底,其手下也一并被歼,心情大好起来,一扫几日来因丢了私盐而暴怒的阴霾。又想着晚上便可享用那温婉如玉的小娘子,不自觉地将手搭在弓起的腿上打起了拍子,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和着对面弄琵唱曲的小娘子哼哼。 “下去下去。”杨元听着听着便有了想法,挥手赶走了身边捶腿的小丫鬟,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琵琶女。 琵琶女也欲随着其他侍婢出去,却被杨元叫住。“小娘子,你别走,你留下给爷唱曲儿。” 琵琶女迟疑地立住了脚,慢慢挪回坐到椅子上,又开始唱起来,声音有些发虚。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杨元仰在榻上,一手轻轻抚在自己的命根子上,一手摸着自己的连鬓胡子,色迷迷地看着琵琶女。 “玉颜。”琵琶女小声说完,又继续唱下去。 “美颜如玉,温润佳人,妙啊,妙!”杨元在心里意淫够了,这才慢腾腾从榻上走下来,围着玉颜转了两圈,接着探身在她衣领处闻了闻,满脸陶醉地吸吸鼻子。 玉颜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抱了琵琶便站起身,不想杨元又往前探头,于是玉颜光洁的颈部肌肤便华丽丽地擦过那丛胡子。 “爷先休息,奴家告退了,奴家......”玉颜急忙走到门口,却发现门早已从外面上了锁。有些绝望的玉颜紧紧靠在门上,将琵琶抱在胸前,隔开自己与杨元的距离。 “小娘子,爷给你赎身,做爷的人好不好。”杨元喜欢楚楚可怜的女人,玉颜越是惊慌失措,杨元越是心痒痒。 “爷就放过奴家吧,奴家卖艺不卖身,奴家是清倌儿,奴家只唱曲儿。”玉颜后悔到杨府走这一遭,若不是看在那丰厚的酬金和打赏可以给老父抓药救命的份上,她绝对不会来。 “卖艺不卖身?那你可有什么技艺?”杨元边笑边说,四下打量着这楚楚的人儿,根据经验早已把穿着宽大衣衫的玉颜的胴体曲线勾勒了出来。 “奴家会弹琵琶,会唱曲儿。”玉颜紧紧抱着琵琶,鸵鸟似的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弹琵琶,唱曲儿。恩,手上功夫和嘴上功夫都好,也不是?”杨元着又往前一步,浓重的呼吸仿佛都扑到了玉颜的脸上。 “爷,爷莫要为难奴家,若爷执意如此,那奴家唯有一死了之。”玉颜慌乱间拔下头上的簪子,抵上光洁白皙的脖颈。 “呦,小娘子还是个烈性子,不过你可有想过,你死了,你老爹可如何是好。”杨元早就注意粉妆楼的这个清倌儿许久,探听了她所有底细之后,这才把人叫到府上唱曲儿。 玉颜握着簪子的手颤个不停,死死咬着唇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的人,他可是个恶贯满盈的人,曾经以此手段不知逼得多少良家妇女就范。 “小娘子别怕,爷会疼你护着你的,来,以后别带这种银簪子了,爷给你买金的,碧玉的。”杨元看出玉颜舍不得老父独去,连哄着拿走她手里的银簪子,丢到一旁。 杨元一把将软软的身子扯到自己怀里,大手抚上玉颜的翘臀。没了簪子,玉颜的头发散开来,如青丝般垂在肩头衬着雪白的脖颈,激起了杨元体内的。 玉颜呜呜低鸣着,既恐惧又不得不承受,紧紧闭上双眼任凭杨元的络腮胡子在自己的脖颈上乱蹭。杨元焚身,一把扯去了玉颜的衣衫和亵衣,露出滚圆的颤颤巍巍的白兔,急不可耐地覆上去,狂吸了起来。 杨元毫不怜惜地蹂躏着玉颜,直顶得身后的门板啪啪作响,引得门外看守的人一阵脸红,急忙往远处走了几步。 玉颜被杨元打横抱到床上,仍旧闭着眼睛颤抖着身子承受那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杨元脱去自己的衣衫,抽出玉颜的绶带将她一只手绑在床柱上。玉颜惊恐地睁开了双眼看着杨元,只见他正在解自己的绶带,接着便将她另一只手也绑在了床柱上。玉颜惶恐地挣扎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涌上心头,只想一死了之,然而想到家中的病重的老父,便心如刀绞,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杨元扑到玉颜身上又是一阵肆虐,雪白的前身便红迹斑斑,褪去亵裤等一应遮盖物,羞得无以复加的玉颜便彻底呈现在了杨元身下。杨元迫不及待地抽出那物件,狠狠抵上桃花源外,他喜欢那种骤然入侵的感觉,感受着紧紧地包裹的快意和身下人惨叫的样子,就觉得兴致满满。正准备猛然发力的时候,只觉一阵舒爽的潮水涌来,接着便泄了去。乳白色的粘稠溢在玉颜两腿之间,桃花源口还是紧闭着。 杨元激情褪去后不禁暗骂,许是近日来在外奔波过于劳累,这才不入而泄,又或许是这小娘子太过诱人,导致自己竟如初生牛犊般把持不住。杨元没想到是自己纵欲过度,酝酿了一会儿,又开始不甘心地动作起来。刚刚以为逃过一劫的玉颜,此番心又提了起来。 杨元仍如方才那般,未等进入便先缴械投降,气恼之下将玉颜提坐起来,仍被缚住的双手恰好将她稳稳固定住。杨元捏住玉颜双颊,使之张开口,接着将那物件狠狠塞入玉口,这才心满意足地仰头动作起来。 玉颜真想一死了之,无奈残留的唯一一丝清明告诉自己,无论受了什么苦,都要记得家里还有个老爹。一股咸腥的味道充斥了满口,伴随着阵阵恶心,那软软的物件就在口中蠕动,随着律动的加速,那物件愈发地庞大起来,直顶得自己喉咙深处一阵阵反胃。 “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呢!你爹早死了,我派人去的时候他就咽气了,你去哭丧吧!”杨元因着终究没在对的地点做成那事,心里不爽,看了玉颜呆滞的双眼,更觉气急,于是说出了实情。不顾玉颜目眦欲裂的瞪着自己,摔开门大步流星而去。 手拿团扇兴高采烈走来的老鸨面上带笑,心知这个急色鬼小霸王定会留下玉颜,到时候少不得给自己一笔丰厚的赎金,想到这里便加快了脚步,跟着丫鬟往杨元刚才听曲儿的屋子走去。 得知杨元已经离开,并叫她将自家闺女带回去管教,老鸨愣了一下,随即跟着丫鬟进了屋子。眼前的一幕使得两人不禁尖叫起来,随即跌跌撞撞爬出屋子,站在远处还在按着胸口不停喘息。 老鸨万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那嘴角边淌满乳白色和刺眼红色液体的玉颜,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老鸨得了一笔丰厚的封口费,倒也配合杨元说是玉颜在离开杨府后死的。妓人在庆元朝是属于朝廷的财产,哪怕是清倌儿也是在官府登记造册了的,白白死在杨府终究是个麻烦事,不论她是他杀还是自杀。 这边杨元继续作威作福,那里的易轻寒和蓝语思正慢慢熬着日子,没了外界的干扰,两人倒也清闲,只是有些事情不可避免的有些尴尬,比如他方便的时候。 “出去以后,我赏你一个庄子。”易轻寒见蓝语思板着脸坐在那里,便拿钱财补偿她。 “我就这么好打发的吗?我给你一个庄子你来伺候我!”蓝语思头也不回地说,默了半晌见易轻寒闭目养神不理自己,生怕他不认账,于是小声说:“怎么也得再加一间铺子,要临街的。” 那边易轻寒嘴角抽搐了一下,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你说,是不是锦衣卫的人设陷阱害我们的。”刚刚帮助易轻寒方便完的蓝语思觉得气氛诡异,随便找了个话题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这次不是。”易轻寒试着动了一下腿,发觉还未完全长好,想了想蓝语思一直虎视眈眈的目光,决定继续装作一点儿起色也无。 “你怎么这么肯定?”蓝语思味同嚼蜡地吃着烤好的野味,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没有盐的食物吃起来就是难以下咽。 易轻寒将叶子里的生血倒进嘴里,抹了下嘴角没有说话。那日遇袭时,他分明看到对方中有一个人是杨元的手下。 “你渴了我给你水喝,怎么总是喝鹰血,你不觉得恶心吗?”蓝语思看着好像野人似的易轻寒,嫌恶地说。 易轻寒将叶子里剩下的生血举到蓝语思面前说:“喝!不想死的话。” 蓝语思此时已不那么怕他,一把打掉他的手,站起身掐着腰说:“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呢,威胁我!我......”蓝语思还想继续说,突然觉得易轻寒的眼神很是瘆人,于是眨巴眨巴嘴,嘟囔着去石头处找水喝。 、 第二十章触景生情 蓝语思此时已不那么怕他,一把打掉他的手,站起身掐着腰说:“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呢,威胁我!我......”蓝语思还想继续说,突然觉得易轻寒的眼神很是瘆人,于是眨巴眨巴嘴,嘟囔着去石头处找水喝。 想要征服一个人,就要先征服她的内心,易轻寒的凌厉已经深入到蓝语思心中,那种深深的惧畏感深植于心,就算他此时是条伤狼,对于蓝语思来说,还是有巨大的威慑力的。蓝语思已经敢于说些反抗的话,且在平时的交流中也不再那么怕他,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蓝语思回到两人躺卧的地方时,易轻寒已经在闭目养神了。他就是这样,在无事的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闭眼待着,彷如一条静悄悄等待猎物的狼。 “你的腿,好些了吗?能不能轻轻动。”蓝语思犹豫了一下,觉得比起每次伺候他的尴尬,还是让他痛苦更让自己觉得舒坦。于是装作不在意地一脚踩在易轻寒的伤腿上。 “啊!”易轻寒极尽痛苦地看着蓝语思。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下次小心些。你,你怎样?”蓝语思有种做了坏事后深深的愧疚感,犹豫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这样做,总觉得太过阴损,心里默念了几声佛号。 “筋骨伤得太重,恐怕,三月内是好不了的。”易轻寒试着动了动,突然痛苦地闭了眼睛。接着气愤地睁眼看着蓝语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蓝语思一方面放下心来,看来这家伙伤得不轻,短时间内是不能再欺负自己了。另一方面深深自责起来,总觉得做了阴损的事情会有报应,就像上次船上被射中了臀部。同时纠结起来,他的伤若是不能痊愈的话,两人就没有机会逃出这悬崖,若是他的伤好了,自己又将过着被胁迫的日子。 矛盾着的蓝语思突然后悔这些时日对他的无理,心想最后的结局多半会是他伤好后带着自己出去,那么他会不会记恨自己这段时日对他的不敬呢! 想到这里的蓝语思不禁冒了一层冷汗,心道自己还是想得不够周全,这段时日如此欺负他确实出了心里这口恶气,但没想过带来的结果,悔之晚矣! 易轻寒缓缓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若有所思的蓝语思,突然被她瞬间转变的表情惊得呆了。 “你要不要喝水?来,还是先洗洗擦擦吧。”蓝语思说完便跑去将帕子浸了水,巴巴拿回来递给易轻寒:“擦擦嘴角吧,身上舒服吗?要不要擦擦,我去给你搓洗帕子。” 易轻寒没说话,接过帕子放到鼻下闻了闻,却未有任何异味。 “我还能害你不成,我是想你早点儿痊愈,好带我出 去。”蓝语思耐心解释着,全然忘记是谁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再次打断易轻寒的腿。 “若能出去,除了庄子,我再赏你一所宅子。”蓝语思在易轻寒心目中,一直是个贪财的女子。 蓝语思听了一阵失落,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玉如意和其他财物都失落在路上,就心疼得不得了,幸好还有只小金猪,蓝语思摸摸领口内的宝贝,安慰自己。 “能不能把宅子换成,珠宝。”蓝语思试探性地问。 易轻寒板着脸说:“看能不能出得去吧,万一......”正说话间,头顶有稀稀落落的水珠滴下,谷中空地上已是湿了一片。下雨了,而且很大,蓝语思忧心忡忡地看着易轻寒,心道本就寒冷的夜晚,会因这场雨的到来变得更加森然。没有御寒物品的两人,要怎样才能熬过去。 蓝语思自觉地将周围的枯叶聚拢在一起,还撒了一些在易轻寒身上,接着将仅剩的一只野味架火烤上,若等到枯叶被雨水淋湿就再烧不起来了。 烤好了野味后递给易轻寒说:“你吃吧,只有一只了。”蓝语思说这话的时候一半是弥补自己之前态度恶劣,讨好他,另一半也想他能良心发现,主动提出分给自己半只。谁知易轻寒毫不客气地接过去,二话没说便自顾自吃起来。 蓝语思面上不敢有异色,心里早将易轻寒十八辈祖宗问候个遍。看这样子也不会下得太久,待到雨停了就可以再诱捕野味了,先忍忍吧,就当是方才自己故意踩断他一条腿的补偿吧。 易轻寒接过野味自顾自吃起来,这几日吃野味喝鹰血,断肢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一直提防着蓝语思的他早在她伸脚过来时便做了准备,因此她那一脚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多大伤害,倒是让她以为自己得逞,短时间内不会再动作。 沉默无语,许久,蓝语思肚子咕咕叫,为了忘记这种饥饿感,蓝语思没话找话说:“味道怎样?” 易轻寒点点头,心里正算计着日后怎样脱险。 蓝语思发觉提起吃食会更加饥饿,于是提起别的话题:“这雨要下多久呢?” 易轻寒没有说话,蓝语思也知道,他又不是雨神。 “那个角落里的尸体,上个月我看的时候都开始腐烂了,爬满了蚁虫,估计现在只剩白骨了吧。”蓝语思说着蜷起双腿,将脸靠在膝上。愈发冷了,脸上都有些凉意了。 “不会,不会这么快。”易轻寒笃定地说:“再过一个月吧,现在的气候凉多了。” “人还真是奇怪,活着的时候,再重的伤都能好起来,若是死了,浑身上下都没了生气。”蓝语思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易轻寒说话,一是消磨时间,二是转移注意力。 “所以,要活着。”易轻寒定定看着前方的雨幕,有些失神。“死了,连蚁虫都能欺侮你。” “活着也不见得有多好过,就好比我,若不是忘记了以前的事,忘记了烦恼,也许也会有苦闷吧。”蓝语思生怕易轻寒不相信自己是真的失忆了,时常表清白:“你有烦恼的事吗?” “没有。”易轻寒还是定定看着雨幕。 “那就好,不像我。我就算失忆了还是有很多烦恼,我想知道自己爹娘是谁,我有没有家。”雨天最是伤感时,蓝语思有些触景生情了,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萧条起来,再没了以前简单的心思。 “要爹娘做什么,要家做什么,自己过得好就好。”易轻寒微微垂了眼皮儿,枯叶遮住下面紧紧攥着的手,遮住了泛白的指关节。 蓝语思见话不投机半句多,自顾自地躺着,慢慢捱着这难熬的日子,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易轻寒看着眼前的雨幕,想起那次弟弟反咬一口说是自己打掉了祠堂的牌位,被罚跪在院子里一整天,直到傍晚,也是这样大的雨。他以为,就算是父亲不相信自己辩白的话,也不至于忍心让自己淋着雨。结果他错了,他赌气跪了一整晚,没人过来叫自己起来回房,直到第二日祖母问起自己怎么没有去请安,父亲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淋了一整晚的儿子。 那时起,易轻寒的心便死了,祖母拿着帕子的手擦过他面无表情的脸,擦过他的手。他不在意故意为难自己的继母,他不在意处处使绊子的弟弟,他在意的人,已经不在意了。如果有的话,也就是故去的模糊记忆中的母亲和苍老的祖母。 小小年纪的他,看着继母和父亲围着弟弟欢喜的样子,也想得到关注和宠爱,于是他故意不去家里的书院,故意带着人去街上寻富家子打架,故意流连赌坊挥霍。 他以为父亲会多花时间来陪自己,来教养自己,结果,换来的却是一次比一次重的家法。儿时,轻微的伤寒,母亲便会坐在自己床边心疼地拭泪;那时,挨了家法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床上的他却只有一个小厮伺候。 十岁那年,疼爱自己的祖母回到老家探望族里的老人,自己更觉孤苦无助,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在祠堂里跪了两天的他揣了一块供奉的糕点,趁着看门人打瞌睡时,偷偷从平日里自己在墙上挖的小洞逃出了家。小小年纪的他只知道要去找祖母,要跟祖母在一起生活,偌大一个府邸,没有自己一席之地,虽然他才是真正的嫡子。 荣帅早年因力战达达国有功被封了侯爵,侯爵之位历来传嫡子,易轻寒的存在显然阻碍了继室亲子的大好前程 。都说最毒妇人心,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恶毒妇人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在易轻寒身边安插品行恶劣的小厮,教唆着本就有心的易轻寒出外惹是生非,看着易轻寒偷偷挖出小洞却不阻止,为的就是把他惯出嚣张跋扈的性子。各种陷害,各种阴谋,数不胜数。 易轻寒迷路了,三年后摸索着终于来到祖籍,却发现荣家被抄,夷九族,看着凋零的祠堂院墙,他才知道,一年前荣府就已经宣布嫡长子已亡,继室的嫡次子自然而然便成了爵位的唯一继承人。 多年后,易轻寒慢慢探听到,荣府宣布自己已亡时,正是皇恩盛宠之时。盛极必衰,荣府终于重重跌了下来。 他是从小洞爬出来的,易轻寒发誓,他一定要耀武扬威地从正门再走回去。不为荣帅,不为全族,只为他的祖母,那个可怜的老人。 账册不仅是万笃的罪状,也是当年陷害荣帅一事,受贿人的名单,那上面每一个人,都收了钱,都把荣家往深渊里推了一把。 脸上湿湿的,是雨水,易轻寒倔强地觉得,一定是雨水,因为自己已经许久未曾哭过了,许久。以后也不会哭,他还要看着那些人哭,自己怎能先哭。看来今晚是睡不着了,从跪了那一夜之后,每个雨夜易轻寒都难以入眠。 、 第二十一章惺惺相惜 崖下寒冷,崖上众人收拾残局。 与易轻寒一路的齐强等人已经全部身亡,在船上找不到账册的吴南带人往赵家村赶,路上遇到久等不见易轻寒到来的,赵都派回寻找的人,两厢会合后发现了易轻寒出事的地点,深信他已经落入悬崖或者是被掳走。 虽说都觉得易轻寒是必死无疑,但不甘心的吴南还是派人准备了绳索欲下崖寻找,无奈没有如此长的绳索,只好着人特意编织,直等了一个月才编织好。这日正欲派人下崖,却被人突袭,赵都的人赶到时,与袭击者一场激战,互有死伤。 赵都和吴南负伤逃走,伺机再来。却说那人正是万笃手下赵千户,赵千户一直跟踪易轻寒到此,本是跟踪易轻寒的人到了赵家祠堂,安排人在附近密切关注,只等易轻寒找到账册便出手抢夺。谁知久等不到,再派人往回走时发现易轻寒与人激战的地点,也怀疑易轻寒落入悬崖或者是被人掳走,于是就埋伏在周围伺机行动。 此时见易轻寒的人欲下崖寻找,怎能不出手,易轻寒死在崖底最好,赵千户暗自盘算。 赵千户安排了人手守在崖边,自己则带着人返回赵家祠堂,掘地三尺搜寻了三遍,还是一无所获。 雨下了三天三夜,直到这日清晨方停,但是天色仍旧是阴沉沉的。 易轻寒见蓝语思懒懒睡了一天一夜,出声唤她去外面做诱饵,两人应该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是时候诱捕野味了。蓝语思不说话也不动,易轻寒用脚踢了踢她的腿,发现蓝语思还是瘫在一旁。 易轻寒觉得不妙,之前装作断腿断臂未好,是为了让这个虎视眈眈的女人不起那害自己的心,此时却不得不慢慢起来探过去看个究竟。 易轻寒的断腿断臂尚未完全痊愈,但是慢慢行动却是可以的。伸手扳过蓝语思的身子,见其小脸微红,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探手抚上额头,竟是滚烫。一定是几日来阴雨连绵,活生生被冻病了。 各人有各命,即使她不病死,也出不去。断腿断臂痊愈之后,自己都很难有把握爬上去,更何况再带上一个人。易轻寒自己走出去,来到空地上仰头看着天,许久才有一只大鸟飞过。仰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仿佛看着自己的未来。 视线里的小黑点越来越大,易轻寒手起,击落了一只飞禽。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再有,这才无奈走回去。烤好之后自己先吃了大半只,吃着吃着看着地上的蓝语思,突然觉得很寂寞。 平时有个人在身旁时不时地聒噪,虽然说的都是些令人讨厌的话,但也总好过这般冷寂,一向不喜欢多话的他竟忽然渴望有个人能在一旁。呆了半晌的易轻寒默默放下手里的半只野味,仍旧架在快熄了的火上温着,转身去石台那里捧了一口水喝。喝了之后又捧了一口含在嘴里,走回蓝语思身旁,温热了嘴里的水,这才对着她的口慢慢渡进去。 小人儿的身子还是冰凉,易轻寒脱下软甲,自己的体温透过衣衫布料,触到她的身上。 仿佛有感应似的,蓝语思昏迷中还是感觉到了温暖,于是像只小猫似的直往这温暖深处钻去。易轻寒愣了愣,随即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爹,娘,爹......”半昏半梦中的蓝语思,仿佛看到一个分不清男女的背影,虽然没有任何记忆,但好似知道那人就是她的爹,于是伸手去抱,却成了空。 “爹最是靠不住,有娘才有爹,没娘就没爹。”易轻寒自言自语,下颌紧紧抵着蓝语思的脸颊,一条腿搭在她的身上,紧紧将她包裹在自己怀里。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要为她暖身子,此时却情不自禁地将她拥紧。也许是惺惺相惜,也许是日久生情,此情非彼情,那只是一种与一个人相处习惯的感情吧。 半昏半梦中,蓝语思抱紧了那男子,那宽宽的腰背,那有力的手臂,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温暖,驱走无边的恐惧和无助。蓝语思将双臂紧紧环住那男子的腰身,紧紧的不放手,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紧紧的不分离。 易轻寒抽出一只手,将蓝语思环在自己背后的手臂拉回,塞到怀里,一丝一毫也不让她触到寒冷。许久过后,那双小手还是冰凉的,于是又将她的小手凑到自己嘴边,呵了口气之后顺着领口塞进去。 这小身子终于有了暖意,小小人儿还在梦里,嘴角却微微翘起,不知梦到什么。 易轻寒默默看着怀里的人,看着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此情此景,竟觉十分温暖。 易轻寒默默抱着她,直到了下午时分,看到蓝语思睡得恬适,于是轻轻起身。易轻寒来到架子旁,将野味又烤了烤,嚼了一口来到蓝语思身旁,准备转到她的嘴里,希望她能凭着本能吞咽下去。 正在此时,只听蓝语思嘤咛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易轻寒连忙板着脸坐好,他从没试过这么照顾一个人,突然觉得很尴尬。 “呜呜,我……我快死了,这是报应。”懵懂着看看周围的蓝语思只觉浑身散了架,自知病得太重。感觉浑身发冷,身子又热,定是伤寒之症。这种病,若在平时稍有不慎都会夺命,更何况此番境地。 “不想死就把这吃了。”易轻寒将野味递到她面前说。 “我还是不吃了,吃了也是……也是白白浪费粮食。我不求别的,我死了之后你就把我埋在地底下,我不想像那具……那具腐尸一样,被蚁虫吃掉。”蓝语思哭得有气无力,实在是伤心之至。 “埋在地底下,也会被土里的虫子吃掉。”易轻寒幸灾乐祸地看着虚弱地哭着的蓝语思,竟觉十分好笑。 “对不起,你肩头......那白棉,是我偷着......偷着抹上了盐,谁想我就遭了报应被人射伤,还敷了那白棉遭罪;刚掉下来的时候,你昏迷着......你的腿,本来只断了一条,是我......我踢断了另一条,我做了这么多坏事,这次一定也是报应,我会死的,对不起......”蓝语思哭得悲痛欲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蓝语思此时是真心在忏悔。 “呵,你信这个?”易轻寒不屑地坐好,满不在乎地说:“我做的坏事更多,若是有报应,我也是死在你前面,我都没死,你也死不了。”易轻寒听她悔过的话,只觉极是有趣,心头是那种从没有过的明朗的心情。 蓝语思听了止住了哭声,眨巴眨巴嘴,转转眼珠儿想了半晌,自言自语到:“还真是......” 易轻寒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又无话反驳,于是没好气地说:“那快吃了吧,不吃就真的会死了。” “多谢。”蓝语思挣扎着起身,终是没有力气。易轻寒伸手将她扶起,靠坐在圆木上。 “我梦到我爹了,我抱着他,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他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那就是我爹。”蓝语思边吃边说,眼里带着兴奋。 “什么都看不清,你怎知道那是个男人,或许你抱着的是个女人呢。”易轻寒故意抬杠。 “我......”蓝语思欲言又止,继续吃,生生将那句‘我的腿故意去碰他的,我碰到那物件了’的话咽下去。幸亏蓝语思没说出口,不然易轻寒定要吐血身亡,多年后,蓝语思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对易轻寒的杀伤力仍是头脑涨开的感觉。 易轻寒看了眼蓝语思,虽然还极其虚弱,但至少能自己进食。于是走出去,试图再诱捕些野味。谁知躺了半晌,仍不见有飞禽下来,于是在傍晚时分走回两人处。 “那,你吃了吧。”蓝语思吃了几口,便将剩下的一些又给了易轻寒。 “你不饿吗?怎么连这点儿都没吃完?”易轻寒疑心她没胃口,于是说:“病了,再不吃东西,会死的。” “还是你多吃些,你早些痊愈,才能带我出去。你痊愈的慢,我们就要在这里多待几日。”蓝语思这话是真,她多半是从全局考虑的。 易轻寒接过野味,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自己真的要带她出去吗?一个人尚且难以爬上那样的高度,再带上一个人,这赌注太大了。 抬眼看看蓝语思,这厮正笑得灿烂,虽然可以看出有刻意讨好的痕迹,但是仍觉舒坦。 “你的腿怎么好了?”蓝语思病得糊涂了,这才注意到这可恶的厮行动自如了。 “还未痊愈,仍需些时日。”易轻寒毫无骗人后那种羞愧,自顾自吃着。 蓝语思有错在先,于是不再提,知道这家伙诡计多端,暗道自己以后还是不能轻易信了他的话,这就是又一个前车之鉴。 白日里天已放晴,也就没那么冷,夜晚来临,气温又降了许多。蓝语思蜷缩着侧躺着,宛如一只小猫,还是只狡猾的小猫,贪嘴的小猫,古灵精怪的小猫。 蓝语思吃了野味,才觉身上有些力气,但还是浑身发热,这一躺下去更觉得寒彻入骨,无奈极是虚弱,只能一动不动。半晌,只听易轻寒轻轻挪了过来,伸手将自己揽在怀里。蓝语思很想推开他,但觉他的身上很温暖,于是很没骨气地作势依附过去,装作迷糊着,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蓝语思装睡,保持一个姿势久了仍旧不敢动弹,直到身子都有些僵硬了,只听易轻寒轻轻说:“别装干尸了,想活动一下就动吧,别以为我在对你好,我只是不想你被冻死,身边躺具尸体,别无其他。” 蓝语思听了脸上一阵红,心道他都如此说了,自己索性就大方一些,于是乖乖钻到他的怀里,紧紧闭上眼睛说:“谢谢你。”也许,今晚还会梦到自己的爹吧,有爹的孩子真好,就算身处险境,在有爹的梦里,内心还是很安然的。 、 第二十二章似有若无 梦里,蓝语思又梦到那个男人,将自己紧紧抱在怀里,温暖着自己。 梦里,腹中疼痛难忍,犹如刀绞。 崖下两人听着虫鸣鸟叫,勾栏雅间,一位中年男子正在雅间里品着香茗。 “这位爷,实在是多有得罪,那边的公子出价一百两,您看......”龟公对着雅间门口的中年男子的贴身小厮媚笑着。 “混账,我们老爷说了,不论那公子出价几何,我们都多出个二十两,滚回去叫人把魅香姑娘带来。”中年男子的小厮做惯了这种事。 “得了,小的这就去回话,爷勿恼。”龟公一溜烟又跑去老鸨处回消息。 老鸨刚才还一脸喜色,心道今日是魅香的大日子,就有两位出手阔绰的爷竞相出价,看来定是要大赚一笔的。可这么拉锯着叫了几次价,老鸨就有点儿担忧了,两方各不退让,一方的杨元杨小爷是惹不起的,另一方不愿透露姓名的大爷估摸着也不是善茬,也不能轻易得罪,这弄不好就要有一番纠缠,若是真的在自己的地面上出了事,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想到这里的老鸨揪了揪手帕,一转眼珠儿计上心来,凑近龟公耳朵耳语几句,就见龟公又往那位不知姓名的中年男子的雅间行去。 “怎又回来了?魅香姑娘呢!我看你们是不想开这青楼了!”中年男子的贴身小厮怒骂到,底气十足。 龟公头皮一紧,装着胆子上前说:“看这位爷说的,小的就是传个话,这魅香姑娘啊,本是对您家这位爷感兴趣的,可无奈那杨府的杨元杨小爷,我们也是得罪不起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和我竞价的是杨府的杨元?”雅间里的中年男子突然问到。 “可不是嘛,杨小爷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我们实在是......”龟公听了老鸨的话,报了杨元的名讳,镇南城里富贵人家多是相互熟稔的,希望这位不知姓名的爷能看在杨家的面子上退出竞价。 雅间里半晌无话,龟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就听一声怒吼:“清平,你去给我把他叫来!” 门口的贴身小厮早就吓得不敢出声了,此时得了吩咐忙赶走了龟公,一路小跑着向着杨元的雅间而去。原来这位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杨元的亲父,杨大老爷,前任首辅杨相浦的嫡子。 “你,你说我爹也来了!”杨元有些慌了神,要知道,家里刚出了人命,他是被杨老爷禁了足的。此番不禁私自来这妓院,还为了同一个花魁与自己亲爹叫上了价,此番回去不被剥层皮也是要跪家法的。 杨元镇定了一下,出门吩咐老鸨说,一定要把魅香给他留着,这才忐忑地随着清平往杨老爷的雅间而去。 不说杨老爷带着杨元回去之后如何处置,只说龟公犹犹豫豫凑上前问老鸨:“妈妈,真要给他留着?” “留什么,原来那位爷是他老爹。看他走得匆忙,不定得被关几日呢,过两日便忘了这茬,以前还不是闹过这招。继续竞价,价高者得。”老鸨没放在心上,看着价钱差不离儿,就叫一个赖小爷拨了头筹。 赖小爷不是本地人,是从元南城而来。元南城是庆元朝以前的国都,虽然迁都中元城已久,但是元南城的政治地理优势还在,朝廷仍保留了一整套朝廷人马在那里驻守。 老鸨只觉赖小爷来头不小,却不知其真实身份,但混迹生意场多年,老鸨自知少说话多办事才是来钱的王道,因此倒也伺候得妥妥帖帖。 这日赖小爷正腻在魅香屋子里吃香香,门突然被人用力地踹开。刚吃了酒的赖小爷晃晃脑袋看去,只见一个络腮胡子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身后是一众气势汹汹的家仆。 “大胆,你们......”赖小爷哪受过这般气,抬手便骂。 “哪来的杂种货,还不快给爷滚,爷定的姑娘你也敢抢,也不问问这镇南城里有谁敢欺负到爷头上!”老鸨见杨元一脸的伤,便知是回去被他老子修理过,正窝着一肚子的气,也不敢说出实情,只说是赖小爷强行避着要了魅香姑娘。 杨元一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听了此话二话不说便去寻事,一泄心里的火气。 赖小爷怕随从搅了自己好梦,叫他们侯在远处,待他的随从赶来时,又与门口的杨元的随从打作一团。赖小爷喝得迷迷糊糊,被杨元走了几拳之后打红了眼,与杨元厮打在一处。 从来只有杨元打人,无人敢打杨元,此时的他只觉气恼之极,被关了几日本就有气无处发,此时攒足了力气抡起拳头砸向赖小爷的头,几下之后觉得不对,竟是招招打中了他的太阳穴。 气消了,人也醒了,杨元看着满襟的血迹,再看看瘫倒在地上的赖小爷,也有些慌神。待到官差到来时,才稳定住情绪,心道无非是破财免灾,镇南城知府不知收了自己多少好处,这点子小事还是能摆平的,于是跟着官差大摇大摆地去了衙门。 例行公事地关了几日,杨元便回了家,且不说又是禁足几日,只说镇南城知府正欲结案之时,接到元南城守备太监的一封信,惊得打落了案上的砚台,久久不敢再动一下。 蓝语思羞红了脸,躲到一旁不敢看易轻寒,迟了近半月的葵水终于来了,挤在易轻寒怀里睡了几日的蓝语思,不小心将红色染到了他的衣衫上。 如果说以前是害怕,那么现在就是羞愧了。两人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惺惺相惜地被困崖底,蓝语思觉得,易轻寒也没那么可怕,至少这段时日不可怕。 “用这个......”易轻寒扯下肩头的白棉,垂了眼皮儿递给蓝语思。 “不,有......”蓝语思只觉真是因果循环,若不是当初在上面撒了盐,现在就可以不必烦恼了。 “我早就洗掉了。”易轻寒知道她所想,说到。 蓝语思羞愧地接了过去,撕下衣襟将白棉包好,背过身子放置在下面,虽然简陋了些,但是破衣烂衫的两人,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天还黑着,蓝语思蜷缩着又躺了下来,因不好意思再抱在一起,两人都分开睡去。一时腹中疼痛难忍,二是下面粘湿不净,蓝语思不再睡,起身想去水源处洗洗。蓝语思弄了些水放到叶子窝里,正欲清洗。 “不要碰凉水,你......忍忍吧。”易轻寒一咕噜爬起来,将蓝语思的手从水里拿出来。 蓝语思有些不适应,看着易轻寒的神情发呆。 “我这不是对你好,我只是,不想让你死,身边躺个死尸罢了。”易轻寒也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撤了手说到。 蓝语思也不知说什么,只好随着易轻寒走回两人躺卧的地方。 看蓝语思没说话,易轻寒怕她误会,又解释到:“是真的,我娘,就是这么死的......” 易轻寒很少提及自己的情况,此番是头一遭,说完便沉默起来,定定看着眼前出神。 “你娘,是?”蓝语思小心翼翼地问。 易轻寒许是窝在心里许久了,此时没了平时强大的伪装,垂了眼皮儿说:“我爹那时在边关,生死不明,我娘来了葵水,不顾身子,雨天跪在院子里祈祷老天。别人怎么扶也扶不回去,还是我吓得哭着跟过去,我娘才回了房间......自此落下病根儿,没几年便去了。” “你爹娘的感情真好。”蓝语思仿佛能看到一个女子,哭泣着思念相公的情景,唏嘘一番。 “不过是个傻女人罢了。”易轻寒声音有了一丝异样,躺下去背对着蓝语思,一动不动。 蓝语思也知道葵水期间碰凉水不好,只不过身上太过难忍罢了,又想这个有点儿小洁癖的易轻寒都不在乎,自己就将就一下吧。躺下后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虽然没碰凉水,但是几日来睡在地上,想必也受了寒气,腹中疼痛难忍。 正忍着痛,忽听易轻寒翻身过来,一把将自己搂进怀里。“我只是不想让你死,这个时候冷不得,我娘说......”易轻寒许是又想起了什么,说到一半便没再说话。 蓝语思心道他不嫌弃的话,自己乐不得靠着他取暖,于是也没说话,两人正迷迷糊糊睡着,就听头顶的崖壁上不时传来声音,应是有石块儿掉落。 两人离崖壁还有一定距离,所以蓝语思倒没担心会砸到自己,只道是常年日久,又经了雨水,崖壁石块有些松动罢了。没想到石块越掉越多,而且似乎有不一样的声音传来,于是警觉地起身抬起头看去。 易轻寒赶忙将蓝语思压下,右手修长的手指抵上那薄薄的唇,虽是发丝凌乱,却不减倜傥风流。 易轻寒不知蓝语思这种时候还想着看美男,只道是她不解自己的动作,于是轻声说:“别出声,有人。” 蓝语思这才缓过神来,睁大了眼睛慢慢仰头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易轻寒抱起蓝语思,以免她起身弄出声音,将她抱到一侧后,自己也捡了几枚石子躲到暗处,如野狼般静静等待着猎物。 、 第二十三章转念之间 易轻寒抱起蓝语思,以免她起身弄出声音,将她抱到一侧后,自己也捡了几枚石子躲到暗处,如野狼般静静等待着猎物。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一个人腾地跳下来,左右看了看,看到烤野味的架子时,忽然跌倒在地,一动不动。 确定没有人再下来后,易轻寒慢慢走出来,踢了脚地上的人,随即翻捡起他的衣衫。末了,狠狠扇了一巴掌,只见那人迷迷糊糊睁开眼,方才是被易轻寒的石块儿打中了后脑,一时昏过去,此时醒来也觉浑身无力。看到易轻寒一张冷脸,直吓得浑身哆嗦。 “万笃派你来的?”易轻寒虽没有摸到他的腰牌,但猜测是锦衣卫的人,于是问到。 “是,是......”那人瞄着四周,仿似有所行动。 “你最好老实回答我,若是敢高声半句,我便立时掐断你的喉咙。”易轻寒知道他的想法。 “何人带队?上面还有多少人?”易轻寒的手就放在那人喉咙上,随时发力。 “赵千户,我们来了,三十余人。”那人抖着舌头说。 “派你下来是我看死没死?”易轻寒眸子深深,噙起一抹阴毒的笑。 那人哆嗦着,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易轻寒冷冷一笑,回头看看那根藤绳,手下用力,便如捏死一只小鸟般捏碎了那人的颈骨。确定那人已经断气之后,易轻寒走到石台子处洗净了手,回头看到蓝语思正站在原地看自己。 “我先上去,把那群人收拾干净了,就派人下来接你。”易轻寒脱口而出,这句话早早在心里便想好了,此时说出来却觉凄然。变数太多,他也不知道这一次上还能不能脱身,就算自己有把握脱身,再派人下来还来不来得及,也是个未知数。 蓝语思嘴里应着,总觉有些不对劲儿,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是自己对他期望太高了,还是自己感性地被他之前的举动迷惑了。人家也说了,只是不想自己死掉,在他身边躺具死尸,别无其他。 女人总是感性的,男人总是理性的。 易轻寒穿好软甲,走到那根藤绳下伸手拉住,却顿住了。下意识地回头看时,蓝语思正坐到地上,显然腹部还是很痛。 易轻寒强迫自己转回头,仔细检查藤绳,他知道,上面的人还等着方才那人上去复命,必定还会等在那里。磨蹭了一阵,易轻寒攥攥拳头低了头,沉思片刻猛地转回身,几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蓝语思,拉起她便背到背上,接着攀上藤绳往上爬。 蓝语思不明所以,看着他问:“怎么了?不是说你先上去的吗?” 易轻寒眸子深深,不知此时是何心情,一边沿着藤绳爬,一边说:“我带你一起上去,或许会有危险,到时候你抱紧我就是了。” “好好,我知道的。”蓝语思很开心,她也是不想一个人留下面对死尸的。 “我这样背着你,下面还好,若是到了上面,他们看清的时候,若是喊话问,你就说我已经死了,是他们派下来的人把你带上来的。”易轻寒爬到一半时,有些吃力地说:“要多拖延时间,带着你,我离了藤绳是上不去的。” 蓝语思突然觉得形势很是严峻,连忙应了,收紧双臂忐忑地等着。 越来越接近上面了,蓝语思有些害怕,手臂跟着抖了起来,易轻寒的体力也消磨了大半。“别怕,小心了。”易轻寒喘着粗气轻声说。 蓝语思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就听上面喊到:“何故?怎么是个女人?” “那死太监死了,这位大哥把我带上来,我也是被那死太监胁迫的。”蓝语思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喊到。 上面的人听了没再说话,帮着往上收绳子,易轻寒知道,他们成功了。 待那些黑衣人反应过来时,易轻寒早已变成了嘴角带血的野狼。三十几人一起围了上来,易轻寒作势拉过最近一个人的臂膀,右脚向后踹向他的膝盖,那人便跪趴下去,易轻寒左脚抬起,踩向他的后颈,便见那人瘫软不动。 夺过一件兵器,一人力战群狼,蓝语思缩坐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浑身染了血的易轻寒,祈祷着老天帮帮两人。 易轻寒的筋骨尚未痊愈,凭着猛劲儿收拾掉二十几个人之后,便有些力不可支,拄着长刀弯了腰喘着粗气。剩下的几人见状以为有机可乘,作势上前,却被易轻寒猛然发力砍掉了两人的手脚。论起阴险狡诈,无人是易轻寒的对手,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一个孤童多年来的经验所得。 还剩下五个人,易轻寒这次是真的支撑不住了,突然一人射出一支箭。饶是易轻寒尽量躲闪,还是射在了左肩上。因穿着软甲,并未射穿,但是离得近力道之大,还是让易轻寒一个踉跄。 其他几人也拿出了随身准备的小弓箭,对准了易轻寒。易轻寒惨然一笑,回头看看坐在地上的蓝语思,只见她大眼睛里满是惊恐,和对自己的担忧。易轻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满是不舍,满是不甘,满是不放心,满是...... 胸口一阵剧痛,钻心的痛,轰然倒下...... 杨老爷气得一脚踹在杨元胸口,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点着他,半晌才说:“你这畜生!畜生!” 杨元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虽觉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但看到父亲暴怒的脸,还是不敢辩解。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我今日就绑了这冤孽送到大牢里,从此杨家再无你这畜生!”杨老爷气得到处找绳子,一边的杨夫人早已哭红了眼。 “哭哭,慈母多败儿,你这次败得不仅仅是一个儿子,你败得是我们整个杨家啊!冤孽!”杨老爷找不到绳子,索性拿扯着自己袖子的夫人出气,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抬脚便要踢。 杨元虽暴虐顽劣,但是个孝子,见自己父亲要踢自己母亲,竟生生扑过去挡在身前。 杨元挨了杨老爷一脚,只觉力道极大,心道不就是摊上一条人命,以前也不是没摆平过,至于这样对结发妻下毒手!于是梗着脖子站起身说:“给些钱叫那家人撤状子便是了,父亲至于为这种事如此对待母亲吗?若是父亲嫌了母亲年老色衰,我带母亲离得远远的便是,免得碍了父亲的眼。” ‘啪’,杨老爷一巴掌打在杨元脸上,气得往后一仰,昏死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掐人中的掐人中,传大夫的传大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唯有杨元呆呆站着不动,也觉出事有不妙,不然父亲不会如此模样。 “你,你打死那人,是元南城守备太监之侄,孽畜,你可知你闯了大祸了,杨家要败在你手上了。”杨老爷被灌了一碗参茶,续上一口气,断断续续说。 杨元之前不知这种位高权重的太监是有多可怕,后来经历了易轻寒的折磨,以及事后听到的种种,此时也有些后怕,慌忙跪在地上,只知道重重磕头。 杨夫人抱着杨元,哭得撕心裂肺,直心疼得宛如剜心。“老爷,你就想想办法吧,事已至此,你就算杀了他也是无用的啊。” “杀了他或许有用,我直接把这孽畜的人头送到守备太监赖力朋府上,一命抵一命。”杨老爷咬牙切齿地说:“不然你我两人这把老骨头都得死在大牢里。” 杨夫人一听吓得昏死过去,众人又是一阵忙活,杨元看着自己母亲如此,只觉这次确实是闯了大祸了。杨元不是个申明大义的人,也不是个为了全家就能牺牲自己的人,但此时,看着母亲如此这般,突然来了勇气,跪爬到杨老爷脚边说:“爹,儿,儿愿一命抵一命,不会连累您和娘,儿不在之后,只求爹您能多陪陪娘,离......离那些妾室通房远一些,儿......” 杨老爷知道自己儿子的意思,因自己宠溺妾室这事,独子没少跟自己置气。小时候不懂事常常挨自己的揍,长大了竟学了自己流连烟花之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杨夫人教养不端,还是自己没有以身作则,一时间竟觉有些戚戚然。 杨老爷老泪纵横,看着脚边的独子,狠狠心命人扶下去关好,思量半晌,走到桌案旁,令小厮铺纸研磨。 “老爷,老爷您不能这么狠心啊!”杨家老仆杨老三跪在桌案前,因方才听说杨老爷要提了杨元的人头去请罪,此时记得趴在地上,杨元是他看到大的,从一个还算聪慧的孩童,变成了混世魔王,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铺纸研磨!”杨老爷对着身边的小厮喝道,抹了一把老泪。 “老爷,老爷......”杨老三哭着跪爬到杨老爷的脚边,抓着靴子便不撒手。 “你起来!”杨老爷喝道。 “老爷,老爷,老奴愿抵罪,是老奴,是老奴打死了那赖小爷,是老奴......”杨老三哭得撕心裂肺。 “你以为那是在府上!那么多人都看着,你以为赖太监是傻子吗!”杨老爷提笔说到:“我方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若不说得严重些,那逆子以后更是胆大包天了!赖太监虽然势大,我杨家也不是可以任人欺的平头百姓!” 、 第二十四章 半面桃花 “你以为那是在府上!那么多人都看着,你以为赖太监是傻子吗!”杨老爷提笔说到:“我方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若不说得严重些,那逆子以后更是胆大包天了!赖太监虽然势大,我杨家也不是可以任人欺的平头百姓!” 杨老三止住了哭,定定看着杨老爷提笔挥墨,刷刷刷几下便写就了一封信。杨老爷静默了片刻,又修书一封,封好后连夜叫人送入京城。 杨老三这才放下心来,杨老爷不会看着自己的独子去填命的,就算杨家已无人在朝为官,但当年老太爷杨相浦的门生遍天下,且这些年大部分人都收过杨家的钱财,此时一番疏通,想必定能化险为夷。 赖太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不假,若不是红人,也不会派到元南城做守备太监。但即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也不一定就能只手遮天,杨老爷此刻是做了最大的努力,随即吩咐家下清算田庄等产业,估算着此番疏通关系要花费几何。 ———————————————— 易轻寒只觉乘着一叶扁舟,飘飘荡荡在空寂阴冷的河面上。许久,又仿佛被塞进一只大木桶里,就像自己那次偷着钻进过往的马车,一路颠簸着去找祖母。耳畔是达达的马蹄声,涨满了脑子,生涩,微痛。 一双手抚上自己额头,下意识地抓去,握在手里是那样的真实。无力地睁开眼睛,蓝语思正盯着自己看。 “醒了,醒了,你觉得如何?”蓝语思焦急地问。 脑子仍然混沌一片,依稀记得自己胸口中了一箭。以为必死无疑的自己,当时还在想,这群人会怎样对待她,一个女子。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要不要吃点儿什么。”蓝语思正欲叫人来伺候,突然被易轻寒狠狠抓住腕子。 “两天两夜!”易轻寒伸手覆住自己下颌,摸了摸有些后怕地说:“先莫叫人,我的短刀呢?” “在这里。”蓝语思心里生疑,回身摸索着从车厢一侧找出易轻寒当时身上的物件。 “先停车,你......”易轻寒正不知找什么借口。 “我去给你准备些粥菜,你先休息。”蓝语思倒没想别的,只想着易轻寒醒来后只能喝些稀粥,还不宜进食。 “别让人进来,我,我这么脏......”易轻寒嘱咐到。 蓝语思点点头,掀起车帘走了出去。易轻寒确定无人靠近,这才用短刀刮起胡子。以往在府上时都是在书房处理,后来掉入悬崖时,也是在夜晚蓝语思睡熟了之后进行,这次昏迷了许久,幸好只是一层短短须根,不然就麻烦了。 易轻寒处理好之后,又将短刀塞到身下,不一会儿蓝语思便端着盘子上了车。 “我叫车队暂时停下,你喝了粥之后再走。”蓝语思端起碗,一勺勺喂给易轻寒吃。 “后来......”易轻寒只觉浑身无力,只短短说了两个字。 “后来你的手下赶到了,一个叫做吴南的把你和我救走。”蓝语思吹凉了粥,递到易轻寒嘴边。“之后好像又来了一个人,听吴南说,是叫赵.......赵都,我没看到那人,那时候我们已经上车走了,据说他把那些人都杀了。” “都杀了!”易轻寒显然有些不悦。 “恩。”蓝语思小心翼翼地说,看着那幽深的眸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吴南说,赵都本想等你好些了再上路,可是吴南怕再遭到伏击,所以急着往回赶,估摸着明日便可回府了。” 易轻寒沉着眸子想了想,半晌问到:“你,可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蓝语思又夹了一口小菜,递到易轻寒嘴里。 “回去,去赵家祠堂。”易轻寒想了想说到。 “赵家祠堂已经被人翻了遍,还放了一把火烧了。其实,我跟你说实话吧,赵宁安去了祠堂,并没过多停留,只是在门口驻足望了一下,好像心情很不好,就离开了。我觉得,即使账册在他那里,他也没机会藏到祠堂里。”蓝语思此时是说不清的感情,以前是为了活命,故意拖延易轻寒,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敷衍了事,并未说实话。此次经历了这许多,女人的感性便占了上风,又记着他的救命之恩,所以说了实话。 易轻寒死死盯着蓝语思,半晌没说话。 蓝语思看着这骇人的目光,知道他还很戒备,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果然不能感情用事。自己以后还是要多留个心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他接下来又去了哪里?”易轻寒不是不相信蓝语思,只是被人欺骗过,伤害过,就想拼命把自己武装起来,希望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蓝语思整理了一下思路,心道虽说还是要在他手下讨生活,但是也不能再给他错误信息了。毕竟,锦衣卫的人一直虎视眈眈,一个不小心,两人便会再次落入险境。 “接着便......”易轻寒打断了蓝语思的话,示意她凑近自己说话。 蓝语思俯身靠近易轻寒的耳朵,轻轻说:“接着便一路北上,到了元南城,去他一个朋友的府上住了几日……” 蓝语思正要往下说,易轻寒忙捂住了她的嘴,车帘外马蹄声近了。“大人醒了吗?”一个声音轻声问着车夫。 “赵都。”易轻寒打起精神,尽量说得底气十足。 “大人,卑职在。卑职失职了,还请大人降罪。”赵都语气忐忑。 易轻寒面无表情,甚至连眸子里都不曾有一丝的波澜,半晌才说到:“你何罪!” 赵都本是一句官腔,听了易轻寒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些什么人?”易轻寒又问到。 “吴楠在查,查到即刻报知大人。”赵都答到。 “你何罪之有,你的职责是埋伏在赵家祠堂附近,又不是随身护卫。我已听夫人说过,是你二人在危难之际带人而来,此次你还算是立了功。明日去封旬处领了腰牌,以后就是掌班了,负责监视朝中各部官员会审大狱和锦衣卫诏狱及拷讯,先做听记,如有异常可随时到我府上汇报。”默了半晌,易轻寒噙起一抹笑,看不出一丝情绪。 “是,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大人知遇之恩。”赵都声音有些激动。也难怪,东厂里除了首领,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也就是督主外,设有两名贴刑官,即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再下面就是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这些人下面才是役长和番役,赵都能从一个小役长转眼升为掌班,实在是等同于平步青云了。 “大人,下官是刚刚从锦衣卫调入东厂的,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加指教。”赵都诚心诚意地说。 蓝语思听了这话,袖子底下的手微微紧了紧。 “哦?”易轻寒慢慢勾起嘴角,貌似有些意外,接着便轻轻说了句:“以后尽心做事就是了。” 听着赵都的马蹄声渐远,蓝语思回头悄悄观察易轻寒的面色,只见那张俊脸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易轻寒感受到蓝语思的目光,慢慢转过头与她对视,与这个一同面对生死两月的女人对视着。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忍住了,只慢慢说了一句:“他既能主动坦诚来自锦衣卫,必然不会有鬼。” 蓝语思了然地点点头,心里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儿,但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天色已暗,车队寻了驿站暂歇,老驿丞颤巍巍领着众人进了院子,安顿好了住宿后,又颤巍巍跑去准备饭菜。 随行的丫鬟大部分都死了,只剩如柳一个,赵都和吴南将易轻寒扶进屋子离开后,蓝语思这才被如柳护着躲开众人的目光进入屋内。如柳将易轻寒的被子掩好,只听他说:“叫吴南和赵都派人守好,另外……” 蓝语思往前一步,见易轻寒正垂了眼皮儿沉默,随即便听他说:“叫赵都派人守在我屋子周围。” 赵都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风流万千,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隐现贵气。隔着帘子听了如柳的转述后,后退一步躬身说:“请大人和夫人放心,属下定当尽忠职守。大人和夫人请好生歇息,饭菜稍后便到。” 隔着帘子,低了身子的赵都鼻眼若隐若现,一身褐色衣服,着白皮靴,系着小绦。他的身高同易轻寒相差不多,但相对来说稍健壮一些,带着磁性的声音更是给人一种安全感。赵都说完便转身离开,蓝语思站在如柳身后抬眼看去,他的侧脸更加英伟俊朗,仿佛是小时候歌谣里的二郎神,又仿佛是领着百万天兵的战神。 蓝语思收回心思,心道自己果然是以貌取人的人,若是见到丑官人,肯定不会想出这么多词。 蓝语思还愣在门口,就见赵都很快便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老驿丞。赵都仍是一副恭敬的模样,轻声对着里面的易轻寒说:“大人,饭菜到了,下官先试品。”说完端起一只空碗,将老驿丞端着的盘子里的几样小菜和粥饭各吃了几口。 “大人,下官已试过,若无事的话,大人稍后便可享用。”赵都说完便恭立门口。 “端进来吧。”易轻寒轻轻说到,想是大声说话会牵动胸口的伤。 如柳掀起帘子,赵都不着痕迹地抬了眼睛,但也不敢看屋内,只能看到如柳的裙摆。下意识地,已经回到床边的蓝语思透过帘子缝隙侧眼看去。 门外人虽低了头,但也能看到他目朗眉舒,眼中仿佛带着柔水,仿佛带着春风。 帘子很快便放下,门外人影影绰绰。 、 第二十五章怅然若失 门外人虽低着头,但也能看出他目朗眉舒,眼中仿佛带着柔水,仿佛带着春风。 帘子很快便放下,门外人影影绰绰。 如柳很自觉地又试了一遍,想是做这种事做得久了,半晌无事之后,赵都领着老驿丞也离开了。 “吃吧。”易轻寒轻轻将粥碗推了推,看着蓝语思说到。 “好饿,我想吃菜,好像有一年半载都没吃到菜了似的。”蓝语思在崖底吃肉已经吃得恶心,此时见了几碟小菜,不禁暗赞赵都果然心思缜密,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且不说他的办事能力如何,单是惯会察言观色这点,就不怪他会生官晋爵。 易轻寒笑了笑,也端起碗吃,他还有些虚弱,吃得很慢。抬眼看了看对面毫无大家规范呼溜呼溜喝粥的蓝语思说:“那些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蓝语思仔细看去,辨不准他的情绪,好似责备,又好似戏谑,一时间不敢说话,于是慢慢喝起粥来。这是个捉摸不定的人,两人在崖下也许相处甚欢,甚至是相依为命,但脱了险,他还是那个危险的人物,还是那头野狼,就算如今受了伤,也是头舔着伤口的野狼。蓝语思时而觉得他是那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时而觉得他还是那个危险的人物,那个掌握着自己生死的人。 易轻寒见蓝语思全没了崖底时的嚣张模样,不禁在心里暗笑,这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这是个见风使舵的女人,这是个贪财的女人,这也是个……有趣的女人。 “怎么闷闷的,你在崖底可是很威风呢。”易轻寒故意板着脸说。 蓝语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有些惊慌地看着易轻寒,半晌才吭吭哧哧说到:“我,我那时,那时好像摔坏了……摔坏了脑子。” “现在好了吗?”易轻寒看着她这般窘迫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如在崖底一般抚上蓝语思的发顶,为她拿去肩头那片落叶,却见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易轻寒本是无意之举,除了面对刑讯犯人,生性喜洁的他看不得自己或者对面人身上邋邋遢遢,本有些习惯于近距离接触,此时无意识地伸出了手却落了空。 易轻寒的手伸在半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蓝语思一时后悔不迭,心道若是惹怒了他,自己可没好果子吃,于是准备往前探身,却见易轻寒板起了脸,一翻手掌说:“给我倒杯热茶!” 蓝语思顿悟,原来不是要碰自己,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于是赶忙去倒茶。 蓝语思在桌前忙活,全不见身后床上的易轻寒那幽深的眸子。 夜已深,又落起了雨,易轻寒仍旧睁着眼睛,数着身边人稳稳的有节奏的呼吸声,侧了脸看着她安然的睡相,不禁羡慕起来。 其实失忆也是一件好事,易轻寒也想像蓝语思那般,忘记以前的事,忘记那个罚跪的雨夜,忘记幽黑的祠堂,忘记自己突然变成孤家寡人时的那种无助感,忘记……但他忘不掉,此时,身上的伤痛和心里的伤痛一起折磨着自己,如毒药侵蚀着五脏六腑,如海浪浸泡着四肢躯干。 原来抱着人睡觉,可以睡得很香,易轻寒将枕头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想像着崖底的时光。他只是需要温暖,他没有动情,他知道,他已不敢再动情。 窗外雨声不断,湿了屋檐,洗了木阶,青竹屋前绕;屋内思绪万千,勾了回忆,误了良宵,何处是夕朝。 次日晌午,车队便入了城,辗转来到府门前,早有易安率众人守在门口。易安将易轻寒迎进院子,待赵都吴南等人离开后,又命一众丫鬟婆子将蓝语思掩着接入府。 众人将易轻寒安顿在床上后,早已请来的太医便上前为其把脉。 把了脉,太医细细询问一番后,拎着药箱走了出来。易安恭敬地请太医坐好,这才开口说:“有劳周太医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您看我家老爷这......” “夏督主再三嘱咐,老夫怎能不来,易大人胸口那箭虽未伤及内里,但也震伤了脾脏,恐要细心调理一阵方可痊愈。其他外伤倒是无碍,老夫写了这方子,你命人按时煎了给易大人服用便好,切忌好生修养。”周太医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他无心权势,也不惧东厂,但却有一颗医者父母心,不论是人人嗤之以鼻暗地里唾弃的朝廷鹰犬,还是心心仰慕膜拜从心里敬佩的肱骨重臣,在他眼里,都是病人。 易安又是一阵谢,仔细收了方子后取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周太医手里。周太医推迟了几下便欣然离去,他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估计回家后便会看也不看底丢给自家夫人。周太医痴心与医术,这也是夏明将此人请来的原因。 易安见蓝语思从屏风后走出来,例行公事地说:“夫人真应该叫周太医一并瞧瞧,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苦,夫人也许调养一二。若无事的话夫人可自去休息,一应事务有小的安排。” “我并无不妥,多谢易管家,方才易管家……”蓝语思正欲询问易安给了周太医多少好处,好与自己比较一番,看看易轻寒是否对自己小气了,就听门外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易轻寒。 易安不知蓝语思这点儿小心思,只躬身说到:“小的去看看便回,夫人请先移步内室休息。” 易安是易轻寒最信任的人,管着易府大小事务,而且也知易轻寒娶蓝语思的来龙去脉,因此除了必要的规矩外,并没把蓝语思当作真正的主人。 蓝语思无处可去,唯一的屋子也被易轻寒占着,只好又回到卧室里。 床幔半掩,易轻寒躺在床上,素白的手放在被外,修长。那手看起来很养眼,实则掌心的老茧却很是煞风景,他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蓝语思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床下的包裹,那里面是王夫人给的东西,扑掉上面的灰尘,才发觉,两人已离开数月,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没想到还如前世一般,又是有惊无险地重游故地。 前一世里,易轻寒带着蓝语思也是经历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之后,才回到京城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蓝语思细想着,就听易轻寒轻轻说:“你还舍不得那些东西?” “我哪是舍不得,我是,我是怕别人看到。”蓝语思看着易轻寒苍白的脸上仿佛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急忙辩白。 “你现在过来告诉我,赵宁安去了元南城哪里。”易轻寒轻抬手,示意蓝语思靠近些,因路上说到此处时,被机警的易轻寒暂时打断了,此时迫不及待地又问起。 “那家姓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在一个四周长满梧桐树的巷子里,最深处的一家。应该是在城南附近,恩,巷口有一家酒坊,还有,还有一家饭庄的。”蓝语思凑近了易轻寒的耳朵,想了想又说:“我们只停留了一晚,第二日我们走的时候,赵宁安带来的一个丫鬟哭哭啼啼地要寻死,问了许久却是被那家的主人酒醉后霸占了。” “后来赵宁安便把那丫鬟给了那家主人,还惹得那家夫人一顿冷脸。”蓝语思见易轻寒不说话,又说到:“赵宁安称呼那人为清风先生。” “酒后霸占?”易轻寒皱了皱眉头问到:“那人既然叫清风先生,想必人如其名吧。” “是,那人话很少,只是淡淡笑着,穿着也很素,他家里的摆设也极是普通,但说话却很有修养的样子。”蓝语思认真地说。 “他家一共有几人?”易轻寒接着问。 “这却不知了,我只知道他有个脸色冷冷的夫人,仿佛不希望看到赵宁安似的。”蓝语思撇撇嘴说,想起那个高傲的女人心里就不舒服。 “其他就没见什么人了,他家进进出出的也只有一个又老又聋的下人。”蓝语思补充到。 “似乎他家自酿的酒很好喝,我看赵宁安一直在称赞,说是多少年都未曾喝到了。”蓝语思眼睛看向左上方,努力回忆着。 “后来呢?”易轻寒猛地开口问。 “后来赵宁安便带着我回到京城赵家了,然……”蓝语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如此说来的话,自己的价值也就没了。此时易轻寒就算杀了自己,也是可以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蓝语思后悔不迭,本是时时提醒自己一定要留后路,谁知此时说着说着便交了底。 易轻寒仿佛看出蓝语思心中慌乱,眨了一下眼睛说:“不论我找不找得到那家人,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真的!”蓝语思听了心花怒放,但随即又减了激情,易轻寒说话向来不作数的,自己被他阴了不止一次,只能祈祷这次他会遵守诺言吧。 易轻寒说话此话便在心里想着不杀她的理由,想来想去终是一条,杀了蓝语思对自己也无甚好处,倒不如静观其变将其一直控制在府里。易轻寒的话极有深度,他只说了要保证蓝语思的安全,那么将蓝语思一直控制在府里,也是保证她安全的一种方式。因为就算放了她走,锦衣卫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蓝语思不明所以,只道是易轻寒肯放过自己,一时间有些兴奋。 “方才下人报,有人要拜访你,易安先去应付了。”蓝语思狗腿样地帮易轻寒掖了掖被角,希望他能一直好心情,不会改变主意。 “是什么人?”易轻寒看着这个小意讨好自己的女人,不觉暗笑。 、 第二十六章想方设法 “老爷,易总管报,镇南城杨昌河求见。”未等蓝语思回答,如柳在帘子外说。 “他父亲是杨相浦?”易轻寒略感惊讶地问。 “是。”如柳答完便静静等在外面。 易轻寒沉思了一阵,不知杨昌河是否知道杨元设计自己一事,有心想要试探一二,于是对蓝语思说:“你去见见吧。” “我……妾身不知道说什么,妾身怕说得不好,妾身……”因为如柳在帘子外,蓝语思称呼自己为妾身。 “他定不会空手而来,他送的东西,都给你。”易轻寒打断蓝语思的话,歪着头看着她的表情。“不论他说什么,你都说等我好了再说。” “你……老爷的身体不适宜见客,还是妾身去吧。”蓝语思心说有好处拿,又能讨好易轻寒,这个买卖可以做。 易轻寒又交代了蓝语思几句话,待其出去之后复又躺好闭了眼睛,又想起赵都。这个人主动告知自己,他是从锦衣卫处调来的,如果不是真正的身家清白之人,便是耍欲擒故纵之计了。主动坦诚自己是从锦衣卫处调来的,一般人都不会怀疑他有问题了吧。 蓝语思在大堂后的屏风后坐好,易安这才对大堂里的杨昌河说到:“杨老爷,我家大人身体抱恙,恕不能出来迎客,这是我家夫人,隔着屏风说话,还望杨老爷海涵。” 蓝语思从屏风往外看,一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的中年男子忙起身拱手作揖。“在下杨昌河,打扰了夫人还望见谅。” 蓝语思在大堂后的屏风后坐好,易安这才对大堂里的杨昌河说到:“杨老爷,我家大人身体抱恙,恕不能出来迎客,这是我家夫人,隔着屏风说话,还望杨老爷海涵。” 蓝语思从屏风往外看,一个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的中年男子忙起身拱手作揖。“在下杨昌河,打扰了夫人还望见谅。” “杨老爷客气了,我家老爷特意嘱咐我,要好好招待杨老爷。”蓝语思想起易轻寒交代自己说的话,状似无意地说:“杨阁老一生清明,杨士子孙更是名声在外,我家老爷早有意结交一二,今日杨老爷登门造访,实乃本府的荣幸。” “易大人折煞老夫了,老父确实一生高洁,但自我这个不孝子孙起,便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杨昌河半是谦虚半是打趣地说。 蓝语思想起易轻寒交代自己的话,复又说到:“杨老爷说笑了,不知……令公子近日可好,前番与我家老爷有些误会,所幸并无大过节……此番可随杨老爷进京?进京的路不好走,特别是快到元南城有段官道,半壁悬崖极是凶险。” 蓝语思说完便仔细观察杨昌河的神情,见其并无一丝惊慌,只是略微回想了一下,说到:“我来时走的便是官道,却没见什么半壁悬崖,许是我没有多加注意,多谢易大人提醒,老夫回去时定当小心。” 易轻寒对自己说,将两人逼下悬崖的是杨元,虽然蓝语思不知易轻寒为何如此肯定,但既然他说是,那便是。易轻寒想试探下杨昌河此来的目的,于是特意提到半壁悬崖,蓝语思见杨昌河并无什么异样,心知那件事情要么不是杨元做的,要么就是杨昌河被杨元蒙在鼓里。 杨昌河说完咳嗽两声,想了想说到:“易大人身体有恙,老夫本不该打扰,然而事有紧急,我那孽障如今摊了官司,老夫此来正是想求易大人从中斡旋一二,以保住我那孽障的性命。” 蓝语思记得易轻寒的交代,说到:“我家老爷身体实在抱恙,恐要休养一段时日,杨老爷有什么话可以告知与我,我定转告给我家老爷。” “如此,那只能麻烦易夫人了,我那孽障……”杨昌河接着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隐去了不相干的环节,只说杨元是因了对方的挑衅一时失手。 送走了杨昌河,喜滋滋的蓝语思身后是两个捧着礼盒的丫鬟,一行三人往易轻寒与蓝语思居住的绕堤园而来。若在平时,蓝语思定会恼这院子建得弯弯绕绕,假山重叠,害得自己常走错了路,但今日的蓝语思却觉得绕堤园格外的深庭意远,便是那假山之后,也是一派曲径通幽的绝然感。 “夫人,这紫玉观音不送到库房里吗?”身后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问,因怕蓝语思刚入府不久,不懂得以往的规矩和做法才出言提醒。 “不必,都搬到卧房去。”蓝语思也不恼,在心里想着该藏到哪里,不懂得鉴赏的她都知道这是件宝物,当掉后估计可以买几所大宅子和几倍的家奴丫鬟。 易轻寒捏着那张地契,久久不动一下,方才得到回报,从叶昭处得到的地契,上一个主人是曾经的礼部左侍郎简大人。易轻寒皱眉想,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上级送礼给下官呢?封口费?好处费?看来叶昭果然是个突破口,自己没有压错宝。 易轻寒正想着,蓝语思带了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杨昌河送了这个紫玉观音和这个鼻烟壶。”蓝语思从丫鬟手里拿了紫玉观音和鼻烟壶的盒子放到桌子上,这才叫丫鬟出去。 “他的儿子犯了事,把元南城守备太监的侄子打死了,他是来疏通关系,想让你帮忙的。”蓝语思恭敬地站在床边说。 “坐这里。”易轻寒指着床边说。 蓝语思心说这场面有些尴尬,微微愣住没有动。 “我不想仰着头与你说话,坐下。”易轻寒语气颇有些冷漠。 “哦。”蓝语思调整了一下心情,从最开始的惧怕,到崖底的稍微缓和,这期间的变化都是自然而然的。但现在,两人相处模式却有些让她不知所措,很多时候都很尴尬。 “是赖力朋,他还真是胆大。”易轻寒早前从夏明处得知这个赖力朋,此人乃皇帝身边的红人,是看着皇帝长大的老太监。他心狠胆大,在元南城作威作福,族里众人仗着他的势力为非作歹,不比杨相浦家子孙好到哪里去。 “他要你帮忙,你能怎么帮?这案子归镇南城官府管的吧。”蓝语思问。 “他是病急乱投医了,再者,这案子恐怕没这么简单了,他先到京城疏通一二,自是知道会捅到上面来。”易轻寒看了眼紫玉观音的盒子,转过头说:“夏督主最喜欢紫玉。” 蓝语思一张脸扭了起来,心道就知道易轻寒的话向来不能信,果然又想像上次东珠一样,过河拆桥。 看着蓝语思想怒又敢怒的表情,易轻寒低头一笑说:“我从你这里买了来,可好?” “这......不好吧,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蓝语思扭捏地说。 “是不好,那我就直接拿了给夏督主了。”易轻寒边说边转回头,无视蓝语思幽怨的眼神。 就知道这家伙说话不算话,是个惯会诳人的,蓝语思垂了眼睛瞪着,忽然间易轻寒转过头盯着自己看,连忙收起神情肃然着。 “算了,我既说了给你,便给你,就当你在崖底陪我,赏你的。”易轻寒忍住笑,看着蓝语思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就说不出的舒坦。 “好说,好说......”蓝语思这回不再假意客套了。 “我叫你试探的......”易轻寒说话惯会说到一半。 “我看他样子不像是知道的,也许不是杨元做的,或者杨元做了但没告诉他爹。”蓝语思知道杨昌河当时的神情定也是被易轻寒暗中派人看去了,所以放心大胆地说自己的判断。 果然,易轻寒微微点点头,便没再说话。 “如果真是杨元做的,你会怎么做?”前世里,蓝语思大多数时候被关在大狱里,此时她才想起来为何杨昌河看着如此眼熟,竟是在大狱里见过的。当时好似就是其子杨元犯了事,上面查下来,竟牵扯出许多的,全家这才被下了大狱。 蓝语思对这家人没什么交集,他们的境遇也与她无关,出于好奇,她只是随口问问。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易轻寒挑了眼皮儿问。 “我?我不知,我什么都听你的。”蓝语思说着说着,又刻意讨好到。 易轻寒脸上笑容一滞,突觉有些异样的感觉,仿佛她还是那个崖底任他抱着的弱女子,仿佛她还是那个梦里喊着爹娘的弱女子。 但她并不是,她同紫嫣一样,都是万笃的女探子。 “你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易轻寒慢慢躺下,他要独自静一静。崖底的日子让他有些迟钝,有些不适应如今的生活,那些日子是多么简单,每日除了吃睡就是闭目养神,间或听些这个女人的聒噪,现在想来倒也惬意。只是如今又回到这现实中来,又不得不面对它。 蓝语思心说出去能去哪里呢,易轻寒还有书房可以去,自己除了这东次间卧室就别无其他地方了。看着易轻寒闭上眼睛不再理自己,只好悻悻地出了屋子,来到太阳底下看院子里有些枯黄的树叶。 秋天来了,准确的说,已是深秋了,如今满院再不是走之前那样翠绿一片,反倒有些盈盈实实的感觉。伸手摘下落到头顶的枯叶,因为干枯已经变得凹凸不平的叶身上,筋络清晰可见。 蓝语思似乎有种幻觉,有时觉得易轻寒可以亲近,有时又觉得他还是那个易怒的人,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这种幻觉让自己常常话后一惊,以为自己说错话,但是接下来又会觉得易轻寒并没在意。 蓝语思用力将手里的枯叶攥碎,一扬手,碎屑便随着手扬起的弧度飘落下来,飘到廊下静静的湖面上,一点一点。她就如这枯叶般吧,只要易轻寒轻轻一碾,便会化为随风的尘埃。 看来自己还是太易感动了,崖下的生活并不能说明什么,自己一开始救他不也是怕一个人面对死亡会害怕吗?他必定也是这般想的,他虽是个男子,但他也怕孤独,因此他会救自己。至于带着自己爬上悬崖,也许是怕来不及派人下来,失了自己这条线,找不到那账册吧。 千万不要感情用事,千万不要自以为是,还是要像以前一般,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什么的都可以,只要保住小命。恩,紫玉不知价值几何,不如有机会出府去当铺当掉,心中知道个大概的价钱。 想到这里,蓝语思绕过游廊,奔着丫鬟居住的西耳室而去,没办法,易轻寒叫自己出来,只能去丫鬟处了。 因易轻寒要休息,所以如柳便回了自己屋子,边听着主人屋子里的动静边做自己的事,若是有需要,易轻寒和蓝语思只需大声招呼一下,如柳便能听到。 如柳正在屋子里做针线,冷不丁一抬眼看到蓝语思站在门口,忙慌张地站起身来,腿上装针线的小篓子打翻在地,如柳又忙去捡。 、 第二十七章以身犯险 因易轻寒要休息,所以如柳便回了自己屋子,边听着主人屋子里的动静边做自己的事,若是有需要,易轻寒和蓝语思只需大声招呼一下,如柳便能听到。 如柳正在屋子里做针线,冷不丁一抬眼看到蓝语思站在门口,忙慌张地站起身来,腿上装针线的小篓子打翻在地,如柳又忙去捡。 “你做什么亏心事呢,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蓝语思笑着说。 如柳捡了小篓子,忙低了头说:“哪里,夫人您怎到这里来了?有事吩咐奴婢。” “无事,就是来坐坐,他......老爷睡着呢,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间又无趣,所以来找你说话。”蓝语思看着如柳将一些碎布胡乱地扔到篓子里,便伸手拿:“我看看你做的针线,向你学学。” “奴婢做的都是粗活计,给我家表弟做的鞋底子,没得脏了夫人的眼。夫人若是想看,奴婢改日给您做好看的,任是荷包还是涤子都好。”如柳不动声色地将小篓子塞到亮格橱里,又去泡茶。 蓝语思看了眼亮格橱,又想了想方才的小篓子,就听如柳回身说到:“夫人,你可不知,可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再也......”。如柳边说边皱眉头。 “你是跟着吴南在后面的,你们是何时发现我和老爷掉落悬崖的?”蓝语思问。 “我在船上收拾了老爷夫人的衣物,吴役长便令人拆了那船,直拆了两日,这才上路。路上看到一片狼藉,齐役长死在当场,恰好赵役长派的人返回,吴役长和那人商量之后,就开始做藤绳要下崖看个究竟,谁知又遇到贼人,只有吴役长、赵役长带着我逃了出来,回到京城召集人手,这就又回到那里,正好遇到老爷和夫人......”如柳眼带泪光说:“我还以为这辈子......” 蓝语思见如柳甚是担心自己,也有些感动,忙拉住了她的手说:“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我主仆一场时日并不长,亏得你还记挂着我,没事了,没事了。” “夫人,咱可莫要再随意出去了,我觉着只有咱们易府才最安全。”如柳眼泪汪汪地说。 “呵......”蓝语思听了没说话,只是无奈地‘呵’了一声。易轻寒应会派人去寻那清风先生一家,若是寻到了,谁知道是否需要自己去认那丫鬟呢。 “夫人?”如柳很会察言观色,盯着蓝语思的眼睛轻唤道。 “恩?哦,好的。”蓝语思兀自想着心事,见如柳叫她,忙收回思绪。想了想问到:“你可知京城里,哪家当铺做贵重物品的生意老老实实,不会抽奸打滑的。” “夫人问这个,奴婢可不知,奴婢从没去当过什么贵重物品。”如柳警惕地说。 “你当然没当过,我是问你可有听谁说过?”蓝语思心道大宅院里的女人,不论是夫人小姐还是丫鬟,果然都是一副七窍心,自己这随便的一句,立刻便让如柳以为是在试探她是否偷了府里的东西去当呢。 “奴婢不知,不过听管库的张老四说,好像是街东的老字号隆福祥童叟无欺,从不死压价,便是那死当的,若是穷苦人家,他们掌柜的也能按着市价多给一些。”如柳说到‘张老四’的时候,语气重了一些。 蓝语思不是没听出如柳话里的暗示,无奈这不是她的家,以后也不是她的家,所以不论张老四拿了多少东西出去当,都不关自己的事。 “夫人可是想出门?”如柳压低了声音问。 “是,你能帮我吗?”蓝语思不确定,如果自己向易轻寒提出出门的话,他会不会答应,所以还是想着偷偷出去。 “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老爷知道了会打死奴婢的。”如柳说话间,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 蓝语思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心说你不帮你没事勾搭自己干嘛,又想了想如柳好像比以前话多了一些,自从跟着自己回府之后,仿佛整个人都有点不寻常了。蓝语思也说不出她哪里不寻常,就是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如柳之前话很少,见天的不是干活就是呆站着,从不多说一句话,今日倒好像是心思活泛了许多。 正想着,如柳轻轻说:“夫人是否有贵重东西要当?奴婢可以叫人来,看了也是一样的。”如柳边说边貌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蓝语思。 蓝语思没有多想,心说这也就是个讨好主子的丫鬟罢了,虽说之前一直是扮猪吃老虎,但现在也不讨厌,便问到:“你能叫人进来?” “夫人说笑了,奴婢可没这本事,奴婢是说约了懂行的人在后门处侯着,届时支开人将宝贝从后门处递出去,懂行的人看了便递回来,夫人也就知道价值几何了,以后直接找了人去当就好了。过几日正好后门院子里要翻修一个花园子,想是会有人进出的,那就有机会了。” “不会不还回来吧,拿着跑了怎么办?”蓝语思连连摇头。 “夫人说笑了,谁敢拿着我们易府的东西跑了,那纯粹是想见阎王了。夫人若是不放心,我叫我表弟在后门外守着那人。”如柳说到‘易府’的时候,一脸的自豪。 “那……”蓝语思抬眼看看如柳,心说她这是想找自己做靠山还是有别的企图呢,为何来帮自己,是见着易轻寒对自己的态度变好了吗?以为自己坐稳了这易府主母了吗?如果是的话,自己可就有点对不住她了。 “夫人,您可想好了?”如柳有些忐忑地问。 “不会出事吗?”蓝语思还是有些害怕。 如柳坐回了身子,抿抿嘴没再说话。蓝语思心说问了也是白问,自己又不出去,又没有把外人带进来,就算被抓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不试一下,免得哪天易轻寒改了主意收回去就糟了,那紫玉观音可是自己以后的安身钱。 易轻寒养了几日便行动自如了,虽然不能做剧烈运动,但是去东安门还是可以的。这日,易轻寒像往常一样,临出门前对蓝语思说:“今日后园子要动土木,你们在绕堤园待着,别到处乱走。” “是,老爷。”蓝语思低着头,压着心里的欢呼雀跃说到。 蓝语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潜意识里觉得易轻寒不会伤害自己,也许觉得此举不会被发现,就这么决定了要找人来给紫玉观音估个价。 “夫人换上这身衣衫,所幸府里没多少人见过您,到时候您穿着和我一样的衣衫去后园子送饭,不会有人认出来的。”如柳拿出一套衣衫递给蓝语思。 蓝语思见如柳准备得如此周到,心里更加觉得不会出问题,于是换好后就抱着紫玉观音的盒子,低着头往后园走。 走出绕堤园,直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来到一处宽阔的地方,四周是一排排的房子,如柳看着前面第三排房子里走出一个瘦瘦的小丫头,便快步跟了上去。“红儿妹妹,你这是要去送饭?” “是呢,如柳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那个叫红儿的小丫头脸蛋红红,撅着小嘴看着如柳身后低着头的蓝语思。 “新来的姐妹,我带她到处走走学学规矩,不如我替你送过去吧,我正好也要过去的。”如柳一向是个和气的,红儿不疑有他,笑着把食篮放到如柳手上,双手在两边裙子上蹭了蹭:“那就多谢姐姐了,这是给赵大人的。我还要去给工头送饭呢,嘻嘻。”红儿说完便跑向第一排一个屋子里。 “她去那里取饭?”蓝语思小声问。 “恩,底下人和赵大人自然不会用同一个厨房。”如柳将食篮放下取过蓝语思手里的盒子说:“我替夫人拿紫玉观音,夫人拿着食篮,赵大人定会以为你是新来的。我待会儿便将这盒子从后门处递出去,夫人远远站着就好。” 两人又向后园走去,穿过一道月亮门,只听砰砰声渐大,间或有人抬木头的声音。 如柳和蓝语思将食篮放下,一群人便围了上来,直盯着食篮看。 “今儿换人啦,红儿那丫头呢?”一个高大的男子袒露上身,嘴里问着红儿,眼睛却盯着食篮看。“今儿给赵大人备的什么好酒好菜?” “大壮,别看了,快让她送去吧。”一个又矮又黑的汉子走过来,拍了下那叫大壮的汉子说:“赶紧着,把这木头抬到那边去,咱们的饭也快到了。” “就在那亭子里,去吧。”大壮显是对赵大人的饭菜很感兴趣,无奈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只能望汤兴叹。 蓝语思吁了一口气,看如柳趁着无人注意,抱着盒子往后门蹭,这才转身往西北角的亭子走去。 亭子里空无一人,四周被树枝遮挡住,树上的叶子大部分泛了黄,却还没来得及掉落,因此倒也将这里掩成一个僻静之处。 蓝语思将食篮放下,见四下无人便等了一会儿,越等越觉得有些诡异,于是回身便要走下亭子。抬脚迈下台阶,突然好似踩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一个站立不稳身子便歪向一边。 蓝语思心说这次怕是要摔个狗了,这里虽不是很高,但是摔下去也难免受伤。慌忙间,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拉起,随手一带便跌进一个怀抱,重重的鼻息扑在自己脸上,蓝语思突然心头一动。 、 第二十八章有得有失 蓝语思心说这次怕是要摔个狗了,这里虽不是很高,但是摔下去也难免受伤。慌忙间,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拉起,随手一带便跌进一个怀抱,重重的鼻息扑在自己脸上,蓝语思突然心头一动。 “哪里来的毛躁丫头,该打!”一个富有磁性的青年男子声音传来,蓝语思只觉耳熟,抬眼看去,见是一张放大了的俊脸,正是那赵都。 蓝语思一阵紧张,近距离看着这张俊脸,心跳加速。对方应该是马上放开自己的吧,蓝语思回过神来,急忙推开他,赵都却仅仅钳住自己的腕子,压低了声音凑近自己说:“该打,调皮的小丫头,是不是偷了主人的宝贝拿去卖?” “我没有,我没......”蓝语思边说边没了底气,看着赵都似笑非笑的样子,心虚起来。 “没有?那这是为何?”赵都松开蓝语思的腕子,指着地上说到。 蓝语思看去,这才注意到,方才踩着的是如柳的手臂,此时的如柳已经晕倒在阶子上,身边放着的正是自己的紫玉观音的盒子。 蓝语思忙俯子想要看看如柳,却见赵都拿起紫玉观音的盒子,又拎着自己进了亭子,一下子便被按到亭中石凳上。赵都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前,眼神暧昧地看着蓝语思说:“我在这高处看到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进来,借着送饭的名,她就出了后门。竟是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偷卖出去!嗯!” 赵都说完便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几张做好的鞋底子,笑着看着蓝语思,一下子将鞋底子撕开,拿出夹层里面的布条,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这就不简单了,这是细作所为,说吧,你们是谁派来的。” 蓝语思正纳闷为何盒子里会有鞋底子,如柳那厢已经悠悠转醒,看着赵都手中的鞋底子,一脸不解,伸出手臂正欲说什么,却听赵都说:“你有一个表弟,还有一个亲弟弟在老家吧,你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亲弟弟。待会儿见了老爷,从实招来,免得你们家因你而断子绝孙!” 如柳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颤抖着嘴唇低下头。 “你也招了吧,小丫头。”赵都上身前倾,将蓝语思罩在暗影里。蓝语思下意识地往后靠去,脊背抵上微凉的石桌沿儿,生硬。 “是我利用她,偷着将鞋底子送出去,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柳说完这些话后,用力将头撞向石阶子上,竟是要寻死。 “如柳……”蓝语思起身欲看看如柳,却被赵都钳住了腕子。 一群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上前将如柳拖了下去,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赵都那仿佛永远带着笑的眼睛死盯着蓝语思,一边嘴角翘起,带着些许蛊惑地说:“不关你的事吗?” “鞋底子夹带的事我不知晓,不过……”蓝语思咬了咬嘴唇,暗想着易轻寒知道了自己将紫玉观音拿出去卖掉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很是名贵,不如我放过你,我还会帮你卖掉它,得的钱我们五五分成,可好?”赵都似笑非笑地说,仿佛赌定蓝语思一定会答应一般。 “你可真是狮子大张口。”蓝语思虽不知这紫玉到底价值几何,但不是价值连城也差不多。 “小小丫头说话还挺带劲儿的,那你是想连人带物到老爷那里去,还是想不必冒着风险便能将它换成钱呢?”赵都边说边将蓝语思放到石桌子上,笑着看她肉疼的模样。 “我要想想。”蓝语思心说先离开这里,事后任他怎么说都不承认便是了,他现在是不知道自己身份,只当自己是个丫鬟。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难道他还敢找易轻寒夫人的麻烦! “恩,我也得想想,或许这买卖我还赔了呢。”赵都说着便一手抚上蓝语思的颈间。蓝语思一惊,除了在崖底与易轻寒不得已的那段日子,她还没与其他人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呢。 “你想叫吗?那你可以大声一些。”赵都紧紧按着蓝语思的脖颈,坏坏的笑着就是不放手。见蓝语思真的急了,手这才向下一滑,拉住小金猪的绳子便扯了下来。 “你这一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想好,未免我等得太久,先留个念想儿在我这儿吧。”赵都笑着将小金猪凑近了看,带着体温的金灿灿,仿佛还有少女的清香。 蓝语思的脖子被勒得有些不舒服,见小金猪已抢不回来了,便抱起紫玉盒子欲走,心说小金猪比起紫玉值不了几个钱,不要就不要了。 “咦?这小玩意儿还大有千秋呢。”蓝语思听言回头看去,只见赵都手中原本的小金猪的一角显出来乳白色。 “这金粉擦去,里面是上等的白喜玉。白喜玉知道吧,那是前朝开国皇帝加冕之冠上的玉,你这十个紫玉观音都比不上它值钱。”赵都弯下腰挑着眉毛说。 蓝语思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抱着手里的盒子,直想摔下去。长了几次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夜子时,此地见,我等你的决定。”赵都说完便走回亭子,打开食篮吃起饭。 愤愤的蓝语思抱着盒子狼狈走下石阶子,听到身后人懒洋洋地说:“菜有些咸了,恩,酒还凑合吧。” 看着气鼓鼓走远的蓝语思,赵都自斟自饮,笑着伸出舌头将嘴角的酒渍舔去。 先不说蓝语思独自回到绕堤园,换了原来的衣衫,看着紫玉观音运气,那如柳已被赵都押下,等着易轻寒回来之后献宝上去。 夏督主端坐首位,与右手边的杨昌河不住寒暄,左手边的易轻寒稳坐太师椅,端起茶杯轻吹浮于水面的茶叶,细细听着杨昌河的话。 “督主,几年不见,您还是这般精神矍铄,我就老了。”杨昌河说着说着便黯淡了眼神,不住摇头叹息。 “说吧,到底何事。你也知我断不喜那唯唯诺诺的,有事便直说。”夏明笑着说。 “小侄愚钝了,一点心思都逃不过督主的眼睛。”杨相浦与夏明属于一辈,因此杨昌河自称小侄。杨昌河与朝中权贵结交,不论是以万贵妃为首的后宫派,还是以内阁为首的权臣派,又或是以内侍为首的权阉派,皆得了他不少好处。看着夏明的眼神,易轻寒知道,东厂是不会为难杨家了。 “既然令公子是无心之失,本座也不能看着他受罪,赖力朋那边,本座虽管不到,但东厂绝不会为难你们的。”夏明手上挂着一串珍珠佛珠,颗颗饱满粒粒圆润,之前没见他戴过,应该这姓杨的送来的。 “那就多谢督主了,改日定押着我那逆子来给督主谢恩。”杨昌河起身给夏明躬了躬,随即又对着易轻寒说:“多谢易大人,多谢。” 易轻寒忙站起身,双手虚扶了一下杨昌河,嘴角带笑,眼里似笑非笑说到:“杨老爷客气了,不必谢我,我只是按着督主的吩咐行事罢了。” 夏明听了轻轻眯起眼睛,嘴角不经意地翘起。 送走了杨昌河,易轻寒继续与夏明密谈。 “寒儿,身上可大好了?”夏明上下看了眼易轻寒,问到。 “回督主的话,大好了,稍微调养几日便可痊愈。”易轻寒躬身站着答到。 “那人可查到了?”夏明一双鹰眼看的易轻寒有些不舒服,崖底日日捕的野味,少不了鹰。 “下官上来之后遇到的那伙人,应该是万笃那边的,之前逼下官落崖的……”易轻寒将话反复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心道不能落了夏明的面子让他两难,于是继续说:“也应是万笃的人。” 夏明不知杨元对易轻寒所做之事,因此也没多加怀疑。半晌说到:“他这是明着跟我作对呢。” 或许各个朝代都是如此,三足鼎立的局面,皇帝方才安心。锦衣卫指挥使是万贵妃的亲弟,后宫派看似密不插针,但也难保大难来临各自飞;权臣派是一盘散沙,切多求自保,人称‘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领头人尚且同床异梦,更别提其他人互相倾轧了;权阉派以东厂为老大,但日渐强大的西厂也不容小觑。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西厂不算是权阉派,西厂督主是皇帝身边长大的,年纪不过二十岁,天不怕地不怕,是从小被多年无子的皇帝宠出来人物,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易轻寒与此人接触过几次,便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易轻寒收回心思,恭立一旁说:“督主,下官会尽快查出账册所在。” “去吧,我还要进宫面圣。”夏明起身走了出去,易轻寒低着头目送他远去。 看着走远了的夏明,易轻寒慢慢站直了身子,眼神中是忽明忽暗的光。走出夏明的外府,上马前行,一人从身后赶上,易轻寒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易大人,易大人,真是凑巧。”杨昌河守在外面许久了,为的就是能与易轻寒单独说话。 “杨老爷,真是凑巧,您这是要去何处?”易轻寒在马上笑着拱手。 “说巧也不巧,老夫等的就是易大人。”杨昌河倒不遮掩,直接说到。 、 第二十九章七窍生烟 听了杨昌河的话,易轻寒面上有一瞬的诧异,平静之后便继续笑而不语。 杨昌河提马上前,殷勤地说:“如今天色还早,老夫在艳阳楼备了一桌,不知易大人可否赏个脸。” 易轻寒道声‘不敢当’,便唤了小厮回家告知自己要晚些回去。 易安得了消息后派人通知随烟转告蓝语思,易轻寒或许会晚归。蓝语思屋里本有四个一等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另有十几个小丫头,平时都是如柳管着事,如今群丫无首,大家都不知如柳的下落,蓝语思也只当不知。 蓝语思知道赵都定是告诉了易安如柳是细作的事,毕竟,易安才是易府的总管事,赵都不过是个刚得了重用的人。 蓝语思看着随烟身后的两个一等丫头,眉眼平平。平时都是如柳照顾着自己的起居,除了如柳和随烟,竟不知其他人的名字,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匆匆过客,如今看来还要住一段时日。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蓝语思看着随烟身后两人问到。 “奴婢叫珠圆,玉润。”两个丫头愣头愣脑答到。 “夫人,易总管说如柳被家人赎身了,这是新送来补上的。”门外一个二等丫头说到。 看来如柳回不来了,这是她的选择,自己也无能为力,况且自己也是被她利用了的,蓝语思心想。 “进来吧,你叫什么名字?”蓝语思对着那个被新领来的丫头问到。 “夫人,她叫冥音。”那个二等丫头答。 “茗音,是香茗的茗字吧?”蓝语思问。 “夫人,她是个哑巴,所以是冥思苦想的‘冥’。”那个二等丫头答。 新来的一等丫头冥音慌张地点了点头,随即害羞地低了头。 是了,易轻寒喜欢呆傻的,如珠圆、玉润,喜欢少言寡语的,比方如柳,这会儿子易安凭经验直接安排了一个哑巴,蓝语思深深呼出一口气,挥挥手叫丫头们都下去各做各的事。 因着如柳的事,蓝语思不敢再轻易相信人了,独自吃了晚饭后便待在东次间卧室里等着夜深。易轻寒不喜欢丫鬟们住得近,因此丫头们都住在西耳室,洗漱后,蓝语思便打发几个人都回了自己的屋子。 眼看着子时便到了,蓝语思想着易轻寒要晚归,正好趁此机会拿回小金猪,再将紫玉给了赵都去当掉。 临近子时,蓝语思抱着盒子出了堂屋,轻轻掩上门后,一溜儿小跑蹬着假山攀上了墙头,出了绕堤园来到后园虚掩的门前。月朗星疏,白白的光照在树上,投下斑驳的树影,仿佛赵都那张讨厌的脸,蓝语思狠狠踩上去,这才进了后园。 蓝语思凭着日里的记忆,摸向那亭子,后园各处挂了灯笼,亭中一角也有一盏小小的烛台。见亭中无人,蓝语思抱着盒子退到角落里等着。 冷风吹过,烛台翻倒,亭中一下子暗了下来,蓝语思只觉头皮发麻,抱着盒子就想走。黑暗中撞到一人身上,被反弹了回来,那人随即抓住蓝语思的手腕,另一手稳稳托住掉落的盒子。 “小丫头可要小心了,这若是打碎了,可不关我的事。”赵都满是磁性的声音,回荡在亭中。 “你放手,我答应你了,你去卖掉这紫玉,五五分。”蓝语思退后两步说到。 “这么快就答应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赵都往前一步,蓝语思又往后一步,不小心踢到石凳,向后一个踉跄。 “小丫头蛮大胆的吗?这若叫人看见,岂不是夜会情郎?”赵都戏谑。 “你也蛮大胆的,深夜敢进你主子的府上。”蓝语思先前看着这人在易轻寒面前老老实实的模样,外加英俊的外表,还有几分好感,此番两次轻浮之举,心里便有些厌恶了。 “所以,我是不是该将你灭口呢?”赵都的声音冷了下来。 蓝语思一凛,说到:“那你要快着些,我来时告诉了我们屋里的冥音,我偷着到后园烧些纸钱祭奠我的家人,若是晚了恐叫人寻了来。” 赵都顿了片刻,随即一笑说:“好凌厉的小嘴儿,爷喜欢,怎样,爷明日就跟老爷要了你做屋里人。” “我答应和你五五分,将小金猪还给我吧。”蓝语思不听赵都说什么,一伸手。 “爷说的是真的,爷今日见了你就喜欢,所以才会放了你。爷爷算走南闯北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俊俏的小丫头呢。”赵都说着用手指刮了下蓝语思的鼻子。 “你先将小金猪还给我。”蓝语思不依不饶。 “你个市侩的小丫头。”赵都说着从怀里掏出小金猪,在蓝语思眼前晃晃,几次避开蓝语思抢过来的手。 蓝语思低了头装作不去抢,随即又猛地出手抢走了小金猪。赵都一愣,轻笑到:“好狡猾的小丫头。” “彼此彼此,废话少说,你什么时候能卖好。”蓝语思不想听这人说没用的,直接问到。 “我会尽快的,爷跟你说的事,是真心的。你在哪个院子,明日我便寻了老爷将你要走。”赵都双眼含水,柔情蜜意地看着蓝语思。 “你觉得我心智缺失吗?”蓝语思平静地问。 “当然不是,我看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个心思聪明的。”赵都以为蓝语思想听好话。 “那你觉得我很急色吗?”蓝语思又问到。 “小丫头,你……”赵都不明所以,一双懵懂的桃花眼此时是那样的勾人,无奈蓝语思正在气头上。 “不是!那你以为我会上当吗!”蓝语思有些生气,如果别人说她端庄她倒还能勉强接受,可是这赵都明摆着说瞎话,没见过如此俊俏的人!蓝语思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她白日里穿的是最普通的丫鬟衣衫,还有些肥肥大大的。脸上也没施粉,怕人注意到自己,还特特地把头发掩住脸颊,不修边幅一般。 “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去调戏别的丫头吧,姐姐我没时间陪你玩儿。”蓝语思推开有些迟愣的赵都,走下亭子,回头说到:“有点儿正事吧,卖了之后立马把钱拿来,不然姐姐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姐姐是老爷身边的丫头,你也别想害我,不然你也活不了,三日后,还在此地见。” 蓝语思气鼓鼓地出了后园,一路往回走。赵都愣了愣神,才想起要赶紧抢到前面,像蓝语思方才出来时那样,将看守绕堤园的暗哨引开,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回去。 蓝语思急急忙忙回到绕堤园,轻手轻脚回到屋子后掩好门。一时间适应不了屋内的黑暗,险些撞到堂屋里的凳子。 揉揉膝盖,来到东次间卧房里,发现易轻寒还未回来,心便又放下一些,急忙脱了衣衫藏到床底下,换上日常的衣衫后躺下。 因为自己在崖底陪了他,他就眼也不眨一下地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自己,若是对他好一些,他会不会更加感动,不会伤害自己了呢?蓝语思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上的声音噼噼啪啪,更是扰人清梦。 蓝语思睡不着,有些口渴,索性起身下床摸向茶壶。 拿起茶杯,看着窗外树影摇晃,心道要怎样对他好呢?拍马屁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了,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对自己心存感激呢?蓝语思努力寻捡着前一世里不多的记忆,自己前一世里除了被易轻寒带出去寻找账册,其余时间不是待在东厂大牢里,就是待在易府的密室里。还记得那次易轻寒到密室里来问话时,胸口仿佛受了伤,因为疼痛而不得不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密室里,仍然那么让人生寒。 这一世里的大方向还是与前一世相同,只不过一些细节却有所不同,事件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也有可能会变化,但又总会发生,所以蓝语思也不能确定易轻寒那次受伤是在什么时候了。 蓝语思放下茶杯,心道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前一世里多年无子的皇帝还能在一夜之间多了一个十几岁的儿子,这一世里还有什么奇怪的事不能发生呢。 “夫人,要不要加床被子?”随烟在窗外檐廊下问到。主人家不喜别人随意进出东次间,随烟一般都很有眼力见儿。 “不必了,你去睡吧。”此时的蓝语思正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讨好易轻寒而保命,没心思想别的。 “等等,你去煮些醒酒汤,老爷回来的话或许会喝。”蓝语思唤住随烟吩咐到。 “是,夫人。”随烟得了吩咐先行离开。 不论是做给夏明看,还是讨好易轻寒,都该这么做的吧,蓝语思扶着桌子坐下,将中衣衣领紧了紧。 “夫人,快起来吧,老爷回来了。” 玉润愣声愣气的语气近似于命令般,若不是大大咧咧的蓝语思知道 、 第三十章雨冷寝香 蓝语思听了玉润的话,刚站起身便听见廊下传来脚步声,出了堂屋便见珠圆和冥音搀着摇摇晃晃的易轻寒走了过来。偏身让开,两个丫鬟将易轻寒扶进东次间卧室,轻轻放到床上。 “退下!你们两个,退下!”易轻寒躺在床上闭着眼,醉醺醺地一挥手臂吩咐到。 珠圆和冥音听了连忙出了堂屋,易轻寒的吩咐,没人敢不遵从。 蓝语思捏着鼻子凑近易轻寒看了看,正想着他还能不能喝得下醒酒汤,就听随烟端着盘子来了。蓝语思想起自己之前的打算,还是决定照顾他。不说这样做能赢得他的好感,单是他出手阔绰这一点,就会有很多好处。在崖底许诺自己的一所宅子一个庄子,还有那铺子,换了钱可是好大一笔呢。 蓝语思接过醒酒汤放到桌子上,吩咐随烟准备热水巾子,轻轻唤了声‘老爷’。易轻寒想是醉得厉害,听了只是哼了一声,并无动作。 蓝语思顿了顿,伸手去解他的绶带,脱去他的官靴,外衫外裤。 随烟布置好热水巾子之后,蓝语思便叫她先回房睡了。 易轻寒静静躺着,脑子昏昏的想睡去又睡不着,每个雨夜都是这般,心里空落落的,像被黑暗和无助所包围着,难以呼吸。 今日与杨昌河在艳阳楼时,天便下起了雨,一时心情低落的他想起紫嫣当时送去给锦衣卫的字条上写到自己不饮酒一事时,便一改往日的习惯,与杨昌河喝了几坛子酒。一是不想让自己的习惯被对方所掌握,二是想一醉解千愁,忘记那个雨夜。 温热的巾子擦过自己的脸颊,微凉的皮肤有了暖意,很是舒服。那巾子往下移,划过自己颈间的皮肤,带来一阵舒爽。深秋的雨夜,丝丝凉意虽然能让人清醒,但也给人一种孤独感,屋内锦被舒软,红烛绰绰,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那女人将巾子洗了洗,复又擦上自己的手臂,她擦得很仔细,十个指头都舒坦无比,从没如此舒坦过。易轻寒微微睁开一条缝儿,头顶幔帐如丝如絮,软得真想伸手摩挲。 蓝语思为他擦好了手脸,又想去擦他的上身,手刚移到他的腰间撩开中衣,一只手便倏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蓝语思以为他醒了,待唤了两声后,只听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陪爷再喝一杯’后,手便松开垂了下去。 蓝语思伸手推了易轻寒两下,见其一动不动,心想果然是喝醉了,想起他方才说的‘陪爷再喝一杯’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死太监’后,又接着去擦他的上身。 他看似清瘦,其实身上还是很有内容的,虽不是那种肌肉男,但也不见肋骨。可以说,他是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虚的状态,再胖一点儿或是瘦一点儿,都没有如今看起来完美。 “可惜了。”蓝语思擦完了他的上身之后,为其掩好中衣便又去洗巾子。 易轻寒一动不动,也不想动,只想这么享受着这最普通的伺候。方才那双手抚到自己腰间时,不知是紧张还是情动,他猛地伸出了手。 他的秘密,那个大秘密,使得他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身体,特别是腰部以下。他的心底,最柔软的部位,仿佛被什么触碰得暖暖的,痒痒的,一时心动。待弄清楚她只是想解开自己的中衣时,他便装醉胡诌了那么一句话,以掩饰自己。 蓝语思屏气为其脱去袜子,小小呼吸了几下后并未有什么气味,便细细地为其擦起脚趾脚板。他是个爱干净的男人,也是个干净的男人,即使走了一整日的路,脚也是干爽的。看来有点儿小洁癖还是好事,起码在醉酒的时候,别人就可以细细地为其擦拭。 易轻寒一动不动,仍旧装醉,任由那小手捏着自己的脚板,温热的巾子擦过脚板脚面脚趾,极是解乏。易轻寒此时才理解权倾朝野的夏明为何依然怀念他已故的对食,那是对以往记忆的回想和珍视。 夏明从一个普通的阉人爬到东厂督主的位置,期间经历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谁又都想得到。 庆元朝的皇帝并不制止这种行为,相反还鼓励内侍和宫女结成对食。这个到现在还无子的老皇帝,性子是软的,心也是软的,他理解那种犹如孤魂般活在深宫里的每一个奴才,因为他幼时被囚禁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奴才还守在自己身边。 夏明的对食,是在他还是个低等内侍的时候便定了的。许多年后,等他有了地位和钱财,那个老妇人却早已经成了宫墙里的一抹烟灰,但他却记得每一个七夕的夜晚,两人的窃窃私语。 也许,就是这种最不经意的动作,最不起眼儿的照顾,才是最温暖的。易轻寒突然有些心动,伴随着窗外的雨滴声,又似乎只是一种怅然若失。 蓝语思将巾子放好,为易轻寒掩好了被角之后,这才去吹熄了油灯。摸索着回到床边,右腿先跪到床沿儿上,左腿跨迈过去就往床里爬。 易轻寒眯缝着眼睛看着身上的人,一时又想捉弄她,于是故意伸出左腿顶到她的右膝盖上,膝盖滑落床沿儿,整个人便紧紧趴在了他的身上。 蓝语思连忙爬起来,吓得捂住胸口静静看了易轻寒一阵,见其并未转醒,只是梦中踢腿罢了,便又放下心来,随即钻进被窝后离他远远的躺着。 窗外雨劲风骤,拍打在窗上。易轻寒索性睡不着,便睁了眼睛看着帐顶,方才她趴倒的时候,自己仿佛感受到了那柔柔软软的部位正紧紧抵在胸前,一时间只觉血液倒流,下面涨得紧。摒去杂念,擦拭过的身子极是舒坦,每一处都被热巾子掠过,每一处都有着说不尽的舒爽。慢慢转回头看去,那小人儿轻轻地有规律地呼吸着,仿佛睡着了。 易轻寒侧过身子枕着手臂,如同崖底那段时日,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 窗外的雨更大了,溅到檐下又弹起来,又是一个不眠夜。易轻寒突然有些无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 易轻寒伸出手臂,搭在蓝语思身上,随即闭上眼睛。 蓝语思被惊醒,试着推了推身上的手臂,发现毫无作用,又出声唤了他的名字,仍是没有反应。一方面夜会赵都后又伺候了易轻寒擦拭身子,已经很是困倦,一方面崖底的日子,这样的肢体接触也不是头一次了,蓝语思索性不再动弹,就这么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仿佛一双手臂又将自己紧紧搂住,身后那人的下颌抵在自己头顶,微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在耳际。就如崖底一般,蓝语思仿佛又找回了那种感觉,半梦半醒中就这么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雨已停,易轻寒起身换了亵裤后,便去沐浴了。听随烟报说易总管在门外等着,易轻寒皱了皱眉头便叫他进来。 易安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易轻寒沐浴时进来的人,因为他是第二个从荣帅一案中逃离的荣府的人,他曾经也是易轻寒祖母身边的人。 易轻寒知道,如果不是特殊的事,易安是不会这么急着在外等着的。“何事?” “昨日,盯着绕堤园的人说,子时前后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现过,待他们追去后,却什么都没发现,那人身手很好。”易安低着头说。 “再多派些人手,若是有可疑人出现,一部分人去追,另一部分要留下。不论有多少可疑的人,都不能倾囊而出。”易轻寒停了半晌说:“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 “是。”易安瞄了眼门后,压低了声音说:“另外,您派赵都监工后园。昨日赵都发现如柳用鞋底夹层夹带了东西出去,竟是府上的布局图,以及各守门分布及时间。” “把如柳带来,我要问她。”易轻寒边撩水边说。 “赵都派人将如柳押来,小的便将她关了起来,今早守卫的人发现,她已经咬舌自尽了,是小的没看管好。”易安头更低了。 易轻寒撩水的手停了下来,透过重重水雾,看着前面出神,半晌又说到:“你觉得赵都这个人......” 易安等着易轻寒继续说,没有抬头。 “传我的话,就说他护院有功,从今儿起负责除了绕堤园外,府里所有的护卫工作。”易轻寒又继续撩水,眼里有一丝谁也看不透的光。 “是。”易安低头应下之后,又说:“管库的张老四,前些时日跟我吃酒时,有那么个意思是想要了如柳丫头,当时大人还在养病期间,我就没提。如今我只与府内人说是如柳的家人来将她赎了去,那张老四还追着我问,如柳和她的家人现在何处。” “我知道他,不知是个痴情的还是......”易轻寒拿过巾子擦拭身上的水珠:“你给我试他一试,贪些钱财不怕,怕的就是心里有鬼的。” 易安应着退了出去,掩好门之后自去找那张老四。易轻寒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子之后换上官服,蹬上官靴便去了东安门。 、 第三十一章自投罗网 万笃背着手站在书案后,仰起头看着那幅山水画,泼墨挥就的远山薄雾若隐若现,线墨勾勒的碧波涟漪近在脚下,一轮明月当空,周围只有一颗璀星。 这是万笃最为中意的一幅画,不是因为它出自名家之手,而是因为它的意境很得万笃的喜爱。一轮明月周围只有一颗璀星,那正代表自己的妹妹是伴在君王侧的唯一一人,多年盛宠不衰。后有远山近有水,正是远有靠山近又有财的象征,如今唯一的大敌便是东厂西厂了,同是皇帝的特务机构,大家在面上都想和平共处,背地里却都在摩拳擦掌。 “姐夫。”一细长眉带些诱惑眼神的男人来到书房,随手关上房门后,便站在书案前。 “是你坏了赵秦守的事?”万笃没回头,语气很是平常地问到。 “是,我是想......”那男人正欲说话,便被万笃打断。 “知道了,自去做吧,结果让我满意即可。”万笃想是没有生气,只是这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那人听了应下,又说到:“姐夫,我想去看看家姐。” “如今你的身份还不能公开,过些时日吧,她以为你早就不在了,若是现在出现的话,势必闹将出去,惹了那边注意。”万笃仍旧没有回头。 “是。”那人有些失落,又有些不甘。 那人出去后,万笃便转回身,看着对面的书架想到,如今将赵家祠堂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那账册,看来还得随时注意易轻寒的动作。那女人在易轻寒手上,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账册所在的线索。 易轻寒狡猾多端,暗着派人跟踪恐又被他发现,唯有安插一个能得他信任的人,才能寻到真正的行踪线索。 那人走后,赵秦守便进了书房,拱拱手站在一旁,默等着万笃发话。 “做得可干净?”万笃胖墩墩的身子往太师椅里一挤,抬头问。 “大人放心,我没露面,那些人又都死了,他们查不出什么的。”赵秦守指的是在崖顶伏击易轻寒的事。 “其实他心里知道是谁做的,但只要没有证据,我们就没麻烦。”默了半晌,万笃又开口说:“杨阁老的儿子杨昌河,前日来找过我,但并没说什么事,我想着定是为了他儿子打死赖力朋侄子一事,提前做好铺垫呢。” 赵秦守偷偷拿眼看了看万笃,心道他定也是收了杨昌河的钱,正如自己一样。看来这小老儿还真舍得下血本,案子还在镇南城压着呢,就开始上京活动,想是知道赖力朋定不肯善罢甘休,迟早会将他告到京里了。 “若是闹到我们这里,你就只管……”万笃想了想,还是不想得罪狠了赖力朋,于是说:“你就只管两面说和着,若是有什么顶不住的再来找我,在这之前我就当作不清楚。” “是,大人。”赵秦守应着自去行事。 杨昌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一半,三法司的重要人物都已一一拜访,连东厂、锦衣卫都没问题,唯独一个西厂,自己也是送了礼的,虽说没见到王取本人,但他的夫人收了,那就是没问题的。 自以为面面俱到的杨昌河不知,正是这最后的礼,要了杨家全家的命。 那日,与杨昌河举杯畅饮的易轻寒,心里是不想放过杨元那小子的。但是既然夏明都发了话,如果自己想做的话,只有以别的方式了。易轻寒随口问了句杨昌河,是否去王取府上拜访过,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易轻寒就知道,不需要自己动手了。 了解王取的人,不止易轻寒一个,赖力朋听到杨昌河上窜下跳疏通关系的消息时,只是尖着声音笑了一笑,便继续往荷塘里丢鱼食。再过一个月就没这么好的日头晒太阳赏鱼了,赖太监心想。 一个小内侍凑近了赖力朋的耳朵耳语几句,老太监扯起嘴角笑笑,眼睛里满是狠戾的光。老谋深算的赖力朋并不走正常程序,他一方面着人去镇南城府衙伸冤以迷惑住杨家,一方面搜集杨家父子的罪状,暗中告到了西厂王取处。 赖力朋之所以避开皇帝和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这三法司,就是想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将杨家碾碎在手里,若是经了那些机构,或多或少定会被杨家钻了空子,有了喘息机会便不能置之于死地了。 虽然并无过多的接触,但赖力朋了解王取,想当年自己还在中都大内伺候皇帝时,就是看着王取从一个总角小儿长成舞勺之年的。那是个瑶族孤童,他的承欢膝下给皇帝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丝快乐,他什么都不怕,他什么都不缺,他年轻气盛,他有的就是那么一股子冲劲儿。 虽然王取已经到了弱冠之年,但那份执着是不会减的,人的本性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赖力朋知道,王取一定会替自己将杨家铲除,一定。 ———————————————— 蓝语思正坐在暖阁里边缝衣衫边想心事,那尊紫玉观音不知道是否卖出去,价值几何。午后的阳光已然很足,气候却已经寒意十足了,坐在暖阁里,别有一番惬意。 正出神间,珠圆一嗓子又在帘子外面吼了起来:“夫人,有人......有人要见你。” 珠圆想是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人,因此愣了愣才说。 蓝语思不知在这府里还有谁要见自己,她可是跟大多数人都没有关系的。随烟正在堂屋里伺弄着座地大花盆,听了后打帘子往外看,说到:“是什么人?你都不问清楚就来禀报了。” “她说是老爷带回来的,她不说她是什么人。” 珠圆有点儿委屈地说。 “叫人带进来吧。”蓝语思一听是易轻寒带回来的人,连忙说。 珠圆应着下去带人了,随烟神秘兮兮地进了暖阁,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 “随烟,你怎么了?何事?”蓝语思见着随烟神情,放下手里易轻寒的麒麟服,疑惑地问到。 “夫人,奴婢,有句话奴婢不知该说不该说。”随烟又往前凑了几步。 “有事就说吧,在这院子里,我不信你还能信谁。”蓝语思故意拉关系,虽说心里对随烟印象不错,但还没到交心的地步。 “夫人,奴婢昨晚在院子外头接老爷的时候,见着一个妖妖艳艳的女人被易总管带去百花园了,想是老爷带回来的。”随烟边说边偷眼打量蓝语思的表情。 蓝语思愣了一愣,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慌,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蓝语思垂眸想了想,便听随烟继续说:“夫人,那贱人是何身份?连通房都不算,她有什么资格见夫人!夫人不要见她,见了她,她定会缠着夫人给她名分。” 蓝语思回过神来,笑笑说:“这个我可说的不算,名分什么的我还是听老爷的,她见了我我也不能许诺她什么,不怕的。” 随烟还欲再说什么,就听珠圆在外头愣声愣气地说:“夫人,她来了。” 蓝语思挥挥手叫随烟将人带进来,自己则理了理衣襟在暖格里坐好。 一阵香风吹来,袅袅婷婷的一个女子便随着随烟进了暖阁,那女子一见到蓝语思便跪了下去,低着头柔柔弱弱地说:“贱婢紫晴见过夫人,贱婢自作主张来求见夫人,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既知有罪,为何还自作主张来见夫人!”随烟仗着蓝语思好脾气,仗着自己是夏明的人,对着易轻寒和蓝语思以外的人说话多半是随心所欲的。 “贱,贱婢......”紫晴的声音瞬间便更加柔弱下来,肩膀也抖个不停,真真一副我见犹怜之态。 “随烟。”蓝语思笑着看了看随烟,这才对地上的人说:“你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找我何事?” 紫晴抖着肩膀微微抬头看了看蓝语思,一双似水含情目,一张欲滴娇樱唇,别说是男人,就是蓝语思看了也心生怜惜。“夫人,贱婢是杨老爷送给易大人的,贱婢自知身份比不上夫人您,还请夫人能准贱婢伺候在您左右,不求别的,只求能给夫人做些粗活就好。” 昨日在酒宴上,为了卖身葬父而入了勾栏做了清倌人的紫晴一眼便被易轻寒勾去了魂,因是杨昌河买来送给人的,本来心情很是低沉,但是看到易轻寒后,阴郁之色一扫而光,一颗芳心便紧紧系在了他的身上。 紫晴不知易轻寒真实身份,只是听着杨昌河一口一个易大人的叫着,便觉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于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易轻寒本没怎么理她,一直与杨昌河把酒言欢,直到夜寒雨起,他的心情这才有些转变。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自己敬的酒,紫晴自觉易轻寒对她有意,更是欢欢喜喜地随着他回了府。 本以为回府之后,当晚便会伺候床榻,谁知易轻寒却回了夫人的院子,自己则被人送到别院。紫晴自小看惯了人情冷暖,也打定了主意要留在易轻寒身边,今日一早便自作主张来见易夫人,一是探听虚实,二是尽快给自己整个身份。 蓝语思听了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说:“我......你是老爷带回来的,还是等老爷安排吧,我做不得主的。” “你怎做不得主?你是这府里的正头夫人,府里的女人都是任你处置的。”易轻寒边说边走进堂屋,随烟急忙为其打帘子。 、 第三十二章不速之客 蓝语思听了易轻寒的话,急忙站起身,地上的紫晴闻言也跪着直起身子,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眸望着易轻寒,眼里仿佛还噙着泪,手指不住搅着帕子。 易轻寒进了暖阁,看了看站在地上的蓝语思,又扫了眼跪在地上的紫晴。蓝语思忙上前为其脱去麒麟服,带着冷气的官服触到手上,有那么一丝微凉,官服下的衣衫又带着他的体温,有那么一丝暖意。 “大人,大人,是奴婢自己造次,夫人并没有难为奴婢。”紫晴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娇声说到。 “我当然看得出来。”易轻寒转身坐到榻上,脸上有些不悦之色。 看着蓝语思站着发呆,易轻寒伸手拉她坐下,说到:“继续吧,我只听听便是。” 蓝语思一个脑袋两个大,心道这本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为何要自己来决定,天知道你易轻寒心里是怎么想的,处理不好不合你的意,还不得被迁怒!于是小心翼翼地说:“她是老爷带回来的,还请老爷看看如何安排吧。” 易轻寒拈起榻上方桌上的葡萄放进嘴里,眼也不抬地说:“都说了你是当家主母,你来决定。” 蓝语思微张着嘴看着神情淡然的易轻寒,看不出其心思,回头看看地上跪着的楚楚可怜的紫晴,这才试探着说:“老爷身边也没个妾室通房,要不然,我看就抬了她……”蓝语思立马闭了嘴,因为她看到易轻寒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心道这定是不满意了。 “要不然,我看还是等等再议,这事可马虎不得,毕竟老爷您是朝廷之臣,凡事都需谨慎。”蓝语思别的不行,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很熟练。 易轻寒本来心里一沉,莫名地感觉有些不悦,听了蓝语思的话后,这才恢复如初,抬眼看着蓝语思的不知所措的表情,觉得很有趣,于是说:“就依夫人的意思。” 随即对着随烟说:“带下去吧,以后这园子里,不要随便放人进来,记得了吗!” 随烟答得爽快,低了头狠狠瞪了紫晴几眼,便将人带出去了。且不说随烟到了院子外头也没给紫晴好脸色,却说那紫晴却是认为蓝语思善妒,易轻寒只是随便客气一下,她还真当真了,男人哪有不喜吃腥的,这明摆着就是让蓝语思主动提出给他纳妾,结果她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看来此时还需徐徐图之。 蓝语思继续小心翼翼地坐好,看了看易轻寒的脸色,发现没有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你跟我来。”易轻寒说完便下了地,回头看看跟上来的蓝语思,大踏步地往堂屋对面的外书房而去。 推开房门,蓝语思随着易轻寒进了屋。外书房是易轻寒比较私密的地方,外人很少进来,蓝语思一时有些紧张,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冷不防他停住了脚,一头撞到他的腰背上。易轻寒回手扶住蓝语思,又随即放手。屋中椅子上靠着一个人,那人被捆了个结实。易轻寒拎起那人的领子,蓝语思看去,正是赵宁安在清风先生家出事的丫鬟。 “这可是赵宁安的丫鬟?”易轻寒问。 “是。”蓝语思总觉心里有些没底,但也不能说谎。 易轻寒听了嘴角勾起,想是很开心的样子,随即便见他将人提到门口丢出去,门外侯着的人便将那丫鬟押了下去。 易轻寒回到外书房,坐到书案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破乱的本子,取出另一个本子,便开始誊写。他写得很专注,仿佛这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人而已。蓝语思很尴尬,看来易轻寒找了清风先生一家以及那个丫鬟,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账册已经到手了! 蓝语思猛地抬头看去,那破乱的本子不会就是账册吧,那么自己已经是无用的了!蓝语思瞬间感觉到心跳加速,僵直着看着低头誊写的易轻寒。 他仍是那副专注的样子,棱角分明的五官,从上倾斜看去时更有一种凌厉之势。他的手指修长,拈起毛笔时更有一种傲骨之相,看他执笔的架势,定是与名家学过的,只是不知他的字如何。 半晌,想是誊写好了,易轻寒抬起头,看着蓝语思笑笑说:“账册找到了。”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蓝语思还是有些害怕,只低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易轻寒脸上隐着笑,终于找到账册了,他也将那些名单誊好,只待日后一一算账。心情愉悦的他,看到蓝语思并没有如自己一般高兴,脸色略微滞了滞说:“你先回去吧。” 蓝语思得了话,机械地往门口走,却不想一下子绊倒了屋中的椅子,连人带椅摔倒。蓝语思正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一双大手扶起。易轻寒还是带着淡淡的笑看着蓝语思,想了一会儿说:“账册找到了,我不会杀人灭口,你怕什么!” “那……”蓝语思心道夜长梦多,既然说过会放了自己,那就趁着他还没改变主意的时候趁早走人。“那什么时候我可以,走。” 易轻寒目光一冷,随即放了手说到:“几日后是督主大寿,你陪我祝了寿,我就安排,要么诈死,要么休妻,到时再给你一个身份,你就可以……”易轻寒说到这里突然不想说下去了,他有些不适应了。 若说自己以前的打算,那就是找到账册以后,就算自己不杀这个女人,锦衣卫也不会放过她的。本想着就算放她出去,她也逃不出锦衣卫的追杀,届时再以锦衣卫杀伤自己夫人为由,闹上一番,可谓一举两得。 可相处这些时日以来,易轻寒越来越觉得他以往那些暗沉沉的日子,有了这个女人之后便不同了。原来日子是可以这样过的,特别是雨夜,有了她之后便不再那么难熬了。易轻寒努力想着借口,其实她死了的话对自己并没好处,就算有锦衣卫杀伤自己夫人这件事,也难以撼动万笃的地位,多半便是找些理由搪塞过去。那么,其实她可以好好活着,她甚至可以活在自己身边,她也必须活在自己身边,因为离了自己保护的她,一定会被锦衣卫杀掉。 当然,自己不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也不是爱上这个女人,易轻寒固执地想。他只是想有一个脑子笨笨的,只有些小聪明的女人陪着自己罢了。 她的小聪明在自己看来实则如孩童之计,他很乐意看这个女人懊恼,出丑,纠结的样子。但她现在要走,自己也答应过她会放她走,不能用强压手段,看来只能用计了。 想到这里的易轻寒脸上又浮上了那淡淡地笑:“到时候你就可以走了,我没食言吧。” “真的,多谢了,我,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蓝语思觉得此时的易轻寒实在是善良了,竟然真的放过自己,看来还是自己这段时间来讨好的作用。 “你跟我给督主祝寿就是了,其他,没有。”易轻寒笑着将椅子扶起来,走到门口回头说:“还不快走?你要在这里用餐吗?” 蓝语思听了笑着跟着易轻寒出了外书房的门,直奔上房。上房中间是堂屋,东侧有东次间卧室、暖阁、东耳房,西侧有西次间、内书房、西耳房。两人穿过抱厦,进了堂屋后,便闻饭香,进了暖阁后落座。 蓝语思心情愉悦,饭量也大增,吃着吃着发现易轻寒偷眼看着自己,这才不好意思地放下饭碗去喝汤。 “那丫鬟在赵宁安身边几年了。”易轻寒屏退了一干丫鬟,问到。 “我也不知,我与她没说过话。”蓝语思放下汤碗,老老实实答到。 “那丫鬟说她在船上的仓库里发现了一个人,那人将这本账册交到她的手上,说是送到镇南城万家庄便可得到一大笔酬金,想来是那人自知带着账册走不远,所以假借他人之手了。据番役探知,万笃府的管家万强失了踪迹,根据番役和那丫鬟描述的样貌,应是同一人,那万家庄也是万强的老家。”易轻寒说着说着便见蓝语思面色恐慌起来,便问到:“你这是何故?” “我,我不想知道这么多,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杀人灭口。”蓝语思抖着声音说,心道这人是怎么想的,莫不是不打算放自己走了。 易轻寒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到:“放心,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账册已到手,其他的都可以不去想。那丫鬟设计离了赵宁安,不想一时却难以走脱,被清风先生的夫人锁在柴房里,直到我派去的人到了为止。” “那清风先生一家呢?”蓝语思还记得那个话不多的中年男人。 “都去地府报道了。”易轻寒夹起一块梨花酥送入口中,云淡风轻地说。 是的,怎能留活口。 蓝语思又端起汤碗小口喝着汤。 吃过了饭,易轻寒略微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外书房。蓝语思则拿起那件麒麟服,继续补着衫摆的破损。 易轻寒坐定后,拿起桌上的镇纸把玩,这是件古玉雕成的卧虎状镇纸,去年抄刑部尚书家时翻出来的。这镇纸本是荣府之物,他记得,那原本是摆在荣帅书房中的,是父亲的心爱之物。 定是荣帅在危机来临时,疏通关系时,将这件珍视了一辈子的宝物送了刑部尚书,却不知,此案并未由刑部负责,而是直接由锦衣卫审理。这说明,临时抱佛脚,有时是不管用的。 、 第三十三章神清气爽 刑部尚书犯了事,易轻寒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地去抄检而已,却意外地看到这件宝物。随行的官员看到易轻寒的眼神,很‘明事理’地没将这镇纸列到单子里。 易轻寒拿着镇纸,仿佛千斤重。今日得了那名单,自己本应该很高兴才对,然而,除了吃饭时感觉到轻松之外,现在还是心头沉重,一如自己刚踏上东厂这条路时起。 寻祖母而不见,易轻寒遇到了一个下人,那人易容成自己的面容后自宫,进了东厂。事后得知了这件事,易轻寒不知该说些什么,再之后,那人便与易轻寒互换了身份,那人,就是当年祖母的身边的小厮,也是现在的易安。 此时,易安已来到外书房门外,轻敲了两下门后便推门而入。外书房里很暗,易轻寒没有燃灯。 “老爷,张老四只是个贪色之人,并不知如柳的事。”易安已习惯了易轻寒的沉默,低声汇报:“另外,小的已查到如柳是被人胁迫,她在乡下的弟弟早就被我们派人保护了起来,但如柳不知,还以为其亲弟被人胁迫,命在旦夕。胁迫她的人,应是锦衣卫。” 易轻寒长出一口气,站起来踱到身后的博古架前,看着琳琅满目的摆设说:“一切都晚了,明日我便将账册送到督主那里,他再做什么都是无用的了。” 易安微微抬起头,看着易轻寒的背影说:“老爷,那上面的人......” 易轻寒眯起眼睛,咬着字说:“已誊写下来,明日开始,便一个个的收拾。” 易安听了不再说话,静静站着等着易轻寒的吩咐。 “易安,我很累。”过了许久,易轻寒轻轻说了一句话。 易安听了一挑眼皮儿,随即又垂下眸子,用他那一贯波澜不惊的音调说:“老爷若累了,便歇息吧,明日还要去厂里。” 易轻寒话说出了口,便觉后悔,他的心里再苦再累,也没有易安苦吧,但他实在是需要说出这句话。盈满则溢,他也需要发泄出来。 易轻寒来到上房的时候,浴桶已经安置好,蓝语思讨好地笑着,递上了干净的中衣。易轻寒面无表情走去西次间,屏风、布巾、香胰子已经准备好。腾腾热气罩在人脸上,仿佛置身于仙境,浓浓暖意包裹着全身,直达心底。 夏督主说得对,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就算是这么个有些小市侩,有些小心眼儿的女人,也是好的。 洗好之后的易峰寒破天荒地没去外书房等着头发干掉,而是来到东次间卧室。暖暖的灯光下,一张并不绝色的脸正专注着手中的活计,仔细地缝着那件麒麟服,那件自己为了能顺利娶到她而撕裂的麒麟服。她眉头紧蹙,小嘴撅起,将衫摆凑近了油灯细细看着,慢慢动针。那眼神仿佛看着贵重的宝物,易轻寒不禁一笑,打起帘子进了屋。 “本府上是穷到这种地步了吗?一件衣服而已。”易轻寒移开目光,直奔着大床而去。 蓝语思略微诧异了一下,并未放下手中衣衫,回头说:“我左右也无事,练练针线活。” 易轻寒嘴角抽搐一下,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答案。 “其实,我是想为你做些事情,以谢你,答应放了我。”蓝语思寻思着高帽子先带上,他总不会太过分的。 “缝件衣衫就算谢了?你的命就值这点儿?”易轻寒挑眉说,眼里满是戏谑。 “那,我还可以给你......做些事情,昨日王夫人来时教给我的。”蓝语思有点儿不好意思提起王夫人教给自己的事情,见易轻寒如此说,也就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同时也被易轻寒的态度无语,这本就应该放过自己的,怎么轮到给他歌功颂德了。 易轻寒听到王夫人这个人的时候,又想起那个布包,忍不住勾起嘴角,笑着说:“她又来指导你了?还是你自己求来的?” “是她教给我的,我真的没想学。”蓝语思一时着急,针脚刺了手指,忙放入口中吸吮。 易轻寒看着蓝语思的样子,笑而不语,半晌才说:“定是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不是,这次不是,是很正经的事情。”蓝语思梗着脖子解释着。 易轻寒又在摇头笑而不语,末了不怀好意地说:“我是不信的,除非你做给我看。” “那,那你趴好吧,我来给你示范。”蓝语思微微脸红,想起王夫人说给自己听的,男人们最是中意这种享受,女人若是练好了这手,纵是没有那夫妻之实,感情也不会差的。 “就看你有什么花招。”听到蓝语思让自己趴好,易轻寒愣了愣,老实趴好双臂环到头顶。也许是想要放松一下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也许是习惯了崖底两人静静躺着,也许是被蓝语思大大咧咧的性格所感染,易轻寒收敛了许多,此时一动不动任由蓝语思动作。 蓝语思摒弃杂念,脱了鞋子上床跪好,双手触到他的颈间,时而手指用力,时而握拳轻敲,回想着王夫人教的动作要领,一下下轻重有序地敲按着他的颈部。 蓝语思感觉得到,易轻寒其实还是比较容易哄的,只有将他哄开心了,自己才能安全,因此便卖力地讨好着。 王夫人教的这套敲按手法,据说比起普通手法更能缓解疲倦,特别是在外奔波了一整天的男人们,是十分受用的。 蓝语思用心地边按边想着王夫人教给自己的要领,两手从颈间一路向下,在背上按压了一阵又回到颈间、头部。 易轻寒本没想太多,没想到这双小手是如此的有魔力,也许是自己实在太累了,心累身累,竟觉舒爽异常,从头顶到全身,仿佛都舒展开来。 那双小手游走在自己的颈间和腰背,易轻寒一时有些恍惚,眼皮沉沉不知不觉睡去,梦中的自己置身于一团花海,成片成片的月季花簇拥着自己,五颜六色,又香又甜。 不知过了多久,胸闷的易轻寒醒来时还保持着趴着的状态,身上已经盖了厚厚的被子,被角掖在颈间。易轻寒侧着头,看着滚到一旁睡着的蓝语思,嘴角微微勾起。 轻轻翻了身,躺了一会儿后却再也睡不着,于是伸出一臂压在她的身上。臂下的小人儿醒来,推了推自己的手臂。许是那小人儿太累太困了,推了几下见推不动便作罢,调整了一个姿势后便继续睡去。 易轻寒装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得寸进尺地将蓝语思搂紧,臂中的小人儿认命地不再动,沉沉睡去。 长夜漫漫,幔帐暖暖,易轻寒闭上眼,很安然。 ———————————— 次日,易轻寒将账册给了夏明便站立一旁,只见座首的夏明嘴角勾起,翻看着那本账册不住点头。 “不知是他太蠢,还是别人太聪明,这种东西怎能流了出来!”夏明重重合上账册,左手拿好笑着敲在手边案几上,掩不住喜悦。 “是万府的管家带出来威胁万笃的,那管家赌钱欠了人一大笔钱,万笃见死不救,那管家便豁出命了。”易轻寒答到。 “所以说,身边,一定不能放一个不忠之人,寒儿你说是吗!”夏明笑着往前探了探身。 易轻寒眼皮儿微微抬起,只那么一刹那便恢复如常,笃定地说:“督主说的极是。” “那日,王取的夫人......”夏明说到此处时微微顿了顿。 “那日王夫人到下官府上,与下官内人续闺中之话,事后内人与下官说,她只是教了内人一些闺中之事。”易轻寒说。 “是疏通筋骨的手法!哈哈,你呀你,莫要累着身子,不然老了就像本座这般,你就知道后悔了。”夏明笑着用手指点着易轻寒说。 易轻寒忽觉脑门有些热,虽知夏明一定会安排人监视自己,但亲耳听到私密之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背后发凉的感觉。 易轻寒辞了夏明,来到大厅里坐好。下面是众掌班、领班、司房近四十余人,易轻寒一手两指按上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按了一会儿,这才开口:“签子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易大人。”封旬弓着腰将签筒往易轻寒手边递了递,复又在下首坐好。 每月初一这天,东厂众人都会聚在一起,以抽签的方式决定本月所负责的范围,除了特殊指派的工作外,签中所列便是本月的工作了。 东厂督主自是不会管这些事,平时都是东厂千户郑通和易轻寒坐镇,郑通有任务在外未归,因此今日便是易轻寒一人主持。 众人抽了签之后,便知道了各自的侦缉范围,末了,易轻寒又单独见了几人,各自安排了任务之后,这才叫进了赵都。 “赵都。”易轻寒看着手中自己府上的布局图,深出一口气,做欣慰状说:“此次你立了大功,如柳那贱人也畏罪自杀,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是,大人。”赵都恭敬站好,微微端起肩膀。 “这样吧,以后你负责锦衣卫大狱的听记,叫上那个叫蒋子义的新来的小子,让他跟着你历练历练。收拾收拾搬到府上后园住着,平时多留意一些府里的安全,那贱人虽然死了,保不准还有同党,最近要清理一下。”易轻寒两指又按上太阳穴,一只手随意挥了挥,示意赵都可以下去做事了。 赵都退下后,易轻寒两指收拢、放下、握紧,偏头瞥了眼门口,眼中一丝若有所思之色。 、 第三十四章了如指掌 窃听这种事情,东厂、锦衣卫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两派虽然明争暗斗了多年,但从不互相窃听,因为两派都是个中高手,听了也是白听,还不如安插探子来得实在。 但事总有例外,易轻寒做事,就总让人感觉意外。 某时某地,寂静的夜,清冷的墙,易轻寒身着夜行衣游走在屋檐墙头,如暗夜游魂,直跃进一座府院,轻巧地绕过几个园子,便来的万笃的书房外。 他身姿矫健,动作灵巧,瞧得出是做惯了夜行之事的。他有些清瘦,虽没有健壮的大块儿肌肉,但铮铮反骨已然透着那么骨子桀骜不驯。 月银如华,清光拂面,易轻寒警惕地落在一棵树上,仔细观察了四周并无异样之后,这才跳下树,轻轻跃上书房屋顶。 轻轻跃上,慢慢蹲身,缓去身上的冲势之后,这才拿出怀里的一根竹筒。 竹筒里有一根细针,借着月光的照射,闪闪发亮,针尾带着长长的银线。易轻寒轻轻扳开一片瓦露出一条缝隙,将细针垂入又将瓦片复原。做完这一切之后,手持竹筒轻飘飘地跃下屋顶,走到一处僻静屋檐下贴墙站好,将竹筒贴在耳朵上。 屋内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清晰,是万笃。也许,当他带人抄了荣帅的家时,也是这副模样吧。万笃账册上的那些人,易轻寒都一一记下了,正是那些人,有的为了让锦衣卫尽快解决掉荣帅的案子,有的为了尽快撇清关系,纷纷行贿。 易轻寒有的时候很是疑惑,荣帅究竟碍着谁的道了,竟让这些人舍得花钱买荣帅的命。根据些许苗头来看,起先应只是一个人想要荣帅死,于是设计陷害,期间拉了几人下水,这几人既然在荣帅一案上出过力,便不能坐视荣帅翻身,必然会除之而后快。起先那个人究竟是谁!易轻寒心里绷着一根弦。 易轻寒紧紧咬了牙,听着万笃沉着声音吩咐说:“一定要将那女人抓回来,抓不回来便剥了她的皮,她和她老爹叫我寝食难安,我就要叫她生不如死!” “大人,如今账册已到了东厂人手里,杀了她也是无法的。”赵千户战战兢兢地说:“依卑职之见,那老阉货也不见得就想动手,看样子是想牵制大人您。大人手上也不是没有他的把柄,所以咱们这也算是扯平了。” “一定要抓回来,不弄死那贱人难解我心头之恨。姓易的已得到账册,已不上心保护那贱人了,小心安排着定能得手。”万笃语气坚定,易轻寒知道,万笃定是安插了细作在自己身边,所以才能知晓一些自己有意传播在府上的消息。 “那,那根线要收回来了?”赵千户习惯性压低了声音问。 “先放着吧,以后还会有用。”万笃想了想,说到。之后便是两人前后离开书房的声音,半晌后,归于寂静。 银线在月光下闪着清辉分外耀眼,打起火折子,燃起银线,火星游走在银线上,不多时,一切痕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易轻寒跃出万府,勾着嘴角噙着笑,一副得逞之后的样子。这个女人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求着自己保护她。 他本可以封锁已找到账册这个消息,然后暗中徐徐图之,但他没有,他要点起这把火,一是让万笃心焦忙中出错与东厂的争斗白热化,二是要让那女人置于危险之地后自己再出手,要让她明白,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安全。 ———————— 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蓝语思硬着头皮,趁着易轻寒未归之际,又来到后园。晚饭前,易轻寒吩咐身边小厮回来说,他今夜要晚些回,还叫自己先睡着,根据以往的经验,看样子不到丑时是回不来的。 蓝语思惴惴不安起来,那男人明显不安好心。也罢,就这最后一次了,如果再不成的话,便不再惦记那紫玉了,就当自己破财免灾。事后好好哄哄易轻寒,把他伺候得妥妥当当的,还怕没有赏! 蓝语思正想着,突然身后一双手伸出来,将自己的嘴捂住,那熟悉的鼻息随即凑近,伴着一声低笑。“呵,我就说你这小丫头定会财迷心窍,还真的冒险来了。”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放开我,赶紧把银子给我,不然事闹大了被老爷知道,我们死上一万遍都不够。”蓝语思挣脱出来,顺便用胳膊肘顶了一后那结实的肌肉。 “没卖掉,行情不好啊,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些人不敢收。”赵都摊出手,做无可奈何状耸耸肩。 蓝语思咬咬牙,忍住气说:“那就把紫玉还给我吧,昨日老爷似乎想重新整理一下仓库,这是件新得的宝贝,若是不见了,老爷定会记得的,不似那些多年前的东西,少了也不觉察。” 赵都听了将紫玉盒子交到蓝语思手上,立马拦住欲转身回去的她说:“看你一天天担惊受怕的,在他手里不好过活?不如考虑下就跟爷走吧。” 蓝语思一脸不耐烦,正要说话,就听赵都说:“我承认,那天我是夸大其词了,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日你粗衣而且未施脂粉,我才能看得真切,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以前的朋友。她家多年前遭了难,落入万笃府,之后便杳无音讯了。若不是你不认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是她了呢。” 蓝语思听了此话心中一惊,莫非自己真是他口中的那人!自己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认识自己的人,还是记得的。蓝语思转念一下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于是装作满不在乎地说:“赵大人,麻烦你以后再想个更加合情合理的借口,小婢要回去了,老爷快回来了,我还要伺候着沐浴。” 赵都看着步履匆匆走远的蓝语思,双臂环在胸前,眼角带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蓝语思,某官家小姐,遭难受威胁没入万府,于一次执行任务时身受重伤失去记忆,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大做文章,赵都边想边隐没在夜色中。 蓝语思回到绕堤园后,急忙将紫玉放好,这才换上平时的衣衫,气还没喘均,便听随烟报说老爷回来了。在堂屋端坐好,易轻寒已经迈进屋子。 “老爷,今儿怎回来得这么早。”蓝语思心里还是慌慌的没话找话。 “嫌我回来得早了?”易轻寒挑眉扬起下巴,伸平双臂。 蓝语思心里一惊,连忙傻笑着。一边的随烟见这架势欲出去,却被易轻寒叫住。 “随烟,你进来。”易轻寒想起白日里夏明的眼神,微微垂了眼皮儿说:“如柳赎身走了,以后你就升为我这屋里管事儿的,那些一等二等丫头也都归你管,我这屋子只能是你来打扫,其他人不可随意出入,知道吗!” 随烟听了忙诚惶诚恐地跪下谢恩,复又站起身为易轻寒宽衣解带,蓝语思在旁愣了愣,也伸手忙活。 随烟将麒麟服挂在屏风上,忙着抻平。蓝语思取过常服为其换上,手触到他的脖颈时,那原本正看着自己眯眼似有若无地笑着的眼,突然一沉,蓝语思正对上那双眼睛,明显感觉到一股杀气,随即便消失了。 易轻寒慢慢放下手臂,牵起蓝语思的手,大手反握住她的拳头,将暖流一阵阵传入蓝语思手中,体内,很是温暖。 蓝语思心里一惊,感受着他手的温度,这才觉察出自己的手是有多冷。明白了是自己微凉的身体让他起疑了,若是自己一直在屋子里,怎会手脚冰凉! “老爷,日后你早些回来吧,我害怕睡不着,就忍不住站在廊下等。”蓝语思低着头忍着说出情话,却没如预想的那般被自己恶心到。想了想反正是做给随烟看,倒也不用觉得害羞,就是易轻寒,也是知道的,自己也是因为锦衣卫的缘故,心里害怕。 随烟听了低头抿着嘴,一缕风般消失在屋子里,随手掩好了门。易轻寒目光温柔下来,手上的力道也轻了许多,手仍是温暖的。 蓝语思见随烟出去了,试着抽了抽手,却抽不动,于是忐忑地抬头看向易轻寒,不知他是何心思,是否相信了自己的说辞。 易轻寒低头看着眼前的小人儿,那手是冰凉的,她一定没有老实待在屋子里,她去了哪里!听了她的说辞,不知何故,没有深想心里便莫名地一动,虽说多半可能是当着随烟才如此温颜软语,但也让人心头一暖。 她抬起头,晶晶亮的眸子怯生生望着自己,如一头尚未长成的小鹿。罢了,她就算有什么小动作,也与钱财离不开关系,她那点儿心智是翻不起大浪的,易轻寒窃笑着想。 “如此怕着我做什么?这钥匙拿着。”易轻寒不理会蓝语思往外抽着的手,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一手翻开蓝语思的手掌,摊开掌心,将钥匙放到里面,合上。 “这是什么钥匙?这......”蓝语思举起钥匙看着,疑惑地问。 “这是府里库房的钥匙,易安那里有一把,我这里有一把。”易轻寒紧紧盯着蓝语思慢慢长大的嘴和眼睛,忍住笑说:“小心保管着,我所有的身家可都在这库里了。” 库房的钥匙!蓝语思被这五个字惊到了,将那古铜色的钥匙凑近看着,仿佛都闻到了铜锈味。难怪人家说贪财的人是满身铜臭味儿,原来不止那银子铜钱有这种味道,就连开启宝库的钥匙也是这般味道,恩,好闻,蓝语思心里很是激动,顾不上已转身到桌前喝茶的易轻寒,呆站着不动。 蓝语思正出神,似乎听到身后一声几不可闻的窃笑,瞬间便回过神来。易轻寒此番是何故!莫非挖坑陷害自己?又不像,他若想整治自己,不需理由,只需像前几世那样,抬抬手就可以了。 、 第三十五章忍痛割爱 蓝语思想了想,觉得总归不是好事,想到这里回身捏着钥匙说:“这我不能要,关系重大,若是丢失了,你把我卖十次也不够赔的。” “你是府里的夫人,你不拿着,怎么像话。”易轻寒装模作样地说:“督主生辰快到了,你还要替我去库里寻件礼物那日送去。寻对了,你看中哪件我就赏你,保管好了,我也赏你。” 蓝语思的眼里果然有了一丝犹豫,像是对这丰厚的条件动了心,捏着钥匙眼珠儿滴溜溜转。 “你昨日那手法,不错,再给老爷我捏捏,有赏。”易轻寒说着便走向大床,掀起帘子便躺了进去。 蓝语思听了说:“真的吗?那,我还是害怕会丢了,这可是你全部身家呢。”帐子里半晌没有声音,蓝语思吐吐舌头便跟着进去了。 ———————————————————— 赵都在前走着,身后跟着新来的一个瘦瘦呆呆的小子,唯唯诺诺的一个人,也不知是怎么进了东厂的。 “你去,打听下看看是否开始审理了。”赵都回头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咱们是来听记的,不是来受气的,你怕个什么劲儿。你去看看,没开始审理的话,咱们就等会儿再进去,省得进去了看那群孙子互相不对盘。” “赵,赵大人,我,我......”蒋子义一张稚嫩的脸涨得通红,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不敢上前询问,那些凶神恶煞般的锦衣卫,他看着就怕。东厂历来压着锦衣卫,锦衣卫的人自然心里有气,虽说不敢拦着前来听记的东厂人,但是言语间却时不时摆些派头,当然,遇到脾气暴的东厂人,也是不敢怠慢的。 “瞅你那出息,怎么进东厂的,丢人!”赵都伸出手指狠狠戳在蒋子义额头,只见他的头更低了。 “我,我舅舅死了,我来顶名额的,我也不想,我还要读书呢,我......”原来是个被家里硬塞进来的,看来也是拿了钱给哪位人物,虽说东厂又扩了人数,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的,赵都心想。 “狗崽子,在这等着!”赵都说着便大踏步来到锦衣卫北镇抚司门口,对着门边两人说:“工部曹大人的案子,开始审了吗?” 门口两个身着明黄官服的人斜瞥了一眼赵都,偏过头去望天。 赵都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便欲踹上其中一人的膝盖,却被那人躲了过去。“怎么着,听不到你爷爷的话!那就让你好好听听。” 那人见了作势欲上前,只见赵都一把扯过那人领子说:“怎么着,这是妨碍东厂听记?是谁的吩咐!” 另一人此时脑子也静了下来,若是事闹大了,还真说不准是不是他们妨碍听记。这个罪名可担当不起,于是伸手按住两人,忍住气说:“瞅着时辰已开始了,晚了可不是我等不放行。” 赵都听了甩开那人的衣领,大摇大摆进了北镇抚司,边走边露出一记笑。待走到拐弯处,停了脚步闪身往门外看,蒋子义那小子正缩着脖子倚着墙根站好,一点儿想跟来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是一副不想跟来的样子。莫非真的不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赵都皱眉想了想,这才出了门,在门口喊到:“狗崽子,过来,怎把你忘了。” 蒋子义听见赵都叫自己,磨磨蹭蹭走了过去,低着头几步跟到赵都身边,默默往里走。 案子无甚特别之处,该用刑该审讯,一番下来之后,赵都便准备离开了,就在此时,负责审讯的锦衣卫的一个百户走了过来,仰起头鼻孔朝天看着赵都。 赵都也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对峙了半晌,那百户抬手用力拍了拍赵都的胸,不屑地说:“好好一个爷们,非得跟着......”说到此处噤了声,纵是脑袋再缺根弦,也不敢说出下面的话。 赵都拍去那人的手,回敬了一句:“好好一个爷们,有话不敢说!” 那百户怒火顿时被点燃,回身就要动手,却被屋子里其他锦衣卫拦住,拖出了门外。赵都回头看了眼吓抖瑟在一边的蒋子义,大喝到:“看,看,你爷爷的还不够来帮忙,还不跟着走!” 蒋子义生怕惹恼了赵都,忙起身跟着。赵都一路走回东安门,所到之处百姓商贾皆避开一条路,喧闹的集市,两人竟不觉拥挤。 赵都交了听记后的记录,骑马又回了易府后园,翻身下马,进了屋子换衣衫,闪到屏风后,这才伸手进自己的衣襟里。抽出一张纸条,赵都看了眼,眉头紧皱。 —————————————————— 蓝语思颤抖着打开了库房的门,里面琳琅满目一片。身后跟着易安,蓝语思特意叫上了他,免得以后丢了什么宝贝,自己说不清。 蓝语思只觉浑身发热,很是激动,成箱成箱的珠宝玉器、珍贵药材、名人字画,以及绫罗绸缎,都是自己从没见过的。 易安在身后咳了两声,蓝语思这才回过神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左看看右看看,忍住内心的激动,那样都舍不得送出去。 “易安,你看送这个琉璃葡萄好不好。”蓝语思狠狠心,指着一件硕大琉璃制成的葡萄状摆件,心在滴血。 “这个,好是好,就算是给皇上的贺礼也够名贵的了,只不过......”易安欲言又止。 “这么名贵,那换一样。”蓝语思又看看其他东西,完全没有看到易安挑起的眉。葡萄寓意多子,送太监这个摆件,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神志不清了。 蓝语思当然不是傻子,只不过此时的心思全在这满屋子的宝贝上面,没有往深处想。 找了许久看看哪样都舍不得拿出手,仿佛这库里的宝贝都是自己的一般,守财奴大抵就是这样子的吧。易安站得烦了,又轻咳了一声。 蓝语思想到那件紫玉观音,易轻寒说过夏督主最喜欢紫玉,心道何不与这宝库里的换换呢,于是问易安:“易安,那日杨昌河送来的紫玉观音,跟这满屋子的宝贝比,哪个更名贵些。” 易安耸耸肩,隐隐有些不耐烦,语气还是恭敬地回答:“那样的东西,是进不了库的。” 蓝语思的内心本走过十万匹战马,心道怪不得易轻寒随口便给了自己,原来跟他的珍藏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蓝语思调换的心思起了便灭不了,再问:“那,把紫玉观音送给督主,妥不妥当?” “也算拿的出手的,况且,督主喜欢紫玉,他老人家什么没见过,主要是对了心意。”易安耐着性子回着。 “那就这么办吧,送紫玉观音。”蓝语思挥挥手,小心走出库房,尽量不碰到宝贝们,锁好了门又坠了坠锁头,这才与易安一前一后走开。 蓝语思转着小心思回了绕堤园,将紫玉观音取出细细擦拭了一遍,伸手摸着玉石表面自言自语:“不错,是好东西,但是......” “但是什么?”易轻寒不知何时站到了蓝语思身后,吓得她险些没扶稳紫玉。 易轻寒往前探身,从后抽手将紫玉扶稳,鼻息便触到了蓝语思脖颈上,细细的痒痒的。 “但是与我无缘了,我......为妻想了想,还是忍痛割爱,将它送给督主大人,也只有他老人家才配得上这紫玉,还有这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蓝语思使了个眼色看向西次间里正整理博古架的随烟,说到。 易轻寒只觉好笑,侧身抚摸上紫玉表面,玉质均匀光滑腻手,透着凉气,歪着头看向装模作样的蓝语思说到:“你舍得?” “舍得,只要是孝敬督主大人的,我什么都舍得。”蓝语思听着声音,随烟似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于是继续说:“老爷您常说,没有督主就没有您的今天,您这条命都是督主大人的,为妻不能帮老爷报答督主报效朝廷,难带连这点儿子东西都舍不得吗。” 易轻寒背对着西次间,但也知道随烟在那里,强忍住笑看着蓝语思装模作样为自己说话,不知为何,心里暖暖的。 这女人绝对不会如此大方,定是在打什么主意,但听着这些话,也觉十分欢畅,于是一摆手,拉着蓝语思走进暖阁,边走边说:“珠圆在何处,叫她布上饭菜吧,天儿越来越冷了,今日在暖阁吃。” 蓝语思听了唤了声,珠圆才应着从西耳室走了出来,来到堂屋得了吩咐便自去厨房传话。 易轻寒与蓝语思吃过了饭,沐浴之后便歇息下,直至天明。 次日一早,易轻寒去了东安门,蓝语思便在家中准备一应礼物,打扮起来。 待到晌午过后,易轻寒便回到府中,带上蓝语思出了门。还是那辆马车,马儿嚣张地打着鼻息停在那里,不时抬起马蹄。 易轻寒跳上车,回身将手伸向身后的蓝语思。蓝语思正准备提起裙摆爬上去,见他伸了手过来,愣了愣还是将手递了过去,一下子便被带上了车。 车厢里燃着炭火,易轻寒将一个暖手炉递到蓝语思手里。抱着手炉,蓝语思这才觉得身子暖和许多。 “到了督主府上......”易轻寒的话被打断。 “我晓得的,我说话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蓝语思会意地说。 “昨晚你说的话,很好。”易轻寒盯着那张表情认真的小脸说:“你看中哪样了?回去我赏了你。” “我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紫玉观音我都舍得的,我......”蓝语思扭扭捏捏地说着。 “紫玉观音,我拿另样东西与你换,你回头想想,想要什么,我也还给你。”易轻寒将披风解开,车厢里有些热。 “那,你真是大方,嘿嘿。”蓝语思可不想再客套推迟了,这家伙很容易借坡下驴不认账。 、 第三十六章怅然若失 两人来的比较早,众多宾客还未到,于是便由人领着来到夏明大堂后面的抱厦中见夏明。 夏督主一脸喜气,干瘪的皱纹聚在嘴边,开口说:“来的这般早,莫不是紧着先来吃的。” “督主家的饭菜自是好的,下官先来打打牙祭。”易轻寒笑着说,一旁的蓝语思低了头做小媳妇状。 “好,好,本座别的没有,但只要我这把老骨头在,就有你们你口吃的。”夏明手拍着大腿笑着说。 “那是,没有督主,恐怕我们东厂这几百号人都得吃糠咽菜。”易轻寒知道何时可以跟夏明开玩笑,何时需要正正经经地说话。 易轻寒在夏明处说笑了半晌,便听下人回报说宾客已陆续到来,于是带着蓝语思出了抱厦,直奔着大堂而去。 此番宴客,依然是分男女而坐的。易轻寒在游廊处站好,看着蓝语思头上有些松动的珠钗,伸手扶正了开口吩咐说:“多听闲话少说话,听到有价值的回来报与我,有赏。” “恩,老爷,我办事你放心。”蓝语思越来越觉得,易轻寒,其实并不是那么地恐怖,他这人,其实还是很好相处的。 易轻寒听了忙回身往男宾席走去,嘴角勾起,眼皮儿垂下。 蓝语思见他没说话便走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正纠结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妹妹?妹妹,我就说看着像是你呢,我进来之后就找你,可找到了。” 是王夫人,蓝语思只觉头皮一麻,无数件镂空妩媚的亵衣和鎏金铜玩件在眼前晃动,挤出一个笑容回头看去,只见王取正陪着王夫人走了过来。那男人还是那样的容光焕发,唇红齿白,一副爱怜的样子,低眼瞄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如果说王取是被皇帝宠惯了的,那么这女人就是被王取宠惯了的。 “妹妹,你家易大人呢?”王夫人牵了蓝语思的手问到。 “他已入席了。”蓝语思回答完了王夫人的问话,又转向王取屈身一礼。 王取应了应,仍旧笑着看着王夫人热络的模样。 “老爷你也快去入席吧,可要比易大人多吃些,不然我送的那颗黑珍珠,可就要亏了。”王夫人说笑着,王取笑着抖动着肩膀,摇摇头也往男宾席去了。 “妹子,上次教你的,易大人可满意?”王夫人避过两人的随身丫鬟,凑近了耳语。 蓝语思就知道王夫人除了这类事,不会说别的。饶是已经有了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故意装作一副小女儿态,低低说:“老爷他,应该满意的。” 王夫人又是一顿招牌式铜铃般的笑,是的,不是银铃,是铜铃,所以笑声有些大,只听身后一声嗤。 蓝语思和王夫人同时回头,只见上次王取生辰宴上,那右佥都御史家的陆夫人正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过来,想来也是刚到,正准备入席。 陆夫人没说话,挺着大肚子便自顾自地往女宾席而去。翰林院鲁大人的夫人,鲁夫人歉意地一笑,也跟着走了过去。蓝语思突觉这人真是很讨厌,忙拉拉王夫人的手,没心没肺地一笑。 王夫人与蓝语思到了女宾席,由下人引着入了座,这才发现,两人与陆夫人和鲁夫人同席。陆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家老爷最近参了镇北城藩王一本,许是对了皇帝的口味,得了奖赏不说,还升了一级,风头正盛。陆大人在堂上也参过王取基本,无奈王取龙恩圣宠,无论怎样都是扳不动的,陆大人觉得皇帝被权阉所惑,更是锲而不舍地找王取的小辫子。王取本是最看不上这种舌臣,也根本不把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书生放在眼里,也就当个笑话看罢了。 这些都是易轻寒平时讲给自己听的,以免在这种场合不知根底说错了话。蓝语思不想去理那人,便与王夫人说说笑笑。因为夏明府上没有主母,因此便有夏明养子的夫人代为招待。 待到夏明养子的夫人招待到蓝语思和王夫人这桌时,先是恭敬地给王夫人斟上了一杯酒,这才招呼其他人。那边的陆夫人立马不悦起来,她因是有身子的人便以茶代酒,看王夫人与夏明养子的夫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酸溜溜地说:“哎呦,我说明玉啊,几日不见你可是会察言观色了呢,可不比咱们在官学那会儿子了。” 官学,是朝廷专门为官家子女开办的,里面囊括了几大类,不同层次,适用于初学者,中级者,以及备考入太学的几部分。备考入太学的,多半是那些想走文官路子的官家子弟,初学层次的,多半是官眷中的女子或者是不走文官路子的官家子弟。 想来这夏明养子的夫人,也是个官家女子,并与这陆夫人曾是同窗。 那被唤作明玉的回头淡淡笑了笑,并没多说,想是知道陆夫人的脾性,也不理会,稍微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去别的席位招待客人了。 陆夫人吃了瘪,气不顺,许是怀了孕的女人,脑子更加傻钝,坐下后便撅着嘴,也不顾身旁鲁夫人桌下扯着她的衣衫。 陆夫人气鼓鼓地喝了口茶,心道自己往日的闺中友,现在也敢不理会自己,甚是气人! 陆夫人突然轻抚肚皮,想是胎动了,不敢当面对王夫人太多分,转转眼珠儿便歪着脖子对身边的蓝语思说:“呵呵,我说句造孽的话,我这肚里还真是个小冤家,天天闹腾的我都不想装它了。” 这话太过分了,王夫人腾地便要发作,蓝语思也觉气愤,于是轻轻按住她的手,憋了一肚子的气也终于找到出口,放下酒杯回头对陆夫人说:“既知是造孽的话,陆夫人为何偏要说呢?陆夫人在官学里不曾学过《女戒》吧?” “我真是愚钝了,官学里怎会不传授那《女戒》,想是陆夫人的先生是个......唉,陆夫人你当时的授业恩师是哪位?说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了,以后自家的女孩儿可不能叫他教着,误人子弟啊!” 陆夫人不敢对王取夫人明着发飙,但自以为还是可以压得住一个百户夫人的,虽说那百户是东厂的人,但是......陆夫人衡量一二,虽说易轻寒这个人不好对付,但自己娘家的权势和夫家的官位,也不一定怕了他,于是开口说:“暧暧,看我这嘴,该打该打,明明心里想的是好的,怎么说出来就这般了呢!我就这性子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女人还真是得有个孩子傍身,不然老了可就惨了,我家老爷就特喜欢娃娃,易夫人,你家老爷喜不喜欢娃娃。” 蓝语思本不想咄咄逼人,话说得也已经是气愤中最温柔的了,但陆夫人依然不休,还带上了易轻寒。有那么一刹那,蓝语思的心里隐隐有些痛,她还记得崖下那些个日日夜夜,易轻寒讲过的他的家人,他的童年。 易轻寒是很孤独的吧,身体上的缺陷,不如心理上的孤独来得更折磨人。那些个雨夜他难以入眠,他是心里有苦楚,他是游荡在旷野的孤魂,所以才故意装睡将手臂搭在自己身上吧。蓝语思突然好想明白许多,又好像还是看不懂易轻寒的内心,但她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很孤独。这就够了,是的,那么一瞬间,蓝语思感觉眼眶有那么一点儿酸涩,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只觉心底一痛。 “呵呵,陆夫人,你确实该打,而且还要重重地打。”蓝语思抬起头,眼神中有一丝凌厉,继续说到:“女人为何非要有个孩子?我只知道当今万贵妃盛宠不衰,靠的就是德行二字母仪天下。莫非陆夫人你是说万贵妃......” 蓝语思说到此处便住了嘴,陆夫人那边厢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之事明日便会传到万贵妃耳中,陆家就算今日无事,日后也死定了。万贵妃深得皇帝宠爱却多年无子,仗着恩宠打掉了所有怀孕妃嫔和宫女的胎,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不敢说,唯独皇帝不知道,还道是自己过了年岁不能使嫔妃受孕呢。 鲁夫人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怨念地看着蓝语思,应是在恨着她说的那些足以让陆家遭受灭顶之灾的话吧。蓝语思看着这个孕妇脸色惨白的样子,突然很是不忍,也许自己忍忍就过去了,这样子说的话,陆家恐怕要遭大难了。 但转念一想,陆夫人在说着那些伤害王夫人和自己的话的时候,可有过不忍呢。想到这里扭过头不再去看那两个人。 “小蛮,你这是头上发热,你疯了,你.......”鲁夫人心思转得快,在桌下捏了下陆夫人的说,同时眼神里藏着许多信息。 史有记载,当初高皇帝治国期间,对贪污枉法之徒绝不姑息养奸,一经发现便是抄家灭族之罪,是有犯了事的人,为逃避惩治便装疯卖傻,甚至有食狗之垢的行为。陆夫人虽然刁蛮任意妄为,但并不傻,见说了错话已无回旋余地,听懂了鲁夫人话里的意思,便一摔酒杯,不顾仪态,拆烂了自己的头钗发饰疯疯癫癫吵嚷起来。几个下人上前缚住陆夫人的胳膊,因着她的肚子,又不敢太过用力,只见陆夫人便如一只发了疯的母狗般,张牙舞爪地将桌上菜品推到地上。 蓝语思和王夫人皆吓了一跳,连忙由下人护着避到一旁,王夫人冷眼看着陆夫人这副模样,心里猜到是装出来的,但也没说什么。一是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算要揭穿也要找机会,二是王夫人也不是个刻薄之人。 陆夫人被下人驾了下去,鲁夫人看了一眼蓝语思,也随着回去了。 为了不影响夏督主的雅兴,无人去汇报这件事情,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就这么结束了。被陆夫人这一闹,蓝语思和王夫人身上都溅上了菜汤,于是在吓人的搀扶下,随着夏明养子的夫人明玉回去换衣衫。 、 第三十七章 遍体生寒 易轻寒正与王取交杯换盏,冷不防身后的易安凑了上来。易轻寒略微一欠身,王取表示无碍,又与另一侧的刑部某官员聊了起来。 易安凑近了易轻寒耳朵说:“老爷,赵都将三个人带着混了进来,那人,不是咱们府上的,也不是东厂的。” 易轻寒听了眉头舒展开来,盼着的事情终于盼到了,今晚该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原来这个赵都,真的不简单,易轻寒目光阴冷,微微一笑。 易安下去后,易轻寒端起酒杯连灌了几大杯,待王取回过头时,易轻寒已是面红一片。 “易大人,你这,怎地了?”王取记得刚才易轻寒还是好好的,怎这么一会儿,便是面色不虞了。 “无事,无事。”易轻寒故意装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说话间已是口齿不清,外人看来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王取心下生疑,但也不得不唤了易轻寒随身伺候的小厮,将他搀扶下去醒酒。 易轻寒被两人扶着,一路走向客人休息的院子。远远的,正看到蓝语思和王夫人随着夏府的丫鬟走来。 蓝语思见了前面的人,定睛一看见是歪歪斜斜的易轻寒,忙跑了过去。 “老爷,你这是,怎喝的这么醉。”蓝语思一脸担忧,不知为何,有了易轻寒,自己就会莫名地安心,就算与陆夫人斗嘴也是有底气的。易轻寒醉的不省人事,自己就莫名地慌张。 蓝语思跟着醉醺醺的易轻寒进了屋子,下人退去,只留了自己的带来的贴身丫鬟珠圆。王夫人也到了隔壁的屋子里换衣衫,外加休息片刻。 “易轻寒。”蓝语思虽已叫惯了那三个字,但今日却是不想说出口,于是唤起了他的大名:“易轻寒,怎喝了这么多!” 本以为易轻寒已是醉得不省人事,蓝语思这才大胆唤他的名字,没想到那厮猛地睁开眼,嘴角噙着笑说:“你叫得蛮顺口的嘛!” 蓝语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见他眼中并无怒色,便放下了心,说到:“我,为妻是担心你呢。” 易轻寒笑笑说:“他们灌我的酒,我不想喝那么多,所以装醉出来了。不过,也喝了不少,我得睡一会儿,一会儿好了我便去接你,你回席吧。” 蓝语思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站起身便要走。 “等等。”易轻寒突然叫住了蓝语思。 “老爷,何事?”蓝语思又俯子问。 “在外不比府上,带着这个。”易轻寒垂眸想了想,从怀里拿出那把贴身带着的匕首。 “这,这个不用吧,谁敢在这里欺负我?”蓝语思觉得此时的易轻寒很是奇怪,这又不是在野外,一个官家夫人用得着随身带着匕首嘛。不过见易轻寒凝眉的样子,还是接了过来藏进袖子里。 “你这衣衫怎地湿了?”易轻寒这才注意到蓝语思袖口上的菜汤。 蓝语思便把方才发生的事,细细讲与易轻寒听。 易轻寒听了之后,半晌没说话,末了才说:“那陆夫人也是太过胆小,天塌了都有自家男人顶着。” 蓝语思点点头,看着易轻寒。 “你也是,不论遇到什么事,哪怕再危险,都记得,不可自轻自贱了。咳,当然了,我不是只说你一个人,我是说天下的女子都是这般,只要等着自己男人来处理就是了。”易轻寒说着说着脸色微沉,抢过蓝语思手里的匕首说:“算了,这个你也用不到,只记得有什么事都等着就是了。” 蓝语思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这才起身领着珠圆离开,找了王夫人便要回女宾席。 易轻寒猛地坐起身,心里有那么一丝的慌张,自己在担心什么,在害怕什么,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易轻寒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有那么一阵失神,这才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蓝语思找了王夫人,两人结伴往女宾席走去。树影重重,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三个男人噤声而立,注视着蓝语思。 ———————————— 王夫人的叫声响彻夏府,人人乱作一团。王取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见着自家夫人无事,脸色稍微缓了缓。 只那么一刹那,只是一个拐角,易轻寒便跟丢了人。踢开了挡路的一个也不知道是几品官的人,易轻寒领着几人便跃上屋顶,只看到远远的一个小点,消失在夜幕的尽头。 王取和夏明都派了人,跟着易轻寒奔走而去。 夏明立即封锁了全府,听着王夫人心有余悸地说着,蓝语思是如何突然不见了踪影,恍惚间,好像闻到一股沁香。 “定是先将人迷晕了,拖走的。”夏明气得脸色煞白,拳头重重锤在案几上,竟有人胆敢在他的府上掳人,简直是对东厂的挑衅。 易轻寒直找了一晚上,仍是找不见,天已微微亮,晨雾罩在脸上、身上,微凉,心底的寒意更甚。 易轻寒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他很后悔,他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他以为自己定能紧紧跟着。 站在这片贫民宅群中,偶有鸡鸣响起。她会不会很害怕,她会不会记得自己交待她的话,她的心里只有银子,应该会当做耳旁风吧。 易轻寒紧紧握着拳头,咬牙看着这片密密匝匝,凌乱不堪的民宅,挥挥手叫过身后的一个人,示意他回去将东厂的人悉数调来。 安排了人之后,易轻寒又将这些人分作四队,分别沿着目前脚下的位置,想着四个方向搜去。 ———————————————————— 蓝语思悠悠转醒,这才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密闭的屋子里。屋外太阳光透过满是孔洞和裂缝的门板射进屋子里,光束处可看到乱舞的灰尘。 适应了黑暗环境后,蓝语思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关了三个人,都是蓬头垢面衣冠不整,两男一女。 空气中散发着腐臭味儿,蓝语思怀疑那三个是死人,头皮一麻便又往回缩了缩脖子。 半晌也不见那三人动弹,也不见什么人进来,蓝语思晚宴时被陆夫人那么一闹,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便被人从后伸了帕子迷晕拖走。,如今早已是饥肠辘辘。 想象着早饭的那些鲍鱼粥,想象着那块块酥软的糕点,想象着那高床软衾,想象着那热腾腾的洗澡水,蓝语思突然觉得,易轻寒府上的生活真是赛过神仙。 想着想着,蓝语思只觉屁股更加麻痛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黑暗里,一声响动,蓝语思听了又缩了缩脖子,不知那是人是鬼发出的声音,在这黑暗腐臭的屋子里,实在是恐怖。 “又来了一个?”一个虚弱的沙哑的声音仿佛潮湿的地面上怕过壁虎,粘湿恶心。 “嗨,又死了一个。”那人抬手到身边另个人的鼻息上探了探,很轻松地说。 “你,是人是鬼。”蓝语思想着说点什么,也好给自己壮胆,都说恶鬼怕恶人,蓝语思故意恶声恶气地问。 “我现在不人不鬼,快变成鬼了。”那人有气无力地说着,拉过身边那人的手便啃起来。 “啊~~~”蓝语思忍不住叫出来,往远处躲了躲,无奈双手被缚住绑在身后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再过三天,你也如我这般了,这还是好的,你想吃耗子吗?”那人不理会蓝语思嫌恶的模样,嗤笑一声继续吃。 蓝语思拼命不去听那咬断手骨的声音,拼命去想象,那只是别的什么,比如树枝折断,比如...... “我说,你是犯了什么事?”那人吃着吃着,想是没了力气,歇息的时候顺便问到。 “什么,什么犯了什么事?”蓝语思别过头,说到。 “被关在这里的,都是做过锦衣卫叛徒的人,或是不按上面指示做事的。关在这里,不是被活活饿死,便是被耗子活活咬死。”那人说着:“莫跟我说你没听过?你以前是锦衣卫的吗?” “也许,也许吧。”蓝语思听了脑袋嗡地一声炸响,一种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任自己自怎样转移注意力,都是挥之不去了。 自己失忆了,自己以前应该锦衣卫的人,那么,自己也定是叛徒了。蓝语思盯着门板上射进来的光,嘴唇不停抖动,手脚吓得也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门外有了响动,昏昏欲睡的蓝语思立马一个激灵。 “再放一些吧。”一个声音说。 “放吧,就从这个洞,快点儿,倚红楼的姐儿还等着我呢。”另一个声音嬉笑着说。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放我出去。”可算等到人了,蓝语思不顾一切地叫到。 “嗬,还有力气叫呢。”一个人说。 “是,前日新放进了一个,恐怕还有些力气。”另一人自顾自说着,并不理会蓝语思,仿佛并不存在这个人一般。 蓝语思急得又大叫起来:“你们要什么,我都有,银子?我有好多银子,我给你们。” “这人还死性不改,怪不得被关在这里。”一个人说。 另一个人说:“姑娘,我们要了你的银子没处花,被判锦衣卫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就是你这般,老老实实待着吧,自求下辈子做个普通人吧,千万别再进厂卫。死了要报仇也找那该找的人,我们兄弟俩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蓝语思还欲再说什么,那些耗子已经窜进了屋子,煞那间吱吱声一片,让狭窄超市的空间更加阴森恐怖。 那些耗子奔着蓝语思而来,吓得大叫的她跺脚赶走了这些欺软怕硬的小畜生。耗子不敢跟活人拼命,直奔着那三个躺倒不动的人。 、 第三十八章喜极而泣 一时间,细齿咬碎皮肉的声音,咬碎衣料的声音充斥了满耳。 蓝语思鼻子一酸,浑身发抖哭着低下了头,内心的恐惧比**上的折磨来得更猛烈。那声声撕咬,仿佛刺入耳膜直达内心,化作血液流满了全身,挥之不去避之不及。 头像是要炸开般,四肢也不听使唤,恍惚中想起易轻寒的话。他说,女人家,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惊慌,只管等着自家男人来救自己就是了。蓝语思不知道,何人会来救自己,自己又可以期待谁来相救。迷迷糊糊中,满脑子都是易轻寒的影子。 蓝语思突然很怀念易府的生活,虽说也是人在屋檐下,但总算过得舒坦。低泣变成抽泣,抽泣变成无声的抽噎,蓝语思哭得累了,便沉沉睡去。 —————————————————————— 心神不宁的赵都,再一次被蒋子义推了推。“赵大人,你怎的了?他们审完了。” 赵都一抬头,发现锦衣卫已经审完了,于是心不在焉地站起身,却不知该去哪里。 易轻寒一连三天没有回东安门,应该全城搜寻着那丫头的下落。自己是个坏人吧,为了家姐混进易府来做细作,伺机接近这个女人。 万笃说,她是锦衣卫的探子,是叛徒,但赵都觉得,其实她就是一个胆小怕事贪财的女人而已。他接到命令,带人混进夏明的寿宴,他被告知,万笃要将这女人抓走问话。 赵都走在街上,身后依然跟着那个瘦弱的少年,头顶飘来阵阵脂粉香。 “你先回去吧,我去喝点儿小酒。”赵都回头说。蒋子义点点头,乖乖走了。 赵都转身进了倚红楼,来到一个雅间叫了几个小菜,一个清倌儿,便开始听曲儿。 丝竹软音,如绕梁柱,隔壁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赵都屏气凝神,只听那两人嬉笑着说:“那小娘们儿,叫得真欢实,还要给我们银子,哈哈。” 另一人也醉醺醺地说:“多少银子也买不来命不是,我可不敢拿。你别看她现在叫得欢,这才关进去三日,后日咱们再去放些老鼠,她就只有躺着被啃的份了。” 赵都腾地站了起身,出了雅间就想推门而入问个究竟,万笃当时对自己可没说要了这女人的命,为何要被关在那里!手抬到半空中终是放下了。 质问他们也是无用的,既然被关了进去,定然是万笃授意的。赵都匆匆离去,直奔城西那片贫民宅区而去。 越过几个屋顶,多半是坍塌了的断墙残垣,来到一处更为败落的所在,直奔着那平顶盖着茅草的屋子而去。这里是锦衣卫专门用来关犯人的地方,周围很少有人经过,前些年因这里闹过瘟疫,能迁走的也都尽量迁走了,没条件的也是背上锅子扛着被子逃荒去了。 赵都砸坏木门上的锁,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腐臭味迎面而来。黑暗中,那女人正蜷缩着低着头,双手被缚在后面,绑在了柱子上。 赵都忙上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救她,也许是觉得自己被万笃骗了,心里有不满,也许是觉得心有不忍,毕竟自己本心是没想过要杀她的,自己的命令只是要利用她。 赵都撕下一片布条将蓝语思的眼睛覆住,正欲为她解开绳索,却听到由远及近的声音,有人来了,赵都忙踢开后门,躲了出去。 蓝语思恍恍惚惚中,仿佛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身前,正欲睁开眼,却被那人用布条覆住了双眼。紧接着,那人便不见了踪影,直到感觉到另一种熟悉的感觉。 蓝语思只觉布条被一双大手取下,眯眼看去,易轻寒喘着粗气,起伏着肩膀,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自己。 蓝语思想哭,却没了力气,只能低低地抽动着,眼皮儿也不自觉地垂下去。 “别睡,醒醒,看看我。”易轻寒为其解去绳索,扶起她的下颌,想了想说到:“别睡,我把库里的宝贝都给你,你别睡,睡了我可不认账了。” 恍惚中,蓝语思听到‘宝贝’、‘库里’、‘全给你’这几个词,仿佛被打了鸡血般,倏地睁开眼睛,看看是否是自己的幻觉。看到易轻寒略微松了口气的样子后,终是没了力气,瘫在了他的肩头。 易轻寒顾不得其他,留下几人便抱着蓝语思离开,找了附近一户农家,为其喂了些水和米汤,马车才到。 易轻寒将蓝语思抱上马车,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府。赵都远远看着,终是松了一口气。 ———————————— 蓝语思翘着二郎腿,吃着桂花糕,半倚在藤榻上斜瞥着蹲着擦拭地面的易轻寒,嘴角挤出一丝讥笑。“毛手毛脚的,再端不稳我的乌鸡汤,我就把你当做乌鸡炖了!” 易轻寒诺诺应着,继续擦拭着洒在地上的鸡汤,不敢抬头。 “怎么着,你还有气了!你是觉得本夫人冤枉你了!”蓝语思将手里吃剩的半块儿糕点砸向易轻寒的头,直起身子说。 “没有,没有,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易轻寒忙跪下小鸡啄米般磕头,再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这也怪不得别人,谁叫你这满库的宝贝都是我的了呢。你呀,老实做我的小厮,我会给你口剩饭的。”蓝语思掐着腰,梗着脖子歪着头教训着。 地上的易轻寒仍然不敢抬头,慢慢地,竟变成了一只小狗,模模糊糊地对着自己摇尾乞怜。蓝语思只觉心情舒畅,站起身朝着天大笑着,大笑着,掐着腰。 易轻寒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小人儿突然笑出了声,不禁俯子凑近了看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梦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与她近距离面对面,易轻寒突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脸上竟有些火烧。 易轻寒看到那小人儿咧着嘴笑着,忽又紧锁眉头,仿佛又梦到恐怖的事情,呓语着‘不要,不要吃我’,忙用手指抚上她的眉心,缓劲儿揉开揪在一起的眉头,接着便轻轻揉搓着她的额头,轻轻地。 “老爷。”随烟在帘子外轻轻唤了一声。“让奴婢为夫人擦身子吧。” 易轻寒收回手,想了想便起身让开,随烟端着清水进来后,便将巾子浸入盆中。 随烟轻轻解开蓝语思的中衣,露出那光洁的肩头、锁骨。仿佛有些冷到了,昏迷中的蓝语思不自觉轻哼了一下,本是背对着窗子站着的易轻寒听了下意识地回头,正看到那亵衣下高耸的雪山,连忙移开目光。 随烟余光看到易轻寒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手上动作却没停歇,细细为蓝语思擦拭着上身、胳膊。 敏感的易轻寒注意到了随烟的目光,垂眸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拿过巾子说:“还是我来吧,左右也无事,你早些下去养足了精神,明日还要照顾夫人。” 随烟应着,忍不住抬头看易轻寒的目光,将巾子递到他的手上。 易轻寒接过巾子,侧身坐到床边,余光里看到随烟走到卧室门口,正往下撂帘子的时候,左手掀起蓝语思的亵衣,右手拿着巾子便去擦她的小腹。 随烟走出了上房,关好了门,易轻寒的动作还未停。还好她是昏迷的,为了不引起随烟注意,自己既然揽过了这活,便只能自己做了。 虽说蓝语思又冷又饿捱了几日,但触手之处仍是光滑紧致,自从回了府,养了两日还是昏迷不醒,但明显地,她已有了好转。 天知道自己那时有多着急,站在一片废旧的民房之中,易轻寒第二次感觉到无助和心焦,第一次便是得知祖母也遭了难的时候。 带着一百多人连搜了几日,终于到了那间屋子前,仿佛看到一个人影晃动,易轻寒想也没想便奔了过去。待到近前一看,人影是没有的,倒是有间敞了门的屋子。 她就那么蹲坐在地上,已经虚弱如泥了,她会睡去,他不能让她睡去。果然,听到库房、宝贝,她便猛地醒了过来,但终究还是太虚弱了,她又昏倒了。 抱起她,轻飘飘的,饿了这许多天,再不是原来那个肉肉紧实的丫头了。还是肉肉的好,一定要让她再胖起来,就像那只小金猪一般。 易轻寒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去了她的亵衣,看着那两团雪白,心跳忽然加速了许多。自认为定力十足的自己,此时也不禁可耻地坚硬了许多。自己这是正人君子所为吗?岂不成了登徒子! 易轻寒总会找到理由,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也不会做了那许多事,就算是为了报仇,正义之士也是不屑的吧。 何惧!她是自己的夫人,虽说两人之间还有另一种关系,但是情理上,她就是自己的夫人,现在是,以后也休想离开自己。 易轻寒手拿巾子,轻轻擦拭着她的前胸,竟有些发抖。这双手拿过刀,匕首,都不曾发过抖,此时却有些颤。身子像是火烧一般,易轻寒赶紧擦了,为其穿好衣衫这才又洗了洗巾子。 自己平静了一会儿之后,又掀起被角来,为其脱去了亵裤。易轻寒嘴角勾起,嘟囔着‘已将你全看了个够,看你还逃得出自己的手掌心’。 嫩白的两条小腿儿,看得易轻寒有些燥热,大手抚上去,带着温度,肌肤相亲。易轻寒一手擦拭着她的皮肤,一边想,想着两人的未来。虽然此时只有一个成员,但易轻寒仍然想得很起劲儿,女人家的,只要等着自己男人来解决就是了,自己来规划好便是了,她只需幸福地做自己的女人。 虽然她现在还没答应,但这不打紧,他总会让她安心留下的。 易轻寒擦拭完,又去擦她的小脚丫。她的脚不似画中那些美人般纤细优美,却别有一番可爱,如金元宝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住,搔痒。 易轻寒摒去杂念,匆匆擦过之后便为其盖好了被子。明日仍不需去东厂,自己也是连着几日未睡,督主便允了假,在家将养。 吹熄了灯烛,揭被上床,熟练地搂过小人儿在怀。这几日,易轻寒都是如此搂着昏迷着的蓝语思入睡的,小人儿仍旧时不时做噩梦,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尽快平静下来。 窗外风吹树叶响,明日一早,定是扑簌簌凌乱一地,冬日不期而至。 夜半,易轻寒睡得正香,怀里的小人儿忽然摇着头,攥紧了拳头,竟急出了一身冷汗,透过衣衫将易轻寒的衣袖都沾湿了。 易轻寒连忙抱紧了她,左手抓住她的小拳头,慢慢抚开,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直到小人儿又静静睡去。 额头沁了汗,易轻寒不禁吻了上去,随即便下移,划过眉毛,掠过鼻翼,直来到那双唇上。易轻寒可耻地有了反应,左手也情不自禁地隔着薄薄的衣料抚上了那两团雪白。 自己在夏明府上醒酒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想她冒这个险了吧,那时自己就是心软了吧,易轻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深深吻了下去。 、 第三十九章无精打采 次日一早,被吃了一夜豆腐的蓝语思尤不自知,醒来的时候,易轻寒正站在床前,穿着自己那日缝补的麒麟服,整理下摆。 “咳咳,你,你没死吧?”蓝语思眯缝着眼睛,沙哑着声音轻轻问到。 易轻寒见其转醒,压抑着内心的欢悦说:“受伤的是你,你却问我死没死?这是何道理!” 蓝语思没有力气再说话,动动四肢以确定没有被耗子吃掉,这才放下心来,悠悠说到:“你死了,我能看到你,那我定是也死了;你没死,我能看到你,那我大抵也是活着的。” 易轻寒被蓝语思混乱中带着那么丝儿道理的思维弄晕了,想了半晌才说:“你直接问,自己死没死多方便。” “不吉利。”蓝语思气息微弱,脑子似乎还是混沌的,轻轻说。 易轻寒听了只觉胸闷气急,强忍住怒色,生怕蓝语思身体虚弱又被惊到,于是说:“在崖底我就说过,我做了这许多坏事的都死不了,你更不会死。” 蓝语思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没了力气,半阖着双眼看着眼前俯身站立的易轻寒。 “我派一些人手将你偷偷送出城吧,锦衣卫虽然手眼通天,但是,你还是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希望能躲过他们追杀的。”易轻寒直起腰板,装作很仗义的样子说。 蓝语思一时心急,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大力地咳个不停。 易轻寒本是故意这样说的,见蓝语思怕的咳起来,又是不忍,于是说:“别急,我方才与你说笑呢。” 蓝语思哭丧着脸,一时间感到万念俱灰,竟不知自己以后该如何了。 易轻寒站在床边,又俯身看去,只见蓝语思瘪着嘴,眼里满是无助和惧怕,于是一本正经地说:“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命。” 蓝语思恨得牙直痒痒,心道你是不知道那间屋子的恐怖,听着身边人被啃咬的声音,不被饿死也会疯掉的。 蓝语思身体虽虚弱,脑子却不傻,此时算是看明白了,锦衣卫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在易轻寒身边尚且会被劫走,更别说离了易府远走他乡了,想必还没走出京城便会被锦衣卫擒住。 蓝语思噙着眼泪想着自己倒霉的几世,委屈地开口说:“你,你可不可以帮我。” 易轻寒心里窃喜,强忍住面上的悦色,皱起眉头说:“何意?我如何帮你?” “我也没想好,只要保护我不会锦衣卫抓住就好了。”蓝语思心里没有把握,易轻寒肯不肯帮自己,忐忑地看着他的眼。 “那只有待在我身边了,锦衣卫是道高一尺,我东厂更是魔高一丈。你只要做一天易夫人,我便保你一天周全,唯有此法,可是......”易轻寒故意卖起了关子,余光看着蓝语思紧张地表情,决定不再逗弄她了,便说:“好吧,咱们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这点子忙我还是乐意随手帮的。你就待在这府里,再没人敢动你。” 还未等蓝语思说话,易轻寒又说:“咱可说好了,还像以前一样,你得乖乖做好你易夫人的本分。” 蓝语思点点头,昏迷了几天仍旧有些迟钝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的得失,也想不出自己以后的路,但她知道,自己目前是安全了。 “比如,每晚的敲打是必不可少的,这算你报答我的。”易轻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再掩不住嘴角的弧度。 随烟备了些粥,端到东次间卧室里,易轻寒将蓝语思轻轻扶起,随手接过粥碗。 “老爷,您几日未睡也虚着呢,还是奴婢来吧。”随烟伸出双手说。 “不必,趁着日头好,你去将被褥晒晒。”随烟听了易轻寒的吩咐,便出去了。 蓝语思怔忪地看着易轻寒递到嘴边的粥勺,有点儿不敢张口吃。只听易轻寒往前靠了靠身子,压低声音说:“都说了,做好易夫人的本分,随烟可是督主的人,我可不想被他怀疑。” 蓝语思了然地点点头,微微张口,温热的粥下了肚,这才觉得暖和起来。蓝语思饿了许多天,被救出后仍旧昏迷了几日,虽说被强灌下了一些流食,但还是不宜多吃的,因此只喝了几口粥。 “你怎地几日未睡?”蓝语思记得随烟的话,不解地问到。 易轻寒仿佛被人发现了羞人的秘密般,一时间有些脸红,别过脸去将粥碗重重放到桌上,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回头恶狠狠地说:“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劫人,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气得怎能睡得着!” “对了,王夫人呢,她还好吧。”蓝语思想起自己先是闻到一股诡异的香味儿,刚回头看了一眼那人,接着便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再接着便渐渐失去知觉轻飘飘地仿佛飞上了天。来不及细想,还不知道王夫人怎样。 “她无事,昨日还来看了你,见你昏迷着,她便走了。”易轻寒今日的话特别多,想是许久没有与这女人说话了,有些不习惯。 如此又过了两日,易轻寒仿佛很喜欢这种生活,这日,可以下床走动了的蓝语思来到堂屋西侧的内书房,见易轻寒正整理着案几上的书纸,外面随烟刚刚捧了堆书放下后又去了外书房了。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易轻寒平时都是在外书房的,那里是他的小天地,这本应该主人最隐秘重要的内书房倒很少见他用。 易轻寒眼波流转,放下手里书稿说:“天儿越来越冷了,我不耐烦在院子里走,索性就在内书房,免得大冷的天还要走过来。” 蓝语思没注意易轻寒微红的脸,走过去帮他收捡常用的书籍纸张。 “还真是个合格的易夫人,身子还虚着呢,就开始帮为夫操劳了?”随烟拿着一个笔洗走了进来,正巧听到易轻寒与蓝语思这貌似情话的情话。 蓝语思也听到随烟走了进来,抬头冲着易轻寒温柔地一笑,自顾自又去摆正案几上的镇纸。 易轻寒手上一滞,迅速垂了眼皮儿,坐下低头摆弄着随烟拿来的笔洗,嘴角微微勾起。 随烟出去后,蓝语思便开始转起来小心思,她明明记得被易轻寒救出来时,他曾说过会将自己库里的宝贝都给她的。 “老爷,我昨夜做了个梦。”蓝语思扭扭捏捏擦拭着镇纸,偷着瞥了眼低着头的易轻寒,说到。 “我知道。你梦到什么了,还踢了为夫一脚。”易轻寒想起昨晚小人儿仿佛又做了噩梦,手脚不老实的样子。 两人已经渐渐习惯了彼此的角色,即使随烟不在一旁,也如夫妻般相称相处。也许两人也不觉,这种气氛有多微妙。 “为妻,为妻又梦到被关在了那屋子里,全是耗子,全是死尸。”过了许久,再次说到此处时,蓝语思还是会忍不住一个激灵。 易轻寒抬起头,预感到小人儿的话没这么简单。 见易轻寒许久没说话,蓝语思便硬着头皮自顾自地往下顺梯子。“然后老爷你就来救为妻了,当时还对我说,说会把库里的宝贝都给了为妻,嘿嘿。” 易轻寒强忍住笑,挑挑眉毛说:“哦?你昏得糊涂了吧,果然是做梦。”说完便低了头,拿起毛笔蘸了墨,取过一张纸便酝酿着落笔。 蓝语思一张脸写满失望,她是在恍恍惚惚中听到易轻寒的承诺的,但不代表会听错,她当时听了这话后立马回光返照地睁了眼,现在想想,易轻寒当时确实说过这话。 虽说蓝语思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真的会这么做,但她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儿期望的,就算不是全部,哪怕多赏自己几件宝贝也赚到了,可现在这厮却一副死不认账的模样,真是小人,不可信! 易轻寒忍着笑,嘴角终究还是不听话地翘起来,偷眼看了看那边无精打采的蓝语思,说:“磨墨,磨好了有赏。” 蓝语思挑挑嘴角,打起精神轻挽香袖,皓腕晃动间香风袅袅,易轻寒神清气爽,提笔便写下几个大字。 “心想事成?”蓝语思见易轻寒落笔吹墨,看着宣纸上四个挺劲有力的大字,读到。 “对,心想事成。”易轻寒将纸递给蓝语思,笑着说:“你是易夫人,钥匙又在你那里。你只要一天是易夫人,那库里的宝贝就都是你了。” 蓝语思笑着掩饰了自己的心思拿过字,虽然不懂欣赏他的书法,但也不敢随手丢弃,于是装作认真地看着大字,不时赞赏地点点头,仿似一个老学究。 易轻寒的话,蓝语思就当玩笑话听听,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那些宝贝怎么可能就真的属于自己呢?这厮果然狡猾多端,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蓝语思并没觊觎那宝贝,说到底她虽贪财,但也知道取之有道,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也没有能力得来,遂打定主意还是守着已得的宝贝。 易轻寒笑着看小人儿装模作样地点头,若是不知她的脾性,还真会被这表情蒙到。 “老爷,易总管求见。”随烟在门外说。平时,易安一般是叫人通传之后才进来,若有急事,也会直接进来,比如紫嫣那次。 易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诉说心思的人,易轻寒收回笑容,一时间所有思绪仿佛又涌上来,这些日子安逸的生活似乎让自己短暂地迷失了,他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 “可看好了那钥匙,丢了的话,丢的可是你的宝贝。”易轻寒走过蓝语思身边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说到。 蓝语思心里腹诽着,心道这人当自己是三岁娃娃吗?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忽悠’自己的人,冲着他的背影抛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自顾自走到内书房一个许久不用的橱柜后面,掏出藏在那里的库房钥匙,挂在了脖子上。 唉,没办法,事关重大,若是丢了可是死活都赔不起的,好在当初去夏明府上时没有带上,只藏在了家里,若是带着去了,丢在外面可怎么办? 蓝语思小心翼翼地将钥匙塞进衣衫里,还是觉得不放心,又从下摆处伸进去拉住钥匙扯了扯,确定不会掉脱下来之后,这才缓了脸色。 、 第四十章敲山震虎 易轻寒翻身上马,身后的易安停了步子,仍旧有些不安地问:“老爷,真的不将那人的风筝线扯断吗?” “谁说风筝只能是那人的,也许是我的也说不准。”易轻寒说完两腿一夹马腹,带着几个人便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易安指的是赵都,易轻寒按耐住心中之气,决定还是先留着他。现成的细作,还是对方培养好了的,何不笑纳呢! 易安找自己,还汇报了一件事,赖力朋的一个远亲,告了杨昌河一个小妾的兄长霸占了他的水田。案子不知怎地,就到了锦衣卫处,易轻寒得了消息便直接去了北镇抚司观刑。 来到北镇抚司门口,门口两人见了易轻寒,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不着痕迹地闪开一些,任谁都没有勇气怵他的霉头。 大步走进去,一路来到审讯室,里面似乎刚刚开始。看到易轻寒,两人都惊得不清,赵都缓了缓便开口说:“大人。”说完便低头躬身站在一侧。蒋子义直接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说话。 “我闲来无事,听听,你们继续。”易轻寒摆摆手,说完便坐在赵都让来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锦衣卫此案的审讯官,赵秦守。 如今两派算是彻底在暗中撕破了脸,但在明面上,谁都不会表露一分。一则明刀明枪地动作向来不是这两大特务团伙的行事风格,二来朝廷也不想看到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斗殴。因此,大家都是面上一团和气,袖里却攥紧拳头。“易大人如此雅兴,那便继续吧。”赵秦守挥挥手,示意一个小旗继续用刑。 那小旗挥起鞭子,一鞭鞭抽在那人的身上,高高挥舞,声声作响,但是易轻寒看得出来,下手并不重。 易轻寒接过赵都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偷偷吐到袖边,这才放在案几上,悠悠说到:“赵大人,此为何人?” “哦,这是杨昌河大舅哥家的一个家奴,这家奴仗着自家主子的名在外为非作歹,霸占百亩良田。”赵秦守看看那人,接着说:“本官已审了一些时候,看来应与杨昌河的大舅哥无关,只是得了脸的奴才奴大欺主,一时做错事罢了。” 易轻寒听了慢慢站起身,缓缓走向那小旗,忽而回头阴笑着看向赵秦守说:“我看未必吧,假如我绑了你夫人,你这蚊子般地搔痒用刑,我就算做了也不会承认的。” 赵秦守目光一凛,仍作镇定状,笑着说:“看易大人说的,诏狱虽严苛些,但也得适罪而刑不是?哪能动不动就上大刑。” 易轻寒低低笑了声,拔出身上的刀,煞气逼人。一旁的小旗见了连忙退了几步,赵秦守却是有点儿坐不住了,自觉被打了脸。“易大人,你这是作甚!是故意给我们万指挥使难堪的吗!” “东厂督察,闲杂人等勿扰,本官怀疑这人并没有占人水田,许是被人胁迫而承认也不一定。”易轻寒对着赵都一使眼色,继续说:“所以,需得用刑才能让他开口说实话,就算是被胁迫冤枉了,也不能肆意诓骗了锦衣卫和东厂,其罪可诛。” 众人都看得出,易轻寒是存心找茬要对这人用刑,却找不出理由来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都把那人的衣衫撕裂开来,露出白嫩微胖的肚皮。 易轻寒看着这人白胖的身子,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用闪着光亮的刀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肥脸,说到:“你有福气,本官很少亲自动手,今儿就给你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众人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赵都后背顿生寒意,《春江花月夜》是东西厂和锦衣卫大刑之一,被施刑者被脱光上身,施刑者用刀在其肋骨上来回割刮弹拨,俗称‘弹琵琶’,于是以琵琶名曲《春江花月夜》为名。 那家奴犹不自知,以为顶多就是被砍两刀,跟自己主子许诺的好处来比,在可以承受的程度之内。 都说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心狠手辣,但人心也都是肉长的,每次动大刑,施刑者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谁也不是天生的恶魔。饶是见惯了大刑的在场众人,再一次看到《春江花月夜》的时候,也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那新来的蒋子义,此时已经趴在椅子上呕吐不止了。 那家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本还能嚎上两声,在第十一刀下去之后,已经昏死过去。易轻寒收了刀,在他的衣衫上蹭了蹭,收刀回鞘,笑着看向那个小旗说:“或许真是咎由自取,背着主子占人良田,唉,你们锦衣卫慢慢审吧,我这只是抛砖引玉罢了。” 易轻寒坐回椅子,看着那小旗煞白的脸,转头对着赵秦守说:“如今世道不太平,前些日子,想必赵大人也已得知,我夫人竟然被贼人劫走,幸亏本官及时赶到。我这些时日也是气恼得很,有不当之处还请莫见怪。所幸已有些眉目,只等几日后时机到了,便会将那起子贼人生吞活剥了,怪他是谁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多弹几曲《春江花月夜》,呵呵,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赵秦守压着怒气,听出易轻寒话里的意思,仍装作不自知,说到:“那感情好,希望易大人早日惩治贼人。” 易轻寒站起身,笑着走出审讯室,赵都和蒋子忙跟着出来。 易轻寒算是给了赵秦守一个下马威,也算是打草惊蛇,那个小旗回去后必定会告知其他人,易轻寒是如何的没有人性,想必他们以后行事,就算是接了命令不得不从,也会有所忌惮吧。天知道易轻寒那刻的心情,当看到蓝语思形如枯槁的模样的时候,一时竟然有些心痛,莫名的心痛。 易轻寒以为,他只是习惯了这么个人在身边的日子,只是习惯,却没想到看到她受罪,自己会心痛。五天五夜未曾合眼,只是不停地寻找,带着一众人,不停地挨家挨户寻找,不知惊吓了多少人。 他曾一度想,自己只是感念她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她在崖底照顾着,自己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然而,当他再次看到锦衣卫的人时,一股无名怒火使得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在乎。 易轻寒借着惩治那倒霉蛋,亮出了自己的态度,然而如此也难解心头之恨,只有等着下个机会了。还记得她昏迷的那些个日子,夜夜的噩梦,他都要替她找回来。 “你是怎么进东厂的?”易轻寒对蒋子义方才的表现极不满意,冷声问到。 “小的,小的是,是我舅公加我来的。”蒋子义缩着脖子小声说。 “你舅公是何人?”易轻寒皱眉问。 “是,是督主府上的王道安。”蒋子义的声音更低了。 一旁的赵都听了,心下了然,原来是夏明的心腹,不然的话这种懦弱后生,东厂是绝不会接纳的。 易轻寒听了也是挑挑眉,没说什么便叫两人回到东安门,自己则径直回了府。 晚饭已经备好,见易轻寒回了府,蓝语思忙叫人布好,已经设在暖阁里。晚饭很是丰盛,定是喝了十几日粥的蓝语思特意吩咐的,这小妮子嘴馋的紧,如今肠胃恢复得差不多了,一准要吃回来,易轻寒心想。 “这是松仁甜糕,我问过易总管,是你最爱吃的。”蓝语思嘻嘻笑着将盘子往易轻寒面前推了推,一脸献媚。 易轻寒本是十分高兴,正要去夹,却顿住了,说到:“我不喜甜食。” 蓝语思心道自己明明看到紫嫣那字条上写着易轻寒喜欢甜食,怎地这会儿又不喜欢了。想起这几次的酒醉,心想这家伙不会是小孩子般地,为了那句话而置气吧,想想还是不要多嘴的好,于是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生怕他想起以前被抛弃的事情,迁怒于自己。 易轻寒说完那话后,便有些后悔,看着蓝语思‘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咳两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说:“是你吩咐厨子做的?” 蓝语思抱着碗看着易轻寒,不敢答。 “今儿这味道不错,是你吩咐厨子做的?”易轻寒又加了一句,果然,那小人儿立马跳出来邀功了。 “是,我特意打听了老爷喜欢吃什么。”蓝语思一脸灿烂。 “那赏你......”易轻寒故意顿了顿,只见蓝语思脸上的表情已经停滞了,正等着自己继续往下说。 “一块儿鸡脯肉。”易轻寒夹起一个鸡肉,放到蓝语思碗里,等着看她失落的表情。 果然是经了大场面的,蓝语思只有那么一瞬的失望,转瞬便恢复了笑脸,继续吃饭。 吃了饭,沐浴后,易轻寒只在内书房待了一会儿,便来到东次间卧室。 卧室内,蓝语思正在架子前抻平那件麒麟服,缝补过的一角,不是很平整。好吧,这是可以原谅的,一个女子,不会诗词、不贤惠、不会管家,甚至连女红都做不好,易轻寒想,这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女人呢? 大家小姐,从小就要学习这些东西,小门小户的,起码针线活应该是过关的,可她。易轻寒腹诽着,可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老爷。”蓝语思边叫边往易轻寒身后瞄,确定无人之后,这才放下心,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易夫人的角色。 “老爷,我有件事想跟你说。”蓝语思见易轻寒没说话,又补充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 第四十一章术业专攻 听了蓝语思的话,易轻寒坐到床上,脱了鞋子掀被靠着坐好,问到:“哦?何事?” “我这几日天天在府上库房里转悠,我......”蓝语思突觉说错的话,又改口到:“其实一天只去一次。” 易轻寒强忍住笑,漠然地挑挑眉,等待她的下文。 蓝语思舔舔嘴唇说:“我发现,好多药材绸缎,放着不用,有些都快霉掉了,多可惜。” 易轻寒仍旧淡然地挑挑眉,蓝语思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坐到床边说:“如果把那些几年都用不着的东西卖了,比如那些子易碎的,换得银子置地多好,不论何时都不愁挨饿了。” “除了那次被劫,你挨过饿吗?”易轻寒怎么总觉得这人有种一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症状。 蓝语思顿了顿,翻着眼睛想了想说:“不记得了。”蓝语思是真的不记得,她只是下意识地首先就会想到吃饱和藏私房钱的事情上。 易轻寒目光柔了下来,突然迫切地想知道她的身世。蓝语思也陷入沉思,不知是在算计哪些该卖哪些不该卖,卖了之后该去哪里置地买庄子,还是在想自己的身世。小人儿歪斜着身子,中衣领口有了缝隙,某人的视线也有了可乘之机,得以肆意地巡查审理一番。 蓝语思正想着,突然注意到易轻寒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因为角度不同,所以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于是离开自己领口又抬起头,正对上他有些微红的脸。“老爷你?” “我在看你脖子上戴的什么,你以为我在看什么!”易轻寒似乎有些异样,翻转了身子转过头去趴好,沉声说:“伺候着!” 蓝语思吐吐舌头,心道自己还未开口,他便如此激动,不过好在看的是自己脖子上戴的物件,于是熟练地敲捏起他的脊背,说到:“是老爷你给我的小金猪,我用红线串着戴着的。” “眼皮子浅,也不是什么金贵物,戴出去叫人瞧见了丢人,丢我的人。”易轻寒面红耳赤,极力用底气十足的语言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蓝语思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易轻寒忽地跳起,披了件衣衫穿上鞋,便出了堂屋。蓝语思不敢问,只好默默坐着,等着。 不一会儿,便见易轻寒返回来,手上是一个锦盒。 “过来!”易轻寒扯过蓝语思的腕子,打开盒子,一只盈盈翠绿的翡翠镯子亮了满屋,颜色纯绿,水头极佳。 蓝语思病了多日,照往常还有些瘦,那镯子仍是有些紧,易轻寒试着戴了几次,终于将它套在了蓝语思手腕上。再过几日,等这女人恢复到原来的胖瘦,这镯子便铁定取不下来了,那时可真就走不了了,要走可以,把镯子完美无损地留下!易轻寒窃笑着算计到。 “老爷,老爷,这,好名贵的吧。”蓝语思犹不自知,自己已深陷某人的泥沼,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 “那是,满京城都没几个人有,随身戴着这个才不丢我的脸。”易轻寒坐靠在床边,双臂环在脑后看着小人儿眼睛冒着绿光的样子,悠然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给了我吗?”蓝语思高兴过后,理智地问到。 “易府夫人,戴着它出门、方才不丢人。”易轻寒避重就轻地说。 “哦。”蓝语思心道虽不属于自己,但能威风一番也好。 过了几日,这日一早易轻寒便出了门,得了他的允许,蓝语思将库房清理了一番,把些百十来年都用不上的珍稀药材以及快要发霉的上等绸缎分箱装好,分门别类地找人卖掉。掐腰站在库房门口,看着留下来的精英,蓝语思顿觉成就感十足。 直到午后时分,易轻寒突然回到府上,一进院子便直奔堂屋。暖阁里,正坐在榻上吃着葡萄的蓝语思不时抚摸腕上的镯子,爱不释手。 “老爷?”蓝语思下了地,不解地问:“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易轻寒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了凉气,往后退了一步坐到椅子上说:“跟我出府一趟,穿厚实些。” 这大冷的天,蓝语思心里不悦,面上却还是老实地由着随烟为自己穿戴。 出了屋子,蓝语思便缩了缩脖子。易轻寒回身将她的毛领子立了起来,两人这才出了园子。 来到马车前,易轻寒照例是先跳上车,回身拉着蓝语思。车厢里暖暖一片,易轻寒塞过来一个手炉,说到:“先去,先去个地儿,认认人。” “什么地儿?”蓝语思将手炉往小腹处移了移,问到。 “就是,挟持你的人,你看看,还记不记得。”易轻寒想到那地儿有些恐怖,寻思着蓝语思会不会被吓到。 蓝语思一听到被挟持,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缩了脖子有些发抖。易轻寒看了很是心痛,心道定要将那些人活剥了才能出气。伸了手握住蓝语思的手,也不说话,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蓝语思回过神来,正奇怪易轻寒的亲密动作,想到身边坐着随烟,遂以为他是在扮演角色,于是乖乖地任他握着。 易轻寒心里生气,那群也是蠢人,果然见了自己在锦衣卫北镇抚司里,对那个杨昌河的家奴的所为,就自乱了马脚,竟想着躲出城去。谁知正好被自己埋伏的人逮了个正着,若不是他们自己出来,东厂还真不好冲到锦衣卫里去抓人。 马车一路来到东厂大狱,进了门之后,易轻寒先是吩咐将人带到最外面的囚室,等了一会儿才带着蓝语思和随烟往囚室走去。 易轻寒为蓝语思立好了毛领子,又将披风披在她身上,罩住了头,这才吩咐人开门。 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蓝语思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被劫后关的屋子,阴森恐怖。 易轻寒先进了囚室,问到:“奏了《春江花月夜》吗?” “回大人,奏了三曲。”一个番役模样的人恭声答到。 “拿块布盖上。”易轻寒说完,才返回蓝语思身边。 “何为《春江花月夜》?”蓝语思蹙眉问到。 易轻寒听了,没有做声暗自揣度,她真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还是入那锦衣卫时日不久。这样也好,不记得也好,就简简单单做个普通人吧。“没什么,你只瞧瞧,是不是这个人就好了,其他的,我来解决。” 蓝语思听了,跟着他迈进了囚室,入眼便是角落里的架子上,绑着一个垂着头的人。形容恐怖,身上裹着一块破布,鲜血淋漓。 那番役看了易轻寒的眼色,上前板起那人的头,将面孔对着蓝语思。虽然脸上无伤,但是表情却是狰狞扭曲的,外加那毫无求生**的眼神,蓝语思的心再一次猛地跳起,连往后退了三步。 易轻寒稳稳扶住了她,从后面将其揽在怀里,浑身发抖的蓝语思净没觉察,只一味地往身后靠去,寻找着安全感。 “是,就是他。”蓝语思低头侧了身子,缩在易轻寒怀里,不再说话。 易轻寒正欲带着蓝语思出去,忽见那人猛地一动,身上裹着的破布便滑落下来,易轻寒再去捂她的眼睛已是来不及,小人儿尖叫一声便扑到他的怀里,颤抖不停。 易轻寒抱着犹自颤抖不停的蓝语思,回到了车上。 吩咐随烟另乘一辆,一道回府。 “别怕,再没人敢动你。”易轻寒抱着蓝语思,安慰到。 蓝语思怕极了,也顾不上亲密动作,只想缩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不说不动。 过了半晌,恢复过来的蓝语思坐直了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到一边,捋着鬓角的头发。 “好了?不怕了?”易轻寒轻轻问。 “不怕了。”蓝语思没有抬头,低低地说。 两人都没说话,此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人说到:“大人,易总管着小的来报,督主有请您和夫人。” 易轻寒听了没说话,看看蓝语思,见其已无事,还冲着自己点点头,这才对外面说:“去督主府上。” 马车改了道,随烟乘坐的那辆紧跟着易轻寒的马车,直奔夏明府上。 夏府庭院深深,易轻寒夫妇被迎了进去,由王道安领着往大堂走。 游廊处,一个丫鬟将蓝语思带去夏明养子的夫人明玉那里絮话,易轻寒则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远,这才跟着王道安继续往夏明处走。 蓝语思带着随烟,来到明玉的屋子里,只见一应布置皆显奢华,气派非凡。 “妹妹,快请下,快。”明玉热情地拉着蓝语思的手,将其引到榻上坐好。 两人虽没说过几句话,但是莫名地互觉亲切。 “夏夫人的衣衫,恐怕......我会重新做一套给姐姐送来。”蓝语思说。 明玉愣了愣,才想起来是那日酒宴上,自己借给她的衣衫,想是后来被劫走后,免不了脏破了。“易夫人说笑了,人没事便好。你可不知,那日着实吓到我了,看到王夫人花容失色,我虽没看到,但也跟着心惊肉跳的。听说那起子贼人抓到了?” “恩。”蓝语思接过明玉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茶水。 “唉,抓到就好,你可不知,我听我家夫君说,易大人那几日急得,整整五天五夜没睡,人都垮了。”明玉又剥了一个鲜橘,递到蓝语思手里。 蓝语思怔忪间,忽听丫鬟来报:“夫人,老爷有请您和易夫人,说是人少便不分桌了,咱家少爷和易大人都是至交好友亲如兄弟,您二位也不必拘着,都在一处用餐了。” 、 第四十二章柴扉轻启 两人俱是一愣,按理来说,就算是自己族里的聚会也是分男女而宴的,除非人丁稀少,自家人才在一桌上用餐。不管是真情假意,看来夏明是要做出一副将易轻寒当作自己人的架势来,蓝语思心想。 蓝语思随着明玉来到大堂,夏明及易轻寒已经落座。向夏明行了礼,这才坐到易轻寒身边,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碗默不作声。 “哈哈,这孩子被吓得不轻吧,来来,本座为你设宴压惊。”夏明笑着说,易轻寒忙拉着蓝语思站了起来,连道不敢不敢,蓝语思微微抬眼看了看夏明,遂恭敬地低了头。 “坐下,坐下。”夏明挥挥手,脸上现了愠色,鼓动两下腮帮子说:“他这是公然与我为敌了,以后也不必忌惮,找准机会……” 易轻寒见夏明话说了一半,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饮宴不是私语时,书房实乃谋筹地。 夏明与易轻寒不再谈这种重要的事,只是畅快地饮酒,并说了些朝廷上无关紧要的事,蓝语思听得一知半解,只记得杨昌河的案子,竟是移到了西厂审理。 万笃不知何故,被皇帝狠狠修理了一番。还没怎样,那万贵妃便吹起了枕头风,于是皇帝又降旨,七七八八地驴唇不对马嘴地夸了万指挥使,算是找回了面子。唉,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皇帝也得跟着下盘晃。 席间,夏少夫人明玉又与蓝语思聊了些家常,约着互相常走动,一个没注意,易轻寒便喝了许多的酒,此时正眉飞色舞地举着酒杯,不似他以往小心翼翼的作风。 蓝语思知道夏明这人不那么简单,便替易轻寒捏着把汗,不着痕迹地在下面扯了扯他的袖子,谁知那厮却将酒杯举过来说:“督主家的酒,一定要多喝,这可是少有的佳酿,来。” 蓝语思嘴唇抽动一下,果然不能与醉鬼认真,这真是自找麻烦。转头看看夏明慈爱的脸,满是鼓励之色的脸,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杯子。扬杯饮尽时正好挡住自己的脸,于是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的易轻寒一眼。 那家伙犹不自知,仍是兴致高昂地与夏明推杯换盏,边喝边说些如何将那起子贼人抓获之事,想是很高兴。 “非得给他们点儿厉害瞧瞧,不然当我们东厂是吃素的。”夏明也有点儿飘飘忽忽,见蓝语思能喝上两口,便又吩咐丫鬟给她斟满。 “来,孩子,莫怕,以后凡事小心,但也不必过多担忧。”夏明亲自为自己举杯,蓝语思忙又半站起身饮了。 两杯酒下肚,蓝语思只觉得对面似乎坐着两个明玉,真是不知道要看哪个了,忙夹菜垫垫肚子。刚吃了一口菜,那边的易轻寒又举了一杯酒过来说:“夫人,你可要好好谢谢,谢谢督主,若不是督主做主,便没有你我这桩美事。” 蓝语思内心在嘶吼,这算哪门子美事呢,明明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形势所逼,面上不敢表露一丝不悦之色,于是拿起酒杯又敬了夏明一杯。 夏明很是高兴,连饮了三倍,蓝语思逼不得已,也跟着饮了三小杯,这才得以摇摇晃晃坐下。那厢里的易轻寒越说越兴奋,神志不清地竟要离席给夏明行那三跪九叩之礼,以感激他的知遇之恩养育之恩。夏明忙将易轻寒扶起,拉着手说了好些贴心话,脸上满是慈爱之情。 易轻寒又连饮了三杯,赌咒发誓着听从督主的吩咐,尽心做事,醉态尽显,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我看,易大人怕是醉了,易夫人也有些倦了,不若孩儿将她扶下去歇息吧。”明玉半起身请示夏明。 夏明正要出言留易轻寒两人在此歇下,却听易轻寒口齿有些不清地说:“不劳督主,明日,明日下官还要点卯,这就,这就回去,回府。” 夏明满意地看了易轻寒一眼,想想也罢,明日正有要事要办,于是便放了两人回府。 温暖的马车里,满身酒气的易轻寒抱着迷迷糊糊的蓝语思,将头搭在她的肩头,半眯着眼睛。 “老爷,老爷你坐好。”蓝语思自己也是晕晕乎乎的,残留的一丝清明,支撑着自己坐好,伸手去推身后的易轻寒。 无奈身后的易轻寒就如贴身的夹袄般,怎么推也推不掉,没了力气的蓝语思只觉浑身飘乎乎的,竟有些依赖地往后靠去。有那么一瞬,脑子仿佛忘记了一切,进入了混沌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飘在半空中的蓝语思被人抱着下了马车,一路来到绕堤园。 易轻寒将蓝语思放到床上,屏退了众人之后,拿了巾子慢慢为其擦拭。小人儿闭着眼睛,小脸在灯烛的映照下,更显得红扑扑的。 “老爷,我来。”清醒了一些的蓝语思,朦朦胧胧中看着易轻寒,迷迷糊糊地便要起来为他按摩,脑子混沌着,只记得这件事情。 易轻寒没说话,一把将其按在床上,俯身下去近距离看着她的眼,说到:“今儿在督主府上,与他那儿媳,都说了何事?” 蓝语思脑子已经彻底进入了混沌状态,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浑身发热,正欲张嘴便醉酒不支闭上了眼,只想睡去。 易轻寒不知是何心情,他知道这酒后劲儿很大,蓝语思能撑到这时候实属不易,现在是醉了,而且会越来越醉。他就是想把她灌醉,然后紧紧抱着睡上一夜。 蓝语思迷迷糊糊中挥舞了一下手臂,伸出小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正扯在易轻寒的前襟上。 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低头深深吻了下去。 这算不算趁人之危!这算不算禽兽所为! 易轻寒觉得不是,她本就是他的妻,他现在想和她生活一辈子的。 红烛重重,幔帐暖暖,易轻寒将她搂在怀里,只觉这个夜晚是如此的美好。 怀里的小人儿嘤咛一声,仿佛又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直摇着头喘着粗气。易轻寒忙抚上她的额头,手掌移到脑后,又将唇印上她的额。 衣料单薄,肌肤相亲,易轻寒有些悸动,身子也莫名其妙地燥热起来。他本想着只是这么静静地抱着,定力果然只是个传说。 他的唇下移,直来到樱口前,一点点舔舐着。微微翘起一点,轻启牙关便打开城门。 酒香微酣,两舌相触,一舌霸道,另一舌后知后觉,竟也跟着轻动。仿佛受了鼓舞和刺激,易轻寒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把便扯去了她的亵衣,连同自己的一起压到身下。 胸膛紧紧抵着她的柔软,温热舒爽,大手有些嚣张,有些霸道,肆意游走在她光洁的后背上。 那唇下移,肆意掠过她的脖颈,盘旋停留。许是碰得重了,她轻嗯了一声,易轻寒浑身的引线一下子便被点燃,翻身上去,弓着身子看着身下的人,又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许是觉得这本就是自己的妻,许是早已想好了怎样给她一个承诺,许是酒精的作用,易轻寒此刻什么都没想,只想好好疼爱她一番。 迷迷糊糊中,蓝语思恍惚着半睁了眼。 “莫走了,就做我的夫人吧。”易轻寒看着蓝语思朦胧的双眼,轻轻说到。 蓝语思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感受着那唇下移到自己胸前,还道是做梦,脑子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含住那颗樱桃,易轻寒半撑起来,恨不得将她吸进身子里。 左手环住她的腰身,另一手褪去了她的亵裤,蓄势待发。大手缓缓抚摸着她的大腿内侧,如拂在绸缎上。嘴里的樱桃渐渐挺硬,仿佛带着魔力般,将易轻寒紧紧吸引在身上。 “莫走了,陪我一辈子。”易轻寒轻轻抬起头,说到:“你没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又低下了身子,吻遍了这副娇小柔软,又带些酒香的身子。从头到颈,从胸到腹,正待下移时,身下人轻嗯了一声,仿佛也有了些反应。易轻寒再也忍不住,将它抵在洞口,正要挺进,忽听一阵熟悉的笛声,悠扬缠绵。 易轻寒生生停住,只觉脑海里十万英尺之下,仿佛有枚珠蚌,蚌壳轻启。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不安,往事涌上心头。 那日,他就是被这首曲子引到了假山后,一抹紫色的身影,瘦消倔强。他问她何故在此吹笛,又是这般低哀伤愁的调子。需知,那日是夏明养子娶妻之时,举家欢喜,这个奴婢实在是惹人不快。 那抹紫色的身影哀哀转身,娇弱却倔强,正如自己离家时那般,叫人顿生怜悯。 想家的人总是容易哀愁的,就算四周再怎样的歌舞盈盈。紫嫣是,易轻寒也是。 这之后,就算隔着夏府的院墙,只要能听到这首曲子,他的心也是暖的。表面上越是流光溢彩的东西,内里说不定却是丑陋不堪,那日,看到那纸条,听到来人的通报,易轻寒仿佛被抽空了一般,长久以来觉得已是满满的心,突然被抽空了。此番这笛声再次响起,易轻寒顿生警惕之心。 ‘我为君横笛奏出这悠扬,君为我启唇低声唱;我为君看九月烟花烫,君为我醉了又何妨;’词曲缠绵,相和悠长。 身下人是否是下一个紫嫣!易轻寒渐渐清醒,看着这熟睡的小脸,又怕又满是希冀。 他要她陪自己一辈子,他也要查清她的底细。 想到这里,已经打定主意的易轻寒轻轻为她掖了被角后,便走出门去,向着那笛声而去。 、 第四十三章 恶人告状 月华如银,冷风习习,出了绕堤园,直来到那个紫晴所住的院子,曲声犹自低低哀鸣。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易轻寒又沉浸在那种说不出的惬意里,一时间竟忘了还有个人没有解决。 “何故吹笛?”易轻寒的声音在寂黑的夜里,格外清楚。 “易大人,易......”紫晴紧张且激动地看着易轻寒,满腔柔情尽化了个干净。那双漆黑冷漠的眸子,竟比那日酒楼时,更加的深不可测。 那日,她是多么欣喜,能跟得这么个英俊潇洒的大人回府,且不说这滔天的富贵,就是这难得的良人,也是世间少有的。她半生富贵,作为官眷小姐突遭巨变,没入教私坊,从一个金枝玉叶变成了人人可把玩的床榻玩物,心情可想而知。 满心欢喜地跟着他回了府,从小耳濡目睹大宅内的手段,她自认为可以过得很好。可谁知,还未待她筹谋一番,便从旁处得知,这易大人竟是个阉人。 紫晴少女怀春的心化作了初春化去的冰水,凄凄凉凉地流逝,远去。 “何故吹笛?”易轻寒再次低低问到。 “大人,奴家,奴家一时自觉身世凄凉,辗转难以入眠这才,若是惹到大人休息,奴家,奴家给您赔罪了。”紫晴说完便扑地跪下,犹自低了身子微抬头,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 易轻寒往前走了几步,俯子右手捏起紫晴的下颌,使之看着自己的眼睛。过了半晌才低低地说:“往后,不许再吹这曲子,记得吗!” “奴家,奴家记得。”紫晴本以为易轻寒对自己动了情,谁知那双眸子还是那样冰冷,语气也是冰冷的。这本是首家喻户晓的曲子,京中女子多会吹奏和唱,为何他的反应这般大。其实紫晴不明白,并不是这首曲子使得他不喜,他已经不在乎以前的种种,实是她这个人就不该存在。 “明日,便送你回去,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易轻寒冷冷地说。 想起那下贱的地方,想起服侍那些肮脏的人,紫晴的心一阵抽搐,豁出去地抱住易轻寒的小腿说:“大人,求大人可怜可怜我,我不想离府,我只想伺候在大人左右,为奴为仆。” “你情急之下自称了‘我’,看来还是留着些习惯的。不是贱籍出身吧?之前是什么身份?”易轻寒心思缜密,于细小处也能看出端倪。 紫晴微微一震,后背一凉,双手仍旧紧紧抱着他的腿说:“奴家原为良籍,因族里犯了事被没入教私坊,奴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啊,求大人给奴家一条活路。” “活路?你离开这里,才有活路。”易轻寒冷冷说:“收起你的眼泪,老老实实待几日,我自会发落了你。” 紫晴收起哭泣,颤抖着嘴唇,虽然此处并不是安乐窝,但她也不想再回到那作践人的地方。她,堂堂千金小姐,虽是落了鸡窝,但自尊心还是有的。自己豁出了脸去求他,对方竟然不屑一顾,自从被抄家之后,所有的遭遇和屈辱一并涌上心头,她要报复!一个阉人都敢轻视自己,她不甘心! 易轻寒不再看她一眼,回身便往绕堤园走去,他不喜欢七巧玲珑心的女人,他只喜欢简单的女子。她可以贪财,可以闯些小祸,可以有些小心思,因为这些都尽在他的掌握里,但他不喜欢处处算计工于心计的女子。 易轻寒回到绕堤园,进了上房,一路来到东次间卧室,那头小猪依旧醉得不省人事。脱衣上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颌抵着她的额头,将她的身体紧紧压在怀里。 不论她是何身世,她现在都不记得了,也好,就重新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吧,做自己的夫人。 他会查出她的身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介意。 日上三竿,因昨夜吃了许多的酒,随烟没有如往常般叫醒两人。蓝语思动了动酸痛的眼皮儿,头已然涨得生涩。 待魂儿回到自己躯壳里时,蓝语思发现自己正半趴在易轻寒胸膛上,右臂环在他的腰际,脸颊紧贴他的心窝处。 蓝语思一时惊得不轻,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是赤身**地与他抱在一起。 蓝语思猛地抽回手,裹着被子往后退去,心跳地厉害,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厮仍旧睡得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蓝语思静了静,伸手在身上摸了摸,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浑身,寸缕不着,亵衣都不知去了哪里。摸摸自己下面,似乎没什么异样,这才稍稍减了些慌张。 蓝语思定了定心神,一张脸羞得通红,她应该一头撞死吧,但她不想死,她只想活着,哪怕是屈辱地活着。在被下摸摸索索半晌,才发现亵衣压在他的身下,只露一角。 蓝语思努力回想着昨夜的事,竟是半分都想不起来,只记得仿佛做了个春梦,梦里,一个男人正紧紧搂抱着自己,温柔缠绵。 分不清是梦是真,这当口蓝语思也无暇去想,抽了几下,那亵衣仍被他死死压着。 蓝语思放弃了努力,慢慢向床边挪去,寻思着首先要重新找一件亵衣换上。谁知刚挪到床边,身下这人便醒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默了半晌,蓝语思才羞得又缩回床里,搂着被子惊恐地看着易轻寒。 “你昨日,力气大得很,我,我醉得厉害浑身无力,难道你对我......”易轻寒半是委屈半是震惊地说。 蓝语思脑子嗡的一声,本来还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满是怨气的自己立时没了脾气,依稀记得易轻寒昨夜是醉得厉害,在夏明处喝了许多的酒,但是。“昨夜,我们是怎么回府的?” “我不记得了,恐怕是易安扶我回来的。”易轻寒掀开被角看看自己的身子,又满眼奇怪颜色地看了看蓝语思,直羞得小人儿想找个洞口钻进去。 “你,你快出去吧,我,我要穿上衣衫......”蓝语思几不可闻地说着。 易轻寒听了,愣愣地掀被起身,蓝语思忍不住抬眼看去,那鲜艳的亵衣的一角正夹在他亵裤腰间,向蓝语思示威。 蓝语思张大了嘴,女子私密物,若是叫人看到了就不要再活了,于是不自觉地探了身子去扯。右手伸过去,拉住亵衣往回扯,赫然又看到自己的亵裤出现在易轻寒方才躺过的地方。于是又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捡,手刚碰到亵裤一角,易轻寒突然回了头,惊得蓝语思一个没支撑住,被子滑落下来,满园争相吐艳。 “啊!”蓝语思扔掉亵衣亵裤,连忙又把被子掩在自己身前,不敢抬头。 “夫人你这是?”易轻寒突然非常‘感动’,站在床前静静看着蓝语思,半晌,才伸手抚上战栗不停的肩膀说:“若夫人有情,你我二人便好好过日子吧,一辈子。” 蓝语思吓得往后退去,一双大眼惊恐万状,看着对面目光温柔的易轻寒,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崩溃地晃着头。 易轻寒眼神黯淡了一些,随即笑笑说:“你还这般模样,我被你摸了遍都没言语半句。” 蓝语思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可能,我不知道......” “酒后吐真言,酒后也乱性。”易轻寒说完潇洒起身,自去穿了衣衫。隔着幔帐,蓝语思也偷偷穿上亵衣亵裤,正找其他衣衫,自己的中衣便被递了进来,易轻寒站在帐外,并没看过来。 蓝语思慌乱地接过中衣匆忙换上,仍旧躲在帐子里不肯出来。 易轻寒起身去了内书房等着,随烟进来布置妥当后,易轻寒方才洗漱一番。待他走了,蓝语思才扭扭捏捏地下了床,匆匆洗漱。 随烟为蓝语思梳了个坠马髻,看着镜中潮红的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心下生疑。想了想终究还是认为,两人仅仅是亲亲摸摸,饶是如此也会让一个未经人事的闺中女子臊红了脸。 主仆两人各想着心事,那边玉润在外报到,说是王夫人来访。蓝语思只觉脸上愈加热烫,忙派人将其请进来,自己则亲自出去相迎。刚走到园子门口,便见王夫人款款而来。 “姐姐这脚程也忒快了,妹妹我还没走出几步,您就到了。”蓝语思有心事,不自然地笑着说。 “不是我脚程快,是妹妹被什么绊住了脚吧,看这小脸红扑扑的,昨晚可是累着了。”王夫人又是一顿爽朗的笑声,一旁的丫鬟们俱都低了头,装作听不懂的模样。 蓝语思知道王夫人就是这个性子,再解释下去恐怕会更难堪,于是挽着她的胳膊将其引向上房。 “我说你们住这园子,真真,绕得我眼花缭乱,易大人真是,很别致。”王夫人想了半晌,才想到一个不伦不类的词来形容。 蓝语思腹诽着,谁说不是呢。蓝语思见过夏府的园子,见过王取府上的园子,主人住的俱都是规规矩矩的格局,唯有易轻寒喜欢这种没有规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布局,就跟他那人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谁说不是呢,我初嫁进来那阵子,迷路了几次,再不敢随意走动了。”蓝语思附和着说。 “那易大人可得找人将你这丫头看好了,不然走丢了可是要睡不着觉的。”王夫人说笑着,两人已走进了堂屋,来到暖阁里坐下,随烟早已布好了茶点果子。 王夫人也不客气,边吃边说:“妹妹,你还记得那个陆夫人吧。” 蓝语思立马来了精神,支起耳朵说:“记得,她,最近如何了?” 、 第四十四章初生好感 “说来也是可怜见的,我虽然不喜她那套做派,但,也从没想过让她过得多惨。”王夫人捻起一块糕点放到嘴里,脸上有些悻悻的。 “她到底怎的了?”蓝语思好奇心大增,也想知道那日回去之后,陆夫人是否继续装疯。 “我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家老爷似乎犯了事,触怒了皇上,给叫关起来了。”王夫人凑近了蓝语思的耳朵说:“我家老爷说,皇帝是真的不喜他了。” 蓝语思听后,慢慢坐直了身子,心想莫非是自己那一席话,给陆家带来了麻烦,不禁愧疚起来。“不会,不会是因为那日她说了......” “不是,是我家老爷最近在办一件案子,好像之前只是镇守太监赖力朋的一个族人告了镇南城杨家的一个姻亲,后来不知怎地,矛头竟直指杨昌河本人。杨昌河是前内阁首辅之子,在朝中颇多亲朋,许是私底下真做了罔顾法纪之事。”王夫人一脸不解,可能觉得朝廷上的人都在把事情复杂化,很是不理解。“错了便是错了,那陆大人非要上书说什么不可辱没了功臣的声誉,地底下的功臣们尸骨未寒,不能伤了臣子的心啰哩啰嗦的,结果皇帝就大怒了。” 蓝语思也跟着唏嘘,两人都是不太懂朝廷之事的妇人,只是凭着主观意识来看问题。 “皇上斥责陆大人罔顾国法,有失察之责。”王夫人继续说:“那陆大人又弹劾原告赖太监常年仗势为非作歹,他说的话不可偏信,不能因此便伤了功臣之后的心。唉,可能哪日皇上又心软了,也许就真就压下去了也未可知呢。” “那,真的是未可知,也许就彻底......”蓝语思记得前一世里,杨家父子是死在了东厂狱中的,也确实犯了人命的事,死得不冤。这世里却落在西厂手里,就不知下场如何了,所以她也就没往下说。 “发什么愣呢,看你面色红润,这些日子将养得甚好吧。”王夫人自知像她们俩这样的女人,在身体上是得不到什么滋润的,顶多也就是心情舒畅才显出的好气色。 “托姐姐的福,我大好了。”蓝语思对这个热情,开朗的人印象不错。与其说自己是王夫人唯一的闺中密友,倒不如说两人各自都是没什么朋友的。 “我跟妹妹你说啊,这男人啊,一定要抓住他的心。”王夫人凑近了说:“那日你被劫走,我听我家老爷说,你家易大人可是几日几夜未睡,妹子有福气,一定要趁早儿把男人抓得牢牢的。” 蓝语思已经听两个人说易轻寒几日几夜未睡这件事,起初真的以为如易轻寒所说,是气恼所致,今儿再次听了这话,不禁在心里细细思量了一番,又想起今早易轻寒对自己所说的‘在一起过日子’的话,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说到哪了,唉,那个陆夫人,也不知怎地了,听说万贵妃特特地叫了宫里一个管事的嬷嬷去看她是否真的疯了。”王夫人终是有些不忍,说到:“陆大人被斥责后关进了大狱,听说,陆夫人在那嬷嬷面前吃了,吃了......” 蓝语思见王夫人不再说下去,自知不是什么好事,也就没再问。虽然自己在夏府那番话不是直接原因,但心里还是惴惴的,总觉得害了人家。 王夫人吃了一下午果子茶,便回去了,蓝语思等到傍晚时分,易轻寒方才回府。 蓝语思羞涩难当,低着头只顾吃饭,不敢抬头看他。 易轻寒一整日都是神清气爽,不等时辰到,便匆匆赶回府,只为了能与她多多相处一会儿,谁知却遇上个闷葫芦。 也难怪,到底是个女子,易轻寒用筷子尾部轻敲桌面,笑着说:“桌上有金子吗?脸都快贴上去了。” “没,饿了。”蓝语思匆匆将碗里的饭送到嘴里,放下碗筷说:“老爷,我吃好了,我去,我去看看您的浴桶是否备好。” 未等易轻寒说话,蓝语思便一溜烟地逃到西次间。 易轻寒得意地笑笑,继续吃饭。不多时,见蓝语思还未回来,便向着西次间而去。 屋内热气腾腾,浴桶已经备好,旁边放着干净的中衣。 蓝语思见易轻寒进来,忙退出去,回到东次间,方才松了口气,真不知如何面对他。 易轻寒洗好后,回到东次间,蓝语思又忙去西次间,由随烟服侍着沐浴。直到泡无可泡了,这才磨磨蹭蹭回到东次间。本以为易轻寒已经困倦睡下了,谁知那厮还靠着床看书。 蓝语思装作十分疲惫的样子,打着呵欠来到床边说:“老爷,快歇息吧,明早还要出门。为妻也要.......” “不急,我有事同你讲。”易轻寒放下手里的书,直视着蓝语思的眼睛。 蓝语思立时紧张起来,生怕他再说起昨夜的事。 “快到腊月了,庄子里的管事的会陆续到来,届时便由你来查验账册,安置钱粮吧。”易轻寒很想伸手去抚她的湿发,使其快些干爽,然而还是没有伸出手。 “我来查验?”有个话题就会避免尴尬,蓝语思很乐意谈这个话题。 “是,你是当家主母,你不查验谁来查验?”易轻寒笑着说:“届时易安会配合你,他常年负责这事,你可多听听他的意见。” “为妻晓得了,老爷,快些歇息吧。”蓝语思说完便麻利地上了床,滚到了一边睡下,耳朵却仔细听着这边的动静。 易轻寒顿了顿,大手抚上她的肩膀,将其扳起说:“头发未干,不许躺下。” 蓝语思缩缩脖子,又说:“那为妻去暖阁,日里有条绶带还未绣好呢。” “不许去,夜里冷了,就在床上待着,不能着了凉。”易轻寒霸道地说,挡在床外不放行。 蓝语思没了招数,只好僵硬地坐着,低头用手指摆弄发梢。 过了半晌,易轻寒凑过去伸手帮她拨弄头发,直惊得小人儿的身子更加僵硬。 “你不必如此慌张,昨夜不是很热情的嘛。”易轻寒偷笑着忽悠着不明真相的人,极不厚道。 “老爷,我,为妻不记得了,没有,为妻什么都没做过......吧。”蓝语思往侧面缩了缩,她倒不担心自己会被用强,因为对方不具备这个能力,她只是觉得尴尬和羞涩罢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虽说自己像个野丫头一般,但基本的羞耻心还是有的。 “那怎么说都是,我坏了你的名声。”易轻寒手上动作迟缓了一些,继续说到:“不若,你就留下吧,咱们假戏真做。” 饶是再有心理准备,蓝语思还是头脑一热,或真或假的话,易轻寒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这次依旧是那么真切,那么逼真,那么近。蓝语思顿了顿,低着头一脸戒备,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若说自己愿意吧,似乎还从没想过会同一个阉人过一辈子,若说自己不愿意吧,听了这话又不觉气恼和反感,仿佛还有那么一点子微弱的异样。 “不,不必,老爷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蓝语思吭哧了半晌,终于说了一句话。 易轻寒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即说:“今日早上,随烟看来的眼神,似乎不妥,你我二人昨夜醉后,就是她将我们安置好的,你做了什么她岂会不知。” 蓝语思羞愧得想死,若是自己被人非礼了,除了害羞之外还有些受害人的气势,可自己是酒后对一个男人动手动脚,说出去这简直比浸猪笼还要恐怖。好在这人是自己名义上的相公,不然真的要立时触柱而死。 “无所谓了,我,其实不讨厌你,若是这么过一辈子,想来也不会太无趣。你呢,离了我就活不了了,在这里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易轻寒手上动作停下来,威逼利诱外加循循善诱地说:“若你离了我,我可没那么多精力和好心护着你,若你在府里,我却是可以护你周全的。” 蓝语思听了这话,又想起那间屋子,不禁打了个冷战,心道除非万笃死了,不然自己是永远无法摆脱目前的生活的。现在不能直接拒绝易轻寒,不然他气急了不再理自己,那就危险了,还要徐徐图之,反正他这个人也不讨人厌。再说他也做不了什么,自己日后若是有机会出去,还是完璧之身。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来吧,给为夫捏捏。”易轻寒生怕她说话,立马趴下摆好姿势,等着蓝语思的小手。 心里的石头落地,一番按捏之后,易轻寒心满意足地睡去,蓝语思却小心地挪到远处躺好。好在婚床够大,不至于尴尬,胡思乱想了许久才睡去。易轻寒已经睡去多时,此时却突然呓语着翻了个身,一条手臂便搭在了她的身上。 被惊醒的蓝语思脸腾地红了,推了推,谁知那手臂却趁势一搂,将自己紧紧箍住。 又累又乏的蓝语思突然想起昨夜的那个春梦,脸上火烧一般,脑子里竟浮现了许多羞人的画面,闻着他身上特有的男人的气息,心跳加速。 若不是个阉人该有多好,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外表英俊办事利落,蓝语思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到底是怎样入了这行的呢?形势所逼还是其他?蓝语思第一次对他的过往产生了兴趣,想要更 、 第四十五章身不由己 翌日,蓝语思是在易轻寒的怀中醒来的,待清醒后便往一旁挪了挪,用被子将自己微红的脸盖上。 不知是害羞,还是对这个日夜相处的人有了奇妙的感觉,蓝语思莫名地心跳加速。同时又有些害怕,她怕自己就这么过一辈子,她不想。 好在易轻寒醒来后便自行离去了,蓝语思洗漱后,易安便来求见。 隔着帘子,易安恭声到:“夫人,镇南城郊两个庄子上的管事来了,这是账册,另有两百石谷子,我已安排堆放到了后院仓库里。” 蓝语思想起昨夜易轻寒交待给自己的大事,将心思收回,拿过账册便细细查看起来。隔着帘子的易安,听着屋子里的翻书声,不禁佩服自己老爷的眼光,这位夫人虽然不善于筹谋算计针织女红,但对于钱粮管家之事却极有热情,想来可以胜任。 蓝语思翻看了一阵,问到:“易总管,我们去看看谷子吧。” 易安顺从地在前面带路,心道连自己都懒得去看,只叫下人验收了事,没想到这个夫人却不辞辛苦,去那脏乱之处,自己老爷果然没看错人。 蓝语思跟着易安来到仓库,满库的粮食看得人心里高兴,上前检查了一包,去壳后看去,颗颗饱满粒粒圆润,是上更的新米。 蓝语思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包包地看,直到停在一包米前,皱了眉头说:“这包似乎是陈米,易总管你来看看。” 易安百无聊赖地站得已如一尊雕塑,听了此话机械地走了过去,抓了一把米,搓掉壳子看,不禁也皱了眉,果然是陈米。 两人又检查了剩下的几包,大部分都是新米,有那么十来包是陈米,还恰巧都被堆放到仓库靠里的位置。 易安脸色不好,待蓝语思走了之后,转回头吩咐人叫来看着守仓库的张老四,说到:“狗奴才,是你验的?” 张老四见了身子一软扑通跪下,抖着身子说:“回,回总管大人,是,是小的验的。” “那这个你如何解释!”易安声音不大,还有些阴柔,却满是威慑力。 “小的,小的一时不察,就没,没发现。”张老四声音镇定了下来,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 “一时不察?那为何陈米偏都堆放到了靠里的一处?”易安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需安排易轻寒交待的任务,些许小事便都放任手下人去做。他知道这张老四平时喜欢占些小便宜,所以大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易轻寒所说的,只要不生外心,贪些钱财是无碍的,但此事却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易安又讯问了一番,原来是庄子上管事的联合这张老四,充了十几包陈米进来,再高价将新米卖出,所得钱财两人均分。张老四则负责将陈米堆放到一处,如遇府上施粥或者像前次给修缮后园的工作做饭,再用出去。当然,府里主人,张老四是不敢给出这陈米吃的。 贪财是小,若是哪日有心人将有毒的陈米混进来,这人岂不是还会上当。易安狠狠打了张老四一顿板子,发落到庄子上去,连同那管事的,一起一撸到底。 听着易安的汇报,易轻寒想象着蓝语思孜孜不倦地围着百十来包米袋子转悠的情形,哭笑不得。是怎样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她如此性格。 “易安,好好将养着那老妪,若是能医的话,将她的眼疾耳疾都医好。”那老妪虽然已形同废人,但易轻寒还是寄希望能从中了解些蓝语思的身世。 听完易安的汇报,易轻寒又吩咐易安将紫晴卖回到倚红楼,也算是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都说最毒妇人心,已近变态或者是心术不正的女人更是种可怕的生物,此乃后话。 杨元及其父已被西厂关起来,几日下来又揪出许多违法乱纪之事,其中就包括将易轻寒逼落崖底之事。应着王取的意思,易轻寒又动身去西厂大狱认人。 易轻寒来到西厂大狱,早已习惯了这种阴森气氛的他,不觉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刑具,一样的嚎叫,他的心似乎早已麻木。 “易百户,请坐。”因是涉案人员身份特殊,王取亲自坐镇审理,看到易轻寒到来后,出言说到。 “王大人客气了,下官定当全力配合。”易轻寒拱手说到,只见杨元浑身是血地跪在屋子正中,一旁是惊慌失措的杨昌河。 “易百户,长话短说。本座在审理杨家一案时,从其手下口中得知,杨元此前曾设陷阱害你落崖。易大人且瞧瞧,当时围攻你的那些人中,是否有这些人。”王取说完便指着另一侧几个血肉模糊的人说。 其实到了此时,不论杨元身上有没有易轻寒这件案子,其他累累罪行都能叫他必死无疑。 “正是,下官记得围攻的人当中,就有这两个人。”易轻寒指着其中两个说。 “很好,杨昌河在镇南城郊圈地扰民、私贿朝臣、私藏械甲,其子杨元逼死娼人、打死良民,证据确凿。”王取恨恨站起来,深有替天行道之感,自觉无有辜负圣恩,吩咐人将杨家父子及其党羽押下之后,极是轻松。 杨昌河倒没说什么,只是盼着那些年送出去的银子此时可以起到作用,一时又想起自己父亲为官多年,想着或许皇上可以念及旧情网开一面。心绪烦乱,也没有精力想其它,杨元倒是狠狠瞪着王取和易轻寒,恨不得食其肉一般。 易轻寒看到杨元的眼神,不以为然,若是怕了这种眼神,自己就不用在东厂了。回头看王取,见其正吩咐着手下人看管好一应人等,这才对自己说:“易百户,难得有机会,晚上喝一杯吧。”王取虽说皇上心腹,又身居高位,但生性喜结交且好学,为人又极是爽快,因为多半时候是没有架子的。 两人一同离了西厂,找了家酒家对坐畅饮,那王取是个急性子,易轻寒听出他的意思是想尽快结案,若不是杨昌河身份特殊,恐怕他便要立地正法了。席间正说笑着,王取家人来报说,王夫人身体不适,王取便立时紧张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开口致歉:“易大人,实在......” “督主千万莫要客气,家中有事自当速去料理,改日下官再与督主请教一二。”易轻寒很是理解他,家中有个如珠如宝的人在,一点点风吹草动恐怕都会很紧张的。 待王取离开后,易轻寒本欲回府,突然有了心思,便坐下独斟独饮,将剩下的半坛子酒饮尽后,又故意撒了些在身上,这才上马回府。 —————————————————————————— 赵都实在不想再次欺骗她,但自家姐姐是万笃的妻子,虽然不受宠,但姐姐终究是要靠他生活的。还记得小时候,姐姐是自己的保护神,不论闯了什么祸,她都会帮自己顶着。那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做生意,母亲又是个药罐子,童年所有的乐趣,都是姐姐带给自己的。 万笃是个穷书生家的庶子,娶一个家资殷实的商户,也算门当户对。谁知那二十年不中的老爹竟然一朝中了进士,其女也得以进宫为婢,机缘巧合竟成了皇帝的宠妃,于是水涨船高,万笃摇身一变也成了高门显户,于是,家姐的出身便显得那么地低贱了。 某次,少年时的赵都随着父亲外出办货,路遇劫匪,父亲为了救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山匪的刀下,死在了赵都的身上。 从死人堆里爬出的赵都,一直找回了家乡,却已是物是人非。娘亲病死,姐姐随着夫婿进了京,家也散了,于是又辗转跟着三教九流找到京城。 万笃很是高兴,看着一身能耐的赵都,突然有了别样心思,这样一个毫无根基没有来历的人来为自己办事,应该无人认得出。于是便迟迟不肯让赵都与夫人见面,许诺其帮自己一个大忙之后,便可与姐姐团聚。 赵都没有办法,上次蓝语思被关一事,自己也多少受了蒙骗,可此番,却是有意为之了。 赵都悄无声息地窜到绕堤园,躲过了几个暗哨,便直奔上房而去。 得了易轻寒小厮的通报,说是他今晚要与王取吃酒,晚饭不在家里用,蓝语思方才吃过晚饭又去了趟库里,数了数那些精英,又接过易安交上来的银票,心里想着回去再与易轻寒商量一下如何置些产业。 蓝语思进了堂屋后便洗漱一番,伺候之后随烟等几个丫鬟便回了西耳室,蓝语思坐在床边又数了一遍银票,这才压到褥子下面。 屋里亮着灯,看着外面不是很真切,但也能影影绰绰看到对面的外书房有灯光。 莫不是易轻寒回来了?可他好久都不去外书房了,蓝语思穿好衣衫开门看去,那灯光又灭了,正要关门时,一双手将自己的嘴捂住了。 还没来得及大叫,赵都便出现在眼前。 “别喊,我不会伤害你。”赵都轻声说,末了见蓝语思似乎没那么听话,又说:“我才晓得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把我也忘了?果然是你,就算过了两年,我也知道是你。” 蓝语思听到这里心下怀疑,难道赵都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 、 第四十六章倒打一耙 赵都慢慢放下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蓝语思不是没想过呼救,可是赵都既然能冲破层层暗哨来到这里而不被发现,说明其身手了得,不等自己开口就会被再次制服,此其一。再就是赵都若真想伤害自己,方才那一下子便可取了自己性命,此其二。还有就是蓝语思也有些怀疑赵都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于是便跟着他到了一僻静处,还是装作不相信地开口说:“麻烦你下次找个合情合理一点的借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赵都眼眸流转,如水如柳,有些‘心痛’地说:“不记得以前的事更好,你只要记得我不会伤害你就是了。” 蓝语思看着赵都的眼神,不似作假,一时间竟有些相信了,低了头想想,还是不敢轻易地就相信任何人,于是复又抬头说:“哦?那你与我有何渊源?” “玉蝉为证,不离不弃,我说过会将我家祖传玉蝉亲手给你,便一定会做到。”赵都当然说不出自己与蓝语思有何渊源,他本就不认识她,若不是听从万笃的吩咐,也不会伺机接近她。赵都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玉蝉放到蓝语思手里,温润带凉,一看就不是件普通之物。 蓝语思怔怔看着手里的物件,只听赵都继续说:“我总会找到机会救你出去的,躲开锦衣卫,躲开东厂,再不回京城,一起回到我家老宅,隐姓埋名。” 不等蓝语思说话,赵都便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里。蓝语思虽贪财,却也不傻,赵都看似可信,却不能轻信。手里的玉蝉更是个麻烦物,再想给回已是不可能,于是匆匆几步走到院子角落里,拔下手里的金钗在墙根处挖了一个坑,埋好玉蝉后又将土盖上,这才心神不宁地回到堂屋净了手。 不远处树影里的赵都看完这一切,飞身回去复命。 蓝语思独自坐着,长久之后方才平复了心情,与其说她谨慎不如说她胆小,她是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如果说赵都别有所图,他却并没叫自己做什么,这就说明他并没想利用自己。若说他真的是自己的相识之人,又不能轻易相信,只看他之后所做何事,一直本着警惕之心便好了。 蓝语思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有人拍着院门。珠圆玉润等丫鬟们纷纷出去,随烟则来到上房陪着主母。 不多时便见珠圆回来禀报,说是易总管遣人来报,易轻寒在外与王取饮宴,两人回府途中遇到歹人袭击,竟是身重数刀奄奄一息。蓝语思听了不知是何滋味,心里忽地空落落的,接着胸口闷痛起来,脑袋也嗡嗡作响,一时间慌了手脚,也不顾着什么外男不入内宅的规矩了,忙唤进那小厮,隔着门急急问到:“快说,老爷现在何处?” “夫人放心,方才匆忙来了一人,像是负责巡街的东厂番役,说是街上混乱,远远挤不进去看不真切。只听到人声嘈杂喊着西厂督主和老爷的名字,后来人就被立时安排在附近的医馆,宫里也派了御医就地医治,待伤势缓转之后便会接回府里。”那人跪着说:“易总管已带着人赶去了,叫我来给夫人报个信。” “我也去,快收拾收拾,备车。”蓝语思说不出的心情,只觉得没了易轻寒便没了安全,便没了那层天,便会有冰雹砸下来一般。 平时只知道他能护自己周全,此时是真的体会到六神无主的感觉,深怕他出事。 随烟怎样也劝不住,这才找出外出的衣衫给蓝语思换上,匆匆往外走。漆黑的夜里,丫鬟婆子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在这弯弯绕绕的绕堤园里,难度实在很大。蓝语思心急走得快,在一个拐角处撞上了一个硬硬的物件,立刻便被弹了回来。 蓝语思被一双大手勉强扶住,正要挣脱开去便见一个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何人,何人走路颠三倒四撞了本老爷。” 一身酒气的易轻寒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蓝语思一时分不清状况,只拉着他的手问到:“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看着蓝语思一脸紧张的模样,易轻寒突然很是开心。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半路上遇到易安,便知王取遭了暗算,而与王取府顺路的自己并没有一同回府,所以不曾像大家想的那样,也一并被袭击了。 一场误会,易轻寒转而又去看了王取,将其平安送回府上之后,这才赶回府。按照之前的预谋,还是装醉来亲近她,于是没有脱去身上撒满了酒的衣衫。此时见蓝语思一脸紧张,险些忘记伪装,想到这里忙继续语无伦次地说:“再喝一杯,再喝。” 从后面跟上来的易安连忙与蓝语思解释了一番,这才扶着易轻寒往上房走。惊魂未定的蓝语思一时想回不过神来,只好扶着只叫自己搀扶的易轻寒,走回堂屋。 随烟帮着蓝语思将易轻寒安置在床上,又备了热水巾子之后方才出去。蓝语思累得精疲力尽,还得为其擦拭。 脱去官靴解开外衫,却死活也搬不动他的身子,自然无法脱去中衣。这厮还不老实地手舞足蹈,终于抓到了自己的手腕,一下子便带到醉鬼的胸前。 “别走,跟着我一辈子。”易轻寒眯缝着双眼,似真似假地说着。 “好好,那老爷您先放手,为妻为你擦洗。”蓝语思心跳猛地加快,镇定下来后敷衍着说。 “不放,我要一直抓着你,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易轻寒还是眯缝着眼睛,笃定地说。 “好好,那先擦拭身子好不好?又脏又臭的满嘴酒气。”蓝语思继续哄骗着‘意识不清醒者’。 “你嫌我又脏又臭?满嘴酒气?”易轻寒断断续续地问。 “怎会呢,为妻不嫌弃老......”易轻寒猛地抬起头,死死封住了蓝语思的小嘴,不待其挣扎便控制住了她的双臂,翻身将其压在身下。 蓝语思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攻城略地,只觉醇香的酒气由外及內沁满了全身,就连周遭的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醇香之气,醉得人脸红心跳无力抵抗。 酒气似乎都能醉人,这带着六分霸道七分强势八分压抑九分放纵却又十分柔情的吻,直叫蓝语思醉在里头想拔也拔不出来。 易轻寒借着酒意,大胆地舔舐着、吸吮着蓝语思的甜香之处,竟觉比那日更加的醉人。 蓝语思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忙用手去推这副看似清瘦实则精健的身子,推了几次却无任何效果,被吻得犹如暴风骤雨中的小舟一般,自顾不暇,手上也渐渐没了力气。 小腿儿扑腾了没两下,险些碰到他的下面,却都被他轻巧地躲过。就在蓝语思晕头晕脑浑身无力之际,自己的衣衫突然被扯开了,脱去中衣便直奔亵衣。蓝语思得以收回双臂护在自己胸前,此时才些许回过神来,大喊到:“老爷,老爷,易轻寒,你放开我!” 易轻寒不说话,扯去亵衣便吻住了她胸前的一朵,无奈这朵花体积过大,难以全部入口。蓝语思臊红了脸,死命地去推,想起那夜的春梦,身上一时有力气一时没力气,恍恍惚惚中也不知是无能为力还是小小期盼那日的感觉。 恢复了一点理智,蓝语思带着哭腔呜咽:“你放开我,易轻寒,你!” 易轻寒正在兴头上,哪肯轻易放过她,见蓝语思有些害怕了,于是又像之前那般,吻住了她的唇。轻轻舔舐,慢慢琢磨,一手温柔地抚住她的后脑,一手环过她的腰际,温柔婉转地吻着她,鼻尖相碰,蓝语思竟忍不住有些悸动。 蓝语思想要推开他,无奈易轻寒贴得极紧,方才被吸过的胸前两点痒痒的,浑身更是挣扎得已经没了力气。 易轻寒虽喝了酒,但是力气不减,紧紧抱着吻着蓝语思,慢慢抬起头说:“老爷我,我喜欢你。” 蓝语思又羞又臊,趁他暂时不再动作,忙用手去推,无奈还是没有任何作用。这是个酒鬼,是个不清醒之人,自己又没有力气抵抗。 刚想到这里,易轻寒便用另一只手褪去了自己的亵裤,蓝语思只觉一凉,那大手滑上了自己两腿间。 又惊又怕的她立时由哽咽变成了哭泣,易轻寒也停了动作,仍旧紧紧抱着她不放手。蓝语思见他不再动作,心便放下一些,因怕惊了他之后又不管不顾地,于是僵硬着不敢动作,静静躺着。 如此躺了半晌,身上人好像睡着了,蓝语思试着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力气挣脱出来。 “我,喜欢你。”易轻寒又在模模糊糊说着,听不出是否醒了酒。 蓝语思隐隐哭泣,虽然不是厌恶和讨厌,但还是想逃离想摆脱,总觉受了欺负心里委屈,最后还是找机会挣脱出来,躲在床边哽咽。 哭得累了,眼睛也有些肿胀酸痛,竟不自觉地想睡觉。 次日醒来,蓝语思想起昨夜的事,气得一把将易轻寒推醒。 “这?夫人你?”易轻寒看着两人衣冠不整的样子,又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这次是你欺负了我!”蓝语思抱着被子退到一边,用怨念的眼神看着他,从头到脚都难堪羞涩的要命,只想钻进洞里再不出来。 “哦,我记起了。”易轻寒想了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说到:“你放心,我定会负责,决不让你走。” “你!”蓝语思抱着被子看着眼前这个不按套路行事的人,生生说不出话来,又羞又气地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这不是她以为的回答。 、 第四十七章若有所思 “夫人再睡一会儿,为夫需去看望王督主,待会儿再带你同去。”易轻寒仿佛没事人儿一般下了床,勾着嘴角心满意足地穿好衣衫便去寻易安商量事情,留下蓝语思一个人。 蓝语思在被窝里气得重重出气,偏又不敢大发作,摸摸脸颊,竟是热热一片,也不知是生气所致还是羞愧难当。想起昨夜的事情,蓝语思又是一阵心跳加速,说实话,她并不讨厌易轻寒,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依赖。但他是个阉人,蓝语思无论如何也不想跟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 蓝语思默默起身穿衣,决定在他醉酒之后再不靠近他,免得又被醉鬼缠着,没有力气又逃不脱。索性他做不了什么,不然的话就是咬舌自尽也不能让他得逞。 蓝语思的脑子很乱,一会儿觉得还是易轻寒身边最安全,最舒适,一会儿又觉得坚决不能与这不能生养的人过一辈子,最后唏嘘一番,也不知王夫人为何与王取如此恩爱。 两人出了园子来到大门口,易轻寒回身准备牵她的手带上马车,谁知蓝语思却自顾自爬了上去,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一般。 易轻寒也不气,想起昨夜的事,嘴角是一抹抑制不住的笑。两人坐在车厢里,蓝语思也是自顾自看着自己脚下,偶尔看向窗外。 易轻寒几次想找话题,得到的都是简短的不痛不痒的回答,只好作罢。 来到王取府上,易轻寒回身一下子便抱住蓝语思,待其挣扎起来时,人已经被抱下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王取府上的管家往里走,直来到一处园子,正是王取夫妇所住之地。 一进上房,王夫人便红肿着眼睛迎了出来,易轻寒简单安慰几句便进了卧室探望王取。因有太医及一些其他男眷在内,蓝语思则避嫌地留在外面抱厦处安慰王夫人。 “姐姐,你莫担心,王大人这不是没事了吗,莫哭坏了身子。”安慰的话虽这样说,但蓝语思昨夜听说易轻寒身中数刀奄奄一息之时,也是急得眼眶湿润。 “妹妹,你不知道,可吓坏姐姐了。”王夫人哭得眼睛似核桃,拉着蓝语思的手说:“那起子贼人实在可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竟躲在胡同里放出一群野狗,惊了马又一窝蜂地冲了出来,见人就砍。我家老爷万没想到天子脚下竟也有人敢如此行事,还以为有人械斗,哪知是冲着自己来的。” 蓝语思不免也有些后怕,自私地想到幸亏易轻寒没有同他一道回府,不然便要受了牵连。 “姐姐,那起子贼人,是什么来历?”蓝语思问到。 王夫人说到此处时面露凶光,恨恨说:“连夜就审出来了,竟是那杨家逆子安排的。他们被抓进大狱之前,就已经安插了这么些人手,也算是杨府的死忠。只道若主人出来便可,若是迟迟出不来,或是定了罪再无转旋之机,便下死手鱼死网破。” “本来圣上还未有定论,我家老爷虽极力主张将其父子法办,但是朝堂上那么些所谓的忠臣可都顶着呢,说不定真就囫囵了事。我看这一闹,那父子俩不死也得死了。”王夫人狠狠擦了一把眼泪,蓝语思忙递上茶杯,让其润润喉咙。 “姐姐莫要哭坏了身子,这不是没事了吗?过几日便可痊愈的。”蓝语思不知如何宽慰她,只是说些好话。 “若可以的话,我宁愿替老爷受这些刀。”王夫人又擦起眼泪。 蓝语思听了深有感触,若有所思地说:“虽然......咳咳我是说,姐姐和王大人如此恩爱,实是难得。” “当你心里真的装下这个人的时候,不论他有什么不足,你都会觉得他是好的。”王夫人敏感地捕捉到蓝语思话里的意思,一脸笑容说到。看了看蓝语思若有所思的脸,忙又补充说:“我看妹妹你和易大人就是这般模样,妹妹你识礼体贴,易大人待你又如珠如宝,那次妹妹被人掳走,易大人可是急得日夜不睡,生生熬坏了身子。” 蓝语思听了这席话,更加的坐卧不安和心里发虚,只悻悻地低了头,捏着茶杯装作看上面的花纹。 “夫人,太医和其他人这便要出来了,不若您......”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对着王夫人说。 “也好,妹子,我们先到园子里走走,待会儿那些男人出来撞见就不好了。”王夫人拉起蓝语思的手说到。 蓝语思是无可无不可,便跟着王夫人起身走了。因天气寒冷,两人便沿着游廊慢走,园子里也无甚花草可赏,只看看假山雕塑等景致。 王夫人正拉着蓝语思的手心不在焉地讲解着园子里某处,说是王取最喜爱的地方,夏日里经常拉着她纳凉赏月,后面便走来一个小丫鬟,对着王夫人福了福说:“管家叫我来寻夫人,说是太医开了一味雪参,记得夫人屋里有一支,便想着问夫人取来给周太医看看,若是好的就用着,若是不好就到宫里去求。” 王夫人听了忙急了起来,回头看看蓝语思。蓝语思知道她的心思,便说:“姐姐自去找吧,我在这园子里走走,估摸着人都走了,再回堂屋去等我家老爷。” 王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又担心王取,便也就应了,吩咐一个丫鬟陪着蓝语思,这才匆匆走了。 蓝语思看着王夫人的背影喃喃自语:“当你心里真的装下这个人的时候,不论他有什么不足,你都会觉得他是好的。” 一旁的随烟听了,轻轻扶住蓝语思的手臂说:“夫人,大冷的天站着会着凉的,不若到处走走,身上也暖和些,要么就找间屋子歇下。” “我坐不耐烦,走走吧。”蓝语思心里乱乱的,便沿着游廊继续走。 也不知走到哪处园子,婆子便多了起来,一道月亮门另一侧,隐隐有男人的说话声间或嚎叫声。蓝语思正要转身往回走,便见一个婆子大喝着王夫人留下的丫鬟说:“小蹄子,快回去,别乱跑,这……” 那婆子走近,立马收了嘴,看看穿戴不俗的蓝语思,忙毕恭毕敬地说:“哎呦我说这是府上贵客吧,快请回吧,这院子来不得。” “你这小蹄子,看着怎这般眼生,跟着哪个主子的,怎这般不懂规矩。”那婆子转头又冷脸唬着。 “刚,刚进府不久的,这就要回去呢。”那丫鬟也被这婆子的气势惊到了,王夫人身边的人本应底气十足的,此时也有些瑟瑟。 见那婆子催得急,小丫鬟带着蓝语思及随烟赶忙离了那院子,走出十几步外,仿佛还听到一声糁人的惨叫声,叫人绝望。 太医及众人已经离开,唯有易轻寒还在抱厦里等着,蓝语思别过了王夫人,细细安慰一番,说了些好生将养别哭坏了身子之类的话后,这才与易轻寒一道离开王取府上。 “与那王夫人都聊了些什么?”易轻寒看着对面表情极不自在的蓝语思,首先打破僵局。 “也没聊什么,大半是些安慰的话。”蓝语思低着头说。 “抱着它。”蓝语思正将手藏在袖子里捏着指头低着头,忽然一双手伸了过来,先是抓紧了自己的手,不待自己抽离,一只手炉便递到了手上。 蓝语思仍旧没有抬头,接过后抱在怀里,腹中隐隐有些痛,便贴着肚子扶好。 “整日的在家,闷坏了吧?今儿我告了假,带你到处逛逛。”易轻寒突然上身前倾,将头探到蓝语思面前。 “不,不闷,大冷的天儿,没得出去挨冻。”蓝语思往后退了退身子,对上易轻寒那深深的眸子,又慌忙垂下眼,想逃离。 “那便回府,临近年根儿了,也要筹备筹备。”易轻寒敛住笑意,慢慢坐回身子。 两人回府后,易轻寒随着蓝语思回到上房,换上官服。“我去东厂一趟,晚饭不必等我。” 蓝语思本想问一句‘不是说告了假的吗’,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不在的话,自己也许会更自在。 易轻寒面无表情地走了,蓝语思走回卧室,趴在大床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头昏脑胀,腹内依旧隐隐坠痛。 勉强用过了晚饭,蓝语思沐浴时才发现,自己是来了葵水,怪不得在回府的马车上,肚子就有些不适。自从那次葵水期间在崖底着了凉之后,之后每次的这几天,多少都会再痛。 天气温暖的时候还不觉如何难过,天儿越冷,才越觉出疼痛加深。 喝了一碗热汤之后,蓝语思早早上床躺下,盖着厚重的被子仍觉浑身发凉。昏昏沉沉睡去,迷糊中,被子被掀起一角,一个人躺了进来,随即便将自己搂在怀里。 蓝语思分辨了一下,确是易轻寒无疑,想起崖底那次将红色蹭到了他的身上,不觉涨红了脸说:“老爷莫碰我,仔细脏了衣衫,我……” 未等蓝语思说完,一只大手从后伸到衣衫里,覆在了蓝语思小腹上,温暖舒适。“睡吧,就当在崖底时。” 蓝语思本想挣脱,无奈那手所带来的温度实在是诱人,腹内疼痛顿觉减了许多,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寒气得以被驱散,竟稳稳入了梦。 、 第四十八章为非作歹 日里,易轻寒本有些不悦地离去了,无奈走到半路便消了气,到东厂里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便去了夏明府上。 将王取之事详细报与夏明,又得知皇帝大怒于杨元的胆大包天,因杨昌河行贿之事,下旨将收了银钱的官员逮进了东厂。除此之外,因王取身受重伤,又将杨昌河父子移至东厂大狱审理,谁知早已在重刑下奄奄一息的两父子,刚进了东厂大狱,便没了气息。 夏明将逮人之事交与了易轻寒,易轻寒本着主办皇差,兼顾私事的原则,回府后又取出那本从账册里誊写下来的名单,勾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只待第二日上门拿人。 他们收没收杨昌河的银钱,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送过银钱给万笃。钦天监监判李斗夜观北斗异象,上书暗指朝中有奸人作祟;皇上祭祖发生骤火事件,众人也说必有外敌犯乱之异象,于是,镇守北关的荣帅被急召回京...... 皇上将荣帅召回后,达达国又来犯边,这些人见圣上似乎有意派荣帅回去,心道既然已得罪了这个位高权重的人,便不能坐视他起复,而给自己留有后患,于是纷纷行贿给当时负责此案的左右摇摆的锦衣卫指挥使万笃,再加上高登供出荣帅曾见过敌方主帅一事,接着便…… 易轻寒收起回忆,这些年多方查探,终将碎片拼凑起来,然而,他们是一种什么目的非要将自己父亲置于死地呢! 易轻寒不再想,想不出来便将这些人尽数铲除,于是从后紧紧贴在蓝语思背上,大手一直覆在她的腹部。如此搂抱着睡了一夜,次日清晨,醒过来的蓝语思揉揉眼睛,发觉床上已空无一人,昨夜的温暖仿佛只是一场梦。摸摸自己的小腹,蓝语思突然感到一丝悸动,出于理智,又将其生生压了下去不再想。 与蓝语思的怅然若失不同,易轻寒很是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带上人手直奔钦天监监判李斗家而去,路上过往行人纷纷侧目,低语着不知哪家又要遭了劫数。 易轻寒派人上前砸门,长了一双老鼠眼的人懒洋洋打开后只瞄了一眼便吓弯了腰,哆嗦着说要回去秉了当家主母,谁知一个番役一脚便将门踹开,手按在刀鞘上笑着说:“老崽子,你以为我们是来吃酒的?还禀报!滚开。” 说完之后一群人便入凶神恶煞般涌进门去,那开门的人也被踹翻在地,看着已然进了院子的众人的背影,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两下便逃了出去搬救兵。 李斗夫人并一众丫鬟小姐俱都吓得瑟瑟发抖躲在院里,只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陪笑:“大人,大人登门这是何故?我家老爷上朝未回,还……” “你们几个,给我搜。”易轻寒看也不看那管家,自顾自吩咐手下人搜捡起来。待吩咐完之后这才回头看了眼李府管家,阴恻恻地说:“不妨事,我暂时还不找他。” 李府管家见这架势知道不妙,又见易轻寒如此说话,头上冷汗便流了下来,不住拿袖子擦试,只能如陀螺般硬着头皮跟在易轻寒身后。 众番役先是搜了库房,打开之后肆意翻检,李府管家苦着脸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刚要塞给易轻寒,便见他似乎目光一亮,直奔着架子阁而去。 架子阁上摆了许多的药材,虎鞭鹿茸、雪莲老参,是前几日刚得的宝贝,因天寒怕好东西刚从外面进来缓了水霉潮,便决定放置几天再装盒入箱。易轻寒走过去,拿起一块皱巴巴紫黑色的物件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回头对一个番役说:“把这个带回去,北边的东西,莫不是别人贿赂的!” 那番役二话不说,装到盒子里带在身上,身后的李府管家本以为易轻寒会奔着那老参而去,却不知只捡了它。虽说这也是难得的稀物,但终究比不上老参名贵。其实就算把这库房都搬空了,他也是不敢言语半句的。 听到信儿的李斗匆忙赶回,正碰上易轻寒等人将主院搜完,于是上前又气又急地说:“你,易大人,您这是何故啊?老夫到底犯了什么事,这……” “带走,还有李玉勇。”易轻寒懒得与他解释,一挥手,便有番役拿着绳索上来捆人,那李斗的嫡子李玉勇有心无胆,听到东厂的人来了便早早躲到母亲和姐妹的闺房里,任人怎样叫也不出来。 “再不出来,你们就闯进去,不小心见了哪位小姐的身子,本官给你们做主娶了。”易轻寒向来不愿罗嗦,该用武力的时候就用武力。 院里人听了哭天抢地嚎叫,一个疑似李斗夫人的声音哭喊着:“老爷啊,快,快救救勇儿吧,他可不能再进那地儿哦,上次都是脱了层皮的。” 李斗早就被捆了起来,此时已是自顾不暇,又怕东厂的人真的闯进去坏了自己女儿的清白,心道躲是躲不过去的,只好叫骂着将李玉勇骂了出来。 东厂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李斗父子押了回去,什么都不说便将人关进了牢房里,一日三餐倒是不曾短缺,只不过不审不问,就这么干耗着。 易轻寒连抓了两家,一是李斗,另一便是真的受了杨昌河贿赂的人。到了傍晚,易轻寒很自觉地放下手中事情回府了。 骑着马,手里托着一个锦盒,里面是他今日意外得来的宝贝。 回府之后,将锦盒交予了随烟,便进了堂屋,只见蓝语思正等着自己用晚饭。 “今儿忙了一整天,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了。”易轻寒一屁股坐下,眼睛便盯着蓝语思不离左右。 蓝语思被他盯得有些害羞,忙微微侧了身子拿起碗筷。 易轻寒也不多说,继续将眼睛黏在她的身上,看着小脸通红的她便觉好笑。 好容易吃完了饭,蓝语思正想找借口逃离,却见随烟端了一碗粘稠黑臭的液体走了进来,还带着些许酒味。 “先莫走,把它喝了。”易轻寒接过那碗,递到蓝语思面前。 蓝语思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见易轻寒一脸认真的模样,问到:“这是何物?” “你喝了便知,我还能害你不成。”易轻寒语气不容人拒绝,蓝语思便接过了碗,喝了一小口后,满嘴的块状膏。似乎放了蜂蜜,因此并不十分难咽,勉强吃完之后,易轻寒便递过来一个甜枣。 蓝语思又红了脸,还是不太适应面前这个男人。 “那是鹿胎,用黄酒泡了,以后小日子来的时候,就不会腹痛了。”易轻寒说。 蓝语思听了心湖荡起一阵涟漪,只呆呆地道了声谢,便不知再说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易轻寒不要对自己太好。 别别扭扭上床之后,蓝语思枕头胳膊躺到床里头,离易轻寒远远的,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易轻寒便出了门,蓝语思胡思乱想了一整日。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她却不能对此有所回应。她可以别的方式来回报,但却不想跟着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 如今,她没什么可以回报的,倒不如不再深陷,长时间的相处,似乎已捕捉到他似有若无又无比真切的爱意,她怕自己会深陷,她怕自己会被感动得死死困在这里。 他很好,蓝语思也承认自己或许有了些许的心动,但却不想用一生来回应。 恍惚间又到夜半时分,趁着易轻寒还未回府,蓝语思溜到院子里那棵树下,挖出了那枚玉蝉,正想着赵都到底可不可信,就觉一个人站到了身后。 “你想起来了?”赵都希冀中带着一丝忐忑地问到。 “你有把握不被锦衣卫的人抓到吗?”蓝语思什么都没想起,不答问到。 赵都愣了愣,他的任务是监视着蓝语思并取得她的信任,并不是真的带她走,因为万笃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把握不大,但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赵都抬起眼,一双如水明眸叫人顿生好感。 “那你,可以带我逃离这里吗?”蓝语思总觉得,长此下去,她一定会沦陷,会活生生落入这无尽的深渊,他的深渊。 “你想走?”赵都试探地问,并不答应什么。 “没,不是。”蓝语思忽地往后退了两步,比起易轻寒,她更加不相信赵都。 赵都真的怕她要求自己带走她,见其没有提要求,便放下了心,说了句‘明日再来’,便跃身而去。蓝语思站了一会儿,又默默将那玉蝉埋在树下,直到身子有些发冷了,这才转身回到堂屋。 黑暗里,墙角处,易轻寒站了出来,因着月光,在身下投出一抹冷冷的暗影,仿佛一块永远都抹不去擦不净的污秽。静静站着,心脏仿佛都已停止,不知是何心情,易轻寒只知道,被指甲微微嵌入的手掌,有些隐隐发痛。 直站了一个时辰,方才回到堂屋,蓝语思早已梳洗完毕。易轻寒没有多说话,独自在内书房里坐了一阵,这才沐浴更衣,回到床上时,蓝语思也已远远躺好。 明日便处理了那个赵都,本想留作他用,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接着做什么呢?易轻寒又一次失眠了。 次日,蓝语思面无表情地为易轻寒整理衣襟,两人都没说话。她是因为想刻意避着他,以免陷得太深,他是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想这么静静看着她。 “老爷,今日我想去王取府上看望王夫人,不知......”蓝语思看着他官服上的麒麟图案说到。 “好。”易轻寒面无表情地说完便走了。 蓝语思愣愣站着,一时间也不知是何心情。与随烟收拾妥当带了些进补的药材,坐上马车便去了王取府上,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爽朗无羁无忧无虑的人,是最好的伙伴。 “妹妹来了,你可是稀客呢,若是不请你,你总想不到到姐姐这里坐坐。”王夫人笑着拉起蓝语思的手,打量着她的神 、 第四十九章 百感交集 “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王夫人拿起炕桌上的果子递给蓝语思,自己又拿起一个塞到嘴里。 “没什么,就是想与姐姐说说话。”蓝语思没有心思,将果子放下,没话找话说:“王大人身子可大好了?” “倒是能走动了,慢慢将养着,太医每隔一日便来瞧瞧,说是已无大碍了。”王夫人说到这里,眉头紧了紧又舒解开来。 “那就好,如今罪魁已死,那些罪状也都坐实了,又派人刺杀朝廷命官,看那些人还怎么说!”蓝语思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易轻寒。这两日刻意疏远着,他似乎很不开心,她也不好受,没了他的关心,没了他的笑,心里竟是那么的失落和无助。她想疏远他,可当他真的不再似从前那般对自己的时候,心里却是那么的酸涩,眼睛也跟着酸涩起来。 早上与他提到要来王夫人处做客时,他只淡淡地应了,旁的一句话都没多说,她的心突然很痛。她知道,如果仅仅是感动和习惯的话,自己的心不会痛。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这不就是自己所想的吗?蓝语思苦笑一声,思绪又被王夫人拉了回来。 “嗨,那些都是靠舌头吃饭的主,想说你,总会找到说头的。”王夫人想是已经习惯了,扁扁嘴又说:“杨家父子虽已死了,但那些收过他们贿赂的人却没死,我家老爷说,最近朝堂上一直有人在弹劾他,都说是西厂逼死了人。现在罪名虽然查清楚了,但是人死了,那些人怎么说都行。那陆大人还不眠不休地在牢里写血书呢,这回子好像闹得挺大的,这些人,没完没了的。” 蓝语思皱皱眉头,自己也是满腹心事,不知该怎么安慰,就听王夫人继续说:“那些人害怕收受贿赂的事情被查出来,因此先发制人,拿起杨家父子没有定罪便死了的事说道个不停,皇上......” “皇上应是明理的。”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蓝语思知道皇帝虽然晓得哪些是蛀虫,因涉案甚广,却不一定会深究到底。 “皇上是明理的......走吧,姐姐带你去看看前些日子得来的狐裘,你选两件带回去,与易大人一人一件。”王夫人说着拉起蓝语思的手,不待她推辞,便拉着人出了堂屋。 “这是我家老爷手下一个千户从北边回来时带的,待会儿你瞧瞧,那毛色真是极品。”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与蓝语思沿着游廊走,未等蓝语思开口说话,王夫人便抢先说:“可别跟我客套,我就你一个说得来的人,别学那些子什么高门贵女假惺惺的。” 王夫人如此说话,蓝语思倒不好推辞,便随着她走过两个院落,直来到库房所在的院子里。心里想着为易轻寒选两件,他在外奔波,一件被雪打湿了总还有另一件换穿着。自己出门外有车轿,冷夜冷不到哪里去。 王夫人自去库房里取狐裘,蓝语思不好跟着,只在院子里等。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隐隐的低低的声传来,蓝语思立时狐疑地看看四周,声音竟是从隔壁院子里传来的。 那的声音夹杂着舒畅,又似乎带着些痛苦,很是奇怪。蓝语思不自觉地迈开步子往那院子走去。 两院之间隔着一道门,蓝语思来到院门前,用手一推,门便开了。朝着对面一看,这个院子的正门正是上次来到王取府上,险些误走进来的门。那次有一个婆子将自己劝走,这时院子里却空无一人,那次院子里有嚎叫声,这时却只有低吟。 与此同时,王夫人也从库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蓝语思走进那道门,便也跟了过去。她虽是这府里的主母,但好些院落还真是没去过,此时的她也听到了那声声,还以为是有人在做那苟且之事,便跟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候,蓝语思和王夫人进了那道门,一条窄路的两边尽是黑漆漆低矮窗子的小屋子。 声音越来越清晰,两人向低矮的窗子里看去,昏暗的屋子里是两张木床,床上各躺一人,每人的身边又各有一个人蹲在旁边。 蓝语思几乎要叫出来,只见其中一张床边蹲着的那个人,正用双手揉捏着床上人的蛋蛋,捏着捏着手上一用力,床上人便惨叫了一声,随即鲜血一片,竟是生生将其挤了出来。 蓝语思只觉一阵恶心,便扶墙呕吐起来。 身后的王夫人也支撑不住,早已瘫软在地...... 王夫人被抬回了上房,蓝语思也被安置在了东厢,听着身边王夫人派来的小丫头絮絮叨叨的解释和安慰,蓝语思终于明白,那人并不是在做苟且之事,也不是被用刑,而是王取给宫里的万贵妃物色的两个内侍人选。虽说宫里每年都会集中为一些人阉割,但是若平时有需要的时候,王取也会按着主子的喜好搜找一些合适的人。 库房旁边的院子,本也是堆放木材家具之处,因冬季到来,此处较为温暖,所以便被临时启用做了‘阉割房’。 王夫人平时很少到库房去,这次是想走动走动,另外是想着蓝语思挑选之后,剩下的便可立即放入库中,免得毛皮在外受了冻,再放回库里会霉潮,所以才亲自去取。 那院门平时也是锁着的,谁想那日洒扫的婆子正要去换扫帚,想着即刻便回所以未锁门,阴差阳错事赶事凑到一起,这才叫当家主母和客人瞧见了不该瞧的东西。 小丫鬟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说什么自己老爷已经通知了易轻寒来接人等等。蓝语思已是心痛不已,她亲眼看到床上那人痛苦的表情,绝望的神色,竟是那么的叫人揪心。 看到一个陌生人如此痛苦,人们都会心生怜悯,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人。蓝语思想起易轻寒,脸上湿凉,伸手抚去,竟是泪流满脸。 他也应该受过如此折磨吧,他是怎样挺过来的,当时有没有人照顾着他,他…… 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蓝语思只觉心酸,心痛。长久以来的相处,她想,她是动情了,所以才会心痛吧,所以在看不到他笑容的时候才会失落无助吧。 眼泪模糊了视线,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步迈进了屋子,几步来到塌前,大手抚上自己的额头,轻轻摩挲。 “老爷……”蓝语思说到这里又是委屈又是疼惜地看着易轻寒,再也说不出话来,满是悔恨又带些愧疚地看着他。她想问他的事,但她张不了口,怕再次将易轻寒的伤疤揭起。 易轻寒伸出食指揩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接着反手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眼睑下方。“莫怕,无事了。” “老爷,我……”蓝语思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化作一汪清泉。只想着对他好一些,好一些。 “我们回府。”易轻寒的气全消了,她私见赵都,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她……自从那日看到她私见赵都,易轻寒便派了人监视两人,却再没发现她有什么举动,但他知道,她还是想走的。 原本以为只要还有机会,他就有把握将她牢牢拴着,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但他现在却不想再等了,他要结果了那个人,他要强留她在身边。 易轻寒将蓝语思抱起,放到屋门前的软轿里,一路抬去门口。来到上房门口时,王取已经等着了。 “督主,多有叨扰,下官这就回了。”易轻寒拱手道别。 “你昨日抓了李斗父子?”王取语气颇急,开口便问。 “是,下官查探到他父子二人收取了杨昌河的贿赂。”易轻寒说。 王取支开了下人,这才开口:“今日本座进宫,看到李斗夫人刚从万贵妃宫中出来。我问了当时伺候茶水的人,原来是那妇人说,她家有一块雪山梅花鹿胎膏,本想进献给贵妃娘娘的,却被你强行拿走了。”王取语气平静地说着,仿佛只是件稀松平常之事。但听者却都是紧绷了神经,万贵妃是皇帝身边第一等宠妃,若是她有心为难的话,一个不小心便会人头落地。 蓝语思听了,忽然明白自己吃的那块鹿胎膏,就是易轻寒从李斗家带来的,顿时浑身冷汗。他为了自己惹上这个麻烦,而自己却还想着……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泪顺着指缝而出,蓝语思尽量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压抑着。 未等易轻寒说话,王取又说:“放心,我已对万贵妃言明,你昨日锁了她家老爷,所以那蠢妇才有可能是伺机报复,不然怎会早不进献晚不进献,偏偏这个时候就要孝敬娘娘呢。” 王取冷哼一声,接着说:“这等愚钝夫人也敢拿娘娘当枪使,贵妃娘娘气得当即下令严查李斗受贿一事,你,仔细查吧。” 易轻寒一直未发一言,待王取说完后,才抬头致谢。这个人情,他是欠下了。 辞了王取,易轻寒将蓝语思抱上车,抱着她坐在垫子上后,另一手又将手炉递到她的怀里。 蓝语思双手紧紧抓着手炉,泪水依旧不停,这个人情,她也欠下了,也许,一辈子都还不清。 易轻寒当时拿那鹿胎膏时,也许意识不到会有危险,毕竟这种事情,不论是东西厂还是锦衣卫,都是见惯不惯的了。有司衙门之类的趁着抄家之时做的这类事,也少不了。但事后带来的结果,却着实麻烦,幸亏王取碰到,不然的话还真说不定会如何。蓝语思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觉既幸福又愧疚,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还在怕吗?冷吗?”易轻寒一直没有松手,许久后轻轻问。 蓝语思不答反问:“王大人的话娘娘真的信了吗?会有大麻烦吗?那个万贵妃很得宠吧。” “不晓得,搞不好我就掉脑袋了。”易轻寒自嘲着。 蓝语思听了,心顿时抽搐了一下,只觉嗓子眼儿发紧。“那,那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等我脑袋落地,你就变卖家产改嫁,我也不会怪你,你本也没想过和我……”易轻寒深吸一口气说不下去了,又想起赵都,虽未挑明了说,但也是满心怨气。 蓝语思听了泪如泉涌,突然很怕失去他,嘴上不说却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隐隐哭泣。 易轻寒见她如此,忙说:“诳你呢,每次办事,我都会给夏督主留一份儿,他自会护着我。”话虽这样说,但这次惹得却是那位贵妃,若不是王取在中间说了一句话,后果还未可知。 但这话易轻寒不能同蓝语思说,他的女人,就是要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不是跟着他担惊受怕的。 蓝语思仍旧啜泣着,想起在王取府上看到的那个人,心头又是一阵痛,于是不自觉地伸手抚到他的腰际,本想环到他的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害羞,手便停在那里动也不动。 从未见过她如此乖顺,那柔柔的手触到自己腰间,竟似引线般,易轻寒仿佛浑身倏地被点燃了,一阵燥热感传来,呼吸也有些加重。 、 第五十章终成眷属 易轻寒呼吸加重,身子燥热,若不是还在马车上,估计会立时将她吃干抹净。 唇缓缓下移,从头顶移到鬓角,再从鬓角移到耳际,呼出的热气让蓝语思的身子瞬时有些发软,轻轻靠在他的身上。 易轻寒的唇停在她的耳际摩挲,轻蹭,直惹得她浑身战栗。过了许久,蓝语思突然清醒了许多,便要直起身子,谁知却被易轻寒紧紧搂住。 马车停下,到了府门口,易轻寒霸道地将蓝语思抱起,下了车之后便上了一顶早侯着的软轿,一路回到绕堤园。 “老爷,饭菜……”随烟的话被打断。 “我和夫人在外已用过了,你们都退下吧。夫人今日受了惊吓,要早些睡,无事不要来打扰。”易轻寒吩咐完,随烟等人便都下去了。看着易轻寒关了房门,蓝语思有种隐隐的不安感,两人分明还饿着肚子,何来已用过晚饭一说。 易轻寒几步回到床前,俯子满是侵略性看着带了些许惊恐表情的蓝语思,脸上露出狼见骨头般的笑。 蓝语思被盯得有些发慌,站起来边往桌前走边说:“老爷,您渴了吧,喝点……” 易轻寒突然从身后将蓝语思抱住,下颌蹭着她的脸颊说:“方才在车上不是很乖顺吗?怎么?又想离我而去了?” “不是,我……我不走了。”纵是铁打的心肠,此时也化成了水。 “当真?”易轻寒将她反转过来,用那双深深的眸子盯着她,如无底深渊。他早就做了准备,不论她走与不走,他都要把她强留下来。 “当真。”蓝语思呼吸有些困难,往后靠去。 话音刚落,蓝语思的右手便被捉起,易轻寒抓着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上,将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满是霸道又满带压抑地说:“我把这颗心交给你,你莫要负我。若负了我,我便杀了你,再抱着你跳崖,就像那次一般,再不出来。”易轻寒说得狠辣,心里却是柔化成了水,看着她水汪汪的明眸,心道纵是她负上自己千次万次,她还是自己的心头肉。 听了这霸道强硬,但却真挚无比的表白,强大的气场使得蓝语思只有含泪诺诺点头的份,心道无非是不能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这点还是可以做到的,两人做对无爱夫妻,倒也可以快乐一辈子。 蓝语思睁大了眼睛,对上他的深眸,触到那夺人心魄的眼神后,又不安地垂下眼睑。 对面人的呼吸加重,热唇抵上自己的额头,吻上眉头,一路来到唇上。轻起齿关,两厢缠绵,仿佛一股热浪袭来,蓝语思只觉浑身发软。 鼻端轻碰,花里取蜜,一双大手又将自己紧紧环在身前。蓝语思的腰部靠在桌子,急促的呼吸和他的搂抱使得腰部时不时顶着桌沿儿,发出吱吱的木腿儿蹭过地面的声音,极是暧昧。 “啊!”蓝语思的外衫被扯开,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 兵法中讲求声东击西,蓝语思正顾着遮挡上面,下面却遭了伏击,裙衫被扯脱,那厮正得意洋洋地示威地笑着。 蓝语思脸红心跳,虽以为他做不了什么,顶多就是像王夫人说的那般搂搂抱抱,甚至是裸身相拥而睡,但心还是狂跳不止。 易轻寒又去解自己的中衣,蓝语思忽地想起王夫人送的镂空亵衣,心道自己以后莫不是也要穿那种羞人的亵衣,想到这里脸上更加臊红。 中衣被解开,易轻寒却未再动作,只喘着粗气抱起她走向大床。大红的被褥耀人眼,蓝语思突然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当你心里真的装下这个人的时候,不论他有什么不足,你都会觉得他是好的。想起王夫人的话,蓝语思又羞又臊地闭上了眼睛。 闭着眼睛,感受着那如暴雨点般的吻,蓝语思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就算没有夫妻之实,这样的爱抚也足够了。她忽然理解了王取夫妇琴瑟和谐的缘故,也许,那样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 红烛摇曳,暧昧的光射进帐子里,映在那张潮红的脸上。蓝语思只觉中衣被脱去,肩头一阵凉爽。睁开眼睛,易轻寒的俊脸近在咫尺,呼吸也犹如热浪般扑打在自己颈间、胸前。蓝语思只觉大手隔着亵衣抚上自己的峰峦,肆意又温柔地抚摸,爱怜。 亵衣褪去,蓝语思害羞地去扯身边的被子,试图掩盖自己的突出。 “羞什么。”易轻寒轻笑着低声说。 蓝语思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神躲闪地看向一侧,见易轻寒的目光不住在自己身上游走,又像伸手去扯床幔的钩子。 易轻寒坏笑着一抬手,幔帐落下,隔住了外面的烛光,帐内更加昏暗暧昧,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柔和的罩在两人身上。她是万笃的女探子,她也许贞洁不在,但他不在乎,从此以后,她能一直在自己身边,就好,不记得以前的事,更好。 易轻寒又伸手脱去蓝语思的亵裤,羞得她钻进被子里再不肯出来。易轻寒脱去自己的衣衫,连同蓝语思的一起丢出帐外,这才伸手去扯被子。 在被子里躲了一阵儿,蓝语思只觉呼吸困难,正想探头喘口气,眼前忽然亮了起来。易轻寒连被带人扯到自己怀里,喘着粗气低笑到:“我早说过,你走不了了,从今晚开始,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蓝语思还未细想他的话,便被他的唇封住了口,接着便被扒出被外。上面被他吻得死死的,下面的双峰也遭了‘劫数’,蓝语思僵硬着身子,不知如何动弹,只能任由他‘肆虐’。 接着,那唇下移,直来到樱桃上舔舐吸吮,蓝语思只觉浑身酥软,竟想要挺起胸脯去迎接和回应。 下面微微有些湿润,蓝语思顿时羞涩难当,偏偏他的手仿佛知道自己的‘失守’一般,沿着大腿滑进了密林间。 蓝语思微颤着身子抖动起来,条件反射地夹紧不动。 易轻寒也有些紧张,从没如此紧张过,他探着那里的位置,却总也不得法。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易轻寒派出了五指先锋官,待撩阵探营后,中军主将便要带人大举压境了。 蓝语思早已在这先锋官的威逼利诱下溃不成军,好一阵军心动荡时旌旗摇摆。 蓝语思浑身燥热,只觉这就是时间最美好的时刻,浑身酥软的感觉甚是美好,她想,真正的夫妻生活也不外乎如此了吧。今生,能与他如此长相厮守一世,她就满足了。 “夫人,别怕,看着我。”易轻寒抽回了手,弓起身子盯着蓝语思迷离的双眼,语调怪异地说。 蓝语思只觉麻软,只恨他抽出了手,又不好说些什么,便下意识地扭了扭腰肢咬着嘴唇。 这本能的反应刺激了易轻寒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想也不想便吻上了她的唇,接着下面一挺,所幸找对了位置,没入了一些。 蓝语思正沉浸在柔情蜜意的热吻和爱抚中,忽地只觉下面一阵刺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易轻寒,疼得轻颤起来。 “别怕,看着我,一会儿就好了。”易轻寒怕伤了她,强忍着身体的自然反应,压低声音说。 蓝语思疼得直摇头,心里更是惊奇不已,只瞪着眼睛看着他。她有好多疑问,归结起来却只是一个疑问,她本已做好了准备,却突然疑团重重。只见他迷离了双眼,复又压上她的唇,用自己并不宽厚但却坚实的肩膀,将她罩在自己身下,保护着。 蓝语思头脑一片混乱,想说话又说不出,只觉天地都旋转起来,蓝语思疼痛难忍,想要大叫,嘴却被他无所不在的温柔严严封住。下面的疼痛比不过心里的惊惑,过了半晌,疼痛感渐渐消失,或者说是已经麻木了。 易轻寒开始律动起来,长身上下起伏,身下人已经涨红了脸,正咬着嘴唇紧闭着眼睛将头歪向一边。易轻寒一手揉上她一边的花朵,一手从后面抬起她的腰,使之与自己更加紧密的结合。摸着细嫩的腰身,易轻寒只觉这是世间最昂贵的绸缎,最细腻的布料。轻轻摩挲,又觉这是最光滑的玉石,最松软的锦被。 随着律动的继续,蓝语思只觉酥麻感渐渐遍布了下半身,自己则彷如一只误入大海中的小舟,狂风骤雨突然而至,吹破了帆,刮走了桨,只剩一块孤零零的舢板随着巨浪飘零在大海上。 不知是被撞击的原因还是其他,蓝语思紧紧要了嘴唇仍是禁不住轻嗯出声,压抑着这羞人的生硬,蓝语思愈加咬紧了嘴唇偏着头。身上人仿佛被点燃了引线一般,愈加地律动起来,小舟的天空中仿佛惊现一道炸雷,风更大了,浪更猛了,小舟也愈加的飘零了。 蓝语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自己早已疲惫不堪之时,他的大手从自己腰际扯出,抚上自己光洁的小腹,不住摩挲,引得自己的身子愈加颤抖起来。 双腿已经酸麻不止,就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易轻寒将自己的两腿搭在他的腰上,更加卖力地运动了。 蓝语思抓着枕头,仿佛大床也跟着摇晃起来,胸前双峰在大幅度的律动下,也跟着轻颤。 、 第五十一章坦诚相待 两军各有胜负,偃旗息鼓后,易轻寒来不及收拾战场,便搂紧了战利品。 蓝语思浑身酸痛,肚子虽饿,却也无力起身,竟昏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已大亮,阳光照进屋内,也被挡在幔帐之外。冬季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蓝语思轻轻动了动,只觉浑身无力四肢酸痛,自己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易轻寒的呼吸声骤然轻了,蓝语思赶紧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装睡,初夜的次日一早,是最让人尴尬的。 那呼吸浅了许多,平稳而有节奏的继续着,手臂用力将自己抱紧,下颌也抵在了自己头顶。蓝语思顿觉浑身僵硬,想让他赶紧起床离开房间,又有些享受这种相拥的惬意恬然。 “三年前,我混进了东厂,以一个阉人身份,但其实,并不是。”易轻寒轻轻开了口,仿佛在哄着孩童睡觉般,轻声细语,绝不似平时那般狠戾。 蓝语思听了,继续装作睡着,一动不动,睫毛轻轻抖动,细细听。 “做了许多想做的事,也做了许多不想做的事,骗过人,也被人骗过。”易轻寒说到这里,自嘲一笑说:“就是紫嫣,你知道的,那日的小金猪,我本想着送她的,结果......” 蓝语思听到这里,心里忽地一冷,仿佛一根刺轻轻刺痛着自己的心,不自觉地撅起了嘴。 “我以为那是爱,但并不是,我只是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而已。”易轻寒说着说着,轻轻将一记吻印在蓝语思头顶,接着说:“我的心头肉,勾人魂魄的小狐。也许,从我带着你离开赵府那时起,便被你勾走了。” 蓝语思的气渐渐消了,还是装睡不动弹。 “夫人若再睡,我便趁人之危了。”易轻寒说着说着,大手便伸到了蓝语思身下,直惊得小人儿手忙脚乱地去挡。 “你还是个喜欢骗人的小狐,恩?”易轻寒将其双手抓住,紧紧搂向怀中。 “我才不喜欢骗人,她喜欢骗人。”蓝语思挣脱出来,冷着脸去扯脖颈上的小金猪,无奈红绳结实,一时也扯不断,气恼之极便扯着被子躺到一边离易轻寒远远的,独自鼓着气。 易轻寒一时紧张,赶紧伸手将她脖颈上的红绳扯断,蓝语思拿下带着红绳的小金猪,便用力掷向帐外。叮当当滚到远处,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的夫人,好夫人,小狐。”易轻寒知道自己的话惹得心爱之人动了气,连忙讨好地凑过去,将其扳到怀里哄着:“好好,只要你高兴,就狠狠罚为夫吧。夫人就把自己气病了,为夫就会痛不欲生,这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蓝语思听完,在心里绕了绕,这才明白其中的意思,气也消了大半,但还是撅着嘴不说话。 “你看,那只是个不值几两的小玩意儿,你这腕上可是套了为夫上千两了,孰轻孰重?”易轻寒抬起蓝语思的腕子,对着那镯子压低了声音说,看着蓝语思若有所思的样子忽觉好笑。 两人就这么静静躺着,易轻寒捉过蓝语思的手放到嘴边用唇轻触着,享受着这美好旖旎的时光。 蓝语思知道他的心意,方才只是小女儿般的任性罢了,此时却是有事几欲张口。 “何事?我的夫人想说什么?”易轻寒爱怜地看着蓝语思,满眼期待的眼神。 “为妻......饿了。”蓝语思刚说完,肚子便十分配合地咕噜噜叫了两声,直羞得她赶紧将脸藏到他的怀里。 易轻寒嘴角抽动了一下,不舍地放开这柔软的小身子说:“好,待穿戴好,为夫便唤人进来。” 易轻寒说完便将一记热吻印在了蓝语思额头上,这才起身穿衣。穿好后发现蓝语思的亵衣上染了几块红色,应是昨晚攻城拔寨之时沾染上的,嘴角勾起便拿起来塞到怀里。 接着又检查了床铺,没有发现异常后这才走去阁橱,找出一套新的亵衣亵裤来,放到幔帐里。 “夫人先穿好,为夫沐浴之后便伺候你沐浴。”易轻寒边说边坏心地将被子掀起,惊得小人儿连忙龟缩起来。 沐浴之后,易轻寒穿上干净的衣衫,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于是又将那染了颜色的亵衣塞进怀里。 蓝语思拖着有些酸痛的身子,勉强洗好之后,这才四肢不自然地坐到了桌边。 “看你,叫你不要跟那王夫人去逛什么后花园悠然洞,累着了吧。”易轻寒一本正经地轻斥,蓝语思瞄了眼一旁伺候的随烟,只能干受着。 “多吃些,王夫人家的螃蟹粥虽然可口,但可不禁饿,下次回来还是要吃夜宵的,别孩子气。”易轻寒‘义正言辞’地唠叨着,蓝语思肚子里已经鼓满了气,天知道是谁为了尽快逛那‘悠然洞’,活活不给人吃饭。 没人性的家伙只捡了桌上的两块糕点,一人一块,只吃了这点子东西便要开战。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无粮无草,还要拼了命地冲锋陷阵,迟早官逼民反! 易轻寒看着蓝语思紧绷的小脸,不敢再多说,两人直吃得打了嗝方才罢休。好在主子的早餐向来丰盛,不然按照平时的食量准备的话,两人肯定填补饱肚子。 吃过早饭,易轻寒紧紧抱了抱蓝语思,这才恋恋不舍地出门去了东厂,蓝语思则浑身酸痛地躺在榻上直哼哼。 “夫人,您这是逛了多久,那王夫人也不乏的吗?”随烟边为蓝语思捏腿,边不解地问。 “呵,王夫人她,她也乏的吧。”蓝语思脸上一热,赶忙换了个方向侧卧,藏起自己臊红的脸。 —————————————————————————— 易轻寒神清气爽地来到东厂,番役封旬急忙走了过来,低声说:“大人,今日早朝,礼部尚书简大人及一干人上书弹劾了西厂,为的是杨昌河父子之死一案。” 易轻寒微微皱眉,将披风丢到他身上,随即不屑地一笑:“哼,极好,若是西厂办事不力,那么王督主转至东厂的证据便不足为信,那些收受了贿赂的人便无事了。” 封旬跟着易轻寒回到屋子里,桌上是叠满了各个掌班呈上的密报,拿起几本看了看,心里总是想起家的那只小狐,于是索性放下。 “封旬,将李玉勇提出来。”既然不能做细致的事,那便做粗旷的事吧。 易轻寒穿着厚实的中衣,麒麟服内加了棉,外罩披风,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喝着热茶,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旁的封旬不时续着热水,屋子里跪着嘴唇发紫的李玉勇。 天寒,牢房里更是阴暗潮湿,脱光了的李家败家子一句话也不敢说,隐隐听到隔壁传来嘶吼声,不多时便成了有气无力的低鸣,让人头皮发麻。 “那是在刷洗,大狱里条件简陋,都十几日不曾沐浴了,算是优待。”易轻寒放下茶杯,看着冻了近一个时辰的李玉勇,笑着说:“要不要也优待你?” 李玉勇听了顿时心胆俱裂,只觉胯间一股热流而出。饶是以前没听过,这些日子也见过的,所谓的‘刷洗’便是将热水浇在人身上,之后用铁钉刷来回刮,折磨而死。 李玉勇吓破了胆,又没胆量咬舌自尽,只是胆战心惊地看着易轻寒,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上下牙碰撞不止。 易轻寒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往后走了走,避过了那难闻的气味后决定尽快解决。支开了封旬,方才缓缓问到:“那荣帅的公子,个性焦扬跋扈蠢钝无知,你为何与他走得那般近?” 李玉勇听了这话,颤抖着嘴唇低了头,不敢言语。 “准备滚水。”易轻寒冲着外面喊了一句。 李玉勇听了屁滚尿流地往前爬了一下,双肘支地说到:“是,是家父令我与他结交的。” “哦?那你父亲为何叫你与他结交?结交之后又吩咐你做了什么?”易轻寒直奔主题,不想再兜圈子。 “家,家父说,说荣帅为高权重,与其子结交,日后必会得以助力,与我仕途甚,甚好。”李玉勇眼神闪烁,定是逃不过易轻寒锐利的眸子。 “甚好,甚好。”易轻寒一下子打开门,正巧一个番役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物件走过。“将他刷洗了!” 李玉勇听了再也不敢隐瞒,哭嚎着连道招了招了。 易轻寒关上门,走回椅子上坐下,沉声说:“本官没时间陪你兜圈子,我问你最后一遍,为何与荣帅之子荣万水结交!” “家父,家父说,叫我从他嘴里探知荣帅的一举一动。”李玉勇颤抖着声音说:“叫我,叫我盯着他家的动静。” 易轻寒想了想,终是再问不出什么了,这才叫人将这吓抖了筛的人拖下去关了。 再之后的李斗却是难缠了许多,直到用了刑,才招出当年是通过钦天监观测天象变化的五官灵台郎牵线,受了当时的礼部左侍郎,即如今的礼部尚书简大人的指使,这才捏造了天象异常恐有奸人作乱的说法。 李斗父子定是要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和死去的方式,易轻寒问完了话,心中已有些眉目,这才起身回府。 、 第五十二章和盘托出 回府后,易轻寒直奔上房。蓝语思见易轻寒进了屋,这才行动缓慢地从榻上下来,却被他扶了回去。 “歇着吧,难道昨晚没累到?看来今晚可以继续。”易轻寒一手捏住了她的脸蛋问。 蓝语思羞得说不出话来,好在房里无人,于是蹭到塌里躲开他。想起昨夜的春风一度,蓝语思的一颗心便扑腾扑腾跳个不停,更是无颜看易轻寒。 过了好半晌也不见易轻寒动作,蓝语思偷偷回头看,却见他正深深望着自己。 “老爷,老爷怎么了?”蓝语思觉出他的异常,蹭过去问到。 “叫相公!”易轻寒一把抱住她,嚣张霸道不容反抗的语气。 “相公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蓝语思乖巧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问。 “我怕。”易轻寒大手抚着她的肩头,紧紧搂着她,却轻轻地说。 蓝语思不解地抬起头,看着这个好像从未怕过什么的男人。 “我怕你哪日记起以前的事,便会离开我,还去做你的事。”易轻寒又将她霸道地抱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消失一般,强硬地说:“休想再离开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不,不会。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想起来,我也会全部都讲与你听,叫你帮我做。”易轻寒扑哧一笑,放心的同时又打趣到:“你倒是轻松,把事都推给了我!” “是你说的,女人家的,有什么事只需要等着,由自己的男人来解决。”蓝语思歪着脑袋说。 “对,甚对,都讲与我来听,你只需要在我身后,吃得饱睡得香便是了。”易轻寒弯起嘴角。“相信我,无论何事,我都办得到。” 蓝语思顿了顿,犹豫着,终究还是开了口,低着头说:“赵都,你的手下,一直在偷着会我。他说......与我相识,我不记得,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并没轻信。”说到后面,蓝语思抬起头,急切地想从易轻寒眼中看到温暖的颜色。 易轻寒心里一暖,他虽知道那晚两人见过一面,却不知之前还发生过此类事。因蓝语思方才说的话中有‘一直在偷着会我’,他才知道这已不止一次。 蓝语思见易轻寒看着自己不说话,心里一阵发虚,复又低下头说:“之前,我偷着将紫玉观音拿去后园,被他发现,再然后......” 蓝语思断断续续地和盘托出,易轻寒听着,心里的气早已烟消云散。 “好了,我晓得了,日后我会护好你,不再让他接近。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全,才让他有机可乘的。”易轻寒见蓝语思越说越胆怯,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说。 “你不怪我?”蓝语思见易轻寒颜色不似作假,这才有了底气,靠在她的怀里撒娇地说。 易轻寒没回答,只捉住她的手摩挲着,半晌才缓缓说:“我身负大仇,才混进东厂,为的就是要那些人不得好死。待我做完了,就带你远走,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也许并不如这里繁华、舒适,你可愿意?”那晚撞见她私见赵都,满心怒火勉强忍下,他想惩罚她,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如今的她已经完全属于自己,易轻寒非但怒气全消,连带着对赵都的气也减了大半。 蓝语思从没听他说过自己的事,不知为何,也不曾想着问。许是这几日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使得她还未缓过神来,许是她知道,易轻寒会对自己说的。但听到他说到‘大仇’时,心里还是莫名地一颤,听出语气里的沧桑,手忍不住抚上他的胸膛问到:“相公,是何仇?” 易轻寒在心里想了想,要怎样说出来,却突然发现无从说起,只有淡淡的伤。 蓝语思看出他眼里的悲伤,心痛至极,连忙打趣问到:“我这算是知道滔天秘密了吗?” 易轻寒笑着点点头。 “通常,知道了大秘密的人,都会被灭口的。”蓝语思认真地说。 “好,现在就灭你的口。”易轻寒听了忍不住笑,一把将她扑到,封住了嘴。 “不,不要......”蓝语思生怕易轻寒又要开起大船,腿间还在隐隐作痛,不自觉地夹紧双腿。 “好,好,暂且放你一马......”易轻寒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轻问:“还痛吗?” 蓝语思怎好意思回答,咬着嘴唇低了头,傻傻的丫头也知道害羞。 “老爷,老爷,易总管说督主派了人来唤您进宫。”随烟在门外唤到,打断了屋里人的缠绵。 易轻寒愣了一下,隐隐猜到是何事。 “老爷,快去吧,早去早回。”蓝语思推了推易轻寒说到。 易轻寒笑笑,应了随烟之后,起身整理官服,所幸还未换下,倒也省事。 蓝语思下榻为其整理,却被易轻寒按回去说:“莫等我,晚了就先睡下,待会儿多吃些好的,恩?不听话便罚你!” “那老爷你还未用晚饭呢。”蓝语思看着易轻寒假嗔的样子,连忙改口说:“相公你还未用晚饭呢。” “我去了随便吃一口就是,你要吃好。也许会晚些回来,你先睡下,记得了!”易轻寒将蓝语思的腿抬回榻上,抚了抚她的头,威胁性地点了点她的额,笑着转身走了。 蓝语思细细回想着,短短几日时间,自己仿佛经历了许多年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轻轻摸着自己的脸颊,那里是他方才摸过的地方,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还是那么的霸道,强势,气场仍旧足以将自己镇压的老老实实,但是那无处不在的温柔却是真实存在的。 吃过了饭,躺倒床上等着他,就像无数个普普通通等待相公归来的妻子一样,简单却幸福。 冬日到来,盖着厚厚的棉被仍旧得冷,屋内熏着炭,却不如他在身边,只要枕着他的胸膛,就算在雪地里,也是暖的,蓝语思在梦里枕着他的胸膛。 ———————————————— 蓝语思睡在暖暖的帐幔里,易轻寒却在天寒地冻的太和殿前不住巡走。却说夏明匆匆唤了他前来,是为了群臣上书弹劾西厂王取一事惹得皇帝动了大怒。 庆元帝气得啪地一下将奏折摔到面前跪着的夏明的脸上说:“朕不过是用了一个太监,竟被他们说得好像天下大乱了一般。若不是王取查下去,朕还真不知道这般好臣子私下里如此交好,哼!”庆元帝气得手掌发抖,胸脯不住起伏。 夏明虽与王取关系一般,但此事也涉及到自己的地位,于是火上浇油。“万岁爷息怒,奴才担心万岁爷的身子,万万莫气。” “你晓得忧心朕的身子,骗那些满口忠君护主的腐儒不知。”庆元帝说到激动时,轻咳了两声,又问到:“还在外面跪着吗?” “还在跪着,说是,说是......”夏明抬眼偷偷看庆元帝的脸色。 “说!”庆元帝双手拄在龙案上,吼到。 “说是不惩治了王取,便要继续跪下去,直到万岁爷您应了他们。”夏明说到这里跪着往前两步,言辞恳切地说:“万岁爷,当心身子,不若,就......” “三十七人,每人四十廷杖,给我打!”庆元帝说完便将案上的笔洗狠狠推到地上,唬得夏明浑身一抖。 命令下来,易轻寒微微勾起嘴角,挨了一夜,终于有了结果。庆元帝因为之前的事,心里对万笃还有气,因此着东厂执行此次廷杖,具体的监刑官便由夏明指定的易轻寒来担当。 太和殿前,齐刷刷跪了一夜的三十七名朝廷重臣,随即被东厂番役按到地上,褪下了裤子,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肉,甚是壮观。 易轻寒将双手放到嘴边呵了一口热气,缓缓走下太和殿台阶,由第一排开始从左往右,每走到一个大臣面前便会说句话。 “阉狗!”第一个人费力地抬起头,咬牙骂了一句,眼神中是刻骨铭心的厉色,好像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般瞪着易轻寒。 易轻寒今日心情极好,不气反笑,认出是翰林院的鲁大人,不屑地笑笑,满是无奈地说了句:“打。” 说完便走到下一个人的前面,这人梗着脖子瞪着易轻寒,却不说话。易轻寒认出他是刑部右侍郎,是个惯会投机钻营见风使舵的小人,敛住笑说到:“用心打。” 易轻寒一路走来,直来到一个尖嘴猴腮的人面前时,才停了脚。“钦天监五官灵台郎?甚好......着实打!着实打!”易轻寒看着眼前的番役,重复了两遍,那番役听了,紧了紧手上的廷杖,蓄势待发。 易轻寒走了一圈,缓缓回到台阶上,抬起手,看着那尖嘴猴腮的人,笑着落下手。 一时间三十七根廷杖齐齐高举狠狠落下,哭喊声、棍击声、叫骂声,声声不绝于耳,惨声震天。不需多久,这里面将有人魂归西天,有人终身瘫在床榻,也有人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种种不同的境况,全在易轻寒说的那句话上。 打,便是普通地教训一番便可,即使挨上百十棍也只是皮外伤;用心打,那便是要个残废的结果;着实打,便是要了命的。 方才,那些为博一个敢于廷争面折声名之人,易轻寒并未下死手,也全了他们名垂“竹帛”的心思。不管朝廷讨论的事情是对是错,纯粹为了反对而反对,冒险骗取廷杖的也大有人在。他们饱读诗书,一心为朝廷鞠躬尽瘁,但却酸儒不堪,易轻寒无奈地笑笑。 那些跟着‘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混日子的人,易轻寒最是看不起,本来他们的做派也是上不得台面,偏又喜欢用道德去约束旁人,这种人,不死也要让他们脱层皮。 至于那个五官灵台郎,他非死不可,易轻寒死死盯着晨雾中那个皮肉绽裂的人,不带一丝情绪。 廷杖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被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置有倒勾,一棒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便会将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执行廷杖的人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不可单凭架势来判断受刑者可能的结果。练习廷杖时,一般是在石头上放一层纸,要求一棍下去石头碎裂而宣纸不能破。如此高超的控制技巧,是以可以随意掌控受刑人的生死。 喊声震天,血肉横飞,一切的尊严和荣耀,在此刻都显得那么的可笑和无足轻重,众目睽睽之下,被脱了裤子的大臣们,各自得了他们想要的,也失了他们已有的。 声音渐息,空空荡荡的太和殿,不知又多了几缕鬼魂。 受了廷杖的大臣们,不论死活皆被抬了下去,等待自己的府里人将其接回,或请御医或殓葬。易轻寒扫过众人,大多都是奄奄一息,唯那鲁大人仍旧死死瞪着自己,被番役抬着路过面前,仍能感觉到那一腔恨意。 易轻寒抬头瞥眼不屑地看去,那鲁大人也不服地回瞪。 易轻寒毫不在意,复了命便骑马赶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另注:廷杖是一种很侮辱人的刑罚,一个个大男人,管你是内阁首辅还是翰林编修,通通脱光了按到地上,众目睽睽之下打屁股。除了个别真的冤枉之外,有些是脑子一根筋的大臣,脑袋削尖了想要挨廷杖,于是乎本可以好好说的事,偏要上书狠狠骂。这些人觉得挨了廷杖便是忠臣傲骨般,万世流芳。殊不知,这才是最最不忠之臣,因为他的万古之名,是建立在皇帝昏聩的基础上的,实际上呢,也许这个皇帝只是被气昏了头而已(我们也有被气昏头的时候吧)。 、 第五十三章礼尚往来 易轻寒驰马回府,进了上房后并未走进卧房,只站在门口散身上的凉气。 仿佛有了感应,蓝语思恍惚睁开眼,看看窗外仍旧暗蒙蒙的天色,又看了看身边,起身下床喝茶。 茶杯碰撞壶嘴的声音清脆悦耳,门外一人急急的说到:“莫喝冷茶,一时半会儿不在,便不听话,是不是要我罚你!”易轻寒说完便推门进来,回身对着西耳室值夜的人大声吩咐换茶。 “老爷,你回......”蓝语思看着易轻寒的眼神,连忙改口说:“相公,怎这么晚才回?” “有些事耽搁了,你可睡好了?”易轻寒脱了披风,将蓝语思按回床上,又回身脱官服,只能匆匆歇息一会儿,时辰到了还需点卯当值。 “睡好了,相公可要用饭?”蓝语思见随烟进来换茶,便要吩咐布饭。 “不必了,我已用过,待会儿直接准备早饭吧。”易轻寒挥挥手,将随烟吩咐下去,这才钻到被子里将蓝语思抱紧。 仍有些微凉的唇轻轻触到蓝语思额头,狠狠亲了一口才说:“那些人直叫人恼火,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整这一出,害得本老爷放着娇人不能抱。你也是,胡闹!看我狠狠罚你。”说完便上下其手。 蓝语思微微脸红,正要说话,便觉一只手不老实地抚上了自己右边的雪团。“相公,相公,不好,为妻我还痛......着呢。”蓝语思急急说。 “哦?哪里还痛着呢?叫为夫瞧瞧。”说完便不老实地将手滑进亵裤里,直奔峡谷。 “相公,相公......”蓝语思死死夹住双腿,退守关中,那手便只停在了外面,摩挲着**。 见他不再动作,蓝语思问到:“究竟所为何事?” “一帮子重臣弹劾王取,在太和殿跪了一夜,终于惹怒了皇上,廷杖四十,我估摸着得打死了十几个。”困意袭来,易轻寒越说越轻,最后便一动不动,呼吸也均匀起来。 仿佛听到了他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多半是没来得及吃晚饭,蓝语思见他太累了,不忍心叫醒他,只好任由他先睡着。 温痒的鼻息极有规律地扑打在自己脖颈上,蓝语思一动不动,生怕些微的动作便会将他吵醒。 蓝语思本已做好准备与他做一对平淡夫妻,却没想到会有如此惊喜,直到现在都还觉得恍如梦中。白日里昏昏沉沉时睡时醒,浑身又酸痛不止,夜里没了他在身边,睡得也不甚踏实,直到现在,蓝语思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易轻寒并没受那许多苦,她很开心也很忐忑,开心是因为爱人,忐忑是因为对于未来的迷茫。想不出索性便不去想,她相信易轻寒可以保护自己,就像他说的,遇事只要等着,自己男人便会来解决。 胡思乱想着,竟也被易轻寒均匀的呼吸所感染,沉沉睡去,直到随烟在外提醒时辰已到。 易轻寒仍是满脸倦意,狠狠咬了一口蓝语思的脸蛋,这才起身。蓝语思捂住脸夹不敢做声,易轻寒虽然温柔许多,但他的余威还在。 随烟在净房里准备好一应物事,易轻寒便独自进去沐浴。脱了中衣,拿起前夜里蓝语思的亵衣,一起进了浴桶。 一直没来得及处理,易轻寒趁此机会便将它洗了个干净。好在净房里没有其他人,不然定会被人看到这一幕有些猥琐的画面。 两人饱饱吃了一餐,看着蓝语思梳妆打扮后,易轻寒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府去了东厂。 将昨日的事处理了一番,得知李斗父子接连生病一事,易轻寒吩咐封旬:“找个大夫给瞧瞧,一定要医好。” 封旬连连应了,本以为易轻寒会下狠手,所以连李斗夫人送的银钱都没敢收,生怕办不成倒砸了。谁料得到的命令却是好生医治,一时间又后悔没有收下李斗夫人的钱。 易轻寒又来到夏明设在东厂内的书房等候,不多时,就见夏督主眉头紧锁着走了进来。易轻寒默不作声,见了礼便退到一旁站好。 “坐。”夏明在梨花木大案后坐下,双手十指交叉在腹前,看着易轻寒问:“死了几个?” “今早报,死了十二个。”两人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情绪,仿佛在谈论着天气一般自然。 “万岁爷,许是动摇了。”夏明担忧地说。 易轻寒抬起头,挑挑眉并未作声,心里却在为王取担心。 “日夜监视内阁那几个老油条,连他们府上进出的下人也要跟紧了,我总感觉他们要动作了。”夏明向后仰了仰脖子,伺候了一夜甚是酸痛,到底年岁大了。 “是。”易轻寒答得干脆,随即说:“据密报,内阁那几个似乎想把事闹大,若是王取垮了,下个目标,恐怕就是……” 易轻寒有心帮王取,还他这个人情。夏明在其中的作用不可小觑,若是他火上浇油或者将事情拖大,届时皇帝将难以收场,王取再得宠都势必会有麻烦。若夏明出手,想来王取可以保住实力。 果然,夏明鹰目一亮,盯着易轻寒看了看,随即说:“继续监视着,一举一动。”吩咐易轻寒下去做事后,继续在书房里闭目养神。 易轻寒退出了王取的书房,挺胸走出东厂,上马走出了几条街,便提早回府。他只能做这么多了,余下的便看王取的运气了。 下了马,易安正守在府门口,易轻寒便随着他去了外书房。 “老爷,鲁翰林在府里养伤期间,对您咒骂不停。此外,不仅对两位督主出言不逊,竟隐隐对皇上也有怨言。”易安属于易轻寒私人番役,搜集来的情报只汇报给易轻寒。“您看,要不要……” “不必,穷酸儒子一时疯话罢了。”易轻寒出身权贵之家,对于这种虽然迂腐了些,但是一心为国的臣子还是敬仰的。 “是。”易安听了便老实站在一旁,等着易轻寒吩咐。 “你坐吧。”易轻寒语气里有前所未有的轻松,易安听了微微一愣,随即便坐下。 易安从不多话,早些年跟着荣家老夫人时,就是个只会办事不会说话的人,后来跟着易轻寒,也是如此。 “我……”易轻寒有些不安,四指收紧,只留食指在外刮着太师椅扶手上的亮漆,不知如何开口。 “老爷如有吩咐请讲,小的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通常不喜欢说话的人,便比别人敏感些,况且日日服侍易轻寒,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易安都能辨出几分。此刻,易安觉得,他的主子很是犹豫。 “我……”易轻寒咬着下唇,鼓起勇气说:“夫人,已是真正的夫人了。” 易安微微一愣,旋即便低了头不再看,以免易轻寒尴尬,只轻轻说到:“老爷的夫人也是奴才的主子,小的定当……” “我从未把你当过奴才来看待,以前在荣府时不曾,后来逃命时也不曾,若没有你,也就没有我。”易轻寒想起年长六七岁的易安带着自己逃命的那些个日子,不禁感慨。 易安声音里有些颤抖,扑通一声跪下,哽咽着说:“老爷待小的……小的便知足了。” 易轻寒起身走过去,扶起易安,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总在想,若你不必牺牲,也许我们也可以做到。” “老爷,您不必说了,小的瞒着您是小的不该,但小的也是心甘情愿的。”易安说完破天荒地笑笑,想是为了开解易轻寒。 “不说了,不说了。”易轻寒重复了两遍,又说:“我昨日将那五官灵台郎打死了,他虽是个无足轻重的,但也该死!” “老爷做得对,老夫人在天之灵定会看到的。”易安又问:“那李斗父子呢?老爷准备让他们什么时候死?” “他们?我要叫他们生不如死,医好了用刑,伤了再医,医好再用刑!”易轻寒阴毒地一笑,眼眸里是厉鬼般的神色,深不可测。 “老爷,不留着他们给老太爷翻案吗?”易安跟着咬紧了牙关,眼神愤恨。 “不,人都死了,翻案有什么用,我就是要他们含冤而死,冤魂不散难以投胎!”易轻寒眼里射出狠戾的光,久久不散。“罢了,不说了。”易轻寒回身走到桌案旁,拿起桌山的毛笔把玩着,问到:“她,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回老爷,夫人今日吃了早饭后,便去了库房,检查一番后便到了晌午。用过晌午饭后,下面庄子里送来了腊味,夫人又挨箱子看了一遍,想是累了,早早回上房了。”易安面无表无巨细地汇报着,易轻寒却已忍不住抖着肩膀。 “知道了,她若喜欢管这种事,你便让她管吧,做得不好你再出手。”易轻寒说。 “是,那小的下去了,仓库还需整理一番。”易安很自觉,分明感觉到主人的心意了。 易安走后,易轻寒便迫不及待地奔了上房而去。屏退了在堂屋擦拭的随烟,来到东暖阁,蓝语思正闭眼卧着。 “随烟,若是老爷回来了,就早些叫醒我。”蓝语思闭着眼睛说。 “老爷尚未归,你相公倒是回府了。”易轻寒笑着边脱官服边说。 蓝语思听了立马爬了起来,下榻便要为其宽衣解带。易轻寒脱到一半,见她凑了上来,便紧紧将其抱住,右手也不老实地抚上了雪团。掠过中衣和亵衣窜进去,直捣雪山,大手抚上了整个雪团,轻轻揉捏按压。 “相公!”蓝语思挣脱出来,扯动了胯部,仍是有些酸痛。那夜太过激烈,至今双腿还时不时疼上一下。 “不听话!”易轻寒上前便将其抱住,又伸了进去,这次却是将那樱桃夹在指间,不住捏着,瞪着眼睛威胁着说:“再跑,再跑!在这桌子上便将你办了!” 、 第五十四章□焚身 蓝语思羞红了脸,脑子里立刻呈现出真人表演的画面,一颗心也是扑腾腾跳个不停。 易轻寒本不想这么早便做事,见此模样竟有些忍不住,手刚探进衣襟里,边听门外随烟问到:“老爷,夫人,可否布饭?” 易轻寒勉强忍住心中,大手重重揉了揉那雪团,撤出手后这才说:“布饭吧。” 随烟自去传唤,蓝语思得以脱身便跑进卧房整理衣衫,易轻寒笑着自顾自脱去官服、官靴。 “今日那腊味都还好吗?”易轻寒看着低头吃饭的蓝语思,问到。 蓝语思正想着晚上如何躲过‘这一劫’,冷不丁被问到,支吾了半天说:“应是好的,上好的。” “年节时候,管事的都会来,你且都熟悉一遍吧,账目之类的定要理清了,做得好了有赏。”易轻寒端起碗,边吃边说。 说完又觉不对,补充到:“还赏什么赏,这都是你该做的,做得不好若有亏空的,要罚!” 蓝语思端着汤碗发呆,自觉还是以前的日子好过些,起码还有自己的小金库。 两人吃过了饭,沐浴后便歇下了。蓝语思别别扭扭地坐在椅子上拨弄着头发,心如小鹿乱撞,时刻盯着易轻寒。 “过来,仔细凉着!”易轻寒将书放到一边,说到。 蓝语思尽量装作不在意地说:“相公,头发还未干,我……” 蓝语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双长臂抱起,几步便上了大床。虽说已有了螃蟹螃蟹,但那之后便再没机会亲近,蓝语思仍旧有些不适应,羞红了脸躲到一旁,支支吾吾地说:“相公,头发还未干,还……” 易轻寒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将其拉到身边,固定在臂弯里之后又将被子拉高,盖住小人儿的身子,这才为她拨弄头发。 易轻寒靠着楠木金漆千工拔步婚床,头顶是轻柔的幔帐,怀里是可心的娇妻,忽然觉得极是满足。 待大仇得报,尘埃落定之后,便携着娇妻回到故里,拜祭祖母,生上十个八个娃娃。 “茉莉?”易轻寒闻了闻蓝语思发间的香气,问到。 蓝语思紧张得僵着身子,只点点头。易轻寒笑笑,安慰说:“放心,今夜不做了,就这么抱着你,可好?” “好。”蓝语思听了放下心来,身子也不再紧绷着。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两人便躺下相拥而卧。 易轻寒一手环过来抱住她,手指先是点在朱唇上,点着点着便往下移,摩挲起蓝语思的下颌。“恩,还要吃胖些才好,明日午睡后起来再喝碗粥,记得吗!” “哦,记得了。”蓝语思乖乖地应了,骨子里还是残留着狗腿的习惯。 “相公,相公,不要,你答应了的。”蓝语思见那手划到自己脖颈处,急急说到。 “晓得,我只摸摸,又不做别的,乖乖躺着。”易轻寒满不在乎地说,仿佛蓝语思真的多想了。 蓝语思吐出一口气,放下心来,却见那手又往下滑,直来到自己锁骨下方。蓝语思忙伸手按住易轻寒,螃蟹地说:“相公,莫,莫……” “怕什么,我只摸摸,昨晚冻了一夜,你本该好好伺候相公的,如今不需你做什么,连碰都不能碰了!”易轻寒语气加重,带些嗔怪。 蓝语思顿觉羞愧难当,想起昨夜外面天寒地冻,易轻寒又没有吃晚饭,想是又饿又累又冷。正暗暗自责着,却见那手已滑到了自己的螃蟹上,中衣也被扯开了,螃蟹下的雪团惨遭折磨。 蓝语思强忍着,想起易轻寒方才的话,只红着脸转向他的怀里,双腿螃蟹防备着。 易轻寒将被子拉上来,将两人盖住,复又回到蓝语思雪团上,隔着亵衣螃蟹起来,时不时还轻螃蟹起那点樱桃。 蓝语思只觉浑身螃蟹,不自觉地螃蟹了双臂,有些不安地承受着。易轻寒呼吸加重,摸摸索索脱去了她的中衣,接着将蓝语思抱在怀里,双手便去解她身后亵衣的带子。 “相公,相公。”蓝语思满是委屈满是不安地叫着,提醒他自己说过的话。 “别怕,相公只是摸摸,不会痛的。”易轻寒温柔的说着,真诚无比。 蓝语思再一次相信了男人的话,闭着眼睛感受着那手解开亵衣带子,扯去最后一丝遮盖,抚上了她的雪团。 仿佛带着魔力般,那手所到之处皆是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是痒,仿佛是酥,又仿佛是螃蟹。 易轻寒将樱桃夹在两指间,轻螃蟹压。蓝语思一时控制不住,轻嗯了出来,接着又紧紧咬着唇不肯做声。 易轻寒整个手掌握住那团盈盈的雪团,两指加快了挤压的频率,只觉怀里的身子愈加涨螃蟹了。 蓝语思不自觉地用手臂去挡,对那双带着魔力的手却是无可奈何,几次便落下阵来,无力地搭在他的臂上。 “听话,相公就只亲亲摸摸,不做别的。”易轻寒说完便吻上了她的唇,肆意在里面横行,直吻得她呼吸困难。 蓝语思只觉呼吸困难,忽然易轻寒轻柔下来,似乎在等着自己适应这口舌鼻息之间的配合。蓝语思调整了呼吸,感受着双唇带来的暖意,调整鼻息和姿势,不多时竟有些自如了。 蓝语思正吻着,忽然觉得那双手又加了力,樱桃在那挤压下变得坚螃蟹起来,带着隐隐的螃蟹,难以名状。 “嗯。”又一下用力的挤压,蓝语思情不自禁地跟着轻哼出来,脸红心跳。朱唇得以解脱,蓝语思只觉易轻寒的唇下移,来到自己颈间螃蟹螃蟹螃蟹,竟似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然而却又带着那么一股子诱惑力,只想着那螃蟹再多一些,多一些。 蓝语思浑身发烫,只觉身上各处烽烟四起,顾得上头便顾不得下头,颈间和樱桃处带来的阵阵酥螃蟹感传遍全身,仿佛两处火源般温暖了全身。 在自己声声轻嗯的刺激下,易轻寒加快了速度,深吸一口气,由颈间滑到雪团之上,轻轻含在嘴里轻螃蟹。蓝语思只觉身子更加火热了,手臂不自觉地将他抱住,只想让那舔螃蟹来得更强烈些。 蓝语思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只觉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能感觉到胸前那点带来的战栗感。“嗯。”终于在那下轻轻啃舐下,蓝语思叫出了声,随即又羞涩地转头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羞愧难当。 蓝语思双臂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压向自己,只想要那种感觉更强烈些。他的手下滑,接着便脱去了自己的亵裤。 “相公,相公。”想起了那夜的疼痛,蓝语思忽然回转心神,撇着嘴看着易轻寒。 “莫怕,相公只是摸摸,不做什么的。”那手很快便伸到了密林入口处,轻轻拨弄着她的软肉,蓝语思只觉大脑立时处于空白状态,竟又信了他的话,浑身不住战栗。 蓝语思觉得,就算如此她也已经很满足了,那手不住拨弄着自己的螃蟹处,樱桃又被肆意啃螃蟹,两处引起被点燃了引线,她再也忍不住,一声声地轻嗯着。 “小笨狐,乖,我们继续那夜的事情,不会痛的,真的。”易轻寒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蓝语思还能说什么呢,她脑子已经一片混乱了,只有战栗和轻嗯的能力。 蓝语思只觉他一个翻身便将自己压在身下,樱桃离了那唇,竟有些不适应,痒痒的难忍,只想被再一次舔螃蟹,于是焦虑地抚上去。 身上的人轻笑了一声,便俯身下来便吻住了自己的唇,那手爱抚地摸遍了全身,所过之处又点起了一轮火焰。 那唇又来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樱桃处,阵阵酥螃蟹传遍全身,蓝语思只觉下面好似湿润,又有些滑腻,脸上便更红了。 蓝语思轻哼着去解床边的幔帐,易轻寒见她满脸红霞,一手挡着自己的脸,一手伸出去,便作怪地突然吻住她的樱桃,只惹得小人儿重重嗯了出来。蓝语思忙咬紧了嘴,生怕西耳室的随烟等人听到,于是强忍着,憋红了脸。 易轻寒不再作弄她,伸手将幔帐拉下,两人便又处在了这满是螃蟹气息的私密空间里,相爱相怜。 “要不要?”身上那人可恶地笑着,看着自己涨红的脸,不怀好意地问。 蓝语思偏过头,忍不住勾起嘴角,随即又瘪着嘴装作不在意,强忍着身上的酥螃蟹欢畅感,不肯说一句话。 “要不要?”易轻寒俯身下去,又探到了那密林之处,螃蟹地逗弄着软肉。蓝语思再也忍不住,将手指咬在嘴里,大声地嗯了出来。 “要不要?”看着身下人这娇媚诱人的模样,易轻寒强忍着**,再一次问到,同时也将那雪团重又含在嘴里,大力地啃舐。 蓝语思咬着手指,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叫出声来,却仍是不争气地娇喘不断,只觉体内万株火苗窜动,只想着找到出口宣泄出来,却无处而出,万般不得法。 “要不要?”身上人趁人之危,将下面抵住自己的密林处,坏笑着问到。 蓝语思只觉下面被什么点燃了似的,战栗感由那处传遍全身,于是忍不住环住他的脖颈,螃蟹连连。刺痛传来,蓝语思咬紧了嘴唇,双手推着身上人,又想起那夜的疼痛,连连摇头。 “不要,不要进来。”蓝语思哭着说。 “已经进来了,你看,是不是不痛了。”易轻寒边说便抚着她的头发,爱怜地轻啄她的唇。 疼痛感确实只是那么一瞬,蓝语思调整了呼吸,继而便觉酸痒,又有些发胀。 (此处有段被和谐了) 蓝语思暂时失了神,只觉得头脑空空,迷迷糊糊便睡了过 、 第五十五章危机重重 蓝语思直气得冒烟,明明是他一番挑逗,却说是自己要的,简直是颠倒黑白。不过也是自己定力不够,中了他的圈套。 “娘子一脸不悦,莫不是昨夜仍不尽兴!罢了罢了,相公我就舍命陪君子,再来一番。”易轻寒说完便吻住了她的唇,不顾她的挣扎,上下其手。 蓝语思浑身本就害羞,此时没了遮挡更是顾上顾不得下,不多时便被摸了个遍,胸前樱桃更是酥痒起来,又是昨夜那种奇妙且欲求的感觉。 蓝语思死死护住前胸,下面却被分开,密林一时间失守,就被敌军大将趁虚而入。 “啊!”蓝语思夹紧双腿,只觉体内的物事越来越大,只想活动起来以缓解这难以名状的感觉。 易轻寒笑着捏了把蓝语思的脸蛋,顺便分开了她的双臂。看着身上人一脸坏笑,眼见天光大亮,蓝语思羞涩难当,却也无法,只能束手就擒被就地正法,只是他仍旧泄在外面。 府里没有长辈,蓝语思这个媳妇做得很是惬意,唯一管着自己的便是这个无赖。两人酣战过后,易轻寒终于肯起床了,蓝语思羞得将自己藏在被子里不做声。 —————————————————————— 夏明跪在庆元帝脚前,畏畏缩缩地不敢作声,半晌才说:“万岁爷,王督主此番实在是凶险,瞧这起子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前番已经打死了十几个,他们还是......” 庆元帝也有了一丝慌张,若是全体大臣告老还乡,怕是要大乱的,于是轻轻叹了口气。 夏明敏锐地觉察出了庆元帝的变化,接着说:“不若先将王督主调离京师,待风头过后再做安排。” 庆元帝无力地闭上眼点点头,闭目想了一阵说:“先去元南城吧。” 太和殿外,内阁六部九卿数百名官员在内阁三位大员的带领下,跪求还乡。这里面有万事和稀泥的六部尚书,有只关心官位的内阁权臣,也有一心为国担忧的耿直之士,也有跟风而来以免在官场人情上落单的墙头之君。 他们要么是想趁此机会消除一个竞争对手,要么是怕自己收受贿赂一事真相败落,要么是出于读书人对阉党一派的天然仇视,种种不一,看似势众,实则各有心思。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屈服了。 王取已从京城的御马监掌印太监贬至元南城的尚衣监,算是个闲散职位,如此一来,烟消云散了,皆大欢喜了。为了避风头,庆元帝又将杨昌河一案移交至锦衣卫审理刑部胁从。这日,胸有成竹的赵千户便带着一干人等,包括刑部几位官员来到易轻寒府上,递上了庆元帝着锦衣卫彻查的手谕,要求搜府。 “易百户,杨昌河一案事关重大,我等也是奉了皇上的手谕彻查,望大人予以方便。”赵秦守说得客气,语气却一点儿都不客气。 “哦?若是本官不答应呢?”易轻寒刚回府,便见赵秦守上了门。 “若是易百户不答应的话,那本官唯有奉旨强搜了。皇上下令不仅仅是搜查相关大臣,就是受理过杨昌河一案的有关人等,也要搜一搜,以免有人收了他的贿赂而罔顾国法,王取王大人的府上都已搜过,易百户不是要抗旨吧?” 易轻寒强作镇定,有心阻止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看着这一群人蜂拥而入。赵秦守也有顾忌,一路倒也不敢太大动作,只是略略搜了搜,便直奔着绕堤园而去。 易安紧张地跟在易轻寒身后,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这次不让搜,下次我不在府上时,他们一样会强闯,那时更加不好控制。所幸杨昌河送的紫玉观音已经送给了夏督主,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来。”易轻寒强装镇定。 赵千户来到绕堤园门口,便要守门的婆子开门。易轻寒气不打一处来,冲到前面拦住赵秦守,强压住怒气说:“赵千户莫要欺人太甚,内宅私院,岂是你想搜就搜的!” “易百户如此紧张,莫不是有什么猫腻吧?若是顾忌着内宅私院,大可叫夫人丫头们躲在屋内,如此也不会失了礼。”赵千户有皇命在身,一改往日谨慎的行事态度,一侧的刑部官员装聋作哑,既想趁机整治东厂,又不敢出头,只看着赵秦守做那出头鸟,倒也乐见鹰犬之间相互撕咬。 “猫腻?易某请在场的众位同僚评评理,各府的私宅是随便可供人搜查的吗?就算是东厂办案,也不会轻易闯你们夫人妾室小姐的园子吧!今日若是不给易某个交代,休想踏进这园子半步。”易轻寒挺身挡在园子门口,一脸怒气。 那几位刑部官员听了微微低了头,这话是说到了点子上,诚然,除了抄家,东西厂倒不曾借着逮人的机会趁机羞辱家眷。见几位官员不做声,赵秦守只好亮出底牌。“本官不妨告诉你,杨昌河之前曾对我说,帮着镇北城藩王带过一件物事给你。私通藩王,易百户好大的胆子。” “哦?敢问是什么物事?为何易某浑然不知?另外,杨昌河又是在何时何地,为何与赵千户说起这件事呢?”易轻寒自知此乃无中生有,倒不怕。 “是一枚皇家祖传的玉蝉,乃镇北城藩王所有,如此重要之物,莫不是什么信物?!杨昌河关押在诏狱时,我带人审出来的,那时案子不明,所以锦衣卫并不曾将此公开,只待一应罪行落定之后,锦衣卫不得不将此事上报皇上。当然,皇上也不会冤枉一个人,所以才命我锦衣卫来搜查,若是易百户问心无愧,大可叫我搜上一搜,也算还易大人一个公道!”赵千户将背了几遍的话顺溜地说了出来,末了挑眉看着易轻寒。 “如此说来,倒是死无对证了,若是我这园子里被人带进了什么物事,岂不就坐实了!”易轻寒气得拔出刀,作势就要与赵千户动手。 赵千户慌忙间扒出绣春刀迎上,两人两刀相抵,易轻寒左手被震得滑下一抖,与此同时右手用力隔开绣春刀,发出一声凄厉的声音。一侧围观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忙上前隔开两人,分开安慰。 “赵千户,赵千户不可鲁莽!” “易百户,易百户休要莽撞!” “既然皇上有令,那是违抗不得的了,易百户,如果信得过老夫的话,就让本官监督。赵千户带两个人,本官带三位大臣进园,如此一来既不必担心人多手杂,也可还你一个公道,不知意下如何!”说话之人乃是新任的刑部右侍郎李公达,前任右侍郎已被易轻寒廷杖打死了,这是新提拔上来的,看着像是个公正严明之人,只不知内里如何。 易轻寒别无他法,想了想也唯有如此,才不会有那趁机栽赃嫁祸之事,便恨恨退到一旁,看着赵千户和刑部三位官员进了园子,易安带着一众下人跟了进来,密切监视着赵秦守等人的动作。 赵秦守带人挨处搜了一遍,好在都是规规矩矩,不曾打翻损毁什么。绕过上房,屋内的蓝语思早听到了声音,此时正欲出门看个究竟,却早被易轻寒派来的粗使丫鬟拦在屋子里。 “夫人请留步,老爷请夫人就在上房莫要出门,关好门窗,一会儿就好了。”那粗使丫鬟跪着低低说。 “出了何事?”蓝语思顿觉有种不祥的感觉,不知为何,不自觉地看了眼掩埋玉蝉的那棵树的方向。 “好似有人来搜园子,详细的奴婢也不知了,总之夫人您莫要出了上房。”那奴婢说完便退下了,随手关好了正门,接着便守在门口。 屋内的蓝语思听了心便狂跳起来,她不知道那玉蝉的来历,却也觉出大事不妙,怕就是有人故布疑阵栽赃陷害了的。 蓝语思想要冲出去,门却被那粗使丫鬟死死护住。那丫鬟以为蓝语思想出去看热闹,也不顾自家夫人说什么,只是尊着易轻寒的命令,不让屋内人走出半步。 蓝语思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竟觉手掌心满是冷汗,帕子也被揪得不成样子。当初将玉蝉埋在树下,便是想着日后再作打算的。 之后与易轻寒坦明了心智,翻天覆地的变化接踵而来的惊喜,直叫自己一度忘了那玉蝉。那日提到赵都时,真该一股脑都对易轻寒坦白了事,也好过现在麻烦找上门。当时看易轻寒的脸色不定,蓝语思生怕他误以为自己收了赵都的信物,这才隐下不提,只想着找个两人心情愉悦的时候再说,谁知这一拖便拖到了现在,悔之晚矣。 略去蓝语思惊慌失措地等待,那边的赵秦守翻检了没两下便直奔那棵树,装模作样四处搜搜,便站到树下看着三个锦衣卫搜一旁的假山。 刑部三位官员立在一旁,静观其变。赵秦守见搜假山的三人无功而返,这才气得一跺脚,大骂:“废物,些许事都办不好!” 说完‘一愣’,随即俯子按了按脚底的泥土,故作不解状挖了起来。 三位刑部官员被赵秦守的举动吸引了过去,一起看去,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挖出了一个布包,当着众人的面展开看去,正是一个玉质通透的难得佳物。众人未及看清,赵秦守便扬起手,笑着看向易轻寒,得意地说:“易百户,你可知罪!” 、 第五十六章化险为夷 易轻寒目光一凛,看了眼赵秦守手里的玉器,不屑地说:“哼,本官何罪之有!” “你与藩王私通的赃物在此,还不认罪!莫不是以为有夏督主护着你,便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吗?各位刑部大人亦在此,休想抵赖!”赵秦守稳稳拿着那玉器,生怕易轻寒抢了回去。 “藩王之物?我从没见过,那是我埋的不假,可是,却是我......咳咳。”易轻寒讳莫如深,不再说话。 赵秦守听到易轻寒说到‘是我埋的不假’时,有那么一瞬的诧异,接着便恢复如常。 “你之前讲的是枚玉蝉吧?既然刑部大人们在此,不妨请他们一同鉴赏一番。”易轻寒往前探了一步说到:“如果赵千户想制造冤假错案的话,也可自顾自给我定罪。” 赵秦守冷冷一笑,将手上玉器交给刑部右侍郎李公达,为防易轻寒耍诈,握紧刀柄随时准备捉拿。 “李大人,这可是那藩王之物?”易轻寒看也不看,扯起一边嘴角笑着问。 李公达凑近一看,顿时红了满脸,手上的玉器拿也不是弃也不是,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不是藩王之物,实乃一场误会。” 赵秦守胸有成竹地等着,忽闻此话立马慌了手脚,直要拿回在手仔细看去,却被突然抽刀的易轻寒拦住。 “赵大人在与我做戏吗?还是觉得东厂是个软衙门,可以随你拿捏!”易轻寒冷刀向前,赵秦守抽刀相抵,用力过猛突然从刀鞘里带出一物,咕噜噜滚到另一个刑部大人脚下。 那个刑部大人捡起一看,竟是一枚玉蝉,玉质上乘,浑体通透,于是大伙不解地说:“这才是枚玉蝉,这......” 见过皇家信物的李公达拿过一看,确信了这正是藩王之物,猛地抬头看赵秦守。 “赵千户,你若非带此物进来栽赃嫁祸,便是真正的私通之人了!给我拿下!”易轻寒吩咐身后一干人等,将赵秦守三人团团围住。 “这不可能!定是你这小人使诈!”赵秦守握刀死死退后,想起在绕堤园门前曾拔过刀,顿时明白了,大呼冤枉。 “李大人等且退后,溅了血不好浆洗。”易轻寒拔刀说着,便直奔赵秦守,两下便听一声惨叫,一条手臂竟被生生砍了下来。那些文官哪见过此等架势,纷纷靠着墙角不住哆嗦。 “你们只是执行任务,既然真正的罪首已经被擒住,我便不予追究。”易轻寒不想在自己的死宅里杀人,便放过了那三个面如死灰的人。 “李大人,可否将那‘欢喜佛’还给我,唉,实在是羞于启齿,还请......”易轻寒坏笑着看着这个一脸仁义道德满腹经史书卷的中男人,忽然觉得很是畅快。 “没有,没有什么‘欢喜佛’,叨扰易百户了,本官这就带罪人回去直接上报朝廷。”李公达慌忙将那玉质的交缠在一起的小人放到易轻寒手里,带着‘赃物’落荒而逃。 易轻寒也不送,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低头得逞地笑,待关了园子门,这才回到上房。 “相公,那,赵都给了我一枚玉蝉,我把它......”蓝语思带着哭腔,急欲说下去,却被易轻寒打断了。 “没有什么玉蝉,那只是相公埋在树下的‘欢喜佛’,记得了,你看。”易轻寒将手里的物件递给蓝语思看。 “相公,我......”蓝语思羞愧难当,涨红了脸,再一次发誓,决不再对他有所隐瞒。一是两人要合为一体相知相守一辈子,二是他仿似无所不知,但最后往往都在他掌控之中,自己就是一叶扁舟,只能老老实实泊在他广如大海的气场下。 “相公,我该早些与你讲,我......”蓝语思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低低说。 “我晓得,无事,莫想了。”易轻寒宽容地抚上她的头,那夜看到两人后,他便趁无人时发现了那枚玉蝉。他知道,也许她只是有小贪心,也许她是怕自己动怒。 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不让来人残缺着回去,下次还会有人来冒险,他从不怕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两人聊了些私房话,便吃了晚饭歇下。那边的万笃却已是弃了赵秦守这颗棋子,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走了一步弃卒保车。赵秦守若是栽赃嫁祸,万笃这个上官定然逃不脱指使之嫌,便有把柄被夏明握在手里,赵秦守若是私通藩王,万笃顶多是对下属约束不力。 且不说万笃砸了书房,却说王取夫妇即将起程去元南城赴任,这日,易轻寒带着蓝语思到城外相送。 “妹妹,姐姐这一去还不知几时回来,你要保重。”王夫人拉着蓝语思的手,笑着说,一点儿不见忧色。 “姐姐,你也要保重,好在元南城也是四通八达,气候更比京城好上几倍。”蓝语思开导着,易轻寒早便与自己讲过,此举实乃皇上保护王取的一种手段,待避过这风头时日过后,再度复用便无人提及了。 “那是,我早就想到处走走呢,如今我家老爷得了这个闲职,倒是有机会看看这大好山河了,等姐姐回来给你带好东西。”王夫人一脸向往,看得蓝语思倒有些羡慕起来。 这些日子,蓝语思反复思量,既然决定与易轻寒在一起,既然有了肌肤之亲,便不可避免地要考虑今后的事。他名义上是个......他们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每次都将其射在外面,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两个人都不提此事。 可是,要一辈子都如此吗?蓝语思有些落寞。 “妹妹别难过了,来,你看姐姐给你留了什么。”王夫人见蓝语思黯淡了眼神,以为是舍不得自己这个热情友好的‘闺中密友’,忙出言开解,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贬职的是易轻寒。 蓝语思脑筋紧绷,紧张地四下瞄着,这才看到王夫人摸出了一个包裹。 “妹妹,这都是姐姐新做的,还未穿过呢。此行路远,我就不带了,总计到了那边我还会做新的,这些给你。”王夫人神秘兮兮地将包裹塞到蓝语思怀里,这才笑着看了眼远处正与易轻寒说话的王取,满眼温柔。 那边的易轻寒一直注意着蓝语思,见蓝语思面红耳赤地收了包裹,不禁大力勾起嘴角。 “回去吧,后会有期。”王取做了结束语,回身招呼王夫人跟上。 王夫人恋恋不舍地移步,说到:“那里虽好,就是不能与妹妹你聊天呢,不过好在我家老爷说用不上多久就会回来的,妹妹要保重。” 蓝语思与易轻寒站在城外,看着王取夫妇远去。半晌,易轻寒从袖口处伸进去,捉住了蓝语思的手。“娘子得了什么宝贝,也叫相公我来瞧瞧。” “没,没什么,你看错了。”蓝语思早将包裹交给随烟放到了车上,就是怕易轻寒看到。 “天寒地冻,回府吧。”易轻寒没有松手,两袖相交,成了一个温暖的空间。 天气愈发寒冷,今早要城郊送人,两人特意穿上了毛氅。回到车上,易轻寒为蓝语思解下了毛氅,又将手炉递过去。 鞋尖沾了雪,回到车上后又化成了水,易轻寒二话不说扯过蓝语思的脚,脱去鞋子后凑近车上的炭炉烤起来。蓝语思将脚塞进密密厚厚的垫子里,有样学样去脱易轻寒的靴子。 易轻寒笑笑,故意让她得逞,两人互烤着对方的鞋子,认真地烤。 车内温暖如春,仿佛两人现下的情形,车外天寒地冻,仿佛那不知的未来。易轻寒笑脸依旧,心里却隐隐担忧,自己再不是独身一人了,再不是可以不计后果的人了,锦衣卫俨然已经动作起来,自己也将动作起来。 稍有不慎便会惹祸上身,他不怕凶险,他怕的是这个牵挂。朝堂之事瞬息莫测,诸如王取这般宦海沉浮,实是再平常不过的了。王取有幸得以皇上的关照和庇护,其他人便不一定有这等好运气。 蓝语思认真烤着靴子,抬头看去,对上易轻寒温暖的双眸,那眸子已然深不可测,却叫人心安。 两人回到府上,易安正迎在门口,见易轻寒与蓝语思下了车,忙上前拦住易轻寒说:“老爷,方才来了一人,我安排他在前厅等着了,您看......” 易轻寒明白易安,见他并未明说来者何人,便知事出有因,因此回头对蓝语思说:“娘子先回上房,喝热茶暖暖身子,我随后便到。” 蓝语思虽不懂易轻寒的事情,但涉及自己爱人,还是有好奇心的,无奈易轻寒如此说,只好听话地回了绕堤园。 易轻寒跟着易安来到前厅,便见厅内坐着一个打扮不同于庆元朝的人,瘦瘦小小的一个男子,留着干巴巴的胡须,肤色微黑。 “在下安南国使臣胡青,拜见易大人。”易轻寒在路上早就听易安介绍了一番,这人是南边安南国的使者,每到节下或者年下便会带着货物到庆元朝来互通有无。庆元朝海纳百川,自从几十年前大举派船队到东南沿海友好相通后,沿海小国的人便会不远千里到这片广袤的大地上通贸。 “说得一口流利的本土语,竟与我朝本土人并无两样,花了不少心思吧。”易轻寒面上看不出一丝颜色,坐好后不咸不淡地说。 、 第五十七章 非奸即盗 “易大人过奖了,本使常年走南闯北,每年冬夏必会到我天朝表达我国国王的敬仰之情,互通有无。我天朝地杰人灵,物产丰富,本使完成了使命也舍不得走,必是要多多游玩几日的。”胡青也不咸不淡地说。 易轻寒听了默不作声,随即端起桌上茶杯。通常,谈话的两人基本都有一种感应,若是相谈甚欢的话,端茶杯这个动作便无任何异样,若是说了许久,而且一方似乎已兴趣缺缺,那么此时端起茶杯便是送客之意。 易轻寒不急不慢地端起茶杯,这个叫做胡青的人自是精通庆元朝礼仪的,见了忙说:“听闻易大人乃夏督主的得力之人,本使早就有意登门拜访,无奈易大人公务繁忙,直到今日才有机会。此番来使,小的带了一件我国特有的稀罕物,还请易大人笑纳。” “哦?什么稀罕物?”易轻寒想不明白胡青此来的目的,放下茶杯问到。 “是我国特有的一种鸟,此鸟美丽孤傲,堪称鸟中之王,名为‘丽鸟’。它的羽毛常被作为我国王后王冠上的装饰物,是吉祥如意的象征,也有美满团圆的寓意。本使祝易大人与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胡青说边说边拱手,说话做派完全是庆元朝本土人无异。 易轻寒回头看了一眼易安,想想说:“不若,先瞧瞧吧。” 胡青听了满心欢喜,忙跟在易轻寒左右,一路来到外院。方才带来的物品,都被易安先行安置在了外院內一间大屋子内。 屋中炭火热热,暖风拂面,当中是一只用藤条编织成的大笼子,笼中一只大鸟,此鸟尾部颀长,头部冠羽竖起,颈、上背及胸部闪着绿色的光泽,尾上覆羽有亮眼斑而成尾屏。 “此番本使只带了两只前来,一只愿送易大人,另一只,还请易大人帮忙引荐,我国愿送与夏督主,以补上督主前些时日的寿礼。”胡青边说边着人将鸟放出,只见此鸟高傲地绕着屋子而走,高高耸立的脖颈上仍闪着绿色的光。此鸟走了一圈后,站在众人不远处,对着易轻寒绽开尾屏,绚丽多彩。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此乃吉相。”胡青献媚地说到。 “吉相吗?我怎听闻此鸟见到貌美的人,便会绽开尾屏,莫非你是指我......貌美!”易轻寒冷目如刀,一改方才的不冷不热,直吓得胡青浑身一个激灵。 此鸟见到貌美之人便会绽开尾屏一事,实乃误传。自从不知哪个妃子用此法来赢得安南国国王注意之后,这个说法便传得神乎其神,实则却是此鸟见了艳丽的色泽便会绽开尾屏,易轻寒正穿着绣满麒麟的鲜艳颜色的官服,是以才会引得丽鸟开屏。 不待胡青解释,就见易轻寒几步上前,似是心情不悦地抓了大鸟的羽毛,一把扯下了一根,恶狠狠地走出屋子。 胡青有意跑去解释,便被易安拦住。“使节大人,我家老爷不悦之时万万莫要再说,我看您还是先行回去,待我家老爷消了气,您再登门,您看?” 胡青早就探知了易轻寒的脾气,心知也只能如此,既然此路不通,只好再寻他法,于是带着大鸟离了府。 易轻寒板着脸走出外院,直来到绕堤园外,这才弯起嘴角,一路来到上房。 “相公,回来了,饿了吧,快坐下。”蓝语思忙上前拉住易轻寒的胳膊说到。 “不饿,待会儿再吃。”易轻寒边说边往卧房走,全没注意身后轻轻咽了口水的蓝语思那不满的眼神。 “来,看看这是何物。”易轻寒走到凳子上坐下,招手道。 “这是何物?”蓝语思看到那丽鸟羽毛,忘记了肚子还饿着,走过去坐在易轻寒身旁,伸手摸了摸。 易轻寒笑着将那羽毛插在了蓝语思发鬓间,向后仰着身子看着说:“恩,像个野人,听说南边山里的野人,就喜欢把动物的羽毛插在头发里,恩,像。” 蓝语思听了忙将羽毛取下来,撅着嘴不理他,伸手摸上那亮斑处,笑笑。 “喜欢吗?”易轻寒见蓝语思如此,笑着问。 “喜欢,相公这是从哪得来的?”蓝语思回头问。 “刚从那畜生身上拔的。安南国来了一个使臣,说是要送我一只,很稀罕。不过我没收,但给你拔了根羽毛下来。”易轻寒大手抚住蓝语思肩膀,说到。 “为何不收?他们有求的事相公办不到吗?”杨昌河的东西都收了,蓝语思不解地问。 “不,只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如今满朝都盯着东西厂锦衣卫,我是一步都不能行将踏错。”易轻寒说到这里隐隐露出一丝忧色,王取的事使得自己更加小心了。 “我晓得了,我也要多加小心,再不轻信其他人了。”蓝语思轻轻说。 易轻寒拿过羽毛,说到:“年节快到了,到时做了头饰,人家说这是安南国王后头上戴着的,你想不想做王后?” “不想,国王必定会有许多王妃,我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蓝语思撇嘴说。 “我查到,你是在山野里被万笃找到的,只是不知道你在山野里待了多久,是出生起便在的还是后来隐居的。”易轻寒听了这话,想起蓝语思的身世,心道这是寻常妇人心里所想,但却决计不会说出口的话,若不是野性子,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易轻寒抚上她的头顶,满心爱怜,他自然只会爱她一个女人。 蓝语思自然不知自己以前的事,懵懂地看着易轻寒,等待下文。 易轻寒轻轻一笑说:“不急,慢慢来,总计再不会叫你受罪了。” 不记得以前的事,自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蓝语思忍着饿,见易轻寒如此情真意切,倒不好说出口破坏了这旖旎的气氛,谁知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两人一愣,蓝语思忙嘿嘿一笑,尴尬地说:“我的肚子很赞同相公你的说法,我也赞同。” 易轻寒忍住笑,两人同去暖阁用餐。 吃过了饭,沐浴一番后,易轻寒拿了本书坐着看,蓝语思摊开账册,一笔笔看看勾勾,不时还要抿起嘴角,仿佛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 “不就是几车腊味吗?如此高兴?”易轻寒拿着书,无奈地笑笑。 “自然要高兴,我想着府上人口不多,除去自己嚼用,其他的就都卖了。换得的钱全都买成铺子,胭脂铺油铺米店,如此一来以后我们也可省下银子,还可做生意赚钱,来年庄子里的东西又可自产自销。”蓝语思越说越激动,放下毛笔扬起眉毛说:“赚的钱都换成金砖,藏到乡下,藏起来。” 易轻寒摇摇头继续看书,抿起嘴说:“都随你,也省得你无事可做。” 蓝语思听了‘无事可做’四个字很是不满,但也无可反驳,内宅女子本来如此,难道还指望着自己建功立业!只要管好家,生养孩子便好了。想到生养孩子,蓝语思的眼神又落寞下来,咬着笔头低头想事情,没了方才的热情。 “何事?”易轻寒发现她的异常,放下书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蛋问到。 “无事,有些乏了。”蓝语思不想给易轻寒造成负担,忙伸了个懒腰,将账册合上放好。 “那让相公来给娘子解解乏吧?”易轻寒色心大起,拉扯着便要上床。 一夜酣战,仿佛被抽空了身子般,次日醒来只觉浑身酸痛。蓝语思虽然腰酸背痛,但初尝人事的她却又对那种感觉欲罢不能,是以便扭扭捏捏地随了他的动作。 “很欢喜?”易轻寒见她不似前几次那般,突生戏弄之意,用手指挑着她的下颌不怀好意地说。 “哪有!”蓝语思羞得红了脸,侧过身子不去看这个可恶的人。 “没有吗?”易轻寒边说边将手伸进了中衣,灵巧地滑过亵衣,直奔那樱桃,两指轻夹,感受到怀里人轻微地颤抖。 “老爷,易总管遣奴婢来报,夏督主唤您过去一趟。”随烟在堂屋门外大声说到,屋内两人皆是烦躁地呼出口气。 “你先睡。”易轻寒用力捏了下那樱桃,恋恋不舍地抽出了手,俯在蓝语思耳际,吐着热气说到。 蓝语思只觉浑身发软,压抑着胸口处传来的感,瘪着嘴点点头。 易轻寒长出一口气,站起身理理下摆,冷着脸穿官服。 蹬上官靴,回头看着身边为自己系鸾带蓝语思,低头咬了一口,这才坏笑着将她按到床上,离开上房。 蓝语思看着易轻寒走出卧室,心里空落落地难耐,放下幔帐,伸手到自己亵衣里,摸着那难耐的樱桃,烦躁地将被子盖上了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体内异样的感觉渐渐消失,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冰天雪地,易轻寒穿戴整齐来到夏明府上,下马后自有人为其牵去拴好,自己则一路快走来到夏明书房。 “督主。”给夏明见过礼之后,易轻寒看到一旁站着的东厂千户郑通,又拱了拱手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坐,都坐吧。”夏明摆摆手,看着两个人说:“大半夜的将你唤来,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易轻寒忙恭敬地道着‘不敢’,随即也拿起了手边案子上的茶杯。 、 第五十八章夜有所梦 “今夜叫你前来,不为别的,是那安南国使臣给本座送了一个稀罕物,一道来看看。”夏明笑着摆摆手,门口的人便将那丽鸟赶进了屋子,众人见了俱都啧啧称奇。 欣赏一番后,夏明示意将那丽鸟带下去,便关了门与两人低声说话。 “这安南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本座,总觉着有些不对,想听听你二人的意思。”夏明品了口茶,盯着两人看。 易轻寒虽得夏明重用,但官位低于郑勇,是以看了看郑勇后,便默不作声。 郑勇见了起身拱手,随即坐下说到:“那就由下官来先说说吧。这安南使臣先是到了我府,送了一只此鸟后,便央着下官引荐求见督主您。因东厂素来与这安南人并无瓜葛,下官又想着还是先报与督主您知晓,是以便带他来求见督主您。下官不敢自作主张,一切还请督主示下。” 夏明又看向易轻寒,等着他的回答。 易轻寒理了理思绪,斟酌用词,说到:“郑大人办事谨慎,下官佩服。郑大人所虑并非无用,属下在南边的番役回报,最近那安南国似乎不太平,有大量流民过河而来,宁愿栖息在山林里也不再回去。下官已加派了人手探听,到底所为何事,还不知晓。” 夏明听后有些烦躁的样子,半晌才说到:“是不简单,不该带到我这儿来,或许是趟浑水。” 郑通听了冷汗就下来了,不安地捏紧了手指藏在袖子里。 “督主不必多虑,既已收下,不若静观其变。看那安南人有何要求,左右我们斟酌办事便是。”易轻寒说完,瞥了眼身侧的郑勇,见其微微松了神色,不自觉咬住了下嘴唇。 “也罢,你们两个给我盯紧了,若有半点儿风吹草动,务必及时禀报。”夏明吩咐完之后,这才对易轻寒说:“郑千户从北边回来,探得那威北王似乎很不老实,竟偷偷地养了些人在王府里,还配了兵器。这事儿,你如何看?” 易轻寒想起赵秦守陷害自己的事,说到:“莫不是,威北王有什么心思?” 夏明点点头,眯起眼睛说:“郑勇已在镇北城安插了暗线和接应的人,本座想着还是不能贸然行事。此事怕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不过皇上和威北王谁都不想第一个捅开这窗户纸,其他人自然也不想阵前祭酒。” 易轻寒看了看夏明的脸色,不见一丝异常,便接着说:“督主所言极是。” 夏明满意地看了眼两人,摆摆手吩咐散去,自己则回了卧房休息。有些时候,上级的问话大可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囫囵过去,因为上级往往已有了打算,只需要一个倾听者而已。 易轻寒同郑勇一同出了夏府,骑马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多日不见,易贤弟不如一同去喝一杯,算起来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郑勇爽朗地笑着。 两人虽算不上是关系亲密,但也从未红过脸。易轻寒本想拒绝,然而对方已做了邀请,只好一同前往。 到了倚红楼,两人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叫了两三个歌姬舞姬便坐下饮酒。 “郑兄辛苦了,此去路途遥远不说,舟车劳顿也当记一大功。”易轻寒与郑勇说着场面话。 “易贤弟也不清闲,这些日子的大案也够贤弟操劳的。今次回京,我见牢里多了许多人,都是杨昌河一案的?”郑勇抿了口酒,探身问到。 易轻寒点点头,放下酒杯说:“此案惹怒龙颜,郑兄不在极好,也免得惹了一身骚。杨昌河一案已交由锦衣卫审理,怕是这几日便会移到诏狱了。” “原来如此。”郑勇点点头,放下酒杯问到:“钦天监监判李斗父子,也在其中吗?” 易轻寒面色不变,端起酒杯说:“在,还是小弟带人拿人的呢。” 郑勇早就知道是易轻寒逮的人,因收了李斗夫人的好处,便试着与易轻寒说道,见他并不似非要李斗的命,便说:“本不该给贤弟添麻烦,但那李斗的岳父与我家父乃同科进士,同门之人不得不帮,若是贤弟方便的话,还请......” “方便,既然郑兄有这个人情,小弟自然要卖个好,况且他本就是不轻不重之人,郑兄明日便放了他去,趁着锦衣卫还未带走之前。”易轻寒毫不在意地说。 郑勇大悦,两人又交杯换盏了一番,直闹到后半夜,这才各自回府。 易轻寒别过郑勇,嘴角弯起。幸好自己已趁着锦衣卫未带走之前将李斗父子打死在了狱中,不然还真是不好办。郑勇回去后看到已死了的两人,不知作何感想。 ———————————————————— 蓝语思甜甜睡着,突觉一双热唇死死封住了自己的唇,接着便被一双有力的臂弯紧紧抱住。那唇下移,来到自己樱桃上含吮不停,伺机轻咬逗弄,只引得自己娇喘不断,下面润湿。 似梦半醒间,蓝语思撅着嘴挺起上身,舒畅,忍不住分开双腿夹紧了身上人的腰身。竟觉那人又生了一张嘴,分别将自己两边的樱桃同时含住。 易轻寒正坐在屋中的凳子上,等自己身上的凉气散去再上前,却听到那小人儿哼唧不断,不解地探身去看,却见蓝语思满脸潮红,闭着眼睛紧紧抱着被子。 易轻寒俯子看着,不明白蓝语思到底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大力地勾起,舍不得叫醒她,就这么站在床前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久久不动。 蓝语思忽觉身上人飞起,越飞越远,一时着急便急醒了,睁眼看着黑暗里那熟悉的身影,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脑子里那些画面到底是真是假。 “梦到什么了?这般高兴?”易轻寒怕她害怕,出声以示是自己回来了。 看着穿戴整齐的易轻寒,蓝语思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春梦。缓过神来,脸便腾地一下子红了,将被子半掩着自己的脸,小声说:“没什么,只是,没什么......” 易轻寒笑着脱了衣衫,钻进被窝后紧紧抱着她。蓝语思下面润湿异常,想起梦中事情便羞得不敢抬头,更怕易轻寒再问起,于是装睡一动不动。 “快到年根了,明日看看府中缺什么少什么,安排人手去买来。”易轻寒下颌蹭着蓝语思的额头问:“娘子想要什么,新衣衫,新首饰?” “要那种值很多银子又便于随身携带的,比如......”蓝语思话未说完,便被易轻寒用力一搂。 “怎么着?还想着离开我!”易轻寒半支起身子,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休想!不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绑你回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哪都别想去!” “不敢,不敢。我没想过要离开相公你,没有。”蓝语思将小脸蹭到他的前胸,讨好地说着。 次日一早,易轻寒便去了东厂,蓝语思仔细盘查了库房里的物件,找出了需要给夏明等人送出去的年礼,这才回到上房。 刚喝了一盏茶,易安变来求见。虽然有点奇怪易安为何会要求来绕堤园,但想着或许他有急事也说不定,便将人带了进来。 隔着帘子,易安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末了又提出要检查下绕堤园各处修要修缮的院墙屋舍之类的。 蓝语思心想这是易轻寒最信得过的人,便应了,自己则独自在上房里歇息。 随烟被易安叫着跟着一起查看屋舍院墙,其他丫鬟无事是不被允许进入上房的,蓝语思就在暖阁里的榻上歇息,枕着胳膊闭目养神。 正闭着眼睛歇息,便听到门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蓝语思睁开眼看去,却见易安正站在门口。蓝语思吓了一跳,自己也虽曾与易安一起去过库房仓库等,但都是有人跟着,或者是一些公共场合,似这般两人同处一室,且又是在主人私密之所的上房,却是头一遭。 “你,易总管,有事吗?”蓝语思强装镇定地问。 易安似毫不在意,低着头说到:“小的刚与随烟那丫头查看了一番,西北角的院墙许是要修缮一番。随烟正做着记录,小的先来跟夫人通报一声。” 蓝语思见易安形容正常,便放下心来,正要说话,便见随烟打了帘子进来。 随烟看到易安立在门口,诧异地看了一眼蓝语思,接着又低了头小心地说:“夫人,只有西北角砖石有些破落需要修缮一番,我已找人在院墙下放了些旧椅子,以免有人走近了伤到。” “好,你们看着办吧。”蓝语思说:“都退下吧。” “是。”随烟和易安同时应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随烟走在后面,抬起头富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易安,复又低了头。 —————————————————— 易轻寒回府之后,吃了晚饭便去了内书房,直忙了很晚才回到卧房。 蓝语思正在灯下看着账本,冷不丁身后站了一人,忙站起身笑笑。 “莫看了,歇下。”易轻寒说着便将小人儿夹在腋窝下上了床,凌厉霸道,那种气场是蓝语思永远也无法掌控的,至少现在还是。蓝语思只有乱蹬着小腿儿的份,毫无作用。 屋外肃然一片,帐内春光旖艳。 、 第五十九章 飞来横祸 临近年节,元南城守备太监赖力朋大张旗鼓进了京,据说还带着一件稀罕物,准备进献给庆元帝。 赖力朋是跟着宣旨太监一同进京的,那宣旨太监便是一路随王取去元南城的太监,是庆元帝身边自小服侍的人,看得出,庆元帝对王取实在是关爱之至。 各地藩王也已进京,庆元帝在宫中大摆宴席,普天同庆。席间众人去看藩王等人的贺礼,俱都唏嘘一番,直到来到赖力朋的贺礼前,龙颜大怒,立时便将赖力朋下了东厂大狱。 虽然希望趁此机会再兴大狱徇私报仇,但大过年的当口,易轻寒还是一肚子不悦。夏明后怕至极,连连庆幸自己对那安南国使臣做了防备,没有对他的寿礼大肆声张,除了郑勇和易轻寒,无人知道夏府后园有一只丽鸟。 原来那赖力朋进献的稀罕物,便是一只安南国的绿丽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什么缘故,那短命鸟竟在皇帝面前死在地上。大好的日子触了霉头,庆元帝一怒之下将赖力朋关入大牢,百官趁机上书弹劾,直指赖力朋心怀叵测,蓄意暗指皇帝命不久矣,竟有谋反的念头。 夏明忙将府里的丽鸟运到皇宫,直说这是天降于城里的祥瑞,被自己捕到便送入了宫。先前那鸟不论形状还是毛色都不及后来这只,可见后来这只才是鸟中之王,前面那只只是鸟中的一个小头目。 庆元帝被这一顿胡搅蛮缠的话逗乐了,虽然知道夏明的话不可信,但这寓意甚好,直指藩王必死,皇帝将万年长寿。 如此一来,夏明在庆元帝身前的地位愈高,东厂便也水涨船高。 易轻寒还算客气,给赖力朋安排了一间向阳的牢房,却没有动大刑。来东厂之前,已在自己誊写的名单上,勾出了几人。也不知是何心情,易轻寒淡定地坐在审讯室里等着赖力朋。 赖力朋被带进来后,便被身后的番役踢了一脚膝盖窝,重重跪在了地上。生人勿进,这便是东厂,管你是内阁大员还是封疆大吏,只要进了这大狱,多数便是有进无回。 “赖力朋,你进献给皇上的丽鸟是从何得来?”易轻寒没有说些‘大胆,你可认罪’之类的废话,直奔主题。赖力朋愣了愣,刚刚还在犹豫着是摆着谱震慑东厂的人还是说好话允诺些什么,此时皆被打乱了计划。 “赖力朋,东厂之下,已无尊卑贵贱,本官念你是皇帝身边伺候着的人,好话问着,莫要让我再问第二遍。”易轻寒冷着脸,低头挑起眼睛看着赖力朋。 赖力朋与夏明关系一般,两人还因在皇帝面前争宠有过小小的矛盾,也一同为了皇帝对抗过外敌,算得上是种很微妙的很复杂的关系。如今落到东厂手里,赖力朋心里也没了底。 直到听了易轻寒这番话,才隐隐感觉,夏明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这便好说,这便有回旋的余地,如若不然,赖力朋还真的怕东厂趁机铲除自己。“那是安南国送给杂家的礼物,杂家以为是这个稀罕物,是以才想着进献给皇上。杂家绝无二心,杂家……” “本官也相信赖总管对皇上绝无二心,但,这要怎么个相信法。”易轻寒打断了赖力朋的话,富有深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强装镇定下仍掩不住慌乱的老太监。 “定,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一定是。”赖力朋努力搜寻着脑海中如何脱罪的法子。 “哦?赖总管与那安南国有何过节吗?”易轻寒问到。 “不,不曾有何过节。”赖力朋皱着眉头回答。 “赖总管带着这鸟进京,这一路上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发生吗?”易轻寒引导着。 “也不曾,这鸟畏寒,一路上都是在车里的,杂家不敢离其左右。就连它吃的喝的,杂家都要一一验过。”赖力朋一脸焦急。 “是,进了京我便将进献之物交由礼部的人,直到宫里大宴那日,起码有近十日,杂家都未曾见过那鸟,怎,怎就说是杂家的错呢,定是有人栽赃,礼部,是礼部。”赖力朋想到点子上,大骂着。 “赖总管,口说无凭。”易轻寒对赖力朋这番惊慌失措的样子毫不意外,这是个胆小又胆大的人。他能为了报仇而告杨昌河,制造通天大案,也能因为自己面临险境而六神无主。 而且,正是因为他告了杨昌河,才引得一干人落马,一时间便被大部分官员视为了眼中钉,所以这次才会有人趁机弹劾。那些朝廷大员苦读诗书才能得到如今的地位和荣华,这些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有这般荣宠,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们才被这些士大夫所不齿和嫉妒的。 当然,这里面确实有那些心术不正的阉宦,但也有像王取一般做事无愧于良心之人。 易轻寒并不同情赖力朋,他只是想借此事做自己的打算。 “杂家,杂家要写血书。请易大人备了纸笔,他日若能洗清冤辱,杂家必当重谢。”赖力朋放低身段,好言好语地说。 “赖总管客气了,我东厂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既然你有冤屈,本官便行个方便。”易轻寒说完便吩咐人备了纸笔,自己则踱出案后,冲着墙面微微勾起嘴角。 易轻寒将赖力朋的血书呈给夏明之后,便回了府,他知道,夏明早就想动礼部了。夏明被赐可在宫内乘轿,礼部要管;夏明被赐了两队皇家御林军护卫,礼部要管。易轻寒骑马回府,等着好消息。 府内一片欣然,到处挂着新灯笼,新彩幔,年味十足。易轻寒纵是心情沉重,也被这气氛感染得内心欢快起来。 “夫人呢?”易轻寒走到西耳室外,随口问了立在门口的随烟。 “夫人又与易总管去后园了。”随烟低着头回答:“夫人是带着珠圆去的。” 易轻寒是何等聪明人,回头斜瞥了眼随烟,若不是蓝语思和易安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说不定还真的会将这话听进心里去。 随烟用了一个‘又’字,不愧是督主身边的人,易轻寒没说话,自顾自回了上房,随烟便跟着进了堂屋倒茶、伺候脱下官服。 屋内桌上放着一盘扁食,易轻寒拈起一只送到嘴里,暖了胃脾。 “灶君的扁食,吃便吃了,怎还不净手!”蓝语思一脚跨入门,正瞧见易轻寒偷吃。 “今儿是小年了?”易轻寒有些诧异,一直忙着东厂的事,有家似无家的他向来不在乎这些节日,越是举家团圆之时,越是他的伤心之时。想起童年的一幕幕,不禁感慨万千。 那时自己还是荣帅大公子,虽说没了亲娘,但吃穿用度却是无人能比的。还记得每到小年之时,家里大厨房便要祭灶,祭灶时要设立神主,用丰盛的酒食作为祭品。还记得自己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常常偷拿祭品,他以为,父亲会像其他长辈一样,将自己抱在膝头耐心讲着灶君的来历,讲这祭灶的由来。 易轻寒一时陷入回忆,没发现蓝语思晃动在自己面前的小嫩手。 “在想什么?”蓝语思问。 “在想,为何要祭灶。”易轻寒随口说。 蓝语思知道易轻寒定是知道灶君的由来,许是心情不好这才如此说的,于是想到逗他开心。“别是不知道灶君的由来吧,好吧,我来告诉你。话说灶君本只管着火,后来受了天帝的指派,掌管一家大小事务,被封为一家之主。他权力很大,每年腊月二十三晚上便会上天庭,汇报这家的善行恶举,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蓝语思看看易轻寒,接着说:“这灶君是神,只要有章法就有通融的余地,于是每家便会在腊月二十三这日祭灶,打点灶君,求其高抬贵手,可以在天庭为自家美言几句。就是这个由来,不过,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易轻寒坐下,又拈起一只扁食来吃。 “珠圆的老家在南边,她说她们那里都是腊月二十四祭灶的。说是灶君汇报回来后辛苦了,要好好犒劳一番。”蓝语思说完后,易轻寒不解地看着她。 蓝语思也坐了下来,神色严肃地说:“这得有多亏,灶君汇报完了,该说什么都说了,再祭他还有何用!还是我们这里好,先封住他的嘴,嘻嘻,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一旁的随烟抿着嘴退出上房,走到抱厦处时,双肩还在不停抖动。易轻寒差点儿噎到,勉强咽下了扁食,连忙喝了一口茶。“你不做赔本买卖便是了,管人家做甚。” “我也是好心,珠圆听了我的话,说是怪不得自己那年挨了饥荒,还说下回兄弟来看她时,她便与家里人说说。”蓝语思掏了帕子为易轻寒擦手。 易轻寒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享受着手掌带来的暖意和温馨。 “都准备好了?”易轻寒问。 “恩,明天写连对,后天做豆腐,大后天割年肉……”蓝语思突然抬起头问到:“相公,这些日子要早些回府的。” 易轻寒点点头,温柔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倦容。是劳身,是劳力,也是劳心。 “相公?”蓝语思敛住了笑,明显感觉到易轻寒心里的阴霾。她虽不愿开口问,但却希望他主动对自己说出来。 她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舒坦地活着,不去想令人担忧的事。但他不知道,女人喜欢与自己的男人分享喜悦,但也不惧悲伤,哪怕是刀山火海。 “好。”易轻寒没再多说一句话,两人默了一阵便吃晚饭。 依旧是沐浴更衣,依旧是看书看账。蓝语思眼睛放在账本上,却时不时开了小差。那边的易轻寒不时翻着书,眼睛也在瞄着桌边的小人儿。 坐得有些困了,蓝语思揉揉眼睛,猛地发现身后站了一人。 、 第六十章还施彼身 “这字,咳咳,明日去我书房翻些字帖临摹。”易轻寒摸着下巴,看着那一行记录银钱的字,扁着嘴说到。 蓝语思回头冲着易轻寒的背影吐吐舌头,很不服气地想,字能看得清便好,没得那么多讲究。 易轻寒又踱回床边,捡起书本靠着看起来,等着蓝语思看完账册。蓝语思哪有心思看账本,不时地回想起那几个激情满满的夜晚,回味着其中的滋味。不觉间脸红心跳,忙用手背贴着脸颊前胸靠在桌沿儿上,半晌不动一下。 “半天都没动一下,在看账册吗?”易轻寒又来到蓝语思身后,盯着账册,还是自己上次看到记载银钱的那页。 “在看,在看。”蓝语思连忙装模作样地又翻了起来,心里还是乱乱的。 易轻寒二话不说,将蓝语思拎起来夹在腋下,大步走回大床。蓝语思挣扎无力,只能再一次乱蹬着小腿儿,小胳膊张牙舞爪地却丝毫使不上力。 幔帐轻晃,轻声昵语,红烛灼灼,窗影斜斜。 帐内细语变成了轻昵,耳畔轻昵变成了摩挲,温柔摩挲变成了轻响,声声轻响变成了低吟。 —————————————————————— 礼部尚书简青阶被请进了东厂,与其说是请,不如说是还算客气地逮捕。易轻寒将赖力朋的血书交与了夏明,夏明又添油加醋地将此事告知了庆元帝。庆元帝到底心软,念及多年的情分,下令不可草草结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庆元帝有心给赖力朋机会,但也不想动简青阶,于是下令东厂严办此案。夏明琢磨着庆元帝的意思,又下令易轻寒不可对简青阶用刑,以免日后庆元帝若是心血来潮,事就不好办了。 当然,只要不用刑,其他办法还是可以用的,只要能达到目的。易轻寒将其他涉案的礼部官员关到了一个牢房里,拖出一个用了重刑的犯人,当场弹起了《春江花月夜》。 众位士大夫手脚发软,当场变昏死过去几个,少数见过世面的,尤其是简青阶,仍旧面不改色,一口咬定绝不知赖力朋进献之物何故突死。 “看也看够了,我看,咱就亲自试试吧。”易轻寒将那缩在后面的礼部从九品的司务拖了出来,按在地上便剥去他的衣衫。 礼部实乃肥缺,他们掌科举、掌祠祭;管宾礼、管宴请,无一不是油水颇丰的差事,脑满肠肥的从九品司务被拖到地上时,已经吓得如一个紫红的包子,抖着身子看着一旁的简青阶,满是求助的神色。 “莫看了,那是二品大员,不能轻易用刑的。你呢,要么赶紧升上二品,要么给我说实话,不然这身肥肉是不保了。”易轻寒提刀而立,笑着用刀背拍打着司务的肩膀,目光凛例。 “大人,简大人。”那司务抖着身子,看着简青阶。 简青阶强装镇定,想要说什么却又不能说,只是用眼神暗示着那司务。那司务看了眼简大人,便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易轻寒不屑地一笑,提刀插入。一声惨叫又充斥了满耳,那刀来回刮了几次,肉便支离破碎地血红一片。那司务昏死过去,易轻寒仍不收刀,于是昏死之人又悠悠转醒,接着又是声声惨叫。简青阶双腿站立,却不自觉地打起了摆子。素闻东厂人行事诡异狠辣,却不曾亲眼见过,如今算是身临其境,外面浓浓的年味,牢里却是冰火两重天。 “鹰犬,阉狗!你会遭报应的!你不得好死!”那司务疼昏了头,嘶吼着骂着,随即又昏了过去。 易轻寒收了刀,撒了一把盐在那破烂的肉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易轻寒将带着血肉的刀片伸向简青阶,停在他脸前。“报应!简大人信吗?”眼神凛利,深眸如刀,加上那血腥味,简青阶险些呕了出来。 “不是捕风捉影,我已查到你们礼部将赖力朋进献之物放到了紫桂宫的园子里。那园子四通八达,足有九座门可以出入,如此重要之物岂能随便安置,他就算没有做手脚,也是失职之罪。本官替简大人敲打一番,也省得简大人日理万机太过辛苦。”易轻寒偏着头看着简青阶的表情,不放过一分一毫。 “如此,本官还要多谢易大人了。”到底是久经风浪的大员,此时仍能镇定地与易轻寒说话,已属不易。 易轻寒收回刀,吩咐人将地上的司务和其他礼部官员带了下去,这才笑着坐了下来。 “简大人也请坐吧。”易轻寒开口说。 “不敢,本官还未洗脱嫌疑。”简青阶一本正经地说。 “简大人知道,我们东厂不会对你用刑,所以......”易轻寒嘲笑的语气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不能用刑,这可麻烦了。”易轻寒站起身子踱了两圈,这才立住说到:“说不定简大人不日便可出狱,本官怎能轻待了您,来人,伺候简大人喝茶。” 简青阶恐惧地看着两个番役将自己缚住,有被强灌了两大杯茶水,这才惊慌地想要呕出来,却已是入了肚。 “你给本官喝了什么?你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简青阶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易轻寒抖着声音说。 “好东西,南边淘登来的好东西,若不是简大人,我还真舍不得呢。”易轻寒阴毒地笑着,缓缓坐下,看着眼前的简青阶发笑。 既然皇上和夏明都不准自己用刑,那便好好伺候伺候他,也算出了这口恶气。此人极有可能便是荣帅一案的主谋或者是主谋之一,然而易轻寒还不能问及此案。一是此人不能动,皇上和夏明在某种程度上还护着他,问也问不出来;二是打蛇便打七寸,若是一朝不死,被他反噬警醒了,自己便有可能暴露出来,乱了方寸。 不过,小小的惩罚倒是可以的。 过了半晌,药效已经发作,简青阶浑身发热,喉咙发干,燥热得竟想要撕开衣衫。 “你,你。”简青阶似乎觉察到什么,看着墙壁便要直直撞过去,却被早有准备的两名番役拉住,缚住双臂按在当中。 “莫急,稍后便有好戏。”易轻寒喝了口茶,站起身子说到:“简大人有二十八房姬妾,却不曾享用过之花吧,本官今儿就请你舒服一番。” “易轻寒,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与赖力朋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为何如此为难本官!”简大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简大人说得好,不知多少个与你无冤无仇之人,都做了你的刀下鬼,你问问自己吧。”易轻寒冷笑一声,随即便唤进了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立在屋中看着简青阶。 “哈哈,简大人莫怕,本官临时改变了主意,简大人想必还是喜欢女子的吧。”易轻寒冷冷一笑,挥挥手便叫那两名女子上前。 简青阶彻底慌了神,再不复起初那般镇定自若,看着那两人便抖个不停,偏偏身子还是火热滚烫地想要搂抱那两名女子。 身子脑子不听使唤,但是屋中有三个大男人看着,简青阶还是强忍着推开那两名女子,刚要撞头又被两名番役拉住。 过了许久,待其药效彻底发作之后,番役这才放了手,只见简青阶饿狼似地奔向了其中一名女子,上前便撕开了她薄薄的亵衣,手忙脚乱地褪去了自己的衣衫便挺身没入。 那女子娇咛一声,张开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紧紧夹住简青阶的腰身,不断。许是没有准备步骤,那女人虽然热情,但也感到丝丝疼痛,是以禁不住颤抖起来。 易轻寒挥挥手,叫进了两名画师现场临摹,自己便出了牢房。走远几步之后,似乎还听到女子的大叫和男子的粗喘。 吃了药的男男女女,纵是腹内再多的诗书春秋,也只能是做这最原始的动作了。如今简青阶正风流快活着,待清醒后不知是何心情,估计要戒上一段时间的女色了。这不算用刑,什么都不算,简青阶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万万不能说出去。所以易轻寒不怕他在皇帝面前告状,因为简青阶肯定比自己更怕这件事外泄。 自诩清流的士大夫们,不论是真的清高还是假作道义,都不可能让自己斯文扫地,每个人都有软肋。 “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牢房里,不知哪个犯人正嘶吼着,易轻寒放下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 “大人,在崖边找到他的靴子,想是……”一个番役凑到易轻寒身边低声说。 易轻寒点点头,没再说话。不论赵都是否或者,这个世界上都不可能再有赵都这个人了,也许是王都、李都…… 直闹了有几个时辰的功夫,那简青阶已经双腿发软四肢无力,却还似疯了似的不停撞击着。两个瘫软的女人已经被拖了出来,易轻寒挥挥手,牵进去两条狗。 这个年,简大人是在牢里度过的。易轻寒同蓝语思坐在正厅里,给府里管事的、仆从的孩子们发荷包,荷包里是一些金馃子银锭子,娃娃们刚开始还有些胆怯,看着那个一直高高在上冷面冷语的大老爷,不敢动作。待后来见当家主母那没心没肺的笑,便也放开了,接了荷包磕头谢恩后便一哄而散,各自找插过点心吃了。 、 第六十一章落荒而逃 随烟站在蓝语思身旁,又为一些体面的管事婆子分发了荷包,另一些便由易总管分发下去。 吃了团圆饭喝了团圆酒,易轻寒扯着蓝语思来到院中,回身为她紧了紧毛氅的领子,这才吩咐下去。 蓝语思正不明所以地看着,忽见远处烟花四起,竟是外院燃起的。那烟花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有花的形状,也有喜字福字,映得是冬雪不夜天,衬得是皎华引群仙。 “好了,也放了这许久,要好多银子的,我知道。”看了一会儿,蓝语思终于忍不住说到。 “六百两银子都花出去了,不放也是浪费了,如何?喜欢吗?”易轻寒低头问。 “怪不得有笔六百两的帐我算了三次都算不出哪里错,问了易安他又不说,原来是你这蛀虫!”蓝语思恍然大悟,心疼地说。 “哈哈,六百两,我还是花得起的,没得叫人家笑话。”易轻寒说。 蓝语思撇撇嘴,心道六百两银子也是银子,自己在后面死扣活扣地剩下银子,这厮倒好,挥挥手就花了出去。不过,烟花确实很美,蓝语思心想。 信誓旦旦说要守岁的某人,还未过丑时便懒懒缩在椅子里,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易轻寒抱起蓝语思,某人却装着未醒来,趴在那看似清瘦实则坚实的肩膀上,一路回了卧房。 蓝语思装睡着,任凭易轻寒为自己脱去衣衫。两人在被子里相拥,易轻寒仿佛都忘了烦恼和仇恨,只想这么舒舒服服地睡着,安安静静地睡着。 “来,戴上这个‘闹嚷嚷’。”蓝语思将一个金箔纸折成的蝴蝶插到易轻寒发鬓里。 易轻寒忙取了下来,四周看看,好在随烟正背着两人的方向整理床褥。‘闹嚷嚷’是庆元朝特有的新年饰物,为了烘托节日气氛,不论男女老少,都会戴上它高兴一番。巧手媳妇子们会折成菊花、荷花、蝴蝶等形状,逼真传神。 “不戴,哪有个大男人戴这蝴蝶的,胡闹!”易轻寒假嗔着说。 “那,戴这菊花。”蓝语思手快眼快,又将一只折成了菊花的金箔纸插到某人头上。 两人插上插下,插来插去。最后的场景是,蓝语思被菊花插满了头。蓝语思猜着了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 易轻寒虽然高兴,但眉宇间总有一抹散不开的愁云,蓝语思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隐隐沉重起来。 到了晚上,两人沐浴更衣后,蓝语思趴在易轻寒肩膀,为他掏耳朵。 “相公,我今儿又做了一件好事。”蓝语思邀功似地说。 “哦,何事?”易轻寒就算不知道是何事,但也清楚总归离不开钱字。 “我知道,相公身份是假的,那今儿拜祭的祖先也定是假的,所以......”蓝语思说着停下了手,惴惴看着易轻寒。 易轻寒放下书,回头看着她,等待下文。 “所以那三牲祭品我挑了,挑了最小最瘦的猪牛羊。还有,那些果子也是我不喜吃的快放坏了的,三日后焚毁了也不可惜。”蓝语思小心地说着。 易轻寒终是忍不住,又气又乐地勾起手指敲了一下蓝语思的额头,无可奈何地说:“易安就跟着你胡闹?” “他不知多赞同了,他还说什么都听我的。”蓝语思说完,又拉住易轻寒的袖子说:“相公,我备了只最肥的烧鹅,还有你最喜吃的桂花糕,我们今晚,偷偷拜祭你的祖先......”蓝语思怯怯地说,看着易轻寒的神情。 易轻寒脸色顿了顿,随即笑着抚上她的鬓角,柔声说:“好。” 两人下了床,蓝语思将暖阁里备好的烧鹅和糕点取了出来,放到堂屋桌子上,便拉着易轻寒一同跪下。 “我的祖先,姓......姓荣。”易轻寒看了眼黑暗里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轻轻说。 蓝语思不敢说出来,在心里默念着‘祖先啊祖先,你虽然没有外面那些假的风光,但吃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好’。 猛地闲了下来,易轻寒总有些不习惯,上元节这日,在府上闲了几日便又去了趟东厂,巡视一番后才回府。易轻寒回府路上,见着京城里云集了许多商人,把自己的花灯拿到东安门外迤北大街售卖,于是吃过晚饭便带着蓝语思出了府看花灯。 蓝语思穿了身男子服饰,跟着易轻寒走在迤北大街上,身后远远跟着几个护卫。 蓝语思身材矮小,就像是易轻寒的小弟弟,天黑夜暗,更看不出男女来。 “相公快看。”蓝语思手一指前面一家酒肆下面那扎成嫦娥的花灯,兴奋起来。“我想要那只。” “多看几家再说,还有更好的。”易轻寒很有先见之明,蓝语思这一路上不断看到更好看的花灯,也就不断有了新的选择。 最后,买了几样金元宝金麒麟样的花灯后,几个侍卫便拿着战利品回了府。两人仍旧走在迤北大街上,看着形形的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突然人群前头一阵骚动,一群妇女结伴排队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高举着点燃的香走在前面,其余的人三三两两自成一对跟在后面。边走边说着“走百病,走百病”,祈祷在新的一年里无灾无咎。 蓝语思拉着易轻寒跟着走在队伍后面,路过的白石桥,妇女们便相携而过,取的是‘度厄’之意。 众人又走到城门处,便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城门钉。 “摸到了,摸到了。”黑暗中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三三两两的艳羡声。 蓝语思撅着嘴,手上摸来摸去也摸不到城门钉,正失落间,自己被高高举起。蓝语思就势摸去,摸到了两颗城门钉,一时高兴便叫了起来:“摸到了,摸到两颗。” 艳羡声又起,但紧接着便是声讨。“有男子,这怎可以,这怎可以。” 易轻寒和蓝语思自知理亏落荒而逃,这群走百病的队伍,是妇女们的嬉戏,男子是不能参加的。易轻寒见蓝语思喜欢,又不放心她一人,所以才借着天黑偷偷混了进来。 跟着也就罢了,还帮着这没道德的女人作弊,被发现了声讨一番也是活该。 能摸到城门钉,是大吉的兆头,蓝语思兴奋地说:“相公,我摸到了两颗,我们两人一定会一辈子大吉大利的。” 易轻寒第一次落荒而逃,正浑身不自在,听了这话不禁心头一暖。 这一夜金吾不禁,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俱都通宵不闭,任由百姓往来嬉闹,士卒校尉则通宵巡逻,维持秩序。蓝语思玩累了,跟着易轻寒往回走,正走到街口处,易轻寒停了步子不错眼珠地看着胡同口的黑暗处。 “相公,怎的了?”蓝语思往那黑暗处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问到。 易轻寒方才看到一个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人,那人不似庆元朝人,倒像是外族异人,在这喧嚣的大街上,又因着天黑,或许没有人注意到,但易轻寒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一定会觉察到什么。 “无事,没什么,回府吧。”易轻寒想跟去看个究竟,但身边带着蓝语思,恐有什么意外,便决定日后再说。有了她,自己便有了顾忌,便有了软肋,再不是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易百户了。 过了上元节,这个年便算是过了,归家的伙计回到铺子里,私塾老先生回来继续授课,易轻寒也回到东厂继续他的事情。 按着易轻寒所描述的,番役们将符合特征的可疑人一一带进了审讯室。易轻寒抬眼看去,只见面前跪了十几个黑瘦的四十几岁的男子,胡子眉毛仿佛都像没睡醒一般,胡乱地趴在脸上,双眼胆怯地看着稳坐在案台后面的易轻寒。 易轻寒眼风一扫,指着第三个人问:“你是何人?” 那人一时间成为了众矢之的,吓得连忙缩着脖子,用声音的话语说:“我,我乃,是南边的灾民。” “所在州府县衙?”易轻寒紧紧逼问。 那人瑟瑟发抖,说不出来。 易轻寒挥挥手,示意将其他人带下去放了,这才缓步走出案台后,来到那人眼前。 “再给你一次机会,从实招来,如若不然!”易轻寒没有说下去,只是把拳头指关节攥得嘎嘎作响。 那人一路被带到审讯室时,就看到沿路牢房里那些惨状,此时已经吓破了胆,哆哆嗦嗦着诉说了一番。 —————————————— 夏明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想是在做着思想斗争。 忽然,夏明停了下来,转身对易轻寒说:“此事,我带你进宫面圣。莫怕,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易轻寒低着头,眸子动了动,应了声‘是’。 易轻寒跟着夏明来到乾清宫,高大的宫墙里,看似肃静却又隐藏着重重危机。一片白雪之下,易轻寒抬头打量这座雄伟的宫殿,只见其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 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或许,自己的父亲就曾走过这条路,自己的祖母,这位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也曾走过。易轻寒垂下了眼,努力不去想。 、 第六十二章喜怒无常 两人一路来到南书房,庆元帝身边的苗总管进去片刻,出来时便是笑脸相迎。“两位请吧,万岁爷要立刻见您二位。” 夏明与苗总管拱了拱手,不及说笑便带着易轻寒走了进去。 一番礼仪不消细说,庆元帝急急问到:“就是你?是如何擒到那安南人的?” 夏明回头瞥了眼易轻寒,示意他回话。 易轻寒垂首而立,说到:“臣在赏花灯途中偶见一形迹可疑之人,派人搜查之后,严加审问。这人自称是安南国国师,称安南国大将军胡松发动政变,杀了安南国国王。他是跟着突围的军士逃出来的,一路上与王子失散,辗转来到我朝求见万岁,希望能求得发兵助他们铲除叛贼。” “你这嗓子?”庆元帝微微皱眉,易轻寒的嗓音不似夏明那般尖细,是一种粗糙的沙哑声。 “回万岁爷,是那次窃听吏部尚房时,突生大火,被烟熏到了。之后一直疏于调理,就落下病根了。”夏明代为解释到。 见庆元帝若有所思的样子,夏明补充到:“老奴也看了那人,形容姿态不似作假,且有印信为证。不过,也保不准是趁机作乱的贼子,老奴恐混淆圣听,这才扣下了人,没有带到万岁爷这来。若是真让他开了口,倒是难办了。” “恩,做得好,假的倒还好说,若是真的,恐……”庆元帝叹了口气说:“达达最近不太平,几次犯边。” “是,老奴认为,若是分心去管那安南之事,恐达达趁机南下……”夏明没有再说下去,他向来知道庆元帝所思所虑。“不如暂且将这安南人扣下,另派人跟着此次的安南国使臣回去调查一二,心里也好有个底。” “安南本就是我之领土,趁着前朝动乱之时伺机称王,如今虽也依附我朝年年进贡,但或许也可趁此机会……”夏明观察着庆元帝的表情,缓缓说到:“如若我朝只是出些钱粮辎重,倒也……” “这是哪个的主意!我泱泱大国要做那趁人之危之事吗!”庆元帝重重拍了下龙案,夏明和易轻寒连忙跪下。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夏明越发觉得庆元帝难伺候了,最近这段时间总是无缘无故发脾气,前一刻还是和颜悦色的,保不准哪句话说得不对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万岁息怒,此乃下官的主意,与夏督主无关。”易轻寒分明看到了夏明投过来的目光,只好如实说来。 “哦?你的主意?说来听听。”庆元帝坐回到龙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看似谦恭,却满身反骨的俊朗男人。他不卑不亢,不张扬不怯场,全无那种第一次面圣之人的怯态。夏明也常提起这个手下,庆元帝顿时来了兴趣。 “臣以为,国事非家事,不好以趁人之危而论。万岁爷宅心仁厚,然安南本就是我之领土。”易轻寒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建功立业从来不是自己追求的,他只想报了仇带着蓝语思远走他乡。 “话虽如此,但总归是要知道此事是否属实。且,不可轻信一面之词,若有出入的话,岂不被天下人笑话。”庆元帝听了易轻寒的话,没再说什么,或许他本就是佯装动怒,帝王之术向来虚虚实实。 “后日便是欢送各国使臣的宴席,可将此人带进宫里,安排为那安南国使臣倒酒,若有一分异色,便可知一二。”易轻寒补充到。 易轻寒回到府上时,蓝语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待到两人沐浴后,随烟等人退下去了,这才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易轻寒耳边说:“相公,我赚了好些银子呢。年后把那些多余的卖了换成银子,又将银子换成了金条,我就藏到咱这园子里了。” “好,你记得藏到哪里了便好,可莫要忘了。”易轻寒笑着说。 蓝语思很兴奋,跟着易轻寒来到内书房,却见他好似并不在意一般,于是便一直在其左右说些如何卖,卖了多少等等之类的事。 易轻寒边听边提笔写写画画,不时点点头表示在听她的话。 “相公,你这是在写什么?是在写我说的话吗?”蓝语思看到易轻寒写的柴米油盐的价格,便好奇地问到。 “不是,这是东厂的人搜集的情报,我需写好了递交上去。”易轻寒继续写。 “这也管?还真是,很劳累。”蓝语思拿起来看看,她对这些比较感兴趣。 易轻寒笑而不语,忙着写好呈报的资料。 蓝语思在书房待了好一阵,这才回到卧房,东转转西转转也不知做些什么,好容易等到易轻寒回到卧室,却又拿起一些纸在看。 “快些休息吧,身子不能着凉。”易轻寒需要了解安南的详情,因此需将封旬整理好的安南国志先熟悉一遍。蓝语思这几日正是月信的日子,易轻寒说着便将她拉到床上。 “那个,已经好了。”蓝语思扭扭捏捏地说,声音小得如蚊咛。 “什么?”易轻寒正看到安南国历任君王一处,没听清蓝语思的话。 “没什么,没……”蓝语思悻悻地说,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 不知为何,体内有种莫名地异感,蓝语思翻来覆去睡不着,易轻寒看了许久之后这才抱着她躺下。 “睡吧,小日子到了不能累到。”易轻寒说。 蓝语思不好意思开口,这个月的小日子比以往少了一天,易轻寒还以为…… 次日一早,易轻寒穿戴好便出门了,出门前掐着蓝语思的脸颊说:“今夜便好了吧,恩?” 蓝语思很想说,昨夜便好了,嘟了嘟嘴还是难为情。 晌午过后,下人送进来一封信,是王夫人从元南城发来的。蓝语思打开信纸,淡淡的月季香扑面而来,是王夫人惯常喜爱的薰香。 蓝语思越看越羡慕,王夫人在信中提到自己随着王取先是走遍了元南城附近的名胜古迹,后来又南下到边疆的古刹名川游历一番,见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和事。元南城是庆元朝早期的京都,因为着国防考虑,这才在几十年前迁到中元城来,是以那里历史底蕴甚至比现在的京城中元城还要浓厚,古刹名胜甚多也是正常。 蓝语思读着读着便有些失落,自己何尝不想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虽然也很喜欢现在衣食无忧的日子,但不知为何,她骨子里还是喜欢山野、林间、自由、无拘、无束。 庆元帝三不五时地派人到元南城询问王取的现状,想必夫妻俩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虽然没有实权,但也不会有人敢欺负这个俨然还未失宠的人。 王夫人很简单,王取也很简单,两个简单的人,很适合这样简单的日子。 易轻寒心里有事,蓝语思虽然不问,但并不代表不关心。她多么希望能和他一起分享这些困难,哪怕帮不上什么忙。 易轻寒回府时,正坐在桌边等着他吃晚饭,两人简单用过之后,易轻寒抚了抚蓝语思的发顶,便去了内书房,许久不见动静。 蓝语思端着点心,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相公,吃点心。”蓝语思将盘子放到书案上。 “放下吧,先去休息,相公还要忙一阵。”易轻寒坐在太师椅上,语气里隐隐有些怒气。 蓝语思磨磨蹭蹭不肯走,转了两圈来到易轻寒身旁,双手搭上他的肩,问到:“相公,何事?心里很烦闷吗?” 易轻寒重重出了一口气,拍着蓝语思的手说:“无事,只是累了,你先去歇息吧。” 蓝语思听了心里难受,总觉得两人之间差了点儿什么,默默出了内书房,回到卧房里躺好,却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脱衣衫的声音,易轻寒回到了卧房。 钻入被窝后,从后面抱住了蓝语思,将下颌紧紧贴在她的肩头。感受到怀里人的僵硬和冷漠,易轻寒轻轻问了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蓝语思没说话,往床里拱了拱。 易轻寒默了一阵,又将她抱在怀里。两人默默无语,易轻寒又开了口:“有事便与相公讲,憋在心里不好,是嫌我没有陪你吗?明日我早些回来,可好?” “我有事与你讲,你有事却不与我讲,是不相信我吗?”蓝语思心里知道他是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些,不论有什么苦,他都要自己扛,嘴上却故意如此说。 “我是想……”易轻寒顿了顿,开口解释。 “你如何想,我清楚,我如何想,你却不明白。”蓝语思仍是冷着声音说。 易轻寒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我,今日有些气恼。” “是何事呢?”蓝语思翻转了身子,面对面看着易轻寒问到。 “礼部尚书……被保了出去,内阁联名上书,皇帝下的旨。”易轻寒顿了顿,压低声音接着说:“多年前荣帅造反一案,多半跟这个人有关,我还未问出什么,如今再想这样的机会,怕是更难了。” “荣帅,是你的?”蓝语思只知道易轻寒姓荣,猜到。 “是我父亲。”易轻寒压低了声音说到。 蓝语思听了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将头挤到他的怀里。 易轻寒看着怀里人,心便柔软了下来,热唇覆上她的额头,锁骨。蓝语思也不似以往那样扭扭捏捏,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将自己的唇送上去。 仿佛受了鼓舞,易轻寒也热烈地回应着她。 、 第六十三章恋恋不舍 简青阶出了东厂大狱便大病一场,病好后便登了内阁首辅徐止的府门,当面道谢。若不是内阁三位重臣联名上书,简青阶还要在牢里过那昏天暗地的日子。 “下官多谢徐大人出手相助,此恩此德,下官没齿难忘。”简青阶跪在徐止书房里,声泪俱下地说。 徐止低眼看去,昔日里面皮细嫩的简青阶,俨然换了个人。青黑的眼圈、突出的颧骨,仿佛连皱纹都好似雨后春笋般冒出了许多。 “他们对你用刑了?”徐止问到。 “不曾。”简青阶低了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起来。 “总计不如家里锦衣玉食的,所幸此番风波过去,官复原职。”简青阶早已听闻,内阁三位重臣一道弹劾了赖力朋,他指的就是这次风波。 “谢大人,下官今生为徐大人马首是瞻。”简青阶惯会说好话,其实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若不是其子简世关找了徐止,并以当年之事暗中要挟,怕是徐止这老狐狸还会继续做不倒翁。 徐止也是不情不愿地帮了简青阶,本想着坐山观虎斗,却没想到简青阶的儿子知道了当年之事,还有证据在手。徐止很是恼火,当年与简青阶之事,自己是千叮咛万嘱咐,除了二人之外不可告与第三人,谁知这小狐狸还是留了一手。此事事关重大,徐止只能出手,但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可以进一步辖制简青阶,心里也有了底,起码不会在重要时刻事出突然乱了手脚。 “简大人言重了,你我是何交情?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徐止笑着将简青阶扶起,语重心长地说:“广笔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此番你入狱,他是寝食难安,几次三番找老夫,怪可怜见的。户部有个缺儿,我已知会过了,补上吧。要想安安稳稳地为官,没有自己人是不成的。” 简青阶笑容微微一顿,他本已为自己爱子谋了一个外放,为的就是历练一番,谁想却直接进了户部。徐止与自己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他是不会如此好心的,简青阶心里打起了鼓,嘴上却连连道谢。 “另外,前些日子万岁爷着老夫派人出使安南,回来的人报,安南国确如他们的使臣所说,安南国王已经病故,且无子嗣。国中一致推选大将军胡松为王,此番来使便是求我朝为其册封。”徐止顿了顿,看着简青阶说:“届时派个稳妥之人,务必将册封一事办好,免生枝节。” 久经官场的简青阶立时便明白了,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保不准安南国便是欺瞒了事情。而这徐止老狐狸怕是受了什么好处,这才帮着掩饰,然此时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从徐止的安排。 几日后,易轻寒跟着夏明再次来到乾清宫南书房,一番交代之后,易轻寒并不意外。看样子庆元帝还是顾虑重重,出使的人回来后肯定了安南国使臣的说法,然而易轻寒带回来的那个人说的也是言辞凿凿,且在酒席上,大家都看出那使臣看到这个自称是国师的人时的异状。 其实庆元帝也知道是出使的人回来之后说了假话,然而现在还不是计较的时候,所以才不咸不淡地放下了,且还答应派人去安南国册封。庆元帝也有顾虑和私心,假若安南王子未死,若是贸然相助的话,恐怕到最后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若是王子已死,那么铲除了叛贼之后便是一盘散沙,有利无害,所以,这才想到再派一个人前去探听虚实。 易轻寒显然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皇帝下旨,莫说毫无关系,就算是心里不愿,夏明和易轻寒也是不敢不从的。 恰好官复原职的礼部尚书也请求皇帝派一个人护送册封的使臣前去安南,庆元帝想了想,另外给了易轻寒一个任务,并授其相机行事之权。 易轻寒同夏明走出了南书房,一路出了乾清宫。 “懂万岁爷的意思了吗?”夏明不阴不阳地问。 “下官明白。”易轻寒说。 “恩。”夏明长出一口气,点点头说:“仔细办差,小心揣摩圣意。如今在外头不比京里,有些事,本作也照顾不到。” 易轻寒忙点头称是。 “先回去吧,本座要去太后宫中。”夏明说完便直奔太后的慈宁宫,易轻寒则跟着小太监往出走。 易轻寒边走边看着周遭的环境,肃严的宫殿层楼阁宇,来往的宫人行色匆匆。前面的小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越走越急,夹紧两腿扭扭捏捏很是难受。 终于那小太监一脸红晕地转回头,磕磕巴巴地说:“大人,呃,大人,奴才……” “公公若有三急,可自去方便,本官在此地稍等片刻便是。”易轻寒很是理解,被净身了的人,常常会出现这种尴尬的事情,一时间控制不好,便会湿了裤子。是以阉人常常都是浑身尿臊味儿,若是服侍主子前,都要换洗几次。 小太监很是感激地看了易轻寒一眼,心里说了一句‘同道中人就是能互相理解’,便自去方便了。易轻寒辨不清方向,站在一处宫墙里,看着四周的花草树木,想着庆元帝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易轻寒抬眼看去,先看到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毫不起眼儿的服饰,既不像是宫里的内侍,也不像是皇子——当然,庆元帝至今无所出,也不可能是皇子。 那少年看到易轻寒站立一旁,先是惊慌失措,随后见他并未有何动作,便匆忙躲进了附近的草丛假山后。 那群人走近了,领头的是一个年长的宫女。 “好像看到什么人似的,一晃就不见了。”那年长宫女自言自语,身边的几个宫女也是四下看着。 “你是何人!为何独自一人在此,方才可曾看到一个这么高的人走过。”那年长宫女看到易轻寒,盛气凌人地比划着问到。 “东厂百户,随督主进宫面圣。为我带路的公公方才急着方便,我是在此等他的。”易轻寒冷冷回到。 那年长宫女听到‘东厂’两字,收敛了气势说到:“原来是百户大人,奴婢失礼了。因急着赶去给万贵妃取香料,言语间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说到‘万贵妃’三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姑姑言重了,皇宫重地,谨慎些是有的。”易轻寒不咸不淡地说。他当然也听出了这年长宫女话里的意思。 “如此,便有劳大人稍等片刻了,奴婢们还要去办差。”年长宫女说完便领着众人走了。那些小宫女频频回头看向易轻寒,媚眼如酥。看到年长宫女看到自己时,忙说些话掩饰过去。 “姑姑,咱们看到的许是那领路的小公公,哪会有什么人,看错了。”宫女们七嘴八舌地说,年长宫女也就信了。 易轻寒仍旧站在原地,直到身后人钻出草丛,怯怯地说了一声:“多谢。”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易轻寒皱紧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少年郎的背影。 回府后,蓝语思正等着自己吃晚饭,两人沐浴后,便回到卧房里休息。 易轻寒出发在即,不知为何,心里却乱乱的。以往也不是没有执行过此类任务,不论是藩王领地还是北疆边界,每次都是既凶险又艰难,却从未如此不想离开过。 看着烛影下的卧房和她,易轻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胸无大志了,甚至是婆婆妈妈,然而,对于家的眷恋和她的依赖,依然是无法克制的。 易轻寒从身后抱住了蓝语思,将下颌紧紧贴在她的肩头,不住摩挲。 蓝语思正百爪挠心中,见易轻寒终于凑了过来,忙往后贴了过去,紧紧靠着他的胸膛。咦?怎么还不开始?还要等什么?蓝语思焦急地等待着那每晚沁人心脾的亲密。 易轻寒再一次抱紧了蓝语思,只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带去南边。 蓝语思见易轻寒久久未有动作,便试着转过身,仍旧被他抱在怀里。软软糯糯的两团正顶在易轻寒坚实的胸肌上,如两条火舌撩动着自己的心弦。 易轻寒一把将蓝语思的中衣扯去,露出薄如蝉翼的亵衣。蓝语思身旁便是薰炉,因此倒也不冷,只是低着头紧紧抱着易轻寒。 易轻寒俯身下去,吻上她的樱点,隔着亵衣,摩擦起来甚是舒痒怪异。蓝语思正站在桌前享受着这美好而奇妙的感觉,忽觉易轻寒大手一抬,将自己放到桌上。蓝语思坐在桌上,胸部仍旧被他含在嘴里难以逃脱。 蓝语思脸上一红,忽觉自己很是浪荡不堪,正想挣脱下来时,却被那手稳稳扶住,动弹的得。 蓝语思刚刚坐稳,又被扯去了亵衣,跳脱的小兔便弹了出来,直羞得忙用手被掩住了红彤彤的脸颊,偏过头去不再看。 蓝语思只觉那双大手游走在自己上半身的每一寸皮肤上,所到之处皆是舒畅无比。樱桃被含住逗弄着,仍旧是那的畅感,叫人欲罢不能。蓝语思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使之更加靠近自己。 、 第六十四章心口不一 蓝语思坚持不住,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颤抖着身子感受着樱桃处带来的异样的舒爽的感觉。 易轻寒站着,微微前倾了身子肆意地逗弄着怀里人。桌子不是很高,蓝语思坐在上面,臀部便恰好与易轻寒的胯部平行。蓝语思扭捏着想下得桌来,却一次次被易轻寒扶了回去。 “啊!”蓝语思被易轻寒向外拉出一些,趁机褪掉了她的亵裤,密林便瞬时在他的面前。 蓝语思忙用手去挡,对这种事虽然已不再忐忑,甚至还有些向往,然而这种动作还是头一遭,脸红心跳地蓝语思还是忍不住羞红两颊。 易轻寒捉住她的左手,一下子就塞进自己嘴里,轻轻舔咬着,坏笑着看着小人儿。另一手则将她的右手搭上自己肩头,接着便将那物事顶在洞口。 大战在即,一触即发,偏偏我军两支先锋军都被敌方钳制得死死的。中军大营在敌方前锋面前,于是军心动摇了,阵型颤抖了,主帅也吓得浑身酥麻,直将两团粮草直直靠向前面。 “啊!”蓝语思轻咛一声,便觉下面涨得难忍,嘴便被封得死死的。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只觉得他律动得由缓渐快,弹跳着的小兔也不时撞到他的前襟上。他还穿着中衣,樱桃摩擦在布料上面的感觉甚是奇妙,既痒又涩。 桌子背着律动带动得轻碰墙壁,吱吱作响。蓝语思忍着体内那莫名的燥热,双手又压住桌子,防止发出这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却收效甚微。 易轻寒将她的双臂反翦,从后面固定住,接着一腿顶住桌子,下面更加用力地撞击着她的深处,仿佛想要达到那看似有底却难以达到的最深处。 蓝语思挺起胸膛,忽被那热唇含住樱桃,上下一起被点燃,蓝语思在一阵更加猛烈地撞击下半昏厥过去,只觉脑中混沌一片,竟分不清是梦是真。 两人均是气喘吁吁,易轻寒猛地抽出来,泄在了她的中衣上。蓝语思已是精疲力竭动弹不得,易轻寒却是意犹未尽。忽然,他一个用力,抱起蓝语思便走向大床,扯去幔帐,帐内春光旖旎满是桃花。 幔帐微颤,也不知过了多久,蓝语思已从娇喘变成了低吟,又从低吟变成了轻咛,接着便是几不可闻的声音。直闹了大半夜,昏睡中的蓝语思才恍惚感到,身上人终于停止了动作,抱着自己便沉沉睡去。 几日后,易轻寒便要上路了。站在府门口,易轻寒回身为蓝语思紧了紧毛氅,嘱咐到:“好生在府里,听到了什么都莫要信,莫要随意出门。我不日便归,记得,不论发生何事,都莫要急躁,等相公回来。” 蓝语思点点头,虽说舍不得,但也知道皇命不可违,况且只是护送去安南国册封的使臣,应该不会有危险。 “若是有人下帖子,找个借口装病搪塞过去,待我回来再说,记得吗?”易轻寒想得很周到,不禁增派了人手在府里待命,还交代了易安和蓝语思一番,这才放心地走了。 蓝语思看着那一人一马,马上之人频频回头看向自己,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只想这分别的时光短暂一些才好。 频频回眸里,再不是初见时那狠戾的光,而是最炙热的颜色,她知道,两人已经谁都离不开谁了。 易轻寒骑马奔向城外,与出使队伍一道走上了管道。冬季即将过去,越往南走越觉气候宜人,队伍到达元南城时,只有一个新来的守备太监相迎。 “敢问公公,王公公可在?”易轻寒拱手问到。 “王公公?几日前便告假北上了,王公公身体近来不是很好,说是寻医去了。”那守备太监说到。 易轻寒了然地点点头,心道王取定是带着王夫人去游山玩水了,假借求医之名,不知游赏了多少名胜古迹。 出使队伍只停留了片刻,便急着启程了。这日,天还未亮,队伍便出了城门,一路南下,披星戴月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镇南城外。镇南城外一片叫嚣声,出使队伍停了下来,易轻寒打马上前欲看个究竟,只见一个红脸膛,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武官打扮的男子正对着城门上方喊话:“快开城门,有紧急军情。” 城门上方的守兵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回去找当值的把总。不多时,那把总登上城楼,一见下面的人,便嗤笑起来。“莫不是吃酒回来晚了,晚了就在外面睡一宿,城门已关,任你是天王老子也没这脸面!况且还是个巡检,也不照照镜子,一把撸了下来还装什么大将军。” 那红脸武官气得手直发抖,看着城门楼上那幸灾乐祸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小兔崽子,爷爷我杀达达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吃粪了,莫说我是蒙冤被贬,就算是真有过错,也轮不到你来说道!延误军情该当何罪!爷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能有什么军情!你是多吃了几年军粮,可也别糊弄爷爷我,这南边谁敢犯边!且,赶紧滚一边去吧,大将军在城里,你别自己个儿不知道自己个儿的身份。” “你……”那红脸武官气得直拔鬃毛,马儿痛得原地打转。 那红脸武官平静了一下情绪,语气稍缓。“把总兄弟,请快开城门吧,在下真的有军情禀报。” “谁是你兄弟!你认贼作兄,我可不敢当你的兄弟。”那把总说完便下了城门楼,留下那气得发昏的红脸武官。 易轻寒的手紧紧攥着缰绳,胸腔内似乎狠狠跳动了两下,有些人,见了不如不见。他依稀记得,这个人便是自己父亲荣帅昔时的好友,当年征北两路大军,便是荣帅和这洪天达洪帅掌兵。 这个洪帅生性爽朗洒脱,也是唯一一个敢于在荣帅一案中直言的人,无奈墙头草和始作俑者皆大欢喜了,这义弟却落得从昭武将军贬至九品巡检的地步。 易轻寒依稀记得,儿时的自己见过此人,那是在父亲的军营里,就是这么张微红的脸,浓眉大眼。 多年以后,当他一步步探得那件大案前后始末,却再也没有见过此人。 易轻寒从随从手中去过弓箭,搭弓引弦,一箭射中城门楼那士兵的衣袂,带动得那懵懂的少年郎往后一个踉跄。 城门楼上一阵骚动,那把总探头出来大喊。“戒备!戒备!城下何人?要造反不成!” “东缉事厂,百户。护送出使安南的队伍。”易轻寒冷脸看着城门楼上的人,一双眼里是狠戾的光,肃杀之气直逼人眼,叫人忍不住想往后退。 “原来是东厂的大人,下官,待下官请示一番。”那把总听了脸上现出犹豫之色,慌忙下了城门楼。 “洪大人,久仰大……”易轻寒翻身下马,对着洪天达深鞠一躬,谁料却得了一个白眼。 “莫要行此大礼,不是同路人,莫要为伍。”洪天达眼中显出明显的不屑之色,提马向着一旁而去,似乎靠得近了都会被侮辱了一般。 易轻寒苦笑一声,却并没往心里去。当时的士大夫分为两种,要么就是无耻至极,对有权力的太监们不惜斯文扫地极尽巴结,要么就是自诩清流,认为太监都是身心不健全的妖人,对之不屑一顾。 士论在评价一个大臣时候,似乎只要与太监走得近的都是奸臣,就算是天下公认的直臣忠臣,若是在对待太监的态度上,不是恶言相向的话,后世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的。 易轻寒调整了一下情绪,上前一步又问到:“不知洪大人所说的军情是否紧急,若是十万火急的话,我便与您一道叫开这城门。若是明日再说也可的话,便莫要轻易坏了这开城门的规矩。” “哼,军情之事便不需你劳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巴结讨好皇上,做你的鹰犬罢了。”洪天达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又转向自己身边的亲卫说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父母都不顾及的人,还能指望着关心天下!笑话,爷爷我就算是被贬了,也用不着靠这阉人来行方便,我嫌恶心!” 那身边的亲卫皱了皱眉头没搭话,偷眼瞧着易轻寒的脸色,大冷的天,汗便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大人骂得对,小的再不敢不顾忌身子下河摸鱼了,若是伤了身子那就真是对不住父母了。”不愧是亲卫,三两句便为易轻寒找回点面子。 此类话,易轻寒已经听过多次,根据对方的身份和初衷,他有时不屑,有时气恼,有时毫无感情地痛下杀手,但对着这个虽口无遮拦但生性耿直的人,他却一点气都没有。 城门楼上说话声又起,那把总前面站了一个人,威风凛凛的武将官袍。“城门楼下何人?可知城门已关,不到时辰是断不能开门的,此乃太祖皇帝定下的律法,尔等是想罔顾国法吗!” “太祖皇帝定下的律法固然不能妄动,但太祖皇帝也曾说过,若有紧急军情自当酌情处理,延误军机,你担得起吗!”易轻寒知道洪天达是不会求自己的,所以主动帮助。“我乃护送安南特使,固然可以在这城外等上一晚,但这位大人有军情,为何不行与方便!” “好吧,既然有紧急军情,况且出使一事也是事关重大,本千总便破次例。”那自称为千总的人装模作样地说完,便对着城门喊到:“开城门!” 城门缓缓开启,洪天达一提马缰,脸上虽有感激之色,然而还是挺直了背,看也不看进了城。易轻寒带着队伍也缓缓而入。 、 第六十五章心神不宁 众人都清楚,这守门将领是不敢得罪东厂,绝不是因为什么军情。这洪天达脾气耿直,得罪了很多人,又是个被贬的巡检,是以在平时没少受这类气。 守门的千总将易轻寒等人迎了进来,正是半晚时分,于是匆忙间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款待易轻寒和使臣。 “易大人一路辛苦了,这越往南走,虽说气候越是怡人,过往城镇更富庶,但终究是舟车劳顿,自然不同于在京城舒坦。”那千总举起酒杯,先是对着易轻寒敬酒。“下官虽远在边塞,但对易大人的美名是如雷贯耳。大人此番路遇下官镇守处,定要在此多停留几日,下官定带着易大人到处走走,尝尝这镇南城特有的河鲜美味。” “本官有皇命在身,不敢耽搁,多谢千总美意。”易轻寒脸上带着笑,心里却隐隐不安起来。边塞守城将领是重中之重,若被这等小人守着,倒不如不守。 “易大人果真是殚精竭虑,下关早有耳闻,大人办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想来皇上也是放了十二分的心,这才将此等大事交与易大人您。”千总一脸崇拜,似乎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旁礼部派来的册封官听了也是无可奈何,说实话,这册封官还真怕有人在易轻寒面前夸自己,那存属是为自己拉仇恨。 易轻寒这回也懒得应付了,索性自顾自吃起来。先前仗着权势叫开城门,此番对守城将领不理不睬,倒也更像是个嚣张跋扈的东厂人。 那千总干笑了笑,仍旧锲而不舍地寻找话题,试图拉近与易轻寒的关系。正在此时,就停厅外喧哗声四起,那洪天达叫嚷的声音又在响起。 千总和易轻寒都皱了皱眉头,就见洪天达闯了进来,衣衫大咧着,气喘吁吁地,见着这一桌酒菜便骂。“杂碎的,老子拼死拼活带回来的消息,为何要等到明日再报!军情最忌延误,若是延误了,倒不如不报!” “放肆!拖下去五十军棍,没看到易大人在此休息吗?”千总气不打一处来,平时就没少为了这个倔头生气,无奈洪天达虽说是个九品巡检,然而毕竟是做过昭武将军,家族根基还在,不好太过惩戒。今日还不借着东厂的手,给他点颜色看看! “慢着!军情要紧,若是因为本官这顿饭便延误了军情,各位岂不是要陷本官于不忠不义!”易轻寒冷冷盯着那千总,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 “还不快谢易大人,易大人心胸宽广,不与你追究!”那千总倒辨不清易轻寒是真是假,只好顺着话头说:“你有何事!快说。” “哼!”洪天达刚要张嘴,看了看易轻寒和那使臣一眼,便又住了嘴。 “本官用好了,就不耽误你们了。”易轻寒见洪天达欲言又止,知道军情之事自然不能被外人知晓,于是起身便要回到临时住宿之处。 “也不算耽误,听听也无妨,届时到了南边,倒也可以见机行事,不致办差了差事辱没了皇恩!”洪天达梗着脖子接着说:“本官带人在平荡山一带,发现了大批乱民,说是乱民,倒也更像是兵。只不过这兵的穿着与我庆元朝大不一样,倒像是,倒像是安南那边的。” 易轻寒此行的任务有一项正是与这有关,便坐了下来静静听着。 “索性叫做兵吧,那些兵很是狼狈,抓到了几个却是言语不通,还趁乱逃走了。”洪天达说到此处脸色微红,倒也是个实在人,其实他大可说是没有抓到,反正又没问出什么。 “不说这些乱兵,倒是靠近安南那边也发现了大批灾民,沿着海边渔村乞讨,很是凄惨。”洪天达不愧是老将,观察细致入微。“本官觉得,莫不是安南国那边出了什么异状。连唯一通往安南的那条路,也都有些不寻常,无故多了许多走山的货郎、砍柴的老者,按理说也没什么,但这些人都不似我庆元朝民众,莫不是......” “莫不是探子!”易轻寒也听出他话里的暗示,回头看那千总,目光凌厉。 “下官定当加派人手,密切注意安南的动向。”千总听到这里才觉出事态严重,倒也不敢大意。 “我只是过路,具体事项还是要你们来定夺。洪大人不愧是老将军,千总大人你......”易轻寒回头又对洪天达说:“莫要以为不在天子脚下就可胡作非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厂在此处可是安排了人的。” 千总的汗流了下来,更加分不清这妖人的心思,一顿饭吃得是憋气得很。 次日,天还未亮,洪天达跟着千总便送易轻寒和使臣出城。走出一里路,千总有任务在身便先行回去,洪天达不理不睬地骑马跟在后面,似乎离得近了都是种羞辱一般。 眼见前面官道近了,易轻寒紧了马缰放缓速度,不自觉便靠近了洪天达,低声说:“多下洪大人告知军情。” “哼!我不欠谁的,我看不上你是一回事,回报你是一回事,从此两不相欠。”洪天达说完一勒缰绳,丢给易轻寒一个背影便走了。 易轻寒望着那背影,仿佛瞬时便将他看透。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或许从前只是个红脸少年,靠着祖荫和勇猛屡建战功,一步步爬到了昭武将军的位置上,又因为冲动耿直被贬为九品巡检。他经历过了许多人未曾经历的荣辱,但却依然活得很痛快,很真实。此时的他,虽强壮但也显了老态,虽耿直但也知道何时变通,虽说骨子里还是那般冲动不羁,但却再不是那个少年了。如果父亲还活着,他会变成怎样呢? 虽说不是很冷,但早起的山风还是凛冽的,风吹过鬓角的碎发,扰得人脸颊微痒,易轻寒低了头抓紧马鬃。山风冷急,易轻寒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 蓝语思正坐在暖阁里看日头,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不知为何,这几日终是心神不宁。摆弄着手上的琉璃手串,颗颗圆润的珠子相互碰撞声,仿佛敲在自己的心上。 易轻寒已走了两月有余,收过三封书信,均是报了平安。但蓝语思心里还是隐隐不安,夜晚也睡不稳,几次梦见那崖底的日子。 “随烟,请易总管进园子来。”蓝语思还是不放心,想与易安说说话。 随烟微微抬眉毛,眼神闪烁,正要出了上房,却见珠圆那丫头大着嗓门在门口说:“夫人,易总管求见。” 蓝语思忙叫人将其请进来。易安进了上房后,站到暖阁外头隔着帘子说:“夫人,换衣衫吧。宫里的万贵妃召见您。” 蓝语思听了心猛地跳了起来,她与万贵妃从未见过面,也没有任何瓜葛,这突然召见实在蹊跷。所说一般人家的邀请可以托病不去,但这万贵妃的召见,就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抬也得抬进宫里的。想必易安也是知道非去不可,这才报了蓝语思的,若是平常人家的帖子,怕是早就在前厅回绝了。 “来人可说是何事?”蓝语思慌着手脚问。 “公公没说,夫人不必担心,想也,没什么大事,我已报与夏督主知晓。”易轻寒属于夏明一系,夏明自然有责任看护好,若是出了事,想必夏明受到牵连。 蓝语思心神不宁地穿戴好,配了淡翠鎏金头面,芊墨色的耳饰、发簪,既不显山也不露水,确保找不出任何毛病这才在随烟的陪同下,上了门口的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蓝语思的心也随着车轱辘而转个不停。万笃是万贵妃的兄长,应是她一脉,莫不是万笃屡次下手不成,万贵妃便要亲自将自己解决! 也不太可能,万贵妃何必如此招摇着将自己召进宫,若是出了事,也会为外人诟病。再说易轻寒也与自己谈起过,万笃和万贵妃看似一脉,却也不是没有嫌隙,时日久了边都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只不过目前双方都有利用价值,这才暂时配合着。 两人可以说是既合作又互相防备,万贵妃还没好到要为了万笃的私心来牺牲自己的名誉。虽说她得万千宠在一身,但也不代表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将一个有官品的家眷随意处置了,况且这个官,还是易轻寒,或许易轻寒官职不高,但他的身后是夏明,是皇帝最为倚重的东厂提督。 万贵妃轻易不会得罪这个人,若要得罪,便是有那得罪的道理,莫不是万笃许了万贵妃什么额外的好处! 也不太可能,就算自己坏了万笃的好事,但事已至此,万笃除非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难以挽回的事实,费尽心机设计自己。蓝语思想得头疼,闭上眼睛不再去想,不论如何,见招拆招便是。 皇宫巍峨,宫墙高耸,将这森严与外面的广阔隔得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外面的人对着里面翘首向往,满是好奇之心,同时也感叹着里面的富丽堂皇;然而,里面的人何尝不在羡慕外面人的自由自在呢? 他们不用日日担惊受怕,不用步步小心谨慎,墙外的人羡慕墙里的人,但当真的进到这里面来,却不自觉地将浑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 远远望去,迎庆宫那一座座深红的宫殿像嵌在地上一样,别致出色。虽说只是初春,万绿还未窜上新芽,然而那满枝的骨朵却已是迫不及待地向人们展示着宫闱之中的暗潮涌动。 琉璃瓦顶闪着奇异的光,在湛蓝的天空下,枯枝败叶下的紫禁城显得格外辉煌。 蓝语思由宫人带着,一路来到东暖阁,进了屋子便坐在下首的一张小绣墩上,胆战心惊地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万贵妃。 随烟被安排在了外面,屋内只有一个目光呆滞的小宫女伺候着,蓝语思知道此时不是多嘴的时候,便安安静静地坐着。 、 第六十六章步步惊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蓝语思坐得有些腰酸背痛了,慢慢打量起屋内的摆设。 暖阁北边是床,床前安硬木雕子孙万代葫芦床罩,床框张挂蓝暗红绸缎金丝幔帐;床上安檀香木框琉璃镶画横楣床罩,张挂缎面绸里七彩蜀绣帐子,床上铺各式绣牡丹等百花锦被。 暖阁与东梢间以黄花梨木雕作间隔,里面陈设富丽堂皇中带着一丝淡雅,多为檀香木家具和嵌螺钿的漆家具。东梢间靠南窗有火炕,两侧摆黄花梨雕福纹炕案,上陈琉璃瓶及珊瑚盆景。 东梢间东侧靠墙设一张棕漆嵌螺钿翘头案,案上陈设一对乳象牙宝塔。墙上悬挂着缂丝百子千孙图,两侧悬挂壁挂,案前地面放有一只薰炉,左侧有珐琅坐墩和八角落地罩,罩内有桌案等陈设。 正看到此处,便见一个宫女进得屋来,躬身说到:“夫人请跟我来,贵妃在西暖阁召见。” 蓝语思的心猛地窜到嗓子眼儿,不安地站起身,跟着那宫女出了东暖阁。 迎庆宫的内檐装修精巧华丽。正间后边仍未黄花梨木雕的七仙女群板镶琉璃罩背,罩背前设地平台一座,座上摆黄花梨木雕嵌金童玉女镜心屏风,屏风前设宝座、香几、宫扇、香筒等。 来到西次间,北沿炕上正中陈设有红漆嵌螺钿炕桌,两边陈设有百宝嵌炕柜,炕下放有紫檀嵌螺钿脚踏。炕上斜卧一个娇花一般的美人,正闭目由身前宫女端着熏香,轻轻扇向鼻端。 那美人双目似闭未闭,似睁未睁,仿佛慵懒的九天仙女,又好似惬意地促狭花神,真是未言先醉人,酣目也争芳。 那美人便是万贵妃,万贵妃慢慢睁了眼,看着屋中跪着的蓝语思,待其见过礼后便轻启朱唇似笑非笑地说:“快别多礼了,初春,看座。” 万贵妃身边一名叫做‘初春’的宫女忙将蓝语思扶起,坐在一旁的小绣墩上。 蓝语思见过礼后便低着头不再说话,早先也学了些宫廷规矩,然后认为凭着易轻寒的官职还不会用到,所以倒也不是很用心,此时方觉尴尬。 “抬起头来,叫本宫看看。”万贵妃的声音很温婉,仿佛九天弥音,又好似黄鹂清脆。 蓝语思慢慢抬起头,仍不敢直视这个传说中地位超过皇后的贵妃。 “倒是个丽人,本宫看着就喜欢。”万贵妃似笑非笑地说:“自从娉婷走了之后,许久没人陪本宫说话了。” 娉婷是王夫人的闺名,可见两人关系还算亲密。 “民妇惶恐,谢娘娘。”蓝语思斟酌着用词,又跪下说到。 “不必惶恐,你又没说错话。”万贵妃吃了一颗初春递过来的酸枣,算是午睡后清清口气。 看她一副慵懒的样子,定是午睡刚起。贵妃就是好,自己可以随意休息,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就算那人已等了自己一个时辰之久。 “民妇愚钝,娘娘谬赞了。”蓝语思刚刚坐好又要跪下,却被初春扶起。 “哈哈哈,娉婷说你是个随和的性子,我怎么看着这么拘谨呢。”万贵妃话锋一转,问到:“娉婷近来还好吧,可有与你联系。” 蓝语思心思百转,意识到王夫人与万贵妃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那么自己表露出与王夫人交好,定然也会有好处。然而又不能太好,如果万贵妃觉得自己自己被比了下去,肯定会不高兴。因此恭声说到:“接到姐姐一封信,说是一切都好,唯有挂念娘娘,想着早些回京。” 万贵妃接到过王夫人多封信件,见蓝语思只接到一封,心下莫名地舒坦起来,接着说到:“本宫已多次去信,叫她放心,过个一两年便将王取召回来。届时就可再在一起说笑了。” 万贵妃脸上显出喜色,想是想起了王夫人的种种好来。也难怪,王夫人这性子也真是讨人喜欢,蓝语思心想。 “知道本宫为什么喜欢西暖阁吗?”万贵妃忽然收住了笑,低低问到。 蓝语思心里一阵抽搐,脸上却越发恭谨。“民妇不知。” 万贵妃也没想过得到什么答案,自顾自慢慢说到:“因为配本宫的身份呢,东边上位是给皇后的,东宫住不得,本宫东暖阁东次间也不敢妄想!” 蓝语思听了连忙说:“娘娘这是何故!娘娘德行兼备,代病重的皇后统领后宫,早已是母仪天下。”这类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当着那个早不受宠的吴皇后,大家也是敢说的。蓝语思本身就是个没有骨气的,又不想给易轻寒惹麻烦,因此打定主意要将这万贵妃伺候好。 “当真?”万贵妃促狭一笑,想是方才那话也有指鹿为马之嫌。 “当真,王姐姐也时常说起娘娘您,今日得知娘娘召见,民妇竟是喜得险些忘穿了披风。”蓝语思渐入佳境,不失时机地拍打着。 “娉婷果然没说错,你可是个有趣的,比那陆夫人有趣多了。”万贵妃说到陆夫人时,语气不由地冷了下来,蓝语思听了心便莫名地紧张起来。 “日后常来与本宫说说话,今日也不早了,你去看了陆夫人便出宫回府吧。”万贵妃说完又解释说:“本宫觉得烦闷,便将陆夫人召了进来,谁想那是个闷葫芦,如今正在别处歇着呢,你去看看吧。” 万贵妃说完便躺回了暖枕上,不去看蓝语思讶异的目光,自顾自闭上眼睛。 蓝语思行了礼,心狂跳不止地跟着初春走了出去。万贵妃将陆夫人召进宫!蓝语思预感到不妙,心想陆夫人怕是凶多吉少。那陆夫人自从上次说错话之后便装起疯来,万贵妃派人多番试探,终究还是召进了宫,不知是何用意! 蓝语思走后,万笃从屏风后慢慢转出来,不满地说:“妹妹这是为何!” 万贵妃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叹口气说:“大哥哥何时才能稳妥一些,她一个早已没了利用价值的女子,为何偏要花精力!” “哼!如此叛徒不除,怕是那些死士都要学了去!”万笃气得脸红脖子粗,终是咽不下这口气。 万贵妃怒其不争,白了一眼说到:“账册都已到了夏明手上,况且就算捅到万岁那,我也有把握将你保下来,你还怕什么!倒是莫要做无谓的事。”王夫人临走前与万贵妃说过蓝语思,万贵妃不由得偏袒一些。况且万笃与万贵妃同父异母,万贵妃作为庶女,从小没少受万笃亲母的气,虽然看似铁桶一般,然而私下里也是互相利用罢了。 万笃需要万贵妃的耳旁风,万贵妃需要万笃手下办事,除非对自己有利,不然也不会忙目的为对方做事。 万笃听了犹自不忿,看着蓝语思离开的方向目露凶光。方才刚到暖阁便听说万贵妃已着人传了蓝语思,匆匆交代一句便躲到屏风后。既然话已说到此处,少不得拉回来,于是又坐下来与万贵妃寒暄。 蓝语思跟着初春走出迎庆宫,一路七拐八拐,直来到一处偏僻地,蓝语思越走越怕,慢下脚步。 初春转回身,蓝语思走上前来,将腕上一个镂空牡丹红珊瑚镯子脱下来,套在了她的手上说:“多谢姐姐带路,姐姐长年如此也是辛苦了,这镯子不成敬意。”蓝语思心里没底,生怕就这么被关起来不见天日,或是杀了灭口,因此病急乱投医。 初春见惯了这些,淡淡一笑说:“夫人不必担忧,只是去看看,看了就可回府。”说完却也没客气,将镯子收了继续走。 蓝语思听了放下心来,跟着初春穿过几道宫门,直来到一处破败之地,枯叶杂草伴着断枝,不知多久没扫过了,就这么胡乱在地。 “孩儿乖,好吃,好吃,吃了就要快快长大。”一个熟悉的声音,沙哑着说。 蓝语思进得门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抱着一个襁褓,倚在一扇破旧的门前,自顾自说着。迟疑了一下,蓝语思还是跟着初春走近了,细细看去,正是那陆夫人。此时的陆夫人早已瘦得皮包骨,怀里的婴孩也是枯黄褶皱着一张小脸,闭着眼睛呜呜咽咽。 掩鼻退后,蓝语思闻到一股臭味,那陆夫人正拿着一个黑漆漆的物事,作势欲往婴孩嘴里送。婴孩低低呜咽着,陆夫人便把那黑漆漆臭烘烘的物事往自己嘴里送。 蓝语思分不清这是真疯假疯,只觉得愧疚无比,若不是自己那日一时气愤,或许她也就不必装疯。蓝语思深深不安起来,不敢露出异色,初春看了看两人,也往后退了退。那陆夫人看到蓝语思,眼睛瞬时露出了凶光,疯也似的起身抱着孩子冲向蓝语思。 蓝语思见了忙闪身去躲,却仍旧被她撞得跌坐在地上,眼见着陆夫人要再次冲过来,却被初春拦住。蓝语思吓得爬坐起来便跑出了院子,慌忙间顾不得东南西北地跑远,想着找到个把人便安全了。 蓝语思慌慌张张跑了一阵儿,仍旧不见半个人影,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得有声音,蓝语思只听身后那疯子跑近了,眼看着没了体力,便一头躲进了一座破败的假山后。 身后并无半个人影,蓝语思确定是错觉,正要回头,却不想被一双手捂住了嘴,紧接着便听那人说:“莫喊!莫回头!我不会伤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