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节 帝台春色 作者:乔燕 一句话简介:只想做一个好表妹肿么办 第1章 天子表妹 时值隆冬,义勇侯府台阶前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寒风凛凛,唯独寒梅与松柏还在那屹立着。 天刚亮,主家有人要出门,丫鬟们掐着点在院子里扫积雪,难免就谈论起南郡伯府小公子章翎跟府上两位小姐的恩恩怨怨来。 其中一个身着碧色袄裙的丫鬟先开口:“说起来,当初南郡伯府与我们侯府交换定情信物,默认的就是娶我们大小姐,谁知道现在又说要娶的是二小姐。” 论起地位,京城中,义勇侯府的地位要胜于南郡伯府,可谁让如今义勇侯府当家主母非大小姐的生母呢,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夫人自然不会为其上心。 再说南郡伯府的章小公子已经入了仕途,也是京城难觅的佳婿,他愿意娶二小姐,侯爷与夫人肯定是愿意的,所以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另外一个拿着竹枝扫帚的丫鬟立马接话:“这京城谁不知道咱们二小姐才是阖府的掌上明珠,章小公子想娶二小姐也不奇怪。” 义勇侯府嫡出小姐有两位,一位乃先夫人所出,一位是现在夫人所出,偏偏先夫人去世的早,现在的夫人与侯爷感情恩爱,夫妇二人自然要对二小姐更为宠爱,所以二小姐是名声在外,这位章小公子怕是一早就心仪二小姐了,如今两位小姐都到了要婚配的年龄,南郡伯府便将此事摆到明面上了。 正在这时,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在这搅什么舌根呢?” 两丫鬟马上转过身,待看到来人时,脸色瞬间成了猪肝色,喏喏道:“翠儿姐姐。” 这是大小姐房里的大丫鬟,脾气粗暴,只听大小姐一个人的话,府上的下人就没敢惹她的。 翠儿冷笑一声:“你们两个说的还挺起劲,这么关心章小公子想要娶谁,不如你们去问一下章小公子当初交换信物的时候,南郡伯府默认的是要娶谁。” 眼看着侯爷跟夫人已经顺势要同意二小姐与章小公子在一起了,她们哪敢去触主子的霉头,两丫鬟喉咙一哽,齐齐低下头:“翠儿姐姐,我们错了。” 翠儿拍了拍袖摆上的雪,睨了她们一眼:“不管老爷跟夫人偏爱的是谁,大小姐都是义勇侯府嫡出的主子,要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们在背后嚼舌根,别怪我将此事告知夫人。” 两丫鬟诺诺应了,她们倒不是怕大小姐,而是因为夫人在外人面前一直是温婉的形象,要是让夫人知道她们在背后说这些,为了面子,夫人也得将她们赶出去了。 谢燕住的闺阁在义勇侯府最北边,院子外面种着红彤彤的梅花,梅花香气清冽,屋内的香炉里点着檀香,烧着地龙。 翠儿说的口干舌燥,都不见自家小姐说话,她试探着问:“小姐,你不生气吗?” 谢燕这时抬起那张精致的鹅蛋脸,眉如点翠,肤色胜雪,一双眸子如秋水般晶莹剔透。 她身着一袭水绿色曳地望仙裙,姿态如出水芙蓉,芳泽无加。 谢燕浅笑了下,嗓音婉约柔和:“我为什么要生气?” 翠儿当然替自家小姐抱不平,要是先夫人在世,肯定会将南郡伯府的行径揭穿,还由得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就是欺负小姐没人护着,所以才敢这么张狂,这些下人是,南郡伯府跟章小公子也是。” 谢燕纤纤十指放到棋盘上面,反问:“翠儿,你觉得那位章小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翠儿噤声,开始思索起这位章小公子来,章小公子出身南郡伯府,要单论起这侯爵身份,京城不缺出自王侯之家的子弟,但这位章小公子前几年科举中了进士,得先帝提拔,现任五品光禄寺少卿,也算光耀了南郡伯府门楣,是个有才学的。 但她从小是在小姐身边伺候的,自然向着自家小姐,翠儿板着一张脸:“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那你觉得章小公子可以托付终身吗?” 翠儿不假思索地否认:“当然不能。” 谢燕笑意盈盈的看她,容颜灿如春华,皎皎若明月。 翠儿这下算是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轻叹了口气:“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这下算是遂了那位章小公子的意,可以娶她们府上的二小姐了,反正老爷跟夫人是不会为小姐考虑的。 谢燕正想说话,夫人云氏身边的婢女笑眯眯的走进来,福了福身:“奴婢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宫里有嬷嬷过来了,老爷跟夫人请您过去。” 谢燕犹如新月的眉梢微微往上动了动,她点点头,带着翠儿去了正堂,正堂里面除了义勇侯跟云氏,便是一个眼生的嬷嬷,谢燕微微垂了垂眼睫。 “女儿给爹爹,娘亲请安。” 义勇侯神态严肃,捋了捋胡须:“起来吧,这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 谢燕又盈盈动人地向张嬷嬷问个好:“嬷嬷好。” “谢大姑娘有礼。”见她规矩礼数这般周到,张嬷嬷也喜欢的紧,脸上不由自主的带着三分笑意:“侯爷,老奴今日过来是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接谢大姑娘去宫里住上几日,不知谢侯爷与夫人可有什么意见?” 这…… 谢侯爷与云氏对视一眼,然后笑着开口:“小女能得太后娘娘喜爱,是她的福分,只是小女年纪还小,对宫里的规矩礼仪还不甚精通,微臣还有一女,名唤‘娇娇’,从小就受规矩礼仪教导,不如让她陪她姐姐一起去,也好时时提点下。” “太后娘娘说了,慈宁宫就只有她一人居住,平日里也就几位太妃娘娘过来陪她说说话,所以不用讲究什么规矩。”看来传言还是真的,张嬷嬷眼光微冷,皮笑肉不笑道:“谢侯爷跟夫人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老奴就带谢大姑娘入宫了。” “自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谢侯爷跟云氏自然无话可说,二人点了点头,在谢燕临走还叮嘱了她好几句。 待她们寒暄完,张嬷嬷才客客气气的对谢燕道:“谢大姑娘请吧。” 谢侯爷与云氏送她们到门口,等门前只剩下马车轮子压过的划痕,云氏才蹙着眉问:“老爷,太后娘娘怎么突然让皎皎入宫了?” 皎皎,是谢燕的小名,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现在京中才名远扬的分明是她的女儿娇娇,太后娘娘却是让谢燕入宫。 因为云氏是续弦,她只知谢燕的母亲出身并不高,但她为何能嫁到义勇侯府就不得而知了,她嫁过来之后,发现义勇侯对亡妻还有谢燕这个女儿都没什么感情,也就只做做表面功夫了。 谢侯爷收回视线,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道:“这我也不知,但咱们的女儿是最出色的,等娇娇有机会亲自面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肯定会喜欢娇娇的。” 闻言,云氏有些得意,捂着嘴笑了:“也就老爷觉得娇娇哪里都好。” 这不,就连南郡伯府的小公子都知道她的女儿是最好的,这女子啊,还是姻缘最重要。 *** 皇宫内苑,更是万籁俱寂,御书房前的小太监都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打着盹,快中午的时候,南郡伯府的小公子章翎有事求见圣上。 “容老奴去通禀一声。”李公公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陛下,章大人来了,他说他要求见陛下。” “请他进来。”萧忱举止随意地将朱笔搁下,骨节修长的手指微微按了按额头,声音透着三分慵懒。 年轻帝王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肤色犹如白瓷,眉如墨画,偏偏周身气势强大,寻常人不敢与之对视。 所以坊间很早就流传一句话:“少年天子,姿容艳艳。” 李公公态度愈发恭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老奴这就去。” “章大人,陛下让您进去。” 章翎身着一袭月白色团花纹外袍,长相清秀,举止文雅,浑身带着一股书香气,他进去的时候先向帝王行了个礼,然后说明自己的来意:“陛下,微臣今日过来是想请皇上为微臣赐婚。” 南郡伯府是武将,章翎的二叔更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常年驻守边关,所以章翎本人才有底气来请圣上赐婚。 萧忱微微一笑:“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章翎毫不犹豫,温文尔雅道:“义勇侯府的二小姐谢娇。” 话音一落,李公公当即看了章翎一眼,附耳在帝王耳边小声嘀咕了句。 萧忱眉梢向上挑了挑,动作随意地把玩着桌前的朱笔:“义勇侯府的二小姐?” 章翎心一突,不太明白帝王为何这样问,他有一种猜想帝王该不是知道那个“默契”吧,不过那个“默契”是义勇侯府跟南郡伯府两家长辈才知道的,帝王日理万机,又怎会关心这些事。 章翎心有些虚,在帝王的注视之下,背上直冒冷汗,他点点头。 “章爱卿。”萧忱看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爱卿可知‘礼义廉耻’四个字如何写?” 第2章 相见 礼义廉耻…… 帝王一开口,御书房静得连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章翎嗓子干涩发紧,总觉得帝王是知道什么,不过当初两家交换信物的时候,说的是娶义勇侯府的嫡出姑娘,又没指名道姓,那他想娶娇娇妹妹,也没什么过分的吧。 何况今时今日,娇娇妹妹才是义勇侯府的掌上明珠,他要是能娶到娇娇妹妹,无异是让自己多了一分助益,他何错之有。 思及此,章翎将自己的腰杆都给挺直了,他拱了拱手:“还请陛下明示。” 恰巧这时侍女上前奉茶,李公公一脸平静地将金玉茶盏接了过来,心里却是叹气,这位章小公子,还是太年轻了。 萧忱浅啜了口茶,似笑非笑地开了口:“据朕所知,承康十年,章二叔为爱卿与义勇侯府的嫡姑娘定下婚约,两家交换了信物,爱卿确定章二叔指的是义勇侯府的二小姐?” 帝王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章翎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很是不敢置信,可他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低着头辩解:“微臣与谢二姑娘两情相悦,所以想与她结为夫妻。” 但那微颤的身体明显泄露了他的紧张,因为他此举确实不太道义,只是他不想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 “爱卿与谢二姑娘既是两情相悦,那朕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萧忱唇角扯了扯,不紧不慢道。 章翎心中一喜,帝王这是答应了,他刚准备叩首道谢,就听帝王不疾不徐道:“前几日朕收到章二叔的信,他年后会回京一趟,朕到时会为你与谢二姑娘赐婚。” 那位威严稳重的二叔,章翎咬了咬后糟牙,二叔在驻守边关前对谢燕可谓是当亲生女儿来疼爱的,要是等二叔回京,他还能娶到娇娇妹妹吗。 萧忱瞳孔漆黑深邃,那双桃花眼自带风情,眉梢染着笑意,问:“怎么,爱卿还有意见?” 天子面前,章翎哪敢有意见,再次对着帝王拱了拱手:“微臣多谢陛下。” “爱卿要是没有别的事,就退下吧。” 当今帝王虽还刚过弱冠之年,但手腕狠辣,做事出其不意的,章翎在朝堂为官,自然是清楚的,他低眉顺眼,轻声道:“微臣先行告退。” 明明是寒冬腊月,外面朔风凛凛,但章翎背上还是出了很多汗,这其中有畏、有惧、也有不甘,他的神情很是凝重。 小厮见状试探着开口:“公子您?” 章翎没有再犹豫,他甩了甩自己脑袋:“去义勇侯府。” 娇娇妹妹肯定还在义勇侯府等他,他得去给娇娇妹妹一个交代。 章翎离开皇宫没多久,太后的心腹孟姑姑就来了,她面色极其严肃,态度恭谨的向帝王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萧忱摆了摆手,李公公乐呵呵地问:“孟姑姑,哪阵风将你给吹来了?” 太后娘娘是先帝的发妻,也是陛下的生母,很是得宫里人的尊敬,因此对于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他们也是很尊敬的。 闻言,孟姑姑笑了笑,道:“陛下,太后娘娘今日高兴,吩咐慈宁宫做了陛下最爱吃的水晶龙凤糕,不知陛下今晚可有时间去慈宁宫用晚膳?” 萧忱眉梢轻轻挑了挑:“算算时辰,义勇侯府大小姐应该到了慈宁宫?” 自新帝登基,眼线遍布京城,更何谈皇宫,所以今日太后派人去义勇侯府将大小姐谢燕接进宫来,帝王是知道的。 孟姑姑笑着点了点头:“是呢,谢大姑娘正在慈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话,太后娘娘笑得嘴都合不拢,只是……”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节 这句“只是”,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谢大小姐是太后故人之女,原以为义勇侯府现在的夫人温婉贤淑,肯定会善待谢大小姐,谁知这人都有私心,在知晓义勇侯夫人没有表面那般良善之后,太后自然不会置若罔闻。 萧忱颔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嗓音清浅悠扬:“朕处理完奏章便去慈宁宫陪母后用膳。” “那奴婢先行告辞。” 李公公亲自送孟姑姑出去,走到御书房门口,李公公旁敲侧击地问:“以姑姑看,这位谢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往日出席宫中大型宴会,义勇侯府来的都是二小姐,这位大小姐还真真是养在深闺,要不是此番牵扯到了陈年旧事,他还不知谢大小姐的母亲竟然与太后娘娘颇有渊源。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孟姑姑当然能听懂他的弦外之意,孟姑姑陷入沉思,良久,点评一句:“以奴婢看,谢大小姐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都很好。” “老奴明白,孟姑姑慢走。” 这会儿天空之上又飘起了小雪,孟姑姑赶紧加快脚步回了慈宁宫,慈宁宫碧瓦朱薨,正殿暖烘烘的,因着谢燕入宫,所以黄花梨木桌上摆了好几道精致小巧的糕点跟燕窝。 太后看着眼前正值及笄之年的少女,万般感慨:“我们皎皎真是越长越像你母亲了。” 谢燕眉眼灵动璀璨,眼睫弯得像一把扇子,她能感受到太后娘娘对自己的善意,也能猜到太后娘娘以前与她娘亲肯定是认识的。 所以她安静地坐在太后下首,乖巧地听太后说话。 “哀家与你娘亲是闺阁时相交的好友,那时候哀家是宰辅家的女儿,你娘亲昔年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家道中落,所以才……”谈起往事,太后情绪便有些波动,谢燕见状给太后奉上一盏热茶,孟姑姑暗自点了点头,这姑娘,是个玲珑聪慧的。 “不过那时你娘亲容貌与才学都是当世少有,所以京中心仪你娘亲的世家公子很多,其中就有骁骑大将军,也是南郡伯府的章二叔,只是你娘亲在众多公子中选择了你父亲,南郡伯府与义勇侯府的婚约也是由此而来,谁知道南郡伯府现在又想娶你妹妹进门了。” 太后提到此事是一脸的厌恶,相反,谢燕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她眸似秋水,清婉开口:“太后娘娘,臣女有一问题想问。” 太后露出微笑:“皎皎问吧,以后有哀家在,哀家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她要知道义勇侯夫妇这么表里不一,她肯定会早一点将皎皎接到宫里来。 谢燕深吸口气,手指轻轻绞着白色的丝帕,有些紧张地问:“臣女想问的是娘亲当年为何会嫁给父亲?” 太后皱了皱眉:“这个哀家也不太清楚,但是你娘亲是自愿嫁给你父亲,哀家与先帝也尊重了你娘亲的意愿,赐婚了你娘亲跟你父亲。” 不过是成了一对怨偶,也因此,念晴在生下女儿没多久就抑郁而终了,而考虑谢燕那时候还年幼,不能无人照顾,义勇侯府的老夫人重新为义勇侯择了一位妻子,也是现在的夫人云氏。 对方入门之后很快就生下一对双胞胎兄妹,云氏在外一直是温婉贤良的做派,因此太后以为她对小辈都是一视同仁,所以并未插手侯府里面的事情。 谢燕远山眉蹙了蹙,轻轻点了点头。 酉时三刻,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李公公提着宫灯走出御书房,一阵冷风刮来,他抖了抖拂尘,朗声道:“陛下摆驾慈宁宫。” 紧接着,帘子被内侍拂开,帝王风华绝代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皆俯身叩拜,只见帝王尊贵的龙靴从面前经过,李公公亦步亦趋的跟在帝王身后。 帝王御驾停在慈宁宫前,太监大喊一声—— “陛下驾到。” 慈宁宫的婢女都齐齐向帝王行礼,萧忱随意得抬了抬手,嗓音带着几分磁性:“免礼。” “皇帝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这晚膳都要冷了。”太后看到他,笑骂一声:“你们还不摆膳。” 萧忱单手解开墨色狐裘大氅,递给身后的李公公,他解释道:“在御书房多批了会奏章,下午南郡伯府的小公子入宫觐见了。” “他还有脸来宫里,简直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只是一个南郡伯府的公子,还由得他想娶谁就娶谁。”太后一听就冷了脸,手在黄花梨木桌上重重拍了下,南郡伯府跟义勇侯府的婚事为何而来,小辈不清楚,她还能不清楚吗。 那是因为昔年章翎的二叔对念晴求而不得,所以才想与义勇侯府结两姓之好,只是当时不知道念晴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便说是娶义勇侯府的嫡姑娘,总归这个嫡姑娘是要从念晴肚子里出来的。两家交换信物时,章翎五岁,谁知后来念晴走得早,恰巧那年边关动乱,章二叔奉先帝之命出征,后来就驻守边关了。 谁曾想等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南郡伯府就不承认了,还想趁此机会娶义勇侯府继室的女儿,太后能不生气吗,义勇侯夫妇也是,这京城的郎君这么多,他还就看上了南郡伯府的公子,这两人要是真成了,太后都替皎皎膈应。 殿内寂静无声,然后谢燕嗓音轻细的开了口:“太后娘娘,姻缘讲究两情相悦,臣女与章小公子没有缘分,章小公子与二妹妹既是两情相悦,那说明他们二人有这个缘分。”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听她这么说,太后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才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道:“你娘亲与哀家在闺阁时以姐妹相称,那算起来,皇帝也是皎皎的表哥,皎皎,还不见过皇帝。” 萧忱随意的依靠在椅子上,闻言,漫不经心地掀了掀桃花眼,谢燕也在这个时候看向这个备受世人尊崇的年轻帝王。 四目相对,谢燕率先收回视线,俯下身,娉娉袅袅地向帝王行了礼:“臣女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章 一声表哥 谢燕举止落落大方,俯身的姿态婉约如水,萧忱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颔首:“表妹不必多礼。” 孟姑姑忙上前扶谢燕起身。 到底还是闺阁女子,第一次离九五之尊这么近,谢燕情绪还是有些紧张,她不敢往上首看,轻声道:“谢陛下。” 听她还喊“陛下”,太后就有些不赞成了,故意咳嗽一声:“皎皎怎么还这般客气。” 她是希望皎皎跟皇帝关系能亲近些,这样将来她要不在了,皇帝也能护着皎皎几分。 孟姑姑等人都忍不住笑。 众人的眼光都在谢燕身上,谢燕神态有些局促,她眉眼微微往上弯,试探性的朝上首看,正好对上帝王那如画的眉梢跟带着慵懒的桃花眼。 谢燕心顿时定了不少,她抿抿唇,樱唇轻启,开了口:“表哥。” 许是因为姑娘家脸皮薄,她这一声“表哥”,喊的是婉若莺啼,像春天的百灵鸟一样好听。 萧忱语调悠扬,笑着应:“表妹。” 见此,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因着谢燕在,慈宁宫愈发热闹了起来。 些许,御膳房的人将膳食都摆了上来,孟姑姑笑着提醒:“陛下,太后娘娘,可以用膳了。” 太后带着谢燕落座,夹了两块荷包里脊在她碗里:“也不知道皎皎喜欢吃什么,哀家让御膳房都备了一些,皎皎多吃一点。” 谢燕忙要起身道谢,被太后拦住了:“哀家与皇帝又不是外人,皎皎不必这么客气。” “谢太后娘娘。” 用完晚膳,宫人们开始奉茶,太后见时辰差不多,拉着谢燕的手嘱咐道:“哀家已经让孟姑姑将偏殿打扫出来了,皎皎这几日且在偏殿住着,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跟孟姑姑说。” 谢燕乖巧得点了点头,孟姑姑客气地迎她去偏殿。 谢燕一走,太后又看向帝王,帝王正姿态雍容地靠在太师椅上,仿佛是一早料到太后有话要说,他没有急着回御书房,太后问:“皇帝,今日义勇侯府的小公子入宫,都跟皇帝说了什么?” 萧忱指骨揉了揉额头,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他说他想娶义勇侯府的二小姐,想请朕赐婚,朕并未答应。” 最开始知道南郡伯府怀着这个心思的时候,太后是气得不行,现在心情倒是平复了些,但脸色还是冷的:“其实方才与皎皎说起此事的时候,哀家觉得,皎皎对章小公子并没有多少情意。” 闺阁女子的姻缘,帝王并不是很上心,萧忱长指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一副散漫的姿态:“所以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看着面前年轻卓越的帝王,叹气道:“义勇侯府哀家如今是不相信了,若是可以,哀家想护皎皎一辈子,但是哀家老了,也不知道能护她护到何时,所以哀家想请皇帝为皎皎择一位可以依靠的夫婿,将来也能护着她。” 在太后看来,皎皎在人前再落落大方,终究只是个闺阁女子,要是没人护着可怎么行。 这并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请求,萧忱点头应了:“表妹的婚事,朕会上心的。” 得了帝王的承诺,太后心情畅快了不少,她知道皇帝虽然心冷了些,但是最重承诺,他既说对皎皎的婚事上心,那肯定会为皎皎择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太后面容亲和地笑了笑:“有皇帝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天色也不早了,皇帝也早些回去歇着。” 萧忱修长的指尖抚了抚金丝做的袖摆,嗓音清扬好听:“朕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陛下起驾。” 冬日的夜色透着一股寒意,那朔朔寒风将慈宁宫门口的帘子都吹得扬了起来,孟姑姑连忙将门给合上,这风声才小了些,太后捶了捶自己的腿,问:“皎皎睡了吗?” “回太后娘娘,谢大姑娘已经沐浴更衣了,这会儿正在自己跟自己对弈呢。”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皎皎不仅容貌与她娘亲如出一辙,连喜好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昔年她与念晴在闺阁时可不就是一起下棋,吟诗作画的,下棋需要人静下心来,不得不说,谢燕的性子,太后还是很喜欢的。 “太后娘娘对谢大姑娘是极其喜欢。”这一日,孟姑姑没少听太后夸赞谢燕,孟姑姑道:“不过奴婢跟在太后娘娘身边,也见了不少世族里的姑娘,谢大姑娘的性子确实极好,恬静清婉,很适合做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 “哀家也这么觉得,所以哀家已经让皇帝为皎皎择一位可以依靠的夫婿,朝堂之上有这么多优秀的臣子,后面就慢慢为皎皎挑好了。” 这样总能挑到合适的,谁知后来怎么挑,都没挑着特别合适的,这是后话。 孟姑姑觉得是这个理,她走上前扶太后起身:“奴婢侍奉太后娘娘安寝吧。” 慈宁宫的偏殿,谢燕身着单薄的亵衣,外面披了一件芙蓉色上裳,冰肌玉骨,姝色清丽,她正认真看着桌上的棋盘,思考手上的棋子该往哪里放。 见她这般入神,翠儿忍不住笑道:“小姐今日思索的时间好长呢。” 往日小姐下棋的时候可不会思索这么久,都是想下哪就下哪。 谢燕抬了抬远山眉,声音如春水般柔和:“你觉得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翠儿怔了一下,问:“小姐说的是陛下?” 谢燕容貌清婉,眼眸却亮得像东海的珍珠,璀璨夺目,她点了点头。 小姐真的是说陛下,翠儿认真想了下:“奴婢觉得陛下确实如传言所说,励精图治,能力卓尔不群。” 当今帝王登基的早,早些年的时候朝堂还是有大臣不服,但最后还不是为帝王所用,因为帝王确实心怀河山,为天下百姓考虑,也为此,帝王后宫空悬。别说三年选秀了,连皇后人选都还未定下来。 不过小姐为何会问这个问题,翠儿感到有些奇怪:“小姐是想?” 难不成她们小姐在见到陛下的第一面就心悦陛下了,所以想要嫁给陛下。 谢燕浅笑道:“其实我觉得做陛下的妹妹就挺好的。” 妹妹…… “小姐说的是,陛下有一胞妹,在陛下登基之年被立为昌平公主,后来搬到公主府,过得可潇洒了呢。” 听说昌平公主府养面首就养了不少,这谁听见不赞叹一声昌平公主是“女中豪杰”,陛下不过问公主府的事情,太后娘娘待她又格外疼宠,昌平公主在京城可谓是横着走。 所以做陛下的妹妹,确实是极好。 谢燕托腮,眼眸如同含着秋水,格外灵动。 当今陛下文韬武略均是当世少有,她喊他一声“表哥”,要是将来他真将她当“妹妹”看待,那她就算没有找到一个好的郎君,也不至于过得太过凄惨。 只是对方又不是她亲表哥,她这种想法无疑是在痴人说梦,谢燕眼睫轻轻眨了眨,不由嘲笑自己的天真:“这棋明日再下,你明天早点喊我起身。” 翠儿知晓她是想早些起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笑着点了点头:“奴婢扶姑娘歇下吧。” *** 翌日,谢燕早早地就来向太后请安,太后颇为意外,吩咐孟姑姑倒一盏雪梨茶来,笑容有些无奈:“咱们慈宁宫没有这么多规矩,皎皎以后不必这么早来给哀家请安,要明日再这样,哀家可就生气了。” 谢燕原本想说自己在家中也是卯时起来的,想了想,还是言笑晏晏道:“臣女遵命。” 太后怜爱地拍了拍她白嫩细腻的手背,对她是更加喜欢了。 接下来几日帝王并未来慈宁宫,听说是前朝政务繁忙,而谢燕大部分时候是待在慈宁宫,偶尔也会带着丫鬟去御花园赏花。 这日,谢燕陪着太后说话,门外传来一道极其活泼的声音:“母后。”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节 来人正是太后的小女儿昌平公主,她身着一袭浅粉色云纹曳地拖长裙,两鬓插着芍药金钗,眉眼娇俏,肤色白皙。 宫人们齐齐行礼:“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抬了抬袖摆,飞快的去抱太后的手臂,撒娇道:“母后,昌平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昌平?” 太后被她撞得抚了抚心口,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一进宫就没大没小的。” 昌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又往太后怀里蹭,闹腾了一会儿,昌平公主这才注意旁边还有一个漂亮姐姐,有些诧异:“这位姐姐是?” 难道母后是想亲自为皇兄择选女子入宫了。 谢燕之前被养在深闺,没有参加过皇室与京城的各大宴会,因此未见过昌平公主的面容,她向昌平公主盈盈行了一礼。 太后笑着解释:“皎皎是你念晴姨母的女儿,哀家接她到宫里住几日。” 昌平公主马上收回打量的神情,上前握住谢燕细腻的手背,笑眯眯道:“原来是皎皎姐姐,真是像月华一般的女子。” 太后没忍住笑出声,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啊你。” 昌平公主眼睛咕噜咕噜转,突然问:“母后,你今日还要皎皎姐姐陪在你身边吗?要是不需要,你能将皎皎姐姐借我一日吗?” “你皎皎姐姐可不像你是个泼猴儿,你要是想带皎皎出宫的话,就多带几个侍卫过去,日落之前将皎皎给哀家送回来。” 昌平公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哀怨道:“知道了,有皎皎姐姐在,母后都不喜欢我了。” 昌平公主听说民间有一处梅花苑中的梅花开得很好,什么颜色都有,可谓是满园芬芳,所以特别想去看,但是这赏花一个人去多没意思,还不如皇宫的御花园的花好看,谁知今日让她找了一个可以陪她一起去的。 宫里的马车笔直朝梅花苑驶去,一路上,昌平公主都在跟谢燕说梅花苑的梅花有多好看,谢燕时不时的附和一句,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 因为梅花苑在半山腰,所以较之京城要更冷些,苑前的积雪都还没化,人烟稀少。 昌平公主下了马车就如同一只欢快的鸟儿向前奔,丫鬟们又着急又担心,连忙喊:“公主慢些。” “皎皎姐姐快来。”昌平公主才不听,一边跑一边回头,整个梅花苑都是她欢快的声音。 皎皎姐姐…… 那粉色梅花树下的一对男女转过头来,眼神有些惊惶,谢燕跟昌平公主也直直地望了过去。 气氛是难以言说的尴尬。 昌平公主惊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凑到谢燕的耳边:“这不就是?” 谢燕停下脚步,眉心轻蹙,点了点头。 章翎与谢娇显然也看到谢燕跟昌平公主了,章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谢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谢娇看了一眼身旁的章翎,楚楚动人地喊了谢燕一声:“姐姐。” 第4章 做主 谢燕的容貌本就是灿如春华,她扯出一抹清丽璀璨的笑容,倒将这满园梅花给比下去了:“妹妹,章小公子。” 谢娇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白色丝帕,面色愈发楚楚动人了,她飞快地朝昌平公主看了一眼,问:“姐姐跟公主来梅花苑是?” 昌平公主是皇室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贵不说,眼光也极高,寻常贵女也不敢招惹这么尊贵的主,所以谢娇之前只在皇宫举办的宴会上,才远远地见了昌平公主几眼,谁知现在昌平公主竟然跟谢燕一起来了梅花苑,思及此,谢娇手中的手帕都快被她给揉烂了。 昌平公主是从皇家出来的,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她瞅了谢娇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是本公主拉着皎皎姐姐来的,倒是不知谢二姑娘跟章小公子为何在这。” 谢娇还没说话,章翎便瞬间上前一步,将谢娇整个人挡在身后,好像生怕昌平公主跟谢燕对谢娇不利:“是微臣觉得这梅花苑的景色不错,所以想带娇娇妹妹来看一下,却不成想在这遇到昌平公主跟大小姐。” 反正章翎是真心想娶谢娇,所以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至于谢燕,她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冲他来,总归不能欺负了娇娇。 昌平公主却是瞪大了眼,这人未免也太过厚颜无耻了吧。 方才出宫前,皎皎姐姐去偏殿换了一身普通衣裙,母后便趁着这个空隙跟她解释了她为何将皎皎姐姐接入宫,昌平公主当时都惊讶住了,虽然皎皎姐姐的娘亲是不在了,但皎皎姐姐始终是义勇侯府的大小姐,这章小公子怎么一点都不讲信誉,现在看来,他就是来真的。 就这样的人,还是京城世族子弟里较为出色的呢,她呸。 章翎身高八尺,谢娇在他身边显得格外小鸟依人,她先是看了一眼章翎,然后柔柔弱弱道:“是啊,翎哥哥跟我说此处梅花苑的梅花开得是最好的,所以我就跟翎哥哥一起过来了,谁知在这遇到姐姐跟昌平公主。” 她出生得晚,对长辈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差人打听了好久,才隐隐知道原来谢燕的娘亲跟当今太后娘娘是闺中密友,也得谢燕娘亲死的早,要不然她这位姐姐今时还不知道有多风光呢。 谢燕明眸就像东海珍珠一样明亮耀眼,她不想继续与谢娇跟章翎攀扯,认可的点了点头,道:“此处梅花确实开得好,妹妹跟章公子便继续欣赏吧,我与公主就不打扰二位了。” 昌平公主巴不得早点走,正想拉着谢燕的手离开。 哪成想她们还没离开,谢娇就委委屈屈地开了口:“姐姐这是还在怨怪我与翎哥哥在一起了,所以连与妹妹多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了?爹爹跟娘亲这几日一直在家中思念姐姐,还说等姐姐回来让我与姐姐道歉。” 昌平公主跟谢燕便顿住脚步,谢燕衣袂飘扬,风吹过她乌黑的鬓发,她弯着头,一脸的无辜:“妹妹说笑了,我这不是担心打扰妹妹与章公子恩爱了。” 这一副“无辜”的模样落在章翎眼中,便觉得她是在挑衅,章翎不由皱了皱眉:“在下知道大小姐心里还有不平,但在下与娇娇妹妹是真心相爱的,所以在下一定会娶娇娇妹妹为妻,大小姐要是有什么怨言尽管冲着我来,不要为难了娇娇妹妹。” 闻言,谢娇轻轻扯了扯章翎的大氅袖子,她面色感动极了:“翎哥哥。” 谢燕弯弯的眉梢轻蹙了起来,她何时为难过别人了,难道他想娶谢娇,她还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不让他娶了。 昌平公主原本不打算开口,但章翎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让昌平公主非常纳闷,她抬了抬下巴,没好气的白了章翎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皎皎姐姐为难她妹妹了,章公子这是圣贤书读太多了,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吧。” 梅花苑的气氛本就寂静,有下人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然后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章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面对今上的胞妹,他哪有那个胆子去对抗,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谢燕嗓音清脆的补了一句:“章公子对妹妹情深一片,着实让人感动,既然章公子这么心悦妹妹,那不如早日去府上提亲,父亲跟母亲肯定欢喜。” 提起这事,章翎脸色更难看了,他何尝不想早点去义勇侯府提亲,但问题是帝王那边施压,他要是真跑去义勇侯府向娇娇妹妹提亲,那他的功名利禄怕是要不保了。 “今日我与皎皎姐姐是来赏花的,不是来听你们究竟有多情比金坚的,你们还是不要再说话了。”昌平公主已经不想听这两人说话了,她拍了拍谢燕荷花袖摆上掉落的雪花,嘟哝道:“皎皎姐姐,我们走。” 这话无疑像一个巴掌落在谢娇与章翎的脸上,谢娇一脸的恼恨,她委屈的看向章翎:“翎哥哥。” 章翎马上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我如今在朝堂任五品光禄寺少卿,一心为陛下办事,待我将来擢升一品,不会再让娇娇妹妹受委屈的。” 谢娇心气顺了不少,这京城像章翎这种又是出身王侯之家又有出息的,着实是太少了,她都已经能想到自己将来成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日子了,这些恐怕是谢燕做梦都做不到的。 谢娇抬起眼帘,认真道:“我相信翎哥哥,我等翎哥哥来娶我。” “难怪母后说他们会招人厌,这未免也太会招人厌了吧。”昌平公主带谢燕来到一处凉亭,她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不解问:“皎皎姐姐,你不生气吗?” 谢燕莞尔一笑,眉眼带着几分明媚:“生气了他们还不是要在一起,不值当。” “皎皎姐姐就是人太好了,那个章公子简直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东西,这么喜欢怎么还不上门提亲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声名在外的。”昌平公主性子直,自然不会像谢燕这么好脾气,她让人将事先带的糕点都摆上来,然后狡黠道:“不过皎皎姐姐放心,有母后在,肯定会为你挑一个好夫婿。” “那就提前谢过公主了。”谢燕见婢女将糕点都呈上来,怔了怔:“公主不是要赏花吗?” 昌平公主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拿起玉盏里面的雪花酥:“哎呀,皎皎姐姐你尝一下这个雪花酥好不好吃?” 她才没有那个闲情雅致赏花呢,就是想来看一看,昌平公主可是对什么都没有耐心。 雪花酥都递到谢燕嘴边了,谢燕浅浅一笑,尝了口:“味道不错。” 虽只相处短短一日,但谢燕还是发现了,昌平公主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 她们在梅花苑凉亭坐了一个多时辰,等婢女采好了几株梅花,昌平公主就潇洒地带着谢燕回宫了,还没进慈宁宫,就听到昌平公主炸呼的嗓音:“母后,我们回来了。” 太后失笑:“今日回来得倒早。” 昌平公主先是献宝的将一株开得正盛的梅花给太后递过去,看她心情不错,昌平公主乘胜追击:“母后,这些梅花是要带给皇兄的,我现在就给皇兄送去。” 这么急…… 太后微感诧异:“天色太晚了,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太后想的是明日昌平去御书房,可以将皎皎一起带去,皎皎跟皇帝相处要是能融洽些,将来她走了,皇帝也能庇佑皎皎几分。 “等明日去,这梅花都枯萎了。” 太后有些无奈,抬手招呼谢燕过来:“那你去吧,皎皎快过来暖暖身子。” “谢太后娘娘。”谢燕脚步轻盈地走过来,太后摸了摸她的手心,一片冰凉,愈发无奈:“昌平这孩子,也是说一出是一出,这么冷还要去赏梅,孟姑姑,快把汤婆子拿过来。” 谢燕连忙跟太后解释:“公主也是一片孝心,其实也没有那么冷。” 太后面露无奈,点了点她眉间的花钿,这样的好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坏。 昌平公主是坐着轿辇来的,她一下轿辇就直奔御书房而去,见是这小祖宗,李公公匆忙迎了上去:“老奴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朝他身后紧闭着的扇门看一眼:“快起来吧,皇兄在里面吗?” 李公公乐呵呵一笑:“陛下在里面呢,公主直接进去吧。” 昌平公主一脸高兴的跑进去:“昌平见过皇兄,皇兄,这是我今日在宫外一处梅花苑里采摘的梅花,特意进献给皇兄。” 萧忱是习武之人,他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闻言继续批阅奏章,懒懒道:“隔着吧。” “是。”昌平公主将梅花放在案桌上,然后也不走,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约摸过了一炷香,萧忱才抬了抬桃花眼,漫不经心问:“谁惹你不高兴了?” “哪有人敢惹我不高兴,是有人惹皎皎姐姐不高兴了。” 帝王花了好半晌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谁,不就是他那位表妹吗,萧忱气定神闲道:“她怎么了?” 见他一脸的不在意,昌平公主嘟了嘟嘴:“还不是那所谓的章公子跟皎皎姐姐那位继妹。” 萧忱示意她继续往下说,昌平公主便继续往下说了,说完,昌平公主眨巴着眼睛:“皇兄,你看这章公子是不是在欺负皎皎姐姐?” 他这位表妹还真是难得的好性子,帝王得出这个结论:“那你想如何?” 昌平公主舔着脸往上凑,还没靠近帝王就被帝王手中的朱笔挡住了身子,她讪讪退后一步,试探着道:“皇兄,皎皎姐姐现在正是待字闺中的年龄,朝中人才济济,你就帮皎皎姐姐挑一个好夫婿吗,这样皎皎姐姐就有人护着了。” 帝王没回答她,他一向不插手闺阁女子的姻缘,哪怕这人是母后故人之女,这肯定也要看她自己的心意。 昌平公主便开始闹,故意阻止自己皇兄批阅奏章 “好不好吗?皇兄。” “朕会去问你皎皎姐姐的意思。”萧忱敛眸,不紧不慢道:“李公公,送昌平公主出去。” 陛下处理政务的时候是不喜人打扰,要是不应了昌平公主,只怕昌平公主会一直软泡硬磨,李公公笑着来到昌平公主身边:“昌平公主这边请。” 昌平公主这下高兴了:“那皇兄别忘了。” 有皇兄替皎皎姐姐撑腰,看那位章公子还敢瞧不起皎皎姐姐。 隔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下了早朝,帝王却没有批阅奏章,李公公猜到他有吩咐,弓着身子:“陛下。” 萧忱扯了扯嘴角:“去慈宁宫,不用备轿辇。” 李公公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陛下这应该是为了谢大小姐才去的慈宁宫。 乌泱泱的一群人随帝王来了慈宁宫,并未差人通报,只问了谢大小姐在哪,得知谢燕在慈宁宫后院,李公公便让众人留在慈宁宫门口,他随帝王去了慈宁宫后院。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4节 因为积雪还未化完,所以满园还是白茫茫的景象,因此他们很容易看到谢燕的身影。 但见女子身着一袭单薄飘逸的软烟罗裙,身姿窈窕,她手中握着弯剑,剑锋异常凌厉,随着她衣裙袖摆的飘飞,零星树叶沙沙地落下。 谢燕的乌发随着她舞剑的姿态而动,看起来婉约不已,偏偏她落剑的速度又快又准,让人挪不开眼。 就连李公公都有瞬间的惊讶,原以为谢大小姐只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姑娘,没曾想她还会舞剑。 帝王抬了抬手,脑海中突然想起昨夜他妹妹说的话,他懒洋洋地摇了摇折扇,南郡伯府的那谁确实是暴殄天物,有眼不识荆山玉【1】。 谢燕感受到院中气氛的变化,她将剑收了回来,扭过头:“谁?” “是朕。” 第5章 拘束 满园朦胧,唯有少女的倩影格外迷人。 听到那一道慵懒沉着的声音,谢燕脑子懵了一下,剑影流光,她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险些跌倒。 帝王见状足尖轻点,如同一阵风地过去将她纤细的身子给固定住,再虚扶着她纤细的腰身带她在地面上站定。 凛冽的冷风吹过,显得帝王的脸色皮肤冷白如玉,他瞳孔深邃,唇角带着三分笑意:“看来表妹的技艺还待加强。” 谢燕脸色一红,面若桃花,很想反驳若不是因为他突然出声,她才不会一下子没控制住,失了方向,但对方是一国之君,岂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能指责的,谢燕粉唇轻抿,退后两步,向帝王行了一礼:“谨遵表哥教诲。” 李公公跟翠儿飞快的迎了上来:“陛下跟姑娘没事吧?” 谢燕偷偷觑了一下帝王的脸色,然后摇了摇头。 “无事。”与女子离得近,萧忱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子好闻的幽香,淡淡的,他面色如常:“你们都退下吧。” 李公公最先回过神,猜到陛下是要单独跟谢姑娘说事情了:“是。” 陛下这是为了她们姑娘才来的慈宁宫,翠儿尚有些疑惑,就被李公公给拽着走了。 于是满园就剩下谢燕跟帝王两人,萧忱神态虽是漫不经心的,但身为一国之君,气势还是很强大,谢燕猜到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便轻声开了口:“表哥。” 谢燕的性情再如何果敢,面对帝王的时候还是有些拘谨,主要是她不是帝王的亲表妹,又不太摸得透帝王的性子。 萧忱示意她往前走,笑意温和:“表妹既喊了朕一声‘表哥’,那就不必这么拘束。” 谢燕乖巧地点了点头,但二人并无血缘关系,她也未将帝王这话当真。 两人沿着凉亭的方向走了几步,萧忱回眸看着眉眼尚稚嫩的女子:“昨日梅花苑的事情昌平已经跟朕说了,昌平让朕为你做主,不知表妹心里是如何想的?” 萧忱少时登基,除了母后与妹妹,还真是鲜少与女子接触,所以他也不与谢燕兜弯子,直接问了。 谢燕恍然大悟,应是昨夜昌平公主与帝王说了什么,所以帝王才会过来,明白了过后她不知要与帝王说些什么。 萧忱也不急,就静静地看着她。 谢燕忍着心里的紧张,良久,她嗓音绵软且坚定地开了口:“在臣女心里,将来所嫁之人心中必须只有臣女一人,若他做不到,那臣女宁愿终身不嫁。” 更甚至,她可以像昌平公主一样养面首,只是昌平公主有那样的底气,她没有。 萧忱桃花眼微微往上挑了下,唇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这口气倒是不小,在京城,但凡是门庭显赫的世族子弟,大部分即便没有三妻四妾,也难保没有个红颜知己。 萧忱掩下心中的思量,继续问:“所以表妹对章公子无意?” 谢燕有片刻的错愕,随后摇了摇头:“自然是无意的。” 既然当初婚约只说了是嫡出姑娘,对方喜欢的也是她妹妹,那谢燕自然不会喜欢对方。 看来是个性情坚毅的小姑娘,萧忱轻笑了下:“朕明白了,朝中人才济济,若是将来表妹有心上人,朕会为表妹做主。” “多谢陛下。” 已经在慈宁宫耽误了许多时间,萧忱扬声:“李常海。” 闻声,李公公马上出现在帝王面前,一副狗腿子的模样:“陛下。” “回养心殿。” 折扇收拢,帝王缓步朝外走去,李公公笑呵呵跟谢燕打了个招呼,连忙跟了上去。 不管谢姑娘最终归属如何,帝王愿意护她几分,他们这些人自然不能怠慢了她。 谢燕屈膝:“臣女恭送陛下。” 翠儿是跟在李公公身后过来的,她迫不及待地问:“小姐,方才陛下跟你说什么了?” 见她好奇,谢燕拣一些与她说了,当翠儿知道帝王是为了自家姑娘来的慈宁宫,就忍不住打趣道:“奴婢觉得陛下对小姐很好。” 谢燕倒没这个心思,莞尔笑道:“陛下是看在太后娘娘跟公主的面子上。” 练了一早上的剑,谢燕已经是香汗淋漓,这会儿阵阵冷风吹过来,谢燕嗓子有些痒,咳嗽了声。 翠儿连忙将斗篷给她披上,扶她回去沐浴。 等谢燕再换了一身衣裳,昌平公主刚起来,她人还迷迷糊糊的,四处张望了下,上前拉谢燕白净细腻的小手:“皎皎姐姐,刚才我听下人说,皇兄过来了,怎么现在就没看到人了。” 因着刚舞完剑,谢燕莹白的小脸上浮现出几分薄红,跟春日的海棠花一般娇艳,她跟昌平公主解释:“陛下已经回养心殿了。” “皇兄怎么行色匆匆的。”昌平公主闻言嘟哝一声,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眸子灵动,笑颜如花问:“我知道了,皇兄应该是为了皎皎姐姐才过来的吧?” 在场的宫娥们都忍不住笑,谢燕莞尔一笑,清灵嫣然:“陛下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才过来,臣女多谢昌平公主。” 看来她皇兄是准备帮皎皎姐姐找一个好夫婿了,看来她皇兄还是极其上道的,思及此,昌平公主笑得格外开怀:“皎皎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既然说了帮你,那就一定会帮你。” 谢燕浅笑,她垂了垂眸,瞧着分外的婉约动人。 昌平公主脑中又想起皇兄那风华绝代的姿容以及如画的容貌,她甚至隐约有一个荒唐的想法,那就是撮合她皎皎姐姐与皇兄在一起。 还不等昌平公主细想,太后身边的孟姑姑就走了过来:“公主,谢姑娘,太后娘娘差奴婢过来唤你二人去用早膳呢。” 昌平公主点点头,她亲热地挽着谢燕的皓腕,与她有说有笑的去了正殿,太后看到谢燕与昌平公主的身影,摇头失笑:“有昌平在,倒是能跟皎皎做个伴。” 孟姑姑笑着点了点头,昌平公主与谢大小姐年龄相仿,两个人是很投缘,在这京城,谁不知道昌平公主眼光极高,能得她青眼的怕是没几个,她既然这么喜欢谢大小姐,那谢大小姐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不过像谢大小姐这样面对皇室几位尊贵的主子都落落大方、毫不露怯的性子,确实难得。 两姑娘走近之后,太后问:“哀家听说皇帝今早过来了?” 她以为皇帝是有什么要事来的慈宁宫,还准备遣人去养心殿问,谁知皇帝来了之后只跟皎皎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昌平公主挥了挥手,马上接话:“是呢,皇兄是过来找皎皎姐姐的。” 这话说得就有些暧昧了,太后都愣了愣,谢燕咳嗽两声,忙声线婉柔的跟太后说明了前因后果,末了还感谢了一下帝王跟昌平公主,太后瞬间就理清了前因后果:“原来如此,皇帝真是有心了。” 有皇帝在,皎皎的婚事她就不用担心了,太后在心里由衷地舒了口气。 昌平公主对此言也深以为然,倒是谢燕,耳根透着几分粉红,姝色艳艳。 *** 宏大雄伟的御书房,御史大夫正向帝王禀报驻守边关官员一事,萧忱眉梢微动,薄唇轻启:“人选朕还未想好,爱卿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微臣觉得武夷大将军就很合适,武夷大将军乃我朝强将,昔年大败南疆,虽说这些年武夷大将军一直深居简出,但君威犹在,由他代替威严大将军驻守边关,是再合适不过了。” 萧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微微点了点头:“朕会仔细斟酌,爱卿先退下吧。” 但今日御史大夫却没离开,他再三斟酌,还是咬牙开了口:“陛下,微臣还有一事。” 事实上御史大人已经紧张地不行,他的手心都在冒汗,他知道有些事陛下不喜欢听,但有些事情他作为大臣又不得不提,这大概就是食君之禄的模样吧。 萧忱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爱卿请说。” “是,陛下。”御史大人伏低做小,垂首跟帝王道:“陛下少年登基,按理说登基之年就该择选女子入宫,只是因为陛下心怀天下,所以后宫才不够充盈,但如今天下大定,陛下也该择适龄女子充盈后宫。” “至于这皇后人选,微臣觉得丞相府千金柳如眉就很合适,柳家千金从小学习琴棋书画,规矩礼仪,为闺中女子之典范,她做了皇后定能好生辅佐陛下。” “这话是柳丞相告知爱卿的?” 御史大夫忙不迭的摇头,面色正然道:“微臣食君之禄,当为陛下分忧,陛下作为一国之君,该有女子在陛下身后辅佐陛下,为陛下诞下子嗣。” 萧忱一双桃花眼夺目的很,他漫不经心道:“朕知道了,爱卿先退下吧。” 御史大夫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们陛下真是天资聪颖,文武盖世,唯独在这女色之上不甚热衷。 看来今日他这一趟又是白来了。 谁知年轻帝王突然抬起眼帘,问了一个完全不想干的问题:“朕记得爱卿家令郎形貌昳丽,丰姿奇秀?” 第6章 皎皎 李公公若有所思,他们陛下这是觉得御史大夫家的二公子适合谢姑娘了,不过不说别的,御史大夫家的二公子确定是京城的美男子,应该还挺得闺阁女子的喜欢。 殿内的龙涎香气极其浓郁,闻着沁人心脾,姿容绝艳的帝王也不催他,而是低头翻阅奏章。 御书房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御史大夫讪笑道:“陛下过誉了,微臣二子只是容貌稍稍出众些,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他明明跟陛下说的是立后与纳妃一事,怎么陛下突然问起他家二公子了,难道陛下是想为昌平公主选驸马了,因为实在摸不透陛下是什么意思,所以御史大夫有些抓耳挠腮,偏偏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爱卿谦虚了,那不知令郎可有婚配?” 这下御史大夫心里就有底了,陛下这肯定是想为昌平公主择驸马,昌平公主乃皇室公主,他家儿子要是能尚公主,那真是家门有幸,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于是乎,御史大夫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回陛下,犬子尚未有婚配。” 帝王微微颔首,摆手让他退下。 御史大夫美滋滋的退下了,难得忘记要劝谏陛下立后纳妃的事情了。 他这一走,年轻帝王瞳孔深邃,唇角勾了勾,招呼李公公过来。 李公公连忙上前,猜到帝王是有吩咐要交代。 萧忱嗓音慵懒而清扬,低声吩咐两句,李公公身躯一震,心中有了一个秤,谢大姑娘虽然与陛下不是亲的表兄妹,但陛下对她确实上心,看来以后他们待谢姑娘更得上心。 再说义勇侯府这边,谢娇从外面回来就直奔云氏的住处去,她眉目柔弱,一副为自己姐姐精打细算的模样:“娘,姐姐都在皇宫待这么长时间了,你跟爹还不将姐姐接回来吗?总不能过年一家团聚的时候,姐姐还不在。” 若不是谢娇提醒,云氏早就忘了谢燕这个人了,这做人都有私心,谢燕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待她自然没有那么上心。 不过在人前,云氏最是温婉不过,她笑着点了点谢娇的额头:“这是娘亲考虑不周,等晚上娘亲就跟你爹爹说,让你爹爹将你姐姐接回来。” “娘最好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姐姐,我也想姐姐了。”谢娇马上就高兴了,一副极其依恋云氏的姿态。 云氏对自己的一双儿女极其疼爱,她笑意悠悠,打趣她:“你这些天一直与章小公子在一起,倒是难为你还记得你姐姐。”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5节 对于女儿与章翎的婚事,云氏是极其赞成的,毕竟京城出身王侯之家的儿郎多,但不靠家族庇佑的少,章翎不仅出身伯府,还如此有才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谢娇便抱着云氏的手臂撒娇,她之所以与章小公子亲近,那是想夺得章小公子的心,至于她为何会记得她那位好姐姐,那当然是不希望她比自己过得好。 她们二人同为义勇侯府嫡出姑娘,一个是原配之女,一个是继室之女,姐姐比自己占了个嫡长女的身份,那其他好处总不能也让她一个人占了去不是。 当天晚上,云氏就跟义勇侯吹起了耳边风,云氏隔日就递了牌子入宫,跟太后提出接谢燕回宫的想法,惹得太后在慈宁宫动了怒。 李公公知道这件事之后就急忙禀报了帝王:“陛下,腊月二十是义勇侯爷的生辰,义勇侯府早早地就递了牌子过来,说是想接谢姑娘回义勇侯府,免得错过了义勇侯爷的生辰。” 萧忱眉梢轻轻蹙了蹙:“这事母后可知?” 李公公苦笑,向帝王解释:“太后娘娘那边自然是知道的,谢姑娘知道义勇侯府的夫人递了牌子入宫,就向太后娘娘请辞。但太后娘娘还是动了怒,太后娘娘说平日没见义勇侯府将这个女儿放在心上,现在倒是不忘将谢姑娘接回义勇侯府了。” 谢姑娘是太后娘娘故人之女,太后娘娘对谢姑娘是真得疼爱,就跟待亲生女儿似的,但是义勇侯府给的理由合情合理,太后娘娘总不能阻拦人家父女团聚。 饶是李公公,都觉得此事难办。 萧忱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往上挑了挑,若有所思。 良久,久到李公公都准备退下了,这时,帝王开了口:“你去慈宁宫一趟,就说义勇侯生辰那日,朕也会去,到时候表妹可以与朕同行。” 李公公伺候帝王多年,最能揣摩圣上的心意,他心领神会,笑呵呵道:“诶,老奴这就去。” 迎着无边的月色,李公公握着拂尘去了慈宁宫,刚好谢燕也在,李公公恭恭敬敬地将帝王的打算告知了太后娘娘。 “还是皇帝考虑周全。”这下太后总算能放心了,也欣慰帝王思虑周全,她满脸笑意的看向谢燕,道:“既然那日皇帝也要去,那皎皎就与皇帝同去,有皇帝在,料想也无人敢欺负你。” 谢燕生得如出水芙蓉,她娉娉婷婷地向太后行了一礼:“是,太后娘娘。” 等谢燕随孟姑姑离开,太后才看向李公公:“皇帝这几日可还好?” “回太后娘娘,陛下近日一切都好,就是现在大臣们都在劝谏陛下纳妃,其中朝廷呼声最高的便是丞相府的小姐。” 提起这事,太后也有些无奈,皇帝少年登基,继承了先帝的文韬武略,不过几年便将权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眼下哪一个世族没有帝王的眼线。 唯独在这立后纳妃上面,帝王不太热拢,他不纳,太后总不能强行选贵女入宫,这事也一直是太后心里的一道坎。 太后苦笑道:“哀家知道了,你在皇帝身边也多劝着皇帝一些,这心忧社稷是一方面,但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极为重要,他若不喜柳丞相府的小女儿,可以先择妃嫔入宫,这皇后之人选再商议也成。” “老奴晓得,要是太后娘娘没别的吩咐,老奴先行告退。” *** 听闻义勇侯寿辰之日,帝王会亲临,京中的世家大族都忙不迭地向义勇侯府送了礼,心中极为纳闷,这义勇侯府也就祖辈风光,到如今,连个实权都没有,更别说受帝王倚重了。 怎么这回帝王还这么给义勇侯府面子,但不管众人怎么想,这义勇侯府他们是要去的。 接下来的一点时间京城热闹得厉害,但皇宫这边却不受影响,到义勇侯寿辰之日,年轻帝王来了慈宁宫,谢燕俯身向他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她今日穿着一袭鹅黄色襦裙,外罩天青色云烟斗篷,头上插着两支玉兰色簪子,端的是清丽脱俗,婉约动人。 萧忱手执折扇,虚扶了她一下:“表妹多礼。” 谢燕顺势起了身,眉眼尽显姝色。 对于二人的相处,太后很是满意,她笑着拍了拍谢燕白嫩的小手:“皎皎且跟着皇帝去吧,你的婚事,哀家会帮你留意。” 皎皎既然回了义勇侯府,那今日势必是要留在义勇侯府。 义勇侯府靠不上,皎皎的婚事只能由她一手操办,她会为皎皎挑选出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太后看向谢燕的眼神里盛满了怜惜,谢燕眼眶微红,她虽然在皇宫只待了半月,但她能真真切切感到太后娘娘对她的好,谢燕模样柔顺,认认真真地向太后福了福身:“谢太后娘娘。” 太后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微微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去吧。”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随帝王朝宫外走去,帝王身姿挺拔,瑰姿艳逸;谢燕身姿窈窕,带着少女的俏丽,光是瞅着便是赏心悦目。 等到了宫门口,马车早早就在候着了,丫鬟动作小心地扶着谢燕上马车,车帘垂下,木质的车轮缓缓滚动,一如谢燕此刻的局促。 帝王自上了马车便闭眸假寐,如玉的面容就像画般精致,偏偏生了一双的桃花眼,给他平添了几分颜色。 难怪以前就听人说帝王的容貌惊为天人,谢燕低头看着自己的绣鞋,发着呆。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帝王倏然出了声,懒懒的:“朕会吃人?” 女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忽然听到这话抬起了眼,那双水盈盈的眼眸里充斥着几分迷茫,等她回想起帝王说了什么,心跳一下子加快,他为何要问她这样的问题。 谢燕明眸对上帝王那漫不经心的桃花眼,微微理了理天青色斗篷,坐姿越发端庄,她垂眸轻声道:“陛下乃九五之尊,臣女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即便她们现在是以表兄妹相称。 萧忱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话语,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些大臣劝谏便是这副模样,他唇角噙了笑,姿态轻松:“表妹与寻常人自然是不同的。” 谢燕只能扯出一抹笑容,莞尔道:“谢表哥抬爱。” 萧忱不置可否,敲了下折扇,率先拂开车帘:“下车吧。” 谢燕这才察觉义勇侯府已经到了,她轻轻揉了揉额头。 “陛下驾到。” 听闻帝王到了,义勇侯带着府中所有家眷出来迎接,其他大臣与夫人也跟着跪下行礼,乌泱泱的一片——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平身。” “谢陛下。”以义勇侯夫妇为首的站起了身子,他们一眼就看到帝王身后跟了一个姑娘,众位大臣与夫人一脸不解,陛下怎么还带了姑娘来义勇侯府,而义勇侯跟云氏则是神色难看了。 难怪她们当初说接谢燕回府,宫里说再等上一些日子,原来便是今日。 帝王将义勇侯夫妇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回眸看谢燕,声音清扬如乐曲,眼神温和:“皎皎过来。” 义勇侯面色一变,这才在慈宁宫短短一段时间,陛下就对这个女儿这么好,但这并不是他乐见其成的。 义勇侯眸光隐晦,难道当年他被那个女人骑到头上,现在又要让这个逆女爬到他头上去吗,他心里恨得滴血,为何能得帝王青眼不是娇娇。 皎皎…… 因为谢燕一直养在深闺,从未随云氏参加京城的聚会,是以大家都忘了义勇侯府还有一位大小姐,众大臣跟夫人们都是一脸莫名,他们陛下这声“皎皎”是说的谁,莫不是在说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姑娘。 谢燕清眸婉转,有片刻的怔然,大抵是没想到帝王会在人前喊她“皎皎”,不过对上帝王深邃的眼眸,谢燕便猜到他是想在人前为她撑腰,谢燕脚步盈盈地走到萧忱面前,轻声道:“表哥。” 这位姑娘竟然是陛下的表妹,他们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当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谢燕身上。 第7章 留步 许是因为新年快到了,所以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雪早就停了,京城天朗气清,这会儿和煦的暖阳照在人的身体上,让人的心绪都跟着缓了缓。 但任凭众位大臣与夫人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这位表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说这皇室郡主,他们应该都见过啊。 众人是心思各异,但很快,他们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下一刻,这位有着倾国倾城之容的姑娘向义勇侯府夫妇行了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这“父母”都出来了,那这位姑娘肯定是义勇侯府的姑娘,他们再望向义勇侯夫妇身后那位如弱柳迎风的二小姐,大概就能猜到这位姑娘是何身份了,只能说虽然两位姑娘都是嫡女,但不是从义勇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这待遇也是千差万别。 只是不知这位大小姐是如何跟帝王扯上干系的,还做了帝王的表妹。 义勇侯藏在官袍袖子里的手都在颤,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慈爱父亲的模样,微微抬了抬手:“皎皎请起。” 云氏站在义勇侯身边,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以前哪次宴席,她女儿不是贵女中的焦点,今日就因为陛下跟她一起过来,倒是让她出尽了风头。 在场众人又不是瞎子,看着义勇侯夫妇的脸色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在义勇侯府肯定过得不好,不过也是,义勇侯爷跟现在的夫人早已生了一儿一女,他越心悦现在的夫人,就越不待见原配的女儿。 短短一瞬间,众人已经捋清了这其中的关系,心思各异。 谢娇一直站在云氏的身后,她是第一次离当今帝王如此的近,帝王真是如传言所说的那般丰神俊朗,尊贵雍容,此时此刻他离自己姐姐这么近,一副护着姐姐的模样,不知惹了多少人艳羡。 谢娇定了定心神,然后从云氏身后走出来,眉带担心地朝谢燕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姐姐可算回来了,妹妹好想你。” 她握的力度极重,在人前,谢燕也未驳了她的面子,皮笑肉不笑道:“多日不见,我也很想妹妹。” 这副姐妹心心相惜的模样,一直持续到送贺礼的时候,今日来义勇侯府贺寿的人就属帝王身份最为尊贵,所以被安排在上首,各大世家给的礼物都是不凡,义勇侯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紧接着是义勇侯府的小辈给义勇侯送寿礼,最开始送的人是谢娇,她身着一袭浅白色罗裙,弱柳迎风地走上前:“今日爹爹生辰,女儿没别的东西可送,特意绣了一副《贺寿图》,祝爹爹长命百岁,寿比南山。” 她开口的时候,几位丫鬟已经将她绣的《贺寿图》给展开了,针线可谓是栩栩如生,绣的景象豁然是“祝寿”的场景,一时赢得了许多人称赞。 “谢二小姐这刺绣简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啊。” “谁说不是呢,谢二小姐这女红是真正的好。” 义勇侯笑得合不拢嘴,语气里充斥着对这女儿的喜欢与为人父的骄傲:“娇娇真是有心了,这份寿礼,爹爹很喜欢。” 谢娇似是有些害羞,眼神不住地往谢燕身上瞥:“爹爹就别夸奖我了,姐姐准备的寿礼肯定比我要好。” 谢娇送的《贺寿图》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她又是义勇侯最疼爱的女儿,义勇侯心里格外地慰贴,听了这话,他便看了一眼谢燕。 谢燕眸似秋水,朱唇皓齿,她神情分外淡定:“翠儿。” 翠儿走上前,另一丫鬟将铜鎏金锦盒展开,翠儿笑道:“老爷,这是小姐为老爷准备的两支百年人参,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比起第一份寿礼,这礼物可谓是极其敷衍了,这不就直接在库房拿的吗,众人默不作声,谢娇作吃惊状:“那姐姐就没为爹爹做点什么吗?” 两相对比之下,义勇侯更是不喜谢燕,谢燕摇了摇头,笑容清婉地解释道:“女儿见父亲眼底偶有乌青,脸色也总是不太好,便想着送爹爹两支百年人参,希望爹爹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这解释…… 众人直接惊讶住了,这位谢大小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也是性情中人。 萧忱神态漫不经心,听到这话牵了牵唇角,原以为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小猫,谁知道是个会挠人的。 知道不让自己受委屈就好,免得母后一直放心不下她,也觉得有愧她逝去的母亲。 这逆女搁这嘲讽他呢,义勇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强行憋出一抹笑容:“皎皎有心了。” 这个逆女,他还没死呢,她就给他送百年人参,这不就是盼着他什么时候生个大病,早点去死吗。 关键是他还拿她没辙,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要对原配的女儿做些什么,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从明天开始,他就对她眼不见心不烦。 谢燕与谢娇送了寿礼之后,便是其他庶子跟庶女了,以前来义勇侯府贺寿的人不多,所以一般是义勇侯与云氏,以及他们生的两个孩子一起操持,今年情况特殊,但让众人见识到了义勇侯府里面的波涛汹涌。 用膳的时候,义勇侯表现得分外殷勤:“陛下这边请。” 萧忱懒懒地起了身,丝毫未将义勇侯放在眼里,义勇侯倒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再说女眷这边,谢娇迫不及待地向谢燕打听情况:“姐姐今日怎么跟陛下一起来了?” 谢燕如黛的眉梢轻轻蹙了蹙,浅声道:“妹妹要是好奇,可以去问陛下。” “妹妹只是关心些姐姐,姐姐不要生气。”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6节 “我不生气,只是我的事情我不喜欢告诉别人,仅此而已。” 谢娇险些被她的话气吐血,但她好像又不能指责她,只能“诺诺”应是。 这一副委屈的样子落在谢娇的小姐妹们眼里,却成了谢燕欺负她了,那些人为谢娇打抱不平:“娇娇,你家这位姐姐性情倒是冷漠的很,平日在家没少欺负你吧。” 眼看着谢燕已经落座,谢娇假意拿着手帕拭泪:“姐姐她就是性子孤僻了些,其他地方都很好。” 这怕不是“孤僻”这么简单了,连自己妹妹都随便地欺负,亲爹也不放在眼里,简直是个没良心的。 也不知怎么就成了陛下的表妹了。 寿辰结束,帝王御辇准备回宫,云氏瞅着机会,轻轻推了下自己女儿的肩膀,笑容满面道:“娇娇,你父亲醉得厉害,你替你父亲送一下陛下。” “不必。”谢娇刚准备上前,就见帝王拒绝了,他掀了掀眼皮:“表妹送一下朕吧。” 云氏笑容略显僵硬,但没有办法,只得对着谢燕温婉一笑:“那皎皎送一下陛下。” 谢燕纤腰袅袅,轻声道:“陛下请。” 出了义勇侯府,帝王递给谢燕一块令牌:“这是出入宫门的令牌,表妹收着吧。” 谢燕不敢收,摇头拒绝了:“可是这太贵重了。” 她并无皇室血缘,此番能入宫还是因为昔年太后娘娘与娘亲的交情,她既回了义勇侯府,想来日后应该不会再去皇宫。 萧忱薄唇轻启,散漫而笑:“一枚令牌,算不上是什么贵重之物,表妹要是不喜,就扔了。” 李公公唇角抽了抽,这能出入宫闱的令牌,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之前贵太妃的侄女昭阳县主就跟贵太妃娘娘讨要令牌,磨了许久,贵太妃娘娘才给。 到了陛下这里,就成了可以随意扔弃的玩意儿。 谢燕也沉默了下,然后声音清脆地向帝王道谢,二人距离拉近了许多:“多谢表哥,表哥慢走。” “陛下起驾。”李公公笑眯眯地甩了下拂尘,临走前跟谢燕客气道:“谢姑娘留步。” 只是御辇还没走,一个身着浅青色云锦裙,面容清秀的女子带着丫鬟急急追上来:“陛下请留步。” 李公公“哎呦”一声,连忙跟萧忱请示:“陛下,是柳丞相府的二小姐。” 萧忱桃花眼轻轻蹙了蹙,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了半边车帘:“柳姑娘有何事?” 面对圣颜,柳如眉瞬间紧张不已,她今日就是听说陛下会来义勇侯府,所以才过来的,但不知怎的,现在她脑子一片空白。 柳如眉紧张地咬了咬唇,低头道:“臣女不知陛下今日会来义勇侯府,想给陛下问个安。” 萧忱微微颔首,沉声道:“柳姑娘有心了。” 御辇离去,柳如眉还在原地踌躇,她的贴身丫鬟喊了一声:“姑娘。” 虽说姑娘从小是被当成准皇后娘娘培养的,京城各家也默认姑娘会当上中宫皇后,但她瞧得真切,陛下对姑娘是完全无意的,亦或者说,姑娘能不能当上皇后还是个未知数。 柳如眉摇头笑笑:“走吧,扶我回去。” 她并不是非要当这个皇后娘娘,但她要是连宫门都不能入,祖母跟父亲肯定会对她失望的。 “对了,这位义勇侯府大小姐是何许人也,怎么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柳如眉在京城贵女中颇有人缘,按理说该知道该见过的她都应该知道、并且见过,但是她对义勇侯府的大小姐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丫鬟扶她坐上马车之后,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义勇侯府的大小姐是原配夫人所出,义勇侯府先夫人过世得早,所以义勇侯爷也很快就续弦了,这不,谢二小姐与谢大小姐都只隔了两岁左右,小妹妹出生之后,做大人的,哪有心思放到谢大小姐身上,所以不怪京城鲜少有人知道谢大小姐,只怕义勇侯府从一开始就不待见这位大小姐。” 柳如眉大为吃惊:“这世上竟还有这么不疼爱女儿的爹?” 像她们丞相府,父亲可能会对她要求严格一些,但在疼爱子女上面,父亲待她们都是一样的。 丫鬟轻轻皱了皱眉:“倒也不是,姑娘之前见过的谢二小姐,不就是义勇侯府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 柳如眉明白了,她思索片刻,说:“这位大小姐也是个可怜人,等开年之后我们丞相府举办赏花宴,你记得提醒我,要给谢大小姐下帖子。” 就是不知晓她为何会跟陛下以“表兄妹”相称,难道是谢大小姐的母亲跟皇室有什么关联,柳如眉若有所思。 帝王御驾回宫,其他人便没有在义勇侯府久留,三三两两地离了义勇侯府,说实话,义勇侯过了那么多次生辰,这大抵是他最风光的一次,连圣上都过来了。 以至于义勇侯满面红光,好生得意。谢燕姿态清婉,对着他轻轻福了福身:“要是父亲跟母亲没什么吩咐,女儿就先退下了。” 云氏马上朝义勇侯使了个眼色,义勇侯收到视线,立马冷了脸,出声拦住她:“等等。” 谢燕转过身子,嗓音清清泠泠地开了口:“父亲还有何吩咐?” 义勇侯轻咳一声,板着脸道:“昨日章小公子与我说,他曾向陛下提及他与娇娇的婚事,但陛下明显在向他施压,不让他来提亲,可是你与陛下说了什么?” 闻言,谢燕有片刻的惊讶,她说怎么章翎未来义勇侯府提亲,原来是因为帝王。 第8章 好看吗 良久,谢燕摇了摇头:“女儿从未跟陛下说过什么,对父亲说的事也不知情。” 义勇侯脸色这才好转,他胡须微翘,理直气壮地开了口:“既如此,那你就去跟陛下求求情,让他成全了章小公子与你妹妹,为父知晓这件事让你受了些委屈,但娇娇好歹是你的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要为她多着想些。” 翠儿忍不住皱眉,凭什么她们小姐就要为二小姐着想,二小姐抢了她们小姐的姻缘还不够吗,怎么就没人为她们小姐着想一下。 云氏站在义勇侯旁边,举止极其温婉,唇角带笑,似是一点也没觉得这做法有何不对。 谢燕险些被气笑了,她垂首间姿态婉约,语气轻轻柔柔,却是直接拒绝了义勇侯:“女儿作为长姐,自然会为底下的妹妹多着想,但陛下万人之上,又是九五之尊,女儿人微言轻,也没本事干扰陛下做的决定。” 她之前在帝王跟太后娘娘面前说过,她对那位章公子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娶谁与她无关,至于帝王那边,且不说她现在说的话他不会听,就算他愿意听,她也不会去跟帝王求情。 早在孩童之时,谢燕就明白,在她娘亲走后,这个义勇侯府就不是她的家了。 义勇侯还没说话,云氏就笑着道:“皎皎这是说的哪里话,这京城谁不知道陛下不近女色,但方才母亲瞧得真切,陛下待你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你要是去求情的话,指不定陛下就同意章小公子求娶娇娇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就不信她不答应。 偏偏谢燕就当听不懂她的弦外之意,谢燕眉如点漆,一双眸子清灵如水,很容易吸引人,她微微笑道:“母亲,章小公子与二妹妹两情相悦,女儿也盼着他们能在一起,但求请一事,女儿也有心无力,女儿先告辞了。” 这…… 云氏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冥顽不灵,公然落了她的面子,果真是没人教,就一点教养都没有。 待谢燕带着翠儿施施然地离去,义勇侯气得脸色发青,呼吸都紊乱了:“这个逆女,简直是翻了天了,你看看她这态度,有这么对长辈的吗?这京城还有哪家好儿郎愿意娶。” “老爷莫生气,皎皎年纪还小,等她将来真嫁了人,肯定能明白我们是为她好。” 明年便是科举之年,为了不落人口实,云氏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从科举高中的学子中挑选一个寒门子弟给谢燕,也算全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对她的一点心意。 有她在,娇娇一定会是义勇侯府的掌上明珠,任何人都不能越过她去。 只是她现在摸不清宫里对谢燕是个什么态度,她觉得老爷肯定知道内情,但他又不告诉她,云氏一边替义勇侯整理官袍,一边思量着。 谢燕穿过层层走廊,踩着鹅卵石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的院子一向安静,只有几只雀鸟停在窗沿上。 翠儿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陛下应该是为了替小姐出气,所以才不让章小公子娶二小姐。” 谢燕浅浅一笑,灿如春华:“表哥或许是有别的思量。” 她摸不透帝王是什么意思,但她对章翎无意,所以不管章翎娶谁,她都没什么意见。 “将这令牌放到最左边的那个花梨木盒里,我想歇一会。” “诶。”翠儿连忙将御赐的令牌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里面,然后关上窗牖,点上熏香,让她们小姐能够睡得安心。 *** 平淡的日子就这么过着,只见身着彩色云锦留仙裙、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昌平公主在御书房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 李公公眉心跳了好几下,这已经不知是昌平公主第几次叹气了,好在陛下今日心情还好,并未斥责昌平公主。 他也不明白昌平公主这是闹得哪一出。 萧忱在处理完一叠奏章之后扫了她一眼,语气很淡:“怎么了?” 昌平公主一本正经,话中带着暗示:“皇兄不觉得最近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趣了吗?要是能多个玩伴就好了。” 李公公算是明白昌平公主为何来了,敢情是为了谢大姑娘而来,先前谢大姑娘未入宫时,昌平公主一直待在公主府逍遥,然而前段时间谢大姑娘被太后娘娘接到慈宁宫,昌平公主便也一直在她之前待的宫殿里面居住,还与谢大姑娘去了两次宫外。 “你公主府养了这么多面首,还不够?”萧忱掀了掀眼皮,凉凉道。 哪有做兄长的这般说自己的妹妹,昌平公主闹了个大红脸,她跺了跺脚:“皇兄明明就知道臣妹是什么意思,皎皎姐姐在宫里住着多好呀,不仅没有人给她立规矩,而且还可以陪我一起玩,难道皇兄不喜欢皎皎姐姐吗?” 喜不喜欢…… 李公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昌平公主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敢问。 萧忱随意地靠在饰以金漆的龙椅上,眉目慵懒:“她是朕表妹,所以朕会为她找个好归宿,但她的身份是义勇侯府大小姐,她以何理由住在皇宫呢。” 昌平公主被他的话给噎了一下,她这个皇兄口才一向极好,她说不过他。 殿内有些许的沉默,昌平公主又哀叹了一声,表情有些遗憾:“要是母后能早点将皎皎姐姐接到皇宫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做我的伴读,这样便有理由住在皇宫了。” 帝王睨了她一眼,若非南郡伯府的公子要娶义勇侯府二小姐,谁能想到义勇侯夫妇偏心如斯。 昌平公主吁了一口气,当然清楚要是母后一开始就知道皎皎姐姐过得不好,肯定会将她接到皇宫的,她们都以为这王侯之家,家风清正,不会偏心到这样。 “李公公,再给本公主倒一杯蜜糖水来。” 李公公得到吩咐,连忙让下人给昌平公主倒一杯蜜糖水,昌平公主大有一副“不准备走”的架势。 这时,帝王慢悠悠地开了口:“除夕国宴马上就要到了。” 昌平公主眼睛亮了亮,那不意味着她可以很快见到皎皎姐姐,到时候她肯定要想办法让皎皎姐姐留下来,要不这日子得多无趣啊。 转眼之间,便到了除夕之日,街坊邻里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到了下午,一行人要去皇宫赴宴,因着皇宫那边特意派人过来,所以谢燕也要参加昌平四年宫里的除夕宴。 谢燕今日梳的是惊鸿髻,发髻两边插着步摇,她身姿窈窕,脚步轻盈,阵阵冷风出来,她头顶上的步摇随风摇曳,越发显得她倾城婉约、清丽动人。 她被翠儿扶到门口,云氏身边的丫鬟走过来,假笑道:“大小姐,我们夫人的马车比较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夫人单独为大小姐准备了一辆马车,大小姐请上车吧。” 谢燕没有拆穿,轻声道了谢。 丫鬟微微松了口气,她还怕大小姐会找麻烦,没想到大小姐什么都没问。 这边,李公公拿着墨色狐裘大氅,过来提醒帝王:“陛下,时辰到了。” 萧忱骨节如玉的手指揉了揉额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母后可过去了?” 李公公笑道:“过去了,乾清宫那边一团和睦,很是热闹。” 萧忱颔首,抬步往外走。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7节 乾清宫确实如李公公所说的甚是热闹,不过帝王一来,众人全部收了笑,恭敬地叩首行礼:“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忱叫了一声“起”,然后撩人的桃花眼从义勇侯府女眷那边划过,一眼便能看到那婉约动人的佳人。 谢燕一抬头,便跟帝王对上视线,她先是一怔,然后朝他露出一抹笑容。 萧忱唇角微微勾了勾,眉梢上扬。 云氏跟谢娇看到了,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怄的想死,宴席之上这么多人,陛下就偏偏注意到她。 萧忱拿起面上的金樽,淡笑道:“今日除夕夜宴,大家随意。” “谢陛下。”群臣皆站起来,朝着年轻帝王敬酒:“恭祝陛下百岁千秋,江山永固。” 昌平公主是最后过来的,当时宴会已经过半,但太后跟帝王都没说她,她一过来便直奔谢燕坐的位置去:“皎皎姐姐。” 谢燕正品着面前的葡萄酒,见她过来,压低着声音问:“公主怎么来了?”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皎皎姐姐,我当然是想皎皎姐姐了。”看她白嫩的脸色有些潮红,昌平公主笑着摸了摸,触感格外的细腻:“皎皎姐姐,御花园有花灯,格外好看,皎皎姐姐要不要去看?” 为了庆贺新岁,御花园那边挂了各种各样的花灯,小巧精致,都是姑娘家爱看的,苦于无人欣赏。 要是皇兄后宫没这么冷清,眼下的御花园肯定是一副争相斗艳的场景,昌平公主如是想。 谢燕方才饮了两杯酒,人也有几分醉意,出去醒醒风也好,她拍了拍自己潮红的小脸,嗓音轻细:“那去吧。” 昌平公主马上朝身后的婢女道:“你去跟母后说一声,就说我与皎皎姐姐去御花园看花灯了。” 婢女来回话的时候,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昌平,也忒爱玩闹了些。” 坐在上首的帝王听到了,但没说话,倒是太妃,笑着补了句:“姑娘家都是爱贪玩的,不过义勇侯府的大姑娘倒是合昌平眼缘。” 太后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笑了笑。 昌平公主拉着谢燕去了御花园,一条走廊上面全挂着各色各样的花灯,大多是兔子形状,昌平公主笑问:“皎皎姐姐觉得这些花灯如何?” “都很漂亮。” “皎皎姐姐要是喜欢,可以拿一个回去。” 谢燕笑着摇了摇头,她与昌平公主同时出来,回去的时候还拎着一盏花灯,众人肯定能猜到她这盏花灯是怎么来的,这皇宫的东西,哪能随便拿。 昌平公主带着谢燕将所有的花灯都看了一遍,刚想说要不要去凉亭歇息的时候,太后的心腹过来了,气喘吁吁的:“公主让奴婢好找,太后娘娘正派人找您呢。” “母后怎么这个时候找我。”昌平公主嘟了嘟嘴,她总觉得母后这个时候找她没什么好事,她冲谢燕挥了挥手:“那皎皎姐姐,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就来。” 说罢,昌平公主风风火火地朝外面跑。 翠儿忍不住笑,过来扶自家小姐:“昌平公主也是性情中人。” 除夕国宴皇宫四处都点着花灯,亮如白昼,这会儿御花园没有人,显得格外安静。 想到昌平公主,谢燕也笑了笑:“是啊,你陪我在御花园走走吧。” 两人沿着御花园的石阶走,石阶两边都是梅花,沁人心脾,谁知等再往里走,就听到了些许的靡靡之音。 像琴弦,但更像是女子的吴侬软语。 这是什么声音…… 翠儿刚想出声,谢燕便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朝她摇了摇头,她并非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女子,这声音显然是…… 果不其然,等谢燕与翠儿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就看到那隐蔽位置的梅花树下有人,因为这边的梅花很多,花灯挂得少,所以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人的身影。 但女子含嗔求饶的声音还是传到了谢燕的耳朵里:“郎君不要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那所谓的郎君发出闷哼声,喘着气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乾清宫用膳,谁会过来。” 那女子似是捶了一下那位郎君,嗓音带着魅:“郎君好坏。” 这完全是一副“活春宫图”,谢燕一时羞得面红耳赤,想找机会逃走,但又担心脚步声太大,被那两人发现。 正在谢燕轻蹙眉眼,想着要不小心一点回去的时候,她身后传来一道熟悉透着低哑的声音:“表妹,好看吗?” 第9章 旖旎 御花园,淡淡的梅花冷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而男人那温热撩人的气息喷过来,却是让人无可避免地瑟缩了下。 翠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都要跪下了,陛下怎么过来了。 这除夕国宴不还没有结束吗。 谢燕扭过头,便看到年轻帝王那轮廓分明、面如冠玉的脸庞,他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唇角似笑非笑的,谢燕想向他行礼,但又担心被那两人听见,只得压低了嗓音—— “表哥。” 这一副“做贼”的模样,萧忱挑了挑眉,然后朝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李公公赶忙招呼了暗卫,夜色本就宁静,这会儿气氛紧张,便显得更加旖旎。 萧忱低头看了一眼谢燕,为了配合她,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他沉声道:“走吧,表妹。” 谢燕轻轻咬了咬唇瓣,然后捏起自己粉红色的裙摆,跟在了帝王身后。 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御书房,谢燕姣好的脸上还有几分红晕,她深吸口气,努力将方才看到的景象忘记,等李公公在她面前放了一盏茶,谢燕才抬眸问他:“表哥怎么来了御花园?” 御书房是帝王办公的地方,所以装饰得很是富丽堂皇,墙壁之上挂着各名家的画作,案桌上则是摆放着奏章与笔墨纸砚。 “母后找昌平有些事情,昌平放心不下你,便让朕去御花园看看。” 听着帝王漫不经心的嗓音,谢燕又想到她刚才看到的场景,嗓子有些干,她干巴巴地笑道:“原来如此。” 萧忱也想到方才的场景,猜到姑娘家容易害羞,便没启唇,只让宫女再拿几道糕点过来。 谢燕轻声向帝王道了谢,但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在心里盘算着时辰,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公公从御书房外面进来,他行了一个叩首礼,与帝王道:“陛下,是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那女子是他的贴身丫鬟。” 据他所知,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与内阁大学士府大小姐有婚约,这正妻还没进门呢,他就做出这等丑事,简直没有一丝对未婚妻的敬重,也不知道内阁大学士府知晓这件事情后,会不会退婚。 帝王的目光在一旁的少女身上停留一瞬,颔首道:“朕知道了,将此事告诉御史大夫。” 这御史府三公子做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加上谢大姑娘还未出阁,陛下肯定不会多过问,李公公明白,微弓着腰退下了。 谢燕拂了拂裙角,站起了身,婉约清丽地开口道:“表哥,那我也先行告辞了。” 萧忱眉目如画,慵懒地靠在龙椅上,姿态随意清隽,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谢燕微微松了口气,抬步走出御书房,殿外,翠儿赶忙上前,扶住她:“小姐。” “走吧。” 殿中,萧忱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自己的额头,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他白皙俊美的脸庞上有几分红色,看着格外地惊艳。 正在这时,帝王的暗卫突然出现,他朝帝王拱了拱手,面容平静,道:“陛下,属下已经将御史府二公子林书尘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帝王连眸子都没抬,他眉梢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摆手道:“你退下吧。” 退下…… 不是他们陛下让他去查御史府的二公子吗,怎么现在又让他退下了,暗卫完全摸不清头脑。 但陛下行事向来说一不二,暗卫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只等出去时,暗卫才小声与李公公道:“李公公,陛下之前不是让属下去调查御史府二公子,怎么现在属下查清楚了,陛下又不想听了?” 李公公笑了笑:“陛下的心思不是你我能猜到的。”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陛下之前让人调查御史府二公子,那是因为如果御史府二公子与谢姑娘相互喜欢,那陛下肯定会为他们指婚,但现在御史府的三公子做出这等事情,都可预见以后御史府有多少是是非非,陛下当然不会让谢姑娘嫁过去。 暗卫忠于帝王,便点了点头:“那属下先行告辞。” 谢燕回到了乾清宫,内殿还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但因为帝王提前走了,不少思慕帝王的佳人便不那么高兴了。 昌平公主就知道她母后找她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她一过去就看到那所谓的梁王世子,是她儿时的玩伴,问题是她一点也不喜欢他,母后还在那撮合他们两个,弄得昌平公主是尴尬不已。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昌平公主偷偷地溜走了,她还不知晓御花园的小插曲,悄悄咪咪地与谢燕商议:“那皎皎姐姐,等上元灯节的时候咱们一起看庙会,我到时候在秦河的画舫处等你。” 谢燕笑着点了点头:“要等也应该是我等公主。” 她笑着的时候,眼里就像含了一弯清澈的泉水,眉目盈盈,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昌平公主忍不住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精致的脸上带着笑:“皎皎姐姐跟我还这么客气。” 众人又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放到昌平公主跟谢燕身上,之前义勇侯府举办寿宴,很多人是看到了陛下是与义勇侯府大小姐如何相处的,却未曾想,谢大小姐与昌平公主也这般合得来,真真是招人羡慕。 就在两人嬉笑的时候,孟姑姑态度恭敬地走过来:“公主。” 昌平公主连忙止住笑容,道:“孟姑姑怎么来了?” “奴婢是来告诉谢姑娘,太后娘娘说她一个人在慈宁宫很是冷清,谢姑娘要是愿意留下来陪她,这宫里肯定要热闹些。”孟姑姑看向谢燕,神色真诚,微笑道。 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位谢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昌平公主当即乐开了花,抱着谢燕不松手:“看来母后与我想法不谋而合。” 有皎皎姐姐在,今夜守岁就不那么无趣了。 孟姑姑让人带二人去慈宁宫,然后跟义勇侯夫妇说了谢燕会暂住皇宫的消息,云氏表情有瞬间的不对,然后笑道:“既如此,那也是小女的福分。” 孟姑姑在宫里这么多年,看人一向极准,哪怕眼前的义勇侯夫人再三掩饰,孟姑姑还是一眼看出她的想法,她跟云氏面上客套几下,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云氏还是忍不住问:“老爷,妾身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太后娘娘会对皎皎这些般上心?” 而且不止太后娘娘对她好,就连宫里那位性子淡漠的帝王也对她这般好,若不是知晓谢燕的母亲并非出身高门大户,她都怀疑谢燕的母亲是不是与皇室有什么关联,要不然她如何能与皇宫的贵人们走得这般近。 义勇侯眸光晦涩不明,将云氏揽入怀中安抚:“兴许是皎皎合她眼缘吧。” 他没说的是当年那个女人与当今太后娘娘是闺中密友,不仅太后娘娘待她极好,而且因为先帝与太后娘娘感情甚笃,所以先帝对她也是爱屋及乌,但这一点恰恰是令他厌恶的,因为就是这一层关系,所以他被逼着娶了那个女人。 义勇侯生平最不喜有人威胁他,但是在这桩婚事上,他确确实实是遭到了威胁,这还不算,新婚当夜,那个女人并没有落红,虽然他问过郎中,郎中说因为女子体质不同,所以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义勇侯当时是相信的。但自他娶了那个女人之后,虎视眈眈,义勇侯能不怀疑吗,因此他不仅不喜欢那个女人,也不喜欢她留下来的女儿。 云氏笑容有些勉强,同样是义勇侯府的姑娘,怎么就谢燕得了太后娘娘的眼缘,她女儿怎么就不成。 但是这些话云氏并不敢说出来,便只能满腹心事地随义勇侯离开。 再说御史大夫这边,当他知道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做丑事还被帝王发现了之后,险些没气晕过去,原本他还想着他二儿子如此出色,能与昌平公主喜结连理,是最合适不过了,现下他小儿子做出这等丑事,陛下肯定也不会想让他二儿子做驸马了。 这才短短一夜,几乎快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没有了,御史大夫心都在滴血,当天晚上就差人请了大夫。 *** 正月初三,早朝恢复。 众大臣在朝堂上第一言我一语,进谏个没完,帝王神色一直淡淡的。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8节 等下完早朝,萧忱将手中的册子随意地给了李公公:“将这花名册交给母后。” 李公公起先一愣,以为他们陛下是开窍了,准备开始选妃了,刚准备跟陛下道喜,然后等接过来的时候,他才察觉出不对,这花名册怎么都是男儿的名字。 再一思量,李公公明白了,这都是为谢姑娘挑选的夫婿人选呢。 李公公笑着应下,也不敢耽搁,直接握着拂尘去了慈宁宫。 太后刚从佛堂出来,由宫女们伺候着用膳,她问李公公:“李公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皇帝那边有什么吩咐?” 李公公是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要不是皇帝那边有吩咐,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来慈宁宫。 “什么都瞒不过太后娘娘。”李公公一甩拂尘,笑呵呵道:“回太后娘娘,这是陛下要奴才交给太后娘娘的花名册,这上面的人选都是来自京城权贵之家跟书香门第的公子。” “皇帝有心了。”太后让孟姑姑将那花名册接了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张嬷嬷,你去请皎皎过来,就说哀家有事要找她商议。” 第10章 满京公子 晨起,皇宫碧红色的砖瓦上还凝结着冰霜,屋外的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宫人过来的时候,谢燕与昌平公主都才刚起身。这两夜,昌平公主不是拉着谢燕下棋,就是拉着谢燕说悄悄话,所以谢燕歇得也晚。 但两姑娘年龄相仿,这一来二去的,关系更加熟稔不少。 原本因为太后娘娘对谢燕另眼相看,宫人就不敢怠慢她,眼下见谢大姑娘不仅得帝王优待,也得昌平公主青眼,宫人便更不敢怠慢于她,笑着道:“谢大姑娘,太后娘娘让您过去一趟,她有要事与您商议。” 谢燕还有些莫名,她眉眼微微往上翘了一下,眼若含波,她浅笑道:“臣女这就来。” “太后娘娘。” 太后看到她脸上都是笑容,面容亲和,道:“皎皎来了。” 谢燕微微欠了欠身,嗓音婉约柔和:“不知太后娘娘唤臣女过来是?” “皎皎自己看吧。”太后将手中的花名册直接塞到谢燕手里,笑意渐浓。 方才她将花名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都是京中极好的儿郎,太后光是这么随意一翻,就能挑出不少合适的,现在就看皎皎心里是如何想的了。 “谢太后娘娘。”谢燕举止恭敬地将花名册拿过来,只是随手一翻她就愣住了。 这上面竟都是京城出自世家名门的郎君,这还不算,这花名册上面就连他们家里几口人,身高几尺都注明了。 见她愣住,太后也忍不住笑了笑:“这花名册是皇帝派人给哀家的,方才哀家已经看过了,这上面有几个哀家还是很满意,比如说丞相府的长公子柳如邵,就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柳丞相乃我朝文武百官之首,他们府上培养出来的公子跟姑娘都是极为出色的。” “再说这内阁大学士府的三公子,本人生得唇红齿白不说,其才华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而且因着他的父亲是当世鸿儒,所以内阁大学士府的家风很是清正,这位三公子也以‘君子’之名冠盖京华,这些个少年公子,即便哀家身处皇宫,都知道这些人深得闺阁女子的喜爱,皎皎觉得呢?” 不是太后说,这上面随便拎出一个公子,都比那章翎强,不得不说,皇帝对皎皎的姻缘还是很上心的。 其他伺候的宫人也看向谢燕,大抵是想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谢燕这下真是局促得紧,这花名册在她手上简直跟烫手山芋似的,她眨了眨眼,试探着道:“不瞒太后娘娘说,这上面的郎君都很出色,所以臣女也不知道选谁,还望太后娘娘容臣女细细斟酌。” 她连这些人的面都没见过,实在是没有办法直接做决定,但她又怕辜负了太后娘娘的好意,所以只能试探着开口。 “这倒是哀家思虑不够周全,还忘了皎皎与这些人都未见面,哀家会与皇帝说这事,到时候等见过面,皎皎再做决定也不迟。” 帝王选妃一般便是由礼部呈上花名册,再根据贵女们背后的家族以及在朝堂中的地位来决定择谁入宫,这里面牵扯的是前朝的稳定与利益,而与感情无关;但是皎皎不同,她若嫁人,那肯定是要选择两情相悦的。 所以太后才说自己思虑的不够周全。 谢燕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容貌姣好,姿态婉约,真真是清丽佳人,看得太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说到为皎皎挑选夫婿,这次还真要感谢皇帝,你都不知道,之前哀家几次与他提了昌平选驸马的事,他都给哀家含糊过去了,谁知这次哀家说要为你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这不,才短短一个月,皇帝就让人将花名册交到哀家手上。” 这花名册是帝王给的…… 谢燕还以为这花名册是太后娘娘为她准备的,毕竟之前太后娘娘告诉她,她从前与娘亲是闺中密友,却未曾想帝王对她的婚事也上了心,那要是她将来真得姻缘美满,最该感谢的人不还是帝王。 谢燕纤细的手指搅了搅手中的白色丝帕,如是想到。 正在这时,张嬷嬷走过来,糕点散发的香气清甜好闻:“太后娘娘,点心做好了,是要现在给陛下送过去吗?” “皇帝这会儿已经下朝了,就现在送过去吧。”太后思绪抽离,沉思片刻,太后又看向在那兀自沉思的谢燕,微笑道:“皎皎,你替哀家将点心送给皇帝吧。” 谢燕本欲拒绝,但此番她承了帝王的情,也该去向他道谢,谢燕轻轻点了点头:“是,太后娘娘。” 慈宁宫与御书房隔了一段距离,谢燕从御花园穿过,径直去了御书房:“李公公好。” 李公公大老远地就看到谢燕的身影,他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等谢燕真来到他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没有眼花,李公公笑呵呵地迎上前:“老奴见过谢姑娘,不知谢姑娘过来是?” 因着帝王对女色并不亲近,所以除了昌平公主,这御书房还没有别的女子来过,谢大姑娘应该算一个。 谢燕姿态清婉似水,细声细气地开了口:“太后娘娘吩咐小厨房做了几道新鲜的糕点给陛下,臣女替太后娘娘送过来。” 经她一提醒,李公公才发现她手中提了一个镶着玉兰花的紫檀木锦盒,连忙笑着开口:“那谢姑娘且等一下,老奴这就去禀报陛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宫里伺候了许多年的缘故,李公公总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似,这不就像后宫嫔妃多日见不着圣上,所以来给圣上送汤与糕点的情景吗。 但也只是这么一瞬,李公公就清醒过来了,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谢大姑娘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他在这想什么呢。 和煦的暖阳之下,谢燕就静静地站在御书房门口,佳人柔婉如水,美如画卷,就连在御书房伺候的宫人都不由侧目。 萧忱听说谢燕过来,微微抬起了眼,清越悠扬的嗓音带着几分磁性:“她来做什么?” “回陛下,太后娘娘吩咐小厨房做了几道新鲜的糕点,她让谢姑娘给陛下送过来。” 萧忱薄唇轻启,开了口:“让她进来吧。” 李公公小心翼翼地退出去,等退到门口,才一脸客气地跟谢燕说:“谢姑娘,陛下让您进去呢。” 陛下在处理公务的时候一向不喜人打扰,所以有时候连大臣都不会见,倒是谢姑娘运气好,想见陛下就能见到。 这次,李公公就直接在殿外候着了,翠儿原本想进去,但见李公公都在外面等着,她也在原地等着了。 谢燕娉娉婷婷地走进御书房,轻喊了一声:“表哥。” 这是她第二次来御书房,兴许是因为知晓帝王是个好人,所以她表现得没有那么拘谨。 这次倒是没跟他客气了,萧忱眉梢微微挑了挑,精雕细琢的脸庞看起来格外俊美,他本就不是注重规矩之人,既担了她一声“表哥”,自然会护她无虞,而她每次见他,不是拘谨,就是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会吃人。 这想法要是让朝堂中的文武百官知晓,只怕是要大跌眼睛,因为普天之下,谁见到帝王不紧张,更别说帝王锋芒毕露,一句话就可定人生死。 萧忱“嗯”了一声,从容不迫道:“表妹坐吧。” 谢燕却没有坐,她动作小心点将锦盒放到案桌的空白处:“表哥,这是太后娘娘让人做的几道糕点,表哥趁热尝尝吧。” 说完,谢燕又发觉此刻御书房就只有她与帝王两个人,她有些疑惑,这都不需要宫人伺候吗。 帝王对姑娘家喜欢的糕点并没多少兴趣,他身子虚靠在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骨:“放着吧。” 谢燕见他一脸地疲惫,便将锦盒放在了案桌上,她偷偷地觑了帝王一眼,见他脸庞白皙如玉,眼底却隐隐透着乌青,猜测是晚上处理奏章处理太晚的缘故:“是。” 萧忱余光见她若有所思,声调漫不经心,问:“表妹还有事吗?” 谢燕确实还有一事,她水盈盈的眸光不躲不闪的与帝王对视,随后朝着帝王行了个大礼:“花名册的事情,多谢表哥了。” 年少的时候,她以为她日后会嫁给章翎,但对方对她无意,谢燕也没有揪着他不放,只是在那之后,再无人关心在意她的婚事。 她并不是非要嫁给一个好人家,而是因为感念帝王对她的这一份善意,在这世上,除了章二叔,便是帝王与太后娘娘待她最好,所以投桃报李,她以后也会对帝王好。 “表妹若有中意的,朕会为你们赐婚。” 谢燕轻声应了,应完之后她准备回慈宁宫,想了想,还是一脸认真地叮嘱帝王用些糕点。 萧忱被她逗笑了,浅声答应了她。 待谢燕离开之后,年轻帝王还是解开锦盒,尝了一块桂花糕,淡淡的甜味弥散在唇齿之间,仿佛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京中的消息是最灵活的,几乎没出几日,各大世族便知道宫里的陛下跟太后娘娘要为义勇侯府的大小姐,不对,应该是陛下的表妹挑选夫婿。 这个消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既是侯府之女,又是帝王的表妹,还得帝王跟太后娘娘倚重,这京城哪家公子不想娶。 当即,满京公子卯足了劲,都想聘谢燕为妻。 第11章 择婿 消息同时也如一阵风地传到了义勇侯府,谢娇气红了眼,她怎么也没先到陛下跟太后娘娘对她那位姐姐如此之好,又不是皇家公主,还这么大张旗鼓地为她挑选夫婿,她也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受得住这等福气。 谢娇忍不住抱着云氏哭诉:“娘,要是陛下跟太后娘娘为姐姐挑选了一个比翎哥哥还好的夫婿,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她从小备受父母宠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她所嫁给的儿郎也应该是最好的,时至今日,她又如何甘心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比自己嫁得更好。 “有娘亲在,无人能越得过你,娇娇就放心吧。”云氏摸了摸谢娇簪满玉钗的发髻,柔声宽慰道。 但其实云氏心里也没底,因为宫里对谢燕的态度真得太好了,这般大张旗鼓的为她择婿,这不跟皇室公主的待遇一模一样。 难道太后娘娘真将谢燕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不成,哪怕之前她的丈夫再三跟她说谢燕与皇室没有什么瓜葛,云氏也不会再相信了,没有瓜葛,没有瓜葛太后娘娘跟帝王对她这么好吗。 她记得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谢燕还很小,所以她只知道章翎的二叔待她极好,也没见皇宫那边对谢燕很重视啊。 那只能说明谢燕的生母与皇室应该是有瓜葛的,可她嫁过来的时候,谢燕的母亲早就死了,而且不知是不是义勇侯吩咐过的缘故,她嫁过来之后从未在任何一个人口中听说谢燕生母的任何事情。 所以老爷对她亡妻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要是在意,那为何对她留下的女儿多年不管不顾,要是不在意,那为何她每次问,他都要顾左右而言他。 好不容易安抚好女儿,云氏亲笔写下一封信,然后慎重地将这封信交给她的陪嫁丫鬟:“青儿,你将这封信交给兄长,让她查一下先夫人未出阁之前的所有事情。” 娇娇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她这个做娘亲的会为她排除万难,让她成为家中最受宠、嫁得最好的姑娘,两人又不是亲姐妹,凭什么她们母女就要为谢燕着想。 丫鬟面容清秀,头发梳成双丫髻,她有些不太明白夫人为何要去查先夫人,先夫人不都去世许多年了吗,云氏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没多解释,道:“你将信交给兄长他就知道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 丫鬟连忙点头,她差点忘了她们夫人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要是不如她的意,那对她们动辄打骂也是寻常。 窗牖之外风声呼啸,但因为初春到了,所以院子里的景致带着几分春意,透着盎然的生机。 但眼下云氏没有一点欣赏景色的心情,她眸光冷凝,轻抚了下心口,要是事实真如她所想,那她绝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皇宫外的人是什么心思,宫里的人是感知不到的,但太后还是能感知到京城各家公子对皎皎的喜爱,这不,自从皇宫放出些风声之后,京城各大世家都有托人送东西进来的。 比如说,前几日凌国公府就托人送了一把名琴九霄环佩来,说是送给皎皎的。 再比如,柳丞相府托人送了紫竹洞箫过来,说是盼着能与皎皎合奏一曲,这不就意味着“琴箫和鸣”。 除此之外,文大学士府托人送了一套精贵无比的头面,还有的是送了各种古画赏玩,当然,这些人能送东西进来,也是受到了太后与帝王的默许。 这些个东西,太后都让孟姑姑送到谢燕的偏殿去了,反正皎皎还未及笄,这夫婿可以慢慢挑。 昌平公主看着谢燕偏殿里面堆满的礼品,笑得乐不开支,她脸蛋乐得跟花朵儿似的:“这些个公子还算有心,不知皎皎姐姐可有看上的?要是有看上的,我去求皇兄为你做主。” 以前昌平公主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养面首,但最近她又得了一个新乐趣,那就是逗她皎皎姐姐,特别是如今皎皎姐姐择婿的时候。 谢燕原本在喝茶,听到这话被呛得连连咳嗽,莹白的小脸上浮现一抹粉色,娇艳欲滴:“公主快别打趣我了,这些公子确实是有心了。”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9节 见主子咳嗽个不停,翠儿赶忙过来,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背脊。 昌平公主见她这么大反应,忙支过身子,轻握住她的手腕:“皎皎姐姐没事吧,我就随口一说,皎皎姐姐别激动。” 谢燕轻轻摇了摇头,她头顶上的海棠步摇还在微微晃动着,呼吸略有些不稳。 “其实说句实在话,能给皎皎姐姐送这些礼物的都还是门第显赫的,就拿这凌国公府来说吧,凌世子的亲姑姑就是贵太妃,所以他才送礼送得这么快,而且送得也是难得一见的名琴,再比如柳丞相府的公子,虽然不是百年世族,但丞相府受皇兄重用啊,他本人也挺不错的,难道皎皎姐姐不喜欢这里面的人吗?”昌平公主疑惑。 莫不是皎皎姐姐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才看不上这里面的公子。 那倒也没有不喜欢,只是这些公子对她这么大献殷勤,想必是因为陛下跟太后娘娘的缘故。 这要是成亲了,想必也会过得不幸福吧,但这些话谢燕没有与昌平公主说,她斟酌一下,轻声道:“这些公子都很好,只是我与他们之前都未见过,所以不要做出决定。” 昌平公主若有所思,然后细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清丽佳人,鹅蛋脸,柳叶眉,朱唇皓齿,身姿窈窕,说话轻声细语,一举一动更是婉约动人。 昌平公主突然就明白了,她笑着道:“我知道了,皎皎姐姐是担心有些公子生得丑是吧,那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在公主府多举办几个赏花宴,到时候将这些公子都请过来,然后皎皎姐姐喜欢哪个,咱们就选哪个,这总成了吧?” 谢燕:“……” 她见昌平公主一脸的兴致勃勃,也不忍拒绝她的好意,浅声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皎皎姐姐跟我还这么客气,姐姐的终身大事就交给我跟皇兄好了。”昌平公主捏了捏她细腻柔嫩的小脸,道:“对了,皎皎姐姐,过几日就是上元灯节了,城南每年都有庙会,皎皎姐姐到时候跟我一起去看庙会吧。” 谢燕有片刻的失神,往年上元灯节义勇侯府也会看庙会,但她从小到大,还真没有看过,少女微微垂了垂眸,再抬头,她莞尔一笑,清丽动人:“多谢公主。” “不过到时候皇兄也会去。” 谢燕怔了怔,帝王也要去看庙会,不用处理奏章吗,谢燕试探着问:“表哥也喜欢看庙会?” 昌平公主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想起那日她去找皇兄的场景,刚开始皇兄说什么也不去,后来她提到皎皎姐姐,皇兄才愿意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皇兄对皎皎姐姐挺不一般的。 “那倒没有,往年皇兄都没有去看庙会,不过今年情况特殊,不是有皎皎姐姐在吗,我就让皇兄跟我们一起去。”说到这里,昌平公主那葡萄般的眼眸眨了眨,她身子凑过来,轻声道:“这样皇兄可以保护我们嘛。” 一国之君保护她们…… 谢燕觉得这听着就有些匪夷所思,但能看出来,昌平公主与帝王的兄妹之情确实很好。 谢燕扯出一抹清艳的笑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转眼之间便到了正月十五,晚上的月亮格外圆,给偌大的皇宫笼罩了一层光晕。 皇宫西门站着谢燕,昌平公主跟李公公。 没一会儿,昌平公主就抱怨起来:“李公公,皇兄怎么还没来,他不会不去吗?” 白日还是天朗气清,晚上就寒风刺骨,昌平公主抱住自己的手臂,冷得直哆嗦。 “陛下既然答应了,那就肯定会过来,公主跟谢姑娘要是冷的话,就先上马车吧。”李公公眼神不经意间从谢燕身上划过,打着哈哈道。 昌平公主嘟了嘟嘴,又狠狠跺了跺脚:“那还是等一下吧。” 转头看到皎皎姐姐身姿纤细,清丽脱俗,问:“皎皎姐姐,你不冷吗?” 谢燕微微摇了摇头,小声与昌平公主道:“公主要是冷的话,就先上马车吧。” 她到底不是帝王的亲表妹,还是不能太放肆。 昌平公主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自己先上马车吧,正在这时,宫门口传来亮光,锦衣华服、面如冠玉的年轻帝王如闲庭散步地走了出来,他一双桃花眼如黑曜石般深邃,唇角似笑非笑的,众人连忙见礼。 昌平公主拉着谢燕的小手迎上去,娇纵的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皇兄,你可来了,我与皎皎姐姐等得都快急死了。” 萧忱脚步不停,看了她身旁婉约沉静的谢燕一眼,开了口:“走吧。” 李公公屁颠屁颠地上前,再三嘱咐面色严肃的侍卫:“丰侍卫,陛下的安全就交给您了。” 本来陛下要去看庙会,他们应该将城南那边围起来,闲杂人等不准入内,但陛下说不用,他们也不能忤逆陛下。 但就怕庙会上人多混杂,会有人对陛下不利。 丰谌微微笑了笑:“李公公放心。” 一直等马车没了影子,李公公才让兵士将宫门关上。 太后这边也得到了消息,瞪大了眼:“皇帝也去看庙会了?” “是呢,陛下是微服出宫的,眼下陛下跟昌平公主、还有谢姑娘都不在皇宫。” 太后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有些诧异:“可他往年不都不去看庙会吗?” 第12章章二叔 太后说的没错,今上年少登基,刚登基那会儿不知有多少大臣反对,皇室几位皇叔跟年长的皇子都虎视眈眈,所以帝王自登基之年起,就没有看过庙会,今年倒是不同。 孟姑姑猜测:“兴许是因为陛下最近政务不太繁忙吧。” 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说得通,太后点了点头:“那等昌平跟皎皎回来,就直接让她们去歇息吧,不必来哀家这儿了。” “是,太后娘娘。” === 两辆马车非常低调地停在距离画舫不远处的树下,昌平公主一下来就如同脱缰的马儿往前跑,非常高兴地朝谢燕挥了挥手:“皎皎姐姐,这边。” 谢燕被她的兴奋感染,水盈盈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来了。” 只是脚步刚一动,她就想起来好像少了一个人,谢燕回头去看,便见腰带玉佩、姿仪从容的帝王从马车上下来,她其实琢磨不透当今帝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能清楚的知道,当今帝王是一个好人。 萧忱目光敏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有人在看他,他掀起眼皮,刚好对上少女那温柔水灵的眸光,心跳忽地滞了一下,转瞬又恢复正常,萧忱单手摇开折扇,姿态如同寻常人家的贵公子,他慢悠悠地朝谢燕走过去,薄唇轻启:“走吧,表妹。” 他声调清扬而有磁性,因此这声“表妹”喊得格外撩人。 谢燕莫名地觉得喉咙有些干,她袖摆轻扬,朝帝王回了半礼。 昌平公主在前面走了好几步,还没见人跟上,她又回过头,结果发现她皎皎姐姐在跟皇兄说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然后就见皎皎姐姐朝她这边走过来,昌平公主笑着拉她的手,道:“皎皎姐姐,我们等会也去放花灯吧。” 谢燕朝四周看了看,眼下倒是有不少人在猜灯谜,她觉得这有几分意思,嗓音清浅,点头道:“公主,要不咱们先去猜灯谜吧,等会再去放花灯。” 一听猜灯谜,昌平公主整张脸就垮了下来,她先是看了眼谢燕,再看了眼她身后的皇兄,瘪嘴道:“可是我又不会猜灯谜,要不皎皎姐姐跟皇兄去猜吧,我去给你们买点糕点。” 昌平公主出身尊贵,从小就备受宠爱,之前在上书房上课的时候,她就想办法偷懒,偏偏太傅又不敢说她,所以一来二去的,昌平公主对这诗词歌赋着实不太精通。 她要真去猜灯谜了,肯定得闹出笑话来。 她不去,谢燕当然就不会去了,正准备开口,帝王桃花眼挑了下,不紧不慢道:“现在可后悔当初太傅授课的时候没认真听?” 昌平公主马上捂住自己的脸,有些气恼:“皇兄就知道揭我的短。” 帝王也没打算哄她,折扇不紧不慢地摇,谢燕斟酌了下,提议:“那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放花灯那里吧。” “还是皎皎姐姐最好。”昌平公主又来了劲,紧紧地抱着谢燕纤细的腰肢,两姑娘一起朝秦河走去,那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的百姓,更多的是正值韶华的少年与少女,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笑意,旁边还有卖花灯的商贩。 两人去了最靠近河边的商贩处,那木头做的支架上面已经摆放了不少的花灯,昌平公主对兔子,所以选了一盏粉色的兔子灯,花灯灯光闪烁,昌平公主格外喜欢,而谢燕选了一盏狐狸形状的花灯,那狐狸描摹的惟妙惟肖,看着像是真的。 萧忱眸光随意地扫了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没想到小姑娘家家的,会喜欢这样子的花灯。 谢燕微抬了抬眼帘,细声细气问:“表哥要莲花灯吗?” 萧忱想说“不用”,但对上她那含着期盼的水眸,鬼使神差道:“那来一盏莲花灯吧。” 谢燕点了点头,又去看那上面挂着的莲花灯,虽然都是莲花灯,但是细看还是有差别,谢燕给他选了一盏浅粉色的花灯,递到他手里。 看着帝王骨节分明的手上拿着的花灯,丰谌都有些不敢看了,这花灯好看是好看,但明显跟他们陛下不搭啊。 不过他们陛下对谢姑娘真的挺纵容的。 丰谌边想着,边上去付了银钱。 谢燕的愿望很简单,所以她将狐狸花灯放在水中之后就站了起来,昌平公主愿望多,所以还在拿纸笔写。 谢燕走到边上等昌平公主,耳畔传来帝王慵懒好听的嗓音:“表妹许的什么愿?” 想着这要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谢燕眉眼一弯,柔声反问:“表哥许的是什么愿?” 谢姑娘怎么还反问起陛下来了,丰谌有些汗颜,这世家贵女哪有像谢姑娘这般胆大的。 萧忱眉梢微挑,回答:“朕许的是……” 正在这时,风云突变。 一阵凌厉的寒光从萧忱耳畔掠过,他带着笑意的眸光微冷,身形纹丝不动,直到那尖锐的剑鞘要划过他的脸庞,他才手指微动,头一偏,袖摆微扬间,他来到了黑衣人的身后,一拳出击,姿态气定神闲。 而就在这个时候,碧瓦朱薨上的一群蒙面人迎面而上,他们手中都拿着刀与剑,气势汹汹地直奔帝王而来。 变故突生,百姓们瞬间吓得慌不择路,四处逃窜。 丰谌吹响口哨,脸色冷肃,提剑直奔帝王的方向去,剑鞘凌厉,寒光乍现:“陛下小心。” 谢燕离帝王是最近的,就算再不懂,她也能猜到这群蒙面人是想置帝王于死地,她深吸口气,折起粉色裙角,也混入战斗之中。 丰谌见状忙要呵斥她离开,谁知下一刻就见她一掌拍晕了那个黑衣人,再动作利落的夺过那黑衣人的剑,刺向下一个黑衣人。 她动作利落的紧,下掌出剑都没有丝毫的犹豫。 若不是情形不对,丰谌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温柔婉约,清丽动人的谢姑娘吗。 谢燕此刻脑海中想的就是要保护帝王的安危,所以她对付黑衣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一下子不知撂倒了多少个。那群黑衣人也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就有这能耐,手里的剑越发凶狠的朝她刺过去,那架势,无疑是要取了她的性命。 刀光剑影,耳畔还能传来百姓的惊呼声跟昌平公主的喊叫声,谢燕咬牙,告诉自己不能大意,但不幸的是这一群黑衣人解决了不少,又有一群黑衣人站到了红色砖瓦上,这回,他们手里拿的是箭矢。 萧忱眸光阴鸷,动作如风,快速地解决了在场黑衣人,足角轻点,来到了谢燕身边,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没料到一个还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跑来救他,眼前的少女总是让人感到意外。 谢燕惊讶的回过头:“表哥。” 萧忱眸光沉静,颔首,他废话不多说:“朕让丰谌护你出去,你跟昌平先回宫。” “可……” 她怎么能临阵脱逃,话未尽,屋檐上面已经有成排的箭矢放了下来,帝王捏了下她的手腕,猛地推开了谢燕。 谢燕面色一变:“表哥。” 看到她,昌平公主忙跑过来,面露焦急:“皎皎姐姐,你没事吧。” 往年她一个人出来看庙会从未碰到这种情况,怎么今晚就会出现意外,谢燕白嫩细腻的小手还沾了黑衣人的血,她心还是跳得很快:“我没事。” 此时,丰谌衣衫凌乱,呼吸急促,人也有些狼狈,他朝谢燕跟昌平公主拱了拱手:“谢姑娘,陛下有武功在身,肯定会无事,属下先护送姑娘与昌平公主回宫。”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0节 谢燕面容一如既往地清丽貌美,直接拒绝了:“丰侍卫,你先去保护表哥吧,我与昌平公主会找安全地方躲起来的。” 情况危急,比起谢姑娘跟昌平公主,丰谌更担心帝王的安危,他点点头,又重新回到了帝王身边。 谢燕拉着昌平公主到一个商贩处待着,昌平公主急得直掉眼泪:“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对付皇兄啊。” “表哥会没事的。”谢燕拿起芍药丝帕替她擦眼泪,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忧,现下看着是帝王这边要略甚一筹,可是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人,这些黑衣人肯定是受过培养的,也不知是江湖人士还是…… 她怕时间耗得越近,那边人来得越多,到时候该怎么办。 谢燕踮起脚,琢磨解困的方法。 “一群喽啰,也敢在上元灯节闹事。”与此同时,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甚至压过了马蹄声,但见为首的人一抬,数千兵士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将黑衣人团团包围。 而他本人则来到了帝王身边,行叩首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无事吧?” 这声音…… 谢燕眼睫轻轻颤了颤,回了眸。 来人身穿银色铠甲,手拿长弓,虽已过而立之年,但身长八尺,面容儒雅温和,犹如冬日之松柏,在岁月的沉淀下显得愈发沉稳。 这人正是驻守边关十年的一品大将军,章翎的二叔章政。 昌平公主显然也认识章政,她开心地又蹦又跳:“皎皎姐姐,是骁骑大将军,他回京了。” 帝王衣袂飘飞,眉如墨画,嗓音如玉石击水:“章二叔。” 章政笑意温和,却是摇了摇头:“微臣担当不起。” “表哥。”昌平公主拉着谢燕过来,谢燕先是喊了一声帝王,见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再喊章政:“大将军。” 年幼之时,谢燕也唤章政一声“二叔”,但眼下她与章翎已经无任何关系了,再喊“二叔”便不合适了。 看到谢燕,章政情绪才有些许的波动,看着面前出落得落落大方的小姑娘,章政儒雅而笑:“这才数年不见,皎皎就不认识二叔了?” 第13章 掌掴 昌平公主看了一眼身旁的皎皎姐姐,突然想起来十年前骁骑大将军便是为了皎皎姐姐的娘亲才去驻守边关,母后不止一次与她说,要是当初念晴姨母与骁骑大将军在一起,那她婚后肯定会过得非常幸福,也不至于早早地就香消玉殒了。 昌平公主嘟了嘟嘴,抬头看向那砖红色屋檐,那上面的黑衣人已经被全部控制了,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也不知今晚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她皇兄下手。 萧忱面容清俊,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过一般,没有一丝瑕疵,光是在那站着,就显得尊贵雍容,他唇角带着三分笑意,神态一直是漫不经心的。 章政是今天到的京城,所以他还不知道章翎要娶谢娇的事,只当他离京的太久,小姑娘不认得他了。 她的女儿,章政是当成自己亲生女儿看待的,要是对方真与他生分了,那他肯定还是有些失落的。 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帝王与昌平公主都没有开口,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谢燕便顺着章政的意思,嗓音若百灵鸟,喊了一声:“二叔。” “诶。”章政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了,说话的语气也柔和许多:“多年不见,我们皎皎生得越来越好看了。” 也越来越像她娘亲了,章政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隐晦,几分隐忍。 谢燕抿唇笑了笑,姝色清雅,算是应了章政这话。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章政看了下周围,面色一片冷凝,冲帝王拱手:“陛下,这里面还有活口,微臣这就将他们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争取早点给陛下答复。” 上元灯节,那是普天同庆的日子,竟有人挑这个时候行刺,想来是一早知道帝王会在今晚看庙会,不用想,肯定是与皇室有密切瓜葛的人。 萧忱将手负在身后,看着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些许活口,唇角扯了扯:“那就有劳章二叔了。” 他已猜到是谁下的手,帝王手背青筋暴起,神色透着三分凉薄,面色比夜色还要冷凝。 章政大手一挥,声音比古钟还洪亮:“都带走。” 帝王带来的人则开始处理现场的情况,月凉如水,气氛深不可测。 马车车辙缓缓驶向皇宫,来时昌平公主兴致高昂,一直拉着谢燕说话,现在回来昌平公主明显没有这个心情,回宫的路上,她就安安静静地枕着谢燕的削肩,百无聊赖的思索着。 西门口有人接应,帝王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抚了下自己常服的袖摆,嗓音沉着地吩咐:“送她们回慈宁宫。” 丰谌原本是想跟着帝王去御书房,闻言走到昌平公主跟谢燕面前,客客气气道:“昌平公主,谢姑娘,这边请。” “有劳丰侍卫。”谢燕离开前朝帝王的方向看了眼,他已带着侍卫离开。 想来是去处理今天晚上的事情了,那些黑衣人不是死士,那应该不是江湖之人。 彼时御书房灯火通明,得知帝王在宫外遇刺,李公公急得只差上蹿下跳,他在殿外来回走动,等听到轻缓的脚步声,李公公连忙迎上去:“老奴见过陛下。” 内殿里面还有御医候着,都齐齐向帝王见礼。 萧忱“嗯”了一声,他挥手让御医先退下,再冷声吩咐:“请逍遥王入宫。” 他让人查是回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今晚的事是谁干的,如此伎俩,不就是故意挑衅他。 今晚的事情是逍遥王干的,李公公在心里突了一下,马上招呼人请逍遥王入宫,还没半个时辰,还在与美人逍遥的逍遥王就被捉到帝王面前,连身体都没遮蔽好,很是狼狈:“陛下,逍遥王已经带到。” 值此佳节,逍遥王显然是在府上喝多了,他面色潮红,走路摇摇晃晃:“不知陛下大晚上将皇叔捉到皇宫来是意欲何为啊?” 萧忱掀了掀眼皮,长眉入鬓,身子懒懒靠在龙椅上:“皇叔这是敢做不敢认了?” 一句“不承认”激得逍遥王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起来,但他还是装聋作哑,死不承认:“我不懂陛下是什么意思。” “是吗?”萧忱轻飘飘的眼光朝他看了过去:“既然皇叔什么都不知情,那就去大内监牢待上三年半载,到时候就知情了。” 逍遥王一阵胆寒,他是瞧不上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皇帝,所以总想给他找不痛快,但他现在不是好生生的在这吗,他凭什么要这么对他。 而且这一晚上都没过,他莫不是在故意诈他,逍遥王狐疑。 冥顽不灵…… 萧忱面如冷玉,唇角勾了勾:“丰谌,带皇叔下去。” “等等。”逍遥王顿时就急了,对着帝王那深不见底且无一丝笑意的目光,他咬牙道:“我并未伤陛下性命,而且我是陛下的皇叔,陛下这么对我就不怕天下人在背后议论陛下不念亲情吗。” 这算是变相的承认了…… 李公公紧皱眉心,这逍遥王未免太大胆了。 “那皇叔对朕可念及亲情了,那群黑衣人连弓箭都拿上了,皇叔还要说不伤及性命吗。”萧忱笑意不达眼底,漫不经心道:“皇叔不想去大内监牢也成,你还有第二个选择。” 他少年登基,这些个皇叔对他一直颇有微词,还仗着有父皇的懿旨,没少作威作福。 逍遥王的直觉告诉他,帝王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帝王嗓音清冷,像那涓涓细流,又似空谷中的琴音。 “兵符上交,返回封地,永世不得入京。” 一句“兵符”让逍遥王面色大变,他急得跳脚,心里的话想都不想就说了出来:“你休想。” 萧忱冷嗤一声,也不跟他客气:“带皇叔下去。” 这世上,还没人能威胁到他。 帝王一声令下,丰谌带着暗卫直接擒拿逍遥王,逍遥王咒骂声一句接着一句,暗卫们充耳不闻,还没人敢在皇宫闹事,这逍遥王算一个。 但他们可不怕他。 一夜的盘问,章政也审问出了行刺的元凶,准备入宫向帝王复命。 “将军,这逍遥王行事真是太轻狂了,竟然敢在京城生事。” 他年少随将军征战沙场,什么事情没见到过,但这个逍遥王太大胆了,竟然趁陛下出宫对陛下下手。 逍遥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所以先帝在世的时候对他极好,还交给他三分之一的兵权,允他长居京城,当年要不是先帝与太后娘娘伉俪情深,早早地立下储君,说不定他还想着做皇太帝呢,不过现在也是贼心不死。 章政冷笑一声,点明要害:“他这是在挑衅陛下呢。” “走吧,随我入宫。” 但他们还未上马车,便看到身着铁甲的丰谌急匆匆赶来,还喘着气,章政在原地立定,让他不用着急。 丰谌问:“将军,您可是为了昨晚的事入宫?” 章政笑着点了点头:“是呢,这就要入宫向陛下复命。” “那将军可以不用去了,因为逍遥王已经被擒拿。” 章政还有些摸不清状况,丰谌就附耳与他小声说了几句。 章政失笑,面容儒雅,说他知道了。 他离京之前,陛下还未登基,那时候因为念念的缘故,他还抱过年少时的陛下,谁曾想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他们确实已经老了,章政盯着天边的月亮,这般想着。 既不用入宫复命,那就要回南郡伯府了,章政突然想到谢燕:“对了,昨夜皎皎怎么跟陛下与昌平公主在一处?” 念晴出阁之后几乎与太后娘娘断了来往,皎皎又怎么与皇室众人有牵扯。 南郡伯府的下人连忙解释:“将军,您有所不知,就是皎皎姑娘与义勇侯府的二姑娘都是适婚的年龄,然后小公子喜欢上了谢二姑娘,现在想娶谢二姑娘为妻。” 章政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下人不敢看他的神色,将话重复了一遍。 章政大手紧握成拳,显然是气得不轻,他骑上马驹,一路狂奔,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让人请章翎来到他书房。 章翎知晓叔父已经回京,便猜到自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着一袭月白色锦袍,姿态谦卑地去了书房:“叔父。” 章政就这么看了他许久,他不明白在皎皎跟谢娇之间,他宁愿选择谢娇也要辜负皎皎,他喜欢上别人是没有错,但他错就错在背弃了原来的承诺,一纸婚约是他一个人的事吗。 在这之中,皎皎又做错了什么,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婚事上受了这么大委屈,该有多难过。 思及此,章政抬手给了他一耳光,章翎咬牙,二叔肯定是已经得知他要娶娇娇妹妹的事了,依着他叔父对谢燕的态度,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但即便这样,他也是要娶娇娇妹妹的。 章政沉声问:“章翎,昔年老夫离京的时候,你已经知事懂事了,咱们南郡伯府与义勇侯的婚约人选是谁,你难道不知道?” “叔父,我对娇娇妹妹是真心的,我想娶她为妻,还请叔父成全。” 章政冷笑一声:“非卿不娶?是因为喜欢。” 章翎下意识地愣了愣,这话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内心深处,他是很喜欢娇娇妹妹没错,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谢燕与谢娇之间,义勇侯夫妇更疼爱的还是娇娇妹妹,所以他也会更偏向娇娇妹妹。 章翎担心章政知道他的想法,将头低了下去,硬着头皮道:“是。” 熟不知章政戎马半生,别人什么想法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此等心性,也确实配不上皎皎。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1节 “既如此,那我会向陛下奏明,成全你与义勇侯府的二姑娘,但从此以后,你都不许再打搅皎皎。” 章翎瞬间难掩激动,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看来叔父还是更偏心他:“多谢叔父成全。” 谢燕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暖阳都从窗外爬进来了,因为晚上想着事,谢燕一整晚都没歇息好,人有些无精打采的。 翠儿替她梳妆的时候,小声道:“小姐,骁骑大将军在西苑等你,他说有话要与你说。” 章政与自己的娘亲是故交,谢燕是知道的,她轻轻点了点头。 为了不让长辈久等,谢燕连早膳都未用,她到的时候,章政已经到了。 “二叔。” 看着面前清丽脱俗的少女,章政叹了口气,有些话也变得难以启齿:“皎皎,是二叔对不起你,你与翎儿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谢燕倒是没有怨怪,轻声道:“姻缘本就讲究情投意合,章小公子与二妹妹是相互喜欢,那能喜结连理也是喜事一桩。” 许是因为从小没有人护着,所以谢燕对章翎从未有过期许,也自然不会失望。 章政沉默了下,她是将眼前的小姑娘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他心头的遗憾,所以他想撮合她与他侄子,这样他也可以保她一生平安,但是这桩婚事已经不成了,他总要为她再择一门好亲事。 “那皎皎自己可有喜欢的郎君?” 这姑娘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说不定早就有思慕的郎君,但章政忽略的是义勇侯府从未考虑谢燕的婚事,所以她从小到大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 于是谢燕解释道:“陛下给了我一份花名册,上面记载的是京城未定亲的郎君,我想在里面选择一位。” 未曾想陛下对她这么上心,想来陛下是知道她与太后娘娘是故交,所以才对眼前的小姑娘这么好。 “陛下真是有心了,那不知皎皎可有看上的?” 谢燕乖巧地摇了摇头,要是让她选,她肯定偏向丞相府的公子,因为丞相府的公子性子温润,行事沉稳,又有才华,她恰巧是喜欢这样的郎君。 但是姻缘之事,肯定不能一厢情愿,所以她没与任何人言明她的心思。 章政看着她的神色,明白了,要说这京城优秀的后生,有是有,就是很少可以与皎皎匹配。 这满京公子,章政隐隐有一个荒唐的念头,他隐在袖口中粗糙的手都颤了一下,她的女儿,是配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姑娘的。 第14章 尊贵 但是转瞬一想,当今帝王性子淡漠,对女色本来就没有多热衷,想来也不是会疼人的,既然这样,那皎皎还是嫁到寻常人家较好。 章政心思百转,最后还是笑了笑:“这京城中优秀的儿郎多,皎皎可以慢慢挑选,至于其他人其他事,皎皎也不必在意。” 他在见姑娘之前,就已经见过圣上了,章翎既然一心求娶谢娇,他这个做叔父的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不让他娶,但希望他将来不要后悔就成。 如果不出意外,谢娇与章翎的婚事应该过上些时日就能定下来。 “多谢二叔。”谢燕一贯聪慧,从章政的话里,她也能猜到他说的是章翎,而她确实没将章翎的事放在心上。 “天色不早了,皎皎就先回太后娘娘那吧,你要是在皇宫呆不习惯,我可以重新为你置办一个宅院。” 她是越来越像她娘亲了,同样的聪慧,也同样的落落大方。 谢燕眉眼一弯,浅笑着拒绝了,只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好,等寻到了意中的夫婿人选,她后面就不会在宫里住。 春日里花团锦簇,春光明媚,但不见姑娘姣美之面容,仙姿玉色。 章政见她有想法,就没有多言,只嘱咐她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人跟他说一声,谢燕轻声答应了。 这边,章政刚出宫,就有人向帝王禀报:“陛下,骁骑大将军已经出宫了。” “下去吧。” 李公公在旁边替帝王磨墨,心里不由暗想,骁骑大将军驻守边关十余年,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按理说是要好好赏赐嘉奖骁骑大将军一番,可骁骑大将军挚爱谢大姑娘故去的母亲,到而立之年都没有娶妻,他所求的不过是希望陛下能为谢大姑娘指一门好亲事。 这个要求跟太后娘娘所求是一模一样,陛下当然没有拒绝。 正想着,耳边传来陛下磁性慵懒的嗓音:“你将库房里的那套红珊瑚头面、以及东璃进贡的珍珠琉璃灯跟南疆上贡的绫罗绸缎给表妹送去,算是嘉奖那夜她挺身而出,让她不用来谢恩。” “老奴这就去。”李公公得了令,笑眯眯道:“没想到谢姑娘还会武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不得不说,谢姑娘的性子是有些像骁骑大将军的,当然,也像她已故的义勇侯夫人,要是谢姑娘是骁骑大将军的女儿,眼下定是不用过得这般小心翼翼。 不过现在也好了,有他们陛下护着,有谁敢对谢姑娘不客气。 萧忱眼眸微动,唇角轻扯:“她会的确实不少。” 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就是个琼姿花貌的小姑娘,等知情了,才知是个会挠人的“小狐狸”,偏生母后跟章政还担心她会招到欺负,再三嘱托他为她挑一个好夫婿,但萧忱觉得,这夫婿人选,她自己肯定有想法,哪需人替她操心。 李公公脚步一顿,陛下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在夸赞谢姑娘吧。 时间紧迫,李公公带着内侍去库房拿东西,都是上好的贡品,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谢燕因为御花园的景致好,所以带着翠儿在御花园赏了会花,才回的慈宁宫,一回来便见李公公带着人侯在外面,她快步走过去:“李公公。” “哎呦,谢姑娘,您可回来了。”李公公看到她,脸上笑开了花:“谢姑娘,这是陛下给姑娘的赏赐,嘉奖姑娘那夜挺身而出,陛下今日还有许多政务处理,谢姑娘就不用过去谢恩了。” 谢燕看向红木桌上堆满的礼物,每一样都极具奢华,尤其是那珍珠琉璃灯,玉质通透,散发着无尽的光芒,险些闪瞎了人的眼睛。 谢燕抿唇微笑了下:“那公公替我谢谢表哥。” 李公公最欣赏的就是她这落落大方的性情,李公公笑道:“谢姑娘这就客气了,老奴也是奉陛下的命行事。” 谢燕低头拨弄了一下珍珠琉璃灯,霎时流光溢彩,忍不住笑了笑:“将这些都收起来吧。” 不去谢恩,那她要不要给帝王送回礼,不过对方贵为一国之君,是什么都不缺。 谢燕粉唇轻抿,明眸善睐,思索再三,还是算了。 她问翠儿:“公主起了吗?” 翠儿笑道:“昌平公主在太后那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呢。” 这几日,姑娘跟昌平公主可谓是形影不离,二人性子相投,很合得来。 “那你陪我去太后娘娘那吧。” 翠儿笑着跟在谢燕后面,谢燕主仆刚到正殿门口,就听到太后娘娘怒火中烧的声音:“你这位皇叔,行事真是太轻狂了,偏偏你父皇还觉得他这个弟弟就是莽撞了些,其他的都很好。” 皇叔…… 看来这次上元灯节行刺的人是皇室中人,还是帝王与昌平公主的皇叔,皇室之中暂居京城的皇叔那就是逍遥王跟逍平王了。 不知是哪位皇叔这么大胆子。 昌平公主眉眼娇纵,给太后倒了一盏茶,笑眯眯道:“可是皇兄将皇叔的兵权给削了,没有兵权,他就算回了封底也折腾不起来,更何况他不是总是仗自己辈分高,想给皇兄使绊子,现在在大内监牢待了一夜,总是折腾不起来了。” 在看问题上,昌平公主跟帝王一样犀利,要不怎么说是兄妹呢。 这位皇叔之所以敢这么张狂,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兵权,还比皇兄大一个辈分,现在没了兵权,又被皇兄整治一顿,他也折腾不起来了。 昌平公主余光见到谢燕,眉眼带笑:“皎皎姐姐,你来了。” 谢燕脚步轻盈地走进来,轻拂一礼:“给太后娘娘请安。” “皎皎快起来。”太后满面笑容,让孟姑姑去扶她,然后昌平公主抢先一步,将谢燕扶起来,亲昵道:“皎皎姐姐就是太知规矩了,哪用这么客气。” 昌平公主拉着谢燕来到太后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太后面容很是亲和,笑着道:“昌平说的是,在哀家面前,皎皎不必如此见外,昨晚的事,哀家也听说了,皎皎是还会武功吗?” 皎皎先前在慈宁宫住的时候,每次晨起都会在慈宁宫的后山舞剑,结果又听说她昨夜一人对付许多黑衣人,自己毫发未伤,她就想到了,皎皎应该是会武功的。 这在闺阁女儿中,还是少见。 只是皎皎的娘亲就是奇女子,文武双全,不似寻常的闺阁女儿。 到底是女儿像娘亲,但太后奇怪的是她的武功是跟谁学的,毕竟义勇侯夫妇待她并不好,就算是为了表面功夫,也只会给她请女先生。 昌平公主也一脸好奇地看向谢燕,漂亮的眼眸眨呀眨,跟皎皎姐姐相处的越久,她就越能发现皎皎姐姐的厉害,她都不会武功呢。 翠儿态度恭敬地与太后解释:“回太后娘娘,昌平公主,我们小姐的武功是跟骁骑大将军跟慧清大师习得的,小姐小时候,骁骑大将军说小姐有习武的天赋,便教她舞剑射箭。后来小姐每年二月底都会去清水寺给先夫人祈福,恰好赶上永盛十四年慧清大师游历归来,说与小姐有缘,便将其所学交给了小姐。” 这就是机缘了。 “原来如此。”太后不由地捏了捏谢燕柔软细腻的手心,皎皎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也不知义勇侯这个当爹的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女儿,他还不喜欢。 昌平公主看向谢燕,小声解释道:“皎皎姐姐,昨夜那些黑衣人是逍遥皇叔派来的,皇兄已经让人捉拿了逍遥皇叔。” 这人谢燕听说过,逍遥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听说还挺得先帝的倚重,所以一直留在京城,但性格很是桀骜不驯,在朝堂上总与帝王对着干。 也不知昨夜帝王有没有故意的成分在。 *** 二月初,万物复苏,御花园的花朵儿也开了,红的绿的,郁郁葱葱,随处可见其欣欣向荣。 谢燕今日换了一身藕粉色海棠百褶裙,外罩浅蓝色罗衫,头发梳成飞仙髻,她肤如凝脂,身姿窈窕,带着翠儿在御花园赏花。 看她在玉兰花面前停下,翠儿问:“小姐,你听说了吗?” 谢燕潋滟如水的清眸有些许迷茫:“听说什么?” 环顾下四周,见没有人,翠儿道:“就是章小公子与二小姐在一起了,义勇侯府跟南郡伯府正在为他们议亲呢。” 自从小姐在宫里暂住,义勇侯府跟没这个女儿似的,所以此番二小姐跟章小公子定亲,义勇侯府也未派人送信。 前几日在章二叔的口中,谢燕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这才几日,女子弯了弯眉,问:“这么快?” 翠儿正想点头,一道慵懒带笑的嗓音传过来:“什么这么快?” 这是…… 看着那明黄色金纹衣袂,翠儿赶忙跪下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谢燕倒是镇定,站在原地,嗓若莺啼地喊了声:“表哥。” 萧忱在她面前站定,觑她一眼:“伤心了?” 谢燕没想到会在御花园见到他,难怪以前在话本子看到说后宫嫔妃想在御花园扑蝶吸引帝王目光,原来帝王百忙之中还是会来御花园赏花的。 谢燕抬起盈盈如水的眸光,神态带着一丝俏丽:“不是伤心,是遗憾。” 萧忱深邃的桃花眼挑了挑:“遗憾什么?” 遗憾没能抓住章翎的心。 谁知接下来姑娘的一句话是……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2节 第15章 龙颜大悦 “遗憾没有早点遇上表哥。” 萧忱眸光一动,唇角漾出笑意,如冰山之上万雪消融,面容如玉般清华,他身子微微往前倾,像是对这话兴趣极大,问:“为什么?” 从远处看,此刻二人的姿态就像一个俊美无俦的少年郎君将一个明艳如花的少女给圈在怀里,极为亲密。 李公公等近身伺候的人都低下头,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陛下待谢姑娘不一般,就算两人以“表兄妹”相称,那陛下也从未让昌平公主离自己这么近啊。 满园春色,他们却无心敢欣赏。 那滚烫的呼吸喷在谢燕白皙的脖颈上,让她呼吸都瑟缩了下,谢燕眼睫轻颤,莞尔笑道:“如果我能早一点遇上表哥,也就不必受他们困扰了。” 但其实谢燕并没有受他们困扰,只是因为帝王待她很好,所以这般说哄帝王高兴罢了。 对,就是哄帝王高兴。 帝王做了好表哥,那她自然会做一个好表妹。 油嘴滑舌…… 帝王轻轻笑一声,然后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抿了口:“表妹想通了便好,这京中如章翎一样的郎君甚多,表妹确实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 不知不觉中,帝王的心已经在向她偏移。 谢燕微微垂了垂眸,模样看起来格外清婉,声线也温柔:“谨遵表哥教诲。” 萧忱将茶盏里剩下的茶一仰而尽,姿态随意,慢悠悠地起了身:“走吧。” “谢姑娘留步。”李公公赶忙过来,冲谢燕点了点头。 帝王御辇浩浩荡荡地离去,翠儿才缓缓松了口气,帝王看起来脾气极好,但是压迫感很强,以致她每次都有些紧张,只能看李公公眼色行事。 翠儿拍了拍胸口,过来替谢燕倒一盏茶,试探问:“那小姐,你要回去吗?” 此番义勇侯府与南郡伯府结亲,老爷跟夫人是没有跟小姐说的,小姐是不用回去受这个气,但要是真当不知道,就怕老爷跟夫人会指责小姐不孝。 温暖的阳光照在谢燕身上,称得她跟画中的人儿一样,她纤纤玉指点了下茶盏,摇了摇头:“不回。” “小姐不回去也好,省得看到她们一家人就生气。” 谢燕看着满御花园的花朵,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帝王惊为天人的脸庞,眉如墨画,一双桃花眼总是微微上挑着,瑰姿艳逸,尊贵雍容。 她思绪忍不住发散,轻轻吸了口气,开始认真地观赏面前的春景,指尖时不时地拨了下茶盏,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动作翠儿之前也在昌平公主身上见过,那时候昌平公主说的是她觉得待在皇宫太无趣了,难道她们小姐也觉得待在皇宫太无趣了。 这厢,年轻帝王在御书房动了怒,伺候的宫人都默不作声地跪在用丝线做的宫毯上:“拿着朕给的俸禄,就光想着给朕纳妃是么?” 这话锦衣卫首领也不敢接啊,陆深面色冷凝,斟酌了一下,干瘪瘪的开口:“其实那些大臣也是心忧江山社稷。” 但心忧社稷只是一方面,对于这些大臣来说,更关心的还是手里的权势,如今后宫不止妃嫔之位空悬,就连皇后人选都没定下来,哪家要是抢先一步,不就要马上晋升为国丈,满门荣华。 也难怪那些大臣迫不及待,不是想陛下选秀就是想陛下早点确立皇后人选,说到这皇后人选,京城呼声最高的便是柳丞相千金柳如眉。 萧忱容貌偏艳丽,他肤色白皙,唇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心忧江山社稷也不见他们为百姓分忧,难道给朕纳妃就可以解决百姓之困了?” 陆深默了默,他们陛下向来不是受制于人的性子,这些大臣想通过死谏来逼陛下纳妃,注定是行不通的。 “陛下,常大人来了。” 常恒,寒门出身,昌平元年三元及第,深受当今帝王重用,美姿仪,现任刑部侍郎,与帝王名为君臣,实为知己好友。 而且此人极为正直,想当年,常恒高中状元游街时,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但常恒出身微时,家里早已给他定了亲事,就在他入朝为官不久,他那出身贫民的未婚妻就拿着婚约找上了门,而明明可以娶高门女的常恒毫不犹豫地应下这门婚约,二人结为夫妻,多年恩爱非常。 “让他进来。” “下官叩见陛下。”常恒身着一袭绛紫色官袍,腰佩金鱼袋,气度翩翩,脸上带着清润的笑容:“陛下这是为何事生气,下官在外面就听到了。” 萧忱轻哼一声,眉间恣意飞扬:“左右不过是选秀纳妃之事。” 自本朝初立,哪个帝王不是后宫如云,只是因为当今帝王登基甚早,心在社稷,所以才未立后纳妃。 常恒微低着头,笑道:“其实这事说好办也好办。” 陆深忍不住瞅他一眼,问:“不知道常大人有何好主意?” 陛下摆明了是不打算纳妃选秀,但是那些个大臣乐此不疲地在陛下耳边念叨这事,时间久了,陛下肯定会不高兴,要是常大人有什么好主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常恒盯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字一顿道:“陛下,下官觉陛下可以顺着大臣的意思开启选秀,到时候若有合适的可先立为美人,就当花瓶在宫里摆放着,这样既可以堵住大臣的嘴,又可以让陛下不再生气。” “……” 陆深都不敢往帝王的方向看,他干笑一声:“常大人可真会开玩笑。”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吗,这京中仰慕陛下的人何其多,陛下要真想择女子入宫,那不知有多少女子可以入宫,但问题是陛下就是不想择女子入宫。 萧忱轻嗤一声,面色不见恼怒,只不紧不慢地开口:“常爱卿如此会为朕分忧,正好南疆新进献了三位美人,朕晚些就让李常海给爱卿送过去。” 其他几人都忍不住翘起嘴角,谁不知道常大人跟他夫人感情和睦,他要真收了这些美人,只怕他夫人跟他有得闹了。 常恒笑容已然僵住,他马上朝帝王拱手,推辞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下官无福享受,所以这美人就不必了,还请陛下恕罪。” 萧忱桃花眼微微上挑了下:“那爱卿提的主意,朕也无福享受。” 常恒明白帝王的意思,点了点头。 当今帝王文韬武略,手段性情,都是当世少见,在能力上不输于先帝,他既不打算选秀,那将来若有喜欢的姑娘,那姑娘入宫少说也是四妃之位,也不知将来哪家姑娘如此好福气,竟能受到帝王之独宠。 常恒无声地笑了笑,站起了身。 这时,一个小内侍过来向帝王禀报:“陛下,昌平公主已经带谢姑娘离宫了,听孟姑姑说,谢姑娘会在公主府住上一段时间。” 萧忱抬了抬手:“朕知道了。” 谢姑娘…… 这是哪家的姑娘。 *** 慈宁宫,打扮地高贵明艳的昌平公主拉着谢燕来跟太后辞行:“母后,那我就将皎皎姐姐给带走了。” 马上便是阳春三月了,昌平公主可是迫不及待地为她皎皎姐姐张罗婚事了,所以昌平公主与太后说,希望可以带她皎皎姐姐去公主府住上一段日子,顺便再举办几场赏花宴,邀请京城各大世族的郎君来公主府赏花,看有没有合谢燕眼缘的。 太后听完是哭笑不得,她自己的婚事没见她这般操心,倒是对皎皎的婚事这么上心,不过皎皎的婚事确实是早点定下来好,要不这京城的好儿郎都被别人家挑走了。 “你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太后无奈地点了点昌平公主的额头,眼里却没有一丝责怪之意:“皎皎,你就跟她去吧,她那公主府身处京城闹市,对面便是京城最大的茶楼,你应该住得习惯。” 昌平性子闹腾,她这些日子住在慈宁宫,太后还要分心照顾她,她回公主府不仅她自己自在,太后也要少操些心,就是不知此次皎皎的姻缘有没有着落。 谢燕看了一眼昌平公主,见她朝自己眨眼,眉眼微弯,浅笑道:“多谢太后娘娘,也谢谢公主。” 多一个人陪自己玩,昌平公主可开心了,所以她迫不及待地跟太后说:“母后,一切就包在女儿身上,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太后乐不可支,抚掌笑道:“行,母后等你们的好消息。” 因着常恒是天子近臣,所以出宫的时候是李公公亲自送出来的,常恒想到方才内侍所说的“谢姑娘”,试探着向李公公打听:“李公公,不知道方才内侍所说的谢姑娘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 谢氏…… 那应该就是义勇侯府的姑娘了,只不过义勇侯府在京城公侯之家中已渐渐没落,在京中备受赞誉的应该是义勇侯府的二姑娘了,但不是说义勇侯府的二姑娘已经跟南郡伯父的光禄寺少卿章凌喜结连理了吗。 “常大人,方才内侍所说的谢姑娘是义勇侯府的大姑娘,是义勇侯与先夫人的女儿,谢姑娘的母亲与太后娘娘未出阁是手帕交,此番也是知道义勇侯府对谢姑娘很不上心,所以才将谢姑娘接到宫里,准备为她定下一门好亲事。”李公公回头,冲他笑道:“她与陛下以‘表兄妹’相称。” 常恒神色微变,若有所思。 第16章 有情 春风微凉,常恒在这一时半会中思索了许久。 常恒刻意压低了声音:“李公公,陛下不会喜欢谢姑娘吧?” 李公公心都跳了一下,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好,常大人怎么会这么想。 陛下待谢姑娘好,更多的还是顾及太后娘娘跟义勇侯府先夫人的面子上,只是这些事不好摆在明面上说。 李公公讪笑一声,开口道:“谢姑娘性情很好,不止陛下,就连我们这些伺候的人都很喜欢她。” 这是故意扭曲他的意思,常恒无奈地笑了笑,想着今日是问不出什么了,这表妹又不是亲妹妹,万一最后就是这位谢姑娘成了陛下的心上人呢。 常恒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宫廊,面露微笑:“那下官先行告辞,李公公留步。” 常大人说话行事有时候出其不意,他走了,李公公暗自松了口气:“常大人慢走。” 往日常恒从皇宫出来就会回府,但今日,他不想回府,小厮问他想去哪儿,常恒风度翩翩,道:“去慕声茶馆吧。” 慕声茶馆,那不就是昌平公主府对面的那家茶馆吗,小厮“诺”了一声,马车便往慕声茶馆的方向去。 昌平公主带着谢燕回了公主府,公主府修葺得可谓是富丽堂皇,层楼叠榭,错落有致,等进了里面,便是一座石拱桥,桥下是碧水清泉,桥上面则是种满了柳树,微风拂面,心旷神怡。 谢燕脚踩着光滑剔透的青石,随昌平公主去了海棠园,门外候着的几个丫鬟看到她们,都笑盈盈地福了福身:“奴婢给公主请安,给谢大姑娘请安。” 昌平公主笑道:“皎皎姐姐,你就住海棠园吧,等再过上一段日子,这海棠园的海棠花就都开了,皎皎姐姐生的美,与这些花很是相配。” 她一路过来,这一处院子是最繁华的,要是没猜错的话,海棠园旁边的院子便是公主府的主院。 谢燕皓腕如雪,面容姣好,她轻声道:“多谢公主,只是我住哪儿都成,倒是不必这么麻烦。” 昌平公主捏了捏她白嫩如雪的小脸,手感极好:“这可不成,要是让母后跟皇兄知道皎皎姐姐在我这公主府受了委屈,肯定要怪我没有照顾好皎皎姐姐。” 谢燕闻言笑了笑,婉约道:“那臣女就多谢公主盛情款待了。” “这都是应该的,皎皎姐姐先进去看看对陈设满不满意。” 谢燕进了里屋,屋内被打扫地一层不染,里屋三层用水墨画屏风隔开,最里面是住的地方,中间放的是菱花镜与美人榻,靠近门边的是紫檀木书柜,案桌上还摆放着鱼缸,里面是游得正欢的小鲤鱼,相当于一个小书房。 整个房间布置地格外典雅,谢燕是喜欢的,轻声与昌平公主道了声谢。 昌平公主握住她的手,打趣道:“那皎皎姐姐就安心地在公主府住下吧,住到老都行。” 在房内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笑起来。 但这话是无人当真的。 用完午膳,昌平公主就有些闷,她撑着下颔,声音也闷闷的,问:“皎皎姐姐,你还没见过我的面首吧?” 谢燕愣了一下:“还未。” 昌平公主顿时就兴奋起来,她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也还适合皎皎姐姐:“青儿,你去请怀公子过来,我与皎皎姐姐要去茶楼喝茶。” “是,公主。”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3节 满京上下谁不知道昌平公主养了许多面首,这些人里面最得昌平公主喜欢的就是这位怀公子了,怀公子不仅长得唇红齿白,更重要的是脾气极好,非常会哄昌平公主高兴。 因此虽然明面上昌平公主养了许多面首,但其实能在公主面前说上话的便只有怀公子一人,而且昌平公主对怀公子极其信任。 不一会儿,怀公子就被下人带了过来,他一袭素色布衣,风姿俊朗,进退有度地向昌平公主跟谢燕问好:“小人见过公主,谢大姑娘。” 谢燕看了一眼怀公子,确实是唇红齿白,脾性极好,他望向昌平公主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极浅的宠溺,如果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昌平公主看到他脸上都带了笑,语气像在撒娇:“阿怀请起,我与皎皎姐姐要去茶楼喝茶,你陪我们一同去吧。” “小人遵命。” 昌平公主说的茶楼就在公主府的对面,她便没有让人准备马车,而是拉着谢燕慢悠悠地去了茶楼,怀公子就在她们二人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们。 而意外总在一瞬间,常恒来了茶馆之后就找了一个雅间,在雅间内静静地喝茶,喝茶的时候听到外面的说相声,常恒便让小厮将窗户打开,谁料这一打开,就看到熟悉的人影。 小厮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再仔细一看,那人可不就是昌平公主吗,小厮赶忙回头:“大人,是昌平公主。” 常恒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随我去拜见昌平公主。” 在二楼的转角处,常恒拦住了昌平公主跟谢燕,行了一礼:“下官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与谢燕停下脚步,昌平公主问:“原来是常大人啊,常大人也来茶楼喝茶?” “是。” “那常大人继续喝茶吧,我与皎皎姐姐就不打扰了。” 常恒看了一眼昌平公主身旁清丽婉约的姑娘,再想起今日御书房内侍的话,他大概猜到这姑娘的身份了:“公主,不知这二位是?” 昌平公主蹙了蹙眉,耐心与他解释:“这位是皎皎姐姐,也是义勇侯府的大姑娘,这位是我府上的怀公子。” 果然如此…… 常恒掩下心中的思量,向谢燕问好:“谢大姑娘好。” 京中闺阁女儿众多,还就眼前的谢姑娘与陛下接触的多些,常恒不敢小觑。 谢燕回了半礼:“常大人好。” 寒暄一番,昌平公主就要拉谢燕离开,然而,就在这时,常恒突然开了口:“下官知道公主出身皇家,喜欢被人宠着的滋味,但有些人留在公主身边,对公主名声不利,还望公主莫要沉溺于儿女私情之中。” 茶楼气氛瞬间一凝。 “常大人,你是以何种身份与本公主说这话,本公主做什么,与常大人无关吧。”昌平公主神色变得冰冷,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人,道。 昌平元年,眼前这人三元及第,一跃成为金科状元郎,那时候昌平公主没少听说这位状元郎,其中包括他才华横溢,多招女子喜欢,昌平公主听到之后对他很是好奇,所以趁他游街的时候偷偷观察他,确实不俗。 所以那时昌平公主有意无意地与他偶遇,但常恒对她一直很冷淡,她以为他心性如此,所以没有在意,谁知没过多久,与他有着婚约的未婚妻来到京城找他,昌平公主才知他为何待她如此冷淡,当时她已经想着放弃了。 但就在那时,他那位未婚妻来公主府找她,说想与她做个交易,条件便是常恒要是做了驸马,还请公主重新为她择一位好夫婿,让她嫁入高门。 昌平公主当时还挺意外,也很欣赏眼前姑娘的魄力,所以昌平公主问她:“那你不喜欢他吗?” “小女子不像公主,出身皇室,锦衣玉食,小女子前半生活得清苦,后半生只想过一个富贵安定的生活,至于这生活是谁给我,小女子并不在意。小女子可以明确的告诉公主,小女子只喜欢他这状元郎之位。” 昌平公主仔细打量着她,见她这话皆是出自真心,而那时的她正值年少,也是真心喜欢常恒,所以昌平公主答应了,她郑重地向她许诺:“本公主会求皇兄给你个郡主之位,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常恒的未婚妻感激涕零,梨花带雨般地向她磕了个头:“多谢公主。” “起来吧。”昌平公主叹了口气,她是很怜惜面前这位姑娘:“不管如何,都是本公主欠你一个人情。” 因为她要是有一丝不情愿,昌平公主都不会对这位新科状元郎再有什么想法,这便是皇室公主的骄傲。 不过那天京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昌平公主回公主府的路上淋了雨,发起了高烧,这一病就病了半个月,等她病好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入宫。 但是在入宫之前,她便知晓常恒做了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并且遵守承诺,娶了他的未婚妻,坊间都在称赞他即便做了高官,也不忘记过往的承诺,是个真正的君子。 可昌平公主整个人都懵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然后在御花园,她与常恒还有他妻子狭路相逢,她看到常恒扶着他妻子的腰,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昌平公主身边的宫女咳嗽一声,二人这才发现了她,常恒妻子抬眼看向昌平公主时,眉目流露出一丝愧疚,她说:“公主,我想过富贵生活,但我也想要夫君的关心与疼爱,这些是公主无法给我的。” 昌平公主没有说话,她生病之后,脸色还有些苍白,她将目光看向了常恒,那位翩翩如风的状元郎,常恒没有看她的眼眸,而是低头看妻子,道:“下官感谢公主厚爱,只是下官没有这个福分,还愿公主早觅良人。” 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才子佳人,昌平公主险些冷笑出声,她不否认常恒是个君子,才华能力卓绝,也不觉得他妻子做错了什么,但他们凭什么把她当傻子耍。 昌平公主最后强忍着没让自己落泪,扯出一抹笑容:“那本公主祝常大人与常夫人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她最终没有去找皇兄,只是回去的时候又生了一场病,连皇兄都派太医来看她,后来母后问她为何接连生病,她只说是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 但实际上,她那是被气的,因为她曾经喜欢过常恒的事情,她不想告诉母后跟皇兄,毕竟常恒能力确实突出,可以造福天下百姓,他履行那道婚约,也证明了他是正人君子,但他没有资格管她。 看着她眸中的冷意,常恒退后半步,拱手道:“是下官多嘴了,下官先行告辞。” 昌平公主吸了吸鼻子,回头道:“阿怀,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吧。” 怀公子面色沉默,点点头,但转身的时候,眸色晦暗不明。 昌平公主猛地合上扇门,想将心底的怒火压下去,却怎么也没压下去,她将昌平元年的那一段过往告诉了谢燕。 没成想昌平公主还有这么一段过往,谢燕指若削葱,握住了昌平公主的手,似是在给她安慰:“公主。” 第17章 看上 昌平公主早也放下了,只是看到他还忍不住生气,她反过来安慰谢燕:“皎皎姐姐这般看我做甚,这世上好男儿又不止他常恒一个,虽然当时我还想要是有一天,他跪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正眼瞧他。但后来一想,他与他夫人感情这么好,我想这些岂不是说明我是坏人,还是自己过得自在就好了。” “这世上,还是皇兄最好。” 提到宫里的帝王,谢燕眉眼带笑,浅声道:“表哥确实很好。” 昌平公主抱住她的手腕,嘟嘴道:“所以皎皎姐姐,此番选婿你一定要擦亮双眼,我会帮你的。” === 二月底,昌平公主府设赏花宴,广邀京城名门公子与待字闺中的姑娘来公主府赏花。 昌平公主是帝王胞妹,她设赏花宴,京中之人没有不敢给面子的,不过宫里早就放出风声,说要为谢大姑娘挑选夫婿,那此次赏花宴说不定就是为谢大姑娘准备的,各大世族闻弦知雅意,都欲参加昌平公主府的赏花宴。 赏花宴这天,天光大好,公主府的牌匾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排排马车整齐地停在昌平公主府门口,柳如邵跟柳如眉兄妹两下马车的时候,刚好碰上文大学士府的公子文卿,对方长了一副极其清秀的面容,穿着宝蓝色锦纹长袍,手上则是拿着一把折扇,是闺阁女子最喜欢的模样。 文卿显然也看到了柳家兄妹,他笑容浅然地向柳家兄妹问好:“柳公子,柳小姐,你们来了。” 显然,柳家兄妹在京城还是声名在外的,如今中宫之位空悬,柳丞相府嫡小姐是最有可能成为中宫皇后的,为此京中不少人想去巴结丞相府,而柳如邵也是京中少有的才子,文采飞扬,有其父之风范,因此深受闺阁女儿家的喜欢。虽然不知谢大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但柳如邵肯定会是他一个劲敌,文卿这般想着。 柳如邵身姿如芝兰玉树,修眉星目,他一笑,便带着一股书生气,如霁月清风,柳如邵点头:“文公子也在。” 柳如眉也朝他欠了欠身:“文公子。” 文卿微微一笑,客气道:“柳姑娘。” 彼时,正殿。 菱花镜前,昌平公主正给谢燕的额头点上花钿,边点边沉吟道:“皎皎姐姐的容貌很是清丽脱俗,就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点上这海棠花钿之后,整个人都艳丽了几分,所以皎皎姐姐还是要好好装扮一番。” 谢燕抬头看向菱花镜中的女子,肤如凝脂,眉眼精致,因为额间的花钿,所以眉梢之处平添了几分妩媚与娇艳,很像春日里的海棠花。 女子莞尔一笑,清艳绝美:“是公主手巧。” 下人这个时候敲门进来,轻声道:“公主,谢姑娘,丞相府的柳小姐说想拜见公主。” 柳小姐…… 那不就是柳丞相府的人了,昌平公主轻轻蹙了蹙眉,她不知皇兄心中是何想法,但万一这位柳丞相府的千金就是她未来的皇嫂,倒是不好下她的面子。 昌平公主朝下人看了一眼,道:“请柳小姐进来吧。” 柳如眉一副娴雅端庄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候在殿外,听昌平公主让她进去,她才拿出大家闺秀的姿态,走入殿中:“臣女柳如眉见过昌平公主,公主安好。” 一入殿,柳如眉便感受到这昌平公主府的无尽奢华,就连地面都是白玉石做的,香炉里袅袅青烟弥散在大殿之中,格外地好闻。 “柳姑娘请起。”昌平公主扫了柳如眉一眼,与她介绍起谢燕:“这位是皎皎姐姐,也是义勇侯府小姐。” 柳如眉此前在义勇侯府便见过谢燕,那时陛下待她态度格外亲昵,她还从未见陛下待一女子这般温柔过,不过后来听陛下喊她“表妹”,那想来就是当成妹妹了,可这京城之人,谁不知道昌平公主眼高于顶,她这一口一个“皎皎姐姐”喊,可不就说明她是极其喜欢眼前这位少女。 柳如眉下意识地朝谢燕看了一眼,心里是极其羡慕的,虽说她母亲早逝,父亲也不慈爱,但是能得到帝王与昌平公主的喜爱,也可以说一世无忧了,所以她的判断是准确的,与她交好,没有坏处。 今日这场赏花宴,昌平公主邀了许多人家,但唯独没送帖子给义勇侯府,这是在故意落义勇侯府面子呢。 “之前在义勇侯府就见过谢姐姐了,只是因为当日人多,所以没来得及上前与谢姐姐问好。” 柳如眉的态度,摆明了是想与谢燕交好,谢燕琼姿花貌,闻言眉眼微弯,笑容婉约似水,声音轻细:“那日人多,所以还没注意到柳妹妹,今日知道了。” 柳如眉回之一笑,看来即便没有家族的培养,眼前的女子也不输于一般的闺阁女子。 昌平公主招呼她坐下:“柳小姐,赏花宴还有一会开始,你且坐下来用些糕点吧。” 柳如眉有几分受宠若惊,端庄地坐了下来:“多谢昌平公主。” 等客人都陆陆续续的到齐了,昌平公主提议要去公主府后院,柳如眉才说出自己的来意,让丫鬟将两个精致的锦盒,显然是放了琴瑟之物交给谢燕,谢燕有一瞬间的诧异。 柳如眉笑着解释:“谢姐姐,这是我兄长让我交给你的,希望谢姐姐会喜欢。” 谢燕眉梢顿了顿,她之前有了解过,柳丞相府公子才华横溢,气度如清风霁月,有君子之气,他这个时候给自己送礼,是因为陛下跟太后娘娘还是…… 毕竟,在这之前,谢燕与柳如邵都没见过,对方总不至于非她不娶。 昌平公主笑出声,这位柳公子未免太上道了吧,还知道通过自己妹妹单独给她皎皎姐姐送礼物:“柳公子有心了。” 见谢燕将自己兄长的礼物收下,柳如眉微微松了口气:“那臣女先行告退。” 她兄长是很想娶谢燕,父亲跟母亲也答应了,她这个做妹妹的当然要帮兄长,更何况,要是能与陛下表妹交好,她将来说不定能更好地接近当今帝王。 就算不能接近帝王,那多交一个闺中密友也是好的。 此时此刻,公主府的后院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里面的大多数郎君都是想娶谢燕的,因为他们已经见识过这位姑娘的貌美,而且就算不是帝王的亲表妹,那也跟皇室沾了点关系不是,对于皇室来说,血缘是很重要,但帝王的恩宠也很重要。 依着帝王对那姑娘的态度,他们要是娶了她,那岂不是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正想着,下人通传—— “昌平公主到,谢大姑娘到。” “参见昌平公主,昌平公主金安。” 昌平公主被人簇拥着过来,咳嗽一声:“都起来吧,本公主对这些规矩并不太看重,今日既是赏花,那大家且随意些。” “是。” 在场诸多郎君跟女子都抬起了头,比起昌平公主,他们更好奇的是谢燕,那日义勇侯寿辰,他们在宴席上面都已经见过义勇侯府的大小姐,不得不说,义勇侯府的大小姐生得是极美的。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4节 五官精致,肤白如雪,朱唇皓齿,一双水眸清灵婉转,乌发被梳成飞仙髻,眉间一点花钿,整个人看起来姝色绝艳。 虽说有些郎君想娶她是碍于帝王跟太后的面子,但也有不少人是觉得佳人姝色丽质,所以他们想娶之。 昌平公主视线往下一扫,便发现了不少青年才俊,目光都亮了亮,单论相貌,这里面就有不少可以与皎皎姐姐相配。 这场赏花宴,她算是举办对了。 昌平公主凑到谢燕耳边,小声道:“皎皎姐姐,你且慢慢瞧着,要是有喜欢的,我就让人迎他过来,让你们单独相处。” 这话说的…… 谢燕耳根泛起了一层晕红色,扶着昌平公主坐下之后,她才朝那些人看过去,然后准备回头的时候,刚好对上一双温润、犹如清风般和煦的眼。 见她目光看过去,那人还对她温文尔雅地笑了笑,谢燕便也落落大方,对他笑了笑。 柳如邵笑意渐浓,这位谢姑娘真是跟寻常姑娘不一样。 昌平公主本就在注意下面的动静,见状覆在谢燕的耳边,低声介绍:“那位是柳丞相府公子柳如邵。” “站在他旁边的是文大学士府的公子文卿,他们二人皆是才华横溢之辈,而且都未娶妻,也没有立妾室。”昌平公主解释。 谢燕便又朝柳如邵看了一眼,这会儿柳如邵已经在欣赏公主府的玉兰花了,只余背影,若清风朗月。 一旁的文卿在内心思纣,谢大姑娘该不会是看上柳丞相府的公子了吧,要真这样,那柳丞相府在朝中怕是要更进一层了。 昌平公主目光放在院子里姹紫嫣红的花上,但思绪已经开始飘飞,她觉得皎皎姐姐肯定是看上柳如邵跟文卿其中的一个了,她得想个法子好好帮一帮皎皎姐姐。 赏了半日的花,品了半日的茶跟糕点,昌平公主已经是有气无力了,她亲自送谢燕到海棠园,朝她挤眉弄眼,道:“皎皎姐姐,你今日就好好歇息吧,等明日我来陪皎皎姐姐用膳。” “公主慢走。” 进了里屋,案桌上摆放着锦盒,谢燕让翠儿拆开,她也很好奇柳家公子会送什么,翠儿上前给她展开,是一把长相思琴跟竹箫。 “小姐,是一把上好古琴跟竹箫。” 今日这场赏花宴,明眼人都知道是为谁举办的,丞相府柳小姐代替她兄长送这两物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这位柳公子送的东西还真典雅,不愧有“京城才子”之名。 谢燕走过去,莹白细腻的手指抚过琴弦,发出“叮”的一声响,谢燕问:“你觉得这位柳公子人如何?” 柳公子…… 难不成姑娘是看上丞相府的公子了,翠儿拼命在脑海中回想柳丞相府公子的模样,沉吟:“奴婢觉得……” 公主府的赏花宴到天黑才结束,夜色寂静,御书房中点着几盏灯,年轻帝王身着墨色龙袍,面色沉静,正批阅奏章。 李公公砌了一盏碧螺春,悄然走了过去:“陛下。” 许久未开口的帝王轻“嗯”了一声,嗓音还有几分低哑,李公公恭敬地将茶盏放了过去,没离开。 萧忱长眉入鬓,瞳孔漆黑,淡淡扫他一眼:“有事便说。” “是,陛下。”李公公脸上带笑,乐呵呵道:“就是昌平公主府今日举办了赏花宴,听公主府的人说,今日公主跟谢姑娘还挺开心。” 这“开心”是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 多少是有点谱了。 萧忱握着朱笔的动作一顿,脑海中浮现少女清丽脱俗的模样,开口:“她看上谁了?” 第18章 清水寺 知晓陛下对谢大姑娘的在意,李公公笑呵呵道:“老奴听公主府的意思是谢姑娘对丞相府的柳公子以及文大学士府家的文公子挺满意的。” 萧忱眉梢微微上挑,半张脸隐匿在烛光之下,看起来格外清俊:“都是文臣之子?” 李公公在心里想了一下,貌似是这样的…… 文臣之子,难道陛下是担心他们将来会辜负谢姑娘。 “是呢,听说柳丞相府公子跟文大学士府的三公子都生了一副好相貌,而且也极其有才学,深受闺阁女子的喜欢。” 帝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变得深邃,唇角挂着散漫的笑意,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李公公也摸不透他们陛下是何想法,挠了挠头,准备给陛下再添一盏灯,这时帝王嗓音慵懒地问:“那他们后宅可还清净?” 这便是在问是否纳妾跟养外室了,看来陛下也觉得柳丞相府家的公子或者文大学士府的公子可以与谢姑娘相配。 李公公赶忙回答:“老奴让人打听过了,柳公子跟文公子都是极其注重规矩之人,所以都未纳妾跟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想来是因为正妻还没进门的缘故。” 萧忱唇角扯了扯,垂眸看着案桌上的奏章,未置一词。 倒是李公公越想越觉得这柳公子跟文公子不错,李公公道:“老奴觉得不管是柳公子,还是文公子,与谢姑娘都挺相配的。” 帝王骨节修长、干净剔透的手指握住朱笔,他面容清俊如画,哂笑道:“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 这下轮到李公公百思不得其解了,陛下这是觉得柳公子跟文公子哪里不好呢。 但陛下的想法向来不是他们能够猜得透的,李公公见陛下已经在处理奏章,便想着去殿门口候着,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帝王磁性而又随意的声音:“请柳丞相入宫。” *** 翌日卯时,天刚蒙蒙亮,公主府内雾蒙蒙的一片。 昌平公主早早地就带着丫鬟来寻谢燕,谢燕小脸略施粉黛,云鬓花容,许是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清眸似含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很是招人怜惜。 天色尚早,昌平公主没什么胃口,便让侍女先沏一壶茶过来,她巴巴地坐到谢燕身边,问:“皎皎姐姐,你觉得昨日见过的柳丞相府公子跟文大学士府公子如何?” 她眼眸里充斥着好奇,伺候昌平公主的侍女都忍不住笑,她们还很奇怪,平日里昌平公主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今日也不知怎的,早早就起了身,原是要打听谢姑娘喜欢谁。 谢燕清眸有一瞬间的迷茫,等反应过来,浅浅一笑,顾盼生姿:“都很好。” 闻言,昌平公主可高兴了,她紧挨着谢燕,意有所指地问:“那皎皎姐姐喜欢吗?” 她跟皎皎姐姐的关系这么好,要是皎皎姐姐真有喜欢的,那她肯定要帮她。 昨夜谢燕与翠儿聊了许久,所以她心下已经有了想法,虽然柳如邵跟文卿都很好,但是相对来说,柳丞相府关系没有那么错综复杂,也不用应对妯娌问题,她觉得是极好的。 但是她不知对方想娶她是因为什么,要是为的是天家恩宠,那谢燕是给不起的。 帝王跟太后娘娘待她好,更多的还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她总不能一直找帝王索取。 在未确定柳如邵的心思之前,谢燕不好轻易做决定,她粉唇轻抿,眼睫轻轻眨了眨:“此事还要讲究缘分。” 昌平公主以为她是在害羞,故意拖长着语调,道:“我看昨日那些郎君看皎皎姐姐的眼神,可都是充斥着爱慕的,像皎皎姐姐这样的女子,恐怕没人不喜欢吧。” 长相貌美,性子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还会武功,既有寻常女儿家的清婉柔和,又有将门之女的潇洒利落,要她她也喜欢。 “是公主谬赞了。”谢燕眉眼微弯,梨涡乍现,灿若春华:“虽然两位公子人都很好,但相比之下,我觉得柳公子要更好一些。” 昌平公主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想法了,她试探着道:“皎皎姐姐是觉得文大学士府有好几房,关系太复杂了吧。” 而柳丞相因为与他夫人恩爱,所以成婚之后一直没纳妾室,他与他夫人膝下就只有一儿一女,分别是柳如邵跟柳如眉,听说柳如眉的名字便是取之柳丞相与夫人举案齐眉,其他的那些公子跟小姐便都是出自旁支了,皎皎姐姐要是嫁到丞相府,那日子肯定是极其清净的。 再说…… 昌平公主悄咪咪的看了谢燕一眼,义勇侯薄情寡义,在自己原配妻子去世没多久就娶了续弦,皎皎姐姐从小生活在义勇侯府,想必是对这个父亲极其失望的,她肯定也很向往丞相府的那种氛围。 “既然皎皎姐姐喜欢柳丞相府的公子,那我肯定会帮皎皎姐姐的。” 谢燕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扑闪了下,她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那么喜欢。” 就只见了一面,肯定到不了生死相许的地步。 昌平公主一副“她很懂”的表情,依恋地靠在谢燕瘦弱的玉肩上:“反正皎皎姐姐还未及笄,这婚事确实不用着急,且先慢慢看着吧。” 要是皎皎姐姐真出阁了,那就没人陪她到处玩了,她希望皎皎姐姐早点找到心仪的郎君,又不希望她嫁得太早,昌平公主纠结地咬了咬唇。 这时,昌平公主的贴身侍女轻轻叩了叩门,问:“公主,早膳准备好了,要端进来吗?” 说了这么一会话,天色都大亮了,几缕朝霞从窗外照进来,屋内都暖洋洋的,昌平公主点点头:“端进来吧。” 昌平公主嘴巴刁,对膳食的要求极其严格,太后娘娘宠她,不仅将宫里御膳房的厨娘拨了两个过来,还以重金请了江南有名的厨娘到公主府,是以公主府的早膳非常精致,且种类很多。 谢燕在公主府住了小半个月,才向昌平公主请辞,昌平公主惊了一下,以为她是住不惯公主府,又以为是有下人欺负她,一问才知她是要去清水寺给母亲烧香祈福。 昌平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拉着谢燕与她依依惜别:“那皎皎姐姐去吧,我会想皎皎姐姐的。” 谢燕对着昌平公主柔和地笑了笑,临走前递了一个香囊给她。 昌平公主将香囊拿到手里,在跟前晃了晃:“这香囊是皎皎姐姐自己绣的?” 谢燕没有否认:“手艺不精,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怎么会,皎皎姐姐送的东西,我自然是喜欢的。”昌平公主笑得合不拢嘴。 谢燕在去清水寺之前回了一趟义勇侯府,穿过雕花走廊,手执箕帚的丫鬟们匆忙福身:“奴婢见过大小姐。” 今时今日,就算大小姐再不得老爷跟夫人的喜欢,她们也不敢拿乔,毕竟大小姐背后有老爷跟夫人撑腰。 恰逢谢娇带着丫鬟要去给义勇侯夫妇请安,大老远地就看到谢燕,她怪叫一声,掐着腰过来:“哎呀,这不是姐姐吗?我还以为姐姐已经忘了自己是义勇侯府的女儿呢。” 翠儿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呛回去:“二小姐这是说得哪儿话,我们小姐是义勇侯府大小姐,小姐又怎么会忘记义勇侯府呢。” 虽然她巴不得小姐早点离开义勇侯府。 谢娇脸色有些难看,这主仆二人都是牙尖嘴利、浑身带刺,难怪会惹得父亲不喜。 谢娇在心里将这对主仆狠狠咒骂了一顿,然后佯装不经意地开口:“还忘了告诉姐姐,我与翎哥哥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再过不久南郡伯府就要来请期了,妹妹可还盼着那日姐姐能过来陪我呢。” 义勇侯府有家族底蕴,但在朝堂没有权势,不比南郡伯府有骁骑大将军,威震四方,她能与章翎结亲已经实属不易,谢娇无疑是欢喜的,但就是这些日子谢燕不在,她找不着机会炫耀。 “那恭喜妹妹得偿所愿。”谢燕眉眼很淡,身姿袅袅婷婷,她道:“妹妹说完了吗?” 谢娇顿时就不高兴了:“你这什么态度?” 翠儿上前一步,将自家小姐护在身后:“二小姐要是说完了,就请让一下,我们小姐还要去清水寺,要是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谢娇身后的丫鬟见状扯了扯谢娇宽大的袖子,大小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清水寺,要是小姐阻拦,又会闹起来。 谢娇冷哼一声:“我们走着瞧。” “小姐。” 谢燕面容清丽婉约,她点点头,轻声道:“让人准备马车,我们现在就去清水寺。” 清水寺在京城京郊,从义勇侯府到清水寺,路上要两个时辰,寺庙里面上香拜佛的人很多,熙熙攘攘。 陪小姐上完香,翠儿扶着她出去,谁知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小姐,前面那不是柳公子吗?”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5节 清水寺的桃花开得很是旺盛,所以很容易看到人影。 谢燕顺着翠儿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那桃花树下的柳如邵,他穿了一袭白色长衫,负手而立,盯着那茂密艳丽的桃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柳如邵也回过头,刚好对上少女的视线,他有片刻的惊讶,但仅仅只有片刻,柳如邵就朝她走过来,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道:“谢姑娘怎么在这?” 谢燕弯弯的眉眼流露出几分笑意,道:“我过来上香祈福,柳公子怎么在这?” “在下母亲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清水寺祈福,今年因感染风寒,所以卧病在床无法过来,在下是替母亲过来的,没想到会与谢姑娘偶遇。” 柳如邵生得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说话的语气温文尔雅,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 谢燕浅笑回答:“小女子也没想到会在这碰上柳公子。” 萧忱带着李公公进来时便看到这一副画面,帝王停下脚步,眸色深深,辩不出情绪。 第19章 暴雨 二月底,春寒料峭,称得少年少女站在一起言笑晏晏的场面格外美好。 李公公跟着帝王停下脚步,往那桃花树一看,可不就看到谢燕跟柳如邵了,李公公有些许的惊讶,谢姑娘跟柳公子怎么在一起,难不成谢姑娘真看上柳公子了,要真如此,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公公正准备开口,就见陛下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声调微微上扬:“她桃花倒是不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太过明媚,李公公背上无端地出了一层汗,他怎么觉得陛下这话隐隐带着深意呢,陛下是对柳公子不太满意吗。 这柳公子瞅着明明要比章小公子要好呀。 柳如邵听着少女的话,忍不住露出一抹清风霁月的笑容,他略一抬头,便对上帝王那微微挑起的桃花眼。 柳如邵一惊,马上收了笑容,朝帝王迎上去:“在下见过陛下。” 陛下怎么今日来了清水寺,他们都没得到风声。 帝王的视线却不在柳如邵身上,谢燕刚一抬眸,便与帝王黑如曜石的视线对上,她先是一愣,然后莲步轻移,朝帝王走过去:“表哥。” “表妹。”萧忱微微颔首,却是问柳如邵:“柳公子怎的来了清水寺?” 没想到陛下会询问自己,柳如邵有些受宠若惊,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家母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清水寺祈福,但母亲前段时间感染风寒,没办法过来,所以在下替母亲过来。” 帝王神态不变:“原来如此,那柳公子可拜完了?” 柳如邵态度越发恭谨:“拜完了,在下正准备回府。” 帝王面如冠玉,身姿颀长,他光站在那儿气势就比柳如邵高出一大截,他掀了掀眼皮:“那朕让人送柳公子。” 让帝王身边的人送自己,柳如邵自认没这个福分,他先是眼皮跳了跳,然后赶忙拒绝:“多谢陛下,只是在下识得路,就先告退了。” 说完,柳如邵好似担心有猛虎在后面追,急匆匆地走了,等走了好一段距离,柳如邵才琢磨出几分不对劲,他脚步慢了不少,问身边的小厮:“你说陛下是不是在故意支开我?” 柳如邵越想越不对劲,他怎么觉得陛下方才是在故意支开他呢,就是好像不想让他待在那里。 小厮也觉得怪怪的,但陛下可是万人之上的君主,他为什么要故意支走公子呢,小厮劝慰道:“公子约摸是想多了,陛下怎么会想着支开公子呢,应该是因为陛下器重老爷,所以才会想着让人送公子。” 这理由似乎合情合理…… 清风拂面,柳如邵思绪清明了些,他微微点了点头,陛下可是九五之尊,睥睨山河,怎么会故意支开他,倒是他多想了。 想通了之后,柳如邵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他觉得谢姑娘应是对自己有意的,他要回府之后好好与父亲商议婚事。 柳如邵这急匆匆地一走,使得气氛有些沉默,谢燕清眸如秋水般潋滟,轻声开口:“表哥也是来清水寺祈福吗?” 今日不是休沐日,没成想会在这里遇到他。 萧忱唇角带着笑,嗓音透着慵懒与散漫:“云慧大师云游归来,朕有事找他,便过来了。” 谢燕以前有听说过,云慧大师极善占卜之术,可预测天下局势,看帝王是刚带人进来,谢燕娥眉微微翘了一下,想着先与帝王告辞,她身子往后退两步:“那表哥……” 话还未说完,年轻帝王看她一眼,不紧不慢道:“表妹随朕一块去吧。” 所以陛下将柳公子支走就是为了让谢姑娘能够跟着自己,李公公有些匪夷所思。 谢燕怔了怔,一下子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她眉眼眨了眨,答应了:“表哥先请。” 萧忱唇角扯了扯,一袭墨色广袖长袍,姿态尊贵雍容。 云慧大师的住所在清水寺后山的禅房中,四周只种了些青绿的竹子,简单而又清幽。 “云慧大师。” “贫尼见过陛下。”云慧大师神态悲悯,一手敲着木鱼,一边看向帝王身后的谢燕:“这位姑娘是?” 萧忱面色从容,嗓音清冽,如流水潺潺:“这位是朕的表妹,也是义勇侯府大小姐。” 谢燕模样乖巧地站在萧忱身后,垂眸看着自己的粉色绣鞋,云慧大师不染凡尘的目光再次看了谢燕一眼,态度客气地问:“谢姑娘可愿让贫尼给你卜上一卦?” 跟在帝王身边的李公公微微惊讶了下,谁不知道云慧大师只为天下局势占卜,所以即便有人知晓云慧大师住在清水寺,也无人过来。 他怎么突然想为谢姑娘占卜。 闻言,谢燕朝萧忱看了一眼,见他对自己点头,才浅浅一笑,澄澈婉约:“有劳云慧大师。” 云慧大师面露慈悲,三支竹签掉落,云慧大师温和问:“谢姑娘可有什么想问的?” 谢燕并无所求,但卜都卜了,谢燕略微思索了下:“姻缘。” 萧忱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云慧大师不经意地看了帝王一眼,笑道:“谢姑娘是有福之人,将来姻缘一定和乐福美满。” 翠儿脸上露出喜色,很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 谢燕眉眼璀璨灵动:“多谢云慧大师。” 接下来的话,云慧大师打算单独与萧忱说,李公公见状来到谢燕身边,笑眯眯道:“谢姑娘,老奴听说清水寺山峰处的桃花开得更好,不知姑娘可想去观赏一番?”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随李公公走出去,禅房的门被关上,里面还传来云慧大师慈和的声音—— “陛下……” 走了几步,谢燕轻声跟李公公道:“李公公,我有翠儿陪着就成了,你还是回表哥那里吧。” “那老奴就先回去了,陛下的马车就停在寺庙外的树荫下,谢姑娘应该认得,姑娘要是逛累了就先去马车上歇着吧。” 他是想回到陛下身边伺候着,但依着陛下对谢姑娘的上心程度,要是等会儿谢姑娘先回京城了,陛下说不定会不高兴呢。 谢燕带着翠儿沿着山路一直逛,翠儿只要一想到云慧大师说的话,就止不住地开心:“小姐,说不定你命中的良人就是柳公子呢。” 她们小姐与柳公子不管是在家世上,还是容貌才学上,都是极为般配的。 女子明媚一笑,莞尔道:“何以见得?” 翠儿嘟哝一声:“小姐心里肯定知道。” 谢燕朱唇轻抿,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她是觉得柳如邵很好,嫁入丞相府确实是她最好的选择,但她方才单独与他相处时,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 萧忱再出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李公公飞快迎上去:“陛下。” 萧忱负手而立,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她呢?” 李公公马上回答:“回陛下,谢姑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萧忱负手,抬步往外走。 春日,天气开始变幻莫测起来,上一刻还是清空明媚,没多久,天色瞬间变得阴沉,暴雨劈里啪啦地往下落。 而从清水寺到京城,要经过一条山路,雨水越下越大,道路越来越难走,人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前面有侍卫来报,李公公面色一变,急忙撑着伞来到车边,车帘被掀开,李公公喘着气道:“陛下,前面的路已经被雨水给冲垮了,现下一时半会还回不了宫,陆大人说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破庙,陛下跟谢姑娘不如先去破庙躲一下雨,待雨停再回京。” 谢燕忍不住看向窗外,暴雨湍急,山边起了一层雾,要是不仔细看,连路都看不清,这还是她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 萧忱眯了眯眼,薄唇微张:“去破庙。” “停轿。” 谢燕一下车就打了个喷嚏,翠儿忙将蝴蝶披风给她披上,扶她往破庙走。 帝王带的人都是男人,只有谢燕与翠儿两个人是女子,暗卫提醒二人要注意脚下。 来到破庙,谢燕抖了抖被雨打湿的袖子,侍卫们有的候在外面,有的已经去看下山的道路了,帝王自顾自地生好火,懒洋洋地开口:“表妹过来。” 谢燕抬眼,在火光映衬下的帝王面色更加俊美无暇,气度雍容。 “表妹先把身上的衣裳烘干吧。” 谢燕眼睫轻轻颤了颤,湿衣裙粘在身上确实不太舒服,因着知道帝王没别的意思,她就轻轻应了一声,在边上坐下来,裙角蜿蜒在地面,她素白纤细的手腕放在篝火上面,暖意弥漫在全身,她脸颊微红,轻轻呼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副模样,看着就让人想欺负她。 破庙外面寒风呼啸,风吹雨骤,破庙里面则是风平浪静,温度节节攀升。 萧忱喉咙上下滚了滚,担心她不自在,他漆黑如画的眉目看向另一边。 身上逐渐暖和起来,谢燕小声跟翠儿道:“也不知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应该晚些就停了。”她一开口,帝王就听见了,含笑问:“怎么,表妹不喜欢与朕待在一起?” 谢燕身子微微一僵,一本正经道:“表哥说笑了,我是想着表哥九五之尊,待在这破庙着实太委屈了些,要是能早些回宫自然是最好的。” 萧忱淡定地应了一声:“无妨,朕并不觉得委屈。” 谢燕扯出一抹婉约的笑容,微微垂了垂眸,而帝王那双深邃的桃花眼就在她身上,一人清丽如九天仙女,一人气度雍容华贵,即便在这破庙之中,都美如画卷。 过了许久,破庙外面划过一道五彩斑斓的虹霓,李公公笑容满面地走进来:“陛下,前面的路已经被修好了,现在可以启程了。” 萧忱颔首,不急不缓地起身:“回宫。” 上了马车,帝王眉目流露出几分疲惫,他靠在马车的车厢上假寐,谢燕想说回义勇侯府的话就咽了回去,而且在清水寺折腾了一日,她也困得厉害,刚开始还强撑着,不知不觉就合上眼帘。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表妹”,谢燕睁开含着秋水的清眸,人脑子混沌,口中含糊不清地喊:“表哥。” 萧忱姿态随和,点了点头:“到了。” 谢燕一下子清醒过来,忙整理了下自己的粉色衣袂,随帝王下了马,抬头就看到“乾清宫”三个大字。 “母后这几日在准备上巳节的礼宴,表妹便先暂住在乾清宫吧。”这时,萧忱声线清扬,吩咐李公公:“你送谢姑娘去暖阁。” 暖阁…… 那不是是乾清宫的偏殿,因陛下未立后妃,所以除了太后和昌平公主,乾清宫几乎没有女子踏足,更别说有女子歇在乾清宫了。 所以谢姑娘是第一个歇在养心殿的姑娘,虽说陛下是将她当成表妹,可昌平公主还是陛下的亲妹妹呢,也没见陛下让昌平公主歇在养心殿啊。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6节 李公公第一次产生怀疑,陛下他真得只将谢姑娘当表妹吗。 第20章 话本子 帝王留下一句话便去养心殿处理政务了。 李公公强压住心中复杂的情绪,笑容乐呵地对谢燕道:“谢姑娘,您这边请。” 要是陛下真对谢姑娘有了别的心思,那谢姑娘的身份真是一等一的贵重,他们服侍也更要谨慎。 谢燕面容姣好,嗓音轻细地向李公公道了声谢。 李公公哪敢受她的礼,急忙说都是应该的。 李公公将谢燕送到暖阁,是乾清宫的偏殿,布局规整,极尽奢华。 李公公在门口停下脚步,笑道:“这便是暖阁,老奴就不进去了,老奴这就吩咐御膳房将晚膳呈过来,姑娘要是有什么吩咐尽可派人去办。” 谢燕潋滟如水的眸子抬了抬,翠儿接到视线,送李公公出去。 相比于肃穆威严的养心殿,暖阁里的陈设就带着女儿家的气息,凤鸟香炉里面点着沉水香,香味浓郁好闻,翠儿悄声道:“小姐,陛下怎得突然让你歇在乾清宫。就算太后娘娘那里不能住,这皇宫不是还有其他宫殿吗?” 这句话翠儿已经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按照规矩,她们姑娘应该是不能歇在乾清宫的。 谢燕心跳滞了一下,她今日是意外遇到帝王,也没想到他会将她带到皇宫,但她肯定不会自作多情地觉得帝王对她有意,她抿唇一笑:“可能是因为其他宫殿无人收拾的缘故。” 翠儿总觉得不是这个原因,但陛下对小姐好,应该还是因为将小姐当成妹妹来看待吧。 毕竟,她之前就有听闻,陛下是不近女色的。 翠儿定了定心神:“那小姐要先洗漱吗?奴婢方才看,暖阁后面是有温泉池的。” 谢燕身子被淋湿了,即便湿衣裙已经烤干,还是有些不舒服,她轻轻点了点头。 等李公公重新回到养心殿,内侍偷偷地问他:“李公公,谢姑娘又不是陛下的亲表妹,陛下为何会待她这般好?” 在先帝那会儿,就连后宫嫔妃侍寝都少有人能在乾清宫留宿,陛下竟然直接让谢姑娘住在这了,连昌平公主都没这样的待遇。 “太后娘娘与义勇侯府的先夫人是闺中密友,陛下这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才对谢姑娘多加照拂,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你快去御膳房让人将谢姑娘的晚膳准备好。” 小太监一听,赶忙往御膳房赶。 李公公看向风雨过后的天空,霞光绚烂,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要说陛下之前对谢姑娘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现在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但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他们能置喙的。 谢燕歇在乾清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慈宁宫,太后本来都要歇下了,听到这个消息她又坐直了身体,问:“皎皎跟皇帝这是在清水寺碰上了?” 之前皎皎有跟太后说,她每年这个时候要去清水寺上香祈福,皇帝是今早去的清水寺,那不就只有这个可能。 孟姑姑笑了笑,道:“奴婢听说的是陛下在清水寺撞见谢姑娘的时候,谢姑娘正在跟丞相府柳公子说话,两人看起来极为投缘。” 孟姑姑是太后的心腹,她一说这话,太后就能听出弦外之意,太后道:“柳家公子也去了清水寺?” 那还真是赶巧了,柳丞相是老臣,对帝王更是忠心,他培养出来的一双儿女在京城是极为出色的,如果最后皇帝真定了柳丞相府小姐为皇后,那丞相府水涨船高,柳如邵便是小国舅,这样算下来,皎皎嫁给柳如邵是最好的。 孟姑姑笑着点头:“是呢,他跟谢姑娘是最先撞上的。” 太后笑容亲和,低眉一叹:“柳家公子比章翎要好上许多,丞相府多年对皇帝忠心耿耿,行事端正,要是皎皎真对柳家公子有意,那哀家肯定会成全她。” “谢姑娘有太后娘娘跟陛下护着,是她的福气。”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念晴还在世的话,义勇侯府那些人哪敢这般对皎皎,她能做的毕竟有限。 所以太后希望谢燕能与帝王走得近些,这样她走了之后,姑娘总不至于没人护着。 所以现在看到帝王与谢燕的相处,太后心里是非常欣慰的。 “下午那会儿暴雨如瀑,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太后记得,那会儿电闪雷鸣,天色都黑了,他们要是回宫肯定要经过山路。 “奴婢刚刚问了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丰侍卫,他说下雨那会儿陛下跟谢姑娘在破庙躲雨,雨停之后才回的皇宫。” 太后望了眼窗外,嘱咐一句:“那他们肯定淋了雨,让小厨房煮两碗姜汤,给皇帝还有皎皎送过去。” “是,太后娘娘。” === 深夜,月亮笼罩整座皇城,帝王居住的乾清宫更是一片寂静,树影婆娑,伺候的下人都在殿外打着盹。 孟姑姑先给帝王送了姜汤,再来暖阁,恰好翠儿端着银盘出来,她微微屈了屈膝:“孟姑姑好。” “翠儿姑娘好。”孟姑姑笑着应:“谢姑娘在里面吗?” “姑娘在里面呢。” “姑娘,孟姑姑来了。”翠儿推门进去。 谢燕正窝在美人榻上看书,见孟姑姑进来,忙坐起来,露出一弯如雪的肌肤,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内热的原因,她小脸还透着几分红晕:“孟姑姑。” 谢姑娘的容貌当真随了义勇侯府的先夫人, 跟含苞待放的芍药一样,孟姑姑将手里盛放姜汤的锦盒递过去:“太后娘娘听说谢姑娘今日淋了雨,所以让小厨房煮了一碗姜汤,差奴婢给姑娘送过来。” “辛苦孟姑姑跑一趟,臣女明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谢姑娘有心了。”孟姑姑脸上露出笑容,谢姑娘就是太知礼了些:“其实谢姑娘要是有空,能过去陪太后娘娘说说话,太后娘娘就很高兴了。” 这话是真的,太后心疼小辈,不管是昌平公主,还是谢姑娘,太后哪舍得她们天还未亮就去给她请安。 谢燕听出孟姑姑的弦外之意,弯了弯眸:“那等明日我去陪太后娘娘用晚膳。” 孟姑姑笑了笑,这会儿才扫了暖阁一眼,金碧辉煌,华贵至极。 这要搁在先帝那会儿,此处还只有深受君王恩宠的嫔妃才能留宿,但因为陛下还未立后纳妃,所以直接将暖阁给谢姑娘住了,孟姑姑觉得,陛下对谢姑娘确实是极好了。 “那谢姑娘快将姜汤喝了吧,奴婢就先回去跟太后娘娘复命了。” “孟姑姑慢走。” 慈宁宫送来两碗姜汤,谢燕略一咬牙,在歇下之前将那碗姜汤给喝了,但送给帝王的那碗姜汤还纹丝不动地放在那案桌上。 李公公过来给帝王添一盏茶,萧忱眉如墨画,因着许久未开口,他嗓音像酒酿一般醇厚,带着些沙哑:“她可歇下了?” 李公公知道他在问谁,笑眯眯道:“回陛下,谢姑娘已经歇下了,暖阁那边的烛火都熄了。” 帝王瞳孔漆黑,肤色像上好的美玉,白皙而无瑕疵,淡声道:“你明日亲自去内务府一趟,让他们挑两个手脚伶俐的婢女给她送去。” 李公公领命,他们陛下自做太子起,就不喜婢女近身伺候,内务府那边的人懂规矩,自然没有给陛下安排贴身侍女,如今陛下竟然让内务府给谢姑娘安排婢女,这未免为谢姑娘考虑得太周到了。 这日,帝王刚下朝,小太监就迎上来:“陛下,太后娘娘派人过来,请您跟谢姑娘过去用膳。” 谢姑娘在宫里,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后娘娘了,李公公问:“可告知谢姑娘了?” “奴才这就去。”听到李公公问话,小太监有些懊恼的拍了下额头,他只记得来禀报陛下,还忘了告知谢姑娘。 萧忱脾气好,倒没责怪小太监:“罢了,去暖阁。” 李公公急忙跟上。 翠儿正在暖阁外百无聊赖,余光见帝王依仗过来,她吓得匍匐在地,急忙叩首:“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你们姑娘呢?” 翠儿有些紧张,小声道:“姑娘她去御花园摘花了。” 李公公惊讶出声:“摘花?” 原来谢姑娘也是爱花之人,他之前倒是没发现,李公公去看陛下。 帝王桃花眼微微上挑,风流俊逸,绝世无双,给院子都渡了一层光辉。 “姑娘她想给太后娘娘做芍药糕,所以想着去御花园摘花,应该等会就回来了,陛下不如进来喝杯茶吧?” 反正这天下都是陛下的,也没有陛下不能去的地方。 翠儿迎帝王进了殿,在外次间为帝王斟茶,暖阁里面有重重珠帘遮挡,外此间只有太师椅跟美人榻,以及白玉桌上的一盘棋,淡淡的香气萦绕鼻间。 萧忱低头抿了口茶,目光看向那局棋盘,翠儿注意到帝王的视线,笑着解释:“姑娘她没事的时候喜欢自己跟自己对弈。” 他这位表妹是才女,萧忱一早就知道了,他正要捻起一枚棋子,却触碰到了一本书。 碰上的那一页还是被书的主人折叠过,萧忱准备给它合上,结果随意地瞥了一眼后,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萧忱轻轻蹙了蹙眉,骨节修长的手指将那本书拿了起来,凝眸去看,那上面的措辞可谓“露骨”至极。 -“郎君,你不想要吗。” -“荔枝,清甜至极。” -“心肝儿,你这是要我的命,给你,都给你。” 帝王伸手揉了揉额头,将书合上:“这是你们姑娘正在看的书?” 第21章 陛下至 翠儿看到帝王手中的话本子,脸色都白了,这话本子还是之前昌平公主给姑娘的,姑娘没事就会拿出来看看,谁知道就被陛下看见了。 姑娘不在,翠儿也不知该如何跟帝王解释,一时心乱如麻,汗流浃背。 翠儿也不敢看帝王的神色,硬着头皮,答道:“这书确实是姑娘的。” 帝王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面,唇角轻轻扯了扯,之前只以为她比寻常女子胆大,没想她还能带给人这么多“惊喜”。 但闺阁女子的事,萧忱自然不会多过问,他容貌清俊如画,姿态懒懒地将那书搁置一边:“那将它收起来吧,日后还是不要让别人瞧见,对你们姑娘名声不利。” “是,陛下。” 李公公等人侯在殿外,见到谢燕的身影,李公公连忙迎上去:“谢姑娘,您可回来了。” “李公公。”谢燕乍然看到李公公,有片刻的怔然,再看殿外候了这么多人,谢燕便猜到了什么,她嗓音刻意放轻,朝内殿看了眼:“是陛下在里面吗?” 到底是谢姑娘聪慧,一下子就猜到陛下在里面,李公公笑容满面:“陛下在等谢姑娘一起去慈宁宫陪太后娘娘用膳呢。” 谢燕点了点头,脚步盈盈地踏进去,帝王正姿态随意地靠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听到脚步声,他抬起艳色如画的眉眼,语气正常:“回来了?” 不知为何,谢燕总觉得帝王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好似凝聚着些复杂,甚至于还有些不解,她心微微提了起来,对着他福了福身:“让表哥久等了。”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7节 “没有太久。”萧忱嗓音带着独特的磁性,他风华挺拔的身躯在谢燕面前停下,目光更是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既然表妹回来了,那便一起去慈宁宫吧。” 此刻,二人距离挨得极近,他温热滚烫的呼吸喷在谢燕颈上,少女莹白的脖颈上顿时浮现几抹红色。 谢燕努力忽略心里的异样,轻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翠儿跟着松了口气,她原本以为陛下会问小姐话本子的事情,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的,幸好陛下没有问。 乾清宫外面已经备好了龙辇跟轿辇,慈宁宫里,太后都要欲眼望穿了,可算听到宫女说陛下跟谢姑娘来了。 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帝王跟谢燕,太后笑容无奈:“总算等到皇帝跟皎皎过来了,再不来,哀家这顿早膳是要免了。” 说归说,但太后眼里没有一丝生气。 帝王已经在上首坐下,倒是谢燕,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嗓音清灵,像溪流流淌在人心间:“是我的错,让表哥等了我许久。” “这怎么就成了表妹的错。”慈宁宫的下人又上前奉茶,萧忱并没有碰,他眸光落到谢燕身上,轻笑道:“表妹今早是去御花园摘芍药,她想为母后做芍药糕。” 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太后愣了愣,她怎么觉得皇帝跟皎皎好像变得挺有默契的,而且皇帝此言貌似是在袒护皎皎,不知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原来如此,我们皎皎有心了。”太后笑了笑:“张嬷嬷,快让下人摆膳吧。” 皇帝日理万机,等在慈宁宫用完膳,肯定又要回乾清宫处理政务。 “是,太后娘娘。”张嬷嬷态度毕恭毕敬,拍拍手,宫人们鱼贯而入,膳食的香气让人食味大开。 用膳的时候,多是太后与谢燕说话,帝王没怎么开口。 等用完膳,帝王回乾清宫处理政务,谢燕被留在慈宁宫陪太后。 因着谢燕在宫里,皇宫要热闹许多。 午后,昌平公主入了宫,她一看到谢燕就笑眯了眼,拉着她的手转圈圈,嘟着嘴:“皎皎姐姐,你进宫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以为皎皎姐姐回了义勇侯府,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你玩呢。” 谢燕失笑,与她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这事说来话长……” 听完,昌平公主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所以皎皎姐姐还随皇兄见了云慧大师?” 许是因为昌平公主表情太过震惊,谢燕婉约一笑,道:“是,不过后来云慧大师要与表哥单独交谈,我就带着翠儿去后山赏桃花了。” “那云慧大师给皎皎姐姐占卜过吗?” “卜了一卦。” “那皇兄还真是偏心,那一年我瞎了眼看上那个谁之后,就听说云慧大师卜卦很灵,所以想让皇兄带我去找云慧大师卜上一卦,然后皇兄告诉我,云慧大师不轻易给人卜卦,我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去抽个签,谁知现在他就带皎皎姐姐去了。”昌平公主一脸的幽怨:“看来在皇兄心里,表妹才是最重要的。” 这还是一件陈年旧事,要不是因为皎皎姐姐,昌平公主都快忘了这事呢。 越想越觉得她皇兄偏心。 昌平公主长吁短叹。 帝王与昌平公主兄妹感情一向极好,谢燕并不认为在帝王心里,她要比昌平公主重要,她轻声开口:“可能是赶巧了吧。” 昌平公主思索片刻,觉得是这个理,她皇兄与皎皎姐姐是偶然遇到的,那皇兄带皎皎姐姐去见云慧大师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大概是她多想了。 不过想着想着,昌平公主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皎皎姐姐现在是歇在乾清宫的偏殿?”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方才皎皎姐姐是这么说的。 见谢燕点头,昌平公主再次觉得她皇兄偏心:“我记得皇兄登基刚登基那会儿,我年纪还很小,我知道暖阁是个好地方,我跟皇兄说我想歇在暖阁,皇兄说我太聒噪了,不让我睡在那里,他怎么就不觉得皎皎姐姐聒噪了。” 若不是知道她皇兄是个不近女色,她都怀疑她皇兄是喜欢皎皎姐姐呢。 谢燕面容婉约,整个人显得清丽动人,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帝王此举,但是她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宫,索性就不想了。 一听说她要出宫,昌平公主就急了:“皇兄既然将暖阁给皎皎姐姐住了,那皎皎姐姐就安心住着,难道皎皎姐姐不觉得,暖阁的床榻都比寻常的床榻要软吗,而且主殿就是皇兄的养心殿了,皎皎姐姐可是有龙气的庇佑。” 昌平公主嗓门大,引了不少宫人往这边看,谢燕忙向她解释:“公主快别说了,是因为我家二妹妹好事将近,所以我要回义勇侯府。” 昌平公主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是在外面,又拉着谢燕进内殿,然后从暖阁顺走了好几件贵重的瓷器,让贴身婢女告知了帝王一声。 === 入夜,暖阁点了好几盏烛火,缕缕春风从窗牖外面吹进来。 谢燕每晚歇下之前都会看几页话本子,今晚亦是如此,结果她就发现她的话本子不见了,她觉得有些奇怪,转头问翠儿:“我记得我昨夜不是将这书放在了棋盘旁边吗?” 翠儿便想到今早的事情,她试探性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一张脸垮了下来:“小姐,就是今日陛下过来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了这话本子。” 帝王看到了她的话本子…… 可那话本子上面都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啊,甚至于还有一些亲热的闺中密事,怎么就会这么赶巧呢。 谢燕脑子懵了一下,一双眸子盈盈若秋水,她问:“那陛下当时可说了什么?” 虽说她并不在意帝王怎样看待她,但是被一个男人瞧见她看的话本子,多少还是有些羞耻。 “陛下什么都没说,就让奴婢收起来,说不要让旁人看见,免得对姑娘名声不利。”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要真说了什么,那她明日就要回义勇侯府了。 她嗓音微软,拖着腮,有几分懊恼:“那你先将话本子收起来吧,我下一会儿棋。” “是,小姐。” 这天晚上,谢燕辗转反侧地睡不好,因为她只要一闭上眸,就会想到帝王看了她的话本子,心头涌上羞耻,越想越睡不着。 而帝王这边,上半夜睡得正好,到了下半夜,几乎难眠。 因为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姑娘穿着一袭薄衫,几近透明,坐在他怀里勾着他的颈让他亲,那一声声“表哥”,喊得可谓是缱绻勾人,跟猫儿似的,若非他意志坚定,梦里的“他”都要把持不住了。 萧忱轻嗤一声,他这是做的什么梦。 他再如何,那也是正人君子,他可做不出欺负小姑娘的事情来。 只是那干涩的喉咙跟发疼的额头,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萧忱下了榻,手指刚碰上茶盏,外头李公公恭敬道:“陛下,上朝的时辰到了。” “进来。” 陛下今日是怎么了,声音怎么那么沙哑,李公公一边疑惑一边招呼内侍将明黄色龙袍跟天子戴的十二旒冕,玉佩都呈上来。 帝王问:“她呢?” 李公公已经习惯陛下问及谢姑娘的情况了,他微微一笑:“陛下,丞相府夫人带着柳家小姐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谢姑娘已经被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请过去了。” 丞相府夫人这个时候过来,已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1]了。 萧忱神色一顿。 柳丞相府的夫人是很标准的大家闺秀,岁月在她身上似乎只多添了几分风韵,她看向太后身边的姑娘,掩唇一笑:“哎呀,这就是义勇侯府大小姐吧,可真是美得清丽脱俗,婉约大方。” 有人夸赞谢燕,太后无疑是高兴的,她跟谢燕介绍:“皎皎,这位是柳丞相的夫人。” 谢燕今日身着浅绿色烟罗裙,头上插着两道青玉簪子,耳戴明月珰,五官精致,眸似秋水,既有少女的俏皮,又有几分独特的气韵,她浅浅一笑:“柳夫人好。” “诶。”她这一开口,柳夫人就喜欢的紧,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故意感慨:“我们皎皎生得可人,我啊,真是越看越喜欢,也不知将来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多一个如皎皎这样的女儿。” 太后低头喝茶,柳夫人今日明来向她请安,实则就是想问一下皎皎的心意,所以皎皎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小女子……”谢燕一贯是落落大方的,她巧目盼兮,刚欲言,外头却隐隐有轿辇落下的声音,紧接着,太监拉长着声音:“陛下到。” 众人一惊,都站起了身,眼下不是上朝的时辰吗,陛下怎么来了这。 第22章 福气 原本宁静的气氛因为帝王的到来变得有些紧张,太后都有一些意外,皇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众人俯身叩拜:“参见陛下。” 柳如眉随着母亲向帝王跪拜,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她跟母亲拜见太后娘娘是为了哥哥的婚事,却没成想会在慈宁宫遇到陛下。 萧忱身着一袭玄色龙袍,腰环玉佩,气度雍容地从殿外走进来,他慵懒的桃花眼扫了谢燕一眼,说了一句:“平身。” 众人连忙起身:“谢陛下。” 待帝王落座,太后有些好奇地笑了笑:“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慈宁宫?” 之前皎皎没在宫里住的时候,他鲜少来慈宁宫,后来因着皎皎住在慈宁宫,皇帝来慈宁宫的次数才稍微多一点,今日是怎么了,他竟然这个时候过来。 柳夫人跟柳如眉都恭恭敬敬地在下首坐着,帝王年纪虽轻,但威仪甚重,她们为人臣子,哪敢在天子面前拿乔。 柳如眉从小受丞相府培养,才华横溢,柳丞相夫妇也都是盼着她能入宫为后,所以现在,柳夫人很盼着自己女儿能在帝王面前表现下,但苦于找不着机会,只得静观其变。 在场之人就谢燕淡定一些,她安静地坐在太后旁边,嘴角挂着极浅的笑容,如春光般明媚,落落大方。 帝王嗓音清扬,面容如玉般白皙,一双桃花眼略显深邃,道:“朕晨起身子有些不适,便将早朝给取消了。” 听他说龙体不适,太后有些紧张:“皇帝是觉得身体哪里不适?可请御医瞧过了,下人们怎么这么不当心。” 说着,太后就看向了李公公。 李公公苦笑,急忙说都是他的错,因为有句话他不敢说,那就是他觉得陛下是为了谢姑娘才取消的早朝。 再三确定皇帝身体无大碍,太后一颗心才堪堪落下,要是皇帝龙体有恙,朝堂局势肯定不稳,太后笑道:“柳夫人跟柳姑娘今日刚好来给哀家请安,正好皎皎也在宫里,哀家就让皎皎一起过来了。” 她是觉得丞相府柳公子与皎皎很为相配,柳夫人也是个性情温婉贤惠的,肯定不会做嗟磨新妇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皎皎对柳如邵是个什么感情,方才皎皎要说的时候,皇帝碰巧过来了。 柳夫人跟柳如眉心思一动,都看向上首的帝王,尤其是柳如眉,看向帝王的眼神里都充斥着爱慕:“陛下。” 帝王目光都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因着帝王的到来,所以气氛显得有些严肃,谢燕昨夜本来就歇得晚,这会儿更是困意涌现,趁众人目光都在帝王身上,她低头抿了口茶,再捻了个枣糕,神游天外。 就在这时,帝王多情的桃花眼突然放在她身上,笑意清浅,格外和润:“表妹今日戴的簪子好生素净。” 簪子…… 众人都被帝王的话移去心神,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谢燕头上的玉簪上,这簪子好像是有些素净了些。 柳夫人跟柳如眉母女对视一眼,之前她们是听说陛下对谢姑娘这位表妹很好,但万万没想到陛下连她头上戴什么簪子都关心,这桩姻缘要是能成,那是她们丞相府高攀了。 谢燕盈盈动人的清眸有迷茫之色,不太明白他突然关心她戴的簪子:“回表哥,臣女这簪子,臣女已经戴了很多年,所以很喜欢,也戴习惯了。” 言外之意便是这簪子不管是素净还是不素净,她都喜欢,也都会戴。 李公公在帝王身边待的最久,最是能揣摩到帝王的意思,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陛下表面上是在说谢姑娘头上的玉簪,实际上是在借玉簪说柳丞相府的公子。 “是吗?”帝王掀了掀眼皮,眸光深邃,语气慢悠悠的:“朕是觉得这簪子配不上表妹。” 李公公头低得愈发厉害,他敢确信,陛下就是借这簪子说柳丞相府的公子。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8节 他之前就觉得陛下不是将谢姑娘当表妹看待,现在他却是心惊肉跳,难道陛下是对谢姑娘有意吗。 太后轻轻皱了皱眉,她总觉得皇帝这话大有深意,而且皇帝不像会管这姑娘家戴什么玉簪的人啊。 皎皎那头顶上的玉簪是素净了些,但是皎皎人生得好看,这簪子戴在她头上是好看的。 太后正要开口辩解,又听帝王声线慵懒地吩咐:“李常海,将朕库房里的两支梅花金簪送给表妹。” “奴才遵命。” 李常海躬身领命,临走前看了谢姑娘一眼,世人皆以为丞相府的柳姑娘将来会入住中宫,但要是最后入宫的是谢姑娘呢。 要陛下真对谢姑娘有意,那谢姑娘的福气在后面。 君王恩宠,总要胜过嫁给臣子之家。 谢燕心里有些莫名,好似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给她赏赐,她对着帝王盈盈一拜:“多谢表哥。” “表妹不必客气。” 陛下跟谢大小姐好像有着属于自己的默契,柳如眉心想。 在她的印象里,帝王性情凉薄,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唯独对这位表妹,帝王是好声好气的,难怪这么多人会因着帝王跟太后娘娘的缘故,想要娶眼前的少女为妻。 太后巴不得帝王跟谢燕关系能近一些,她神态亲和,笑道:“他们表兄妹感情一贯就好。” 可谢姑娘也不是陛下的亲表妹啊,见太后这么高兴,柳夫人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陛下待谢姑娘极好。” 来了皇宫一趟,她更加盼着她儿子能够娶到谢燕,因为陛下对眼前的姑娘真得太看重了,要是她成了眉儿的嫂嫂,那她就能帮着眉儿在陛下面前说话,这样眉儿入宫的胜算就要更大一些。 柳夫人心里盘算着,看向谢燕的眼神里充满着喜爱所谓娶妻娶贤,眼前的姑娘不仅性子温婉娴静,而且深得宫里帝王跟太后娘娘的喜爱,与邵儿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被众人这般打趣着,谢燕脸色有些热,她臻首娥眉,唇角挂着浅笑,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 帝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拇指,朝李公公看了眼。 李公公接受到帝王的视线,低头提醒道:“陛下,处理政务的时间到了。” 听说帝王要回养心殿,众人连忙起身相送,谢燕也站起了身,谁知帝王不紧不慢道:“表妹的书还在朕那儿,表妹可要现在去拿?” 谢燕一脸地不解,清眸之中有几分迷惘。 她何时有书在帝王那儿了。 萧忱一本正经地提醒:“表妹忘了,那本书表妹不是天天晚上要看并且学习吗?” 尤其是“学习”二字,帝王咬得极重,谢燕就算反应再慢,也知道帝王说的是什么书了,无疑是她看的话本子。 但之前翠儿不是说都收起来了吗。 再三确认帝王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谢燕点了点头,随之起了身:“臣女随表哥去拿。” 萧忱唇角勾了勾,面容如玉般清俊,眉如墨画,身姿挺拔,因着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容貌越发惊艳。 即便是如柳夫人这样的臣妇,都觉得从当今陛下身上,找不到一丝不好的地方。 少年登基,能力卓越,容貌惊艳,又不多情好色,难怪这京城的女子都想入宫。 李公公亦步亦趋地来到谢燕跟前,恭敬道:“谢姑娘请。” 看着帝王与谢燕离去的背影,柳如眉捏着手帕的力度紧了紧,即便是有“表兄妹”之名,但京城这么多女子,唯独她能得陛下另眼相待,又怎么不让人羡慕。 哥哥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 一时之间,慈宁宫就剩下太后、柳夫人母女跟一干宫人。 “柳夫人,你今日的来意哀家已经明白了,丞相府对朝廷忠心耿耿,柳公子亦是仪表堂堂,才学出众,哀家会找机会问一下皎皎的意思。”太后脸上笑容微微收了收,道:“只是皎皎母亲过世的早,她的姻缘肯定是随她自己的意思,哀家不会插手。” 柳夫人心紧了紧,她听懂了太后说的话,这桩婚事要是想成,肯定要那小姑娘点头。 “臣妇明白,这姻缘本就讲究两情相依,要只是一方一厢情愿,那也终成怨偶。” 她是盼着她儿子能争点气,能俘获那小姑娘的芳心,这桩婚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是很乐见其成。 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太后低头喝了口茶,她是觉得柳家公子不错,但是皎皎在她心里肯定是更重要的,要是皎皎不喜欢柳家公子,她总不能逼着皎皎嫁过去。 柳如眉适时地拿出一枚香囊:“太后娘娘,这是臣女前些日子为太后娘娘绣的香囊,有助神安眠之效,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柳姑娘有心了。”太后只瞧一眼,便朝孟姑姑使了个眼色:“孟姑姑收下。” 见太后让人将香囊收下,柳如眉不禁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太后娘娘会不喜欢。 谢燕走了之后,柳如眉跟柳夫人未在慈宁宫久待,她们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太后年纪大了,陪人说了一会话就浑身疲惫,她倚在软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姑姑看得分明,点评一句:“柳夫人跟柳家姑娘都是通透之人。” “要丞相府也跟义勇侯府一样,哀家是断然不会让皎皎嫁过去的。”太后深以为然,又觉得今日的皇帝不是太对劲:“你有没有觉得皇帝今日很不对劲?” 好端端的,他提皎皎的簪子做什么,皎皎那簪子也不是第一天带啊。 太后娘娘能看出来,她们这些做宫女的也能看出来,要她说,陛下好像不是特别想谢姑娘与柳丞相府的人接触。 孟姑姑稍微斟酌了下措辞,道:“奴婢觉得陛下对柳丞相府的公子可能不是很满意。” 甚至于不想让谢姑娘嫁给柳公子,方才要不是陛下来了,说不定今日谢姑娘跟柳丞相府公子的婚事就成了。 太后不由皱了皱眉:“可是丞相府的柳如邵在京城一众公子中乃是佼佼者,他与皎皎哪里不相配了,皇帝不想让皎皎嫁给柳如邵,那他想让皎皎嫁给谁。” 二更 “奴婢也不知,兴许陛下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太后面色好看了些:“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世间男儿,皎皎哪个配不上,哀家就担心他自己不想立后纳妃,也不想让皎皎嫁人。” 说到帝王立后纳妃,那一直是太后的一块心病,但皇帝对女色极为淡漠,太后也不能逼着他纳,只是这心里还是着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皇孙。 “太后娘娘这就想多了,陛下待谢姑娘这么上心,肯定会为她挑一个世间最好的儿郎。”听出太后话里的责怪之意,孟姑姑忙给太后顺气,道。 太后脸上露出笑意,面色格外地亲和,要是皎皎能姻缘圆满,念晴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你扶哀家躺一会吧。” “是,太后娘娘。” 帝王从慈宁宫出来,没有用御辇,而是不紧不慢地来到一座凉亭,谢燕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又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潋滟如水的眸子看向李公公,似是在向他求救。 李公公苦笑一声,他虽说猜到了一点,但陛下对谢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他也猜不出,只好咳嗽一声,笑道:“谢姑娘过去吧,老奴就在下面候着。” 翠儿本来要跟上去,听李公公这么说,她连忙保证:“那奴婢也在下面候着。” 谢燕:“……” 她深吸口气,踏上青玉台阶,她脚步极其缓慢,只差一步三回头了。 纤腰袅袅地来到帝王面前,对方已经在煮茶了,热气弥漫,萧忱唇角噙着一抹笑,姿态随意,慵懒且笃定道:“表妹担心朕会吃了你?” 谢燕有些心虚,莹白的小脸染上红晕,她轻轻咳嗽一声,否认:“没有。” 萧忱修长的手指还捏着茶盏,语气却带着笑,他眸光专注地盯着谢燕:“那表妹紧张什么?” 他莫不是火眼金睛,谢燕让自己镇定下来,在他对面坐下。 春日里微风拂过,很容易打消人心里的紧张,谢燕的目光不由被帝王的手所吸引,他十指匀称,骨节修长,这样的手很适合弹古筝。 耳畔传来磁性沙哑的嗓音—— “好看吗?” 谢燕已经知道帝王观察敏锐了,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哥的手生得很好看。” 萧忱这下是真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颤,唇角上扬,格外勾人。 然而,他笑完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表妹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谢燕有些跟不上帝王的思路,但是柳丞相府的夫人今日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难道他要给她指婚了。 谢燕心思一动,盈盈如水的清眸看着她:“表哥的意思是?” “要是表妹有了喜欢的人,朕可以为你做主。”萧忱深邃的眸光与她的目光对上,轻笑道。 谢燕咬了咬唇瓣,她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有一件事情她还要确认。 见她犹豫,萧忱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表妹这是为难了?” 他还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柳如邵,只不过她说出来亦是无用,年轻帝王眸光有些幽深。 经帝王一提醒,谢燕却是摇了摇头,模样婉约灵动,道:“我还没有心悦之人,要是有了还希望表哥替我做主。”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现下不适合说这些。 好像她说了谁谁就要遭殃。 “这是一定。” 两人静静地坐了片刻,碧螺春已经煮好了,谢燕正要抬手,萧忱亲自替她斟了一盏茶,少女轻声道谢。 一盏热茶入腹,萧忱道:“朕回去处理政务了,表妹可要同去?” 她就知道她没有书在他那儿,难道他借着这个幌子就是为了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谢燕在心里腹诽,浅声道:“表哥慢走。” 萧忱颔首,帝王仪仗回养心殿,看着案桌上堆满的奏章,萧忱没急着处理,对李公公道:“请少将军过来。” 李公公领命。 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将军周子文风尘仆仆地来到养心殿,拍了拍袖口,拱手道:“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周子文,出身将门,文武双全,年少为帝王伴读,在帝王登基之后,一直暗中帮帝王办事,除了乾清宫的人,无人知道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将军还是个狠角色。 萧忱眉目微抬,风姿俊逸,慵懒中带着几分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风华:“子文请起。” “谢陛下。”周子文皮肤黝黑,但身姿矫捷,眉宇极具英气,一看便是将门家的公子,李公公将凳子端过来,他声音洪亮,还向李公公问了个好,李公公乐呵呵道:“劳少将军挂念,老奴一切都好。” 这位少将军生性不羁,从少时便为陛下办事,乾清宫的人对他也极为尊重。 “陛下今日吩咐微臣来,可是有何吩咐?”周子文接到帝王的吩咐就匆匆忙忙入了皇宫,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帝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他,神色凝重,问。 谁知萧忱伸手按了按额头,薄唇微动,道:“朕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陛下请说。”周子文年少做伴读时,就最崇拜当年还是太子的帝王,眼下听说他有问题要请教自己,周子文连忙将身体坐直,作洗耳恭听状。 能让帝王请教他的,肯定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眼下朝堂稳定,京城一团繁华锦绣,难道是边关有急报,周子文紧皱眉心。 比起他的紧张,帝王就显得淡定许多。 萧忱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慢条斯理道:“朕想问爱卿,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何滋味。”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19节 李公公掩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下,或许他的猜测成了真,陛下确实对谢姑娘产生了情愫,他强压住心里的震惊,低着头听着。 周子文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凝重的神色变成了不可置信,他张大了嘴巴:“陛下想问什么?” 似是觉得他这个人太过朽木,萧忱眉梢微皱,又重复了一遍:“朕是想问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何滋味?” 周子文听懂了,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帝王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莫不是帝王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那真是本朝之幸事。 周子文瞬间激动起来,开始跟帝王分析:“微臣觉得喜欢一个女子就是看到她会很高兴,喜欢跟她单独在一起,要是她为了别人要对付……离开自己,那会儿心情会特别难过跟失落,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吃醋。” 在这短短时间内,周子文已经将这京城的贵女全都想了一遍,他在想,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帝王动心。 当今帝王可未立后,只要那女子不是出身平民,都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 思及此,周子文神情越发激动。 但很快,周子文就有些激动不起来了,因为他听到帝王略显冷淡的嗓音:“那要是她想嫁给别人呢?” 嫁给别人…… 难道那名女子已经有婚约了。 周子文狐疑,试探性地问:“不知陛下说的是哪家姑娘?” 要是陛下真得非那女子不可,那只能再想办法让那女子入宫了。 帝王脸庞清俊无暇,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桌案,未答:“李常海,送少将军出宫。” 这到底是哪家姑娘,连提都不能提。 周子文突然就抓心挠腮的难受,他是真得好奇帝王说的哪家姑娘,偏偏李公公已经手握拂尘,恭谨地走到了他面前。 “少将军,您这边请。” 周子文只得跟着李公公离开,一出乾清宫,周子文就迫不及待地抓着李公公,问:“麻烦公公告知微臣一下,陛下究竟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陛下之前从未有过喜欢的姑娘,这下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女子另嫁他人吧,他作为臣子,总要为陛下想办法。 反正那姑娘只要还没嫁人,便是有机会的。 “少将军,陛下的心思老奴也猜不透,兴许陛下只是随口一问。”乾清宫的人口风一直都很紧,李公公心里虽然有猜测,但也不好跟周子文说。 但周子文是武将,脾气急躁,他要没将事情弄清楚,哪舍得出宫,周子文凝神,仔细思考了下,眼下京城呼声最高的皇后娘娘人选是柳丞相府的小姐柳如眉,但柳家小姐可从未跟人定下亲事,柳丞相一直盼着女儿能入宫,那这人肯定不是柳丞相府的小姐。 至于京中其他的姑娘,按理说都未与帝王有所接触,电光火石间,周子文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微臣之前有听说,陛下对义勇侯府大小姐极好。”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眼下谢大姑娘不就住在皇宫。 见他已经猜到了,李公公便开了口:“因为前些日子谢姑娘在清水寺碰上了柳丞相府的公子,所以今日柳夫人跟柳姑娘来慈宁宫请安了,刚好谢姑娘也在。” 周子文稍微理了下这其中的关系,问:“所以谢大小姐喜欢柳如邵?” 柳如邵在京城一众郎君中是非常出色,但比起做丞相府的少夫人,难道做帝王的嫔妃不好吗,后位空悬,以义勇侯府嫡女的身份,谢大小姐是有机会做皇后娘娘的。 李公公笑了笑,冲周子文解释:“谢姑娘喜不喜欢柳公子老奴不知道,但是谢姑娘对柳公子确实不一样,陛下之前答应过太后娘娘,会为谢姑娘挑选一个出色的夫婿。” 周子文可算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挑了挑眉,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要是这样,他就完全不担心了。 他年少就做了帝王伴读,别看帝王脾气极好,但骨子里还是非常强势的,眼下是他还未弄清楚自己的心意,要是等他确认了自己对谢大小姐的心意,别说眼下那位谢大小姐只是想嫁给柳如邵,就算她真嫁了,帝王说不定都能将她强留在身边。 周子文勾出一抹风流雅致的笑容:“微臣知道了,多谢李公公告知,李公公留步。” “少将军慢走。” 三更 与此同时,柳夫人跟柳如眉坐在了回丞相府的马车上,柳夫人一副贵夫人的妆容,揉了揉额头:“难怪之前人人都说陛下待谢姑娘很好,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瞧着陛下待她比待昌平公主这个亲妹妹还要好。 柳如眉姿态端庄,搅了搅手中的白色丝帕,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并非帝王亲表妹,但帝王待她就是很好,她想起义勇侯府并不是很待见这个大小姐,也不知今时今日,义勇侯夫妇有没有后悔。 柳如眉目光有些讽刺。 柳夫人见她一言不发,便握住她的手腕,叮嘱道:“眉儿,你兄长想娶谢姑娘为妻,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要想法子帮帮你哥哥,要是谢姑娘真成了你嫂嫂,你将来嫁给陛下的机会会多很多。” 在丞相夫妇面前,柳如眉一向是乖巧的,她点了点头:“女儿晓得。” 柳夫人欣慰地笑笑。 柳如邵一早就在正堂等着了,见到母亲跟妹妹,柳如邵清风朗月般地作揖:“给母亲请安。” “为娘今日在慈宁宫见到了谢姑娘,也过问了她的意思,但是因为陛下来了慈宁宫,所以为娘未能知道谢姑娘心里是如何想的,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为娘再帮你问问。” “谢过母亲。” “都是一家人,邵儿何须如此客气,那位谢姑娘不仅容貌娇美,而且性情很好,为娘也很喜欢。”柳夫人嗔怪一声:“罢了,我今日也累了,你们兄妹再说说话吧。” 兄妹二人起身送柳夫人回房间,在柳如邵要走的时候,柳如眉出声喊住了他:“哥哥,妹妹有一事不解。” 眼下庭院只有兄妹二人,柳如邵停下脚步:“小妹请说。” 看着清风霁月的哥哥,柳如眉说出心里想问的话:“哥哥为何非要娶谢大小姐?” 为何想娶…… 其实在昌平公主府那一面并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柳如邵看向蔚蓝的天空,笑意轻柔:“你就当哥哥对谢大小姐一见钟情吧。” -- 谢燕独自坐在御花园的凉亭,美人如花,风景如画,昌平公主过来寻她,微风吹过她的步摇,发出悦耳的声音。 宫女们端着几盘新鲜糕点,放在凉亭的合欢桌上,昌平公主拉着谢燕的手,问:“柳夫人今日入宫了?” 谢燕明眸善睐,莞尔笑道:“还带了柳姑娘。” “柳夫人这个时候进宫,想必是目的不一般啊。”昌平公主出自皇室,最是能洞察人心,她观察下四周,悄悄将身子挪过去,小声道:“皎皎姐姐,这位柳夫人可有在你面前提起柳家公子?” 要是昌平公主没想错的话,丞相夫人肯定要将柳如邵夸得天花乱坠,要不然皎皎姐姐怎么同意嫁给他,但是她不知道皎皎姐姐是跟丞相夫人如何说的,应该是还没定下来吧。 要定下来了,皎皎姐姐怎么可能一个人坐在这里。 谢燕捏起一块枣泥糕,香气浓郁,口感甘甜,她浅浅笑了笑:“自然是提过的。” 昌平公主马上就来了劲,笑眯眯道:“那皎皎姐姐怎么说?” 谢燕嗓音微软,摇了摇头:“本来准备说的,但是表哥当时过来了,便没说了。” 应该说谢燕根本找不到机会说。 “皇兄也去了?”昌平公主嘟了嘟嘴:“皇兄日理万机,不是很少去慈宁宫吗,怎么今日就去了,打扰了皎皎姐姐的好事。” 翠儿忍不住咳嗽了下,昌平公主说话总是出其不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姑娘是在与人私会呢。 谢燕轻声道:“我与柳公子还只见过两面,也不可能现在就嫁给他,所以算不上打扰。” 丞相府的人待她很好,但她不知道这份好是不是因为帝王跟太后娘娘,要是牵扯到了其他的目的,她是不愿嫁过去的,所以帝王今日突然过来,还帮了她一下。 理确实是这个理,昌平公主捏了捏她细腻白嫩的手背,给她出主意:“那皎皎姐姐需要我帮忙再举办几个赏花宴,到时候让你跟柳公子见面。” 皎皎姐姐的事,就是她的事,她肯定要帮皎皎姐姐。 谢燕失笑:“多谢公主,此事还是看缘分,我应该过几日就会出宫。” 暖阁是乾清宫的偏殿,她又不是帝王的亲表妹,住在那里确实不太好。 “那好吧,皎皎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派人来公主府便是。”昌平公主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整日闷在皇宫确实是无趣,皎皎姐姐在宫外,与柳公子遇到的几率可能会多一些。” 昌平公主越想,越觉得皎皎姐姐与柳如邵相配,所以可劲地撮合二人。 “公主都要化身媒婆了。” “等皎皎姐姐终身大事定了,可要好生感谢我。” 众人听着,都忍不住笑起来。 午后,天空一片暗沉,风刮得树上的叶子都掉了起来,像是要下雨。 谢燕便带着翠儿回了暖阁,李公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到主仆二人,李公公笑着迎上去:“老奴见过谢姑娘。” 谢燕笑容清浅,嗓音清脆:“李公公好。” 李公公也微微一笑,态度非常客气,他让小太监将锦盒交给谢燕,道:“谢姑娘,这两支金簪您且好生收着,老奴这就退下了。” 翠儿扶着谢燕在美人榻上坐下,将锦盒展开,金光闪闪,亮得人险些睁不开眼睛,她手一抖,扭头去看自家姑娘:“小姐,陛下赏赐给你的是凤凰金簪。” 第23章 金簪 凤凰,那不是中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能用的东西吗,她们姑娘就算是唤陛下一声“表哥”,也不能戴这簪子啊。 陛下在慈宁宫说的是赏赐姑娘梅花金簪,这会儿遣人送过来的却是凤凰金簪,难道是底下的人弄错了,可是李公公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会弄错呢。 如果不是底下的人弄错了,难不成是陛下对她们姑娘怀有别的心思,只是陛下今天白日不还说姑娘喜欢谁,他就要为姑娘做主。 翠儿思索之后,还是一脸的不解,只能回头看自家小姐。 谢燕盈盈动人的眸光落在她手中的凤凰金簪上,簪子金光闪闪,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像是在展翅飞翔,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簪子应该是送错了。 因为帝王对女色有多淡漠她是知道的,她是真拿他当亲表哥看,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帝王喜欢上她了。 如此,簪子就显得有些棘手。 谢燕眉眼轻蹙,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但很快,她就有了主意,语气温柔:“先将这簪子放在桌上吧,我做的芍药糕是不是还有一些,你装一碟子,陪我去见表哥。” 翠儿立马反应过来,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聪明,她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谢燕到养心殿的时候,帝王正在会见大臣,李公公毕恭毕敬道:“谢姑娘,陛下正在与几位御史大人谈事情,姑娘要不在殿外等一下。” 谢燕眉若新月,笑了笑,姿态清婉地侯在外面。 眼见着几位御史大人出养心殿,李公公忙弓着腰进去,笑道:“陛下,谢姑娘在殿外呢。” 萧忱眸色霎时清明,挑了挑眉:“她怎么来了?” 这倒是稀罕,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小姑娘虽然胆子大,但每次看到他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能吃了她。 看陛下还有心情开玩笑,李公公便知道陛下心情很好,微笑道:“谢姑娘说她做了芍药糕,想送给陛下尝尝。” “让她进来吧。”萧忱不置可否:“以后谢姑娘过来,直接让她进来。” 李公公脚步一顿,身体有些踉跄,陛下对谢姑娘真的有太多例外了,这要不是对谢姑娘有点意思,他是不相信的。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0节 李公公掩下满腹思量,快步走了出去:“谢姑娘,陛下让您进去。” “多谢李公公。” 谢燕肤白胜雪,身着一袭浅绿色苏绣襦裙,眉眼妍丽,带着少女的娇俏:“表哥。” 萧忱本在处理奏章,闻声掀了掀眼皮,面如冠玉,五官很是精美,他眉目带笑,声线清扬:“表妹不必多礼。” 气氛如此之好,李公公眼珠子转了转,朝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领会其意,跟着李公公走出去,大殿的阙门被合上。 翠儿默默地候在殿外,心里在想,这场景怎么这么像小姐跟陛下在里面私会,她们这些下人帮忙望风。 殿内变得有些安静,来的时候,谢燕已经想好了措辞,但等真到了帝王面前,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萧忱见她一脸的踌躇,点了点案桌:“听李公公说,表妹做了芍药糕?” 谢燕对上他深邃上扬的桃花眼,将食盒往前面推了推,姿态清婉:“表哥可要尝一下?” 萧忱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 食盒被揭开,露出里面香甜软糯的芍药糕。 芍药糕是浅浅的粉色,卖相很好,香气也很浓郁。 帝王非常给面子的尝了一口,唇角噙着笑:“表妹来这应该不只是为了送芍药糕吧?” 他这未免太敏锐了,谢燕准备的话都用不上,她索性单刀直入:“表哥让李公公送的簪子是不是送错了?” “嗯?” 谢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微垂着眸:“表哥当时不是说送梅花金簪于我吗?” 萧忱轻笑:“但朕觉得,凤凰金簪更适合表妹。” 他嗓音本就磁性好听,这会儿透着些沙哑,像是在哄人,听得人耳朵都酥了,偏偏谢燕无心风月,有些着急的问:“可是……” “表妹既唤朕一声‘表哥’,那朕便是你半个兄长,表妹跟朕不必这般见外。”相较于谢燕的急切,帝王就显得淡定许多,他慢条斯理咬了一口芍药糕,道。 她也不是见外,谢燕眉眼弯若新月,眸子水盈盈的,很是清澈,她感觉她好像被他绕进去了。 如果真收了,那确实不太合适,那如果不收,又好像没拿帝王当表哥。 “难道表妹觉得这表哥与亲表哥是亲疏有别的?” “没有。” 此刻少女哪有平日的落落大方,眉眼微蹙,像是遇到了极大的苦恼。 帝王见状便多加了一剂药,说道:“没有那表妹就收下,朕只是觉得那簪子很适合表妹,仅此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燕也没有理由拒绝,她嗓音变得细若蚊蝇:“那……多谢表哥。” 这簪子她当然不会戴,等找着机会,她还是要还给他的。 两人各怀心思。 李公公站在殿外,半天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他悄悄将耳朵凑到朱门上听,就听里面陛下问:“会磨墨吗?” 谢姑娘回答一句:“会。” 李公公连忙收回耳朵,陛下这是想方设法的接近谢姑娘,他还从未见陛下如此主动过呢。 萧忱瞳孔漆黑深邃,眉目带笑,他指骨轻轻点了点案桌:“李公公不在,就劳烦表妹为朕磨一下墨了。” 谢燕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想着帝王一向待她极好,便点了点头。 她纤腰袅娜,面容清丽,走到了帝王身边。 萧忱身体微微往后仰,给了更多的位置给她,淡淡的龙涎香气萦绕在鼻尖,男子的气息想忽略都难,谢燕告诉自己不要为美色所惑,神态认真地开始研磨。 义勇侯不喜谢燕这个女儿,所以对谢燕的事从未过问一句,但义勇侯夫人云氏在外一直是温婉贤淑的形象,因着怕外人知道她亏待原配子女,所以还是给谢燕请了教书先生,为此,谢燕的琴棋书画并不逊于一般女子。 萧忱看她那素白纤细的手指捏着墨棒,动作温柔地转动着,墨汁被铺开,萧忱执起狼毫,在砚台里面点了点。 说磨墨,谢燕就真的认真磨墨,半点都不往那奏章上看,微垂的眸子似乎盛满了星星,模样看着很乖巧。 萧忱懒懒地看她一眼,脸庞轮廓分明,说出的话也很动听:“表妹要是想看就看,没人拦着你。” 谢燕想说这不是她能看的,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粉唇轻抿,摇了摇头:“我不想看。” 萧忱还真不是与她客气,世人都说女子不得干政,但要是天下真得毁在一个女子手里,那只能证明帝王昏聩无能。 不过小姑娘明明就是个小狐狸,在他面前却总是装猫儿,生怕他会对她不利。 年轻帝王唇角向上扬了扬,如画的眉间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温和。 谢燕耳根有些红,微微垂着头,她手指细长,但磨墨的动作极快,不知不觉,夕阳逐渐升起,笼罩在天边上,御书房安静的要命,可以用“岁月静好”四个字来形容。 将案桌上最后一个奏章处理完,萧忱瞥她一眼:“累了?” “没有。” 帝王对外喊一声:“李公公。” “诶。”李公公就在殿外候着,一听到陛下的声音就匆忙跑进来,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陛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呈上来吗?” 萧忱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李公公心领神会,连忙招呼小太监将膳食呈上来,看陛下对谢姑娘这上心程度,李公公猜都能猜到日后的谢姑娘有多富贵无双,他们可不是要现在巴结。 谢燕便在御书房用了个膳,晚上,翠儿越想越不对劲:“小姐,您跟陛下?” 翠儿拧着眉心,她总觉得小姐跟陛下关系太过亲近了些。 都像在那“举案齐眉”了。 谢燕浅浅一笑,娇嗔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只是表兄妹关系。” 义勇侯府又不需要她去延续门楣,她当然不会想着入宫为妃,在她看来,与其做帝王妃嫔,还不如做帝王的表妹,最起码她不用去巴结讨好帝王,帝王反而能护她几分。 “今日丞相夫人跟柳小姐是什么时候出宫的?” 翠儿被转移了注意力,答道:“小姐跟陛下走了不久,柳夫人跟柳小姐就出宫了。” 谢燕嗓音绵软的“嗯”了声,她若想嫁到丞相府,那肯定免不了跟柳夫人还有柳家小姐接触。 夜色渐深,微风渐起,翠儿忙上去将窗牖合上。 回眸见自家姑娘正在看那桌上的棋盘,眉眼里都透着温柔,翠儿又觉得,这世间真的少有人能配得上她们姑娘。 脑海中再次浮现姑娘与陛下相处的画面,忽然觉得,要是撇开陛下帝王的身份,姑娘与陛下倒是…… 二更 三月初三,上巳节。 皇宫东苑,山峰环绕,泉水潺潺,从上面倾泻而下,洁净的泉水上面飘着用荷花盏装的各种酒酿,四周则是颜色鲜艳的牡丹,景色优美,恍若置身在空谷之中。 各家夫人跟小姐都围在凉亭里面,大多谈论着家长里短,欢笑声不断。 不多时,云氏带着打扮的弱柳迎风的谢娇走过来。 她们这一来,东苑就开始躁动起来—— “唉,还是我们谢夫人有福气,两个女儿都出落得落落大方的,不仅容貌好,就连性子也好,多让人羡慕啊。” 云氏那保养得体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若她真是一心一意的对谢燕好,别人如此奉承她,她自是欣然接受,可她做的事情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别人再这么奉承她,她就觉得别人是在嘲讽她。 再说谢燕与娇娇相比,除了容貌出色些,其他的哪比得上娇娇,这些人如此奉承,还不是顾忌宫里贵人的面子,偏偏她有苦说不出,只得带着谢娇坐下。 督察御史的夫人也忍不住笑道:“这要我我也羡慕谢夫人,这长女如今是百家求,小女儿又与南郡伯府公子定了亲,听说南郡伯府的小公子很早就喜欢上了我们义勇侯府的二小姐,这份情意真是让人艳羡啊。” 这南郡伯府要说门第显赫吧,那也算不上门第特别显赫,但架不住章翎的四叔是一品大将军,威震四方,他自己没有娶妻,对章翎这个侄子视若亲子,这将来他所得到的俸禄跟金银珠宝还不都是章翎的,章翎本身能力也不容小觑,若得了帝王青眼,那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一代权臣,要不怎么说这位二小姐有福气呢。 可是…… 督察御史的夫人看了她身旁那娇娇弱弱、仿佛连风都吹不得的二小姐一眼,这副模样确实很惹男子怜惜,但对于她们这种当家主母来说,这样的姑娘她们就不太喜欢了,实在是她这样太小家子气,要不怎么说章翎是真心喜欢她呢。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谢娇顿时就高兴了,她忍着害羞:“多谢姚夫人夸赞。” 云氏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有人夸赞自己女儿,她这个做母亲的面上也有光。 姚夫人夸赞一句,便将头转到另一边,要不是惦记着义勇侯府的谢大小姐,她哪愿意与这种人虚以为蛇。 “谢大小姐呢?怎么还没看到人。” 闻言,身旁一个夫人掩着手帕笑:“这就是姚夫人的不是了,谢大小姐这不是跟昌平公主一起住在皇宫吗,想来会与昌平公主一起过来。” 这满京贵女之中,还就谢大小姐有这份殊荣,要不就是贵太妃的侄女清宁县主,能时不时地入宫陪伴贵太妃,不过呢,明面上是入宫陪伴贵太妃,实际上还不是奔着那四妃之位去的。 姚夫人恍然大悟,她还忘了,之前义勇侯过寿的时候,她也去了,谢大小姐喊帝王喊得是“表哥”,虽然她不知个中缘由,但想来是因为谢燕的母亲与皇室有什么瓜葛。 看众人如此表现,谢娇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眼眶都有些红,云氏不忍自己女儿受这等委屈,正准备想法子带谢娇离开,外头太监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昌平公主到。” 众人一下子就起了身:“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拉着谢燕的手走过来,眉眼骄纵地抬了抬下巴:“都起来吧。” 谢娇跟云氏抬头,一眼就望见谢燕那姣好清丽的面容,身上穿着玲珑绸缎,与昌平公主站在一起,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 谢娇一口气险些没有提上来,以往只觉得这个姐姐木讷,行事不懂变通,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得了皇室几位贵人的青眼,现下比公主还要风光。 昌平公主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她撇撇嘴,拽着谢燕去了另一个稍微清净一点的凉亭:“皎皎姐姐,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呢。” 谢燕莞尔一笑,如春光一般明媚:“难道就没人看公主?” 昌平公主端起一盏桃花酒,尝了口,又端一盏递给谢燕,眼神里充满了无奈:“我最不喜欢的场合就是这个,什么哪家姑娘好教养,哪家公子又出色了,要不然就是哪家姑娘跟哪家儿郎定亲了,哪家老爷又纳小妾了,简直没有一点新意。” 而且还表现得非常虚伪。 谢燕以前都没机会参加这种宴会,因为云氏从来不带她去,但她自己也不喜欢,她浅浅一笑:“那我与公主一样,我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宴会。” 昌平公主掐了掐她的脸,笑道:“那我跟皎皎姐姐是一路人。” 皇宫内苑四周畅通,昌平公主与谢燕言笑晏晏的画面早已落在了底下人的眼里,众位夫人不由想,昌平公主鲜少与京城贵女交好,这位谢大小姐算是第一个,要是她们儿子真能娶到谢大小姐,那真是修来的福气。 方才昌平公主与谢燕没来的时候,众位夫人还跟谢娇还有云氏说会话,现在谢燕跟昌平公主一来,都没人理她们,谢娇又羞又恼,若不是顾忌这是皇宫,她都要发作了。 云氏带着她去池塘赏鱼,小声道:“娇娇,娘亲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里是皇宫,由不得你胡闹。” 幸好她已经让人去查谢燕生母的身份了,只要知道她生母的身份,她就能知道为何太后娘娘还有昌平公主都对谢燕这么好。 “可是……”谢娇眼睛都气红了。 云氏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娇娇你放心,有娘亲在,不会让她的婚事越过你去。”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1节 她原先的打算就是让谢燕嫁给一个寒门子弟,好在今年是科举之年,她会想办法让谢燕早点嫁出去,最好是远离京城,娘都死了,她还想越过她女儿去。 云氏笑容有多温婉,眼神就有多狠厉。 除了众位夫人,柳如眉也在观察谢燕,就想找着机会跟她说几句话,无奈她一直与昌平公主在一起,柳如眉只得让人将她的婢女唤过来。 她在另一边的山峰下面等着翠儿,泉水潺潺,富有音律。 见是柳姑娘,翠儿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柳姑娘。” 柳如眉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解释来意:“翠儿姑娘请起,你们姑娘与昌平公主在一起,我找不着机会过去,这两样东西还麻烦翠儿姑娘交给谢大小姐。” 柳如眉实话实说,她相信眼前的婢女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身后的婢女将一封信笺跟小盒子递过去,翠儿确实明白,看柳姑娘这眼神,这应该是柳公子送给她们姑娘的。 这京城想娶她们姑娘的不少,但最有恒心的莫过于柳公子了。 “奴婢会将它们交给姑娘的,柳姑娘放心。” 柳如眉轻轻松了口气,幸好这礼物送出去了,要不然兄长可要伤心了,她万万没想到兄长会对谢大小姐一见钟情,非要娶她为妻。 目送翠儿离开,柳如眉过了一会才离开,这会儿还只有昌平公主过来,她问:“陛下今日不来吗?” 婢女猜测:“陛下跟太后娘娘应该晚些过来吧。” 柳如眉吸了吸苑中新鲜的气息,让丫鬟扶着她先坐下,她在京中名声在外,不多时,就有一群贵女围上来。 这边,翠儿想直接将东西送给姑娘,但又想着在场有这么多夫人跟小姐,要真送过去,可能对姑娘清誉不好,便想着将东西先送回暖阁,再回姑娘身边,谁知半路上就听到有人喊她:“翠儿姑娘。” 翠儿连忙转头,见是帝王身边的李公公,翠儿有些诧异:“李公公好。” “翠儿姑娘好。” 李公公朝她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笑容乐呵,道:“翠儿姑娘,近日京城不太太平,所以按照规矩,这从宫外送进来的东西都要经过检查。” 翠儿“啊”了一声,这手中的信笺跟小盒子顿时成了烫手山芋,这丞相府送给小姐的东西总不会有毒吧。 翠儿看了眼手中的东西,迟疑道:“那?”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道:“翠儿姑娘先将东西给老奴吧,老奴让人查看好没问题再交给翠儿姑娘,此事就先不必将谢姑娘知道了。” 翠儿点了点头,很是信任的将手中的东西都递给李公公,末了还向李公公道了声谢,李公公笑容有些无奈,此番他恐怕是要辜负谢姑娘主仆的信任了。 半个时辰前,常大人来了御书房,李公公好声好气地将他迎了进去,今年是科举之年,常大人来御书房之后先是说了春闱一事,说着说着就说到柳姑娘让人送懂些给谢姑娘身边的婢女,这一联想,众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乎,陛下就让他过来了,李公公踌躇了下:“可是……” 那些个公子托人送东西进来,不就是想率先俘获谢姑娘的芳心,之前陛下不是默许了吗。 却见陛下哂笑一声,薄唇轻启:“朕这皇宫是集市?” 这不,李公公马上就过来了,原先丞相府柳公子是最有可能娶到谢姑娘的人,但陛下既然出面,这柳公子与谢姑娘大概是不可能了。 李公公将信笺跟小盒子揣到怀里,再从小路回了养心殿,他恭敬道:“陛下,这是丞相府柳公子给谢姑娘的。” 修长如玉的手指将信笺拆开。 上面是简短的一句话:“若是谢姑娘愿意,三日后潇湘苑见。” 萧忱桃花眼还是懒懒的,但是离帝王最近的李公公还是清楚地看到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不由为柳公子默哀。 “你觉得这要如何处理?” 第24章 处理 李公公眉心跳了跳,陛下这是想从根源拆散谢姑娘跟柳公子。 “老奴觉得谢姑娘是女子,这姻缘一事还需慎重,所以老奴觉得这信还是不要让谢姑娘看到为好。” 李公公义正言辞,说完之后静静地等着陛下开口,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封信是绝对到不了谢姑娘的手里。 萧忱懒懒地支起额头,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脸庞极其清俊,恍若一块冷玉。 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小姑娘喜欢谁,他都不应阻止,只是她身边桃花太多了,还是要适当的阻拦一下。 “朕正有此意。”思及此,年轻帝王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指骨点了点信笺旁边的小盒子:“将这个给谢姑娘送过去。” 这封信笺便这么顺理成章的留下了。 李公公上前将小盒子拿在手里:“老奴遵命。” 彼时,太后已经到了皇宫东苑,昌平公主拉着谢燕来到太后身边,不知又惹了多少人眼红。 眼红归眼红,但对方是陛下的表妹,陛下又对她这么好,该巴结的时候她们还是会巴结的。 常恒等朝臣是跟着帝王一起过来的,帝王一来,京城贵女都是翘首以盼,睁着眼睛望向外面,就差欲眼望穿了。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苑中景色如画,美人如花,但帝王眼神都没往这边看,他大步不停,面色沉静:“平身。” 除却宫中设宴,贵女们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今上,所以乍然听到帝王磁性的声音,不少贵女都红了脸,低下了头。 曲水流觞宴,昌平公主坐在水流上游,见贵女们的眼神都黏在自己皇兄身上,昌平公主凑到谢燕的耳畔,小声道:“这京中喜欢皇兄的姑娘不少,但皇兄就是不开窍。” 谢燕悄悄地看了一眼帝王,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不过谢燕知道他人很好,便点评一句:“表哥是一心一意之人。” 一心一意…… 萧忱余光朝这边看了一眼,喉结滚动,唇角轻轻扯了扯,漾出几分笑意,格外俊雅风流。 昌平公主忍不住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苦恼:“皎皎姐姐说得有道理,也不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皇兄该不会孤苦一生吧。” 毕竟不管是在皇兄登基之前,还是在皇兄登基之后,从未见他与哪个姑娘亲近过。 看她苦恼,谢燕正想宽慰她,李公公端着一壶酒过来,笑呵呵道:“昌平公主,谢姑娘,陛下说这壶葡萄酒的味道不错,很适合姑娘家喝,特意让老奴呈来给公主还有谢姑娘尝一下。” 因为距离隔得太远,众人便不知道李公公跟昌平公主说了什么,但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酒壶,猜测那酒应该是陛下让送的。 只不过陛下送昌平公主酒干什么。 昌平公主却是知道她皇兄送酒的用意,她皇兄从出生就被立为储君,是习过武的,他肯定是听到了她与皎皎姐姐的话,才让李公公给她送酒,想让她不要这么聒噪。 昌平公主吐了吐舌头,摆手让李公公退下,她将酒壶往谢燕面前推了推:“皎皎姐姐,你尝一下。” 谢燕容色清婉柔和,昌平公主将葡萄酒推到她面前,她给自己还有昌平公主倒了一盏,抿了口:“跟甘霖似的。” 昌平公主笑了笑,端起酒盏抿了口,味道确实极其的清冽,还有葡萄的酒香,只是这酒怎么不像是御膳房准备的。 昌平公主有些心不在焉,朝上首的皇兄看了一眼,他一手端着酒盏,一只手随意的搭在青玉石上,面色如常。 昌平公主马上收回视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皇兄日理万机,哪有这个空闲亲自酿酒,即使皇兄会酿酒。 微风轻拂,曲水汤汤。 贵太妃将底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再看一眼身旁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侧过身子,笑着对太后跟帝王道:“太后娘娘,陛下,清宁最近刚学会了一首新曲子,想献给太后娘娘。” 众人闻声都看了过来,清宁县主是贵太妃的侄女,贵太妃心疼这个侄女,时不时就宣清宁县主入宫,只不过,清宁县主对今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没有驳贵太妃的面子,她微微一笑:“清宁县主有心了,将哀家那把秦筝拿上来。” 贵太妃松了口气,清宁县主一喜,站起身:“谢太后娘娘。” 秦筝被摆上来,清宁县主试着拨了一下琴弦,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满是对帝王的爱慕,可惜帝王并没有看她,清宁县主神色有片刻的黯然,紧接着袖手一扬,琴声倾泻而出,曲调偏缱绻,柔和舒缓。 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清宁县主这曲子是为谁而谈,调子是在诉说着什么,昌平公主凑到谢燕耳边,小声道:“皎皎姐姐,清宁县主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也是我的表姐。” 这位表姐对皇兄有多少情意她不知晓,但是听贵太妃的意思,清宁表姐是想入宫为妃的。 不过就算是亲表姐妹,昌平公主跟清宁县主关系也不甚亲近,但与皎皎姐姐,昌平公主是一见如故,想到此处,昌平公主笑得可开心了。 谢燕听着昌平公主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她是会琴棋书画的,所以她能听得懂这首曲子,要是她没猜错的话,清宁县主应该是喜欢上首的帝王,她盈盈如水的眸光不由看向上首,帝王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深邃多情,气度如瑰姿艳逸,清俊风华,也难怪京城这么多女子喜欢他。 正在她感慨的时候,原本心不在焉的帝王突然看了过来,接受到小姑娘的视线,萧忱轻轻挑了挑眉,她这是什么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惹了一堆桃花呢。 贵太妃位置在太后的右手边,她一直有在细细的观察陛下的神色,见他神情还算温和,笑着问:“陛下觉得这首曲子如何?” 萧忱眸光有些冷淡,薄唇轻启:“尚可。” 贵太妃见状就叹了口气,陛下这分明是对清宁这个丫头无意,可清宁就是一心想做陛下的嫔妃,成为他的女人。 可她瞧得分明,当今帝王看似脾气极好,心性却很凉薄,清宁若不能入他的眼,即便入了宫,也很难得到帝王的宠爱。 众人各怀心思。 琴声停,清宁县主娇艳含羞的站起来,启了唇:“恭祝陛下万福金安,山河太平。” “清宁县主请起。” “谢陛下。” 帝王没说赏赐,清宁县主心里有些失落,行完礼便回到贵太妃身边。 太后看在贵太妃的面子上,将那把秦筝送给了她,还让人送了一匣子东海珍珠,贵太妃连忙拉着清宁县主道谢。 未时,苑中酒香四溢,暖阳没有午后那般刺眼,太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哀家身子不济,就先回宫了。” 宴会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喝醉了,这时又瞬间清醒,恭恭敬敬的起了身子:“恭送太后娘娘。” 柳如邵也喝了不少酒,脸色有几分潮红,意识也有些混沌,他目光不受控制的往谢燕方向看,少女白嫩的脸庞全是粉色,双眸像是含了春水一般,唇瓣轻抿,整个人明艳的像是上好的芍药,一看就是喝醉了。 不知怎的,他脸有些红,谢大小姐的容貌真称得上“绝色”二字,这样的佳人将来若能是他的,那他定要将她捧在掌心上。 在京城一众郎君中,柳如邵一直备受赞誉,因为他有君子之品行,但此刻他不太想做君子,正想着,柳如邵突然感觉有一道冷厉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微一抬眸,便对上当今圣上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下一凉,急忙低下头。 往年曲水流觞宴,陛下都是露个面就离开了,今年却待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奇了怪了,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陛下看他的目光有敌意。 柳如邵又喝了半杯酒,给自己压压惊。 帝王一直待到了宴席结束,李公公早就让人备好了轿辇,小心翼翼的过去时,萧忱抬步走到谢燕面前,嗓音微微上扬:“醉了?” 谢燕乖巧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摇了摇头:“没有醉。” 口中说着“没醉”,脸色却是酡红,娇靥晕着红,眼尾全是春意。 偏偏她模样极其乖巧,别人问一句,她就回答一句,还回答得有模有样的。 帝王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眉目透着几分温和,俯身按了按她的手腕:“表妹醉了。”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2节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盏,他大概知晓姑娘的酒量了。 “我没醉。” 谢燕觉得自己眼皮在打架,眼前好像有许多人,她有些难受的凝了凝眉,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试图将眼前的几个人给分辨清楚。 意识告诉她要将眼前的人给分清,酒意却又熏着她,她脑袋越来越晕,就更分不清了。 谢燕眨着如雾似水的清眸,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着急,越急越认不清。 萧忱看她急得都要哭了,额头香汗淋漓,也不愿再捉弄她。 帝王波澜不惊的桃花眼看了李公公一眼:“送昌平公主回去。” 李公公一脸恭敬,招呼婢女上前,昌平公主身边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已经醉趴的公主跟明显醉的不清的谢姑娘,小宫女试探道:“那谢姑娘?” 眼下京城说冷不冷,可是真要吹了凉风,那肯定会受凉,谢姑娘之所以会喝这么多酒,还是因为她们公主,她哪放心就这么走了。 李公公很是无奈,这竹儿姑娘今日怎么就这么看不清形势了呢,陛下这分明是要自己送谢姑娘回去。 深提一口气,李公公正要开口解释,萧忱面容如玉,不急不缓地开口:“朕会送她回去。” 竹儿反应过来,谢姑娘就住在乾清宫的暖阁,那陛下送谢姑娘也实属正常,竹儿恭谨地向萧忱福了福身。 东苑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微风徐徐,吹在人脸上很舒服,萧忱定定的看了脸颊酡红、醉眼朦胧的谢燕一会儿,然后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抱了起来。 一被人抱起来,少女就依恋的靠在他怀里,乖巧得一动不动。 萧忱眉目如画,眼眸中带着几分自己未察觉的柔和,他哂笑一声,就这样还说自己没醉。 翠儿急忙跟上萧忱的步伐,不知为何,明明陛下只是送姑娘回去,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而且陛下还进了姑娘的闺阁。 萧忱目不斜视,将少女放在床榻上面就要离开,他可不会趁人家小姑娘喝醉了就占人家便宜,谁知刚要走,少女就拽住他的手腕,眼角流着泪,口中呢喃:“娘,不要走。” 翠儿心一惊,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小姐真是喝醉了,竟然将陛下当成了先夫人。 这可是大不敬。 萧忱敛了眸,见她眼角一直有泪水沁出,淡淡开口:“去煮一壶醒酒汤过来。” “是,陛下。” 陛下没有生气,翠儿心头松了口气,急忙退下给自家小姐煮醒酒汤。 略等了一会,萧忱尝试将手腕从她白嫩的手里拽出来,还没动,小姑娘就要哭,萧忱才发现她竟然这般执拗,索性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他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意上头,轻轻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醒酒药就被端上来,翠儿要给自家小姐喂醒酒汤,小姐却怎么都不配合,她为难的站在原地,陛下看了一会,就拿起汤勺,亲自喂给小姐,这下,小姐非常听话的将汤药给喝了,末了,还吸了吸鼻子。 翠儿觉得匪夷所思,小姐跟陛下何时这般亲近了。 萧忱看了一眼紧紧拽着自己手腕的少女,她眼尾还是红的,但不再呓语了。 帝王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你先下去吧。” 翠儿恭敬的退下去,将门给合上,原本狂跳的心在看到一脸镇定的李公公稍稍平复了些。 陛下跟小姐算得上是表兄妹,那陛下照顾小姐也没什么出格的吧,乾清宫气氛很是安静。 等到紫色的晚霞染红了天边,柳絮般的叶子随风摇曳,凉意从窗外散进来,帝王才站起了身。 他身姿挺拔颀长,金丝龙袍自带光华,气度尊贵雍容,他负手立于窗前,眼眸微沉。脑海中不由想起当日常恒与他说的话,他少时登基,不识情爱是何滋味,但不可否认,这个意外与皇室有着牵连的少女是不同的。 过了许久,久到风声停止,萧忱唇角才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二更 正房,义勇侯府。 云氏脸色有些不好,轻轻点了点谢娇的鼻尖:“娇娇,你今日真是太不稳重了,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肯定会被别人看出端倪。” 娇娇不喜欢谢燕,她又何尝喜欢,但是她怎么说都是义勇侯府主母,要是让别人知道她生性刻薄,苛待原配女儿,那她在京城还怎么立足。 娇娇是她的女儿,她从小就精心呵护她,之前哪一次宴席,娇娇不是礼数周全、备受夸赞的,但这几次,她真的是一点都没掌握分寸。 她都能看出来她的不甘与不满,那些精明的夫人难道就看不出来了。 “可是母亲,我与姐姐都是义勇侯府的姑娘,姐姐唯一比我多的就是占了这个长女的身份,但她却将什么好处都给占了,之前婚事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谢娇眼眶通红,紧捏着手腕,道。 与章翎的婚事,她是从谢燕手里抢过来了,可是章翎的二叔、那位威震四方的一品大将军待她却是一直不待见,两家议亲的时候他都没有出过面,要是现在是谢燕与翎哥哥在一起,那他肯定会出面了。 再说陛下性情这么冷漠,昌平公主性子又这么古怪,她就算想将他们对谢燕的那份好抢过来,都抢不过来,有这些人为她那位好姐姐撑腰,她还不是要高人一等。 “娇娇怎么这么想,就算陛下跟太后娘娘对她好,那又怎样,左不过为她定下一门好亲事,但是这亲事还得我跟你父亲点头,你放心,娘亲会在陛下为她赐婚之前给她定下亲事的,她越不过你去的。” 春闱马上就开始了,春闱过后便是殿试,到时候她就开始为谢燕物色夫婿,等到时机差不多,她就去跟老爷说这事,反正老爷对这个女儿又不上心,就算谢燕嫁一个出身微贱的人,老爷也不在意,早在一开始,云氏就都盘算好了。 谢娇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抬头问云氏:“娘亲说得是真的?” 她与这位姐姐无冤无仇,她也不是非要她死,她就是不想她过得比自己好,不管是爹娘的宠爱,还是好亲事,都只能是她的。 屋外走进了一个眼生的丫鬟,抬头看了云氏一眼,云氏心领神会,温婉道;“娘亲何时骗过你,快回去洗一下脸吧。” 谢娇光顾着伤心,都没注意到屋外进了一个丫鬟,闻言就带着自己的小丫鬟出去了。 等她一走,云氏的神情变得格外阴冷,她优雅地坐下来,问:“说吧,兄长都查到了什么?” 要说那个死去的女人真与皇室没有一点瓜葛,云氏是不会相信的。 丫鬟先是向云氏问安,再将打探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告诉云氏:“回夫人,据舅老爷打探所知,先夫人乃范阳苏氏旁支的姑娘,幼年被京中的苏大人接到京城,与当年尚在闺阁之中的太后娘娘交好,因着太后娘娘的缘故,所以当年她与京中一众公子相识,在这里面,骁骑大将军就非她不娶,只是后来,苏大人因病去世,不久之后,先帝就赐婚了先夫人跟侯爷。” 云氏若有所思,范阳苏氏,在范阳一带还算大户,但先帝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有在削弱世族的权势,一个旁支的姑娘,还真算不上什么,再加上苏大人的病逝,那她处境确实有些艰难,不过云氏很好奇的是,她若真想给自己一个依靠,为何不选章翎的二叔,原以为章翎的二叔多年不娶妻,是因为镇守边关,这现在看来,是因为佳人已逝,所以不想娶妻。 而义勇侯对亡妻似乎就没什么感情。 云氏问:“那当年是她想嫁给老爷的?” 小丫鬟解释道:“当时京中想娶先夫人的很多,先夫人独独选择了老爷,想来是因为心悦老爷的缘故。” 云氏想想也是如此,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昔年章二叔也是京城不可小觑的存在,他在年轻的时候确实要胜于侯爷许多,谢燕的母亲会弃他而选侯爷,想来是真心喜欢侯爷,而侯爷对她又没什么感情。 那要真如此,还真是令人唏嘘。 只是再如何唏嘘,这人死都死了,云氏当然没有责任善待为她女儿的亲事尽心尽力,要怪就只能怪她死得太早了,她要做的就是让她亲生女儿一生圆满。 云氏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夫人。” 哪怕云氏一直安慰着,谢娇依然感觉心气不顺,回到自己屋里砸了好几个杯子,丫鬟们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二小姐在人前一直是娇娇弱弱的模样,但在人后,对下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有些手段甚至连夫人都比不上。 胆大的丫鬟悄然上前,宽慰道:“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有夫人在,夫人一定会向着小姐。” “向着又有何用,她还不是得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青眼,就连宫里的宴席,她都能坐到太后娘娘身边,连清宁县主都被她比下去了。”谢娇听着怒火越发高涨,还带着几分委屈。 同样是义勇侯府的嫡小姐,凭什么所有的福气都被谢燕占了,清宁县主能时常出入皇宫,那好歹是占了个县主的封号,还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谢燕又是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身份可以与昌平公主平起平坐呢。 还有陛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的尊贵,也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了,谢燕做什么他都不制止,按照规矩,她那位姐姐哪有资格这么长时间待在宫里。 夫人不在,丫鬟们也不知该如何劝,好在有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小姐,章小公子过来了。” 章翎…… 谢娇神色有些不自然,本来狰狞的脸色又恢复成了楚楚动人的模样,她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柔柔弱弱道:“还不请翎哥哥到偏房坐着,替我梳妆。” 这桩婚事是她求来的,她一定要牢牢抓住章翎的心,等成亲之后让等章翎为她挣个诰命夫人,到时候看谁敢瞧不起她。 “是。” *** 皇宫之中,李公公起先在暖阁外面守着,后又去了乾清宫,原因是常大人来了。 常恒是在傍晚的时候来的乾清宫,他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有要事禀报。 李公公面露难色,握着拂尘走到常恒面前:“常大人,今日你怕是见不到陛下了。” “陛下怎么了?”一听,常恒心就提了起来,要是以往,他有事情禀报,不管多晚,陛下都会宣召,难不成陛下是龙体抱恙。 李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含糊其辞:“陛下他已经歇下了。” 常恒蹙了蹙眉,抬眼看了下天色,天边还染着晚霞,这个时候,陛下就歇下了。 常恒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他放低姿态,试探着问:“李公公,不知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该不会是在谢姑娘那吧,那还真是铁树开花。 第25章 圣意 常恒目光炯炯有神,像烈焰一样,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陛下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他要是真心喜欢谢姑娘,那无疑是对江山社稷有利的。 在常恒看来,一桩好的姻缘不仅要讲究两情相依,还牵扯到许多其他的东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要是陛下心悦谢姑娘,那么谢姑娘心里不管有没有人,都应入宫为妃。 总不能等陛下百年之后,江山无人继承。 李公公看他猜出来了,有苦说不出,还是想着跟他打马虎眼,毕竟陛下跟谢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对谢姑娘名声也不好。 李公公正欲开口,帝王那独特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怎么了?” 常恒马上扭过头,见气度雍容尊贵的帝王就站在自己身后,连忙拱了拱手:“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萧忱语气自然,抬了抬手。 常恒紧跟在帝王身后,随他进了御书房,他视线不受控制的往帝王身上看,陛下是从谢姑娘那里过来的吧。 萧忱桃花眼落在他身上:“爱卿这是进宫来探望朕?” 常恒一个激灵,他怎么对着陛下走神了,定了定心神,他将手中的册子递了上去:“陛下,这是贡士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常恒出身贫寒,昔年三元及第受百姓敬仰,他在入朝为官时就想好了,将来一定要好好地辅佐君王,他看得出来,陛下有意提拔寒门子弟,此次春闱就不乏有远大抱负的儿郎。 “着礼部准备殿试。”萧忱一目十行,看了几位学子的卷轴,点了点:“宣骁骑大将军。” -- 常恒走在一往无前的宫道上,碧瓦上面停留了几只燕子,叫声清脆动听,他将手拢在官袍袖子里面,目视前方。 好巧不巧的,他们跟一行人碰上,只是一个要出宫,一个要入宫,小厮诧异的开口:“大人,那不是昌平公主身边的怀公子吗?”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3节 话一说出口,小厮就低下了头,有些后悔,他们大人跟昌平公主有缘无分,事实上,这么些年,大人就没有放下过昌平公主,他说这话不是在戳大人的心窝。 常恒目光并没有多大变化,很快就收回视线:“是他。” 他当初害她这么伤心,如今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别人待她好,心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常恒轻叹了口气:“走吧。” 他走得潇洒,宫道左边那群人却停了下来,小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明白怀公子怎么就突然停下脚步了:“怀公子,您?” “走。”南宫怀低下眸子,将所有隐晦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他记得这个人,就是让公主受了情伤的那个人,但偏偏他能力确实出众,也是真正的心忧百姓,辅佐君王,所以他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既如此,那这位常大人就好好的当他的臣子,而他,只会做公主一人的臣子,只要公主不弃,他这一生都会陪在公主身边。 南宫怀嘲讽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抬起头,带着小厮来到昌平公主的宫殿。 小厮将他送到昌平公主的宫殿,就推下了。 昌平公主的贴身侍女迎上来,语气极快:“怀公子,您进去吧,奴婢们在外面候着,公子要是有何吩咐,就唤奴婢一声。” 公主醉得厉害,她们劝都劝不住,只能让人请怀公子过来了。 南宫怀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入目便是醉酒的昌平公主,比往日还要娇纵,但也更加明艳,他腰环玉佩,目光微暗,朝昌平公主走过去。 昌平公主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衫,半掩半遮的,看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她眨眨眼:“怀公子。” 南宫怀闭了闭眼,在她身旁坐下来:“是我。” === 夜深人静,慈宁宫。 “你确定皇帝在皎皎的暖阁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太后眼睛瞪大,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这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皇帝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是。”孟姑姑见太后都惊呆了,连忙给太后拍了拍背,顺了顺气:“不过是因为谢姑娘喝醉了,所以陛下才送谢姑娘回去。” “那他可有送昌平回去?” 太后今日离席的时候,昌平跟皎皎都明显有些醉了,脸色红得跟芍药似的,太后还跟张嬷嬷抱怨,怪皇帝不该给皎皎跟昌平送葡萄酒。 孟姑姑轻轻蹙了蹙眉,迟疑道:“这倒没有。” 听下人来报,陛下只送了谢姑娘回去,公主是让李公公送回去的,不过公主回去没多久,就又哭又闹,最后还将昌平公主府的怀公子给请过来了。 太后抚了抚心口,要说之前她并没什么想法,那她现在还真隐隐有猜测了,皇帝以前对姑娘家哪有这么好过。 太后目光看向窗外,手帕轻轻擦过染着蔻丹的指甲:“你不觉得皇帝对皎皎很不一样吗?” 她是真得将皎皎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2],所以从一开始,太后就没想过让皎皎入宫,而是在京城那些优秀的郎君里面替她挑选。但要是皇帝真喜欢皎皎,那以皇帝的心性,不管皎皎喜欢谁,他都会阻拦。 “太后娘娘不是盼着谢姑娘能跟陛下亲近些吗?”孟姑姑不太明白太后娘娘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记得从谢姑娘到慈宁宫第一天,太后娘娘就让人请了陛下过来,如今谢姑娘跟陛下关系这么亲近,太后娘娘不应乐见其成吗。 “哀家想让皎皎跟皇帝关系亲近,是想哀家百年之后,皇帝能护着皎皎一些,但没让皇帝对皎皎抱有其他的心思。” “太后娘娘是怀疑?”孟姑姑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捋了下思路,陛下对谢姑娘好像是真得不一样,要陛下真只是将谢姑娘当妹妹,那陛下待公主可没这么好。 再说暖阁虽然是乾清宫的偏殿,但也是谢姑娘住的房间,陛下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进去了,还待了这么长时间。 太后揉了揉额头,笑得有些无奈:“哀家怀疑皇帝对皎皎动了心思。” 皇帝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他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女子,太后自然为他高兴,只是这人怎么就是皎皎呢。 听出太后语气的不对劲,孟姑姑迟疑道:“太后娘娘是不希望谢姑娘跟陛下在一起?” 眼下中宫之位空悬,依着太后娘娘跟陛下对谢姑娘的上心程度,谢姑娘是有机会成为皇后娘娘的,这是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的。 就连她们太后娘娘,都是从太子妃再做皇后,最终成为太后的,可要是谢姑娘入宫,那很有可能就直接是皇后娘娘了。 “皎皎若是也喜欢皇帝,那哀家当然不不会试图阻止,反而乐见其成,可是丞相府的柳公子是真心想娶皎皎,哀家也不知道皎皎对柳家公子是个什么想法。” “哀家能看得出来,皎皎对富贵权势并不是很在意,相比入宫她可能更想做一个臣子的正妻。”太后越说越忧心,叹了口气:“罢了,等明天皇帝下朝,请他来慈宁宫一趟。” 谢燕是后半夜醒的,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脑子有些晕,今夜是翠儿值夜,她一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急忙冲了进去:“小姐,您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燕如水的清眸里面含着红血丝,脸色又憔悴又疲惫,她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她猜测还是半夜。 “现在还是子时呢,小姐昨天晚上没有用膳,要不要用些糕点?”翠儿给她的后背垫了一个金丝枕头,轻声问。 宿醉过后谢燕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轻轻摇了摇头,问:“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她不是一丝印象都没有,而是在她已有的印象之中,貌似是帝王送她回来的,但是帝王一看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又怎么会送她回来呢。 夜风徐徐,吹在人身上格外舒坦,翠儿目光却有些不自然,见自家小姐朝自己看过来,翠儿脸却是皱了起来,小声道:“小姐,昨日确实是陛下送你回来的,只是那时你将陛下错认成了先夫人,拉着陛下的手不肯放,所以陛下就留着房间照顾你,照顾了一个多时辰。” 她将帝王当成了已经过世的娘亲,谢燕吸了口凉气,声线都开始不稳了,她眸光像含了一层雾,盈盈动人:“你确定你没在说笑?” 她记得她也没喝多少,怎么就喝醉了呢。 翠儿语气肯定:“奴婢没有说笑,小姐您确实将陛下当成了先夫人,还扯着陛下不让他离开。”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小姐这副模样,许是因为侯爷从小就不待见小姐,小姐很少对人这么亲近,她还是第一次看小姐对人撒娇,只是这人是陛下,小姐对陛下好像很依赖。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谢燕莹白的小脸,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喝醉了是这副模样。 她闷声问:“那表哥送我回来还有别人看到吗?” 她记得她当时有些喝醉了,然后她跟昌平公主说她想先回去,但昌平公主也喝醉了,还拉着她的手大肆点评了一下她公主府的面首,她还附和了一下昌平公主,后面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 翠儿忙道:“陛下送姑娘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结束了,各大臣跟夫人也都回去了,所以除了乾清宫的内侍跟李公公,没有其他人看见。” 听说没被太多人看到,谢燕微微松了口气,再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有些担心昌平公主:“那昌平公主呢?” 昨日昌平公主喝的酒比她还多,想必醉得更加厉害。 “陛下让李公公送昌平公主回去了,不过公主喝醉了,又哭又闹,公主身边的小厮就去将公主府的怀公子请过来了,现下怀公子正陪着昌平公主。” 怀公子深受昌平公主重用,他入宫陪伴昌平公主也正常,但昌平公主喝醉了,帝王怎么不送昌平公主回宫,反而送她了,难道是因为她喝醉了就开始耍酒疯,非要帝王送她。 谢燕柳叶状的眉梢轻轻蹙了蹙,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怎么喝个酒就将自己喝迷糊了呢,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只要一想到自己喝醉了,还在帝王面前耍酒疯,谢燕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又羞又恼,翠儿笑着安慰道:“小姐喝醉的时候,奴婢一直在旁边候着,陛下他确实没有生气,所以小姐不用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言外之意是帝王都没计较,那她也不用太担心。 谢燕揉了揉眉眼,轻轻“嗯”了一声,刚醒来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透着温软。 翠儿给她倒一杯茶,问:“那小姐要歇下吗?” 她猜测小姐是睡不着了,想着要不将小姐的话本子拿过来给她,谢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月明风高,窗外漆黑一片,她摇头道:“将我的棋盘摆上来吧。” 二更 翠儿服侍自己小姐起了身,见她在下棋,便想着去煮一壶茶过来,谁知刚出去,李公公就迎上前:“谢姑娘可是醒了?” 看到李公公,翠儿惊讶了下:“李公公。” 这个时辰,不都应该歇下了吗。 李公公哪里不知道翠儿姑娘的想法,但陛下的命令,李公公又不能不遵守,他乐呵呵道:“陛下知道谢姑娘晚上会醒来,所以让人备了些糕点与瓜果,老奴这就让人端过来。” 翠儿张大嘴巴,陛下对她们小姐未免也太好了吧。 翠儿思绪飘散,对着李公公行了个礼:“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奴婢代小姐谢过陛下。” 李公公笑而不语,只让下人将提前备好的糕点跟瓜果端上来。 他们陛下倒不是料事如神,只是对谢姑娘上心罢了,他敢保证,义勇侯府会出一位娘娘。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谢燕一粒棋子都没下,翠儿就推门走了进来,她清婉一笑,语气柔和。 翠儿瞅了她一眼,道:“姑娘,这是陛下让人给你准备的糕点跟瓜果。” “表哥也没睡?”谢燕握着棋子的手一僵,抬头看了一眼她手上提的东西。 翠儿摇头否认:“李公公说陛下知道小姐晚上会醒过来,所以让人提前备好了糕点跟瓜果。” 虽说帝王以前对她就很好,但远没有现在这般周到,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让谢燕脑袋有些疼,她有气无力道:“那是要多谢表哥了。” “对了,小姐,这个锦盒是柳姑娘给奴婢的,说是柳公子送的。” 说话的时候,翠儿目光闪烁了下,其实柳公子送来的除了锦盒,还有一张信笺,但李公公归还的时候就只给了她一个锦盒,说的是那封信不小心弄掉了,还说各家公子送过来的东西比较多,这种小事不必告诉姑娘。 这话明明合情合理,但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谢燕这会儿脑袋里还有些乱,头也有些疼,她没太在意柳如邵送了什么:“将锦盒收起来吧。” “是,小姐。” 谢燕一边下棋一边想着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好看的眉梢轻轻周皱了皱,翠儿在她身边坐着打盹,不知不觉,天光都要亮了。 卯时,天蒙蒙亮,乾清宫掌了灯,帝王系玉带的时候问了一句:“她可醒了?” 内侍一脸的莫名奇怪,谁醒了。 不过内侍马上就明白了,因为李公公接了话:“回陛下,谢姑娘后半夜就已经醒了。” 内侍恍然大悟,原来陛下说的是谢大小姐。 萧忱薄唇微抿,未语。 李公公见状又补一句:“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孟姑姑说,太后娘娘请陛下下朝去一趟慈宁宫。” 萧忱眉目如画,眸光依旧淡定,颔首。 早朝过后,帝王御辇停在慈宁宫,孟姑姑匆忙进来禀报:“太后娘娘,陛下过来了。” 闻声,太后睁开眼,眼神还有些疲惫,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她点点头。 萧忱缓步进了内殿,身姿挺拔,风华绝代:“母后。” 这是本朝的天子,世人敬仰的皇帝,太后脸色好转不少,目光亲和:“皇帝来了,孟姑姑,沏茶。” “母后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要唤御医过来瞧瞧?”萧忱坐在上首,他大概能猜到太后请他过来的用意,问。 “可能是昨夜没有歇息好,无妨。”太后笑了笑,她想从皇帝脸色看出些什么,但可惜的是自皇帝登基起,便喜形不露于色,她着实猜不透皇帝对皎皎是个什么心思,便叹了口气:“孟姑姑,你们都退下吧。” 孟姑姑领命,带着宫女们退下,内殿之中一下子就安静了。 太后直视帝王,面色突然变得严肃:“皇帝,这里就你我母子二人,你实话告诉哀家,你对皎皎是不是动了心?” 要是皇帝告诉她他对皎皎只有兄妹之情,太后肯定是不相信的,因为昌平还是皇帝的亲妹妹,也没见皇帝对昌平这么上心。 太后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什么。 萧忱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不紧不慢道:“朕不懂母后的意思。”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4节 他对那小姑娘确实存了几分怜惜之情,但还没到非要让她入宫的地步,所以他并不想让其她手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皇帝是真不知道哀家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太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她都没开始说,他就说听不懂她的意思,可不就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太后语气平淡的补了一句:“皇帝应该知晓哀家很满意柳丞相府的公子,丞相府关系简单,柳家公子跟柳夫人人都很好,皎皎要是嫁过去肯定能幸福。” “关系简单也不以为嫁过去就会幸福,学士府关系也简单,他们府上的二公子还不是干出养外室的混账事。”萧忱深邃的桃花眼微微凝了凝,嗓音低沉的反驳一句。 太后忍不住笑了笑:“所以皇帝是不想皎皎嫁到丞相府去了?” 这醋意都这般明显了,要再说不喜欢皎皎,太后这过来人是不愿相信的。 萧忱眼眸都不带眨的,手指微动,声音清冽:“表妹若是喜欢柳家公子,朕不会阻拦。” 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这副模样,喝了口茶,故意道:“那皇帝要不现在就给皎皎还有柳公子赐婚?” 萧忱眉目轻蹙:“此事……” 未免太过随意。 太后却是笑着打断他的话:“皇帝的心思哀家知道了,但哀家是将皎皎当成亲生女儿疼的,所以不管皎皎想嫁给谁,哀家都会同意。” 因为她知道皇帝看起来脾气极好,但在位多年,心性冷硬,做起事来不留余地,自始祖爷以来,不是没有帝王做强占臣妻的事情,太后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样不仅伤害了皎皎,也对江山社稷不利。 帝王低头抿了口茶,气度如天山雪莲般高不可攀,他冠冕堂皇的应了句:“这是自然。” 太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等帝王御辇看不见了,孟姑姑才走进去:“太后娘娘,陛下他对谢姑娘?” “他跟哀家揣糊涂呢,一边表示他对皎皎没有别的心思,一边又不愿皎皎嫁给旁人,这不是喜欢而不自知是什么。”太后又好气又好笑,道。 孟姑姑听后也笑了:“太后娘娘这般喜欢谢姑娘,要是谢姑娘能入宫陪伴太后娘娘,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对哀家是好事,但对皎皎……”太后摇摇头:“这件事先不必让皎皎知道。” 孟姑姑点了点头,但只怕昨日陛下在谢姑娘的暖阁待了这么长时间,旁人难免不会揣测。 内侍手指了下后边的方向,笑道:“谢姑娘,陛下在后边的凉亭呢。” 谢燕轻声道谢,带着翠儿过去,她一眼便看到那柳树下面的帝王,帝王身着一袭月白色常服,风姿出尘,绝艳风华。 帝王应该是在下棋。 谢燕莲步轻移,朝帝王的方向走了过去,喊了声:“表哥。” 早在她过来时,萧忱就感知到她的脚步声了,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表妹有事寻朕?” “臣女准备明日回义勇侯府,所以来向表哥辞行,感谢表哥跟太后娘娘这一段时日对臣女的照顾。”谢燕嗓音清脆如百灵鸟,对着他福了福身。 萧忱眸光幽深,骨节修长的手指蜷了蜷,将本该落下的黑色棋子换了个方向。 这是刚接到柳如邵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宫了,义勇侯府待她又不好,她出宫不是为了见柳如邵是为了什么。 帝王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他唇角扯了扯:“听说表妹昨夜下了一宿的棋,不如现在陪朕下一局,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谢燕落落大方的答应了,她姿态清婉,在帝王对面坐下来了。 谢姑娘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李公公笑了笑,或许就是因为谢姑娘这性情,陛下才对她不一样。 萧忱开了口:“你拿白子。” 谢燕微微俯身,去拿那白子,她看到帝王那骨节修长,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指,不由多看了一眼,当今帝王不止容貌惊艳,就连手都生得极好。 “朕让你三子。” 谢燕怔了怔,帝王身份尊贵,要让也是她让着他,为何还要他让她三子。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萧忱倾身,龙涎香的香气萦绕在谢燕的鼻尖,只听帝王低着嗓音道:“朕是你表哥,朕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第26章 桃花 谢燕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在外人看来,貌美清丽的少女是完完全全被男人拢在怀里的,他那薄薄的唇瓣险些擦过她的脸颊,男人身上独特的龙涎香气很是好闻。 春景曼妙,几缕清风吹过来,柳枝随风摇曳。 李公公等伺候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看。 “嗯?”萧忱见她不说话,还故意托长着语调,笑意晏晏:“表妹要是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 谢燕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她心乱如麻,索性应道:“那多谢表哥相让了。” 帝王都说让她三子,她若再推辞,帝王肯定不高兴。 萧忱轻笑一声,容颜如玉般清华,轮廓分明,他等少女在棋盘上落下三子之后才随心所欲的落下一子,他姿态永远是闲适的。 在下棋的时候,谢燕不敢分心,帝王落下一子后,她紧皱眉心,再三思索才肯落下一子。 萧忱无声的笑了笑,眼前的少女是个不愿认输的。 两人过招过了一会儿,萧忱假装不经意地问:“表妹这般急着出宫,可是为了见什么人?” 李公公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陛下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谢姑娘或许不是那么喜欢柳丞相府的公子,但丞相府在京城世族之中可是清流,那位柳公子性子温润,身边又没有个妾室跟外室,这嫁过去定是能与夫君举案齐眉的,他相信谢姑娘也不例外。 不过陛下定是不会让谢姑娘如愿的,要不然柳公子那封信笺早就送到谢姑娘手里了。 “表哥说的是?”谢燕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抬眼看了一下他,这话听着怎么这般奇怪。 “朕见表妹迫不及待的想离宫,还以为宫外是有什么人让表妹牵肠挂肚,茶暖不思呢。” 帝王目光幽幽,让人不敢直视。 谢燕一颗心突了一下,笑容勉强地低下了头:“表哥说笑了。” 宫外并没什么人让她牵肠挂肚,但她常住在乾清宫的偏殿确实不妥。 她不愿意说,帝王也没有为难,白皙修长的手指再次落下一子。 这一子落下,棋局顿时发生了诡秘的变化,所有的白子都被黑子困住,想逃脱都难,谢燕眉眼一蹙,没太明白这棋局刚刚还是正常的,一转眼她就输了,还输得这般惨。 帝王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清艳风华,姿容无双:“表妹,你输了。” “我棋艺不精,让表哥见笑了。”谢燕盯着眼前的棋局,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输了,她拖着腮,眉眼灵动,温温柔柔道。 她的一双眸子像含了一弯秋水,俏丽灵动,萧忱微微笑了笑:“表妹没有棋艺不精,只是太过瞻前顾后,考虑太多,所以才掉以轻心,失了先机。” 李公公心一窒,他总觉得陛下这是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故意提醒谢姑娘。 谢燕听到这话,认真思考,她方才先走了三子,按理说是占了先机,可等后来帝王落子之后,他落一子,她就思索一下,跟着落下一子,看似在将帝王的棋子都给包围,但其实就是将自己的把柄都交到他手上,所以最后帝王釜底抽薪,将她的棋子都给包围了。 谢燕轻轻咬了咬唇,有些惭愧:“多谢表哥指教,臣女知道了。” “表妹客气,可还要再来一局?”她说话的时候,紫玉步摇随风摇晃,一缕青丝垂了下来,帝王喉结滚动,低头抿了口茶。 谢燕摇了摇头,想着还是先回去好好钻研一下,再与帝王下,要不等会还是输。 李公公在旁边看得是最清楚的,陛下应该是想谢姑娘回去好好想一下的,想一想柳丞相府的公子到底适不适合她。 萧忱桃花眼微微上扬,内侍立马过来收拾棋盘,李公公让人将提前备好的几样糕点呈上来,为了让谢姑娘知道陛下的好,李公公特意解释了一句:“这几道糕点都是陛下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的,谢姑娘请尝一下。” 谢燕潋滟如水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托盘上面的糕点都是自己爱吃的,她心弦微微动了一下,从上次帝王无意赐给她的凤凰步摇,再到他对她这么关心,他是真得因为拿她当表妹才对她这么好吗。 许是她的目光有些呆怔,萧忱嗓音温和,问:“不喜欢吃?” 谢燕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心里在想,不管何时,她都拿他当亲表哥的。 萧忱低头把玩着玉扳指,突然道:“表妹既是要出宫,便先去给母后请个安吧,母后一直很挂念表妹。” 这话一出,殿中不可忽视的压迫感都消失了,谢燕眸子轻轻眨了眨,想开口感谢帝王的提点,帝王轻笑一声:“不必多礼。” 萧忱对这些糕点都不甚喜爱,所以糕点大部分都进了谢燕的肚子里,吃饱喝足之后,少女就找借口离开,年轻帝王笑着应下。 但等她走后,萧忱还是若有所思:“你说朕是不是太容易妥协了?” 好像他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纵容过。 李公公很想点头,但顾及陛下对谢姑娘的特殊,李公公笑道:“老奴听说南郡伯府都要去义勇侯府请期了,虽说谢姑娘跟义勇侯府的人不亲,但义勇侯府还是她的家,家中有妹妹议亲,谢姑娘还是逃不掉。” 萧忱轻轻哼了一声,白皙修长的玉指在案桌上点了点,还是觉得少女出宫见柳如邵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就算见了又能怎样,只要没到成亲那日都是不作数的,帝王桃花眼艳丽多情,语气淡淡的:“希望如你所言。” 李公公乐呵地点了下头,他也盼着谢姑娘能入宫,这样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下人就不必这么战战兢兢的了。 谢燕很快的来到慈宁宫,太后听说她要走,眼神微微凝了凝,她握住小姑娘的手,打趣道:“皎皎怎么不在皇宫多陪陪哀家?” 这些日子,太后心里是非常复杂的,皇帝性情淡漠,难得对一个女子上心,她作为太后,当然为他高兴,但皇帝喜欢的人是皎皎,依着皎皎的性情,她可能并不像入宫为妃。 思及此,太后头疼了起来,只觉得皇帝真让人操心,手掌则是轻轻的拍了下皎皎柔若无骨的小手。 谢燕嗓音清灵温柔,用同样的说辞告知了太后,太后便没有勉强:“要是你父亲跟母亲待你不好,你可让人告诉昌平一声,哀家会为你做主。” 因着昌平公主府那位怀公子,昌平公主前些日子就回了公主府,太后虽说不太明白昌平公主对这位怀公子如此用心,但也没有干扰她的决定。 “谢太后娘娘。”谢燕明眸善睐,看着面色亲和的太后,少女又软着声音撒娇道:“臣女回去之后会想太后娘娘的。” 太后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哀家也会想皎皎。” 太后是真心喜欢皎皎,也喜欢她在皇宫里陪着自己。 “张嬷嬷,你送一下皎皎。” 张嬷嬷恭敬的走了过来,笑容很是亲切:“谢姑娘,您这边请。” 因着太后娘娘,慈宁宫的人对谢姑娘都是恭恭敬敬的。 “有劳张嬷嬷了。” 从慈宁宫回到暖阁,翠儿走进来说李公公到了,谢燕应了声。 “这两位姑娘,是从暗卫里面挑出来的,皆是能文能武之人,陛下说让她们跟着谢姑娘一起回义勇侯府,料想义勇侯府之后也不敢欺负谢姑娘。”帘子被拂开,李公公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两人虽是女子,但身形略显高挑,谢燕不解的看着李公公,李公公忙笑着解释:“而且她们平时除了保护姑娘的安危,也能跟谢姑娘切磋一二。” 两名女子都是很英气的长相,她们偷偷觑了一眼谢燕之后,飞快的低下头:“属下青竹见过谢姑娘。” “属下青兰见过谢姑娘。” 这就是陛下吩咐她们保护的谢姑娘,还真是清丽脱俗,跟仙女儿似的。 谢燕让翠儿将两人扶起来,有些纠结,她觉得她并不需要人保护,但帝王的命令,她又不能拒绝,思索再三,谢燕轻轻抿了抿唇,道:“那公公替我多谢表哥。” 帝王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要是将来她能有帮得到帝王的地方,她一定会帮。 李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如今他就算怠慢了谁,也不敢怠慢了谢姑娘。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5节 “那谢姑娘要是没别的吩咐,老奴就先退下了。” “李公公慢走。” 李公公脚步匆忙地去跟帝王复命:“陛下,谢姑娘已经收下青竹跟青兰二人。” 萧忱眉目微抬,慵懒地“嗯”了一声。 李公公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先退下了。 春日里的小雨淅淅沥沥落下,李公公站在殿外,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陛下此举确实是想保护谢姑娘,但他觉得,除这之外,陛下应该是不想让有些人……接近谢姑娘。 二更 辰时,小雨渐停,气氛清新宁静,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义勇侯府门口。 谢燕踩着凳子下来,这头,云氏早就得到了消息,她穿着蜀锦衣裙,头顶翡翠玉簪的走到谢燕面前,一副好母亲的模样:“皎皎回来了?” 谢燕恍若春黛的眉眼轻轻蹙了蹙,态度很平淡,只有嗓音还算清婉:“母亲。” 云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谢燕那不将人放在眼中的模样,又不是出身有多高贵,还对长辈这种态度,难怪不招人待见。 “诶,皎皎可算回来了,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母亲可是日夜思念,就盼着我们皎皎能早点回来,一家团聚呢。”片刻,云氏吸了一口气,气质温婉的握住谢燕的手,作思念状。 翠儿险些冷笑出声,要是不知道云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以为她是真心对姑娘好呢。 谢燕举止柔婉大方,从云氏怀里抽回手:“劳母亲挂念,我就先回去了。” 她态度这么冷淡,云氏笑容又是一僵,到底不是亲生的,她对她再好,她都不领情。 要不是因为她是老爷的长女,她才不这么巴巴的候着她。 云氏假模假样的拦在她面前,目光略有几分犀利的看向她从宫里带回来的两个婢女:“皎皎,你身后这两位婢女是?” 都不等谢燕开口,二人就语气微冷的开了口:“奴婢青竹,这位是青兰,我们都是陛下赏给谢姑娘的婢女,责任便是保护谢姑娘,不让她受到欺负。” 云氏脸色更加难看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义勇侯府是龙潭虎穴,要是她们真存了害人的心思,那谢燕也长不到这大啊。 陛下这是怀疑她跟老爷会对谢燕不利吧,她在皇宫这么长时间,都跟陛下还有太后娘娘说了什么。 “陛下真是有心了,那两位姑娘就安心在我们义勇侯府住下。” 两人对云氏的态度也很冷漠:“谢夫人。” 云氏脸色更难看了,但想到两人是宫里的陛下赐下的,她又不能将不满表现出来。 云氏原本的计划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跟谢燕说一下她的婚事,但这两个婢女在这,要是她真提了,难保会惹人怀疑,云氏快刀斩乱麻,强自扯出一抹笑容:“天色也不早了,皎皎就先回去歇着吧,等明日你再见一下你父亲跟娇娇,娇娇可是一直挂念着你这个姐姐。” 谢燕点点头,然后带着几人扬长而去。 云氏一看她这副模样,就能感受到她的敷衍,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神冷厉,随意的折了一枝窗边盛开的花朵儿,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还真以为有陛下跟太后娘娘的恩宠,就不把她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只要她一日是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她这个主母就能拿捏住她。 “夫人,您别生气,大小姐她可能是今日心情不太好。”一旁的奶娘见云氏脸色都黑了,连忙劝慰道。 其实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大小姐,但谁让大小姐得陛下跟太后娘娘的喜欢呢,夫人就算再不喜欢大小姐,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云氏冷笑:“我看她不是心情不好,而是以为有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撑腰,所以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小的义勇侯府。” 云氏看得可就分明了,谢燕就是个养不熟的,难怪老爷不喜欢。 奶娘闷着头不敢说话,这又是夫人想多了,大小姐性子好,对义勇侯府的下人也好,还真没有看不上义勇侯府。 云氏看了眼手中被折断了的花朵儿,嘴角翘起:“罢了,她好歹是我们义勇侯府的姑娘,就算她再不喜欢义勇侯府,这义勇侯府也是她的家,我会为她物色一个夫家,等她嫁出去,我们义勇侯府与她就算两清了。” 反正云氏就没打算让谢燕嫁到世家大族去,那其他人家,她们义勇侯府也看不上,既然不需要她为义勇侯府带来荣华,等她嫁出去,那她就不必回来了。 谢燕回府,最高兴的莫过于在海棠苑伺候的小丫鬟,她们跟谢燕说了下府中的情况,大抵是二小姐与南郡伯府的小公子即将议亲请期。 谢燕听着,困得厉害,翠儿等人见状让小丫鬟先退下,服侍谢燕沐浴。 翌日,翠儿就捏了一封信进来:“小姐,这是柳公子让人送过来的信。” 这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柳如邵让自己妹妹趁曲水流觞宴将信笺交给谢姑娘身边的丫鬟,妹妹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信笺已经交给谢姑娘身边的丫鬟了,柳如邵自是高兴不已。 等到了约定见面的日子时,柳如邵特意换了一身新裁出来的锦袍,拿着一把江南烟雨图的团扇,心情忐忑的去了他提前约定的地方。 可是等到入夜,柳如邵都没等到想见的人,于是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丞相府。 回去没多久,屋外的小厮说小姐来了,柳如邵知道是柳如眉,嗓音嘶哑的让人请柳如眉去书房等,他就过来。 柳如眉看到他的时候还吓一跳,她还是第一次看自己兄长这般落魄,连忙问:“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嗓音这么沙哑?” 柳如邵模样还有些狼狈,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副模样,柳如眉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哥哥,是谢姑娘她不喜欢哥哥吗?” 柳如眉知道自己兄长在京城一众子弟中是极其出色的,但是这京城肯定不缺其他同样出色的世家子弟,再说这女子姻缘很难自己做主,就像她,父亲从一开始就想她入宫为后,所以她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柳如邵没有说话,柳如眉在原地等了许久才听兄长开口:“妹妹,你那封信可送到了谢姑娘手里?” 听他这么说,柳如眉才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她试探性的看了柳如邵一眼,琢磨了一下,道:“哥哥,你今日没有见到谢姑娘吗?” 她以为是谢姑娘对兄长没有男女之情,但听兄长的语气,好像是他根本没有见到谢姑娘。 温文尔雅的柳公子此刻更加看起来更落魄了,他再次摇摇头:“是没有见到谢姑娘。” 柳如眉看着一筹莫展的兄长,安慰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转了个弯:“哥哥,那日宴会上人来人往的,兴许是那份信笺不小心被风吹掉了,没有到谢姑娘的手里。” 柳如邵的眸子霎时出现亮光,心绪有些激荡,他眼中仿佛浮现出谢姑娘清丽貌美的容颜,万一这封信是真的没有出现在谢姑娘面前呢。 “那我再写一封信便是。”短短几瞬内,柳如邵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准备提笔,又有些迟疑:“可是谢姑娘现在在皇宫,我要是写了信是又托人送到皇宫吗?” 谢姑娘会不会不太喜欢他这般殷勤。 柳如眉听说昌平公主已经回到公主府,想着要不请昌平公主将信交给谢燕,这次写信他就更慎重了,一个人天天待在书房琢磨,不过还不等柳如邵将信给写好,就听说谢燕已经回了义勇侯府。 肉眼可见哥哥已经高兴了起来,柳如眉打趣道:“看来连上天都在帮哥哥。” 柳如邵笑了笑:“别乱说。” 就算他真得对谢姑娘有意,但这姑娘家的清誉不能被污蔑,当晚,柳如邵挑灯写下一封信笺,再让人送到义勇侯府。 于是这封信就到了谢燕的手中。 谢燕有些诧异柳如邵会给自己写信:“拿过来吧。” 翠儿连忙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青竹跟青兰站在边上,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那日陛下的吩咐,就说让她们提防一下柳家公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时有些恍然。 翠儿看了一眼谢燕,问:“小姐,柳公子写了什么?” 谢燕将信笺合上,眉如远山,浅声道:“柳公子约我在京中的珠宝斋见面,他说他有话想跟我说。” 京城正值盛世,所以从先帝那会儿,便对女子没有那么严苛,所以不乏有少年跟少女会在私下相见,只是谢燕与柳如邵只有数面之缘,若是单独相见…… 青竹脾气比较急,她有些藏不住话,急忙问:“那谢姑娘准备去吗?” 要是谢姑娘真去了,那陛下说不定要伤心,李公公都说了,陛下可能心悦谢姑娘。 谢燕莞尔一笑,格外的婉约动人:“你觉得我该去吗?” “奴婢觉得……”青竹当然不想她去,但是她要真不让谢姑娘去,难免显得有些奇怪,万一谢姑娘觉得陛下别有用心,就不好了。 就在青竹想着怎么将这话题揭过去的时候,一旁沉默的青兰认真开口道:“奴婢觉得要是柳公子对谢姑娘来说很重要,谢姑娘可以赴约,要是柳公子对谢姑娘来说不那么重要,谢姑娘就可以不去。” 青竹默默的松了口气,这下正好可以知晓柳公子在谢姑娘心中的地位。 谢燕托腮,过了一会儿道:“翠儿替我磨墨。” 几人便知道谢燕是要去了,不过谢燕不是因为觉得柳如邵很重要才去,而是因为她有一件事想问柳如邵。 养心殿台阶前,暗卫在李公公耳边说了几句,李公公背脊马上挺直,摆手让暗卫先下去,然后拖着拂尘入了殿中:“陛下,柳公子约谢姑娘七日后在京城的珠宝斋相见。” 萧忱轻嗤一声,小姑娘总是口是心非的,走之前与他说她不是为了出宫见柳如邵,出了宫就迫不及待地与柳如邵见面。 他是不知这柳如邵有何过人之处,有什么好见的。 少顷,年轻帝王清了清嗓子:“请柳公子入宫。” 第27章 想要她 因着可以尽快与自己的心上人见面,柳如邵这几日春风得意,连在府中的时候心情都很好,柳夫人还感到奇怪,自己儿子突然这么兴奋作甚,细问之下才知道几日之后他要与谢大小姐在珠宝斋相见,柳夫人自是高兴的。 前些日子曲水流觞宴的场景就在眼前,京城这么多贵女还就义勇侯府的大小姐能与昌平公主平起平坐,陛下亲赐酒酿给昌平公主,那时柳夫人瞧得真切,那酒义勇侯府的大小姐也尝了,陛下在上首都没说什么,可不是非常认可这位表妹。 所以不止邵儿喜欢她,就连柳夫人跟柳丞相也很喜欢义勇侯府的大小姐。 不过等宫里派人过来之后柳如邵就不那么高兴了,他还很纳闷:“陛下可说是因为什么事?” 父亲虽在朝为官,但柳如邵还未入仕,所以他着实想不通皇上因为何事要召他入宫。 小厮摇了摇头,何尝是公子感到奇怪,他也觉得挺奇怪的:“回公子,来人只说陛下请公子入宫,其他的没有说。” 柳如邵思索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眉心轻轻皱了皱:“走吧,别让陛下久等。” 当今帝王不是特别好性子的人,他要在丞相府一直磨着,陛下怪罪可如何是好。 “是,公子。” 柳如邵带人飞快地入宫,宫廊中安静的厉害,等到乾清宫时,帝王身边的李公公已经在候着了,李公公笑眯眯地向柳如邵问了声好:“陛下在里面呢,柳公子快进去吧。” 丞相府的柳公子在京中一向有才子之名,温文尔雅,确实极其出众。 柳如邵对着李公公拱了拱手,进去之后发现乾清宫更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颗心瞬间提了上来,他走到殿中央,叩首:“在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邵请起。”帝王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得厉害。 柳如邵紧张的心情缓了缓,站起身之后等着帝王的吩咐。 萧忱不紧不慢开口:“子邵可想入朝为官?” 柳如邵听到这话愣了愣,他少时才名远扬,自是想入朝为江山社稷效力,但是从先帝那会儿起,为了避免朝堂之中有人结党营私,所以想要入朝为官都要通过科考,而柳如邵是打算参加三年后的科考。 因为他想先齐家,有娇妻幼子陪在身旁,他可以安心念书,然后参加科考。 柳如邵目光坚定,再次重重地叩了个头,抱拳道:“回陛下,在下想入朝为官。” 帝王唇角轻轻扯了扯,笑意清浅,眉如墨画:“先前听丞相的意思,子邵是想参加三年后的科举?” “回陛下,确实如此。”柳如邵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脖子,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帝王:“说来惭愧,在下想先齐家再参加科考,所以在下与父亲说的是三年后再参加科考。”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6节 话落,李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柳如邵一眼,再看了一眼笑容渐淡的陛下,有些汗颜,这位柳公子的意思不就是想先娶了谢姑娘,再参加科考。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默,萧忱脸庞清俊,面若冠玉,他眉峰凌厉,微微上扬:“哦?那子邵是有心上人了。” 闻言,柳如邵很想不管不顾的告诉陛下自己心上人是谁,再求陛下为自己与谢姑娘赐婚,但他很快打住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还不知道谢姑娘心中所想,这般贸然向陛下请求赐婚,万一谢姑娘不高兴了怎么办。 柳如邵温文尔雅的脸上浮现几分无奈,他何时变得这般猴急了,柳如邵笑着道:“回陛下,在下确实有了心上人,只是在下还不知心上人的心意,所以在下会竭尽全力,让心上人愿意嫁给自己。” 他每说一句,帝王神色就淡了不少,到最后已经是看不出情绪了。 李公公听着腿脚发软,都不往这边看了,他能看出来柳公子是喜欢谢姑娘的,只是有陛下在,这谢姑娘嫁给他怕是不成了。 “原来如此。”帝王眉目微敛,意味不明的点评了句:“子邵是痴情人。” 柳如邵抬头偷偷地觑了一眼帝王,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陛下心情好像是不太……美妙。 是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柳如邵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开始细细思索是哪句话惹得陛下不喜,难道是陛下不喜欢他太过痴情,可这不应该啊,陛下一向不插手臣子之家的家事,更别说姻缘了。 就在柳如邵冥思苦想之后还想不出什么的时候,帝王那慵懒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柳丞相劳苦功高,为江山社稷付出良多,他对子邵抱有很高的期许,想来子邵也不想让丞相失望。” 柳如邵注意力被转移,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想让他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只见帝王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现在的国子监祭酒乃当世鸿儒,才华斐然,不少学子都想拜入他的门下,不知子邵想不想先在国子监读三年的书,再参加科考?” 先读三年的书…… 柳如邵瞬间有些沉默,若真在国子监呆三年,那他的才学定是有所长进,只是再等三年,他还能娶到谢姑娘吗。 他与谢姑娘不仅不是青梅竹马,而且还只见过几面,他连谢姑娘的心意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保证谢姑娘三年之后愿意嫁给他呢,再说谢姑娘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万一那时候他都已经嫁给人妇了。 年轻帝王低头看案桌上的奏章,气定神闲,仿佛已经料到了答案。 事关将来入朝为官,柳如邵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挠挠头,带着几分纠结的问:“那陛下,微臣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能娶妻吗?” 萧忱骨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桌,温和道:“娶不娶妻是子邵自己的事情,朕不会干涉。” 柳如邵猛地松了口气,这下是真得放心了,他面露感激:“多谢陛下,在下愿意去国子监。” 等他考取了功名,他就可以入朝为官,到时候父亲肯定以他为骄傲。 “朕会让人跟国子监的洪大人说一声。” “多谢陛下。” 柳如邵拱了拱手,难怪世人对陛下这般尊敬,陛下不仅是一个好君王,也是一个好人。 萧忱朝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恭恭敬敬地送柳如邵出去:“柳公子慢走。” 柳如邵走了之后,丰谌过来,说是陛下让他打听的事情他有些眉目了。 李公公弓腰进来,奉上一盏茶:“陛下,丰侍卫到了。” 萧忱眉目清俊如画,微微颔首。 “属下见过陛下。” “免礼。” “谢陛下。”丰谌迅速地站了起来:“陛下,义勇侯府先夫人乃范阳苏氏七房的姑娘,因为七房是属于范阳苏氏的旁支,所以先夫人很早就被当时正任五品官员的苏大人接入京城,也与太后娘娘跟骁骑大将军相识。” “并且因着义勇侯府先夫人能文能武的缘故,所以骁骑大将军一直倾慕于她,在太后娘娘刚与先帝成婚那会儿,义勇侯府先夫人与骁骑大将军走得很近,可不知怎么的,在永盛元年的乞巧节,义勇侯府先夫人去月老庙祈福,回来之后就有意疏远骁骑大将军,再没多久,先帝就赐婚了先夫人跟义勇侯爷,因为是皇室赐婚,所以三书六礼进行的很快,再后来,便是先夫人生下谢姑娘不久,就过世了。” 先夫人去世之后,骁骑大将军自愿镇守边关,多年没有娶妻。 说起来,这位先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要是她一开始就选择嫁给骁骑大将军,眼下说不定都是一品诰命夫人,姻缘美满了。 萧忱眉目微凝,神色深不可测:“那年先夫人去月老庙,是一个人去的吗?” 李公公听着,若有所思,也看向丰侍卫,先前他们都以为义勇侯府的先夫人是因为心悦义勇侯,所以才想着嫁给义勇侯,但如今看,这里面确实有诸多蹊跷。 会不会是因为在月老庙中,先夫人受了什么威胁呢。 毕竟,不管怎么说,骁骑大将军的能力跟仪表都要远胜于谢侯爷,要是让别人选,肯定会选骁骑大将军。 “陛下,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地方,经属下探查,永盛元年的乞巧节,骁骑大将军在军营里处理公务,而谢侯爷是那几日始终待在自己府中,按理说是没见过先夫人的。” 所以事实应该是如世人所见的那般,谢先夫人的因为看上了义勇侯,这才想嫁给他。 但陛下让查,这里面肯定还是有猫腻,他也没有怠慢。 只是那位先夫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这一番追查,他着实理不清头绪,而且没有发现一点古怪的地方。 一旁的李公公迎上前,道:“陛下,老奴记得那一年刚好是苏大人因病离世的那一年,会不会是因为苏大人想先夫人嫁给谢侯爷,所以先夫人才嫁的。” 先帝在位那会儿,范阳苏氏已经开始没落,对于这位旁支姑娘,苏氏本家也没有多重视,还是苏大人将她接入京城,要是苏大人想先夫人嫁给义勇侯,那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萧忱桃花眼深邃而低沉,想起了那日少女喝醉酒之后扯着他衣袖呓语的场景,指腹轻轻按了按额头。 良久,帝王掀了掀眼皮,面色冷静沉着:“继续查。” “是。”丰谌领命,要是当年义勇侯府先夫人嫁给义勇侯是有别的原因,那这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二更 柳如邵回到丞相府,就跟柳夫人说了这事,柳夫人一脸的不解:“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国子监念书了?” 她这儿子,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子,老爷都说了他三年之后科考肯定能考出个好成绩,她这才一心盼着柳如邵能够早点娶了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她好抱孙子,这突然他就要跑到国子监去了,那他还娶不娶妻了。 “娘,国子监的祭酒是当世鸿儒,我要在国子监再读三年书,到时肯定可以考一个好的名次,入朝为官。”比起一脸着急的柳夫人,柳如邵就显得淡定许多,他笑容温文尔雅,对着柳夫人解释道。 “那谢大小姐呢,你不想娶了吗?”儿子如此有抱负,柳夫人又欣慰又纠结,她那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复杂:“你要知道谢大小姐马上就到及笄之年了,虽说如今义勇侯府的当家主母是谢大小姐的继母,可她身后有陛下跟太后娘娘啊,为娘都可以预料,到时候提亲的人定是要踏破了义勇侯府的门槛。” 她就怕三年之后,都物是人非了。 柳如邵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心口有些窒闷,他怎么觉得他跟谢姑娘就是不可能在一起呢,但一想到陛下的话,柳如邵马上打起精神,微笑道:“我心悦谢姑娘,我自然会娶她,所以儿子问过陛下,陛下说了,儿子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是可以娶妻的。” “是陛下让你去的国子监?”柳夫人听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她开口问。 她还以为是这儿子突然开窍,想去国子监念书呢。 柳如邵笑容温润:“是,陛下问我想不想入朝为官,还说我要去了国子监,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当今陛下少年登基,京城一片锦绣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他不求像陛下那样能治理的了天下,但起码将来要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柳夫人就没说什么,他要是能在国子监念三年书,那学识肯定有所精益,只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因为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还关注这么小的事情了。 不过不久之后,柳夫人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这是后话。 柳夫人叹了口气:“既然你心有成算,那娘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打算何时去国子监?” 柳如邵微一皱眉:“明日就去。” 明日…… 这怎么急成这样,柳夫人有些好笑:“那还不让下人帮你准备行李。” 柳如邵也笑了起来,然后送柳夫人到门口,再找来小厮:“你将这两件物品送到义勇侯府,就说是给义勇侯府大小姐的。” 此番走得急,等他下个月回来,他一定要见到他心爱的姑娘。 小厮急忙将东西接过来,脚步匆匆地往义勇侯府赶,亲自将东西交给了义勇侯府的管家。 义勇侯府的下人对谢燕还算敬重,拿到东西之后,就让人给送到了海棠苑。 “姑娘,这是柳公子差人送过来的。” “柳公子不是要跟小姐在珠宝斋相见吗?怎么又送了东西过来。”翠儿还很诧异,小姐不是答应了柳公子几日后在珠宝斋见面,柳公子这是又送了东西过来。 谢燕正在翻阅话本子,闻言让人将东西拿过来,柳如邵派人送的是一封书信跟一串红豆珍珠耳环,翠儿见状有些感慨,红豆代表“相思”,这位柳公子真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心思当真灵巧。 谢燕将柳如邵送的书信展开,上面只有短短数语,但少女还是怔了怔,他竟然要去国子监了。 青竹等人见她这副神情,连忙问:“姑娘怎么了,可是柳公子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位柳家公子表现得这般热情,难保姑娘不会动心。 谢燕将书信翻了过来,反面向上,微微笑道:“柳公子他明日就要去国子监念书了,所以写了一封信过来。” 翠儿一脸的匪夷所思:“可是柳公子不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 他们府上的三公子便是在国子监念书,但是以柳公子的才学,应该不用去国子监才是。 谢燕明眸善睐,唇角梨涡乍现:“柳公子说他想参加三年后的科考。” 翠儿点点头:“看来柳公子是上进之人。” 只是柳公子要去国子监三年,那等他参加科考了,小姐都已经过及笄之年了,那小姐还能跟他在一起吗。 谢燕低头看了下红豆珍珠耳环,轻轻点了点头。 翠儿见状道:“而且这红豆代表相思,柳公子肯定是借这对耳环来诉说对姑娘的思念。” 青竹跟青兰对视一眼,心里不由猜测,这柳公子突然去国子监,会不会是陛下的示意:“那柳公子去了国子监,还会回来吗?” 要是柳公子这三年都不回来了,那跟谢姑娘肯定是没戏了,陛下肯定也会得偿所愿。 二人问话的时候又紧张又忐忑,既想陛下得偿所愿,又怕谢姑娘真正喜欢的人是柳公子。 她们跟在谢姑娘的这段日子里,发现谢姑娘真正是一个极好的女子,性情好不说,对待下人也是出自真心,她们也很喜欢谢姑娘。 要是谢姑娘喜欢的是柳公子,还不知道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柳公子说他下个月会回来。”谢燕看出了二人的紧张,浅浅笑了笑。 “那……”青竹险些就要问“那姑娘喜不喜欢柳公子”,旁边的青兰扯了扯她的袖子,她立马就闭了嘴:“那姑娘岂不是一个月之后才能见到柳公子?” “是。”谢燕眉如远山,容貌清婉如水,她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问柳公子待她这般殷切可是因为宫里的陛下跟太后娘娘,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好她承受不起。 如果不是…… 谢燕有些苦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此前有想过自己未来会嫁怎样的夫婿,她觉得她喜欢的就是像柳公子那样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可偏偏她对柳公子没有半分倾慕。 见她眉眼微蹙,一副苦恼的模样,青竹跟青兰心一突,谢姑娘不会真喜欢柳公子,所以见不到他就如此苦恼。 午后的闺阁清幽宁静,花蕊的香气扑鼻而来,偏偏这个时候,屋外有争吵声传进来,青竹皱了眉头:“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也不担心打扰到姑娘?” 自从知道这义勇侯府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之后,青竹跟青兰对她们一点恭敬都没有。 一听这个声音,她们就能猜到定是义勇侯府有人要来给谢姑娘不痛快了。 屋外很快就有小丫鬟跑进来,一进来便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大小姐,二小姐她说她有事想找小姐您参谋参谋,奴婢说小姐你最近不想见人,让二小姐先回去,但是二小姐非要进来,还说奴婢在信口雌黄。” “翠儿。” “奴婢这就去。”翠儿早就想出去了,一得到谢燕的吩咐马上就走出去,青竹跟在了她身后。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7节 刚走出去几步,谢娇那嚣张且歇斯底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们要想清楚了,我现在不仅是义勇侯府的二小姐,还是光禄寺少卿章公子未过门的妻子,你们想拦我,也不看看自己的什么身份?” 青竹捂了捂耳朵,都是义勇侯的女儿,怎么她们大小姐就婉约动人,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二小姐。”翠儿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翠儿姑娘,你来了。”谢娇见是她,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声音还算加大了些:“也不知这些丫鬟是仗了谁的势,连我这个二小姐都不放在眼里,我与姐姐乃是亲姐妹,怎么我在自己的府邸想见姐姐一面都不行了?” 几个小丫鬟被她数落得抬不起头,二小姐是最得侯爷跟夫人喜欢的,她向来不将府中的下人放在眼里,要是她将这事告诉了夫人,夫人说不定要发卖她们。 翠儿神色严肃的盯着谢娇,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小姐说了最近不想见人,这其中不仅包括二小姐,也包括了侯爷跟夫人,所以二小姐还是请回吧。” 谢娇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朝里屋看了一眼,很想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但看到翠儿身后的青竹,就怂了。 僵持了一会,谢娇假扮柔若无依状,体贴的问:“姐姐可是身子不适?” “大小姐不是身子不适,就是不想见人,二小姐若是有意见,可以去寻侯爷。”翠儿有些不耐烦,淡淡道。 青竹差点就要笑出来,谢姑娘身边还真是卧虎苍老。 谢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都要哭出来了,这府中上下,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也就这海棠苑的丫鬟敢爬她头上。 青竹看她眼角都蓄了泪,道:“二小姐不走吗?” 谢娇很想撕了她们的脸,但想到她是帝王的人,只得将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去:“我改日再来看姐姐。” 翠儿跟青竹应都没应一声,回头便将扇门合上,谢娇在门外气得发抖,这海棠苑的丫鬟都骑到她头上去了。 翠儿跟青竹走进去,道:“姑娘,二小姐走了。” 闹了一会儿,谢燕水眸积了一层雾,打了个哈欠,青兰让人将信笺烧了,红豆珍珠耳环放到库房,然后扶谢燕去歇息。 眼看着谢燕困得连眼眸都睁不开,青兰一边替她揉着额头一边柔着声音问:“姑娘,您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燕不假思索,笑容莞尔:“表哥文武盖世,励精图治,是个好帝王。” 青兰一听,立马接着问:“那姑娘觉得像陛下这样的人值得托付终身吗?” “若表哥有了心悦的人,那对他心悦之人来说,是值得的。”谢燕怔了怔,斟酌着措辞,轻声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青兰心猛地一跳,连忙掩饰自己的心思,笑道:“奴婢就是随口问一下。” -- 因着谢姑娘不在,乾清宫这几日分外安静,只有几只鸟儿时不时的在屋檐停留,李公公等人候在殿外,暗卫附耳过来的时候,李公公惊讶了下:“谢姑娘真这么说?” 暗卫头点如捣蒜。 李公公便松了口气,看来在谢姑娘心中,陛下也是不同的。 李公公摆手让他先退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陛下在作画,他不敢打扰,静静的候在殿中。 许久,帝王懒懒的开了口:“说吧。” 但视线还在案桌上的画中。 “陛下,暗卫来报……”李公公轻着脚步来到他身侧,小声道。 帝王朱笔的笔尖在宣纸上划了一横,挑了挑眉:“她真这么说?” 这下轮到李公公点头如捣蒜。 “本月乾清宫上下俸禄加倍。”萧忱掩唇笑了一声,姿仪俊雅如画,风华无双:“将南海进贡的贡柑给她送去。”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李公公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老奴遵命。” 春日,凉风习习。 帝王一袭墨色金纹长袍,负手立在窗前,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突然确定一件事—— 他想要她。 第28章 病了 内务府的公公得到吩咐,屁颠屁颠的将柑橘往义勇侯府送,在宫道上碰巧遇到了清宁县主,清宁县主穿着淡紫色蝴蝶花纹的软烟罗裙,腰若约束,看他们这一群人行色匆匆的,清宁县主不由问:“这柑橘是要送到乾清宫吗?” 进贡之物一般都会先送到乾清宫,然后由帝王决定其去留,现如今后宫没有妃嫔,所以一些时兴瓜果都被送给了太后跟太妃们,清宁县主是贵太妃的侄女,所以每次进贡之物,她都尝过,这便是家族给的底气了,清宁县主低头笑了笑。 几个公公面面相觑,笑着解释道:“回清宁县主,这些柑橘是要送到义勇侯府去。” 眼下皇宫谁不知道义勇侯府的大小姐是陛下的表妹,而且陛下待她十分温和,说不定这位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就是未来的皇妃娘娘呢,他们可都想上去巴结了。 “是送给谢大小姐吗?”微风轻轻吹到人的身上,吹得清宁县主身体都有点凉,她嗓音有几分艰涩,问。 这些进贡之物,都是千金难求,陛下这是眼睛都不眨,就让人给义勇侯府谢大小姐送过去,难道陛下就这么喜欢她。 “是呢。” 清宁县主的脸色都要挂不住,忍了一会儿,才露出一抹笑容:“那几位公公就快去吧,清宁不打扰公公办事。” 公公们捧着几筐黄亮黄亮的柑橘,弓着腰退下了:“奴才们先告辞。” 清宁县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露出一抹苦笑:“陛下这是想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送过去。” 她甚至都觉得就算此时此刻后宫有妃嫔,可能都比不上谢大小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陛下对她就这么好吗。 丫鬟看她面色发白,小心翼翼的宽慰道:“可是谢大小姐是陛下的表妹,眼下陛下还未立后纳妃,陛下让人将这些东西给谢大小姐送去也正常。” 县主从小就被贵太妃养在宫中,可谓是跟陛下青梅竹马,但陛下对县主并没有男女之情,县主这般执着,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昌平公主还是陛下的亲生妹妹,也不见陛下对昌平公主如此上心。”清宁县主自嘲,要说其表哥,谢大小姐的生母还不是皇室中人,她好歹还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按照规矩,她也唤帝王一声“表哥”,但陛下何曾对她上心。 想来,陛下就算想听谢大小姐喊他“表哥”吧。 丫鬟被清宁县主噎了一下,道理确实是这个理:“之前陛下跟太后娘娘不是说要替谢大小姐挑选夫婿吗?等谢大小姐出阁之后,陛下跟谢大小姐定不会走的那般亲近。” 清宁县主用手摆弄了自己软烟罗裙上的流苏,她不怕谢大小姐与陛下走得近,但她怕陛下真对那位谢大小姐动了心思,她想起不久前姑母按着她的额头说她傻,但她就是傻,谁坐上这皇后之位她都不在意,但她想在陛下的心中有一席之地,可偏偏这一点心愿都不成。 清宁县主又忍不住红了眼。 丫鬟们在她旁边,连话都不敢说,良久,清宁县主将眼泪给憋了回去,轻声道:“走吧,姑母这时候应该醒了。” 丫鬟们急忙跟在她身后。 === 正房,义勇侯府。 几只雀儿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花朵儿姹紫嫣红,一副百花盛开的景象。 屋内,云氏哭得很是伤心,拿着手帕拭泪:“老爷,你说皎皎这次是不是太过分了,娇娇不过是想去看望她,她不仅将娇娇拒之门外,还任由自己房里的丫鬟对娇娇百般奚落。妾身自嫁到义勇侯府之后,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皎皎,甚至在皎皎跟自己亲生女儿之间,妾身对皎皎还要更好一些,可未曾想,皎皎不仅不喜欢妾身,连带着不喜欢自己的妹妹,这种性子,将来嫁到旁人家可如何是好。”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如同慈母一般。 义勇侯听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将那个逆女压过来,这如今有了陛下跟太后娘娘撑腰,她是要翻了天吗。 义勇侯捏拳咳嗽一声,问:“夫人此言可属实?” “回侯爷,夫人此言确实属实,大小姐不仅不让二小姐进她的海棠苑,还让她身边的丫鬟将二小姐好一顿奚落,二小姐忍不住反驳一句,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就让小姐来找侯爷跟夫人,不过二小姐顾忌与大小姐的姐妹之情,并没有来找侯爷跟夫人,要不是夫人无意得知此事,那……” 下人说完,还适当的停顿了下,但是义勇侯已经听明白了,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上心头,这逆女不仅容貌长得像那个女人,就连这性子也学了个一模一样,简直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跟他作对。 义勇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呼吸有些粗重,他粗声粗气的开了口:“这个逆女,老夫看她如今是要做义勇侯府的主了,真当自己有陛下跟太后娘娘撑腰,就反了天了,你们还不赶紧将那个逆女请过来,我今天非要教训她不可。” “老爷,要不还是算了,皎皎对妾身这般怨恨,若是知道老爷罚她,还以为是妾身在挑唆呢。”云氏拿着手帕轻轻地拍着义勇侯的后背,语气委屈的紧,但嘴角早已经翘了起来,此番谢燕要是不去跪祠堂,她是不相信的。 她之前没将谢燕放在眼里,是觉得她构不成威胁,但谁让她欺负娇娇呢。 这事情闹得如此大,海棠苑这边的人自然也知道了,青竹跟清兰直皱眉头,这义勇侯跟他夫人是疯了吧,不过就是小辈的事情,他们至于这样吗。 谢燕趴在红木雕刻的案桌上,玉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冰凉入骨的棋子,连头都不抬一下。 青竹跟清兰瞅着,总觉得谢姑娘跟陛下挺像的,都是一样的淡定从容。 翠儿:“小姐,您要过去吗?” 谢燕托腮,眉眼婉约如水,她语气虽轻但温吞:“不去,我最近不见人。” “奴婢知道了。”翠儿猜到就是这样,话音刚落,正房的人就过来了,翠儿将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她们。 几个下人没料到是这副场景,皱着一张脸:“但这是侯爷的吩咐,大小姐身为小辈,这般不尊重长辈也不太好吧。” 他们算是知道二小姐为何受了这么大气了,因为大小姐跟她身边的人都不按常理出牌。 翠儿冷笑一声:“大小姐是主子,她不想去那当然可以不去,你们此举难道就不属于以下犯上吗?” “还请翠儿姑娘莫要为难奴才。”几个下人脸色也冷了下去,毫不客气道。 “今日小姐是不可能去正堂的,你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们不客气,翠儿更不客气,眼神极凶的盯着他们:“要是你们想执意闯进来,你们就试试看。” 几个下人早就知道大小姐身边有帝王的人,她们还会武功,哪敢硬碰硬,他们脸色变了变,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正房,添油加醋的将他们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义勇侯更是气得要吐血:“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要我这个当爹的亲自去请她是吗?” 云氏眸中划过一丝冷意,谢燕敢在义勇侯府这么嚣张,还是因为背后有人护着,不过陛下跟太后娘娘还在宫里,她们今日就算处罚了她,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云氏体贴温婉的走到义勇侯身旁,安抚道:“皎皎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所以不太懂事,妾身随侯爷一块去海棠苑吧。” 她是义勇侯府的主母,要是再不立威,下人们还真以为这侯府已经是大小姐做主了。 她如此体贴温婉,义勇侯的怒气微微减轻,眉头还是皱得可以夹死苍蝇:“那就辛苦夫人了。” 云氏都要笑出来。 夫妇二人正要去海棠苑,管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云氏预感有些不太好,果不其然,那管家憋红着脸,气喘吁吁道:“侯爷,夫人,宫里有公公过来了。” 二更 义勇侯跟云氏表情一变,皆有些慌张,难道是因为他们想要责罚谢燕的事情被皇宫的贵人知道了,陛下派人过来给谢燕撑腰,不过很快,义勇侯跟云氏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义勇侯府离皇宫何其远,就算有顺风耳,宫里的公公也不至于来的这么及时。 义勇侯心下稍安:“我们这就过来。” 皇宫来的公公,义勇侯府的下人不敢怠慢,早就让人上了茶,义勇侯跟夫人到来之后,公公们行了一礼:“奴才见过谢侯爷,夫人。” “公公快快请起,不知公公过来是?”义勇侯扯出一抹仁慈的微笑,问。 “谢侯爷,这些柑橘乃是进贡之物,陛下让奴才们将这些柑橘送到义勇侯府……” 闻言,义勇侯眼中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些进贡的柑橘,向来只有宫里的贵人享有,要不就是作为赏赐赐给京城功臣之家,想不到今年他们义勇侯府也有份,看来陛下还是看重他的。 下一刻,内务府的公公道:“给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的院子在哪里,老奴这就给大小姐送过去。”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8节 义勇侯一口气堵在胸口里,这逆女无时无刻不在跟他作对,就是因为陛下跟太后娘娘对她的厚待,才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敢不将府上的长辈放在眼中。 许是因为义勇侯的脸色黑成炭了,几个公公察觉出不对,正要开口,云氏连忙道:“皎皎的院子在海棠苑,梅儿,你带公公过去。” 她心里也在懊恼,要是她跟老爷能提前责罚了谢燕就好,不过依着陛下对谢燕的上心,她们要真这么做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云氏眼睛里一片晦涩,看来谢燕的婚事是要提上日程了,要不然将来她肯定不会受她们控制,再说这几筐柑橘,去年太后娘娘的母家听说得了两筐柑橘,当时不知惹了多少世家羡慕,今年谢燕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得到这么几筐柑橘,她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公公无意掺和这世家大族的恩怨,捧着几筐柑橘离开了。 “老爷,皎皎有陛下跟太后娘娘的爱护,自然是不用将我们放在眼中的。等明日,我就带着娇娇去海棠苑跟皎皎认错。”云氏假装伤心,道。 “你跟娇娇去做什么,这个逆女,她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必管她。”义勇侯冷哼一声,半是恼怒,半是对谢燕的不喜。 云氏当然不想管,若不是想拿捏住谢燕的婚事,她何必受这个气。 正堂中的怒气海棠苑是感受不到的,那好几筐柑橘被送进了海棠苑,内务府的公公冲谢燕笑道:“谢姑娘,这些柑橘是陛下差奴才们给姑娘送过来的,还请谢姑娘收下。” 青竹跟青兰抬眼一看,有些好奇的问:“今年进贡的柑橘可是比往年多?” 她们是从皇宫出来的,自然知晓这进贡之物的珍贵,像一些臣子家一般可以得两筐,这拿过来的都有四五筐了。 公公谄媚笑道:“今年进贡的柑橘跟往年是一样的,只是刚到宫里,陛下就差奴才给谢姑娘送一些来。” 要不怎么说他们想巴结谢姑娘呢,因为陛下对谢姑娘不是一般的上心,这不,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谢大小姐来。 翠儿一脸的惊愕,陛下对姑娘确实是极好了。 青竹跟青兰回头看谢燕,谢燕五官精致,鹅蛋脸如雪般白嫩晶莹,她如水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公公替我多谢表哥。” 翠儿上前,态度客气的给了赏赐。 几位公公笑容就更加真诚了,手捏拂尘,道:“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那奴才就先回去给陛下复命了。” 要是将来谢姑娘能入宫,他们肯定要心向谢姑娘。 翠儿恭恭敬敬的送内务府的公公出去,因着送柑橘的事情,义勇侯府的人再次羡慕起大小姐来,就算大小姐不得侯爷跟夫人的喜欢,但有陛下跟太后娘娘在,大小姐也没有受到什么委屈,甚至比二小姐过得更加潇洒恣意。 青竹盯着面前的几筐柑橘,问谢燕:“奴婢听说这进贡的柑橘可甜了,姑娘要尝一下吗?”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宫里送过来的柑橘都是大大的一个,颜色鲜艳,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青竹将柑橘剥开,刚要送给谢燕,谢燕却让她们自己吃,然后让她们拿一筐分给海棠苑底下的人。 青竹连忙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姑娘,这如何使得,这可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虽然姑娘性子好,但她们做下人的定不能忘了规矩。 谢燕弯了弯眼,笑容璀璨灵动:“表哥既然将这些送给了我,那我如何处置都是我的事情,你且拿着吧。” 倒是他,帝王对她这么好,她要不给帝王回一下礼。 青竹露出笑容:“多谢姑娘。” 柑橘的甜味萦绕在嘴巴里面,青竹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府上的是怎么回事,像她们姑娘这么好的人,她们竟然还不喜欢。 海棠苑伺候的人得了赏赐,自是喜不自胜。 而云氏这边,听说谢燕将宫里送的柑橘分了不少给底下的人,气得砸了好几个杯子,简直就是贱人有贱命,得了进贡之物不知道拿来孝敬长辈,反而拿去分给那些个下人,一点主子样子都没有,难怪不招人喜欢跟待见。 她要是老爷,她也不喜欢这样的女儿。 月上梢头,傍晚的春风又轻柔又和煦,让人舍不得挪动脚步。 谢燕窝在炕上,如同远山的眉梢轻轻蹙起来,叹了好几口气。 青兰进来给她送牛乳茶,忍不住问:“姑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谢燕一天都在想要送帝王什么,可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要送帝王什么,因为帝王万人之上,好像什么都不缺,她幽幽一叹,声线温柔:“你说男子都会喜欢什么?” 青兰心里一个咯噔,姑娘怎么问起这个了,她一颗心跳的飞快,试探着问:“姑娘是要送柳公子礼物吗?” 若真到了交换礼物的时候,那岂不是说谢姑娘也喜欢柳公子,那陛下该怎么办。 陛下可是白天让人送了柑橘过来,这不就是在牵挂谢姑娘吗。 谢燕甚是诧异,她园园的眸子瞪大,有些无奈:“我为何要送柳公子礼物?” 青兰一口气猛地落了下去,不是柳公子便好。 那除了柳公子,好像与谢姑娘最亲近的便是陛下了,这下轮到青兰激动了:“那姑娘是要送陛下礼物?” 陛下要是知道谢姑娘要给他送礼物,定是欢喜。 “我是想给表哥送礼物,但表哥好像什么都不缺。”谢燕抿了抿唇,一双如水的眸子格外灵动,仿佛要把人给吸进去。 青兰思索,煞有其事的开口:“送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奴婢觉得姑娘不如送陛下一个香囊?或者一个荷包。” 谢燕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不管是香囊还是荷包,她都会绣,只是帝王身上佩戴的东西,都有特定的人准备,她要是再送,那…… 但自己亲手所绣的东西,确实要显得更有诚意。 谢燕眉目舒展,容貌明媚动人:“这是个好主意。” 夜晚躺在床榻上,谢燕还在想要送帝王一个什么样的香囊,到了天欲明的时候,可算是让她想到了。 她想绣一个兰花花纹的香囊。 青兰在她刺绣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心下纳闷,姑娘怎么想着给陛下绣兰花花纹的香囊,这貌似跟陛下不太相符。不过只要是谢姑娘绣的东西,陛下应该都会喜欢的。 接连不断的绣了好几日,谢燕绣好了一个香囊,那上面的兰花很生动,像是真的。 谢燕端详了好一会,让青兰进来:“这香囊,你有办法送给陛下吗?” “姑娘不亲自给陛下送过去吗?”青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香囊,反问。 陛下应是想见谢姑娘的。 “表哥政务繁忙,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青兰便没勉强,笑道:“那奴婢让丰侍卫给陛下。” “姑娘,那香囊已经送到陛下手里了。”还没几个时辰,青兰就偷偷摸摸地跑过来,学着丰侍卫的语气:“陛下说,兰花品行高洁,他很喜欢,姑娘有心了。” 谢燕莞尔一笑,微低下了头,她都能想象到帝王说话时的语气跟表情。 一抹粉色爬上谢燕的耳根,她脸颊有些热,谢燕将细腻柔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小脸上,轻轻呼了一口气。 转眼之间,暮春到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的变成了大雨,正中午的阳光也有些强烈。 这些日子,谢燕在义勇侯府过得还算清净,每日除了窝在闺阁里下棋,便是看画本子,好不惬意。 这几日,正房的日子却不太好过,原因是南郡伯府要上门请期,两家长辈商定好日子不见章二叔登门,眼下章二叔虽不是南郡伯府的家主,但以章二叔的地位,他在南郡伯府说的话最有分量,谁不知道章翎很得章二叔的看重,他要过来,也是对谢娇的一个认可,代表整个南郡伯府对谢娇的看重。 但他没有来,这让不少夫人怀疑章二叔是不是不太满意这桩婚事,南郡伯府之所以在京中一众世家中脱颖而出,就是依赖于章二叔镇守边关多年,威震四方,要不是有章二叔在,这南郡伯府说不定早就没落了。 谢娇受不住那些夫人的目光,宴席过后就‘嘤嘤’哭了起来,惹得云氏跟章翎不停的安慰她。 然而章翎也很疲惫,因为他前几日就去请过二叔了,二叔不仅没有露面,还让下人带给了他一句话:“好之为之”,他若真执意请二叔来义勇侯府,说不定二叔就将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公之于众,那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本来能娶到谢娇,章翎是很高兴,但二叔对他的态度,不仅让他感到难堪,也让他觉得很疲惫,这份喜悦也减淡了许多。 经过一番商议,二人的婚期定在了昌平五年八月。 这些琐碎的事情,海棠苑的下人听到了也没跟谢燕说,因为她们不想姑娘听着心烦。 倒是这日,昌平公主来了义勇侯府,外面正在下着雨,昌平公主身上淋湿了不少,丫鬟们赶忙将她迎进来。 谢燕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昌平公主了,她也站起了身:“公主怎么来了?” “皎皎姐姐,皇兄他龙体抱恙,已经病倒了。”昌平公主握着谢燕的薄纱袖摆,苦着一张脸道。 谢燕瞪大了眼,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第29章 龙体抱恙 谢燕弯若新月的眉梢盛满了担心,眸子盈盈若秋水。 昌平公主脸色很差,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京城近日的天色变化莫测,皇兄又日夜为朝政殚精竭虑,这才病了。” 皇兄身子骨一向康健,登基多年都没龙体抱恙,这还是头一遭,前天晚上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去了养心殿,母后知道之后更是急得要通知宗室子弟入宫侍疾,不过被皇兄拒绝了。 昌平公主知道自己皇兄是一国之君,身上背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可龙体要紧,皇兄这么扛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昌平公主来了义勇侯府。 因为她觉得皇兄应该听皎皎姐姐的话,所以想来找皎皎姐姐。 谢燕眉眼轻蹙,帝王这病来得这么突然,岂不是病来如山倒。 “表哥病得可还严重?” “皇兄这两日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还频频咳嗽,太医看过,说是感染了风寒,然后太医让皇兄这几日在寝宫歇着,但皇兄还是坚持上朝,母后来劝了好几次,皇兄他还是不听劝阻,再这样下去,皇兄说不定就真倒了。”昌平公主握住谢燕触感细腻的手心,要不是不得已,她也不会来打扰皎皎姐姐。 这时,翠儿端了一盏热茶呈上来,恭敬地递给昌平公主:“公主请用茶。” “这两日我跟母后轮着劝皇兄,皇兄全然当没听见,我想了许久,还是来找皎皎姐姐了。”热茶被灌进了肚子里,全身立马暖和起来,昌平公主两眼期盼的看着谢燕,道。 谢燕水盈盈的清眸全是迷茫,她环顾下四周,小声对昌平公主道:“但是我又不会医术,公主找我,我也束手无策。” “可是皇兄听皎皎姐姐的话啊,皎皎姐姐去劝,皇兄定是会听的。”昌平公主马上反驳,摇了摇谢燕的手臂,一副笃定的开口。 她虽然不知道皇兄为何对皎皎姐姐如此纵容,但是皇兄跟皎皎姐姐之间好像有一种寻常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她有一种预感,要是皎皎姐姐去了乾清宫,皇兄的病说不定就很快好了。 “这有用吗?”见昌平公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抓住自己,谢燕还是有几分疑虑。 帝王之所以不想歇息,是因为他想处理政务,她的话能跟这些奏章跟公务相比吗。 “我觉得皎皎姐姐的话比什么都有用,皎皎姐姐,你就跟我一起去皇宫吧。”昌平公主重重地点下了头,嗓音极软的跟她撒娇。 谢燕自然拒绝不了,想起帝王对她的那些好,她细声细气的开口道:“那我换身衣裳,就与公主入宫。” 昌平公主高兴的松开拽着她衣袖的手,她想,皎皎姐姐去了,皇兄应该会高兴吧。 因着担心帝王的身体状况,谢燕很快的换了一身天青色襦裙,头上插着两支玉钗,看起来清丽脱俗。 昌平公主走过来,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急匆匆地往外走,屋外雨势渐停,地面上的花花草草看起来青青葱葱,环境清幽。 可总有人要惹昌平公主不痛快,两人才刚走出海棠苑,如弱柳迎风的谢娇就出现在了昌平公主面前,她先是恶狠狠的看了谢燕一眼,再娇娇弱弱的向昌平公主见礼:“臣女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还挂念着宫里的皇兄,被人拦住心情更不好,她眉头一皱,语气敷衍:“起来吧。” 说完,昌平公主就要拉着谢燕离开,谢娇见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眼中蓄了泪,有些委屈的问:“公主跟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本公主要去哪儿需要跟你一个臣子之女禀报吗?义勇侯夫妇要是教不会女儿规矩,就不要让她出来。”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29节 昌平公主乃天子胞妹,谢娇的这些伎俩还真入不了她的眼,她们又没有欺负她,她至于表现出这副模样吗。 谢娇被她直截了当的戳穿,脸色非常难看,脚步却不由往旁边挪动了下。 而这个间隙,昌平公主早就拉着谢燕离开了。 谢娇气的浑身发抖,难道就她姐姐是个宝,其他人都入不她们皇室人的眼。 还有章二叔,待她这位姐姐就跟待亲生女儿似的,对她却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明明她才是义勇侯府的掌上明珠,这些人眼里却只有她姐姐。 烟雨朦胧中,谢娇眼里全是怨恨,早晚有一天,她要将这个姐姐狠狠踩在脚底下。 彼时,乾清宫殿外,李公公急得团团转,他想进去劝陛下歇一会儿,偏偏陛下不听他的,只能站在殿外干着急。 其他内侍更是大气不敢喘,陪着李公公一起着急。 李公公叹一下气,就踱一下步,在他不知道来回踱了多少步之后,他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喜笑颜开,那不是谢姑娘吗。 李公公两步当成一步,急忙迎了上去:“谢姑娘,您来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谢姑娘,陛下是不听他们的话,但没有听谢姑娘的话啊。 一旁的昌平公主俏皮的眨了眨眼,看来连皇兄身边的人都清楚皎皎姐姐在皇兄心中的分量,她这一趟,是去对了。 “李公公好。”谢燕举止婉约,轻声开了口:“李公公,表哥在里面吗?” “回姑娘,陛下在里面呢,姑娘直接进去吧。”李公公笑得眼缝都睁不开,乐呵呵道。 他如今都猜到了陛下对谢姑娘的心思,自然不会这么不长眼的进去通报,昌平公主也赶紧催促谢燕进去。 事到临头,谢燕变得有些紧张,她眸光看向昌平公主,昌平公主误解了她的意思,还轻轻地推了下她的身子,语气极快的叮嘱道:“皎皎姐姐,你快进去吧,记住一定要让皇兄歇一会儿,别让皇兄一直处理奏章。” 谢燕深吸口气,推门进去。 为了不打搅到帝王,谢燕的脚步声放得极轻,几乎是蹑着脚步进来的,萧忱眼都没抬,语气冷淡,毫无起伏:“不是说无事不用进来吗?” 这是将她当成李公公了,谢燕更加局促了,这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她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要那么紧张,然后轻声开口:“表哥。” 萧忱捏着朱笔的手一顿,他眼帘微抬,露出那张精致如玉的脸庞,见是谢燕,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了下:“表妹。” 来的时候,谢燕以为帝王病得很严重,但见帝王神色如常,她又有些怀疑,难道帝王龙体没有抱恙。 正想着,帝王突然握拳咳嗽了好几声,那白皙的脸庞快速染上绯红,看着又虚弱又惊艳。 谢燕立马掩下所有的怀疑,几步走了过去,神情里全是担心:“表哥没事吧?” “朕没事。”萧忱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在强撑着,他问:“表妹怎么过来了?” 他还以为她脑子里全是柳如邵,没想到还是挂念他的,小姑娘还是有心。 谢燕抿了抿唇,看帝王这么难受,轻声道:“听说表哥龙体抱恙,我来看看表哥。” 小姑娘明媚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萧忱见之轻笑:“表妹是在关心朕?” 这笑中明显带了几分揶揄的意味,谢燕没有直接回答帝王这个问题,而是低头看着地面铺好的地毯:“大家都很关心表哥。” “别人是别人,表妹是表妹。”萧忱看出她的躲避,愈发不愿放过她了,帝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极其认真的道:“表妹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谢燕轻咬了下娇艳欲滴的唇瓣,顾左右而言他:“表哥身体不适,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这奏章可以晚些再批阅。” 萧忱唇角微微上扬,笑容愈发肆意,清雅俊逸,他是看出来了,小姑娘胆子虽大,性子还是有些温吞。 昌平公主跟李公公还站在殿外,没听到殿内有什么动静跟吩咐,李公公客气地跟昌平公主说:“公主是从义勇侯府过来?” “是呢,我想着皇兄连我跟母后的话都不听,那只能去找皎皎姐姐了,想来皇兄还是愿意听皎皎姐姐的话。”说到这里,昌平公主心里可心酸了,原来在皇兄心中,表妹比亲生妹妹是更重要的,不过她喜欢皎皎姐姐,所以她不吃醋。 “陛下待谢姑娘确实不同。”李公公对这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他还将谢姑娘给忘了,早知道,他应该一开始就让人将谢姑娘请入宫中。 李公公心下感慨。 正在这时,内殿传来帝王那悦耳且带有几分肆意的笑声,李公公跟昌平公主都愣住了,昌平公主眼眸倏地往紧闭着的扇门看了一眼,有些狐疑,试探着道:“这是皇兄在笑?” 从上个月到今日,昌平公主没少来皇宫给皇兄请安,许是因为皇兄性子淡漠,昌平公主从未见她皇兄笑过,这皎皎姐姐前脚刚来,皇兄就笑了。 有一种猜测即将出现在脑海,一旁的李公公也松了口气,赶忙让人去太医院将太医熬好的药拿过来,这些汤药,陛下向来不入口,但不喝药,这铁打的身子骨也遭不住,趁现在陛下心情好,看陛下愿不愿意用一些。 昌平公主见状笑眯眯的对李公公道:“李公公,你就在这守着,本公主去看望一下母后。” 昌平公主行事向来随意,他们这些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李公公乐呵呵地笑了笑:“昌平公主慢走。” 二更 昌平公主蹦蹦跳跳的下了台阶,侍女给她撑着伞,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慈宁宫,孟姑姑替她掀开帘子,昌平公主跟只兔子钻了进去,一看到太后的身影,声音轻快地开了口:“母后可是在为皇兄的龙体担忧?” “是啊,御医都说了让你皇兄多在寝殿歇息几日,那他就好好歇息便是,他还是要每日上朝,处理奏章,母后能不担心吗。”太后招呼昌平公主过来,轻轻吐了口气。 她这两天晚上总是做梦,觉得皇帝性子这么淡漠是有原因的。 先帝走得早,皇帝登基也早,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让太后担心过,唯独这次,太后不能不担心,要说皇帝龙体一向康健,怎么这次就染了风寒,还越来越严重。 圣上龙体抱恙,那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昌平公主靠在太后怀里,微微笑道:“母后,现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皇兄这风寒肯定就快好了。” “这是为何?”太后听完一脸的莫名奇妙:“你可是去看过你皇兄了?” 皇帝不想让人担心,所以太后只差下人每日去乾清宫看望一下。 “女儿确实是从皇兄那里过来的,而且皎皎姐姐入宫了。”昌平公主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拖长着语调。 “皎皎进宫了?”太后的注意力被转移,心中的疲惫稍稍缓和,皇帝既对皎皎有意,那说不定有皎皎在,皇帝的风寒会好的快一些。 昌平公主一屁股坐在炕上,乖乖巧巧的替太后捶背:“是呀,女儿亲自去义勇侯府请皎皎姐姐出山,皎皎姐姐这会儿在皇兄那里,我就过来给母后请安了。” “你啊,古灵精怪。”太后被她这一闹,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冲张嬷嬷吩咐道:“张嬷嬷,你等会去一趟乾清宫,让皎皎晚上来慈宁宫用膳。” 张嬷嬷笑着领下吩咐:“是,太后娘娘。” 昌平公主陪着太后说话,说着说着悄咪咪道:“母后,你有没有觉得皇兄对皎皎姐姐不一般?” 昌平公主以为母后会大为吃惊,结果母后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她亲和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也知道了?” “母后也知道?”昌平公主都要跳起来,她还以为就她看出来了呢。 连日绵绵不断的雨水渐渐小了起来,远处的天边上有霓虹闪现,五彩斑斓。 -- 乾清宫。 内侍将汤药呈给李公公,李公公轻敲了下门,等听到帝王清扬慵懒的声音,李公公才进去,他乐呵呵道:“陛下,汤药煎好了,太医说这汤药要趁热喝才好。” 前两日陛下只要看到这汤药,便让他给撤下去,这次谢姑娘在这,陛下应是不会让撤下去。 正如李公公所想,萧忱看到他手中的汤药,眉目轻皱,又咳嗽了一声,嗓音懒懒的:“先搁着吧。” “是。”李公公本想着看陛下将汤药喝完,得到吩咐将手中的瓷盏放了下来,然后李公公看了谢燕一眼,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谢燕顺着李公公的目光看向那桌面上泛着热气的瓷盏,这是要她叮嘱帝王喝药,谢燕轻轻头点了点。 李公公便放心的退下了,谢姑娘还真是聪慧,马上便看懂了他的意思。 “表妹要是觉得无趣,那书阁上面的书卷都可以看。”萧忱回眸看谢燕一眼,话刚出口,眸光微凝,他想起那日在暖阁看到的话本子,看来是该让人去坊间买些话本子在殿中放着了,思及此,帝王语气缓了缓:“要是不想看,可以去寻昌平。” “多谢表哥。”谢燕没有忘记自己来宫里的目的,哪里会去找昌平公主,她飞快的从书阁上面抽了个书卷下来,脸颊微红,语速极快的跟帝王道谢。 “表妹不必客气。”帝王也不在意她的“莽撞”,态度随和的应了下。 御书房是整个皇宫最安静的地方,连书翻面的声响都能听见,谢燕找了一个离帝王最近的太师椅坐下,开始翻阅她手中的卷轴,思绪早就飞远了。 萧忱余光看了她一眼,继续批阅奏章,淡淡的香气传过来,帝王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腰间的香囊,小姑娘上次给他绣了个兰花花纹的香囊,想必是觉得他如君子一般高洁,但事实是,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那柳如邵倒是个正人君子,只是没什么用。 帝王批阅奏章批阅的很入神,那桌面上一叠奏章很快被批完,但谢燕看书,看了半天还在分神,她视线不受控制的想去看案桌上的药碗。 安静的御书房中,帝王冷不丁的问:“表妹,书卷第五页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谢燕一愣,忙低头去看,那大大的“宁神静心”四个字映入她的眼帘,谢燕沉默了下,他怎么还火眼金睛。 “表妹今日心不静,这书看了等同于没看。”萧忱带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表妹有心事?” 谢燕哪来的心事,唯一的心事便是那案桌上的瓷盏,她瞅了一眼那案桌上的汤药,假装不经意的提醒:“表哥再不喝药,药都要冷了。” 萧忱失笑,这一盏汤药有何值得分神的。 对上少女那水雾的清眸跟严肃的小脸,萧忱身体微微往后移,得寸进尺:“那表妹喂朕?” 谢燕再次惊讶了下,眼眸圆圆的,跟猫儿似的:“表哥手也受伤了吗?” 难道连拿勺子的力气也没有了,谢燕拧眉。 “朕的手无事,那便先放着吧。”姑娘家脸皮薄,帝王心知肚明,他将目光收回来,慵懒道。 帝王这次是真染上了风寒,但这些汤药,他的确没打算碰,若不是因为少女在,这些汤药都不会在养心殿放这么长时间。 不曾想帝王也怕喝药,谢燕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帝王喝药,总不能跟哄小孩子去哄一国之君吧。 再看帝王,他眉如墨画,因为感染了风寒,此刻脸色白得透明,人瞧着也憔悴不少,谢燕抿了抿唇,想着帝王的龙体是最重要的,她轻喘了一口气,起了身。 萧忱扬眉,下一刻,少女就来到了他跟前,谢燕手指在瓷盏的边沿上试探了下,没有很烫,才舀起一勺子汤药,眉眼认真的往帝王嘴边喂:“表哥请喝。” 那黑乎乎的汤药就这么喂到了萧忱的嘴边,萧忱难得没有以往的气定神闲,汤药的苦味充斥着鼻尖,萧忱唇角扯了扯,不想张开唇,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要是反悔,小姑娘肯定是要气哭了。 萧忱静静地看了谢燕好一会,张开了嘴,他唇瓣也没什么血色,薄薄的。 谢燕紧绷的心弦一松,一勺一勺的汤药往他嘴里喂。 帝王也不拒绝,她喂一口他就喝一口,殿中气氛正好,连殿外停留着的鸟儿也不动了,只有翅膀在扑闪扑闪。 一碗汤药见底,萧忱眸光深邃,幽幽道:“表妹这么关心朕,朕心甚慰。” 谢燕不清楚他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故意讽刺自己,她低头咳嗽了声:“这是臣女应该做的。” 李公公看到那已经空了的药碗,心里对谢姑娘更为敬佩,这事还真只有谢姑娘能够做到。 帝王喝了汤药之后,谢燕就埋头看自己手中的书,越看越入神。 不知不觉中,天色都暗了下来,整个皇宫被暮色笼罩,耳畔传来李公公的声音:“陛下,朱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谢燕盯久了书,眼眸还有些疼,有些涩,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清眸,抬头去看,帝王瞥了一眼李公公,凉凉道:“李常海,你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李公公汗颜,因为有谢姑娘在,他们也变得“得寸进尺”起来,他挠了挠头,向帝王表衷心:“老奴这是心忧陛下的龙体。” 萧忱桃花眼挑了下,不置可否。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0节 太医令过来替帝王诊脉,过了一会,拱手道:“陛下脉象尚有些虚弱,还需要按时服药,多加歇息。” 陛下龙体欠佳,他们太医院的也一直提着神,就怕陛下万一真病倒了,他们都要以死谢罪。 萧忱摆手让他退下,李公公客客气气的迎太医令出去:“朱太医您这边请。” 殿中剩下萧忱跟谢燕二人,萧忱处理了一下午的奏章,指腹揉了揉额头:“表妹这是要劝朕歇下?” 他好像能一眼看清人的心思,谢燕看着外面暗沉下来的天色,浅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表哥歇下了。” 萧忱眉心发疼,脸色有几分疲惫,他“嗯”了一声。 谢燕拨弄了下自己的裙摆,莲步轻移,刚走一步,帝王就出声喊住她:“皎皎。” 这是帝王第二次喊她“皎皎”,声线慵懒而温和、还低哑,殿内的气氛变得缱绻起来。 谢燕有些奇怪的转过身,刚想开口,帝王却忽然握住的手腕。 天旋地转间,谢燕直接被他按在了榻上。 四目相对,帝王的桃花眼深邃沉着,而谢燕水雾雾的眼眸充满了迷茫与惊讶,显然是没回过神。 良久,帝王慢慢低下头,动作轻柔的吻上了她粉嫩的唇瓣。 第30章 铁树开花 四周寂静无声,院子外面的树叶簌簌的落下,宛若一幅画。 在帝王低头吻住她的那一刻,谢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都没了知觉,唯有那唇瓣上的柔软刺激着她,告诉她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萧忱眸色晦暗不明,一边吻,一边将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了少女那弯弯的眸子,谢燕脑子昏昏沉沉,像是湖水将她的身子往里面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帝王凉凉的薄唇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随后放开了她。 两人身子分开的时候,谢燕似乎感受到了帝王的心跳声,有些快,又有些重。 谢燕心跳也有些乱,粉面桃腮,连云鬓都乱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会突然…… 君臣有别,谢燕平复着体内紊乱的呼吸,远山眉轻轻蹙起来,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场景,她将头偏到一边,声线微冷:“陛下龙体抱恙,还是先歇下吧,臣女先告辞了。” 这声“陛下”,马上将二人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萧忱眸光隐晦暗沉,险些被她气笑了,她就这么喜欢柳如邵,喜欢到连他这“表哥”都不愿意认了。 方才那一念之间,他脑海中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想放她离开,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这般想着,萧忱便没有放开她,而是继续捏住她纤细的手腕,逼她与自己对视:“朕知道方才是朕不对,但朕想告诉表妹一句,朕并不后悔。” 这…… 对上帝王那张俊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谢燕所有的话都被卡在喉咙里,但从她那圆圆的眼眸里,萧忱还是看出来了,无非是在责怪他为何这样,或者说,要不是因为此时此刻她面对的人是他,她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萧忱喉咙滚了滚,好像他确实欺负了她。 谢燕在帝王那深邃的桃花眼无所遁形,一抹委屈不受控制的涌上自己的心头,谢燕眨着自己水灵灵的清眸,反问他:“那表哥是在仗势欺人吗?” 仗势欺人…… “表妹要是这么想,朕无话可说。”萧忱琢磨着这句话,轻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扬声喊:“李公公。” 这一会儿的功夫,谢燕跟只小狐狸般的离开了帝王的怀抱,帝王这下没有阻拦她,许是连日来的头疼有所缓解,帝王眉目很是温和,他的袍子微微敞开着,看起来俊美风流,风华卓越。 在外面候着的李公公连忙冲进来:“陛下。” 玉指敲了敲案桌,萧忱对李公公吩咐:“天色不早了,送表妹回暖阁。” “是,陛下。”李公公谨遵吩咐,态度恭敬。 谢燕来的时候就没想继续留在皇宫,这时候更不可能留在皇宫了,她芙蓉如面,柳眉弯弯:“既然表哥龙体已经无恙,那臣女就先回去了。” 听出谢燕语气的不对劲,李公公下意识地看向帝王,陛下是与寻常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但谢姑娘脸色明显透着不正常的红,就像是发生了争执一样,难道是陛下跟谢姑娘吵架了,可是不应该啊,他在殿外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谢燕与帝王无声对峙的时候,李公公就默默地站着,静等陛下的吩咐。 左右,陛下不会欺负了谢姑娘。 “宫门已经落锁了,表妹这是想在宫门口站一晚上?”萧忱闻言扶了扶额头,哑声问。 “是啊,谢姑娘,此刻宫门口已经落锁了,暖阁每日都有宫人打扫,谢姑娘且放心住下。”李公公见状竖起眉头,笑眯眯的开了口。 他是顺着陛下的意思往下说,其实这个皇宫都是陛下的,谢姑娘要是真想出宫,那肯定也没人拦着,只是陛下分明不是想让谢姑娘出宫,他自然要有眼色一些。 看着一唱一和的主仆,谢燕有些无奈,她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的天色,轻轻拧起眉眼。眼下,她是真不想留在皇宫,但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宫门已经落锁,她也不能硬闯出宫。 仿佛是猜出了小姑娘的心思,萧忱气定神闲的看了她一眼:“朕不会吃了表妹,表妹放心。” 李公公也看向谢燕。 谢燕在原地斟酌了片刻,对着帝王屈了去膝,嗓音轻细:“那就多谢表哥了。” 帝王薄唇微勾,颔首。 李公公躬下身体:“谢姑娘,您这边请。” 谢燕跟随李公公走出御书房,直到出了殿门都没看帝王一眼,萧忱浅笑,小姑娘是个有脾气的,这有脾气总比没脾气好。 李公公好声好气地将谢燕送回暖阁,翠儿几步迎上来,扶她进来:“姑娘脸色怎么这么红,可是也染了风寒?” 不说还好,一说谢燕便想到方才的场景,脸颊红得更加厉害,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翠儿对自家姑娘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姑娘说了没有,那定是没有了。 谁知等翠儿刚一抬头,又发现了不对劲,小姐怎么云鬓都乱了。 许是因为翠儿的眼神有些微妙,谢燕莞尔一笑,清灵绝美,她问:“怎么了?” “小姐出去的时候云鬓还好好的,怎么回来都乱了,定是外面的风太大了。”翠儿也没有多想,她一边扶谢燕坐下一边笑道。 毕竟,她是没有想到陛下会将自家小姐按在怀里亲的。 谢燕嗓子突然干痒起来,刚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起来,她微微垂着头,轻声道:“兴许是吧。”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宫人朝里面喊一声:“小姐,昌平公主来了。” “快请昌平公主进来。” 昌平公主在外面就听到了她的声音,都不等宫人掀帘子,昌平公主就自顾自地进来:“皎皎姐姐可算回来了,皇兄他可喝药休息了?” “表哥他已经喝了药,也歇下了。” “看来皇兄就听皎皎姐姐的话,皎皎姐姐一来,皇兄就愿意喝药休息了,皎皎姐姐没来的时候,皇兄不愿意喝药歇息,也不愿意听太医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皎皎姐姐才是太医呢。”昌平公主捂住唇,忍不住笑了。 皎皎姐姐竟是皇兄的心上人,真得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以为像她皇兄这样淡漠的性子,注定要孤独终老呢。 但是皇兄既然喜欢皎皎姐姐,那为何还要为皎皎姐姐挑选夫婿,皇兄都不吃醋吗。 “公主就莫要打趣我了,我对医术一窍不通,哪能跟太医院的太医比较。”谢燕紧绷的情绪在昌平公主的话语中逐渐放松,她眉眼一弯,浅声道。 可是皎皎姐姐的话要比太医的话管用百倍,昌平公主在心里默默地添了一句。 “对了,皎皎姐姐,你还想嫁到丞相府去吗?” 因为她记得皎皎姐姐很喜欢丞相府的氛围,皎皎姐姐可能并不喜欢柳丞相府的公子,但这跟她嫁不嫁到丞相府好像不冲突。 昌平公主托腮,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最后皎皎姐姐真嫁到丞相府,那皇兄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让皇兄不主动一些。 再说了,宫外可比宫内自由多了,她要是皎皎姐姐,说不定也愿意嫁给柳丞相的柳公子,但那样,皇兄可就太可怜了。 “我也不知道。”谢燕清眸有几分迷惘,在今天晚上之前,她是觉得柳丞相府的柳公子是她最好的人选,但方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时不时的就在她脑海浮现,她现在脑子乱乱的,完全想不到帝王会有此举。 不是都说当今帝王不近女色吗。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柳公子还要三年后参加科考呢,皎皎姐姐要是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也可以重新选择。”昌平公主借喝茶的功夫来掩饰自己眼睛里的不自然,笑着道。 她在母后宫中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喜欢皇兄,也喜欢皎皎姐姐,所以要是皎皎姐姐最后能嫁给皇兄,昌平公主是举双手赞成的,反正以皎皎姐姐的容貌与气度,完全能当得起皇后这个身份。 将来皇兄要是欺负皎皎姐姐,她肯定会向着皎皎姐姐。 谢燕想起前段时间柳如邵写给她的信:“柳公子应该每个月回来一次。” “皎皎姐姐怎么知道?”昌平公主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头顶上的珠钗与步摇随风摇晃,悄咪咪的问。 谢燕与昌平公主关系好,她也没有瞒着昌平公主,将写信的事情告诉了她。 昌平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柳公子还真是有恒心。” 谢燕没有开口,昌平公主却以为她是默认了,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不知道皇兄心意前,她是想要撮合皎皎姐姐跟京城的世家公子的,可是在知道皇兄对皎皎姐姐的心思之后,这心就不知不觉的偏移了。 “姑娘,这是李公公派人送来的杨枝甘露。”不多时,翠儿捧着一盏轻盈剔透的杨枝甘露过来,颜色鲜明,看着就很有食欲。 翠儿觉得李公公对自家姑娘真是越来越客气了,当然,李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他的态度也是陛下的态度。 “本公主今日又要有口福了。”昌平公主强打起精神,笑着打趣道。 “公主请。”闻言,谢燕亲自给昌平公主倒了一小盏杨枝甘露,笑意盈盈道。 “多谢皎皎姐姐。”昌平公主作感动状,刚想将琉璃盏接过来,便注意到皎皎姐姐的唇瓣似乎有些肿,昌平公主蹙眉,皎皎姐姐难道受伤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昌平公主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因为上次南宫怀趁她嘴角亲了她,她翌日醒来唇瓣便有些肿。 昌平公主猛地站了起来:“皎皎姐姐,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一样东西落在母后那里了,我就先走了。” 说罢,昌平公主匆匆忙忙地“逃走”,翠儿想送她出去都来不及。 快步走到御花园,昌平公主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她想到方才皎皎姐姐的模样,分明与她被南宫怀亲的样子一模一样,皇兄他……不会偷偷亲了皎皎姐姐吧。 === 隔日休沐,天刚亮,窗外雾气弥漫,雾蒙蒙的看不清人。 “李公公。” “诶,陛下有何吩咐?” 李公公尚在殿外打盹,一听声音,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他屁颠屁颠的跑进殿中,问。 然后李公公发现陛下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嗓音也没有之前那般沙哑,心下一松,陛下这风寒应该是好了,果然还是得谢姑娘出马。 谢姑娘一出马,陛下龙体便无碍了。 萧忱着一身紫色云锦长袍,姿仪慵懒,他唇角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瑰姿艳逸:“谢姑娘在做什么?” 李公公挠了挠头,笑呵呵道:“回陛下,今早天气甚好,谢姑娘在御花园后头的山峰练剑呢。” 眼下后宫嫔妃之位空悬,偌大的皇宫除了几位地位尊贵的主子,还就属谢姑娘身份高一些,再者因为陛下对谢姑娘的不同,所以谢姑娘在皇宫走动,向来不受拘束。 天气好……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1节 这都已经看不清人了。 萧忱唇角微动,泄出几分笑意,这哪是练剑,分明是想借着练剑的功夫来发泄对他的不满。 不过愿意发泄也好,他还担心她在自己面前不敢发泄,回去就哭了鼻子。 萧忱拨弄了下手中的玉扳指:“摆驾御花园。” 刚进来传膳的内侍脚步顿在原地,陛下这是连早膳都不用了,李公公朝他摇了摇头,这时候,早膳哪有去看谢姑娘重要。 李公公一个眼神,内侍立马就看懂了,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萧忱让人将他的那把凌霄剑拿出来,御辇停在御花园,萧忱抬了抬手:“你们先回去吧。” “是,陛下。”李公公等人领命,却是在离御花园不远处的桃花苑等候。 萧忱慢悠悠的走到后山,一眼就看到那容貌清艳,云鬓乌发的少女在那舞着剑,每一剑仿佛都带着“刺”。 翠儿余光瞥到那熟悉的身影,连忙跪下请安:“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 见是帝王,谢燕飞快的将剑收了回来,也行了一礼:“见过表哥。” “表妹这是铁了心要跟朕划清关系了?”萧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臣女不敢。”因着刚收回剑,谢燕额头香汗淋漓,整个人如同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娇艳绝美,美好的让人晃眼,她微一垂眸,浅声道。 嗓音虽然温柔,但语气还是有几分僵硬。 小姑娘气性确实不小,帝王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剑身,轻笑一声:“朕今日与表妹比试一番如何?” “若是表妹赢了朕,那昨夜的事情你知我知,若是朕赢了表妹,表妹答应朕一件事如何?” 二更 皇帝愿意喝药休息,说明还是将自己龙体当一回事,太后听完安心不少,用膳的胃口也好了不少,她正用着膳,底下的人就匆匆忙忙跑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 太后心猛地一跳:“什么不好了?” 该不会是皇帝那边情况不太好,这底下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娘娘,陛下跟谢姑娘在后山打起来了。”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将自己所看到的绘声绘色的说给太后娘娘听。 孟姑姑等人在后面听着,觉得也不像是打起来了,倒像是陛下跟谢姑娘在剑术上一较高下,只是陛下跟谢姑娘无冤无仇,要一较高下作甚。 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揉了揉眉心,她听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应是皇帝跟皎皎在后山比试剑术,被小太监看到了,小太监以为二人打起来了。 皇帝也真是,皎皎年纪小,不懂事,他也跟着不懂事,都已经比了一个多时辰,皇帝也不知道让一下皎皎,这样比下去,说不定要比到天昏地暗,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奴才先行告退。”小太监看太后娘娘心情很不好,不愿惹火烧身,急忙退下了。 “奴婢这就让人准备轿辇。”孟姑姑在太后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主子的心思,道。 “直接扶哀家过去吧。”太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叹气道。 很快,太后就来了乾清宫,李公公等熟悉的人都没见着,太后便知道他们还在后山,太后问:“皇帝还在后山?” 内侍心里叫苦不迭,太后娘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指不定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回太后娘娘,陛下确实是在后山。” 后山上树叶漱漱的落了下来,剑影流光,快的让人看不清谢燕与帝王的身影。 太后等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穿着紫色袍子,锦衣玉带的帝王跟同样穿着浅紫色流苏襦裙,清丽脱俗的姑娘在那你追我赶,剑鞘挪动中,快得太后只能看到那银白色流光。 太后两眼一黑,倒不是担心帝王的龙体,而是担心皎皎会受伤。 皇帝不是喜欢皎皎吗,这会儿怎么连让都不肯让一下。 小太监见太后娘娘脸色已经黑下去了,连忙拖长着声音:“太后娘娘到。” 翠儿一惊,极其快速地跪了下去:“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怎么来了…… 谢燕如瀑的乌发随风飘扬,想先下去,一下子便走了神,就这走神的功夫,年轻帝王的剑鞘将她的剑轻轻一挑,再将她的剑跟她的腰身一起揽在掌心里。 “朕带表妹下去。”谢燕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下去,腰间的力度却突然增大,帝王嗓音带笑,带着几分清扬与肆意:“表妹,承让了。” 少女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还有几分羞耻,手心拽紧,她竟然就这么输了。 萧忱余光观察她的反应,笑而未语。 等二人下来之后,脸色都红得厉害,男子姿仪慵懒,清俊如画;姑娘肤如凝脂,貌美如花,瞅着就极其般配。 萧忱将两把剑随意地丢给李公公,问:“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娘娘。”谢燕朝太后微微福了福身,轻声道。 太后没好气的瞪了萧忱一眼:“皇帝这风寒是彻底好了?” 她怎么没发现,皇帝连小姑娘都欺负,枉费皎皎还入宫探望他。 “朕风寒是彻底好了。”帝王微微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表妹。” “所以皇帝就跟皎皎在这比了一上午的剑?”太后就差将“皇帝你在恩将仇报”给说出来了。 帝王也不谦虚,微微挑了挑眉,唇角噙着笑意道:“确实如此。” 太后就这么被他噎了一下,露出不赞成的眼神,还欲再言,一旁的谢燕瞧瞧的瞅了帝王一眼,然后声音清婉的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表哥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的剑术水平。” 哪有试探打这么久,要是她没来,说不定要打到天昏地暗。 皇帝就是仗着心思多,才肆无忌惮的欺负皎皎,不过皎皎这么维护他,他心里应该也是高兴的,太后也看了帝王一眼,果不其然,他唇角轻轻勾了勾。 太后:“……” 太后握住谢燕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皎皎就是太善良了,还以为哀家看不出来呢。” “也就皇帝,连小姑娘都欺负。” 年轻帝王微微凝眉,他貌似也就过及冠之年不久,与小姑娘年龄也就差个六岁。 谢燕听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许是心里有气,她刚刚用了十二分的劲,好像也没对帝王多客气。 “太后娘娘应该还未用膳吧,御膳房今日做了佛跳墙,太后娘娘跟谢姑娘不若去乾清宫尝一尝?”太后娘娘来势汹汹,在帝王身边伺候的人心都跳了起来,眼下气氛一片祥和,李公公谄媚地笑了笑。 皇帝龙体无恙,太后心里的大石也落下了,她笑骂一声:“李公公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老奴哪敢呢,老奴这都是为了陛下跟太后娘娘。”李公公态度越发恭敬,笑眯眯道。 “皎皎应该也饿了,就先用膳吧。”太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也不戳穿,扶着张嬷嬷的手先离开。 李公公朝翠儿使了个眼色,底下伺候的人也跟着李公公离开。 后山之上只剩下谢燕与帝王两个人,安静得不可思议,谢燕抬起水盈盈的眸子,郑重其事的开了口:“我输了,表哥想要什么?” 她说话算话,既然他赢了她,那她认下便是。 “要什么,朕还未想好,只要表妹将来别反悔就成。”萧忱莞尔,要不是眼前站着的确实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还以为她是征战归来的女将军,帝王好看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定定道:“表妹,要不要跟朕打一个赌?” 第31章 打赌 “赌什么?”谢燕不解,歪着头问帝王,她还以为他会顺势问她要些什么,一颗心还提了上来。 看着眼前俏丽狡黠的小姑娘,萧忱也不跟她客气,俯身上前,从外人的角度看,好似是他将少女虚虚的揽在怀里,帝王轻笑一声:“赌表妹的心。” “表哥确定没有在开玩笑?”谢燕心一颤,明显是有些慌了,她抬起湿漉漉的眸子,道。 指腹摩挲着腰间的青龙玉佩,萧忱觉得自己这两日好像一直在欺负小姑娘,他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朕何时与表妹开过玩笑了。” 姿态潇洒肆意,又带着些漫不经心。 谢燕一下子就被他激起了胜负欲,她眉眼微微往上翘了一下,瞅着多了几分娇俏:“那表哥想如何赌?” 她胆子倒挺大。 萧忱一直知道眼前这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姑娘就是个会挠人的小猫,他没有直言“赌什么”,而是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表妹觉得朕如何?” “表哥励精图治,心忧黎明百姓,是个好帝王。”谢燕说完,还声音温柔的补了一句:“臣女一直很敬佩表哥。” 他要她的“敬佩”做什么,这是跟他划分的明明白白了,萧忱眉目微蹙,扯了扯嘴角:“没了?” 谢燕不敢对上他多情深邃的桃花眼,乖巧的摇了摇头:“没了。” 昨天一晚上谢燕都没怎么睡好,因为她只要闭上眼眸就想到帝王亲她的场景,她心里一团乱麻,但她知道她是不想入宫的。 正因为心里烦闷,她才来御花园的后山练剑,谁知道帝王也过来了,还给她提了这么诱惑的条件,结果她还是输了。 少女再在他面前装镇定,他还是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萧忱唇角微微勾了勾,看着她的清眸,一字一顿道:“表妹年龄还小,总觉得自己认定的东西就是最好的,熟不知这人是会变的。” 这话意有所指,帝王将它说出来了,谢燕也听出来了。 她还想开口,帝王却是阻了她的话,盯着她水蒙蒙的眼眸慢悠悠道:“朕之前答应过表妹会为表妹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朕不反悔。半年之后,表妹就及笄了,那时表妹若想嫁给京城哪家公子,朕会送赐婚圣旨给义勇侯府,但要是表妹没有心仪之人……” 除了额头,谢燕连鼻尖都沁着汗,脸色比花还要娇艳,不知是练剑练的,还是因为紧张,萧忱浅笑:“要是表妹那时没有心仪之人,朕也会送一道圣旨给表妹,因为朕赢了,表妹也该兑现诺言,表妹冰雪聪明,应该知晓朕的意思。” 谢燕不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姑娘,帝王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要再听不懂,那就不是她了。 只是谢燕不明白的是她一直拿帝王当表哥,帝王对她也没有什么越矩的地方,他是从何时对她有了别的心思。 谢燕有些苦恼,过往那“凤凰金簪”,还有那进贡的“柑橘”,以及帝王对她的诸多纵容,难道从那时一切就都变了。 女子弯弯的眉梢皱了起来,年轻帝王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等着。 他不急,有人已经急了,谢燕深吸一口气::“表哥刚才说,要是半年后我有了心仪的公子,表哥就为我跟他做主,这话可一直算数?” 帝王眉目如画,神态有几分薄凉,她这是笃定自己会嫁给柳如邵了,别说还没定亲,就算定亲了,他也能将柳如邵从她心头给拔了。 “自然算数,朕何时欺骗过表妹。”萧忱忽的笑了一下,不急不缓道。 这话倒是真的,帝王从来都没欺骗过她,谢燕斟酌了片刻,点头答应了:“我答应表哥。” “那一言为定。”萧忱姿仪尊贵无俦,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看得谢燕怀疑自己跟帝王打这个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他的圈套。萧忱屈指将她的一缕发丝别在耳后,笑道:“表妹不会反悔吧?” 谢燕:“……” 在帝王说这话之前,她兴许有些后悔,但听到这话之后,她就不后悔了,她缓缓摇了摇头,拿出孤注一掷的勇气,语气坚定:“臣女不会后悔。” 因为她坚信她不会入宫。 “既然表妹不会后悔,那朕也不会后悔。”萧忱目视远方,笃定道。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2节 这一次,她注定会输,而他,只让她输这一次。 “一言为定。”想起太后娘娘还在等她们用膳,谢燕从他的怀里退出来:“那表哥先请。” 微风一阵接着一阵,吹乱了少女的发丝,萧忱喉咙有几分干痒,点了点头:“朕等表妹。” “陛下。”李公公带着御辇过来,方才站的远,他也没听到陛下跟谢姑娘说了什么,但看陛下这神情,应该是极其高兴的。 陛下高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高兴。 翠儿急忙朝谢燕奔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姑娘,陛下刚刚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快扶我回去吧。”谢燕笑着摇了摇头,她跟帝王这个赌约,她们自己知道就行了,还是不要引起其他的误会。 皇帝跟谢燕一前一后的进来,太后看向二人,笑了笑:“皇帝跟皎皎怎么这么久才来?这佛跳脚都要凉了。” “让太后娘娘久等了。”谢燕浅笑一声,来到了太后身边。 “无妨,皎皎快坐下吧。”太后喜欢她喜欢的紧,又怎么会怪罪她,挥手招呼她坐下,太后给她盛了一碗雪梨汤:“皎皎应该早膳都未用吧。” 听小太监来报,两人在后山打了这么久,肯定是连早膳都没用,在对待心悦之人上,皇帝不及先帝半分,不说他对皎皎有多呵护,总不能打打杀杀的吧。思及此,太后又瞪了帝王一眼。 “谢谢太后娘娘。”谢燕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看起来肤如凝脂,清丽白嫩:“是还未用早膳。” 一晚上帝王的身影都在她脑海浮现,她根本就睡不着,谢燕心不在焉的舀起一口粥。 “都是朕的错。”萧忱余光看她一眼,在太后开口之前,随意的应了声。 “自是皇帝的错。”太后沉默了下,没好气道。 只是太后口中的“错”跟帝王口中的“错”并不一样。 “下次,朕会让表妹。”萧忱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李公公,将新上贡的荔枝悉数给表妹送过去。” “是,陛下。” “这还差不多,皎皎,皇帝给你的东西你都收下来。”太后喜笑颜开,心里暗道,皇帝总算是有些上道了,不然皎皎为什么要入宫,嫁到丞相府不是更轻松。 “谢太后娘娘,谢表哥。”谢燕笑容清浅。 相安无事的用完膳,谢燕带着翠儿回了暖阁,太后则在御书房多留了一会,几乎是谢燕一走,太后笑容就淡了下来,还有些许凝重:“哀家听说章二叔想认皎皎为义女?” 章二叔这一生可以说都是为了念晴,少时求而不得决定终身不娶,等念晴生下孩子撒手人寰,他驻守边关数十年,十年之后他回来想必也是为了念晴留下来的女儿。 只可惜皎皎跟章翎没什么缘分。 “章二叔确实提过,章二叔说表妹一家子都是文臣,要是能多一个做武将的义女,也能多一重依靠,不至于受人轻视。” “哀家知道章二叔的意思,要是他认了皎皎为义女,那皎皎就算他亲女儿。” 京城世族中的女子能不能嫁得好,更多的还是取决于母族的地位,要是皎皎能多一个义父,那无疑是好的,因为太后怕将来有一日,章二叔要是真了无牵挂…… 太后凝眉沉思,良久叹气道:“这事哀家会问一下皎皎的意思,要是皎皎愿意认章二叔为义父,那哀家会尊重皎皎的选择。”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就停留在当年,眼下肯定是希望皎皎能顺遂美满,不至于像念晴,红颜薄命。 萧忱听出太后的未尽之意,颔首道:“那便听母后的。” 二更 “谢姑娘,老奴就退下了。”暖阁外面,小太监将一颗颗新鲜饱满、晶莹剔透的荔枝递给了翠儿,李公公则笑眯眯的跟一旁的谢燕道。 现如今,这皇宫谁不知道陛下对谢姑娘的心思,都默认谢姑娘会是日后的皇妃娘娘了,对谢燕的态度自然越来越恭敬。 “多谢李公公。” “陛下对姑娘真好,有什么好的都先送到姑娘这里。”翠儿将一箩筐荔枝放到殿内的红木桌上,颇为感慨。 “表哥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谢燕伸出纤细的手指,挑了挑那饱满剔透的荔枝,触手一片冰凉,她眉眼一弯,翠儿一看到她这眼神就知她是在想什么:“小姐是想喝荔枝饮了?” 以前小姐是很喜欢喝杨梅饮,因着府中没人管小姐,所以小姐向来是想喝多少喝多少,后来还是郎中给小姐把脉,说女子不易总喝这种冰冰凉凉的杨梅饮,小姐才不怎么喝了。 “是有点想了。”谢燕练了一上午的剑,身子热的厉害,她捧着自己精致清丽的小脸,点了点头。 “那奴婢让小厨房准备一下。” 上次姑娘入宫,李公公就跟她说,要是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小厨房做,陛下并不介意这些。 “那做好了给表哥送一盏过去。” 翠儿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不止是陛下对姑娘好,姑娘对陛下也很好:“奴婢这就让人准备。” “陛下,这是谢姑娘身边的翠儿姑娘送来的,说是谢姑娘想喝荔枝饮,让给陛下也送一盏。”入夜,李公公捧着一盏刚做好的荔枝饮进来。 “她有心了。”萧忱唇角扬起一个弧度,低低笑了声。 “老奴也觉得谢姑娘对陛下有心,有什么都不忘陛下。”李公公就猜到会是这样,一边附和帝王的话一边给帝王呈荔枝饮。 萧忱不重口腹之欲,甚少饮这些甜食,他抿了一口荔枝饮,容颜清俊,淡淡的评价一句:“今年的荔枝很是甘甜。” 谢姑娘让人送来的荔枝饮总是格外甘甜,李公公闻弦知雅意,笑容更深:“今年的荔枝看起来是要比以前好些。” 萧忱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在琉璃盏上点了点,李公公一看帝王的动作,悄悄的退下了。 “公公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小太监在乾清宫的石阶下面候着,见李公公笑得连脸上的褶子都起来了,连忙走过来,问。 “有赏赐为何不开心?”李公公将手腕上的拂尘一甩,卖了个关子。 赏赐…… 小太监挠了挠头,看起来憨憨的:“还请公公赐教。” “你等会就知道了。” 小太监还是云里雾里,一炷香后,他就明白了,原来是陛下有赏赐下来,除了他们,连内务府,还有小厨房都有赏赐。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谢姑娘在皇宫,赏赐总是变得格外多。 小太监将这话告诉李公公,李公公面上不显,心里却很认同,等谢姑娘真入了宫,这赏赐怕是要更多。 那时,连天都要变了。 === 辰时,绚烂的日光悄然爬上天边,照得整个乾清宫金碧辉煌,暖阁跟养心殿尤甚。 翠儿的目光时不时的就往里看,这都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辰,小姐怎么还没醒,往常这个时候小姐不是已经醒了,难道是因为昨日舞剑太累的缘故。 这般想着,翠儿便没进去打扰谢燕,她在外面来回踱步,因着担心小姐会突然醒来,她也不敢离太远。 而这一等,等到了快午时,连帝王都派了人来问,翠儿说自己姑娘太累了,还在里面歇着。 等将人送出去,暖阁里面传来谢燕沙哑绵软的嗓音:“翠儿。” “姑娘,您醒了。”闻声,翠儿撒起两条腿跑进去。 谢燕浑身提不上劲,身子虚弱的厉害,连额头都在冒冷汗:“给我倒一杯水。” “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也是染了风寒?”翠儿被自家小姐吓了一跳,急忙倒了一杯水,亲自喂给谢燕,她摸了下谢燕的额头,也不烫,相反是病得厉害。 谢燕的小腹胀痛的厉害,唇瓣都被她咬出了红印,她虚乏无力的靠在金丝枕头上:“我应是来癸水了。” “但是小姐来癸水的日子不是还没到吗?”翠儿心下一惊,总算明白小姐为何会这么难受。 想着乾清宫底下的事情都归李公公管,翠儿重新扶着谢燕躺下,将她的整个身子都塞到金丝被里,连手都没放过:“奴婢这就去跟李公公说一声。” 那岂不是连帝王都知道了。 谢燕摇了摇头,想了下,缓缓开口:“公主还在皇宫,你去寻公主借一样东西吧。” 翠儿急忙去找昌平公主,跑得气喘吁吁,她对着昌平公主福了福身:“奴婢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诧异的抬了抬眼,让身后的小宫女扶她起来:“怎么跑得这么急,可是皎皎姐姐有什么事情要你交托给我?” 翠儿附耳过去。 昌平公主听完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翠儿的手:“你跟我来。” 养心殿这边,听说少女还在暖阁睡着,帝王眉目微微一皱:“要是酉时还没醒,让御医来一趟。” 就算再累总不至于要睡上一天一夜,小姑娘还是身子骨太弱了。 李公公躬着身体应下,帝王的话恰好被昌平公主听见了,昌平公主从殿外走进来:“皇兄这是在担心皎皎姐姐?” 她是从谢燕的暖阁过来的,看皎皎姐姐那边已经无事便来看自己皇兄,她也不想“厚此薄彼”。 “老奴见过昌平公主。”李公公见是昌平公主的身影,连忙迎上去,乐呵呵道。 “起来吧。”昌平公主眉眼娇纵的抬了抬下巴。 李公公笑了下,起身退到一旁:“谢公主。” 萧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昌平怎么来了?” 昌平公主无声的叹了口气,要是来人是皎皎姐姐,皇兄说不定都笑开了花,看到她这个亲妹妹就这么冷淡,枉她这个做妹妹的还如此记挂自己的皇兄:“皇兄以为来人是皎皎姐姐。” “朕并未这样想,你要是想见你皎皎姐姐,出殿门往左走就成。”萧忱眉目如画,淡声道。 昌平公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可是我就是从皎皎姐姐那过来的。” “那她可醒过来了?”闻言,帝王抬起眼帘,嗓音淡淡。 那自然是醒来的,只是身子不适没有出来,昌平公主在心里补了一句。 “皎皎姐姐早就醒了,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其他还好。” “去请御医。”萧忱眉目一皱,脸色沉了下去。 一听请御医,昌平公主急得跳脚:“皇兄,等等。” 萧忱眸光落在她身上,好像是让她不要“捣乱”。 昌平公主对上皇兄那深邃的眼神,一下子就蔫了,她闷闷道:“皇兄,皎皎姐姐她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请御医。” 她倏然想起自己是为何来的御书房,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其实皇妹今日来就是来看皇兄龙体是否无恙,既然皇兄龙体已经无恙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公公送昌平公主出去。” 帝王朝候着的小太监看了一眼:“请朱太医过来。” 小太监收到指示,连滚带爬的去请御医了。 帝王带着朱太医来到暖阁,在珠帘外面立定,翠儿正陪着谢燕说话,慌里慌张的见礼:“奴婢参见陛下。” “表哥怎么来了?”谢燕显然也很错愕,不明白帝王怎么来了。 萧忱神态薄凉:“朕要不来,还不知道表妹病了,朱太医就在外面,等下让他给表妹诊一下脉。”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3节 翠儿想给帝王奉茶,却被帝王阻止了,她拾起一旁天青色披风,给自己姑娘披上,再移开珠帘。 谢燕总算明白帝王为何过来了,她好声好气的与他解释:“可是臣女身子无碍,歇息两日便好了。” “脸色这么苍白,还说自己无事。”帝王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思,便没有顾及那所谓的规矩礼仪,他骨节修长的指腹在谢燕的额头探了探,声线微凉:“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是奴婢照顾不周,还请陛下恕罪。”帝王之怒,翠儿跪了下去。 “不关翠儿的事情。”小腹又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痛,谢燕疼得拽紧自己的十指,眉眼都拧了起来:“我不骗表哥,真的没事。” “朕又没说责罚你的婢女,你这么激动做甚。”将少女的难受尽收眼底,萧忱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坐下,脸色沉得厉害:“要是无事,脸色怎么越来越苍白,表妹难道还怕见到御医不成?” 谢燕的小腹是真的很疼,但闻言,她脸上梨涡乍现,看起来清婉动人:“可是见了御医也没什么用啊。” “有没有用见了御医才知道。”萧忱目光淡淡的。 见帝王执意要御医进来给她诊脉,谢燕只得让翠儿先退下。 屋内只有她们两个人,谢燕斟酌着措辞,嗓音愈发小了:“表哥,其实……” “其实什么?”萧忱定定的看着她,等她想出个什么理由不见御医。 “其实我刚才就是小腹有些疼,现在已经不疼了,表哥还是先回去处理奏章吧。” “那万一等会儿疼呢?”萧忱不接她的茬,也没领悟她的意思,作势就要唤朱太医进来。 谢燕被逼无奈,轻轻的拽了一下他宽大的金纹袖子:“表哥你靠过来一些。” 这是愿意说了。 帝王配合的倾身,少女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五个字,萧忱起先一怔,然后一抹薄红浮上他清俊的脸庞。 *** 周子文在接到宫里的命令后,连身上的铠甲都没有换,行色匆匆的来到御书房:“微臣参见陛下。” “子文请起。”萧忱面如冠玉,掩唇咳嗽一声:“朕让你去坊间寻的话本子你可寻到了?” 万万没想到帝王召他入宫是为了这事,这事还要从上一次他入宫面圣说起,陛下突然让他去坊间寻一些话本子来,他以为陛下是“深宫寂寞”,所以想要择选妃嫔入宫跟选秀了,便问了嘴,谁知陛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只让他去准备。 他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周子文拱了拱手,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话本子微臣已经寻到了,只是陛下要话本子是?” 他是天子伴读,他觉得帝王不像是爱看话本子的人啊。 萧忱回了他两个字:“哄人。” 周少将军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险些尖叫出声:“哄谁?” 普天之下,谁敢让一国之君哄,不怕诛九族吗。 第32章 哄人 少将军百思不得其解,他在脑中想了一圈,着实是想不通帝王要哄谁,毕竟这事听着就匪夷所思,李公公看他神思恍惚,在那拼命的想着,笑道:“谢姑娘很喜欢这些话本子。” “原来是义勇侯府的谢大小姐。”周子文总算想起来了,这话本子确实是闺阁女子喜欢看的。 但是作为名门贵女,看这些…… 周子文语气顿了顿:“看来谢大小姐与一般女子很不一样啊。” 萧忱垂眸看着案桌上的奏章,没有反驳:“她爱看什么是她的自由。” “那是自然,不是还有陛下在,谢姑娘想看什么陛下都会为她准备。”周子文眉梢微挑,这是真得上心了,他尾音拖长,点头附和。 帝王一个冷眼扫过去,周子文便不笑了:“微臣这就让人将话本子送过来。” 他年少做帝王伴读的时候,就发现帝王心性极其坚定,兴许是受到了先帝的影响,他少时心怀天下,在做帝王之后,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百姓跟奏章上,他还以为帝王最后会为了平衡京中世族之家的权势,择柳丞相的女儿入宫呢。 毕竟,柳丞相是帝王的人,一向不牵涉世家大族的纷争,谁曾想,他对义勇侯府的大小姐上了心,他也很想会会这位谢大小姐。 周子文气度清新俊逸,这般想着。 萧忱伸手按了按额头,耳根还泛着红,脸色极其白皙,俊美如画:“让小厨房煮一碗姜汤,这几日不要让人给她做什么荔枝饮、杨梅饮。” 原来是谢姑娘来癸水了,难怪会在屋内躺这么久,李公公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老奴这就去。” “姑娘,陛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在帝王大步离开之后,翠儿走了进来,她还没有摸清楚状况。 谢燕在说完那五个字,精致的小脸也透着红晕,就跟被人欺负了似的,她轻声解释:“表哥他回去处理奏章了。” “原来如此。”翠儿在谢燕身边伺候这么久,从来不怀疑自家姑娘的话:“其实方才陛下带太医过来,姑娘让太医给诊一下脉也挺好的,小姐每次来癸水都这么疼,可以让御医给调理一下。” 先前在义勇侯府,夫人跟老爷都当没小姐这个女儿,又怎么会关心小姐,府上的府医也是个拜高踩低的,每次都敷衍了事。 宫里的御医是帝王的人,有陛下在,他诊脉定会细心一些,也正好给姑娘调理一下,免得每次姑娘都疼的浑身冒冷汗。 “等下次再说吧。”谢燕脸色酡红,一想到太医诊脉的时候帝王在旁边听,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这几日脑袋一直乱乱的,想将关系捋清楚,帝王却不给她机会,而且一直在乘胜追击,她都退无可退了。 “那姑娘这几日就在床上好好躺着,等身子恢复些奴婢再去请御医给姑娘诊脉。”翠儿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妥协道。 因着“天子表妹”这个身份,宫里的人对谢燕都是恭恭敬敬的,连带着对翠儿这个丫鬟都客客气气的,所以请御医并不是什么难事。 谢燕身子不舒服,坐了一会头昏脑涨,又躺着睡下了。 她睡着了,翠儿给她掖好被角,退下了。 殿外更加安静,翠儿静静地候在暖阁外面。 余光瞥到那金黄色的衣袂,翠儿直接跪了下去:“奴婢见过陛下。” 萧忱想到小姑娘对贴身侍女的看重,“嗯”了一声:“你们姑娘在里面?” “回陛下,姑娘已经歇下了。” 萧忱眸光沉静,负手而立:“朕让朱太医替你家姑娘诊一下脉,你一起进来吧。” 原来陛下是让太医来给姑娘诊脉,翠儿松了一口气:“陛下请进。” 朱太医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帝王走进去,他早就听说陛下对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很不一样,不料竟是真的,这位大小姐还真是有福之人。 “有劳朱太医了。” 朱太医配合的放低声音,大气都不敢喘,从药箱里拿出银针跟丝帕:“陛下客气了。” 萧忱慵懒的桃花眼落在床榻上的少女身上,面容恬静,脸色还是很苍白,呼吸很浅。 片刻,朱太医将丝帕跟银针都放在药箱里,压低着声音;“陛下,借一步说话。” “朱太医但说无妨。” “那下官就直言了。”当今帝王脾气极好,朱太医姿态谦卑的拱了拱手,道:“下官方才替姑娘诊脉的时候,发现姑娘脉象虚浮,想来是体质虚弱的缘故,还需要多多调养。另外,以谢姑娘的体质,不易食过多寒凉的东西,还是得让谢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注意一些。” 身为后宫妃嫔,要为皇室开枝散叶,谢姑娘如今这体质,怕是不太容易受孕。 “那她脸色这般苍白,可是正常?”萧忱俊眉微锁,问。 “正常,亦不正常。”陛下对谢姑娘竟然这般关心,朱太医一脸的认真,在心里酝酿许久,道:“谢姑娘体质特殊,所以每月这个时候都会格外难受,下官会开一副药,谢姑娘连喝几个月会好一些。” “那便有劳朱太医了。”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下官先行告辞。”朱太医哪敢在帝王面前拿乔,扯出一抹微笑。再说谢姑娘身份不一般,将来若真成了天子嫔妃,他们指不定还要投靠谢姑娘。 萧忱重新回到暖阁,骨质如玉的指腹在谢燕的额头上碰了一下,才起身欲离开。 翠儿刚好看到这一幕。 陛下看向姑娘的眼神竟然这般温柔,翠儿一愣,心下不由自主的琢磨,这是看表妹的眼神吗。 绣着龙纹的金靴在距离翠儿不远处停下,萧忱嗓音冷淡:“此事不必告诉你们姑娘,等朱太医将药熬好了,只说补药即可。” 难道陛下还怕姑娘会生气,翠儿不解,却谨遵吩咐:“是,陛下。” “姑娘,您醒了。”谢燕再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连月亮都遮着不愿出来,翠儿听到动静点了两盏灯,走过来:“姑娘小腹还疼吗?” 因着刚醒,谢燕未施粉黛,看起来清丽婉柔,格外的招人怜惜。 她的眼神很是迷茫,跟泉水洗过了一样,谢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微一笑:“好像不疼了。” “那就好,奴婢这就让人传膳。”听闻姑娘没事,翠儿紧绷的心瞬间落了下去,她吐了口气,准备喊人。 “我也不是很饿,不用传膳了。”谢燕容貌清丽,轻声阻止了翠儿,这大半夜的,她并没有胃口。 “那奴婢去跟李公公说一声,李公公说,要是姑娘醒了,让奴婢跟他说一声。” “表哥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吗?”谢燕怔了怔,眉若远山,眸似秋水。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明日不是休沐日,他应该还要上朝。 “听李公公说,陛下正在下棋,应该还没歇下。”翠儿笑道。 心底那抹异样又涌了上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姑娘跟陛下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旁人想插入都插入不了,比如此刻。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燕看向牖窗外面,一片漆黑,不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光亮,兴许是帝王寝殿中的烛光,谢燕抿了抿粉嫩的唇瓣:“你去吧。” 至于帝王为何这么晚还在下棋,还要从周子文白日给帝王送话本子说起。 帝王说要收罗话本子,周子文真帮他收了一箩筐的话本子,少将军力大无穷,一只手便将那些话本子都搬过来了,李公公看着都吓了一跳。 萧忱深邃的桃花眼挑了挑,慵懒道:“怎么这么多?” 这么多的话本子,小姑娘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周子文被这问题给问住了,他之所以搜罗这么多话本子,是因为他想做个好臣子,帝王吩咐他的事情他当然要做到最好,这话本子自然也是。 于是他搜罗了各种各样的话本子,帝王没说要,他就一直搜罗,可不成了一箩筐。 周子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微臣在搜罗这些话本子的时候,听到民间有一种说法,一对夫妻要感情恩爱,必定要‘志趣相投’,谢姑娘既然喜欢看这些话本子,那陛下肯定也要对其有所了解,不然谢姑娘跟陛下说这话本子的内容,陛下都不知道。” 李公公狐疑,一开始陛下也没说这些话本子的拿来哄谢姑娘高兴啊,少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子文说的有理,这些画本子便都搁下吧。”萧忱沉思片刻,认同了这话。 “微臣先行告退。”周子文笑着作揖,这些话本子可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要是谢姑娘最后真得入宫为妃,想必会感谢他的。 “少将军慢走。” 帝王视线在一箩筐的话本子上停留了一瞬,作为君王,他的心思应该放在江山社稷上面,要看也该看治国之道,这些情情爱爱的书着实不适合他看,但周子文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萧忱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从里面抽了几本话本子,朝李公公使了个眼色:“将剩下的话本子都给谢姑娘送过去吧。”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4节 “是,陛下。”李公公在旁边瞅得分明,陛下就是为了谢姑娘才看的话本子,到底还是谢姑娘有福气。 帝王用一个时辰将案桌上的奏章处理完,翻开了他随手拿的话本子,话本子是讲述一对表兄妹因身负家族重任,行走江湖的故事。 看到第一页的时候,萧忱唇角勾了勾,小姑娘喜欢宫外,这些江湖行侠仗义的故事她应该很喜欢。 在翻到第二页的时候,萧忱发现有些不对劲,什么“表哥,我好累,你抱抱我”,还有“表哥,你喜欢我今天这样子吗,要是喜欢的话可以亲亲我吗”。 帝王神情严肃,面不改色的翻了一页,第二页则更加荒唐,是:“身姿伟岸的男子脸色微红,一边害羞一边摸上表妹腰间的玉带。” 萧忱没往下看,再次翻了一页,第三页是:“夜色漆黑,森林上面有一阵阵的乌鸦飞过,而树枝下面躺着两个人影,他们眼中只有彼此,亲得忘乎所以。” 二更 萧忱姿态清贵,直接将一本书都给合上了,他两指扶在额头上,小姑娘就喜欢这种书吗。 他们志趣着实有些难相投。 “陛下,书已经送到谢姑娘的暖阁里面去了,翠儿姑娘说,谢姑娘已经歇下了。”不消片刻,李公公就回来了,他笑眯眯道。 “等她醒来,让人通禀一声。”萧忱颔首道。 李公公哪能不明白,朗声道:“老奴晓得。” 夜色降临,几缕微风从窗外飘进来,喝了两盏茶,萧忱在龙椅上闭眸假寐。 不知过去多久,萧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场景是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他置身梦中,朝贵妃榻上的女子走过去。 女子容貌姣好,眉如点翠,闭眼的时候模样乖巧恬静,身上穿着薄薄的、仿佛一扯就断的轻纱,跟天上的仙子似的。 似是听到那轻缓的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秋水般的眸子,歪了歪头,朝来人灵动一笑:“表哥,你来了。” 梦中的女子是谢燕,他的表妹。 萧忱就那么不急不缓,慢悠悠的朝她走过去,他衣冠楚楚的在贵妃榻的边沿坐下,轻笑着问:“表妹怎么不多穿一些,也不怕染了风寒。” 梦中的少女跟平日里一样狡黠,跟只小狐狸似的,她凑到帝王耳边,嗓音轻柔:“表哥难道不喜欢?” “自然喜欢。”帝王修长的指尖扣住她的腰,不紧不慢的往别处移动,用行动来告诉她答案。 一晌贪欢。 梦中少女的低吟跟轻泣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听的人既想将她抱在怀里哄,又想狠狠的欺负她。 萧忱便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他瞳孔漆黑幽暗,嘴角扯了扯。 他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这样欺负她。 听出里面的动静,李公公叩门进来:“陛下。” “清心茶。”萧忱眉目带着几分风流,揉了揉额头。 “诶,老奴这就去。” 砌茶的功夫,萧忱在温泉池沐了个浴,重新换了件衣袍。 李公公握着青花瓷盏的手一顿,陛下怎么还重新沐浴了,这是梦见什么了。 连喝了两盏清心茶,身上的燥意才被驱散,萧忱望了眼漆黑的天色:“将朕的棋盘摆上来。” 陛下这是打算彻夜下棋了,李公公急忙将棋盘摆上,悄悄的退下去。 以至于翠儿过来禀报时,李公公刚从养心殿出来:“李公公好。” “诶,谢姑娘可是已经醒了?”李公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急忙问。 “姑娘确实已经醒了,而且脸色也好了不少。”翠儿笑着跟李公公解释。 “那便好,翠儿姑娘快回去伺候吧。”李公公松了口气。 要是谢姑娘再不醒来,陛下怕是要难以安眠了。 李公公在殿外吹了会冷风,重新走进去:“陛下,谢姑娘已经醒了。” 萧忱手中拢着黑子,他方才已经听到外面的对话,闻言点了点头,声音清扬:“朕知道了,将太医院熬好的药给她送过去。” “姑娘,这是太医院熬好的补药,太医说这补药对姑娘身子有益,姑娘要尝一下吗?”补药被送到暖阁,翠儿小心翼翼的端进来。 谢燕看到那黑漆漆的药汁,浓重的汤药味扑鼻而来,还掺杂着生姜的味道,谢燕问:“这是表哥吩咐的?” “确实是陛下吩咐的。”翠儿毫不犹豫的点头,没有提陛下带着御医来给姑娘诊脉的事。 谢燕托腮,叹了口气:“拿过来吧。” 汤药被送过来的热度刚刚好,翠儿放心的将药碗递给谢燕,谢燕捂住自己的鼻子,将汤药一口灌进嘴里。 苦味在嘴里弥漫,翠儿忙将盘子里的蜜饯递给她,甜味很快盖过了苦味,谢燕蹙着的眉梢松开。 翠儿忽然想起不久前李公公送来的东西,忙将装着话本子的箩筐搬过来,笑意吟吟道:“对了,小姐,这是陛下让人送来的话本子,说是少将军帮忙收罗的。” 帝王为何要给她送话本子,谢燕脸色一红,咳嗽了起来:“哪位少将军?” “是周少将军。” 谢燕待字闺中时有听过这位少将军,昔年帝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便做了太子伴读,对帝王极其忠心,能力卓尔不群。 京城不少姑娘想嫁给这位少将军,但他都给拒绝了,说是而立之年之前不考虑娶妻,这话一出,不少姑娘都打消了念头。 这些话本子竟然都是他给搜罗的,谢燕伸手拿出一本,说的是相国千金与当朝太子缠绵悱恻的爱情,谢燕翻开第一页,正是二人墙头初见的场景,谢燕觉得很有意思,便接连往后饭了好几页,然后就看到了二人是如何洞房花烛夜的,甚至比谢燕之前看过的还要“详细”。 话本子一下子成了探手山芋,谢燕猛地将手中的话本子给合上,这位少将军是从哪里搜罗的话本子。 看她这么激动,翠儿连忙问:“小姐,怎么了,可是这些话本子不对?” 周少将军搜罗的话本子,总不至于有毒吧。 “没有什么不对,先收起来吧。”谢燕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解释,她拍了拍自己有些烫的脸颊,道。 翠儿点头,将话本子整理好,放到书柜上面。 想着自己晚上肯定是不会睡了,谢燕咬唇犹豫了下,还是留了刚才的那个话本子。 这一晚上,帝王寝殿跟暖阁皆是灯火通明,一人在下棋,一人在看话本子。 “皎皎姐姐,你现在怎么样了?”翌日,昌平公主早早的就来暖阁看望谢燕,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进来了。 “肚子已经不疼了,公主快进来吧。”谢燕直起身子,笑容清艳,容色芳华。 昌平公主心里还有些愧疚,过来握住谢燕的小手:“昨日我在养心殿不小心说漏了嘴,皇兄他后来不会真请御医了吧?” 难怪帝王来的这般及时,谢燕微微一笑:“表哥是带了御医过来,只是我身子无事,便没让太医进来。” “皇兄也是关心皎皎姐姐,所以听说皎皎姐姐身子不舒服,马上带着御医过来了。”昌平公主笑容灿烂的替自己皇兄说话。 谁让皎皎姐姐是皇兄的意中人呢。 -- 接连休息了好几日,谢燕小腹才不疼了,不过汤药还是没停。 谢燕一大早带着翠儿去御花园赏花,没看一会,帝王御辇便过来了,众人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萧忱摆了摆手,脚步轻缓,在谢燕面前立定:“表妹身子可大好了?” 在满园花蕊的衬托下,谢燕容貌愈发娇艳,她屈了屈膝:“已经好了,多谢表哥关心。” “还有话本子的事,也多谢表哥。” “表兄妹之间,不必言谢。”萧忱低笑一声,亲自扶她起来:“那些话本子,表妹可还喜欢?” 想到那些“露骨”的话本子,谢燕眼睫颤了颤,硬着头皮回答:“喜欢。” “小姐,柳姑娘来了。”正在这时,翠儿蹑着脚步走过来,先是看了帝王一眼,再对谢燕道。 柳家的人…… 转眼之间,距离柳如邵去国子监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萧忱若有所思。 谢燕也有些诧异柳如眉会入宫找她,她莞尔一笑:“请柳姑娘过来吧。” 转身的时候发现帝王眉目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谢燕弯弯的清眸微动:“表哥不走吗?” 萧忱假装听不懂她的弦外之意,五官俊美惊艳,他懒洋洋的反问:“御花园这么宽敞,朕为何要走?” 第33章 糊弄 “还是说表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想告诉朕?”见她不说话,萧忱桃花眼微微向上挑了一下,眉墨如画,瑰姿艳逸。 谢燕听得瞪大了眼,这人怎么还能冤枉她,谢燕坚定的摇了摇头:“臣女没有秘密瞒着表哥,只是表哥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我不想耽误表哥的时间。” “既然表妹这么为朕着想,朕就先回去处理奏章了。”萧忱眸光带笑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留下一句:“中午,朕等表妹。” 这是让一起用午膳了,谢燕起身恭送帝王:“表哥慢走。” 柳如眉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举止端庄的走了进来,刚好与帝王碰了个面,她一阵惊慌失措:“臣女参见陛下。” 帝王大步不停,嗓音冷淡的跟雪山之上的寒冰似的:“平身。” “谢陛下。”柳如眉心跳有些快,实在是未想到会在御花园撞见陛下,他这个时候从御花园离开,难道是刚才他跟谢姑娘就是在一起。 等柳如眉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帝王那风华无双的背影,她心头涌上一阵阵苦涩,陛下对她根本就没一丝男女之情,父亲还一心盼着她做皇后。 她反驳过父亲,父亲还说作为皇后,是为了能一心辅佐君王,执掌后宫,要是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那成何体统。 在父亲眼中,她的心意是最不重要的。 “柳姑娘,请吧。”翠儿见她突然不走了,试探的看了她一眼,笑道。 柳如眉点点头,跟着翠儿往里面走,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亭台上面的女子,眉如新月,容貌姣好,如水般灵动的眸子里充斥着无忧无虑,琼姿花貌,身姿窈窕,柳如眉忽然有些羡慕眼前的姑娘,虽然义勇侯府是待她不好,可是陛下跟太后娘娘对她是真好,有陛下跟太后娘娘在,料想也没人敢欺负她。 柳如眉温婉一笑,几步朝她走了过去:“皎皎妹妹。” 谢燕回眸,清浅一笑:“柳姐姐。” “这才短短时日不见,皎皎妹妹越来越美了。”柳如眉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来,夸赞道,也难怪她兄长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连她,都很喜欢眼前的女子。 “柳姐姐也很美。”谢燕梨涡浅浅,指若削葱,给她倒了盏茶:“不知柳姐姐今日过来是?” 丞相府的小姐在京中一向有“温婉”之名,但是她们关系并没有那么熟稔,所以谢燕猜测她应该是有事要寻自己。 柳如眉确实有事要跟谢燕说,但凉亭四周围满了人,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5节 见她一脸的踌躇,谢燕嗓音清灵如百灵鸟:“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谨慎的退到了凉亭下面,等确保无人能听见,谢燕微微一笑:“柳姐姐,你说吧。” “皎皎妹妹,我今日是为了兄长来的。”柳如眉举止温婉,开口道。 柳如邵……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谢燕都有些忘记宫外的人跟事了,乍然听到柳如邵,谢燕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等着柳如眉继续往下说。 “皎皎妹妹应该知道我兄长去了国子监,本来是一个月回来一次,谁知国子监的祭酒大人对兄长很是器重,这不,殿试马上就要开始了,祭酒大人让兄长替他打下手,所以兄长得下个月才能回来,他让我跟皎皎姐姐说一声。” 兄长这般牵挂,她这个做妹妹的当然要帮她,柳夫人知道之后便递了宫牌入宫,入宫之后,柳夫人去慈宁宫探望太后,而柳如眉过来寻谢燕。 原来一个月已经过去了,谢燕捧着自己的脸,轻声道:“柳公子志向远大,相信他以后会是一个好臣子。” 他兄长确实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柳如眉瞅着她,鬼使神差的问了句:“皎皎妹妹,你不想知道兄长为何喜欢你吗?” “为何?”谢燕最开始想选择柳如邵的时候,是很想知道他为何要娶她,现在她却不那么好奇了,她神态温温柔柔的,顺着柳如眉的话问。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我问过兄长,兄长说他对皎皎妹妹是一见钟情,我猜测兄长很早就认识你。”柳如眉想到那日的场景就觉得好笑,兄长是真心喜欢她。 一见钟情…… 谢燕拼命在脑海中回想,好像确实没有关于柳如邵的记忆,她蹙眉道:“我之前好像并未见过柳公子。” “那兴许只有兄长知道了。”柳如眉假装思考了好一会,轻轻笑道。 身为女子,谁不想将来的丈夫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眼前的姑娘虽然有着陛下跟太后娘娘的恩宠,允她自己挑选夫婿,想必她心里也想找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郎君。 而自己作为兄长的亲生妹妹,也希望兄长能跟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 “兴许吧。”谢燕水盈盈的清眸望向了不远处的槐树,眼神里还有三分迷茫。 柳如眉温婉娴雅,低头喝了口茶,兄长与谢姑娘好像只见过两面,这感情实在是有些难培养,这次两人本来是能见面的,却又阴差阳差的错过了,柳如眉不由无奈,怎么感觉兄长与谢姑娘一直在错过呢。 两姑娘各有所思,正在这时,柳如眉的丫鬟过来了:“姑娘,夫人催你过去呢。” 她们入宫的由头是来看望太后娘娘,柳如眉不能一直待在御花园。 “那皎皎妹妹,我就先去慈宁宫了。”柳如眉头上的流苏步摇随风摇晃,她匆匆忙忙的起了身:“有机会我会再来看皎皎妹妹的。” 谢燕微微一笑,点头道:“柳姐姐慢走。” “小姐,柳公子是回京了吗?”柳如眉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向翠儿点头示意了下,翠儿屈了屈膝,后过来寻自己姑娘。 没想到连翠儿都记得,她却忘了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谢燕轻轻摇了摇头:“殿试快到了,柳公子要帮洪大人打下手。” “那柳公子还很受祭酒大人重用。”翠儿若有所思,要是姑娘最后真嫁到丞相府去,那还是希望柳公子将来能加官进爵,受世人敬仰。 柳如邵的才学,谢燕一早就有耳闻,她点了点头,算是附和翠儿这话。 御花园百花争春,谢燕性子又静,是以在御花园待了许久,她什么也不想,就盯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儿看,都要跟御花园的景色融为一体了。 养心殿的气氛便不那么美妙了,李公公站在殿外叹了好几口气,要是谢姑娘再不回来,他们都要被陛下身上散发的冷气给冰封了。 “李公公。”谢燕主仆回来,恰好见到李公公在那愁眉苦脸,走了过去。 李公公险些热泪盈眶,他疾步走过来:“谢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李公公看到谢燕就犹如看到了曙光,激动的很。 “是表哥有事寻我吗?”许是有些不明白李公公为何这么激动,谢燕有些迟疑的往殿内看了一眼,问。 她记得帝王说中午会等她,只是这不还没到中午吗。 “没有。”李公公不敢在殿外说陛下的坏话,编排陛下,急忙否认:“陛下在里面等着谢姑娘呢,谢姑娘快进去吧。” 这回,几乎不用李公公说,翠儿就跟他一起站在了外面,翠儿真觉得每次姑娘跟陛下单独相处就像是在里面私会,而她跟李公公就是在殿外放哨,防止有人进去打扰。 谢燕整理了下自己的裙摆,推门走了进去:“表哥。” 在谢燕开口的那一瞬间,埋首处理奏章的帝王就将头抬了起来,见是她,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脸庞清俊到没有一丝瑕疵,只是说出的话就不会那么好听了:“舍得回来了?” “御花园风景如画,臣女便多看了会。”她怎么从里面听出了几丝委屈跟醋意,谢燕眉眼一眨,浅笑开口道:“柳姑娘陪我说了会话,便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他要知道旁人做了什么作甚。 萧忱如画的眉梢不由蹙起,看着殿中俏生生的少女,他道:“那表妹要出宫吗?” 出宫…… 难道他也知道柳如邵一个月回来一次的事情,是了,这京城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瞒不过年轻的帝王。 明明是该开口否认,可从帝王染了风寒她入宫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下子浮现在她的眼前,少女忍不住跟帝王唱反调:“臣女是打算出宫,所以特意来跟表哥辞别,谢谢表哥这段时间的照顾。” 帝王太阳穴突突的跳,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表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到柳家公子?” 难道就因为柳如邵君子端方,是个谦谦公子,她就这么喜欢,她难道不怕对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没办法保护她吗。 萧忱眸光幽暗,继续处理手头上的奏章,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他淡定,谢燕比他还要淡定,嗓音温温柔柔的跟他解释:“上个月柳公子就传了信给我,一月之约已经到了,我总不能反悔。” 反悔了又如何,柳如邵见不到人,总不能冲进皇宫吧。 太阳穴跳的有多厉害,帝王面上就有多一本正经,他嗓音淡淡的开了口:“表妹还真是守信之人,要是朕说朕不想表妹出宫见他呢?” 帝王用最“冠冕堂皇”的态度说出最“无耻”的话。 “表哥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就算我半年之后想嫁给其他世族公子,表哥也是愿意替臣女赐婚的,难道表哥现在就要反悔?”谢燕慢慢的琢磨出来为何帝王不想让她出宫了,她语气温柔的将帝王之前说过的话给重复一遍。 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帝王:“……” “朕自然不会反悔。”萧忱眸光一跳,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如今天色已晚,朕明日让侍卫送表妹出宫。” “那就多谢表哥了,只是我答应公主明日要陪她下棋,怕是不能出宫了。”谢燕莞尔一笑,娇娇俏俏的开口。 要是寻常人可能以为她是今日要走,可熟知她性情的帝王一下子听懂了弦外之意,他修长的身体往后靠了一下,嗓音带笑,语调上扬:“表妹是在糊弄朕?” 二更 “糊弄”这两个字,帝王咬的极紧,又带着几分缱绻跟勾人,听得人身体都酥了。 帝王容貌惊艳,姿仪风华无双,谢燕告诉自己要抵住诱惑,语气平稳的道出缘由:“方才柳姑娘说殿试快到了,国子监的洪大人负责了相关事宜,柳公子要帮忙打下手,所以没有回来。” “这样啊。”萧忱漂亮的桃花眼挑了挑:“朕等会让人送些赏赐到丞相府,算是嘉奖柳公子这么勤勤恳恳,一心向着江山社稷。” 最好下个月也留在国子监,三年苦学,等他科考之年,定能有个好名次。 “要是表哥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谢燕沉默了下,总觉得此举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道。 “表妹中午便在乾清宫用膳吧。”帝王思绪回笼,看着她艳若桃李的鹅蛋脸,沉吟道:“柳家公子既然这个月回不来,不如朕带表妹出宫吧。” 柳家公子做不到的事情,他愿意代劳,而少女,他就不让给他了。 “那就多谢表哥了。”谢燕弯弯的眼眸一亮,嗓音都轻快了不少,跟要展翅高飞的鸟儿似的。 这般喜欢宫外吗…… 萧忱唇角扯了扯,朝殿外喊了一声:“李公公。” “诶。”李公公站在殿外,一直偷听里面的动静,闻言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进来。 === 与此同时,京城外的军营里,除了周子文,还有另外两个少年郎君在营帐里面,长相温润如玉的是逍平王世子萧枫,当今帝王的亲表弟,右边长相妖孽,随意的执起一把折扇的是梁王世子凌齐,从小就跟昌平公主打到大,谁也不让谁。 此时此刻,两人都在打趣周子文:“我们少将军怎么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的,难道是入宫跟陛下复命一趟,就对哪位姑娘一见钟情了?” 京中上下,谁不知道周子文说过,而立之年之前不娶妻,平日里,除了帝王的命令,其他的他都提不上什么兴趣,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魂不守舍,萧枫跟凌齐自然要揶揄了。 “在想谢大小姐跟陛下。”少将军风姿翩翩,清澈的眼眸看了两人一眼,道。 “谢大小姐?”萧枫已经许久没有回京了,对京城的事情不太熟悉,他倒是记得京城有几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名声在外,一个是柳丞相府的小姐,说是要培养进宫做皇后的,一个好像是义勇侯府的二小姐,听说弱柳迎风,格外惹男人怜惜。 凌齐今年除夕的时候还被太后撮合跟昌平公主在一起,他远远的看了谢大小姐一眼,确实容貌美丽,灿若春华:“这我知道,听说她生母与太后娘娘有些交情,所以她与陛下以‘表兄妹’相称,陛下对她还挺维护的。你想他跟陛下做什么?” 听说是皇帝表哥的表妹,萧枫更来了兴致,笑着揶揄道:“少将军难道喜欢上了谢大小姐?” 京中谁不知道周子文是个痴情种,他要喜欢一个女子,那是一定要娶对方为妻的,萧枫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打趣。 “你胡说什么。”周子文猛地咳嗽一声,呛得脸色通红,他恨不得拿东西拍死逍平王世子,谢姑娘将来是要入宫为妃的,他怎么会这么大逆不道觊觎未来的娘娘。 见周子文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萧枫觉得很奇怪:“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又没说他们一定会在一起,只是打趣一下,他至于这么激动吗。 凌齐挑着折扇,重重地拍了几下周子文的脊背,他笑容放肆,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子枫兄,你这么长时间不回京城,连京城的局势都看不清了,子文兄之所以这么激动,那是因为陛下喜欢义勇侯府的大小姐,义勇侯府大小姐很有可能会入宫为妃,保不齐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萧枫难掩震惊,他犹记得他离京之前都没听说过这位谢大小姐,而京城人人都默认丞相府的柳小姐会成为皇后,怎么现在就都变了呢。 要是他们口中的“谢大小姐”会成为皇后,那她岂不是是他的表嫂,萧枫道:“所以这位大小姐是何许人也?皇帝表哥就这么喜欢她。” “谢大小姐是义勇侯跟原配夫人之女,她的母亲在她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义勇侯对他的原配妻子感情不深,原配夫人去世没多久,义勇侯就重新续弦了,这些年,谢大小姐在义勇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而太后娘娘与谢大小姐生母在当年是手帕交,在知道义勇侯夫妇的所作所为之后,便将谢大小姐接到了宫里。”周子文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胸口,等顺好气,他慢慢的跟萧枫说清楚来龙去脉。 “而且谢大小姐本来是有婚约的,但这门亲事被她的继母跟义勇侯府的二小姐抢了去,于是陛下跟太后娘娘打算重新为她择婿,谁知道在这相处之中,陛下对谢大小姐上了心。” 凌齐附和的点了点头,虽然陛下并未明说他对谢大小姐的心思,但他对谢大小姐这般不同,要是没有一点男女之情谁敢信。 “所以皇帝表哥是准备自己上了?”萧枫恍然大悟,他说他走之前表哥还是不近女色的,怎么谢大小姐突然就要入宫了,原来是这么一段渊源。 还有义勇侯夫妇,难怪义勇侯府没落的这般快,这夫妇两心肠怎么这么歹毒,不说其他的,光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这京城哪户人家敢不善待原配子女。 周子文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也不知道那些话本子陛下看了多少,大婚之日总能用得上的。 他是陛下的亲表弟,那皇帝表哥的表妹应该也算得上是他的妹妹吧,萧枫温润如玉的脸庞带了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谢大小姐,能让皇帝表哥动心的女子,定是有过人之处。” 萧枫所想,恰好是吴王世子凌齐所想,凌齐那日只是瞧见了女子的容貌,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清楚。 周子文何尝不想会会这位谢大小姐,只是寻不到机会,他叹气道:“陛下对谢大小姐极其上心,你们要是想见谢大小姐,怕是难如登天。” 话音刚落,有人掀开帘子进来,是底下的士兵:“少将军。” “怎么了?”周子文抬了抬手,让他起来回话。 士兵:“陛下跟谢姑娘来了。” 第34章 奖励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6节 谁来了…… 三个年轻郎君都抬起头往营帐外面看,似是有些担心自己出现幻听了,怎么上一刻想见的人突然就能见到了。 “你确定是陛下跟谢姑娘来了?”三个人里面,就属凌齐最淡定了,他那张妖孽的脸上带了三分笑意,问。 要说陛下一个人过来,他们并不会那么惊讶,但带人过来就很让人惊讶了,不过陛下既然这么喜欢谢姑娘,那带她过来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惊讶,士兵也是慌里慌张的:“正是。” 凌齐手指灵活,一下子就将折扇收了起来,他看向另外两个人:“你们还不出去迎接陛下跟谢姑娘?” 他们只是觉得天上掉馅饼罢了,两人沉默着站了起来,周子文清了清嗓子,咳嗽道:“走吧。” “微臣参见陛下。”三人皆是丰姿奇秀之人,又礼贤下士,一路上都有士兵向他们问好,等走到军营外面,那不是帝王还是谁,周子文率先行礼:“谢姑娘。” “皇帝表哥。”萧枫平日里最怕这位少年登基的表哥,乍然见到萧忱,他头都要埋到地上去了,唯一让他不那么害怕的便是他身旁的谢燕了,萧枫温润如玉地向谢燕做了个揖:“谢姑娘。” 按照辈分,他也应该唤眼前的姑娘一声“表妹”,但是看皇帝表哥一副百般护着她的姿态,萧枫就客气的喊了一声“谢姑娘。” 他可不敢惹皇帝表哥吃醋,不然皇帝表哥会将他发配到边疆。 谢燕不太认识萧枫,笑着回了一礼。 “都起来吧,今日是朕不请自来了。”萧忱一身月白色直襟常服,玉冠束发,姿仪无双,他桃花眼微微挑了挑,道。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军营里面的兵士都盼着陛下来呢。”周子文风度翩翩,笑容爽朗:“陛下,谢姑娘,这边请。” 谢燕乖巧地点了点头,大概是第一次来军营,她弯弯的眸子时不时就打量下周围,又极快的收了回去。 萧忱眸光敏锐,早在谢燕第一次打量周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帝王笑意慵懒,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这是训练士兵的地方,等会带表妹在军营里逛逛。” 后面的三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实际上所有的心思都在谢燕跟萧忱身上,难怪说陛下心悦谢姑娘,这般温柔如水的模样,反正他们之前从未见到过。 谢燕眸似秋水,亮晶晶的瞅着他,反问:“表哥,这会不会不太合规矩?” “有朕在,你怕什么?”帝王闻言轻笑,语调缱绻,尾音微微上扬。 弦外之意是:“有朕在,你不用怕。” 周子文等人都是耳尖之人,帝王跟谢燕说话的时候,他们能听出个大概。 这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1】。” 他们打死都不能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陛下会对一名女子这般温柔宠溺,义勇侯府大小姐还真有福气。 凌齐甩了甩手中的折扇,唇角笑意晏晏,嘀咕一句:“陛下这是被谢大小姐给拿捏住了。” 萧枫皱了皱眉,觉得这话听着分外刺耳:“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分明是皇帝表哥喜欢谢表妹,所以才愿意宠着她。” 凌齐挑眉,马上改了口:“是本世子说错话了。” 谁不知道逍平王对帝王极其的敬佩,他对他爹都没有对帝王那般殷勤,谁要敢在背后说帝王不好,免不了被他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军营都知道陛下亲临,而且身边还带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众人的心瞬间沸腾,皆是在好奇这女子的身份。 周子文等人跟着帝王一起入了营帐,凌齐唇角噙着笑容,雄雌难辨的眸光落在了谢燕身上,捏着折扇向她行了一礼:“谢姑娘,久仰大名。” 除夕那天晚上他只是远远的看了谢燕一眼,确实清丽脱俗,婉约动人,今日细看,真是芙蓉如面,眉若远山,关键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温柔、以及眉眼之间的俏丽,难怪帝王会这般喜欢。 谢燕看着雌雄难辨的凌齐,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萧忱声线慵懒,道:“这位是吴王世子凌齐。” 吴王世子…… 谢燕想起来了,之前太后娘娘就是想撮合昌平公主与吴王世子,但是昌平公主不怎么喜欢吴王世子,还跟太后娘娘吵了好几次。 昌平公主之前还说过,吴王世子除了空有一副妖孽的皮囊,其他什么都没有。 谢燕面容清丽,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凌世子,久仰大名。” 她就这么自然地将自己的话给接过去了,凌齐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谢姑娘知道我。” 要不她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还是这姑娘本来胆子就大。 谢燕没有将昌平公主供出来,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略有耳闻。” 凌齐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这边,周子文已经偷偷的打量了谢燕好几眼,在谢燕的眼神看过来时,他忙不迭的开口:“谢姑娘,在下是少将军周子文,年少时候是陛下的伴读。” 他将自己姿态摆的极低,谢燕却知道这位少将军是帝王的左膀右臂,她微微一笑;“周少将军好。” 一看谢燕对两人态度这么好,萧枫在旁边急得跳脚,哪有平日里温润如玉地模样,他忙里忙慌的介绍自己:“我是逍平王世子萧枫,也是皇帝表哥的亲表弟,按照辈分,谢姑娘可以唤我一声‘萧表哥’。” 他虽然很想唤谢姑娘一声“表嫂”,那样皇帝表哥定会龙颜大悦,但为了姑娘家的清誉着想,他还是不能喊“表嫂”,只能对换一下。 萧表哥…… 周子文跟凌齐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没看到陛下对谢姑娘有多宝贝,谢姑娘喊陛下‘表哥’,那是他们之间的情趣,谢姑娘喊萧枫‘萧表哥’,那谢姑娘跟皇室也没血缘关系啊,这辈分完全乱了。 谢燕觉得这于理不合,抬眼看向帝王。 萧忱唇角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轻嗤一声:“枫表弟开玩笑的本事见长。” 萧枫笑容一僵,立马笑不出来了,看来他不仅不能喊谢姑娘“表妹”,谢姑娘也不能喊他“表哥”,皇帝表哥还真是喜欢谢姑娘,喜欢到连他这个表弟都不想要了。 郎君马上朝谢燕拱了拱手:“是我唐突谢姑娘了。” “萧世子客气了。” 萧忱扶着少女在营帐的主帅位置坐下,丝毫不在意其他三人的错愕:“怎么不见章二叔?” 章二叔回京之后除了开始有一段时间在南郡伯府,其他时间都在京郊军营,他镇守边关多年,对训练士兵很有经验,底下的士兵也都服从他的命令,是以他跟帝王开这个口的时候,帝王便答应了。 “骁骑大将军在射箭场,陛下跟谢姑娘可要过去?”周子文翩然一笑,问道。 京城每三年一次的武举,都是由帝王亲自校考,当今帝王的文韬武略,非一般人能比,所以要是帝王过去的话,军营气氛肯定会前所未有的高涨,因为帝王免不了要露两手。 萧忱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低眸问谢燕:“表妹想去吗?” 谢燕想去,但又怕打扰到士兵训练,她眉眼清灵,有些迟疑的问:“会不会太打扰了?” “怎会。”周子文一看有戏,马上就怂恿谢燕:“谢姑娘来的正巧,今日射箭场上是在比赛射箭,士兵们能看到陛下,谁会不高兴。”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窥见天颜,就像,也不是人人都能像眼前的女子一般有福气。 帝王恩宠,本就稀罕,更别说眼下是独宠了。 谢燕思索片刻,还是有些心动,她跟个刚出生的小猫咪似的,极其小声的对帝王道:“那就去吧。” “去吧。”萧忱喉咙滚动,颔首。 周子文跟萧枫是真的敬佩眼前的姑娘了,陛下对她说是百依百顺都不为过。 一行人去了射箭场,刚走到外场,便听见士兵们在大声喊口诀,箭矢一支一支的往天边射,看起来铁骨铮铮、豪情万丈。 萧忱带着人缓步走过去,士兵们认出这是他们的陛下,喊得更带劲了,手中箭矢的方向也越来越准,万箭齐发的景象,莫过于此。 “陛下怎么来了?”章政顺着士兵们的目光看到了帝王一干人等,他几步走了过来,又看到帝王身后的谢燕,更加不可思议:“皎皎。” 京郊的这处军营,隐蔽性很强,除了他们几个武将,便只有帝王会踏足,陛下怎么将皎皎带过来了,在他印象中,陛下还没带昌平公主过来,方才士兵们议论纷纷,他还以为是昌平公主央着帝王将她带过来了。 “二叔。”谢燕在长辈面前一贯是乖巧地模样,她声音绵软的开了口。 章二叔“诶”了一声,没问她为何跟帝王一起过来。 萧忱淡声道:“朕带表妹来看一下。” 因着想在帝王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众士兵比赛射箭的时候格外卖力,能射中靶心的人不少,周子文翩翩如风的问帝王:“陛下等会儿可要露一手?” “表妹会射箭吗?” 谢燕水润的眸光还放在射箭场上,她摇了摇头:“不会。” 萧忱觑了她一眼,不知她是真不会还是在故意谦虚,他眉目昳丽,声线清扬:“那等会朕给表妹露一手。” 周子文三人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仿佛看透了,但不说破。 谢燕垂眸看自己的绣鞋,心跳声陡然加快,都快不受控制了。 射箭比赛结束,众人齐齐叩拜,面色恭敬:“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谢陛下。” 萧忱先是嗓音平静的夸赞了士兵们一番,再让人备箭,众士兵们立马激动起来,大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枫也难掩激动,但他没忘记身旁的谢燕,声音温润的问谢燕:“谢姑娘看过皇帝表哥射箭吗?” 谢燕诚实的摇了摇头。 萧枫有些恨铁不成钢,皇帝表哥的剑术这么高超,也不知道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表现一下,难怪谢大小姐对自己的表哥没那么热情。 萧枫露出笑容,想尽办法的说皇帝表哥的好话:“谢姑娘有所不知,皇帝表哥的剑术可厉害了,他在六岁的时候,射箭就能百发百中了,当时不止皇伯父,就连其他大臣都对皇帝表哥称赞有加。” 时关当年,周子文也记得特别清楚,点点头:“这我记得,陛下射箭一向是百发百中,无人能比。” 射箭场最中央,帝王一手拿弓,一手拿箭,他每次射出的箭矢是三支,他几乎没有施力,那三支箭失就自然而然的正中靶心,顿时迎来一阵欢呼声。 “谢姑娘要试一下吗?”周子文笑容就没消失过,他将目光挪回来,问谢燕。 谢燕摇头拒绝了。 萧枫怕姑娘家容易害羞,所以不肯轻易说出自己的心思,他跟着劝:“刚开始谁都不会,谢姑娘不如试一下?” 这时,帝王含笑的声音插了进来:“表妹试一下,无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谢燕还真产生了兴趣,她抿了抿唇:“那我试一下。” 侍卫恭恭敬敬的将弓箭拿了过来,周子文身为少将军,向谢燕讲了一下射箭的动作要领,谢燕学的有模有样,众人脸带希冀的看着她,结果她第一箭连靶子都没挨到,周子文笑意不减:“姑娘家可能力气小些,谢姑娘不如再试一下。” 第二箭还是掉下去了。 萧枫马上给她拿起第三支箭,还夸赞她射的其实不错,谢燕沉默了下,毫无意外,第三箭也掉了。 接下来是第四箭,第五箭…… 一直到最后一根箭,萧忱来到了谢燕身后,轻握住她的手腕,温和道:“表妹放松一些,什么都不要想。” 谢燕额头都在冒汗,听着帝王的话,她思绪微微清明,尝试着调一下箭矢的方向,就在这时,帝王嗓音陡然一沉:“放。” 箭矢出了弓箭,一箭正中靶心。 “中了。” 凌齐摇开折扇,笑意浓浓:“谢姑娘真是女中豪杰啊。” 谢燕欣喜的眉眼一弯,回眸看他:“多谢表哥。”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7节 “朕教会了表妹射箭,表妹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奖励?” 谢燕眼皮跳了跳,非常忐忑:“不知表哥要什么奖励?” 萧忱修长的指尖将姑娘的乌发别在耳后,薄唇微动,像是在呓语,但因为二人离得近,所以这声音在谢燕的耳朵里非常清晰,她身子一僵,脸色泛着红晕。 因为,帝王的那句话是—— “不如回去,表妹亲朕一下?” 第35章 亲一下 许是夏天快到了,天气格外的闷热,今日尤甚。 谢燕身子僵得厉害,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忘了要如何反应,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帝王炙热的呼吸声。 因为离得远,加上帝王刻意压低了声音,周子文等人都没听到帝王究竟是说了什么,不过看谢姑娘羞得将头都低了下去,料想也不是他们能听到的话。 章政一副清正儒雅的模样,见谢燕一直不说话,脸色红得跟像芍药,他皱了皱眉:“皎皎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太舒坦?” 章二叔以为是天气太过炎热,小姑娘受不住的缘故。 “我无事。”谢燕生怕被人看出些什么,急忙开了口,那躲闪不急的样子,好像生怕有人看出她跟帝王有什么“奸情。” 萧忱唇角微微向上扬,笑而不语。 章政仔细打量着她,见她是真没事,一颗心悄然放下:“没事就好,皎皎既然会了,那就再试一下吧。” 她随了她母亲,冰雪聪慧,学什么都很快,方才她应该是太紧张了,所以箭矢的方向都偏了。 有士兵递了十支箭矢给周子文,周子文笑着来到谢燕身边,递了一支箭矢给她:“谢姑娘请。” “表妹不用紧张。”萧忱容仪雅致,随和的补充了一句。 那不都是因为他…… 谢燕没忍住嗔了他一眼,接过周子文手中的箭矢。 许是掌握了其中关窍,谢燕第一箭就正中了靶心。 凌齐嘴角笑意盎然,对帝王说:“谢姑娘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应该说,这位谢姑娘跟当今陛下都是“狠人”,刚开始他还担心像这样看起来娇美柔弱的姑娘,不知道能不能拿得起弓,谁知她不仅拿起来了,而且别人一点拨,她就能百发百中,着实有趣。 萧忱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淡淡地“嗯”了一声。 萧枫站在左手边,将二人的话听了个明白,还不忘奉承一下自己的表哥:“不过也是皇帝表哥会教,只教一次谢姑娘便会了。” 要是谢姑娘最后真成了他皇嫂,萧枫是非常愿意的。 整个射箭场上人的目光都在谢燕身上,甚至有士兵通过帝王那一声“表妹”猜到了谢燕的身份,还给谢燕鼓气助威。 十箭,谢燕有七箭正中靶心。 周子文离谢燕最近,率先夸赞道:“谢姑娘剑术了得,在下佩服。” 以前,义勇侯府的谢大小姐在京中是名不见经传,但不久后,她可能是京中闺阁女子的典范。 也不知道她将来入宫为妃之日,义勇侯夫妇会不会后悔。 谢燕着一身水绿色宽袖曳地裙,眉目流转间,灿如春华:“少将军谬赞。” “皎皎在剑术上面确实极有天赋,一点就通。”章政在旁边与有荣焉,儒雅笑道。 接下来便是帝王亲自考察士兵们的剑术水平,谢燕莲步轻移,来到了周子文等人身边。 萧枫迫不及待的凑到谢燕面前,跟说悄悄话似的问她:“谢姑娘,你觉得皇帝表哥容貌如何?” 这话好像帝王之前就问过她,谢燕清婉一笑,回答了:“表哥容貌甚好,俊美如画。” 就算谢燕之前没见过帝王,她也听说当今帝王生了一副好相貌。 闻言,萧世子一把拍向自己的大腿,他就说表哥的这张脸可以说是世所难及,一般郎君很难比得上,这不,就光容貌,皇帝表哥就将京城那些世家郎君给比过去了。 萧枫是逍平王的独子,从小就被当眼珠子宠着,他也藏不住什么话,想说什么便说出来了:“那皎皎姐姐喜欢像皇帝表哥这样的男儿吗?” 周子文看向萧枫,朝他摇了摇头,这话不是在问“谢姑娘是不是喜欢陛下”了,他刚才仔细观察了下,谢姑娘看向陛下的眼神里有钦佩,但好像没有男女之情的喜欢,所以陛下喜欢谢姑娘是真的,谢姑娘喜不喜欢陛下还有待商榷了。 偏偏萧枫将眼神都放在谢燕身上了,根本就没有接受到周子文的暗示,谢燕被萧枫这句话给问住了,她看向正在帮士兵扶弓的年轻帝王,此时此刻,君王睥睨天下的气度在他身上尽展无疑,而他,则是在耐心的指导这些士兵如何更快更准的用箭,士兵们眼神中全是敬仰与佩服。 他并没有看她,但谢燕在看他。 无疑,她是喜欢帝王的,但这份喜欢是不是男女之情,她还不太分得清,少女莞尔一笑,嗓音温软:“这个问题我可能回答不了萧世子,萧世子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萧枫眼皮耸拉下来,有些遗憾,他还想再问,一旁的凌祁一边笑,一边重重的踩了他一脚,萧枫痛得咬紧牙关,疯狂摇头:“好像没有了。” 凌齐踩萧枫的动作非常自然,没有丝毫愧疚,但等谢燕疑惑的目光看过来,凌齐无辜的摊了摊手:“我们平常就是这样相处的,谢姑娘不必在意。” 笑话,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挨两脚怎么了。 谢燕点了点头,弯弯的清眸看向在场的帝王,她的乌发随风飘扬,头上的步摇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声响,少女脑海中突然想到八个字:“河清海晏,江山如画。” 萧枫被踩了这么一脚,又不好说,只好‘恶狠狠’的瞪了凌齐一眼,凭什么都是世子,凌齐就敢随意的踩他一脚,这改日说不定会他又打又骂的。 “要是我不踩你,你就要闯祸了。”凌齐借着开折扇的机会,淡淡的说了句。 且不说谢姑娘如今还待字闺中,就算皇室真有圣旨到了义勇侯府,谢姑娘跟陛下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萧枫后知后觉领悟到了什么,心甘情愿地向凌齐说了声“谢”。 等萧忱将士兵们的剑术考察了一遍,章政迎帝王回营帐:“陛下这边请。” 士兵们无不拜服,声音响亮:“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帝王回到军营,周子文等人跟他商议要事,章政跟谢燕沿着山峰的方向往前走,章二叔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问出来:“皎皎,陛下怎么会带你来军营?” 他曾经有一瞬间是希望皎皎能够入宫的,有他在,他会全力保皎皎成为中宫皇后,母仪天下,毕竟皇后之位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但章二叔是真心拿谢燕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比起做皇后,他更希望她一生顺遂无忧,如此,嫁于一个世家名门的公子、举案齐眉一生也很好。 但陛下对皎皎的态度,让章二叔不得不多想,因为他觉得陛下可能是喜欢皎皎。 谢燕斟酌了下,告诉章政:“表哥知道我很想出宫,便带我过来了。” “陛下他每个月都会来一趟军营,按理说他应该是半个月之后才回来,没想到提前来了。”章政将手负在身后,气度儒雅的告诉谢燕一个事实。 他希望是他多想了,要是确实如他所想,皎皎不愿意,那谁都不能逼她。 小姑娘容貌如琼花照水,她没有说话。 章政叹了口气,扯出最儒雅和悦的笑容:“皎皎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管什么时候,二叔都会支持皎皎的选择。” 这是他欠她母亲的。 “多谢二叔。” “我带皎皎四周逛逛吧。”章二叔笑着应了,他带谢燕在军营里逛了一圈,一边逛一边跟她说起当今帝王,在章二叔眼里,帝王比先帝还要更有魄力,现如今,璃国跟琼国旗鼓相当,各大藩王则是依附于他们,说不定不久之后江山会一统也说不定。 谢燕一直在认真的听,一个时辰之后,她们重新回了军营,帝王一抬头,便对上少女如星辰一般的眸子,帝王怔了怔,几步朝她走了过去,嗓音慵懒:“表妹这是逛完了?” “表哥还想逛吗?”谢燕点了点头,嗓音还有些清灵。 “朕就不用逛了。”萧忱对这里异常熟悉,小姑娘逛过就行,帝王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朕下次再带表妹过来。” 还有下次…… 谢燕水盈盈的眸子眨了眨:“谢谢表哥。” 周子文等人低头笑了笑,下次再来怕就不是陛下跟谢姑娘,而是陛下跟皇后娘娘了。 军营里没什么好送的,周子文等人告诉谢燕,等他们回京,会将见面礼给她。 几人送萧忱跟谢燕到军营外:“臣等恭送陛下。” 帝王跟谢燕来的时候是坐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还是坐那一辆马车,桌面上还有棋局摆在那儿,看起来是没下完的:“这个棋表妹还要接着下吗?” 谢燕望着那棋局,脑袋有些疼,她摇摇头:“表哥,我有些累了。” “那表妹就先歇会儿,等醒了再下。”萧忱也不戳穿她。 李公公听里面都没什么动静,猜测陛下是在假寐,谢姑娘说不定也在歇息,等马车到乾清宫前,李公公刻意的压低了声音:“陛下,到了。” 谢燕一听这声音,急忙睁开眼,对面的帝王似是还在睡着,谢燕暗自松了口气,她觉得帝王那句话就是在开玩笑,只有她给当真了。 就在谢燕心中窃喜,准备掀开帘子出去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人给握住了,一股子酥麻顺着手臂爬上来,谢燕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回过头,恰好对上帝王那慵懒的桃花眼:“表妹,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不懂表哥的意思。”安静的车厢里面,静得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见,谢燕假装听不明白,一脸疑惑的弯了弯眼,道。 年轻帝王低笑了声,他也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萧忱挺拔的身体微微往前倾,他每进一寸,谢燕就往后退一寸,等谢燕的脊背几乎靠到马车的车窗上,退无可退的时候,萧忱才哑声问:“表妹要是听不懂,那朕主动一次也无妨,表妹确定自己是真听不懂朕的意思吗?” 谢燕呼吸一窒,觉得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她肤白如雪的脸上泛着红晕,咬了咬唇,显然纠结万分。 半晌,谢燕才无奈的开了口:“那表哥可以闭一下眼吗?” 担心将小姑娘给惹急了,萧忱非常配合的闭上桃花眼,脸庞俊美,面容如玉,谢燕盯着帝王这张惊为天人的脸,犹豫了好一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拽住帝王右边宽大的袖摆,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萧忱胸腔剧烈跳动,他确定,眼前的姑娘是他的意中人。 再抬眼,眸光深邃幽暗,谢燕脸色烫得厉害,都不敢对上帝王的视线,她纤细的手指搅着自己的手帕,嗓音细若蚊蝇:“表哥可以放我下去了吗?” “自然。”萧忱笑容温和,帮她掀开了帘子:“李公公,送谢姑娘回暖阁。” 谢燕捏起自己的裙角,匆匆忙忙的向帝王道了声“谢”,一下马车迫不及待的走了,李公公等人不明所以,急忙跟上。 帝王哑然失笑。 二更 回暖阁的路上,谢燕感觉自己在踩棉花,整个人如同置于云端,清眸仿佛氤氲着雾气,犹如秋水。 李公公笑眯眯的将谢燕送到暖阁门口:“谢姑娘,老奴就送您到这里了。” “李公公慢走。” 翠儿扶着谢燕进了里屋,刚想询问姑娘怎么了,谢燕拿起桌上的美人团扇,使劲给自己吹会了风,脸色还是红扑扑的:“翠儿,让小厨房准备一碗冰镇绿豆汤。” 翠儿一听,连忙摇了摇头,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您忘了,御医跟陛下都说小姐现在不能饮冰凉的食物,对身子不好。” 往日翠儿要是这么说,谢燕肯定就听了,但今日,她只要一听到“帝王”这两个字,就像炸了毛的小猫,她气咻咻道:“我今日就是要喝,没有我就自己去熬。” “小姐怎么了,可是在射箭场被晒到了?”见状,翠儿语带试探,问。 小姐一贯温温柔柔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么激动。 还不等谢燕开口否认,殿外昌平公主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皎皎姐姐,你怎么跟皇兄去了京郊外的军营?”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8节 “奴婢见过昌平公主。”翠儿福了福身。 “起来吧。”昌平公主穿的是轻薄的海棠百花裙,梳着惊鸿髻,两鬓插着白玉兰簪,端的是娇纵明媚:“皎皎姐姐脸色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红?” 翠儿一板一眼的道:“回公主,小姐想喝冰镇绿豆汤,但是太医嘱咐过小姐不易饮过多冰凉的食物,所以……” “那又不是整日喝,一个月喝一次总没关系吧。”昌平公主染着蔻丹的手去握谢燕的小手,皎皎姐姐的手细腻如凝脂,就是感觉掌心有些烫,昌平公主觉得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她腹诽一句:“再说本公主也许久没喝冰镇绿豆汤了,都快忘记那个味道了。” 翠儿本来就在犹豫,见昌平公主都开了口,翠儿忙道:“那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你们跟着翠儿姑娘一起去。”四下无人,昌平公主忍不住抱住谢燕,笑容天真浪漫:“皎皎姐姐,我可太崇拜你了。” “公主此话怎讲?”谢燕的注意力被昌平公主分散,笑靥莞尔,问。 昌平公主数着手指,一点一点的跟谢燕介绍:“皎皎姐姐有所不知,京郊外的那处军营囊括了整座皇城的兵力,别说我了,就连普通的大臣想进去都要得到皇兄的示意,皎皎姐姐可是第一个进了军营里面的女子,还是皇兄亲自带去的。” 想必现在整个军营都知道皎皎姐姐跟她皇兄关系很不一般。 谢燕轻声道:“表哥原本是打算带我去宫外逛一逛,等临出宫,表哥说京城最近不太安稳,便带我去了京郊军营。” 她的公主府就在宫外,她能不知道京城是否安稳吗,皇兄就是故意带皎皎姐姐去的军营,他想让天下人知道皎皎姐姐是他的心上人。 昌平公主看破不说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皎皎姐姐你是不是见到了吴王世子?” 昌平公主跟吴王世子是青梅竹马的交情,但她们关系可谓是水深火热,偏偏太后还老想撮合昌平公主跟吴王世子,这下两人就更加不对付了,昌平公主喜欢那种温润一点的长相,吴王世子那副妖孽、雌雄难辨的脸她很难喜欢的起来。 “已经见过了,今日军营里面除了凌世子,周少将军还有萧世子都在。” 几人看起来都与帝王交情匪浅。 昌平公主嘟了嘟嘴,说出自己的看法:“这里面还就周少将军长得好看一些,而且风度翩翩,说是一个美少年都不为过,萧表弟也生的不错,那双如墨水的眼眸看过来,人的心都要化了,唯独那吴王世子,白瞎了那一副好容貌,嘴巴毒的很,母后还老想撮合我跟他。” 昌平公主跟凌齐身份都很尊贵,所以性子几乎是一模一样,这种相同性情的人,做个知己还差不多,要真结为夫妻,那日子还要不要过去了,可做长辈的还是想让他们在一起,于是在昌平公主跟凌齐都年少的时候,昌平公主直接将凌齐给揍了一顿,以此来表达对凌齐的不喜欢,而凌齐最宝贝的就是他那张妖孽的脸,他那时候虽然没反过来将昌平公主给揍一顿,但是他当时说了一句:“像公主这般野蛮的女子,在下宁愿去死也不会娶。” 昌平公主巴不得他不娶,立马呛了一句回去:“彼此彼此,本公主将来的驸马要是你,本公主宁愿去撞墙。” 从此之后,昌平公主跟凌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昌平公主看凌齐不顺眼,凌齐也不喜欢昌平公主。只可惜,她后来看上了状元郎常恒,却没想到常恒更可恶,想她作为父皇跟母后的亲生女儿,皇兄的亲生妹妹,过得有多风光,唯一一次受委屈便是因为他们夫妻。 谢燕浅浅一笑,道:“其实凌世子人还不错。” “母后也这么说。”昌平公主从盘子里拿一块桃花糕:“大概是因为我跟他天生相克吧,虽说我不是那么喜欢他,但我还是盼着他能找到一起共度一生的人,不然我这心里不安心啊。” 毕竟人家也没做错什么,还天天被母后跟一群长辈撮合跟她在一起,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年。 “公主的心愿肯定会实现的。”谢燕笑容莞尔,昌平公主一贯是嘴硬心软。 昌平公主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娇俏的吐了吐舌头,好奇地问:“皎皎姐姐,军营里面大不大呀?” 反正她是指望不上皇兄带她去看了,而且她不会武功,看了也没什么用。 谢燕:“军营占据了北山,表哥带我去了射箭场,看到了士兵们比赛射箭的场景。” “表哥待皎皎姐姐真好。”昌平公主点点头,故意感慨一声。 皇兄在感情上开窍之后就跟骑上了千里马一样,太懂得怎么哄姑娘家高兴了,知道皎皎姐姐想出宫便带她去军营,昌平公主不用想,都知道皇兄肯定在皎皎姐姐面前露一手了。 谢燕微微垂了垂眸,心跳声又有些快。 昌平公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谢燕说话,日头西斜,翠儿端着两盏冰镇绿豆汤进来,而青竹跟青兰手上还拿着东西。 昌平公主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冰镇绿豆汤,眉眼舒展开来,又尝了一口,而谢燕没有急着喝冰镇绿豆汤,问身后的青竹跟青兰手上拿着是什么。 青竹跟青兰面色非常古怪,酝酿了一会儿,说是一位马上要参加殿试的李公子拖外出采办的小太监送给姑娘的。 谢燕一脸的错愕,昌平公主口中的绿豆汤险些喷出来了:“他怎么想着给皎皎姐姐送礼?” 眼看三日后便是殿试了,要参加殿试的公子给皎皎姐姐送礼,肯定不会是喜欢皎皎姐姐,唯一的可能便是想请皎皎姐姐在皇兄面前为他说话。 青兰话不多说,直接将书信递了过去:“姑娘看过信便知道了。” 谢燕将书信拆开,昌平公主也凑了过来,字迹还很端正秀气,信里写了一堆,末尾一句是:“若是谢姑娘愿意为在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在下感恩不尽,将来必有重谢。” 昌平公主很是奇怪:“这人为何想要皎皎姐姐替他美言啊,要找也该找柳丞相或者祭酒大人,料想他要是真有才学,柳丞相跟祭酒大人定会替他美言两句。要是他没有才学,连进士都考不上,那谁替他美言也没用啊。” 他竟还找到了待字闺中的皎皎姐姐了。 “公主有所不知,奴婢也是方才听说,现在坊间都在传……”青竹是皇室的暗卫,可能知道一二:“姑娘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第36章 意中人 昌平公主难掩震惊,皎皎姐姐是皇兄的意中人,自然被皇兄放在心尖上宠着,可坊间的传言未免也流传得太快了吧。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昌平公主揉了揉眉梢,问。 “回公主,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起,想必那位李公子就听到这些所以才想着让姑娘去替他们说好话。”青竹一本正经的解释。 她这么说昌平公主就听懂了,这位李公子还挺知道怎么走“后门”的,可惜这后门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殿试马上就要到了,他此举跟“作弊”又有何异。 “坊间传言是不假,但这位李公子的做法……”昌平公主连手上的冰镇绿豆汤都不喝了,眉头轻轻蹙了蹙:“皎皎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皇兄喜欢皎皎姐姐是没错,但皇兄是明君,他不可能为了皎皎姐姐去包庇这个李公子,那对其他参加殿试的学生也不公平。 这位李公子,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 谢燕沉思片刻,嗓音轻细的道:“青竹,你将这封书信跟礼物送到表哥那里去,并将李公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表哥。” “奴婢这就去。”此事非同小可,青竹马上拿着东西去找帝王。 再说帝王这边,他缓步回到御书房,想到少女最后的主动,一抹薄红爬上他的耳根,他姿态风流肆意,李公公这个时候走进来:“陛下,老奴已经将谢姑娘送回暖阁了。” 萧忱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颔首道:“退下吧。” 小姑娘家容易害羞,萧忱猜测这几日她都不想见到自己,也没打算去打扰她。 谁知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公公面色冷肃,眼神凝重的进来:“陛下,谢姑娘身边的青竹过来了,她说有一样东西要交给陛下。” 难道小姑娘打算跟他划清界限了,萧忱屈指,道:“让她进来。” 等看到青竹手上的东西,帝王脸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他将书信随手搁在案桌的右边:“请柳丞相跟洪大人入宫。” 暖阁是乾清宫的偏殿,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自然也能知晓,听说帝王已经请了几个大臣到慈宁宫,昌平公主松了一口气,笑着对谢燕道:“皎皎姐姐,这件事情皇兄定会妥善处理,皎皎姐姐就不用操心了。” 谢燕粉嫩的唇瓣抿了一口冰镇绿豆汤,轻轻点了点头。 且不说她跟帝王不是亲的表兄妹,就算她跟帝王是表兄妹,帝王也愿意听她说,她都不会开这个口。 回暖阁这么久,谢燕脸色一直透着红晕,这会儿喝了几口冰镇绿豆汤,脸色的红晕要好一些,又恢复了之前的白嫩如雪。 昌平公主拖着腮,自顾自的开口道:“不知道这次的前三甲容貌跟才学秉性如何,到时候各大茶楼上面都要站满了人,皎皎姐姐到时候要陪我一起去。” 昌平公主最是看中人的相貌,自从她皇兄登基之年起,每次放榜的时候她都会去看热闹,好像每次前三甲的人的相貌都很好,昌平公主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公主不用担心怀公子会吃醋吗?”谢燕明显就要淡定许多,她看了兴致勃勃的昌平公主一眼,眉梢处一弯,浅浅笑道。 怀公子对昌平公主极其有耐心,昌平公主对怀公子也有着莫名的依赖,众人都是看在眼里。 “我听不懂皎皎姐姐在说什么。”昌平公主脸色一红,跟被人戳中了心思似的,“其实我就是觉得离不开他,我跟他身份有别,我要是想选他做驸马,母后肯定会不同意的。” 京城人人都知道昌平公主养了好多的面首,但昌平公主只是为了赌气,她跟那些面首都是清清白白的,这里面唯一的变数就是南宫怀了,耐心细致,容貌绝佳,脾气还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因为给不了他名分,昌平公主早就想将他给吃干抹净了。 一旁的青兰听她这么说,笑着开口:“但是公主还有陛下啊,要是公主是真心喜欢怀公子,怀公子也是真心喜欢公主,陛下应该会帮公主的。” 她们都是皇室的暗卫,所以能看出来,陛下虽然性子淡漠了些,但对昌平公主这个妹妹还是极其纵容与关心的。 “不说这些了。”昌平公主害羞的跺了跺脚,将话题引到谢燕身上:“皎皎姐姐难道怕皇兄吃醋?” 刚才那一吻再次浮现在谢燕的脑海,谢燕喉咙有些干涩,再次喝了口冰镇绿豆汤,眼眸圆得跟只无辜的小兽:“表哥为何要吃醋?” 她都忘了皎皎姐姐还不知道皇兄心悦于她,昌平公主嘟了嘟嘴,她觉得她皇兄哪里都好,就是什么都不说这一点有些不好,他喜欢皎皎姐姐就应该直接告诉皎皎姐姐,他不说,皎皎姐姐如何知道。 昌平公主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我觉得皇兄好像不太喜欢皎皎姐姐看其他的郎君。” “公主要是什么时候想去,我都奉陪。”谢燕听出了昌平公主的暗示,她眉眼璀璨,轻声道。 “我就知道皎皎姐姐最好了。”昌平公主高兴的蹦了起来。 等昌平公主去了慈宁宫,谢燕窝在美人榻上翻看话本子,看了半天都没有看进去,谢燕吩咐翠儿:“再煮一碗冰镇绿豆汤送到御书房去吧。” “是,小姐。” 小厨房将冰镇绿豆汤熬好,翠儿亲送到了养心殿,养心殿的殿门紧闭,李公公等人都侯在外面,听说是谢燕吩咐翠儿过来的,李公公笑了笑:“谢姑娘有心了。” 要是谢姑娘对陛下的好里面掺杂一些男女之情,那就更好了。 当日,御书房的烛光几乎亮到了卯时,柳丞相跟几位重臣都是快天亮的时候离开皇宫,小太监们送进去的茶都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唯独那冰镇绿豆汤,帝王给喝下了。 三日后,殿试开始,皇宫内苑安静的可怕,谢燕一整日都在暖阁安安静静的下棋,下着下着就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上心头,她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的时候,谢燕听到有人喊她:“姑娘。” “何时了?”谢燕脸颊泛着粉色,无精打采的,她揉了揉自己水盈盈的眸子,问。 青竹看她一直泛迷糊,过去将楹窗打开,外面的风直直刮进来:“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李公公来了。” “李公公怎么过来了?”谢燕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清眸里还有几分迷茫,担心自己是在做梦。 “殿试已经结束了,李公公说陛下请姑娘过去用膳。”青竹笑眯眯道。 “那扶我起来吧。”许是因为刚醒,谢燕整个人还有迷糊,她已经忘了那日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哑着声音道。 想着不让帝王久等,青竹给她简单的挽了个飞仙髻,头上插着两支步摇,略施粉黛,如同刚出水的芙蓉。 李公公将她引到御书房,乐呵呵道:“谢姑娘,陛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谢燕抬步进去,她的脚步声很是轻盈,但她一进去,帝王就睁开假寐的桃花眼,轻笑道:“朕还以为表妹不愿意来见朕呢。” 谢燕立马想到那日马车上的事情,下意识的抬步要走,但人都来了,谢燕只好停下脚步,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表哥何出此言?” “是朕想岔了。”萧忱见她想起来了,笑着没挑明:“这一盏酒,朕敬表妹。” 因为他不仅要她的人,心,他也要。 淡黄色的烛光之下,显得帝王眉目如画,那双桃花眼里仿佛含着万千深情,谢燕有些不敢直视帝王的眼神,也端起了酒盏:“谢表哥。” 气氛如此缱绻,李公公马上将下人们都驱赶出去,殿外的风时不时的就往人身上吹,李公公在心里不由想,谢姑娘与陛下还真是天作之合。 正因为谢姑娘知道陛下是一个好君王,所以他才让人将信跟东西都交给陛下,而陛下也知道谢姑娘的性情,所以方才只字不提那位李公子的事,这种默契,只有谢姑娘跟陛下知道。 几日之后,殿试放榜,京城上下热闹非凡。 谢燕在宫里没有出去,昌平公主一早就出了宫,飞快的赶来告诉谢燕消息:“皎皎姐姐,殿试已经放榜了。” “一甲前三名分别是南阳的一位公子、据说身世很坎坷,以及京城镇国公府家的三公子和凌州县令家的七公子。”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39节 “至于那位李公子,听说他连史论都没完成,一看就是腹中无墨的人,做官肯定是做不成了。” 放榜之后不久就是一甲三人游街了,谢燕浅声问:“那公主打算何时出宫呢?” 昌平公主想了下,凑到谢燕的耳朵边,说一句。 二更 正房,义勇侯府。 院子里种满了竹子,看起来郁郁葱葱,遮蔽了天空上照下来的阳光。 云氏正在盘算给谢娇的嫁妆,丫鬟敲了敲门:“夫人,长松回来了。” “还不请人进来。”云氏的手激动得抖了一下,连忙吩咐。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将谢燕给嫁出去,云氏就心花怒放,等她嫁了人,陛下总不会待她如此亲密吧。 还带她去京郊的军营,她也配。 “奴才见过夫人。”长松身材魁梧,挺着腰板向云氏行了一礼。 云氏在外人面前一向温婉典雅,她笑容满面,问:“起来吧,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云氏让人办的事情便是在这批考中进士的人里面挑选一个家境贫寒,其貌不扬,最好还品行不怎么端正的儿郎给谢燕做夫婿,当然,她话没有说得这么明显,底下的人却是知道。 “回夫人,奴才手里就有一个。”长松态度谦卑的将手中的纸条递了上去。 丫鬟将那纸条接过来,再恭敬地递给云氏,云氏将其展开,仔细查看,看到一半喜笑颜开,这人她可太满意了。 幼时丧父,唯有一个母亲将他拉扯长大,因为家境贫寒,所以念书的时候被富贵人家的子弟欺负,被打破了相,云氏都不用想,这人肯定奇丑无比。上面还记载着,他在书院进学的时候还偷人东西,可见其品行不怎么样,他将来要是娶了谢燕,谢燕母亲留给她的嫁妆会不会保得住都不一定,那时候她要是想回义勇侯府找她们救济,她都不会帮。 云氏仿佛已经梦见谢燕出阁之后穷困落魄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那他在女色上面如何?” 这上面并未记载他在男女之情上面的事情,云氏巴不得这人是个有特殊“癖好”的人,最好在床笫之间喜欢玩弄女人,这就更完美了:“对了,这位姜公子在此次殿试中排名第几?” “回夫人,姜公子在此次殿试中排名第八,至于男女之情,许是姜公子出身贫寒,所以未打听到他跟什么女子搅合不清。”长松将自己打听到的都告诉她。 云氏表情有些遗憾,不过出身贫寒、其貌不扬,还有品行不端这几样也够了,嫁给这样的人,谢燕一辈子都要被娇娇踩在脚底下。她也别怪她,要怪就怪她亲娘死得早,她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要跟娇娇一样,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哪怕要入宫为妃,云氏即便去求人都要遂了她的心愿,可惜她不是,那就别怪她心狠。 云氏眼神一厉,下定了决心:“我知道了,冬儿。” 最开始引人进来的丫鬟向长松手里塞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长松表情一变,再三向云氏道谢。 听说云氏要将谢燕嫁给一个又丑又穷的书生,谢娇嘴角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母亲真要跟父亲提起这事吗?父亲会不会不愿意答应吧。” 她那姐姐平日多高贵啊,都要跟昌平公主平起平坐了,真要让她嫁给这样的穷书生,她怕是不愿意吧。 可谁让她的母亲是义勇侯府的当家主母,她的婚事牢牢掌握在她的母亲手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父亲,他一贯不喜欢你姐姐,要是他心里真有你姐姐这个女儿,你姐姐婚事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着落。”云氏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嗔怪道。 这个时候,云氏跟谢娇好像都忘了曾经与南郡伯府有婚约的人是婚约,这桩婚事是她们抢过来的。 “母亲说的是,再有几个月姐姐就要及笄了,这婚事还是要早些定下来,要不然别人还以为姐姐嫁不出去呢。”谢娇拿起手帕掩了掩唇角,娇笑道。 其实她心里早就怄死了,明明从小到大在京城里才名远扬的是她,可就因为她拿姐姐跟皇室扯上了一点关系,这京城的贵女们就都临阵倒戈了,这几次出去参加赏诗宴,以柳如眉为首的那些贵女明里暗里孤立她,让她心里非常不快。 她知道原因,不就是因为她姐姐得了皇室几位贵人的喜欢,她们想要笼络皇室几位贵人,就必须对她那姐姐殷勤备至一点。 “为娘今天晚上就跟你父亲提起这事,这事娇娇不用掺和进来,你就好好的跟嬷嬷学习如何为人妇,将来能笼络住章翎的心便好。”云氏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将桌面上盘点好的嫁妆给谢娇看:“这些都是为娘跟你爹爹为你筹办的嫁妆,你是为娘跟你父亲的掌上明珠,娘希望你以后嫁到南郡伯府也不要受任何委屈。” 谢娇将云氏手中的册子拿过来,心情剧烈起伏,这嫁妆竟然写满了整整一个册子,还有好多东西她都没见过,谢娇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扑到云氏怀里:“娘亲不会将所有的嫁妆都给了我吧,那姐姐将来出阁怎么办。” 云氏神情不太自然,她就没给谢燕留嫁妆,甚至还从她生母给她的嫁妆里面…… 但云氏什么都没说,一脸宠溺的开口道:“该给你的你就拿着,你姐姐有她生母留下来的嫁妆,再说,将来嫁到那样的人家,需要这么多嫁妆做什么。” 在先帝那会儿,范阳苏氏就已经没落,没想到谢燕生母还能带来这么多嫁妆,有些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看来百年世家的家底还是丰厚,不过有些东西说不定是先帝跟太后娘娘送的。 谢娇更高兴了,趴在云氏怀里不愿起来:“娘亲真好。” 云氏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没有说话。 === 酉时,橘黄色的晚霞笼罩着京城,义勇侯从外面回来,云氏的丫鬟在门边候着,见到他,福了福身:“老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起用膳。” “走吧。”云氏为自己生下一儿一女,义勇侯对她是有夫妻感情在的,听丫鬟这么说,点了点头。 云氏似是料到义勇侯会来,早早的在正房的门口等着,等义勇侯过来,她温婉一笑:“老爷来了。” 义勇侯最是喜欢她这体贴劲,笑了下:“夫人今日怎么这般贤惠?” “妾身哪日不贤惠了,老爷快进来吧。” 走进内屋,膳食的香气扑面而来,义勇侯定睛一看,那些膳食不都是云氏做的吗,他回头看云氏:“夫人今日应该不是单纯请为夫来用膳吧?” “什么都瞒不过老爷,老爷还是快坐下,等妾身慢慢与你说。”云氏捂唇笑了一下,让丫鬟帮义勇侯盛汤。 义勇侯知道她有分寸,没多说什么。 云氏给义勇侯夹了一块酱汁卤肉,开口道:“老爷,此次殿试已经揭榜,老爷觉得这些中举的考生如何?” “能考上进士的考生自然都是才华横溢之人。”义勇侯看了她一眼,此次殿试,陛下出的题目比三年前还要灵活,他连想了好几日,都没想出个合适的答案,能考上的肯定都不简单。 “老爷每日早出晚归,可能忘了,还有四个月皎皎就要及笄了,妾身想着,皎皎的婚事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云氏温婉的笑了笑,状似无意的提醒道。 要是云氏不说,义勇侯都忘了那个逆女快要及笄了,他皱了皱眉:“之前宫里不是说为她挑选夫婿吗?” 义勇侯只要一看到逆女的那张脸,就想到她母亲,义勇侯巴不得她不要回来,既然宫里决定为她挑选夫婿,那他正好不用操这个心。 见义勇侯没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云氏作可怜状,拿手帕揉了揉眼:“陛下跟太后娘娘为皎皎挑选的夫婿人选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这婚娶一事,还是要由长辈点头,以皎皎那冥顽不灵的性子,就算能有机会嫁进世家大族,也免不了被婆母嗟磨,被夫君厌弃,到时候伤的不仅是我们义勇侯府的颜面,更辜负了陛下跟太后娘娘对皎皎的一番心意。” 义勇侯还真没想到这一层,他想到那逆女一向是随心所欲,对待自己的父亲跟母亲没有一点尊敬不说,反而还明里暗里的讽刺他们,这样的性情哪家长辈喜欢,就算陛下最后真下旨让她嫁给一个门庭显赫的人家,对方也不一定能受得住,到时候两家说不定亲事没结成,还结成了仇。 义勇侯脊背挺了起来:“老夫还未想到这一层,那你可是有什么好的人选?” 云氏应该是看好了人选,要不然也不会跟他开这个口。 云氏一看到义勇侯上道,脸上都要笑开了花,她柔声开了口:“什么都瞒不过老爷,妾身确实已经看好了一个人选,也是此次考中进士的一位公子,他名唤姜林,出身跟容貌虽然差了些,但胜在品行端正,在外面也不沾花惹草,与皎皎很是相配。” 义勇侯听说出身跟容貌差了些,便问云氏是怎么回事,云氏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当听到破了相,义勇侯还是皱起了眉头:“那个逆女到底是我们义勇侯府的大小姐,若真让她嫁到这样的人家,那京城的人会如何议论。” 义勇侯不是舍不得那个逆女嫁给这样的人,而是觉得侯府的大小姐嫁给这样的人着实太过荒谬,这让京城其他的人怎么想,再说那女人虽然只是出自范阳苏氏的旁支,范阳苏氏一族也因为嫡出姑娘嫁到了东琼国做贵妃娘娘而选择隐世,但是范阳苏氏始终有人在啊,他就这么将范阳苏氏跟他们义勇侯府的血脉嫁给了一个出身贫寒,无颜无父的人,范阳苏氏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云氏还以为自己一说义勇侯就会答应,谁知道她说了半天义勇侯还在犹豫,云氏脸色便有些冷,道:“那要是皎皎自己愿意嫁给姜公子呢,妾身已经打听过了,那位姜公子家中只有母亲一人相依为命,皎皎要是嫁过去,只用侍奉婆母一人,还不用掌管中馈,姜公子此番考中了进士,相信不久之后就能被授予官职,皎皎嫁过去也不用吃苦,老爷觉得有哪里不好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等她出宫,让娇娇准备个宴会,请姜公子来府中相看吧。”她这么一说,义勇侯也觉得可行,笑道。 云氏这下才算心安,柔和温婉的垂下头:“是,老爷。” 熟不知这番话很快便传达到了圣上这里,萧忱眉目薄凉,唇角扯了扯:“他们真这么说?” 李公公皱起眉头,义勇侯夫妇还真敢想,陛下都没逼着谢姑娘入宫为妃,他们还想越过陛下将谢姑娘嫁出去,暗卫面无表情,但坚定的点了点头。 “义勇侯府是打算做朕的主了。”萧忱神色更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李公公跟暗卫静静等着帝王的命令。 半个时辰之后,帝王仪仗摆驾慈宁宫,宫女太监们齐齐跪下跟帝王见礼。 太后都诧异了一瞬,直觉告诉她皇帝肯定不是来跟她请安的,她让孟姑姑上茶:“皇帝今日怎么来了?” 萧忱眉目淡淡,温和道:“朕有一件事想与母后商量。” 第37章 商量 “皇帝说吧,哀家听着呢。”太后眉心狠狠跳了跳,直觉告诉她皇帝要说的事就是关于皎皎的,她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小宫女们都恭敬的退了下去,只有太后跟帝王的心腹在殿中,太后瞅了帝王一眼:“皇帝现在总能说了吧。” 他当自己不了解他的心思呢,他这么神神秘秘,肯定是为了皎皎,这段时日,她虽然没有去乾清宫,也知道两人关系特别亲近,太后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帝王面色有些许的冷凝,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低头喝了口茶:“表妹还有几个月便要及笄了,朕想着这京城郎君中唯有一人能与表妹匹配。” 太后哭笑不得,跟她这个做母后的商量事情,他还要铺垫一番,太后面容亲和,点了点头:“皇帝说的是丞相府的柳公子,上次柳夫人带柳姑娘入宫,还说想见皎皎呢。” 皎皎性子好,容貌也好,不怪京城的夫人们这般喜欢她。 帝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嗓音富有磁性:“柳丞相府的公子确实与表妹极为相配,只是子邵三年后还要考取功名,这三年之内他都会待在国子监。要是让表妹等他三年,想来母后也不会放心。” 李公公唇角抽了抽,当初柳公子去国子监求学之前,特意问过陛下求学这三年他能不能娶妻,当时陛下说不会干扰柳公子的婚娶一事,谁知陛下默认了柳公子这三年不能娶妻。 不对,应该是不能娶谢姑娘。 他就知道有陛下在,柳公子很难娶到谢姑娘。 “难道除了柳公子,京城就没有其他公子了,哀家觉得文大学士府的公子就很不错。”太后见他说的光明磊落,一副为皎皎细心考虑的模样,有点好笑。 他要真心为皎皎挑选夫婿,怎么可能只找得到柳如邵一个郎君,分明是他自己想娶皎皎,所以从一开始就没认真挑。 听太后这么说,萧忱面色变都没变,他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挑明自己的想法:“朕是觉得不管表妹嫁给谁,朕都不放心。” 太后好笑,直接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所以皇帝是想自己娶皎皎?” 不放心,那就只能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了。 孟姑姑等人都低头笑了,看来谢姑娘入宫,是势在必行了,这也是谢姑娘的造化。 萧忱神态丝毫不变,只说一句:“表妹,担得起皇后之位。” “皎皎确实担得起皇后之位,那皇帝打算现在下旨?”太后琢磨着这几个字,挑了挑眉,问。 眼下要是立后倒也无妨,但那些世家大族肯定要闹了,她还不知道皎皎对皇帝是个什么想法,皇帝未免也太急切了些,太后无奈。 “朕跟表妹有一个约定,这道立后圣旨等表妹及笄再公布给天下人,今日朕来,是想征得母后的同意。”帝王眉目微敛,淡笑了下。 他口中说着“征得她同意”,姿态却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显然只是来告知她一声,太后按了按额头,道:“皇帝都这么说了,哀家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在哀家心里,皎皎就是哀家的亲生女儿,皇帝既然想立她为后,那将来就不要亏待了她。” 在太后心里,皇帝跟皎皎都是一样的,所以他不希望将来有一日,皇帝会辜负皎皎。 因为作为九五之尊,兴许将来有一日要为了巩固朝廷势力不得不辜负他深爱的女子,但太后不希望皇帝将来有一日会这样,不过皇帝登基的早,眼下整个朝堂都在他掌控之中,这事肯定不会发生。但因为皇帝要娶的人是皎皎,太后不得不开这个口。 “朕不会辜负她。”萧忱眉目轻轻皱了皱,面如冠玉,有他在,无人能欺负得了小姑娘,他自己更不会。 很多很多年之后,帝王的这句话成了坊间的一桩美谈,帝后恩爱,四海升平。 “那哀家就放心了。”有帝王这句承诺,太后心下大安:“皇帝还有事情?” 李公公眉心一凛,给陛下还有太后娘娘添了盏茶。 “母后之前说章二叔想认表妹为义女,骁骑大将军府的府邸已经建好,那念晴姨母为表妹留下的嫁妆是不是要清点完毕送到骁骑大将军府。” “难道义勇侯府贪图了皎皎的嫁妆不成?”太后不是傻子,帝王将话说得这么明白,她自然也听出来了。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40节 李公公早就憋着一口气,闻言弓着身体,一板一眼道:“太后娘娘,据暗卫来报,谢夫人不仅贪图了先夫人留给谢姑娘的嫁妆,还将贪图的嫁妆给谢二小姐做了嫁妆。” “简直荒唐。”太后瞳孔一缩,横眉竖起,起身猛地拍了下桌面:“她们此举,与小人又有何异。” 偌大的一个侯府,连原配妻子留下的嫁妆都不放过,这还是个人吗。 谢娇是义勇侯府的姑娘,难道皎皎就不他们的亲生女儿了,至于偏袒成这个样子吗,要不是亲耳听见,太后都不敢相信。 太后总算明白皇帝为何突然过来跟她提起立皎皎为后的事情,敢情义勇侯府合伙欺负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孟姑姑,你现在就带人去义勇侯府清点皎皎母亲的嫁妆,要是有少了就让义勇侯府给补上。” 不然就等着全天下人看义勇侯府的笑话吧,以前还只觉得义勇侯夫妇偏心了些,现在不仅仅是偏心了,简直是一对无耻小人,完全没有礼义廉耻,皎皎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亲生父亲跟继母。 “奴婢这就去。”孟姑姑何尝不觉得义勇侯夫妇此举荒唐,还没等走两步,太后气喘吁吁的补充:“他们要是不愿,就让他们来找哀家。” 孟姑姑知太后是气狠了,急忙带人赶往义勇侯府。 帝王朝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忙给太后娘娘倒了盏茶,帝王摩挲着腰间的荷包,继续道:“还有一事,吏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心悦南郡伯府小公子人人皆知,前些日子吏部侍郎还在朕面前提起这事,既然吏部侍郎家二小姐跟义勇侯府二小姐是表姐妹,倒是可以一同嫁去南郡伯府。” “皇帝说的是平妻?”太后有些迟疑,要是真让吏部侍郎家二小姐跟义勇侯府二小姐一起嫁给章翎,那此举肯定会打义勇侯夫人跟那位二小姐的脸,也能替皎皎出一口恶气。 “太后娘娘,老奴听说在南郡伯府小公子跟义勇侯府二小姐定亲之后,吏部尚书家的二小姐、也就是谢大小姐的表姐,还会时不时的给南郡伯府小公子送手帕跟香囊呢。” 言外之意是对方盼着能嫁到南郡伯府去,陛下这么做,也是成全了他们。 太后神色复杂,刚开始还只以为章翎是不够光明磊落,现在看来着实不是个良配,幸好皎皎不喜欢他:“那皇帝就下旨吧,皎皎有这样的家人,还不如没有。” 圣旨很快便送到南郡伯府,在李公公宣旨的时候,章翎脑子一片空白,面色发白,他跟娇娇表姐私会的事情肯定是被人发现了,到底是谁告发了他呢。 李公公还笑眯眯的将圣旨交给了章翎:“章大人接旨吧。” 章翎浑浑噩噩的将圣旨接了过来,他父亲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等好声好气的将李公公送走,章翎父亲就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你看看你每天都在做什么,现在有多少人在看咱们三家的笑话。” 这哪是结亲,分明是结仇啊,等二弟回来,他这儿子定是免不了一场家法。 当天,章翎就被关了禁闭。 *** 义勇侯府这边更不好过,孟姑姑带着人及就直奔正堂,云氏跟谢娇忙整理好衣衫前来迎接,谁知孟姑姑第一句话便是让她将谢燕母亲带过来的嫁妆单子拿过来,她们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口令清点谢燕的嫁妆,要是少了一件,她们都要补齐。 谢娇面色发白,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母亲,她昨日便发现了,那册子上面有些东西她都没听过,不像是母亲能有的东西,可是怎么会是谢燕母亲留下来的,不是都说她母亲门第不高吗,她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云氏整个人一下子就慌了,她将头撇到一边,试图否认:“你们在说什么,我是皎皎的母亲,我怎么可能贪图皎皎生母留下来的东西呢。” 实际上她贪的并不少,当初小儿子进国子监,她担心儿子在家里被宠坏了,无法跟同窗们好生相处,便过去打点了下,她用的就是那里面的嫁妆。 但是谢燕是娇娇跟质儿的长姐啊,长姐的东西给弟弟还有妹妹用,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夫人竟然口口声声说没贪图,那就将嫁妆单子拿过来吧,太后娘娘已经说了,要是夫人不愿意配合,那就随奴婢入宫去见太后娘娘吧。”孟姑姑是什么人,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心腹,她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云氏心里有鬼,她皮笑肉不笑道。 云氏身体摇摇欲坠,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她眼前飘着两个字—— “完了。” 二更 “陛下,谢姑娘来了。”从慈宁宫回来,萧忱在养心殿处理奏章,李公公从外面进来。 萧忱挑了挑眉,让人进来。 李公公笑呵呵地走了出去,一脸恭敬的对谢燕道:“谢姑娘,陛下让你进去呢。” “表哥。”谢燕提起裙角走了进去,眸似秋水,唇若含丹,喊了一声。 萧忱一看她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案桌:“想出宫了?” 姑娘家眸光里全是期盼,除了想出宫,萧忱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昌平公主也想出宫。”谢燕一下子就被他戳穿了心思,她垂眸看着自己的鞋面,轻声道。 只要不是出宫见柳如邵,帝王都不会拦着她,见她没有抬头看人,萧忱嗓音慵懒,漫不经心的开了口:“表妹过来一下。” 谢燕有些不解,莲步微移,朝帝王走了过去。 “表妹这是也想见识一下状元郎的风采?”待她走近,萧忱直接握住她的手腕,虚虚的揽着她。 谢燕想躲避,他握着的动作却是更紧,少女避无可避。 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谢燕紧张得很,身子跟语气都僵硬的厉害,她回答:“也没有那么想见识。” 萧忱姿态闲适,气定神闲的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朕还以为表妹看朕这张脸已经看腻了呢。” 他只对眼前的女子有着不清白的心思,但小姑娘身边的桃花就太多了,万一哪日她就被哪个长相俊俏的郎君给勾走了,这次一甲三等皆是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最受京中未出阁姑娘的喜欢了。 “怎会,在臣女心里,表哥容貌惊为天人,非一般人能比。”谢燕的目光落到了案桌上的奏章上,那本奏章还没合上,上面有帝王的批阅,笔锋凌厉,一如帝王这个人。 她说的话确实是真心话,因为帝王长得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人,生得极其好看。 “在表妹心里,朕真这么好?”萧忱容貌如画,唇角笑意放大,道。 谢燕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坚定不移的点了点头:“在我心里,表哥一直都很好。” 正因为从记事起她就一直待在义勇侯府,鲜少可以出门,所以谢燕一直很向往外面的自由,而在皇宫的这些日子,谢燕做什么都不受拘束,还与昌平公主一见如故,她对帝王自然是感激的,也想做一个好表妹,只可惜“事与愿违”。 “表妹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萧忱笑出声,松开了小姑娘的手腕;“这件事朕答应了,宫门落锁前回来就成。” “多谢表哥。”谢燕脚尖离地,身子顿时放松下来,她对着他福了福身。 萧忱颔首,目送她出去。 谢燕感受到身后帝王的视线,就跟后面有狼追她似的,三步作两步的走了出去。 隐隐约约,谢燕好像听到帝王那磁性的低笑声,脸色忍不住红了下。 在殿外候着的李公公见她出来,朗声道:“谢姑娘慢走。” 谢燕回了暖阁,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已经在等着了,说太后娘娘有事要告诉她,谢燕便让翠儿去昌平公主那里告知她一声。 昌平公主在知道谢燕能陪自己一起出宫,还能去京城最大的茶楼看状元郎喜不自胜:“还得是皎皎姐姐,说什么皇兄都答应。” 要是她去,皇兄肯定以为她是胡闹,出乎意料的是皇兄竟然不吃醋,她还以为皇兄会吃醋不让皎皎姐姐去呢。 “那奴婢先行告退。”翠儿微微一笑。 慈宁宫的氛围就不怎么好了,即便已经派了孟姑姑去义勇侯府,太后依然是怒气难消,但看到谢燕进来,太后还是扯出一抹亲和的笑容:“张嬷嬷,给皎皎搬一张凳子来。” 张嬷嬷搬来一张凳子,再给谢燕倒了盏热茶,少女向太后道谢:“谢太后娘娘。” 太后眼神落在谢燕身上,她的眉眼其实很像念晴,清婉似水,又带着几分坚韧,太后看着都心疼,她深吸口气:“有件事一直藏在哀家心里很久了,今日哀家想问一下皎皎的意思。” “太后娘娘请说。”谢燕尚且没有摸清楚状况,见太后如此慎重,谢燕坐直了身子,模样乖巧,嗓音轻柔。 太后想到那一日章二叔跟她说的话,将其原封不动的告诉谢燕:“其实你章二叔回京之后不久就来求见过哀家,他说昔年他想让你与章翎在一起,是希望从小就能有人保护你,但既然你跟章翎的婚事不成了,他想认你为义女,这样你将来能多一份依仗。哀家当时没有问过你的意思,所以也没答应你章二叔,现在哀家想问皎皎一句,你愿意做你章二叔的义女吗?” 太后当初没答应是因为知道不管皎皎是何身份,皇帝喜欢她,就不会在意这些,但义勇侯府所作所为简直欺人太甚,太后又怎么会让她受到这样的委屈。 义勇侯夫妇行小人行径,那位二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要是皎皎继续待在义勇侯府,等立后圣旨赐下去,难保她们不会继续作妖,只有让皎皎认章二叔为义父,搬到骁骑大将军府,有章二叔跟底下的士兵护着,料她们也没那个胆子动手。 义女…… 谢燕怔了一瞬,没有想到章二叔会有这个想法,她斟酌片刻,轻声道:“我知道章二叔从小就很疼爱我,但章二叔还未娶婶婶,若是贸然认了义女,怕是不太好。” 章二叔虽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是他官职位居一品,深受世人敬重,所以在这京中,想嫁给章二叔的人并不少,但要是章二叔真认了义女,将来他要娶妻,对方说不定会介意。 “皎皎的意思哀家明白,但章二叔说他不会再娶妻了。”太后知道她的心思,笑道:“哀家虽然不知道你母亲当年为何执意要嫁给你父亲,但你母亲跟章二叔肯定是互相有情的,要是你母亲在世,哀家觉得她也会同意。” 因为能多一个人疼爱自己的孩子,哪个做母亲的会不愿意呢,更别说义勇侯压根不配做皎皎的父亲。 谢燕生母过世的早,她的脑海里已经没有娘亲的记忆,但她从小就知道,她娘亲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听到太后娘娘这话,谢燕还是犹豫了一下。 “谢姑娘可能还不知道,因为你二妹妹即将出阁,所以谢夫人动用了你母亲为你留下的嫁妆,还有,谢夫人想从此次参加殿试的书生里面挑选一个人给你做夫婿,已经相中了一位姜公子,那人出身贫寒还是其次的,其他问题奴婢就不跟大小姐说了。”张嬷嬷见状继续下了一剂蒙药,只有让谢姑娘彻底看清义勇侯府都是些什么人,她才能真正的脱离义勇侯府。 义勇侯跟夫人这般算计谢姑娘,将来要是被晋封为国丈跟诰命夫人,张嬷嬷这个外人光是想着都觉得不值得。 太后认可张嬷嬷这话,点头道:“你张嬷嬷说的没错,关于嫁妆一事哀家已经让孟姑姑去查看了,不管你那继母贪了多少,哀家都会让她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都到了用念晴的嫁妆去做自己女儿的嫁妆,那云氏平日里怕是没少贪,还在京中以“温婉”之名自称,简直荒谬。 念晴的嫁妆除了她已故父母留给她的那一份,还有范阳苏氏本家的那一份,以及那位已经成了南琼皇室的贵妃娘娘添的整整三十箱,要真少了,还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赔得起。 “谢谢太后娘娘。”谢燕纤长细腻的手指紧握在一起,想起在义勇侯府生活的那些过往,她喉咙微哽,声线轻而坚定:“我愿意认章二叔为义父。” 第38章 探花郎 一阵微风拂过,树上的枝叶漱漱的落下,留痕无声。 殿中一干人等齐齐向谢燕道贺:“恭喜谢姑娘。” 骁骑大将军镇守边关十余年,乃本朝第一武将,谢大小姐有骁骑大将军这个义父,以后也有人护着她了。 “皎皎愿意认你章二叔为义父,你娘亲九泉之下也能放心了。”太后目光柔和,连说了三声“好”,拍了拍谢燕细腻柔软的手心。 谢燕眸光逐渐清明,那些纠结与疑虑一扫而空,她脸上露出笑容,梨涡浅浅:“谢太后娘娘,也谢谢表哥。” 太后娘娘虽未明说,但谢燕可以猜到这背后肯定有帝王的手笔,所以感谢帝王并没有错。 太后笑了笑,比起皎皎这一声“谢”,皇帝更想要皎皎的喜欢:“你章二叔的骁骑大将军府的府邸已经建好了,等哀家派人告知章二叔一声,你就直接搬到骁骑大将军府去吧,相信你章二叔也不愿意让你跟南郡伯府的人相处。” 不说南郡伯府其他人,就说有章翎在,章二叔都不会让皎皎住在南郡伯府。 此事尘埃落定,太后狠狠的松了口气。 章政最近还在军营训练士兵,恰好这日在营帐休息,他手里的侍卫匆匆忙忙的来找他:“大将军。” “何事?”看侍卫风尘仆仆的过来,章二叔看他一眼,问。 侍卫跑得气喘吁吁,在章政面前停下来:“太后娘娘召大将军入宫,大将军快去吧。” 这个时候召他入宫,该不会是皎皎出了什么事情吧,章政眉目如刀刃般坚毅,脸色非常难看,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儒雅温和。 他眉头紧拧着,问:“来人可有说太后娘娘为何召本将入宫?” “好像是因为大小姐。”侍卫知晓将军对义勇侯府的大小姐非常关心,所以方才丝毫不敢耽误一下。 章二叔眉心狠狠跳了跳:“我知道了。”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回到了京城,很快入了宫:“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章二叔来得这般匆忙与着急,莫不是以为皎皎有什么事情,太后姿态平和近人:“大将军请起,赐座。” 十五年前,章二叔气度便非常威严,他对每个人都很冷淡,唯独待念晴温润细致,念晴也未必对他无意,可谁能想到曾经郎才女貌的两个人,最后是这样的结局呢,还是造化弄人。 “微臣谢太后娘娘。”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41节 “哀家记得你刚回京时与哀家说,想认皎皎为义女,皎皎已经答应了。” 章政脑子“嗡”了一下,一脸的不敢置信,小姑娘真的答应了。 仿佛天上有馅饼掉下来,往日温和儒雅的章二叔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了,捏着青花瓷盏的大手哆嗦了一下,他目光锐利如雄鹰:“太后娘娘说得是真的?” 她的女儿,章二叔一直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但这终究不够名正言顺,要是他真的认了她为义女,那他们就真的是父女了。 “章大将军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直接去问皎皎。”太后看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也知道他是因为真心疼爱皎皎、太过激动的缘故,笑了笑。 章政哪敢怀疑太后娘娘说的话,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眉梢间的愉悦却藏都藏不住:“微臣只是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皎皎的性子虽然坚韧,但心底再软不过了,我们这些长辈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也就义勇侯府……”太后起先还能露出笑容,话说一半,紧皱眉头,将义勇侯夫妇贪图皎皎嫁妆的事情跟章二叔讲了一遍,章二叔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连皎皎娘亲留下的嫁妆都偷,可想而知,义勇侯夫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算太后娘娘不派人去,微臣也会让她们将嫁妆还回来。”章政浅啜了口茶,万万没想到义勇侯夫妇如此无耻,该是皎皎的谁也夺不走,更何况这些嫁妆里面寄托了娘亲对皎皎的思女之情。 听出他话里的维护之情,太后笑道:“等将这些嫁妆清点完毕,哀家会让人将皎皎的东西全部搬到骁骑大将军府,待皎皎出宫,便不用去义勇侯府了。” 章政面色冷肃,对太后无疑是感激的:“承蒙太后娘娘对皎皎的厚爱,微臣感激不尽。” “在哀家心里,皎皎就是哀家的亲生女儿,疼她跟护着她是应该的。”太后道:“皎皎就在哀家的牡丹园,你有什么要嘱咐的话就亲自告诉她吧。” 章二叔对皎皎是真心的疼爱,未必会想让皎皎入宫为妃,她这般做也是想让章二叔知道,她们都是为皎皎好的。 章政随张嬷嬷去了牡丹园,一眼便看到牡丹园里面的少女,穿着粉红色海棠襦裙,身姿窈窕,容貌清丽,章二叔气度儒雅的走了过去:“皎皎。” “章二叔。”谢燕正发着呆,一抬头便看到章政沉稳的身影,她站起身。 “皎皎还叫二叔?”章政在她面前一贯温和,微微笑道。 想必太后娘娘已经跟章二叔说过了,谢燕眼眸圆圆的,像晶莹剔透的珍珠,她是落落大方的性子,答应认章二叔为义父了,她也不纠结,她弯了弯眸,浅笑道:“义父。” “诶。”在边关镇守十多年的大将军忍不住红了眼,章政点点头:“往后,有义父在,不会再让皎皎受到一丝委屈。” === 此时此刻的义勇侯府已经是鸡飞狗跳,下人们一脸的惊慌失措,生怕自己的小命会不保,为此,众人皆缩在屋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娇跟云氏面色煞白的很,母女两坐着一动不动,实际上心里如翻江倒海,想着等会有什么对措可以蒙混过去,要是来人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她们还真不会慌张,但来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她们就很慌张了,这些在宫里伺候的人一向心思敏锐,查什么都是一查一个准。 她们越惊慌失措,孟姑姑就越淡定,站在院子里一边清点嫁妆件数,一边盘算。 算到最后,发现当年嫁进来的一百九十六抬嫁妆已经少了三十抬,孟姑姑眼神陡然尖锐,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她让人将嫁妆单子跟里面圈出来的部分给云氏看:“谢夫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这位谢夫人,在外人面前温婉恭顺,京中谁不夸赞义勇侯夫人一句“贤惠”,谁知道她背地里就是这样的人。 云氏又慌又急,想保持温婉从容压根就保持不了,她慌不择言:“孟姑姑,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妾身并没有想贪皎皎的嫁妆,只是……只是挪用了一下。” “只是挪用一下,那应该知道补齐吧,经奴婢盘算,先夫人带到义勇侯府的嫁妆少了整整三十抬,谢夫人是做了什么事,要挪用这么多嫁妆。” 要是孟姑姑没有记错的话,念晴夫人的嫁妆里面应该包括了骁骑大将军为她添的嫁妆。 云氏被她挤兑的哑口无言,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我……” 她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义勇侯府日渐没落,库房里都没几样好东西,生在这京城里面,总是免不了打点,那要打点总得拿出几样好东西啊。 气氛正难看的时候,义勇侯从外面走进来:“这是怎么了,府里怎么鸡飞狗跳的?” 孟姑姑不卑不亢:“侯爷回来的正好,因为骁骑大将军已经决定认谢大小姐为义女,所以不日谢大小姐就要搬到骁骑大将军府居住,奴婢是奉太后娘娘的命令来清点先夫人留给谢大小姐的嫁妆,结果发现先夫人留给大小姐的嫁妆被谢夫人挪动了许多,这不得让谢夫人补上。” 义勇侯脸色黑如墨炭,一是因为云氏贪了那个女人的嫁妆,将眼前的局面闹得这般难看,二是因为章二叔要认那个逆女为义女,他这个当爹的还没死呢,那个逆女就认了章二叔为义女,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天下人,她这个当亲爹做的不称职,所以对方才认了备受百姓敬仰的一品大将军当爹。 义勇侯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女人洞房花烛夜没落红不说,新婚第二日就爬到他头上。婆母给她立规矩,她头都不回的回了自己的屋,他要纳妾,她就拿和离拿捏他,难怪同是范阳苏氏的姑娘,一个就能嫁给南琼皇帝做贵妃,一个却只能嫁给他。 那个女人从嫁到义勇侯府,他就没见她笑过,她唯一的温柔是给了那个逆女。幸好她当年走得早,要不然义勇侯天天对着她那张目中无人的脸,迟早要被她给逼疯。 而云氏跟谢娇脸都要气歪了,当初章翎跟谢娇定亲,章二叔作为长辈就未来过义勇侯府,章翎去求了好几次章二叔都给推脱了,如今他倒好,还认了谢燕为义女,这不是打她们的脸吗。 “谢侯爷,谢夫人,太后娘娘的口令是要嫁妆原封不动的送到骁骑大将军府去,东西少几样,你们就补几样,要是补不齐,你们就入宫见太后娘娘吧。”孟姑姑面露嘲讽,看都不看他们:“只是等到那一日,义勇侯治家不严的奏章怕是会被送到陛下的案桌上。” 义勇侯面如死灰,云氏恨不得当场昏厥,谢娇则是又气又想哭,浑身发抖。 二更 谢燕成为骁骑大将军的义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昌平公主有些意外,这消息怎么会来的这般突然,她尚且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皎皎姐姐怎么成了章二叔的义女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方才太后娘娘将谢姑娘请了过去,谢姑娘走后不久,太后娘娘又召了骁骑大将军入宫。”宫女也不大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道。 消息来的这般突然,难不成是因为皇兄要立皎皎姐姐为后了,可是凭借义勇侯府嫡长女的身份,皎皎姐姐也是能成为皇后呀,昌平公主脑子打结,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要去问太后娘娘吗?” “此事肯定是经过皎皎姐姐的同意了的,义勇侯府一大家子都对皎皎姐姐不好,皎皎姐姐认骁骑大将军为义父,我觉得挺好的。”昌平公主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琉璃盏,道。 昌平公主是敢爱敢恨的性情,在她看来,血缘关系是一方面,但要是做父母的这般偏袒,还不如不要呢,皎皎姐姐摊上这样的家人,何其无辜。 “公主说的是,而且陛下还将吏部尚书家的二小姐许配给了南郡伯府的章大人。”宫女觉得昌平公主的话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道。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吏部尚书的二小姐不就是谢娇的表姐?”昌平公主有些疑惑,问。 因为她们之前是皎皎姐姐的家人,昌平公主对她们还挺了解的。 “是。” “那她们岂不是是平妻?”昌平公主震惊住了。 宫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昌平公主琢磨,这一下子打了三家的脸,皇兄是在为皎皎姐姐撑腰呢,谁让她们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皎皎姐姐。 正在昌平公主好一番感慨的时候,贴身侍女望了下天色,提醒她:“公主,出宫的时辰到了。” “走吧,咱们去寻皎皎姐姐。”昌平公主马上摒弃所有的心思,跟只蝴蝶似的,笑眯眯的往外冲。 可等昌平公主到了地方之后,昌平公主就不那么高兴了,因为她看到皎皎身边还站了个人,那不是皇兄是谁。 橙黄色的阳光照在皎皎姐姐跟皇兄身上,他们的身影看起来赏心悦目,从昌平公主这个方向看,皇兄看皎皎姐姐的眸光非常专注,而且不知皎皎姐姐跟皇兄说了什么,皇兄唇角微勾,笑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 昌平公主脚步一顿,倒是不好上前打扰了,她朝身后的两个侍女摇了摇头,准备原路返回去,谢燕却是先一步发现了昌平公主,她莞尔一笑,喊了一声:“公主来了。” 昌平公主脚步立定,对着帝王行了个礼:“臣妹见过皇兄。”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兄笑得这么开怀呢,这世上能让皇兄笑得这么开心的人就只有皎皎姐姐了。 “免礼。” “要是皇兄没别的事,我跟皎皎姐姐就先出宫了。”昌平公主头上插着两支带铃铛的步摇,看起来活泼娇俏,她拉住谢燕的小手,对帝王道。 帝王唇角似笑非笑的,看了谢燕一眼。 谢燕就跟有些躲闪的小猫儿似的,她微微垂下头,嗓音清灵若百灵鸟:“表哥也跟我们一起去。” 昌平公主脸色险些垮了下去,她看了皎皎姐姐一眼,又看了自己皇兄一眼:“皇兄也跟着去?” 问题是她只想要皎皎姐姐,根本不想要皇兄啊。 更何况有皇兄在,她如何与皎皎姐姐说体己话啊。 帝王淡淡的“嗯”了一声,深邃的桃花眼带着几分愉悦:“是你皎皎姐姐邀请朕去的。” 这还要从方才说起,谢燕在御花园的凉亭发着呆,帝王仪仗恰好在这个时候过来,凉亭之上,少女认认真真的向他道了个“谢”,谁知帝王笑意吟吟的问她:“表妹就只有口头的感谢吗?” 谢燕脱口而出:“那表哥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出宫?” 话一说出口,谢燕心里就后悔了,但是帝王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他沉思片刻,眉目慵懒:“既然表妹这么说,那朕自当奉陪。” 于是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谢燕只能歉疚的看了昌平公主一眼,昌平公主本来也不介意这事,有皇兄在,她们两个姑娘家肯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于是两人行瞬间成了三人行,去的时候帝王自己一辆马车,两个姑娘家坐同一辆马车。 因着状元郎游街,京城的街市人山人海,挤得马车都难以过去,绕了好大一圈,马车停在京城最大的一家茶馆前,昌平公主最坐不住,拉着谢燕的手直奔上面,状元郎经过的地方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喇叭声不绝于耳。 隐藏身份的帝王则是漫不经心的上了二楼,三人不就是脸长得不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今年一甲三等除了榜眼,其他两位都还没有娶妻,茶馆中已经有不少姑娘往下面扔香囊跟穗禾了,昌平公主拖着腮,仔细打量那坐着那三匹骏马上面的人,许是因为三人皆是腹有诗书之人,所以看起来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昌平公主分不出好歹,她神神秘秘的凑到谢燕的耳朵边,问:“皎皎姐姐觉得这三个人里面谁好看?” 谢燕比较喜欢温润如玉的读书人,她潋滟如水的眸光扫了下去,落在最右边骏马上的少年郎身上:“探花郎吧。” 帝王神色瞬间变得幽暗且沉着,周遭的温度不知道降了几个度,不少人耸了耸肩,将衣裳合拢,奇了怪了,明明外面太阳这般热烈,他们怎么感觉跟身处寒冬腊月似的。 李公公已经不敢抬头了。 昌平公主顺着谢燕的眸光看下去,果然是探花郎生得最好,唇红齿白不说,眉目之间干净澄澈,他穿着一袭宝蓝色云锦长袍,看起来便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郎。 昌平公主眼睛亮了亮:“每次一甲三等游街,好像都是探花郎生得好看。” 除了那一年常恒是状元郎的时候,他的容貌跟气度都无可挑剔,接连两次的一甲三等,都是探花郎生的最好,还挺有规律的。 谢燕是第一次看一甲三等游街,不知道以前是个什么情况,昌平公主这么说,她也这么听了。 看了状元郎游街,昌平公主还央着帝王一起在外面用了个午膳,昌平公主性子洒脱,在外面待这么久,蹦蹦跳跳的走在最前面。 天色已经黑了,街市上面还是人来人往,昌平公主一眼看到马车旁边站在的李公公,朝马车方向走了过去,李公公乐呵呵道:“公主,您坐这辆马车吧,这辆马车宽敞一下。” “我要坐了这辆马车,那皇兄坐哪儿?”昌平公主“啊”了一声,面露疑惑。 难道皇兄不准备回宫了。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解释:“陛下跟谢姑娘坐后面的马车。” 他这么说,定是接到了皇兄的授意,昌平公主只得上了马车。 帝王跟谢燕要落后一步,萧忱负手而立,回眸看着睁眼看自己的小姑娘:“表妹请吧。” 又要单独与帝王坐一辆马车,谢燕心里有些别扭,正磨磨蹭蹭不想上去,帝王却是动作强硬的搂住她的腰,将她带了上去。 他滚烫的气息喷在谢燕姣好的鹅蛋脸上,谢燕如坐针毡。 帝王单手撑在马车的车壁上,嗓音低哑醇厚,似笑非笑的问:“表妹跟朕说说,探花郎哪里好看了?” 第39章 赌约 马车里面格外的狭窄跟拥挤,帝王这一俯身,将谢燕纤细的身子都给圈在怀里,他嗓音低哑带笑:“在朕面前,表妹有话但说无妨。” 谢燕脸色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她低头看自己粉色的指尖,道:“因为臣女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很喜欢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他貌似跟温文尔雅不太沾边,帝王眉梢轻轻蹙起来,他慢条斯理的开了口:“表妹有所不知,朕从三岁启蒙开始,便黎明即起,好读书,五岁就能作赋了。若非生在皇家,朕参加科举也能考出个好名次出来。” 谢燕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个,清澈的眸子眨了眨,帝王的才学本来就非一般人能比,此次科举的题目不就是他出的,少女清灵一笑,道:“表哥才华横溢,励精图治,让人佩服。” “表妹此言可是出于真心?”萧忱知道小姑娘惯会哄人高兴,他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紧锁着她水汪汪的眼眸。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42节 谢燕与帝王深邃的桃花眼对上,心跳慢了半拍,她点头如捣蒜,声音温软:“比黄金还真。” “那在表妹心里,是朕好看还是探花郎好看?”萧忱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此言确实出于真心,边把玩着她的小手边问。 谢燕反应慢,这个时候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谢燕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有些乱,若是单论容貌,那帝王的容貌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她嗓音温柔,一本正经的回答:“表哥好看。” 帝王浑身舒坦,唇角微勾,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这句话,朕听进去了,那位探花郎是生得不错,但是婚娶一事才学禀性比容貌更重要,表妹莫要以貌取人。” 这世上,鲜少有男子像他这样才学禀性跟容貌皆有,所以让她嫁给别人,帝王是不可能放心的。 可是她也没打算嫁给探花郎啊,谢燕有些无奈,态度却很诚恳,点了点头:“谨遵表哥教诲。” 萧忱轻轻“嗯”了一声,他靠在马车的椅子上假寐,脸庞清俊,侧颜完美到没有一点瑕疵。 谢燕看着马车上面的天花板,眸光有些许的迷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与帝王相处的时她的心跳声都有些快,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她的心绪是紧张与局促,比起来时,回皇宫的后一段路格外安静。 只是等路程下了一半时,帝王沉静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以后,朕会护着表妹。” 谢燕一怔,她抬头去看帝王,却见帝王仍然闭着眼,少女知晓帝王是在假寐,轻轻地应了一声,跟猫儿似的。 好像除了义父,便只有帝王跟她说:“他会护着她。” 谢燕抿了抿粉嫩的唇瓣,心思有些乱。 等马停在皇宫门口,三人一起下了马车,帝王要回去处理奏章,昌平公主则是跟着谢燕回暖阁,她笑着揶揄道:“皇兄刚刚跟皎皎姐姐说了什么?皎皎姐姐脸色都是红的。” “有吗?可能是外面的风太大了吧。”喉咙传来几分干痒,顾左右而言他。 昌平公主没有拆穿她,因为她觉得皎皎姐姐未必对皇兄无意,而且就算皎皎姐姐对皇兄无意,皇兄也不会放开她就是了。 两姑娘有说有笑的回了暖阁,昌平公主对她认义父的事情非常好奇,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去:“皎皎姐姐,认了义父,你还会回义勇侯府吗?” 义勇侯府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昌平公主是不希望皎皎姐姐去淌义勇侯府这一趟浑水的,骁骑大将军府是为章二叔建的,地方宽敞不说,还在京城闹市,皎皎姐姐之后要是直接搬进骁骑大将军府那该多好。 “不会再回去了。”谢燕低垂着眼,摇了摇头。 少女从小就能看得清是非,别人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同样,别人对她不好,她也知道。 “那就好,皇兄跟母后肯定也不希望皎皎姐姐再回义勇侯府。”昌平公主松了口气,然后笑眯眯道:“皎皎姐姐,你有没有觉得你本来就很像将门之女,眼下是真的将门之女了。” 章二叔没有娶妻,皎皎姐姐虽说是他义女,但也跟亲生女儿没有区别了。 “奴婢也觉得,谢姑娘文武双全,跟骁骑大将军有做父女的缘分。”青竹对昌平公主这话表示赞同,笑着道。 要不是因为谢姑娘,她还不知道原来谢姑娘的生母跟骁骑大将军曾经有一段过往,骁骑大将军之所以镇守边关多年便是为了心头所爱,要是两人当年就在一起,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桩佳话呢。 昌平公主深以为然,章二叔比义勇侯好太大了,他可以为了皎皎姐姐的娘亲终身不娶,但义勇侯呢,念晴姨母去世没多久,迫不及待的续了弦。 *** 傍晚时分,天空之上晚霞密布,谢燕让人搬了一张躺椅放在院子里,她人躺在躺椅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看起来轻松惬意,美人犹如画卷。 翠儿从暖阁外面走进来,小声道:“姑娘,夫人跟二小姐传信说想跟你见一面?” 她料想小姐是不愿见她们的,且不说这么多年她们是怎么对待小姐的,就说二小姐抢走了本该属于小姐的姻缘、夫人挪动了先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要她是夫人,她都无颜来见小姐。 谢燕将脸上盖着的书放了下来,露出那张白嫩精致的鹅蛋脸,女子眉若远山,一双眸子水盈盈的,很容易让人陷进去,她眉眼微皱:“我与她们没什么好见的,唯一想告诉她们的一句话就是好自为之。” “奴婢这就去。”翠儿笑了笑,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幸好小姐没有心软。 义勇侯府中,云氏跟谢娇脸色憔悴了不少,整个人如同热锅上面的蚂蚁,太后娘娘给她们半个月的时间将缺少的嫁妆补齐,她们东拼西凑,将贪来给谢娇的嫁妆都给归还了,但还是少了十箱,这十箱的嫁妆,云氏都拿出去打点了,旁的她还能补上,这个她是万万补不了的,云氏总不能去找人将她送出去的东西都还回来吧,那样京城的人会如何看她。 云氏未出阁的时候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为此义勇侯续弦,媒婆很快的就想到了她这个吏部侍郎家的小姐,那时候云氏想到自己能嫁给一个侯爷,自然是喜不自胜,谁让义勇侯原配夫人留下来的是个女儿呢,又不能继承义勇侯府门楣,为了在外人面前维持温婉端庄的模样,云氏没有短过谢燕的吃穿用度,只是不想让她比娇娇出色。 可没想到,谢燕一朝得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看重,不仅在京城如鱼得水,将娇娇踩在了脚底下,还害得她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云氏都快怄死了,偏偏还要去求她,因为她明白,只有谢燕去太后娘娘跟陛下求情,她尚有一线生机,不然她就死定了。 “她怎么说?”就在云氏等的心急如焚的时候,她派出去的丫鬟疾步走了过来,云氏如同看到了曙光,连忙问。 丫鬟面色很是犹豫,都不敢抬头看她,道:“夫人,大小姐说她与夫人您没什么好见的,还让夫人您好自为之。” 云氏两眼一黑,完全不知道她要怎么办了。 老爷昨天就嘱咐她要将这些东西补齐,以免连累了他跟整个义勇侯府,她何曾不想将这些嫁妆补齐,这事情要是传出,南郡伯府会怎么想娇娇。 还有章二叔,怎么会突然想认皎皎为义女,这一桩桩事情,打得云氏是措手不及。 谢娇何尝不心慌,她又是害怕又是恼恨谢燕的态度,拽着云氏的手臂:“母亲,姐姐她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我们义勇侯府好歹养了她一场,她就这么对待我们。”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会毁了整个义勇侯府。 她慌张的模样,让云氏的太阳穴更加疼了起来,她拍了拍谢娇的小手,道:“娇娇,你先回去,娘亲会想办法的。” 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啊。 谢娇是很信任自己的母亲,云氏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办法了,她弱柳迎风般的跟着丫鬟离开了。 云氏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入宫求见太后娘娘,因为只要太后娘娘愿意放过她,她还是有一条生路的。 彼时,慈宁宫安静的可怕,静得只能听到茶盏落到案桌的声音,云氏被张嬷嬷领着,去给太后娘娘问安:“臣妇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云氏战战兢兢的站起来,忽然有些难以启齿:“臣妇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连眼睛都没落到她身上,淡淡的开了口:“要是谢夫人为的是念晴嫁妆的事,那谢夫人便不必开口了,哀家看在皎皎的面子上,已经多给了你半个月的期限,要是东西实在找不着了,那就折换成银票,谢夫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番话,将云氏要说的话全部压了回去,云氏哑口无言,问题是她也没有那么多银票啊。 “太后娘娘,臣妇当初也是一时糊涂,还请太后娘娘原谅臣妇一次。”云氏紧咬牙关,作可怜状,眼神之中全是祈求。 “谢夫人难道不知道哀家与念晴未出阁的时候是手帕交,你让哀家原谅你,那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想过念晴?”太后面色一冷,要不是皇帝告诉她,她还真看不出来这位温婉端庄的谢夫人心肠竟然这般歹毒,做的事情更加歹毒。 云氏百口莫辩,将头低下去:“臣妇只是一时糊涂。” “哀家看你不是一时糊涂,而是想方设法置皎皎于死地,皎皎如今已是骁骑大将军的义女,与你们义勇侯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哀家希望你半个月后能将念晴留下的嫁妆原封不动的送到骁骑大将军府。”太后面露嘲讽。 太后分毫不让,云氏也没有办法,福了福身:“臣妇遵命。” 出了慈宁宫,云氏精神都是浑浑噩噩的,她要怎么才能将那些嫁妆补齐,都怪谢燕那个贱人。 殿中,张嬷嬷捧了一盏静气凝神的茶给太后:“太后娘娘,你觉得谢夫人此番会悔改吗?” “她要会悔改,她就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还想拿捏皎皎的婚事,她是当哀家跟皇帝不在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张嬷嬷点了点头,谢夫人本来就是故意挤兑谢大小姐,三番两次的想将置谢大小姐于死地,又怎么可能悔改呢。 她还给谢大小姐挑了那么个人,若那人真这么好,她怎么不让谢二小姐嫁过去,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 因为认了义女,章政先是将骁骑大将军府最大最华丽的一个院子划分给了谢燕,亲自提笔为“芳华苑”,然后吩咐底下的士兵置办了好多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将芳华苑摆的满满的,他镇守边关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先帝跟年轻帝王赏赐了不少古玩跟进贡之物给他,章政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全部让人搬进了芳华苑。 章二叔明白小姑娘过去在义勇侯府受了不少的苦,所以想竭尽全力弥补她,连带她娘亲的那一份。 琉璃般的赏玩之物一件一件的往芳华苑拔,有一个小厮忍不住道:“谢姑娘真是有福气,将军对她就跟对亲生女儿似的。” “谁让咱们将军没有自己的子女呢,谢姑娘虽说是他义女,但跟亲生女儿肯定是没有区别了。”另外一个小厮手中端着珊瑚如意,脚步匆匆,道。 待骁骑大将军府布置好了之后,章政跟帝提了谢燕出宫一事,帝王难得的没有拒绝,只要不是出宫见柳如邵,帝王向来不拘着她。 这日,京中晴空万里,天边一片蔚蓝。 李公公笑呵呵的走进来:“陛下,谢姑娘来了。” 萧忱搁下朱笔,慵懒的桃花眼抬了抬,瞳孔漆黑深邃,谢燕今日身着一袭粉色软烟罗长裙,青丝被一支步摇挽着,脚步如步步生莲,轻盈动人:“臣女来向陛下辞行。” “朕知道。” 今日一大早,章二叔就递了信进来,说会在宫外等小姑娘。 谢燕猜到章二叔应该是与帝王说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嗓音清脆:“那表哥保重,臣女先行告辞。” “表妹。”帝王声线带着三分慵懒,出了声。 谢燕脚步立定,回眸看他:“表哥还有事吗?” 萧忱直视她水盈盈的清眸,忽地笑了笑:“那个赌约,皎皎切莫忘了。” 第40章 柳如邵 “没有忘。”谢燕娇躯一颤,她当然明白帝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待她及笄之日,面临她的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入宫为妃,二是嫁给京城的世族子弟。 其实每晚躺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子的时候,谢燕未尝没有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她自己都给不了自己答案。她知道她对柳如邵没有动心,可有没有对帝王动心,谢燕自己都不知道。 一眼望见少女带着迷惘的清眸里,萧忱无声地笑了笑:“表妹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想,朕等表妹的答案。” 他有耐心等着她的答案,至于答案是什么,那便完全不重要了,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她都会是他的皇后。 萧忱再抬眼时,眸光一片清明。 不知为何,谢燕每一次看到帝王这副运筹帷幄,仿佛所有事情都他掌控之中的样子,心跳如擂:“谢表哥,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就好。”萧忱闻言轻笑,眉彩飞扬,吩咐李公公:“李公公,你送表妹出宫。” “谢姑娘,您这边请。”李公公连忙过来,弓着腰对些谢燕道。 谢燕临走前偷偷的瞅了帝王一眼,恰好这时,帝王也看了她,唇角微动,少女瞬间移开了视线。 “谢姑娘,老奴就送您到这里了,还望谢姑娘无事的时候能多来宫探望陛下。”李公公在谢燕面前永远是乐呵呵的,他将谢燕送到皇宫门口,嘱咐一句。 陛下嘴里虽然不说,但他们近身伺候的哪能不明白陛下的心思,陛下就是盼着谢姑娘能在宫中多留些时日,要不是因为骁骑大将军认了谢姑娘为义女,想要一家团聚,陛下也不会放谢姑娘出宫。 谢燕面若芙蓉,眉眼弯弯,她轻轻点了点头。 李公公更高兴了:“老奴先告辞了。” 章政早已在皇宫外等着了,他身高八尺,背影沉稳有力,他余光里好像看到陛下身边那位李公公的身影,若有所思。 只是等谢燕带着丫鬟过来时,章政脸上又带着笑容,温和出声:“皎皎。” “义父。”在长辈面前,谢燕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她嗓音绵软。 这一声“义父”,让章政一个大男人眼眶红了红:“诶,义父接你回家。” 往后,骁骑大将军府是她最坚强的后盾,也是她的依靠。 谢燕上了精致典雅的马车,章政拿起缰绳,一脚跨上骏马,尘土飞溅,马车很停到了骁骑大将军府门口,骁骑大将军府的门匾乃是帝王亲笔题书,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谢燕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随章政走进骁骑大将军府,下人们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声音跟洪钟一样响亮:“小姐好。” 大将军这样看重谢姑娘,她们做下人的更是不敢有异心,一个个态度热情得很。 宫阙藏姝(帝台春色) 第43节 谢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浅浅一笑,以作回应。 众人没有料到谢姑娘竟是这般的清丽绝美,还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以后皎皎就是咱们骁骑大将军的主子,她的命令比本将的命令还要重要,她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若有违抗,那就早日离开骁骑大将军府。”章政来到谢燕的面前,儒雅温和的笑容收了起来,声音低沉,姿态带着一贯的威严。 他在战场待了这么久,气场强大,众人丝毫不敢违抗,头都要低到地面上去了:“是,大将军。” “云叔,你先带她们去领赏吧。”章政朝最前面的管家看了一眼:“我先带皎皎去芳华苑。” “这是皎皎的院子,因为时间比较匆忙,可能简陋了些,皎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就让管家去办。”章政领着谢燕去芳华苑,温和儒雅的开了口,他常年征兵在外,也不知道像她这样年龄的小姑娘喜欢什么,只得多多少少都置办一些,但怕还是不如她的意。 谢燕从走进芳华苑的那一刻,便能感受到章二叔的用心,眼下还没有到初夏,院子里的池子里面便开满了莲花,莲花池的右边是一座凉亭,放眼望去十分宽敞跟辽阔,少女被牌匾上面的“芳华苑”三个字而吸引:“义父,这牌匾是您亲自书写的吗?”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在义勇侯府的“海棠苑”的牌匾字迹跟这个就很像,她听翠儿说,因为娘亲喜欢海棠,所以当年“海棠苑”的牌匾就是娘亲亲笔写下的。 “是啊。”章政面露怀念,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微微笑了笑:“走吧,去里面看看。” 屋子里面更加富丽堂皇,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精致小巧的赏玩之物摆放在各处,黄梨木桌上摆着古琴跟古筝,墙壁上挂着山水风景画。 章政观察她的神色,见她没有面露不喜,稍微松了口气。 谢燕梨涡浅浅,刚准备开口,章二叔就笑着打断她:“要是皎皎想说谢,那就不必了,这都是一个为人父亲该做的。” 谢燕要说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屋里的布置我很喜欢,义父费心了。” “皎皎喜欢就好。” 章政每日都要去军营训练士兵,不能在将军府久待,叮嘱了谢燕几句,就赶往军营了,偌大的骁骑大将军府只剩下谢燕一个主子。 翠儿瞅着骁骑大将军府的布置,觉得大将军真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姑娘,大将军考虑的还真是沉稳细致,将任何方面都考虑到了。” 尤其是那些小巧的玩意儿,都是姑娘家喜欢的。 谢燕笑靥莞尔,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太后娘娘那句话,要是昔年母亲跟章二叔能够走到最后,定能恩爱到老。 === 章政认义女在京中是大事,所以连柳如眉这样处在深闺里面的女子都知道了:“同是义勇侯府的姑娘,谢侯爷与谢夫人偏心至此,也难怪谢大小姐对他们没什么感情,搬出去也好。” “谁说不是呢,义勇侯府虽然是侯府,但逐渐没落,哪及骁骑大将军为朝廷立下那么多功劳,深受百姓爱戴,谢大小姐有骁骑大将军这个义父,京城上下,哪敢有人欺负她。”柳如眉的贴身侍女笑着道。 将门之女,无人敢瞧不起。 “你说得对。”柳如眉在京中的一众贵女里之所以排在首位,大家也非常给她面子,便是因为她从小就是当准皇后娘娘培养的,所以没人敢对她不客气,同样,一开始那些贵女瞧不上谢燕,就是因为义勇侯府日渐没落,她本人又不受义勇侯夫妇的重视。 可谁能想到这才一年不到的光景,当初名不见经传的谢大小姐不仅成了陛下最喜爱的表妹,还成了骁骑大将军的义女,连柳如眉都不由的感到羡慕。 正在这时,丞相府的小厮火急火燎的来到了柳如眉的院子,跟她的侍女说了一句,侍女又走进来,将小厮的话重复了一遍:“姑娘,大少爷回来了。” “兄长回来了?”柳如眉面露讶异,上个月兄长写信回来,说是这个月的月末回来,柳如眉当时还给他回了一封信,现在不是还没到月末吗,兄长怎么回来了。 侍女点点头:“大少爷已经进了府邸。” 兄长这般着急的回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柳如眉有些放心不下,对着菱花镜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她道:“你陪我去见兄长吧。” “是,小姐。”侍女急忙跟上柳如眉的脚步,主仆两人在梅花过廊里碰到的柳如邵,柳如邵还是如去时一般,容貌温文尔雅,穿着一袭白色貂鹤锦袍,气度从容。 “兄长不是说月底才回来吗?”柳如眉走到他面前,打量着自己温文尔雅的兄长,兄长看起来清瘦了一些,但也更加成熟了。 柳如邵摸了摸她的头:“原本是准备月底才回来,但我跟师傅告了假,这才回来。” 还有一句话柳如邵没说,那就是他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如果他再不回来,谢大小姐可能就属于别人了。 柳如邵的预感来源于他晚上做的梦,而且梦里始终有一个场景,那就是他穿着臣子官袍立在乾清宫的台阶下,而他心爱的姑娘则与那位风华无双的年轻帝王站在台阶上,然后他一撩官袍,朝他心爱的姑娘叩首:“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每每梦境到这个时候,柳如邵就惊醒了,醒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冷汗直冒,柳如邵觉得他这个梦做的非常无厘头,没有任何缘由,他想告诉自己梦境定不会是真的,但他就是心慌,精神也有些萎靡,国子监的洪大人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太长时间没有回京城,便让他回京看望一下家人,柳如邵顺势应下了。 听闻他告了假,柳如眉面露紧张:“兄长是身子不适吗?” 兄长这么稳重的人,总不会是因为思念家人才回的丞相府。 柳如邵沉默了下,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视线瞥向另外一边的梧桐树:“谢姑娘还在皇宫吗?” 柳如眉恍然大悟,兄长是为了谢姑娘才回的京城,她笑了笑:“兄长,谢姑娘这会儿应该在骁骑大将军府。” 从小到大,兄长一直是柳如眉的榜样,因为兄长不管做什么事都表现的非常沉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兄长这样,好像是什么都不顾了一样。 “骁骑大将军府?”柳如邵显然是不知道章政已经认了谢燕为义女,他温文尔雅的脸庞上全是惊讶,问。 谢姑娘跟骁骑大将军怎么扯上了干系。 “是,骁骑大将军已经认了谢姑娘为义女,也经过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同意。”柳如眉温婉一笑,回答。 有些话不用挑明,她们也能猜到,定是义勇侯府做了什么,骁骑大将军才会这么急的认义女。 柳如邵还在沉思的时候,柳如眉打趣一句:“兄长,你这下要娶谢姑娘就更难了。” 因为谢姑娘的背后不仅有陛下跟太后娘娘、还有骁骑大将军,骁骑大将军在朝廷中掌握着实权,连她们父亲柳丞相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 这样的人,定是眼高于顶。 柳如眉为自己兄长感到担忧。 “再难,为兄也要娶谢姑娘。”柳如邵笑着安慰她,他不怕陛下还有太后娘娘的刁难,就怕梦中的场景会变成现实,那样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柳如邵的眼皮跳得厉害,他必须快一点见到谢姑娘,向她诉说自己的心意。 柳如邵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41章 吃醋 见柳如邵皱眉,神情似是有些迫切,柳如眉猜到他是想见谢燕,忍不住笑了笑,兄长做事一向沉稳,怎么如今也变得急不可耐了:“兄长是急着见谢姑娘吗?” “为兄此次是跟洪大人告得假,怕是不能在京中久留,此番要是见不到谢大小姐,再等下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柳如邵被她戳中心思,也不见恼怒,只虚虚的笑了笑。 事实上是梦中的情景一直在琢磨柳如邵,柳如邵担心他再等,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骁骑大将军府肯定要比义勇侯府戒备深严,他怎么见到谢姑娘是个大问题。 骁骑大将军才刚认义女,肯定舍不得谢大小姐出阁。 “我知道兄长急着回来见谢姑娘,我这就派人去一趟骁骑大将军府,看能不能与谢姑娘见一下面。”柳如眉一眼看出自家兄长的口是心非,开始替他想办法。 本来柳如眉就准备去骁骑大将军府恭贺谢姑娘认了义父,这下倒是两件事可以一起办了。 “那就多谢妹妹了。”柳如邵神情变得激动,朝她拱了拱手。 “自家兄妹,兄长哪用得着这般客气,再说谢姑娘要是能嫁过来,也是我们丞相府的福气。”柳如眉摇头笑了笑,她是真心盼着她兄长能够得到幸福。 自己妹妹都这么说了,柳如邵便没多说什么了。 骁骑大将军而立之年认义女,京城里面不少想巴结骁骑大将军的纷纷送了贺礼到骁骑大将军府,其中就包括了丞相府,与此同时,里面还夹了一封书信。 谢燕看到书信的时候,怔了怔,她下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翠儿见自家姑娘表情有些奇怪,探头去看,原来里面写的是柳公子现下已经回了京城,还想见姑娘一面。 翠儿瞅了一眼谢燕,问:“姑娘是不想见到柳公子吗?” 她记得柳公子一个多月前去国子监的时候,姑娘还很希望能见到柳公子,因为在满京公子之中,姑娘一开始就想选择柳公子作为自己未来的夫婿,为此姑娘想问你一句柳公子为何要娶她,但看姑娘今夜这神情,姑娘好像是不愿意见到柳公子,甚至于有些纠结。 谢燕托腮,她之前是想见柳公子,问清楚一件事情,但自从那次进宫,帝王与她说的那些话,让谢燕变得都看不透自己的心了,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帝王,但她也不想嫁给柳如邵了。 谢燕弯弯的眼睫颤了颤,她叹了口气,道:“好像见了也无用。” 她不喜欢柳公子,也没办法给他希望。 “怎么见了会无用呢,姑娘有什么话,可以直接与柳公子说啊。”翠儿有些不太明白自家姑娘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道。 凉风习习,吹乱了女子的发丝,谢燕如水的眸光轻轻眨了眨,既然她没柳公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那也应该当面与他说清楚,少女嗓音温柔轻细,道:“帮我磨墨吧。” “是,小姐。”翠儿连忙给她准备笔墨纸砚,这些还都是章二叔给谢燕准备的,无一不是出自大家。 少女落笔迅速,字迹清秀,笔锋锐利,翠儿替她将信给合上,让人送到丞相府。 入夜,柳如邵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反复在琢磨那个梦,想想自己,好歹是丞相府的公子,性情温润如玉,容貌也不差,而且比起这京城里其他的公子,他是真正的洁身自好,想将自己的所有都留给未来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与谢姑娘有些悬殊,但在京城里面,各方面都与谢姑娘般配的也没几个啊,他不明白,为何梦中的他不仅没有娶到谢姑娘,还对谢姑娘俯首称臣了。 就在柳如邵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做的梦的时候,小厮在外面叩了叩门:“公子。” 柳如邵神情略有些恍惚,喉咙像是有东西卡住了似的:“进来吧。” “公子,姑娘派人来说,谢姑娘愿意见您,还是在京城那家最大的茶馆。”小厮一溜烟的从外面走进来,将谢燕写的那封信递给柳如邵。 柳如邵瞬间来了劲,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公子。” 柳如邵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将那封信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