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三同人】夜九》 方仁馆 魔域深处 夜九已经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回,复活了多少回。只剩下本能在驱使她不停地挥舞手中的剑,面前的魔却仍然一个接一个的出现,纷拥而上,丝毫不见减少。她边战边退,眼看着那道由王辟邪划破的空间裂缝正在逐渐缩小,心里明白已经不能再失败了,再死回复活点她就赶不上逃离这里的唯一机会了。 心想着不能再被这些魔耗下去。她撑着精疲力竭的身体,使出一记快雪时晴将周身的魔全数清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使用轻功跳起,闪进了那道正要消失的裂缝中。 随着裂缝的消失,追逐夜九的魔失去了目标的气息,便停了下来。魔域深处恢复平静。 …… 此时,栖霞镇西郊外,方仁馆门口凌空中出现一个人影,摔在了地上。夜九浑身一丝气力都没有,只睁着模糊的双眼看了一眼周围平静的环境便昏了过去。 一直平静的方仁馆今日真是热闹极了,馆中的学徒们没有在上课,反而一个个扒着西屋的窗户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我听说师娘今日捡了个人回来,赶紧过来看看。”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兴奋地说道。一旁的师姐走过来,一巴掌拍向他的头,看他护着脑袋作求饶状便放下手,无奈的说道:“平日上课习剑不见你积极,就知道整天凑热闹。” “师姐,好师姐,快给我说说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罗师兄说还是个女的?” “是啊是啊,说说吧。”周围的一众师兄弟扒了半天窗户也没看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便问和师娘一同回来的知晓实情的师姐。 师姐看他们一个个求知若渴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师娘说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和你们说了,你们要保证不要到处乱说,便是回了家也不许对家里人说。” 几个师兄弟连连答应,“这是我们方仁馆的事,保证谁都不说。” “那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师姐顿了顿,“今日我和师娘从镇上集市回来,看到这个姑娘浑身是伤躺在郊外,可把我们吓坏了,等我和师娘把她背回来正要为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所有皮外伤都痊愈了,一点痕迹也没留,只有衣衫上还有血渍和一些紫色的脏污,不然我和师娘定会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竟有人能痊愈的如此快?和北洛师兄一样诶。”话音刚落,几人偏头看向门口的清隽青年。 青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剑眉星目,清隽俊逸,身长似是已有一米八几,并且肩宽腰窄,英气十足,端的是一副令无数少女痴迷的俊美青年。然而他却总是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之气。 北洛没理会众人的目光,只盯着屋子仿佛要将屋子盯出一个洞似的。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比普通人受伤痊愈的快,但是师娘带回来那个呢?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不是普通人,醒来后会不会伤害师父师娘。 一想到如今安详平静的生活可能从此被打乱,他内心忽然陷入焦躁,耳边似有嘶鸣声,头开始隐隐作痛。他感觉自己又要发作了,捂着头想要离开这里。 正当他要转身,一声温和慈祥的声音忽然令他平静下来,“北洛。”是师娘,他看到师娘和师父从屋内走了出来把门关上,看到众弟子八卦的目光,师父轻咳了一声,故作严厉道:“没事干就去练剑,别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师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压抑住内心的八卦之情,纷纷推搡着走远。 “北洛。”师娘又唤了一声,“那个姑娘醒了,你替我们去照看一会儿,我和你师父有事要商量。” 北洛应了一声,走进屋内。他明白师娘让他来的原因,是想让他看看是否是他的同类。他想着不管这个人有没有坏心,绝对不能让她祸害方仁馆,一定要先发制人,警告一番。 正想着,他一转身看到靠坐在床围上的女子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那是一张任谁也不忍心说重话的脸,如出水白莲一般清丽,一低头一皱眉具是惹人垂怜,身披红色外衫却难掩住冰肌玉骨之体,美的惊心动魄。一看便知与这草屋、与这栖霞小镇格格不入。 “王辟邪?”眼前女子娇柔的声音令他清醒过来,女子看自己的目光仿佛带着钩子,他羞恼于自己方才的怔忪失态,心中不禁猜测这女子许是狐狸幻化的大妖,否则怎会如此的摄人心神。又听女子一句话道出自己的身份,更是愈发确定是某个实力强大的妖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多年抑制自己的妖力就只想成为一个普通人,“你又是何人?” “我?”女子微微一笑,又柔又魅,刹那间天地失色,“你离近点我就告诉你。” 北洛狐疑着,慢慢走到床边,低头看她。女子忽然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还未等他推开,在他耳边说话犹如吹气,“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夜九。” 听到这话,他涨红了脸甩开女子倒退两步,指着女子结结巴巴道:“你,你不许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就在不久前,我答应了你的祖先,一只王辟邪,答应他嫁给他的后代。”夜九确实没有说谎,她在魔域深处沉沦几百年不得出,直到不久前偶遇一只早早退位在魔域深处历练的王辟邪,以嫁给他后代为条件,换得了一条脱离魔域的空间裂缝。 北洛仍然装傻,“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王辟邪,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便不说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只王辟邪流落人间,但这既然是你的秘密我也不多问,不过我仍然会履行承诺,不管你愿不愿意。” 夜九其实骗了他,答应那只王辟邪嫁给他后代其实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约定那就与她的体质有关了,她虽肌肤冰凉,但那是因为长久以来被极寒的霜天剑的气息浸染的,她本是极热之体,那只王辟邪见到她受伤流出的血,便知晓了她的体质,发现她的体质竟可以增强辟邪的光明之力,越是长久相处增强越是明显。 她骗了北洛一定要嫁给他,不过是看他反应好玩罢了。一只明明已经成年辟邪竟然会压制自己血脉力量如同普通人一般长大,可当真有趣的很。何况有她在身边待着,他血脉的力量只会更强,会越来越难以压制,到那时他因为不得不接受这份血脉的力量而陷入痛苦挣扎的样子,一定会非常有趣。 “你简直蛮不讲理!”北洛脸又红了起来不过这回是被气得,立刻下了逐客令:“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吱吖’这时候门被推开,只见师父曲寒庭和师娘谢柔相继走了进来。“看来你们聊得很好,北洛这孩子啊,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很善良的。”谢柔欣慰的说道。 北洛心说谁和她聊得好,正要开口反驳师娘。只听夜九已经柔柔的说道;“是的,北洛真的很好,刚刚关心我的伤势,还说要给我倒水喝。” 北洛气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在师父师娘欣慰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给夜九倒了一杯水。夜九捧着水杯对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种逗弄得逞的意味。 曲寒庭这时候开口:“夜姑娘,我和夫人商量了一下,你虽外伤已经愈合,但内伤还未痊愈,且你方才说过,已是无处可去,就安心先住下来吧。方仁馆素来清净,弟子也少,是个静养的好地方,我也会叫那些顽皮的弟子少打搅你。” “曲先生客气了,叫我九儿就好,收留我本就够麻烦你们了,再这样我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左右我养伤期间也不影响行动,有什么能做的事请一定要告诉我,也好让我略尽一些报答的心意。” “好,粗活重活不用你做,那些细活儿你挑着做就好,还是以身体为重。不过九儿姑娘容貌不凡,栖霞镇虽然民风淳朴,但为避免麻烦,怕是外出需要遮掩一二。”曲寒庭怎会真的让夜九一个受伤初愈的女子干活呢,不过是客气一句,也好让夜九安心。 后面提醒的话才是重点,夜九的容貌就算放到繁荣的中州,在他曾经为官之时,鲜少见到的后宫女子之中,也难找出媲美的,更何况一个较为封闭的小镇,还是尽量少叫人看见为好,再加上不知伤夜九的歹人是谁,若是她因为容貌而人尽皆知,也怕招来祸患。 “多谢曲先生提点。我会尽量不出去,若要出去也会蒙上面纱。”夜九发现这对夫妇真是个好人,也不问她来历还肯收留她养伤,被这样的人疼爱,难怪让一只王辟邪愿意成为一个普通人。 “你刚醒,还需好好休息,我们先去简单的交代弟子们一些事情,晌午用膳时为你介绍我们方仁馆的弟子们,我看他们如果不追问清楚,怕是也没法安心上课习武了。”提起自己这些不省心的弟子们,曲寒庭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无奈之中却又不难看出宠溺。 “走吧北洛,让九儿好好休息一下。”谢柔走到门口见北洛还盯着夜九没有动,开口叫他。 北洛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靠近夜九,阴暗的神情不像是青年人,而是经历颇深的成年人,他低声警告,“你留在这里可以,不许伤害方仁馆的人,尤其是师父和师娘,若让我察觉到你有不轨的心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北洛虽长相是年少的模样,其实已有四百余岁,辟邪六十四载已是成年,但过去被遗弃于山中,许久都浑浑噩噩,形如痴儿,只有少数时候是清醒的,不过随着长大,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若他不压制辟邪之力,早就已是成人之姿,不过清醒时候的心智却早已成熟。 “我保证。”夜九看着他坚定地说,表情似乎十分真诚。保证不会伤害方仁馆的人,而方仁馆之外的,她可就不会如此好心了。总要找些乐趣才能平复她内心的痛苦呀。 北洛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想着夜九如今还受伤,病恹恹的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便放心的离开了。夜九目送曲寒庭夫妇和北洛离开,待屋门合上脚步声走远,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躺回床上。 夜九把脸埋在被褥中,控制不住的嘴角笑开,笑的无声又疯狂。她终于离开魔域,离开那个鬼地方了,当初毫无征兆的带着正在玩的手游账号穿越到这个世界便直接掉在了魔域深处,她还未来得及认识这个世界,就被那些魔撕得粉碎,本以为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谁知竟像游戏里那般,直接复活到附近某处,紧接着又被扑上前的魔杀死。就这样死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夜九这副身体正是当初玩楚留香手游时候捏的身体,名字起作夜九,武器装备都还在,耐久度却没有了,说明可以一直用下去。门派是华山派,华山的技能都可以用。身上穿的还是氪金返利送的白色问初心套装,衣柜里的时装都已经开放。如今问初心已经被方仁馆的女弟子拿去洗了,她换上了红色的绛亭春。 包裹栏是空的,但是也可以使用,像随身空间一样。手游系统的其他功能都是灰色的用不了。而打开系统的方法就是触碰眼下的泪痣并默念打开系统。当初捏脸的时候为了方便在游戏里骗吃骗喝,特意捏了一个见我尤怜的白莲花形象,没想到竟有一天会成为自己的身体。 若是穿到了人界,凭借一身武学和这样的长相还可以过的很好。偏偏她落到了魔域还是九死一生的魔域深处。若不是可以无限复活并且再不会掉的耐久度,早就真正的死了。 可是,夜九想,还不如死了的好。虽然可以无限复活,但是痛感还在,这种死去活来的痛早就逼疯了她。更何况她在这样的生不如死的地狱挣扎了数百年。 她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了。 她回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这世间苍茫,却没有她的归处。 空有一副不老不死的身躯,找不到生的意义。只能如行尸走肉一般。 即使如今脱离了魔域。她的灵魂仍然备受煎熬。 内心的暴虐每分每刻灼烧着她,提醒她再也无法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但她压抑着,不露声色。 不过,如今她找到了一丝乐趣,瞧瞧她看见了什么,一只试图融入人类的王辟邪。可太有趣了。与她做约定的那只王辟邪说过,辟邪的血脉极其霸道,杀戮和战斗是他们的本能,辟邪的本性刚烈而傲慢,力量强大者足以撕裂空间,古往今来,其中王族更是这样。然而这样一个王族血脉,却想成为普通的人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让她看看吧,有她在身边还能不能遏制住血脉的力量,看他痛恨的血脉不受控制而陷入挣扎,想必那样的场景,一定会让她心中痛快好受一些。本来她是不在意和那只王辟邪的约定的,那只王辟邪也只是随手帮她一把,想必也没真想她会守约,不过现在这样,她倒是真想好好履行承诺了。 收留 于此同时,方仁馆的长亭内。谢柔和曲寒庭把五个弟子们都叫了过来,他们站成一排知道师父要和他们说今日的事情,本来抑制住的八卦的心又蠢蠢欲动,北洛站在最后抱着胸,平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反常的隐隐有些不高兴的情绪。 “夜姑娘内伤未愈,又遭逢大变,在我们方仁馆静养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们再馆内不要再追逐打闹、吵吵嚷嚷,别打扰夜姑娘休息。便是偶尔撞见了,也不要大惊小怪。更不要没事就去凑到跟前纠缠不休。时刻谨记我平时教导你们的,行君子之风,克己复礼。你们可明白了?” 曲寒庭扫了一遍几个弟子,见他们纷纷点头保证,认真的样子像是听了进去,继续满意的说,“行了,你们往后与夜姑娘少不得相处的日子,午时我会为他介绍你们,你们这些泥猴子还不快去收拾一番,免得叫人看了笑话。” 弟子们得了师父的口令,欢快的收起手中的剑跑回屋子收拾起自己因练剑、玩闹弄乱的头发和衣服。 看到其他人离开,北洛才开口问曲寒庭:“师父,你为什么把她留下来,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为师平时怎么教你的,这世间众生平等,无论她是人是妖,我们都应公平对待。” “可是她来路不明,若是心存歹意怎么办。” “栖霞镇也只有方仁馆这一间武馆,镇上的百姓都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若是有歹心更要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看管,也好及时察觉以免酿成大祸。何况……”曲寒庭顿了顿,面色有异,似乎不知后面的话该不该说。 看到北洛询问的目光,谢柔接过话茬,温柔的看着北洛,“何况我们知道,你也本不是普通人,寿命与我们不一样,等几十年后我和你师父西去,那时剩你孤身一人,该怎么办。夜九姑娘也不是凡人,又容貌过人,若是没有坏心,我们也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长长久久陪伴你。” 师娘这一番话,让北洛想起先前夜九同他说的话,两者的话加起来竟好像一记重锤,锤的他头昏,惊得他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本能的拒绝,“我才不要。”只是语气喃喃,像个情窦未开的毛头小子,毫无说服力。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想男女之情这件事,一时间心中烦乱不知如何是好。 谢柔也是头一次看到北洛这样,心中暗笑,自从领养北洛以来,他清醒时心智一直都是成熟的,像个小大人一般,十分听话,从不用她和曲寒庭费心,也让他们二人颇为心疼,如今看到北洛这样终于有点孩子气,心里十分高兴,不过也不忍心他如此慌乱,出口安慰道,“不必现在就要想,总之日子还长,顺其自然就好。” 午时,北洛在厨房帮师娘做饭,心里想着方才师父和师娘的话,不禁暗道夜九真是个害人精,她莫名其妙的出现,搅乱了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的平静生活,更是让他想要遗忘的过往又被翻了出来。 那个王辟邪是怎么回事,是他的亲人吗,辟邪族不是已经抛弃他了吗,又追杀他那么多年,为什么又忽然莫名其妙的给他定了婚约,真是太可笑了。可是看那个女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毕竟能一眼看出他是辟邪的,一定也曾见过辟邪。 他想要撬开夜九的嘴,好好问个清楚,却又不想承认辟邪的身份,更不想和辟邪产生交集。他怔忪想着,心里无限多的念头困扰着他。手中的刀划破手指也浑然不觉。一旁的谢柔看到北洛出神的样子,无奈的叫他回神,“饭也做的差不多了,你去叫大家。” 北洛听到师娘的话,回过神,看到刚刚划破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转了身便要出去。 “对了,别忘了叫九儿。”谢柔在后面嘱咐,北洛听到这话,心中有些抵触,脚步微顿,什么也没说,复而若无其事的走了。 听到屋外临近的脚步声的时候,夜九已经起身,她的剑和箫已经用系统隐藏显示,只有用的时候别人才能看到,头发用红绳在发尾简单的绑了一下,正整理衣衫。 绛春亭这身时装结构十分简单,穿着也很方便,外面是轻纱面料的白纹绛红大袖衫,里面是红色交领长裙,腰带勾勒出纤细却玲珑有致的身材,裙开至大腿,行走间一双无暇玉腿若隐若现。这是夜九在玩游戏时除了那身白色问初心以外最喜欢的一套衣衫了,舞剑之时,红衣飘飘,最是潇洒动人。 听到敲门声,夜九说了声请进,北洛推开门,看到夜九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梳妆台前,听到他进来,转过身盈盈看着他,身姿曼妙,红衣更衬肌肤如雪,容貌昳丽,不可逼视,好像话本里的丹奈仙子。他不敢再继续打量,撇过头,双手抱胸,用冷淡的语气说道:“师娘叫我带你过去吃饭。” 夜九应了一声,走到他身边,示意他可以走了,完全没有再逗弄他的想法,模样乖巧极了。北洛看到她这样,也略略放下心来,想着若是她一直这么听话,不再逗他,倒是可以容忍她留下。 等北洛带夜九到了饭厅,便发现人都到齐了,几个弟子都坐在饭桌前,神情严肃,坐的笔直,若不是眼里的好奇出卖了他们,就更像在等待检阅功课。看到北洛身后的夜九,弟子们发出一阵惊呼,目光更是灼热。要不是刚才师父教训过要守礼,早就咋呼起来。 “来来来,九儿快过来坐。”曲寒庭坐在长桌的主位上招呼她,左手边是他夫人谢柔,右手边空出两个位子,他让夜九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子上,看北洛冷哼一声自顾自的拉开第二顺位的椅子坐下,她明白过来自己坐的正是北洛的位子。 待他们入座后,谢柔便挨个为她介绍起方仁馆的五个弟子,“来,我给你介绍,北洛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是我和寒庭的养子,也是他们的师兄,你们也认识了。” 她先轻拍了拍坐她旁边大约十四岁的女弟子,“这是张晴,是他们的大师姐,如今已来方仁馆学习三年了,家就住在这栖霞镇上,家中卖丹奈为生,早先我们刚搬来的时候她家里人对我们多有照拂,后来两家走动的多,她父母听我们开设方仁馆,便将这孩子送过来学习,晴儿没课时也常会来帮忙。是几个里最稳重的了。” 听到师娘如此夸奖自己连忙摆摆手谦虚道:“承蒙师父师娘教导,多帮些忙是弟子应该做的。夜姐姐叫我晴儿就好,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栖霞的丹奈比糖甜,你若喜欢,以后的丹奈我都包了。”夜九听完,冲张晴笑了笑,点头说好。 话音刚落,坐在左边最外侧的一个年纪看着不到十岁的弟子忽然咋呼起来,表情十分委屈,“晴师姐你好偏心,每回我向你讨要果子你总是要提好多要求,做到了才会给我那么几个,怎么来了美人姐姐你就全包了。” “你呀,丹奈吃那么多,若不给你点限制,我家是有多少丹奈园子也不够你吃的呀。”张晴笑道,周围人一片哄笑。其实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呢,只是怕他吃多了甜的吃坏牙齿,才会每次限制他。 那小弟子知道自己被嘲笑吃得多,挠挠头,不想在夜九面前丢脸,连忙转移话题,“美人姐姐,我叫楚一,这是我弟弟楚二,我们也是这个镇子的,父亲是个游商,经常不在家怕家里女眷被欺负,送我们兄弟俩过来学一些武功好能保护亲人。” 他弟弟是坐在北洛的旁边的小孩,看着也是个顽皮的,接着他哥的话,“是啊美人姐姐,师父说大丈夫顶天立地,天生就应该保护女人,告诉我们是谁欺负了你,等我们学好了武功,帮你打回去。” 北洛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你们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习武,如今马步都扎不稳,还替别人报仇呢,怕是美人迟暮都等不到了。” “北洛师兄!”楚一和楚二不愧是兄弟俩,异口同声,叫北洛不要拆穿他们懈怠课业的事。 “北洛师兄,你就不要再拆他们台了。”剩下那个男弟子也开口了,大约十二、三岁的孩子,主动自我介绍,“我叫罗定恩,是莱阳人,三年前师父路过莱阳与我家结缘,不久前遵循当年师父和家父的约定,拜入门下。如今也住在这馆内。夜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吩咐谈不上,能少给大家添麻烦就不错了。”夜九低下头,似是羞赧,“你们也不必叫我夜姑娘,以后相处时日不少,曲先生曲夫人叫我九儿,我又比你们都大,你们唤我一声九儿姐姐就好。我有心想为方仁馆出一点绵薄之力以为报答,可一不会洗衣做饭,二不通四书五经,只略懂一些剑术,虽与你们不同,但基本功还是可以指点一二的。” “不知九儿姑娘的剑术师承何处?”曲寒庭是见过夜九的剑的,谢柔带她回来时她手里一直紧紧握着一柄剑。 “华山派,一个无名小派而已。”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的。 “是曲某孤陋寡闻了,不过倒是很想见识一番。”曲寒庭听到有自己从未听闻过的剑术就来了兴趣。 “晌午饭后,与我比试一场如何?”北洛天赋极好,这些年跟着曲寒庭学剑已学有所成,对剑术一道上是很有信心的,有心想通过比试试探夜九的实力,“你内伤未愈,我们纯以剑招分胜负。” “北洛!”谢柔正想责备北洛。只听夜九已经答应下来,“好啊。” “点到为止即可。”曲寒庭了解北洛,若是不让他找机会探探夜九的实力,他怕是一时半会不会承认夜九,见谢柔还想阻止,立刻摆手道:“好了,没事的,菜都凉了,大家快吃吧。” 一顿饭吃的众人心满意足,期间谢柔不停地给夜九夹菜,说她过于瘦弱,让她多吃点,夜九推脱不得连连道谢。看的楚一楚二都眼红,也让师娘给自己夹肉吃。谢柔一向宠爱弟子们,见小弟子开始争风吃醋,就一视同仁纷纷给他们添菜,饭桌上忙碌异常,最后曲寒庭心疼夫人看不下去,假咳一声,弟子们才消停下来。 比剑 方仁馆练武场 五个弟子环着练武场,北洛和夜九各拿一柄木剑,在中间过招。曲寒庭和谢柔站在长亭内看他们比试。 夜九在魔域这几百年,别的没长进,唯有剑术一道精进不少,一开始只能依靠技能那些招式自动挥剑,慢慢的掌握到了诀窍,对技能掌控的愈发的熟练,渐渐发现游戏里那些招式过于花哨,好看有余,实用性并不强,后来她在实战中演进,依据已有的剑法,又结合实战经验自创了许多招式,在剑道上已是可以自成一派。 北洛的剑法观之凌厉,失于温厚,与他桀骜的性格十分不配,夜九很快就发现这一点了,她明明几招之内就可以打掉他的剑,却仍在试探他,想看他会不会拿出点别的东西。北洛已经察觉到夜九只守不攻了,恼怒起来,攻势更加密集。夜九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激怒他,她还想和他‘好好’相处呢,现在就得罪他怕是以后更不好相处了,于是也不再恋战,三两下将北洛的剑打飞出去。 北洛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沉默的捡起剑,放回武器架上,然后往外走。他知道输的很彻底,也没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 夜九担心他一气之下让曲寒庭赶走自己这个危险源,便追了上去,用仅仅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你融合了辟邪之力,我不会是你的对手。” “输了就是输了,说了只用剑招分胜负。”北洛也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 “辟邪之力会淬炼你的肉体,到时单论剑招我也是赢不了你的。” “我不会接受辟邪的力量。”北洛对辟邪一族只有恨,不想惹上一点关系。 夜九见北洛油盐不进,也心知这一时半会是动摇不了他的,便不再说了。看着他走远。这时其他人走了过来。 “九儿,别介意,北洛久未输过,这次输了也好,叫他再沉淀沉淀。”曲寒庭走了过来,以为北洛迁怒夜九,安慰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于剑道上颇有建树,想必华山派一定是个能人辈出的大门派。看来这大千世界,不出世的门派竟已经在剑道上领先我辈如此多了。以后这些弟子练剑时可少不了麻烦你指点了。” “曲叔叔过奖了,只是门派严厉又教导实践出真知,经验多了自然比旁人熟稔。指点他们一二也不防事。”先前曲寒庭说她一直曲先生曲夫人的叫太见外,让改口叫曲叔叔和柔姨。 楚一跳了出来,“别谦虚了,九儿姐姐,你竟然比北洛师兄还要厉害,我真是太佩服了。” 楚二也被夜九的剑法折服了,“是啊,平日里北洛师兄指导我们剑法比师父还要严厉,这下有九儿姐姐在,就是他也得听九儿姐姐的了。” 张晴拍了他脑袋,“北洛师兄平日对你严厉也是为你好。”一旁的罗定恩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夜九,很显然北洛在他心里强大的形象已经被眼前这个女子取代了。 “你们莫要高兴地太早,说不定我会比北洛还要严格呢。”夜九笑眯眯的回应,心里无数个坏点子已经形成。 楚一楚二瞬间抱头痛哭,“不要啊!” …… 一连几日过去,夜九不管如何明里暗里的撺掇北洛接受辟邪之力,都被无视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终于发现这样是行不通的,她得想个别的方式。 以旁人的角度劝说不管用,那么得让北洛心甘情愿的改变想法,如果他爱上自己,是否会改变想法呢?想到这里,她心生一计。 这天北洛从外面回来,看到夜九坐在院子里,一看到自己就立刻起身,袅娜娉婷地向自己走来。他无奈的扶额,准备继续无视掉她,心中暗想,又来了。 他不知夜九为什么这么想让自己接受辟邪之力,自己的事情本与她无关的,他猜想,夜九如此积极的让他接受辟邪之力难道是想让自己回到族中,通过王辟邪的血脉给她带来好处吗? 真是异想天开,他正要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与她擦肩而过时,忽然感觉手臂被一只冰凉柔嫩的手拉住。 “阿洛,你如何才会喜欢上我?”夜九抬眼看他,眼中似有星星。 他一时怔住,竟都忘了甩开拉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是先斥责不许她叫自己如此亲密的好,还是先拒绝她让自己喜欢她的好,“别再痴心妄想了,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他下意识的说道。 夜九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我若为你洗手煲汤,你会喜欢上我吗?”都说想要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她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北洛看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心中似有羽毛轻轻拂过,他咽了一口压下这股不知名的情绪,想象不到这样如无暇美玉一般的女子下厨做饭的样子,她本应该高坐在华丽的宫殿里接受天下所有男人的讨好,当然,不包括他,他想。 还未等他开口,夜九也没管他同不同意,就跑去了厨房。北洛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厨房中谢柔正在忙活,看到夜九进来便问她:“九儿,你怎么过来了,厨房油烟大,你快回去。” “柔姨,我想和您学做饭。”夜九表明来意。 谢柔疑惑道:“你学这个做什么,方仁馆也用不着你来做饭呀。” “我,我想做给北洛吃。不知他喜欢些什么。”夜九低下头,装出一副情窦初开羞怯的模样。 谢柔笑了起来,这几日夜九乖乖的样子让她和曲寒庭放下心来,只以为是个像北洛一样,虽不是常人却身世可怜的孩子。因此更加有撮合之意,只是北洛从小就十分有主见,虽然孝顺听话,但感情的事他自己不愿意,他们也没法强求。 而且夜九是个女孩子,他们又相处的不久,也不好过问她的感情。但是看夜九这样,竟主动透漏出对北洛有意思的样子,这让谢柔高兴坏了,她一直怕北洛这样冷的性子,没有哪个姑娘会受得了呢。 其实,以前镇子上也不是没有喜欢北洛的女孩子,只是北洛从来都不假辞色,没给过一点好脸,镇上的那些女孩子本就矜持,哪里受得了这个,也就都纷纷断了心思。 再者说这些女孩子都是普通人,北洛的寿命比普通人要久很多,就算是与普通人相恋,百年后,怕也会徒增困扰。 但是夜九就不一样了,与北洛是一样的人,又长得漂亮,又会剑法,性格还温柔。这样的女孩子他们打着灯笼都找不出一个,也是北洛的福气啊。 谢柔越想越高兴,恨不得立刻就去告诉曲寒庭他们家北洛终身大事有着落了,拉过夜九的手,和蔼的看着她,嘴里不住地说:“好啊,好啊。” 喜了半天然后才想起来夜九刚才说要学做饭的事,又道:“北洛这孩子从来不挑食,我做什么他都吃,也没见有特别爱吃或者不爱吃的。你若想做,就随便做点吧,心意到了就好。” 夜九羞赧地点了点头,一副听婆婆话的乖巧模样。谢柔之于北洛可不就是像母亲一般。 做饭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上辈子她也做过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但是味道一般,再者说她也只是为了做做面子上的事罢了,又不是真的想要为了讨好一个男人而努力钻研厨艺。她才没这么傻。 于是午饭时,北洛就瞧见夜九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特意放到自己面前,示意他尝尝看,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他,白净细腻的脸颊边竟还有油烟熏得灰。她似是不知情,只瞧着他仿佛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北洛被她看的耳朵有些泛红,手指粗鲁的抹掉她脸上那抹灰尘,只是手一触上去,就舍不得拿下来了,手底下的皮肤实在是过于温软滑腻,像一块磁铁吸着他的手不得离开,他努力忽略掉这种感觉,暗骂真是个妖精,嘴上粗声说道:“这样笨手笨脚的,离厨房远点吧。” 夜九当然是故意抹的灰了,她装作伤心的皱起眉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北洛暗道莫不是自己的话说的太重了? “北洛,这好歹是九儿的一番心意,快吃吧。”谢柔方才已经和曲寒庭说了他们二人的事,现在曲寒庭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仿佛像看着儿子和儿媳妇恩恩爱爱而欣慰的老父亲一般。 北洛只好拿起筷子,拣了一口西红柿放进嘴里,脑中思绪烦乱也没尝出味道就咽了下去,随意评价了一句马马虎虎。可夜九却露出高兴的样子,像是听他说好吃一样,才自己动筷子开始用饭。 周围张晴几个师兄弟却看傻了这一幕,心想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已经看不懂这气氛了。莫不是再过几天,九儿姐姐就要成他们嫂子了?思绪飘远,一顿饭吃的几人心不在焉。 栖霞夜 吃过晌午饭,众人休息了片刻后,北洛和一众师兄弟一起练剑,北洛自上次输给夜九之后,在剑术上抛弃固有的枷锁,开始主动钻研适合自己的剑术,一招一式随意中又锋芒毕露,显然是心境有所突破。 楚一和楚二看到夜九过来,明显心不在焉起来,余光频频像旁边扫去,挥剑的动作都比方才慢了两拍。 夜九这几日看他们练剑,对他们的进度和水平已经了解清楚。先前答应曲寒庭指导他们,也不是说空话。看到楚一楚二心不在焉便走了上去,‘啪啪’两下打掉他们的剑,楚一楚二捂着被打疼的手腕,“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习剑之人连剑都握不住,该罚。”夜九骄喝道,“看看你们师姐和罗师兄,练剑时就应当心无旁骛,不要被外界所干扰。” 楚一楚二看了一眼认真挥剑的张晴和罗定恩,不想被夜九瞧不起,立刻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捡起剑认真地挥了起来。 夜九拿起武器架上一柄木剑,对北洛说道:“阿洛,我给你做陪练。”也不等北洛回应,便举剑攻了上去。 不是上次比试那样拿出自己的招式,而是顺着北洛的剑法,一攻一守,你来我往,使北洛更好的领悟剑法在实战中的变化,不用夜九多做解释,北洛在体会这剑法变幻的奥妙下已然懂得她的用心,所用的招式愈发适合自己,一来一回之间都是没了枷锁束缚的畅快。 曲寒庭和谢柔在一旁看着这双剑合璧,默契十足的两人。心里涌出无限的欣慰。曲寒庭看到了北洛剑法的变化,不禁和谢柔感叹:“这么多年来,一味的教导他不要好勇斗狠,倒是我束缚着他了。” 谢柔正要宽慰他,曲寒庭摇了摇头,又说道:“如此也好,北洛有更旷阔的天地,迟早有离开的一天,如今九儿的出现刺激他不断进步,倒也是件好事。”谢柔点点头,多年夫妻,有些话不用说的过于明白,她知道曲寒庭的意思。 练剑的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北洛停下手中的剑,心情复杂,这一下午的进步竟比他前几日自己琢磨的还要多,抬眼看夜九,想要说些感谢的话,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些时日他从未给过她好脸色,一时之间也低不下头来。却见夜九好似不在意一般,只冲他嫣然一笑,收了手中的剑,向曲寒庭夫妇点点头便走开了。 张晴他们几个也到了下课时间,张晴和楚一楚二向曲寒庭夫妇道别,下山回家。罗定恩也住在方仁馆,因此练完剑就帮师傅师娘收拾起院子来。 夜九今日陪北洛练剑,出了一身薄汗,只想打水好好泡个澡。她虽然这些日子安分守己,没出去过,但是先前在方仁馆门口看到小路旁有许多好看的野花,加上今日想好好放松一下,就准备摘一些泡个花瓣浴。 她找了个篮子,在方仁馆门口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陌生人的路过样子,才抬脚准备过去。 “你要去哪?”北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想摘一些花瓣泡在浴桶里。”夜九拿着篮子,解释道。 北洛拿过她手里的篮子,却不看她,“你不要乱走,被人看到会给方任馆惹麻烦,回去等着罢。” 夜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北洛轰回屋子里。呆坐在屋中半晌,才回过味来。难道,他是为了感谢她下午陪他练剑的事吗? 想到这个原因,她不禁嗤笑,这只辟邪怎么这样别扭。看来他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无动于衷,原来这才是正确的攻略方法吗?不过那些普通女子讨男人欢心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停了,还是要齐头并进,一起用效果才会更好。让他知道,她既有与他相配的实力,又有女子的柔情。 没过多久,就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她说了声请进,就看到北洛一只手提着满是花瓣的篮子,一只手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屋子,问她:“浴桶在哪?” 夜九没想到他连热水都给她备好了,他内心的纤细柔软出乎了她的想象。想必被他爱上一定会是非常幸福的。她心里期待地想着,面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指了指左边的帘子。 北洛沉默地走到帘子后面的浴桶前,将热水倒了进去,然后提着空桶走了,很快地,又提了两桶热水进来,倒在了浴桶中,反复了四五趟,终于将浴桶倒满,最后把花瓣全数撒了进去。这期间一眼都没看夜九。 正当他要离开时,夜九才叫住他:“我们做个交易罢。”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什么交易?” “日后我每次陪你练剑,你都为我准备花瓣浴如何?” 听到这话,北洛知道夜九看穿了自己没说出口的心思,其实他还不知道如何说感谢她,她给他带来剑法上的感悟太多了,一句轻飘飘的多谢他也说不出口,但是夜九想让他融合辟邪之力他又做不到,才不知如何感谢她。见到夜九要泡澡才抢过活儿来帮她,也算报答她今日的陪练。见她竟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可以。”他这样回答。踱步离开了。 …… 入夜桂华流瓦,晓间丹奈似霞。说的正是栖霞盛景。 夜九从来到方仁馆,还没出大门一步。夜晚的栖霞镇十分静谧。她安静了几天终于忍不住打算偷偷溜出去看看,当初魔域太过危险,她根本没有闲心看景色,如今到这现世人间,本就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她沿着山间一路往下走,看到无一人影,便愈发大胆,栖霞镇风气淳朴,村民家日日院门大开着也不怕强盗小偷。夜九偶路过丹奈园子,想起张晴给她带过的柰子甜脆可口,就探头向内瞧瞧,好奇地看看繁茂的果树。就这样,她边走边看,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可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不过见鬼的不是夜九,而是一夜间归家的酒鬼。陈姓猎户近日在山中收获颇丰,一时得意忘形,在好友家多饮了两杯酒,出来时已是夜半时分。 他拎着酒壶摇摇晃晃走在山间,头昏脑涨,手中酒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弯下腰正准备捡起,却听见前方有脚步声传来,这一抬眼就和下山的夜九撞了个正着。 彼时夜九一身红衣,长发飘飘,皮肤白皙,嘴唇殷红,在月光下恍若从丹奈园子里走出来的精怪。那酒鬼见状,吓得掉在了地上的酒壶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夜九被猎户这幅吓丢了魂的模样逗笑了,正想着要不要再追上去逗一逗那猎户,忽然闻见一丝血腥味从山下传来,她疑惑的朝那味道源处走去,看到一个神情慌张的男人向山上走来,那男人伛偻着身子,胸口似乎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双手抱在胸前护着。 他身上的血腥味不浓,但夜九五感本就比普通人灵敏得多,她几乎立刻就能确定,这男人一定在不久前杀过人。 那宵小一副心虚的模样,本以为半夜无人,陡然撞见夜九,一时间更为慌乱,不过看夜九貌美柔弱的样子,心中微定,甚至一丝阴暗淫邪的想法隐隐升起。 见夜九好奇地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他心思一转,猥琐的笑了起来,说道:“这深更半夜的小娘子是要去哪?” 却不知夜九心中所想比他更为邪恶,只见她故作纯真,答道:“夜里睡不着。出来逛逛。” 那宵小看到夜九这副样子,更是心神荡漾,诱惑道:“哥哥知道一个好地方,夜间萤火漫天美丽异常,小娘子可有兴趣?” “在哪?快带我去。”夜九笑起来,一脸向往。 “小娘子莫急,随哥哥来。”他说完,向林子深处走去,将夜九引到一处断崖边。 “萤火在哪里?”夜九四处看去,周围树木茂盛,走到光秃秃的断崖边,悬崖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往下踢一块石头都听不见回响。 那宵小摩擦着手,笑的淫邪,也不伪装自己的意图了,“给哥哥我伺候的满意了就告诉你。”说着就向夜九扑去。 夜九怎么可能让他抱到自己,就算碰到自己一片衣角也会觉得恶心,她微微一侧身,踢了一块石头弹在那贼人的小腿上,只见那人被石子一弹已然没收住脚步,依着惯性往前多走了几步,刚回过身便一脚多退了半步悬空在崖边上,手臂在空中挥了两下也没保持住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本以为他就这么摔下去了,却没想到那贼人运气不错,双手扒住了悬崖边,嘴里胡乱地叫着:“救命!救命啊!快,快拉我上去!” 夜九冲他笑了起来,在他以为她会救自己的时候,只见夜九笑着抬起脚踩在他的其中一只手上,微微用力一捻。 “啊!!!”只听那贼人惨叫起来。但是断崖周围空无人烟,白天就极少有人经过,更何况夜晚。就算叫的再惨烈也不会有人听到。这也是方才贼人将夜九带过来的原因。却没想到竟会成为自己的绝路。 “好哥哥,小女子伺候的满不满意?”夜九笑起来如白莲一般清纯无害,只眼角的泪痣平添了一分妖异,语气诱惑至极,若是寻常时,必定会令无数男人为之倾倒,但此时,这唯一听到的男人,却只感觉到可怖而绝望。 脚上愈发用力,男人的右手已经因为剧痛渐渐支撑不住,不过片刻,就滑了下去。只剩左手努力地撑着。 “我错了!女侠!饶了小的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贼人求饶道。 “凭什么你做错了事,我就要放过你呢?”夜九又踩到他仅剩的那只手上,语气喃喃,“可我什么都没做过,却被丢到那种地狱,数百年生不如死,想求饶都不知该找谁,谁又能饶了我呢?” 贼人不知夜九在说什么,心中本就慌乱,更是听不进去,只是不停地惨叫求饶。 “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是危害人间,不如死掉入了轮回,投胎成一头猪还能给人做口粮,算是造福百姓了,你该庆幸自己痛苦时还能去死。”夜九又道。 “毕竟这世间还有想死也死不掉的人啊。”最后一句话不知在说给谁听。 最后脚下一用力,贼人惨叫着掉入山崖,便没了声息。夜九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太善良了,摇了摇头,便往回走。 丹奈妖精 自从那天做饭被北洛嫌弃之后,夜九再也没进过厨房,也没就此放弃,而是换了个方式,开始绣起了荷包来。 用的布料是谢柔从栖霞镇买回来的普通玄色棉布料,夜九本不会做这些穿针引线的活儿,不过好在她心灵手巧,在谢柔的指点下,很快掌握要领。 随着绣活越来越熟练,棉布上一只气势威武的金色辟邪原型渐渐成型。 某天,方仁馆的弟子们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并没有立刻下山回家。而是围着坐在院子里的夜九叽叽喳喳地说着。 “九儿姐姐,你快尝尝这桂花团和糖米糕,我中午时特意跑去集市上买的。”楚一献宝似的把盘子推了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夜九。 “你还好意思说!本来是我想买给九儿姐姐的!被你捷足先登了!”楚二不服道。 “谁跑的快是谁的,略略略。” 夜九笑着看他们打闹,其实她并不爱吃过甜的小食。 罗定恩没理会楚一楚二吵闹,开口和夜九解释道:“张婶家的桂花团、糖米糕和芝麻酥饼都是栖霞镇独一份的,寻常很不好买到,今天芝麻酥饼就因为去的晚已经卖光了,这两样都很不错,九儿姐姐快尝尝罢。” 夜九听罢就拿起了一块儿桂花团咬了一口,入口软糯带着淡淡的桂花香,甜度刚好,心道果然是好手艺,难怪难买到。复而又尝了尝糖米糕,糖米糕其实也很不错,只是对于她来说有点甜了。 不过楚一楚二的心意她不能不领,开口夸赞:“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你们的一番心意。” 张晴见楚一楚二一副被美人夸的飘飘然的样子,好笑道:“看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子,你们不是说今日有新鲜的趣闻要和我们说吗?” 这话点醒了楚一和楚二,让他们想起今天一直心心念念要分享的八卦,楚一突然换了一副神秘的样子,故意压低声音的说:“我们镇子上有妖怪。” “别胡说,这世间哪有什么妖怪。”罗定恩不信这些。 “是真的!是丹奈化成的妖精!有人亲眼看见的!”楚二言之凿凿。 刚从外面回来的北洛,听见楚二的话,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问:“什么丹奈妖精?” “就前几日,有个果农在谷底发现一具尸体,报了官,官兵发现这具尸体的身份正巧是他们一直追捕的贼人,这贼人伤了一个植奈农人后窃银跑了,官兵追查了好久,没想到竟横死在谷底。” “那这事与丹奈妖精何干?”张晴追问。 “哦,后来官兵调查他的踪迹,发现他回家途中莫名其妙地走向断崖,询问这附近的住户,一个猎户说这贼人死的这天,他碰巧走夜路回家,撞见了一容貌绝色的红衣女子,就在那断崖不远处,后来请了个道士,那道士说是丹奈妖精所做。” “可不是么,镇上的说书先生说起这事,总结道‘有道人云,丹奈化形护住而已,所指之路向天际飞霞,盖女子障目贼人,使难分丹霞赤奈如云也’。”楚二说着,还晃晃脑袋,学作说书人的样子。 然而张晴、罗定恩和北洛却不像他们二人一样听信鬼神之论,听到红衣绝色女子时,都偏头看向一脸坦然的夜九,红衣,绝色,两大特征都对上了,他们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猜测。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夜九听故事时多吃了几口桂花团,感觉口内干涩,正拿着杯子浅酌一口奈麨茶水,见众人看向他,抬起头,无辜道:“看我做甚?不会以为是我吧?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有空给一个素不相识的果农报仇去。” “就是,怎么可能,九儿姐姐这么人美心善怎么可能会杀人。再说指不定丹奈妖精是猎户瞎编的,话本里的女鬼都穿红衣服。”楚一摆摆手,一脸不可能的样子。 “对呀,就算九儿姐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就咔咔两剑的事,哪里用得着特意把人引到悬崖边上。”楚二也跟着帮腔。 张晴和罗定恩听到他俩这么说,仔细一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先不说夜九这些天没出过门,更何况大半夜跑出去,而且于情于理她也根本没理由这么做。心下松了口气。 北洛虽也怀疑夜九,但是一个喝多了酒的猎户的话本就不可信,而且这几日白天夜九每天陪他练剑,天天娇气着喊累叫他给她准备花瓣浴,哪有力气半夜跑出去杀人。便也没再多想,只当个普通话本故事听过就抛在脑后了。 待楚一楚二分享完八卦,大伙便纷纷作散。夜九看到北洛离开,手中捣鼓了几下,便起身追了上去。北洛刚进屋,正要转身关门,就看到夜九丝毫不懂矜持的跟他走了进来。 “有事?”北洛堵在门口,显然不想让夜九登堂入室。 “你白日里去哪了,我等了你一天。”夜九的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东郊的山腰上盖了房子,快竣工了,再过不久就会搬过去住。”北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给她解释,“你就为了问我这个吗?” 夜九没想到北洛会打算搬出去住,如果北洛搬出去那相处时间就会更少,这下她不能再慢悠悠的了,她拿出自己今早刚刚绣好荷包,双手捧着送到他眼前,掌心打开,露出手中的荷包,“我是想给你这个,” 北洛看了一眼这玄色金纹虽材料普通但绣工精致的荷包,没有立刻拿起来,只是眼睛不受控制地瞥到夜九伤痕累累的手掌,肤若凝脂的皮肤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针眼。他看着这些伤口十分刺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忽略了一些细节,比如夜九明明有和他一样惊人的恢复能力。 他将夜九按在凳子上让她老实坐着。自己从柜子上取出一个小药瓶,又拿出一卷纱布,让她把手伸出来。 夜九将荷包放在桌上,乖乖的将两只伤痕累累的摊开,看着北洛认真的将药沫洒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将两只手分别包起来。不一会儿包扎好的两只“熊掌”新鲜出炉。 夜九举着两只“熊掌”向北洛道了声谢就离开了。多余什么都没做,也不再说那些让北洛脸红心跳的话。北洛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待怅然若失之后,一转头就看到了桌子上留下来的荷包,他拿起来,手指慢慢摩擦着,看清了上面栩栩如生的金色辟邪纹路。鬼使神差地,还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地闻了闻,一股清幽的莲花香气钻入鼻腔,栖霞镇鲜少有莲花,这是夜九身上体香沾染的。想到这里,他瞬间清醒过来,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暗暗决定明天一定要将荷包还回去。 夜九回到房中,才笑了起来,暗道北洛怕不是已经被她成功的迷了心智,竟然一点智商都没有了,哪有人绣个荷包能绣到双手全是伤口的,再说她恢复力强,刚才要是再晚走半刻,伤口就要痊愈了。一边笑着一边将纱布拆了,拆了纱布的手已经光滑细腻,毫无半点伤痕。 情诗 第二天一大早,北洛洗漱好正准备出门,看到昨晚他放在枕边令他失眠了一宿的荷包,拿了起来,想着今天找机会还给夜九。刚打开门,看到门缝中掉下来一张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北洛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写的,拿着纸条无语了半晌,没想到夜九长得好看写出来的字却如此丑。他觉得应该督促她一起去上课练字。北洛把纸条塞进了荷包中,想着遇到夜九就还给她。 于是这日下午照常与她练剑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频频看向她,虽然练剑时也会看,但以往都是注重于看剑招,而这回却是往夜九脸上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剑也练不好,在手中的木剑第三次被夜九打掉时,一旁的曲寒庭忍不住开口训斥道:“北洛,今日就到这里罢,不要再耽误九儿的时间了。” 原本曲寒庭最放心的就是北洛,因此现在已经不怎么关注他练剑情况,只是看着其他几个弟子练习。今日偶然多看了两眼,就发现他的心不在焉。 “没关系的。左右我也是无事可做,陪阿洛练习也是举手之劳。”夜九开口道,十分通情达理的样子,“既然阿洛有心事,那就改天吧。我去给帮柔姨收拾屋子。”说完便向屋子里走去。 北洛正要张口叫住她,谁知却被曲寒庭打断:“你看看人家九儿,剑术了得又心胸宽阔,不藏私的整日陪你练剑,你还不知道珍惜。” 北洛憋红了脸,心说就是她弄得自己无心练剑,如今又跟没事人一样,反倒自己乱了分寸。口中无奈道:“师父说的是。” 于是这一天下来,北洛愣是没找到一丝开口的机会,其他人在的时候不方便说,他每回要开口叫住夜九时,都会被她用各种理由打断搪塞回去。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看着荷包发愣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办法。 谁知这一天下来,北洛愣是没找到一丝开口的机会,其他人在的时候不方便说,他每回要开口叫住夜九时,都会被她用各种理由打断搪塞回去。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看着荷包发愣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办法。 第三天早上,北洛打开门,果然又看到一张纸条,上面依然是丑丑的字迹,写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北洛红着脸,把这张纸条塞在荷包里,和昨天的放在一起。心想今天无论如何不能再被夜九搪塞过去了。 于是今日练完剑,他照例给夜九准备花瓣浴时,倒完了热水却没像往常那样提起桶立刻离开,而是看向夜九,拿出放在胸口袋子里的荷包。 夜九一看他抬手就知他要做什么,怕他把话说出口,立刻打断道:“你还留在这做什么,莫不是想看我沐浴?” 北洛已经习惯她找各种借口逃避,没有被她的话刺激到,伸出手把荷包递向她,说:“这个还你,你一个姑娘家还是矜持点的好,不要在抄写这些露骨的诗句了。”尤其字还这样丑。北洛后面的话还没说,怕打击到她。 话音刚落,就看夜九立刻红了眼眶,峨眉紧蹙,一张清丽绝伦的脸上充满了委屈,“你不要就扔了罢,作甚这样羞辱我?” 看着夜九泫然若泣的样子,北洛忽然感觉心中微微发紧,喉咙有些干涩,他反思是不是自己话说的太重了,就算自己不接受她的心意也不应该责备她不矜持,这对一个女子是多大的羞辱。 尤其是夜九这样好看的人,或许曾经备受宠爱,万人追捧。却为了他第一次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想到这,他顿时心中又甜又涩。 “我……”他努力压抑住那让他慌乱的感情,干巴巴的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次告诉她:“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不会接受辟邪之力,不会回到辟邪族。明明是拒绝的话,语气,却像一个解释。 “你走罢,我不想看见你。”夜九站起身,红着眼睛,将他退了出去,啪地关上了门。 被赶出屋外的北洛怔忪着,手里拿着没有还回去的荷包。明明身材高大,此刻这身影让人看着,却有种无助的感觉。 门外的北洛还在陷入感情的挣扎,门内的夜九已经一扫委屈的神情,悠悠然地如往常一样,泡起了花瓣浴。她伏在水中,低低的笑出声,十分开怀。 对,就是这样,再多挣扎一下吧。 想要爱我吗? 还是想要继续压抑着,做一个普通人? …… 北洛毫无疑问地又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要忘掉脑中那挥之不去的倩影,她的一喜一怒,她的一颦一笑,想着想着发现无法抛在脑后,干脆自暴自弃,拿出荷包死死盯着,仿佛这是那个令他陷入纠结的人。 自有意识起,他就被辟邪族追杀了好久,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碰到其他辟邪,一定要问个清楚。可是渐渐地,他不想问了,也不想原谅了。这刻在他血液里几百年的仇恨,根本没办法就这样抹掉。他不会接受这样的血脉,他可以活得很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可是夜九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这一切,她像一阵风,毫无征兆的出现,吹乱了他平静的生活,也吹掉了他自欺欺人的面纱。 对于夜九的撩拨,他没办法欺骗自己不为所动。她那样美,又眼里全是他,令他都不敢与她对视,怕暴露眼中浓浓的占有欲。这些年,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炽烈的情感,叫嚣着,想要拥有她,狠狠地占有她,让她知道撩拨自己的下场。 他从未有过如此不可控的情绪,就算是师父师娘多年来的爱护,那也只是像涓涓流水般的亲情,滋补着他的伤痕。他对师父师娘亦是水到渠成的回护之情。 但是这样浓烈的占有欲,他是从来没有过的,没有一样东西像她一样,让他如此渴望,第一次他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可笑的坚持,遇见她竟如此不堪一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必须要赶紧搬出住,眼不见心不烦,或许离开方仁馆之后,会逐渐淡忘掉这令自己困扰的感情。 夜九也会因为常见不到自己,就会慢慢想开,放下这段感情,然后开始一段新的……不行! 就这样纠结着,北洛竟然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听见公鸡打鸣的时候,北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看到窗外那一丝光亮,才恍惚发现自己真的想某人想了一整晚。想到这个事实,他的脸迅速黑了下来。手扶额,心道,搬,立刻就得搬。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只片刻,就消停了。北洛起身打开房门,果不其然,一张纸条飘飘然落在地上,只见这回写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反正他马上就要搬出方仁馆了,也不怕她再耍什么花样,且看看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北洛把纸条放进荷包,心里暗暗地想,一副莫得感情的样子,如果忽略他眼中淡淡的笑意。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仍然雷打不动的一张小纸条。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到‘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越来越离谱。 集市 临近年底,天气愈发的冷了,不过夜九天生极热之体,并不畏寒,能把她冻伤的,只有华山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和万年不变的严寒。人界普通的冬日对她来说毫无感觉。 可是有一种冷叫长辈觉得你冷。谢柔看夜九整日不知道从哪里变出那么多衣服,件件华美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布料和做工,却一直穿着清凉,忍不住开口提醒她天气转凉需多穿点。 夜九一开始便说了自己不畏冷,谢柔也深知她不是普通人,可能真的如她所说不怕冷,便也不再多说,可是看她的眼神却仍然十分担忧。夜九被这种目光看的无奈,于是换上了一身寒山套装。 寒山装依旧华美的很,蓝白相间的颜色,由上到下湛蓝色渐变为白,裙面绘制了精美的图案,羽绒披肩上则绣了精美的花树,枝头上簇拥着的小花则用不知材料的金丝绣成,一眼看去低调又不失奢华。 谢柔看她穿的厚实,目光终于转变为欣慰,叫齐了众人商量过年一事。往年方仁馆过年都是曲寒庭夫妇和北洛三人,罗定恩则会提前被家里派来的人接回自己家过年。今年也不例外,只是多了个夜九。 本来以往都是谢柔带北洛一起去栖霞镇采买过年用的物什,如今谢柔想撮合北洛和夜九,便叫来他们两个,将今年采买的事情交给他们。 想着夜九还没去过栖霞镇的集市,就提醒说:“也没什么需要买的,就一些春帖,年画,爆竹之类的。集市里好玩的有趣的多,你若看上哪个就叫北洛给你买,随意使唤他,别客气。” 见她含笑点点头,谢柔又嘱咐北洛:“九儿第一次去集市,你可要照看好她,如今正值年底,来往人口繁多,可莫被不长眼的欺负了。” 北洛摆摆手,说自己知道。便带着蒙好面纱的夜九下山了。 北洛在栖霞镇多年,镇上的许多百姓都认识他,其中有许多长辈说是看着他长大也不为过,一路走来,不少人和他打招呼。更有看到他身边的夜九调笑他的。 “呦,这不是北洛吗,你小子可以啊!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一年轻人朝北洛挤眉弄眼。 “去去去,别瞎说。”北洛打发道,却没解释什么。 栖霞镇的集市今日格外不同,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许多在外打工的人都已回到家乡,更有一些游商趁此机会来到此地做生意,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夜九并不像第一次出门的姑娘一样看什么都新奇,她先前从没出来过,对什么都兴趣缺缺,也不觉得集市会有什么意思,如今见识到这样繁荣祥和的气氛,也并不开心,心中的痛苦更甚了。 她感到强烈的孤独,与这热闹的集市,与这个栖霞镇乃至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可以笑的那么开心,这世间热闹这么多,可没有一样属于她。 北洛原本正专心想着采买的事,走着走着才发现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过于安静。虽然夜九本身就不是开朗的性格,不过按理说也应该会好奇地四处瞧瞧吧,但她没有。只像他的一个挂件一样,跟着他,若不是周围打量她的目光太多,还以为是个存在感很低的普通人。 这是北洛第一次察觉到夜九身上的违和感。虽然她来历不明,带着很多谜,但是来到方仁馆之后,一切的行为都是合乎常理的,除了对他那穷追不舍的态度。可到了这集市以后,她却露出了真实面目的冰山一角。 “怎么这般安静?这时候不是应该缠着我买这买那吗?”北洛停下脚步,双手抱胸,低头看她,“寻常女子不都这么对情郎吗?” “你知道了。”知道她那些追求都是故意的。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吗?”这些手段一个接一个的像是设计好的情节一样,北洛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我看那些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呀。”夜九歪头,眉头轻蹙,不知道自己哪个环节露出了破绽。 “有时候觉得你精明的可怕,有时候又发现你也傻到家了。”北洛无奈的摇摇头,没有生气的样子。其实起先发现时,自己心中也是十分吃惊的,他发现自己对于夜九的欺骗无法产生怒气。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怎么会这样,那些话本里说的都是假的吗。”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都白费了吗?北洛不再会相信她,也不会再去想人和妖的问题,更不会为了她接受辟邪之力。一想到这,夜九瞬间悲从中来。 北洛看她泫然若泣的样子,心里突然慌乱,连忙安慰她;“也,也不全是假的。要不,你再试试?”北洛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竟然还给夜九提建议。 夜九看着北洛安慰自己的样子,感觉这些日子做的也不全是无用功,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红着眼睛点点头,毫不客气道:“那,我要吃桂花团,你去给我买。” “好。” “芝麻酥饼也要。” “好。” “那个莲花灯我喜欢。” “好。” “这个糖人真有意思。” “好” “买这个烟花吧,我想玩。” “好。” 直到北洛提着大包小包,带着捧着糖人吃个不停的夜九回到方仁馆,才终于松了口气。将过年用的物什交给师娘后,就心力交瘁的躺回床上,一动不动。想到这一天都干了什么,不禁捂着脸,暗骂自己真是没用。 …… 半夜,刮风下雨,北洛半夜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迷迷糊糊之中,想着今日她不会再来送诗了吧。可转念一想,她万一真来了怎么办,这么大的雨,她知不知道多穿些衣服,知不知道打伞,想着想着愈发清醒,已然睡不着了。 他坐起身,听着窗外的雨声,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显得格外细微,若是不仔细听是听不到的,北洛像是等到了鱼咬钩的垂钓人,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只见夜九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外,弯着腰,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一看就是正准备塞纸条的模样。她陡然看到门从里面打开,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塞纸条的姿势愣在那。也没打伞,浑身被雨水打湿,衣服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美好的线条, 北洛却没心情欣赏玲珑有致的身体,只是忽然发怒,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了进来,关上房门,就回头冲她大吼:“你怎么不知道打伞!” 夜九被他吼住,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语气喏喏道:“雨点落在伞上的声音太大,我怕你会听到。” 看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北洛心里的无名火瞬间被浇灭,又听她说完,心中涌起一股密密麻麻疼痛。 他忍着情绪,倒了一杯热茶水给夜九,带着命令的口吻,道:“喝了。” 夜九接过茶杯,一口就喝光了,喝完之后捧着杯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她老实乖巧的样子,北洛才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就注意到他先前忽略了的事情,夜九浑身湿透,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盈盈的小水珠,愈发衬的皮肤玲珑剔透,想叫人将这些水珠如数舔舐干净。 想到这,北洛喉中愈发干涩,喉咙滚动了一下,赶紧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 “拿来。”北洛道。见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又加了一句,语气似是不耐烦,“你不是为了送纸条吗?拿来。” “哦。”夜九这才反应过来,把纸条放在他手上,被她冰凉的指尖碰到手心,令北洛感觉手心微微发痒,这痒意传入心底。 “那……我走啦?”夜九虽然被北洛这一系列操作弄晕了,不过目的已经达到,转身要走。 只听身后传来北洛的声音,“等下。”随即感觉一件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她偏头一看,是一件黑色大氅,还没等她看向北洛,手中又被塞了把伞。 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北洛轻咳了一下,说:“行了,你可以走了。” 待夜九走后,北洛才展开纸条,上面写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他嗤笑一声,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眼底却带着笑意。 赤厄阳 时间就在夜九和北洛你追我躲的日子中,悄悄流逝。 这天曲寒庭和谢柔在饭桌上宣布了北洛要搬出去这件事,有人欢喜有人忧,虽然北洛的住处就在不远,时常能回来,但也是头一次离开家,让曲寒庭和谢柔都操碎了父母心。楚一楚二却很高兴,这样每天练剑时就再也不会被北洛师兄教训了。 一旁的北洛听见,警告他们好好练剑不许懈怠,他会随时回来检查功课。 夜九也很忧愁,虽然看北洛犹豫不定的样子很开心,但是他就要走了,以后人影都见不到,别提找乐趣了。她也追了这么长时间了,就是一块石头都该开花了吧,这只辟邪竟然还岿然不动。 还是得找其他突破口啊,夜九正想着,忽然一道熟悉的气息从外面传来,是魔气。她立刻站起身,眉头紧蹙。这里怎么会有魔气? 其他人看她突然严肃的看着外面,纷纷问她怎么回事。夜九不答,只叮嘱他们待在方仁馆不要随意外出,便跑了出去。 北洛看她心事重重的跑出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夜九自从来这里,还从未出去过,更何况这样跑出去,一定是有什么他没发觉的事情,听夜九的口中的意思,或许很危险,想到这,他也坐不住了,跟着跑了出去。 谢柔忧心地看着她们的背影,转头看向曲寒庭,眼神里透露着询问。 曲寒庭叹了口气,“可能与那孩子的来历有关,让北洛一个人去吧,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谢柔只好作罢,点点头,示意大家用饭。可这一顿饭,带着心事,谁也没吃好。 夜九顺着魔气一路追到山上,心中焦急,这魔气是故意引她过来的,等到了山中魔气突然消失,她站住脚才发现北洛也跟了上来。 “发生什么了?”北洛问道。他还从未见过夜九如此紧张的模样。 “是魔。”夜九答。四处看去,找寻魔气的来源。 “魔?这里怎么会有魔?”北洛在这生活了数年,小妖倒是见过几只,魔还从未见过。 夜九艰难的开口,“在魔域时,那王辟邪为我打开空间裂缝,可能是追出来的。”这也算她带来的。 “那日,你是被魔所伤?”北洛才想起她初到时师娘说她一身伤。 “没错,我本以为已经清空了空间裂缝周围的魔物,没想到还是有遗漏。对不起。”是她把危险带到栖霞镇。 “道歉已经无用,再说你也是为了逃命,还是要尽快找出来消灭掉。”北洛压制着血脉的力量,对于魔气是感受不到的。 夜九应了一声,闭上了眼,屏气凝神,探查魔的气息。忽有所感,睁开眼,她遥遥指向一处,“这边。” 他们追到林子中心时,魔气又消失了,只不过这次没有逃走,而是隐藏了起来。夜九将霜天剑显示出来,手握在剑柄上,准备随时拔剑。 北洛看她警惕的模样,心知可能会被魔物偷袭,也拔出了师父给他的剑——无争。 “呦!小九儿,好久不见啊!”只见一个白发男人从一棵古树后面走了出来。嘴里和夜九打着招呼,语气熟稔。 北洛听见这个称呼皱了下眉,还未多想,便看到一旁的夜九早已拔剑攻了上去。 “没想到小九儿一见到我竟然这么热情。”白发男人嘴里仍然调笑着。二人过了几招之后,夜九停下。 “赤厄阳,你怎么会在这里。”夜九表情却不像看到了熟人,而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那日你重伤了我之后逃跑,我忍着追过去看到空间裂缝,就跟着你跳了进去,来到这里。可我没你那样变态的能力啊,只好躲在这山林中养伤,这没有魔气的地方,害我恢复了好久都没好全。”赤厄阳捂着胸口,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快回你的碑渊海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夜九拿剑指着他,毫不客气。 “我当然会回去,前提是你得和我一起走。” “你休想。” 赤厄阳听到夜九拒绝,有些生气,看向一边不明事情经过的北洛,道:“你不愿意跟我回去难道是为了这只弱小的王辟邪?” “与你何干。”话音刚落,夜九使出一招流星逐月,闪身攻上去。这次显然更为认真,又是一套技能千山吹雪,一时之间竟隐隐让赤厄阳招架不住。 北洛从未见过夜九如此认真的战斗,看她的招式繁乱却华丽,挥剑流畅,行动之中不似她外表那样柔弱的美丽,而是自成一种英气萧飒的美感,一时间竟让他看痴住了。 这样一个来历神秘的女子,面容似出水白莲,挥剑如潇潇木兰,却惑他如绝世妖姬。北洛喉咙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个小锤子‘咚咚咚’不停地敲打在他心上,令他浑身发麻,血液滚烫沸腾,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喷薄出来。 其实赤厄阳本就不是夜九的对手,且不说夜九无限复生的能力,就是夜九在魔域深处摸爬滚打数百年,期间与始祖魔也是交过手的,碑渊海的一只小天魔实在是不在话下。 但她无法对赤厄阳下杀手,因为他曾经也帮过她,在她尚为弱小之时,虽然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个强劲的对手。 夜九攻势虽猛,却不露杀招,只是想将赤厄阳逼回魔域。赤厄阳似乎也深知她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就愈发没有顾及。 须臾之间,夜九露出个破绽,被打伤在地。 一旁的北洛本抱着看戏的态度,听到赤厄阳嘲讽自己也不以为意,直到看到夜九受了伤,便也坐不住了。 “喂,既然她不愿意,你就快滚吧。”北洛将夜九挡在身后,握紧剑,眼神不善。 夜九看着站在她身前,背对她的北洛。怔忪住,心想北洛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 “哈?就凭你也想拦住我吗?一只弱小的辟邪?”赤厄阳不以为然。 夜九站起身,对北洛说道:“不要逞强,你是打不过他的。他好歹是个天魔。” “天魔是什么品种?很厉害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北洛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兴奋。那是血液中流淌着的战斗和杀戮的本能。 说罢,北洛一剑冲向赤厄阳。赤厄阳抬起刀随意一挡,竟被逼退两步,这才认真起来,“有点意思。” 二人打了数回合,赤厄阳也从一开始的兴致缺缺到越来越认真,他没想到这样看似力量弱小的王辟邪竟也可以逼他几分真本事。若等他再成长一些日子,一定会是个强大的对手。 想到这,赤厄阳愈发激动了起来。手下也愈发控制不住力道。刀刀毫不留情的挥向北洛。眼神中带着疯狂。 北洛渐渐支撑不住了,虽然精神十分亢奋,但是身体已经扛不住这样巨大的消耗。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显得狼狈起来。 一旁的夜九看到赤厄阳下手毫不留情,心中有些担心,她不能让北洛就这么死在赤厄阳手里。就在她正等待时机,想找个可以逼退赤厄阳的空隙打断他们时,就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眼前这一幕不禁让夜九瞪圆了眼睛,她看到赤厄阳斩碎了无争,大刀马上就要捅穿北洛的心脏。瞬息之间,夜九只剩下一个念头,凭着本能扑了上去。 ‘噗呲’一声,长刀刺进了身体。夜九无力的倒在北洛怀里。 赤厄阳也震惊了,他知道夜九会复活,但是从未看过夜九如此在乎一个人,竟然心甘情愿牺牲一条命去保护他。 可是北洛并不知夜九可以复活。他抱着怀里的夜九,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血液突然之间被抽空,没有知觉,眼睁睁看着她抬起手摸自己的脸,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无力的落了下来,在他怀中没了声息。 片刻之后,身体竟然逐渐变得虚无,直至完全消失。 消失在这天地间,连尸首都未留下。 刹那间,树林中清脆的鸟叫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全都消失了。北洛的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的世界只剩一片死寂。 “九儿。”他低着头,一动未动,还保持着抱着夜九的姿势,呢喃着,一个在心中百转千回的称呼终于说出了口。 血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起来,想要冲破他的禁锢。 赤厄阳看到北洛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百感交集,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夜九不会死这件事情,张了张嘴:“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眼前的场面惊骇住了。 “啊!!!”他看到北洛握紧了拳头,仰天长啸一声,这声音似野兽般的哀鸣。像是一头被束缚已久的巨兽挣脱了锁链,冲破牢笼。 恍惚之中,一头巨大的金色的辟邪之影出现在他身旁,又与他融为一体,金色的光芒仿佛一道道枷锁缠绕在北洛周身,这是魔最讨厌也最畏惧的光明之力。 融合了辟邪之力的北洛,仿佛重生一般,额头出现一道金色的辟邪印记,眼瞳也变成耀眼的金色,一股强大的王辟邪的威压扩散开,山中的动物小妖都纷纷吓得作鸟兽散。 赤厄阳看到这样强大的辟邪之力,想到自己重伤未愈,心知已不是对手。也顾不上告诉北洛夜九的事情,拔腿就跑。 虽然他崇尚战死为荣,但是可不想被这只辟邪当做仇人一样追杀,不如回到碑渊海修养一段时间在找机会出来与他正面对决。 北洛刚刚融合了辟邪血脉的力量,还不会使用辟邪的空间之力,追了赤厄阳一路,见这只天魔的气息彻底消失之后,也没了办法,只能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在周围横冲直撞。不得章法。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北洛在确定真的没了赤厄阳的气息之后,才不得不放弃,他无力的跪在地上,举目残阳。 失去了夜九之后,他才恍然大悟,痛恨曾经持高自傲、如井底之蛙一般的自己。如果不是他过于自负倔强,如今就不会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他也痛恨自己曾一味的逃避这段感情,他太过懦弱,不敢面对心中浓烈的占有欲,就一再逃避。抱着可笑的坚持。自私地享受夜九对他使出层出不穷的小手段,明明已经沦陷其中,却不敢承认。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归来 另一边,夜九觉得自己非常倒霉,她复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座城镇,在街上随便找了个人,问清楚之后才知道,这里是距栖霞镇千里之外的鄢陵。 鄢陵城很大,各色染坊是这里的特色,夜九却无心在这里逗留游玩,她脑子里都是北洛抱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 原本她以为看到北洛这个样子可以缓解内心的痛苦,会十分畅快。但当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竟十分心疼。 她想叫他不要难过,说她没事。可是身体实在是太痛了,还没来得及解释就死掉了。 夜九不禁自嘲,想不到欺骗感情这么快就遭到报应,作茧自缚,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她没有告诉北洛,去集市上那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轻松开心的一天。当北洛明明知道自己一直在故意逗弄他却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时候,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原以为自己已经扭曲,看到别人挣扎悲惨才会缓解自己内心无处宣泄的痛苦。但是北洛就像一束光,照进了深渊,向深渊中的自己伸出了手。她想抓住这只手,抓住这束光。 她要尽快赶回去,告诉北洛她没事,她还想告诉他,她认输了,她不会再逼他做选择,她只想留在他身边,得到救赎。 夜九系统中的骑马功能未开放,本想租一匹马,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用轻功跑回栖霞镇显然是不可能的,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小美人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只见一个表情猥琐的混混冲她走来,见夜九抬头看他,就算蒙着面纱也能看出一定是个面容不凡的女子,他顿时更加心猿意马,“不如叫在下为姑娘排忧解难。” 周围有不少围观群众,也有一些看夜九有烦恼的样子想要上去帮忙的,但是看到这个混混就纷纷退缩了。想来这混混在这鄢陵中已经是臭名远扬。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夜九心想,正打算使计宰他一笔。 这时,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公然调戏良家女子!” 夜九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竟然是个看着年纪还不到十岁的女童,那女童衣着鲜亮,身后跟着几个家丁,一看就知家世不凡。 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是岑小姐,太好了,这姑娘得救了。” 那混混显然也认识这女童,听到她出言阻止也不再纠缠夜九,慌不择路的跑了。 那岑小姐带着家丁走到夜九面前,看夜九没说话,以为是吓傻了,出言安慰道:“这位姐姐别担心,那混混欺软怕硬怂的很,看到我罩着你,一定不敢再来招惹你。” “多谢小妹妹。”夜九冲她一笑。 “举手之劳而已,姐姐不用客气,对了我叫岑缨,姐姐叫什么?” “我叫夜九。” “相逢即是缘分,夜姐姐叫我小缨子就行。”岑缨笑道,“夜姐姐是遇到什么难处吗?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夜九见岑缨是个善良直爽的孩子,也没藏着掖着,便将自己的情况实话实说了。隐去了自己是复活在这里的事,而是说成和家人游玩走散误入鄢陵。 岑缨点点头,相信了她的话,说:“小事一桩。”转头像家丁索要钱袋,接过钱袋就放在夜九手中,“夜姐姐,这些够吗?你都拿去。家里人一定很担心你。早点回去吧。” 夜九没有推辞,收下钱袋,道了声谢。 她不喜欢欠人情,于是将别在腰间的风梅雪挂件取下,运用功法,在上面做了个标记,放到岑缨手中,“这个作为信物,他日若你需要帮助,将这个摔碎,我会感应到,不管在哪里都会赶过来帮你。” “哇,这么神奇,这是什么原理。”岑缨总是对这些新奇的事物感到好奇,一遇到就忍不住想弄个明白。 不过她见夜九笑而不语地看着她,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夜姐姐不必说,我就随口一问,等你与家人团聚了,他日有空来鄢陵城找我,我带你好好玩个遍。” “好。”夜九点点头,与她道别后,便走向驿站。 …… 等到夜九快马加鞭回到栖霞镇,已经是腊月廿九,栖霞镇处处张灯结彩,过年的气氛十分浓厚。 她下了马,快步走进方仁馆。谢柔正在清扫院子中的枯叶。 “柔姨,我回来了。”夜九开口唤道。谢柔见夜九走进来,连忙扔下手里的扫帚,拉着夜九走到院中的木桌前坐下。 夜九看着谢柔这样,不像是知道自己死了的样子,想必北洛回来什么都没说。 果不其然,只听谢柔忧心又欣慰道:“回来就好,要我说,小两口吵架是在所难免的,怎么能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呢。” 夜九:???北洛到底和谢柔说了什么。 谢柔看着夜九疑惑不解的神情,又道:“那日北洛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来,问他什么都不说,我们问他你去哪了,他说你走了,还说是他的错,我们想是不是他把你气走了。” 看夜九怔忪着,谢柔以为夜九想起了那日的事,便劝道:“北洛那孩子,心肠软的很,就是学不会低头,只会和自己较劲,你切莫和他较真啊。” 夜九此时才恍然,心里充满无奈,想是北洛怕谢柔他们难过,才说自己走了。又一副伤心的模样,才叫他们误会以为是吵架负气而走。 于是连忙说:“柔姨,我没有生他的气,那日我是有急事才不得已临时离开一段时间,也没和北洛说清楚,所以他误会了吧,北洛呢?” “那就好,北洛在你离开后第二日,就搬出去了。他那房子早就都收拾好了,迟迟没有搬过去,想必是因为你才一直留在这里。你走了之后,他就立刻搬出去了。”谢柔叹了口气,想到夜九可能不认识路,继续道:“就在栖霞东边的山腰上。” “我知道了,我先去找他解释清楚,多谢柔姨。”夜九没有多逗留,起身下山。 谢柔见此,这些天一直担忧的心终于轻松了。想起北洛这些天每每来方仁馆,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夜九这一回来,怕不是过了年就要准备二人的亲事了。 谢柔越想越精神,院子也不打扫了,起身便去找曲寒庭,要和他说这件事, 这厢夜九按着谢柔说的方向一路走到东面,沿着山间的小道走着,直到看到一个草屋,屋子前随意摆着一张木桌长凳和一个鱼缸,旁边是山涧自然形成的小瀑布和湖泊,傍晚的阳光落下来,水面上泛起金色的波光。 她离草屋越近心中就越是忐忑,北洛看到她没死会高兴吗,还是会生气自己的隐瞒。夜九不安着敲了敲门,却没听到回应。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屋内无人。 屋内的摆设少得可怜,只有随意摆放着的桌子凳子,最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仅容成年男子身材大小的单人床。可以说是颇为简陋。若不是屋内还算干净,都不像是住了人的样子。不难看出屋子主人对自己生活环境的不重视。 夜九走进去,想坐在床边等他,可是没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困乏,从那日起到现在还未曾好好休息过,就是在路上时,也是风餐露宿没有歇息好过。 再加上不知北洛几时回来,于是她躺下,想稍微休息一会儿,可方一躺下,她便感觉枕头有些不平,底下压着什么似的,她把手伸进去,真的摸到一个东西出来。 是她送给他的荷包。荷包已经看起来颇为老旧,金色的辟邪刺绣甚至有些脱线,看起来是经常被人放在手里摩擦导致的。 原来他一直留着。她捏着荷包察觉到里面似乎放了东西,打开后,发现许多小纸条,赫然是她那些日子抄写送他的情诗。 她将纸条全数拿出来,一张张地数了数,竟然一个不少。还多出来一张稍大一点的纸条。不是她送过的。 她展开这张稍大一些的纸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几行字: 昔遇佳人,如玉如斯。 巧令爱言,心荡神驰。 吾愚且顽,负情一字。 大梦方醒,相思成痴。 ‘啪嗒’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也不曾察觉,她只盯着这几行字。捏着纸条的手有些发抖。心中似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来,像是一只轻柔的手,抚慰了她多年来的痛苦和迷茫,又像是波涛汹涌的巨浪,冲的她头晕目眩,小鹿乱撞。 北洛这几天每日傍晚都会去山中静坐一会儿。山中的野兽小妖一开始感受到大妖的气息会纷纷躲得老远,后来见这个大妖没有要欺负他们的意思,就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有的胆子大的小妖,还会探出个脑袋偷偷看。 北洛席地而坐,就在夜九消失的地方,一个人孤独地看着日暮西沉、红霞满天,亦如那日的残阳。无争的断剑被他插在地上,仿佛提醒着他,都是因为自己的弱小才会造成如今的结局。 但他心里仍然在期待着什么,幻想夜九从一颗大树后面跳出来,对他说:“我就是想测试你的反应而已,看来你真是喜欢我的不得了啊。”笑的清纯又勾人。 叹了口气,手习惯性的想要拿出荷包。然而摸了半天口袋,却什么都没有。可能忘记带了出来,不禁扶额,想到山中猴子多,万一有顽皮的从窗户中闯入顺走荷包…… 北洛越想越有些担心。就没再像往常那样坐到天黑,而是立刻往回赶。 直到他赶回到家,看到关的好好地窗户和微开的门,心中不禁一沉,如果是山中的猴子,那么应该是会从窗户闯进去,然而现在窗户好好地,门却半开半掩着。 难道是有贼?北洛快步走了过去,打开大门,向里面看去。 屋内没有猴子也没有小贼,但却是比这些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只见令他日思夜想的姑娘躺在他那简陋的木床上,睡的香甜,眼角似有未干的泪痕,手中抓着她送他的荷包。 他不敢置信的走近床边,蹲下身,抬起手想要摸摸眼前的人是否真实,却又怕惊扰她。于是手停在那柔嫩的脸颊旁便一动不动,只是眼神贪婪地看着沉睡中的夜九,一眨不眨,怕眨眼之间床上的人就消失不见。 月夜(H)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已是月上枝头,月光透过窗撒进屋内,照耀到床上,为夜九铺上一层银色的面纱,好似误入俗世凡尘的月宫中的仙子。 忽然仙子眼皮动了动,缓缓的睁开,眼中带着未醒的水汽,这一睁眼就对上了北洛的视线。四目相对,北洛滚动了一下喉咙,终于确定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幻觉。 夜九头还晕沉沉得,没有完全清醒,迷茫之中看到北洛的脸,心知他回来了,便要开口。 谁知话还没说,便被一张嘴堵了回去。一个气势汹汹的吻落下来,唇齿相交,夜九瞬间清醒过来,身前的人仿佛一头横冲直撞的小兽,丝毫不懂得章法,只一味地在唇上斯磨舔舐。 夜九被北洛青涩的吻技弄得无奈,只得微微张口,不露痕迹地引导他。果然,北洛方一触到夜九舌头时便更为激动,如同找到了窍门一般,勾着她的舌头逗弄起来。 北洛得了便宜,并未知足,反而心中一团无名的火焰烧的愈发浓烈。他只想把夜九完完全全吞入腹中,叫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他离开夜九的嘴唇,在她迷离的目光中翻身上床,覆在她身上,看着她裸露在外面的白皙细腻的皮肤,不禁口干舌燥,终于做了自己想了很久的事情。 于是夜九便发现身上的男人看了自己一瞬,目光似是要吃了自己一般,复而低下头,舔舐起她的脖颈,热烈又凶狠。 夜九被吻的浑身发软,喘息声渐起。抬起手摸向北洛的头,手指插入他发丝之间,恍惚中发现他的发丝竟异常的柔软,不似看起来那般冷硬。 “阿洛……”夜九开口唤道,语气温软,似是撒娇。 北洛被她叫的骨头都酥了,抬起头紧紧盯着她,眼神中的欲望不再隐藏,浓烈的可怕。声音嘶哑道:“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再也不离开我,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夜九偏过头,双目紧闭,似是羞赧,行为却是充满诱惑,拉着他的手伸向自己腰间,示意他扯下自己的腰带。北洛明白了她的意思,呼吸加重,师父多年来教导的君子之礼全然忘掉了,只剩下欲望的本能在支配着他。 腰带随着轻轻一扯便掉了,白色丝绸质地的衣衫滑落,冰肌玉骨般的身体全然没了遮掩,就这样坦露出来,叫北洛看直了眼,脑子里一片轰鸣,口干舌燥。 夜九转回头看他,双臂环上他的脖颈,眉头微蹵,泫然若泣的样子,道:“阿洛,我怕。” 若是放在平日里,这幅柔弱可欺的作态定会叫人心中涌起无限怜惜。可是眼前只有一只被她迷的昏了头的王辟邪,且不说辟邪本身就霸道,就在这床事上只会更甚。夜九似是不知这副娇弱求他怜惜的模样,只会叫他更想狠狠地欺负她。 “九儿,别怕,我疼你。”北洛低下头,密密麻麻的吻着她。从额头,眼皮,鼻子,到双唇,下巴,都很轻柔,仿佛真的怜惜了她一般。如果忽略他揉捏她的那只手。 大手一路从腰身抚摩,到处点火,随后覆在她的胸口,像捏面团一般,细腻却柔软,令他爱不释手。他却好像不够似的,双唇离开被他嘬咬舔舐的许久的脖颈,含住了另一个面团。 “唔……”耳畔响起夜九动情的声音,这声音好似在鼓励他,使他更加激动。 另一只在夜九身上作弄许久的手愈发没了顾忌,悄然的分开身下纤细的双腿,探入其中,覆上了那幽密之处,轻拢慢捻,逗弄的下面那处湿漉漉、水淋淋。 躺在他身下却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更是动情的低吟出声,“嗯……啊……” 他指尖作弄的更起劲了,已是两指探入其中,一时抽插一时摸索,陡然间触碰到一点,感觉到身下之人忽然紧绷,似渴求又似逃避,“那里……不要……” 他已经被她勾的欲火焚身,下身更是一柱擎天,涨的他发疼,忍不住想要找寻突破口好好疼爱她。但手指被吸的紧紧的告诉他,她还没有准备好。只好一忍再忍,先安抚好夜九。 听到夜九愈发急促的声音便知他找到了突破口。手中的动作加快,不停地碾压那一点。感受到她穴口愈发的松软,叫声渐渐地变了调。 “啊……要……要到了……嗯……”夜九目光迷离,动情的厉害,脚趾蜷缩起来,似是准备好,等待高潮的来临。 北洛这时却忽然撤出手,开始解自己的裤带,夜九察觉到他突然的收手,却不知他在做什么。以为他不给自己了,急的要哭出来,开始撒娇道:“阿洛,阿洛,我要。” “别急,好九儿,这就给你。”北洛心里爱极了她这副离不开自己的模样,飞速的解开碍事的裤带,将早已硬的发疼的粗大解放出来,手扶着,对准那微微张着小口的穴儿,一下挺了进去。 “啊……哈……好棒……”空虚的小穴一下子被填满,瞬间令夜九达到顶峰,脑中一片空白,已经浑然不觉被陡然冲破的疼痛,沉浸在高潮的余温中,如一片浮萍,随北洛的动作起起伏伏。 北洛方一冲进来,便感觉下身肉棒被小穴夹得紧紧的,然后剧烈的痉挛起来,时松时紧像一张小嘴一样吸着他,更有一道细小的水柱喷涌而出冲刷到肉棒头部,刺激的差点令他当场缴械投降。 他倒吸一口气,稍稍稳一下心神,便大力的冲刺起来。浑身血液似乎都涌向下体,舒爽的令他头发丝都微微发麻。他忽然就明白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他只想狠狠地操弄她,到天荒地老。 来回之间,他突然感觉一股温热的力量通过连接的下体涌入他的身体中,流经四肢百骸,滋养着他蓬勃的辟邪之力,这股陌生的力量,使辟邪之力有了明显的增强,并且增强后的辟邪之力与他融合的更加顺利。 根本容不得他细想,思绪已经被眼前夜九雪白的躯体拉了回来,他握住她环在脖子上的一直手,拉到自己面前,细细的吻了上去,温柔的与他冲撞个不停地下半身截然不同。 直到窗外的天色发亮,屋内的激烈伴随着北洛粗喘一声后归于平静,此时夜九已经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只有还在微微战栗的身体诉说着一宿的惨烈。 浓浓的辟邪之力随着北洛喷射而出的体液涌进她的身体,修补着她的损耗,又滋养着她的经脉,令她舒适的低叹出来。 北洛躺在她身边,将她圈入怀抱,像一只环抱心爱之物的野兽,闻着她身上满是他的气息,空洞了许久的心终于被填满,神采奕奕,丝毫没有耕耘了一夜的疲惫。 夜九慵懒的躺在他臂弯中,同样神色餍足,手中把玩着他的发尾,拿他的发尾扎他下巴。 北洛握住她作乱的手,声音微哑道:“别闹。”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眼中是十分宠溺和纵容。 “你还活着。”北洛明明是陈述的语气,却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情。 可这个问题,却难住了夜九,“我……活着,也不算活着。”有死亡的对比,才有活着的概念,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这算活着吗? “为什么这么说?”北洛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眼中是疑惑和关心。 “因为我死不掉。”夜九双眸微敛,不敢与他对视,怕他看穿自己的内心,组织语言,接着解释道:“每次死掉之后,都会在另一处复活。” 北洛眉头紧皱,问:“一直如此?” “无穷无尽。”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死过多少遍了。这个手游系统带给她的除了武学上的金手指之外,还有永生的枷锁。 北洛并不笨,从她聊聊几字之中,已听出来她定是死过无数遍才会说出无穷无尽这样的词眼。 明白过来后,他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想到她之前受过多少的苦,更是心疼。 “对不起。之前骗了你们。”夜九埋在北洛怀里,似是愧疚道:“其实我没有亲人,不知道自己是谁,有记忆起就身处魔域,每天只有无尽的杀戮和死亡。” 察觉到北洛抱紧她,又接着说:“大约过了几百年,偶然间碰到你的祖先,他好心为我打开空间裂缝,我才能离开魔域来到这里。” “我不管你能不能复活,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死一次。”北洛轻轻推开夜九,在夜九不解的目光中,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郑重的承诺道。 “阿洛,你真好。”夜九突然亲了他一下,只一瞬就离开了,眼眸中似有水光闪动。 北洛如今正是初尝情爱,食髓知味的时候,稍微被撩拨一下就把持不住,他舔舔夜九刚刚亲过的嘴唇,眸色微暗,道:“九儿,我们再来一次吧。” 说着就要覆上去,夜九连忙推开他,避开他求交配不成委屈的目光,解释道:“今日正是大年三十,我们还要回方仁馆过年呢。快起来吧。别让你师傅师娘等急了。” 提起方仁馆,北洛就立刻熄了火,蔫蔫的坐起身放开她,看着夜九起床穿衣,雪白的肌肤上满是他留下的痕迹,就连大腿根处也没有完好,越看心里越是馋的很,又知什么都做不了,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夜九为了遮掩身上的遍布的吻痕,换上了那身寒山套装,将身体捂的严严实实的。一回头看到北洛紧紧盯着她不放的眼神,对他幼稚的一面无可奈何,叹口气,“等过了今晚守岁,明日我们就回来,到时候都依你成不成?” 只见北洛忽然眼睛一亮,来了精神,连忙答应。夜九觉得如果他变回原形,尾巴早就已经摇摆个不停了。 北洛三五下便收拾好自己,站在夜九面前,示意她可以动身了。夜九没有动,眼神划过他精神抖擞的小帐篷,“你,你这样怎么出去。” 北洛看着她,一副‘还不都是你害的’表情,看到夜九羞红的脸,不再逗她,说:“没事,出去片刻就好。” 往事 回方仁馆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走,北洛想起方才夜九说的话,看了眼手腕上师娘送的佛珠,开口问道:“你之前说,是那个王辟邪送你过来的。他,是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但很可能是。否则不会这么巧合。”夜九摇摇头,猜测道。 “我从未和你说过,我是被辟邪族抛弃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还被他们追杀了很多年。离开了辟邪一族后,成长变得非常缓慢。那些年一直浑浑噩噩如同痴儿,记忆十分混乱。”北洛如今已对夜九敞开心扉,便将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所以你才痛恨自己的血脉,不愿意承认。”夜九明白了他这么多年压制辟邪之力的原因,“那你如今为什么又接受了?” 北洛嗤笑一声,道:“其实过去了这么多年,早已不会那么愤恨难过了,当初我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出去的时候,却只能被困在那座山里,可如今我已经走到了山外。” 他看了一眼夜九,继续道:“况且,我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了。” 夜九看他这样不安,也全然没了曾经想要看他为自己挣扎的想法,只想让他安心,于是说:“你放心,除了你的身边,我无处可去,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话音刚落,感觉手臂被轻轻一拽,落入他怀中。好在郊外小道本就人烟稀少,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否则他们光天化日搂搂抱抱必然为人侧目。 “知道便好,除了我的身边,哪也不准去。”听她这样说,北洛又强调一遍,语气中的占有欲毫不遮掩。双手紧紧环着,吻了吻她的发顶。 “好了,会被人瞧见的。”夜九突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知道将要有人路过,心里着急,连忙闪出他的怀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北洛看她慌张的样子,心里好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辟邪一族都很重视血脉,尤其是王辟邪,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问清楚你当初被抛弃一事。”夜九已经开始为北洛盘算。就算已经过去很久,但这件事始终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中,绝不会轻易释怀。 北洛却道:“一切顺其自然吧,我只是担心既然那王辟邪知道我在这里,说不定这些年我一直处于被监视中,此时把你送过来,说不定也是他们下的一步棋。”她的体质那样特殊,仅仅一夜,他已经体会到诸多的妙处。 “我在魔域那么多年,只见到这一个辟邪,若不是我受伤,流的血把他陈年旧伤治愈完全,也不会轻易发现我的体质。他既已发现我的体质对辟邪的种种好处,就算他故意将我送到你身边,也不会是坏心。”夜九说。 如果那王辟邪真的心存歹心,那大可欺骗她,把她送进辟邪一族的领地里,反正她当时为了离开魔域已经将这当做最后一根稻草了,无论把她送去哪里,她都心甘情愿。如果不是有心帮北洛变强,就不可能让她出现在他身旁。 何况那王辟邪已云游数百年,撕出的空间裂缝又是那样稳定,说是没来过这里也没人会信。就是没来过,也一定是见过或是知道此地的。栖霞镇这么一个偏僻的、四面环山的封闭小镇,除了后人血脉流落至此,还有什么理由能为一个王辟邪所知呢? “既如此,当初为什么又……”北洛喃喃道,愈发想不通了。 “无论如何,我会陪你一起寻找答案。”夜九心疼他。 这些年自己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穿越过来在生生死死中挣扎痛苦,迷失自我。北洛也不比她好到哪去,本就是鸿蒙开智的幼兽,曾经也是备受呵护的小王子,却一朝被遗弃,流落凡间,成长缓慢,还被不死不休的追杀许多年。他一个王辟邪多年形如痴儿不知被山间野兽和普通猎人欺负了多少次。 这样几百年,任谁都会变得愤世嫉俗,恨苍天不公,至亲变至仇,想要报复回去。但是北洛没有,他天性良善,再加上曲寒庭和谢柔给了他一个家,使他不再漂泊无依,他就将这些愤恨埋藏在心底直到彻底看轻了这些。 北洛低低地嗯了一声,神情明朗起来。终归以后不会再是他一个人了。 方仁馆内,因着弟子们已都回家过年,就剩曲寒庭和谢柔二人在这院中忙碌。各种春帖摆放在院子中的木桌上,两人拿着剪刀裁剪着,边聊着天。 “你说九儿一夜未归,他们两个莫不是已经……”谢柔忧心道。 “不会的,你别瞎想,北洛那孩子你还不了解吗?他最是守礼的。许是他们谈到深夜留宿一宿吧。”曲寒庭打断道,一脸信誓旦旦。殊不知自己养的小兽早就长大学会把伴侣叼回窝了。 “就算什么都没做,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夜,对九儿名节也不好,还是要为他们的婚事早做打算。”谢柔提起北洛的婚事,就面带喜色。 “事实已经如此,拖下去只会叫九儿寒心,北洛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好好商议一下他们二人的婚事。”曲寒庭点点头。 “九儿已无亲人,很是可怜,没有娘家,我们便也当一回娘家人给她多准备些嫁妆,大办一场,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来,安心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谢柔心中俨然把夜九当女儿一样疼爱。 “嗯。就按你说的办。” 夜九和北洛耳力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师父和师娘在议论他们的婚事,二人不由地都红了脸。 北洛偏头假咳了一声,用拳头挡住自己涨红的脸,不想让夜九发现,殊不知通红的耳朵暴露了他。 夜九原本也有些羞赧,但是看到他这副遮掩的样子,顿时消了红晕,轻笑起来。 “曲叔叔,柔姨,我们回来了。”夜九进门便打招呼,看到他们手中忙碌着,继续道:“在忙什么?我们也帮忙吧。” “九儿,你们回来的正好,这些粗活不用你,北洛留下来帮忙就行。外面冷,你且回屋歇会,午饭做得了叫你。” “我知柔姨心疼我,可我头一回在这里过年,对这里的风俗不太懂,让我搭把手也算长长见识吧。”大家都明白夜九这是在找借口帮忙。 看到夜九一副贤惠温良的样子,北洛心里一阵柔软。他怎么舍得她那双葱白细腻的手做这些琐碎的事。给不了她荣华富贵已是让他心中有愧,但是至少可以让她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曾经他对这些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如今只想给她最好的。 于是北洛开口:“你先回屋去,我有事要同师父师娘说。” 夜九听他这么说,也不再提帮忙的事,她本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因北洛在乎师父师娘,在乎方仁馆,她才提起精神装一装,说白了只是陪北洛过家家而已。 北洛见她进了屋,便低头帮忙剪春帖摸胶,缓缓开口说:“师父,师娘,我想重新修葺屋子。”先前自己住,他一个辟邪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事,那屋子只不过一个休息的地方而已,如今夜九跟着他挤在那间破草屋中,实在委屈了她。 谢柔揶揄地瞧着他,目光中带着慈祥的笑意,道:“我先前还同你说过那屋子盖得太简陋,你说什么住不久,嫌麻烦。” 北洛听到师娘揶揄他,面色有些恼羞,回道:“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住不久,也要让九儿住的舒服,她这么娇气,指定要跟你们告状的。”一副拿夜九没办法的样子。 “胡说,九儿最是通情达理的。”曲寒庭听不懂北洛话里的宠溺,只听到他编排九儿爱告状,就立刻反驳。心里还想着难道最近过于放纵北洛,让他竟然在背后编排女子,失了君子之风。 谢柔却听懂北洛的意思,捂着嘴笑弯了腰。感慨儿大不中留。 其实谢柔和曲寒庭明白北洛留在这里是为了他们二人,等他们驾鹤西去便会离开这里,北洛常年没有变化的外表使他注定不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普通人过个数载容貌必然会有所不同,北洛如今看着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可也停留于此了。过个十年若还是这副模样,就是民风淳朴的栖霞镇,也必然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北洛和他们坦白过这一点,他们也认同他的想法。只是他们心里一直在为北洛担忧,像是普通人家的父母牵挂着离家的游子,往后没了他们,谁又能陪着他。这天大地大,他又要独自漂泊。 如今他们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有了夜九作伴,他们二人可以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的走下去。只是人心易变,感情的事也最是拿不准的事。还是要嘱咐北洛几句。 想到这,谢柔开口道:“你们既已通了心意,往后就要好好走下去。两人相处中难免会有摩擦,你要多包容她。而且时光漫长,尤其是对于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要轻易放手。” “不会的。”放手?他从未想过。辟邪一族对待感情,最是专一。 “那我就放心了。”谢柔见北洛如此坚定,松了一口气,看到桌子上已经都抹上白色胶的春帖说:“好了,这几张春帖就够了,先放在这晾会儿,我们先吃饭,锅里煮的肉也差不多熟了,我去盛出来,你去叫九儿吧。” 北洛应了一声,洗干净手上胶,就向夜九的屋子走去。 方仁馆过年 此时夜九正站在案前,拿着毛笔写字。听到北洛敲门,慌忙的把手里的纸攒成一团扔在一边,才若无其事的让他进门。 北洛一进来就看到夜九站在案前,毛笔被随意的扔在案上,笔头已经略歪,上面的墨还未干,一看就是刚用过的痕迹,然而面前的纸却是新的,桌案下的角落里滚落着一个不起眼的纸团。 “你们贴好了?带我去看看吧。”夜九看到北洛眼珠滚动,赶紧上前要拉这他出去。 北洛看着夜九若无其事的表情,再联想到她刚刚是如何手忙脚乱的毁尸灭迹,心里暗笑,觉得她这样的一面甚是可爱,有心想要故意戳穿她看她气恼的样子。于是没有顺着夜九的意思,而是走向桌案。 夜九看他直直地走向桌案边,心里扶额暗道糟了。果不其然,北洛捡起了地上的纸团,展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满了他的名字。不禁怔忪,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涨的满满,只想做点什么好好发泄出来。 夜九并不知他所想,她只是想练练字,知道自己字丑,不想叫北洛看到自己连他的名字都写不端正。突然被北洛揭开,已经做好被他嘲笑的准备了。 正想着如何为自己辩驳,就被北洛拽进了怀里封住了唇。口腔被一个强有力的舌探入,霸道的吞噬着她的一切,唇齿间的酥麻传至全身,她被吻的浑身发软,已经完全靠着北洛才能勉强站稳,呼吸急促,脑中逐渐缺氧,晕晕乎乎已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仿佛过了许久又只一瞬,北洛才发泄够了似的,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抱着她软如无骨的身子,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喘息着恢复力气。 “不要以为在师父家不敢动你,就随意撩拨我。回去在收拾你。”北洛故作恶狠狠的在她耳旁警告着。 夜九委屈极了,“我没有……”谁知道这个辟邪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这次她真的没有故意撩拨他啊。 “最好没有。”北洛摆明了不信,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扶着她站稳。 “好了,春帖还没有贴,师娘说先吃饭,走吧。”北洛走在前面,不叫夜九看到他眼中藏不住的得逞的笑意,和勾起的嘴角。 夜九无语地看着北洛将手中的纸团塞进荷包里,纸团毕竟比小纸条大了不少,荷包被塞的鼓鼓囊囊的,挂在身上,配着北洛高大的身材和俊美无涛的那张脸,显得颇为滑稽。 夜九不忍心看到他这样破坏自己的形象,快步跟上,抢过了荷包,在北洛不解的目光中拿出纸团,将其中一个歪歪扭扭的‘北洛’撕下来,放进荷包中挂回他腰间,剩下的纸团扔进了纸篓中。 “这样就行了。”夜九看到正常大小的荷包,顺眼了不少。 “依你。”北洛看着夜九这般动作,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眼神瞥过纸篓似乎还有些不舍。那些可都是九儿写给他的‘情书’啊。 看到夜九无奈的样子,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又说:“你的字实在与你不配,回头我亲自教你。”说不配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委婉的说法了。 “是,那就多谢先生了。”夜九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心里赌气,故意调侃他,语气乖巧得如真的听夫子话的学生一般。 北洛喉咙滚动一下,看到夜九唇红齿白乖乖巧巧的样子,想到以前偶然翻到的话本里那些关于夫子学生的风花雪月,眼神变得晦暗起来,低声轻呵:“老实点。”心里却有一个念头悄悄升起。 夜九怔了一瞬,既而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不管自己做什么说什么北洛都觉得自己是在勾引他,想到这,顿时又羞又气。一路上都没再理会他。 进了饭厅,谢柔和曲寒庭已经摆好了饭菜,坐在饭桌前说着话,看到他们进来谢柔连忙招呼他们。饭桌上四荤五素十分丰盛。 “快吃吧,晌午多做了些菜,晚上守岁包点饺子,再热热这些,就不做新的了。”谢柔说着,给夜九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柔姨手真巧,做菜这样好吃,我都学不来。”夜九羡慕的说,“先前北洛说我做的马马虎虎,想来我实在是没有这个天分。” “我觉得好,是北洛太挑,你别听他的。”谢柔瞪了一眼北洛,继续说:“俗话说熟能生巧,慢慢来,一时急不得。” “你呀,整天也是瞎操心。”曲寒庭听了,咽下饭,开口道,“北洛会做饭,哪里用得着九儿下厨。” “咦?我从不知道这事。”夜九瞪大了眼睛,看向北洛。 “是,瞧我这脑子。北洛做饭不比我差,他定不舍得让你下厨的。”谢柔笑道。 “你以后就老老实实去练字,做饭不用你。”北洛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显然把做饭这活揽下了。 “你还嫌我。”夜九放下碗筷,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报复性地拍了一下北洛的胳膊,这力道对北洛来说跟挠痒痒无异。 北洛挑了挑眉,注视她的眼神满含笑意。求饶似的体贴地给她夹起菜来,看她被自己喂得双颊鼓鼓,眸光似水,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还有未消得嗔怒,仿佛在说‘别以为这样就会原谅你’。心里无限满足,只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过了晌午饭后,谢柔和曲寒庭收拾碗筷又不要他们帮忙,于是北洛便主动提出去贴春帖,夜九说要帮他看着,便跟着一起离开。 栖霞镇的草屋风格较矮,对于融合了辟邪之力后恢复成年人容貌,又增了近十厘米身高的北洛来说贴个春帖也就是抬抬手的事,不过为了贴正,还需要夜九在稍远的地方看着。 北洛拿起晾的半干的福字,此时半干的胶水最黏,他比在门前稍高的位置,问夜九是否合适。 夜九有心作弄他,故意道:“歪了,歪了,往左边点。”待他调整位置后又说:“哎呀,太往左了,右边点。” 北洛一开始还未察觉到,只以为真的是自己贴歪,又听她说:“太高了,低一点!” 此时北洛手上已经被蹭满了胶水,才恍然发觉自己被耍了。嘴角抽了抽,面色暗了下来。 此时曲寒庭已经给谢柔打完了下手,从厨房出来便看到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从北洛手中接过福字,“我来吧。” 夜九看到北洛走到自己身边,眨了眨眼,无辜道:“都是你太笨了。” 北洛看了眼背对着他们正在认真贴福字的曲寒庭,不敢做什么,怕被师父看到自己轻浮的一面,于是面色如常,没有接话,底下的大手下却惩罚性的捏了捏夜九的小手。 夜九被他这番举动羞红了脸,没想到他竟然敢在曲寒庭面前做这样的轻薄的小动作。 北洛看到夜九面如桃色,心里有种隐秘的愉悦,想着她既然已经被这小小的‘教训’吓到了,就准备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但他忘记了自己手上沾满了胶,正是最黏的时候,于是这一捏,再想撒手,就撒不开了。 于是曲寒庭贴好福字之后,一转身,便看到北洛和夜九正在奋力拔着黏在一起的两只手,嘴里还在窃窃私语。 “痛痛痛,你轻点。”夜九低呼。 “好,你别动。”北洛轻轻捧着夜九的手,手指缓慢的一点点挪动。 “你快点,该被看到了。” “不会的,师父贴的慢。” 二人紧紧挨着,头碰头低声耳语,还以为没人发现。曲寒庭掩唇咳了一声,只见二人很有默契的瞬间肩并肩站直,黏在一起的手放在身后。一个向左偏头看天,一个向右偏头看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曲寒庭眼底含笑,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行了,别藏了,去拿水冲一下就好。” 见已经被曲寒庭发现,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应了一声,并排走了。只还能隐约听见夜九的责怪声。 天色渐晚,冬天的夜来的格外快,此时已是皓月当空,已经有不少人家等不及时辰,开始放炮仗放烟花,远处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将冬夜照成亮昼。 方仁馆院内,四人已围坐一桌,地上摆放着一箱烟花。他们说笑着,举着酒杯小酌,共赏这月色和烟花交映之景。 聊着聊着,谢柔忍不住回忆起旧事,缓缓道:“我和寒庭多年无所出,北洛是我们从苏家带出来的,他在苏家受了不少苦,我们看着都可怜,就接到身边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倒更叫我们心疼。” 曲寒庭放下酒杯,被谢柔的话勾起了思绪。神情恍惚,似也回想起了过往的种种。 “苏家?”夜九以为北洛从有记忆起就被曲寒庭夫妇收养,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忍不住出声询问。 “是啊,说起来北洛最早还是被苏家捡到,苏家的女主人豫珍是我少时的闺中密友,刚开始苏家对北洛也是极好的,可后来有一次遭到了山贼,北洛保护了苏家一家,自己也跌落悬崖摔得全身骨骼尽碎,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五十余天也没死,苏家见此,认为他是怪物,对他避讳至极,甚至咒他去死。我看不惯明明北洛于他们一家是救命之恩,却被他们如此对待,于是我们将他收养。” “明明是他救了他们,不是么?”夜九想,那时候北洛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来说,心里会更难过吧。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不能接受北洛与常人的不同吧。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和苏家的人来往过,他们竟一次也没来看过北洛,想来毫无悔过,真是叫人心寒。”曲寒庭摇摇头,叹了口气。 夜九静静听着,手指摩擦着酒杯,面上不露声色,眼皮微敛,叫人猜不透她的想法。只听他们说完后,轻轻问到:“那苏家如今如何了?” “我们没有来往,不过毕竟是隔壁城镇中的大户人家,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很有名的,经常听来往的人谈论起,说是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等过了年就要去中州考科举,他们一家都搬过去,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谢柔道。 “隔壁城镇?这么近?”夜九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是啊,就在牙山的另一边。你问这个做什么?”谢柔不解。 “我想他们这样恩将仇报,怎还没遭到报应。”夜九内心的焦躁感又涌上来了,想要做些什么平复自己。欠了北洛这么多条人命,就这么走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大抵只是太过于害怕了吧。”谢柔叹了口气。 “师娘,都是过去的事了。”北洛看到他们为自己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谢柔才恍过神来,道:“哎,瞧我这,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来来来,我们也放鞭炮吧。”曲寒庭也不想再说这些不开心的旧事,便招呼道。 北洛将长鞭炮挂在院中的晾衣绳上,用火柴从下面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渐起,和远处人家的鞭炮声和鸣,喜庆十足。 “九儿,你和北洛一定要好好的啊。”谢柔挂着笑意,看着这佳偶天成的两人。 “柔姨,你放心吧。”和北洛对视一眼,夜九应道。在谢柔和曲寒庭看不到的地方,两只手在背后交握在一起,明明已经没有胶水相粘,却怎么也分不开似的。 夜九看着天上的烟花,一瞬即逝却绚烂多彩,在这天地之中划过自己存在的证明。她不幸的落入黑暗无边的深渊,又有幸的触碰到一双伸向她的手。如今她不但想要拉住这双手,更想拥抱这个人,哪怕一起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也甘之如饴。 夜九看着烟花,北洛看着她,看着夜九在烟花下被映的通透白皙的脸颊,心中无限满足,想着以后年年都要这样过。 “阿洛,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正怎么瞧都瞧不够眼前人的时候,忽然眼前人转头看向他,两人正巧四目相对,夜九嘴角的笑意不减,眼神却深邃,如同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似要将一同他扯进去。 北洛被她的眼神一时吓住,愣了一下。回过神发现那种令他不安的感觉消失,只剩一如既往那样深情而专注的目光,叫他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以为我以为的你是什么样子?”北洛笑道,将她被吹乱的鬓发勾到耳后,“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懂你,但我有耐心,等你将全部的自己展现给我那时,你就知道答案了。” 全部的自己?夜九怔忪。她有时都害怕那样病态暴虐的自己,北洛如果发现她那样的一面,还会接受自己吗? 有时人就是这样,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最差最糟糕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然后自暴自弃的说,看,我就是这样。如果对方不能接受,就会说,果然那些说会爱我全部的誓言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