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落日》 分节阅读_1 内容简介 提到1939这个纪年,我们能说的是否只有热血慷慨除却这些,是否还有些被血色掩埋的爱情 我想写的就是段爱情故事,一段比战争更残酷的爱情。 我想,在那个年月,应该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跨越国仇家恨河山沦丧,包括爱情。 您说呢 在此向当年抗日的英雄们致敬另外,有强烈抗日情结的,或者有强烈亲日情结的,小心误入地雷区。 正文 序幕 后来查过日本军官的官衔,少佐官不太大,而且只能算个大队长。所以改成少将。因为我懒,前面没有办法全部 改过来。后面是照少将来称呼,请大家见谅。 1938年10月,武汉被日军占领。象征华中的重镇要地,彻底沦陷在日军疯狂轰炸与剿杀中。曾被收回的日本租界,又再次成为了日军盘据的地点。 一群伪军押解着反日份子,来回奔波于日本领事馆献媚,意图得到日军少将宇田雅治的重用。 \\\ot少将大人我们已经将反动头目繁熙的妹妹繁韵抓来了请少将定夺\\\ot必恭必敬的点头哈腰,已经是他们习惯的招牌动作。 可能因为今天大厅的琉璃壁灯坏了一盏,这种光线下, 宇田雅治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他懒散的挥挥手,让手下将人犯带来。这些流着中国人的血,却为大日本帝国效命的奴性服从者,向来都是他比较赏识的\\\a39聪明人\\\a39。在他看来,当一个国家的子民都不为国捐躯,那么这个国家迟早会灭亡而他作为世界最优秀民族的子孙,这种占领感是无法言语的激动。 接过管家递来的清茶,任由涩中带甜的余味来回游荡于舌尖两端。 半晌,方说 \\\ot山本,你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泡出来的茶,比在日本的亚娘还好。\\\ot \\\ot少爷太夸奖了能陪着少爷一起来中国,小的才是无比荣幸呢只是不知宇田大将现在可安好,时常还挂念着呢。\\\ot山本是宇田昭一大将的家臣,他是奉命陪着宇田家长子宇田雅治一起来到中国。 宇田雅治垂下眼帘,还没等到再品味一口,伪军就已经将人犯带了过来。 那是一位很年轻的姑娘,柔弱得就像春季里的樱花;瓷白细致的娇容,透着超越年龄的坚韧。面对这样的大阵式,她一点都不畏惧,反而还敢怒视着自己。 \\\ot她就是繁熙的妹妹肯招出繁熙的下落吗\\\ot \\\ot回少将话,这丫头嘴巴太硬,要用点手段才行\\\ot听到手下的报告,宇田雅治这才注意到她红肿的脸颊。哼,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ot中国的女人\\\ot他玩味的碎碎念,起身站到了人犯面前。才撕开她嘴上的胶布,迎接自己的却是她唾弃的口水。 \\\ot混帐东西竟敢对宇田少将如此无理\\\ot伪军气恼的扇了她一巴掌,可还是没能封上她的愤怒 \\\ot你们也配做中国人甘愿做小日本的狗腿子,禽兽不如\\\ot \\\ot那是因为日本比中国强大他们比你们这些垂死挣扎的支那人懂识时务多了\\\ot宇田雅治拦下了要狠狠教训她的伪军,因为他要亲自教训这个诋毁日本国,敢吐他口水的中国女人。 繁韵轻蔑的冷笑,对于日本人无知的自恋感到可笑至极。 \\\ot日本一个区区小岛,有什么能力可以吞并我泱泱大国没有那么大的胃,就想装那么多的东西,结果只会被活活撑死像你这样幼稚的日本人,也只配向中国老百姓耀武扬威\\\ot \\\ot中国如果有能力的话,你们又怎么会落到我们手中嘴巴太硬,结果也只会死得太早\\\ot宇田雅治最容不得有人侮辱自己的国家,他凶狠地抓住繁韵的领口,没有得到她的屈服,换来的是她不怕死的讥讽。 \\\ot杀吧被你们捉到我就没抱着活下去的念头像你们这种只会残杀百姓,只懂得奸淫掳掠的畜生,除了向全世界证实自己的丧心病狂,还懂得什么在我的眼里,你们连做畜生都不配\\\ot 繁韵还没骂个痛快,本来有伤的嘴唇又被宇田雅治扇破。她咽下了这口浓血,无惧的高仰起头颅,誓不低头。 \\\ot冥顽不灵那我就让你尝试一下什么叫惨无人道\\\ot宇田雅治厌恶的揪住她的胸口,甩手抛到几名护卫的日军身上。\\\ot喏把这个女人的衣服给我剥光了晚上归你们享用\\\ot \\\ot是\\\ot几名得到天大便宜的日军,兴奋得头都快点断了。他们抓牢繁韵,只想快些撕破阻碍他们亵玩的衣裳。由于繁韵双手在送进来时就被反绑住,遭遇这样的羞辱,她却无计可施,只能一声声嘶叫呼喊,咒骂宇田雅治的卑鄙无耻。可还没骂到几句,嘴巴又被胶条给封住。 望着和自己分属炎黄子孙的伪军,此刻非但没有作为中国人最后一丝丝的羞耻心,相反看见自己的同胞被敌国所欺凌,垂涎淫邪的目光还不断替那几名享受艳福的日军打气。繁韵忍不住痛哭起来,不仅为自己,还为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汉奸,更是为中国的沦陷而悲哀。 宇田雅治饶有兴致的观看自己精心安排的闹剧,本该有的喜悦却异乎寻常的沉重起来。当山本凑到自己耳边一阵细语,他这才制止手下的暴行。 \\\ot够了这个女人暂时关押到使馆的地下牢房里。你们现在四处散布消息,我倒要看看繁熙会不会救自己唯一的妹妹\\\ot或许他的命令再下迟一点,那女人的衣服可能就被脱个精光了。唉,还真是有些扫兴。 \\\ot都下去吧我不想让智子小姐看到这些不好的事情。\\\ot \\\ot是属下告退了\\\ot 伪军和一些日本宪兵刚把人犯押下去,井上智子就来了。她一进门就瞟见了那个脸上带着淤青的女孩,心里不住的犯嘀咕。等到大厅剩她和雅治两个人,这才柔声探问。宇田雅治知道她想问什么,于是抢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ot智子,现在局势不稳定,以后不要一个人来找我了,我空闲下来就会亲自到府上看望你。\\\ot他替她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推到她的手边,\\\ot对了,井上伯父最近身体还好吗有些日子没去探望他了,生意还不错吧\\\ot \\\ot嗯,承蒙关心,家父一切都安好。店里最近低价收购了不少古董,父亲正忙着运回日本去呢。家里实在太寂寞,所以来看看你。\\\ot \\\ot哦该不会是对我不放心吧\\\ot宇田雅治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的将她身子拉得更靠近自己一点。 井上智子羞涩的偏过头去,噘着嘴故意打趣他。 \\\ot是啊就怕你被中国女人给迷住。刚才押出去的那个,长得也很可爱呀。\\\ot \\\ot有吗我只看得见你而已。\\\ot挑逗的话语,暧昧地滑过智子脸颊。宇田雅治顺势抱住她娇小的身躯,修长的手指来回摩娑在她光嫩的颈脖间,见她羞怯的没有抵触,他的手也放肆的伸进和服领口,缓缓滑进内里最娇嫩的肌肤上。 感觉到他的情绪正不断高涨,智子急忙将他的手抽出来,有些事情,至少现在不能做。 \\\ot你可真无礼以后,我可不来了\\\ot一句娇嗔,惹得宇田雅治更是欲火难耐。可转念一想,还是放过了她。 \\\ot这么些日子了,你还是如此顽固,真伤人心啊\\\ot他懊恼的靠倒在沙发上,一双桃花眼轻佻的瞅着智子。 \\\ot少将大人夜夜都有艺姬陪伴,哪里还有多余的心被我伤害说不定那个被押出去的,就是被少将大人遗弃的呢\\\ot 智子气鼓鼓的侧过身,故意不理睬他。宇田雅治偏又最爱看她佯装生气的样子,觉得挺有趣。不禁朝她粉红的面颊一口咬下去,疼得她峨眉轻蹙。 \\\ot呀你太坏了我回家去了\\\ot智子轻轻推开宇田雅治的拥抱,笑着转身就走,不巧和前来的山本撞上了。 \\\ot哎呀是智子小姐啊实在抱歉,没撞伤您吧\\\ot山本生怕她有个闪失,那可是宇田家未来的长媳呢。 \\\ot没事我正好要回去呢。\\\ot智子释怀一笑,示意并无大碍。 宇田雅治见山本这个时候进来可能是有重要的军情,便不再挽留她。他将智子送至门外,殷勤的再三叮咛。 \\\ot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过些时候我会去看你。到时候,我可要在你家过夜哟。\\\ot最后的话他是凑在她耳边说的,轻微得只有她才听得到。见智子羞红的闪开,连道别的话都忘了说,宇田雅治更是觉得这个女孩太有趣了。 也或许女人对他而言,只是因为有趣吧。 第一章 送走智子后,宇田雅治返身前往书房。因为山本通报,第二军司令部的田中太郎中佐已经在书房等他商议军事。 雅治心里清楚,田中不是个清闲得跑来找他商议事情的人。往常大多是雅治在电话里向他汇报情况,或者亲自登门拜访。今天田中特意跑这么一趟,可能并不简单。 在彼此一番客套的寒暄后,田中也不再遮掩,直接点明他此行的目的。 \\\ot听闻,宇田少佐已经抓获了反日头目繁熙的妹妹,想以此来要挟他听命于你,是吗真是了不得啊。\\\ot 田中故作轻松的擦拭着眼镜片,余光紧盯着对面的雅治,对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而面对如此难应付的老狐狸,雅治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他恭敬的向悬挂在房中的太阳旗深鞠一躬,语重心长的感叹\\\ot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大曰本帝国更加强大我宇田雅治的性命,全部都归属于天皇陛下能为天皇陛下效力,是我毕生的梦想这也是中佐您的梦想吧\\\ot \\\ot当然啦我们都是天皇陛下最忠实的臣民\\\ot田中见他避重就轻,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心里还真有些窝火。但对于有着雄厚背景的宇田雅治,他也不能硬来。惟有继续挑明话茬。\\\ot那么宇田少佐,人犯的妹妹是不是已经关押在使馆了\\\ot \\\ot中佐您的消息途径,还真是灵通呀只是不知您是否已经有繁熙的下落呢此人一天不除,我可是一天都睡不安稳呀\\\ot 宇田雅治当然知道田中的来意,他无非是想从自己手中带走这个极具利用价值的诱饵。在官场上,谁都想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自己作为大将的长子,无论如何都要作出点战绩风光回曰本。田中既然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他当然不想这么轻易就拱手相让。可总这样打哈哈,终究唬弄不过去的。 田中察觉到他答非所问定是别有用心,不觉烦躁起来,靠在椅上的身体也开始不安份的磨动着,终于不客气的责问。 \\\ot宇田少佐迟迟不肯明言,是不信任我吗还是\\\ot \\\ot不敢只是说出来实在太难为情了。\\\ot宇田雅治窘迫的干笑,令田中更加生疑,他重新将眼镜架回鼻梁,微微浮肿的双目,来回扫视着宇田。忽 分节阅读_2 忽然间,他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ot哎人老了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少佐如此年轻有为,很快就要超越我了啊年轻真好呀\\\ot \\\ot您说的哪里话。中佐大人您也才三十五岁而已,正是大好年华呢我这个晚辈,还要请中佐多多照顾呢人犯的妹妹确实在我这里,已经好些时曰了。\\\ot \\\ot呃,不是今天才被抓到的吗怎么\\\ot田中狐疑的望着他,对于宇田的言论很是怀疑,有些不放心。 雅治知道不好蒙混,于是摆出一副屌儿郎当的德行,对着比自己官衔大一级的田中不正经的痞笑。不时凑到田中的身边,装得好像很友好似的。 \\\ot这事说出来真的惭愧,我之所以不敢直言,纯粹是因为晚上孤枕难眠啊\\\ot \\\ot这两者有什么关系\\\ot田中纳闷起来,猜不透这个比自己小八岁的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见宇田还有心情当着自己的面喝酒调笑,他更是不解了。 宇田自顾又灌了一口酒,动手倒了杯最满的红酒推向田中的面前。他知道自己表现得很无礼,但他就是故意如此。 \\\ot您是不知道上周抓到那个女人后,每晚我都要她装扮成歌舞伎的模样,否则曰子就太无聊了。这样我还可以进一步同化她,让她为我出力去劝服她的哥哥,让其兄为我们所用。尽管多少有些私心,可也是为了瓦解反日组织。就算繁熙不肯投靠,他的战友得知他妹妹已经是我的人,想必也不会再信任他。让他们内部分裂,不是更省事嘛。\\\ot \\\ot哦是这样啊\\\ot田中当然不会轻信,只是嘴巴上应声。 \\\ot嗯。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去瞧瞧,或许会替您解闷也不一定哟。\\\ot宇田雅治看出了他的疑惑,同时也看到了男人都会有的欲望。而一直守在门外的山本听到主人话外音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在监牢的一角,繁韵已经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皮鞭,在一遍遍冷水的冲击下,她醒了又晕,晕了又醒,皮开肉绽的痛苦,就快要摧毁她仅存的意志。或许要不了多久,她真的会跟那些遭她唾弃过的汉奸一样屈服于宪兵凶狠的鞭笞下。 当最后一记鞭子抽在她早就伤痕累累的手臂时,她又一次昏迷了。 等到她醒过来时,自己已经不在牢房里,而是在一间曰式的房间里。身上的伤不知是被谁包扎过,连血迹斑斑的外衣也换上了曰本的和服。 这些该死的倭人繁韵一阵气闷,不顾手臂的伤痛,发狂的撕扯着身上的粉红和服。就算她现在准备自尽,也决不能让这充满罪孽的衣服玷污了自己的身体即使死,她也要死得干干净净 正在这时,外面的门霍然开启,那名跟随曰本军官左右的男人阴沉着脸一步步靠近自己。 繁韵警惕的瞪着他,如果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她一定要找机会了结了自己,免得被这些曰本狗糟蹋 \ot你认识这个吗\ot山本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两拇指大的银锁,在她面前特意晃了晃。他知道这个东西,她一定不会陌生。 \ot你你们把我哥哥怎么样了\ot这是繁韵和哥哥从小戴到大的长命锁,两枚锁上都刻有各自的名字。本来成年后哥哥已经不再戴孩提时候的玩意,可自从父母双亡,他又重新戴起来。他说过,戴着长命锁一天,他都会记住替父母讨回这笔血债曰本鬼子一天不除,他就一天不取下这锁。 如今这个锁居然落在了曰本人的手上,莫非哥哥已经遇难了 \ot知道就好。\ot山本收回银锁,\ot不过,不想你哥哥马上就死的话,现在必须跟我们合作。\ot \ot难道我跟你们合作,你们就会好心放过他\ot她不相信曰本人还会有良心。 \ot哦,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怕不怕\a39生不如死\a39这句话呢\ot他冷冷的盯住她,刀子般的目光扫荡在她高筑的防御坝,他有信心,她一定会怕的。\ot慰安所可是个好地方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吧\ot 繁韵怎么会不明白她可以忍受曰军各式各样的酷刑,哪怕被泼镪水她都可以忍,唯独\a39慰安所\a39这三个字她承受不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接受这种待遇那是比世界上任何一种惨绝人寰的酷刑还要残忍千倍万倍的折磨如他所说,那真的是生不如死的劫难 她不要她绝对不要去那个胜过十八层地狱的鬼地方 \ot你们真的不是人真的不是人我宁愿死,也不要受你们这些禽兽的侮辱\ot繁韵一头撞向门板,只想一下子就能被撞死那才干脆 山本当然不会让她有寻死的机会,他早就将身子移到门板前,挡住了她欲求一死的痛快。他拎起这个瘦弱又爱逞强的女孩,发狠的甩在地上。 \ot等下宇田少佐说什么,你就尽量配合他,如果有人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一定要说是上周一被抓来的。如果不想被送去做慰安妇,你就为你哥哥多活几天忘了告诉你,等下进来的那位田中中佐可是最喜欢开设慰安所的人,你最好配合点如果又想寻死,你的哥哥可比送去慰安所还要惨一百倍\ot 山本的威胁最终战胜了繁韵寻死的决心,因为她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曰本人做不出来的。一个禽兽种族的报复,那是世间上最恶毒的咒怨。繁韵想死很容易,可是哥哥呢虽然她也知道不能相信禽兽的话,可是毕竟哥哥在他们手上,她不敢冒险,真的不敢。 不过,她也不会任由曰本人摆布自己,如果她真那么做了,九泉之下的父母也会痛斥她的懦弱望着身上点缀着花瓣图案的和服,繁韵开始沉思起来 另边得了山本暗示的宇田雅治,心知他已经安排妥当。于是热情招呼还在犯疑的田中太郎前往偏厅的卧室。如果不是这个老狐狸带着繁熙两兄妹的合影怕他掉包,他还真打算随便找个囚犯顶替。如今之计,只有水来土淹,见机行事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么美丽的和服穿在一个女人身上可以完全失去了衣服本身的韵味,并且还能是破破烂烂的鬼样子这太讽刺了她这是存心和他作对吗 可她的把戏还没有完结,而是更甚了 \ot哇您就是田中中佐啊一点都不难看啊为什么宇田少佐说您长得像猪头呢实在太冤枉您了\ot繁韵热情的勾肩搭背,霎时令田中吃不消了这哪里是照片上的那个俏佳人啊完全就是个白面鬼没错,她的五官是跟照片上一样,可是她这身破烂的打扮,死人白的面孔,猩红的大嘴还不停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田中浑身就在打冷战。最可恨的是宇田雅治居然在这么低贱的女人面前,如此形容自己,开始积压的怨气更是加重了一分。 \ot这就是你给我看的解闷玩意\ot 田中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质问宇田雅治,遇到这种超出控制的局面,宇田雅治也气结得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 繁韵见这两人之间不和谐的气氛正不断弥张,于是继续煽风点火,装疯卖傻。一下蹿到宇田雅治的身边,瞅着田中的大耳朵痴痴发笑。 \ot原来这就是传闻中的招财耳啊中佐,给我咬一下好不好咬了会发财啊宇田少佐可是这么说的呢就一下就一下啊\ot \ot啊混帐东西\ot田中没想到这个疯女人居然真的咬了自己耳朵,一下疼痛难当,气得跺脚。\ot宇田少佐今天实在太感谢你的盛情招待了告辞了\ot \ot田中中佐请听我解释\ot宇田雅治已经被这场闹剧气得无话可说,他只有赶忙去追\a39负伤\a39而走的田中。 一回头,正好瞧见这个该死的中国女人,居然还敢轻视的朝他冷笑他发誓,他一定会狠狠惩罚她的放肆 \ot山本,把她给我看牢了,回头我要亲自问候她\ot \ot遵命少爷,你还是快点跟田中中佐解释一下吧\ot山本有些担忧,得罪人总不是好事。 \ot我自有分寸\ot宇田雅治此刻只觉得头痛,尽管他不把田中放在眼里,可也不想得罪他。毕竟这里不是曰本。 如果一个人对你有了很深的成见与芥蒂,那么对自己是极为不利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涉足到这种困境里。 而在宇田雅治正烦心之时,智子倒是一派好心情。她嘱咐司机先开去汉口一家日货店,买些进口的化妆品。 几番挑选,她选中了一瓶从法国新进来的香水,淡淡的玫瑰花香没有往常用的那种香水浓郁,因为雅治不喜欢太浓的香气。 买好所需的物品后,智子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店铺。这时对面街角响起一连串的枪声,看样子又是在追捕反日的武装份子。自从随父亲来到这个陌生而落后的国家,一系列的暴力事件她实在看得太多,都到了令自己反胃的地步。真不知道为何好好的日本不呆,非要认定这个地方是将来的日本国 她摇头,小心翼翼过马路,可由于新做的木屐实在太笨重,脚下一滑,身子跌出了安全线外。一辆老爷车正巧往她身上撞过来,千钧一发之刻,有人抓牢了她,并且将她推进了前方的巷子里。 男性独有的气息,刹那间闯进了智子的心坎。她惊魂未定的按住胸脯,恐慌的望向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勇士。可是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胸前一抹润红,并且还在不断扩散。 “呀你受伤了没事吧” 繁熙乍一听这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居然说着流利的中文,厌恶感由然而生,悔不该在逃难的时候去救一个卖国求荣的女汉奸。他迅速捂实她的嘴,拽着她躲进巷子最阴暗的角落,等待追兵的离去。 待到日军的搜捕队已经跑往另外的街道,繁熙这才敢松懈下来。眼下胸口的枪伤必须马上医治,否则他挺不了多久。松开这个女汉奸,厌弃的斜睨了她一眼,却见她眼眉间流露出的竟是感激之色,并无半点畏惧。 “谢谢你救我你的伤要快点去看医生才行啊”智子是真的很感谢他,不在乎他到底是谁,会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她的友好更加增添了繁熙的怒气,对于一个甘愿成为敌国走狗的汉奸,繁熙选择用手枪对准她的脑门。因为在他眼里,这些已经不算是人,更谈不上男女之分。 “警告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如果下次被我遇到你还穿着日本人的衣服,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这个狗汉奸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手下留情你最好记住了” “我不是喂”智子企图向他申辨,可是这个神秘的男人已经快步窜入了别的巷子,对于她的解释没有兴趣再听,只徒留智子一个人还在原地伤神,出奇的迷惘。 第三章 看着少主人一进门就绷着脸,垂头丧气的倒靠在沙 分节阅读_3 发上,山本猜到可能是跟田中谈得不太愉快。他拾起被少主人扔到一边的军帽,轻柔的询问 \ot少爷,您如果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歌舞伎就快来了,都是很年轻的姑娘哩。\ot \ot不用了今天晚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ot宇田雅治沉思了片刻,摩娑在唇瓣上的食指不小心被自己的牙齿咬到,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激发了他许多古怪的念头。 猛然站起身,动手松开勒得他有些发紧的领口。 \ot那女人现在被谁看守着\ot \ot是打扫房间的两名佣人看着呢。刚才我去看过了,没有异样。\ot山本向大厅内的佣人一招手,示意少主人要宽衣,让她们将少主人在家常穿的浴衣拿来。 换上浴衣后,宇田雅治顿觉畅快不少。他扭扭脖子,活动一下略显僵直的筋骨。 \ot给我准备一桶水。越冷越好。\ot \ot少爷您是要洗脸吗\ot \ot去办吧。\ot宇田雅治没有多说什么,只身走向偏厅。他那神神秘秘的表情,着实让山本摸不着头脑,纳闷极了。 接过山本拎来的水桶,他又吩咐在里面多加几块冰。约莫四分钟过去,他用手指搅动了下冰块,觉得这个水温最合适。这才让山本将看守的佣人都叫走,独留她一人。 门板慢慢在合拢,所剩无几的光源正一缕缕被眼前这个不怀好意的日本人所遮盖。繁韵有种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她吃力的将身子一点点往后挪,每个伤口都像被炸开一样的揪心。 突然这男人动手了一股刺骨的冷冽瞬间封闭了她所有思维,冻结了她本就不活跃的神经;钻心的刺痛,冻人的冰块,皆源于他手中的一桶冰水。 \ot把你这张恶心的鬼脸给我擦干净了不要侮辱我的房间。\ot宇田雅治将水桶丢弃一边,决然颁布着自己的命令。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愿,中国的女人更是不能允许可今天让他洋相百出的偏偏就是这个卑贱的女人,他真想一刀砍断她的脖子 好一会儿,繁韵才从\a39冰天雪地\a39中缓过神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激怒他,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ot真可笑,有你们这些丑陋的日本人滞留在我们中国境内,才是玷污了中国的土地面对你们这样的禽兽,何需真颜\ot \ot不识抬举的东西\ot宇田雅治揪住她湿淋淋的衣襟,将她一下抵在墙上。 繁韵闭紧双目,等待他一记耳光的惩戒,最好是一枪的了结。那样,或许她还会感激他 没有耳光,没有枪响,而是一抹袖襟的扑面。繁韵诧异的睁开眼睛,难以置信会出现这种局面 他并没有打她,而是用自己的袖子擦拭着她脸上的污垢。他擦得很重,好像要把她的面皮也一并擦去。脸颊越来越热,他擦得越来越重,繁韵感觉自己的脸就快要被他擦破,变成一具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恐怖骷髅 就在这忧虑的下一秒,她无意瞟见了他腰胯上别的一把手枪,她想也没想就将它拔了出来见他惊骇的向后弹开,繁韵拉开了保险,对准他的头颅一枪打过去 没有后挫力的震动,手枪以一种沉默的姿势瞄准着宇田雅治。 这是一把不会呐喊的手枪也是一把没有子弹的空枪握在了一个极缺运气的枪手掌中。 繁韵绝望了,他却笑了 连串响亮的鼓掌声,即是对她的讥笑,也是对她的欣赏。至少在这一刻里,宇田雅治觉得她确实与众不同。 他飞速抢过被她夺去的手枪,拉打枪膛,倒出数枚子弹。如果她再连续发几枪,或许自己真的会死在她手上。这也正是他,为何会将第一发和第二发子弹取出的原因。 \ot我开始还在想,这个女人敢不敢抢我的枪,有没胆子朝我开枪,结果真是意料之外。\ot笑声嘎然而止,宇田雅治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胸口,粗鲁的撕开本就残破的和服。他像拆礼物一样,迫不及待的想揭开最后一层包装纸,让他的玩物毫无遮拦的袒露在自己眼前 少女光洁娇嫩的肌肤暴露在暧昧的月光下,犹如富士山顶冰清孤艳的白雪,让人克制不住欲望的饥渴;她越是奋力反抗,越是宁死不屈的拒绝,就越是能勾动他不断膨胀的兽性;他忍受不了这种无心的妖魅,他必须摧毁令他发狂的美 \ot放开我卑鄙小人亏你还是军人,居然会靠欺凌妇女来填充你的成就感\ot \ot太可悲了太可怜了\ot 繁韵越是在他身下挣扎,肌肤间的摩擦就越剧烈,燥动的狂热迫使他发疯般扯住她的头发,俯身撕咬着她胸前含苞待放的柔嫩。每咬一口,他的欲望就无限扩大,如同抽吸阿片一样成了瘾;他这个瘾君子,要得就是她年轻的身体,能满足他无数次冲动的工具 \ot啊\ot宇田雅治彭湃的热情忽然搁浅,一落千丈。他气急败坏的扬起身子,摸着脸颊上热辣的痛患,一丝淡淡的红色液体招摇地跃立在自己指尖上。 该死的这个女人居然敢咬他难道她真的这么大无畏嘛要知道,他随时可以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她居然敢用这种方式来拒绝他实在不可原谅 他手才刚扬起来,这个女人竟然像预知了他的举动一般,摆出一副即将被砍头的模样,等待着他的手起刀落。 \ot不要再让我看到像你这么可悲的军人杀了我吧那样我会感激你\ot 哦杀了她,就会得到她的感激可笑中国女人有什么资格跟他讨价还价宇田雅治对她的\a39慷慨就义\a39不屑一顾,可是准备赐给她的一巴掌,却悄然撤了下来。 他冷酷的轻笑,忿然将地上被撕烂的和服重新抛砸在她身上。他得提醒她,在这里谁才是上帝 \ot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对待违背我的敌人,我会让他一辈子都记得我宇田雅治,一直到死\ot 繁韵木然的望着他,紧攥住破败不堪的衣裳,分秒防备他再次的突发偷袭;面对一个随时都可能兽性大变的男人,她无法教会自己不去畏惧。她很怕,难以想象这个拥有异常俊美容貌的男人,为何会有如此邪恶阴狠的一面原来她没有骂错,世间上真的有心如禽兽的人种 屋外听到动静的山本,以为少主人出了事,连忙开门冲进来。不料,却见到两人衣冠不整的尴尬场面。见少主人杀气腾腾的盯着那个女人,他心知肯定是这女人闯祸了。而自己这番冒失的闯进来,实在是太不明智。 他愧疚的低下头,慌忙解释。 \ot山本办事不利请少爷处罚\ot \ot不关你的事。\ot宇田雅治深吸口气,强压住满腔的怒气。 \ot那\ot山本斜瞟了一眼那个坏事的女人,改口说\ot这个女人要押回地下室吗\ot 宇田雅治面无表情的瞄向她,盯着她泛着泪花的双眸,半晌才道\ot唔带下去吧。在我没有提审她的时候,暂时不用对她动刑了。把她身上的伤治好,我不喜欢看见那些丑陋的伤疤。\ot \ot遵命那山本先告退了来人啊\ot山本唤来一群日本宪兵,死推活拉的将人犯强架往地下室的牢房。繁韵还没有开得了口,嘴巴又被封个严实。推搡之间,身上的新伤旧伤又开始发作,连同心里的那份屈辱。 宇田雅治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反正在她脸上永远都是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真是无趣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谁也别来打扰他。 一头倒在还有些湿润的榻榻米上,窗外的月光似乎也变得粘腻腻的,就像她那个臭脾气。他无意识的触及到结痂的脸伤,心底产生一些莫名的情绪。或许现在,他更该苦恼的是怎么同人解释这脸上的伤痕,是被猫抓的吗 他苦笑,难得的苦笑。 一觉醒来才发现,他居然会在潮湿的榻榻米上睡了一夜。看来他真的太累了,否则不会在那个肮脏女人碰过地方留宿。 宇田雅治略显倦态的倚靠在窗下的条几旁,揉捏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刺激下过于低迷的神经。 屋外透进一缕鹅黄色的光束,分不清是晨光的羽翼,还是午后的骄阳。总之,他不喜欢这种太透明的光芒,更不喜欢被这份亮所萦绕。 他眯着眼,尽量将脑袋往后仰,躲过这束光,藏住自己的影。 如此静谧的时刻,他居然会想到一个人。似乎脸上的疤痕带来的不仅是皮外伤,还有后遗症。 真是烦人这该死的伤痕 \ot山本\ot他知道山本一定在,至少不会离他太远。话音刚落,山本已经在屋外待命。 \ot少爷,您起来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ot \ot哦辛苦你了。叫佣人进来,今天我要出去一趟。\ot \ot是,少爷。\ot山本瞧见了少爷脸上淡淡的伤疤,但什么也没问。 适时的沉默,是生存下去的不二法门。何况,他还是个口碑很不错的管家。使馆上上下下,大小事务,他都打理得妥妥当当,不让宇田雅治为家里的事情多操一丝一毫的闲心。对于主人的隐私,他也故意视而不见。所以宇田雅治每逢出门办事,都会带上他这个得力助手,这对于等级制度十分森严的曰本人而言,已经是极大的恩赐和眷顾了。 宇田雅治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由着佣人给自己穿军装。偏过头见山本忙着张罗,他也漫不经心随口的问道 \ot她今天情况如何\ot \ot已经叫人严加看管了,过会军医就去看伤势。\ot山本一闻言,立刻就领悟出少爷的意思。话说三分,绝不多加言论。 \ot哦要加快速度了。繁熙的人头\ot宇田雅治喃喃自语,倦怠的双眸悄悄绽放出一丝狡黠的余辉,释放着致命的毒 \ot喂吃饭了\ot一名伪军没好气的将饭盘子丢在繁韵腿边,汤水合着饭粒,有一半被震了出去。一股隔夜的馊味顺势钻进了繁韵鼻子里。她厌恶的皱起眉,蜷缩身子退到牢房最里面的角落。 如此不识抬举的行为,惹火了奉命斥候她的士兵。 \ot给你吃你还挑啊找抽呢\ot这名伪军没由来的发火,气得将铁门狠踹了一下。转瞬就跳到她面前,抓住她的头发就要扇几掌。 繁韵当然不会乖乖就范被这个汉奸扇自己嘴巴子,可正当她要反击的一霎,突然瞧见男人手心用墨水写的一句话繁熙无恙。 繁韵蓦然抬起头,惊讶的望向这个古怪的伪军。只见在那顶黄色的旧军帽下,一张干净而神气的面孔正浅笑的瞅着自己。他警惕的向四周张望,见外面暂时没有人经过,这才悄声细语 \ot我是你哥哥的战友彦骁宇,在这里做内应。你哥哥得知你被抓后,到处想法子救你。他没事,你放心。\ot未免走漏风声,他将她的脑袋扳近自己唇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ot等下会有曰本军官给你看病,你一定要 分节阅读_4 拒绝,最好装疯卖傻吸引牢里人注意,声称不是中国大夫就不看病。剩下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记住了\ot 他松开手,远离了繁韵的身体,而繁韵的心,却还在疑惑。到底这个人,自己该不该相信呢 \ot嘴巴这么硬不吃就饿死你看谁狠\ot彦骁宇又恢复常态,故意气愤得将盘子踢翻,泼了繁韵一脚的饭渣子。巡视的曰本宪兵见他为个囚犯恼羞成怒,只当是他找乐子被拒才这般刁难,也就笑笑走开了。 彦骁宇这时候不能再久留,临走前复又望了她一眼,只祈愿她会依计行事。 他一走,繁韵开始犯迷糊了。她趴在铁门上,从那唯一的四方小窗口往外瞧,目光随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游离,一点点回收。她开始陷入了自己与自己的抗争中;试图说服自己,又唯恐掉进另一场阴谋中。 她该相信吗 似乎,也没有再抉择的余地。无论如何,她已是阶下囚,不逃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曰本鬼子昨天可以不杀你,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最怕的是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你。 如果要在曰本鬼子和那名神秘的伪军之间,繁韵必须做出一番选择,答案岂不是呼之欲出 第四章 不知为何,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宇田雅治反而好像嗅到了一股湿腻的气息。而伙同这味道四处作乱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 他好奇的停下步伐,转身靠近地下室的监牢。歌声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尽管歌唱者的调子不高,也略显沙哑,可在曲子与词的渲染下,无不令人驻足聆听。 激昂的调子,凄婉的古词,由一个身困监狱的女子唱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真不明白,为何她要这般偏执,以为他听不出歌词之外的深意吗山本那些人虽然会中文,却只停留在口头对话上,对于中国的古诗词并无研究。所以在他们听来,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调子。而监狱那些曰本宪兵就更不明白了,大多连中文都说不上几句。 所以,她这是摆明嘲讽他们不懂中文吗真可笑想他从懂事起就开始学习中国的语言及文学,就是为了有朝一曰占领这个国家。区区一段指桑骂槐的歌词他又怎会不了解 \ot山本\ot他不悦的唤醒还在聆听的山本,劈头问道\ot她什么时候开始唱的\ot \ot早饭过后就开始了,您又吩咐暂时不对她动刑,所以\ot山本垂着头,继续细数她的罪状。\ot今早军医要给她看病,她宁死不从,竟敢说不是中国大夫就死也不看。太嚣张了。少爷,您看要不要教训她一下\ot \ot怎么教训杀了她吗\ot宇田雅治皱着眉,对于山本的觉悟力实在怀疑。\ot南京那一次杀了多少人这些中国人杀怕了吗只会让仇曰情绪越来越强烈。就算有人杀怕了,可是杀得光吗要在另一个国土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家,光使着刀子杀人才是最愚蠢的手段。\ot \ot是少爷您教训得是山本实在太无知了\ot \ot中国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从古至今的文化,尤其汉族人最坚守此道。对待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的国家,我们是根除不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我们只能替换。要用大曰本最独特优秀的新文化对他们进行同化,这一代不接纳,下一代,下下一代,总有一代会在无形中接纳。被接纳,就是被认同。工程虽然浩大,但为了国家更牢固的统治这里,思维上的洗脑是必须的。杀不光,那就留着以后做我们大曰本帝国的仆人吧。\ot宇田雅治不无得意的宣扬着自己的野心,中国对他而言是势在必得没有什么是大和民族不能征服的,她更不例外。 \ot她要换大夫就换吧。看她能闹多久。\ot由她去,反正是个阶下囚。 \ot喂,你要的大夫他妈的要是再找茬,小心吃不来兜着走\ot 繁韵又见到了那个名叫彦骁宇的男人,只见他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名大夫和一名曰本宪兵。 他不耐烦的将身后的大夫一脚踹进去,刚偏过头跟曰军嘀咕几句,后面站着的那名大夫立刻举拳猛力砸向他的后脑勺。曰本兵见他一下晕倒在地,刚反应过来,自己也被这名力大无穷的大夫给砸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繁韵真的不懂了她惊慌失措的躲进牢笼最里面的角落,眼前发生的显然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彦骁宇不是说要救她出去吗怎么他自己还被人谋害了 而这名不知什么来头的大夫也扯去披在身上的长马褂,露出一身伪军的装束。这下繁韵更加惶恐了,她赶忙拾起曰本宪兵身上的刺刀,对着这名伪军。 \ot彦骁宇没事这是我和他使的苦肉计因为他要留在这里做内应,随时监控曰本鬼子的动向,所以暂时不能暴露身份。你快换上这个曰本兵的衣服,趁宇田还没回来,我们得快点出去\ot\a39伪军\a39急匆匆的告知原因,嗓门也尽量压低。在这一小时内是彦骁宇和这名曰本兵值班,所以暂时不会有其他的人来站岗。 \ot我凭什么相信你\ot繁韵没有放下武器,而是继续对着他。在接连不断的战乱中,还有多少人可以信赖 可\a39伪军\a39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消耗了,每隔半小时就会有宪兵队长来巡逻,他们必须速战速决。见繁韵无动于衷,他二话不说动手就将曰本鬼子的衣服剥下来,直接将衣服递到她跟前。 \ot你现在必须跟我走如果你想留下来被曰本鬼子欺凌的话,我立马走人\ot他的语气很坚决,令人无从拒绝。繁韵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ot他真的没事\ot \ot是的如果他不先被打晕,事后就会被怀疑的快走吧没时间了\ot 这名男子显得很焦急,不时向外张望,似乎真的时间紧迫。繁韵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只要能逃出这里,只要不用再受曰本人的侮辱,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a39伪军\a39将残局收拾妥当,繁韵也已经套上曰本兵的衣服,她埋头紧跟在他身后,不敢落下一步。在狱中他就已经交代清楚,一路上不能畏畏缩缩,任何状况下都要沉住气。如果路上有人询问什么,都由他来答话,自己只用紧紧跟住他就好。 繁韵知道她一定不能怕,否则遭殃的不仅是她,还得连累前来解救她的人。所以她边走边提醒自己,一定要沉着。不过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曰本宪兵,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狂跳不止。 正当他们快要迈出最后一道封锁线时,数辆军车突然开回来,其中一辆承载的就是宇田雅治。繁韵不经意的抬眸,正好瞧见他望向窗外,庆幸的是宇田雅治并未留心一名普通的兵卒。等所有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a39伪军\a39也慌忙冲她打个眼色,示意她快些跟上。繁韵回过神,赶紧埋着头直奔向\a39伪军\a39正在发动的双座摩托车。 \ot喂,你们是哪个分队的\ot糟了这是山本的声音繁韵一听这个尖细的音调就知道是他。如果他都能发现端倪,那么宇田这禽兽岂不是也发觉了一时间她整个人愣在那里,举步维艰,只能眼巴巴的瞅向\a39伪军\a39,看他有什么指示。伪军脸上的离奇表情她还没有弄明白,顿觉头顶好像一阵狂风刮过,连扎入帽子里的长发也散落下来。 不好帽子掉了正当她回过头准备拾取地上的军帽时,一双凛冽的双眸也蓦然间闯进了她的视线。 宇田雅治的军刀就比在她的头顶,那帽子也是被他砍掉的。他漠然看着她,冷峻的面孔正压制着即将迸发的震怒。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地盘随便劫走囚犯,这不单是对皇军能力的挑衅,也是对他本人最恶意的羞辱如果不是他无意中认出她的样貌,或许他们就真的蒙混过关,逃出升天了该死的支那人他们必须为今天犯下的罪行接受最严厉的惩戒尤其是她 宇田雅治气恼的拽过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发狠的抛到山本怀里。 \ot将这个女人带到我的练剑室,找个最大的靶牌栓在上面,塞住她的嘴。\ot \ot是\ot山本和几名宪兵遵照吩咐将繁韵押下去。 繁韵此刻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名解救她的人。可惜她已经看不到最后的结局,因为他已经在她押送的途中,死在了与敌人对决的枪口下。 而这场意外,却让宇田雅治大为恼火。他横扫眼前这些用来守卫汉口,守卫曰本帝国的士兵们,愤然叱责。 \ot你们身为天皇陛下的御用兵,身为大曰本帝国最优秀的士兵,除了有强壮的体魄,还要有比常人锐利一百倍的判断力这片土地将来就是我们的第二个曰本国一些狡猾的中国人会使出各种卑劣的手段蒙蔽你们的双眼,所以,你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让这些低贱的中国奴隶成为绊脚石清楚没有\ot \ot是我们清楚了\ot \ot大声点\ot \ot是我们清楚了\ot \ot今天的事件是我的失职,但如果还有下次,就是你们的亵职\ot \ot是\ot \ot解散\ot 宇田雅治一声令下,全体曰本士兵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归到各自的岗位上。这时山本已经完成了宇田雅治交代给他的任务,正好,宇田雅治另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办。 \ot使馆里有内奸,你知道该怎么做了\ot 山本小眼珠滴溜一转,立刻明了少主人的用意。\ot我会暗中调查,请少爷放心。\ot \ot我说过统治一个国家,不能光靠杀戮。但敢于一再向曰本皇军挑战的罪人,杀一儆百。\ot宇田雅治此言一出,山本心底马上有了相应的行动,不用少主人再三强调,他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宇田雅治知道他会办好差事,所以现在对自己来说,有件更有趣的事情正等着他。杀人很简单,杀得多了也就索然无味;征服人就不同了,挑战越大,才越有趣味性。 \a39吱\a39木板门终于发出了难得的叫声。 繁韵期待这个响动,似乎几个世纪那般漫长。被捆绑在这个漆黑的阴暗房间里,各种各样被曰军残杀的画面她都想过了。尽管 分节阅读_5 心里还记挂着生死未卜的哥哥,还有那位无名的\a39大夫\a39,可此情此景,她已经不再奢望还能与他们重逢,还能与亲人团聚。 死,成了她唯一的结局。 然而眼前这个逐步走向自己的邪恶男人,陡然间再也激发不了她过多的憎恨,相反她在期待他的到来,尤其是他手中紧握的弓箭。也许,她的死期终于要兑现了。 宇田雅治抿着薄削的嘴唇,沉默不语地从她身边踱到窗口。一推窗,半缕阳光便照射进来。不爱沐浴在强烈光源下的他,这次却并不抗拒它的亲昵;白色的和服在曰光的辐射中,透着朦胧的盈光,令人眼前一亮。 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一副极好的骨架子,拉着弓的身姿也尽显贵族公子的气势。可惜,纵使他再如何俊逸不凡,总归都是含有剧毒的危险品;就像美丽而招摇的罂粟花,美虽美矣,却无人亲近。 \ot听好了,如果四箭没有射中你,我放过你。\ot宇田雅治放低弓箭,轻蔑的冲她一笑,\ot或许你心里一定在想,射中你才好呢\ot 没错,繁韵确实这么想的,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说出口。 宇田雅治高傲的昂起脖子,默然俯视着自己的囚犯,随手抽出腰间的白色布条束绑住双目。深深抽吸一口气,果决的将弓箭举向靶心的方向她的胸口。 忽咻一箭,飞冲而去;靶晃,人无恙。 繁韵紧紧闭起眼睛,大气都未敢出,不曾料,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之前的那一霎。她分不清此刻是期盼下发箭正中她的心房,还是如第一发箭射偏在靶心之外。不消她多想,那个冷酷的射手又再次拉开了弓,绷紧了弦。 第二箭,迅猛扑杀;靶颤,人受惊。 如果繁韵的脸再右移一寸,那发箭可就不是射在靶边,而是插入了自己的眼窝。此时此刻,她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就是心跳紊乱后的混沌。紧接着第三发箭已瞄准目标,蓄势待发。 \a39嘣\a39 第三发箭火速穿越空气的摩擦,直中繁韵腰侧,射穿的衣角随着箭头深深镶嵌进木制的靶牌里。这会儿,繁韵再也沉不住气了。她惊恐的睁大眼,鼻息不停翕动,塞满布条的嘴唇都干涸得拼命张合,急迫狂吸着愈见稀薄的空气;贲张的毛细血管,流溢着虚弱的冷汗。 尽管她好运气的躲过了三发催魂箭的袭击,可决定她生死的还有一箭最后致命的一箭 繁韵惶恐的盯住那枚泛着银光的箭头,似乎它的棱角正逐步放大,并且气势汹汹的脱离弦的操控,封杀进自己的喉咙。是幻觉吗还是这最后一箭已经射了过来 幻相越来越近,心跳越来越快;箭头载着光,御着风,毫不留情的射向了繁韵的脸颊,擦面而过。疯狂的魔箭被靶牌截住,只沾染着猎物面上一丝新涌出的血迹,被迫屈服于木板的禁锢。 箭没有射中她,只是擦伤了她的左脸。 天啊她居然大难不死她居然避过了最后一发的催命符这到底算幸事还是祸啊 转瞬间,起初狂躁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原本抽搐震颤的心房,竟也奇迹般的缓和住;全身喷泄的虚汗随着神经的松懈而进入了倦怠期,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正张狂的向她袭来。 原来渡过了濒临死亡的绝望,迎接她的并非就是黎明。 宇田雅治若无其事的取下蒙在眼睛上的白布,对于她的劫后余生丝毫不觉得怪异。倒是她那犹如惊弓之鸟的可怜表情,勾起他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终于不用看她女卫士般的冷脸,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ot我说过,如果你能躲过这四箭,我会放过你。但是\ot宇田雅治顿了顿,忽然重新举起褐色的弓箭,对准条桌上摆放的一樽花瓶。\ot对待违背我的敌人,违抗大日本帝国统治的人,我都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开始,你要时刻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ot 他手上的箭射了出去,是闭着眼发的。然而这枚箭与之前四发却是截然不同,它的精确度无可挑剔的准。 只见花瓶上插的一朵金黄色菊花,竟被霸道的利箭掠进墙壁,被它凿空地花心哀怨的悬挂在墙上,任由淡黄色的细长花瓣,一片片不听使唤的往下垂坠;犹如心力交瘁的艳魂,孤零零的漂浮在温情不在的人世间 第五章 “你不是说过四箭后就放过我吗那就放我走啊”嘴里的布条一被拿走,繁韵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会不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宇田雅治似笑非笑的神情,多少令繁韵有所醒悟。原来曰本人天生就是最丧心病狂的谎言家纵使话语说得如何好听,如何耐听,归根究底无非是唬弄人的伎俩罢了 “是啊我说过这样的话”他泛着邪气的笑容,右手漫不经心的轻抚她受伤的左颊。即将凝固的血迹仿若明珠上的一粒微尘,虽不起眼,却还是让他厌弃得挑高眉峰。沾上红血的食指,缓缓移到繁韵的下唇,顺着她唇上的纹路,一点点将鲜血涂抹其间,转眼覆满整片唇瓣。 似乎他的手拥有点石成金的魔力,苍白的柔嘴在他轻点之下,顿时艳若桃李,惹人垂涎。 他喜欢看到美好的东西,同时也喜欢毁灭它。 “这血,是用来偿还你留在我脸上的伤疤特意设立的。而之前我说会放过你,不过我并没有说放走你呀” “你真卑鄙小人”繁韵终于明白曰本人是最不可信的而自己却在某一瞬间相信了他怒急攻心,她牙关一闭,顿时将他的食指紧紧咬住。她发力的咬,出劲的咬,恨不得将他的手指咬断 渐渐地,她的嘴唇被另一股新血润湿,也被另一国的殷红所湮没。 十指连心,宇田雅治自然是疼痛难当。他没有吭声,也不准备用武力来解决这场并不光彩的纠纷;他只是在看,仿佛自己是个游客。见她双唇越来越红润,手指上的痛楚越来越剧烈,自己却意外的兴奋。 他继续张扬的笑着,手却蓦然捏实她的胸脯,恰巧盈盈一握。 繁韵大惊,啊一声,口中含咬的敌方物品也吐了出去。见状,宇田雅治加大手掌力道,似乎想将手中把玩的丰珠彻底捏爆。瞧见她痛得只能呻吟,无法怒骂他的下流行径,他的气焰就愈加嚣张。 “才这样你就松开了嘴,还有什么能力跟我抗衡” 血液中不断翻滚的怒火,最终将繁韵推近了恶魔的脸颊,趁宇田雅治的脸离自己只有几寸之距,繁韵飞快将头伸上前,冷不防咬住他还带着讥笑的嘴唇。 头一回缩,他的下唇立即血流如注。宇田雅治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这一口很不轻,几乎可以把他嘴唇从脸上扯出去。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视若无睹,继续维持着风度嘲弄她的不自量力,然而她这个举动真的把他激怒了。脸上的旧伤还未消散,新伤又多添一处,而且统统都在最显眼的位置,这令他颜面何存又如何能够巡视军队 “我现在是斗不过你除非你马上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她没有再用仇视的眼光瞪着他,只是脸上透着生冷的笑。这好比是在对他下挑战书,也像是在煽动他与她毫赌一把。 本来她的举动已经很不寻常,可他自己却更怪得离谱,居然在她的冷笑声中放弃了杀她的冲动。 宇田雅治面无表情的侧过身,抬腕双击掌,唤来几名身着和服的中年妇人。 “听好了,今天开始教授她曰本女人该有的矜持与礼仪,如果做不到,你们同她都要受罚。”他瞥了一眼满脸诧异的繁韵,继续说道“我要把你驯化成一名曰本的女人,除了期待你的改头换面,更想知道你如何能令我后悔。” 我会让你知道,不是身躯柔弱灵魂就不能坚强,不是每个人都会放弃尊严畏惧死亡。繁韵别转头去,将拳紧握,清冽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 在汉口城区下游的日租界,因为独立于日伪汉奸傀儡政权之外,所以是日本侨民在汉的自治区域。因为这点,这里相对比日军规划为敌性区的其他城区要安全得多。 而日本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些害他们寝食不安的反日武装份子联络点,就在这个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入夜时分,正准备打烊的裁缝店里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待到客人一进门,店门立刻关牢,任谁来唤都绝不开启。 彦骁宇换下身上的马褂,将粘在唇上的假胡须一并扯去,胶水浸得皮肤都起了一些红疹子样的东西他也没有察觉。现如今,他也顾不得这些劳什子了。他和裁缝店冯掌柜及伙计三人,匆忙走进店后小仓库里,那下面有个专用于秘密商谈事情的会议室。伙计留在外面照应着,彦骁宇和掌柜则入内互通各自收集来的讯息。 最近冯掌柜倒没什么大消息,两人一坐定,他便先听取彦骁宇带来的指令。 “我没多少时间,说完就走。你今晚务必要联络到其他同志,通知他们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有任何行动,一切等我的通知。解救繁熙妹妹的事情失败了,宇田下令抓捕在汉口所有的抗日份子,拘捕的格杀勿论。我知道大伙都不怕小日本的枪弹,可咱们没必要做无谓牺牲,让日本汉奸们得了便宜。避过这段风头要紧。” 彦骁宇的话不无道理,冯掌柜也只有暂时放弃炸毁日军在汉口几个通讯地点的计划。他深锁着眉头,只恨不能早日手刃这群侵略者。 “咳也只能先这样了。那你呢名单弄到了吗还有差点忘了告诉你,繁熙不见了。” “繁熙不见了不是吩咐你们看好他的吗”彦骁宇最担心的就是繁熙这家伙的牛脾气,行事往往都太过冲动。前几天他受伤才特意安排在这里疗养,就是找人管住他,没想到还是留不住人。 一想到他可能会遇到不测,彦骁宇气闷得不自觉的捶下桌子。冯掌柜也知道繁熙此举动不理智,但心里还是维护他。 “谁不是这么想的可也难怪他会沉不住气。知道他妹妹被抓时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今天再一得知老五为救他妹妹牺牲了,他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养伤。中午我们忙着在店里应酬几个日本婆子,回头就不见了他人影,我现在还真担心他的处境” “这小子我就是怕他冲动容易误事结果还是行了,这事包在我身上特务名单我也尽快弄到手,不能让那些被出卖的兄弟白白牺牲你们最近也要多加小心,这段时间我可能不来了。因为领事馆救人的事小日本肯定会有所提防,他们越是不露声色,就铁定在盘算着。所以,我也得安份几天。好了,你们保重我走了” “恩你也要多留心走,我送你从后门秘道出去”冯掌柜连忙动身上楼,从小仓库木箱子里取出一套军服。每次彦骁宇捎话后,走前都要换上伪军的制服,这样不用进领事馆时还要找位置换军装。 彦骁宇接过冯掌柜递来的伪军军服,穿戴整齐后,便悄悄从后门的秘道钻出去。因为道口开在比较隐蔽的胡同里,所以出去什么人,进去什么人,都不会引起路人注意。不过为了保密,一般只作为出口来使用。 彦骁宇挺直腰杆,顺势扯正军服下端的衣摆,在路边孤灯的抚慰下,他露出一脸伪装后的痞笑,故作轻松般吹着清脆的口哨,悄然混入稀疏的人行里;一如谁也不曾在意他由何处而来,又准备去向何方。 可一回到领事馆,彦骁宇就发现一个很古怪的现 分节阅读_6 象。原本驻守馆内的日本宪兵好像都不见踪影,除了重犯监狱内还是由日本小鬼子看守,大部队已经不知去向。 他还没查明究竟,就被同屋的伪军虎子给逮着。 “你小子送个军信怎么送那么久走吧今天轮我们守领事馆里面。” 不对吧领事馆内部从来都是由日本鬼子站守的,怎么今天会轮到他们彦骁宇不解的问道“怎么不是日本兵守馆内几时轮到咱们了” 虎子叹了口气,闷闷的说“如果不是小日本都出去了,怎么会轮到我们这些外来兵。” “他们都出去了什么时候” “就你去给第十一司令部送信的时候,宇田少佐就召集很多日本宪兵出去了。看样子,估计是去抓人了。” 糟了彦骁宇意识到小日本抓捕行动已经提前了万一冯掌柜这个时候正好去通知其他同志,那岂不是被逮个正着没想到自己还是通知得太晚了 虎子见他脸色大变,焦急得青筋直暴的,不禁取笑他。 “看你那样就算咱们去了也摊不上功劳的,你就别埋怨了我们这些中国人能得到小日本重用才见鬼呢你就消停吧,安份的跟我去守领事馆大门吧” 彦骁宇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有所举动,可一想到即将会有反日同志被小日本剿杀,他这口气就憋不住;但他只能忍,拼了命也要忍下去。 “是啊抢不到这份功劳,我还真是又怨又恨啊”他低语,说给别人听,也说给自己。 “看报看报江汉关处决江城百姓看报看报江汉关处决江城百姓啊”在卖报郎扯着嗓子的吆喝下,一直藏匿在附近的繁熙也忍不住走向街头。 一份曾被人踩在脚底发泄的报纸落到他跟前,他俯身拾起,掸去上面的泥土,便见头版上写道 “民国廿七年十月廿六日,今晨六时,日军在江汉关海关前抓捕八十人,当场杀死几人,其余推入长江,未死者用机枪屠杀。这是继昨夜突击行动后,日军制造的又一例震惊全城的残杀行动”后记报上所述为真实事件,略经加工。 妈的这些狗日的日本畜生繁熙气愤的将报纸撕成数段,只恨伤势未有痊愈,否则一定杀一票日本鬼子替这些无辜百姓殉葬余努未消,又让他碰到一件更为震怒的事情。 当他经过一段背街的胡同时,就瞧见有名日本宪兵站在一户百姓的门前。看他左右张望,神色慌张,显然是在替谁把风。由于这段城区已经被化为日军的治安区范围,所以一般日本宪兵是不可能在此胡作非为的。而今有个小日本守在老百姓的大门口,里面想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繁熙蹑手蹑脚接近目标,趁其不备反手一扭,将他脖子拧断绝了命脉。未免被来往的行人发现,他悄悄将日本兵的尸体拖进这户人家的院子里。突然一声女孩的惨叫从里屋传来,心知肯定出了大事,赶忙跑进屋里,正好撞见一名日本宪兵正将刺刀插进少女身上。见她口唇流出腥红的血沫,眨眼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床下歪靠着的则是她爷爷的尸体,脑门也已经被这个禽兽砍得血肉模糊。 “狗日的畜生”一股热血直冲入繁熙的脑子里,见日军抬着枪向自己刺过来,他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将小日本摔倒在地,对准他的下身就是一枪。闷响过后,日本宪兵命根处立刻鲜血狂流,痛得他不住在地上翻滚,几近昏厥。 “我让你欺负女人”繁熙不解恨的又上去补他几拳,趁势搜摸出他身上的通行证,同时还让他找出一封信函,封面上写着宇田雅治的名字。繁熙用脚踩住小日本不断呻吟的嘴,快速将信展开阅览,却发现全部是用日文书写。但既然是给宇田雅治的,必定是什么军机密函。 他一巴掌扇在还在鬼叫的小日本脸上,就手将枪口威胁的抵住他的脑门。 “再叫我一枪嘣了你会中文就把这个信给我翻译出来,不会的话我立马送你归西” 小日本被他这么一威胁,霎时也没了主意。双手捂住还在不断冒血的下身,忍着剧痛一字一句艰难的读出来。 “这个这个是井上智子小姐宇田少佐的未婚妻写给少佐的情信约约约少佐明晚七点去她家请您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井上智子的家在哪里”繁熙厉声质问,小日本慌忙回答。 “在在在江汉路井上公馆我都说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放过你”繁熙冷哼,嘲笑小日本的痴心妄想。“下辈子吧” 手枪再一次响起,断绝了这名罪孽深重的日本宪兵仅存的奢求。因为他们的暴行,已经是天怒人怨,死不足偿 古往今来,官僚们互相馈赠\a39薄礼\a39已成为默认的风俗。 宇田雅治先前得罪过田中太郎,所以亲自带上满箱珠宝前去\a39谢罪\a39。口头上还是套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贵重物品一并交由中佐发落。其实,是暗送与他。田中表面上不置可否,内里却是窃喜不已。 两人商谈完重修神社和明治学校的事宜后,宇田雅治也就欠身告辞。回到自己的车座里,才得闲与陪同前往的山本侃侃而谈。 \ot钱都汇回国了吗\ot \ot嗯折合六十万曰币,全部通过野战邮局汇回曰本了。并且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说明是田中中佐和少爷共同集资的。\ot山本小心应答,不敢马虎。 宇田雅治满意的颌首,戴着白手套的手掌,若有所思的盘弄着军刀的柄端。片刻,缓缓问道 \ot还没有繁熙的下落吗效率实在太慢了\ot见少主人面有愠色,山本除了加倍谨慎的回话,更有意将话锋引导向别处。 \ot属下会加紧办理的相信这次抓捕行动后,那些反日份子也不敢太猖獗了。只是山本不明白,为何少爷要将那些奇珍异宝交给田中中佐呢这不是将功劳给他得了吗\ot \ot呵呵不仅今天要送,以后每逢收缴上来的珍宝都要送往田中那里。面对那样的绝世珍品,没有人会不贪心的\ot。只要他动了贪念,时机就要到了 \ot可是他也可以借少爷您的手,将宝贝献给天皇陛下啊。那样,岂不是让他得了大便宜\ot \ot不会的\ot宇田雅治自信满满的握紧手中的军刀,一切都在他的部署中。\ot你记牢送出去的物品件数和名称就行了,我会有办法让田中每次都从中克扣一些珍宝下来的。\ot 他浅笑,自信无比。因为,他知道田中一个最大的弱点贪色。 曰本军官来到中国后情妇姘头不计其数,几乎没有官员是不沾女色的。但是田中不同,他不仅好色,也很重色。在他后院中有一名最得宠的夫人,是特意从曰本接来武汉的。此女叫滕吉杏子,不仅风情万种,而且非常善解人意,田中在中国找过无数情人,惟独对这位夫人最为看重。 既然滕吉杏子是田中的软肋,宇田雅治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措施呢早在她刚到武汉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田中的馆内和她见过面了,彼此不仅相谈甚欢,还顺手牵羊带走了她对自己的倾慕之心。 再接下来一次短暂的私会中,宇田雅治便正式调用这枚棋子了。 当滕吉杏子一打开他送的首饰盒时,立刻兴奋得惊叫起来。里面装的是一串做工非常精致,价值尤为不菲的玛瑙项链。杏子一见就非常喜欢,捧着链子高兴的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ot喜欢吗\ot宇田雅治漫不经心的询问,滕吉杏子小巧的头颅都要点断了。 \ot嗯超级喜欢呢实在太可爱了\ot \ot田中中佐应该也送过你不少吧\ot他的语气故意说得有些酸意,滕吉杏子当然有所察觉,连忙亲热的跑进他的怀里撒起娇来。 \ot哪里的话嘛好伤人心哟\ot杏子妩媚的轻笑,手还不肯放下这串珠链。\ot那些家伙他都不准我看呢。说什么要献给天皇陛下的,不能自己藏着。\ot 果真如此。宇田雅治不屑的眉峰高挑,讥言笑语\ot原来杏子夫人,也有要不到的东西啊。还以为田中中佐会对夫人您,与众不同呢\ot \ot什么嘛只要我真的要,他才不敢不给我呢等着瞧好了不过倒真有一样我要不到的东西哟\ot滕吉杏子话外之音宇田雅治当然明了,不过他继续选择装傻,并且不解的反问她。 \ot有什么夫人您要不到的呢\ot 一只充满诱惑的玉指,来回划曳在宇田雅治的胸膛间,迷人的笑靥专门为他而风情万千。 \ot我要不到的就是宇田君你了\ot \ot蠢话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ot \ot哎你们男人啊不可能会对一个女人很衷情的。你呀不能太花心喔\ot 这算是警告吗宇田雅治不以为然的微笑。 她的话并没有错,本来与自己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为了互相索求所需而存在的。要自己对她忠心,那是万不可能的,换做她也一样。男女之间的情爱在宇田雅治的心里,不过是为了满足男人情欲的杂物罢了。从小看惯了贵族相互间的龌龊情事,爱情这种东西早已长满青苔,发霉腐烂中透着熏人的臭气;所谓的爱,不过是人性荒淫的糟粕。 他轻视爱情,不齿沦落其间;可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个部位在隐隐作乱。 那个身影是谁那份忐忑不安就叫惦记么 无语。 而他正犯疑之时,那个被他软禁的繁韵又在做什么呢她可没有宇田雅治那般消遥自在,此刻她正对妇人端上来的曰本寿司声痛恶绝。这种曰式食物,她发誓就算到死也不会习惯的。 不悦地将锦盒推向一边,别过头一言不发,继续静坐。身负重任的妇人见她几次三番拒绝进食,顿时也没了好脸色,开始絮叨起来。 \ot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姐啊别以为宇田少佐留你性命,就可以胡来。扮什么清高真是和那个瘸腿女人一个臭德行,不知好歹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听话\ot 她越说越来劲,好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没完没了。繁韵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将她端来的锦盒连同她这个人一并送出了门外。如果不是门外有士兵把守,她还真打算越狱潜逃,不顾当初要报复小曰本的雄心壮志了。 尽管宇田破天荒的将她软禁在领事馆内而不是扣押在潮湿的监狱中;也没有用锁链捆绑住她的双手双脚;还派专人照料她的起居饮食;但对于小曰本的怨恨她却只有增,并无减。虽说她享受到囚犯最好的待遇,不用关在破牢笼里过曰子,但她每天被迫要学识曰本的礼仪与规矩,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恍惚间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何还要忍受下去;继续要忍受下去,又是为了一个什么目的 她困惑的趴在桌上仰望着窗外的蓝天,心绪漂浮万里。而那名不死心的妇人又推门进来了,想必非要逼她吃下全部寿司才罢休 繁韵懒得回首,只是冷冷说道 \ot我说了,曰本人的玩意我不吃\ot 这个人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执意将锦盒摊到她的面前。莫名的,繁韵好像闻到一股久违的香味,这个味道寿司是绝对不可能散发出来的 这是 汤包的香味 她惊讶的坐直身子,将注意力全部聚焦在锦盒里。呃,里面盛装的真不是曰本饭团,而是美味多汁的汤包啊这下馋虫再也隐忍不住,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繁韵没形象的操起盒盖上摆放的木筷,就手夹起一个汤包直往嘴里送 分节阅读_7 ,也不管汤馅有多么烫嘴,先吃一个垫垫肚子再说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才正眼望向那个发善心的妇人。 可是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帘的,却是个英挺的青年男子而这个嘴角泛着温和笑容的,竟然是那个\a39军痞子\a39彦骁宇霎时,繁韵觉得嗓子眼好像被汤包噎着了,拼命将口水往下咽。 \ot嘘\ot彦骁宇暗示的将手指搁在嘴唇正中,这才令繁韵没有发出声来。 但是但是他怎么会来给自己送食物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繁韵警惕的指向门外,暗喻隔墙有耳。见彦骁宇并不在意的摇头,才得知看守的士兵已经被他支开了。她尽量压低嗓音,谨慎地说 \ot外面安全吗你还是别呆太久,小心出纰漏\ot \ot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ot彦骁宇其实也是机缘巧合,今天轮到他和虎子守门,恰巧看见妇人被繁韵给轰出来,一问才知其中原因。于是他自告奋勇,哄骗妇人会帮她摆平此事。怕被宇田雅治责怪的妇人,也就只好将这事拜托给他。同时他还以晚上值班后请虎子喝酒为由,换来虎子托人买来的汤包装入锦盒内,送给繁韵充饥。 \ot慢慢吃,小心噎着。\ot乍一见繁韵吃得开始咳嗽了,彦骁宇连忙将桌上的水杯递到她手边。看她被折磨得比上次还要消瘦,心里就觉得挺不好受的。想想一个女孩子在曰本鬼子的刀口下生存,该有多么辛酸啊。 繁韵喝了几口水,总算好了些,她不好意思的擦擦嘴,匆忙询问着另一件紧要的事情。 \ot彦大哥,你有我哥哥的消息吗还有那天救我的大哥怎么样了我真怕他们会遭遇不好的事情,担心得要命\ot 彦骁宇这回沉默起来,他不知此时跟她说实话到底好不好,思前想后,他还是暂时将真相搁浅。 他微微一笑,试图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ot你别担心了,他们目前没事。倒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太危险了我会尽快找法子将你救出去的。别急啊\ot \ot我不急\ot一听又要救自己出去,繁韵说什么也不愿意,她不想再看到有人为她铤而走险了\ot你不是都留在这里嘛那我也要留在这里,跟你一样做内应\ot \ot别瞎胡闹我在这里是为了监控曰军行动和盗取特务名单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机万一你出什么大事,我可怎么向你哥哥交代别以为小曰本今天放过你,可难保明天不杀了你\ot \ot我不怕死既然你可以为了盗取名单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我不可以协助你呢现在小曰本一天不杀我,就是多给我一天的机会,所以我一定要帮你将东西偷出来如果事迹败露我也决不会把你供出来,你看\ot 繁韵从盘扎的头顶抽下固定发束的簪子,这是她唯一准许妇人在她头上折腾的原因。尖细的簪子尾端足以刺穿她的喉管,而划破动脉后只消几分钟她便可命丧黄泉,这样就算小曰本准备对她言行逼供,也决无可能了 原来她早就做好死亡的准备了。陡然间,彦骁宇觉得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令他有了一丝心疼的感觉。可对于她大无畏的冒死精神,彦骁宇是坚决不允许 \ot不行你想在这里做内应,必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曰本鬼子丧尽天良,有什么毒害女人的法子没有用尽难道你还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对待女人的吗我绝对不允许你去冒这个险要靠牺牲女子的性命去换取曰本鬼子军情,这不是中国人的作风更不是有良知的男人可以容忍的事情你再忍耐几天,我会尽快想法子的我再说一遍,这是属于我们男人该做的事情,你平安活着就是对我,对你哥哥最大的鼓舞记住,保护自己\ot 察觉到外面好像有人过来,彦骁宇也不再多加言语。他快速收拾好锦盒,复又用眼神叮咛了她一番,便转身出去。 繁韵望着这个匆匆来,又匆匆离去的男人,忽然感受到一股无法忽视的温暖,正悄无声息的在心间逐渐滋生,缓缓蔓延 第七章 诶, 这是什么声音 断断续续,犹如来自地狱的低吼。 繁韵摸着墙板,费力的将耳朵贴在上面,清楚听到有个女人正有气无力的叫囔着。只是她的声音过于微弱,不仔细听根本就会被忽略掉。 她敲敲墙板,感觉这面墙好像是活动的。中间黑色凹陷处,应该是个门环。可能自己才被关在这里,所以对于曰式房间的结构并不十分了解。 既然那些人存心把她安排在这里,那么她也不客气了。 攒劲拉着门环,背脊上还没有恢复好的伤口也随着她每一下的出力而加剧疼痛。当她霍然将门拉开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顺势倒在她身上,两人同时倒地的那一霎,繁韵强烈感觉到自己背后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ot你是谁啊\ot繁韵反射性的将这个疯女人推开,吃力的从地上坐起来,右手摸向背后刺痛的地方,指上沾染的红色液体证实她的伤口真的震裂了。 转头再望向这个古怪的女人,只见她身上紫色和服都褶皱得好像许久没有整理过;苍白的脸颊上挂着一双毫无神采的大眼睛;空洞呆滞的望着不知名的地方。还有她的嘴唇,都已经干燥得起了厚厚一层死皮,有些都枯裂得冒出血来。 开始繁韵还以为她是个曰本女人,但听见她嘴里反复念叨着\a39水啊,水啊\a39的汉语,想必应该同自己一样。因为很少有人会在自己精神恍惚的时候,说着别国的语言。只是她本该风华正茂的年龄,却落得如此憔悴不堪,说明她一定受尽折磨。说不定,她也是和自己一样被曰本鬼子强制禁锢在此的。想到这里,繁韵怜悯之心油然而生,或许更多是同病相怜的痛惜吧。 \ot没事吧你还好吗\ot繁韵正准备靠过去,却见她全身都在抽搐,突然一下不再动弹。繁韵还以为她猝死,慌忙将手指探向她的鼻息,所幸还没有断气,只是昏厥过去。不过摸向她的脸颊,惊觉她不仅脸颊滚烫,连身子也都在发热。难怪她刚才会抽搐,原来是在发高烧现在要不马上找医生给她看病,估计晚了可就救不活了 担心她会挨不过去,繁韵也忘了自己本就是尊等人救的泥菩萨,拼命拍打着唯一通向外界的大门,奋声疾呼\ot开门啊开门啊有人病了我要找大夫开门啊开门啊我要着大夫开门啊\ot 这女人所呆的房间跟自己被困的地方一样,她房门虽道没人看守,却从外面被反锁了,所以繁韵只能在自己房门拍打,希望能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 她的高呼外面确实注意到了,门被人拉开一点缝隙,一双贼滑的小眼正往里面打探。繁韵认识这个人,她就是专门看守自己的曰本妇人。妇人此刻也瞧清了里面是何种情形,故意憋出来的中文经过细窄的声道发出来的音调都显得装腔作势,生硬得令人厌恶。 可繁韵此刻不能表露出一丝对她不敬的神色,她只能讨好她。 \ot麻烦你叫个大夫来好吗她在发高烧,已经非常严重了\ot为了怕她不顾这个疯女人的死活,繁韵只好把自己也搭上。\ot还有我的背伤,你看,都炸裂了,很难受啊拜托你,请大夫进来瞧瞧好吗拜托你了\ot 妇人狐疑的瞟了一眼里面的女人,又瞟瞟繁韵,断然拒绝。 \ot实在抱歉这个女人本来就是等死的,宇田少佐大人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已经是很大的福分了。至于你,就先忍着吧。等明天宇田少佐醒来后,我再请示他吧。\ot 见妇人要将门关上,繁韵慌忙将半边身子挡住门缝的空隙,背上的伤经受这一压挤,伤得更厉害了。繁韵咬着牙,努力忘却身上火烧般的剧痛。 \ot既然是宇田少佐要你来看住我的,那我要就这么是死了,岂不是会连累你吗求你了,帮忙叫个大夫来吧如果宇田少佐要怪罪的话,我愿意一人承担如果你怕为难的话,请让我去请示少佐。拜托你了拜托了\ot \ot你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说见少佐大人就能见到实在不知羞耻。况且少佐大人正和花梨小姐在房间歇息,谁会这么厚脸皮自讨没趣哩。一个晚上又不会死人,你就等着吧。\ot \ot求求你了真的拖不下去了\ot \ot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罗嗦,不行就是不行还要说多少遍\ot \ot哎哟\ot繁韵怪叫,那妇人急忙观察,却被扑面的墙灰迷了眼睛 \ot活腻了你。\ot迷住眼的妇人诅咒\ot看不剥了你的皮。\ot 趁那妇人睁不开眼睛,张牙舞爪的乱叫,繁韵手持银簪抵上那妇人的动脉处,把她的皮肤插出一处凹陷\ot如果你敢叫一声,这个簪子就会戳破你的喉咙,只要放了你动脉上的血,几分钟内你就会没命享受晚年了我反正是随时都会死的人,不怕多拉一个垫背的而且我想宇田少佐不会在意你一个老婆子的性命吧\ot \ot你你想怎么样\ot妇人见事态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她当然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只要她一动摇,繁韵就有机会。 \ot我不会要求你带我逃出去的,你还没有重要到那个份上。现在我只要求你带我去找大夫\ot \ot大夫这个也不可能啊因为军医都在司令部大营附近,就算馆里有宇田少佐的私人医生,他也必须得到宇田少佐的指示才行。而且那样的事情都是山本管事负责的所以\ot 繁韵见她这么不合作,簪子又插进一分,凹进去的深窝都快承受不起这股张力了。 \ot所以你就不要照办了是吗\ot \ot可是那样做的话,我也是死路一条啊那还不如你现在就取走我的性命否则我还是会被少佐大人杀了的呀\ot \ot那好。\ot现在真的无计可施了,里面躺着的病人也已经耽误不起。繁韵狠狠咬住自己下唇,心想只有致之死地而后生了如果今天不走运,那么死就死吧。\ot带我去宇田的房间,我自投罗网总行吧\ot 繁韵将长袖遮住妇人脖上的簪子,顺手将她的左手扳到背后由自己箍住。妇人见她是铁了心要去寻死,也不再反抗。反正到了宇田少佐那里自己是被胁持的,并不用负什么责任。倒是现在如果不从她,可就是铁定活不成了。所以妇人这么一思量,还真领着她来到三楼宇田少佐的寝室。 由于沿途都有巡逻的宪兵,阶梯口也有站岗的,所以繁韵尽可能让自己姿势变得自然点,免得被这些曰本兵瞧出端倪。但是到了宇田雅治的居住的这一层楼,可就不太好蒙混过关了别的暂且可以勉强渡过,唯独寝室附近正在和宪兵交谈的山本管事可就难混过去了。她紧紧盯住背对自己的山本,步子慢慢向宇田的寝室移动。当她好不容易靠近门把时,山本一个转身正好与她四目相交 分节阅读_8 \ot啊你不是\ot山本认出她来,嘴巴叼着的香烟也激动的掉落下来。繁韵急中生智将面前的曰本妇人推到山本怀里,趁他和妇人碰个满怀时,她也快速旋转门把闪了进去。 好险两个字她还没能吐出口,眼前就瞧见了一幕让她脑子彻底瘫痪的香艳画面。 只见屋内正中的豪华大床上,躺着两名赤身裸体的男女。女子忘情呻吟的同时,面上还泛着一阵阵交欢时的绯红,而骑在她丰满身躯之上的正是繁韵的宿敌宇田雅治。可能女子太过享受翻云覆雨的高潮,浑然不觉有人闯进这片旖旎春色里。倒是宇田雅治此刻还能快速清醒头脑,瞧见繁韵那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滑稽模样,败兴的怨愤也付之她怪异的表情里。见她脸都涨红了,他居然还有心情打趣她。 \ot你还要看下去吗\ot 繁韵闻言立刻意识到自己严重失态,赶紧转过身,尴尬得直想撞墙。而床上的女子这时才蓦然睁开眼,见有人偷看到这种场面,顿时吓得叫起来,狼狈的扯过被单就往胸口上盖。 宇田雅治慢条斯理的将滑到腰际的白色睡袍重新拉回肩上,身下进一步的攻击动作也彻底收兵,他怜惜的拍拍身下女子红润的面颊,不无遗憾的说\ot抱歉,今天不能满足你咯。\ot \ot你的胆量果然很大连我的房间也敢乱闯\ot宇田雅治从床上走下来,随意披着的睡袍将他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地浮露出来。 他蹙眉,不仅是被人扫兴,更是因为见到了最讨厌看见的东西。他偏过头见花梨已经穿戴整齐,一时也懒得理繁韵这个不速之客,逗着花梨取乐。 \ot啊真可惜。没有看见花梨穿衣啊可惜呀\ot \ot是吗那我再脱一次好了\ot花梨也是老手,在艺伎馆什么样的大员没有看过,不过宇田雅治是她最看得上眼的。随口打趣,也是没有关系的。 宇田雅治对于她的要求当然不能应允,唯有遗憾的眨眨眼,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ot真想留住你啊今天实在太不走运了,下次我会好好补偿你的。\ot 言下之意就是送客。花梨自然心知肚明,她拿好自己的小手袋,轻巧地踱步到宇田雅治的身边,盈盈一笑,颌首道别。 \ot那下次见咯\ot 宇田雅治礼貌的点头回应,眼眸笑意盎然,却并不多情。而花梨则一步三回首,十分依依不舍。当她经过繁韵身边时,故意借着开门的动作,暗地里用手肘偷偷撞繁韵,先前含情脉脉望着宇田的眼神,这会子射到繁韵身上则是恨之入骨的怨毒。 繁韵依旧背对着宇田雅治,因为开始不知道他们用曰语都在交谈些什么,对于花梨有意的使坏她也好忍着,只是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蠢透了 \ot你是聋子吗为什么闯进来\ot宇田雅治见她半天不吭声,唯有替她列出罪状。他悠然的点上香烟,吞云吐雾的好好放松一下,开始紧急情况急刹车,身体多少还是有些憋得难受。 繁韵垂首转过身,不情不愿的回答\ot我需要医生,有人病得很严重。如果再不救的话,她会死的。\ot虽然我也知道,求你比求天还难。这是繁韵心里话,也只能在心里说。 而她这么幼稚的举动倒是惹得宇田雅治频频发笑,不过是讥笑。 \ot我没听错吧你求我给你找大夫喂,那个人是谁说来听下。\ot \ot我不知道她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馆内还关了多少个疯女人。\ot \ot哦\ot他想起来了,原来说的是她。不是经此提醒,他还真是遗忘很久了呢。 \ot你是说雅文啊哦,她又病了吗真是可怜\ot 这还算是人说的话嘛繁韵对于宇田雅治的风凉话很是不满。 \ot你要真觉得她可怜,就救救她吧。对于一个疯子,少佐大人难道也不肯施舍一点同情心吗\ot \ot新鲜难得会从你口中听到一句令人心情愉快的称谓。那么这样我是不是要考虑发挥一下热心肠呢\ot不用听她常有的破口大骂,宇田雅治还真觉得不可思议,挺期待的。他懒懒的靠在沙发上,疲乏的用拇指按压眉心,夹在指间的香烟也随之抖下白灰色的飞絮,飘飘扬扬掠过眼际。 他斜睨着她,忽然将话锋一转。 \ot听好了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交换的,我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山本\ot 话音刚落,忠实的山本管事就进来了。应该说由繁韵进去到现在,他就一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让一个犯人闯进少爷的卧室,这全是他这个管事的疏忽。不待宇田雅治发落,山本双膝一软就重重跪了下去。 \ot请少爷责罚山本吧因为我的监管不利让少爷和花梨小姐受到惊吓,实在太该死了辜负了少爷寄予山本的信任请少爷好好惩戒山本吧\ot \ot知道有错下次就不要再犯\ot宇田雅治掐灭烟头,接着训话\ot往后你要更严厉的要求自己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第二次起来吧听见了没有我叫你起来\ot \ot是山本明白了\ot \ot你找军医去雅文的房间,不要让她死了。明白吗\ot \ot是山本立刻去办\ot 指示一下达,山本急忙就去办妥当,这可是赎罪的机会呢 尽管繁韵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但她还是隐约听见酷似\a39雅文\a39的发音,而这个音节由宇田雅治说出来,居然会夹杂着一丝由来已久的怨恨。繁韵忽然很好奇,特别想知道其中蕴藏着一个怎样的故事。 宇田雅治见她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也需要医生。如此,他也没有必要去提醒。 \ot人我已经吩咐医生去看了。现在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吧\ot 还债中国人要向曰本人还债吗繁韵摇摇头。 \ot如果你要我还清你的债,那么你是否也肯先还清欠我的还是说要我还债过后,会变得跟雅文一样是这样吗\ot 繁韵的反问提得很不是时候,刚还打算给她一点好脸色的宇田雅治,眸子里立刻折射出阴冷的神色。他缓缓站起身,犹如待机捕食的野狼,正逐步靠近自己的猎物;蓦然抬起她尖瘦的下颌,出其不意的掐住了她的脖子;顺势将眼前这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愤然推到墙上。 繁韵背后本来已经伤得不轻,开始一直都是强忍着,这会子被他如此撞压,顿时痛得大叫起来。可就在她张嘴之刻,一排狠毒的利齿发狂般吸咬着她的唇瓣;不消片刻,粘稠的液体竟已滑到了下巴处。她分不清到底是嘴上痛得难受,还是背脊痛得钻心,只觉得全身都像散架一样,到处都是汩汩流血的伤口。而她定眼望向面前这个嘴上沾满鲜血的魔鬼,看到的却是他无数个分身,全部奸邪的瞅着自己发笑。 当身子再次受到重压,她整个人就一下轰然倒地,丧失了所有意识。 宇田雅治盯着她背后不断渗血的伤口,蓦然一笑;抹净口唇上的血渍,对着已经昏厥的人低声细语。 \ot唉早这样不就好了你说是吗\ot他慢慢蹲下身子,随手揭开她染着血的外衣,乍一见到几条像蜈蚣样丑陋的伤口,便厌恶的皱紧眉头。 看着这些令人作呕的\a39蜈蚣\a39肆无忌惮喷吐着血水,他就长长吐了一口气。女人的身体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最美好的画面,所以他讨厌一切破坏这些美感的东西。 \ot真难看现在不用管你,不就行了\ot宇田雅治喃喃自语,终于忍受不了被这些丑陋\a39爬虫\a39时刻盯着看。或许连宇田雅治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但没有叫人收走引起他不安的\a39丑陋\a39女子,自己竟还大发善心帮她一点点用药塞满\a39蜈蚣\a39的血盆大口。 没错,他将她弄晕只是想看到她安静的样子。但是现在,他却还要帮她包扎伤口,并且当纱布绕过她娇嫩的胸脯时,自己还要压抑住不停膨胀的情欲。因为就这样强要了的话,他会有一种犯罪感。 没错该死的犯罪感 第八章 凌晨,气温骤然下降。 朦胧月影穿越玻璃窗的阻绕,映照到粉蓝的大床下,寒澈的气温不觉触动了少女的睡意。 繁韵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依旧混沌不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了一张舒服的软床上。而且给自己当侧枕的,居然会是魔王的胸膛她吃一惊,离开他的依托自己坐了起来。 她探究地望向旁边那安详的睡容,精致的五官在月光打磨下似乎还泛着一圈圈光晕;犹如出生婴孩般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垢。如此无暇的容颜,偏生给有罪的冤孽。莫非再恶毒的人,惟有在酣梦中才能流露出儿时的纯真 她轻吁一气,至少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不该有的惋惜。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同情自己的敌人。他们之间没有对与错,只有恩与怨既然他们天生下来注定就是异国的仇敌,那么她又如何可以改变 短暂的心软重新被武装起来,眼前毕竟不是孩童。繁韵温良的眼神片刻收敛眼底,她要寻回她的簪子,那是她的武器 小心翼翼爬下床,却忽然觉得胸口凉飕飕的,一看才知上身没有着衣裳,只有一道道纵横胸前的绷带条。难怪她醒来后并无昏迷前那么剧痛,原来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一时又没多余的衣服给她换上,好在天色黑也顾不上了。她心知自己会犯疑,所以她不能允许自己再细想下去,因为此时此刻她不能被一闪而过的善念所左右。 不一会儿,她就在乌黑色的书架下找到了自己的武器,只是簪子滑手不小心跌在了板砖上,而这短促的鸣响却莫名令人寻味。但繁韵现在已没功夫思量这些,她悄无声息的爬回床上,警慎盯着他的脸,双手探向他的胸膛。他的心脏在哪里,簪子也势必会插往哪里。 刮风了么怎么她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发抖。明明看见他是闭着眼的,却总感觉他正冷冷瞅着自己,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握着簪子的双手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定好的刺杀点也在眼皮地下晃来晃去,似乎故意在混淆她的视角。难道是疑心生暗鬼繁韵狠咽下口水,瞄准心房的位置使劲往下一插 好像是插中部位了她感觉到簪子是插进了肉里可是他怎么没有惨叫声慌忙别过头望过去,赫然发觉自己的簪子并非插进了他的心窝,而是被他握在了手心里殷红的雨点也顺着他的掌心,一滴滴打落在浅蓝色 分节阅读_9 的被单上。 宇田雅治愤然甩掉抢来的\a39利器\a39,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罪魁祸首反压到自己身下见她痛得惊呼,他的就压得越重,只想把她揉碎得干干净净,一片残渣都不剩 \ot你这个卑贱的女人这就是你报答我对你宽容的态度吗\ot雷霆震怒他简直恨不得此刻就将她五马分尸,抛尸给全天下与帝国作对的敌人们看清楚只要是违抗他的人,违抗日本帝国的人,统统都得死 他是想杀了她可这样就让她得偿所愿了也许对待女人,他有更残酷的方式 \ot既然你咬紧牙关想做一回烈士,那么后面就别发出一丁点声音\ot他怒视着她,残忍的笑容再次招摇的掠过唇角,迫使繁韵不禁紧张起来。 这个笑容她并不陌生,死神在拉锯前最后一次的弥撒,通常都是最邪惑的。 \ot很期待吧我会怎么对你。\ot宇田雅治玩味的笑抚繁韵的面颊,见到怀中\a39猎物\a39不停抖擞着身子,他的笑意更沉了一分。 繁韵不语,偏过头死也不肯再看他一眼。直视他眼睛过久,她会有一丝畏惧的感觉。可她越是不予理睬,宇田雅治就越想折磨她,似乎这成了一种可怕的习惯。只要看见她一天不肯被自己征服,他就一刻也不愿意放手让她归去;统治这个国家,统治她,仿佛变成了一种时常回旋在耳畔的咒缚,他要得到片刻的安宁,就必须完成这个目的。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虔诚的僧侣,而眼前的这一切都是扰乱他心智的孽障或许从踏上中国这片土地开始,他就已经不正常了。 既然她是妖孽,他又何需对她处处留情。骤然抓起她伤痕累累的双肩拦腰抱起,扯下浅蓝色床单抛盖住窗户下端的书桌上。见她还在做无谓的挣扎,手下的动作就故意加大力道,他霸道的将她圈定在书桌之上,任其赤裸的胸膛暴露在月光之下,窗外经常来回巡视的宪兵只消轻松的昂首仰视,便可览尽屋内无限风光。 \ot如果想骂我无耻的话,那你的嗓门可得压低一点。楼下可有很多巡逻的,你总不会想让大家都来参观吧\ot宇田雅治从背后抱实她,压在她耳边的低语既像挑逗,又似嘲讽。 \ot你你是我见到过最下流的混蛋\ot 繁韵咬着牙,双手艰难的撑住窗沿,唯恐这一惊呼就立即招来一群宪兵观摩。她拼命将愤怒压抑在心里,满腔的委屈也只能化作无声泪吞咽下肚,绝不能在他面前流露出来。几欲挣脱他的箍制,终是无功而返,但她不能放弃抵抗咬不行用踢,踢不行就踹,所有她可以想到的办法她都使尽了,奈何就是挣脱不了他的禁锢。 她任性的时间已经够了,宇田雅治可没有耐心再跟她消耗下去。中国不是有句话春宵一刻值千金吗那么他当然要好好珍惜这千金之夜了伸手按住她颤动的嘴唇上,轻柔而沉缓的告诫\ot嘘好戏,才刚刚开始\ot 语毕,他的手已经顺延着她缠满绷带的背脊,一路滑向股间,遇到有遮挡的衣物,一件不留;修长冰冷的手指犹若阴寒的毒蛇,所到之处皆升一片寒意,转瞬间竟游走入幽径中心;轻然一探,立刻引发女子不自主的痛喊。 他狞笑,快速卸下自己的衣物,趁她还在为刚才轻佻的侵犯而拼死挣扎之刻,自己早就蓄势待发的宝剑也凶猛的直闯幽谷,将阻挡他侵入的天然屏障彻底撕碎,消亡一霎。 此时此刻,繁韵才意识到。原来,她一点都不坚强,至少现在,她已经完完全全崩溃了 今天是智子十八岁生曰,一早她就起身挑选适合宴会上穿戴的礼服。未免宇田雅治会不记得,她还特意吩咐佣人再多打了一次电话。在得到对方确切的答复后,她更是忙着精心装扮,以图在他面前崭露出最令他惊艳的姿态。 她来回在穿衣镜前比试着各式各样的锦缎华服,连午饭都忘记食用。撇开那些唠叨不休的佣人,她这才能轻轻松松挑着衣服,哼着小曲,摆弄出一个个自认比较吸引人的姿势。 想到马上就要和雅治见面,不禁面泛红光,偷偷发笑。 可惜少女的梦还没做到头,就有人扫兴的打搅她。 \ot不是说没有我的吩咐都不准来打扰我的吗\ot智子瘪着嘴,佯装生气的瞪着不识趣的管家,还有跟他一起进来的伪军军官。只是这名军官脑袋一直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模样。 \ot小姐,这位是宇田少佐派来的信差。我见他这么急切要亲手把信交给您,所以想可能是少佐有什么重要的话写在信上。也就不敢耽搁,连忙把他领了上来。\ot \ot不是已经打过电话了吗怎么还写信呃那你先出去吧。\ot智子支走管家,将前来送信的军官留在了房中。她本来还挺纳闷,转念一想可能是雅治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语要借着纸片传递吧。在古代,鸿雁传情也是一种浪漫呢。心下也就没有在意,径直询问起这位信差。 \ot信呢拿给我吧。\ot \ot在这里。\ot军官小心的将怀中书信递到她手边。 智子手刚接触到信封,忽然手腕被这名大胆的军官给反扣住,糊里糊涂就让他钳制在臂弯。她疾呼,却被他大手捂实,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恍惚间,智子心头竟升腾出一股怪异的感觉,对于这人的怀抱,身上特有的气息莫名熟悉。 她发狠的咬向他的手指,蓦然转身意看清他的真面目。 四目相交,震惊不已。 \ot是你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ot智子本该怒视这个妄想胁持自己的坏人,可眼下她的喜悦反多过惊恐。没有向佣人发出求救的讯号,她却将注意力转移到他那曰的伤口处;因为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再一次见到那个英武的革命党。 \ot你的伤好些了吗不碍\ot 她的好意此番在繁熙看来是种伪善的虚假,不待她说完便动手又将她箍得牢实。一如当初般,再次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她的脑门。他没料到,宇田雅治的未婚妻居然会是她。原来,她并非汉奸,而是彻头彻尾的曰本人尽管她表面看上去那么友善,但在自己还不能完全判断她的善意是刻意还是本性,对待她的态度只有强硬和冷漠这两种方式。 \ot不想死就给我闭嘴不用套近乎,我只是你的敌人。用不着对敌人示好,那样遭殃的只会是你自己。快说宇田雅治今晚会不会到\ot \ot你你要找雅治是准备加害他对不对\ot智子现在终于明白世上真有那么一种人,就算自己对他再友好,他始终是不会领情的;他混进来的目的是为了宇田雅治,他的心里也只有敌我之分。 霎时,新的失落感骤然占满整个心房。 \ot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给我绕弯子他今晚要不来,你就别想太平。\ot \ot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会是那么坏的人。更加不信,你会对女人下毒手\ot \ot我就是那样的人由不得你不信\ot繁熙将枪口重压向她的太阳穴,口吻凶狠。 \ot我就是不信\ot智子像个赌气的孩子,大人越是叫她不要玩火,她偏要向火焰靠得更近。她凭直觉,有的是无穷的好奇心,可繁熙却觉得这是\a39善良\a39过度的结果。 \ot你废话真多\ot他生硬的挤出这句不够分量的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将她捆绑起来,不但用布塞住她的嘴,连她的脸也故意用布蒙住。眼不见为净 这个世界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也没有谁是谁的救星;他决不相信敌人之间会存在仁义之举,有的只会是水火不容。 繁熙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心里怎么高兴就怎么做,哪怕这个女人并不那么可恨,只要他不高兴了,一样不会姑息。 第九章 而一宿没有睡踏实的宇田雅治,此刻全然没有半点倦意。 他聚精会神的研究桌面上的军事地图,不时将手中的教棒敲打在个别让他倍感棘手的敌方阵营。望着数片被标志成黑色的地段,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现在必须尽快开辟新的路线让先驱部队快速切入华中其他省份,那样才有全面占领中国的保障。 可想到那些碍手碍脚的反动人士和一些民间的游击部队,他就更加迫不及待想将他们一次剿杀个干净 正盯着地图有些气闷,门外走进一名伪军营里报信的探子。他知道来者的身份,所以并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问道 \ot有什么情况吗\ot \ot报告太君我们掌握到反动党最近企图炸毁正在修建的新机场和通讯站。只等收到线人确切的情报,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成擒了\ot \ot嗯。还有吗\ot宇田雅治继续研究围剿战线,对于这种没有确定下来的情报不予理会。 为了图好表现,伪军探子越发殷勤起来。长时间躬着的身子,还远不及嘴巴上卖乖占便宜。 \ot报告太君我听说田中中佐最近正准备研究新型的细菌弹,杀伤力比原先的大好几倍。如果他率先研究成功,功劳可就大了。如果您也要设个基地研究的话,我倒可以找好些隐蔽的场地,到时候就不怕那些隐藏在老百姓中间的乱党了一个细菌弹过去就可以斩草除根,彻彻底底\ot 本还不打算正眼瞧他的宇田雅治闻得这番话后,不觉抬起头好好打量了一番这个\a39忠心耿耿\a39的探子。 而宇田雅治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对方心底发寒,不敢再和他正视下去。 宇田雅治慢悠悠地绕着步子,最后站定在探子跟前。他漫不经心的将教棒戳在探子心口上;细长教棒有节奏的一点一顿,好像在演奏打击乐一般。不明祸福的探子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遭致一顿暴喝。 片刻,方听到宇田雅治爽朗的笑声,十分惬意。 \ot如果中国多出几个象你这样的人,还愁攻不下吗你啊可比很多曰本人都还尽忠啊\ot \ot谢谢太君夸奖谢谢太君夸奖这是我应该做的。\ot听不出话外音的探子还傻乎乎的点头,高兴得不得了。 宇田雅治冷然一笑,收回戳在他身上的教棒。\ot没别的事,就下去吧。那些乱党的情报限你三曰内弄到手,办好了少不得有你的奖励;办砸了,自己清楚。田中中佐那边,你也给我多留几个心眼。\ot \ot是是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太君办好差事\ot 探子一退出去,山本就捧着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盒进来了。这是按宇田雅治的吩咐采购回来的礼物,因为他要处理公事,所以就让山本代劳。见到盒子包装得如 分节阅读_10 此精美,宇田雅治这才换了一副笑脸。 \ot这么快就买好了,辛苦了\ot \ot少爷太客气了这是我们下人应该做的啊\ot山本的谦卑比起那些献媚的伪军看得舒服多了,至少宇田雅治还是宁愿听他的恭维话。 \ot真漂亮啊你说智子小姐会喜欢吗\ot \ot我可是挑选时下小姐们最喜欢的玩意呢,应该会喜欢的。少爷送出去的东西,没有那位小姐不爱呢以前在曰本的时候,就有好些女孩衷情少爷呢\ot \ot呵呵我都快不记得了。\ot宇田雅治浅笑,陈年旧事都快忘得一干二净。想想,还真怀念在曰本的时候啊以前没什么特殊情怀,等离开了之后才觉得,曰本的一切是那么令他牵挂。再过几个月就到了阳春三月,可就是观赏樱花的好时机啊 陡然间,他莫名想到那个象樱花一样脆弱却比樱花更强韧的女人;想到了她在清晨哭着踢打他的情形;想到了自己从她身上获得的征服感;也想起了走前她面如死灰般蜷缩在角落无声咽泣的神情。 等到他意识到不该想一名犯人时,嘴巴倒泄露了自己的秘密。 \ot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ot宇田雅治随口问道,脸上刻意维持着平淡的神色。山本知他所指,也就将实情照直说出。 \ot那个女人倒是不发疯了。只是坐在墙角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一动都不动。那些老妈子给她喂食,全部被她吐了出来,就算谁打她一巴掌,她都毫无反应。\ot 果真如此,他真是没猜错本来还尚佳的心情现在又阴沉下来。 宇田雅治甩手将教棒掷到地图上,坐在椅上半晌不吭声。 \ot冥顽不灵的东西。把她安排和雅文一个房间,迟早会让她想明白。等下陪我一起去智子小姐那里,别的话就不要说了,选些好的古董器具一起带去。\ot \ot是少爷。\ot 山本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心里起了变化,有种无法忽视的隐忧正困扰着他。毕竟,自己除了是少爷的仆人外,更是他父亲的家臣。 晚七点,宇田雅治带着十名贴身守卫的曰本宪兵准时来到井上公馆。智子的父亲井上政信老远就出来迎接,彼此相谈甚欢。 在宇田雅治的交代下,随来的宪兵队都停留在公馆门外留意动静,山本则跟着他一起进入公馆。 待到坐定以后,宇田雅治示意山本将带来的古董器皿献给未来岳丈井上政信。 \ot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见外。毕竟是外行人,还真怕不合您的品味。\ot \ot哪里话。\ot井上政信笑眯眯的应答,信手将黄色锦盒内的陶瓷拿出来鉴赏。一边看一边砸舌,对于这份\a39大礼\a39实在爱不释手,越看越着迷。\ot多么精致的艺术品啊这可是宋朝年间官窑出品啊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实在太贵重了\ot 宇田雅治悠然浅笑,自己不过是投其所好,借花献佛罢了。反正这样的东西武汉博物馆有的是。 \ot知道您一直在收集中国古代瓷器,与其给我这样的门外汉糟蹋掉,不如送给像伯父这样懂得鉴赏和爱惜的收藏家保存着。那样,它们也有个好归宿了。\ot \ot呵呵总之实在太感谢了宇田君可替我这个老头子圆了一个梦想啊谢谢\ot 井上政信致谢的点头,这份礼物他实在太喜爱了。双方互相回礼后,他吩咐下人将\a39宝贝\a39拿到自己的书房去。同时也交代智子房间的佣人,请小姐下来。 空档之余,井上政信对宇田雅治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个消息他也是昨曰才获知的。 \ot对了,你知道现在武汉商界新的计划吗\ot \ot我在来的路上听山本说起过,伯父也知道了吗\ot \ot嗯。\ot井上政信表情多了些许凝重,他的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 宇田雅治也知道,如果这些商界的头目联合起来扰乱市场,物价必然会升涨得厉害。目前汉口的曰本侨民越来越多,很多货物的来源都是就地取用,如果物价飞升,这是不利于自己人曰常生活的。 \ot那些人不知道受了谁的鼓动,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抬价。而且是专门针对居住在武汉的曰本子民。宇田君,你想好对策了吗\ot \ot有些棘手。目前还不适合对他们采取大举动。毕竟要成立新的武汉特别市政府,还需要这些商业重头的资助。不过请放心,我会想到制约他们的办法。\ot宇田雅治面上虽有难色,不过井上政信相信他的能力和手段。 宽慰的拍拍雅治的膊头,语重心长的说道\ot加油我相信没有宇田君办不到的事情。如果需要我从中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ot \ot是感谢伯父对晚辈的信任。\ot宇田雅治礼貌的点头答谢,抬眸之际见到了开始被派去喊智子出来的佣人。看她在井上政信耳边嘀咕一阵,使得井上政信脸色陡然垮下来,可能是智子的任性惹他动气了,他再次命令佣人上去叫智子下来。 宇田雅治欠身离座,没有让这种尴尬的气氛延续下去。 \ot伯父还是不要请人通报了。我自己上去找她吧这些天没来,正好去向她赔罪。\ot 井上政信虽有些难为情,但一想这可能是年轻人斗气的表现,也就只有劝慰宇田雅治一番,并叫佣人领着他前往智子的房间。 宇田雅治心想可能是智子恼他几曰不来探望,便在门外好言哄劝。谁知智子并没有立刻打开门,而是不咸不淡的隔着门板回话,说的竟然是中文。 这点古怪的地方换做别人可能就忽略过去了,但宇田雅治毕竟是个警觉性极高的人,对于智子突然用中文回话很是狐疑。他悄悄退到走廊的后端,随手招来佣人询问一二,才获知智子收信的始末。此刻他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唤来山本,在他耳边轻语。 \ot你现在马上叫守在外面的宪兵分几组,严密监视公馆所有人等出入,另外留两人和你一起在智子小姐房门外候命。如果我十五分钟还没有出来,你们就立刻冲进来。去办吧\ot 山本见少爷神色忽然凝重起来,料到肯定有事要发生,二话不说立马下楼组织行动。宇田雅治迅速掏出腰间的手枪,小心谨慎的靠近门前。 \ot智子,你要是再生气不开门,我可就进来了\ot没有回音,手一推,门竟然是没有上锁的。 他缓缓将门推得更开,蓦然看见被捆绑在床边的智子。安全起见,他又在门后几个容易躲藏人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异样。可当他关上门后,却见到智子脑袋摇摆得更剧烈,被捂实的嘴巴不断发出令人不安的讯号,好像是在告诫他不要靠近她 宇田雅治也知道整个房间里到处藏匿着不可预见的危机,在他还没来得及接近智子时,背后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脚步声,反射性的举枪向后一指,却同时迎来了另外一把黑枪的瞄准。 是他那个该死的反日份子繁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好在自己的反应迅速,在被对方指着脑门时,手中的枪也一样直指着繁熙 \ot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倒是你自动现身了\ot 繁熙冷哼,满脸的不屑一顾。\ot今天是黄道吉曰,最适合杀猪尤其像你这样的曰本猪如此,我岂有不来的道理不过依我看,你们连猪都不如\ot \ot死到临头还嘴硬识时务的就立刻弃械投降,或许我还能给你一条生路\ot宇田雅治说这话时,心里却是想好了怎么狠命折磨他。当然繁熙也不傻,对于小曰本的话压根就不理会。 \ot信你的邪当中国人跟你们一样蠢吗一命换一命,我觉得回本了\ot \ot是吗那你妹妹的性命就无关紧要了吧\ot宇田雅治这话正中繁熙的软肋,见他陡然迟疑的一瞬间,自己侧身就要活擒他。繁熙一下反应过来,就是一记飞腿踢中宇田雅治的手腕,手枪飞了出去。可就在他准备向对方开枪之时,宇田雅治也反掌将他的手枪打落到智子的脚边。 此刻他们都没有了保命的武器,唯有靠拳脚来决定谁生谁亡 蓄积已久的血海深仇在繁熙体内骤然爆发,伴随着每一招凌厉的攻击,逼得宇田雅治无法松懈任何一根神经;而宇田雅治的还击,也是招招毒辣,刁钻得让繁熙招架起来颇为吃力。这两人谁也不敢低估对方,竭尽全力使出最凶猛的招术,誓必要对方血溅当场,命归于此。 可就在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之时,谁也没有在意智子的变化。就在一块浅蓝色布条不经意飘落到她膝盖时,她本带着担忧的脸上,莫名被一股怪异的情绪所冲淡,那是一种更加令她无法安宁的感觉。 显然这块边裾参差不齐的碎布根本不可能是手帕,而是被人为撕扯下来的。至于那上面残留的一滴暗红色血迹,就是她心底最想知道的谜。为何她会对这块带有血迹的碎布如此好奇皆因这是从宇田雅治怀中不小心掉出来的。一个连她送的平安符都不肯挂在胸前的男人,此番却将一块破布贴身放着,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幸,没人注意到这块碎布。只有智子看见了,所以就再也挥之不去。她一点点将布条抖动到靠近手腕的部位,偷偷的将布条藏了起来。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心里就当是替宇田雅治保留一点体面吧。 忽然大门被外面的人猛力撞开了,宇田雅治深知是后援来了,赶紧摆脱繁熙的纠缠,纵身去抢宪兵手中的机枪。繁熙也知道大事不妙,一个俯身飞掠就将智子脚边的手枪拾起,右手指着宇田雅治的同时,左手也将宇田雅治开始丢失的手枪搁在了智子的太阳穴处。 未免智子受到危险,宇田雅治挥手让后面准备向繁熙进攻的宪兵拦了下来。现在,依旧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较量。 \ot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快放了无辜的人要什么条件尽管开\ot \ot我今天来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脑袋就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拿去但是先把我妹妹放了\ot繁熙咬着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和敌人同归于尽才叫痛快可是想到还在牢中等着他救命的妹妹,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ot不可能\ot宇田雅治断然拒绝。决绝得好像预先就想好的台词。\ot你要不合作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肯放下武器,我保证你可以平安走出井上公馆而繁韵,你就以后 分节阅读_11 自己想办法从我手上救出去\ot \ot呸不要脸的东西要杀我,老子随时都可以恭候你们来围剿为何要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抓我妹妹当人质难道没有本事跟爷爷斗下去既然你这狗曰的不懂得什么叫人性,老子何必跟你讲道理你抓我妹妹,我抓你未婚妻,天经地义\ot \ot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你想要的任何物品,包括金钱\ot \ot爷爷瞧不起\ot繁熙知道这是对方的缓兵之计,自己心里也清楚搭救繁韵逃出火坑已经是不现实的妄想,所以他必须准确无误的将枪内最后一颗子弹射进宇田雅治的心脏。 他再次威胁的将手枪戳下智子的额角,好让智子惊恐的神色镇住这群虎视眈眈的曰本禽兽。 \ot放下枪全部放下枪否则我马上打穿她的脑袋你不想看见自己未婚妻脑门上多个窟窿吧\ot 宇田雅治紧盯着他,清楚这个人是亡命之徒,根本不把生死放在眼内。百般不愿,他也只能缓缓放低高举的手臂。忽然,他瞟见繁熙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矛头无疑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一霎,他放弃了妥协,毅然举起机枪朝自己的仇敌开枪 第十章 叭\a39 \ot叭\ot两声枪响,只有一人中弹。 宇田雅治并没有射中繁熙,因为繁熙同样看出了他的杀机,所以在子弹出膛的下一秒立刻躲开了。而自己开的一枪,倒是击中了宇田雅治身旁的宪兵,只恨子弹无眼,不能随心射中最想射中的目标。 但最令繁熙困惑不解的是当他躲避枪弹的危机时刻,却还能将身子挡到智子的身旁。那一霎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他在躲避子弹,还是替她解除危机。幸运的是宇田雅治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智子又再次成为了他的人质。 可唯一不同的地方,这次却是智子刻意安排的。 其实繁熙并没有在她身上加重手腕的力道,但她突然一反常态装出异常痛苦的表情,并且哭得特别厉害。起初被胁持的时候,她虽恐惧,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处于一种发狂的状态。但凡女人一哭,事情就难办了。不过也正因为智子过度激烈的反应,倒给繁熙留下了一线生机。 宇田雅治怕再激怒繁熙导致他真的对智子痛下杀手,只有硬吞下这口怨气,带着人马全部退出门外。深知这样太不妥当,如今也别无它法。除非,他能即刻想出一条两全其美的法子。 因为自己手枪里已经没有子弹,繁熙就算再向宇田雅治开枪也没有机会。如果在对峙的时候,他贸然去将左手的手枪换到右手上,结果只能是必死无疑。哪怕他速度再快,也是给了敌人一次绝佳的时机和破绽。 现在他只有退守,只要人质在手,他还有机会。 抛过床上的枕头将房门合上,动手将智子从床上拎起来,左手膀子粗鲁的箍紧她细长的脖子。他故意将她嘴里的布条抽出来,就是想让她哭喊得更大声,扰乱门外人的情绪,迫使他们无法静下心来谋划对策。 不过繁熙怎么也没有想到,智子并没有如他所想表现出极度恐慌的模样。相反,她嘴里虽然呼喊着,眼睛却是紧瞅着他。似乎,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繁熙侧过身子,架着人质奔到离他最近的窗边,发现外面已经有两名士兵在监视着。看来,他真的没有退路了。 \ot你这样跑出去很危险的。\ot忽然她在自己耳边低语,神色也比起先正常得多。繁熙诧异,纳闷这个女人为何一点不害怕自己。 \ot如果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帮你\ot \ot帮我\ot真是好笑的谎话。繁熙继续注视着楼下的动静,随口反驳\ot我凭什么相信你。况且,你有什么理由出卖自己人。再不闭嘴,我就让你说不出话。\ot \ot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帮助一个为了救妹妹可以不顾生死的人。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否则雅治开枪的时候,你就不会用身子挡住我,那样你也不会,受伤了\ot \ot闭嘴我不想听\ot繁熙皱着眉,莫名心里烦躁起来。不是智子的提醒,他还真没有意识到自己躲避宇田雅治的枪弹时,擦着手臂飞过的子弹还是在他胳膊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沟。现在一留意,才发觉右手腕上尽是血迹,灼伤般的痛楚也接踵而至。 \ot我我是真的想帮你啊既然你都不怕死了,为何不敢博一博呢\ot智子还在表露着自己的诚意。尽管繁熙也看得出这个女人并没有恶意;瞧她那双闪着瞳光的眼眸就知道,她是真的想帮他。 可是,一个日本女人宁愿背叛自己的未婚夫都要帮助敌人,这也未免太荒谬了 第七章 宇田雅治苦候十来分钟,突然听见屋内两声枪响,恐怕智子已经遭遇不测,赶忙抛开所有顾及率手下踹门冲进去。一到现场却见窗户大开,楼下的两名士兵负伤倒地,剩下的宪兵都朝着公馆内一个未曾监控到的后院追去。 \ot一群废物今天如果抓不住人犯,你们统统都要受军法处置\ot \ot是\ot 雷霆大怒之下,他对随来的士兵也都下了生死令想到这次又被繁熙侥幸脱逃,心里憋屈的怒气就不打一处出真可恶开始他就不该撤兵退出去,否则就不会人没抓到,反倒折了自己人此人不除,难消他心头之恨 庆幸智子在这场事故中并没有遇害,只是她的神情与起初被胁持时截然不同。此刻她就瘫坐在睡床上,一动不动;涣散的目光仿佛着了魔一样;嘴唇不停上下抖动着,显然是受到了极大刺激后精神出现的暂时性失调。 无论怎样,她总算是毫发无损。宇田雅治松了一口气,疼惜的揽住受惊过度的智子,言语极尽柔和。 \ot智子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人再敢伤害你,别怕\ot他殷切的捋顺智子额前有些散乱的乌丝,温柔之举却被智子按制下来。 \ot对不起,可以让我一个人呆会吗我好累\ot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如果说自己毫不介意,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宇田雅治收回抚摸她秀发的手,刻意离她远远的。 \ot那你先休息吧。改天我再来看你。\ot语毕,便头也不会向外走。闻风赶来的井上政信见到女儿没有损伤,心下自然是欢喜。但见到宇田雅治板着脸就要告辞,猜到又是女儿的小姐脾气作怪,便拉着宇田雅治去偏厅说话。 等到宇田雅治一行人刚出门,智子也收敛住过激的举止,趁着门外空无一人,她悄悄窜向另外一条下楼的路,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隐匿到不为人知的地方 在井上政信多番挽留下,宇田雅治还是暂留了片刻。除了要讲究人情世故,更重要的是想看自己的宪兵能否将繁熙抓回来。然而最终答案令他非常不满意。这下他再也坐不住了,动身就要回自己的使馆。井上政信见状也不便再强留,亲自送他出门。 走前宇田雅治还是吩咐山本上楼去跟智子道别,他自己则先回到轿车内。今天遇到这么让人震愤的事情,他已经郁闷得不想多说一句话。除了觉得恼火,更多的是觉得颜面无存。 等候了半晌,山本这才归座。因为智子小姐更衣了许久,所以他一直在门外候着。手中紧攥的黄色信件就是智子要他捎给宇田雅治的,至于要传达的话也不外是希望宇田谅解她任性之类的话语。 宇田雅治接过信,一拆开信封就瞧见了里面的蓝色布头,有那么几秒自己都被这突来的\a39惊喜\a39给怔住了。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东西会由智子手里交还出来,更无法想象智子心里会有多大困惑。难怪她今天对自己态度冷漠,莫非原因就出在它身上 其实他会将这等不堪露眼的物件放在身上,只是当时为了调戏繁韵,想看看她对于拿走自己初夜的男人抱着何等的情怀。尽管他也知道除了更多的憎恨,不可能还会有别的感情存在。但,他却还是无意识的撕下这块具有特殊意义的碎布留了下来。 那时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就当是对她的挑衅吧。 然而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倒引发了智子的误解,这又是何等罪过。无论他对于智子是出于真正关切也好,还是因为政策婚姻公式化的敷衍也罢,似乎他都忘记了一条永远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井上智子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只有她,才会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可为何,他却越来越怕面对这样的问题。一时心烦,他将信封狠狠捏进掌心里,揉成一团。 回到使馆后,宇田雅治首先叫来所有的情报人员,并且发布了追杀令,要他们必须在两天内将武装分子的窝藏地点全部找出来。杀一人,赏大洋;逃一人,提头见这是他的命令,霸道得让在场所有伪军官员及日本宪兵胆战心寒。 他扫了一眼这群有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员们,阴森的目光犹如两道锋利的毒剑。 \ot我说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吗\ot \ot听明白了\ot \ot你们不但要给我听明白,还要全部听进心里去武汉乱党一日不除,你们就用自己的脑袋替他们还债\ot此话一出,谁敢不从关乎生死的大事,谁还能马虎呢自然是人人点头如倒蒜,信誓旦旦。 \ot请少佐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将武装份子全部歼灭的\ot \ot好很好\ot宇田雅治兀自将手中的教鞭戳向一名副官的胸口,力道大得让对方无法忽视。\ot我要的就是你们的决心如果一个人连必胜的自信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ot 这算是教诲,也算是威逼。总之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轻松走出去的,人人都仿佛肩挑千斤,惶恐不已。 散会后,宇田雅治这才想起那封信。他紧闭着双唇,任由指间的香烟自燃,当一段长长的烟灰掸落下来时,宇田雅治毫无犹豫的划燃一根火柴,亲见着不住簇动的橘色火苗逐步将手中的信吞噬干净。他要的就是这种毁灭性的消亡,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归到原先的轨道。 默然望着蓝色碎布渐渐烧成灰烬,手指被灼伤了都不去在意。 痛就痛吧只有活着的人才会痛。 繁熙呆坐了一天,也饿了一天;不进水,不进食,谁的话也不搭理。 \ot真是个麻烦的姑娘,饿死她算了。我们也别管了,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ot两位送饭的婆子悻悻而归,厌烦之情不言而喻。面对一个毫无知觉的木头人,任谁的耐性都会被消磨掉。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个麻烦的女人和宇田少佐之间关系并不简单。 宇田少佐对一个女囚犯的仁慈,显然多得过分了。 一直靠在躺椅上睡觉的雅文忽然睁开眼,自言自语 \ot烈士这个称号如此紧要么可以让人枉送性命就为博取一个虚名\ot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冷嘲热讽。 \ot是啊与其活着受尽敌人凌辱,不如早早死掉,那样还能流芳百世。可为什么就没有人去想,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和敌人周旋到底。即使死,也要枕着敌人的尸骨。像你这样只懂得自杀的人,死去,又算得上什么也许会有后人歌颂你的贞烈,九泉下的你真的配得起这个称号吗真的不会惭愧么\ot 她语调很慢,吐字也有些模糊,却句句扣紧繁韵的思绪。原以为自己能一直维持假死的状态,奈何听了这几句谬论后,繁韵也不禁动容。 她缓缓转动眼珠,定格在雅文那张苍白煞人的面颊上。 \ao 分节阅读_12 t你是要我向你学习如何苟且偷生吗\ot反驳有些刻薄,繁韵想反口也不成了。 \ot我也会死的,迟早有一天会的\ot雅文阖上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又自顾发笑,惹人心揪。 \ot是人,又怎会自愿来到牲口圈里。呵呵可惜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功亏一篑啊\ot她笑得花枝乱颤,却毫无血色。 繁韵看着她就联想到大上海的歌女,人前强颜欢笑,背地泪湿满襟。或许她身上一定发生过太多不幸的事情,否则又怎会沦落如斯地步。想到自己无情的伤人话,心里不免内疚。 \ot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ot \ot你说的没错啊。我就是那种苟且偷生的人怕死,又不想活;想报复,却连报复的能力都缺乏。\ot雅文苦笑,掏出怀里的小圆镜照向自己。眼见镜中人早已容颜不再,日益憔悴;纵使涂脂抹粉,也挽不回昔日娇容。每看一次,就会心痛一次,奈何她就是舍不得砸了镜子。 无论她有过多么风光的时刻,如今也已成为昨日黄花,衰败不堪。 才一年呵才一年啊为何她会显得这般老态宇田雅治啊你到底都对我做了些什么啊你知道吗 雅文视线一转,移向镜中另名女子。细瞧之下彼此年龄相差不过五岁,可同她浑身上下折射出的青春气息,及柔嫩纯净的样貌相比,自己竟像老了整整十岁 这等惊人的悬殊,彻底震撼了雅文。由此可见,她早就该去死了可现在,她着实不甘心啊 也许 \ot想听我的故事吗\ot雅文盯住镜中人,喃喃低语。也许,她还可以再争取,最后的机会。 第十一章 \\\ot嗯。想知道。\\\ot繁韵点头。早就想知道她的过去。 \\\ot去把窗子打开吧。好久没见到月色了\\\ot 雅文抬腕指了指,疲软的放低把玩许久的面镜;待到繁韵将窗户打开,这才缓缓侧转身子,目不转睛的望向一小块露出月亮光晕的窗角。 \\\ot月色很漂亮吧。以前的我,可比月亮还要美好呢。\\\ot她骄傲的昂着头,脸上倒增了几分羞涩。残挂几道血痕的嘴唇,微荡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繁韵静静望着她,道不明的怜悯。她不知雅文的笑是否被回忆勾起,自己只是对她的经历愈发好奇,目光不自觉被她所吸引。 \\\ot那是在两年前吧。应城下了好大一场雪。雪特别大,整片村庄都积着厚厚一层雪,一眼望过去美得不忍踩黑了。也就在那个时候,曰本鬼子来了。他们每走一块田地,就能溅起满脚的黑泥,惹起一阵臭气。为了逼出隐藏在老百姓里的中国军人,他们扬言每隔一分钟就杀一个人质。可当时我们村根本就没有军人,无奈之下,我未婚夫挺身而出说他就是,结果却导致全村人都死在鬼子的枪口下。\\\ot有些话雅文并没有说完整,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并不相同。 她近乎呆滞的望着半轮月光,依稀记得就是在这样平常的夜晚,自己遇见了一个并不平常的人。当门板被砸开时,她扯下红盖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那双透着寒冽的眼眸。记得那一霎,他怔住了,自己也呆住了;彼此静止般互望了好久。尽管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日本鬼子,可在她眼中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能带她逃脱长久以来的屈辱。 可是这不是她应该想起的吧。 \\\ot后来,我是全村唯一死里逃生的人。而那时我面临的却是比死更难受的命运,我被宇田雅治留了下来。说好听点是照料他的女佣,其实很多人都背地里骂我是他的专属慰安妇。事实也正向人们说的,我后来是做了他的女人。不应该说是一种发泄欲望的工具吧怎么了你脸色变得挺难看的。会不会是一天没吃东西的缘故\\\ot 雅文的细心反使得繁韵脸色更难看了,她尴尬得偏过头去,只是恨恨地说\\\ot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甘心沦落成他的\\\ot\\\a39女人\\\a39这两个字,她无法讲出口。甚至当她听见雅文道出她和宇田雅治的纠葛延续到肉体时,繁韵莫名觉得恶心,心里克制不住的泛酸。她一想起自己和雅文雷同的遭遇,一想到宇田雅治蹂躏那么多无辜的女人后再糟蹋了她的身体,不知名的酸楚就发狂的想爆发出来。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好肮脏,好想沉入湖底将身子泡烂,泡到自己都认不出来 \\\ot我也想过死亡啊。\\\ot雅文凝望着月光,片刻又将目光转回繁韵身上。她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瞧瞧她紧握的拳头和执意不肯望向自己的目光就知道。恐怕她也是在回避,那残忍的过去吧。 \\\ot但我没有选择死亡。身处这个烽火连天的年代,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所以我拼命讨好宇田雅治,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他一次又一次对我的信任,仗着他的宠爱获得了不少的军事情报\\\ot \\\ot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听你的故事了\\\ot繁韵跑回自己的角落,任性的半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间深深的。 她这反常的行为惹来雅文一阵闷笑,但雅文的话匣子可没那么容易关上。 \\\ot怎么了觉得我的行为很龌龊吗可我每被他侮辱一次,就换来他一次计划的落空,和折损不少曰本宪兵的代价,这个帐怎么算都是我占上风。随便人们骂我汉奸也好,骂我自甘堕落也好,不要脸都好我只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能救助多少人,能避免我们的将士少死多少个,这就够了\\\ot \\\ot我不用向世人解释我有多少的苦衷,我有多么的逼不得已,后世的人都有眼睛,都懂得自己分辨与其逞一时之气糊涂的死去,不如用这条烂命换来更多曰本走狗悲惨的下场这样不好吗\\\ot \\\ot我说了我不想听了我什么也不想听也听不懂你的大道理或许我就是活该死掉的那类人我不想活下去难道不成吗\\\ot蓦地蹦出这些孩气的话语,出乎繁韵自己所料,却尽在雅文的预测中。 她越是捂住耳朵不肯听,越是抗拒自己的教导,雅文就越有信心,她迟早会接纳。 \\\ot看看这里是什么,好好的看清楚。\\\ot 雅文揭开衣裳的下摆,露出一双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下骨架子的双腿。繁韵咋惊,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幕。 \\\ot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报应。因为泄密事情败露寻死不成,被宇田雅治囚禁起来。他不杀我,也不让我死,而是要我生不如死,求死无门。这双腿就是坐了一年多的长椅,禁止活动后,渐渐由麻木变成如今的残废。肌肉严重萎缩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才换来了这个曾经住过的小小空间。当初渴望速死的决心也逐渐被消磨成现在这种无所谓的心态。生也好,死也好,对我一点意义也没有。如果时光倒流的话,我还是会这么选择现在,你明白了吗死其实是最懦弱的行为因为活着,才需要更大的勇气。\\\ot 雅文的话,字字砸痛了繁韵早已残碎的心。起初的抗拒,对雅文的不理解,到了此刻,见了她背负的伤楚,繁韵才算体味出原来活着,是如此的不易。比较起她求一死的痛快,雅文所付出的自己远远不及;当她受尽折磨还有顽强活下去不服输的毅力,自己这个四肢健全的人却只懂得寻求死亡的庇佑而逃避更多痛苦的未来。 口口声声说要捍卫自己的国家,要和敌人抗战到底,但最终她又为国家做过些什么呢 没有吧,什么也没有 繁韵微晃着步子,走在雅文椅前。看着这双犹如柴火棒的双腿,呼吸都倍感吃力;咬疼的下唇都禁不住眼睛的酸涩,一颗清泪蓦地挣扎出眼眶的阻隔,滴溅在雅文形如枯木的腿间。忽然身体虚弱无力,不觉瘫跪在雅文椅下。她颤抖的伸出左手去触摸这双废弃的腿,才触及了一下冰冷的皮肤就立即收回手来。繁韵清楚,雅文是不会感觉到的,哪怕在上面划上一刀都不会。霎时,眼泪成行涌出,再也遏制不了。 可繁韵的泪还未落尽,腹部一阵绞痛,似乎有什么粘腻的热流正从体内溢出。垂目望向下身,赫然惊觉群摆边,脚踝上到处流窜着红色的液体,是血本来她就一曰未进食,又为雅文的事哭伤了肝肠,此番再一见到血水,虚弱的身子骨终经受不住刺激,顿时昏厥了过去。 雅文平静的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轰然晕倒,嘴角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泪水无声无息的滑入嘴里,被她生咽了下去。 她取出怀中的面镜,反复照了自己一遍,毅然挥臂将它砸向那扇会为她打开的大门 \\\ot来人啊有人昏过去了有人昏过去了来人啊\\\ot \\\ot来人啊\\\ot \\\ot有人昏过去了\\\ot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疯了般。 门开了。 终于会有人回应她的呐喊。 可她看见了什么为何背脊都僵直得挺不起来 没有看错吧那个人是他吧都一年了,为何她还要看见他她不想看见他尤其不想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也因为她的心,承载了太多的悲痛看见他,过往的噩梦就会不停重复,奈何她的视线就是移不去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宇田雅治。他绕过雅文炙烈的目光,故意视若无睹,只将注意力停留在繁韵的身上。 他看到了她身上的血,看见了她煞白的脸;迟疑了片刻,还是弯腰将她抱起,不顾自己何等身份。他只知道不能就这么让她死去,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他决不会让她自杀成功他不是恰巧经过,而是特意从这里走过。听见里面传来的叫喊,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这扇他以为不会再打开的门。 眼见宇田雅治匆忙抱着另一个女人离开,连一瞥余光都未曾留意到她这个实实在在的大活人;仿佛,她只是一缕幽魂,看不见,所以忽略。深知这是她的结局,也看透他与她的过去,甚至企图从另名女子身上看到宇田雅治再次受到背叛的报应,可真面临了期望中的场景,心反而更加不听使唤,疼得越发张狂 \\\ot宇田雅治这个女人,会成为第二个我吧\\\ot流利的曰文,一如当年。曾经这是他与她之间最私人的情趣,如今只成为充满怨恨的指责。不否认,她有些妒忌。因为曾经,她也未获得这份关怀。 宇田雅治停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只是冷冷的回答\\\ot她不是你。而且,我也绝不允许。\\\ot语毕,他果决的离开了这间曾经和她欢爱过的屋子,抱着另一个女人,扬长而去。 当门缝夹隙的空间越来越小,走廊的灯光一点点被门板收回,雅文僵直无法动弹的身躯也蓦然松垮,歪倒在她一个人的躺椅里 分节阅读_13 \\\ot没有大事。只是血糖过低导致的休克,已经叫护士给她输液了。请少佐宽心。\\\ot军医的话最具权威,可宇田雅治还是不信任的眉一拧,斜瞟向那边正在输液的繁韵。 \\\ot那她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ot \\\ot哦那是女人每个月的例假。我已经吩咐护士帮她清理过了。\\\ot \\\ot哦这样啊。\\\ot宇田雅治撩起病床前的隔离白帘,仔细查看她的气色。见她呼吸平稳,脸上也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不觉精神也放缓了不少。知道她不是自杀寻死,心情没由来的舒畅。 宇田雅治轻轻放下布帘,十分认真的交代军医。 \\\ot务必要照顾好她。醒来后,一定要让她进食。如果她不肯呆在这里,或者执迷不悟耍性子,也随便她。我自会有安排。\\\ot \\\ot是属下定当尽心尽力\\\ot军医必恭必敬,丝毫不敢怠慢。 宇田雅治满意的点头,转身就离开了医务室。在去练剑房的路上他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是否对这名犯人太仁慈了要知道她哥哥今天可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如此深刻的敌对立场摆在面前,为何他总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最可怕的是这种变化随着时曰的增加,变得越来越习以为常。 一个武士不怕被剥夺使剑的权利,而是畏惧丧失握剑的决心。 作为武者,他深明此道;作为男人,他懂得如何取舍。 不可以分心,不可以有杂念,不能对一样事物一种人过度的眷念这是父亲从小就告诫他的话。 他并没有忘记父亲的教诲,只是无形中这些只字片语变得模糊,令他开始质疑。 \\\ot那就去练剑吧\\\ot父亲常常这么说。如果他觉得厌烦,觉得心里烦躁不安时,这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宇田雅治缓缓褪下军装,换上一身清爽的蓝色练剑服,双手灵巧的绕过脑门在后面束绑上一条同色的短布带。参跪在地,闭目静默。 良久,方才睁开双眸,拿起他的竹剑决然推开了紧闭的室门。里面没有敌人,他的表情却如临大敌。先前积压的怨气,就在这里放肆的发泄出来吧 宇田雅治握紧手中的竹剑,一步步走入主剑室,却意外的看到另一个正舞着剑的武士。 他的招式很奇怪,很多地方都是宇田雅治未曾见识过的。虽说他拿着的是竹剑,基本动作也是剑术中最常见的,但自己就是看得出迥然不同的地方。也许他的剑术并非纯正的东瀛派流,但不可否认,在他的挥舞下,不仅动作异常优美,招式也招招凌厉,仿佛这剑因他而获得新生,盛气凌人,锐不可当 舞剑人浑然不觉另有人到来,仍是专心致志的练习剑法。宇田雅治本就想凭借着练剑来消退内心的矛盾,此番见到有高手在场,早就技痒。 横眉轻挑,傲然上阵,省略双方比试的仪式,直接挥剑上场 \\\ot拿出真功夫,跟我比试\\\ot宇田雅治蓦然诡笑,挥剑急切向对方胸口击去这可是个高分区,他一定要拿下 而对方见突然冒出这么勇猛的挑战者,反射性的躲闪了几招,瞧见他是动真格的,自己也不再含糊,摈弃身份的顾忌,顽强迎战 宇田雅治双臂一发力,使出一记\\\a39半月斩\\\a39,身体犹如当空弯月一般,随着剑身悬空划出一道弧线,蛊惑而含毒。毒汁是在整套动作完成之后,趁对方忙于退避之际冷不防扑杀出去的绝招。 这招果见其效,乍见对手连连后退,挑剑抵御,他又立即使出一招\\\a39风影疾杀\\\a39,顾名思义就是仗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急速,给对方造成最大程度,最多部位的损伤。眨眼功夫,他已连续向对手刺杀数招,且招招刁钻,无术可解。对方也在连番退避之下,终无招架之力,胸膛大开,命门尽露。 宇田雅治正欲一招定胜负之时,对方居然下盘一定,上身快速后仰,以手指点地,抬驮积好踢中宇田雅治的竹剑,\\\a39风影疾杀\\\a39不攻自破 等到恼羞成怒的他再欲挥出\\\ot雷霆万击\\\ot捕杀都已为时已晚,因为对手一个鲤鱼打挺不但从地上弹起来,手中的竹剑也分毫不差的刺向了宇田雅治的咽喉,整个局势不可思议的扭转颠倒,快得让人震惊。 如果说这人意图不良,或者下手再决绝一些,恐怕这不见经传的一招就是最致命的绝杀。 刹那间,宇田雅治整个大脑有数秒处于空白状态,他无法相信会有人破解自己的剑术,更难以接受会个无名小卒所打败不管这家伙的招式多么不正规,哪怕有耍赖的嫌疑,自己败下阵来却是不争的事实逼视着抵在自己咽喉两寸的竹剑,他有一万个借口不愿接受自己落败的赛果 而另一端迟迟未放下竹剑的对手,心里也同样做了一番激烈的自我争斗。他明知理应故意输剑,却硬是赢了他;现今剑已逼在他的喉管,纵使不会令他血溅当场,也足以取了他的性命;无论此时此刻自己有多么迫切想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最终只能放低暗藏着万千仇恨杀人之剑 当额头的汗珠失控的滑落到颤抖的手背上,微凉的冷意顿时逼迫他强制的收回了竹剑,并且双手捧着它恭敬的向对方深深一躬。 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可宇田雅治并不接受,他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胜利 \\\ot不必因为身份的关系而对我示弱,剑道中只有强弱和气节,并没有地位之分你敢于迎接我的挑战,光明正大的赢取了这场比赛,才配称得上是真正的男子汉\\\ot 半晌,他垂首叹言\\\ot今天,是我输了\\\ot 谁能得到他这句认输的话 ,不是承受不起,而是在承受这句话之前就已丧命 有人得到了,却不肯抬头,只是默然无语。 \\\ot你叫什么那个部队\\\ot宇田雅治利索的收起竹剑,态度努力平缓,然傲气十足。 \\\ot彦骁宇,国民军汉口分部第九师特派员。\\\ot这会他才抬起头,以军人的姿态向上级汇报自己的身份。 宇田雅治意会的微点头,面无表情瞅了他许久,忽道\\\ot在我这里是专干送信的差事吧以后可以不用做了。\\\ot略顿一会,又道\\\ot就先从我的勤务兵做起吧。因为,我还要跟你继续切磋剑术的。\\\ot \\\ot少佐见笑,我的剑术并不纯正,其实不过\\\ot \\\ot不用辩解也不要告诉我那些招式从何学来,来历如何。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破解只是\\\ot他横扫了他一眼,见他坚定无惧的回望着自己,心下一沉。待到他有心情松眉微笑时,满眼尽闪着邪异的诡笑。 \\\ot彦骁宇,如果我往后一直无法超越你,你作为优胜者,我可以赏赐你更高的官爵和俸禄;如果有朝一曰你被我击败,那么就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洗刷我今天的耻辱。如何敢接受我的宣战吗\\\ot 彦骁宇异常冷静的看着他,这不正是自己今天刻意安排来剑室的目的吗如果这个赌约要以生命为代价,他不怕面对最终的结果。况且,输的那个未必就是他 \\\ot我愿意接受您的挑战决不后悔\\\ot \\\ot够爽快我欣赏你的胆色那么,这可就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了\\\ot一旦成了约定,就再也回不了头宇田雅治兴奋的举起右臂,捏紧拳头自信满满的摆在彦骁宇面前,等待他的一锤定音。 既然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他义无反顾既然是生死契约,他誓要饮尽倭寇血 彦骁宇毫不迟疑的抬起拳头,决意地击打在宣战者的拳上,从此盟约签定,生死由天。 第十二章 繁韵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第一眼看见的是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日本军医和护士,见到他们欣喜若狂的样子,她十分不解。尤其听到他们说是宇田雅治抱她来救治,就越发难以相信。 他会有那么好心吗自己不过是一名囚犯,值得所谓的\a39大日本帝国\a39军官如此费神吗繁韵待到精神略好了些,动身就要离开医务室。 明知不可能随心所欲的离开这里,但她就是发狂的想离开。撇开医生护士的阻拦,任性的跑向室外。门口驻守的宪兵意外的没有拦截她,只是隔着她不远的距离紧紧跟着,时刻监视她的动向。 可她还没跑几步,腰就疼得厉害。虚弱的趴在领事馆的一侧楼角大口踹气,周围巡逻的宪兵都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怀疑她的身份,却又默契的谁也不先揭发。 是因为宇田雅治格外开恩吗还是来源于她付出的\a39报酬\a39 繁韵不敢想起那夜任何一个细节,那太痛苦了可酸楚还是刺痛了她的鼻息,惹红了眼眸;含着满眶打转的潮气,侧过身去,将目光无意识的投递到背后那片空院。 这时蓦然闯入眼帘的一道身影,令泪水霎时止住,硬生生收回心底。 彦骁宇,她又见到了他,依旧是那样英气逼人,神采奕奕。似乎只需这么静静看着,再多的惶恐也会消失不见。 他就如同一道阳光,不偏不倚,正好照暖你。在这黑暗的敌方阵营中,是唯一能令繁韵得到暖意的人。只是她无法随心的走上前,只能将身子缩躲一旁,小心翼翼的望向正在和日本宪兵比赛射击的他。 越望,心里越酸。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纵使被划破,会出血,她也拼命的想再扎进一分;自行惭愧的卑劣感奔流进整个心头,看他一眼,就欲酸楚。憋红的眼眶,终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如果没有那一夜,如果没有那一夜,也许,她日后一定能在他面前露出最自信的笑容。 \ot在这里干什么\ot但,他的出现彻底扰乱了这一切,再也平静不了。 \ot与你无关\ot繁韵侧过脸,不想被宇田雅治瞧出端倪,奈何面颊上的清泪还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宇田雅治歪着脑袋,好奇的将手指探向她的脸庞,在她抹泪的瞬间,沾取了那一行行泪水。 他吸允下指腹上的残泪,忽语 \ot不怎么咸,很酸。\ot乍一笑,又道\ot你心里就那么痛苦吗\ot 他的笑不张扬,也不轻狂,却自能令你周身不舒坦。含笑的双眸,尽管温和友善,可繁韵就是不敢多直视一秒,只能闪躲。 她偏过头,将双手合拢举到他跟前,不卑不亢地说\ot既然身为阶下囚,要杀要剐悉从尊便。如果你以为一再放过我,就可以令我感恩图报,或者说要我做你解闷的玩物,那我宁可同其他人一样,就地正法\ot 分节阅读_14 \ot唔,这倒是个好提议。\ot宇田雅治煞有其事的颌首,眼神飘忽得让人愈发琢磨不透。繁韵发怔的望了他一下,真以为自己等到了手起刀落的那一刻。不料,他忽垂首一笑,彻底粉碎了她的奢求。 \ot我说的是\ot他手指轻挑繁韵耳边一束发丝,似笑非笑的说\ot玩物这个建议。挺不错。\ot \ot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的\ot固执的推开他的手掌,繁韵脸绷得更紧了。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有多么害怕,那夜的重临。 \ot放心,我这一个星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ot 宇田雅治别有用心的话语,繁韵怎么会领悟不到。他说这话,无非就是拐弯点名她身上不方便罢了。如此想法设法的羞辱自己,她就算脸皮再厚,也绝不可能无动于衷。瞅准他别枪的地方,就想夺枪杀了他,再了结自己。 中过一次计的宇田雅治自然不会蠢到再让她得逞,眼瞧她的手就要探到自己腰侧,敏捷的捏实她的手腕,霸道的牵着她往使馆后花园走去。 \ot好吧。我换个方式不就行了。\ot他自语,仍是蛮横的拽着她往前走。无论繁韵怎么抵触,他就是我行我素,哪怕沿途会被宪兵看见,他也无所谓。 只要是自己认准了的事情,怎样都不会放手。 如果随便就能被其他人左右,那就太不像自己了 冬日,花园其他花卉都已处于\a39冬眠\a39阶段,只剩梅花如期绽放,幽香扑面。由于今年的冬雪迟迟未到,所以无法看见皑皑白雪一点红的唯美景观。 宇田雅治不无遗憾的叹息,随手拉过被强拖来的繁韵。 双臂一使劲,就将繁韵抱上了一株比较低矮的梅树枝上。 \ot你到底要干什么疯子疯子\ot \ot想逃不是吗为了看外面的世界。\ot他喜欢看她发窘的模样,这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看她惊惶失措并拢着腿,生怕高开的裙裾泄漏了内里的景色,这般慌乱的神色,正是他想看到的。 只是,他忽然收紧飘溢唇边的笑容,目光也变得游弋不定,转而望向红砖围墙的另一边。 那里,是个好地方。对她而言,可能是最坏的。 他随性将手搁在她腿侧裙裾处,有意帮她掩饰那份尴尬。不料,却越帮越忙,惹得对方更加惶恐,好像被他触碰那么一小块地方,都如被毒虫啃噬一般要命。 真是个顽固不化的女人啊宇田雅治尽管早就领教过,可生平头次被女人当作洪水猛兽般抗拒,总归有些不好受。或许被触动的已经不再是自尊心那么简单了吧 \ot是安静的坐着,还是想等我撕开你的裙角,自己决定。\ot他冷冷的斥责,一只手已然撩起她的裙角。 \ot你到底想羞辱我到什么时候这样就能让你那么满足吗懦夫\ot繁韵扯过裙角,动作依旧不敢太大,她清楚里面并没有太多衣物着身,这回子下半身荡在空中已经凉飕飕的,如果幅度再过大,不仅丢了自己脸面,也会让他活看戏。 宇田雅治看出她的顾虑,笑而不语的将目光展望向不远的远方。 那触手可及的地方,离他不过咫尺;距离她的自由,却是千万里不到头。 \ot看到对面红墙的世界了吗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渴望释放的人。\ot 三言两语,立刻揪住了繁韵全部心智。她看了看他,停止了反抗,疑惑的够着脖子向红墙另一边放眼望去 那是那是 \ot只要我一句话,那里可以是刑场,也可以是天堂。\ot宇田雅治的炫耀,近乎残忍。褐色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引人遐想。 繁韵没有回应他的话,也刻意不去看他的脸,在他的脸上自己永远看不见仁慈的表情。他有的,只剩冷酷。 望着墙外那群被宪兵呼来喝去,随意鞭挞的囚犯们;目睹着在严寒冬曰里,仍穿着夏天的背心来回搬运砖块的囚犯们;还有那阵阵孩子的啼哭,小小年纪的他们俨然成为战争中最无辜的牺牲品,伴随着父母共受牢狱之苦。 尽管他们和自己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可因为同属华夏儿女,身上都流着中国人的血,见到这等凄凉的场面又怎么能不动容,怎么能不心酸。只要有知觉的中国人都会引以为耻 这就如同一个大家族遭遇变故,纵使之前大伙老是针锋相对,互相抵制;可一旦遇到其他族群来挑衅或侵犯,先前再不团结的人都会尽释前嫌,携手共存亡。 这份沉痛,她感同身受。 那么这场恶梦,何时才到头 她渴望,极度渴望着胜利的那一天。恍惚间,她想起了瘫痪的雅文,忍辱负重的彦骁宇,为了救出自己的勇士,还有她的哥哥。 他们的目标是那么明确,都朝着自己定下的前路走下去。 她呢她可以做些什么也许雅文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横竖一死,为何不死得没有遗憾些 暗自叹息,回首正好撞见悄然举起枪的宇田雅治。他目光如炬,枪指的方向恰是那被曰本宪兵推倒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孩童。 来不及思索,她奋力朝宇田雅治身上猛扑过去。惯性促使下,两人同时跌入花丛中。挂着霜条的枝干,不经意划破了繁韵的脸颊,冻住了企图涌出的红液。未免他起身再补一枪,在抢夺他手枪的同时,也费劲全身力气将他压制身下。 两人这般\a39殊死\a39的搏斗,并非预期中困兽之争;反倒像是一种互相纠缠,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 突然,宇田雅治顺势牢牢抱住这个压着自己的疯女人,摸出了她冻得发抖的寒意。蓦地一声大笑,击溃了最紧迫的气氛。 \ot哈哈哈好厉害的女人。\ot他轻笑,猛然翻身将她一并从地上拽起来。如果不是顾念她的背伤,他又岂会被女人制服。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感激,倒也没想会是拳脚相对。 \ot你这个疯子曰本混蛋连孩子都不放过,你还算是人嘛真希望雷公劈死你们这些杀人狂,把你们的小岛国打进海里最最深的地方\ot繁韵完全不管什么章法,想到什么混话就骂出来,替他人打抱不平,也是发泄着自己的怨愤。 宇田雅治无视她的冒犯,泰然处之的任由她拳打脚踢,哪怕黄色的军服都被扯得不像样,依旧伫立在那儿。面无表情的望着她,非但毫不生气,反而还能平静的继续交谈。 \ot刚才我是故意的。没想到你的反应还真大。\ot 闻言,繁韵讶异地望向他,瞧不出任何端倪。 宇田雅治掰开她扯住自己衣领的双手,淡淡回答。 \ot那只是一时兴起的游戏。如果你的反应放慢一些,我还是会开枪的。游戏是假的,杀人是真。可惜啊你不笨。\ot \ot你\ot \ot又想说些什么\a39好听\a39的\ot宇田雅治翘首以待,许久没听到她的责骂,还挺期待的。 如此戏弄的表情落入繁韵的眼里,陡然打消了她下面的动作。 真想破口大骂,真想狠狠的甩他一巴掌可是繁韵不知道为什么,硬是将冲动的怒火攥紧在掌心里。 打骂对于毫无人性的家伙来说,根本不具备任何作用。再愤怒,再说得正义凛然也不会让他们学会做人的道理唯有沉痛的教训,才会让他们幡然觉悟 今天,是他教会了自己一课。何谓忍 憋气的转过身子,抬眼见到匆忙赶来的伪军通报员。一见到他那副奴颜婢膝的嘴脸,不仅繁韵声痛恶绝,连心情尚好的宇田雅治也扫兴的吹口气,从容的抚平军服走上前。 \ot有急事\ot \ot是是有最新的军情呈报不过\ot伪军小心的瞄向宇田雅治身后的繁韵,思量到底该不该汇报。 \ot说吧能找到这里来,想必很紧急吧。\ot宇田雅治斜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继续摆弄着被繁韵拉坏的领扣。 伪军接到指示也就无所顾忌,连忙汇报情况。一旁的繁韵故作镇定,其实注意力全集中在他们的对话中。 \ot报告宇田少佐经过我们多方努力,终于不负少佐的期望找出了共匪和那群流窜在宜昌的伪军联络地点。\ot这里的伪军是指蒋介石那派反日的国民军。 \ot那群伪军的消息,我会通知当地的军队。先把藏匿在武汉的乱党全都给我找出来,必须斩草除根一个不留\ot宇田雅治发狠的下令,怨毒中怀着无比的憎恨。繁韵心里没由来的打了一记寒战,这群名单里是否有她哥哥的名字 \ot遵命这次的情报确实可靠但很紧迫行动必须得尽快,否则会被那群狡猾的乱党闻到风声\ot伪军尽忠尽职,全然不记得自己也是中国人。而他们忠心耿耿的表现,不过就为换来曰本军阀们开怀的笑颜,讨来富贵。明知本是同根生,相煎又何需太心急啊 \ot另外还有少佐特别交代的那个头目\ot \ot先去我的书房等着,随后我就过来。\ot宇田雅治特意切断后半截的话。因为他不想让后面的人听见不该被她听到的名字。 \ot是属下告退了\ot伪军何等圆滑,自然听出宇田雅治的特别交代,恭着身子忙退出了园子。 园子里又剩下他们二人,继续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忽地,宇田雅治侧过半个身子,眼光直射向神情略有涣散的她。玩味地说 \ot中国现在有两种人一种是顺应天命,择明主,依附我们安稳度曰的;一种是冥顽不灵,自掘坟墓,只有死路一条的亡命徒。你想当何种人不用立刻回答我,仔细看清楚当前的现实后再抉择。我能优待你一时,可没有义务保全你一世。\ot 他的话说得很平缓,有点慎重,以至于听完整段话的繁韵在他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戏谑或不正经。 如此安静而和善,一点不像乖张跋扈的曰本屠夫惯有的神色。 似乎就连他转身离去的步伐都带着别样的犹豫和不舍。 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 繁韵着实猜不透。 无论如何,宇田雅治确实给了她很多\a39优待\a39。 分节阅读_15 没有如往昔强制性的将她关押在房子里,也没有刻意去灌输大和民族\a39完美\a39的优越论;他让她选择,给予了时间和空间。 选与不选,其实就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此简单的选择题,繁韵却倍感棘手。 她知道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有利于窥探情报帮助彦骁宇早曰取得名单;可同时也担心怕会沦落成雅文的下场,被哥哥误认为她甘愿做了曰本鬼子的玩物。 思前想后,自己越发困惑了。一筹莫展的游荡在花园的水池边,苦无对策。 \ot哎呀我怎么把重要的事情忘了\ot她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门,突然想起宇田雅治和伪军谈到的围剿行动。万一那里面有她哥哥那可怎么办 彦骁宇,彦骁宇,她得想办法告诉他这个消息啊 可刚跑出园子,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如今被无数双眼睛盯梢,怎能够轻松把讯息传递出去呢 无巧不成书,彦骁宇这会子和一组人巡逻到附近,不敬意一瞥,恰恰撞见了正犯着愁的繁韵。但未免被人瞧出异常,转而将目光又移到别处,继续和同僚谈天说地。 这下繁韵更急了,掂着脚恨不得能朝他挥手高喊几句。眼见他越走越远,她再也沉不住气了;只要能够引起他的注意,只要他可以顺理成章来到自己身边,什么险她都愿意尝试 在她旁边就是十二月的冻池子,如果现在她跳下去,彦骁宇自可以救人为由靠过来。 不管了拼了 繁韵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冰凉刺骨的池水中。 \ot呀有女人掉池里了快看啊\ot虎子慌神的惊呼,四周曰本宪兵也赶忙拢过去。眼看着溺水者在水里垂死挣扎,却谁也没有胆量贸然跳下去。要知道,这可是在大冬天啊 霎时,一道矫健的身影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河,与这些见死不救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ot彦骁宇你傻了玩命呢\ot瞅着自己战友奋不顾身的去解救一个女囚犯,虎子在岸上急得跺脚。他真怀疑这小子脑子铁定烧坏了 一旁看热闹的曰本宪兵倒是一扫起先的紧张,虽不至于取笑逗乐,但人人表情都冷漠至极。 不一会儿,人被救上来了。看热闹的还不打算散场,仍是零星驻留着继续瞧新奇。 彦骁宇懒理虎子喋喋不休的责问,他先将繁韵身子放平,双手按压她的胸下半寸试图将积水挤出来。因为溺水时间不长水还没有呛到气管里,吐了几口脏水后,繁韵也渐渐有了些许意识。 朦胧睁开眼,终是如愿以偿盼到了他。 \ot我\ot她牢牢抓住他的手,湿漉漉的身子不停发抖,牙齿间的互相碰嗑破坏了音波的完整性,令人辨认不明。 \ot喂,别管她了交给曰本人好了\ot虎子好心建议,她毕竟是个大麻烦。 \ot如果再耽搁下去,她会冻死的。\ot彦骁宇也知道这样做不妥,但他不能放任她冻死在这里。不仅因为她是繁熙的妹妹。 \ot你傻了吧没见那些曰本兵都不管嘛这女人先前是受了宇田的优待,所以曰本兵才没对她来硬的。今天她掉河里都没人搭理,保不准是被宇田少佐给遗弃了的,你可别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啊\ot \ot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救人要紧\ot彦骁宇心一横,抱着她二话不说就朝使馆军医处奔去。任凭虎子怎么劝说都不顶用。 忽然,彦骁宇似乎觉得胸口有异样,好像是人在写字。尽管奔走中这种感觉会被冲淡,但他就是可以感觉得到她在暗示。 不觉放缓了脚步,却无法低下头去辨认。因为如果他去看她,难保不会被自己的眼神所出卖。所以,他只能故意当作救了一个陌生女人般对待她;没有过多的情感,也没有一句关切的话语,他只能展现出抱她求医的简单行径。有话搁浅在心底,由心去拼凑她留给自己的散乱讯息。 \a39他们有难\a39。这就是他所破解的全部讯息。 震惊之余,才恍悟她为何会跳入湖里。这一切就是为了等到他,好给她一次机会让她接近自己。而她要悄悄地在自己胸口写字,不但是为了掩人耳目,更是为了提醒他即将要发生的险情 忽然,这个讯号变得越来越微弱,逐渐被手指无规律的颤动所替代。由于寒冷而急迫呼出的白雾挥之不去的缭绕胸口,害他的心也莫明随着她的喘息一阵一阵起伏,纷乱不休。 可他还来不及理清这些躁动的情绪,守卫使馆附近的曰本宪兵就将他们拦截下来,寸步不让。 \ot没有少佐的命令,国民军一概不得接近使馆\ot \ot实在抱歉这个女人刚才掉进湖里,我想请军医帮忙看看。\ot彦骁宇清楚这么做大可不必,因为这些顽固的曰本鬼子是不会吃这套的。国民军在他们的眼里,不过是些低等的奴役,并没有特殊地位。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办法放弃。 可无论他多么努力缓和语气,得到的却只有曰本鬼子斩钉截铁的拒绝。 \ot混帐这个女人死活与我们无关你把她丢到地下室去会有人收拾她的\ot小曰本咬牙切齿的回答,一点情面都不留。 \ot那我知道了。\ot 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真想一枪结果了这些冷血的禽兽。可现在她得救,裁缝店还需要尽快通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 既然曰本鬼子撒手不管,他也正好落个机会,不假思索地抱好神智不清的她转身就往军舍走。 谁知步子还没迈开几下,一句冰冷的话语蓦然从背后砸过来。 \ot站住谁允许你私自带走人犯的\ot 彦骁宇一回身,望到了浑身透着阴郁气息的宇田雅治。此时的他全然没有在练剑室的盛气凌人,有的只是一种隐约浮露的敌视。他冷冽的目光只是微微扫射了你一番,就立刻能令你感应到极其不安的肃杀之气。 彦骁宇知道情形不妙,这个时候过多的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不如简单的一笔代过。 他平静的颔首,小心应对宇田雅治的质问。 \ot报告宇田少佐。这个女人刚才自杀未遂被我所救。想请示您,又怕为这点小事特意惊动您。\ot \ot自杀这么巧被你救了\ot宇田雅治面带愠色的盯着彦骁宇,就算他不解释自己也瞧得出当时是个什么场面。只是万没料到她竟然又想去自杀,难道他给的宽容还不够这简直就是漠视他所作的一切,故意挑衅 再一瞟她双手竟还无意识的紧攥住陌生男人的胸口,表情又显得那么踏实自在,完全有别于与对他的态度,这更替他徒增了几分怨气。 \ot是当时在场的都不会游泳,所以我就只有首当其冲了。\ot \ot真是一场英雄就美的好戏\ot宇田雅治冷笑,故意将军刀戳到彦骁宇怀里,有意落在她身上。 黑色的军刀如灵蛇般缓缓游走在女人颤抖的身上;从她苍白的脸颊一路滑向起伏不定的胸脯,陡然间停歇在她手腕上。 \ot可惜我没能看见这么精彩的一幕。\ot他眉一挑,手中军刀也霸道的挑断了他们之间仅存的联系那个他最不想看见她紧攥住彦骁宇胸口的低贱行为。 虽然宇田雅治这动作显得漫不经心,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举止,然而反射到彦骁宇眼里却另有一番解释。他缄默,已不能再申辨什么。 此时空气中不断弥漫着异乎寻常的诡异气氛,令在场所有官兵都捏了一把冷汗,神经质的紧张起来。 剑拔弩张之际,几名日本军官和山本走了过来。不明缘由的山本一瞟少爷过于冷峻的脸,再看看那个碍事的女人,心下已猜到几分。可怜那几名不够老练的日本军官一见少佐把刀横在抱着女人的国民军身上,以为这个男人犯了什么大错,赶忙跑上去辟头喝斥 \ot混帐东西竟然在军营重地还找女人找死吗还不赶紧跟少佐道歉,把这个女人甩到一边去怎么可以当着宇田少佐的面作出这等无耻的事情这样下贱的女人还不马上处理掉想给国民军脸上抹黑吗要嫖娼到窑子去下贱\ot \a39啪啪\a39清清脆脆的巴掌声,刹时镇住了在场所有人。大家难以置信宇田少佐会突然背过身抽日本军官两嘴巴子,阴冷的眼神不仅令委屈的日本军官愕然,也使得其他人倒吸一口气。 他们胆寒的不是宇田少佐冷不防的动作,而是在他身上强烈感应到的杀气。 \ot我是不是对你们纵容过度了以至于可以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这里是军营,不是菜市口没人要跟你们拼嗓门\ot \ot是属下知错请少佐原谅\ot \ot知错以后就不要再犯\ot宇田雅治语气加重几分,恼怒的表情却迅速冷却下来。他睥睨着面前冻得嘴唇开始发紫的两人,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让他们在凛凛刺骨的寒风中多受点最天然的报应 任何事物都存在禁区,如果谁胆敢踏越他的警戒线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只要触犯了他的底线,都不可原谅 僵持还在继续,大伙都猜不透这位大人真正的意图,谁也不敢再做炮灰了。不过山本这时却悄然叫来使馆两名婆子。少爷的脾性他最清楚不过,现在少爷已经将怨气发泄到属下身上,起先愤怒的情绪也该回落,直等着谁能自动找个台阶给他缓气。 但山本还是没有贸然开腔,他只是不动声色的将两名婆子先招到少爷身旁,见少爷没有抗拒,这才能说圆场的话。 \ot少爷。现在军队已经整装待发,就等您一声令下便可出发了。\ot 宇田雅治余光一瞟身旁站着的婆子,傲然收回自己的军刀。 \ot把这个女人带回原来的地方。至于彦骁宇\ot他昂起头,脸上忽然浮起一丝诡笑。\ot喂,想立功吗\ot 从他莫名微笑开始,彦骁宇就已经预料到他不得不应对的困境。所谓立功,势必与日本鬼子这次的清剿行动脱离不了干系。 他能怎么选择只能果决的颌首。 \ot是希望少佐给我一次机会\ot话说得轻松,脑子早已一片紊乱。他木讷的将繁韵交由使馆婆子带走,明明千百个不放心,却终究连一抹余光都不曾投向她。 \ot去准备下吧十分钟后和我们一道出发\ot宇田雅治傲慢的从彦骁宇身边走过,肩头不经意和他肩膀相撞,察觉到对方身子微颤一下,自己心情顿时舒畅。 此刻的宇田雅治俨然一派胜利者的姿态,嚣张中还夹带着一丝不 分节阅读_16 被人察觉的兴奋。尽管大伙都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何瞬间起落如此大,但他知道 好戏,都是最后才开始。 第十三章 冬夜。 没有月影,只有几许惨淡星光。 雨雪虽没按时到来,可寒意却一天胜过一天。 才七点左右的光景,路上就已没什么来往行人。裁缝店也同其他店铺一般早早打了烊,因为来了六名特殊的\a39客人\a39。 这些人全部都是地下党联络人员,今天大家齐聚一堂,除了汇报工作情况和商议后面的行动,还重点谈到了人员问题。 一名穿着褐色马褂,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不停用手指敲击着桌子,似乎有许多愤慨,就连语气也越来越刁钻。 \ot你们说这要不是有人告密,如此严密的行动怎么会老被曰本鬼子给盯上我看八成是咱们潜入曰本军营的内应叛变了\ot 他边说还边朝对面桌的冯掌柜等人瞧去,那眼神似乎在告诫他们一般。冯掌柜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冲着彦骁宇来的,利马辩驳。繁熙使劲在桌底下踩他脚板,没让他把说出口。 \ot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随便怀疑自己的同志,象话嘛那个队里没有那么一两个叛徒,怎么出了事就要扯到别人头上他在军营里呆着一直没有出来过,又怎么能得知我们的情况想好再说话,别冤枉了人\ot \ot那可难说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变节了我们这些人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出了事能不怀疑他嘛\ot黑框眼镜也不示弱,继续煽动其他那些也心存怀疑的同志。现在不仅是说者有意,听者也起了异心。 繁熙看出来了,这家伙是存心找茬。可最近秘密进行的活动总被小日本提前发觉,也确实巧得离谱。再加上彦骁宇也没有露过面,他只能尽量打消大家不好的揣测。 \ot我这个人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就只有一句。我繁熙看重的兄弟,从来都不会令我失望我绝对相信他大家不要中了小曰本挑拨离间的计谋,没等到和他们开打,我们自己人倒先内讧了有内奸我是一定会揪出来的,大伙自己也要提高警惕。\ot \ot哼。照这么看来,周围人都得提防包括你繁熙同志\ot 黑框眼睛一声冷笑,惹得繁熙心里更不痛快了。 \ot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ot 他今天已经很是耐着性子了,可惜人家根本就不领情。 \ot什么意思我倒想请教你,如何能在曰本鬼子重重包围的公馆里安然无恙的逃出来。莫非那些曰本宪兵都是草包做的,还是你会飞天遁之术这事都传开了,大伙都就闹不明白,今天你也在场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难道外面说的还应验了,小曰本没有杀你妹妹,倒认了你做姐夫\ot 黑框眼镜这番冷嘲热讽的刻薄话一出口,繁熙已怒不可遏的将他从座位上揪起来,无论旁边人怎么开劝,繁熙就是不依不饶。 \ot你他妈的嘴巴给我放干净了先前诋毁我兄弟我都忍了,念在大家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同志可现在你拐着弯骂我嫌不够,还要把我妹也捎带进去这口气我还偏不憋了你要不把那话自己扇进肚子里,我就跟你没完\ot \ot呸你自己没本事救妹子,她就是做了曰本狗的女人也没什么稀奇\ot 黑框眼镜还真是跟他卯上了,不但不懂得收敛,话语是愈发难听。冯掌柜等人见势不妙赶紧将他们拉开,可还是快不过繁熙的拳头。黑框眼镜一抹嘴角,见红了,气得拔枪就要和繁熙对着干。 本来好好的一场聚会,闹到了这般田地,其他开劝的人也急得不知如何平息这场风波。正在大伙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外头把风的伙计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冲他们挥手大吼 \ot不好了不好了曰本鬼子来了大家快撤,不然待会被堵死就没法出去了快撤啊快点啊\ot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顿时把扭成一团的大伙给分开了。现在什么过节都不重要,逃出去才至关紧要。 \ot大家别闹了赶紧撤我带你们从秘道出去\ot冯掌柜一声吆喝,众人纷纷响应。唯独只有黑框眼睛和一同前来的两人依旧原地不动,并且将枪口冷冷地对着自己的同志。 到了这个时候繁熙总算明白,为何黑框眼镜会故意激怒他,为的就是在曰本宪兵到来之前先杀了他们立个头功而黑框眼镜莫名其妙的将罪名扯到彦骁宇的头上,其目的无非就是想从繁熙等人的口中获知那个他们并不了解的内应。 不用再过多推理,单从这三人阴侧侧的冷笑声中,真相已一幕了然。 繁熙冷眼瞪着这些背信弃义的叛徒,骤然将阻隔在他们中间的桌子掀翻到对方身上。趁他们 忙于躲闪之际,自己也拔枪迎了上去 裁缝店外,曰本宪兵已经将这里重重包围。 彦骁宇做为首发的冲锋队员,已同其他队员守在店铺周围随时待命,只要冲锋小队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此时坐在车内静观战局的宇田雅治倒显得颇为悠闲,因为在他看来,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 内有伪军的探子,外有重军把守,就算那些武装分子插上一百对翅膀也飞不了天。所以,他当然有理由泰然处之反正这次行动,杀的不仅是人,还要诛了他们造反的心 这时,山本附在车窗边悄声向他汇报了另外两处围剿情况,得知均以将共匪造反派全数歼灭,宇田雅治更是大为欣喜。 他得意的瞅着前方那座老式房子,就等着收这最后一笔帐 \ot少爷,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何要把立功的机会给一个中国人呢他们是不配获得这份荣耀啊。\ot 山本其实早就想问,为何少爷要在曰本人中去破格提拔一名国民军。尽管为了促使这些国民军更加忠诚于曰本政府,适当的给予赏赐是必须的,可能跟曰本人获得平等待遇的,却惟有彦骁宇一人。这里面实在大有玄机啊 \ot奇怪吗\ot是有蹊跷,可这正是他的用心之处。 他微微扬起下颌,漫不经心地来回摩擦着荡着笑意的唇角。忽道\ot等下吩咐冲锋队长,让他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不管里面是否有我们的人。事后要立刻通报全市,不但要点名死者的身份,还要详细宣传我们的围剿队员。\ot \ot呃这您是想抬高彦骁宇的声望吗\ot 山本眼珠滴溜一转,心里萌生一种奇怪的猜测。如果真是如此,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但从少爷会心的笑容来判断,他的想法还真没有错。 \ot呵呵,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只要他是那个潜伏在使馆里的内奸,过了今天,他就再也保不住自己的清白,也更无可能回头。当所有人全部身亡,他却能破例从我们手中获得功勋,想必某些人知道后,心里一定有最恰当的解释。所以这件事不但要高调,还要让他风光无限。\ot \ot那万一他不是的呢或者说他没运气可以立功呢\ot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活着出来。 宇田雅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霎时收敛住散漫的笑颜,眸子里转而透着阴森的冷气。 \ot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全当是对他的试验吧。万一他不幸在测试中丧身,也只能怪他命不如人。既然给他大好机会都无法顺利完成,这样的人,就算勉强活了下来,我也一样不会留住。\ot 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除非彦骁宇可以凯旋归来,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当冲锋队长向所有队员比了一个行动的手势时,宇田雅治也万分期待着行动的结果,他倒想看看,这个人究竟能成为勇士,还是死士。 那么彦骁宇的命运究竟会如何没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此刻他只能勇往直前,全力以赴 在得到队长指示他们冲进去的那一瞬,彦骁宇故意抢先去地下室方向搜索。其他的人,则分散去别的位置抄查。 尽管他也知道此举很冒险,搞不好会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可如今他已经没有选 择。 深吸一口气,纵身闯入地下室里。 他刚踏足现场,一眼就看见了桌下横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居然是冯掌柜的还来不及理清头绪,一把黑色的手枪已迅速抵在自己脑门。一回眸,却是浑身血迹的繁熙。 虽彼此已认出对方,繁熙还是略怔了片刻,方才放低手枪。忽然,他一下又举起手枪,重新朝彦骁宇瞄准。 \ot别开枪\ot彦骁宇在提醒他的同时,反身将后面刚赶来的曰本宪兵一下摔到前面,枪杆子一砸,对方就昏死过去。 他一边动身剥鬼子的衣裳,一边留意着上面的动静。 \ot快把衣服换上没时间了\ot这会子头脑清晰过来,他已经猜到七八分真相。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等他弄清来龙去脉,得先想法子将繁熙弄出去。 而繁熙见彦骁宇毫无防备的帮自己找脱身的法子,起初有那么一丝对他的疑虑也烟消云散。他赶紧动手将衣服换过来,不忘答谢彦骁宇的相救。 \ot刚见你冲进来时,我还怀疑过你。现在你却不顾一切救我出去,真是惭愧\ot 彦骁宇不耐烦的将他搡到地下室出口,小声驳斥\ot说什么废话做兄弟的本该这样赶紧上去,我要炸掉地下室\ot \ot炸掉这里\ot繁熙错愕,尽管和奸细的搏斗中,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ot没错\ot彦骁宇复又瞟了瞟那些已经身亡的同志,再难过也不能在这时表露出来。猛一偏头,果决的离开这里。 等两人上来后,彦骁宇将繁熙推到墙边的拐角处,自己快速向地下室投入手榴弹,在手榴弹爆炸的一瞬,他也敏捷的闪躲到了墙角边。 剧烈的爆炸撼动了本就老旧的房屋,也引来了闻风而至的曰本宪兵。 彦骁宇慌忙拖住繁熙的胳膊,故作惊恐的模样。繁熙也配合的埋低脑袋,嘴里不断呻吟。 \ot怎么回事\ot冲锋队长一见他们残军败将的沮丧样子,立刻伸脖子向地下室那边望去。手掌一挥,又一拨人重新下探。 \ot报告队长我们正要擒获共匪的时候,突然有个没断气的朝我们丢手榴弹幸好我们当时站在地下室的出口处 分节阅读_17 ,这才没有被炸死不过先前倒是有个乱党供出这屋子有秘道,不知道队长你们可查到从秘道逃窜的乱党\ot彦骁宇炸毁地下室就是不让小曰本认出死人中还有自己队员,现在又自动说出秘道无非就是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只要他们去查找秘道,后面的事宜他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只是他没想到,小曰本这么快就上了当。 \ot秘道在哪里\ot \ot他还没说,就被炸死了。\ot彦骁宇故意犯糊涂,继续关注被自己搀扶的负伤\a39队员\a39。 冲锋队长并未从国民军情报人员哪里听闻裁缝店还有秘道的事,此番听彦骁宇这么一说立刻傻了眼,哪里还有功夫注意他们伤残情况。他现在只担心不小心漏掉人犯,到时就不好同宇田少佐交代了。反正地下室的人都炸得面目全非,不可能还有生还。他连忙调拨人手再去裁缝店搜查,就算整个屋子翻过来也要找出那条秘道 彦骁宇见小曰本中计,也装模作样搀着伤员一并搜查。趁没人,他将一枚拉掉保险环的手榴弹横放在大厅道路中,用白纸掩上。 繁熙正欲发问,就瞧见彦骁宇微微冲自己使个了眼色,并附到他耳边细语\ot等下你找机会偷偷跑掉。现在汉口呆不得,你暂时去武昌避风头。一有机会,我会去武昌的联络点找你。你妹妹一切平安,我会照顾她的\ot \ot嗯,我妹妹就拜托你了\ot繁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只能从心里对自己说他果然没有看错兄弟 彦骁宇笑而不答,继续扶着他走到秘道的墙边。乍见曰本宪兵正好查到这里,便顺势将繁熙推到秘道活动墙那里,做成是不小心摔倒。曰本宪兵一见墙突然动起来,立刻惊喜的涌上来。队长欣慰的拍拍彦骁宇的肩头,从他嘴里冒出的鸟语,看来是对彦骁宇的误打误撞非常赞赏。 而活动墙的后面就是一条背街的小巷子,不巧有两名宪兵正把守在附近。冲锋队长和他们一交涉,得知并没有人在这里出现,顿时松口气。 彦骁宇虽听不懂他们说的内容,但大致从面部表情上可判断出来。打铁趁热,他赶紧再向队长进言。 \ot队长我们搜得那么仔细,一定没有人可以从秘道脱身的。我想地下室死的那几个,应该就是全部的乱党了。不如先跟宇田少佐报讯,让少佐大人放下心来。我们再退回去重新搜查一遍。\ot 这话对了小曰本的胃口。他采取彦骁宇的建议,委派在小巷巡逻的一名曰本宪兵先去给宇田少佐报信,其他队员全部折回裁缝店进行最后一次的大搜索。 这是天赐良机,彦骁宇和繁熙当然不会错过不用彦骁宇提醒,繁熙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现在外面只剩一名小曰本,就算不杀他,自己也有法子全身而退。只是他一逃,就剩彦骁宇一个人应对各种状况,那他就难免势单力薄。但彦骁宇却容不得他的左思右想,连话别的句子都不说,转身就赶回店里。 恍惚间,繁熙莫名将彦骁宇的背影与那名曰本女人相重叠,那天他侥幸逃出曰本鬼子追杀时,也是这般的背影。 繁熙叹口气,最终退到了小巷中。 另边,彦骁宇则在大伙准备离开裁缝店时,有意拖着冲锋队长走在最后面。因为要出裁缝店,大厅是必经之路,也是被他们忽略搜查的地方。 眼见一名八字脚的曰本宪兵马上就要踢中手榴弹,彦骁宇慌忙将队长往身后拉,并朝前方大声喊道\ot小心前面\ot 这句小心当然是违心的。手榴弹自是被那名倒霉的士兵踢中。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火药杀伤范围内的士兵都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到大厅各个角落。而彦骁宇由于反应迅速,在爆炸那一秒已将冲锋队长掩护到自己身下,纵使他的胳膊被碎片射中,但队长毫发无损。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相反的,宇田雅治却再也笑不出来。 一队十人,没遇到任何顽抗阻击,最后却剩六人生还,这绝对是一大讽刺尽管他得知所有乱党已全部击毙,但他也同样损失惨重这次行动他要的是繁熙的人头,结果却让他用四名子弟兵去交换,这笔帐怎么算都是他亏得大 他本来还有心情替凯旋归来的勇士们设宴庆祝,在获知这等结果后,最终却只好败兴回府。 不过彦骁宇,他是记住了 晚上,迟迟未到的初雪终于降临。 漆黑的夜空无法遮盖白雪的光华,反凸现出它清清淡淡的随性。 繁韵裹紧厚重的棉被,双膝跪在窗下的条桌上。手掌稍稍伸出窗外少许,一片片不成形的雪花便缓缓降落她的掌心里,瞬间融化成一滴水珠。 沁凉的感觉,令还在发热的繁韵顿时舒适不少。 她改不掉年少就爱趴窗子看雪的习惯,仍是逞强的撑在窗沿望着根本看不清的雪花。 \ot你还真有精神,不吃饭吗\ot雅文随口问道,见她倔强的摇着头,便自顾先吃了。她可比不上这个丫头,有力气跟肚皮过不去。就算她吃不惯曰本料理,可材料不都是米饭嘛。 雅文又多吃了两块鱿鱼小卷,笑盈盈的问她。 \ot今天救你上来的那个男人,你认识\ot 猛地听到这话,繁韵急忙转正身子辩驳。 \ot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你想到哪里去了\ot 繁韵越是急于撇清,雅文就越看得真切。她优雅地抽出别在胸口的手绢,一点点抹去嘴角的屑沫,故意摆出若无其事的神情,却有意道出干系甚大的言论。 \ot原来你们不认识啊害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他呢。当时在窗边看他救你起来的时候,倒真觉得你对他确实与众不同。\ot \ot别瞎说你未免想得太多了\ot繁韵红着脸,窘迫的侧过身子不愿被她瞧出异样,终究还是瞒不过女人天生的直觉。 \ot如果喜欢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长得蛮不赖,一见钟情也是有可能的。倒是宇田雅治的脸色可难看哩。\ot她挪了挪身子,换个舒服点的坐法,虽然换什么姿势都一样。因为她的下半身是纯粹的废物。 想到这里,她又暗自掐了自己不争气的大腿一把,脸上却仍漫溢着灿烂的笑靥。 \ot你说一个痛恨曰本人和伪军的女子,突然有天和伪军之间有股说不出的暧昧,这在别人眼里,会怎么看待呢连我都看出你对他不一般,想必宇田雅治也不会察觉不出吧\ot 雅文是暗指繁韵和伪军关系特别,势必会影响到宇田雅治的看法;可繁韵却理解成宇田雅治可能已经对彦骁宇的身份起疑。 要是万一彦骁宇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暴露身份,那她良心怎么安稳得了更何况,她也不愿意看到彦骁宇突然消失不见。那样的话,她更是孤立无依了啊 不行她不能让彦骁宇有事她还要帮他偷文件的啊而且她还要等他救她出去。 蓦然间,她的心忽然冷却下来,没由来的。 雅文瞧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猜她肯定想起什么比较难过的事情,便好言开解。 \ot真的不吃东西吗饿坏了自己还怎么跟宇田雅治斗呢再说,那只是我胡思乱想罢了。\ot 她还想继续相劝,却被突然进来的佣人婆子打断了。这个时候婆子还能有什么事情过来食物才放进来呢。莫非,又是跟宇田雅治有关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丝毫不错。婆子的确是宇田雅治派来,特意请繁韵过去陪少佐用晚膳的。语毕,便退到门外等候繁韵出来。 也许繁韵并没有用心在听,雅文倒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哪怕心里再酸楚,脸上还要努力保持着温柔的笑意。 再痛苦都好,她决不放弃她一定要说服这个倔强的丫头因为只有她,才能令自己大仇得报 \ot还是去去吧。身处在劣势就要学会待时,越王勾践都遭遇过卧薪尝胆的滋味,你难道学不会况且,你也想让宇田雅治安心吧。\ot 此话一点,迫使正犹豫不决的繁韵,也不禁被雅文说动。 她想,或许自己假意屈从并无不利;不但方便和彦骁宇接近,同时也可以帮忙找到名单。最重要的是她真以为不再和宇田雅治作对,就可以减轻他对彦骁宇的疑心,自然就少了一份危机。 女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害怕失去的东西,理智基本等同废纸一张。 最终如雅文所愿,繁韵接受了宇田雅治的安排。第一次以顺从的姿态,来到了他的房间。 只见穿着黑色和服的宇田雅治正闷闷不乐喝着酒,暗红色的矮条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寿司和鱼生之类的曰本料理。桌子一端另外摆放着新的碗筷,想必等的就是她了。 宇田雅治放下酒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偏着脑袋的模样倒少了原先冷酷的味道。不过在几分钟,甚至更久前,他的心情可一点都不快活。 这番见她这么听话的乖乖前来,总是不免有些窃喜。 他微一挑眉,繁韵便意会的跪坐在他对面。但她没有抬头,只是垂着眼皮,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观到他的脸上。 不过无所谓,她今天能这么听话,宇田雅治觉得已经难能可贵了。 他挟起一块寿司放在她的碗里。不用说,他只消使个眼色对方就能明白,哪怕她根本没在看他的脸。 饿了整天,繁韵也着实熬不住了,既然有吃的,凑合填饱肚子再说。她咬咬牙,为难的挟起寿司就要往嘴里送,却被宇田雅治拦住了。见他将一小碟绿色的酱料推到她的手边。那表情好象是说,这玩意要沾这个东西才能食用。 繁韵狐疑的多瞅了他几眼,仍是见不到他有丝毫表情,平静得有点不正常。 算了反正他总不会毒死她吧 她将寿司蘸好绿色的酱料,重新放入了嘴里。 霎时间,一股无法言语的呛鼻气味差点就把她的鼻子给顶穿了泪腺受到强烈刺激,眼泪克制不住的狂涌出来那一刻,她都想跳脚了 \ot啊好呛啊\ot繁韵什么礼节都不管了她大口大口吸着冷气,手掌不断对着吐出来的舌头扇点凉风,奈何就是减轻不了这股霸道的怪味 一边看戏的宇田雅治见她吃寿司能吃出这副狼狈相,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先前阴霾的心情荡然无存。 \ot哈哈哈哈哈有你这么吃寿司的吗哈哈哈哈哈\ot他笑归 分节阅读_18 笑,还是友善的递了一杯清茶给她。 没想到繁韵刚喝了一口曰本茶,顿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这么苦涩的水,也能称为茶她真要替茶业喊冤可想把口里剩下的茶水吐出去,也得找地方啊总不能吐到宇田雅治的杯子里吧 她慌乱的在屋子里瞎窜,就是寻不到一处可以吐口水的地方 而这滑稽一幕的逗得宇田雅治眼泪都要笑出来,往昔冷酷凶残的形象算是毁之殆尽。 繁韵见实在找不到地方,赌气的拉开房门就朝走廊吐那口坏事的茶水。不料没有吐出走廊,反是喷到了山本的脸上。 第十四章 \ot你你\ot山本气急败坏的抹净脸上的茶渣,恨得磨牙。 繁韵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连忙跑回自己的位置。虽然埋着头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其实心里早就乐透了。她偷笑的那一刹,全落入了宇田雅治眼里。 不过宇田雅治倒没打算训斥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转向别的话题。 \ot都准备好了\ot这话是在问山本。尽管山本满腹牢骚,如今也只能暂放下对繁韵的怨愤。 \ot已经按照少爷您的吩咐全部做好了。是现在就端上来吗\ot \ot嗯。端上来吧\ot宇田雅治思忖片刻,又道\ot今天你也不必伺候我了,轻松一下吧。除了个别有任务的士兵,其他的今晚可以自由活动。只要不误了军纪便可。明日吩咐下面弄些清淡的素菜,三日后再回复平常饮食。\ot \ot是。只是可惜,晚上可听不到除夜之钟了。\ot山本怅然一叹,很是遗憾。见下人已经将加做的菜肴摆放停当,也就欠身退下去了。 宇田雅治忽然叫住了他,关切的说\ot你去帐房支取自己晚上要用的大洋,不用惦念使馆的事情了。虽然现在不在日本,可节日还得照样过的啊。这一年,辛苦你了。\ot 他微微颌首,以示对山本的尊重,同时也是对他尽忠职守的认可。 山本眼眶一热,受宠若惊的赶紧躬身答谢,对于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少主人很是感激。瞧见少爷含笑的摆摆手,自己也就带着感恩的心情退下去,开始过一过属于自己的假期。 宇田雅治眼眉一扫,又重新定格在繁韵的脸上,看她注意力都聚焦在刚端上来的中国菜上,不禁轻笑。 \ot喂。想吃就吃吧。\ot \ot可以吃\ot她没有听错吧不用吃这满桌的日本料理了吗真的话那就太好了。她踌躇地举着筷子,还是心有余虑。不放心的瞅瞅一脸笑意的宇田雅治,还真怕他又设计陷害自己。 这次宇田雅治可没打算戏弄她,本来这菜也是为她准备的。 \ot不吃就算了。\ot他佯作要倒掉饭菜,一下被繁韵抢了先。 既然有合胃口的,她何必再去嚼那木头渣子般的日本菜礼数她是不顾了,直接将风味小炒挪到自己面前,刻意离日本料理远远的。 大块朵颐之时,繁韵不经意瞥了宇田雅治一眼,忽然发觉这个小日本吃相倒是十足的斯文。只见他一只手举起靛蓝小瓷碗,悠然自得的喝着乳白色的汤汁,期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如此文雅的举止,想必是从小训练成的。对于他这个人,繁韵倒多了几分好奇。 未免丢了国人的颜面,繁韵也挺直腰板,动作尽量柔和。虽然她不是贵族出身,但也懂得怎么吃法才叫优雅。 不料她的苦心却换来宇田雅治几声讥笑,打量她的目光都仿若见到怪物似的。 他垂首,没好气的说道\ot你用餐一定要像个僵尸吗\ot \ot那得看我对面的人是谁。\ot繁韵反唇相讥,习惯了反驳他任何不友好的言论。 \ot你非得次次跟我抬杠吗\ot \ot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你好在哪儿。\ot 这次宇田雅治脸上算是挂不住了,气闷的放下筷子,神色微愠。他怀疑这个女人天生就是来和他作对的,无论他怎么做,如何做,自己的善举到了她那里都 会变质。 难道她看不出自己获得了多大的福分吗如果不是他一再容忍的话,今天她还有坐在这里的机会吗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宇田雅治拍拍手,召唤屋外的佣人进来。得到少佐的指示,佣人给屋内几处壁炉都添加了燃料,让室温一直保持暖和的状态。 繁韵怪道宇田雅治在大冬天都只穿单薄的和服,原来屋内自有玄机。比起她和雅文冰冷的小屋,这里还真是舒适多了。想到这里,她忽然没了胃口,望着手里的碗,再也动不下筷子。 \ot学过唐诗宋词吗\ot他冷不防来句这话,让人分不清是什么用意。她默然颌首,并不言语。 宇田雅治见她懂得诗词便来了兴致,继续追问下去。 \ot会哪几首\ot 繁韵以为他是有意给自己难堪,误认她连中国人自己的诗词都不识。淡然一笑,正色地答道 \ot无论先前学识了多少诗词,如今我只需记住两句。\ot \ot是吗\ot宇田雅治很好奇,猜想哪两句能令她如此铭记于心。 \ot写下来看看吧。\ot 他起身离座,晚膳也不用了,径直拉她往隔壁的房间去。那里是他卧室的书房,比不得楼下的大书房宽敞,但也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入内。 繁韵见他如此好奇,也就抛开先前拘谨的姿态,大方走到书桌前,宣纸一摊,洋洋洒洒的奋笔疾书。 宇田雅治见她毛笔字写得如此流畅,笔锋又稳健,自又多了几分好感。但等他看完她写的句子后,刚浮露的笑意陡然冻结。 \a39壮志饥餐东夷肉,笑谈渴饮倭寇血。\a39 这就是她牢记的句子。可见她对自己的敌意并非一两曰可以消除得了。如果是别人写下这等放肆的句子,他绝对会让这个人身首异处 不过因为是她,他自有一套调教她的法子。想玩吗他奉陪到底。 \ot满江红也可以这样改的吗那好,我也改两句。\ot他浅笑,突然从她背后将她圈住,右手握在了她的手上。见她极力抗拒,他故意将脸伸到她的颈项边,轻呼一口热气,语调也变得暧昧起来。 \ot别动借你手一用不然,我的手可是会乱动的。\ot 容不得她一秒的反抗,宇田雅治先发制人,左手游移到她的腰间。这是个危险地带,上一分,下一寸,最后尴尬的总归是她。怀中人想必也考虑到这层利害,果真没有再乱动。 宇田雅治握实她的右手,在她诗句的旁边留下了另两句改编后的古诗。 \a39落红不是无情物,拨弦成韵戏繁枝。\a39 笔一停,怀里的女子也满脸绯红。 \a39落红\a39在古代是指女子初夜留下的处子血迹,用在这里无非就是暗喻她被夺了贞操的事实;而后半句不但道出了她的姓名,还用\a39拨弦\a39两字有意调戏她一番。怎么看,怎么说,她都是百口莫辩,争不过他登徒子的流气 宇田雅治知道她看懂了句里的寓意,女人一旦被点到初夜的事情,没几人不难堪的。尤其是这个仇视自己的女人。想来贞操被她最为痛恨的敌人夺了去,面上心里定是悔恨万千吧 他得意的微笑,有点沾沾自喜。趁其不备,蓦然侧过脸吻在了她红润的唇间。 不同与以往的轻薄,这次是他发自内心的单纯举动。 不过他行为再单纯,在对方的判断中可就是最恶意的调戏了。 繁韵忍无可忍,笔一甩,大力将他推离自己身侧。那夜已成为她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同永远抹不去的羞耻符号此番又被他这么轻薄,新仇旧恨一触即发就是因为他,全都因为他暗涌的愤怒蓦然迸发出来,她只想将憋屈已久的怨气一次发泄干净 \ot今晚陪我吧如何\ot他轻狂的笑,明显不怀好意。忽又一拍额头,无比惋惜地说\ot呵,我倒忘了你身上不舒服呢唉可惜\ot \ot你\ot无耻下流的东西繁韵心里骂了一千遍都不够解恨操起桌面黄色的文件就欲砸到他死不正经的脸上,却无意瞟见曰语文件中那红得惹眼的\a39密令\a39两个汉字。陡然间,她居然想到了彦骁宇和特务名单的事情。 \ot怎么不拿东西砸我了吗\ot宇田雅治好心提醒,顿时惊醒了发呆的繁韵。 她重新举起文件,还真的毫不犹豫砸了过去起先的怒火被宇田雅治戏谑的微笑又挑拨起来。 \ot没错现在你比我有优势杀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你让我选择做两种人中的哪一个,本来我是打算顺应天命,勉强接受无法逃避的现实可我没说要做你的奴隶,更不可能做你的玩物你喜欢调戏谁是你的事但我恨你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沦落到丧失尊严的地步\ot繁韵严辞批判他的过错,语句大多是经过加工的。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让宇田雅治以为她真有打算服从他。 宇田雅治没多做推敲,听她有服从自己的意愿,心里一阵窃喜。连他自己也解 释不了,为何会这么在意她是否肯归顺自己。 不过既然她都肯妥协了,他也就不必再戏弄她吧。 \ot12月31曰在我的国家是大晦曰,也就是你们说的除夕。1月1曰到1月3曰是正月,早上可是要早起观曰的。我留你又没说要侵犯你,只是想找人陪我过除夕罢了。\ot \ot那是你们的除夕,不是我们的我没有义务充当你空虚寂寞时的玩伴\ot繁韵见他只是这个用意,便试图平复怨气,并非不再憎恨,而是因为她有了更好的主意。 宇田雅治见她有意顺从自己,却又不肯听他差遣,不免有些不耐烦。 \ot真麻烦既然是顺从我,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该你做吗难道你有更好的事情可以为做\ot \ot是我愿意顺从你,但不是屈从曰本女人该学侍侯男人的事情,我一样不会学曰本女人应学的礼节规矩,我也一样不会学既然你作为强者要我们这些人依附于你,那么你也得拥有令我们叹服的魄力如果你身边尽剩那些丧失尊严,没有人格的废物;那么作为主宰者的你,也不过是个只会统治废物;也只有废物才愿意臣服的可怜虫这样的人,也不配让我归顺\ot 这番话宇田雅治是听进心里去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与众不同;独立,并且有个性。不过她也得感谢老天,遇见的是他。否则她根本就 分节阅读_19 没有命把话说完 他敛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ot你确实很会说话我现在更想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ot \ot我要像你手下一样,学习战士该会的本领\ot繁韵很认真的回答他,但乍听这话的宇田雅治还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他并无意轻视她,可是她的想法未免太可笑至极 \ot喂你傻了吗那可是男人才能学的\ot 繁韵不傻也不疯,她只是想学会保护自己的技能,也为了以后能派上用场。 \ot那你就不要把我当女人看。如果你不肯的话,请送我回牢房\ot \ot你多大\ot宇田雅治突然问起她的年龄,倒令繁韵摸不着头脑了。 \ot十八。\ot她如实回答。 \ot果然是没成人,难怪想法这么单纯。\ot他轻扯嘴角,多少有点轻视的意味。 驮痪久了也挺累的,他挑了靠近壁炉的地方坐下。被烘得热乎乎的蒲团坐下去又柔软,又舒适,他慵懒的背靠着墙,不觉有了想睡的欲望。随手抽来矮几上的白纸,借壁炉的火种点燃了香烟,又随即将白纸丢进壁炉。 他猛吸一口烟,脑袋舒适的向后仰着。唇齿微张,舌头一弹,数枚浑圆的烟圈便陆续迸出了口腔;望着烟圈缓缓上升,逐渐在升空的过程中散成数缕凌乱的烟丝,最后一点点沁入空气没了踪影。但烟草的味道,却萦绕整个空间,幻化成看不见的迷雾。如果没有风,谁也带不走它。 这是烟草对空气的桎梏,还是空气心甘情愿的挽留 真难理解。 他笑了笑,眼眸直视向那个不知所措的女子。 \ot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你想学这些无非就是想超越我,以此证明你并不比男子差。明天开始,你从剑道开始学起吧。如果你可以打败我,那么军人能学的事情,你都可以学如何\ot \ot没问题就怕你食言不认帐\ot繁韵等的就是这句话见他终于肯应承了,自然欢喜不已。 宇田雅治看她那副高兴的样子,果真是没经多少世事的女人。他困倦的趴在矮几上,只手撑着脑袋,将烟灰一点点掸进烟缸中,全部掸尽了,才懒懒地回话。 \ot唔。我保证决不食言反正你不可能打赢我。现在可以闭上嘴坐到我旁边吗我不想多说了。\ot 他拍拍旁边的位置,显得很没精神。 繁韵本来是想违抗的,但转念一想难得能说服他答应自己,今天是不能再悖逆他了。再说,她总得习惯忍辱负重的痛苦嘛反正只要他不动手动脚,她都能忍气吞声 不情不愿的挪到他身旁,还是坐了下来。不料他突然转身抱住自己,两人额头不小心碰到一块,愣是把人撞蒙了好一会儿。 不待繁韵奋力抵触,他自觉松开了手。 宇田雅治皱着眉,举起食指点在繁韵的额头。 \ot你在发烧啊\ot他这才想起她掉进湖里的事情,也不经意想到那个救她上来的人。她迷迷糊糊的时候还那么抓住那人的胸口,莫非他们真的认识宇田雅治很想知道,更想试探她的反应。 \ot你跟彦骁宇很熟吗\ot \ot呃谁是彦骁宇\ot繁韵心头一惊,好在自己掩饰及时,否则还真会露馅 而她这副茫然不知的神情,总算打消了宇田雅治盘踞已久的疑虑。他不是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须经过考察后,才判定可信与否。在此之前,他调查过彦骁宇的底细,并无异样。现在繁韵又这么表态,或许他们之间真的只是巧合吧 宇田雅治这么一想,心也放宽了些。他走进卧室抱了床棉被出来,直接丢到繁韵身上。 \ot你裹着被子吧虽然屋里不冷,但你在发烧。\ot 他又重新坐下来,没有再对繁韵有亲密的举动,甚至连半句话都没有。也许他真的累了,竟然毫无防备的趴在桌上睡起觉来。 繁韵将身子全部包入棉被里,不知被子是喷过什么香料,闻起来有阵阵淡雅的清香。盖着这样的被子睡觉,谁都会睡得香甜吧。 她望了望那个埋头睡觉的男人,发觉他是真的睡着了,便想起身去看看那份文件。尽管她除了汉字其他一概不通,多少靠着汉字的意思也能猜个七八分吧。 正要离座,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掌。很微弱的气力,但却无法摆脱。她回眸细看,发觉他仍在熟睡。那么他为何会抓住自己是迷糊中的反应抑或是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无论如何,繁韵这下还真动不得了。 第十五章 枯坐数小时的繁韵脑壳不断垂点,昏昏欲睡。 恍惚间,她不知闻到什么怪味,好像有东西被烧焦了。往后一瞧 \ot啊着火了着火了\ot她突然从座位上蹦起来,赤脚不怕烫的去踩被壁炉烤得冒烟的被角。 这般惊天动地的大行动,自然把趴桌子睡得正香的宇田雅治给吵醒了。他一瞅她象玩杂耍似的摔着被子,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骂。好在被子上只是冒了点火心,几下便能扑熄,否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ot你居然把我的被子给烤糊了\ot他依旧原地不动的坐在那儿,等到风平浪静后才懒洋洋的质问她。 繁韵尴尬的将被子卷起来,其实也就一个角烧得有些黑,但总体还是可以用的嘛。 \ot我不是有意的。谁知道它,怎么突然就着了。\ot她喃喃低语,自己也一头雾水。 \ot可是被毁坏是事实。拿去丢掉。\ot \ot丢掉只是一个小角有点黑啊\ot繁韵着实不理解小日本怎就那么浪费莫非不是本国的物资就可以随意挥霍了这样好内料的棉被可是大户人家才用得上的,平常老百姓家里还想不到呢 \ot不舍得丢你就拿去。反正我是不会再用的。\ot宇田雅治不冷不热的回应,鉴于她不舍的心情,这份顺水人情就赏赐给她好了。 得了棉被的繁韵倒有些矛盾,总觉得他那话有贬低人的味道。虽说棉被是中国货没什么使不得,可心里就是不好想。嘴巴一硬,断然回绝了他的\a39好意\a39。 \ot那就丢掉吧。\ot繁韵抱起棉被准备离开。\ot我先回房了。少佐大人,你就慢慢休息吧\ot好好一句话,由她说出来还真酸溜溜的。 宇田雅治叹了口气,想来一时半会也别指望她的倔脾气会有大幅度的收敛,无奈起身送她出去。还特意嘱咐外面守夜的宪兵以后不必限制她的行为,但活动范围必须是领事馆内外,不得外出。 繁韵见他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令,心下大喜。就连回卧室都是一路急奔,不懂得遮掩。她只要一想到以后行事方便,还能增加同彦骁宇碰头的机会,怎能不欣喜若狂。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因为太久没有睡得这样安心了。 而屋内另一个人从繁韵出去到进来,一直就没有合过眼;她静静躺在床上,静静等着她回来,静静流着泪 一大清早就有婆子来叫繁韵起床。繁韵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不知一早会有何事找她。后来听婆子说才知道,原来是宇田雅治让她陪着一起用早饭。日本人在正月的清早,都是很重视早餐的。 她嘟囔着嘴,老大不乐意。悄悄拽过婆子,音调都不敢提高。因为雅文这会睡得正好,不想吵着她休息。繁韵收拾停当后,也就随着婆子走了。 来到宇田雅治的房间,乍见山本也一并入席,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 这也不难理解。繁韵对日本人一直没有好感,更甭提日本人的下人;而山本则见不惯少爷对中国女犯这般优待,连正月的早餐都要叫她陪着,这可是家人才能坐一起吃的。 一时之间,气氛也陡然变得诡异起来。 宇田雅治瞧出这两人面有难色,但并不理会,继续说说笑笑。 \ot山本这一年可得亏你在身边啊我省心不少来,这杯酒归我敬你,就不要推脱了\ot他微微欠身,给受宠若惊的山本斟了杯屠苏酒。 山本受到这等厚待,心里早乐开了花,脑袋不停恭敬的上下点动。喝完后,也连忙回敬。 \ot能为少爷分担事务,才是山本的福分啊就连老爷每次提起少爷您,都是十分骄傲呢\ot \ot呵呵。是吗父亲大人有这么表示过记得小时候我可没少挨家法呢\ot宇田雅治微笑的啜了一口酒,想到过去的岁月总是令人无限怀念。 \ot不过想起来,少爷您小时候是真的很顽皮哩。\ot山本又躬身给杯中已空的宇田雅治斟酒,脸上洋溢着对往日美好的追思。\ot尽管如此,夫人和老爷还是最疼爱您。比起其他几位侧室生的公子,您无论哪方面都要强得多。\ot 宇田雅治仰头一饮而尽,起先和善的笑意也过渡成为讥讽的嘲笑。 \ot那些妾室出生的孩子,本就难登大雅之堂。虽然同为兄弟,自小我就很少与他们接触,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怀,无非血脉都来源一个父亲罢了。\ot \ot是啊。夫人是天皇最疼爱的妹妹,自然少爷的身份也就尊贵无比。况且您幼年常在宫中同皇子们玩耍,也少有机会同宇田家其他的公子相处。其实,他们暗地里都很羡慕您呢。总归自家兄弟,还是比外人要值得信赖啊。\ot山本又多说了些宽慰的话,继而将话锋移到轻松的话题。\ot不过少爷的女人缘,倒是连山本都羡慕的很有时候我都在想,唉自己生得这样的容貌,不如去学古人隐没山野才好。兴许,还能得道呢。\ot \ot哈哈哈混话我怕你去了以后,只能做猴子大王了\ot宇田雅治被山本这话给逗乐了,复又灌了几杯下肚,心情格外好。 而被冷落一旁的繁韵因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能百无聊赖的干坐在那里。名曰是陪着用餐,可实际上她完全象被叫来看餐的。这两人也不知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越说越起劲了,害她愈发无聊。她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宇田雅治一偏头,余光不经意落到她身上,这才想起她还没有吃东西。于是在和山本谈笑的同时,主动将美味的糕点挟到她的碗里。无需他再三叮咛,她也应该知道他的用意。 虽他继续和山本说着往日的趣事,没有空暇来问她话,但并没有忘记给繁韵挟取不同口味的点心。而他这般自然且随意的小举动在山本心底,却激起不小的震撼。 饭后,宇田雅治遵照约定领繁韵来到了练剑室。两人换装完毕,宇田雅治也将竹剑交给了她。 \ot作为武士,剑不仅是保护自己的武器,同时也凝聚着个人的精神。不要盲目的寻求庇护,你也要担负起保护它的决心。\ot他轻描淡写,却异常认真。 繁韵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如此恭敬的眼神,丝毫不 分节阅读_20 轻狂,言词中透露着无法形容的尊重。 因为对宇田雅治而言,尊重剑道,等于尊重自己。 \ot现在,攻击我。无论用什么招式,什么方法,只要能击中我的身体。\ot他在命令她,竹剑也笔直对准了她的胸口。 \ot来吧\ot眉心一拧,他已进入防备状态。 繁韵双手握紧竹剑,毅然朝他飞砍过去有没有剑术无关紧要,怎样挥洒自如也不重要,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她的仇人。无需酝酿多少情绪,她都可以在瞬间将全身所有力气都移交到竹剑上,凭借着它的力量去讨伐这个浑身充满血腥味的恶魔 她步步紧逼,挥动着并不灵活的竹剑,如雨点般密密匝匝的砍向宇田雅治。通人性的竹剑似乎感应到握剑人的心情,竟也变得凶悍起来。剑在怒,因为忿恨难平。 宇田雅治没有回手,只一味的退避,身子敏捷的穿梭在她密集的剑影之中。现在他还不想太早出手,他还想看看,她到底还要泄愤到什么时候。 突然,破绽暴露他的剑逮住时机,迅猛穿透所有阻力精准的切到她的胸口 这一下并不好受,繁韵疼得连连退后,差点就踉跄倒地。可她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尽管第一轮就败下阵来,她却绝不认输。 输阵不输人这是她的观点于是她重新握好剑,再次朝宇田雅治狂砍过去 眼快就快要打到他的肩膀,谁知他莫名一笑,手中的剑好像会分身般,变出无数个影子,并且每下都打到了她身上 \ot呀\ot其中一道剑影打中了她的手腕,竹剑从手中弹了出去。而她的人也因顶不住连番的攻势,重心不稳,整个身子飞了起来。 蓦然间,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右腕,只是轻轻一拽,她恰似飘零的坠叶,无力抗拒地心的牵引,不知不觉便被吸进了对方怀中。 宇田雅治神气的眉峰一挑,满眼遮不住的得意洋洋。他抬腕,正欲拨开那缕贴到她唇瓣上的乌丝 \ot雅治\ot 这个声音骤然响起,宇田雅治的心也沉了一分。他松开怀里的人,有些愕然的回首向门外望去。 温柔的笑靥依旧灿烂的为他而崭露,只是漂亮的眸子里,少了几分光泽,多了几丝黯淡。 \ot智子你怎么会来这里的\ot宇田雅治难以置信智子怎会从天而降,紧接着出现的山本更加证明这并非凭空臆想。 \ot少爷智子小姐说要找你,我也拦不住啊\ot山本知道会出现这等尴尬的局面,此刻他只能愧疚得频频道歉,见机行事了。 \ot哦。\ot宇田雅治闷闷回应,略迟疑了数秒,面上又恢复到往曰的神色。他向智子靠过来,含笑的说\ot今天是正月第一天,应该是我拜访你的。\ot 智子微微颌首,浅笑道\ot没关系。是我自己太早到了。那么现在,可以陪我去逛逛吗\ot \ot嗯。\ot他随手将竹剑抛向山本,手已握住智子。\ot帮我放好它。\ot 交代完最后的话,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剑场,一眼都没有望向后面,似乎连他自己都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见少爷和智子出去后,山本也凑到繁韵旁边,眼神古怪不说,语调也阴阳怪气的。 \ot那个是少爷的未婚妻,智子小姐。\ot 繁韵诧异的盯住眼前这名别有用心的管事,十分不屑地反驳\ot这和我有什么关系\ot \ot只是让你知道而已。\ot 山本一副小人嘴脸实在令繁韵看不顺眼,斜瞟了他一下,俯身捡起她遗落的竹剑,用劲朝练剑室的木靶砍去。 一夜未停的雪,使整条街都笼罩在寡白的色彩中。 其实雪本无色,奈何来到了这污秽的人世间,再纯洁的善念也终是一闪而过,变了质。所以在宇田雅治的心里,雪,也便有了颜色。 他踩中街边一块积雪,在上面留下自己的脚印,黑黑的脚印。抬起头,发觉智子正微笑的看着他,十分专注。 \ot怎么傻乎乎的表情,看什么呢\ot他打趣她,其实是想逗她开心。结果智子是笑了,却笑得忧伤。 \ot如果我说了蠢话,你会怪我吗\ot \ot不会。\ot他只能这么回答她,尽管有不好的预感。 智子淡然一笑,目光遥望着前方模糊不清的道路。那里,是街的尽头。忽然,白色的雪花突如其来的降落,在灰色的空中转着圈,跳着舞;一片片,一点点,自由地飘入她伸出的掌心中。 这般自由的雪,她何时也能学会。 \ot下雪了。真好\ot智子柔美的笑着,扬起携带的蓝色油伞,却被宇田雅治拿了过去。 \ot我来撑伞吧。\ot他撑开伞,隔离了那纷乱不休的飞雪,也似隔离了另一端的牵挂。 智子礼貌的垂首,心里挣扎了好半天,终于问出了口。 \ot那个女孩就是繁熙的妹妹吗\ot 宇田雅治木讷的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于是,智子又接着问了下去。 \ot雅治,我们真的合适吗\ot她叹息,忧伤的回望着沉默不语的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震惊的神情。然而,他只是平静的否决了这个论点。 \ot别说孩子气的话。我们不是已经订婚了吗\ot \ot如果抛开这些约束,你觉得我们适合吗\ot智子拉住他握伞的手,任凭雪越飘越多,她仍站在伞下一动不动。 \ot真的是因为爱,我们才走到一起的吗\ot她明白当初彼此的相识,也是在家人极力撮合下形成的。可她一直觉得,有过爱的影子,至少逗留过。 宇田雅治不喜欢这种咄咄相逼的追问,但他不能冲她使脸色,不仅因为她的温柔,也因为改变不了的政治婚姻。 他偏过头,想逃避这场纠缠不清的话题。 \ot回使馆去吧。下雪了,也不好逛。\ot \ot你喜欢她吧\ot智子单刀直入,将疑问摊出桌面。望着宇田雅治眉心一紧,略有吃惊的看向自己,智子恍悟她并不是反应过敏。 \ot喜欢对吗否则一个乱党的妹妹,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的利用价值吗或许你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无形中变了多少。\ot忍不住心酸,泪水充满了整个眼眶。智子努力维护着平静的神态,奈何终是徒劳。\ot对待敌人都可以这般仁慈,如果不是因为眷顾,还能有什么\ot \ot别尽说蠢话我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不要再庸人自扰了。\ot \ot如果这样的话,你为何不放了她她早就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啊难道不是吗\ot \ot智子\ot宇田雅治真的不想对她说些重话,可他也忍不住了。\ot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说出这番奇怪的话。就算在以前,你不也很清楚我的生活吗男人逢场作戏本就是平常的事情,整个曰本不都这样吗\ot \ot可你并没有在作戏啊她也不是那些同你有过露水姻缘的女人啊\ot智子失态的驳斥他,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只消看到在练剑室的那一幕,什么都不用再解释。\ot你有多久没来看我了有多久没有问候我了尽管总是抱着你会来的心情,可也会有觉得累的一天啊如果如果\ot 智子骨鲠在喉,一字一句都拼凑不出。趁着泪水快要绝堤一瞬,她扑入了宇田雅治的怀里。尽管这个怀抱并不温暖,尽管这个人有多么不专情,可因为是他啊所以,她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ot雅治,能不能为我保留一分体面哪怕就一点\ot \ot什么\ot他茫然。 \ot放了她吧只有这样,我才会安心。其实你可以的,只是,你愿意为我这样做吗能吗\ot智子昂着脸,幽怨的望向这个冷峻的男子,近乎乞求。 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现在唯一感受到的是她颤抖的身躯,和那张泪眼婆娑的愁容。 不是他该如何,是他只能如何。想到那封她送给自己的信,想到里面被她悄悄隐藏起来的蓝布,这一切无非就是为了保留他的体面。因为相信他,所以她并没有追问过一句。 如今无意的误闯,她已察觉出他同另名女子之间不同寻常的暧昧,掩饰不了,他也不想申辩。 尽管这是场政治婚姻,可是智子并没有罪过,她不应该成为一件牺牲品。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终身与共的,唯有此刻趴在他怀里哭泣的女子这是注定的宿命。 只是要放过另一个人,不可否认,他真的很矛盾。其实并不想智子所说的那样,他之所以留住她,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并没有存在别的原因。哪怕真有了,他也绝对不会纵容。 他是曰本国的军人,身世显赫的贵族;而她只是一介草民,并且还是战败国的俘虏。 所以他们对立的立场,是永远不可能更改的 同样,这也是注定的宿命。 宇田雅治重新望向正充满期待的智子,抚摸着她冰凉的面颊,不假思索的一把抱紧浑身都在发抖的她。 舍弃伞了的保护,他们任由雪花萦绕身侧,反正它再冷,也敌不过彼此心底那深深的寒意。 红墙后面是囚犯的炼狱,在高举的皮鞭下,所有人犯只能听命于指挥者的口令。 他们没得选择,繁韵也只能扮演一个路过的游客。毕竟她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可当她看见那个差点丧命宇田雅治枪口下的小男孩被曰本宪兵推倒在地,满手是血的那一霎,她再也沉不住气了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拦住了暴戾的曰本屠夫。 她冷睥着曰本宪兵,将吓得号啕大哭的男孩藏在自己身后。不齿汉奸狐假虎威的她,却说出了同样的对白。 分节阅读_21 \ot宇田少佐说使馆需要一个小杂工,我看他挺合适。反正留在监狱,他也干不了重活。\ot \ot少佐并没有吩咐我们\ot曰本宪兵不满的驳嘴,话硬语气不硬,想必也是顾及她同宇田少佐的关系。 繁韵也撕开了脸面,不以为然的冷笑\ot那你要不要现在同我一起去请示少佐呢不过,他最近心情可不乐观。\ot 见对方有些犹豫,繁韵继续将谎言圆下去。 \ot他就在我的住处,如果少佐怪责,我自然一个人承担。不会让你替我背黑锅的\ot 说完,她拽过小男孩就往使馆走去。尽管没人粗鲁的拦阻她,但是繁韵知道,这次她撒了弥天大谎,灾难已经在所难免。 回到屋内雅文见她领个小男孩进来,顿时大吃一惊。再见孩子双手都是血,脸上还挂满鼻涕眼泪,全身弄得脏兮兮的,她怎么琢磨都像是牢里出来的。这个倔犟丫头,不会真的打算玩火自焚吧 \ot这个孩子是从那里拣来的\ot \ot是我从曰本宪兵那里骗来的,说使馆需要小杂工。\ot繁韵翻出包扎伤口用的医药品,拖过孩子抱在怀里。瞧着孩子大冬天还穿着一件外衣,手一摸,浑身上下都单薄得可怜。见孩子不再啼哭,繁韵温柔的哄他。\ot男孩子要勇敢点才行。现在姐姐帮你把手包起来,那样就不痛了如果疼的话,姐姐跟你吹吹好不好\ot 孩子懂事的点头,咧嘴一笑,缺齿的地方格外抢眼。 \ot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个事情一定会上报给宇田雅治的。那样,你可就大祸临头了\ot雅文太了解宇田雅治这个人,他无情起来,比谁都冷血。这丫头,今曰可真是闯大祸了 繁韵自是知道事态有多么严重,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曰本宪兵活活打死吧 \ot不管了。\ot她重重叹口气,并不后悔。\ot孩子重要。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送他出去。可惜\ot 她轻轻擦拭着孩子脸上的污垢,望着这双纯净的眼眸,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光想有什么用,她还不是一样无能为力。如果不是顶着宇田雅治的名号,她又有什么本事可以救出这个小男孩。 原来,这就是她的价值。 心里陡然一冷,凉飕飕的 \ot少爷您回来了和智子小姐还愉快吗\ot山本总算盼到少爷回来。从他神色上判断,心情估计并非想象中那么好。果然,少爷连语气也显得有些阴郁。 \ot一般。顺便拜访了井上伯父,了解目前商界又有什么最新举措。\ot宇田雅治随手将军帽递给山本,疲倦的掐眉心提神。见山本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事情要汇报。 他定了定,不解地询问\ot有事吗\ot \ot呃,倒是有一件小事。\ot山本微微低下头,故意摆出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 宇田雅治现在脑子已经很乱了,厌烦的嗔道\ot有就说这不就是你想的。\ot \ot是。启禀少爷,我听后勤的宪兵说,繁韵奉您的命令带走了一名在服刑的男孩。说是您指示过,要在使馆内添一名小杂工。宪兵看她说得振振有辞,便不好拦阻,所以想等您回来再请示您的。那么\ot \ot你说她带走了犯人\ot宇田雅治眉头一拧,语气也冷了几分。\ot是奉我的命令\ot \ot是这样的,少爷。\ot \ot混帐\ot本来他心情就够糟了,此番又得知她居然胆大妄为带走人犯,憋屈整曰的无名怨火瞬间爆发,愈发气恼 她当他是什么她又当自己是什么看来,他真的对她太过仁慈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必须得教训她必须 宇田雅治气急败坏转身就向她的住处冲去,同时叫上几名曰本宪兵去执法。原本他还在矛盾要不要接纳智子的建议,现在看来,他如果不放她走,就铁定会要了她的命因为她的行为严重触犯了军中大忌,她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而最讽刺的是他都要向她兴师问罪了,她却只专注的去照料一个小鬼一贯硬邦邦,毫无情趣可言的女子,此刻却在别人面前崭露着他都未曾见过的柔情。 她是在挑衅他的底线吗 宇田雅治手一挥,身后的宪兵便将孩子从繁韵怀中扯了过来,伴随着孩子惊慌失措的哭声,繁韵拼命想去抓住那双求救的小手,奈何却被另一只冰冷的手给截住。 \ot姐姐姐姐放开我我要姐姐我要姐姐啊\ot 孩子越哭越凶,小脸吓得煞白。他想逃进姐姐的怀里,想求得她的保护,然而却只能看到大姐姐同他一样无助的泪颜。 繁韵见孩子即将消失眼底,鼓劲想挣脱宇田雅治的钳制,好能抓住那个可怜的孩子。奈何眼前这人是铁石心肠的魔鬼,无论孩子哭得多么凄凉,她有多么痛苦,他仍可以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ot他只是个孩子啊他又有什么罪过你们这些麻木不仁的混蛋既然是我放下的罪过,就让我一个人受罚啊为何\ot 她没有说完,就被突来的巴掌给怔住了。最不争气的是居然在这决不能示弱的时刻,她的眼泪反而失控般涌了出来。苦涩的泪水润湿了唇间,逐步在她心里弥散,铺张。 繁韵咬紧下唇,缓缓抬首望向那双凛冽的褐色眼眸。在他阴冷的目光中,她仿佛瞧见了自己的未来。还有,属于她的磨难。 \ot很痛是吗\ot宇田雅治揪起她的衣领,故意让她红肿的脸庞靠近自己。他要让她看清楚,永难忘记。 \ot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的颁布任何命令也只有我才有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存亡不要试图考验我的法律永远记住一条禁忌奴隶是永远不配跟主人谈条件当你挥霍完你的运气后,也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ot 他愤恨的手一甩,繁韵便被摔到了墙角。望着她唇角已凝固血迹,那抹暗红色着实令他倍感不安,甚至有些局促。 他不想深究这股错觉从何而来,他只是迅速背过身去,毫不留恋的离开令他深觉不快的地方。 回去书房的道路不过短短数米,而他竟感觉好似走了数年那么漫长。连先前怒不可遏的暴躁,也伴随迟缓地脚步声,一点点消融在匆匆掠过的分秒之间。当所有的愤怒皆被时间磨平瓦解后,剩下的竟然会是莫名的忧伤。 他是怎么了为何会出现这般不可思议的情绪为何一旦想到她渗血的唇角,就会不自觉的酸楚 难道他是疯了 \ot没出息\ot宇田雅治烦闷的打翻书桌上的笔筒,佯装不曾听见瓷片坠地时的悲咽。 因为对他而言,自己再一次放下了本该砍在她脖子上的屠刀。 这才是他,最无法宽恕的罪孽。 第十六章 一晃数周,繁韵再也没有见过宇田雅治。 说大不大的领事馆,来来往往总是那几张熟悉的脸;说小不小,必经之路她和他却连一次不经意的碰面都不曾有。 这样不是很好,反正她也不想看见那张令她憎恨的面孔。 重新举起竹剑,她熟练的朝着树枝横切过去,经过几天诼磨,她已经能很熟练的使用竹剑。没有选择在练剑室里练习,因为她更爱园子里的气息。 在这里,她可以自由的大口呼吸着清新空气,偶尔飘零的梅花,也会在无形中替她助兴。 只是,她的心,依旧难静。 \ot看见了吗这就是男人。但越是这样,你就越不可以低头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他所有的言论和笑脸,哪怕连半次的动摇都不可以。因为在你看不见的背后,他随时都能探出阴险的手臂,捏碎你的脖子。如果你现在觉得委屈,就要更好的学会武装自己今日他虐待你的人,他日你必虐待他的心。这才是公平交易\ot雅文如是告诫自己。 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回想这段意味深长的话语。有些地方她能意会,却无法体味。不管怎样,她觉得有必要磨练自己。也许身处在这个魔窟,本身就是一种人生的历练吧只要不服输,只要不言弃,她一定可以迎来胜利的曙光 正抬眸之际,她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很熟悉的人。 繁韵握剑的手慢慢垂放,目光不觉随着他的移动,而渐渐朦胧。无意间,一抹微笑悄然爬上眉梢 或许世事便有这么凑巧。 宇田雅治因为连日奔波几大驻军部队,又忙于磋商筹建武汉特别市政府和明治学院等事宜,已经焦头烂额,身体严重透支。 难得今天不用出去处理公事,他也偷闲在书房后面的阳台抽烟舒缓一下。许是真觉得累了,猛一抽洋烟,感觉还挺辛辣的。 宇田雅治疲倦的摆动着脖子,百无聊赖的望着天空发呆;对着这片并不讨喜的阴霾天色,深深吹了一口烟;余烟袅袅的青丝,将深沉的灰白天晕染得分外迷离。 \ot真是无趣得很\ot他不满的自语,继而垂首俯望楼下的风景。 宇田雅治信手将烟卷斜叼在嘴边,方便他酸痛的双臂可以搁放栏杆上。有时候他发起懒来,也是很要命的。 目光游弋,整个大院尽收眼底。偏偏在他难得轻松的时刻,总是有那些令他不称心的画面出现 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越是不想看见她,偏还是撞见 宇田雅治才舒展开的眉头,又拧成一团,为何她就是有本事能让他不舒坦 只见她放弃练剑,无端端爬到梅枝上;既不为采花,也不是训练攀爬能力,居然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对着某一个地方,温婉的笑着。 宇田雅治很好奇,究竟能有什么东西具备这般致命的吸引力,可以煽动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露出百年难见的笑容。 他真想知道 沿着她专注的视线,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在园子的另一侧,是所有官兵练习基本技能的训练场,这时场上有数十名宪兵成组练习搏击技巧。想必她的微笑,不会为这些日本士兵而绽放吧 那么只有一人,一个破格收编在宪兵队的中国人。 是叫彦骁宇吧救过繁韵的性命,彼此便有了一面之缘。 难道这就她关注的人还是,她惦念的 宇田雅治冷笑,用舌尖轻轻弹掉未抽完的香烟,决然回到书房。 \ot山本\ot他在叫唤 分节阅读_22 ,因为现在有事情需要人转达。 \ot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ot山本永远都会及时出现,只为等他的一声令下。 \ot你现在去告诉她,后天打赢我,我放她走。输了,就地正法\ot \ot啊是少爷\ot山本早就盼着这一天,从头到尾他就很反感左右少爷情绪的人,更别提那人还是个低贱的囚犯见少爷终于觉醒,他也乐得拭目以待她悲惨的收场 不过,宇田雅治倒没有山本想的那么复杂,他之所以会下这个无情的决定,是因为他也有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她为了张望一面之缘的男子,连手中的剑都可以放下,想必剑术已经训练得很出色了 如此,他当然得给她一次机会尽管已经违背了和她之间的承诺,但反复无常本就是他的性情,所以这次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谁也不曾记起,世事本就难料,反复无常,如同他一般。 明天, 是决斗的日子。 繁韵始终没有想到,宇田雅治会如此阴晴不定,变卦比翻书还快。纵使知道从他手中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她就是不甘心如今她唯有卯足劲,加倍苦练剑术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现在她不想太早下定论。 她用力甩掉额上的汗珠,动手将散乱的长发裹着紫布条在脑后扎成马尾辫,一来视野变得清晰,二来练习的时候也不碍事。 高高竖起她的剑,脑子拼命回忆当天宇田雅治攻击自己的招式。随着记忆,追赶着他矫捷的身影,她一招一式反复演练。 反手一切,左脚速退,她全神贯注练习着剑法,尽情挥展着自己的英姿。 骤然一记劈砍,正中悬靶上的圆球,绳索一断裂,圆球掉落下来。 不巧,滚到一名女子脚旁。 繁韵警惕的盯住这名\a39不速之客\a39,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单独跑到练剑室来。 \ot抱歉,打扰了。\ot智子拾起圆球,礼貌的问候。她突然到访并没有知会雅治,因为她想单独见她。 \ot宇田不在这里,你可能找错地方了。\ot繁韵偏过头,继续练习。 尽管她态度冷淡,却无碍智子天性的热情。她踏着碎步,来到繁韵面前,和善的笑容迫使繁韵无法视若无睹。 \ot我是专门来找你的。\ot \ot找我\ot繁韵诧异的看着她,满腹疑惑。 \ot嗯因为我想帮你离开这里。\ot \ot你为什么要帮我\ot繁韵紧盯着她,试图挖掘出一丝丝阴谋的痕迹。可惜,智子全然没有恶意,她是发自内心想帮忙。 \ot因为你哥哥是个好人,他救过我。所以,我想帮你离开这里。\ot 她见过哥哥繁韵这下激动起来,拽住智子的胳膊急切地问\ot我哥哥现在哪里他好吗为什么他会去救你的告诉我他在哪儿\ot \ot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当初我是在街上差点被轿车撞到,他才救的我不过我想他应该没事的。你不用太担心了\ot 智子尴尬的抽回胳膊,被繁韵捏得都有些生疼。不过她能理解兄妹失散的滋味,所以她才没有怪责过繁熙绑架她的事情。 而她这般热心的相助,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但即使不因雅治的缘故,她都想帮繁韵离开,好让这对兄妹早日团圆。这种怪异的想法,连智子自己也理不清。 见繁韵沮丧的背过身去,智子猜她可能是想到繁熙了,连忙轻言轻语的宽慰。 \ot别担心你哥哥一定会好好的。所以你只要早点离开这里,就可以找到他了。愿意跟我走吗\ot \ot不行,那样会连累你。难道你都不怕\ot繁韵反问,情绪低迷。 \ot雅治不会责怪我的。再说,那天我都要他放了你呢他嘴巴说是考虑下,其实放了你也是迟早的事情啊\ot 真是个单纯的人。繁韵心中暗语。如果宇田雅治真有那份心,也就不会安排明天的决斗了。可繁韵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她只是默然的摇了摇头,说\ot对不起,我现在不能跟你走。\ot 乍听她居然拒绝自己的提议,智子顿时愣住。 \ot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走吗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吗\ot \ot当然不是。只是现在不行。\ot繁韵无法说出自己的心事,她只能令热心肠的智子彻底失望。 智子确实很失望,可随即她又冒出另外的念头。莫非,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智子沉吟片刻,忽然狐疑的问道\ot你,不想离开这里是因为雅治吗还是\ot \ot怎么可能是为他\ot繁韵急忙打断智子,愈发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图。一会儿说得那么热心想帮自己逃出升天,令人不容置疑。这会儿又刻意将话茬转到宇田雅治身上,根本就是八杠子打不到一块的事 忽然繁韵想到,可能,这才是智子此行真正的目的吧 望着对方充满疑问的面容,繁韵不以为然的冷哼。 \ot你不用胡乱猜想了。我现在不走,并非为了宇田雅治,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所以多谢你的好意,也请你以后大可放心。\ot \ot难道不是这样吗因为喜欢雅治,所以才会留下来。要知道,他对你很不同。因为他\ot智子不死心的追问,再次被繁韵打乱。 \ot希望你以后不要将我和他的名字联系起来。也许他值得你欣赏,却并不值得我认同。我不过是被他捉来的俘虏,无论得到了多少犯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这都是我最无法原谅自己的耻辱。像他这样残暴不仁的凶徒,只有你们日本女人才会喜欢,我们中国女子,绝对不会跟这类人扯上任何关系。我宁可碎尸万段,也决不会为他留情你不用怀疑\ot 繁韵正义凛然的对智子说完她的宣言,蓦然转身,恰巧同伫立在练剑室门口的宇田雅治四目相交。 心头霎时一震,连她起初慷慨激昂的气焰,也陡然消失,接踵而来的反是一股心寒。 偌大的练剑室因为他的出现,莫名变得拥挤,狭窄;似乎连空气也出奇稀薄,压抑得在场所有人都紧迫得快要窒息 \ot出去\ot骤然停滞的时间,因为宇田雅治冷不防迸出的两个字又转动起来。 繁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即使不看,她也能完全感应到他身上挥发出来的阴森。 \ot雅治,我\ot智子见气氛不对劲,连忙打圆场,可根本无济于事。她也看出来了,雅治在发怒,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可她就是知道。一时间,她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困境。 \ot滚\ot他低沉的怒吼,刹时震断了繁韵心底最后一根浮弦。 分不清她何时变得如此脆弱,会因为这小小一句言词而心酸不已。明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繁韵强忍住又要不争气涌出的泪水,决然跑出了练剑室。 因为清楚他要驱逐的人,只是她。 宇田雅治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口,冷漠的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原以为可以无动于衷,任其去留。然而当她左手不小心碰上他的右手时,那紧敛的心绪,蓦然逸出一缕犹豫,仿若触电一般。 如果他伸出小指,牢牢勾住她离去的背影,这样,是否就不会觉得空虚 不能 因为那不过是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如同无法控制的命运,最终会随着彼此手掌的滑过,而再无瓜葛。 况且, 他,又何必如此 繁韵责问自己,为何要落荒而逃即使走,也要潇潇洒洒的离开,怎能表现得那么没气势并且还是在他的面前。 越思量,越为自己的行为懊恼不休 她将满腔的怨愤发泄在园中大树身上,发狂的竹剑对着目标就是一顿乱砍。折磨着树,也似折磨自己。 \ot树何其无辜可受不住你的拳打脚踢。\ot 清清淡淡的笑语,犹如洪流里一拨明澈的泉水;似乎连阴沉的天色也因为他的笑容,平添了几许生气。 彦骁宇对于繁韵而言,他的出现总是那么温暖人心。 \ot你怎么会在这里\ot繁韵又惊又喜,慌忙望向四周环境。 彦骁宇淡然一笑,并不介意朝她更靠近一步。 \ot今天我当班,整个下午都不会有人来。再说我要表现得害怕接触你,别人反而会生疑。怎么,你也练剑\ot 闻言,繁韵这才卸下心头大石,想对他露出自己的笑颜,奈何就是笑不出来。一时间,她竟觉得有些尴尬。见彦骁宇还在等她的答案,只好实话实说。 \ot明天如果我能胜过宇田,就可以获得释放。\ot繁韵犹豫了片刻,决定不讲出输了的后果。\ot其实我现在并不太想出去。因为我发现他的书房好像有很多机密文件,要是能偷出重要的一份,死了也值了。\ot \ot你啊别老是把自己不当数。你的命并不比任何人轻贱。\ot彦骁宇微微蹙眉,不认同她消极的态度。如果不是他最近为公事奔波,早就想法子救她出去了。可是经过上次围剿行动后,在他立功的背面,却也招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想把忧虑堆在脸上,尤其面对她的时候。 \ot想赢吗想的话,我就教你\ot彦骁宇询问她的同时,从梅枝上折了一根还算结实的枝干。分枝杂叶一除,倒也可以当剑耍。 繁韵一听彦骁宇要教自己剑术,二话不说立马应承。她学剑道那么久,还真没有谁认真指导过自己。如今是他来指点,她顿觉学剑也没那么枯燥了。 彦骁宇用树枝敲打繁韵的竹剑上,示意她抬起手来。 \ot看,是不是觉得你的武器比起我更有优势以为一寸长就一寸强\ot \ot嗯。\ot \ot可在我眼里,你手上的竹剑不过就是一根擀面杖。\ot彦骁宇话一出口,繁韵立刻\a39噗哧\a39笑出声来,全被他这话给逗的。 \ot终于笑了现在心情总算好了吧。\ot彦骁宇依旧淡然笑着,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瞧她腮红如染,便转提重点。 \ot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无论遇到什么对手,都不要被表面的弱势所蒙蔽;更不要被表面的强势所震吓。比武,是与人斗,所以得灵活。日本的剑道,很多地方要求招式优雅和美观,这样便有了局限,也就不活。而中国武术更多的时候,看重的是成效,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如果你明天和他实斗,根本不可能赢取他。但是我想,他也不外乎用两种方式应对你。\ot \ot哪两种\ot繁韵好奇的追问,突然对彦骁宇的话很感兴趣。 \ot一、他会速战速决。因为知道实力悬殊,肯定会出最狠的一招让你开场便输。二、也会因为彼此实力悬殊,而慢慢折磨你,最后才出招解决。不管他用何方式,你都必须挺住,只要他使出最擅长的招式,我就能帮你反败为胜。\ot \ot可是他有招很厉害,只看见到处都是剑影,然后一下就被他打中了。这样,我怎么躲\ot想起那天在练剑室,她可就 分节阅读_23 亏在那怪招上面。 \ot不用怕,那是虚影多。因为那个招式是用来攻击,身体幅度越大,破绽越多。你只要将注意力定在他的前胸,自然就会让你找到他无意暴露的弱点。\ot彦骁宇将树枝护在胸口,左掌冲繁韵一招,\ot来你现在向我攻击,乱打一气都可以必须尽全力\ot \ot好,那我可乱打了\ot繁韵憋住一口劲,瞬间将全身的能量都蓄积到竹剑之中。气息一调平,骤然朝彦骁宇猛砍而去。 见对方左躲右闪,每次都在快劈中之时被他灵巧的晃过,繁韵只得更加用力追击,并且刻意将招式和角度都使得有些刁钻。 突然,彦骁宇双手一摊,似乎底盘不稳,繁韵赶紧逮住时机,挥剑切入他的前胸。眼看就要刺中目标,他忽然一个后仰,飞速将身子偏到竹剑一侧,左手迅速抓住她的竹剑,右手已将树枝抵在了繁韵的喉咙。 一条翠玉项链,也随着彦骁宇大手一挥,稳稳当当的挂在了繁韵的脖子上。 霎时间,繁韵脑海一片茫然,压根没想到他居然会使诈更没想到,这条项链的出现。 他悠然一笑,慢道\ot这就是重点。既然宇田仗着自己的优势而刁难你,为何你不可以使诈呢况且,他一定没告知你比试之中不可握他人剑的条例吧。如此,你更无理由坐以待毙。\ot \ot哦你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ot繁韵蓦然恍悟,愈发钦佩彦骁宇的机智。正欢笑,她陡然想到翠玉项链,急忙问他缘由。 \ot你怎么把玉坠子挂我脖上等我取下来给你。\ot繁韵想取,人家可不想拿。况且,那就是彦骁宇要送给她的。 \ot这是我的护身符。以后不在的时候,就让它替我保护你吧\ot \ot可\ot 彦骁宇将食指放在唇上,作出噤声的手势。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那么担心,也就不枉自己甘冒风险来指点她。 可惜时间总是不够用,他必须得离开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留下她,无论下次什么景况,他发誓再也不会剩下她一人。 因为, 他不想总是给她一份失望的空盼。 在这个本就苦厄的年代,他只想令她快乐一些。 \ot看那边,千万别动。\ot他冲她眨眨眼,一脸神秘。 繁韵虽疑惑,却还是照吩咐扭头望向那片梅林。片刻,耳畔响起一阵跑步声,她诧异得忙回转头,却被迎面扑来的雪球正中额头。 \ot记得,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永远别放弃\ot这是他的恶作剧,也是他最后的告诫。 繁韵轻轻拨掉面上的残雪,一点不为他的莽撞而生气。相反,她笑得格外开心。 现在她再也不觉得孤单,因为在危机四伏的敌营中,她还有一个最关心自己的人。 只要他在,她就不会被任何人打败 只要它在,她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直到再次相聚。 28日,黄道吉日。 诸事利,械斗忌。 宇田雅治再想,是否要遵照万年历上所说,避讳一下 苦笑摇头,无可变更的命令是他下达的。 事已至此,他不想再犹豫不决,反正她生与死都不会再跟他有关联。 那是个不懂得感激的人,何必还要一再忍让她的无情。 宇田雅治深吁一口气,毅然如约来到练剑室。 空荡荡的练剑室,只迎来了他一人的身影。阳光射不进来的密室,到处充斥着冬夜残余的幽寒。 他无意识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默默静候着她的到来。莫名的,这股寒意悄然渗入他的体内,沿着血液的流向,公然侵入他的心房。 冷,却无力抵抗。 是因为害怕,她会死去么 然而一切成了定局,为时已晚。 正巧,她来了。 繁韵发现宇田雅治已经先到,不禁吃了一惊。遵照约定的时间,她已经是提前一小时了,没想到,他是这么迫不及待想致她于死地 看来,已经不需要再热身了。直接上阵吧 繁韵平静的走到他对面,马尾辫一扎好,便进入备战状态。 \ot准备好了吗开始吧\ot她先发制人,这是宇田雅治预料之外。 难道她就这么想求死吗宁可碎尸万段也不愿意 宇田雅治猛咬住下唇,再也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既然她都准备好了,那就成全她吧 他傲然站起身,不可一世的冷扫她一眼,倒想看她有何能耐乌黑的竹剑嚣张的直指她胸口。 \ot来吧死了也别后悔。\ot \ot自然不会你先动手吧\ot繁韵反将一军,破碎了宇田雅治仅存的犹豫。 他眸子一收,冷冽目光怨毒的聚焦到繁韵脸上。紧盯着这张过于平静的面容,宇田雅治愈发恼火,一股愤恨在体内翻滚,齐齐呐喊要毁掉所有扰乱他心智的障碍 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到脱轨已久的航线 宇田雅治手掌猛然一紧,蓄势待发的竹剑也凶暴的劈向他的目标。 眼见她只会躲避,全无反抗的能力;竹剑越下重一分,他的心也不自觉掠过丝丝悲凉。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吗 是注定的宿命 心一狠,他失控的朝她怒砍过去 实力悬殊的搏斗,注定是一人拼命的攻,一人拼命的躲。如果再遇到某一方心乱如麻,无法专心致志的投入战斗中,反败为胜并非妄想。 繁韵遵照彦骁宇的指示,注意力只集中在宇田雅治的前胸,无论对方攻势如何凶猛,她都小心应对,机敏的自找退路。 \a39劈啪\a39作响的竹剑敲击音,甚似一曲激昂悲壮的十面埋伏,只是不知最后谁才是那个被埋伏的人。 此刻,宇田雅治显然忍受不了这曲噪魔音的骚扰,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不想再玩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ot风影疾杀\ot是他上次用来对付彦骁宇,也曾在繁韵身上使过。此番重用这招,说明他已对她下了杀念 繁韵乍见无数道剑影向自己扑杀过来,心知战斗已接近尾声,她唯有放手一博 她故意佯装招架不住,身子往后一仰,侧身让对方的竹剑可以轻松刺向她的耳旁。乍见宇田雅治蓦然迟疑,她快速一翻转,左手出其不意的抓实他的剑身,右手同时将自己的武器送到了他的喉管。 险胜 霎时间,宇田雅治的脸色骤然变得冷森,逼视着繁韵的眸子都快迸出火来。 两人窘迫的呼吸,撩人般漫溢整个密室,偶尔还能听见彼此细微的回音。 繁韵望着他,在等待他的判定。可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身子慢慢向后移动,一点点远离那把指着自己的竹剑。阴郁的神情令谁也看不透。 本该雷霆大怒的他,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这很不对劲。繁韵心下闪过不好的预感,十分不安。 忽然,宇田雅治收回所有神色,漠然望着繁韵,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头一偏,甩袖离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彦骁宇最后侥胜自己的那招,同繁韵今日所使的几乎如出一辙。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是否可以判定彦骁宇同繁韵的关系,可谓非比寻常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宁可亲手杀了她,也决不会将他的俘虏拱手让人 不管这是关乎尊严,抑或是其他原因 第十七章 彦骁宇没料到宇田雅治会单独宴请自己。无缘无故,不知出于什么动机。 虎子倒显得比他坦然多了,不停拍着他的肩膀,羡慕得直咋舌。 \ot兄弟,时运高咧立了功不说,现在还摆下满汉全席款待你。前途无量啊\ot \ot是吗\ot彦骁宇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他倒觉得这更像是一席充满阴谋的鸿门宴。 \ot废话不多说,哥们去了。\ot他笑了笑,无论是否龙潭虎穴,他铁定是都逃脱不离。 抖擞起精神,整理好仪表,彦骁宇这便去了宇田雅治宴请他的饭厅。 在使馆的偏厅里,有两个隔间是专门用来招待访客娱乐和就餐的;设计风格照搬日式装璜,黑色的窗棂,白色的扇门;角落摆放着日本风俗饰品,点缀过于单调的氛围。 简洁而不失典雅,标准日式风格。 但凡日本人所到之处,都会竭力将本国情调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无论,这是不是在自己国家。 彦骁宇遵照他们的习惯在门外脱了鞋子才进来。佣人将扇门轻轻推开,便看见宇田雅治正襟危坐等着他,一旁还有逢场必在的山本。 宇田雅治眼皮微睁,也不发话,只是将手往对面的位置一摆,彦骁宇就此跪地而座。 \ot上次围剿行动后,我还没有设宴款待你,是我的疏忽。\ot他慢语,面部没有丝毫表情。 彦骁宇垂首,回话道\ot少佐太看得起在下了。围剿行动并非我一人的功劳,而是集体的荣耀,自然也少不得少佐的精密部署。独请我一人,实在担当不起。\ot \ot不必过谦了就当这是朋友间的平常饭局。来,尝尝日本清酒的味道和你们茅台有何不同。\ot宇田雅治大方的端起酒壶,瞟见彦骁宇桌前碗筷俱全,独缺酒杯,眉心一皱,偏过头责备山本。\ot怎么办事的,居然忘了给客人备酒杯\ot \ot啊是小人的疏忽,我这就吩咐佣人拿新的酒杯来\ot山本躬身致谦,准备退出隔间。 \ot不必了你先下去吧。\ot宇田雅治手一挥,打发山本出去。他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举手端杯至彦骁宇的面前。 \ot都是军人出身,无需那么多礼数。你就用我的酒杯吧\ot他嘴角带笑,目光却如待捕之鹰,不动声色的盯住彦骁宇。 从无故宴请他开始,再到席间缺酒杯,彦骁宇就已经觉得事有蹊跷。此刻他已经是骑虎难下,喝与不喝都会惹祸上身。 沉思片刻,忽然灵机一动,彦骁宇就手接过酒杯,起身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口中振振有辞。 \ot彦骁宇不敢奢望立功,只求无过。如今少佐这杯酒并非在下不识好歹,而是受不起。在此我愿替宇田少佐给在围剿行动中壮烈牺牲的勇士们,敬上这一杯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少佐的恩德\ot 彦骁宇将杯中酒浇洒到窗外,随即向天作出军人特有的敬礼方式。复又转回桌前,重新跪坐下来,他拿起酒壶斟满半杯酒,必恭必敬的将酒杯递向宇田雅治。 \ot这杯是在下替亡魂勇士们,还有我自己,一并向宇田少佐敬上的谢意如果没有您的知遇之恩,也就没有彦骁宇的今日。尽管少佐大人愿意撇开身份,不顾礼数,面对我这样身份低微的部下也毫无架子,友善对待。然而我却万分惶恐,时刻不敢超出礼数没了分寸,更是不敢逾越少佐只要吩咐一句,哪怕是龙潭虎穴我都甘愿效命。所以请少佐无需褒奖,这本就是属下的职责所在\ot 铁铮铮的话语,宣誓着他对宇田雅治的忠诚。受到情绪震动,清冽的酒水竟在杯中荡起丝丝微澜,转瞬,又恢复平镜。 宇田雅治接过酒,一饮而尽。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不可否认,彦骁宇确实是个很机智的人,收编到自己的部队里,自然是如虎添翼。 但是 \ot一个万事都如此谨慎的人,难免会令人觉得可 分节阅读_24 怕。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ot他舒展眉头,露出一抹笑意。不过这笑,只是瞬间而已。 宇田雅治坐直身子,正色的说道 \ot我看过你以前的政绩,并无过人之处。可据我了解,你却是个用剑高手,并且具备一定的胆识和智谋。为何要有所隐瞒我想,你也许是为了避免锋芒太露,才不得已这么做的吧。\ot \ot真是什么也瞒不过您。没错,确实如此。\ot彦骁宇颌首,笑容腼腆。 \ot是这样最好。如果另有用意,那可就不妙了。有才能,是没必要时时刻刻都崭露出来。就像你剑术高超,可却偏好指点一些不相干的人。总归,还是卖弄了一把。\ot宇田雅治语调极平缓,仿若是在不经意间道出点无关紧要的闲事。 但彦骁宇听进耳里,立刻幡然省悟。 怪道宇田雅治今日好心情招待自己,原来是在绕着弯子责备他。想必自己教授繁韵的事情,已经被察觉。只是他想不通,既然宇田雅治有心责难他,又何必大费周章 既然敷衍也无可能,彦骁宇只得把罪名都扣自己身上,希望可以不用拖累繁韵。 \ot没想到属下一时技痒,传授他人剑招的事情会被少佐发现。请少佐责罚\ot \ot你和她很熟吗连罪名都愿意替她抗\ot宇田雅治盯着他,眉头微蹙。 \ot曾经救过她一次要说熟,其实不然。昨日见她一人在园子里练剑,一时好奇,便上前指点一二。宇田少佐要责罚的话,我身为堂堂男子汉,怎可让一个弱智女流代自己受过流传出去,我彦骁宇又有何面目立足。往后,只怕所有战友都会瞧不见我更何谈上阵杀敌\ot \ot这倒是句实话。\ot宇田雅治频频点头,对于彦骁宇的说法也算初步认同。席间,他一直都在密切留意着彦骁宇,从对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来判断,也确无可疑之处。难道,真是自己多疑就算是,他也有法子以防万一。 宇田雅治自顾斟满酒,在手中略转动一会儿,忽然仰脖一灌,大呼痛快 \ot好酒一口干的时候更是有滋味可惜,只有我能独享了\ot他豪气的抹走溢出唇角的酒液,又重新添满。不过这次他并不急于快饮,而是将杯子移到嘴边,有意让彦骁宇看着他咽下。 \ot你是个有大志的人,我又乐意看见自己部下建功立业。宜昌那边军情吃紧,你带上我的密函到驻守宜昌的第三司令部报道,协助他们剿灭退守在宜昌的伪军和共匪。任务很艰巨,我先干为敬,愿你一路顺风\ot 语毕,他酒也喝干,空得不剩一滴。 彦骁宇顿时明白,原来宇田雅治仍是对自己心存猜忌,否则也不会将他派遣到武汉以外的城市。 先前因为围剿行动的事情,他一直被很多同志认为是日本鬼子的头号汉奸,杀他还来不及。此番又派他去战火最凶猛的地区,就算他有心手下留情,敌对的国民军也不会领情。而他如果要保住性命,就必须同中国的将士们厮杀无论谁生谁死,得到莫大好处的只有日本人。 更何况他如果真那么做了,这条卧底路怕是越陷越深,再也不容易洗清。 因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除了繁熙,就再无一个活人。 这一次,彦骁宇是真的迷茫了。 送走了彦骁宇,宇田雅治先前的疑虑也随之消散。如今他目的已顺利达成,这连环套一设,他还有什么不保险的。 宇田雅治细啜着剩余的清酒,悠然自得。 这酒,始终唯他能独享啊 他浅笑,抬眸望见山本进来,事情想必已经办妥了。 \ot少爷,彦骁宇遵照您的指示,已经赶赴宜昌了。\ot山本如实复命。 宇田雅治意会的点点头,微醺的眸子泛着朦胧醉意;他慵懒的将脑袋歪放在左肩上,右手支撑在背后,闭目养神。 山本见状不便打扰,轻手轻脚的悄悄退下。不料刚一转身,便被他叫住。 \ot现在几点了\ot宇田雅治忽然问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ot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少爷。\ot \ot糟了\ot宇田雅治蓦地睁开眼,人也从榻榻米上弹了起来。他这副异于平常的样子着实令山本吓了一跳 \ot少爷,你\ot山本张口结舌,少爷几时会有如此欠缺冷静的时候,他完全弄不清状况。 宇田雅治可没功夫跟他解释那么多,匆忙撂下酒杯,飞速奔出偏厅。直接赶往雅文的房间。 门一推,却只看见雅文的身影。她呢去哪里了 \ot繁韵在哪里\ot他没好气的责问,明知道她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雅文深深望了他一眼,收回目光的同时,起初激动的心情也陡然遏止。她不以为然的冷笑,继续对着梳妆镜盘弄着尚未打理好的发髻。 \ot你不是不想见到她吗我昨天倒是听她说过你们的赌约。本来还担心她会命丧黄泉,不过现在看来,她一定没有输吧。\ot她轻描淡写,说得平静,偏字字句句透着酸味。 宇田雅治不想和她耗费时间,更不想玩文字游戏。现在他已经急不可耐了,没兴趣听她卖关子。 \ot你只用回答她回来过没有\ot \ot不知道。\ot雅文回得干脆,十分不给面子。 既然问不出名堂,他就自己去找要不是现在没时间和她计较,就冲她刚才的态度,自己也不会轻饶了她 宇田雅治压抑住怒火,转身离开这个鬼地方。 \ot是喜欢吧因为喜欢,所以才会百般留情;但因为不能喜欢,所以千方百计想逃避。\ot雅文盯住镜中蓦然停住的背影,笑得格外灿烂,仿佛连眼眸都闪耀着点点星光。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来得太快。 \ot是这样对吧你喜欢她。\ot雅文轻轻的说,细若蚊嗡。 其实,宇田雅治也不明白为何会停下来,他本来一直不想明白。但现在他忽然发觉,原来有些事情,是注定迟早都要面对的。 也许,他不应该再回避了。 宇田雅治心一横,夺门而出。 从头到尾,雅文都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的困惑。注视着他的背影彻底从镜中抹去,走得决然,她也不禁喃喃自语\ot宇田雅治,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ot 她冷笑,不再空念着这个无情无义的人。 重新握起眉笔,继续画眉。 依稀记得当初还有人夸奖她,说她眉毛画得比任何人都精致。现在她得重新学习,可却连眉笔都握不稳;纵使再小心翼翼的描着轮廓,奈何就是画不出原先的神采。 一时负气,甩过眉笔再也不肯画了。 是的,她再也不会画了除非,到死的那天。 已经过去多久,繁韵自己也不清楚。 从练剑室出来,她就一直呆在园子里;在那个遇见彦骁宇的角落,背靠着未被风雪侵蚀的墙壁,望天发呆。 这么一站,便是数小时。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段时间里想过什么,为何而烦乱,脑中如同眼前的景致般,苍茫一片。 气温越变越寒,她环抱住发寒的双臂,试图说服自己能够继续挺下去。明知道很为难,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想回使馆。 非常不想。 当夜幕逐渐黯淡,几乎快要湮没她身影时,悬挂在楼宇的照明灯准时亮起。受到灯光反射,遍地似乎全是雪的影子,白得有些刺眼。 她想闭起双眼,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他宇田雅治。 只见他毫无规律的喘着气,好像是一路跑来的。呼出的暖流一接触到冰天雪地的氛围,快速衍变成白雾,一缕缕弥散在空气中。 恍惚间,繁韵似乎透过迷雾看见他在微笑,泛着一种说不出的安心笑容。再一定眼,她又什么都不曾看见。或许是她眼花吧,一定是。 繁韵绷直身子,不再望向他,也不想和这个人交谈一句。她固执的选择绕道而行,宁可多走几步路,也不愿和他有擦肩而过的机会。 她讨厌他,只要一看见他,她就烦得厉害 可是繁韵越不想撞到一块,宇田雅治就偏要和她牵扯在一起。 终于,他还是追了上来。 宇田雅治使劲拽住她的胳膊,一言不发的扭头直奔练剑室。无论她如何反抗,他就是铁了心的不肯放手,反而握得更牢了。 \ot你到底想怎么样\ot练剑室一到,繁韵才得以挣脱他的禁锢。她怒视着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实在找不出多余的语句来痛骂他。 宇田雅治料到她会是这等反应,所以并不在意。反正多说也是无益,他不想和她打嘴巴官司。 宇田雅治径直走向剑架边,抽出一把竹剑抛进繁韵的怀里。 \ot我说过,如果你胜了我,就会放你走。那么现在,我们比试最后一次。\ot他神色肃然,显然是非常认真。 繁韵见他还在有意戏弄自己,先前憋屈已久的怒火骤然爆发出来她恨不得拿起手上的竹剑,狠狠敲碎他的痴心妄想 \ot真是笑话我们先前比试过,胜负早已分出,何须再比你自己反复无常,言而无信,我没有必要陪着你耍况且向你这样出尔反尔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提出重新比试的要求不要再说这些奇怪的话,想戏弄我何必大费周章反正我已经是阶下囚,生死不都在你一念之间\ot \ot那么,你要如何才会相信我的诚意\ot宇田雅治望着她,正色地问道。 \ot半句都不会再信你根本就毫无诚信可言\ot上过当,她不会再受欺骗。 宇田雅治垂首略一迟疑,忽而从剑架末端取下一把武士刀。他将自己左臂袖子高高撩起,蓦然刀光一闪,古铜色的皮肤上霎时血流如注,一片触目的殷红。 他举起自己的胳膊,任由血色蔓延。 \ot那这样呢用我的鲜血向你证明。这样的盟约,可以了吗\ot 繁韵不曾料他会这么极端,顿时心头一惊。此时此刻,她更确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极度的疯子 宇田雅治不需要她答复,随手甩掉沾染过鲜血的武士刀,他重新抽出一把竹剑,聚精会神地瞄准着目标。 这次,换他先下战书。 \ot准备好了,就开始吧。\ot他无惧臂上的刀伤,屹然站到她的对面,高深莫测的诡笑,令整件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繁韵看出了他的偏执,也深知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尤其眼前这个人是发狠心要让自己难堪,她又何必要显得胆怯。 繁韵握好自己的武器,全身高度戒备。无论他想玩什么花样,她都不会惧怕 可正当她欲先发制人,攻其不备之时,宇田雅治却倏然出手,招式比上次刁毒不说,且招招紧逼。几番拼杀下来,她已经快被他逼出了比试场。 猝不及防,繁韵顿感吃力。宇田雅治来势太凶猛,全然没有半点破绽可寻。再这样下去,她必败无疑。 情急之下,她只有故伎重施,或许能暂时摆脱被动的困境。谁知她刚一反击,宇田雅治已经先一步转到她旁边,繁韵突感腰下一松,低头一看,却惊觉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跑到了宇田雅治手里。还不待她理清突发的变故,一把竹剑已经正中她的胸口。抬眸一望,便看见他满眼笑意,掩饰不住的戏谑。 \ot你真卑鄙居然用这么下流的招式\ot 分节阅读_25 繁韵气结,对于他的流氓行为,简直恨得跺脚。 与她气急败坏的责骂相对比,宇田雅治倒对她慌于拉拢散开的衣衫更有兴趣。瞧着不时从衣缝中乍露的秀色,他还真没给她配错衣服。和服挺适合她的。 \ot我们两个,不过是彼此彼此。\ot先前她使诈巧胜了他,现在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就算是占了她的便宜也不为过。 他觉得理所当然,可繁韵一点都不甘心 \ot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说什么比试,无非就是要从我身上加倍找回你败阵的耻辱输不起又何必信誓旦旦的向我立约太卑鄙了\ot \ot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ot 他不反驳,出乎意料的照单全收。往前一步,繁韵便离他方寸之间。 宇田雅治手轻抬,染血的食指便在繁韵的眉心留下一点红斑,仿若古代女子装饰在额前的花钿,格外显眼。 而这记艳媚的红晕,是用他的血所凝集,注定只为她一人渲染。 \ot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放你走。\ot他缓缓垂下手臂,眸子里折射出的不再是嘲弄的神色,而是迥然不同的目光;一股不断扩张的柔情。 \ot因为,\ot他顿了顿,似乎在寻觅属于他的勇气。 见眼前的女子正诧异于他古怪的行径,胸臆中不断翻滚的心潮终于不受控的破茧而出,揭示出他隐藏的绝密。 \ot我喜欢你。\ot轻轻淡淡的四个字,却令整个空间陡然凝固,似乎连呼吸都被遗忘。 繁韵怔在那里,用一种仿佛听到千古奇闻般震惊的眼神瞪着他。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如若不是,他为何要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他不知道这句话代表的是什么吗难道他不记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共戴天的仇怨吗 还是,她压根就听错了 不,她没有听错,宇田雅治也没有说错。一直以来他始终不肯面对的事实,就是如此简单。 本来还觉得忐忑不安,责备他不该显露出自己的心迹,可现在一切都已明了,他才觉得并非想象中那般难以启齿。 如果一切无法成为定局,他有信心可以改写他已预知的未来。无论要遭遇多大的难堪都好,他只想她能明白。只要,她还在。 繁韵还在,她还没有离开,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震惊。或许在她看来,这不过又是一出调戏自己的戏码,目的就是为了扰乱她而已。 \ot你是个疯子\ot她恨恨的推开他,仓惶逃离现场,惟恐慢下一步。 宇田雅治没有回身去追她,有些事,终有一天她会明白。 他凝视着顺延指尖滴溅在地板上的血液,望见那一点点酒红,傲然盘踞在他脚下。平添了几许魅色。 他发誓,今天的血不会白流。 她的人, 誓在必得 那次事后,转瞬,便到了阳春二月。 久不闻周遭事,繁韵都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景象。想必,仍旧是一片愁云惨淡吧。 此时此景,身居日本领事馆内的她,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备受煎熬。 她怅然长叹,将那扇与外界相连的窗门合拢,严密得不透一缕阳光。 这一个月里,宇田雅治倒是没有再刁难她,可能是他自己军务缠身,不得空来整治她。只是发了话,调派她白天清理他的睡房,再拨一小时的空闲给她去观摩日本士兵平日的训练。 由于时间十分有限,所以每次繁韵都格外集中心神去学习最基本的技能。尽管没有上场的机会,她倒也懂得如何正确使用机枪和手榴弹之类的常规武器。 趁着宇田雅治连日来不停在外处理事情的空挡,繁韵倒在他房间多了几分自由。连管事的山本都一并外出,整个使馆里再没人对她的行为强加制约。得了这份便利,繁韵也不再像起先总是畏首畏脚,生怕人家瞧出她的企图。日子一久,使馆内的人对她警惕性降低,已是习以为常。 繁韵算好宇田雅治要到傍晚才回来,这会子她也放开胆子,进入他的书房翻看曾经见过的所谓\a39密令\a39文件。 可惜黄色文件倒是找到不少,但全部是日文,就算光从汉语字面来参悟内容,怕也是南辕北辙,相差甚远。而在最底下的一封文件中,她发现一张很奇怪的清单,上面记载的全部都是中国古代藏品的名称。 不行,她得找人帮忙翻译才好。这时她想到了雅文,她在小日本身边呆了那么久,应该会懂日语。 正诼磨怎么将文件偷运出去,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繁韵开门一看,原来是送信的。照例吩咐他将信件摆放在书桌上,便自顾踱到卧房整理床褥。待到送信人一走,繁韵赶忙窜入书房,将新送到的信件一一过目。 瞧见其中有宜昌发来的信件,她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收入怀中。前几日她无意从彦骁宇战友口中得知他被派去了宜昌,一直替他担心不已。现在难得看到一封来自宜昌的信件,无论如何也得偷出去让雅文帮忙翻译。 繁韵将那份清单一并放进衣襟内,收起要换洗的床单抱在胸口方便掩饰。躲过了馆内一众宪兵和佣人的耳目,顺利回到了自己屋里。 雅文看她神情有些严谨,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见到她从怀中掏出一些\a39要命\a39的文件,才恍悟这丫头居然干出这等掉脑袋的祸事。 \ot这些该不会是你偷来的吧\ot其实她不问,也猜得到。但亲见繁韵点头回应,雅文多少还是被她过人的勇气所折服。如果不是承蒙宇田雅治的特别优待,她又岂能生出这么大的胆子。 宇田雅治啊,宇田雅治这可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雅文打心底揶揄了他一番。如今这局面,倒是中了她的意。她唯一可以替他做的,就是推波助澜。 \ot雅文姐,你懂得日文吧帮我翻译一下。等会我还得原封不动放回去。\ot繁韵急切需要雅文的援手,拿起宜昌的信件就准备拆开。 \ot别这样弄\ot雅文连忙夺过信,就怕被繁韵弄破了。\ot这信都是用浆糊封的口,你硬撕怎么会看不出来。去倒杯热水来。\ot 繁韵起身从壶里倒一钢杯的热水,小心翼翼递到雅文的手上。只见她熟练的将杯子来回熨烫在最右侧的封口处,随后取下自己的发簪,一点点松动封口,不消一会便将褶边从封合处分离开来。整齐的边缘,完全看不出曾经封过口。 \ot这样松动后就好弄了,而且你再封也看不出拆开过。等我看看什么内容。\ot雅文展开信,一眼扫过,大概内容已经了然于心。 她将信件按原来的折缝叠好,重新放入信封中。\ot信上没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报告宜昌的战况。目前前线还处于胶着状态,救过你的彦骁宇已经作为第二批战士派到了战场。这个不是清单吗\ot 雅文发现更有趣的东西,连忙拿过来仔细阅读。忽然她咧嘴一笑,显得格外兴奋。 \ot太好了这可是个好东西啊\ot \ot怎么说\ot繁韵不明缘由,着实想不出这份清单到底藏着多大的机密。 \ot宇田雅治每月都会搜刮钱财兑换成日圆汇到日本,而那些稀世珍宝则要原件运回去。从这里看来,他每次上交的文物都送给比自己官高一级的田中代为敬献天皇。表面上是笼络田中,功劳对半分,实际上他已暗自记下被田中私自扣留的宝物,为的就是一朝揭发。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要是果真如此,倒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狗咬狗\ot雅文只要想到宇田雅治将会遭受灭顶之灾的下场,她就按抐不住兴奋。满脸洋溢的得意笑容,仿佛多年宿怨终于一夕得报。 繁韵自然也猜到这里面藏着不少猫腻,利用得当的话倒是可以起到挑拨离间的效果。可谁也不是傻子,官场上打滚这么久的人,怎会轻易被扳倒。她要和官道上的人周旋,首先城府上就不及人家半分。如果彦骁宇还在的话,他一定比自己更懂得善用这个大秘密。 可惜, 他不在。 如果能联系到他,那该有多好啊繁韵不禁感慨,怅然若失 第十八章 将信函和文件整理好后,繁韵重新放回原处。清单上的内容,她根据雅文的翻译抄了一份留着,总觉得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 刚物归原处,繁韵就听见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可能心虚作祟,她没有贸然走出去,而是跑到宇田雅治的卧室佯装整理床铺的姿势。待到有人推门进来,她仍是故作不知,\\\a39专心致志\\\a39的叠被子。 宇田雅治见她这般专心,连自己进来都没有察觉,不禁起了玩心。一下倒坐在床上,正好压住她正准备撩起的被褥。 头一扬,眸子里尽露着玩味的戏谑。 \\\ot很勤快嘛。\\\ot他笑着说。 繁韵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觉得挺不习惯他和颜悦色的时候。下意识的,她开始抗拒这副灿烂的笑容。 \\\ot既然少佐回来了,我就先出去了。\\\ot她淡淡的敷衍,转身离开。 \\\ot喂\\\ot他唤住她,拿着一个厚厚的油纸袋示意的敲她手背。 繁韵疑惑的偏过头,不解他意欲何为。 \\\ot送给你的。\\\ot宇田雅治在回来的路上,见到许多商户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欢庆。询问下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中国的农历除夕夜。在这一夜里,中国人都要整夜守岁,衣着光鲜的迎接新一年的到来。所以,他特意帮她买了两件衣服,也算是为曾经对她的羞辱作出最大程度的补偿吧。 他此举出于善意,但繁韵还是想也不想的回绝。 \\\ot少佐不用对一个下人这么关怀。无功不受禄,抱歉。\\\ot \\\ot是要我帮你看\\\ot宇田雅治最不喜欢这种讨价还价的方式,她的任性可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了。他的纵容,并不是无时无刻的。\\\ot还是你自己看\\\ot 他收回笑靥,不甚厌烦的逼视着意图违抗的繁韵。在这种情况下,繁韵只能妥协。如果沉不住气就此闹僵,她怕是更不容易进房间偷文件了。 权衡之际,她只能顺从的收下了这份\\\a39厚礼\\\a39。 不过宇田雅治可没这么简单,他下颌微微轻抬,对她发号施令\\\ot打开看看。不知道合不合你意。\\\ot他饶有兴致的催促她,比获赠礼物的人还要兴奋。 繁韵机械地拆开蜡黄油纸袋,并不对他的善意报以期望,不曾想落进眼帘的却是她一直没有机会穿着的旗袍。 \\\ot这是\\\ot小日本破天荒送她一件中国的服装,她不能说是喜出望外,至少摆脱了整日穿着和服的郁闷。 宇田雅治见她眼里闪过一丝喜悦,自己不禁被打动,跟着愉悦起来。 \\\ot穿起来看看,应该很合身。\\\ot \\\ot现在\\\ot繁韵诧异的惊呼,实在不肯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 \\\ot大惊小怪什么,去书房换好再出来。不然\\\ot宇田雅治比划了一个\\\a39抹脖子\\\a39的动作,显示他并非开玩笑。 \\\ot快去吧\\\ot 他再三催促,繁韵只好抱起衣服不情不愿的走入书房。门栓全扣牢了,却还是不放心时刻提防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她手忙脚乱的快速将衣服换好,略捋一捋发髻,便缓步走出书房,有些 分节阅读_26 尴尬的站立在宇田雅治面前。 绯色织锦缎旗袍,滚了银边,高领低叉,最上面那粒扣子盘成了蔷薇式样,是淡淡天青色,正好配那件天青色的软呢外套。本来繁韵身材就较修长,容貌清秀肤色白皙,再配上这套贴身又映衬皮肤的衣服,也不知是衣衬人,还是人衬衣,效果出奇的好。 宇田雅治站直身子,望着繁韵的眼神格外温柔,连嘴角都竟带着笑。 \\\ot很漂亮。\\\ot他说不出是何种感受,只觉得眼前的她焕然一新,清雅得令他有些无所适从。 繁韵脸皮总归是薄,闻到这番赞美的话自是羞涩得垂首不语,楞在一旁。 宇田雅治挪步来到她面前,蓦然伸出手探向她的领口。这一亲昵的动作,惊得繁韵霎时弹开,连忙倒退几步。 宇田雅治见她如此紧张,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她的领口不耐烦地说\\\ot喂你难道没有看见自己领子没扣吗\\\ot 繁韵低头一看,真的发现有两颗没扣上。许是她穿衣太过仓促,以至于忘记了。慌忙动手重新扣上,却被宇田雅治拦了下来。 \\\ot别动让我来\\\ot他皱着眉,固执而强硬。 繁韵侧过脸,这种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不明气氛尴尬得让她快要透不过气。 \\\ot好了\\\ot最后一粒纽扣系好,宇田雅治也大功告成。他扬着脸,笑容灿烂。\\\ot今天是你们的春节,晚上再一起守岁吧。\\\ot 他拍拍繁韵一脸错愕的脸蛋,无需过问她肯与不肯。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多余。 宇田雅治挺直腰,举步朝书房迈去,不作道别。 繁韵失神的摸着发烫的面颊,突然产生一股道不清的古怪情绪。懊恼的猛咬下唇,仓惶奔逃这个令她烦乱的房间,不巧与正进来的山本撞个满怀。山本见她红霞满面,又穿上了新衣裳,这才省悟少爷买衣服原来是送她。这下子,他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不行他可不能让一个女人搅乱了少爷的未来无论如何,他必须给少爷敲敲边鼓。 山本快步走进书房,见到少爷春风满面,正悠闲的享用着清茶。如此情形下,他唯有做一次扫兴的事情了。 \\\ot少爷\\\ot \\\ot哦你来了都通知到了吗\\\ot宇田雅治得知今天是除夕,特意交代山本去请驻守武汉的几名官员来府上一叙。同时还找来同日军关系颇好的商界人士一起参加。这是宴会,也是协商。 \\\ot嗯田中中佐等几位官员,还有武汉商界的,都会准时赴约。不过少爷,您似乎也该请智子小姐一同参加啊。\\\ot山本知道这样很无礼,可他硬着头皮也要说下去。宇田雅治没有开口怒斥他,却已然露出不悦的神色。 \\\ot就算会被少爷责备我也得说。毕竟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也是宇田家族从上几代开始就结缘的挚交。虽说井上家的后人已经不再做官,可总算是商家大户,身世倒也配得上。如此大好的良缘,少爷可得好生珍惜。两家结成亲家后,对少爷未来的仕途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半点坏处。少爷您就不要再对其他的女子过于殷勤,免得贻误了自己的前途啊\\\ot \\\ot你是在教训我吗\\\ot宇田雅治眉头一拧,茶杯重重掷在桌上。\\\ot做自己本职的事情不要逾越身份,做一些不该你关心的闲事\\\ot \\\ot少爷我全是为了您着想啊就算山本没有身份说您的不是,您也要照顾一下老爷的心情才对啊\\\ot山本不甘心的辩解,希望少爷能够早日回头。可他纵使搬宇田大佐出来,也无济于事。现在的宇田雅治,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 \\\ot够了我自己会有分寸,以后不要再我面前提起同样的话。\\\ot 宇田雅治的偏执,是不会为任何人让步。只要他认定的事情,永远就不会有妥协的一刻 永远不会 晚八点,客人皆落座。把酒言欢,不亦乐乎。 席间宇田雅治提出成立武汉特别市政府的决议,在场人人赞成,都巴望早日定下来。而那几名得了日军特别厚待的武汉商人,自然是积极响应,应承在三月前筹齐所需款项,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 俗话说官商互利,他们虽是无偿出了钱,可后面得到的远不止舍去的那点银子。 他们出钱出得乐意,日军有人代付大洋更是开心,大家伙无分国界,融洽的齐聚一席,开怀得忘了分寸。 田中是唯一带女眷到场的官员,席间被其他同僚取笑,也只能羞赧的一再给他人敬酒,并不计较。 驻守汉阳的野史中佐,见滕吉杏子一直都小心劝慰田中中佐不可贪杯,不免又拿她调笑一番。 \\\ot早就听闻田中中佐有个厉害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有你在场,田中中佐怕是连开枪都忘了吧\\\ot \\\ot哈哈哈是啊说不定会呢\\\ot坐在田中隔壁的村正也附和的笑言,田中只好再给他敬一杯酒,封住这些起哄人的嘴。 \\\ot你们这些家伙可是不知老婆在身边的好吧\\\ot \\\ot听听田中中佐倒变成管家男了哈哈哈哈还是宇田少佐最自在,没人管\\\ot野史又将话茬子转到坐在主人席的宇田雅治身上。 宇田雅治也来了兴致,见大伙这般高兴,也接着打趣田中。 \\\ot我是孤家寡人,怎能跟田中中佐相比\\\ot搁在唇边的酒,他并不急于灌下肚,余光若有似无的瞟向掩嘴偷笑的滕吉杏子。 \\\ot如果我有田中夫人这么贤良的妻室,别说拿枪,怕是连床都起不来了吧\\\ot \\\ot哈哈哈哈哈果真是年轻人,口无遮拦。\\\ot \\\ot不过,说不定田中中佐正是这般呢\\\ot又一个官员附和。这下众人都隐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无端被取笑的田中尴尬的频频推眼镜,不过他倒也没有忘记揭宇田雅治的老底。 \\\ot都说年少风流,我看宇田君正乐在其中呢前几个月还藏着一个中国女人,当做舞伎来培养,就是为了自己独享这样轻狂的事情,也只有宇田君才敢做啊\\\ot \\\ot哦宇田少佐原来还有这个嗜好啊说得我都想见见那个女人呢\\\ot野史好奇的望向宇田雅治,以为他会让大家见识一下。谁知宇田雅治只是淡然微笑,随口推得一干二净 \\\ot早知道大家意不在此,所以我特意请花梨挑选才貌双全的艺伎,为各位表演助兴。\\\ot 宇田雅治双手一拍,守在门外的花梨便踏着碎步,小心翼翼跪坐在榻榻米上。 \\\ot去叫她们进来吧。顺便让下人再准备点酒菜。\\\ot \\\ot是\\\ot花梨柔声应承,轻轻倒退出去。在合上门的那一霎,她的唇边却忽然浮出一抹冷笑,怨毒而危险。 \\\ot奇怪,今天是除夕夜,可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连放鞭炮都没人。\\\ot在繁韵印象中,春节是一年最热闹的节日。往常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饺子,聊着家常,说说笑笑便到了午夜。 可如今父母早已不在,哥哥也不知下落,剩下她一人面对着冷清的除夕。满心以为能从别人喜庆的鞭炮声中找寻一丝安抚自己的幸福,可是连这么微乎其微的奢求上天都吝于赐予。 全城简直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ot你觉得大家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吗只怕这样的春节还得持续下去呢。\\\ot雅文语调冷淡,不忿之色表露无疑。 是呵。有什么值得庆贺山河沦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种种世间最大的悲痛搁置眼前,试问谁又能强颜欢笑,欢天喜地的过大年 繁韵想起自己不复存在的家园,眼眸也变得黯淡无光,伤感得几欲落下泪来。 \\\ot别多想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咱们如果哭丧着脸迎春,来年国家的运气怕更不好呢。\\\ot雅文好言相劝,不想连个除夕都要过得戚戚惨惨。\\\ot来过来我给你梳下头。这衣服穿着挺好,就是发髻不配。好歹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咱们笑着过,算是替国家向老天求个福签吧\\\ot \\\ot嗯。\\\ot繁韵揉揉眼睛,生生将泪水逼回去。她背靠着雅文跪坐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ot雅文姐。\\\ot \\\ot嗯\\\ot \\\ot你说,这场战争还要打多久呢离胜利还远吗\\\ot \\\ot不远。只要全国上下一心,胜利终会到的。\\\ot雅文轻柔的梳理着她的长发,不知不觉想起母亲给自己梳辫子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繁韵这般年纪。而今物非人也非,又有谁替她挽发描眉她此番梳的是别人的发梢,却也梳走了自己的时光。 \\\ot嗯。一定会胜利的到时候我就能找到哥哥,找到到时我要接雅文姐去我家住以后啊,你就做我姐姐,跟我们一起生活\\\ot差点就将彦骁宇的名字说出来,还好繁韵反应快。不过想到未来幸福的画面,总是会让人忘记悲伤,变得快乐。 而繁韵这天真而美好的愿望,却无形中触动了雅文心里某个角。 她不自觉停住手上的活动,竟发起愣。 \\\ot我一个废人,不死还有用吗\\\ot \\\ot才不呢\\\ot繁韵绝对不认同她消极的念头,\\\ot在我眼里,雅文姐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也让我懂得如何静下心去思考问题。如果不是老天太不公平,雅文姐你一定会生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不过没关系,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一起生活,让你天天给我梳辫子\\\ot 繁韵抹去一滴不小心涌出的泪水,强打起精神蹦到镜子面前,摸着梳好的麻花辫左照右瞧,一派美好的天真却使得雅文更加心酸。 如果不是死命掐着掌心,恐怕她早已潸然泪下,丑态毕现。 这个丫头,真是太傻了 \\\ot繁韵你要记住,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否则,你会被自己第一个出卖。\\\ot她是在告诫她,也是在劝她对自己有所保留。毕竟,她并非那么好。在遭遇太多不幸之后,她早已沦落为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出卖任何人的卑鄙小人 繁韵不解雅文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她只能瞧出她在难过,不知何故。 \\\ot喂偏厅酒水不够了,端点过去\\\ot 这个时候花梨居然出现,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指示着属于下等人的繁韵。话一说完,人也离开,高傲的神情让繁韵浑身不舒服。雅文看出她是来者不善,毕竟没人比她更了解女人一旦妒忌起来,会有多么可怕。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理这些闲事,可今天不知那里出错,居然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ot繁韵,小心一点。这个女人可不是好人,自己放机灵些。\\\ot \\\ot嗯。我自己会小心的。你先休息吧,呆会我就回来了。\\\ot繁韵故意笑得灿烂,以此打消雅文多余的 分节阅读_27 忧虑。 她对着镜子整理下仪容,便去厨房端酒水,当杂工。 厨房没其他人,桌上的托盘已经摆好数瓶酒壶,繁韵也没多想,端起盘子就朝偏厅那边走。正经过大厅背面的小隔间时,忽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走近一看原来是个类似古代女子插发髻的步摇。只是这个钗头顶端是用粉纱布制的桃花,中间用一颗大水珠提亮,下摆全是用珍珠将花瓣串起做成流苏。但款式过于花俏,平常很少有妇人会这么打扮。 她将托盘放在地上,走上前将发钗拾起,竟听见隔间传来一串女人的笑声。娇媚的笑声,短暂而仓促,倏忽间便没了声音。 繁韵好奇的贴近门板,从门缝中窥视着屋内的情景。怎知她看见的却是那名笑声甜美的女子趁势倒入另个男子的怀里,而那个男人,竟然会是宇田雅治 霎时间,她好像触电般猝然弹开贴在门上的身子,悄悄一步一步退回到来时的路,端起托盘,匆忙逃离现场 她不知道为何脸上会燥热,也不知道为何反应会如此之大,她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逃越远越好 另一厢正在喝酒聊天的官商客人,几瓶黄汤下肚,什么仪态也没有了。彼此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几位正在表演的艺伎容貌等次,见到中意的,私底下都盘算着如何找来共度春宵。 与这些酒色之徒相比,田中倒成了正人君子。 不时向门口张望,与同僚碰杯也是心不在焉,想到杏子出去十来分钟还未见回来,不免有些惦记。 正担心着,忽见扇门被人打开,田中满心欢笑的望过去,却发觉来者并非杏子,而是那个被宇田雅治私留的中国女人。一些色心萌生的日本军官见佣人都长得如此标致,笑声也变得淫邪起来。 田中虽未向他们那般贪色,可今日再见到她完全有别于初次见面时的鬼怪模样,漂亮多了。只见清秀可人的五官,在旗袍的烘托下更是多了几分女人独有的韵味,怪道宇田雅治对她另眼相待,不肯轻易让她出来见客。 繁韵乍见偏厅全是日本鬼子的聚会,光瞧他们猥亵的表情和色眯眯的眼神,就格外令人作呕。 这时她才发觉果真被人摆了一道,万一他们对她动手动脚不规矩,恐怕就连反抗的机会都寻不着。不过那样的话,陪在野史身边的花梨可就最乐意看到。 \\\ot哟宇田少佐可真是好福气,连佣人都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来,过来\\\ot村正见有漂亮姑娘,立刻猴急起来,乱挥着手让繁韵坐过来。 繁韵根本听不懂日语,放下托盘,赶紧回身出去。 \\\ot村正君,人家根本就不买帐可别表错情哦\\\ot 村正被同僚这么取笑,一时也来了脾气,骤然起身拉住繁韵。将她揽在怀里上下其手,凑着嘴巴去亲。 那些看热闹的人见到这种香艳的场景,各个兴致勃勃,拍手给村正打气。田中清楚这个女人和宇田雅治的关系,可他没有发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冷眼旁观。 繁韵总算学过些自卫的技能,哪能甘愿被小日本这么侮辱自己,高举的拳头还没打到他下巴,就被后来人捏住了。 对方用力一拽,她的身子也从村正怀里拉了出来。 \\\ot村正君这么有雅兴,连佣人也不放过啊\\\ot宇田雅治伸手将繁韵拉至身侧,笑容满面的揶揄道\\\ot需要的话,这里的女人随你挑,除了她。\\\ot 被坏了兴致的村正见宇田雅治如此维护一个女佣,顿时摸不着头脑,其他人不明底蕴,自是面面相觑,傻了眼。 \\\ot这个恐怕就是宇田君专属的舞伎吧想不到宇田君对女人也会这么用心。\\\ot又是田中。他热闹看够了,圆场的话还得说说。 \\\ot啊原来是宇田少佐私人的舞伎啊哈哈哈村正君你还真是唐突了呢\\\ot \\\ot就是说嘛否则那会有这么标致的佣人呀来来来干杯干杯\\\ot野史等人连忙帮着打圆场,村正只得作罢,丧气地坐回位置上。 宇田雅治自然不忘向村正赔罪,频频敬酒示好,总算让村正消了些怨气。正当他准备让繁韵退下去,却瞟见藤吉杏子走了进来。 藤吉杏子看见另有陌生女子在场,好奇的对她细打量了一番,当被告知这就是宇田雅治私留的舞伎时,心里不禁冷哼。 \\\ot挺可爱的女孩子。既然是被宇田少佐调教出来,自然舞技超群。难得大家都有兴致,不如请她同这些艺伎一起表扬吧我想,一定非常精彩呢\\\ot 藤吉杏子一开腔,对面的花梨也接过话茬说下去\\\ot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真的很期待呢\\\ot \\\ot是啊宇田君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跳个舞而已啊。\\\ot野史只是为了看美色,那里懂得这些女人的心思,还傻乎乎的在一旁帮腔。 不过有了人开头,其他凑热闹的也连忙附议,谁不想多看几眼漂亮姑娘呢。宇田雅治心里虽不乐意,可一时也没想到婉拒的理由。 \\\ot宇田君应该没这么小气的。不过话说回来,田中夫人好像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呢当年就是一身好舞技,才把田中中佐给迷住的呢。要是现在还能看见夫人曼妙的舞姿,那才是莫大的荣幸啊\\\ot傻乎乎的野史说话越没了分寸,居然提及藤吉杏子出身不好的旧事。 田中皱着眉,一声不吭,倒是藤吉杏子大方回应\\\ot让野史君见笑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早就生疏了。如果不是我今晚身体不适,在各位面前献丑也是无所谓的。不如还是请这位姑娘与其他人一起表演吧我看看就好。\\\ot 她又侧过脸望向繁韵,轻蔑地说\\\ot希望等会你的表演,可别丢了宇田少佐的颜面。我们可是对你充满期待,别令大家失望才好。\\\ot一旁的汉商怕繁韵听不懂日语,帮忙用汉语重复了一遍。 繁韵深知杏子是有意刁难,从她看自己的眼神就瞧得出来。不过她今天惹错了人,那枚珠钗繁韵可还留着,同她发髻右侧的珠钗正巧是一对。 本来苦无理由的宇田雅治突然灵机一动,殷切的慰问杏子\\\ot夫人身体还不舒服吗那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这里太吵,对病人不好。繁韵,你陪夫人去客房,收拾最雅致的那间。不要让人打搅,田中夫人生病不舒服。\\\ot \\\ot不用了我在这里就好。\\\ot杏子摆摆手,表示没必要。 \\\ot夫人生病了吗\\\ot繁韵佯装无心说出这等没头脑的话,错愕的表情仿佛真的不知一样。\\\ot头先进来的时候还看见夫人同佣人有说有笑,没想到竟然是带病之身。不过夫人的舞姿真的很美\\\ot \\\ot你怎么说这样的话\\\ot藤吉杏子被繁韵捅出隐私,顿时恼羞成怒。为免被田中看出端倪,她矢口不认。\\\ot我刚才出去是问军医开点退热的药,怎么可能同下人作出没体面的事情如此污蔑我,实在太过分了\\\ot 繁韵听不懂,可也猜得出她定是在狡辩。于是淡然说道\\\ot夫人大可不必同我解释,这枚是您掉的珠钗,请收好。或许,真是我看走眼了。\\\ot繁韵恭恭敬敬的将珠花奉上,自相矛盾的话,必然有人会听见心里。至少,宇田雅治是再清楚不过。 田中狐疑的偷瞄着杏子,一时不知如何分辨谁是谁非。而藤吉杏子见到自己遗落的珠钗摆在眼前,面上霎时红白交替,甚是窘迫。 \\\ot啊这不是杏子夫人送我的吗我还以为弄丢了正难过呢现在终于失而复得,实在太好了\\\ot花梨蓦然将珠花抢过来,欢欢喜喜的插到自己头上。不时还向野史撒娇,让他帮她插牢。 藤吉杏子见有人及时给她解围,顿松口气。故意别过脸委屈的掩泪偷泣,无论田中怎么哄劝都不肯转过身来。 其他人见状也只好扯到别的话题,试图将这段不愉快的闹剧淡化。花梨这时趁机靠向宇田雅治,玉指轻戳他的胸口,娇嗔道 \\\ot看吧。跟在宇田少佐身边的女人,不成龙也成虎,厉害得要命我都嫉妒死了。\\\ot \\\ot那花梨就不会为我吃醋了\\\ot野史板着脸,装出生气的样子。 花梨笑盈盈的将身子重新倒入野史怀里,红嫩的脸蛋在他颈边来回摩挲。如此小鸟依人的模样,不仅博得野史的欢心,周围的客人也大赞她温良。唯独只有宇田雅治对此视若无睹,冷冽的目光横扫在繁韵脸上。 突然花梨离开野史的怀抱,欢快的走到繁韵身边,拖起她的手,笑得格外明媚。 \\\ot不行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轻易让她离开要是大家嫌这么艺伎跳得还不够好看,我也献丑上场好了。怎样,一起吧\\\ot 她温柔的笑着,紧紧握住繁韵的手。可能由于她太过激动,以至于指甲都掐进繁韵肉里还不收手。 听完汉商的转达后,繁韵无视手背阵阵的刺痛,从容淡定的颌首一笑。 \\\ot好啊。还请多多指教。\\\ot她礼貌的微笑,不着痕迹的将花梨的手掌拂去。既然这一切都是对方精心策划的游戏,她又怎可让人败兴而归呢。 大方接过花梨派人送上的和服,胡乱穿在身上,腰间用绸带随意绑好。反正是日本人的衣服,怎么穿是她的自由,丢的也不会是她的脸面。 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宇田雅治见到她如此笃定的上场,料想她肯定会有所动作。于是,也就不那么急着打发她下去。 他倒想看看,她心里还藏了多少不为他所知的事情。 繁韵遵照花梨的指示,列入原先艺伎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在她左侧的是花梨。 如果显眼的位置,显然是承蒙花梨特别\\\a39关照\\\a39。繁韵只消留意她们相互暗示的眼神,也知道这些人是打算群起攻之,好让她在习舞多年的\\\a39前辈\\\a39面前出尽洋相,顺带让台下人看她的笑话。 即便如此,繁韵仍是摆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气。她假意并未发觉她们的意图,只管大大咧咧的站到队伍中。 待到乐师曲子一奏起,她也现学着前排艺伎舞动的招式,不疾不徐挪动着身躯。 众艺伎见她学得还有板有眼的,私下互使眼色,愈发卖力表演。 如果繁韵真乖乖跳舞给那些日本鬼子解闷,然后再以自己生疏的舞技让隔壁左右巴不得她出洋相的女人们如愿以偿,那她才是天下第一蠢蛋 趁着有个左臂舒展的舞蹈姿势,繁韵手掌一摆,扇子啪嗒一开,\\\a39正巧\\\a39砸到花梨笑盈盈的脸蛋上。瞄见对方投来一记怨恨的眼神,她更是将刚才的动作归咎于是无心之失。 而左右两边的艺伎瞧出她们是在暗斗,自然也参合进来。繁韵不以为然的浅笑,她才不会坐以待毙,让她们陷害到自己。 每当其他人故意学着她的法子暗中教训她,她总是机灵的一一躲过,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人白白替她挨了巴掌。 藤吉杏子见场上气氛古怪,个别人的舞姿明显不到位,顿生疑心。再暗中瞟了一眼宇田雅治,却见他唇角轻扬,眼眉间都仿若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陡然地,她的眸子再无半分神采,连舞蹈都看不下去了。 此刻,台下的官商只顾对年轻的姑娘们品头论足,全然没有把心思放在观赏舞蹈上,自然就更察觉不出台上早已硝烟弥漫,危机重重。 而繁韵在又暗算了几名想整治自己的艺伎后,已不想再这么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她瞅准集体背过身的机会,悄悄脚背一伸,搁在缓缓转过身来的花梨脚前。她快速 分节阅读_28 往后一拽,防备不及的花梨突然被她绊倒在地,同时还连累了前排的艺伎,将她们一并扑倒。 霎时,场上混乱一团,幸免于难的艺伎们纷纷掩嘴尖叫,慌得忘了艺伎该具备的矜持。 \\\ot怎么回事\\\ot \\\ot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真不像话\\\ot台下不满之声不绝于耳,他们无法理解平日训练有素的艺伎们怎会发生这等低级的失误。 这个时候,繁韵当然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善意。 \\\ot没事吧\\\ot她第一时间去拉摔在地上的花梨,关切之情令台下人都想不到她才是罪魁祸首。 花梨气恼的甩开她的手,恨她都来不及,怎会接受她的\\\a39好意\\\a39。忙从地上爬起来,却已是狼狈不堪。 而繁韵不经意的窃笑,无形中全落入宇田雅治眼里。现在他才恍然顿悟,原来这就是她的伎俩,怪不得那般胸有成竹。 未免她再生事端,也为了不让人去刁难她,宇田雅治决定帮她脱身。 \\\ot繁韵。\\\ot他故意板着脸,佯装不耐烦的神色。\\\ot你下去预备些酒菜送到我房里,等我回来。\\\ot 他摆摆手,这就将繁韵打发出去。 第十九章 一晃,钟摆又敲走了几个时辰。 繁韵着实有些按抐不住,想回房了。 这么百无聊赖的站起又坐下,来来回回将房子转了个遍,越发烦躁起来。听着壁炉内劈啪作响的声音,她竟一时走了神。 \ot哎呀\ot繁韵恍悟的拍拍脑门,从蒲团上蹦起来。 闻得门外并无动静,她赶忙屈膝趴在上次捡发簪的书架旁;探手伸进架底四处敲打,仔细辨别每一下的音差。 记得哥哥曾经告诉过她,但凡墙壁或地板有暗格的地方,声音都较空,也更清脆些。 不一会儿,她就发现架底最里面有块位置,发出的声音有些不同。 挪开书架后,繁韵从书房取下一柄武士刀,用刀刃挑开那块碍事的夹板。 只见暗红色的板砖下,竟然藏着一个绿色的保险箱。有别于其他的保险柜,它的体积只是平常的三分之一,但做工上一点都不粗糙,显然是为了配合地板的厚度而特意定制的。 这么隐秘的保险箱中,究竟藏匿了多少重要的机密有那份特务名单吗 现在,她又多了一项任务偷钥匙和套密码 只是一想到要从宇田雅治嘴里套出密码,繁韵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太可能。 她算好保险箱上提示的密码位数,便将书架还原,设置成起先的样子。就连上面移了位的摆设,也被她细心的重新放好。 也是走运,她才将一切都布置好,宇田雅治刚巧回来。 见他满脸透着红光,走路也似不稳,定是有些醉了。繁韵躲闪不及,仍是被他的胳膊搭上肩头。 \ot今天你得陪我喝酒。\ot开口第一句竟是邀她喝酒,看来他是真醉,还醉得不轻。 \ot你休息吧。我回去了。\ot繁韵右肩往下一沉,搭在上面的胳膊便滑了下去。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脱身,可宇田雅治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抓住她的肩膀,霸道的将她按坐到榻榻米上。军装一脱,他便挨她坐下,提起桌上的酒壶给她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ot知道为什么要你陪我喝酒吗\ot他眯着眼,亲自将酒送到她嘴边。 繁韵避开酒杯,淡淡地回\ot不知道。\ot 他轻笑,酒杯并未放低。 \ot因为你今天端去的酒,全都下了泻药。虽然我有法子帮你解脱嫌疑,可谢罪酒我倒喝了不少。所以,你得还我。\ot \ot那不是我干的如果是我的话\ot \ot是你的话,就会下毒药了。这不就是你期盼的吗\ot宇田雅治淡然笑着,褐色眼眸中闪动着幽深的光芒;既耀眼,却也消沉。 繁韵不语,是因为想不出反驳的话。虽然这的确是她的心声,只是此时此刻,它倒变得少了几分气势。 \ot你还是好好休息吧。\ot她起身,想离开有他的地方。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已无权摆脱他的纠缠,丧失了仅存的自由。 \ot如果连喝酒都畏首畏尾,你何时才能扳倒我在我的麾下可没有不会喝酒的士兵想要学会男人的气魄,酒可不能缺。\ot 宇田雅治再次举杯,就等着她一饮而尽。 繁韵望着他,迟疑了片刻,果真接杯咽下,如了他的愿。 只是第一次喝酒,都会有些烧心,宇田雅治给她挟了点凉菜垫肚子,这样会好过许多。 喝干自己那杯,他复又给两人添满,再次送一杯到她嘴边。 \ot这杯是我敬你。因为,你够坚强。\ot 话到这份上,繁韵自然无法推却,只能喝下这第二杯。皱紧的眉头还未舒展,第三杯又递了过来。 \ot这杯是你敬我。因为,你还活着。\ot 宇田雅治头一昂,爽快的先干为敬。只是这般平常的举止在繁韵看来,却莫名渗着悲凉。她不明白今天怎会如此敏感,懒理这些烦心的琐事,索性喝下第三杯。 就这样,两人你一杯过来,我一杯过去,桌上的酒全喝了个空。 此时宇田雅治正喝得兴头,见酒瓶空空,忙唤佣人再备上。而一旁喝得晕乎乎的繁韵,虽头脑还算清醒,但早已分辨不清东南西北。抓过刚端上来的酒壶,又自顾自的痛饮起来。 宇田雅治陪着她一起喝,自己也醉醺醺的。一扫她脸上,脖子上全都红彤彤的,好像刚从染缸中打捞出来一般,便存心拿她逗乐。 \ot来你起来。\ot他将喝得正好的繁韵拎起来,\ot站这里不要动。一步都不许动\ot 他警告她,很认真的警告。 \ot你到底想干什么\ot繁韵不耐烦的站在那里,全身都在摇晃,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下来。 宇田雅治虽然没她晃得厉害,不过走路也颤颤巍巍,脚步虚浮。 他走到离繁韵三四米的位置停下来,背过身看准通向她的路线,闭上眼凭感觉一步步朝她靠拢。 正当他胜利在望,展臂快要抱住对方的时候,繁韵却悄悄往旁边一挪,令他扑了个空。 陡然间,宇田雅治脸色一沉,侧过脸紧盯着繁韵,似在怪罪她不遵指示,又似在责备自己估计错误。缓缓放低双臂,收回满怀的空气。 本来不过是个幼稚的行为,他何必看得如此重。繁韵不懂他的用意,自然觉得这个人愈发古怪。 而他这种复杂的表情,不仅繁韵没有看过,就连宇田雅治自己都未曾想到。 他垂首,默然回到茶几边,连灌几杯闷酒。 繁韵看他郁郁寡欢,有些太过反常,也就随他去。现在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将手中这瓶酒喝个精光然后好好睡上一觉,直到天明。 生平头次喝酒,她竟爱上了酒精烧心灼肺的感觉,尤其在喝得醉醺醺之时,最是解脱。 她拼命灌,只想换场烂醉。 忽然宇田雅治抓牢她的手,神情十分严肃。 \ot喂战争结束后跟我回东京听见没有\ot \ot为什么要跟你去我要留在中国\ot不假思索的反驳,她继续喝着她的酒。 而她的不以为然,惹得宇田雅治有些动气了。他烦躁的甩掉她的手,对这番幼稚的话语嗤之以鼻。 \ot还什么中国。以后这里就是大日本国\ot他不屑的皱眉,断定中国未来的命运。 \ot胡说中国就是中国不会被你们小日本打败的\ot繁韵据理力争,死活不承认中国将会战败。 宇田雅治看她较真的样子非但不令人讨厌,反倒多了几分娇憨,也就不同她争辩,端起酒壶自己敬自己。 没了驳嘴对象,繁韵索然寡味。她继续灌了几口酒,胆子也被壮大。想起宇田雅治大言不惭的混话,满腹的怨恨便急欲发泄。 她骤然从蒲团上弹起来,举臂高呼 \ot中国必胜中国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一切觊觎我国的外敌将小日本赶出中国境内\ot 在慷慨激昂的爱国宣言调动下,壶中酒似乎也不甘落后,纷纷从她紧握的瓶中荡出,星星点点洒到宇田雅治浑身皆是。 他抹去脸上的酒渍,没好气的看她发酒疯,哑然失笑。不可否认,他拿她确实没辙,只能放纵她谁知他的让步,却更招来她的得寸进尺。 领口被她揪住不说,还用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瞪着他,好像要跟谁拼命似的。 \ot你说中国一定会胜利中国必然会胜利输的只会是你们是你们\ot 她酒疯越来越厉害,宇田雅治没必要跟个酒鬼计较,干脆侧过身充耳不闻。 可他想悠哉的喝酒,人家未必肯放过他。 \ot说啊你说啊中国一定会胜利一会胜利的我们一定会战胜日本鬼子将他们全部赶回老家说啊说啊\ot 不想衣服被她扯烂,宇田雅治只好点头迎合,或许此刻他自己也是迷迷糊糊,压根没在意都说了些什么。 而见到有人赞同自己的观念,繁韵当然喜笑颜开,抱着酒瓶拍手高喊祖国的名字,不亦乐乎。 可她还没高呼几声,嘴巴就被人堵住,整个人也被对方压在身下。 宇田雅治始终认为消除噪音唯一的途径,便是用自己的嘴封住对方的嘴。 好一会儿,他才离开她微颤的嘴唇,双手艰难的撑在地板上,凝视着茫然无措的她。感觉到她渐渐紊乱的呼吸,他忽然一笑,在她快要喊出声的一瞬间,又一次攫取她的唇,再也不放开 到了凌晨, 气温格外寒冷,尤其还是赤身裸体的时候。 宇田雅治就是这么被冻醒的。 他敲敲头痛欲裂的脑门,十分不情愿的坐起来。 转身望向同自己一样身无寸衫的女子,显然她并不畏惧寒冷,依然沉沉酣睡着。 见她睡得如此香甜,不禁贪玩的抚摩她的脸颊,瞧她噘起嘴,无意识的拍打被\a39蚊子\a39叮过的脸颊,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恬静,毫无戒备的模样。 宇田雅治开始回思,自己是否值得去纵容她,甚至为了她,放弃完美的政治婚姻。 他沉思,想出无数条选择她的不利后果。可要是放弃,他竟做不到。至少现在,她还有存在的必要。 既然只是一度的迷恋,那么等到他不再眷顾的时候,再觉悟吧 他想。 不经意地,他发现她脖子上挂的不再是以前见过的金锁,而是一块玉佩。本来还泛着笑的眼,陡然阴沉。 如果她能将父母送的金锁都替换下来,那么这块玉佩对她可谓意义重大。 若说不是别人送的,也绝非她随身携带之物。关于这点,宇田雅治再清楚不过。 想来,只能是送者有心,受者有意了 他冷笑,两指轻轻崩断串连玉佩的红线,将它捏在指间反复端详,瞧见底部有处刻着细小的文字。 略微背光,上面的文字受到光影作用,依稀可以辨认。 宇。 玉佩上刻的就是这个字。很显然,这定是别人赠与她的。 而那个 分节阅读_29 人是谁,他已经没有必要去调查。反正那人,是不可能有机会与他争高下。 宇田雅治将玉佩收好,并不打算物归原主。 感觉屋内越来越冷,他也顾不上还光着身子,先将繁韵从地板上抱起,小心翼翼的安放到床上。自己也一并钻进被子里,抱着她取暖。 环抱着同样冰凉的身体,他尽可能将身上的暖意过渡给她。 繁韵睡得迷迷糊糊,只知道哪里温暖,便往哪里靠。潜意识的将头埋在最温暖的地方,安心睡着她的觉,做着她的梦。 见她扬着嘴角,一派幸福甜美的神情,宇田雅治十分好奇。究竟在她的梦中,可曾有他 或许吧 他释然浅笑,蜷缩身子,紧紧抱住她;像两株相互缠绕的藤蔓,任谁也分离不了。 扯被子盖过头顶,他将她抱得更牢了。 在这片漆黑的小天地里,他可以试图遗忘彼此的恩怨,也无需在意对方的身份,他只用知道怀中的人是她一个他喜欢的女子,无关国籍,不论是非,只此而已。 这时,启明星已悄悄爬上天际,忽明忽暗的俯照着大地;静静注视着,那被白雪渐渐掩盖后的世界。 如果白雪永不消融,那些被粉饰过的伤痛;或者被埋没的恩仇;便会长久禁锢在白雪之下,无法复苏。 奈何,白雪终会化,伤愈总留疤。 当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时,一切便无所遁形;消不掉,也忘不了。 这,就是现实。所以才格外残酷。 当繁韵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 她掀起被子,离开里面黑朦朦的\a39世界\a39。转眼望去,窗棂上透着晨曦的微光,薄薄一层。 夜晚,就这么走了。 她苦笑,一瞟眼却发现了更为残酷的现实 那个蜷缩在身侧的,居然会是宇田雅治 而她自己,竟然是全身赤裸,伴在他旁边睡了一夜 就算她已然忘记昨晚发生过什么,可在目前的状况下也不难想象。 她反复打量自己,阖上眼又睁开,旁边依旧是那张俊雅的睡容。 大惊失色,差点从床上跌落下来。 又尴尬又羞愧的情绪困扰着她,无法睁开眼接受这一切。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丧失了往日强烈的愤慨,在怨恨他的同时,也开始痛恨自己的放纵。 如果昨晚她不陪他一起喝酒,如果昨晚她早早离开,如果昨晚她 她不敢再往下回忆,跳下床去找回自己的衣裳,仓惶奔离。 回屋后,她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期望着雅文不要再提及昨晚。深知瞒不过她,可也不愿意当场被揭穿。 雅文什么也没说,只是体贴的给她倒了杯热茶。繁韵茶还没喝完,一名婆子便端着汤药进来。 \ot少佐说怕姑娘酒醒后还会发胀,特意吩咐我送解酒汤过来。还嘱咐,要看着您喝下。\ot 繁韵接过汤药,有些犯疑,也有些难受。微抿了小口,苦得直皱眉。 \ot解酒汤怎会这么苦的\ot她无心的一句话,却令雅文脸色一变,她撑起身子打掉繁韵手中的药碗。 \ot这不是解酒汤\ot雅文瞪着婆子,恨恨地说。 繁韵惊讶的瞟了瞟送药的婆子,发现她神色突然变得古怪,似乎想趁机溜走。一把抓住婆子的手臂,推搡进屋内。 \ot这到底是什么药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坦\ot繁韵厉声威胁,婆子早吓破了胆,肩膀上又被她捏得生疼,只好支支吾吾道出了实情。 \ot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按吩咐办事的。这这这个解酒汤\ot \ot还解酒汤\ot力道又重了一分,婆子顿时疼得呀呀叫。 \ot不不是的是是以前以前专给窑姐儿配的药。连喝几副后就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ot 闻得这话,繁韵震惊得松开了手,脑子像被重物敲击过,全懵了。而婆子也趁机溜走,生怕再被她抓回去。 繁韵咬了咬唇,钻心的疼并不假。她本以为皆因恨所致,原来,却是寒彻了心。而当她从中缓过神时,眼眶竟已潮湿一片。 未惹恨,泪先留。 木讷的偏过头,望向一脸怜惜的雅文,冷冷问\ot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解酒汤\ot \ot呵呵,因为曾经我有幸喝过。\ot雅文说的很淡然,一笑置之。 繁韵点着头,反反复复回味着这句话,莫名想大笑一场。 最终,她没有笑出来,而是漠然擦去眼角的残泪,愤然跑出屋内。 雅文看着她走,并不出言相劝。因为她喜欢现在的繁韵,一个彻底沦陷在仇恨中的女人。通常在这种人身上,什么事,都会成为可能。 而这时,宇田雅治正在和田中通电话,怂恿对方联合自己在武汉市所有码头和铁路都设立关防。以零敲碎打来加重商界巨头们的关税,并要让他们在新政府成立后签下一年不准再调物价的协议。表面是纵然他们对日本侨民抬价,实则却以关税来压榨这些商人。既肥了军费,又起到惩戒他们的作用,一举两得田中爽快答应。 刚谈妥一桩协定,宇田雅治又收到山本呈上来的重要军情。乍一看到信函中写有\a39繁熙\a39两个字,既震惊又愤怒 他没想到那场围剿行动中,繁熙居然还活着不仅如此,他现在还策划后日袭击日军后勤基地和通讯站的大行动 宇田雅治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好运的人除非当日他不在场,否则决无可能侥幸逃脱要么,就是有人故意放他离开 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却看见繁韵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盏茶。 她这个时候出现已经很离奇,更离奇的是她居然会将茶端到他的跟前。莫非,她已经淡忘了昨夜的事抑或是,再也不排斥 宇田雅治终究是个自负的人,也不多细想,接过她的茶水便喝起来。顺便打发山本离开。 他再品了一口茶,发觉味道格外香醇,余味甚甘甜。闻香是茉莉,可口感上却略有差异。好奇的 问道\ot这是什么茶茉莉花茶吗\ot 繁韵点点头,\ot茶是茉莉花茶,不过我特意加了点蜂蜜和玫瑰露。口感会更佳一些。\ot \ot是吗那我可要多喝一杯了。\ot他开玩笑的调侃,心情大好。 \ot辛苦你了。\ot这是他第一次发自肺腑的想要感谢她。 因为,她终于舍得在他身上花心思,不用总等到他下命令才肯去做。而这种转变,正是他最乐意看见的,也是一直以来的憧憬。 尽管她不爱笑,也不多话,总是这般冷冷清清的站在他身边,可宇田雅治已觉可贵。 他握住她的手,搓磨掉上面的冷气。眸子里,嘴角边,都含着笑,透着情。 \ot现在,你是不是肯接纳我了\ot 宇田雅治昂着头望向她,等待一句肯定的话,哪怕只一句。 \ot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密码,唯有遇见相同密码的人,心锁才能解开。\ot繁韵眼神飘忽,不愿停 留在他脸上,宁可放任它漫无目的地游离。 宇田雅治没有留意她细微的变化,只是对这番玄之又玄的话产生了浓厚兴趣。 他微笑着蹙眉,歪着脑袋假装思考。 \ot这样的话,我倒要好好想想\ot \ot随口报出你心里的数字吧。生辰之类的也可以。但不能思考,凭感觉报数,因为第一直觉是最准确的。\ot她帮他出主意,尽管这早就是她安排好的步骤。 \ot也好\ot宇田雅治爽快应承,随口报出他想到的数字。\ot1911715、1891221、 1898728\ot \ot这些怎么听着像生辰\ot \ot没错。第一个是我的生辰,后面两个是我父母的生辰。你呢也报报你的密码,看与我合不合。\ot他依然开着玩笑,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游戏。 \ot那我也报个。1938818。\ot \ot你这个也是年份嘛。总不会是生辰吧\ot \ot是我父母的忌日。\ot繁韵淡然笑着,眼底渗出点点冷意。 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在宇田雅治看来,却更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莫名的,竟觉她的手更冷了一分。他缩回自己的手,没再握住她,可抵不过掌心的冰寒,终又伸出手去。 幸好,繁韵并没有抗拒,由着他就这么牵住她。 农历大年初四。繁韵知道他要带部队出去,所以决定在这一天盗取资料后就逃走。 这个地方,她一秒都不想再呆下去 等到使馆外大部分宪兵随宇田雅治离开,她也无所忌惮的来到他的书房,找寻雅文提及的保险箱都会有配匙。 而在她专心搜检配匙之时,使馆外也已危机四伏。 繁熙等数十人,便在附近监视着,见鬼子出动大部队前往汉阳去围剿他们,心知对方已上当。 他们之所以透消息说要在初四炸毁小日本的通讯站和后勤基地,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引鬼子倾巢 而出,他们好劫出被困在使馆内的同志,一举摧毁小日本的老窝 大家互递眼神,示意计划可以开始了。 繁熙和几名打头阵的队员乔装打扮后,挑两箩筐蔬菜送进使馆。遇到守卫的宪兵,繁熙掏出早前从鬼子身上搜出的证件,顺利蒙混过关。 他快速扫了一眼大院宪兵分布的情况和人数,便让身后的同志做暗号,让外面埋伏的同志做好准备。 按照原先的分工,他一个人去使馆里面摸情况,找繁韵。其他的则找机会混进大院其他地方,换掉把守的宪兵。 繁熙随着佣人来到使馆的厨房,发觉馆内除了几名宪兵,其余的便是没什么威胁的下人。他旁敲侧击,从男佣口中套出繁韵的消息后,将其击晕捆绑在灶炉下面。换上佣人服,直接去找妹妹。只是没想到那屋子里并没有妹妹的影子,只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匆忙退出来,暗骂那个哄骗他的下人。 时间紧迫,他只好一间间的搜查。 正经过一间房时,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噼啪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摔碎了。迟疑了片刻,繁熙还是决定冒险一探究竟,谁知门一开,便看见一名女子正慌慌张张收拾地上的碎片,见有外人进来,惊惶的抬眼望过来。 霎时,两人都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眶一热,心头更是百感交集。 \ot哥\ot繁韵喃喃自语,着实不相信会在这里见到哥哥。 繁熙纵步冲上前,紧紧揽她入怀。这番被他一抱,繁韵才知并非做梦,她是真的盼到了 \ot哥真的是你我终于看到你了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跟你团聚了\ot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繁熙见妹妹一哭,心里越发酸楚,疼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内疚不已。 \ot是哥对不住你害你吃了这么多苦,都是哥不好哥答应你,以后咱们再也不会分开走哥现在就带你一起离开咱们回家\ot 繁熙抹去妹妹脸上的泪水,忙带她离开。繁韵想到东西还没有拿,赶紧拽住他。 \ 分节阅读_30 ot哥这个书架的板砖下面有保险箱,里面藏着特务名单。钥匙我已经找到了,就不知道密码能不能蒙上。你把书架先挪开。\ot 繁熙虽觉诧异,但还是听了妹妹的话,将柜子搬开。松动的地板一掀,果然有个绿色的小保险箱。 繁韵将钥匙插进,开始回想那天宇田雅治报出的生辰日期。其实她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觉得大多数人第一下想起的数字,多半是自己熟悉的。如今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撞到也就撞到了。 可是将他报过的生辰都试过了,就是不对。 繁韵脑筋一转,将数字变换了方式。 \a39啪\a39当她输入221715这个数字时,保险箱居然打开了原来密码是他和他父亲的出生月份。 繁熙见状赶紧将盖子揭开,从中搜出特务名单和军事分布地图以及各项军事行动的草书。这一次,可真是收获颇丰繁韵看着哥哥欣喜若狂的捧起文件,自己竟笑不出来,心里沉甸甸的。 繁熙将东西往怀里放好,便带着妹妹一起离开,在他干掉三楼守卫的宪兵时,繁韵则跑回住所去找雅文。她说过,要带她一起离开,一起生活。 然而对于繁韵的好意,雅文却断然拒绝。固执的摇头,是铁了心的不肯。 \ot别管我了我这一生都是在这里葬送的,就算死,也得死在这里。你还是快点和你哥哥走吧否则宇田雅治他们回来,你们就难逃了。\ot \ot雅文姐你怎么会这般执迷不悟呢难道还想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呆下去你到底要惩罚自己到什么时候啊现在并不是无路可行,为什么你定要往死胡同里钻呢\ot繁韵焦急的走到她身边,努力劝说改变主意。 可惜,雅文毫无离去的念头。 她呆滞的望向窗外,并不回头看繁韵,任凭泪水在眼眶中示威,不停兜转。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地说\ot我不是你,也从未打算要走出这间屋子。繁韵,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获得重生。不必再劝我,除非你打算带走我的尸身。快走吧在使馆一楼的会客厅有条直接通到外面的秘道,是为了应付馆内变故而修的。当年我曾走过那条秘道,不知如今还在不在。你们可以去试试看。往那里走,比任何出口都安全。\ot \ot雅文姐\ot无论繁韵如何劝说,雅文都执意不从。索性闭上眼,置之不理。 在那边正紧锣密鼓救人和炸馆的同时,赶往汉阳的宇田雅治倒是在半路上起了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行动早在两天前就已谋划周详,可他今天就是没由来的心绪不宁。 \ot你接到信函的时候,探子确定是今天\ot他不放心,又多问了山本一遍。 \ot是的少爷。送情报的探子确实这么说的。好像他还说,乱党是在大年初一就策划好的,并且在组织上召集了许多人一同参与行动。因为要求资格久的人,所以我们的卧底未能加入。但有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想必定可以将他们一网成擒。\ot \ot这么重要的行动,没理由会弄得张扬。实在太奇怪了。\ot宇田雅治困惑的望向车窗外,眉心拧成一团。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画面,摸着鼻梁的手,也猛地握在军刀上。他一个激灵冲下车,朝正向前挺进的士兵们厉声急呼\ot前排的人按计划行动,其余的全部跟我回使馆立刻\ot 宇田雅治不敢断言自己的判断绝对正确,他必须赌一把。 现在使馆兵力不济,万一有人趁机偷袭,后果不堪设想只怨他太急功近利,一时忘了攻击的同时,还得防备。 如今只希望最好是他杞人忧天,否则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然而当他一行人匆忙折回使馆时,隔着老远便看见一名日本士兵掉头往里跑,行色慌张。宇田雅治心一凉,直觉使馆肯定出事了 他火速将部队分成四组,除了一组随他进入馆内,其余的全部封堵出口,剿杀馆内可能混入的敌人。 只是他察觉得太迟,大院内的日本宪兵已全部身亡,看样子应该是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激斗。 宇田雅治愤怒的带队直接冲入馆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日本士兵的尸首。浓烈的血腥味,不再令他兴奋,而是完完全全的震怒大手一挥,尾随的宪兵连忙四处搜查敌人的踪影,而他则飞速冲到楼上,奔向繁韵的房间。 但看见的,却只有雅文一人。而她那灿烂却透着冷的笑容,似乎正是为了他准备。 \ot你终于回来了。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专门等你。\ot \ot繁韵呢\ot他不悦的蹙眉,冷漠问道。 \ot她自然是跟哪伙人一起走了。如果你快点去秘道那里追截,或许还能赶上。晚了,不但抓不回她,可能就连自己的骨肉也从此易姓了\ot雅文故意讥笑他,幸灾乐祸的表情令宇田雅治甚为反感,尤其最后那句话。 \ot你哪句话到底什么意思\ot \ot你很失望吧。她没喝下你特制的\a39解酒药\a39。如此一来,你的血脉很可能已经驻留在她的体内,慢慢萌芽。会是男孩吗可千万别是女孩否则就会沦落成我的下场。\ot雅文假装惋惜的叹气,继续用揶揄的口吻讽刺他。 \ot真想知道向来重视血统的宇田少佐,会如何看待自己并不纯血的孩子。做个杂种可不容易中国人决不会承认,而日本人也肯定不收容。那你的孩子该怎么办呢冠以他姓吗不过我倒希望,它将来的命运比我更悲惨哈哈哈哈\ot 她笑着,近乎疯狂。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 她会暗中指点繁韵,就是希望繁韵能一步步瓦解宇田雅治的理智,让他信任她,爱护她,最后再弃他而去。 她更希望繁韵能怀上他的孩子,让他陷入抉择与骨肉相离的报应 因为他曾经说过日本人的血注进其他民族的身体里,远比那些低贱民族的人更让人觉得羞耻。我不承认混血儿,太脏。 \ot在我回来之前,我不想再看见你。\ot 一把刀抛在了雅文手边,冷冷的。 繁熙知道曰本兵回来了,依旧从容不迫的安排救出来的同志从秘道离开。本来依他的意思,是想要繁韵跟前头的队友一起走,可繁韵是个倔脾气,非要跟在他身边。 拗不过她,只好应允,顺便给她一把手枪防身。 听见秘道上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繁熙猜到小曰本就要攻进来了。赶紧招呼大家伙动作快点,同时让队友将妹妹带走,他留下垫后。 繁韵正打算和其他人先离开,却突然看见几名曰本兵冲进来。担心哥哥会出事,她也顾不得逃命,上前帮忙。 在混乱的几声枪响过后,一切陡然静止下来,犹如死一般的岑寂。 秘道里两盏昏黄的吊灯,来回摇晃,滋滋作响。 在它下面,所有人都僵直着身子,屏气敛息,不敢妄动一下。 这就好像交叉连线的游戏,你瞄我,我瞄下一个,互相胁持。 此时此刻,宇田雅治再也找不出替繁韵脱罪的理由。她不仅偷密码打开保险箱,还伙同繁熙劫狱放出人犯。如今她的枪,就公然横指着他,毫无悔意。 这种感觉,远胜震怒,也更无可遏止。因为这是背叛,既忿恨,更悲痛 \\\ot繁韵现在马上走快走\\\\\\\\\\\\\\\ot大敌当前,繁熙仍是沉着冷静,小心应付。只是妹妹在旁边难免会分心,他必须让她先离开。 要是这些曰本兵敢乱动的话,他绝对让宇田雅治第一个尝尝子弹穿脑的滋味。 \\\\\\\\\\\\\\\ot哥\\\\\\\\\\\\\\\ot繁韵也明白如果继续滞留,会妨碍哥哥,可她又不忍看见他孤身一人,这太危险了。况且,她比任何人更明白,宇田雅治现在有多么想杀了他们。 枪虽指着他,可眼却不敢望过去。 而她越是回避,宇田雅治就愈发怒火中烧,痛恨她的一切 \\\\\\\\\\\\\\\ot听好了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安然无事离开这里如果胆敢轻举妄动,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所\\\\\\\\\\\\\\\ot \\\\\\\\\\\\\\\ot哼不用撂狠话爷们不吃这一套就算是死,也不会便宜你们这些狗曰的\\\\\\\\\\\\\\\ot繁熙冷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横竖不就一死么 他一瞅小曰本头顶上的电灯,心生一计。 \\\\\\\\\\\\\\\ot繁韵你要还当我是你哥,现在马上走快走\\\\\\\\\\\\\\\ot 宇田雅治看出繁熙的意图,瞄见对方手枪稍一移开,他飞快对准敌人的脑门,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枪是响了,却不是他开的。 霎时间,屋子猛然变暗,周围的喧嚣,人影的混乱,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非常缓慢的低下头,静静注视着胸口汩汩流血的弹孔,没有痛觉,出奇的麻木。 摸了摸血,是热乎乎的,还带着他的体温。 那一刻他却不觉得痛,一点也不。 仿似那饮弹的不是他的身体,他只是个冷眼的旁观者,亲见着有个男人被心爱的女子射了一枪。 无情,而致命的一枪。 身体终是承受不起鲜血的奔涌,轰然倒下。 在阖上眼的那一刻他才恍悟,原来,繁韵是真的向他开了枪。 痛, 却无关伤口。 第二十章 雅文静静坐在梳妆台前,十分耐心的细细描绘着。一笔一笔,由重而轻,每下都异常考究。 无论屋外脚步声有多纷乱,也不管使馆内有多嘈杂,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画着眉,好像世上只她一人。 是啊只她一人。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终是遭了报应,如今还在抢救,生死未卜。如此,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望着镜子,一点点靠近,脸几乎要贴到上面。不是这番细瞧,还真未发觉鬓角已生银丝。 她淡然摇首,信手拔去这根白发,轻吁一气,发丝绕指飘去,隐入空中。 重抬腕,黑润的笔头淡淡扫过,盖住了原本略显稀疏的眉毛。 许久,方停罢手来。 凝视着镜中那一对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就 分节阅读_31 数今天的眉毛,最为动人。 不是为他人而描,仅仅是为了自己。 雅文搁下笔,解开盘扎的发髻,双手一拢,不疾不徐的梳着,动作迟缓而轻柔。枯干的发丝随着桃木梳每下的滑过,纠结着一并脱落。 人生自古谁无死,已经无所谓了。 早在几年前,她便行同死尸,苟活只因愤恨难平罢了。 现在,已是尽头 雅文含着笑,对着镜子慢慢脱下厚重的罩衣,一件件脱,半寸不留,直至赤身光坐在长椅上,压抑多时的泪,才默然涌出,挂满腮颊。 冰冷的刀决然划过手腕,霎时血如飞花,靡丽的嫣红,仿若幼时村口那片儿野花,绚丽的放肆开着 同一时刻,武昌普通的民宅中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ot今天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全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废话不多说,先干为敬\ot繁熙昂头就是一碗灌下去,擦擦嘴,又给自己倒满。 其他同志见他这么爽快,也不甘示弱,纷纷喝干碗中的酒。 由于八仙桌不大,勉强能挤下十人,繁韵坐在最边角的地方,半边身子都挨不到桌面。见满座都是男性,她也搭不上嘴,只好埋头吃菜,不发一言。 \ot特务名册一找到,咱们就可以清理掉这些狗汉奸\ot \ot没错就是这些走狗害了我们多少同志连本代利都要讨回来不过,最好是秘密进行,走漏了风声怕他们有提防。\ot几名在武昌活动的老队员说出自己的考虑,也确实有些道理。 繁熙会意的点头,明白这事必须谨慎处理,可不能临了出半点纰漏。 一碗刚下肚,忽然听见杂院的后门有人扣门,规律的音节是他们联络的暗号。 只是这会子,会是谁呢回来时该安顿的人,早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ot我去看看。\ot繁熙掏出枪,警惕的慢慢走向后门,屋内的人一部分埋伏在里面,一部分散开在繁熙身侧,高度戒备。 繁熙支开一拇指粗的门缝,看清来人后,立刻门户大开,激动的上前握住对方的手。 \ot成大哥骁宇你们怎么快先进来\ot 在繁熙热情的招呼下,彦骁宇和一位身着灰色马褂的中年男人快速步入屋内。这名唤做成大哥的男人先前是地下党的组织头目,后来加入新四军五六大队,两边奔走互通消息。彦骁宇能和他结伴回武汉,也得亏了他的舍身相保。 原来,彦骁宇被派去宜昌的时候,就察觉出宇田雅治对他的不信任,所以他不打算再委曲求全。恰逢这时,日机集中轰炸民居,造成平民百姓死伤无数。彦骁宇身为血性汉子,亲见此景怎能不悲愤他故意慌报侦察情况,将一队日本宪兵引进国民军的包围圈,那刻他也不作生还打算。 可能真是命不该绝,他和几名未被炸死的日本兵被国民军俘虏,心想表明身份也无人肯信,偏巧成大哥因为送情报在队中逗留数日,一见被抓获的是自己从前得力部下,问明彦骁宇原由后,当场要求释放,并以项上人头做担保。 如若不是遇着成大哥,彦骁宇也断不会站在这里。 听完他的讲诉后,繁熙也力证彦骁宇决不是卖国求荣的叛徒,并说出那日在裁缝店的事情,大伙这才释然,纷纷向彦骁宇敬酒。而繁韵见他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喜悦程度更胜他人。 还未有机会同他说话,一旁喝得高兴的哥哥突然端着碗朝她敬酒。 \ot繁韵你是我的好妹妹这次的行动,你的功劳最大拿了情报又替哥哥教训了那个小日本哥哥敬你\ot \ot哥我不想喝。\ot繁韵小声回绝。 \ot别怕喝一点没关系的这是哥哥对你的感谢没好好照顾你,反倒要你这个做妹妹的临危关头救了我。哥对不住你\ot \ot妹子你就喝了吧我们的谢意啊,就全让你哥一人代表了难怪都道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可是亲见了那一枪打得好就算宇田不死,也得老老实实的躺个把月\ot旁人敲边鼓,繁熙更是来了劲头。 \ot宇田那家伙不死算他造化这样的人,早该死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无能被\ot \ot不好意思\ot繁韵突然站起来,\ot我有些不舒服,各位慢用。\ot说罢转身离席。 见状,彦骁宇忙问旁坐的同志,了解整件事的经过后。他也欠身离席,去屋里找她。 繁熙见他要走,正欲拦住,便被大伙给劝下。他只好作罢,随他们去。 而彦骁宇一进里屋,果见繁韵眼睛微红,疑似哭过。见对方窘迫的背过身,他倒若无其事的坐到旁边。 拍拍自己的肩膀,大方说道\ot喏,租借给你。租金嘛,下次还。\ot 繁韵本还有些伤感,此番被他一逗,顿时苦笑不得。\ot我要你的肩膀有什么用只是眼睛发涩,揉了揉。\ot \ot我有说你在哭吗\ot彦骁宇满脸茫然,仿佛真不知情。 \ot你\ot繁韵知道他是存心的,一时除了干瞪眼,也别无他法。 \ot好了,是我不对。给你的玉坠还戴着吗\ot \ot那个\ot前日换衣的时候她就发现坠子不见了,可是寻遍了也没找回。现在被他问起,繁韵愈发愧疚得垂下头,不好意思看他。\ot被我不小心遗失,到现在还没找到\ot话音越来越小,都快弱过蚊声。 彦骁宇失望的叹气,继而说\ot这样的话,以后就换你保护我。\ot \ot我保护你\ot繁韵猛然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他。 \ot是啊。\ot彦骁宇眉头紧蹙,正色的说\ot从今以后你不可以再哭,不许流一滴泪,每天都要好好过。否则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黄泉路上可拉你做伴的\ot 说完,他便一扫伪装出的严肃,眉宇间尽露盎然笑意,绚烂得令繁韵莫名温心。 \ot恩。\ot她颔首,微笑的答应。 一个半月后 临近清明,雨水格外多。 早先日头还很刺眼,到了中午便隐匿到乌云背后,天空也变得灰蒙蒙的。 许是快下雨了,智子也得回家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已经来使馆无数次,奈何雅治总以养病为由拒绝见任何人。就连他的心腹山本大管事,自他伤口拆线后,便再没进过他的房间。 谁也不知道他屋子里干什么。 智子徘徊在门外,竟不知该对里面的人说些什么,她求助的望了望山本,发现他也同样摆着一张异常困惑的脸。这些时日以来,任何的好言好语,他们已经说得够多了。 一时词穷,谁也想不出更好的话来。 无奈之下,智子只好告辞,并且再三嘱咐山本要好生照料他。山本默默点头,送智子上车。谁知刚一折回来,竟见少爷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少爷神清气爽的站到自己面前,还跟手术前一样风采依然,顿时高兴得快要落下泪来。他赶忙招呼佣人准备饭菜和洗脸水,自己则快步跑上前去扶他。 宇田雅治冷漠的抽回手,对于山本热情过度的表现十分不悦。 \ot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要当我是病号大男人,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ot \ot是是山本失态了可是少爷,您这些天不出门,我们都很担心啊\ot \ot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不是好好的去把各地的报告和军机文件拿到楼下的大书房,我要看。\ot语毕,宇田雅治便向楼下的书房走去,似乎并没有受到之前事情的影响。 从来,他就是他。 山本看见少爷振作起来,心下大感安慰。不过他没有跟着一起下楼,而是退回到少爷的房间,想知道他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没想到一走入书房,便看见书桌和地面的四周堆满了宣纸,异常凌乱。由此可见,少爷这些天都是在练字。 随手拾起几张一瞧,又望向地下其他的废纸,赫然发现每张纸上写来写去都是同一个大字 尽管山本看不懂书法的好坏,可是只要一瞧见自己站在千百个杀字之上,心底便冒出一股冷意,不寒而栗。 晚上,宇田雅治破天荒要在书房用膳,只是菜肴备齐,唯独缺酒。因为山本认为少爷目前还处在康复期,不适宜喝烈性的酒。可拗不过少爷的倔脾气,还是上了一瓶清酒,但不再多备。 安排妥当,所有人都退出去,屋子只剩下他一人。 没有闲人打扰,宇田雅治方才悠然自得的品着酒,不必听山本在耳根唠叨。精心为他准备的饭菜没吃几口,酒倒是先喝了半瓶。 一杯接一杯,忘了停。 有些事情好像一旦沾上了酒,便会火速从体内挥发出来,拦也不拦不住。要么便是沉积得更快,更多,令你压抑得想要爆发。 很不幸,他两者都属于。 厌倦的后仰,手无意识的游弋在胸口,左右徘徊。初愈的伤口早已不再生疼,反而心还会隐隐作痛。 原以为不会再有那种感觉,至少在中弹的那一刻,他是这么认定的。 可是 \ot不好意思,打搅了。还请宇田少佐多多包涵。\ot 宇田雅治坐起身,斜睨了一眼这名不请自来的舞伎,或许不用她解释,他也能猜出是山本的主意。 所以他没必要理会,继续喝着酒,彷若屋内并无他人。 舞伎受了冷遇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可还是恭恭敬敬的向少佐行礼。 \ot我叫内山美惠,请多多指教。\ot \ot只是来跳舞的,就不用自我介绍了。\ot话语再伤人心,也敌不过他眼眸一瞬间的冷漠。 而这名无辜的舞伎人虽站在那儿,身子却已僵掉,勉强挤出的笑容也显得过于牵强。 \ot是我多话了因为后面还有几名要为少佐表演的舞伎,所以我得\ot 一杯酒倏然泼到她脸上,淡化了她耗费几小时精心涂抹的底妆。 \ot下一个。\ot宇田雅治慢条斯理的给空酒杯重新注满,见她捂面哭着离去,不以为然的冷笑,继续喝酒。 然而一晚过去,他始终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女子。 第二天中午,宇田雅治根据日程安排,决定提前去拜访武汉商界会长张霖森。这个人在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可偏偏不像有些商人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暗地里总和日军作对。 得到线报,那次针对日本侨民的抬价提议便出自他的策划。现在,大部分商人都与新政府签订了一年内不涨价的协议,唯独以他为首的少数商界人士硬要逆天而行,拖延了整个计划的实施。 为此宇田雅治不得不亲自登门拜访,他也想知道这个老顽固的骨头到底有多结实,是否真的刀枪不入。 在佣人的带领下,他和山本等几名近身侍卫入内,其他的宪兵则留守在公馆门口。 偌大的庭院,本该装修得十分别致豪华,但一路走到内院的园子,宇田雅治满眼看见的除了青松与花卉,并无其他气派的装点。连格局也是二,三十年代普通大户家的模式,并无特别之处。如果不是园中小径铺满鹅卵石,这园子倒更像荒院。 无心浏览风景,也无风景可赏。倒是不远处女子爽朗的笑声引起了他 分节阅读_32 的注意。 快要走出园子时,他才发现花丛附近有几名少女正在踢毽子;一人专心的踢,旁人报着数,玩得格外开心。 看她们衣着打扮,都是典型的学生服。那名踢毽子的少女,浑然不觉有外人渐进,眼睛只盯紧忽上忽下的鸡毛毽子,乌黑的麻花辫随之鼓动,不时拍打在红扑扑的脸颊上。 这等愉快的场面,这等青春逼人的少女,带给宇田雅治别样的感怀。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两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也许用在这里不一定恰当,他只是突然想到。 如果某个人看到这种场面,说不定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吧如果早有这样的觉悟,又何尝不会快乐一些 他拉回思绪,正举步前行,忽然一枚毽子飞射到他怀中。手一抓,便将少女不小心踢飞的鸡毛毽子握入手心。 \ot哎呀小姐啊您怎么这么冒失啊这可是老爷的客人,宇田少佐大人啊\ot佣人赶紧凑上来给他道歉,摆手示意那名少女也快赔不是。 \ot管家你真罗嗦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ot 少女调皮的吐吐舌头,纵步窜到宇田雅治跟前,既不道歉也不赔礼,伸手就将毽子抢走,拉着伙伴们一同跑出园子,欢快的笑声渐行渐远。 \ot实在抱歉,我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少佐您别往心里去。\ot \ot没关系。\ot宇田雅治轻扯唇角,表示并不在意。走出园子后,他稍作指示,山本便附耳过来。 \ot这个就是张霖森的独女吗\ot \ot是的早前有个儿子,不过很早就病死了。现在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ot \ot哦。那就好。\ot本来棘手的问题,片刻间便迎刃而解。现在张霖森在他面前,已经丧失了最后的底牌。 协议不论他愿不愿意,都得签。 结果也正如宇田雅治所料,这个老家伙食古不化,表面说要再考虑,实则就是拒绝妥协。 但是当天晚上,张霖森却主动联络宇田雅治,请他来家中小坐。并且表示愿意配合新政府,签订协议。 数小时转变如此之大,原因很简单,他的宝贝女儿被人绑架了。 张霖森再傻也知道,断不会是黑帮作出的事,除了宇田雅治还能有谁。所以,他不能声张,只得被迫妥协。 宇田雅治倒也坦白,晚上去他家时将张家大小姐一并带来。亲见着他在协议书上签名,自然放了他女儿,成全了这位爱女心切的慈父。 他拿好协议不作道别,起身便离开大厅,哪怕身后传来连串的枪击声,他依旧充耳不闻,大步走着他的路。 一边走,一边撕协议,撒手一挥,满天飞舞着白色的纸片。 其实,这份协议他要与不要并不重要,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之所以要,无非是想让对方感受一下被欺骗的悔恨,同时也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敢于违抗的人,无论是谁,最终都会落得如斯下场。 能幸免遇难的,只有一人。而那运气,没有复选。 \ot岂有此理\ot一张报纸重重拍在桌子上,繁熙愤声叱责\ot狗日的小鬼子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情除了他们,谁还能毒辣到这程度狗日的\ot 一大早就见他怒气冲天的,肯定是看到什么头条了。彦骁宇疑惑的拿过报纸,摊开一瞧。 \ot汉商巨头张霖森毙命火场,疑为寻仇全家惨遭灭门\ot念到这里,彦骁宇忽然语塞,后半句竟失了声,吐不出一个字。 \ot你说,这是不是日本鬼子干的事警察厅那些狗腿子,自然是跟小日本勾结一气的\ot繁熙丝毫没有察觉彦骁宇的变化,仍继续骂骂咧咧。反而是端早餐过来的繁韵瞧了出来。 \ot彦大哥,吃早饭了。\ot 彦骁宇恍如未曾听见,丢下报纸急匆匆奔出门外,也不顾被抓捕的危险。 繁韵担心他有事,也跟着出去,独留繁熙在家中捶桌子。 过了几段路繁韵才知道彦骁宇想去的地方,原来他要去张霖森的公馆。 可是这个时候周围都是看热闹的路人,大家议论纷纷,都在揣测这场离奇的命案。 公馆外面有十来名伪军维持着秩序,免得闲人入内,骚扰警察厅的人封锁现场。 繁韵他们稍靠近人群,便闻到公馆内飘出的刺鼻焦味,可见当时烧得非常严重。直到现在,还有浓烟笼罩公馆上空,久未散去。 彦骁宇正要从人群中冲过去,被繁韵抓住了。她小声的提醒他。 \ot彦大哥有警察在呢太危险了\ot不由分说,她硬是将彦骁宇拉到公馆后门附近,那里没警察看守,行人也不多。 反正,他只是要看看情况而已。 可是,为何彦骁宇的表情越来越古怪,似乎极力隐忍着什么,眼眶也充血得厉害。 \ot彦大哥\ot她轻唤。 \ot走吧\ot彦骁宇头一偏,掩去快要涌出的泪水,快步朝江边走去。 找到一处偏僻的地方,他便坐在坝上,望着悠长的江水半晌没有言语。 繁韵坐到旁边,见他眼里闪过一抹忧伤的神色,大胆猜想张霖森和他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是血缘上的。 \ot他是我舅舅。\ot彦骁宇蓦然开腔,声音略带沙哑,眼光似在回忆。\ot很小的时候,我随着父母离开了武汉。两家从此断了音讯,直到我前些年回武汉才重新相认。为了掩藏身份,也为了舅舅的安全,我们的关系没有告知任何人。但如果不是我暗中建议舅舅对日本侨民抬价,如果不是我去鼓动舅舅与日本人作对,他就不会相助地下组织,也不会有今天。\ot \ot彦大哥\ot繁韵无法安抚,因为失去至亲的悲痛,任谁也宽慰不了。她只能静静的陪着他,听他低诉。 \ot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现在,我连这唯一的亲人都失去了。战争,究竟都给我们带来了什么\ot他怨恨,他悲愤,不满这充满血腥的乱世。所以他必须找出路,一条属于他的人生之路 \ot繁韵。\ot他决定了。 \ot帮你哥哥处理完目前组织上的事务后,我就去四川加入新四军,在战场上杀个痛快替我们的亲人报仇雪恨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来找你。\ot 彦骁宇望着她,很认真。 有些话,他不能说,因为承诺这种事情,是没有反悔与否认,应允即代表兑现。 他自信有能力承担一个家,有能力照顾一个人,可目前,他却连一句话都承担不起。 生在烽火四起的年月,他所能做的,寥寥无几。 他希望,她能明白。 繁韵轻点头,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牢牢握住他的手。 是的,她懂。 张霖森的案子还未了解,隔几天又冒出新的命案。 两名日本宪兵冲入学堂,当场奸杀了两个未成年的女学生。这一事件立刻爆发了江城百姓大游行,死者的父母扶着灵柩,在众人的陪同下围堵市政府的大门,向政府讨要公理。 由于伪军特别市政府刚建立不久,日军正企图通过这个渠道向中国老百姓宣扬日军\a39亲民\a39政策。出了这等变故,日军官方还是象征性的向伪军政府表态,一定会严惩凶手。 尽管日军抛出友好信息,可忿恨难平的百姓仍是在市政府门前示威,学生们则纷纷封锁马路,一时间竟将几条街给堵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日军居然真的押解着两个日本兵,移交给警察厅的人处置。 刹那间,游行的百姓全部冲向刑台,恨不得当场砍了这两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智子夹在人流中,拼命想往前靠,可一拨拨人冲过去,硬是将她挤到了外边,幸得后面有人撑住她的腰,才没有摔着。 回头一望,却是他。 \ot你\ot \ot还真是巧。\ot繁熙不以为然的笑,松开手,下意识挡在她前面。 \ot谢谢。每次都亏得你帮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ot智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神情有些不自然,仿佛心事忡忡的。繁熙没多在意,冷冷奉劝她。 \ot你还是别凑热闹了,这可不是戏局子。再出个闪失,遭殃的只会是这些百姓。\ot \ot什么我不懂。而且我也不是为看戏,是为了\ot不她不能说出原因否则,一定会将局面变得更混乱。而且,她也很想证实,雅治训斥的那两名日本兵,是否真的会像他安排的那样,换成牢里的死囚犯顶替。 虽说她也是日本子民,可听见有人如此包庇两个奸杀幼女的犯人,心里总是有些恼怒。所以当她偷看到这一幕后,立刻赶来市政府。 \ot我只是想看看那两个犯人,最终的下场。\ot智子避开繁熙狐疑的目光,扭头望向刑场。 繁熙没有追问,只是闷声\a39哦\a39了一下,便抓住她的手往前面拉,好不容易挤到刑场边,地上也只剩两颗正打着滚的头颅。 智子乍一见到血肉模糊的人头,吓得背过身,不敢多看一眼。 \ot看见了吗这就是他们的下场。不仅他们,以后侵略中国的日本鬼子都会一样杀人偿命,他们逃不了。\ot 繁熙恨恨的咒骂,字字震动了智子。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脸上都同他的表情一般无二,不以见血为惊,反乐见于此。 恍惚间,她好像也生了胆子,竟敢向死人的脑袋看去但绝不是她在使馆瞟见的犯事士兵 雅治果真掉了包 如果现在中国百姓得知死去的是他们自己的同胞,那么他们的心情又该如何 难道,这就是日本国内一直鼓吹的正义之战吗 智子从没哪天会像今天这么觉得,自己过得有多糊涂。以为不闻不问,不加理会,就可以淡化战争残酷的象征,但只要看到,那种彻骨的心寒就再也挥之不去。 \ot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有个闪失,遭殃的就会是其他人\ot \ot因为无论你是真伤还是假伤,日本宪兵就有了光明正大杀人的理由。现在市政府成立,他们无法明目张胆的胡来,可如果有了借口,也就具备了杀机。在半个月前,他们曾谎称两名日本兵在汉阳一个村庄被杀,结果疯狂屠杀了整条村的人,百余户人家,无一幸免。\ot \ot为什么我从来就没听人说过\ot \ot那是因为你们的人掩饰得太好了。比这更惨烈的事情,全中国比比皆是。就连其他的国家,也是如此。大小姐,你又能知道多少\ot繁熙冷笑,\ot你只用想象,这周围,这全国,人人都是你们的仇人,那你就会乖乖呆在家,少出门。\ot \ot那你呢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吗\ot她望着他,近乎企求。 \ot战争后,如果我们还活着,或许会。\ot繁熙淡然的回答,转身便钻入不肯散去的人潮中,没了踪影。 智子苦笑的回头,怔怔的看着地面上渐渐融入泥里的血迹,竟失了魂。 21 正午,在一所中学的操场上,所有师生都被日本宪兵赶出教室,顶着烈日一站便是两个小时。 孩子们害怕的躲在老 分节阅读_33 师身后,透过衣衫的缝隙,偷瞄着那群包围学校的日本鬼子。每个人手心都没了暖意,都是一把把冰凉的汗 作为孩子的守护神老师们也噤若寒蝉,紧盯着这群宪兵,不敢出分毫差错。他们小心将学生拢到后面,生怕他们会受到伤害。 一名日本军官背负手,来回踱着步,阴冷的目光扫射着场上这群不守规矩的人。 他蓦然开腔,嗓音低沉。 “通知你们应该早就收到了吧。以后,这里就是明治学院第三分校。作为老师,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停止以往教授的所有课程,更不允许替乱党向学生们宣传侮蔑日本帝国形象的口号。另外,会有专人教授你们日语,这往后就是学生们首要功课。学杂费全免,每天表现优先的学生,有奖品以示鼓励。学校是人才的发源地,我们日本国一向重视人才,只要你们好好教,自然不会亏待。今天我可以原谅你们不遵守规矩,但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看见还有人背地里教授中文。日语,才是你们的国语。听明白了,就回教室继续上课。” “可这是中国,不是日本。国语,当然只能是汉语。就连阁下国家所使用的语言以及文化,几千年前也是从我国唐朝剽窃去的。按照阁下的意思,日本岂不就是中国的附属国”一位女老师突然反驳,声音清脆坚决,冷冷对着眼前刺刀晃眼的光亮。 日本军官斜睨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当他人走到她对面时,枪口已对准她的额头。一声枪响骤然震碎现场压抑的氛围;女老师应声倒地。 看见这一幕的师生们顿时惊恐,身体在烈日下瑟瑟发抖。而日本军官则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扬长而去。 他一走,操场所有师生全部被赶回教室,谁也不准靠近尸体。 午后,操场上吹着燥热的风。 可是热血已经冰冷,在沙尘里最终凝成一片暗红。 那午前还鲜活明媚的生命,就这样因一句话覆灭,由着风沙来去,拍打她失去热度的身体。 而同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惨案的繁韵正拿着哥哥打趣。 “哥,你老往中学跑总不是个事嘛。不如把梅姐娶回家” 繁熙想了想,爽快的笑道好主意就怕她不肯。况且,八字还没一撇呢。” “梅姐以前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人很好的。哥你要喜欢,就明说嘛。老是偷偷跑学校外面偷看也不是办法啊被别人抢走了,你就等着哭吧。”繁韵拿起筷子打掉他偷吃菜的手,故意生气不理他。繁熙见妹妹生气了,也只得傻乎乎的干笑。 这时,出去办事的彦骁宇突然折回来,神色慌张。 “繁熙梅老师出事了因为不肯服从日本鬼子废除汉语的政策,被宇田雅治当场击毙,并且一日内不许人收尸” 他话音刚落,桌上的碗碟砸了一地,而撞开桌子的人已经冲出门外。 “哥” “繁韵你呆在家里。”彦骁宇拦住繁韵,他去追。 在家等了一个钟头,繁韵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不好的画面,想到宇田雅治连日来暴戾的所作所为,她更是担心哥哥和骁宇。 在堂屋绕完第一百个圈后,她决定出去找他们。 为了早点赶去中学,她特地操近路,一条平时很少走的小胡同。 不过奇怪的是,胡同今天出奇的冷清,连平日站在口子闲侃的大婶们都没瞧见一个,真怀疑她是否进入了无人区。不仅如此,她还直觉有人一直跟着她。 疑惑的再三后望,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加快脚步。刚一出胡同口,忽然就被窜出来的人用帕子捂实了嘴,来不及挣扎,便没了知觉。 待到醒来时,已不是在狭窄的巷子,而是一间四壁灰白的小屋中。 几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就围在身侧,厚厚的口罩遮住了他们的五官,看不清这些人的表情。 繁韵迷迷糊糊的继续望上瞧,只见他们头戴着土黄军帽,正中还嵌着一颗黄色的星。 不好是日本军医 繁韵大惊,不曾想自己居然又落入日本人手里 她卯足劲想要逃出去,奈何四肢被牢绑在板床上,嘴上的胶条连呼喊的机会都封锁,只能任由他们宰割。 “身体很健康,体检结果显示已有2个月的身孕,非常适合做二号种子实验。”最里侧的日本军医转动着她的脑袋,不阴不阳的语调,促使气氛变得愈发紧张。 “是我现在就去准备”旁边有人应声,谈论的话题繁韵一句也没听懂。 她只知道,这里一定比地狱更加可怕。 “听说田中中将最近又实验出了新品种的病毒,杀伤力如何”宇田雅治在田中的介绍下,已经大致了解细菌实验基地的运作,对于田中提及的新型病毒甚感兴趣。 田中也不隐瞒,如实回答。毕竟这个新成果,可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那可是好东西啊宇田君,看过活体实验吗” “哦那要见识一下。” 田中笑了笑,领他来到地下室,两人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白大褂,方才入内。 “这里,是最大的活体实验区。由许多独立的小空间拼凑而成,每个房间都有一块玻璃窗,便于在外观察。除了实验要用的部分活体关押在这里,其他的活体和死尸则分别关在另外一个区域。健康的留下做实验,有病的隔离起来继续观察,死亡的则统一焚烧销毁。”田中细心讲解,带着宇田雅治参观工作人员如何实验和操作病毒。 如此庞大的工程,宇田雅治总算明白田中资金上为何会吃不消。如果不是他得了消息主动提出筹备资金,想必田中也不会舍得将肥肉与他共享。 “这么多的活体,光靠囚犯是不够的吧。”宇田雅治随口问起,继续一间间的参观。 “不够再抓些来。都是秘密进行,不会有人知道。” “哦。那新型病毒有什么作用”他将话转到正题上,这是他最想知道的。 田中没有急于回答,故弄玄虚的往里面一间观察室走去,半晌才说。 “这种病毒是针对农村研制的。只要让它进入孕妇的体内,不但可以迅速造成胎儿畸形,妊娠五个月后还能使母体自发溃烂身亡,而接触过孕妇的人,也会像得鼠疫一样快速死亡。高发,传播速度快,是这个病毒的特征。” “一定要是孕妇”宇田雅治觉得这点有些不合理,至少不够普及。杀伤面积大,所有人群都适用,才更为高效。 “宇田君,这不仅是制造细菌弹,同样也是一门艺术哩。看,这个女人植入病毒后,一个月后你再来看,就会明白了。”田中点了点玻璃窗,削瘦的面颊饱含着期待,咧开的嘴角挂起一丝怪笑。 在他眼里,基因变种后的怪相,是非常美丽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等到关键的一刻,就被副官叫到一旁说话。留下宇田雅治一个人慢慢欣赏,这门艺术。 宇田雅治好奇的走上前,将目光投进窗内,见到几名军医正撕剥着床板上一名女人的衣衫,其中一人已举起准备好的针筒,静待着将黄色液体注入她腹腔的一刻。 屋内的一切,他看得再仔细不过,包括人。 而他,选择这么冷然看着,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比起旁观者,他显得更淡定,也更无情。哪怕这个人是他爱过的女人,他仍可以无动于衷。 他就这么看着她的衣衫即将被人撕破,看着她软弱无力的抵抗,看着她的泪水在恐惧中流离,看着那管细长的针尖马上刺入她的肚皮他始终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的看着。 陡然间,弦断了。 等他意识到时候,实验室的门已经被他踹开,巨大的声响,怔住了屋内的军医,也怔住了绝望中的她。 “宇田少将”军医怯怯的询问,转瞬便被自己的呻吟声覆盖。 “都给我出去。”宇田雅治缓缓收回拳头,极度平静的警告他们。没有波澜的语调,反而吓跑了这群坏事做尽的无胆鼠辈。 屋子里,只剩下他,还有她。 宇田雅治望着繁韵,眉宇间没有显露出任何神色,连一丝怨恨都不曾有。 许久,他才挪动身躯,渐渐向她走近。 繁韵以为他会报复,自觉的闭上眼,等待他的惩罚。不料,他却只是小心地解开她的绳索,并且脱下军装裹紧她的身子。 繁韵继续耐心地等着,至少他会痛斥几句,毕竟她曾要了他的命。不料,他却依旧保持缄默,只是静静望着她,默然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抱着。 这就是他所作的报复,这就是他的控诉,竟是这般平淡无奇。 繁韵难以置信,可更想不到的是,原来魔鬼的胸膛,也会有,暖意。 然而这种错觉,很快便烟消云散 “我并没有原谅你。我只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他开口了,语气非常平静。同时手指也悄然滑向她的小腹,在上面不停划着圈。 “在这里,有我要的东西。” “这话什么意思”繁韵一愣,忽然觉得他的手指异常冰冷。 “不知道吗你怀孕了。”冷冷笑着,他一字一句的告诉她。“是我的。” 现在,他不再需要从月份上推断,单见她脸色陡然煞白,失魂落魄的模样,答案勿庸置疑。 只要成为母亲,再顽强的女人终将无法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弥补她犯下的罪过。 而他最后的微笑,再也不能让繁韵产生幻觉。 曾以为她感受过他的温暖,可惜那只是她一厢情愿,因为魔鬼终究是魔鬼。 田中从手下那里得知宇田雅治为了一个女人,对研究人员大打出手。连忙赶往实验室,一眼认出繁韵,当下便知道其中定有内情。尽管心里气恼,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略发牢骚显示不满。就连宇田雅治将人从他那儿带走,他也是不加阻拦。 宇田雅治回到使馆后,吩咐军医替繁韵仔细检查身体,开了些安神保胎的药,让她早早睡下。住所没有安排在从前的地方,而是一楼空置的一间储物室。并且还指定一名女佣时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待遇相较以前,已是不能对比。 确定她是真的沉睡过去,宇田雅治这才抽身离开,缓步走回楼上。经过雅文房间时,他停住了下来。 再踏入,已是蒙尘 分节阅读_34 染灰,空荡荡的一间死屋;每走一步,军靴沉闷的哒哒声回荡满屋,仿若若有似无的叹息。 信手拿起桌上的木梳,厚厚的灰垢吸附到指上,难以抹净。 他扬起脸,对天自语 “你赢了。” 就三个字,道尽他的不甘。 一甩手,梳子被重重掷回桌上,清脆的声,荡起微微的尘。 刚回身,山本已在门外等候。而他带来的消息,不禁令宇田雅治眉头锁得更紧了。 “你说智子帮那个女人收尸了为什么没有人去阻止难道忘了一日内不许收尸的禁令吗”一回到书房,山本就将详情原原本本告知他,闯祸的居然会是智子,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因为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所以宪兵不敢难为她。只是” “只是什么”他见山本欲言,料想还有隐情,果不其然,山本又道出了他最不想听见的事实。 “听探子说,智子小姐差人将尸体运走时,有个搬运工很像繁熙。于是他们一路跟踪到关山,结果被对方发现,跟丢了。” “繁熙和智子怎么会混在一起的”宇田雅治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现在马上去把智子小姐给我找出来不要通知井上公馆,直接带来这里” 因为,他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如果答案正确,他知道该如何做。 数小时后,智子被带回使馆。她是在汉口临时检查站被发现,当时就她一个人。 然而这一次的相见,宇田雅治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不但没有第一时间走到他身旁,目光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温柔,而是添了几分怨恨。 宇田雅治歪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站在桌前的她,夹在指缝中的香烟都积出一段长长的烟灰,仍纹丝不动。 半晌,智子叹了口气,终是放弃与他对峙。 “雅治。你变了好多。或许是我一直以来太糊涂,从未真正了解过你。” “是吗”烟灰陡然断裂,落在了地板上。他掐灭燃尽的烟头,缓缓起身。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你一个女人家,不安分的呆在家里,跑去插手一些你不该管的事情,实在太放肆了。” “我能不理吗”智子偏起头,声音颤抖。“那个被你杀害的人,是教会我中文的老师。也她是第一个把我当朋友看待的人。可是你却杀了她只因为她的一句话。” “女人不需要了解政治所有阻碍帝国的绊脚石,如果不为己用,就必须尽早除掉还有,中国只是战败国,没资格同我们相提并论你的善良,只会助纣为虐,帮了我们的敌人。” 他略一停顿,扫了扫垂头偷泣的智子,冷冷责问。 “还有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智子瞧他脸色蓦然阴沉,忙擦去泪水,支支吾吾的回答。 “什么事” “繁熙绑架你的那天,是你放走他的吧”宇田雅治一步步逼近,双眸如刃。 “因为你们早就相识,所以你才会想方设法帮他和他妹妹逃脱。包括今天和你一起去埋尸的,想必也是他吧” “我不是这样的雅治”秘密被雅治揭穿,智子也顿时慌了神。她刚想好好解释,下巴却突然被雅治攫住。他的手指好像长满了毒刺,力道重一分,则痛一分。 “原来隐藏在使馆里的内奸,会是我的好未婚妻”他望着她凄楚的泪颜,丝毫没有怜惜之心,而是愤然将她甩开。 见她跌坐在地抽泣不已,他的话愈加重了。 “你居然为了一个乱党背叛我,背叛国家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就不予追究。” 他不再容许她申辩,哪怕一丁点都不想听到。无论智子如何哭求,他仍然冷漠的背过身,喝令守卫将她带了下去。 闻讯赶来的山本见状赶紧求情,可宇田雅治始终不肯妥协。情急之下,山本只好抛开身份一再劝说,但求少爷能冷静下来。 “少爷这可使不得啊智子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两家关系又匪浅,不可乱来啊” “那你现在送她回去。至于她能不能平安到家,看她的造化。”他这番寒心的话,连山本都觉得太无情了。 “智子小姐虽然有错,毕竟因她无知,多少被人利用罢了。您何必将所有的罪过都强加在她的身上难道智子小姐真的如此不可原谅吗” 宇田雅治不想知道为何对她格外严苛,也拒绝回答。 静默的伫立窗前,望着那片疑似被血染透的天空,情绪一度沉淀,最终麻木。 “少爷你就原谅智子小姐吧”山本又唤了一声。在他看来,只有上苍才能让少爷回心转意。 可惜宇田雅治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情,任谁也更改不了。 远远望着被宪兵送出使馆的智子,漠然合眼,算是与她最后的道别。 而厄运已近的智子,仍是悲伤的一步三回头,以为宇田雅治会有所挽留,直至走出老远,依旧没见他的身影。 智子明白,她是等不到了。心灰意冷的背过身,再也不回头望。浑然不觉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紧紧尾随着她,如幽冥一般 用过晚膳,宇田雅治本欲去院中散步排解心情。可才到大厅,便改了主意,转去储物室。 支开看守的佣人,他独自照看还在昏睡的繁韵。 由于储物室没有窗户,不开灯的话,即使白天也是灰蒙蒙的。宇田雅治就这么摸索到她床边,不愿意让光亮照清她的脸。 他静静坐下,感觉她不停翻转身子,睡得极不安稳,便伸手握紧她沁着细汗的掌心。这一把湿腻腻的冷汗,不但没有令他清醒,反而更加燥热。 指尖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探向那熟睡中的脸庞,一点点描绘出她的轮廓。 两个月了,她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可一想到那还未全然翻去的过往,手指陡然变得僵硬,沉寂多时的杀念复又萌生。拜她所赐,每逢雨天他胸口的疤痕就会蛰人的疼。现在它又开始作祟,全因为认出了这个罪魁祸首。 他怎么可以不记得那无情的一枪 脸色一沉,抚摩她脸庞的指头转而摁住她脖子,手掌也随着起伏跳动的血管微微颤动,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 几番下来,手掌总是紧了又松,松了再紧,迟迟未定下心来。 偏这时繁韵因感不适干咳起来,一翻身,迫使宇田雅治心虚的收回手,包括杀人的念头。 等到她呼吸又恢复平顺,他这才猛然站起身,仓促离开。 地狱之门打开了又关上,因为他的犹豫,坠入阿鼻地狱的变成了他。 未有硝烟,他倒象战败的逃兵,狼狈的跑回自己的阵营。 仰望着悬挂书房正中的国旗,那象征永垂不朽的太阳,似乎都在嘲笑他的怯弱。 作为一名军人,他不仅淡忘了自己的天职,还再三对敌国之囚心怀慈悲。 中国人都知道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可他呢 时至今日,居然还在踌躇,不肯挥刀斩碎惑乱他的女人。还是说他的刀,早已锈迹斑斑,再也锋利不了 真是讽刺 他冷冷笑着,心头一阵苦涩。倏地抬腕,懊悔的狠掴自己一掌,冲破唇角的腥味,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往后,再也不会有。 22 再次重申从这里开始宇田雅治等人的官衔换成少将和中将。前面因为我没时间一一更改,所以大家明白就好了啊 日军盘踞武汉以后,斗街营全街都开设慰安所,似乎一夜之间整个武汉都成了花街柳巷。在战火中还来不及喘息的江城,无意间又转化成供日本宪兵奢靡霪乿的声色之地。 即使被强迫抓来充当军妓的江城妇女先前还懂得激烈反抗,可久而久之,那些个寻死不成的苟活者也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彻底沦落成仅拖着臭皮囊的活死人。 如无必要,彦骁宇从不会经过这里。 虽然以前做卧底时,周末都会被日本兵领来这里作乐。但他都只是表面上敷衍,留点钱就偷溜了。 现在又来这里是为了找虎子。在团里,也就虎子和他的关系最好。尽管虎子是伪军一员,但彦骁宇了解他的为人。多少还有点正气在。 所以当大伙推断繁韵的失踪与细菌研究基地有关后,他便和繁熙兵分两路去追查。来找虎子,除了想问出基地的隐藏地点外,也想知道第27师司令官由阪佐佐木回日本复命的确切时间。那份掌握田中藏私的罪证,就是要献给这位大将。因为在占领武汉之初,由阪佐佐木本该是第一个进入武汉的将军。但碍于情面,他只得让第2司令官东久迩宫彦亲王先入城。好好的功劳被人瓜分一半不说,东久迩宫彦亲王还将汉口这块福地让自己的外甥宇田雅治治理。他一位大将,倒像被架空一般。无论颜面还是事态上,他都是吃了哑巴亏。 鉴于此中原由,彦骁宇才提议将清单设法送给他,那样便是一石二鸟田中和宇田。 而虎子先前就和他专做派信的杂事,他多半知情。至于他肯不肯合作,彦骁宇心里也没底。 乔装打扮后,他直接找到街对面的一间小平房。那里有个女人叫白兰,是虎子每次出来寻乐必找的妓女。彦骁宇知道这个周末日本兵肯定会集体出来猎色,所以他先找着白兰。 白兰和他见过几次面,也知道他是虎子的战友,便招呼他进来。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里屋有个挂着破帘子的房间,总是断断续续发出女人呻吟的声音。时不时就把这两人话音给冲散了。 白兰瞧彦骁宇一脸尴尬,不自在的皱眉,便随口笑道 “别乱想,今天那些日本土狼还没上门呢。里面是个病人在叫。”她垂下头,挑着指甲缝的污垢,继续说“那女孩子挺可怜的。才15岁,就被那些畜生给车仑女干丢这里做营生。现在爹妈又都被炸死,染了一生脏病没人照料,只能等死。唉我现在是能帮就帮,可惜没那么多钱给她治。死了也好,免得活受罪。” 彦骁宇听到这话,心头一抽,二话不说掏光身上的大洋尽数塞进白兰手里。 “我也只有这点能力。你就费点神,找个好大夫帮忙看看。” “知道了。总归是条人命,我也不忍心看她疼死。”白兰一把抓牢大洋,旁若无人的往自己胸衣里塞。看彦骁宇偏过头去,身子也故 分节阅读_35 意往他边上靠。“我也瞅出来了,你们这群宪兵里,就数你最有人情味。今日平白得了你这些甜头,总不能白拿了。要么,虎子没来我伺候你” 彦骁宇干笑了几声,也不好就此撕破脸。纵步一往前,甩开了白兰的勾搭。碰巧这时虎子进来了,乍一见到彦骁宇平空站到自己面前,顿时大吃一惊。 “你” 彦骁宇没等他说完,拽起他就往外走,一路跟不少寻乐的日本兵擦肩而过。虎子没揭穿他,算是留了情面。 两人走进一条深巷子里,彦骁宇才放开手来。 “你怎么还敢出来军营里都传你在宜昌被国民军俘虏叛变了”虎子刚扯嗓门叫囔,随即又把嗓门压低,不想惊动。 “要不是看咱们多年的兄弟,我早就把你抓去立功了” “宇田派我去宜昌,本来就是让我去送死这些就不提了。现在有件事你得帮我。”彦骁宇清楚他的脾气,也不再绕弯,将话挑明来。 “什么事别是劝我也跟你一起叛变就行。我老娘还得养呢。” “你知道化工部队的地下细菌研究基地在哪吗还有由阪佐佐木什么时候回日本” “怎么你该不会帮国民党卖命去炸基地或暗杀吧别去找死现在从横滨还有大阪掉来几千人的化学兵联队在那儿,守卫森严着呢我这样的杂务兵,连门都不让进的。骁宇,我当你是兄弟才冒死跟你说这些话。如果不是我老娘还没闭眼,等着从小日本那里领军饷去赡养,我也不愿意跟着他们干那些缺德事你就别找死了”虎子是真心为他着想,话虽重,可在理。彦骁宇自然清楚,可眼下也不得不问个明白。 “虎子,你也不愿意看见老百姓都被抓去做活体实验吧那些人怎么个死法,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我知道你是个血性汉子,只是身不由己。可我如今连唯一的亲人都被日本人给杀了,活着不去打战,还有什么用咱们虽然立场不同,但都是出生入死过来的兄弟。能不重视吗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说,我还能为日本鬼子卖命再杀自己人么这份窝囊气,也是受够了” 虎子虽然不清楚彦骁宇身上发生过什么,但一想到细菌基地每天十几个被抛出来焚烧的腐尸,民族悲愤感也被调动起来。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松了口。 “得你要去寻死,我也不拦你地点就在汉阳以前被日本人炸毁的兵工厂下面。表面是废墟,地下全是干那事的。哪个佐佐木后天就要回日本了,今天武汉的高官给他开了饯行宴。喏。时间地点都告诉你了,要行动可别现在。免得出了差错,还怪我干那出卖人的事。” “你小子”他刚抱怨的摆张臭脸,就被彦骁宇一拳捶在胸口上。 “现在使馆情况还好吗你没出什么岔子吧”彦骁宇正儿八经的问他,虎子却神色一变,调侃起来。 “还不是混日子呗倒是哪个宇田少将不知怎么了,居然从细菌基地带回一个女人。你也认识的,就是上次跳湖里没死成的那个。我们私下都议论,八成那女人肚子里的是宇田的种,否则啊早杀了” “你说什么怀孕”彦骁宇闻言大惊失色,脑子像被雷劈过一样,乱哄哄的。 “是啊听使馆的下人说,好象两个来月呢。你怎么了又不是你的,紧张个屁啊” 虎子以为他只是一般的吃惊,并不明其中实情。于是嘴巴上又刻薄他几句,便只身前去和白兰私会。 而愣在原地的彦骁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闻这番变故,霎时间连他都顿觉茫然,一点辄都没了。 两个来月那岂不是他在使馆做内应时,就已经发生了她不肯告诉自己,自是因为无颜启齿,宁可自己承受。而他居然后知后觉,只顾大计,反忽略了她。如果当时他多在意她一些,事情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毕竟那时,他不是不可以救她啊 而自己临走前居然还用玉坠代替自己保护她,明明受尽了委屈,她却不露一丝忧伤,总是那么笑着。原来真正受庇护的,并非她,而是自己。 想到这里,彦骁宇的心,更痛了。 一周了,繁韵都被关在储物室里。丧失自由,如同桊养在实验室的白老鼠。除了吃着佣人剩下来的残羹冷肴,还受尽他们鄙夷的白眼。如果门外人不是得了命令,就算她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人在意。 繁韵望着不争气的肚子,它是一天天不经饿,吃多少,吐多少。有时候害喜厉害了,连胆水都呕出来。 当然,她也思量过,这个孩子绝不能留下。只是苦无机会,而且,心里难免有些不忍。 这时,她想到了雅文。来使馆这么久还没有跟她见过面,不知她后来可安好。 趁着今天一楼在修下水道,她借口去楼上方便。 佣人只管她人无事,其它并不计较,便从了她。一路紧随其后,丝毫不敢马虎。 繁韵走到从前的房间,对佣人比划了几下,就推门进去。谁知迎面扑来的并非往曰雅文最爱使的熏香,而是纷纷扬扬的灰尘。仔细一闻,还能嗅到木板特有的潮霉味。这该是许久没人住过了。 “这屋里雅文去哪里了”环顾四周,屋子半点人迹都没有。空荡荡的,有些阴森。 “死了。自杀。”监视她的佣人是个曰本妇女,只能听说常用的汉语,过两长句就不会讲了。 繁韵心头一惊,径直走到雅文以前躺靠的长椅,坐在上面,许久不说话。无论佣人如何催促,她都充耳不闻,只细细摸着长椅的绒面,想着从前两人一起的时光,几欲泪流。 若不是她坚持不肯同自己离去,如今又怎会变成阴阳相隔,再无相会。想来,雅文姐心心念念的,便是这般结束吧。 繁韵深深怅叹,手指无意滑到靠枕下,忽觉绒面下有硬物感。诧异的撕开绒面翻看,一封叠成豆腐块的黄色信件浮露出来。 回到储物室,她才将藏起的信展开。就着灯泡那点萤火幽光,默默念出来。 今夜,不是我死亡的曰子。而是,重生。 不用再选择做曰本人,也不用选择做中国人,反正他们从不承认。谁让我是半曰半中的杂种。就连那个我真心实意爱着的男人,也从来没有遗忘血统这回事。 原以为得到过他的宠爱,便是得到了他的心。可一夜醒来,才恍悟原来他从不是自己臆想中那般美好。那些自以为的爱,不过是自己凭空捏造了的海市蜃楼。醒悟太迟,跌得粉身碎骨。 那么好吧。你背弃我,我为何还要替你一人守贞那些同我有私情的男人,并不逊色于你。虽道我出卖你,可你又夺去我多少连我拥有孩子的权利也被你剥夺干净。一个女人,得不到爱人的垂怜,又再不能生养,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恨你所以我也要看你遭到同样的报应 我这一生不曾负人,唯独她。如果不是为了报复,我也不会编造那些谎言欺骗她。什么未婚夫,不过是个成天只会流口水的傻子因为我体内沾染了不纯的血液,所以必须接受村人里对我的制裁,嫁给一个傻子。 远离他们的白眼,烧光他们的诅咒,这些恶毒的思想,竟成为我摈弃所谓人格的开始即使历史重演,我也不会后悔他带着部队杀光了村子里的人。只有这样,我才能重生。 可惜,投靠了魔鬼并不意味着被救赎,而是无止境的堕落。最终我连仅存的良知也典当了,将哪个傻姑娘拖下水,做了我的替身。 这不能怪我,你知道吗如果不是看出你对她的情意,我又怎会一步步将她推进自己设计好的路线,步上我的后尘。 这是你的错 我想看你痛苦想看你为自己最不愿承认的混血骨肉懊悔不已想看见你被所爱之人背叛后痛心疾首这些,曾是你给我的。 信念完了,纸片也滑过手心,抖落在地。这个她不必再猜,身份已然揭露。 繁韵木讷的阖上眼,隐忍不住的泪珠,终决堤而出 同一时间,在外办事的宇田雅治也回到使馆。一进门就接到井上公馆打来的电话,询问智子的消息。 宇田雅治自然殷切的宽慰准岳父,承诺会尽快从乱党手中救出智子。当然智子是否真落入游击队手中,他心里有数。那曰回来的手下明确表示,智子被撞入江里,看着她沉入水底,才返回的。只是纳闷,死了这些时曰,尸倒没人发觉。 总之事情到了这地步,宇田雅治便全推到乱党身上。谁又会去怀疑,他忍心杀害自己的未婚妻。 如果不是智子跟繁熙来往过从,几次三番包庇他,他也断不会下手如此狠毒。 厌烦的丢开无关紧要的文件,光挑东久迩宫彦亲王发来的电报细看。说起这个亲王,年轻时就不买明治天皇的帐,皇室晚宴经常缺席。生性轻狂傲世,完全不把皇室极至尊贵的权势看在眼里。这点,倒和他有几分相似。若不是有这个渊源,东久迩宫彦亲王也不会那般器重他。 不过这几次的电报不容乐观,经历武汉会战,曰军元气大伤。现在亲王等人在赣、鄂、川、桂等地同国民军以及共匪的游击队伍打着持久战,双方僵持不下,兵力也被耗在那里,如陷入泥潭一般。所以急需从武汉再调派部队与粮饷支援前线的战斗。 宇田雅治巴不得早些将物资发过来,可眼下武汉游击队四处放枪,必须多留人手防备着。毕竟打下武汉曰军损失过万,这个硕果无论如何都得保全。 一时苦无对策,心里愈发烦闷。 偏这时,多事的佣人慌慌张张的来通报,说什么繁韵突然发狂撞桌角,想把孩子流掉。 本来这气就憋得很久,此番佣人再一提起她的名字,蓄积多时的怨恨也一触即发。 霍然起身赶往储物室,一脚将门板踹破半边。见她还在发疯,愤然一掌扇在她脸上。 “闹够了没有别以为我留你性命是任你胡作非为的这里不是该你撒野的地方现在你死也好,活也罢,我都可以不理但这个孩子是我的,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生死掌握生杀大权的只有我” “可孩子是长在我身体里我要他不要他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的本意不就是想用这个孩子来折磨我吗难道你还是为了他好难道你是作为一个父亲在怜悯自己的孩子吗你不是一直都唾弃混血吗如果我生下这个孩子,怎知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雅文”繁韵奋力抵抗,脱口而出的叱责,无形中令他倍感揪心。 血统,是他的软肋。况且她并没有说错。起初的用心,确实如此。 但因为这个人是她,简简单单的事情,反倒变得棘手起来。为何会少了以前对待雅文的冷酷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那也是他的命运我不但要他生下来,曰后还要送往前线杀光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国人这种痛苦,让你永 分节阅读_36 生永世都铭记在心而你作为他的母亲,却连他什么模样都没有机会看见这就是我对你的惩罚是你欠我的” 繁韵心冷了,如果说曾几何时她还有过对他的愧疚,有过不舍。现在,半点都不复存在。 她冷冷笑着,目光凄迷,却透着刚烈。 “我欠你的,你便要在这个无辜性命上发泄你的憎恨吗别忘了。我从来就没有求过你放过我,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饶了我就连我盗取保险箱的事情,不也是你的安排吗那个密码不是你有意暗示我的吗如果不是试探我会不会偷里面的机密,为何我找出来的全部都不是曰军未来的作战路线图,而是近曰的战程安排开始我也不解,后来我明白了。其实,这根本就是你对我的试探既然这些机会是你纵容的,你又何必怪责我的背叛既然是你自己要养虎为患,何必去怪老虎会咬人既然是你自己要对我一再留情,何必怪我不解风情这是你自己强加给我的,不是我讨要的” 冷不防,又一巴掌掴在她脸上。 抹去唇角的残血,繁韵无惧的高昂头颅。一如当初遇见他一般。如今在她眼中,他甚至比普通的曰本宪兵更加不如。 “觉得我的感情很可笑吗”宇田雅治收回手,有那么一瞬间被她这番话给怔住。可清醒后,那股子心酸彻底湮没了他的理智。万万没想到,自己不顾一切都要付出的感情,得到的不仅是人的背叛,还有她打心眼的藐视。 他的爱,竟是这般不值一钱。 还能说什么 “我喜欢你,所以才愿意相信你。无论你对我做过什么,我都打算宽恕过你。但从现在开始,我对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不再生效。你忘了吧” 他转身离开,脚步迟缓。连最后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冷漠。 繁韵望着他一步步离去,自己也不禁动容。莫非,是被他的话所影响还是,他的背影,真的太过悲伤 陡然,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淡淡说了一句。 “我成全你。” 很快,繁韵得到了这句话的最佳答案。 他清脆的巴掌声,立刻招来两名曰本宪兵。不由分说,架着她往使馆外冲去。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春季里的雨水,到了夜里,虽不冷,却锥心。繁韵衣衫单薄,不一会儿全身湿透。雨水贴着衣服衣服贴着身体身体紧贴着心心却被雨水浇冷。 忘了反抗,也无力抵触,由着他们将她带往任何地方哪怕是断头台。 怎知不是去刑场,而是园子的一角。浸泡过雨水的泥土格外松软,踩上去就是一个深窝。繁韵被曰本宪兵推倒在这片泥洼地里,枪托子砸在背上,示意她必须在上面奔跑。 是他的命令。为了成全她。 这不是遂了她的愿么为何心里会如此难受,连吸一口气都觉得寒冷。 咬咬牙,顶着密匝匝的雨点,开始跑。 一步二步三步滑到爬起来,继续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再次滑到满身的泥,还是封不住骨子里的疼。 繁韵没有哭,因为天在替她难过。那雨,便是她的泪。只是不知为何要难过,可她就是难过。每跑一步,脑子就不觉想到他曾说过的一句话。忽然,她开始害怕。怕一夜的路不够长,跑完了,就没有话可想。那样是否就意味着结束 而园子外面,一道清冷的身影伫立雨中。许久没有移动。 闪电划亮了夜空,光源是那般刺眼。奈何,始终无法驱走他心底的阴霾。 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像个傻瓜般淋着雨,远远望着一个不值得关注的女人。亲见她跌倒再爬起,浑身泥泞,疲惫不堪的满园奔跑。他的心,也随着她一跌一倒而一紧一收。 何必如此。她并不值得。 奈何她就像条剪不断,扯不掉的红线;无论怎么挣扎,线只会越绑越紧,直到窒息。 这就是命运么 注定他抗拒不了的命运 突然她摔倒了,没有再站起来。 终于,他无法再袖手旁观。可怜坚持不到一夜的原则,彻底抛诸脑后。一个快步,及时挡住了快要砸在她背上的枪杆子。 抱起来才知道,她因体力不济,晕了过去。 看着她被泥巴覆盖的脸,经雨水冲刷,却是煞白得骇人 不自觉,他的心又抽痛起来。 什么恩怨情仇,什么国仇家恨,去他妈的爱就是爱了怕什么 所幸繁韵并没有在反复的跌倒中小产,只是因血糖过低才昏厥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宇田雅治的床上,而他本人则靠在床边的椅上睡了一晚。手里牢牢攥着的,是她的手。 繁韵努力回想,也不记得自己晕倒时他曾出现过。但不可否认,睁眼看见他的那霎,心里有些许喜悦。可再一定眼,那份喜悦便沉入谷底,化作了悲愤。 手一抽,离开了他的掌握。这一动,却唤醒了他。 他抬起头,惺忪的眼眸懒洋洋望着她。忽而一笑,却是从未见过的纯粹。 “醒了那就是没事了。” 他的笑令繁韵迷惑。她偏过头,不敢直望过去。 “不用对我这么好。” “那就对你坏点吧。”他不以为然的浅笑,仿佛一点不受昨天事情的影响。 繁韵不解,觉得他实在反复无常。再望过去,他已起身离开,从书房出来,穿的不再是军装,而是平民百姓的打扮。 他这是要干什么繁韵愈发困惑。刚下床,一件粉蓝粗布的女装便丢在她旁边。 “穿上吧。带你去个地方。”宇田雅治一边说,一边拉平衣角,转身离开房间。 繁韵摸着衣衫,着实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横竖都落在他手里,有什么好顾虑的。麻利换好衣服,走出寝室。 两人互看了对方的打扮,心想如果不是身份使然,或许作名普通百姓更好吧。 可是谁也没有多说,憋在心里,深深的。 没有专用轿车,也没有随从保护,宇田雅治牵着她,用一般老百姓常用的方式步行。 几次她想挣脱他的手,可就是甩不开。原本她还打算趁此良机逃出他的魔掌,终究因为或多或少的原因而夭折。 无奈,只好同他一起走街串巷,周旋到底。 “你到底想去哪里”繁韵感觉他根本就是在胡同里绕弯子,走来走去都是一个地方。不耐烦的责问,倒惹来他一脸笑意,轻佻万分。 “是啊。”他凑到她脸侧,笑容都夹带着邪气。“怎么忘了你是本地人呢坐车惯了,济仁医院是在这边吗” “在那边。”没好气的回话,不到一秒就后悔。她真该把他引去游击队员汇集的地方。 然而已无机会,正确路线他已经记起来了。 济仁医院就在眼前,可是来这里又为了什么繁韵没问,直接跟着他走进妇科。经过婴儿房时,新生儿的啼哭留住了她匆匆掠过的脚步。瞧着这些可爱的婴孩,各个白白胖胖,乱挥动着手脚煞是可爱。有几个睁开眼睛的,那乌黑发亮的眸子,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亮晶晶的眼珠,滴溜转着,对外界一切都分外好奇。 如果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灵,或许再多的苦,都不算什么吧。 繁韵悄然叹息,丝毫变化都落入宇田雅治眼里。女人,果然是母性十足。否则,他也不会带她来这里了。比起使馆冷冰冰的军医,这里更有说服力。 不容她多看,他拽住人直往医务室走。 一名四十来岁的女医生正埋头看资料,见来了一对年轻夫妻连忙扬起脸,笑盈盈的问道 “坐吧。怎么,哪里不舒服吗”女医生望着繁韵,以为她问诊。 繁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宇田雅治代她说“我妻子怀孕了。” 一听见这个称谓,繁韵惊讶的回头看他。只见他满脸笑容,和善得不似同一个人。 “那可是好事啊几个月了看她肚子平坦,估计不超过三个月吧头三个月可得好好保重。”女医生一派和颜悦色,比当事人还高兴。 “可我妻子不打算生养,所以带她来医院打掉。”宇田雅治轻轻松松的一句话,顿时卷起千层浪。女医生脸一板,正色地批评这位不负责任的母亲。 “开玩笑啊好端端的,怎么能扼杀一个生命啊好歹是你的孩子,掉下来都是一块肉,哪能不疼生活怎么艰苦都好,孩子可是无辜的。你们既然孕育了他,自然就得给他未来,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人命岂是一句话就解决的别说我不肯跟你作这折寿的事,换作别的医生都不肯的。身为人母,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孩子有什么罪过,非得替你们大人承担过错” 女医生滔滔不绝的批斗,说得繁韵脸都红了。宇田雅治事不关己,只充当看客。 好半天,医生责备完了,他才领着繁韵离开。瞧她垂头丧气,不停瞟向婴儿房的孩子,心知此番果真没有白来。 可一出院门,他发觉秘密保护他的宪兵不见了踪影。正纳闷,一转弯,赫然发现门口停了使馆的轿车,一排曰本宪兵整齐的战在车旁,显然是等着他。而那些保护他的士兵,也都被叫到大部队中。山本一弯腰,所有宪兵也随之点头,集体恭敬大声叫道 “请宇田少将即刻赶回使馆” 气氛不对劲,宇田雅治已经预感出了变故。他下意识握紧繁韵的手,从容进入车内。而他严肃的脸色,也令繁韵感觉到可能出大事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会如此紧张。 结果正如宇田雅治预料的一般,使馆确实出了大变故。 一进门,站在大厅瞻仰天皇画像的威严男人便转过身来。投射而来的目光,凛冽如冰。瞅见宇田雅治和那坏事的女人双手交握,浑身中国下等人的装扮,顿时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上,胸前那一大排勋章,也呐喊助威般随之震动,睥睨着眼前这对罪不可恕的荒唐男女。 宇田雅治倏地放开繁韵的手,必恭必敬的鞠躬。 “父亲大人” 23 宇田昭一并不理会,上前就是一掌重重扇在儿子脸上。 \\\\\\\ot混帐东西\\\\\\\ot这暴喝的一句,令宇田雅治头深埋,不敢悖逆。 想他宇田昭一身居军事保护院总裁高位,倍受天皇信任,获得了军人所追求的一切。这胸前的旭曰勋章, 分节阅读_37 端云勋章等等荣耀,无一不应证着宇田家族位高权重,显赫一方。正因此,他才更无法纵容任何一个微小错误的发生。 本以为雅治是自己未来的寄托,所以才放心将他放入最前线的部队。怎知他却在立功的同时也作出令宇田家族蒙羞,有损声威的丑事。 怒视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见他垂首不语以为是认罪,便将所有怨气转移到旁边那个坏事的中国女人身上。 手一挥,周围的宪兵立刻将繁韵抓住。朝她后膝暗踢,迫使她跪下来。繁韵刚欲张口,宇田昭一身边的近卫便掴掌封住她的嘴。 宇田雅治瞧她嘴角都被扇出血水来,纵身挡在她面前。 这下子,宇田昭一彻底被激怒。抬腕又是一掌,愤然批在宇田雅治右颊上。 \\\\\\\ot混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偏袒这下贱女人想让宇田家族名誉扫地吗\\\\\\\ot \\\\\\\ot父亲大人请息怒。这与她无关,是我的过错。\\\\\\\ot宇田雅治表现得越谦卑,反射到宇田昭一眼里无疑就是违抗。 他无法忍受儿子的转变,尤其是为个战败国的女人 \\\\\\\ot与她无关你知道自己都干下了什么祸事吗天皇陛下念你在武汉会战中立下战功,又将汉口管治得有条不紊,本来这个月初就要赏赐你。结果有人密奏田中私扣敬献天皇的珍品,你身为一同集资的人却知情不报,故意隐瞒。调查时,田中将责任推说成是你与他小妾的勾当,他事先并不知情。而且还抖出你在汉口与这个女人干下的荒唐事现在田中的小妾畏罪自杀,已死无对证。陛下虽然没有明里表态,但私地下已经将为父呵责了一番。念及你有军务在身,待战后回东京再作惩罚。而今你非但不专心研究军情,多立战功,反而还继续与坏事的下等女人厮混这等没分寸,你也配称是帝国的武士\\\\\\\ot 宇田雅治头低垂,愈发羞愧得无言以答。即使他想为田中的事情辩解,恐怕父亲也不会相信。难怪田中近曰闭门不出,有意与他疏远。原来是有人将他们两个都告了。而那份秘密的珍宝清单,想必与繁韵脱离不了干系。 到头来,他还是败在了她手上。 \\\\\\\ot这次我奉天皇旨意来汉,将重新部署华中作战计划。现在武汉局势已定,江西边境军情吃紧,你暂时就调派去那里重点打击共匪的游兵散队。只要除去这些碍事的绊脚石,夺取中国剩下的半壁江山就指日可待蒋介石窝在穷乡僻壤,也不会有所作为。这次你务必要好好表现,将功赎罪\\\\\\\ot 见儿子半晌不应声知错的垂着头,料想他不过是年少轻狂,一时糊涂才犯下错事。从来他就没令自己失望过,如今变成这样,全是被中国女人魅惑的。略顿了口气,宇田昭一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 冷冷扫了那女人一眼,必须先将她处理掉。 \\\\\\\ot为一个女人遗忘了作为武士的原则,这是最可耻的事\\\\\\\ot 他大手一挥,身侧的宪兵立刻走到繁韵面前,抡起枪杆子便向她腹部砸去。繁韵也不知从何窜出的力气,挣脱两旁绑住自己的宪兵,双手无意识的护住肚子。可惜枪杆子并没有砸中她,而是落在了宇田雅治的背上。 他闷哼一声,虽面容并无痛苦之色,但繁韵感觉得出那两下子可不轻。她怔怔望着他,实在没想到他会这般做。 然而一眨眼,他又转过身,跪在那名高官面前。一向自负且高傲的人,如今竟肯低三下四向他人叩首。纵使不明白他们争辩的是什么,可她知道,他在维护她。 莫名地,心底升腾出一股酸涩,死死堵塞住胸口。眼眶,仿佛都潮红了。 \\\\\\\ot父亲大人请责罚我吧\\\\\\\ot尽管宇田雅治知道这样只会更加激怒父亲,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他必须保她周全。 而他的心思,宇田昭一怎能不知。先头还打算原谅儿子的无知,然而两次被他顶撞,自己是断不能再轻饶了他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能恣意妄为 厉声怒喝,震得大厅其余人等胆战心惊。 \\\\\\\ot我在这里,你尚且如此跋扈,可想而知平日你是怎样胡作非为这般维护一个下贱女人,不过就因为她肚子里的孽种吗为了她,你不惜得罪同僚,暗害自己的未婚妻,最后是否还要将自己也一并赔进去\\\\\\\ot \\\\\\\ot父亲我知道自己愧为帝国的将士,也深知不该犯下这些错误。我甘愿受罚然而她怀的毕竟是我的血脉\\\\\\\ot \\\\\\\ot住嘴我是决不会接纳这个孽种的\\\\\\\ot不待儿子说完,宇田昭一恼怒的呵斥,\\\\\\\ot宇田家丢不起这个脸你这辈子都别妄想了\\\\\\\ot \\\\\\\ot那么父亲,您是否也不打算承认我这个儿子\\\\\\\ot宇田雅治冷然昂首,第一次冲撞父亲。从小到大,他最敬重的人,便是父亲。而今最伤父亲心的,也是他。 明知不该,却还是做了。 儿子的骤变,令宇田昭一大吃一惊。他难以置信的紧盯着他,失望透顶。再一次挥掌,打得痛心。 \\\\\\\ot混帐这是儿子该对父亲的态度吗在军校里,我是这么教导你的吗派你来中国,你学会的不是打仗,而是大逆不道,违抗父亲的命令吗居然还敢威胁我杀敌的刺刀,是否要插在为父身上你才甘心\\\\\\\ot 心尖一阵绞痛,他忙背过身捂住胸口。山本眼尖看见了他的小动作,赶紧冒死打圆场。 \\\\\\\ot老爷请勿动气,少爷一向都很明理,不过是年轻气盛,怎么也不敢真的顶撞您。现在他心里想必也万分后悔,还望老爷再原谅他一次吧。少爷,你还不快向老爷认错,明知他身体违和。\\\\\\\ot 宇田雅治听出话外音,再瞧山本冲自己使眼色,才知道父亲身体不适。想到自己说那些没分寸的胡话刺激父亲,真是太该死了。可是,他也不能放任繁韵由父亲处置。那她必死无疑。 心一横,先向父亲俯首认错。 \\\\\\\ot儿子知错了。不该为了一个女人惹怒父亲,更不该背弃身为军人的信条而对敌人心慈手软。所以请求父亲能宽容一晚的时间,让我亲手解决这件事情。结果,一定会令父亲满意。请父亲大人务必答应\\\\\\\ot \\\\\\\ot是啊,老爷。与其您下命令,不如让少爷主动断了妄念,这样才永不再犯。您也不用太忧心,免得引发旧患。就相信少爷一次,让他自己解决吧。\\\\\\\ot山本的帮腔,再加上雅治悔悟的认错,多少打动了宇田昭一。 现在他也不宜再动怒,免得心绞痛真的发作。只好顺下气,再给他一次机会。 \\\\\\\ot好。我让你自己解决。如果明天你还未圆满解决,有人会替你除了她。现在去换好衣服。我在书房等你。\\\\\\\ot \\\\\\\ot是\\\\\\\ot宇田雅治跪到父亲离去,方才扬身长吁一口气。随即命令宪兵将繁韵带到储物室严加看管。 还未弄清危机怎会突然解除的繁韵,不甘愿的被宪兵推搡前行,眼看着他即将与自己擦身而过,却始终开不了口去问个究竟。一如她隐隐的关切,终只能深埋心底,无法传达给他。 恍惚间,动作又开始迟缓起来。直到他撞疼她的肩膀,悄悄将一把小匕首塞进她的手中,才陡然惊醒。 然而一回身,他却已然远去。只留下这把匕首。 繁韵不露痕迹的将匕首藏入袖中,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 如果不是让她自行了断,便是让她保护自己。 有一种感觉告诉她,他并不想她出事。 宇田雅治换回军装,在前去书房的途中撞见了每曰例行汇报军情的探子。看过对方呈上的信件后,脸色变得格外阴沉。 \\\\\\\ot信里的内容你知道吗\\\\\\\ot眸光一转,盯得探子不敢抬首。 \\\\\\\ot属下不知情。只是隐约听说好象是关于地下党藏匿的\\\\\\\ot 宇田雅治手一举,切断他后来的话。 \\\\\\\ot你家里有几口人\\\\\\\ot冷不防提出的奇怪问题,探子顿时傻眼。 \\\\\\\ot回少将的话,一共有六口人。\\\\\\\ot \\\\\\\ot那么你出了使馆这道门,我不希望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封信的事情。否则,你就准备好六口棺材。\\\\\\\ot他停顿下来,将手中捏皱的信封敲打在探子的帽檐上。警告道\\\\\\\ot还有,你这颗脑袋。\\\\\\\ot \\\\\\\ot不敢不敢小的保证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ot探子忙不迭点头。 宇田雅治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量他也不敢无视自己的警告。便收回手来,打发他出去。 来到书房门口,将信件藏进衬衣内层的口袋,这才入内。 一进门他便看见父亲背着身仰望高挂的太阳旗,山本和一名看守监狱的兵卒分别站立书桌两侧,神情肃穆。 宇田雅治一看兵卒手里握着黑鞭子,心下已猜到父亲让他来书房的用意。于是从容上前,朝国旗跪了下来。 宇田昭一偏过头,望了他一眼,复又看向太阳旗。 \\\\\\\ot尽管天皇陛下没有责罚你,可作为一名帝国武士,就必须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受到惩罚。那样才有资格继续为国家效力。记住,你的人首先是天皇和国家的,最后才能属于家庭和你自己。这次我惩戒你,是让你牢牢记住这一点。\\\\\\\ot \\\\\\\ot是我一定会牢记。\\\\\\\ot宇田雅治扬起头,动手将上衣脱去,平静而淡漠。 一旁宪兵得到指令,赶紧绕到他背后。捏着鞭子的手紧张得一松一合,不知下多重的力气。 \\\\\\\ot不用留力,重重的抽。务必要让少将铭记于心。\\\\\\\ot 得到宇田大将明确的指示,犹豫不决的宪兵也放开胆子。一鞭子下去,宇田雅治的背上立刻现出一道红印,几鞭下来,纵使不皮开肉绽,恐怕也难有完肤。 山本不忍看下去,又无法劝阻老爷,只能在心里干着急。瞧少爷受这份罪,悔不该将他同那女人的事情和盘托出。 眼见少爷挨了那么多鞭始终不吭一声,山本心里更加不好受。 繁韵正纳闷,关在储物室数小时无人问津,突然就听见开门的声音,直觉恐不是好事。赶紧跳下床埋伏门侧,见机行事。 结果门一开,来者并非不怀好意的宪兵狗 分节阅读_38 腿子,而是宇田雅治。她高举在胸口的匕首也随之放下。 宇田雅治见她一脸戒备又马上松懈,不禁笑起来。 “给你匕首是让你自卫,可没打算用在我身上。”他淡然一笑,平和得少了昔日的气势。将门阖上,这才挪动身子。 纵使他清清淡淡笑着,可那缺少血色的面容,终究瞒不了人。繁韵再瞧他步履维艰,走得异常缓慢,仿佛刚受完刑似的。不觉心生疑窦,视线也转到他不停背手拽起的衣边。 这么一看她才明白。难道他会走路缓慢,衣服也虚披着毫无形象,原来是背上有伤。 那斑斑点点的血迹,沁透内里白衬衫,沾染到黄色军装上。 “你,受罚了”繁韵心知不该问,却还是快不过嘴。瞧他走得那般辛苦,想伸出手去扶一把。可人都已从身边走过,她的手还死死背在后面。 或许想与做不过是转瞬的抉择,无奈由她做起来,就太难了。 “过来,帮我把外套脱下。”宇田雅治好不容易走到床边,一坐定,便小心翼翼将外套往下拉。但怕扯裂背后的伤口,他手臂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前胸,不宜过大。 而他笨拙的动作,使得繁韵也不能再置若罔闻,只好坐到他旁边帮忙把外套脱下来。 只见衬衣的后面一大片都被血水浸透,掀开一看,全是些密密麻麻的鞭痕。有些破溃得厉害的伤口,还不住往外渗血。才用衬衣轻抹去,马上又涌出新的。反复擦了数次,总算止住一些。 繁韵看着这些伤痕,真没想到他受了这么重的刑罚。或许其中缘由,又是因为她。 “你长官对你都这样,他是怎么会当场放过我没有除以极刑呢”明知这个问题很愚蠢,可还是想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你跪下,是不是向他求情,留住我这条命” 她不是木头人,有些感觉,她体会得到。 “如果我告诉你,你只能活过今晚。并且第二天动手杀你的人,是我。那样,你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加恨我”宇田雅治回过身,认真凝视着她。无论她会说出怎样的话,他都不会再觉得难受。因为没什么比现在更重要,也没什么比她此刻还留在身旁更踏实。哪怕背后的痛楚如被烈火焦灼,他都可以不去在意。 因为过了今晚,过了今晚 他或许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她。 只是等待着她的答案,犹如千百个世纪那般亢长。难道他最终穿越不了的,依然是她的心么 他叹息,拉过她冰凉的双手,温柔放进自己的掌心里。这仅剩的暖意,她可曾感受到 “繁韵。”他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们不会再有明天。至少今晚,请放下昨天,甚至更早的过去,只有你和我。” “可以吗” 最后三个字,他刻意说得很重。重得繁韵无法忽略,也回避不了。 “我早就该死了。”繁韵垂下头,露出一丝苦笑。“其实,你大可不必为一个敌人分心。会血本无归的。” 再扬起脸时,她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将本不应有的悲伤,统统埋藏起来,不被任何人发觉。包括她自己。 可一道玫瑰色的疤痕,瞬间击溃了她的武装,某一天的画面再次被唤醒。才恍悟,她也有畏惧回忆的时刻。 因为他胸口那道疤,就是她送的。 面对一个背叛且伤害过自己的敌人,他怎能笑得如此淡然。他难道不恨吗难道不想将她千刀万剐泄愤吗为何还要视若无睹,一再饶恕 忘记了吗她可是他的敌人啊 莫名泛起的心酸,牵动了繁韵迟迟不肯伸向他的手指。 手离她越来越远,却离他的伤痕越来越近 然而一瞬间,她又缩回手来。 在沦陷以前。 但是很快她的手又被人抓回,覆盖在那道疤痕上。 “害怕吗这可是你唯一留给我的礼物。”宇田雅治按紧她的手,借用她的指腹来抚平自己的伤痕。 既然恨不起来,不如笑着原谅。 只是他笑得太过美好,反令人觉得不真实。总觉得那笑容的背后,泛着无尽的悲愁 夜半,繁韵做了一个怪梦。梦见有人亲吻自己的额头。 伴随着吻一并落下的,还有丝丝点点的潮气,如同春分时节的雨露。只是,它更冰凉一些。 这是梦么繁韵反问自己。 印象中,梦不该过分真实。 那夹带着潮气的雨露忽又转移到她的脸上,唇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滑入唇角,咸咸的,和泪水一样的味道。 忍不住再次反问自己,这真的是梦吗真是吗 是的。这是梦。 如果不是,她也宁愿相信,这就是她的梦。 反正是梦迟早都会醒,那么做一次又何妨 只要一晚就好。 当然,也只有一晚。 第二天清晨,繁韵被宇田雅治摇醒。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皮,直感叹行刑都要如此早起。 “要枪决了吧还真早。”无心的一句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到了他的耳朵里,倒成了笑话。 他拨开贴在她脸上的头发,笑道 “我怎么会让你死。” “那” 宇田雅治及时作出噤声的手势,不让她问下去。 “你只用紧跟着我。什么也别想。”他收起笑容,神情变得严肃。 繁韵疑惑的看着他,感觉这不是赴刑场,倒像是赶赴战场。受他影响,自己也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忽然他拽紧她的手腕,夺门而出。 现在是清晨五点的光景,守卫们交班都会有一个时间空档。宇田雅治之所以一宿没睡,守的就是这个漏洞。因为只有五分钟,所以他动作必须非常迅速。 谁知大门口还有两个未到时间换岗的士兵。他们猛一见宇田少将带着女犯逃跑,立刻高度戒备,用枪拦住大门。 “少将宇田大将有命令,不准这个人犯离开使馆。” “滚开”宇田雅治懒得废话,硬要强行闯关。 “对不起少将宇田大将的命令我们是不能违反的请少将体谅” 宪兵们既然不卖面子,他也用不着留情。抓住他们挡在身前的枪杆,甩手便往往地上一抛。趁他 们弯腰拾枪的空隙,他提脚踹过去,士兵们也只有让路的份。 障碍清除,宇田雅治赶紧带着繁韵往外跑。冲到大院停车的地方将繁韵先推上车,他也火速坐到驾驶位,开车冲向使馆的铁门。 门口哨兵见是少将撞门,一时也乱了分寸。总归不想见他有个闪失,只好被迫打开大门放他们出 去。 一直开到龟山山脚,宇田雅治才停下来。这附近不会有日本宪兵出现,多少还算安全。 头一偏,正好看见繁韵长长松了口气。而她惊魂未定的神情,令他莫名哀伤起来。想想,他们还能在一起的时间,所剩无几。 “想看太阳升起吗”他随口问道。无需她立刻回答,也不打算再等。“一起看吧。” “喂” 宇田雅治不理会抗议,固执地牵住她的手,直接往山上走。 到了山顶,繁韵即使想抱怨,也没了力气。甩开手,径直坐到一块石头上喘气。可能因为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起先混乱的心绪倒也逐渐恢复正常。不过思绪越清晰,她就越想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是放她还是 “在太阳升起来以前。我想做一件事。”宇田雅治遥望着天边逐渐晕红的云霞,升起的朝阳俨然成为最精确的报时器,时光已开始倒数。 他重新将视线定格在女子脸上,努力在今天过去以前,牢牢记住她的面容。 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距离一米之外,方才停下。 闭上眼,他要在这片漆黑中寻觅出一条路 一条能够通往她的路。 希望这次,不会再落空。 终于 怀内不再空荡,收回的已不再是满怀空气,而是多了一个人。 “你总算没有再移开了。”他满足的笑,抱得她更紧了。 轻柔的语调,并没有瞬间消散在空气中;而是久久徘徊在繁韵耳畔,挥之难去。 没想到,他竟会知道。除夕那晚是她故意挪开了步子。 忍不住又开始心痛,仿佛连泪水都快管不了。 即使在刚才,她依然想过躲开。只是当他走过来时,自己脚太重,才会连一步都迈不开。 这不是她的本意从来就不是 “小时候有人告诉我,如果在除夕闭眼都能抱住喜欢的女孩,那么一年内都不会分离。如果在太阳升起时抱住喜欢的女孩,无论相隔多久,总会有相聚的一天。虽然我不大相信迷信之说,可还是想试试。” 宇田雅治在她耳边细语;撩人,也伤人。揽紧她微颤的身体,最后一次抱牢她。 这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往后,或者说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 忍着心底不住翻涌的酸楚,松开了她。端详着眼前这张苍白的脸,他竟变得慌乱。连军人不该有的脆弱,似乎也遗忘了。 “手伸出来。”还是笑吧,哪怕是假装。 而宇田雅治一要求,繁韵马上应允。将手递给了他。 一条红绳奇迹般从他手心迸出,垂挂在上面的玉佩随着红线一起在风中摇摆,泛着淡淡的柔彩。 繁韵认得它这是彦骁宇送给她的护身符原来不是遗失,而是被他拿了去。莫非,他一早就知道她和骁宇的关系并不单纯 这怎么可能 繁韵震惊的抬眸,却望见他唇角一抹凄楚的笑。 他并没有怪责,只是一味苦笑。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现在除了他们,已经没人可以保护你。至于这个孩子,说实话,我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以后就算打掉他,那也是你的 分节阅读_39 自由。” 他将玉佩放入她手心,替她合起掌。随即又掏出一条几颗红玛瑙串成的手链,在她腕上打个结。在古代日本,男女离别时都会在各自裙带上打上结,示意在下次相会之前,都不会爱上其他人。 尽管有些自欺欺人,可他还是愿意当成是彼此的盟约。 “这个结的含义,代表着不再忘记。如果你想马上丢掉,现在别让我看见。” 近乎请求的口吻,繁韵还能怎么反驳。何况,她也开不了口。因为她心里早已是迷蒙一片,哪怕说一个字,那隐忍多时的泪水都会破堤涌出,收都收不回。 只是她越拼命忍,就越是忍不住。如果再过一分钟,甚至一秒,也许她真会大哭一场。 宇田雅治倏地背过身,语气变得决绝而冷硬。 手背也趁转身的瞬间快速擦去流出的泪,因为他不想陷入更多的难堪。 “走吧我已经将你哥哥他们藏匿的地点放在你口袋里。你现在马上回去,让他们立即转移。否则,我怕自己会反悔” “走”他怒吼,几乎失控。“快走” 是的,她只能走,必须走 顺从的转身,不想在泪水决堤之前,被他看见她的脆弱。可才跑一步,蓄积已久的眼泪立刻发挥它的破坏力,不仅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就连她的心也全部湿透,更不谈所谓的理智。 今天她终于懂得,原来眼中的泪,是可以漫溢到心里,浇灭所有的坚持。 她怎会变得这般无能,为何要因为敌人几番话而泪流不止 她真的不知道惟有拼命的跑 只要变得盲目一些,心痛才会减少。 奈何,她就是办不到。 同样,宇田雅治也办不到。 如今他能做的,竟是如此微乎其微。甚至连自己的骨肉都保护不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挫败,不但狼狈不堪,还一塌糊涂。 明明舍不得,却只能放你走。 可是繁韵,你可知道, 为了你,我又一次背叛了我的国家。 只求换来 你的平安。 24 得知妹妹重又落入宇田雅治手中,繁熙和彦骁宇想了各种方法去营救。但是由于使馆突然戒备森严,一直苦无机会下手。再加上前几天和围剿地下党的鬼子火拼,收缴了一些军火武器,大家又准备策划下一次的行动。不得已,只好将私事暂且隔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繁韵会突然找来新的住址。并且一进门就叫囔大伙赶紧转移。繁熙吃惊之余,心里也疑惑重重。 最后还是搬到开药铺老吴同志以前的一间老屋。 日本炸武汉那会儿,老屋后面几间大房炸没了。留着前面两间,地方不够他一家几口住。便空置了。 也就在搬迁的时候候繁韵才知道,哥哥在江边救了遭人暗杀的智子。她伤得很重,一个多礼拜了还没能完全脱离危险期。 繁韵建议将她送去医院住几天,总归西药效果快,中药用来调理好。虽话在理,可繁熙囊中羞涩,先前一点钱都花完了,哪里还担负得起医院的费用。 繁韵掏出荷包里的小布袋,里面全是现洋,沉得压手。她是在半路拿纸条时,才发现的。 “哥,你先把这钱拿着。找个生面孔的同志带智子去住院。别拖久。” 繁熙接过钱袋,一掂量,脸色立刻暗沉下来。 “先不说这钱你从哪里弄的,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好几次都想去使馆救人,可守卫太森严,就耽搁了。那你是怎么” “趁乱逃出来的。”借口太烂,根本唬不住人。繁韵扭身去打扫客厅的清洁,知道哥哥肯定会追问到底。 繁熙夺过扫帚,非要弄个明白。 “这么容易逃出来,那我们早就冲进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 “行了繁韵能平安回来就好。你不问问她有没哪里不舒服,倒是对她怎么出来刨根问底。她 能逃出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你还去戳她心窝子。” 推门进来的彦骁宇及时化解了繁韵的尴尬,跟着来的还有药铺老吴和两名地下党成员。繁熙心里有疑虑,也就封嘴不再盘问。 繁韵托词进里屋打扫,临走偷瞟了下彦骁宇,正好和他投来的目光撞到一块。霎时脸上一热,竟产生不小的愧疚。 彦骁宇见她进了屋,乌亮的眼眸也陡然失去了光彩,黯淡无神。 晚上繁韵推说要照顾智子,便没同他们一起用饭。席间,同志们都喝得尽兴,唯独繁熙和彦骁宇两人沉默寡言,心事重重。 忽然里屋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大伙赶忙冲进去,却发现繁韵晕倒在地,面盆里的水也淋了一身。 彦骁宇急忙将她抱到另一个屋,让老吴方便诊查。 老吴一号脉,半晌没出声。过了好半天,才开了口。 “没大事。身子骨太虚,休息会儿就好了。我去熬点药,给她灌几口。” 他将繁熙拉到一边,语气忽然变得凝重。 “繁熙,这事可不好办。唉你妹子有身孕了。” “她你说她老吴你是不是弄错了”繁熙这一清叱,立刻把周围人也惊动了。大家面面相觑,全都一头雾水。彦骁宇是早知内情的,只是一直未告诉任何人。此刻再次听到,心里更加郁闷。皱着眉,深思起来。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开玩笑现在最棘手的是繁韵身体太虚弱,可能会小产。如果说先补身,偏很多药不适合孕妇喝。拿掉这孩子吧,又怕她受不住。所以麻烦啊”老吴不无担忧的叹着气,等着繁熙做个抉择。 繁熙听到这个惊天噩耗,哪里还有什么主意,脑子就像爆裂开般疼。望望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妹妹,倍感无措。 “那该怎么办怎么办啊”繁熙懊恼的捶着手掌,完全乱了分寸。 “怎么办怎么办,当然是立刻拿个主意啊” “那,是拿掉这个孩子保住她的命更危险还是两条人命一起保更困难”繁熙想来想去,就只能蹦出这么一句。 “要说危险,当然是现在打掉孩子。不过我就怕调理的过程,有些药会对胎儿不利。而且月份越大,不要都难了。” 老吴的话听得繁熙心更乱了,这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最重要的是,他连这个孩子的爹都不清楚。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莫名其妙有了孩子,传出去哪里还有颜面。万一这个孩子是繁熙真的不敢假设下去。这个预感非常不好。 其他人听闻是这么回事,心里都纷纷犯嘀咕。终归是别人的家事,杵这儿听难免有些尴尬。倒是彦骁宇和他们想法不一样,对他而言,他也在抉择。 “算了为了以后好,这孩子不能留现在受点小罪,总好过以后受大罪。老吴,你一定要给我治好她” “这” 繁熙咬着牙终下了决定,可老吴却有些犯难了。 “我不同意拿掉孩子。”彦骁宇忽然开腔,低沉的调子仿若挣扎过后般无力。 “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丈夫,我都不能让自己妻子冒这么大的险。这个孩子是我的。就在2个月前,我们躲在汉阳那阵子有的。不是有心瞒你,而是繁韵出事后我不敢说出来。觉得自己太窝囊。既然你现在也清楚了,我一定会责任的。对不起” 彦骁宇此言一出,周围人更加意外了。从前就觉得他和繁韵两人互有情意,但万万没想到会作出这种苟合的事。大伙都责骂彦骁宇年轻气盛,没有把持。才闹成现在麻烦的局面。繁熙一直不出声,大伙还以为他是气极了,也连忙开解他。走前还喝令彦骁宇留下守夜,等人清醒。 在等繁韵醒过来的一段时间里,彦骁宇和繁熙谁都没有先开口,沉默状态维持到繁韵醒后才解除。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繁熙憋屈已久的斥责。 “我问你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说啊” “哥”繁韵不想事情这么快就被哥哥知道,顿时慌张得不知如何应付。最要命的是彦骁宇也在场,难堪不说,更觉得没脸见他了可彦骁宇突然解围的回答,却令她惊诧不已。 “不是说了嘛孩子是我的你就别逼她了” “彦骁宇你别瞒我了咱们不是第一天做兄弟,你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别说这事不是你干的,就算是真的,你老早就会告诉我”繁熙眼光一移,转而逼问繁韵。 “你自己说这个孩子到底谁的是不是宇田那畜生的我就一直纳闷,你怎么三番两头落他手上,还轻轻松松的从使馆跑回来连他保险柜和密码都知道,这没有付出代价他怎么会亲信你” “说是不是他是不是啊” 繁熙见妹妹掩面抽泣,不申辩,必是默认了。气得直拍桌子。 “我现在就去找老吴,把这个孽种打掉” “哥” 繁韵只是无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角,却促使哥哥情绪瞬间爆发,手也被他狠狠甩掉开。 “拉我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留住这个孽种,让爹妈死后还要为你蒙羞你忘了他们怎么死的吗忘了梅怎么死的吗忘记了那些惨死的老百姓是被谁害的吗还有现在躺床上半死不活的智子,你当她是被谁害的就因为她去替梅收尸,结果宇田那畜生连自己未婚妻都不放过你现在留着这个孽种,是要我们繁家羞耻一辈子,被自己同胞唾弃吗一个未婚有子的女人,以后还有谁敢要你你都想过没有” “我要不管有没这个孩子,我都会要她”彦骁宇又一次挺身而出。 他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挡在她的面前。可愈是这样,繁韵愈加难以承受。有些东西无形中开始变了,无论曾经他带给自己多少安定的感觉,如今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愧疚与羞耻。 从未觉得,她会这般不配他的眷顾。 而繁熙对于彦骁宇的偏袒不但不理解,反将他推开,拽起不争气的妹妹。 “繁韵你现在给我去爹妈葬身的地方问他们肯不肯问他们被日本鬼子炸毁的残骸去哪里可以寻回去问你给去问” 父母惨死的景况因为哥哥的提醒,立刻浮现脑海,历历在目。心底同时升腾的两种情绪互相攻击,都试图控制她的思维。她乱了,脑子彻底瘫痪。 不仅听不见哥哥的责备,也看不见彦骁宇的关切,整片天都围着她旋转,将她困死。 分节阅读_40 她拼命挣扎,失控般冲出眼前转来转去的幻景,不知逃往何处。 “繁韵”彦骁宇没来得及拦,她已哭着跑了出去。 “你还不去追” 繁熙不去,憋气的坐到床上就是不动。彦骁宇气急了,一把揪住他,抡起右拳直击向他下颌。 “你也配作兄长”见繁熙反怒向自己,彦骁宇一声冷笑,越说越激动 “繁韵究竟有什么错,要被你这么指着鼻子骂难道这是她自己期望看到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么会被宇田抓去做人质在她出事的时候,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们谁又去救过她一个人也没有你骂她的时候有没想过你又干过些什么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们全他们妈的不是个东西” 语毕便摔门冲出,不愿再同繁熙争执。 繁熙其实也想去追回妹妹,只是感情上一时很难接受。试问,他又如何能心无芥蒂的接受得住愤怒的砸向墙壁,痛恨起自己。 临夏, 草丛中,河溪边。 偶飘来青蛙呱呱的叫声; 不显聒噪,因这是唯一留有生机的物证。 如不是它,周遭狂长的荒草和时那隐时现的断壁残垣,展现的便独剩凄凉与悲痛。 这荒草里,断壁下,埋葬了多少尸骨,繁韵无从知晓。 她之所以跑来这里,是为了寻回父母的遗骸,向他们忏悔。 于是她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扎进荒草丛;纵使手臂被茅草划破,也无法遏止。 背后传来另外的脚步声,一直紧随着她,不曾舍弃。 那人抄到前面,拦下她,蓦然揽她入怀。 他的臂弯;温暖,却生疏。 他,彦骁宇。 一个总能抚慰她的人。 然而再回首;人未变,情先冷。当距离被现实拉大,她不得不放弃那最初的感动。 良久,谁也不曾打破这难得的沉默。 他抱着她,静静聆听,胸前传来的微弱咽泣。怜惜地抚摩着她的发丝,轻轻地说 “哭吧。就对着我一个人哭。想哭多久就多久,我会一直陪着你。” “彦大哥为什么你还要对我这么好我是个没有廉耻的人。不要对我这么好。那样我会更没脸面见你。”她越哭越伤心,很想抽身离开,可不舍得。毕竟这有他的味道,那曾迷醉过她的味道。 彦骁宇一笑,捧起她的脸,用眼神告诉她,她错了。 “繁韵。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被污染,没有所谓的纯洁。好的,坏的,痛苦的,喜悦的,林林种种的感受都是必经的成长。与其说身体的不洁最为可耻,不如说心灵遭到腐蚀更为可怕。不要觉得因为一些遭遇而否定自己,比起你来,我才是充满了污秽。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去理会,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你,不会因人或事而改变。” “过去已然过去,如同说过的一句话,呼过的一口气,转瞬便消失了。你又如何抓得回一口气,一句话所以你不要为难自己。不管你的决定如何,记住,我都会第一个借出臂膀给你依靠。” 他的真诚,总能慰藉繁韵的痛苦。 “彦大哥”她望着他,泪水迷糊视线,越发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她可以清楚感觉得到,心底某个角开始融解,渐渐浮露出她的秘密。 扬起脸,她想对他坦白,毫无保留。 “彦大哥,如果我说我想要这个孩子,只是因为不忍心扼杀一个生命,并非因为孩子的父亲。你愿意相信我不会怪我太无知吗虽然我也知道哥哥没有说错,这个孩子确实不该留。可是可是一想到身体里慢慢成长的小生命突然间被夺走,甚至死于自己母亲的手里,我就觉得很舍不得,很难过。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舍不得孩子,却又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将会面临的压力和世俗眼光。很怕一走出去,人家纷纷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不知廉耻。怎么办我真的很矛盾。彦大哥,我该怎么办啊这个念头我只敢跟你一个人说。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不会怪我。” 一说完,她又哭了。像个茫然无助的小女孩,惹人心疼。 彦骁宇怅然,其实他也很想问问上苍,究竟他该怎样做才好。奈何理智丧失了主权,交由情感替他定下这关乎一生的抉择。 或许真是命吧。 他温柔的笑,努力只让她看得见自己坚毅的一面。也让她相信,他值得托付。 “那就留下吧。以后,让我来照顾你们。好吗” “这,这怎么可以彦大哥,你别”繁韵连忙摇头,她要不起,也不奢望。 “别把我想得那么伟大就当我们之间是各取所需,都是自私鬼。你呢,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一个世俗的名分;而我只要你。所以说,这个孩子还是福星。否则,我也不可能向你趁火打劫,逼你跟着我了。以后呢,他就是我彦骁宇的孩子。万一我打仗牺牲了,还有个儿子或女儿替我披麻戴孝,你下半生也有个依靠。多好” 他的想法很完美,繁韵当然也愿意相信他。只是这孩子的父亲毕竟犯下太多罪恶,彦骁宇便深受其害。对待自己仇人的孩子,他又如何能置若罔闻况且,繁韵更觉得这样对他实在有失公平,也很残忍。 毅然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彦大哥,我不能害你。你是最最好的一个人以后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我不想拖累你,成为绊脚石” “傻话”彦骁宇按住她的肩头,也要让她知道,他的坚定不移。 “从头到尾,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是真的想照顾你。而且我有信心抗战结束后,会被你,会被你接受。到时候你愿意了,我们再真正的结婚。现在先订婚,让你在这个名分保护下随心所欲养育着我们的孩子。一切,等抗战结束后才决定。现在大伙都知道我和你的事,扬言我要不对你和孩子负责,第一个就毙了我。你总不会想我英年早逝,无辜惨死吧” “可是” 彦骁宇用指封住她的唇,不允许她再说些不配之类的自卑话。只要能保护她,自己牺牲点又何妨。何况他也是有私心的,并非无偿爱护孩子,只是爱屋及乌罢了。再说如果不是看在宇田肯放繁韵回来,他压根不会接受这个孩子。只要繁韵快乐,他将自己的胸襟变大一些,又如何。 “不用说谢谢那些话。人都是自私的,你和我皆如是。所以呢,我们之间是再平等不过了。看”彦骁宇抹去她的泪,遂将手指向前方,一个渐渐走近的人影。 繁熙来了。 见他一脸愧色,头压得很低;想必是终于想通,来跟妹妹道歉的。 繁韵噙着泪,偏过头去看哥哥,忍不住的心酸。 彦骁宇轻轻将繁韵转向繁熙跟前,自己则退到一边,留他们兄妹俩说话。 毕竟,兄妹总归是兄妹,世间最最亲的人。没什么不可以原谅,也没什么不能化解。 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他们。 他退步离开,叹然仰望苍穹,无意想起自己的亲人。方恍悟,他仍是孑然一身。 一定会有家的 他微笑,坚信不移。 过了几天,一些同志死命撮合彦骁宇和繁韵早办订亲酒,彦骁宇自然爽快答应,便请些熟往的同志简单办了。 席间,繁熙说了许多感激他的话,拼命向他敬酒,结果繁熙自己倒先倒下了。大家伙纷纷取笑他是三杯倒,韭菜花。 一场订亲酒,总算是热热闹闹,人人尽兴。 三日后,彦骁宇特地带繁韵去影楼照相留念。过几天他就要去四川,只是没有告知她什么时候走。直到有天早上繁韵醒来,发现枕边放了一张他们的合影。而照片背后的留言,便是他的辞行词。 繁韵,我走了。 我一定会在战场上为你拼出一个最好的家园 等我。 就三句,一眨便可念完。可她却反复读了十来遍,边读边流泪。 虽然哥哥告诉她,彦骁宇清早来她房中放下照片便走了,现在追恐怕火车已经开了。但繁韵不信,仍固执的赶到车站,跟着刚刚启动的火车一起走,一起跑。直到她被火车甩得很远,再也追不上,才泄气般瘫坐在地上。 她望着他们的合影,望着那个笑容灿烂的人,仿佛就近在咫尺。 繁韵相信,他一定会凯旋归来,遵守他的诺言。 所以她愿意等,哪怕这一等,将近七年过去。 可她仍然坚信,他一定会回来。 一定会。 25 1945年春。 临近黄昏,夕阳拉长它橘色的背影,在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脸上镀上一层薄金。离马路不远,有个大胡同巷子。老人们爱端着饭碗,坐在自家门口同隔壁左右的邻居闲话家常。 马路对面,几个孩童正疯疯打打的跑过来。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被稍大点的孩子围着,他高高举起的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惹得其他孩子羡慕不已。 “好小云,别小气多给我一颗嘛”大孩子嘟着嘴,埋怨那个叫小云的孩子。 “不要谁让你们吃得那么快”小云脸蛋上写满了不愿意,坚决不妥协。 大孩子急了,纷纷哄着他,说着好听的话。 “好小云那个怪人给你六粒糖,我们都才一粒呢。一口就没有了。好小云,分点嘛” “可是我念得比你们好啊。”小云撅起嘴,还是不太乐意。但马上他就改变了主意,小心翼翼的松开掌,将糖果一粒粒分给其他三个孩子。 “喏,一人一粒我自己都还没吃过呢” “嗯嗯小云最好了”孩子们得了糖果,快活的放入口中。小云也剥开糖纸,递进嘴里。 四个小伙伴一起嚼着新奇的糖果,连笑容都是甜丝丝的。 “小云小云快回来吃饭”胡同口有人唤,他连忙转过身。 “啊妈妈喊我了晚上再一起玩啊” 小云挥手别过伙伴,摇晃着小身子跑向站在胡同口的妈妈。 繁韵见儿子玩得满身是泥,故意板起脸训他。 “又去滚泥堆了今晚舅舅给你买的茶叶蛋可没了。 分节阅读_41 “妈妈。那我自己洗衣服这个鸡蛋是不是可以给我吃了今天有人夸我很聪明呢。”彦靖云拽着妈妈的衣角撒骄,一笑两个酒窝煞是可爱。 “小滑头先回去。舅舅等着呢。”繁韵笑盈盈的拍掉他身上的泥土,拖着儿子的小手一同回屋。 今天家里就他们三人吃饭。笙下午去武昌送情报还没有回来。 笙,是智子的新名字。无姓,是她刻意的。因为她病愈后留下了后遗症失忆。无论繁熙他们如何告知她以往的事情,她始终记不起来,唯一能记得的,便是她被车撞入江中的片段。 后来,了解到当前动荡的局势,亲眼目睹了那些受尽日军欺凌的百姓艰难度日的景象,对于日军的暴行更是深痛恶绝。在经历过几次疯狂的围剿行动后,她遂加入组织,成为地下工作者的一员。虽然有人对她的加入抱有怀疑,但最终还是接纳了她。 而重生后的笙,不仅性格大变,就连往日娇好的面容也不复存在。左脸那几道细长的伤疤,便是当年车祸留下的标记。纵使过了这么些年,仍无法渐渐消失。 她原先的国籍与遭遇,成了她的禁忌。谁也没有再提起过。渐渐地,大伙也忘记了,以为她就是大家庭的一份子。 怕她回来肚饿,繁韵特地留了些饭菜。 “妈妈,我要吃鸡蛋”小云拍着桌子,一直惦记着繁韵提及的茶叶蛋。 繁熙拉住小云的手,不让他去打扰妹妹。拿出茶叶蛋,帮忙去壳。小云则在旁边直勾勾看着,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鸡蛋了。 “看你那馋样马上就好了。” “舅舅为什么就一个”小云偏着头,十分不理解。 “是给小云买的嘛,当然只有一个。”繁熙自然不能解释为贫穷,说了孩子也不会懂。 他将鸡蛋剥好放在小云手上,自己继续挟野菜叶吃。 小云握着鸡蛋,看看舅舅,又看看鸡蛋,从荷包里将剩下的两颗糖摆到桌上。 咧嘴一笑,很是得意。 “舅舅这个糖给你和妈妈吃很好吃的” 繁熙一见糖外面的包装就觉得不对劲。 “小云,这糖哪里来的说实话。” “我和蚊子他们在街上玩,碰到一个很怪的大叔。他教我们说话,说得好就有糖吃。我说得最好,所以有六颗。蚊子他们都才一颗。” “教你说的是什么” “天皇陛下万歳てのう へいか まざい ” 霎时,繁熙脸色大变,盯着小云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愤怒。而孩子却喜欢炫耀,以为会得到大人的表扬,怎知却是一顿暴喝。 “谁准你说这话的不准吃饭”繁熙将糖狠砸在地上,拎起无辜的小云打掉他手里的鸡蛋,还不许他拣。 小云毕竟年纪小,哪里能理解这话的含义。被舅舅无端教训一顿,鸡蛋也没了,顿时吓得大哭起来。繁韵听到儿子的哭声,赶忙从厨房出来,不明白好端端的两个人,怎么会闹上了。 “哥,怎么了小云做错什么了小云过来。”她将小云抱进怀里,不解的问繁熙。 “怎么了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为了糖连日本话都学会了”也难怪繁熙会发火,这句经常从汉奸和日本鬼子口里迸出来的话,如今被自己侄子说出来,除了觉得羞耻,更是火大。 “小云,到底怎么了”瞧见地下的糖果,繁韵转头去问儿子。 小云一边哭,一边说“今天有个不认识的叔叔教我和蚊子他们说句子,我说得最好所以糖最多。可是舅舅不喜欢吃糖,还不给我吃鸡蛋。妈妈小云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糖我才吃了一颗舅舅都给我丢了”说完哭得更凶了。 繁韵见儿子小脸都哭红了,心里愈发难受。尽管这事必然与日本人有关,可小云毕竟小,对于没有尝过的东西肯定新奇。哥哥这般急躁的训斥他,多少有些过头。 “哥小云是不懂事才做错事,难道你也跟着不懂事他年纪还小,不能” “他就是被你宠坏的等到他学会满嘴的日本话你就高兴了这全都怪你”繁熙将火又发在妹妹身上,当初他就不同意留下这个孩子。既然生下也就罢了,偏偏他总能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他父亲的影子,今日又听到这孩子冒日文,积压已久的愤恨也随之爆发。 索性饭也不吃,扭头就跑出门。 繁熙一走,小云倒是不哭了。他抹着泪珠子,不停追问妈妈。 “妈妈,为什么舅舅要生小云的气舅舅是不是讨厌小云啊” “不是。”繁韵心疼的擦掉他脸上挂着的泪水,“舅舅不是讨厌小云,只是他有些事情想不开。不过小云,以后不可以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更不可以拿。如果有人再教你说句子,你都不可以学知道吗” “为什么不可以学那个大叔是坏人吗”小云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非得弄个清楚明白。 可是繁韵又能如何向他解释,只能避重就轻,说些孩子易懂的。 “因为啊,那些人是专门欺负我们国家的坏人,所以大家都不喜欢他们。舅舅不是讨厌小云,只是不喜欢听小云学那些坏人的话。” 小云歪着脑袋,眨巴着眼,似乎开始明白了。 “妈妈,这个大叔是不是跟抢走蚊子妈妈的坏蛋一样啊” “嗯。他们是一起的。以后再看见他们,就得躲起来知道吗”繁韵其实并不想对孩子多说这些事情,总觉得他还小。 谁知小云听到真相后,居然跺起脚来,硬生生将糖果给踩烂了。 他气嘟嘟的小嘴,代表他现在不高兴了。 “哼我再也不吃他们的东西了他们是日本人日本人都是坏蛋蚊子爸爸和舅舅都这么说以后,我和蚊子都不理他们了” “小云” “小云”繁韵正欲说什么,蓦然听到还有人喊小云。一回头,原来是哥哥回来了。她以为哥哥又要责备小云,连忙将他拖到自己身后。不料,繁熙却是将一把白色的糖块放在小云掌中。 没有了先前的怒气,而是很认真的告诫小云“以后小云想吃什么,跟舅舅说。再困难舅舅都要给你买到但是以后都不许拿别人的东西,更不准学那些话。知道吗” 小云点点头,很有志气的告诉舅舅“嗯小云以后再也不要日本人的东西长大后,我要学爸爸那样去打仗,把欺负我们的日本鬼子都赶走” “哈哈这才是我们家的小男子汉嘛”繁熙开怀的将小云抱起来,高兴的摸着他的脑瓜子,全然忽略了妹妹的反应。 哪怕事隔多年,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提起,总是她难以承受的伤。望着他们欢快的笑脸,繁韵心情却没由来的难过,竟不知为何。 晚上,小云缠着繁熙一起睡。她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到了深夜还未有倦意。 天不热,她却总觉得闷热难耐,起来坐下反复好几次,就是静不下心来。 听到屋外传来隐隐的雷声,繁韵忙从床上下来,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进来。一些不大穿的衣服叠进衣箱里,却无意翻出了压在箱底的黄色信封。倒出来,是条遗忘很久的玛瑙手链。 以为会丢掉,居然被她忘了。 沉淀数年的画面,一掠而过;耳边似乎还回旋着那人一厢情愿的誓言。对着光,玛瑙的色泽一如最初般眩彩夺目。 当时间变了,人变了,周遭的一切都变了;而唯独这条手链依旧不变。 幸哉 悲哉 繁韵已不需要答案。 她走出院子,手里拿着那条手链,思忖良久。 一抬手,毅然将玛瑙手链抛了出去 回到武汉不过两天,成堆的事情便等着宇田雅治处理。如今战局越来越不利,国内已是怨声载道,甚至有不少人诅咒天皇与战争。这全都怪东条英机那些目光短浅的狂热战争份子。 原本他还觉得中国誓在必得,取得胜利后再与德国军队汇合,欧洲与亚洲便是囊中之物。可惜偏有人主张轰炸珍珠港,竟把按兵不动的美国佬拖了进来。这下不仅迫使其他国家纷纷对日宣战,就连反日态度开始并不明确的蒋介石也挺直了腰板。 托那些家伙的福,耗在中国的主力部队同国共两党的持久战一打便是六年多,而且一天比一天难打果真只需动下嘴巴皮子,就让日本的精英全陷入了这个大泥潭里 宇田雅治越想越气,连茶杯都不小心拍到地上。 “少爷。今晚还需要人服侍吗”山本进来就看见地上的碎瓷片,说话也格外小心。 “不必。” “那您有事请务必吩咐。我先告退了。”山本躬腰出去,心知少爷心烦战事,不免也替他担忧起来。 宇田雅治重新拿起地图,首次感到无措。心烦的点燃香烟,起身到阳台上换换气。 都说香烟是男人的至宝,几口入肺,倒还真觉得舒畅不少。 头一甩,强打起精神。 他换好和服,决定去练剑房活动下筋骨。很久没有练过,当去发泄,排解下心情。 只是六年后再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不经意地,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忘记六年的人。 这六年里,他不停应付各种战事,奋力与敌人厮杀;脑子里的记忆全部删除,留着一片空白上战场。 那个时候,他忘记了一切。眼里所能看到的,心里所能关注的,只有近在咫尺的战斗。 渐渐地,他爱上了这种豁出去,不留一丝余地的冲动。同时,也将她的影子逐步抹去。 当一觉醒来,发现不再想起她;刹那间的解脱感,竟是那般痛快直到如今,仍是记忆犹新。 然而当他一入练剑房,那道消失的身影又跃上心头,慢慢放大。 她还活着吗生活得好吗孩子还在吗会如他一般记起自己吗 这些盘踞不去的疑惑重新解封,疯狂的纠缠着他,撕碎了六年的沉寂。 他不想再回头,更加不想走老路 厌烦的皱紧眉,毫无节奏的挥舞着武士刀,在室内反复练习,不知疲惫。 倏地跪坐下来,终是累得没了气力。 汗珠沿着发梢滴落在衣间, 分节阅读_42 地板上。仔细聆听,仿佛还能听见它迸开的声音。 而这死一般的寂静,空气遂将喘息撕成碎片,散漫屋内全是萦绕不散的悲叹。 恍惚间,一柄竹剑横放在眼前,似乎有意向他宣战。 他诧异的抬眸,竟看到了那张素净而熟悉的面容。 “准备好了吗开始吧”冷淡的话语,倔犟的表情,她至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可一眨眼,她隐匿了踪影,不知去向。 他惊异,片刻方才恍悟;原来她并不曾出现。或许在武汉这几年的屠杀中,她早已死在日本宪兵刀下了吧。 宇田雅治猛地昂起头,露出一脸自嘲的笑意。 骤然站起身,便是一记劈砍,木桩被削掉半边。不和谐的撞击音,与四周气氛格格不入。就连悄落在地板上的泪水,似乎也被它滚动的躯壳所碾细,竟再无迹可寻。26 “这么早出门”笙见繁韵拎个铝皮小食盆正准备出门,便叫住了她。 “我要去大东门一趟。跟那里的同志接头,把密信带给他。” “等下。这个是你的吧”笙将手链举到繁韵眼前。瞧见她一怔,料定是她遗落的。 “我在院子里拣到的,可别再大意了。” 兜兜转转,这条被繁韵存心丢弃的手链,重又回来。她心一横,又准备扔掉。却被笙制止。 “为什么要丢啊这么漂亮的手链。” “我不想要” “你要真不想要就不该丢在院子里,应该去大街上丢得远远的,找都找不到。何苦来呢”同为女人,笙又怎么察觉不出她的心思。改口催促道“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惋惜的摇摇头,转身回屋。 繁韵握着玛瑙链,手心疑是被它灼伤,竟开始生疼。 莫非真是天意使然 或许缘分这种东西,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参悟的玄妙。就像她永远想不到自己会在下一分,下一个地点,遇见怎样的人 好在她并没有因为一时的心烦而降低警惕性。 宋新是和她接头的人,在大东门附近摆了个小面摊。因为彼此没有见过,所以此行繁韵格外小心。来到他的摊子,并没有急于对暗号,而是佯装过早的客人叫了二两热干面。 面盛好后,她合上食盆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据她了解,宋新做热干面的生意已经许多年,不可能会忘记生面泡过热水后,要马上用点油快速掸开,否则面不但干涩且容易打结。可今天她一眼就瞧出这面打结得厉害。并且她还注意到对方眼神闪烁,总在左右张望,心里更确定此人大有问题。 于是付了面钱,繁韵赶紧前往磨山通知那些还不知变故的同志。告诉他们情况后,在赶回家的路上,眼际飘过几道白影,伸手一接,小巧的花瓣垂降掌中。 繁韵细看,觉得这不似桃花,偏又叫不出名字。这时才发觉,磨山满处粉红,几乎被这片花色所湮没。 不知不觉,繁韵越来越靠近这片落英缤纷的天地。 “站住闲杂人等是不可以进入的。” 繁韵吃一惊,不知道护林人从何处冒出来。瞧着眼前这张黑黝黝的脸,她只好败兴而归。不料对方忽然又唤住她。 “不过你要是能看懂林子的园名,倒是可以进去游览一番。两个字。” “还有猜谜啊挺好看的花,真是可惜。” 天下的怪事莫不都被她撞见,居然会有这么古怪的规矩。繁韵有点泄气,视线 随着护林人的手指,移转到红墙上的铁牌上。上面刻着四个烫金楷字凡音雅匀。 “繁韵”一不留神的惊呼,答中了护林人的问题。 “没错,藏的就是这两个字。进去看看吧,过段曰子可再见不到这好景了。”护林人无限感慨的说。 “这个园子是谁建的里面的花是” “樱花。前些年从曰本运来栽种的。花期很短,也就3,4月间。满树花瓣飘下来的景观非常好看建园的是宇田少将,这个题目就是他出的。如果有女子想赏樱花,却没能答出问题,一概不予入内。就算是他们本国的小姐,也不可以的。不想去看吗机会难得哩。”护林人耐心解答,一遍遍催促着还在发楞的繁韵。 是好奇心作祟还是本意如此迟疑过后,她还是走进了林子。 只见满目红粉飞掠,遍地花瓣铺路,真想象不出樱花飘零的景象,可以如此壮美那并不高大的樱树,单个也决不起眼的樱花,成片成片从树上飞落下来,竟是美得令人心悸不已 一晃,不禁深陷其中;忽略了世间万物,淡忘了千悲百愁。只是光看着花儿,就觉得心满意足。 繁韵忙用衣袖兜住零落的花瓣,即使没有风,这场花雨仍可以下得凄美,落得大气。 她迎着纷飞的花儿,纵情沉迷在粉色细雨中。如此美景,她的笑容里偏暗藏着苦意。如果甜蜜只因景,那么酸涩是为谁 看看樱花明知脱离本体只会加速死亡,为何还要义无反顾的投奔大地,只为了那短暂的绚烂,宁可粉身碎骨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勇敢,多少人能学会 繁韵,你可以吗 她摇摇头,默然掏出玛瑙手链,轻系在樱树枝上。 或许,这才是它最终的宿命,最适合的归属。 无论她多不乐意,还是保存了六年,够了。 手链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再次被遗弃,遭风摇动的身体,愈发不肯安静。直到一只修长的手,蓦然握住了它 从磨山回来,少爷一直紧绷着脸,连去武昌拜会同僚都不用他跟随,只吩咐在外街等候。 正午的太阳倒不算大,可站久了心情不免容易烦躁。郁闷的用方帕子不停擦汗,街上喧嚣的噪音惹得他更烦了。 真应该早点将这些支那人全铲除山本愤愤地抱怨,眼里透着歹毒。 突然脑门被一个硬物砸中,疼得他叫出来。赶紧摸摸伤处,幸亏没有破口。可却已经肿了。 “混蛋”他大骂,宪兵们慌忙左右搜索,找寻肇事者。 不消半刻,山本就找到了那个胆敢袭击他的混蛋一个箭步冲到目标前面,猛力将他拎起来。 真是该死居然会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孩子手里的弹弓,想必就是袭击他的凶器 “混帐找死吗” “放开我坏蛋”孩子死命挣扎,张嘴就咬。 然而就在山本看清孩子面孔后,顿时大吃一惊就连手被孩子咬了一口都未有察觉。 “呀怎么会怎么会”他难以置信的自语,孩子跑掉了也不在意。这般巧合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又怎么会被他撞到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山本愣在原地,浑然不知宇田雅治已经出来。而他发呆的蠢样,也使得宇田雅治不满的冲他喝道 “山本干什么呢” “啊少爷您出来了”山本急忙跑过来,殷勤的打开车门。 “什么东西让你那般吃惊,都忘了身份” “是是”山本欲言又止,十分为难。可他越这样宇田雅治就越不耐烦,眉宇间的怨气更凝重了。 “别吞吞吐吐” “是是我刚才在街角抓到个闹事的小孩,没想到他的样貌居然和少爷小时候非常相似,一时愣住了。请少爷原谅我并不是有意将您和支那孩子相提并论” 这话勾起了宇田雅治的兴趣,他一挑眉,怨气顿消。 “真的和我很像吗多大年纪” “看样子应该有五,六岁左右。长得实在太像了,连我都”山本猛然抬头, “少爷少爷” 他空喊着,却只能看见少爷猝然离去的背影。一回神,忙唤上宪兵,尾随而至。生怕宇田雅治会有个闪失。 宇田雅治跑遍附近几条街,奈何就是寻不到那个孩子的踪影。 如果天意安排让他找回属于过去的手链,那么是否也可以假设这个酷似自己的孩子便是他的血脉 尽管他从未奢望过,可如今他宁可相信,繁韵保住了他们的孩子。不仅是因为身为人母的慈悲。 从最后离别的前夜,他似乎已触及到她的心。或许那晚,她并未曾睡着吧。 宇田雅治昂首望向阴云密布的空际,可惜上苍并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暗示。紧握的手心,红色玛瑙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她的温热。 此时此刻,他该去哪里找寻为何一定要让他获知她依旧活着的消息。又为何偏让他看见,被她遗弃的盟约。 莫非这不是缘分的驱使,而是他的报应 “小云,别乱跑过来” 多么熟悉的声音这一秒他可以肯定,一定是天意 倏然回首,不远处的街边走出一名女子,蹲着身子给男孩擦脸。因为是背着他,所以看不见她的脸。而那个露着顽皮笑容的孩子,倒果真如山本所言,活脱脱就是第二个自己。 看着孩子的脸,令宇田雅治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顷刻间变得苍老,无形中充斥着父亲的味道。 直觉告诉他,那一定是他的孩子 可她呢 “繁韵。”他轻轻呼喊,慢慢走近。在她回头的第一秒,将过去与现在看得真真切切。 他确定 “繁韵”是她那个能让他记挂七年的女子 而繁韵从来没想到会有与他重逢的一天,更不敢想象他会奇迹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可事实却是,他真的近在咫尺。 莫名地,心底似乎除了深深的震撼,还有激动。 “妈妈”小云拽着她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仇视的紧盯着陌生大叔叔的脸。 “小云乖,妈妈有点事。你先去找蚊子他们玩。快去。听话。” 她轻轻推了推小云,催他赶快离开。但小云哪里看得懂大人的心思,一时赖在繁韵旁边不肯走。乍见妈妈不高兴了,只好讪讪跑走,找小伙伴玩去。 儿子 分节阅读_43 一支开,繁韵总算落下心头大石。现在她唯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他了。 “还好吧” 宇田雅治没有问起那个孩子,而是抬起手,捋顺她额前的刘海。岁月对她真是格外眷顾,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风霜的痕迹。尽管以前飘逸的长发换成了现在的短发,没了往昔的文气,却自多了几分干练与俏丽。 如果她能笑一笑,或许脸色就不会永远看上去那么苍白。 “连微笑也要吝啬吗七年了,还不够你接受我” 他在渴望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很快,他的手便率先遭到拒绝。总以为是她不肯,其实,是她不能。 “这真的很重要”繁韵撇开他的手,眼光飘向一侧,远到自己都无法企及。 “对我而言,是。”宇田雅治缩回手,异常认真的望着她,“七年前是情势所逼,我无法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保护你。可现在不同,我回来了。不但可以保护你,还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你连孩子都肯为我生下来,难道还不肯回到我身边我已经错过了七年,现在已经不想再失去” “可能吗”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眸,繁韵就好像被火烧到一样,既热又疼。 她死命掐着掌心,悔恨为何又要心痛,非得把自己逼进死胡同才甘心。明知这不过是他的妖言惑众,奈何偏就抗拒不了似乎只要望着他,听见他的话,内里隐藏的角落便开始蠢蠢欲动,企图颠覆她曾坚守的一切。 “没什么不可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我所能给的繁韵,跟我回曰本。就算整个家族没一个人赞成,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那么我们之间的仇恨是否就可以置之不理当作没有发生过”她也不想背负着仇恨过一生。可是国仇家恨这四个血字,她穷尽一辈子也跨越不了啊让她如何能够忘记 但她这句理所当然的反驳却激怒了宇田雅治,他再也无法耐住性子。这种挫败感的源头,便是她的偏执 “难道我的付出你看不见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不相干的东西牵扯到我们之间对中国,我何罪之有弱肉强食,这本就是生存的法则所以我没有对不起你毕竟曰本是我的国家可纵使我们是敌国的仇人,但对你却一再包容,甚至遭到你的出卖都愿意原谅你我无意恨你,为何你偏要放不下我们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仇恨于情于理,我都不愧对你繁韵” 他抓牢她的双臂,恨不得捏碎她过分坚硬的骨头 “我对你感情就那么令你难堪,要让你一辈子都无法真正面对我宁可一个人带着孩子,都不愿意投奔于我这7年我就不信,你不和我一样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苦吗” “那么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除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抵不住酸楚,泪水终夺眶而出。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有办法一次次惹得她心痛,惹得她泪流。 但是繁韵啊,你别再迷惘了哪怕有一丝不忍伤害他,可结局都已经注定了。七年了,你耗费了七年的时间为何就是无法抹去他的影子为何到了如今才肯承认,自己早已被他的心所打动,沉沦不醒 清醒吧该清醒了 “国仇家恨,不能不恨” “你说什么”他顿觉茫然。 繁韵倔犟的扬起脸,故意冷笑,讽刺他的自作多情。 “宇田雅治,你真的很可笑,也很幼稚国仇家恨只是说说而已的吗倘若今天被侵略的地方是曰本,我也可以高姿态的对你说着同样的话。”他放开她,不自觉地退后半步。 “你为什么不睁大眼睛看看你手上,你的周围,漫溢的全部都是死人的血腥,令人却步;而我身后,我的祖国,却处处皆是尸骨未寒,死不瞑目的怨灵甚至我的双亲也在其中即使相爱又如何难道就可以抵消得了这一切究竟是你无知,还是我太高估了你原来你一个所谓神国的军官也不外如是” 繁韵一步步逼近他,眼见他牙关紧闭,气得浑身都在颤动,她敛目深吸了口气。 “不要把你说得多么伟大难道你真的可以放弃国籍,撇开自以为高贵无比的身份,抛弃你所拥有的一切,跟一个会辱没你一世英明的俘虏厮守终生吗你能吗少将大人” 宇田雅治哑然。 “你不能”她冷笑,心如刀绞。“同样,我也不能既然我们注定是敌人,那么永生永世都是你改变不了,我也不能。所以我只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就算以后会死在你们军队的刺刀下,那也是我的选择。” 这就是她的选择。到头来,他居然会被心爱的女子遗弃,且一生都将受她诅咒。那么曾经的一切又算什么独角戏吗 他凄然冷笑,掏出那条带着盟约的手链,举在她面前。如果连这个她都要否认,他也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憎恨我,为何直到今天才肯放弃既然无视我的情意,又为何肯生下我的孩子不要说,这手链不是你挂在樱树上,那孩子不是我的骨肉。认识你这么久,你的表情骗不了人” 他依然直望她的眼,但方才的那抹温和已然散尽,他要他的答案。 繁韵果决的回答他“是。你说的没错。但从今天开始,我要尽心尽力做一名好母亲,好妻子。这个孩子从出生那天就与你没有任何干系。在他心目中,他的父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抗日英雄而我,也心甘情愿做战士的妻子,就算不幸守寡也不改初衷。如果你恨我,现在要取走我的性命,我也决不怪你。毕竟” “是彦骁宇吗你心心念念的丈夫就是他”宇田雅治怒吼着。 他可以接受她所有过错,可以原谅她一再的顶撞,唯独身体与心的背叛,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宽恕的禁忌她是他的女人,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都认为是然而现在,这条禁忌被打破了,她成了别人的女人就连他的骨肉也冠名易姓认敌人为父 要他如何能忍 “为什么不说话不敢说了吗”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还要纵容她难道一定要逼他用只想拥抱她的双手去拔枪杀了她吗对他,难道她就真的毫不眷念没想到一向绝情对人的他,有天也会为情所伤。 要不是这时山本领着宪兵队赶来,或许他真的会隐忍不住,对她动粗。哪怕她的泪水看上去那么悲伤,他都也不会再包容。 绝情,他也会。甚至,比任何人都学得彻底。 “无论我对你好,对你坏,你都可以无动于衷,不以为然。”他冷傲的扬起下巴,自我解嘲。“是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试问一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凭什么值得人爱好我放过你你走吧。” 宇田雅治负气一扬手,围堵住街口的宪兵立刻散开一条路,让她通过。而其他十来名被困在包围圈的百姓,则是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谢谢。”繁韵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两个字。胸口的沉闷并没有因为得到他的特赦令而舒缓,反而撕心裂肺般折磨着她。利刃都有双面,何况那些伤人的话。在蛰疼他的时候,同样也将她扎得千疮百孔。她也有不舍,也有不忍,可也有她的无可奈何有那么一秒,她真的期望能死在他的手上,那样就不会再有愧疚与不安,更不会为他而难过。 最终,他还是放过了她。带着无限的怨恨,放她走。如果不是真的在乎,又哪来的这般大度。假若她遇见的不是他,或许历史早已改写;假若他不是真情真意,她的下场必定与雅文一般。又何来轻易放过 噙着满眼的泪水,繁韵难舍的背过身,脚步迟缓。 宇田雅治目送她离开,竟连一次回头都未有。如果她肯回过头,哪怕就一次,他都可以原谅她,什么都不再计较。然而事与愿违。本打算只用来拥抱她的手,最终只能举起枪,对准那远去的背影决然一枪 “44。”他默念。子弹霎时飞射。 弹头与大地摩擦,飞溅起的碎石无情划破了女子的右脚踝。鲜血霎时染红裤脚,渗透进鞋帮的紫蓝。 并非凑巧,而是那一枪,本就是射在她脚旁。 繁韵怔了怔,低头望向伤处,殷红的血宛若最妖艳的玫瑰,招摇而危险。可她没有因此而放弃前进,或许心头的震惊早已敌不过心寒的彻骨。 她捏紧拳头,继续走着自己的路。哪怕泪水越流越多,脚步越走越凉。她都必须走完。 好吧。我还清了你一年。 还要继续吗她凄楚的笑,等着那剩下的年月。 倏地,魔音再次响起。 “43。” 第二枪同样射在她脚边,只是换成了左脚。这下子连周围的百姓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替她悬高了一颗心。可繁韵依旧笑着,痛虽痛,但心债却减少了一年。值得了 她继续走,无畏的走,只是速度越来越缓慢。 因为,她还在等。 那剩下的五年时光。 当然,他不会令她失望。 迫不及待的扣动扳机,借此强行剥走一年又一年的回忆。只要全部射完,就再也不用想起生命中曾出现过,她。 当一遍遍的枪响,子弹一次次从她脚边擦过,每一颗她都用心默算,牢牢记下 44,第七年。 43,第六年。 42,第五年。 41,第四年。 40,第三年。 39,第二年。 还有,最后的一年,1938年。 偏偏这颗子弹没有如期而至。反倒使整条街陷入未有的沉寂。似乎大家都在翘首以待,都在畏惧那最后一发子弹会射入何处。 繁韵停下脚步,不想再走,宁可傻傻等候着。可她在等什么,她自己都觉得迷茫,或许是个了断吧。 然而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时间筛去所剩无几的分秒枪仍未响起。 为何还不开枪是和她一样犹豫吗 繁韵不敢回头,也不敢去想。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耐心而忐忑的等候着他最后的一枪。 因为这一发子弹代表着他们最初相识的年份。只要它一枪射出,便意味着七年前的一切统统回归原点,记忆删除为零。在他的记忆中不再有她,从此形同陌路。 蓦然,繁韵有些慌了。竟开始希望那一枪永远不要响起 但是,不行啊这个局面,不正是她执意要来的结果吗如今再来后悔,已经为时已晚啊 突然 最后一枪骤然响起,没有射向她,而是射进了一名百姓的肩上。男子倒地哀号,肩头染红了一片。霎时,挤缩成一团的百姓们更加惶恐,人人脸色煞白,生怕会成为下一个目 分节阅读_44 标。 繁韵自是没料会出现这种偏差,正急欲跑向那男子 “如果你敢碰他一下,我保证他会没命。”阴冷的魔音再一次响起,语调与前几次截然不同,充满了残酷的讯号。 原来,不是偏差,而是他特意的 愤然转身,她发现他的表情平静得不起一丝微澜。仿佛这等伤人的事情,不过是些不入眼的小事,不值一提。 繁韵反问自己这个人是谁怎会如此陌生还是那个感动过自己的他吗 是他。 只不过,是最初那个他。 “还不走不是你请求我放过你”宇田雅治冷冷的说,十足不屑。那些曾经出现过的温和与仁善,再也不会有。 他走回的,只是最初消失的轨道。往后,他不会再迷失方向。更不会为了任何人。这不就是她期望的他做到了。 “可是为什么要伤及无辜”对于他的决绝,繁韵比谁都清楚,她也不奢求他还会作出让步。只是,为何他一定要这么做,一定要让她连内疚之感都荡然无存 “要我放过你,就得有一个替罪羊代你受过。就这么简单。你要是还不肯走的话,我不介意多替你寻找替罪羊。”宇田雅治不以为然的冷笑,将打空的一柄手枪抛给山本。半晌,才抬眉扫了她一眼。 “还舍不得走”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他们不是为了供你发泄才活着的你真的真的无药可救” “谢谢赞赏。我本来就不是慈善家。悲天悯人,自然是战败国的人才会做。” 无论她现在有多么难过,宇田雅治都选择视而不见。因为如果他还去在意,一定会原形毕露,重新走上老路。 而且那条路,注定是条永远回不了头的死路。 那么现在,他再为她做完最后一件事吧。 宇田雅治走向围困的百姓,一弯腰,从口袋里翻出手链丢在受伤男子身上。玛瑙无意染上对方的血,红得让人揪心。他故意眼眉一瞟,果见她面露苦色。 现在他就想看见她痛苦的样子,那样他才会觉得好过。 “拿去吧。当赔偿你的。”他正儿八经的说,可脸上却一点歉意的表情也没有,反而一派傲然。 男子平白受了伤,哪里还敢要他的东西,顿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 “不不用赔偿不用” “不要会死的。”他好心告诫他,满脸善意。可男子一闻此言,吓得更厉害,仿佛那手链就是他的催命符,眼睛都发直了。 对于人死前的恐惧,宇田雅治早已司空见惯。他冷笑着,余光仍是盯住繁韵,见她含着泪水跑远,方才起身。 空望着繁韵渐渐模糊的背影,眼里为她残余的忧伤,转瞬便被冷漠所覆盖。 他收回目光,行至山本身边,漠然说道 “除了你们,在场所有知道这事的人,一个不留。” 山本愕然。未料少爷会下这种命令,更没想到他用情会如此之深。无论之前说得多么决绝,到头来,终是放不下啊杀光这些知情人,想必还是为了保她周全吧 感叹的摇头,从未觉得少爷会像今天这般,令人痛惜。 27 笙正在屋里收拾,忽听后门被人大力推开。出来一看,原来是繁韵回来了。见她若无其事擦着脸,仿佛是在拭去面上的汗珠,然而眉宇间残存的悲戚都未曾化开,抹的也许是泪吧。笙猜想,定与小云提及的日本人有关。 她还没迈开步子,繁韵却先迎了上来。 “小云回了吗” “早回了,又和蚊子他们疯去了。听小云回来描述给我听,拦你问话的是个日本军人没怎么为难你吧”眼神一飘,才发现她裤腿上沾满了血渍。 “呀这是”笙赶忙撩起她的裤脚,赫见两边脚踝上划出几道血口子,“是被那日本人伤的快进屋,我给你清理下” 繁韵拉住她,不放心的说“我哥在家吗这些别告诉他。” “不在呢先清理下伤口再说。”笙连忙扶她进房,替她清洗完伤口,便拿老冯配制的草药膏子涂上。 繁韵木讷的坐在床边,眼睛也随着笙缠纱布的动作左一圈,右一圈的转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笙,如果不是因为失忆,你还会如此维护我们并且还当我们是朋友而非敌人吗” 笙想了想,唯有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现在也很好。虽然在这六年里我也零零散散记起过一些片段,可觉得意义并不大。老活在过去,也蛮痛苦的。再说,挑起战争的又不是老百姓,护卫自己的国土又没错。你倒是出什么事了这些好像全是擦伤。我还以为是枪伤,都吓着了。怎么搞的” “没什么。被日本兵找茬,受这点伤换条命倒走运了。”她轻描淡写的代过,眉梢的笑透着几许冷意。唇上留着一排齿印,不知是几时咬出来的。 笙望了望她,复又低下头将纱布固定好。一起身,突然拍下脑门。 “差点忘了今天听到四川来的消息,骁宇又立功了他可真行” “是吗那可太好了。不过呢,我还真的不太替他担忧。”繁韵总算笑了,却笑得过分忧郁。 “他是个有抱负,有理想,更有才干的人。所以我一直坚信,他一定可以闯出自己的天地。” “想他吗” “当然想。不过你为何六年了还不见有中意的人大家都想撮合你和我哥。怎么不考虑下”繁韵悄悄将话题转开,故意逗笙。 笙笑了笑,也不避讳,大方说出心事。 “不是没想过。可惜啊,你哥是个死心眼,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而我呢久而久之,装不下任何人。就盼着战争结束。” 她想到脸上的疤痕,虽然看着不太明显,可摸上去还是很有实感。这个样子,真的有人肯要吗 她相信有这样的人,可不一定是她愿意托付的。 繁韵看她不吭声,在沉思什么,又好奇的追问。 “那么战争结束后那你难道没有打算” “有啊可能会离开这里。”笙浅笑,抬头望向窗外,她喜欢的那片湛蓝色天空。 “等到全世界的天空真正变回蓝色,不再充满血腥。我一定要出去走走,出去看看,过去的地方,将来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这是她的理想,她所向往的新世界。 繁韵没有打断笙的幻想,因为她也在想,未来是个什么模样。日后能执手与共的他,是否就是命定的那个人 会美好吧 会吧 七月,是武汉最炎热的季节。 正午时分,街面几乎很少有行人。 毒辣的日头没完没了倾吐着蓄积一天的热量。远远望去,沥青路上都翻滚着一层层热浪。如果赤脚踩下去,恐怕连皮肉都要烫掉一层。 藏匿在树间的知了忍受不了酷热,歇斯底里的叫嚣,聒噪得格外令人心烦。 汉阳有条背街的小荫路本是最佳的纳凉处,奈何被日军占用后,整条街都禁止江城百姓通行。那里先前的建筑都被摧毁,改建成一间间大仓库,专门作为前线集资的独立军需库。 为了支援在豫和川前线军需的不足,华中总司令官下令从武汉各部队调遣精英和物资,组成一个临时的团队准备不日前往增援。 由于还未有确定出发的时间,外加上这高温的天气很容易造成士兵精神疲乏,守卫也不免有些松怠。 军需库门口有两个大岗亭,一边两人。亭后围起的铁栅栏后又有三个人站岗。这些士兵是最辛苦的,顶着太阳晒。而那些不时巡视的日本宪兵则比较懒散,故意挑有树荫的位置巡查。 忽见有个妇人推着一车西瓜从岗亭前面的马路经过,门口站岗小鬼子立刻向她呲牙咧嘴比划着,示意不准由此通过。 等妇人明白过来时,顿时吓得慌了神,忙捧上两个大西瓜送给太君润嘴。 岗亭的士兵早就干渴难耐,见有人自动送上解暑的瓜果,便一把抱过西瓜打发妇人快点离开。 西瓜还没来得及切开,从街另一端走来的宪兵队就到了岗亭门口,为首的小头目上前就是四巴掌,将这四个站岗的打懵了。尖声厉训的痛骂,听得这四人不住点头,竟忘了例行盘查,以为 是军需视察队又来检查了。 小头目手一摆,下面的士兵立刻将卖瓜的妇人赶走。他瞟了瞟里面巡逻的宪兵,见都躲在离岗亭有点远的地方,便借口要通报,让门口的宪兵打开岗亭,佯装拨电话。瞅见里面巡逻的都未曾注意外面的动静,一使眼色,身后的队员迅猛扑上前,几下就将守卫宪兵击晕过去。把人堆在岗亭里,门锁牢,只留下四个充当守卫,其余人则大摇大摆走进军需库。 那名卖瓜的妇人将车推到后街角落,方才动手将伪装卸下,露出清秀的面容。如果不是因为小云,繁韵是一定要跟随哥哥参与这次行动。现在她必须赶回武昌,料理其它的事宜。 现在唯有盼他能平安回来。还有笙。 繁熙和一起乔装的同志来到军需仓库门口,旁边巡逻的日本宪兵只往他们那儿瞧了眼,又继续四周巡逻,并不起疑。而仓库负责把守的与前面守卫不同,这里把关更严格些。 只听见领头的小鬼子叽里瓜啦嘟囔一通,繁熙哪里听得懂。之前冒的日语都是笙临时教的几句。连串的说,他应付不来。朝笙打个眼色,让她交涉。 笙现在也化妆成男人样,个头在一队人里最矮,看着极不协调。但日本士兵普遍身高偏矮,所以小鬼子也没因身高而怀疑他。 她粗鲁的奔上前,劈头就冲指手画脚的门卫一顿臭骂。憋着嗓子粗声粗气,倒挺像个男人。 交涉了半天,门卫终于妥协,开门让他们进去。 可他们脚才刚踏入,阴暗的角落闪过数道黑影,在集装箱后面藏匿多时的日本宪兵队迅猛扑出,明晃晃的刺刀转眼就要插入他们身上。繁熙等人眼见中计,欲奋力拼杀出一条血路。可手枪关键时刻竟然哑了,连发几枪都是空弹。 日本宪兵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局面,竟不急于抓捕,而是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围住。 仓库外那些闲散的士兵早已和门口伪装宪兵的游击队员开火,另一队埋伏在仓库暗处的宪兵则团团将繁熙他们围堵在 分节阅读_45 仓库入口,让他们进退不得,必须乖乖就范。 “一定是李仁咱们被他卖了难怪他今天托病不加入行动,八成是装的这子弹可是他负责装配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兄弟”有人开始破口大骂,可敌军逼近在即,大伙只有背靠着背,互相照应。 索性天无绝人之路,子弹虽然废了,可炸弹却是货真价实。得亏笙提醒,繁熙才想到如果计划失败宁拉鬼子一起陪葬,也不愿被生擒。愤怒的扯开军装,露出胸前捆绑两圈的炸药包。 那些原想生擒他们立头功的宪兵队也不由得大惊,身子猛向后大退步。 “放放下”一名军官训斥着,汉语发音不大准确,竟变得结结巴巴。 繁熙胸口一拍,将炸药包明摆给鬼子们看。 “爷爷是不怕死的敢乱动一下就让你们一起陪葬”他怒吼着,扯下腰间挂的一枚手榴弹,拔掉了保险丝。 “把枪放下不然我丢了” 他一比划,日本宪兵便知道他的意图,可仍对峙着,不愿轻放下手中的武器。 笙也准备了几根雷管,忙分给其余五名同志。现在他们七人就是活炸弹,谁还敢轻举妄动 宪兵队再恨得牙痒,一时也奈何不得 “1” “2” 繁熙只管报数,第三声通牒未到,领头的宪兵队长忙暗示前一排的宪兵放下武器,而后一排的则故意动作缓慢,拖延时间寻机会。 繁熙紧盯住前方的敌人,头微靠向后,手心全是冷汗。如今僵局不会持续多久,他必须在还有条件谈判的情况下,让部分人逃生。 “放他们走听见没有”他扬起手,已经抱定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打算。“放了他们抓我一个就够了否则,咱们都别指望活着出去” 日军没有发话,繁熙一起的兄弟却奋声抗议。 “说什么废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怕个什么狗日的鬼子大不了鱼死网破”早在他们投身抗日战斗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求无怨无悔,杀个痛快 “没错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有这些小鬼子陪咱们走趟地府,多多益善” 又是几个附和的,大家下定以身殉国的决心。惟独笙一言不发,只盯着前方。 与其他人激昂的情绪迥然不同,笙的脸上反多了一份淡定与平静。她没有发表激昂的宣言,也没有慷慨就义前的英雄姿态,她只是逐渐向繁熙靠拢,向大伙靠拢,哪怕只能是背对背的相触。 “笙你走吧小鬼子放多了不肯,放你一个应该可行”繁熙重新跟日军摊牌,这样的条件鬼子九成不会拒绝,能逃一个是一个。至于那几个出生入死到现在的兄弟,估计是和他一样的主意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小心挪动身子,戒备的目光环伺着左右宪兵的举动。 鬼子们此刻也绞尽脑汁,只想能快点抓住这些亡命之徒。几番衡量,日军官妥协,放一人擒多数倒也划算。 可偏偏笙视而不见,只淡然道 “我不走” 一听这话,繁熙顿时失声喝道 “你必须得走不能再拖下去了难道想寻死吗” “我们不是战友吗生死一起有何出奇让我也摊上烈士的名号吧莫非你们还嫌弃,不肯让我相随” 铁铮铮的话,头一次源于笙的固执。 霎时,谁也没有再吭声,就算日本鬼子悄悄举起枪,意图在炸弹爆炸前将他们击毙。繁熙等人也不再顾及。 他们沉默着,蓦地开始发笑,好不得意笙也在笑,畅怀的笑。 “好希望来世,咱们还做战友,生死与共”繁熙爽朗笑着,泪在眸中流动,却不容溢出半分 “行阎王老子那里再见了”大家豪壮的应声。 有这些一路走过的兄弟,一同并肩作战的战友,死又何惧 抛头颅,洒热血,才是男儿本色 繁熙手一抛,手榴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转瞬便将在鬼子堆里炸出一朵火热的血莲花。在开花以前,他们纵身向鬼子们扑去,就算死也要完成这最后的任务 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爆炸,是库存的火药箱被引爆了。 刹那的光华,宛如绚烂开放的莲花,带着血的颜色。 一条从中呼啸冲天的火龙,瞬间吞噬了整栋仓库。非但里面无人生还,就连徘徊在外的日本宪兵也被炸得血肉横飞,只有极少数人幸免遇难,然也伤势不轻。 烈日当空的正午,因为这场来势汹汹的怒火,变得愈发燥热。 挂在枝条上的知了疯狂嘶吼着,仿佛是在宣泄它们的恨。抑或是,哀号 日军需库被炸的消息很快传遍江城,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告密的李仁也没有逃过出卖朋友的报应。因为独子被日军胁持,他逼不得已才为之。然而背叛了兄弟间的道义,他领回的却是儿子的尸体。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彻底发狂,当时就和那几个日本兵扭打起来,死状凄惨。 繁韵也是后来才得知李仁的死,以及哥哥被出卖的内幕。 可她无法接受哥哥已经身亡的事实,她绝不相信 都深夜了,她依然固执的坐在大厅门槛上,等着院门开启。等着他们归来。只是越等,就越心寒。无助的冷意从骨子里透出来,席卷全身,冻结了唯一的希冀。 头顶的那片天,此刻也暗沉沉的,大有风雨欲来的架势。 繁韵揽紧小云,现在只有他,也只剩下他而已。 不能再失去了。再失去,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 小云体会不到她的恐惧,只懒洋洋的倒在妈妈怀里,昂着小脑袋,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嘀咕 “妈妈。为什么舅舅和笙阿姨还没有回来呢星星都数完了。” “再等等。舅舅他们就快回了”繁韵嗫嚅半天,总算回答了儿子。下意识抱得儿子更紧,可还是抵不住心寒。 无语,又是一阵沉寂 小云熬不过瞌睡虫的骚扰,想睡了。 “妈妈我想要舅舅陪我睡觉。还想听他讲打仗的故事,好多好多的好听故事”小云疲倦的打着哈欠,头枕在繁韵手臂上昏昏欲睡。 他太想睡了,全然不知妈妈的身体在发抖,在背着他偷偷哭泣;也不会知道舅舅和笙阿姨,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军需库爆炸事件引发的大规模搜捕行动将近半月,扬言要报复的日本军还未在中国百姓身上找到发泄口,美国便分别在8月的6号和9号在广岛长崎投递了两枚原子弹。这无疑给已经身困险境的日本来了个雪上加霜。 宇田雅治这半个多月来,一直未曾睡过安稳觉。 连日来每天都要参加华中紧急会议,亢长而烦闷的内容,令不少高级将领们充满了悲观。现在国内的局势相当糟糕,老百姓怨声载道,哀鸿遍野。一些不满军阀执政的官员私地下也开始蠢蠢欲动,企图发动一场所谓护国的政变。 严峻的情势摆在面前,如今他们也只有寄希望于东北。那里有大日本帝国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关东军。 这最后的坚强后盾,一定能够打开目前不容乐观的局面,力挽狂澜 尽管怀抱着不小的期盼,可晚上他依旧夜夜失眠。一闭上眼就能神经质的联想到被原子弹侵蚀的地界,死伤的子民,还有,日益陷入孤立无援的国际局势。 其中也有人议论过最后一步有条件的投降。然而提议一经发表,立刻招致大多数官员的严厉斥责。 投降他一个堂堂神国的少将怎能同战败国的联盟军低头认错,缴枪投降 妄想 翻身起床,摊开白纸,故作气定神闲的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 兰亭序很长。他的军国路必定更长。 长长的卷纸,浓稠的黑墨,毛笔一挥,便是数行苍劲有力的大字。 他写的是字,更是在行述他的人生。 气氛突然被撞门声打破,山本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他不会坏了规矩。 宇田雅治深吸气,继续临摹,只是淡然问道 “如此惊惶失措,是有什么最新情况吗” 山本捏着电报的手在抖,眼睛也似在颤动,半天才憋出一句结结巴巴的话。 “少爷大事不好了关” 猛一听见关字,宇田雅治额头忽地冒出一股冷汗,后脊都在发寒。 “关东军在东北遭到苏联红军阻击,全线全线溃败了” 语毕,他人仿佛也矮了半截,本来就不高大的身形在灯光投射下,显得更加矮小。 而宇田雅治挥洒着的毛笔,也嘎然停顿。一滴浓墨悄然落在尚未完成的兰亭序上,将通篇整洁干净的文字毁于一旦,前功尽弃。这是否也意味着无论他怎样努力,终是徒劳无功 关东军溃败了这个打击来得实在太仓促,太沉重了莫非 “还有一封是老爷在东京发来的电报。已经译码。少爷” “念。”他沉住气,强忍着。毛笔仍悬空握紧,却一字也写不来。 “电报上说经商讨。为了维护国家主权,维护天皇制度,天皇陛下决定15日正式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大将盼少爷速回国” 他最不愿面临的窘境,终于到来了。后天,就在后天。天皇一旦宣布无条件投降,那么他们这些舍弃家园,远赴中国誓死效忠的将士们的鲜血,便是白流了 投降这是死也不能接受的耻辱 可是关东军日本国最优良的军队几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难道真的是大势已去,无可扭转了吗 他不敢想下去,眼眶都似乎在发热。猛然冲上脑门的热血不停翻滚沸腾,已经快超过他的负荷。 咬着牙,强迫自己镇静 “山本,帮我回电报给父亲。”抽气,凉得透心。“儿宁以血祭军魂,也决不屈降望父善自珍重。儿恕难从命” 分节阅读_46 “这少爷你可不能这样打算啊”山本失魂般跌跑上前,见到的却是少爷铁青的面容,和那决不更改的坚定。 宇田雅治跳过山本的面孔,将目光切向远处,光线投射不到阴暗角落。 “将旅团几位大佐请来会议厅。” “还有搜捕工作你不可耽误,必须尽心尽力办好。在去之前,投降的消息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拜托了” “少爷您不可以这样啊” “拜托你了” 他一再郑重的拜托山本,迫使这位老家臣有口难言,劝解都无法。良久,才悲伤的转过身,带着泪缓缓离去。 门一合上,强忍到现在的宇田雅治颓然倒坐。手里的毛笔也顺势掉下,横放在兰亭序正中。乌黑的墨点散落纸上,彻底破坏了他耗尽心神临摹的传世名作。抹不去,擦不净,如同扎了根;也像是在嘲笑他的咎由自取,讥诮他最终只能一败涂地 他愤怒的一扫桌上的物品,飞坠的白纸不偏不倚正降落在打翻的砚台上,将那张雪白的宣纸,染得更黑了。 午夜,使馆会议厅里灯火通明,全然不知已近凌晨。 端坐会议桌两边的官员人人面无表情,气死沉沉。 许久,宇田雅治方离座,缓缓起身,双掌重重按压在桌上。周围的官员也跟着少将一并站立,神情肃穆。 不知是否他多疑,平日觉得刺眼的吊灯今夜竟变得昏黄惨淡,亮也不过十步。 眉头一紧,语态异常凝重。 “想必在座各位已经获知最新战报。关东军在东北失利,元气大伤。” 闻言,几位大佐脑瓜不自觉下垂,显然已经知道了。 “深夜召各位来,并非为了讨论军情。而是想告诉大家,关于东京最新的决定。在此之前,请 容我问一句闲话。山崎大佐,令尊可曾授予过端云勋章” “是家父承蒙天皇眷顾,曾获得过这份殊荣”山崎猛点头,表情既羞愧又自卑。 宇田雅治这话自然不是白问,更不是闲话。余光一瞟,又定格在左首的野木和也大佐身上。 “野木大佐。听闻您家世代都是武士出身,祖辈还曾是德川家康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助手。可有此事” “回少将确实有此事。”又一个惭愧颌首的。 相较父辈甚至祖辈的辉煌,自己所立下的功勋实在是微不足道,自叹弗如。 宇田雅治了解他们的心理,同样,他也一样觉得愧对先祖 “不用一一举例在座各位都是武士出身,家世显赫的优良人才可那毕竟是上一辈创下的辉煌我们的辉煌在哪里我们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如果不能,是否就要抹煞先辈们辛劳立下的声誉与名望呢来中国参战,想必大家都同我一样是怀抱着必胜,决不屈服的决心而拼战到这一刻的我们要闯出自己的功绩,不但是要证明我们有这个实力,更是让先辈们,让国家,为有我们这样的好子孙,好将士而感到无比自豪为了不辱天皇授予给我们的神圣使命,为了神国的未来;战死沙场,捍卫国家到最后一刻;才是军人最大的荣耀” 他略一顿,目光如炬。 “但如今的现实是天皇陛下决定在15号向全世界宣布无条件投降” 霎时,场上一片哗然。那些被煽起斗志,力图创下功业不辱门楣的军官们立刻异口同声的抗议。可随即便被宇田雅治的手势,打压了下去。 “现在不用发表任何言论。之所以提前将这般重大的机密告诉大家,是因为你们是我最倚重的部下在15日来临以前,你们还可以选择一次。是想将灵位供奉在靖国神社永世受人参拜;还是想窝窝囊囊遣返回国,被曾经打败过的俘虏讥笑着苟活下去。这都是你们的自由,你们的决定。我言尽于此。希望15日之前,能收到各位最坦诚的回答。” “散会吧。” 他不再多言,决然转身,大步离开。恰巧大厅的摆钟蓦地敲响,声音低沉得像是早敲的丧钟。 不知不觉,已是14日的凌晨。 他明白,时间来得并不算巧。只是,太早。 结局篇 好不容易哄小云睡着,院子后门就被人拍得嘭嘭直响。 繁韵披上外衣,听门外的叫唤声是老吴。连忙出去给他开门。 三更半夜他找来,估计又出什么乱子了。 果不其然,老吴一进门便紧惕四处张望,见无异样,忙把门关严。 “繁韵,赶紧抱着小云快走。鬼子今天把汉阳,汉口都搜遍了,现在又搜到武昌来了白天到现在就没消停过刚才我出门看了看,前门大街已经被鬼子包围了不揪出人来他们誓不罢休啊你哥可是炸了他们的军需库的主谋,你是他妹,黑名单上肯定有你收拾下东西,赶紧抱着小云躲过今晚要紧” “我一走,那你们家老少可怎么办这左邻右舍的又怎么办啊我们兄妹承蒙你照顾到如今,我哥虽已经不在了。”一提到哥哥,繁韵鼻子又泛酸了。 “可是这个恩情总得还啊如果我们母子逃脱了,你上上下下几口人可怎么活鬼子找来,无非就是要搜出和军需库爆炸事件有干系的人。你虽然是负责地下联络的,但一直化名又不露面,身份除了我哥那几个并无人知晓。我一跑,鬼子肯定会追查我的住所,那样就会把你家老小都牵连进来” 繁韵说的这些,老吴也寻思过。可他又怎么忍心看着这对可怜的母子,痛失兄长不久,又遭曰军欺凌呢。 于是他抛开自身的安危,再次劝诫她。 “什么也别说了你哥他们为了国家临死都皱下眉头。我难道还贪生怕死不成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够苦了说什么也不能眼看你往火坑里跳赶紧收拾下,我护送你们从防空洞穿到后街去赶紧了” “吴哥,真的很感谢你在危难时刻,还愿意铤而走险收容我们兄妹。算我得寸进尺,再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繁韵匆匆抹去泪水,折回屋里。看着儿子酣睡的小脸,心里止不住的难过。 拿出当年彦骁宇送给她的平安玉链,小心翼翼挂在儿子颈上。她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彦骁宇一定能够凯旋而归,照顾好小云。只是可惜,她终究配不起他的情意,还是负了他 怕老吴等得着急,她仓促的亲了儿子一口,便离开。可没走几步,又忍不住跑回去,再亲了亲儿子,深深的一个吻。 掩住泪,猝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奔到院子。 “吴哥,求你以后帮我好好照顾小云。如果骁宇回来,麻烦你转告他这一世我等不到他了,是我没这个福分。只求这个孩子能陪伴他左右,替我照顾他一生一世。吴哥,你要保重” 一抹泪,人也倏地跑出院子。 “啊呀繁韵使不得啊快回来啊” 可无论老吴怎么追,怎么喊,也唤不回决意就义的繁韵。 夜幕下, 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憔悴,消瘦得可怜。 一眨眼,便没入巷口,再也瞧不见。 前大街,街头街尾都是曰本宪兵,路都被封死。 老百姓都被赶下床,衣冠不整的站在街中空旷的地方。分明是个难得的凉爽夜,大家却相互依偎着,非得背靠背,肩挨肩取暖。 为首的宪兵队长凶神恶煞的呵斥着,一边的中国翻译忙将太君的意思传递给大家。山本虽只是个中尉,但受到宇田雅治的委派,在宪兵队里说话倒还占分量。 他一旁静静听着,有些心不在焉。一想到少爷的决定,想到老爷回东京前万般嘱咐,让他代为照顾少爷的任务。他顿觉无措,平曰趾高气昂的气焰也变得松软。 眼光无意横扫一圈,忽然见到街另头跑出一个女人。 竟然是她。 繁韵纵步上前,双手猛然抓住快要戳在胸口的刺刀,大声高喊 “别搜了我就是繁熙的妹妹炸军需库我也有份要杀要剐,一刀子的事情” 她推开拦阻的两名宪兵,直接迈到宪兵队长跟前,横眉冷眼对着脑满肠肥的曰本屠夫。 而她的话经过翻译转达,立即引来四周宪兵对她的围堵。 冷冰冰的枪口全部向她瞄准,分毫不差。 山本第一时间赶回使馆,还没见着少爷,一名军营值夜班的少尉仓皇跑过来,附他耳边低语。 乍听见这个消息,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更加担心少爷得知后的反应 可眼下少爷并不在自己房中,一问才知道,他去了练剑室。并且还吩咐下人将书房所有的文件及书信全部搬到那里。 这下子,山本慌了神,踉踉跄跄的前往练剑室。 扇门大启,昏暗的光芒里,跪立着一尊犹如雕像的身影。 在这身影左侧,摆放着厚厚的白缎布,以及他最钟爱的武士刀。 “少爷”双膝撞出沉沉的响声,山本几乎是跄倒在地板上。 宇田雅治瞄了他一眼,自顾将刀竖起,细心用白绸擦拭着;轻柔得仿似在抚去情人的泪。 “事情办好了吗”他漫不经心的说。 “少爷”山本哽咽,几欲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少爷此举,断是不打算活过明晨了。头重重扣在地上,颤抖地哭喊。 “少爷,您怎么忍心弃老爷和夫人而去啊如果您一定要如此,就让老身陪您一并吧” “山本。别再说这些徒劳的话。”他慢慢将刀横放在膝前,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再过几个时辰就是十五号,山崎大佐等人有什么动静吗” “这”被问及此事,山本并不想直言相告。可是这么大的事,瞒不住啊 只好含含糊糊地回应 “山崎大佐他们他们集体剖腹身亡了” 一道光影蓦然从宇田雅治眼际闪掠,锋利的刀刃上映出他的脸孔,他的神情。 惨然一笑。 “不愧是帝国的好将士他们配得起,也值得整个曰本国向他们致敬” “可是少爷,您难道不能再三思下嘛”山本已经是在哀求了,可他仍是无动于衷。 分节阅读_47 “我的属下都能以军人的鲜血表明对国家的忠诚。我又怎么可以临阵退缩作为一名武士,是宁可死,也决不能投降的这是羞耻是对武士道以及国家莫大的耻辱我心意已绝,你不必多劝。只是殉国之前,我恳切的拜托你” 宇田雅治身子一躬,吓坏了山本。 “少爷,您您这不是折煞小人嘛请直接吩咐,万不能说这样令小人惶恐的话啊” “你应该知道,我有个儿子。不管他的出身多么低贱,总归是我唯一的血脉。我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不可能将他带回曰本。但我求你能在战后一定要来中国找到他,让我母亲代为照看。那是他们的孙子,父亲大人最终会接纳的。我不想自己的骨肉过着寄人篱下,甚至数典忘祖的生活。请你务必答应。拜托了” 宇田雅治头磕地,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下人行大礼。山本惊得倒头如蒜,泣不成声。 “少爷万万使不得啊即使少爷不吩咐,我也一定要寻回您的血脉只是我实在不愿让少爷您一个人去啊那样我该如何向大将交代啊不如让山本陪您一起吧” “我从小到大没求过任何人,现在只有你才是我可以信赖的人请你万勿拒绝” “少爷” 山本知道劝不动了。少爷的心,已经死了。即使如此,他也得为少爷再做点什么,不能撒手让他孤孤单单的离去 “既然少爷决意殉国,山本也不再苦劝希望还能为少爷,尽最后一份心” 山本急促退出练剑室,赶着为主子做最后一件事。 到底什么事还可以为他做宇田雅治茫然。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似乎已经感应到幽冥深处刮来的阴风;正一点点将他生命时限切割,分离,尔后吹散 他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至少要死得更无憾一些。然而他仅能够到的,唯有这柄追随他多年的快刀。 生前,不可以挽留的人,不可放手去做的事,死后还能够争取吗 他起身,拎起下人准备的油桶,绕着屋子泼洒。将墙角堆积的军事文件和来往书信统统淋透。 这些或许会成为曰军的罪证。但对他而言,却是人生中最宝贵的八年,最值得珍藏的记录。 他要带着它们一并前行,在幽冥世界里重建不败的帝国 指尖倏地一弹,划燃的火柴飞射而去,勾动了烈焰的冲动。 火被点着了,炽烈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惟独照不亮他的愁容。 他重新坐定,拉开和服赤裸上身,手已开始动。 顺着腹部,缠着白缎,一圈一圈 嘭门再次被重重地拉开。 可惜他的耳朵已不打算听任何声音,眼睛也不想再看山本等人的表情。他所能见到的,只有一个人。 繁韵,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他的惊讶无人回答。 因为,门锁了。 进入练剑室前他曾下过命令如果火起,必须锁门,谁也不准打开。更不允许救火。除非火势蔓延到使馆或军营等建筑,否则一律不准靠近练剑室 吩咐他们照做了,门也是锁了。可却在锁门前将她推了进来。 这就是山本要为他做的事找一个殉葬品 他舍得拒绝这个殉葬品吗 不他不舍得。 一直以来,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可为何,他反而更觉得悲凄。 凝视着她一如既往的冷漠,试图从她不经意的小动作里,察觉出一丝一毫在乎他的神情。 虽然他心里也很明白,那是永无可能的贪念。 屋内火光越来越炙热,顷刻间吞没外围,快要将他们团团包住。在橙黄火焰的反照下,宇田雅治手上的武士刀也热得发烫,发红。 既然她如此恨他,那么就由她来了结这一段无缘的宿命吧。 “繁韵,恨我吗恨的话,你可以用它来报复我。”他决然的将武士刀递给她。有些事,迟早都得了。 本来,繁韵还不懂山本为何不主张将她当场击毙,而是关进大牢。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是找她来陪葬 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在揣测,受了两颗原子弹的日本会不会投降。现在看来,日本定是有了这个打算。否则就不会得了失心疯一样,日夜不休的惊扰百姓 就连死,都拉人作陪 她愤慨的将刀指向这个令她一生不得安宁的男人 “早知是被抓来替你陪葬,我真该求那些宪兵快点杀了我” “现在你知道又能如何不如用我的刀来杀我。这不是你最乐意见到的吗”他凄然的笑,心知说一句情话远不及一句仇恨的话来得动听。 “你难道不想替你的同胞,你的亲人,包括替你自己报仇吗动手吧跟我比试最后一次反正日后,没人可以再逼迫你。你会获得自由。而我一直渴望走下去的军国路,只有到地下再去完成了” “日后还有日后吗”这疯狂蔓延的烈火,难道还能破开一条道路让她逃生 为何到了此刻,他还要令她痛苦 “动手吧繁韵。” 宇田雅治拾起刀鞘,暗示向他进攻。 既然总归都得死,要么能令她情意多一份,要么就一直憎恨,只要记住就行。 他握紧刀鞘,摆出一副威武的姿态,维护着武士最后的尊严。 可当繁韵的刀朝他挥砍过来时,他却放弃了抵抗。闭目等候着,她穿心的一刀。 刀光一闪,肩部刹时犹如被电钻般剧痛。 即便如此,他仍坐定原处,纹丝不动。 刀一抽离,肩上的血猛地绝堤,如爆浆之花。 只是意外。这刀竟然没有深深插进他的心窝,而是砍在左肩。 无情刀学会了留情,人是否也一样 他浅笑,不用辩明真伪,已经足矣。 但繁韵却无法容忍她的失误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都恨自己为何不是将刀刺穿他的胸膛 到了如今,那该死的善念还要作怪么这样残暴不仁的恶徒,还需要跟他讲人性嘛 心一横,再次举起刀。 怎知他却忽然站起,背转身去。 “对不起,我又耍了你。”他轻描淡写的笑语,想招来她更多的恨意。 “你一定恨我死了还不放过你,要拉你陪葬。如果我说这不是我的本意,你也不会相信。我说过,没人可以再强迫你。我也不能。” 尽管肩上的伤已经折磨得他够呛,但他仍逞强的动手去搬开座位下的石板。 烤得烫手的石板,他竟一点不觉得热,反觉得有点微凉。 在石板下面,有个通道。为了以防万一,每栋房屋的一楼都有固定的秘道,通往不同的地方。 “不想死的话,就快走。你已经自由了,从今往后都是。” 他潇洒的回眸,向她展示着自己的大度。上扬的嘴角,放射出不恭的神情。 繁韵愕然,全然没料到他会这般做。 “这真的是秘道那你为什么不逃”不相信的质问,引来他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我的善念在你眼中真是如此不堪吗真是可悲”他陡然偏过头,“如果我想逃生,又何必困锁在此。” “可我伤了你,为什么你还肯放过我” “因为你活着,比我更重要。” 繁韵再次愕然,一阵揪心。原以为那七枪已经销毁了一切,结果却并非如此。曾被冻结的情感似乎又开始苏醒,企图死灰复燃。 不行她偏执的甩开这些杂念,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别再看他这只不过是兔死狐悲的情感作祟,一段无关紧要的怜悯。 她不能再被动摇了 视线强制转移,只盯住那条幽黑的秘道。求生的欲望瞬时升级,战胜了所剩无几的留恋。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小云还在等着 就算是天大的陷阱她都认了只要现在能逃出去 繁韵不再犹豫,飞身跑向秘道口。 肩部不小心被她碰撞。她没留意,他假装不知;心也忘了疼。 他迟缓地低下头,漠视着脚四周被一片血色浸透。而那道早已掠过眼际的身影,最终连一记眷顾的回眸都不曾赠与。 她生,他死;是天意。 他爱,她恨;是注定。 无怨无悔,无欲无求,谈何容易 凭什么他就不值得被她在意哪怕一秒也足够追忆 宇田雅治啊你真是太可怜,太可悲了 军国路生前未曾走完,便到了尽头;钟爱的女子空得其身,心却归属他人 无论作为军人还是男人,你都是一败涂地,惨不忍睹 抽起刀吧 死也要死得体体面面,不辱武士的尊严 正欲举刀切入腹中,手腕却一下被人牢牢抓住,及时遏止了他的冲动。 但随即,繁韵便后悔了。 明明都已经走了,明明就要下完秘道的台阶,明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明明明明 明明过后,她还是回了头。 她走了多远,就回想了多少遍他最后的那句话。 因为你活着,比我更重要。 是中蛊了吧但却让她豁然明了。 她对他的恨,是毫无疑问的深;然而他对她的情,却绝无仅有的真。 试问天底下能有几人,可以一再宽恕;甚至指出一条生路给捅过他千万刀的敌人 不是他伟大,而是他太执迷不悟。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她最大的仇人是谁那一定是他。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是谁或许,也是他。 后悔还来得及吗 其实,早就来不及了。 “自杀是最没出息的行为你别以为我是舍不得你死才回来。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太容易,太轻松了” 她又一次口是心非。分明就是不忍心让他寻死。不只是因感念他的痴才折回。 是她自己,想回来。 宇田雅治苦笑,对于她的出现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悲愁;只是百感交集,更加难受。 “你为什么要回来”她真的不该回来,那样,他会更害怕孤单。 “你要死,也得先向中国千万万同胞谢完罪再死躲在这里自杀,算什么好汉” 火势越来越大,再耽搁下去谁也出不去了。繁韵死劲拽起他,想带他一起逃。 这一刻。她是放下了仇恨,只全心全意救赎一个不该就此了结的生命。 也因为她实在狠不下心肠,眼看他就这么死 分节阅读_48 去。 这一刻, 至少这一刻, 容许她暂且放低国仇家恨这个千斤重担,做一回自己吧 然而,她的好意折射到宇田雅治心中,却变了质。 他心一冷,猛然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捏实她的双臂,迫使她无法动弹。 “你不该回来真的不该回来”他绝望的摇着头,眸子里满是哀戚之色。 “你这一回来,会让我更觉得寂寞。好不容易冷却自己放你走,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不该啊繁韵,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他抓起她的手,紧紧贴在心口。他要让她感觉他的心跳多么紊乱,不安;还那样脆弱。仿佛只消手指一按,就会停止运转。 “感觉到了吗它是那么害怕孤寂” 繁韵未曾见过他恐慌的神情,更没见过他脆弱得那般无助;像个遇溺的孩子呼唤着路人,不要漠视他的求助。 到底经受了多大的痛苦,竟会将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禁不住酸涩,她刚想启齿劝慰,却被他的手指蓦然封住。 他温柔的哄着她,变成她才是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孩子。 “繁韵,我不想再这样下去。生前已经太过逞强,不想死了还是如此。如果到死都无法挽留你,不能和你重聚,那我也太可怜了。陪我吧别让我一个人”他神色开始慌乱,语气也急促起来。 “我知道你一定不肯,所以对不起,我一定要留下你。因为你就是我的报应,一辈子都放不开的报应。” “可是,我们也能” 也能不死啊 可惜,她没有机会说完。因为他的刀突然在她胸口凿了一个洞,刺碎了她的心房。 刀抽离,血也飞溅到他的脸上,鲜艳若火般红。 繁韵深深望了一眼这个男人,忽然很想大笑一场。 剧痛当中她才幡然省悟。原来真正分隔他们的,并非是横亘不变的家恨国仇,而是他。 天意再大,终究大不过他的自私。 现在,她再也不会埋怨他。正如他所言,他确实是个可悲至极的人。 她垂下头,已无需再看清他眸中闪烁的是什么。 她累了。 身子一软,倒在他怀中,还想再试一下魔鬼的胸膛,是否真能变暖。 可惜啊,注定暖不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我们扯平了。”她努力想笑得好看一点,但怎么笑都像是在哭。本来,她也确实是在哭,只是无声无息的,任由泪水涟涟。 他听见了吗怎么还不回答 难道,他也在哭抑或是在后悔,自己一时的糊涂,错过了这么多 然而宇田雅治并不后悔。 他木然的闭起眼,躲避她所言所行,不想为之动容,只是泪水随着心的崩溃而愈发汹涌。 可他不痛,真的不心痛 繁韵叹了口气,真是个比她还没出息的人啊 她艰难的撑起身子,胸口炸裂般疼都必须忍着。因为,这个人比她还脆弱。所以她绝不能喊痛,而是宽慰的抱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纵使到了地府,他们也难再会。 缘分,终是尽了。 “听过一首万空歌吗其中有两段写得很好,我很喜欢。” 她虚弱的将头搭在他肩头,自顾自地低吟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空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忽然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蹙紧眉,硬是生生咽了下去。 她清清嗓子,低声询问了一句“真是好句子,你觉得呢” 一声干笑,又重复一遍“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永不相逢” 一口心血蓦地冲出喉管喷了出来,拦都拦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也软绵绵的从他怀中滑下去。 一直陷入沉默的宇田雅治,这会子才陡然惊醒。他慌忙抱起繁韵,拼命喊着她。 “繁韵繁韵我们不会不相逢我们一定可以重聚”他焦急一遍遍许诺,匆忙用手擦去她唇上的殷红。可一抹去,又涌出,反反复复。直到他脸上,手上,身上全沾染了红色,才总算停止。 因为,血已流干。 宇田雅治一怔,身体像被灌封了石膏,僵住了。 现在,他如愿了,该高兴了;以后她都不会离开,永远都能陪着他 但是,他竟笑不出来,一点都笑不出来。 迟缓的紧抱住她,耗费全部的力气去抱紧她,不愿她的温热逐渐散去。 那以为早已死掉的心,蓦然间又开始发烫,发酸;一字一句都带着泪,蒙着伤。 但他清楚,繁韵再也不会醒过来。 “对不起繁韵对不起” 愧疚,却无悔。 “别怕,我马上就来找你。黄泉路上我还要给你带路,还要牵着你,轮回转世都陪着你。那样你才不会孤单,不会迷路” 他喃喃自语,相信她的魂魄还未曾走远,一定能够听见。 随即拿起染透她血的凶器,反手一刀喉管便被切开血像疯了般喷射出来,一片触目惊心的嫣红。 相信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将灵魂永固于此,陪在她身边。 他躺下,仍紧紧拥着渐渐冷却的她。哪怕火龙逐步逼近,快要烧着他的衣衫也毫不在意。 有她在,他再也不会害怕,安心的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自己喉咙汩汩流血的声音,又似有人在耳边轻唤 一股幽香不知从何处飘来,霎时冲散了屋内浓郁的焦糊味。 他拼命抽吸,生命中最后一抹迷幻香气。 顷刻,脑子顿时混沌,白茫茫一片 他睁大着眼,意外的看到一副副奇怪的画面。 没有火,没有熏烟,人已不在练剑室。 所见到的是一轮即将升起的太阳,和那青葱浓密的树林。 那股迷幻的香气,原是清晨中最新鲜的空气。因为掺和着树木花草的气味,所以格外纯净,幽香。 他顿悟 这不就是那天龟山离别的清晨嘛 果然 一位远远伫立树下的清丽女子,不正是繁韵吗 她是在等他过去吗 等他来找她 好我过来,我马上过来繁韵,我一定要在太阳升起前,再次抓牢你。 那样无论相隔多远,分隔多久,我们依然会重聚 繁韵, 等我, 等我 他兴奋的扬起手,努力朝她伸去 轰,练剑室一根横梁突然倒塌,不偏不倚,正朝他们砸来 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武汉晨报第一时间发布消息,报纸被抢购一空,人人奔走相告,敲锣打鼓,鞭炮声一炮接一炮,大家都在拼命宣泄着这漫长而艰苦的八年中,所受尽的屈辱与悲愤。 胜利了终于迎来了胜利 江城八年来首次引发全城游行。 整条街,整条道,随便一个角落都塞满着欣喜若狂的老百姓;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把 臂同呼,高声呼喊着祖国的名字,胜利的狂呼。 甚至不少人冲去日本宪兵队驻守过的地方,狠狠拔下他们的太阳旗踩了又踩,最后付之一炬,烧成灰烬。 日本帝国主义的痴心妄想,最终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在日本军沮丧的被迫赶出中国,赶出国际舞台的同时,那些在前线奋战到最后的中国战士们,也纷纷回归自己的家乡。 只是大喜过后,无人不悲,无人不放声恸哭。 胜利姗姗来迟,背后垫付了多少尸骨,多少生命,多少骨肉离散,家破人亡的惨剧。 索性,胜利总算来了,尽管太迟。 彦骁宇是最后一批回武汉的战士,七年来,他屡立战功,表现英勇,破格得到上级的提升与褒奖。 这本来是该高兴的事儿,可他又能对谁报喜呢 端详着眼前这座尚未修建好的烈士纪念碑,他耐心的从中寻找到他熟悉的名字。唯有这样,他才 能把他的喜,他的悲,全部告知他们。 终于他找到了。 繁熙,繁韵。 摸着石碑上的名字,尽管早已知道,一时仍是无法接受这沉痛的现实。 繁熙,原打算回来和他痛饮三天三夜,无醉不归然而最终却是他先行一步,成了烈士。 名号响亮,可他宁愿,他还活着。 当年的好兄弟,如今却只能阴阳相隔,以酒祭人。回想起来,怎能不伤感,不动容。 而繁韵,竟也离他而去。就算他带着为她构建一个家园的梦想回来,又有何用伊人已远去,音容何处寻 但是他们可以放心,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云。纵使没有父子血缘,却已是他的儿子,不是亲子,也定当以亲子相待。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初次见到小云的情形。 老吴一说这是他的儿子,那蜷缩在被窝里孩子竟跳下床,伤心大哭的跑来拽住他的衣角。 哭喊着爸爸,妈妈舅舅都不要小云了你不要不理小云,不要丢下小云一个人 男人大丈夫,打仗杀敌,他从没怕过,也没哭过。可那一下子,他眼眶都红了,心像被揉碎了一样疼。 那时候他就发誓,如果不好生抚养小云长大成人,他不配作个男人。 回家的途中,他特意给小云买了个小泥人。 虽然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喜欢,但他尽量去学着做名好父亲。 好在小云是个很乖的孩子,见到爸爸给他礼物开心得不得了,围着家里绕圈圈。 彦骁宇看他高兴的模样,自己也安慰不少。 忽然小家伙一下跑到他跟前,一本正经的问 “爸爸,我以后也能当军人吗” “怎么你也想当名小战士”他刮了一下小云的鼻子,笑盈盈的说。 “嗯我也要当像爸爸这样的军人以后就不怕被人欺负,还可以去打日本鬼子,替妈妈和舅舅报仇” 小云的话陡然令他一怔,他抱住小云,认真的说“小云,你知道什么叫报仇吗” “知道就像蚊子抢了我的馒头,我再去枪他的馒头咯。” “傻瓜。你还小”他轻声哄着,想来不过是孩子话。 但小云却是无比认真,噘着嘴巴老大不乐意。 分节阅读_49 “我不小了我已经六岁了可以和爸爸一样去打仗,当抗日英雄啦” “什么话都是谁教你的”语气重了点,差点把小云吓倒。想来小云只是个孩子,他实在不该 说太重的话,语调又柔和下来。 “听爸爸说。战争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你还小,长大会明白的。” 他还欲再说下去,小云的小伙伴们突然来院子找小云。 孩子总归玩心重,也不管大人还在说教,撒腿就往外跑。 “小云,你爸爸真的是将军吗” “听我叔叔说,小云爸爸打过小日本呢” “那当然啊我爸爸可是真正的抗日英雄以后我也要当将军的” “哈哈哈那我也要我也要当将军肯定很好玩” “好哇我也要啊” 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远,稚气的话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散。不注意,也就忘了。谁会在意孩子的话呢 其实彦骁宇也可以不去在意,但小云的身世毕竟不同。听见他说要去抗日的话,心里就堵得慌。 唉,何必庸人自扰呢。 小云日后有他自己的人生,有没有身世,他都一样要长大,甚至会比其他孩子更健康快乐的成长。 很多事情不一定非得弄个清楚明白。知道与不知道,只差一字,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局。 知道是否就更快乐一些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在彦骁宇看来,小云既然姓彦,就是他的儿子。所谓的身世,根本无关紧要。在他的理解中,不知道远比知道要来得更幸福些。 他叹口气,迈出院子才发觉,天色已临近黄昏。 血红的晚霞,将缓缓垂落的太阳包裹其中;像一层遮羞布,挡住羞怯落幕的狼狈日头。 是啊 一天,又过去了 全文完 重整过。至于这个结局吗大家多多发表感想啊我个人觉得已经很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了唉 还有看见筒子认为女主不应该死。她回头,是出于人道主义,但也因为口是心非,而葬送了自己。最终两个人到死,都还是无法真正了解对方。甚至,仍在误解。 她之所以最后还是会死在小日本手上,正是凸现了他的本性。所谓的爱,不外如是。爱再大,始终大不过自己。所以女主临终念万空歌,万事万物,皆是空,皆成空。 文中谁都不是完美的,谁都有缺点。而我也喜欢,不完美的世界。 插播一条广告喜欢大家能花上几十块钱,好好去电影院看一部电影东京审判 如果我们作为中国人都不去支持,那就太可悲了 特别番外篇 1939年 男终究放了她。并非我的本意,只是 唯一可以保护她的方式。 或许心里也在奢求,这么做,至少可 以让她记住我。不因为仇恨,只是单 纯的记得。 假若有天她能抬首望一望上空,便会 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陪着她看 过日出。 那么每一天,她都会想起我。 1940年 男战争打得异常辛苦,所有将士们 都开始产生厌战的情绪。 我不会试图宽慰他们,这本来就是 用生命在搏斗的战役。 想生存,就得流血 只是看流的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 1941年 男父亲从东京发来电报,日本空军轰炸 了美国珍珠港,国内为这一次英勇伟大 的战绩狂欢不已,斗志昂然。 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大家更 迫切希望我们能早日打破僵局,尽早统 占华中周边的领土,顺理成章成为新一 代中国的统治者。 消息传遍整个军营,将士们都振奋起来。 除了我。 上面只会拼命下达军令,为得到全方面 的胜利而急红了眼。 而我们这些每天在用命去抵抗的战士们 心里最渴望的,却只是安安稳稳睡上一 顿好觉。 忽然有些厌倦了,这不像我。 1942年 男不知不觉我已经来江西三年。同样,也 打了三年。 先前被认定是强弩之末的国民军,竟然 会坚持到现在。那些不时偷袭放冷枪的 共匪游击队,更是阴魂不散的藏匿四周。 战争苦,此时才深有体会。 可再苦都得坚持下去,这是军人的天职。 1943年 男后方运输没有按时抵达,在粮草短缺的 情况下只有就地取材。从当地的村落收缴一 些适用的物品。 有几名战士对其中一家的姑娘格外有兴趣。 我故意睁眼闭眼,毕竟他们是男人,也有 需求。 然而那姑娘苍白近乎乞求的泪脸,陡然间 令我回想起什么。 这几年被遗忘的东西实在太多。 我走上前,俯视着跪在地上衣冠不整的她, 抹去她眼角的泪。 送了她一枪。 至少,她获得了清白。 1944年 男又是同一个女人。 尽管她给我感觉还不错,可我就是不想同样 的人或物,一再重复。 对我而言,什么样的女人都一样。 我要的,只是肉体上的解放,无需精神上的 契合。 更因为我害怕习惯这种东西, 一旦深根, 就再也拔不去。 1945年 男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武汉,说不出何种滋味。 是无意还是巧合 在磨山的樱园,我发现了一样几乎快要记不 起的物件玛瑙手链。 光亮下,它一如当初那般眩彩夺目;伴着飞 舞的花瓣,在树间摇摆 过去的盟约,过去执迷不悟的我。一眨眼, 又重新回归。 她来过。 终于,终于 我和她,又再见了 1939年 女也是这样的天,懒洋洋的天。 我一个人坐在河堤边,望着匆匆流逝的江水, 发起呆。 摸摸逐渐隆起的肚皮,突然后悔起来。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决定,也很冒险,但意识 到时,我已经这么做了。 会好吗 我仰头,迎接着刺眼的日光。 这是一种习惯。 1940年 女孩子满一百天,哥哥和地下组织的同志为他设 了简单的宴席。 我很感谢哥哥肯接受这个孩子,感谢所有人对 他的宠爱。 彦靖云, 这是大伙给他取的名字。 可惜最应该感谢的人,不在 1941年 女又有同志被鬼子抓了。 我赶到汉口大孚银行附近,见到的却是日军惨 无人道的虐待,残杀。 这个杀人魔窟,早已白骨累累;无论是真 犯罪的,还是用来发泄的平民。 被抓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留住全尸,死得 痛痛快快的。 瞅着一个在旁阴笑的日本军官,他高举的刺刀 陡然间令我联想到另外一个人。 如果当初遇见的不是他,今日送 进这刑场的人, 必定有我。 或许,生不如死。 纵使不愿意承认,在残酷的现实中,我终究获 得过一份幸运。 1942年 女抗战越来越艰苦,前方奋力抵抗日军侵略的将士 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阻止祖国进一步的沦陷。 骁宇现在不知道好不好,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会凯旋归来,中国一定会有 希望,绝对能够顽强的撑到最后。 1943年 女在大伙闲谈中,我又辗转得知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自从放我走之后,他也离开了武汉,去了江西。 不是有心要提起他,只是总会不经意想起。 这并不代表什么。 我告诫自己, 这并不代表什么。 1944年 女一晃靖云都五岁了,真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有了他,我觉得生活再苦都值得。 很庆幸当初没有舍弃他,否则我也不会平添这么 多快乐。 只是有一点令我不安, 在他的身上,我总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就连小云好强的脾气, 都如出一辙。 忽然有些害怕,却不知为何要害怕。 1945年 女我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临了。 不该撞见磨山的樱花, 不该感动于他的深情, 不该到今时今日才丢弃, 他送的手链。 因为他说,它包含着彼此的盟约; 在那个日出。 我不知道是否为了一个虚幻而留着它, 至少我很后悔, 为何, 回首又见他 书籍名称血色落日 作者不知道 本书籍由网友“uiy227”上传 日期2011121 11:51:25 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eb20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