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团灭漫画的结局》 第1章 [无cp向] 《改写团灭漫画的结局》作者：世界兔【完结+番外】 文案： 穿越成漫画中的炮灰————通常来说只要抱紧主角大腿就能顺风顺水的活下去 要么是抱紧男女主大腿 要么抱紧反派的大腿 总之有个人罩着 问题是这本漫画，是大写的be！ 所有主要角色，包括男女主反派全都挂了！ 有腿，但锯了！ 在这个注定被战争毁灭的世界： 你选择 1.成为男主战友，不停战斗直至死在战场上 2.离男主远远的，能苟多久苟多久，在战争开始前，尽全力享受短暂的和平。 没错，是个人都会选2 对吧？ … …对吧？ *** “要不是有人告诉我这是爱，我会以为这是一把赤裸的剑。” *** 全员he，西幻，双男主。 内容标签：重生 爽文 西幻 史诗奇幻 正剧 美强惨 第1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1） 第一次隐约有意识的时候，眼皮还没掀起来，胃部的灼烧感，让他嘴里汩汩地吐出了一堆血泡。 浑身的肌肉和骨头都条缕分明地拆开似的。 他睁不开眼睛，却隐约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晕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更清晰的痛苦，身体里滚过一遭岩浆，而外头有冰雪刚融的冻水不管不顾要冲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踩中了灼烧地狱和寒冰地狱的交界线，他在两个之间不断横跳。 他的感觉被极热和极冷之间撕扯着，他只能想着为什么自己还不死。 这个时候连晕过去都是奢侈。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不知多久，冰水盖过了熔岩滚烫，同时那种寒冷的气息弱了许多，温柔的水包裹了他，奇怪的是他能在水中呼吸。 再次失去意识也仿佛一瞬。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呼吸不畅，胸口闷堵，满喉咙铁锈味，于是身体条件反射地腾起来，喷出一口血。 眼前黑色褪去时，他看见了被单上满目的血痕，但刚刚的症状好了许多，他来不及思考什么，向后倒下，侧着身，嘴角还在淌血，只是夺命地捕获氧气。 身体虽然还疼得要死，但起码知道自己还活着。 意识回来的第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棕色短发的女人死死皱着眉头，手上却很迅速，给他擦了下嘴角的血，递给他一杯清水。 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眸，他咽下水的第一感想就是，好难喝。 他小时候不喜欢喝冷白水是因为有一股消毒水味。 他长大了也喜欢喝白开水多是因为这个。 但是这个水是冷的，一股金属味。 他放低视线看到了清水里散开的血痕，他大概也不可避免把自己的血给喝了下去。 然后胃部就开始绞痛。 他痛得不断吸气呼气，只能放下水。 他想转移注意力，于是一边喘息，一边扫着周边。 一位发丝编好盘成花冠的女人，手中攥着一根长长的杖，站在他左侧，逆着窗外的光看不清完整的脸。 房间里原本只剩下他拼命的呼吸声，静得压抑。 这个女人先开口了，念了一连串他听不懂的单词，然后他眼前绽放出一到浅青色光芒。 看不懂的符号——或者说文字单词在眼前构成一圈，又一圈，在空间里叠加，然后撞过来，轻轻融入自己的身躯。 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离出来，血液沸腾涌动，身体变得更轻松了，但吐了更多的血。 “应!” 他擦了擦血，一个跪在旁边的男人叫起来。 短发女人撩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一边拍了拍男人的手，“是瘀血，别担心，应，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他点头，用手擦着冷汗和血渍，发现越擦越多也不管了。 如果刚刚的痛苦是十级，那现在就是五级，还能承受。 那位执杖的女人也舒了口气：“渡过危险期了，我这几天还过来治疗，大概五六天就能大部分清除毒素了，被破坏的内脏刚开始愈合，肯定很脆弱，再加上血液和器官还有余毒，吃东西应该很困难，但必须要想办法吃进去，不然撑不下去。” 顾疏反应了两秒，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床。 他睡前还在拿手机看漫画，不可能突然中毒。 之前感受到的痛苦还有现在的感官过于清晰，他知道自己不会是做梦。 他转向了和刚刚那个出声的男人有八分相似的青年。 这个人的脸他似曾相识。 ——关键是，旁边开放的那些蓝桔梗是什么鬼?真的花?为什么会开在空中? 他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看向另外一个站在旁边的少年。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低着头，脸色苍白，手里死死攥着拳头。 尽管如此，他的周围还是开出了一片迎春，花瓣质感很细腻，开得极其灿烂辉煌。 鉴于一切世间关于美好和光明的词汇都能套在这位身上，以他那贫弱的词汇量着实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方式可以形容这个少年。 那一瞬间，仿佛天雷勾动地火。 他终于想起了睡前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看一本网络连载的漫画。 第2章 《黎明的赞礼》 国内当时最为爆火的顶流原创漫画作品，估计没几个人没听过。 在漫画环境江河日下的国内能诞生出这样一本现象级漫画着实不易。 漫画刚开始连载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顾疏当时刚辞了高中教师准备全职作家，找素材途中碰巧看见这本漫画。 作为一个奇幻题材漫画，还是原创，已经是烂大街的故事了，没有原作粉丝奠定基础，开局也不那么吸引人，扑街似乎已经预订了。 但他还是被勾住了兴趣，主要原因是画风——一看画工就非常强，人体,动作,分镜，精细如同电影，每一页，没有一点细节是崩的。 这样强的画风，而且剧情渐入佳境，不火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这是免费连载的漫画，看得人自然多了起来。 这个漫画并非是某个漫画平台的签约作品，而是由一个社交账号在社交平台自发上传，每周持续更新三更，三年来从未断更。 这篇以近现代蒸汽朋克西幻世界为舞台，以魔法，科学，战争为主要元素的漫画，人物形象塑造极好，世界观也非常完整，各种细节也十分严谨，就仿佛真实发生过的架空世界一般。 有不少人入坑就一发不可收拾，顾疏就是其中第一批成员。 他不热衷于和人讨论剧情，但很喜欢看他们讨论。 这篇漫画所涉及的政治和战争相关的知识都颇为硬核，因此看起来也有一定思考价值。 随着这篇漫画在社交平台上越发火爆，有许多商家曾去联络作者，结果作者统一不回复。 广大粉丝对作者信息仅知道这个账号的名称：律零。这也是其漫画中世界的名字。 与火爆的漫画作品产生巨大反差的是极其神秘的作者，没人知道作者是男是女，是靠什么营生的，因为它除了发布漫画作品和回复不出手版权之外，就再也没有出过任何声了。 偏偏各大资本对其也无可奈何，神通广大的网友和媒体扒了个底朝天也不见其真实身份，于是开始满天造谣，但是最终没人能确认。作者本身也从未回应过。 大多数人追的还是继续追。甚至发展出了一套成体系的同人产业。有些主播已经可以靠着专门解说这本漫画营生了。 尽管大公司的无授权周边等商用产品满天飞，作者也从来没出来过。 如此，热潮持续了三年。 顾疏也是勤勤恳恳追完了这本近乎恢宏的原创漫画。 简而言之，《黎明的赞礼》讲的是一群英雄拯救人类，带领人类战胜魔族，走向黎明的故事。 一个王道的英雄故事。 故事的开端始于奥尼罗拉大陆，准确来说是西大陆。 在女神设立的隔绝之墙破碎之前，生活在奥尼罗拉大陆的人类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这一片大陆。 然而在隔绝之墙的东侧还存在另一片大陆。 漫画的主角是一男一女，但两人并无恋爱戏份。 漫画前期叙述了两人各自攀登，加冕为王，并想方设法平定了西大陆战端，扶持了第三方，构建了暂时稳定的三足鼎立的势力格局。 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在骂为什么男女主没有恋爱戏份。 但当中后期，隔绝之墙打破，反复之海不再反复，魔族从东大陆进犯，故事的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变成了人类齐心协力对抗魔族侵犯并想方设法解救东大陆上被压迫的人类的故事。 之后的故事非常宏大且残酷。 主角的拼命奋战，与战友的孤注一掷的牺牲，对抗绝望的人类族群。赚足了不少人的眼泪。 但故事的弊端也可能是优势，到后期逐渐显露出来。 作者用了2/3的篇幅塑造了许多令人敬佩，形象鲜明的英雄们，那些让人爱到彻骨的角色们。 在最后与魔族的全面战争中，他们一个个接连死亡。 最痛的不是作者随手把人给写死了，而是一切都有迹可循。 从前面的伏笔，与人物本身的性格，遵循的行动轨迹，还有过分强大的反派。 每次死亡都痛彻心扉。 故事已经拉到高潮的时候。 主要配角都已经死光了。只剩下了男女主角。人类在这一场战争中也丧失了将近六成的人口。 和魔族的最终决战，人类处于极端劣势。 老实说在倒数第二话的时候，一群人已经开始骂街了。 哪怕最喜欢的角色死亡也没有弃坑的大家在看到扑面而来的绝望之后，也崩溃了。 不少人都说这本漫画会烂尾。 也有人觉得悲剧结尾是很真实且符合逻辑的。 有些人认为最后肯定会有惊天大反转，坐等打脸。 众说纷纭各执己见。 而对于顾疏来说，无论何种结局他都会接受，他只想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 2060年12月31日 那天，是最后一话公布的日子。 有些人说对了，最后一话的确有惊天大反转。 首先是这一话标题。 《黎明的葬礼》 一看到这个标题，所有人内心都咯噔一下。 然后是内容。 男女主铺垫了很久的计划终于显露。 这个计划是曾经所有英雄和人类，以及他们自身的死亡，所铸就的。 第3章 男女主与反派最终boss同归于尽，壮烈牺牲，灰飞烟灭，结局就这样到来。 人类战胜了魔族。 可这代价过于惨痛。 魔族主力和诞育魔族的母树本体被消灭。魔族再也不能通过魔树诞生，而魔族自然孕育的可能性太低。 英雄们用血肉铺出一条希望的道路。 人类休养生息之后花了二十年清剿了东大陆的魔族，把被压迫的人类救了出来。 漫画最后几个分镜尤其意味深长： 男主曾经救下的，现在成为人类主将之一的青年望着废墟喃喃自语：“可这，能称之为胜利吗？” 长夜过后，升起的黎明之光照耀着东大陆，这是一张全景的风景图。 嵌在光中的台词有四句： “长夜已过，黎明已至。” “黎明赞颂了人类的胜利。” “黎明葬送了一个时代。” “黎明开启了另一个时代。” 也是同一个人，在相同的黎明之下，牵着妻子女儿，在墓碑前脱帽鞠躬，放下悼念的白花，身后是一群悼念的人。 他转头的时候看见一个被拉过去的笼子。 被关在笼子内是自然诞生的幼年魔族，空洞的眼神，干涸的眼泪，和满脸的绝望。 他陷入了沉默。 “黎明为谁而葬” 《黎明的葬礼》 第一部 end 国内外的漫画粉丝被这最后一话炸得底朝天。 男女主最终也死了。 漫画的名称被修改了。 这两个事实。 没错，根据最后一句标注，《黎明的葬礼》并非仅仅是最后一话标题，而是作者将本漫画名称从《黎明的赞礼》改成了《黎明的葬礼》。 原本华丽的英雄救世的故事，彻底变成了人类英雄命运的哀歌。 人类似乎是胜了，又似乎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悲惨结局。 原本还有人坚信此漫画he就是因为标题，谁能想临终改名。 最后，便是这第一部。 有第一部便有第二部。故事在男女主死掉，配角死光之后竟然还有第二部。 这种操作前所未闻。 顾疏看完漫画亦久久不能回神。 其实他隐约已经猜到这个be结局，但没想到漫画作者功力如此之强，能描绘得如此深刻。虽然他也难以立马琢磨出最后几个分镜的具体用意，但他感受到了远超想象的震撼。 他个人认为故事并没有烂尾。 可敬佩归敬佩，他个人还是会遗憾，情节无可奈何，但对角色的爱让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无法接受男女主的死亡。 或许男女主在他们眼中的确是特殊的，有那么一丝侥幸，不会死，对吧? 这个落差让他有点受打击。 他翻了翻社交媒体，炸的服务器崩溃，于是整理好心情，陷入沉眠。 在睡之前，他一时激动给作者发了条私信。 相信这位老师的私信已经爆炸了。之前也肯定有很多人给作者私信，还贴出来。但作者从未应答。 他也就是宣泄一下心中的心情。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冲动。 “老师，您好，请问，您将如何改写英雄已经牺牲的结局，何时续写第二部呢?” 他知道作者肯定不回，于是去睡觉了。 可在顾疏睡着的时候，他电脑在熄屏之前亮了起来。 回复的句子出现了。 律零：检测到关键词，检测到条件符合者，开始传送。 现在开始绘制第二部《****》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我自己画的，有参考，画到一半不想画了，至于主角为啥长这样，是伏笔，存稿24万字，如果有人收藏看就继续写 第2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2） 《黎明的赞礼》是一部画风极其美型，画工极度扎实，无论动作戏还是文戏，分镜都如电影般优秀的漫画。 虽然这漫画后期如同溃堤的洪水一般嘶吼狂奔汹涌澎湃，是个典型的青年向漫画。 前期，它却有着许多灿烂盛开的：花。 在漫画中，往往为了衬托角色的美貌以及情绪，补充空白使得画面更加充盈，在旁边填充花朵是比较常见的选择——在少女漫画中。 因其极其美型的画风和过多的文戏，很多人在连载初期一度误以为这是一本少女漫。 在漫画中看的时候，视线集中在主角身上，很难留意那些花朵怎么开的，以及为什么突然凭空开出来——往往不会有人去留意这个问题。 顾疏瞧着眼前栩栩如生的花朵沿着男主人公的身体，娇艳且灿烂，绚烂且骄傲地盛放，纯3维，绝无造假，连花叶的脉络都一清二楚。 他开始怀疑人生，从各方面。 这就是男主待遇。 迎春开完又开起了金萱草…… 次第开放的花朵让他胸口再次闷胀，颤抖着从旁边扯一个脸盆，吐出了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块。 他再次抬头看他的时候，男主角也在回看他，肤色惨白，嘴唇干涩，眼神急切。 花朵消失了。 顾疏扒着盆子，一眼看到了颜色略微褪去，朦胧着微光的白金色发丝，他想：像黎明一样的颜色。 和他第一眼看到漫画主人公的心情是一样的。 无论是平面还是立体，这就是男主角，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4章 以及，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那耀眼的发色。 艾利克斯·丘涅。 最后一话，男女主死在战场上时，朝阳还未升起。 但他就是那一缕具象化的黎明。 他一直是人类的曙光。 他死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遗言，而是看向太阳即将升起的地平线，露出了一个悲伤而温柔的笑容。 作为率领人类迎来黎明的英雄，他没能看到人类胜利地第一缕朝阳。 随之而来的是他身体一点一点破碎的连续五个分镜。 他的发丝是最后湮灭的。 紧接着，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穿透了战场的灰烬，落在了幸存者身上。 看这本漫画，他没有哭过一次，哪怕男主死的时候，许多网友都差点哭撅过去。 当时，他只觉得心底空了一块，脑子也清空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此刻乍见初登场的男主。 他动了动嘴，声音轻得消失在空气中，似乎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哪有这样的……太犯规了……” 再一次，晕了过去。 脸上带着曾经积压，如今满溢而出的泪水。 这一次，时间很缓慢。 他梦见自己坐在自家躺椅中，悠闲地重温了一遍漫画。 每一个分镜都历历在目。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舍得放下，硬要读到最后。 这一次他哭了一场，像小孩子一样，哭得酣畅淋漓。 他还梦见了自己十几岁时，躺在街道上。 看着地面上不属于自己的血将自己浸泡，包裹在其中。 雨伞就在前方不远处，被风卷走。 那天的雨，和他面庞淅淅沥沥的泪水混在一起。 他想转过头去看一眼。 梦破碎了。 他变成了英格尔·涅卡。 漫画中一个第一话就挂掉的公爵次子。 他摸了摸眼角的泪水，问道：“我没有胡乱说什么吧?” 兰莫尔艰难地回答道：“应，你只是一直在……哭。” 英格尔疲惫地点了点头，他浑身还是痛，但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也许是在梦里宣泄了一番。 公爵夫妇还陪在身边，寸步未离，只是筋疲力竭睡过去了。 兰莫尔黑眼圈也很重，但还是贴心地照顾他躺好，给他喝水吃药。 英格尔虽然很想忍着喝下去，但那感觉不亚于吞刀子。 他尝试了几次，精神说自己可以，身体说不可以，喝一点吐一些，喝水像在上刑。 看弟弟这个模样，兰莫尔眼圈蓦地红了。 英格尔在心底静静咒骂。 【穿越者的特权呢？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出生后便被放逐的第九皇子艾利克斯·丘涅，前不久被迎回皇宫。 皇后派想要杀掉他，于是在他茶水里下毒，这个毒药无法用当时正常途径检测出来，是罕见的一滴毙命的魔药。 艾利克斯虽然极为小心，也习惯性地测了毒，但对自己心腹递来的茶水也少了些许防备。 他正要喝下的时候，一个倒霉鬼刚下马，口渴抢走了水。 于是这个倒霉鬼就被毒死了。 毒素扩散速度太快，他没撑到大主教碧锡赶到的时刻。 而他，顾疏的魂魄进入这个身体之后，撑了一会儿，恰好等到了救援，艰难熬过了危险期，这才活了下来。 而漫画中，疼爱次子的涅卡公爵家族，一开始恨上了九皇子，但后来艾利克斯查出下毒者另有其人，涅卡公爵，及其长子，兰莫尔，后来就与九皇子站在了同一战线。 这是开篇时主线巨大的推进情节。 通过魔石矿脉掌握巨大财富的涅卡公爵家，也是开国元老家族，是艾利克斯未来称王的第一助力。 现在的他就是那个家族的次子，英格尔·涅卡，中毒但没死成的倒霉蛋。 这个世界在五年之后会陷入大陆战争，十年之后会陷入魔族之战。 魔族战争结束之时只有四成人类活了下来，其中还包括魔族领域的人奴。 英格尔的哥哥，兰莫尔·涅卡是主要配角之一，死在中后期。 他最疼爱的弟弟，早期被人毒死，他的父母妻子儿女，在魔族进犯的时候被掳走了。 不幸的是，因为兰莫尔重要的身份地位，他们没有立刻死亡，他后来找到他们的时候，家人们为了他，在他面前自杀。 后来，他自己也在战场上，为了救出被围困的男女主，被乱箭射死。 一个原本只乐于领地管理的温和长子，却不得不踏上战场。 兰莫尔在故事中的成长和变化是脱胎换骨的，也是最为悲惨的角色之一。 看着漫画是一回事，尽管漫画足够令人共情，但看着真人站在旁边是另一回事。 【我现在就是英格尔，而他，是我的哥哥。】 英格尔看着尽力掩藏担忧和疲惫的兰莫尔，闭上眼睛，在心底叹了口气。 【作者，我现在开始恨你还来得及吗？】 他强撑着精神睁眼皮等到了碧锡大主教过来。 一阵魔法操作，他身体好了不少。 他进入这个身体就自然而然能听懂也能说丘涅语了，但是魔法的咒语他一点也听不懂。 他并没有继承原主的叙事记忆，只是因为读过漫画才清楚这个家族的人际关系。 第5章 他对那魔法挺好奇的。 于是便直说，“主教阁下，我能和你学魔法吗？” 碧锡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啊，给你治疗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体里存在天生的魔力，不过一切要等你好起来。” 跟着碧锡大主教而来，在门外偷听的艾利克斯把这个悄悄记在心里。 第二天，他趁着公爵夫妇休息的时候来看望英格尔，手上捎上了一本《魔法原理入门》。 只是他站在门口，不敢轻易跨进来。 兰莫尔没给这位半途入京的九皇子好脸色看。 英格尔来回看了看两人，冷静地考虑着对策。 他在兰莫尔赶人之前道：“九皇子殿下请进吧，我很累就不起身行礼了，哥，你也坐吧。” 涅卡公爵家在帝国的地位不言而喻，身为涅卡公爵爵位的继承人，别说行礼，哪怕给帝国帝子甩脸色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兰莫尔素来温和，礼貌谦逊，从无逾礼的行为。 哪怕面对不得势的九皇子，第一次见面，兰莫尔也是笑脸相对，以礼接待。 艾利克斯当时就对这位公爵长子有一定好感。 而这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这个兄长对弟弟的疼爱比他想的要深。这也不全是好事。 现在的这个“英格尔”只觉得又多了一件头疼的事。 英格尔遣退了其他仆从。 艾利克斯这几天就一直在这边转悠，英格尔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闪耀着正直灿烂光辉的主人公心底肯定因为这件事非常愧疚。 其实艾利克斯很聪明，足够冷静，善良强大，坚守原则。 原作漫画中，一位无辜的同学因他而死，他化愤怒为动力，公爵家族沉浸在暴怒和悲痛中，他承受住了高压，揪出幕后并揭露，后来还赢得了公爵家的帮助。 但，那是英格尔死掉的事情。 没死成又是另一回事了。 涅卡公爵一家也不是蠢货，九皇子没必要以那么明显的手段毒害他们的二子，尤其是在他急需自身势力的时刻。 但对孩子的宠爱会让他们暂时性冲昏头脑，来不及理性思考。这个空挡若处理不好，就会造成主角和涅卡家的积怨。 他不知道自己的介入会对故事叙述产生何种影响。 但是可以知道前期夺位之争，公爵家影响是最大的。 这个世界需要主角去拯救，前提是他必须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稳住西大陆的局势，否则结局只会比原作更糟糕。 这是……怎样一个地狱。 英格尔面无表情压下怒火，向艾利克斯问道：“皇子殿下可是已经抓到想要下毒害你的人?” 艾利克斯一愣，金色瞳孔映出少年苍白削瘦的病体，他的神情却不如英格尔所预料那样，颇有些古怪地道：“找到了一些线索。” 兰莫尔也看向英格尔，显然被他这话吓到了。 【这么快?】 原作中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苦于找不到线索到处搜查。 英格尔惊讶一瞬，随即沉下脸，故作不善道：“那皇子还在这浪费时间?” 艾利克斯看了看兰莫尔，又看向英格尔，将手中书本轻轻放在床脚，声音和姿态都放得很低，“对不起，因为我……你受这样的苦。” 英格尔听得出这孩子的自责和愧疚。 百分百诚心。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将这位倒霉的替死鬼一直记到，他斩杀幕后黑手的那一刻。 这就是主人公。 他读漫画的时候确实是站在主角这边的，可惜，他现在变成炮灰了。对他这种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不是反派，不是世界末日，而是主角。 这很残忍，但是真相。 英格尔冷笑道：“那九皇子要是知道这一点，就应该离我，尽可能远一点，这样我才能安全。” 艾利克斯没表现出失望，反而朝他微笑，“嗯，你说得对。我会离远一点，我也会尽力找出下毒害你的凶手，给你一个交代。” 英格尔把刺痛的良心搁置，接着道：“恕我直言，请九皇子抓住凶手之前不要再来见我。” 艾利克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英格尔撇过头去，他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些铺满视野的花朵了，再看一眼真的会憋不住。 “嗯。你好好养伤。” 起身之前，他喃喃自语般补了一句，细若蚊蝇，英格尔没听见。 在他走之前，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混杂的酒味。 但味道已经很淡，英格尔也没有在意。 说完艾利克斯就乖乖走掉，尚还稚嫩的少年，背影却拉长了，有些令人怜惜。皇室的孩子不可避免比普通人更早熟一些。 英格尔出于职业病开始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太冲了。 旁边的兰莫尔听了他们简短几句话也反应过来。 “应，你什么意思?他不是……” 英格尔俯身把《魔法原理入门》抽过来压在手心，“哥哥，以你的才智，不应该现在才想到。” 见兰莫尔愣住，英格尔叹了口气继续道：“能帮我叫一下母亲与父亲么?同样的事情，我不想说三遍。” 待彭德利佳·涅卡与卡莱娜·菲尼诺拉到后，英格尔将当时真实情况说了一遍，并添了点东西。 “你们知道九皇子入宫是因为皇帝病危传召，可是他并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皇后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这次下毒不过是开端而已。” 第6章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公爵夫妇和兰莫尔这时才真的想起，这位皇子似乎真的没任何理由来毒害他们的孩子。而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现在才看清。 “二皇子急功近利，目前边境就算没什么战事，他也会主动挑起争端，萨兰布拉国内局势动荡，是一块好下手的肉碟，但北方不是我们的主场战地，他迟早会死在战场上，甚至会给帝国北境带来麻烦。” 在三人讶异地目光之下，英格尔冷静继续地念着从漫画里得到的信息。 “三皇子两面三刀，在贵族院勾结朋党，搅乱政坛，在私地横征暴敛，豢养私兵，一心一意给国家搅混水，还好酒色成性。” “四皇子被派去镇守魔兽山脉，传闻他残忍嗜杀，训练了一批残暴的重骑兵，干着佣兵的活。” “大皇女倒是有这个资质成为帝女，但贵族院却扣着继承法，让她干着代理皇帝的活，却不给她应有的名分。传闻她与皇后不和。主张将九皇子带回皇宫的也是她，你们觉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皇女、二皇子和三皇子皆为皇后名下，二三皇子是皇后亲子，四皇子是异国王妃所出，其他皇子皇女要么被弃籍，要么被锁在宫里面。父亲母亲认为这些人里面有哪个是可以做帝王的?” “……” 几人一时哑口无言。 英格尔扬起嘴角，其实在艾利克斯入宫之前，涅卡公爵家就已经调查过这位九皇子，有了一定的偏向性。 “这种事情，皇后派如何不清楚?所谓绝对中立是不可能的，哥哥你也清楚，将帝国交到这么一些人手中就彻底完蛋了。” “你的意思是支持九皇子?”卡莱娜皱眉地问道。 英格尔脸色还是那么差，他捂嘴咳了两声，笑道：“如果我们这么做了就意味着和几股势力站在了对立面。” 兰莫尔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想让我们假意支持别人，真心扶持九皇子?” 彭德利佳沉吟了一会儿，“人选是……大皇女。” 英格尔点头，“她或许会是个有能力的皇帝，但这个能力并不会用在平息战端上，一旦她登上帝位，将会出兵与黎微尔开战。可现在只有她有能力对抗其他三位皇子。明面上她也是最佳选择。” 大皇女能力很强，野心很大，目标是西大陆的霸主，注定不可能和平修养生息。 而面对十年后的魔族入侵，人类不能再因战争内耗。西大陆战争死掉的人口也不是小数。 兰莫尔握住弟弟的手，还是不忿：“……可是因为他你差点死了。” 英格尔摇头：“下毒的是别人，救下我的是他。” 要不是艾利克斯在旁边守着他，他恐怕撑不到等大主教过来就先被人杀了。 但令人在意的有一点，这次他喝下带毒的茶水时，他最后竟然紧急阻止了，虽然没成功。这与原作漫画有些许不同…… 只是他一时猜不到原因，于是也没提。 彭德利佳忍了片刻，道：“……没想到应和九皇子已经有那么深的情谊了……” 英格尔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这是个误会，可没必要揭穿，因为这将有助于后面的谈话，他模棱两可地说：“我与他并不熟悉，只是将他为人看在眼里。” “……只是我说的这些只能作为参考，最终还是你们自己去看，去选择。” 兰莫尔犹豫了一下，问：“那你为什么要对他那样的态度……” 英格尔冷漠地道：“因为是事实，靠近他就会靠近危险，你们支持他是一回事，我必须远离任何势力，起码在明面上一定要如此，否则很容易被当成人质。” 或者炮灰。 他的生死皆可利用。这就是他目前的处境。 第3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3） 彭德利佳深吸了口气：“……应” 英格尔打断他的话，“别想多了，这不是你们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 照原作来看，在登上王位前后一段时间，涅卡公爵一家都没有生命危险。 问题是在那之后。 魔族入侵的时期西大陆几乎每一片土地都备受侵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不是说他们收拾行李躲到犄角旮旯就能解决的事情。 主人公用尽所有努力也没能救下这些人。 他目前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在被魔族抓捕之前集体自杀，起码还能少受点苦。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该点的点到了，家人们也表现出了倾向性，他便不再多说。 在家人面前毕竟是最容易露馅的。 原本英格尔是个张扬的性子，受家人宠爱，也没有继承的责任，开朗活泼，喜欢与朋友们骑马打猎，身体还算不错，但这一毒一病下来，将好好的底子败得干净。 每天躺床上睡觉的时间都能占一半，他必须好好将养。 期间碧锡还是会抽出一段时间给他治疗。 他之后再也没见过艾利克斯，他专心去追查投毒案件去了，而兰莫尔暗中提供了帮助。 他们两个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到替死鬼。 皇后派不可能在这时就被推翻，所以他们都不着急。 英格尔也并没有闲着，如果他想要在这个悲惨结局的漫画活下去，还需要很多的信息和力量。 他让仆人搬书给他看，什么书都看，表面上打发时间，实则他将每一本书中的信息都牢牢记在脑海中。 第7章 期间他没忘了一件事。 在西大陆魔兽大部分已经被圈禁在特定山脉中，还有一部分被人类抓捕驯养。 丘涅首都南特笛，皇城附近，发生了一件小事故，马戏团里头豢养的雪火狮鹫魔兽突然暴走，伤害周边民众。 那是九皇子第一次展露头角也是暴露实力的事件。 他在领地修习剑术，实力已经达到5级剑客水平。 虽然他在民众中收获了一波好感，然而这加速了其他几位皇子对他的迫害。 他抽了个空让仆人去这个马戏团将这个狮鹫买来。 但仆人不晓得其用意，以为小主人是想要一个宠物了，于是把小狮鹫送到他面前。 英格尔看着睡在垫子里的狮鹫，背上一激灵。 他可以看见过漫画里这家伙是如何暴涨到几层房子那么大，然后踩碎了好几个人的模样的。 “镇定药剂。” 他向仆人要来了药剂，搂着小狮鹫，给他定期注射。 原本他还怕小狮鹫突然暴起，但他似乎很乖巧，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羽毛刚刚长齐的翅膀轻轻动了动。 “伤药。” 英格尔发现这个小狮鹫身上有许多刀伤，鞭痕，烫伤。这些都藏在雪白的羽毛之下。 治疗结束，他从托盘里取了一条银背朱斑鱼放到它面前。 它静静盯了他一会儿，迅速叼起鱼儿，整个吞了下去。心满意足地趴下了。 英格尔一边看书一边给它喂食，还顺便摸着他的脑袋和羽毛。 许小动物温热柔软的身躯给他带来安心的感觉。 他想起家里那只猫的境遇。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怎么样。 但无从得知。 若再次翻找记忆，只会徒增悲伤 ，他只能专注于手上的书籍。 艾利克斯给他带来的这本《魔法原理入门》清晰讲解了魔法构成的原理。他这个门外汉也能轻易看懂。 魔法首先需要魔力，一个人体内是否拥有天生的魔力成了先决条件，而西大陆上，大部分人体内都拥有微弱的魔力，这并不是学魔法的条件。 所以碧锡大主教之前的话算是常见的安慰人的话。 体内有魔力还需要有吸收和感应自然界魔力的能力，这被称作感受力。 能将体外魔力抽调为自己所用，这才是成为一名巫师的先决条件。 运用魔力需要语言，魔杖是施展魔咒的工具和媒介，精神构建则是连接两者的桥梁。 魔咒所需的语言是并非这个世界的语言。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语种和语言体系。包括字形，语法，语音语调。 当然，也不属于顾疏原本的世界。 他看漫画时，并没有详细介绍咒语的细节，首先，男女主角都是剑客，不需要咒语，其次，乱七八糟的火星文旁边标有中文注释，他也不必去看懂。 巫师大多数擅长治疗和一些辅助工作，很少有进行攻击的，因此在主角队伍中不存在巫师。只是偶尔出现在后勤队伍中。 碧锡算是首都最强的8级大巫师，她专攻净化圣洗以及治疗。 治疗效果在外伤治疗上比较明显，对于毒素之类的并不明显。断肢也无法修复。 同时这个世界因为有魔法存在，医药学并不发达。 因此主角团队的人，一旦受重伤，就无法治愈，必死无疑。 这一点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样。 英格尔主要就是为了治疗去学的魔法。 “女神有言：语言蕴藏着力量，不同于这个世界的语言能连接另一个世界毁灭时产生的魔力，产生强大的异变。” 念着这段文字的时候，英格尔产生了古怪的想法。 他知道这个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其实暗指神所在的世界。 可是在他看来就变成了另一个含义。 【指不定中文也能用?】 他在心中说完，摇了摇头，自己也觉得离谱的程度。 他按照书中所写，尝试感应了一下魔力的存在。 内视的黑暗中，像梦中一般，模模糊糊聚集了一团金色的光点，随着注意力集中，金色光团越来越清晰。 他挣开眼睛，看见掌心一团光。 “神奇……” 他微笑起来，打量着浮在掌心的光团。 不是特效也不是错觉魔术，这个是真正的魔法。 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用想象力随意揉捏魔力的形状，玩得不亦乐乎。 如果只是单纯把魔力凝聚出来还是比较简单，但要具体操纵魔力就需要用到魔杖以及咒语 他在指尖凝聚一小点光点，指向墙壁，小小的金光，飞出，溃散在半空中。 “唔……还是需要咒语。” 他尝试念了一下书中标注的基础咒语。 光点撞到墙上，啪地散开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英格尔看着这些咒语颇为难受，因为他不知道这些词构成的规律，只有单词和念法。 据说，魔法咒语是女神带来的恩赐。 但摸索咒语的用法用了人类很长一段时间。 这类似于从零开始探索一个从未有人使用过的语言体系。 他想尝试一下。 “飞!” 这次，他念的是汉语。 指尖的光点晃晃悠悠往上飞了起来，然后在半空中随着他的视线随意乱转。 第8章 【真的可行……】 不过这个和他所要的效果不太一样。 看来咒语本身的语义和想象的含义要搭配起来才能用。 “飞!” 这次，光点在空中笔直利落地划过几道直线。 他控制着光点在房间里直线，弧线地飞过去，但不能改变方向。 英格尔看向书中，其中提到可使用的词汇随着巫师等级和魔力量增加而增加。 越高级的巫师，魔力操控能力、魔力储存量和引动量越大，可使用的咒语越发抽象以及复杂。 若是在1级使用了多个词汇定义魔法，会给身体造成巨大负担。 他想到自己学会的语言，有三种，汉语，英语，藏语。 汉语是母语，根深蒂固。 藏语是他年轻时去西藏支教兴趣使然学的，只学了皮毛，但基本词汇已经掌握。 英语是义务教育的产物，考研的时候彻底巩固扎实了。 “fly” 光点冲上了天花板，烟花般炸开。 他用藏语又试了一次。 结果是光点飞到一半落了回来。 【看来还取决于我对这种语言的理解和掌握程度。】 “直接作用在魔力上的，念出咒语即可。但作用于其他物体之上需要咒文和阵法。” 此页还附带了插图，简单易懂，其实就是用魔力在空中书写出咒文，然后附着在对象上。 英格尔看了看那火星文一般的咒语，选择放弃。 就算一个天才，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学会一种前所未见的语言。何况他不是。 他或许有些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学会魔法的人这么少了。 一种未被完全破解结构的异世界语言，自然不太可能有太多人学会。 【女神既然授了魔法为何不把这个语言体系一并教了?】 〔飘〕 他一笔一划在空中用魔力书写了文字，母语的字形在他脑海中哪怕倒过来也能认出来。 因此非常顺利。 英格尔看了眼插图，发现图上人是用魔杖来书写咒纹的，而他自己是用手指写的。 也就是说，媒介也可以不是魔杖。 【那么为何要用魔杖呢？】 他轻轻在“飘”这个字上一点，文字像一片薄而透明的贴纸，向前飘去，附着在了对面的花瓶上。 花瓶便在魔力作用下稳稳当当飘了起来。 英格尔笑起来，又用英文试了一次。 在魔法上，他就像一个刚摸到新玩具的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之前的问题的答案。 在使用了几十次魔法之后，他的手指开始刺痛。 【原来是承担了聚集魔力的汇集点的作用。】 就像枪口和吹风机口的热损一般，承受着能量的当口总是受到最强的能量侵蚀。 身体和自然中流淌的魔力被聚集到一点发出，聚集的那一点必然遭受更加强大的压力。 而魔杖则是代替手指承受了这些。 一些质量好的魔杖，则能更好地帮助主人聚集与引用魔力，也有更强的耐损性，当然也要看主人与魔杖的适配性。 所谓魔杖选择主人在这里也适用。 据说有些魔杖被魔力浸润久了也会产生特殊的灵性。 英格尔玩魔法也玩够了，懂得适可而止，更多的知识他也能从大主教那边习得。 于是他放下已经看过一遍的《魔法原理入门》，拿起来另一本《魔咒全书》——这是目前已知所有魔咒的全本，共6354页。 他坐在书桌上，一手按书默记，一手在草稿纸上临摹文字的书写笔画。 这本魔咒全书有详细的意思注解，不过基本上全是在魔法应用上的。 暂且不论解读是否正确。 能录入魔咒全书的必然是能用的，记下来总没错。 这时，在涅卡公爵府的接待室，与公爵夫妇面对面的碧锡大主教放下了手中的长长的单翼魔杖。 三人原本在谈话途中，适才，碧锡大主教突然一脸凝肃起身拿起魔杖，打开了感知与探索法阵。 彭德利佳和卡莱娜也早早随着她起身，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主教阁下，可是有人入侵。” 碧锡眉头没有舒展开，她方才的确检测到了微弱的断断续续的魔法波动，是从公爵二子的房间传出的。 可是这个魔法的气息着实奇怪，第一次波动是她熟悉的魔法，可后面几次魔法气息一下子改变了，是她从未感受过的魔力波段。 到了她这个阶段，已经能从魔力的施展过程中感知到魔法独特的气息了。 配合探索法阵，她能够准确说出低于她级别的人所施展的魔法的强度，类型，施咒的人，甚至是具体的咒言。 可是刚刚的几次魔法定式不是她所知的全部咒言的任何一种。 要知道，她已经记住了所有魔法咒文。 碧锡为了不让公爵夫妇继续担心，于是舒展表情，收了魔杖。 魔杖化为单片羽翼飞到她左手手背上。 “只是一点小小插曲，我想在离开之前去看一眼二公子，可以么?” 卡莱娜严肃地问：“英格尔出现了什么异常?” 碧锡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底谜团，微笑道：“没什么，就是二公子玩了下魔法而已。” 第9章 片刻后，仆从通传了英格尔，碧锡被请入房间。 她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便取出魔杖，再次探索了一遍，并无他人的痕迹。 而英格尔身上的魔力已经完全收敛起来，就像他此刻的表情一般不动声色。 碧锡眼中再也看不见那孩子体内的魔法流动痕迹，以及魔力的储量了。 碧锡对他笑：“之前说的，跟我学习魔法，还算数吗？” 英格尔并不知道大主教心中翻了几轮，没有意外地点点头。 “啊，不过我需要再花两天把咒语记全才能开始学习。”他拍了拍手中的《魔咒全书》。 碧锡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看他抄写的那些咒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英格尔垂下眼眸继续抄写，“今天。” 碧锡在边上静站了一会儿，走之前对他说：“……你的伤至今已经都治好了，吃东西还需要注意一段时间，现在，我就不打扰你了。之后每天我都会来检查你的课业，等你记完，我们就开始课程，我会花2时教你魔法。” 英格尔点了点头，顺口改了称呼：“是，老师，我知道了。” 【公爵的权利可真是方便，连大主教都亲自来当家庭教师。】 碧锡亲手关上了门，她想起之前对公爵夫妇说的话。 “在魔法方面，请将二公子全权交给我教导，整个帝国恐怕只有我和教皇冕下有这个资格了。” 碧锡是现任帝国的大主教，自小在女神教廷长大，由教皇冕下亲手培养出的继承人。 教皇前几天闭关，是因为神亲口下达了旨意。他为了解读旨意，虔诚祈祷，闭门不出，不理俗世，教会全权交由碧锡领导的三位大主教处理。 距碧锡成为大主教已经二十年。三十八岁的她从未收过任何一位弟子，哪怕名分上的。 她心潮澎湃之下，罕见地紧张起来，虽然旁人是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她希望自己能教好这位不平凡的学生。 第4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4） 死前倒回掠过已经死去的战友们临终的面孔，有些，他亲眼见证，有些只拿到了战报，大部分尸骨无存。 那段时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为他们的死落一滴泪。 他最害怕的是独自一个人被留下来。 遗憾的是他未曾看见人类胜利的未来，无法将好消息告知。 幸运的是，他不用独自留于世间，他珍惜的同伴，或者早已是家人的人们，比他先走一步。 他现在也该去他们那边了。 在还未看见人类的第一缕曙光之前，他闭上了眼睛。 “你！是艾利克斯!我快渴死了，啊，那是你的水吗？借我喝一口呗!” 涅卡公爵家的儿子，英格尔，作为第一个因他死去的无辜的人，兰莫尔一生都在追念的弟弟。 那张明快张扬的脸庞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作为死前的走马灯来说，这个画面过于逼真，丝毫的细节都复刻了一般。 黑色的长发顺滑披肩，用一根红色丝带松散半扎，眼眸色泽像花园里沐浴阳光的紫罗兰，身着修身的骑马装，手握马鞭，朝他奔来。 英格尔是个贵族中少见的没心没肺的赤子，交朋友既不在乎出身，也不关心任何流言蜚语，只看眼缘。 这是他们第一次碰面，他就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艾利克斯愣神的瞬间，英格尔已经夺过他手中的茶水灌了下去。 艾利克斯心脏骤停，他下意识挥手拍去茶杯。 英格尔被他的动作吓懵了。 其他人这时候已经跟过来了。 艾利克斯面色癫狂地揪住英格尔的领口：“吐出来!快给我吐出来!” “九皇子!你做什么!放开应!” 英格尔嘴角淌着茶水——为时已晚。 艾利克斯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嘶吼着叫人去请碧锡大主教，守在英格尔身边，像一只濒临死地的野兽护住自己的珍视之物。 在旁人面前一直笑意盈盈的面孔突然变成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的模样。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暗中隐藏的人也因为5级剑客肆无忌惮爆发气场不敢轻举妄动。 艾利克斯站在病床旁边，看着年轻的公子醒来又吐血，吐血又晕厥，不断地休克抽搐□□，在生死边缘游走。 他想，躺在那里的本来是我。 他宁愿躺在那里的是他。 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亲眼见证了这个孩子的死亡。 这太过分了。 很久以前撕开的口子如今在心脏上再次出现，在相同的地方，狠狠地楔上一个更深的缺口。 兰莫尔的哀痛，公爵夫妇的悲愤，这个阴影笼罩了公爵家许久。 直到公爵一家都为他而死。 他身上背负了千万条性命，战争的时期他压根无暇回顾，牺牲似乎成了日常。 这些过去的记忆，现在，反而一齐朝他呼啸而来。 他们的死，怎么可能会是理所应当! 不知不觉间手指攥紧，骨节发白，旁人谁也无心关注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拜托，活下来。 拜托，求你，一定要活下来。 他在战场上战斗了十几年，从未有过如此无力的时刻。 第10章 他蓦然抬头，看见病床上的人，艰难地眯着眼睛，瞳孔逐渐涣散。 他要死了。 过去，他就是在这一刻死亡的。 英格尔·涅卡闭上了眼睛。 艾利克斯潜意识里察觉到这一点，脚步踉跄了一下，脱力地靠在墙上。 下一刻，碧锡大主教赶到，她从阳台上降落，收起飞行法阵，没说一句废话，直接展开最高级的治愈魔法公式。 上一次，他因为不知所措失去了理智，只能守在人身边，别人又慌慌张张去喊教皇，而教皇恰好正在闭关中，耽搁了片刻时间。 这一次，他没忘记让人直接去喊碧锡大主教。 她来的很快。 而床上的人，在闭上眼睛之后，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碧锡在紧急施展了治愈法术之后，英格尔很快嘴角漫出血泡。 “快!让他侧身，把污血全都倒出去，否则他会窒息休克!” 艾利克斯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喊道。 几个侍女接连清理着血水，他则被兰莫尔一把推开。 他这位未来的战友和好友，眼中是对他深深的仇恨。 艾利克斯再清楚不过，哪怕之后兰莫尔知道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心底还藏着一道过不去的坎。 英格尔终究是替他而死。 而这一次，英格尔没死。 经过3个小时的抢救，碧锡大主教抹着汗水，说了一句。 “还活着。” 房间里，几乎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艾利克斯踩在棉花上一样，瘫坐在了墙角。 他是最不敢相信的。 活下来了…… 碧锡大主教握着魔杖坐下，片刻也不敢放松。 治愈的法阵还是一个接一个套在英格尔身上。 就这样整整一天过去。 碧锡大主教，公爵夫妇和少公爵一夜没合眼。艾利克斯被他们完全无视，也不肯走人。 终于，英格尔醒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猛地喷出一口血。 被单上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皱着眉头咽下公爵夫人递过去的水。 哪怕是看着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艾利克斯知道他醒了，下意识从此抬头看去。 看着他的动作，才终于有了这个人还活着的实感。 他看见英格尔朝着边看过来，反射地低下头。 胸口闷胀，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 他能察觉到英格尔凝视他的视线，但他不敢抬头。 然而几声惊呼又将他唤起。 “应!”“孩子!”“二公子!” 英格尔满脸泪痕地再次倒下。 在梦中，他没喊疼，却哭得令人心碎。 彭德利佳，卡莱娜，兰莫尔，看着自己珍爱的孩子受这样的苦，也崩溃了。 艾利克斯再也待不下去，夺门而出。 他跑去抓住那天妄图下死手的伪装成侍卫的刺客，以及换脸成侍女下毒的人。 他在战场不是没拷问过人，但大多都是魔族。 这种级别的刺客在他面前真的不够看。 他也没想拷问出什么东西，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单纯的泄愤。 他唯一一次朝着人类动用这样的非人道的手段。 但他留了他们一条命。 于是，他那年纪尚小的心腹侍官就眼见着，心地善良的小主人，面无表情地亲手将两个刺客剥皮削肉，折磨的不成人样。 艾利克斯洗脸的时候，透过镜子看见了身后瑟瑟发抖的侍官，却连一丝安慰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看向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年轻却充斥着疲惫的面庞，以及褪去笑容假象之后，那种薄情又冷漠的表情。 他恍惚看见了，尸山血骨的残骸，一条条压在身上的人命。 在战场上这么多年。 他需要笑着才能带给人类军希望，他需要笑着才能让剩下的人坚持。 但他累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艾利克斯·丘涅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又花了一整夜时间冷静下来，脑子里反复想的只有英格尔活下来这个事实。 他从来没有酗酒的习惯，踏上战场之后更是滴酒不沾。 这一夜，他把自己泡在酒窖里面，一瓶接着一瓶，不要命地就着这月光灌下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女神的恩赐将他送回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但，起码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活了下来。 有第一个，就一定会有第二个。 上一世，因为那些人的死，他才能战斗到最后。 赋予那些牺牲的人应有的意义是他上一世坚持战斗的理由。 可那太悲惨了，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借口。 他曾经没想过自己会有第二次生命，但他从来不会认同那样的结局，很多人本不该死。 这一次，他要为他们的生而战。 他扫开了空酒瓶，酒瓶在地上七零八落，他烂醉在酒窖里头。 这是他上辈子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不管不顾的放纵。 之后，艾利克斯还是忍不住偷偷跟着碧锡大主教去看英格尔。 他需要一遍又一遍确认才能真的承认英格尔还活着的事实。 英格尔和大主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第11章 “主教阁下，我能和你学魔法吗？” “好啊，给你治疗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体里存在天生的魔力，不过一切要等你好起来。” “嗯。我会的。” 他立刻跑去图书馆借了好几本魔法书，第二天捎上一本精心择选的《魔法原理入门》，偷偷地在公爵夫妇不在的时间过去看英格尔。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 却没想到英格尔把他请了进来。 “九皇子殿下请进吧，我很累就不起身行礼了，哥，你也坐吧。”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英格尔竟然知道有人想毒害他。 “皇子殿下可是已经抓到想要下毒害你的人?” 单凭这一句，艾利克斯足以猜出，英格尔已经明白要害他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而且他在兰莫尔跟随之后说这话就是为了洗脱他的嫌疑。 他只能说自己找到了一些线索。 年轻的二公子声音冷淡，眼中却很沉静：“那皇子还在这浪费时间?” 这句话看似不善，其实是在为他着想。 尽快抓住凶手，完全洗脱嫌疑，才是最佳之策。 只是——这个英格尔完全不像他之前所见的那个人。 艾利克斯这才发觉，他原本对英格尔就根本不认识，他只是从涅卡一家人口中了解到他们眼里的英格尔。 而一个人是有很多层皮的。 然而这个英格尔他也不会讨厌，因为很明显能看出，他很聪明，以及，他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艾利克斯喉咙里满着各种情绪，挤出声音道：“对不起，因为我……你受这样的苦。” 他听见英格尔用沙哑的声音冷笑道：“那九皇子要是知道这一点，就应该离我，尽可能远一点，这样我才能安全。” 明明是在责怪他，他心底却莫名高兴起来。 “嗯，你说得对。我会离远一点，我也会尽力找出下毒害你的凶手，给你一个交代。” “恕我直言，请九皇子抓住凶手之前不要再来见我。” 结合为什么要在兰莫尔面前洗脱他的嫌疑。 而英格尔却同时告诉他不要来见他。 艾利克斯猜到了英格尔的心思。 【那是意味着我抓住了凶手就可以去见他了吗？】 【为什么，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有这样缜密深沉的心思?】 【仿佛能预见什么……】 他深深看着英格尔，心绪动容，难以自抑，喃喃自语了一句：“谢谢你，活了下来。” 只有他自己能听的见。 走之前，他瞄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书。 我希望能多救哪怕一个人。 我曾经想要一个巫师。 你，会是我的巫师吗？ 第5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5） “顾老师，你是罕见的超忆症患者，你读书时是不是特别轻松啊?” “是啊是啊，羡慕死了。” 面对学生的无知，顾疏微微一笑，“感兴趣的话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超忆症。不过这也是罕见的症状，全球就几十例，也不必羡慕。” 【是啊，能记起路过你们的时候听到的每一句八卦，知道的话就少说两句算是积德了。】 超忆症对人不全是一件好事，可能记忆力超强会使背书很容易，但是做题的时候却很容易陷入另一段清晰的记忆导致混乱和分心。 甚至像播放蓝光全息电影一般循环播放生命中重要的人死去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哪怕他不情愿。 那种崩溃也没人会理解。 这些年他没去看精神医生，主要是因为没那么多钱和时间。 他准备今天递交了辞呈，剩下两个月做好交接手续，去当全职作家。 活在精神世界的好处便是一种确定性。 真实的人善变而不确定，他没有洞穿人心理的本事。厌倦了和这么多人交际，选择回到自己的舒适小窝。 【纯粹就是摆烂。】 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这一笑，却轻松了不少。 “咚咚” 英格尔从回忆中跳出来，转身回：“请进。”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倦倦地，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了无意趣。 “二公子，九皇子派人送信，说是一刻之后来拜访您。” 刻格是这个世界时间计数器的刻度。 在这个世界，一天也有24小时，三个小时为一个刻格，一天一共有8个大刻格。 英格尔抬头看墙上的机械钟，这个机械钟刻度极其繁复，中间还有两个小刻度表，但是风格迥异，他很喜欢。 他让人出去后抽了张纸，用羽毛笔在上头，用中文写下他的问题以及猜测。 〔世界。 这个世界是从漫画中诞生的? 或者，有存在把这个世界的故事画成漫画，带到我原本的世界?〕 其实就是：作者创造的，还是女神创造的? 尽管两者对于他这种无神论者来说都很扯。但他都魂穿了，没什么不可能，可以尽管展开想象。 鉴于他闭上眼也能轻易浮现的花朵，他更倾向前一个猜想。这明显就是一个漫画。 但他并不否定后者。 作为一个硬核的少年漫，前期的花朵却非常符合少女漫的标准。这也同样不寻常。 花朵和闪亮装饰，在中后期渐渐消失了。 第12章 〔送我来的是谁?——作者?女神?〕 〔也可能是不接受原作第一部结局的粉丝们……〕 英格尔忍着想把这一条划去的冲动。 他也是那群粉丝之一。 〔这个送我来的存在想做什么?——拯救世界?拯救主角?〕 鉴于他白痴一样暗自尝试了几次呼出系统窗口或任务窗口，也没有稀奇古怪编号的系统声音出现在脑海中，应该是没有强制力的，也不会让他去做坑人的任务之类的。 对此，他非常感谢。 〔目标：1.活长一点。2.死的体面一点。〕 这真的不怪他。 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让他总往消极方向思考。 尤其是这个被战端蹂躏的悲惨世界。他有自知之明，他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作家，承担不来拯救世界，拯救主角这样的大任。 在这样的世界，好好活到寿终正寝着实是个奢侈地选项，他不敢考虑。 如果他与主角没任何交集，他会毫不犹豫逃得远远的，但现在这种不可抗力情况下，他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一下主角，推一下剧情进度，然后迅速谨慎地收拾好行李跑路。 【总而言之，不能留在主角身边。】 无论多喜爱这部漫画，十几天之前，这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一部漫画。 他是一个将现实和虚拟区分得很清楚的人。 然而，这十几天地经历让他彻底揉碎了原本的想法。 他现在就是英格尔·涅卡。 哪怕没有这个人原本的记忆，他的存在，他的身份就只是英格尔。 〔英格尔·涅卡也是超忆症?〕 顾疏所在现实世界，医学无法解释超忆症，所以他也不清楚超忆症与大脑构造有无必然联系。 而律零世界医学发展更加落后，更不可能知道。 虽然有了科学，很多无法靠科学解释的事情，一切靠神学解释。 翻过一整本《魔咒全书》，验证了他的记忆能力没有消失，要么这个身体本人就是超忆症，要么是他的灵魂带来的影响。 前者很难解释为什么本人记忆消失，而后者又很难从理智上接受。 无神论者的信仰的破碎只在一瞬间。 然而，他能正常说丘涅语以及书写丘涅文，证明这个身体被移走的只是叙事性记忆。 那么也有可能只是自己的记忆进入了这个身体。 〔原本的英格尔死了?没死?〕 这是个无法验证的问题，然而出于强迫症，他还是将其写在纸上了。同样还有他本人。 〔顾疏死了?或没死?〕 这几个问题可以延伸出更多猜测。 比如两个人是否交换，各自进入对方身体，或者说只是英格尔灵魂消散，顾疏身体死亡。又或者顾疏没死，变成植物人状态。 他是个没有亲眷的孤儿，也没有妻儿，若变成植物人，和死了也没区别。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家中的猫咪。 希望有好心人能带走送去宠物救助中心，或者成为一只无忧无虑的野猫，活好一点，不要被人打死。 〔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更多的情报。〕 他写完，指尖腾起一簇小火苗，他把纸片移过去，任由火舌吻上纸页，连灰烬都轻得可怜，随风而逝，只留下一点痕迹。 他又看了一会儿书，三个小时随风而逝。 门敲响。 “二公子，九皇子来了。” 人还没进来，那璀璨光辉先涌进来了——主人公的光环。 英格尔轻而快地扫了艾利克斯一眼，在看到开花之前，转去看窗外。 可他还是从擦得蹭亮的玻璃窗户上看到了各种花朵次第开放，这次开得十分明媚，像是心情很不错。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试图徒劳地想要抹去满视野一遍遍开放的花，“我不是说，抓到凶手之后，再来见我吗？” 女仆自觉地退了出去。 “我抓到了。你的兄长在处理后续事件。” 艾利克斯站到他身边。 英格尔极其自然地顺势远了几步，走到镶金红皮套的软椅上，叠起腿。 “九皇子有何贵干？” 现代汉语翻译一下就是：有屁快放，无事退朝。 艾利克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向前倾，拨了拨额前微湿的刘海，“你似乎很确信我们并没有揪出罪魁祸首……或者说，你已经知道是谁，且已经知道我们没办法立刻揪出他们。” 【不愧是主人公。】 英格尔想不到措辞，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闭上了嘴。 艾利克斯金露闪烁的眼睛弯起来，“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英格尔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被艾利克斯打断： “我来找你，是想问，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不能。”英格尔的回答迅速坚定且不留余地。 艾利克斯毫不惊讶，摩挲着下巴，笑道：“因为什么——嗯，我猜猜，因为靠近我就不安全?会死?” 他眼神一转，笑容消失了：“你为什么能这么确信?”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地表情和眼神，那都是漫画中熟悉的表情。 他以前就觉得这漫画真实到有些过分，如今变成他所在的现实，反而有些不真实感。 这本漫画，除了必要地背景和环境介绍，很少出现旁白和角色心理描写。 第13章 这也带来了理解和解读的空间。 【多么傲慢。】 与一贯消极思想的顾疏完全相反。艾利克斯这个人物，带着主人公特有的傲慢。 他的傲慢体现在，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成功，一定会给人类带来希望，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也没功夫停下来神伤。 他知道执着于过去无意义，跌倒了，选择重新站起来，放眼未来。 这种傲慢体现在生活的任何细节上，比如他问我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不是在征询意见，而是在下通知书，我要你成为我的伙伴。 我决定了。我就一定会做到。 主角的心思很好猜。 英格尔把头再次撇向窗外，林荫投下的黑影让他仍能从玻璃面上瞧见艾利克斯的模样。 这更加坚定了他跑路的决心。 【跑。我要跑得远远的。】 “直觉。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我有这个发言权。” 艾利克斯突然沉默了片刻，他攥了下手，目不转睛直视他道：“我欠你一条命。” 他没说别的。 英格尔转过来，没了那些到处乱开的花，清爽了很多，他毫不犹豫道：“满足我三个条件，不违背人道，就算还了这条命。” 艾利克斯举起手放在心口，笑着开口：“无论何事，只要不违反人道。我，艾利克斯·丘涅以时序女神之名起誓，满足英格尔三个条件……” 这是他最常用的起誓手势，时序女神是大陆上的唯一神，拥有魔力的人说出的誓言具有约束力。 英格尔愣了一下，在他说完惩罚条件之前飞快阻止：“停!不需要代价!你不能去死!” “……”艾利克斯看着他，眼中笑意更深了，他问：“为什么?” 这股直白不加掩饰的探究心也是主角的缺点之一。 英格尔叹了口气，“三个条件我以后再说也不迟。” 艾利克斯缓缓放下手，喃喃自语像是故意给身边的人听到似的，“为什么我不能死?为什么你觉得三个条件以后的我可以实现?” 英格尔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拒绝回答。 艾利克斯紧接着道：“你能看见什么……你知道什么?” 英格尔面无表情敷衍他：“我说我就是神，你信吗?” 艾利克斯：“我信。” 【这孩子脑子多少进点水。】 英格尔嗤笑一声：“别，不用多想，我们不可能成为同伴，我只是不想死，所以不会在你身边，我还要远离一切让我陷入险地的人和事。” 艾利克斯仍笑着，十指交叉，垫在下颌：“说得像是你能提前知道，待在我身边会有死亡的危险一样……” 英格尔眼神一凝。 【什么叫，提前?】 这一次他终于坦然直视了艾利克斯的眼眸，从那深邃的眼神中，他只看到了苦涩和悲伤。 【为什么?怎么会?】 英格尔背脊突然蹿过一丝电流，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捕捉不到这丝不祥的预感根源，艾利克斯起来了，他一只手用力按在英格尔肩头。 英格尔身体僵住，但没想着躲开。 艾利克斯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知道吗？这个时候你好歹也应该装一下迷惑。” 下意识的反应不会作假。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 这个主角……和他所见的有一定出入啊。 “嗯，让我猜猜，神使?圣子?还是——先知?” 【一个本该死的人，除了神迹，很难解释。】 这对于艾利克斯和英格尔都如此。 英格尔张了张嘴，叹气：“……就算我说不，皇子也认定了我就是，随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 艾利克斯嘴角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英格尔，你还记得，你当天见我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英格尔眯起眼睛，语气不善道：“我们那天是第一次见，你能说你熟悉我吗?也许那天我叫你艾利克斯，今天就称呼您为九皇子，我本就是这样随性的人。” “……” 艾利克斯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英格尔捏了捏肩膀，心脏突然跳了起来。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你活了下来。是女神让你活了下来。你是女神选中的预言者。” 英格尔一手撑在座椅靠背上，按着隐隐作痛地太阳穴：“可能吧。” 主人公似乎坚定不移地相信女神送他来是为了拯救世界。 当然他也有这样的怀疑。 但他并不打算接受这样的安排。他只是想活长一点，仅此而已。 英格尔尽量用能取信他的语气缓缓说道：“我现在打算以英格尔·涅卡的身份活下去，我不打算伤害你，如果你愿意，等你登上王位，我会走的远远的，不会要任何名利，包括我的家人，他们也不会留在你身边。” 艾利克斯：“王位?你……真能看见你……家人的死亡?” 英格尔静静看着他，琢磨着这段对话的诡异违和感。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声音。 于片刻之后，英格尔开口：“……你真的是艾利克斯·丘涅?” 艾利克斯皱眉：“我当然是。” 英格尔又顿了一下，艰难地基挤出声音：“……那你……是多少年之后的艾利克斯?” 第14章 艾利克斯的呼吸凝滞了。 英格尔踉跄了一下。 【我竟然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面是我自己画的，画到一半不想画了，有参考，为啥长这样是伏笔。第一章讲过被隐藏了。再讲一次。存稿24w字。有人看就继续写。本文慢热，前面铺垫和伏笔比较长。结局已经定好。 第6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6） “二十年后?!” 英格尔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答案。 这个答案让他不得不推翻之前的计划，重新看待这个世界。 【不是重写第一部?而是续写第二部?】 无论这个世界是从漫画里诞生的，还是世界诞生出漫画。 已经经历过一次，他带着记忆重生那就意味着，他仍是救世的主角。作者也许不满意这个结局，给了他再一次。 那么这整件事就和他无关了!他本人也许只是一个纯粹的意外产物!不需要也没必要掺和主角的救世之旅! 艾利克斯的记忆是一个巨大的优势，他自己就能利用这个优势改写人类的结局! 【逃吧，等他当上王之后，立刻马上。】 英格尔不装了，立即摊牌了，“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之后会发生的魔族战争，我们家族实在难以助力，我们家族会在助你登基之后，退居一隅，经济上政治上若有帮助，我们也会尽力支持。但我绝不会让我的家人踏上战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对吗?” 艾利克斯微微低头，一只手捏住心口衣襟，慢慢说道：“……是，好，对不起，谢谢你们，我会遵守约定的。” 英格尔脑子里掠过兰莫尔一家死亡的画面，他闭了闭眼睛。 他只是看了漫画，而艾利克斯亲眼见证这一切，他又怎么能轻易抹去? 但英格尔的怜悯没有持续太久。 艾利克斯适平复了下情绪才继续道：“我的记忆只持续到死亡那一刻……既然你能看到未来你能告诉我，人类，获胜了吗？” 英格尔张了张嘴，还是选择隐瞒一些事实，说出部分真相：“……那之后十年，人类彻底收复了东大陆，解放了人奴，剿灭和捕获了剩余魔族。” 【可这，能称之为胜利吗？】 他脑海中又浮出了漫画中的那句话。 艾利克斯欣慰的笑意中，难以遏制地泄出一丝悲伤和疲惫。 他努力地笑道： “你知道东大陆和魔族，看来你真的是先知。” 现在的西大陆因为反复之海的缘故，还不知道东大陆的存在，也没有东西大陆这样的称呼。 人类目前仍然以为世界上只有这一片奥尼罗拉大陆。 英格尔沉思片刻。 【他一直说先知，不猜我也是二十年后回来的人，或者另一个世界的人，说明思维上的局限性。】 艾利克斯认为只有本人才能回到本人过去的身体里。 然而过去的英格尔已经死了。 从二十年后的艾利克斯回来的那一刻做出的举动改变了英格尔的生死，这也是很合理的解释。 【如果他知道我并不是原来的英格尔，一定会很失望吧……】 不，鉴于后期魔族的能力，他不止会失望，还会直接提刀砍过来。 英格尔即刻打消了全盘托出的念头。 他总不能老实告诉他，“我是看了一本漫画才知道这些的。而你，就是漫画的主人公，一个角色。” 在不清楚这个世界真实构成之前，他还不能轻举妄动，指不定出现什么状况。 英格尔顺着他的逻辑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也只知道部分大概内容，同时我只知道你回来之前的那段历史。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有着二十年后的记忆，既然你回来了，历史必然已经发生变动，我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艾利克斯深吸了口气，“你也预见了……你的……” 英格尔平静地信口胡诌：“在中毒之前我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也许是女神给的吧，我不知道。” 艾利克斯捏紧了拳头，狠狠点头：“是，你还活着……我会让更多的人有活下去的希望。” 英格尔说：“你可以做到。你会做到。” 艾利克斯抬头，看见英格尔紫罗兰般高雅神秘的眼眸中没有半分犹疑，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 【你是主角，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你比任何角色都要正直，善良，强大，坚韧，不会向任何挫折和苦难折服。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能做到。】 那种可怕的执著和一往无前的勇气，令人肃然起敬。 他说出的话和心里想的截然相反。 “但我不会成为你的伙伴，你也不需要我，我父亲母亲目前足够了，他们也必须退下来。少我们几个并不会影响你，不是吗？” 艾利克斯的失望写在脸上，如果他有一对狗耳朵，现在一定耷拉下来。 英格尔只是冷酷地把现实摆在他面前：“去找更有能力能帮助你实现目标的人吧。我真心祝愿你成功。” 艾利克斯定定地看着他，将他看的毛骨悚然。 被主角盯上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果然艾利克斯仍是不甘心地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绝不会强迫你们家族上战场的，并不是说你要成为我的战友……只是普通的朋友。” 第15章 【对于主角来说，朋友＝战友】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再次拒绝：“多谢厚爱，我并不想成为你的朋友。” 三十五岁的人还玩朋友过家家? 只有在这种时候，主人公表现得像个孩子。 碎光闪烁的眼眸显得分外无助可怜。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纯粹不想。我们天生合不来。” “没尝试过怎么就知道?” “九皇子，到此为止，不要逼我请你出去。” 【而且这个说法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锲而不舍且富有魅力的主人公第一次在交友上吃了瘪。 趁着话题还没朝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 英格尔很快送客，并“委婉”提醒：“最近以及之后，请从我的视野中消失，有什么事情请找我兄长或者父亲母亲商议，不要找我，和我无关。” 最后，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请为了我的安全考虑。” 门应声关上。 艾利克斯愣愣地看着门把手，之后把拳头放在嘴边，低声笑了起来。 【嗯，他说的是我从他的视野里消失，没说他从我的视野里消失吧?】 房间里，英格尔坐立不安，又拿出纸张。 他提起笔又放下。 随后额头上似乎爆出欢快的青筋。 【为什么!他不是都已经重生一次了吗？】 没有他，主角照样可以克服困难解决一切。更何况是经验更丰富的那一位。 这是他的恶习，强迫症以及谨小慎微的性子。 也许现在，他的目标可以从活长一点，提高到好好活下去。 但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手中，哪怕是那个主人公，他也不会安心。 他左手抚摸着纸张粗糙的触感，以及这个世界墨水独有的青草香。 这一切都那么真实，是他现在存在的地方，他不得不认真谨慎对待。 他写下多个人名，在旁边分别备注几行字，惯例，烧掉。 片刻后，他喊了人进来。 一位鼻子上戴着镶银边框镜的管家走进来，恭敬鞠躬:“少爷。” “以后你出去的时候，给我留意九皇子的消息，不需要刻意找人打听，只需要听一下女仆，侍从之类的闲话，服侍我的时候，告诉我便可。切记，不可与九皇子直接接触。” 这位管家是他父母给他精心挑选的，年龄看上去三十多岁，容貌出色，成熟稳重，经验丰富，忠心且能干。 杰森面上没有异色，只是顺从地应下了。 他服侍英格尔披上外套，“少爷，您是要出去?” 英格尔咳了两声，咽下了喉咙里漫上来的血渍和倒流的胃酸。他把虚掩在口边的干净手帕给管家看。 “陪我去藏书室吧，叫人给我带药，我在那看一些书。” 杰森扶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道:“少爷，我可以叫人把书送来。” 英格尔摇了摇头:“不方便，太多了。” 管家不好反驳，可知道在图书馆待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少爷所说的太多了是什么意思。 不过两时，少爷周边的书本已经堆成了小山。 而他此刻也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用手指娴熟且飞快地翻阅书页上的内容。 几乎是一目十行，只在一页上停留了几秒钟，就移到下一页。 杰森和藏书室的管理员一人捡书一人取书，步履匆匆。 他很快看完了手中这一本，毫不留恋地放在一边。 他端起桌子上的药，艰难咽下去，又吃了一颗方糖。 他看见飞快走来的杰森，他将另一本书递给他:“少爷，这是南方哈伦迦的详细领地资料还有5年前新修编的地图。” 英格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肚子，接过书:“好，辛苦你了，这是最后一本，明天再继续好。剩下的收拾起来便好，你们自己去倒一杯茶水润润口。” 杰森训练有素，没有现疲色，他给英格尔倒了杯红茶，又去准备了些易入口的饼干。 大概在他准备好茶水的片刻间，这一本厚厚的领地详载也已经阅毕。 “谢谢。”英格尔惯例道谢。 但入口酥脆的饼干并没有带给他味觉的享受，他的味觉细胞和食道因为毒药破坏了大半，至今还在慢慢恢复。 很快，他又开始犯困了。 【自愈消耗能量是真的。】 “回去吧。”英格尔扶着额头道。 杰森扶起这样苍白无力的少爷，面上微笑道:“好。” 他陪着少爷已经五年多，这段时间，他见过了少爷忍受虚弱和痛苦的所有时刻。 尤其是晚上一次又一次疼醒的时候，那吐出来的一泼泼血块。仿佛要将他原本鲜活的生命力都层层剥去。 这一次中毒仿佛将少爷都变了一个人。 少爷仍是坚强，纯粹，谦逊礼貌。但安静了很多，笑也少了，身上总是笼罩这一层疲惫的阴影。 这一切罪魁祸首似乎已经抓到。 但正如少爷所说。那位九皇子很危险。 待在他身边绝不是好事。 【少爷嘴上虽拒绝成为九皇子的朋友……却叫我留意九皇子，还来图书馆看这些……】 怜惜和感同身受在身体上游走，但比那些情绪，更甚的是，一团无路可走静静灼烧着的愤怒。 第16章 涅卡公爵家的二子是在全家族的期待和祝福中诞生，在上下的宠爱中长大的珍宝。 他不需要继承爵位，也不需要政治婚姻，甚至不需要了解政局，他只需要做他喜欢的事情，一辈子健康快乐。 他杰森，不会原谅任何破坏这个计划的人。 他能看出，卷入这些绝非少爷所愿。 他，会做任何事情保护他的少爷。 走回去的时候他额头出了些冷汗。 英格尔看向走廊窗户中映出的这张日渐苍白的脸。 墨水似的黑发有些养长了，五官和眸色继承了父亲，眼角眉梢尽是高雅的风气和令人心生好感的缱绻温柔。 【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中毒不是他的错，但他好歹不能让这个身体就这样拖跨下去。 等身体再好一些，他要开始复健了。 前世他虽然也有些懒怠，但整天坐下码字，为了身体健康，每天也会跑步一小时。 他快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里面冲出来个人。 与他有五分相似，头发修短，眉眼却更偏向母亲，俊秀明朗的青年——他哥哥，兰莫尔，公爵家的继承人。 “哥?你怎么在我房间?” 兰莫尔急切的上下摸索着他的身体，“你!你没事吧!” 迅速几下，确认了没缺胳膊断腿他松了口气。 英格尔头上挂了几条黑线。 那标志性的蓝色桔梗再次盛开。 英格尔挥挥手散去，“我没事啦，你担心过头了，有事情先进去再说吧。” 兰莫尔确认了他的安全，开始唠叨:“主教大人说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着急出去做什么!要是受凉了就危险了！” 英格尔又瞄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外头的叶子已经转红黄，不知不觉已然入秋。 【这么快过了十几日了……】 “哥，我只是去了趟藏书室，屋里走廊也都点着热石。” “你的脸色不太好，随便走走都会累吗？你给我回去躺着好了!” “……哥，你要不要喝杯茶再继续说……” 总而言之，他那成器却倒霉的哥哥实际是个老妈子性格，他们母亲倒比较利落。 卡莱娜夫人目前和公爵一同分掌政务，还要去纠查下毒之事，虽然很忙，每天晚上还是会来握着他的手看他入睡。 说到底这个身体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今天翻完了丘涅帝国所有领地资料，在查阅涅卡领地时就细细看过这一家族的族谱以及各干系分支。 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他找不到卡莱娜夫人的族系。 族谱里只是简略记载了卡莱娜是出生于一个偏僻地域地落魄贵族家庭，她是唯一留存的血脉。 看上去像是彭德利佳公爵为了和她结婚而临时安的身世。 第7章 开始绘制第二部（7） 在兰莫尔的强硬要求下，英格尔被塞回床上，还披了一件软呼呼的裘袄。 他慢吞吞喝着药茶，“哥，我恢复后会回学校的。” 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就是他所就读的学校。 其实就是首都附近贵族子女就读的学校。当然也会有其他偏远领地的大贵族送儿女慕名来读。 艾利克斯回首都之后就被扔进这个学校。 这个学校相当于小一辈的贵族圈，当然多为次子次女，就读的学生，学校会把他们培养成一些军事人才或者政治人才，然后送回去给家族继承者兄姐当家臣或者副官。 因为长子长女都是在家里接受继承教育，并且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已经开始掌权参政了。 他们在学校会先学一些基础知识，成绩好的视情况直接晋升研究院，进行学术养成。 学校，是了解这个世界的最好地方。而且还可以有效利用学校教育资源，尤其是图书馆。 涅卡家藏书室藏书还算丰厚，但毕竟不是专门进行学术性研究的家系。 “这个不着急，我和校长说过你的情况，他让你尽管修养，这一学年不去也没关系，再说了你在那有学什么？你不就是去玩的吗？” “……呵呵，哥，你真了解我……” “还有碧锡大主教不是答应了教你魔法吗？你还不知足?她很难抽出时间来的。” “嗯，我很感谢她救了我的命，不过，她之前说我魔法天赋不高，让我放低期待。” 兰莫尔疑惑地摸了摸下巴。 那个素来以挑剔著称的碧锡主教?如果他天赋不高，她压根不会答应收他为学徒啊? “这个……她说的话，你不要全信，她那张嘴，就是这样，总是说些话打击人……啊，这话别说是我说的。” 英格尔完全不像是在意这个的样子，他也放心了许多。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学魔法?” 英格尔放开药茶，擦了擦嘴，含着糖道:“我想学一下治愈魔法，以防万一。” 【未来战争，受伤机会数不胜数，这绝对可以用得上。】 兰莫尔的心登时被扎了一下，他不禁伸出手紧紧握住英格尔的手掌。 “……”兰莫尔眼含热泪，欲说还休，哽咽于喉。 英格尔:“……” “哥，别想太多。只是突然感兴趣了而已。” 旁边的小狮鹫突然迈着爪子，跑过来蹭英格尔的手臂。 第17章 然后迅速在他手边缩成一颗毛茸茸的雪团子。 英格尔一只手轻轻捞起它，推了一把，雪团子从床头滚到床尾。 在快落下床去的时候，团子唰地一声展开，扑着翅膀再飞到英格尔身边蹭，要求再来一次。 兰莫尔:“……这是?” “嗯，我之前买的小家伙，叫菲涅，有些贪玩。” 英格尔给它全身抚了一圈，最后挠着菲涅的下巴和肚皮，看起来很熟练。 小狮鹫翻在床上眯眼睛滚来滚去。 兰莫尔看着自家可爱的弟弟面无表情逗弄宠物，忍俊不禁。 “你看起来很开心。” “有吗？还行。” 英格尔扔出一只肥鱼，狮鹫叼着食物跑到自己的饭盒那里乖巧用餐去。 “说吧?正事。” 兰莫尔收起了兄长模式，正襟危坐:“我和大皇女已经有过初步接触，她有这个意向，而且明确表现出和皇后派对立的姿态。” 英格尔点点头，“嗯，不是亲生的，自然不会凑一块儿。” 兰莫尔惊呆了下巴:“……啊?!” 英格尔:“……啊，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呢……” 兰莫尔:“……你什么意思，细说一下!” 大皇女奥拉其实是前任皇后的孩子，现任皇后露西娅是皇后之位地有力竞争者，但现任皇帝苏夫庇对前皇后苏珊一见钟情。 但皇帝多情成性，他也看上了现任皇后，让两人一起并称皇后。 苏珊两年后因病去世。而现任皇后露西娅则生下一位皇子。这是对外声称的。 后来这位苏珊皇后也没人提起了，本来就是一个不入流贵族之女。 再过两三年，露西娅皇后接连诞下二三皇子，却发现这位大皇子并非皇子，而是皇女。 至于解释，众说纷纭，有些人甚至猜测大皇女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所以一开始搞错了。 一看就是谣言的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时皇后搞的鬼。可还是有很多人信了。 因为见过皇女的人都知道，她如今的模样，更像一位英俊的皇子而非皇女。 但后面漫画会揭晓，这个皇女从小就被灌扭曲性别的药水，其实就相当于注射雄性激素。 一直服用到十几岁，后来基本上想发育也不可能了，并且她不再拥有生育的能力，没有男性的第二性征，但也抹去了女性的所有特征和能力。 她直到十几岁时才在意外之下知晓自己的身世，她其实就是苏珊皇后的女儿，而非现任皇后所出。 露西娅皇后是个谨慎的人，这件事对外一直藏得滴水不漏。所以除了她们本人，外头没人知道她的身世。 只是大皇女长大之后，对皇后装也不屑装了。 英格尔只是跟兰莫尔模糊地讲了一点，“唔，大皇女本是苏珊皇后所出，而且露西娅皇后杀了苏珊皇后，她们俩关系不好太正常了。” 兰莫尔看着弟弟冷不丁爆出这个惊天秘闻，不知如何反应:“……你你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英格尔:“……我中毒之后不知道为何有了预言的能力。” 兰莫尔被第二道雷劈裂了。 英格尔缓缓勾起嘴角。 【按照通常漫画小说套路，应该是要隐瞒的吧?】 他偏不。 反正这也不算是真实，只是拿这个当借口。 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人是值得信任的，会为主角赴死的人。 那么掩藏他自身的变化，以及寻求帮助的最好借口就是这个。 预言可以解释一切，也能省去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兰莫尔艰难地把自己组装好，“…………我……我……”他舌头打结了。 菲涅吃饱，啄了啄翅膀，溜进英格尔怀里撒娇。 英格尔温柔地给它擦喙，给它梳理羽毛。 “哥，没事，你不信也没关系，之后很多事情会证明这一点。” 兰莫尔想到了英格尔最近的细微变化，他这个理由能解释一切，于是他说:“我信。” 英格尔一笑而过，“是吗?” 兰莫尔看着他神色淡淡的，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 “我知道哥哥会相信我的。” 兰莫尔担心地开口:“……你……你……” 他欲言又止。 英格尔:“……哥，你要是口吃了应该去看一下医生。” 兰莫尔瞬间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扬起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这小子!” 他缓了一会儿，正色道:“这就是你和我们说要支持九皇子的主要原因么？” 英格尔点点头:“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兰莫尔斟酌了片刻道:“你能告诉我你都看见了什么吗？”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三国之间的战争。要避免这个，丘涅的皇帝不能是别人。” 兰莫尔道:“……只有这个?” 【不愧是政治家的直觉。】 英格尔抿嘴笑起来:“我这个预言并非万能，窥得片语，而且现在的未来与我所知的未来可能会有所变化……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兰莫尔认真地注视着这个弟弟，似乎重新认识了他一番。 “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英格尔戳了戳菲涅脸蛋道:“……在新皇加冕之后，两年之内一定要离开首都，回到领地。” 第18章 “为什么?” 兰莫尔一瞬间脑子略过好几种可能性，其中最大的便是过河拆桥。 而英格尔打算保留魔族入侵这一段。 以兰莫尔的心性格和公爵一家的忠心道义，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不能放着不管。 出于纯粹的私心，他不想他们掺和人魔之战。 漫画中所见的所有英雄都死于这一场大浩劫，没理由心存侥幸。 英格尔对此保持回避态度：“哥，我不会害你们，我希望我们一家都能好好活下去。” 兰莫尔愣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他从英格尔眼中捕捉到了痛惜的神色。 英格尔微微低下头时，兰莫尔突然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抬起。 两双极其相似的紫眸静静相对。 兰莫尔露出一个可靠的笑容：“应，你知道，无论任何情况，哥哥和爸爸妈妈都会无条件信任你，站在你那一边，所以，今天，你做得很好，你没有一个人承担，而是选择说出来，你变成熟了，很了不起。” 像夸赞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让英格尔不禁有些尴尬和肉麻，他的脸色苍白，那丝红润便更加明显。 在兰莫尔看来，那也是可爱的害羞。 “父亲母亲那边我去说，好好养身体，若有什么关键情报，随时通知我，任何事情都由我出面处理。” 英格尔笑着点头。 【看，这不就省事多了。】 【没什么是非要自己去做的。】 兰莫尔出去之后，关上门，表情瞬间变了，他从不在英格尔面前展现过的森冷瞬间擒住了面庞每一寸。 他几乎要磨碎牙齿。 【预言!预言!预言!】 他可从未觉得那样的能力是什么好事。女神若真存在，他的弟弟又怎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他弟弟曾经是那样欢快无忧地性子。他本来不需要承受那些! 那种能力甚至让他一个人负担起了一片未发生的残酷未来。 哪怕应不说，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生死的重量正压在他身上。 他发誓要让始作俑者为此付出千万倍代价。 可哪怕如此，他的弟弟承受的这些又能如何偿还! 【该死!】 第8章 学院（1） 碧锡检查了英格尔的魔咒记忆情况后也没说什么。 她那个样子仿佛几天内将厚厚一整本魔咒书一字不错地背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许她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碧锡是个很负责的老师。但她本人的性格颇为古怪。 眼睛明亮，笑意盈盈，可谁也看不透她心中藏着什么想法。 “你第一个便要先学治愈相关的魔法?” 英格尔点头：“是。” 他基本上是为了这个学的，当然，其他的魔法也行。 碧锡托着脸颊看小朋友，“那我便教你那天我施展的魔咒吧?” 英格尔无语道：“8级魔咒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按照那天所看到地魔咒的复杂程度，加上这几天所学的知识，她那天地魔咒明显达到了八级。 “魔法原理入门里面写了，越高级的巫师，魔力操控能力、魔力储存量和引动量越大，可使用的咒语越发抽象以及复杂。” “但实际上，等级和魔力量、操控能力、词汇运用量等并不成正比，因为等级毕竟是人定的。” 英格尔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 碧锡继续道：“嗯，并不是说等级提升了，一切能力才增长，而是魔力量，操控能力等等决定了巫师的等级。” 英格尔回过味来，“也就是说，假如一个人天生魔力总量和能够引动地魔力量足够大，一个人也可能直接成为8级巫师。” 【原来不是一个循序渐进升级的过程吗?】 碧锡也没否认他的说法：“虽然有些极端了，但也可以这么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英格尔道：“那我尝试的话没问题吗？”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能会被你们全家追杀，我还是很惜命的。”碧锡调笑道。 英格尔放下心，准备尝试用手指书写魔咒。 碧锡把一根自己常用的练习魔杖放在他手心：“用这个。” 英格尔握着轻盈但质地优良的魔杖，上头雕纹光滑清晰，突然切实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幻想性。 但也许这才是这个世界习以为常的真实。只有他自己是从异世界而来的，才感到新奇和不适应。 “以防万一，你一个个单词分做几次来写，暂时先不要用。单词都记得吧?” 她那个魔咒只在他面前用过一次一闪而过，魔咒全书上也没有记载但他记住了。 “恩。” 英格尔刚要提杖时，突然想起什么，对碧锡道：“您能跟我说一下这个魔咒的原理吗？又或者每个单词的含义。” 碧锡皱眉，想了想，苦恼地说：“这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只要自己尝试过才能领会……” 【不能形容有两种可能，一种时不知其意只知其功能，就像按下按钮却不知道开关线路如何运作一般。另一种时无法形容，词汇过于抽象或者简单而难以言表，又或者自身母语体系种没有类似的词语。】 【很有可能是前者。】 “那我尝试一下？”英格尔斟酌后道。 第19章 碧锡拿新奇的目光看着他，要如何尝试。 英格尔当然不会拿自己开刀，他叫人搬来一小坛植株。阔叶类型的小盆栽绿植。 叶片像爱心形状，叶片厚实肥大，充满水分，茎也粗壮，一看就经得起糟蹋。 英格尔又让人拿一小瓶化学药剂来。 杰森听到这个要求大惊失色。 因为这个时代，在他们这些非科学研究者眼中，化学药剂还等同于毒药。 “放心，我只是做个实验，受伤的只有植物，对了记得把隔绝手套带来，小心点。” 杰森迟疑地执行了命令。 拿来后，他用滴管将一滴不知名的腐蚀性地化学药剂滴在两片叶片上。 一片是摘下来放在桌面的玻璃皿里，另一片还是长在植株上。 “滋滋滋滋滋。” 棕红色液体迅速腐蚀了叶片部分，化为灰水。 他迅速用魔杖写下了第一个长词汇。 写了两遍，轻轻点在两片叶子上。 于是叶子上和器皿中，以及几滴不小心落入盆栽土壤中的棕红色液体，突然飘了起来。 【这个是，抽离毒素。】 准确来说，应该是抽离破坏对象的因素。和他猜的差不多。 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魔力熔炉中剩余的魔力量，还充足，于是便尝试了下一个词汇。 碧锡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什么也不说，只是眼中亮光越发粲然。 叶片在魔咒作用下，被腐蚀而缺损的部分重新缓慢地长出来。但只有和植株本体连接的部分在修复，已经摘下的叶子并没有起作用，只修复了一点，就停止了。 【不是修复，而是激发和提高主体自愈能力。】 代入到人来说，就是断手断脚，断掉的肢体不可修复成人，但人可以修复断肢。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但叶片修复过程异常缓慢，于此同时，他能感受到体内的魔力在持续流逝。 治愈一片叶子已经如此，那重生一个断肢又该如何? 人的自愈能力是有限的，一个小伤口也需要花很长时间，再生一个断肢怕是不可能，哪怕提高和激发自愈能力。这个只是让自愈速度加快，并没有拔高本身的修复和自愈能力。 他尝试了一下最后一个词汇。 叶片均无变化。 他猜测这个词汇是减轻疼痛之类的。 于是他用指甲，划拉了一下自己手臂，轻轻将魔咒按上去。 疼痛减轻，白痕消失，但痛感并没有消失，这个应该更贴近【减轻】，而非【消除疼痛】。 减轻是个比后者更抽象泛用的词语，可以说减轻伤势，减轻疼痛，减轻压力等等。 这样魔咒就被他拆分开尝试了一遍。 他猜测他之所以能成功，一个是对象是植物，所用魔力量较小，拆分开操作性也降低了。 如果将这样的魔咒用在救人上，一定要耗费更大的魔力和精准的操控力。 【而毒素一定会有残余。】 人体结构是复杂的，毒素也很难直接抽调出来，残余是必然的。修复身体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他的身体也养了很久。 8级巫师凤毛麟角，魔法也并非高效全能。 医学生物学却因为魔法没有更快发展，这也是后来战争死伤无数的主要原因之一。 碧锡看他玩得开心，一时间也没打断，这会儿终于问道：“有了什么发现?” 英格尔便把自己发现的和她阐述了一番。 碧锡笑得很灿烂：“原来如此，你的猜测有道理啊。” 英格尔觉得她的态度古怪：“主教阁下是原本就知道，故意让我自己去研究呢?” 碧锡叠着腿，故作疑惑：“这话我就不懂了。我的确不知道如何与你描述，正如我所说，你尝试过便能领悟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她在夸自己，英格尔还是哭笑不得。 “你的魔力还太少了，想要给人治疗还不太够，你体内的魔力熔炉应该已经出现了，每天进行两时的内外循环。” 她又指了指魔杖：“这个就送给你了，尽管去尝试你力所能及的魔法，每天将魔力用到近乎枯竭，但留一点，我的练习魔杖还有很多，废了就问我再要一枝。” 英格尔看了看手中魔杖，他直觉这魔杖应该不便宜，就像一次性消耗品一样使用也莫名有些肉疼。 后来又想起这个身体主人不是一般有钱，于是也不管了。 【……有这么容易报废吗？】 “接下来你就在我面前尝试一下其他低阶魔法，我来给你指正。” 英格尔接连试了几十个魔法，魔力近乎枯竭的时候，碧锡让他停了下来。 “滋滋滋滋滋” “咔嚓” “嘭”的一声，手中魔杖从尖端爆裂开了。 英格尔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差点扔出去。 碧锡摸着“爆米花”似的魔杖，有趣地笑道：“比我想象地要快啊，这是初学者很常见的问题，魔力输出过多，控制不够细致导致的。” 英格尔仔细想了下，道：“是因为我多用了比原本所需更多的魔力吗?” 碧锡点头肯定他的答案：“第一次杀鸡的人不自觉会用更多的力气，然后把刀嵌入砧板里。” 【……这是什么鬼比喻。】 第20章 但还算恰当。 “这也算一种浪费魔力。魔力的恢复需要时间，如何高效地利用有限的魔力也是你需要掌握的技能。” 英格尔点点头。 碧锡是个很会指导的好老师，她方才点出的一些问题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趁着他循环恢复魔力的这段时间，他问道：“老师，我能问几个关于魔法理论上的问题吗？” 碧锡深深地瞧着他，片刻道：“……嗯，你问吧。” “我看魔法原理书上说的，咒文上女神恩赐的异世神语，那么为何不让语言学家去解析这个文字体系?” 英格尔目前也只是将咒文记了下来，对这种语言肯定不如碧锡了解深刻。 碧锡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你这个问题我小时候也问过我老师，那时候老师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我现在已经可以回答你了：这种语言文字和我们大陆上所知任何语言体系都不一样，一个字母表示的是一个意思甚至多个意思，也没有固定可循的语法，只能根据咒文原本的样子来使用。因此，尽管魔道学和语言学家尝试努力过，也没有任何人能解析完整的语言体系。” 【不是字母，是字符。】 英格尔这下彻底明白了，这是一种表意的象形文字，虽然看起来嬗变到了极其复杂的形态。 而大陆上几乎所有国家都使用的是表音字母和语言体系，这个解读自然是极其困难的。 然而他所使用的汉字也是表意文字。 这是不是和他被送到这个世界有一定关系呢？ 然而这个问题是碧锡无法给出答案的。 他将问题按下，继续问道：“那么咒文可以创造吗？” 碧锡又是惊愕又是好笑地看着他：“你总是问出和我小时候一样的问题呢？” 这是在委婉地骂他幼稚吗?英格尔无奈地看着她。 碧锡还是认真地回答了他：“一个人类是不可能创造出神语的，而大陆上任何已知文明演化出的语言文字都不可能成为咒言。” 【除非，来自另一个世界。】 英格尔在内心补充道，因为他已经尝试过汉语，英语和藏语了，实际上行得通。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真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魔咒里面可有＇翻译＇这样的咒言?” 他已经背下了魔咒全书所有现存魔咒，找不到，可他还是要问。 碧锡托着下巴：“的确，魔咒全书也并非全部咒言。但，据我所知，没有。” 她是女神教廷未来继承人，她所掌握的是古老的教廷一手传承下来的咒言，她说没有，那么基本上就是没有。 英格尔又问了一些细节的问题，恭敬地送走了碧锡大主教。 ………… 〔翻译。〕 确认人走远后，他在魔咒上施加了另一种类型的魔咒，结果显现出来了。 〔“飘”〕 原本不认识的神语魔咒变成了他所认识的汉语。 英格尔不禁笑了起来。 而这一幕，被已经走到走廊远处的碧锡收入眼底。 随着她魔杖飞回手背，脚下的魔咒圈收起，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愈发沉静和深邃。 她侧着头看向玻璃窗，阴沉沉的天色做底，玻璃镜面映出自己诡异的笑容。 “唉哟，这可不行。” 察觉自己本相毕露，碧锡抹了把脸，笑容又恢复成了平和与温柔的老师模样，大步迈出。 第9章 学院（2） 这些天，艾利克斯老实地遵守了约定不再打扰英格尔，他再没见过他的身影。 英格尔又休养了一周之后，在医生和大主教的允许下，走出了府邸，前往学院。 他在公爵府的时候谢绝了除去艾利克斯和碧锡大主教之外的人一切来访者，包括他的那些朋友们。 他当时着实没有精力去应付那些朋友。他也不想去听那些外面的传言。 但回到学院这些人和事都会不由自主找上门。 比如现在。 英格尔看了课表，找到了历史课的教室，打开后门，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这个是他大学时候的习惯。 在等待授课开始时，他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打开了《魔法原理高阶》。 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英格尔抬头一看，一群人唰地围了上来。 “应!你还活着!” “英格!公爵府都不让我们去探望你!” “你的病真的这么严重吗?!” “听说下毒的人被九皇子抓出来了，我还是不信，指不定是贼喊抓贼呢？” “我都跟你说过，不要靠近他，他很危险，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听说你跟着碧锡大主教学魔法这是真的吗？” …… 英格尔礼貌性地笑着，头快炸了。 仿佛又回到他在学校就职地那段时期。 英格尔假装咳嗽了两下。 “喂!他身体还没好!你们别这样为难他!慢点说不行吗？” 英格尔这才找到空隙慢慢抬头扫过去。 他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但许多人他都认得出来。 因为有很大一部分都在漫画中出场过。 作为和艾利克斯同一期的学生，他们或在敌对阵营活跃，或在己方阵营活跃。 第21章 只不过都只出现过一两次。 原作英格尔死后，他们曾对艾利克斯很不客气。同学间的孤立和排挤，又或许是旧贵族派系对艾利克斯的排斥。 英格尔是涅卡公爵最疼爱的二子。涅卡公爵是丘涅最古老地位最高的贵族。 高级贵族派系子女向他靠拢是自然的事情。 最近英格尔记下了现贵族各族谱所有内容。还让人去找了各贵族的画像，包括其子女。 他粗略扫过去，这一圈，基本上没有值得深交的孩子。 于是他笑着一一回应： “我没事，活着呢，身体已经大好了，下毒的确实是别人，九皇子殿下又不傻，但我的确不想靠近这些事情了。大主教那么忙，我基本上都在自己看书罢了。” “我以前还以为你会去读骑士班呢!没想到啊，这下你要去哪魔法班了吗？” 这个军政学院有点像顾疏所在世界高中大学连读的学校。 中学之前，这些贵族子弟基本上都在家中学习低级基础知识，第一学期入学学习高级基础知识，在第二学期，学校会进行分流。 拥有魔法素质的人会分流成骑士和巫师。 骑士其实代指那些能将魔力内化成气，锻造□□的人。并不仅指骑士。 普通班则分流成军事，政治，经济，宣传，科研。 其实骑士班和魔法班也有细致的分流，但因为骑士大多数成了骑士团成员或者军队指挥官，而巫师大多数入了魔道研究院，所以后来取消了选科。 英格尔在家尝试过复健，但没跑几步就晕倒了，后来他家人差点把他锁在房子里。 他也尝试过室内运动，俯卧撑没做几个就趴下了。看起来这场病真的把他的身体熬坏了，于是他也不强求。 “大概吧。我只是稍微有点兴趣。主教大人经常说我操控力不强，魔力不够。” 这个是真的，那个人似乎一有机会便挑他毛病，似乎生怕他骄傲自满。 他也不是小孩子，也不会在意比拼这些。学魔法对他来说只是保命手段，不需要多好。 “啊，那个人出了名的挑剔，一般人可看不上眼呢!她教你魔法都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英格尔瞅了眼说这句话的人，暗自笑了。 小孩子之间不成熟的嫉妒，和明显阴阳怪气讽刺的话。 他只觉得好玩。但也仅仅于此。 他想要脱离政局漩涡，那么这些狐朋狗友都不会深交。交际是他父母和哥哥的事情，他只需要安安静静过完学校生活，然后带着全家跑路就行。 “让一下让一下。” “斯特拉?你怎么来了?” 推开人群的是一位金发青眸的少年，看起来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容貌清俊，身着骑士的白金色轻铠。 白色天堂鸟铺满了视野。 他领着一位和他有八分相似的少女进来了。 少女长长的金发梳成蝎尾辫垂在身后，眉眼娇俏，嘟着嘴，撇过头去似乎很不情愿。 两人一看就是双胞胎，同时他们有个最明显的特征——左眼眼角纹着青鸟纹样。 是青鸟家族斯特拉。 近三代兴盛起来的古老家族，以军事实力著称。 英格尔记得他们的名字，哥哥叫乌瑞，妹妹叫谢丽尔。 他眯起眼，看这两人，心脏鼓噪起来。 乌瑞拽了拽谢丽尔的手，“谢丽，道歉。” 谢丽尔难堪地挪着步子低头走过来。 “我……我对不起……要不是我把你的……水壶藏起来……你也不会……” 英格尔这下终于知道为什么原主会在跑马之后抢男主的水喝了。 少女红了眼眶，委屈地嗫嚅：“可是我……那是有原因的……我不知道你后来出那种事情……” 乌瑞拍了下她的后脑勺：“要道歉就诚恳点!错了就是错了，不要给自己找借口!” 谢丽尔气急跺脚：“谁找借口!我说的是事实!又不是我下的毒!” 英格尔咳了两下把将要吵起来的兄妹注意吸引到他这里。 他对谢丽尔温和地一笑，问道：“你为什么要藏起我的水壶?” 谢丽尔愣了一下，她委屈爆发道：“因为有人在你水壶里下泻药!我看见了!就是他!” 说着她揪住旁边一个人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松手!你怎么可以随便攀咬别人!” 那个人明显慌了神，但还是快速辩解道。 若不是他本人即为参与者受害者，英格尔真想就地抱起一桶爆米花看戏。 谢丽尔踹了那人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回头又向英格尔道：“我错就错在该让你喝泻药!总比喝毒药好!哼!” 乌瑞刚要捂妹妹的嘴，就见英格尔笑了两声：“谢谢你。” 谢丽尔愣住了，“你相信我说的?” 英格尔意味深长瞧了那个下泻药的人一眼，“你觉得呢?” 那人嘴巴哆嗦两下，冷汗唰地下来了，踉跄地爬起来，在众人目光重逃跑了。 英格尔笑道：“有些人道歉都不敢呢，你可比那种人强多了。况且你又没错。” 谢丽尔揪住哥哥的衣领：“哥!你听见没有!你和爸爸都不信我!” 乌瑞赶紧给她道歉。 英格尔看着两人闹腾，他们死时地那几个画面在眼前清晰地铺展开来。 第22章 他深吸了口气。 这两人，将来会是艾利克斯麾下最忠诚的伙伴。 乌瑞死于万箭穿心，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的箭下。 而谢丽尔死于自杀。 魔族的某个存在控制了谢丽尔的身体，杀了她双胞胎哥哥，并且让她亲眼见着自己的哥哥死于自己的箭下。 艾利克斯身边的伙伴一个比一个死的惨。 【如果这真的是一本漫画，那这个作者一定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这是他当时最忠实的想法。 上课的钟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其他人散去，乌瑞和谢丽尔却原地就坐，坐在了他的身边。 英格尔不动声色挪了一个位置。乌瑞顺势又挪过来。 【不是，你们都不觉得尴尬吗？】 乌瑞凑过来对他小声道：“真的很抱歉我妹妹是这种脾气，但她不坏的。” 英格尔无视了他。 看过漫画可知道，这家伙表面这样正经，实际上是个无可救药的妹控。 然后他脑子里又开始翻阅漫画剧情。 这时，欧必德教授走进教室。 这位正是他们的历史课讲师，也是这所学院的校长。 不是白胡子老头，也不是白头发老头。 是一位看起来十分肃穆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精神面貌都很硬朗。高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没蓄胡子。骨架高大，身形硬瘦，背部直挺，皮肤黑黄，还有些许疤痕。 这一届校长是从他祖父手中直接接过位置的。 他是一名退伍将军。 学院课程中的历史课，军事理论课和军事实践课都是由他教授的。 虽为军人，他并不是那种兵痞子，他本人也是大贵族出身，礼节气度是自小养成，成为军人之后的习性便是一种难以消磨的纪律性。 两者糅合于一身，再加上那不苟言笑的神情，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教室里原本松散的学生，一见他便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 欧必德将教案搁在讲桌上，道：“都找位置坐下。” 英格尔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下一刻，他便迎上他的视线。 欧必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随口点道：“让我们回顾一下上节课学过的近代史，谁能简要说一下，前任皇帝陛下死亡的那场战役的情况?” 【哇，这个教授能毫不避讳这些啊。而且这场战役其实根本没过去多久啊，他本人甚至都是参战的其中一员。】 有几个人举起了手。 欧必德把目光放在了英格尔身上。 英格尔看着黑板。 【不是我别看我我没举手。】 “英格尔，你起来说。” 【让一个今天刚回来的学生回答问题，作为老师也太坏心眼了吧!】 英格尔没有犹豫就站了起来。 教室里有人发声：“教授!英格尔才刚回来!” 欧必德扫了他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答不出来就别起来。” 乌瑞在旁边小声道：“没关系的。” “1868年1月23日，现任黎微尔皇帝，麦凯奥林·黎微尔，被当时的丘涅皇帝阿兰·丘涅，以巨大的兵力优势围困于加孜·柯里昂地区，此战最终结果是麦凯奥林杀死阿兰，最终成功从万人包围中脱困，回到黎微尔边境大本营，重整旗鼓，一气攻下柯里昂地区。这也是西南战争的转折点。是丘涅在西南战争中战败的导火索。” 周围的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背的出来是一回事，毫不忌讳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实则这些东西对于英格尔来说，与两百年前的历史事件没多大差别。再者现任皇帝对前任皇帝不甚尊重，也不需要担忧。 欧必德嘴角有了点类似笑意的东西：“那你知道，麦凯奥林是如何突出重围又是如何杀死阿兰陛下的?” “这一段，上节课没讲过啊!”谢丽尔小声嘀咕。 英格尔想了想，流利地说道：“战后纪录上写着当时麦凯奥林身边仅剩一支千人队伍。他却在战斗中突然投掷出自己唯一的防身武器，那个武器上面附着了加速魔法，穿过包围圈直指阿兰皇帝陛下，一击毙命。之后军心涣散。麦凯奥林以一敌百，为巫师施展传送阵法争取了时间，后抛弃了半数士兵，成功逃脱。” “我觉得真实情况没有谁能比教授您更清楚了，当时的出战名单上，您是主将之一。” 教室里的学生们不约而同到吸一口冷气。 乌瑞惊诧地看着他。 【这是挑衅吧?胆子这么肥?】 欧必德嘴角已然翘起来了，“这些都是真实的，我是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 英格尔点了点头：“多谢教授。”他说完就要坐下来。 欧必德：“没让你坐呢。” 英格尔僵了一下，继续挺直腰板。 欧必德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你觉得这场战争丘涅失败的最大因素是什么?” 这一点英格尔自己在翻阅文件的时候也思考过。 “阿兰陛下的战略和布阵没有问题，他成功将麦凯奥林逼迫到劣势，围困山谷之中，但麦凯奥林个人的武力过强，他的实力在8级骑士中都是佼佼者，哪怕万人对千人的绝对优势，也能坚持一段时间寻突围的机会。” 他这样说着，周围一些同学不禁点了点头。麦凯奥林是目前国际上公认的最强的骑士皇帝。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模范答案。 第23章 英格尔见欧必德没有满意的迹象，不得已继续道：“但我认为最关键的因素在于那个巫师。” 欧必德眯起眼睛，“为什么?” “对物加速魔法和长距离多人传送魔法。是改变局势的关键。 就算麦凯奥林投掷力量再大，没有加速魔法加持，也很难让阿兰陛下来不及反应就直接毙命。 如果没有传送魔法，麦凯奥林再厉害也不可能从万人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做得最恰当的决定便是护住了那个巫师。 众所周知大多数国家的巫师包括我国，一般只研习治疗和辅助性魔法，以及一些日常家用魔法。很少在战争中派上关键作用。 当然，像长距离多人传送法阵这也不是一般巫师能做到的。起码7级，甚至8级。” 欧必德的笑意加深了：“哦?那么从这场战役中你获得了什么样的启示?” 英格尔表情颇为无语，这是什么答辩会现场? “巫师和魔法在战争中的战略应用，以及骑士、巫师的战略性配合。战斗方向的巫师培养，和战略性人才方向的发展……” 没有感情全是套话。 “……” 教室里鸦雀无声。 “教授，我现在可以坐下了吗？”英格尔假装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欧必德点头：“坐。” 教室里的学生们立马骚动起来。 欧必德拍了拍桌台，“安静。有时间给你们讨论，刚刚由涅卡同学讲述的情况你们应该已经清楚了这场战役的关键节点，接下来，组成3-4人小组进行讨论，在知晓的情况下，将如何战胜黎微尔一方。” 欧必德的历史课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他会把历史课上成军事案例演习。 英格尔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这些和我一点屁的关系都没有。我不会上战场，更不会指挥作战或参与作战。】 他已经在考虑逃课了。 乌瑞和谢丽尔看了过来，一脸火热期待。 英格尔干脆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直接杀了那个巫师不就好了?” 乌瑞道：“问题在于如何杀死他啊?他一定被麦凯奥林等骑士保护得很好。” 谢丽尔兴奋地道：“准备一支弓箭队，把他们射成刺猬!” 英格尔：“当时编队里没有这么一支庞大的弓箭队，顶多几个人。不过要是有特别厉害的神射手倒是可能做到射杀巫师，可惜没有。” 【你们俩未来就是能够改变战局的神射手。】 乌瑞摸着下巴问道：“那该怎么做呢?” 英格尔打了个哈欠，因为前段时间睡的时间太长，他到现在都没能调整过来，他慢慢道： “柯里昂地区的名字源于此地生长的一种烟草，晒干焚烧之后有强力的眩晕麻痹作用。如果是我，在战前就会就地取材事先准备一些，围困之时，选择上风口放倒黎微尔军，就算8级骑士可以抵抗，大部分其他骑士，尤其是体弱的巫师，起码会受到影响。” “再者要是己方有巫师，也可以准备一些防御魔法或幻象，起码不至于对突然的攻击猝不及防。阿兰陛下也是7级骑士，但他对自身防御太自信了。” “啊要是有炸药就好了，埋伏地下，诱敌深入，轰炸过去，他们就是必死无疑。啊，现在炸药只是发明出来，未安全生产。” “另外阵型选错了，大型传送法阵只有在固定位置绘制才行，包围阵型只会给他们时间和机会，应该用尖刀阵型把他们往水路逼，远离黎微尔阵营，其实在柯里昂战场附近五昂铎（1昂铎＝100米）处就有一条河流，如果用游击将他们逼得只能后退，那么巫师也没时间和条件施法。” 谢丽尔被唬的一愣一愣：“为什么要往水路？不怕他们游泳逃走吗？” “一般这种规模的河流水流流速比较湍急，布满礁石，虽无涯壁，但千人队伍下水逃生不太可能。一个两个倒是可能，另外，麦凯奥林，不会水。” 乌瑞眼睛亮了起来，“在水里和空中也无法建立传送阵。” 英格尔一愣，他这话倒提醒了他，空中也可以建立传送阵？这是高阶魔法，所以他没试过。 谢丽尔：“那如果他们不去河里，沿着河岸去上游或者下游怎么办？” “那就提前改变阵型，引导他们朝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去，一万人这个数字是足够支出分队堵截的。” “只要足够耐心，你追我赶不停息，巫师就没时间施展法阵，就算拖也能把他们拖垮。” 英格尔说完突然看见乌瑞在旁边奋笔疾书，“你干嘛？” 乌瑞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把你说的记下来啊！这是小组讨论作业啊。” 英格尔不以为然，“你记下来有什么用啊？都是大家能想到的东西。估计很快就会被前面几组说完的。而且这些东西都是纸上谈兵，实际执行还得看指挥者的能力。” 谢丽尔抄着手：“我们就没想到啊？你是在骂我们笨蛋吗？” 英格尔懒懒的趴在了桌上。 “喂!睡什么睡，你昨晚没睡够？” 乌瑞赶紧制止妹妹：“谢丽!” 热火朝天的讨论很快结束了。 因为英格尔也一直和双胞胎讲话，没注意到别人讨论出了什么。 当每个小组上去讲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误解有多彻底。 第24章 “我们小组的方案是用火烧，把油桶和酒桶朝敌军掷去，然后用火箭引燃。” “一个水魔法就能制止的东西。你们脑子也进水了?” “我们小组的方案是让敌我主将出阵一对一决斗。” “在准备决斗的时候麦凯奥林就已经逃走了。下一个。” “我们小组的方案是用弓箭手射杀巫师。” “先不说我们的编队里没有过多的弓箭手，有也会被麦凯奥林阻挡下来，不过是个不错的建议，希望未来出现一个天才弓箭手，但那个人肯定不是你，你的射术全班倒数。” …… 前面的小组都被欧必德毫不留情地狠批了一顿。 他都忘了这些孩子年均15岁，也没上过战场，怎么可能期望他们提出什么好的策略? 而英格尔则无奈地看着乌瑞上去自信满满侃侃而谈。 学生们听他的讲述，下巴掉了下来。 欧必德不断地提出疑问，正是刚刚他们讨论过的问题，全都回答得上。 欧必德最终满意的点了头，“你们小组有哪几个人?” 乌瑞笑容灿烂，指向自己的座位，“我，我妹妹谢丽尔，还有英格尔，主要是英格尔提出来的。” 英格尔把书本盖在脸上装睡。 欧必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哦?是吗？” 最后他给了他们小组的作业9分，剩下一分怕他们骄傲不给。 第10章 学院（3） 欧必德拿手指点着桌面。 “南洛尔德教授?校长先生?” 欧必德看向魔药教授奥菲拉，“嗯，我在听。” “那么关于战斗巫师的特殊培养项目，和适才解释过的一样，首先，有没有弃权的人?” 在坐包括他自己在内的11位军事理论以及魔法专业的教授都没有举手。 “好，那么投赞成的人请举手。” 7位教授举起了手。 欧必德点点头，“好，那么从两周后分流就开始正式实行，以836届为实验对象，这两周内我叫人拟订一个研究项目的方案。” 魔药教授奥菲拉推了推眼镜，她是没有举手的其中一位，“先生，我想再请问一下，战斗巫师的培养以前也并非没有尝试过，但都以失败告终，您将如何开展这个项目呢？” 欧必德似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他悠悠地道：“这个项目我在战争时期便已经在考虑了，这两年也一直在收集资料，发现一点，战斗巫师难以培养主要还在于魔法公式的战略应用方向较少，如何灵活运用已有的固定的魔法公式，让其在战争中起到关键作用，才是我们先决的研究课题。” 他说着，顿了一下，食指指尖压在桌面上，“提醒我了这一点的还是一位学生。如果不知道如何战略性地运用魔法，那么培养方案也无从谈起。所以我的构思是先进行魔法公式的战略性应用的研究，以此为基础再进行战略巫师的人才培养。” 奥菲拉似乎接受了这一点，她又问：“您说的那位学生，莫不是刚才提到的第一位内定的人选?” “英格尔·涅卡。” 另一位军事案例研究专业的教授也说道：“按照校长先生您的复述，他所说的，可不像一个在校学生能讲得出来的东西。” 欧必德微笑着将十指交叉，垫在下巴上，缓缓道：“这小子在军事理论方面的造诣惊人，他的记忆力很强，能准确记住和概括事件，人物，找准战争关键点，能因地制宜布置策略，大局观强，心思缜密，进退有度，排兵布阵游刃有余。而且他还在碧锡大主教手下学习魔法，似乎已经有一些了解。他将是本项目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奥菲拉问：“那我们是按照这个标准去寻找人选么?” 欧必德：“先观察，之后分流之时会测验魔力量和操控力，以及学生志愿方向。分流之后，再花时间遴选。秉持着宁缺毋滥原则。以魔力上的天赋和军事理论上的能力双重标准来筛选。有推荐者后，先去询问学生，再投递到我这边，我进行再次筛选决定是否纳入项目。” 欧必德说到此，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此项目是教授携学生进行研究，但我认为学生的意见同样很重要，学生往往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我们这些老古板不一样，或许会有一些灵感蹦现，要给予学生自由研究的空间。” 几人纷纷点头赞同。 被内定了的英格尔此刻还在旁听二年级的魔法原理课。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那一番话让校长直接盯上了他，他一定后悔得要把话吞回去。 回学校的开头这两周，英格尔过得分外充实。 早上下午他除了上一年级必修课，还会去旁听一些政：治：局：势课，魔法原理课，以及军事理论课。都是二三年级的课程。 其中魔法原理课以理论为主，但他实际上课的效果还不如自己在家实验研究和询问碧锡有效，于是听了一次就消失了。 政：治：局：势和军事理论他倒是听得滋滋有味。 除了一些教授喜欢揪他这个不速之客回答问题之外，其他都还好。 下课后一有空他就跑图书馆，把有用的书一本一本塞进脑子里，反正先留着，指不定什么时候派上用处。 晚上回家的时候时候则自行练习魔法公式，接受碧锡的指点。等碧锡走后，他还会自行试验各种其他两种语言的魔法。 第25章 他最近喜欢上了去学校食堂就餐。 他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着，侍从给他端来炙烤的嫩鸡胸，煎银背鱼，还有水果沙拉，以及一杯冒着冰气的白葡萄酒。 在家中，他因为味觉的丧失以及养病的需要，吃的东西都只能带给他痛苦的感受。 可回到学校之后，他的味觉已经恢复，而且不用再受家中那些禁冰禁酒禁油的影响，终于可以纵享美食了。 他笑着切开鸡胸，热油从银刀旁边滋出来，带着蛋白和脂肪的美妙香气。 他刚要把它塞入嘴里。 两个人端着餐盘一齐坐在了他的前面。 “你怎么坐的这么远?我找了半天。” “你挺会点菜地嘛，这个我没吃过，我再去叫一份来尝尝。” 自然是斯特拉兄妹。 英格尔放下叉子，瞬间没了胃口。 他已经足够努力想躲着两人了，为什么还凑过来? 【艾利克斯呢？他为什么不把这俩给领走?】 这段时间，他没见到过艾利克斯，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回去问问管家好了。】 “喂!你听说了没，下一节课就要开始分流测试了!” 乌瑞拿出手帕給妹妹擦嘴角的油，“谢丽，你好歹是淑女，别嚼着东西说话。” 英格尔漠然抿了一口酒。 【你们去了骑士班，我去了魔法班，清净。】 谢丽尔又兴奋地小声说道：“我刚刚听三班的说校长好像要开展特殊研究项目。” 英格尔想起了关于战斗巫师的培养项目，实际上，在漫画当中，欧必德校长的这个计划以失败告终。因为到最后，他培养的那一批巫师，也因为各种原因没能上战场。 艾利克斯的团队中没有巫师，因为巫师的魔法大多数是辅助和治疗，而且水平都不怎么高。 丘涅帝国里头只有女神教廷三位大主教是8级大巫师，一位主净化治愈，一位主防御，负责帝都防御系统不能离开，另一位在研究民用泛用魔法。 此外高级的巫师大多入了研究院和学院，对于实战兴趣不大。 英格尔和他们同样的想法，能入办公室干嘛跑外勤。 更何况战争快要开始了，巫师往战场上跑基本上等于送死。 他又抿了口酒，却突然一个激灵。 【是这酒太冷了吗？】 乌瑞看着英格尔兴致缺缺的样子，突然笑道：“我倒觉得应很可能入选。” 英格尔迅速反驳，“不可能，我不要。” 谢丽尔笑他：“哈哈哈哈你拒绝得好快!” 英格尔不知道她笑点在哪，这可是关乎他的生命大事，他一点笑不出来，感觉胃又开始隐隐作痛。 【以后还得再低调一点……】 乌瑞想了想道：“我记得是在训练室，836届统一进行分流测试吧?” “先填志愿，然后巫师的进行魔力测试和魔法公式绘制测试，骑士进行体能测试和实战对练。” 坐在旁边那一桌的人，听了一耳朵，忍不住说道：“搞没搞错，默认我们已经学了吗？还没教就先测试啊?” 谢丽尔耸耸肩，“那只能证明你们没实力呗。” 那人知道谢丽尔的身世，也不恼，笑嘻嘻讽刺道：“斯特拉的家教是好，不过你们再努力也别想比得过你们的大哥!” 谢丽尔咧嘴一笑，瞬间，一只银刀半个钉入了那人脚边的大理石中。 那人冒了一身冷汗，赶紧收拾逃了。 乌瑞笑道：“和那种人一般见识做什么?” 谢丽尔：“你就是这样才总是被人欺负!我才不干呢!” 英格尔看着兄妹俩想起了他们的家庭背景。 斯特拉家族是丘涅的高位伯爵家族之一。 以严格的家教闻名，实力强者继承爵位。双胞胎兄妹这一代，他们本身已经是天赋卓绝的孩子，可他们大哥，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目前才20岁，已经是7级骑士，而他们基本上无望承袭，只能辅助大哥。 这件事经常被别人拿出来指摘。 漫画中，他们俩一开始选择支持艾利克斯的一部分原因便是想要靠自己打下一份功绩。 当然他们后期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在魔族面前这些虚名都化为了泡影，他们大哥比他们死的还早。 他用手帕擦嘴，垂下眼眸。 【反正这一次必然不同了，主角带着记忆重生，这些孩子活下去的概率也变大了。】 “我吃完了。”他起身，下意识端起餐盘。 谢丽尔奇怪道：“你要把这个拿到哪里去?餐侍不是会来收拾的吗？” “哦，我忘了。”他若无其事地放下。 他自觉将自己代入学生身份，食堂的收餐具习惯，这已经是第三次这么干了。 刚刚有人给他添酒也是，这些小细节让他再次感受到，这就是贵族社会。 他在这边生活了这些天，还是有些不适应。 乌瑞问他：“我们等会午休去练剑，你呢？” “我去图书馆。”他言简意赅说完就走。 谢丽尔撇了撇嘴，“又是图书馆，莫不是要读成老书虫吧?” 乌瑞拍了拍谢丽尔的头。 英格尔投身学校图书馆的怀抱就如同回到了自己舒适的小窝。 没有担惊受怕的主角们的偶遇，没有人在耳边叽叽喳喳，也不用和别人交流，就连悄声八卦也很难听到。 第26章 他在古朴地图书馆晃荡，打算找一个窗边角落坐下，他这几周一直以来坐的地方却有了别人。 他瞥了一眼，准备找别的地方，却突然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坐在窗沿上的是个棕色直发披肩的小姐，但她没穿校服，衣服样式近似校服但颜色不是黑底的上衣下裙，而是罕见的整体棕白两色拼搭，下方百褶裙的裙摆左右一高一低，长袖上衣胸口也是三角的拼扣式。 她脸朝着窗外，身材不算娇小，一条腿挂下来，手中压着书，垫在另一条盘起的腿上。 当然，英格尔不是注意到她这个人，而是她手中的笔。 她右手拿着一支钢笔，在轻轻的转。 他走进了，轻声问：“这位小姐，打扰了，请问你手中这支笔是哪里来的?” 那位不穿校服的小姐转过头来，英格尔愣住了。 【不会这么巧？又来？】 这位小姐有着一双晶莹的琥珀色桃花眼，和红艳如石榴的唇。皮肤细腻剔透似新剥的蛋白。 这个样子与漫画中所绘一般无二。 诺梨华·米地白——未来的商业女王。 “你说这个？哦？你知道这个是笔？” 【现在撤回还来得及吗？】 英格尔退了一步，“啊没什么，不用在意打扰了，我先走了。” 诺梨华手快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等下！” 英格尔不好甩开女士的手，于是无奈道：“我真的没事情了。” 诺梨华露出一个商人专属的友好笑容，身边开满了金盏花。 “你是涅卡公爵家的二公子对吧？” 英格尔刻意撇开脸：“米地白家的小姐。” “我知道你们家很有钱，我手里这个，叫钢笔，是某个人刚做出来的产品，对这个感兴趣吗？” 英格尔确实对钢笔感兴趣。 【钢笔正式诞生是在1809年，英国颁发了第一批关于贮水笔的专利证书。这个世界也差不多吗……】 他转过来接过诺梨华手中的钢笔，仔细看了看，按了按。 【不是最原始的贮水笔，没有活塞按钮，也没有旋转盖，说明里面没有细毛管，是蘸水笔，和羽毛笔差不多的用途。】 他在钢笔和诺梨华之间来回看了看。 诺梨华是受资产阶级新贵族米地白男爵资助的孤儿。 贵族很喜欢领养一些孤儿来彰显慈善，如果有人才就更好了，来辅佐自己的子女。 而新贵族则是真的想培养入政入商的继承人。 诺梨华热衷于赚钱，有很强大地商业眼光和头脑。她记下了米地白资助她的每一笔费用，在长大后很快就还清了。 漫画中，她在皇子皇女中慧眼识珠，选中了艾利克斯，决定赞助他，让他成为国王，条件是修订妇女劳动工作法案和妇女选举权法案。 她用自身积累的强大财力资助艾利克斯的骑士团和私兵，是帮助他登上皇位的强大助力。后来成为众议院影响力最大的女议员。 前世在战争时期，她又利用自己的财富和地产改造战地医院，供给军备物资以及医疗物资。 不过，战争的延长，土地污染，人口的大量死亡以及人类社会的崩溃，她最终也无力拯救。 最后她死于过劳。消息传到前线的时候，艾利克斯正在讨论战斗策略。 他当时身上压了多少噩耗，他自己数不清，顾疏全记得清清楚楚。 一大堆回忆涌上来，英格尔捂住嘴，脸色隐隐发青。 看向如今还是年轻的小姐的诺梨华，他还了钢笔道：“我有点兴趣，但这个还是蘸水笔。” 如今贵族还是普遍用花里胡哨的羽毛笔。平民则多用炭笔和廉价的鹅毛笔鸭毛笔芦苇笔。 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太好书写。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打磨过的纯净无属性魔石，放在她手里。 诺梨华瞪大了眼睛。 “这……” 她虽然被贵族收养，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一次性拿出这么一大笔钱。 在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货币体系之下，金银没有被淘汰，但在这两种贵金属之上，还存在魔石，这种实用性更高更广，难以用价值衡量的货币单位。 银行出现了，流通货币逐渐以支票和纸币替换，金银一般作为保值品存在各家仓库和金银饰品店，而魔石更甚，一般人绝对不会拿出这个东西来交易。 魔法应用于各个行业，社会的各种基础设施都需要依靠魔石中的魔力来运行。魔石是国库必备储蓄。巫师使用魔石只缺不多。 这么一颗无属性魔石，可以让任何巫师都无障碍吸收魔力，并适用于任何魔法驱动的道具。 “当作是提前投资，你负责联系那位发明人，告诉他在这支蘸水钢笔基础上研究出内置墨水细管的流水钢笔，最好是能够抽水的细管。注意笔墨流量，还有钢笔尖的金属材料尝试一下，换成最合适书写的材料。 还有这个整体还太粗，改细，改成直径两个指头以内。完成成品之后报告钢笔的耐用性，书写流畅度，以及在各种纸张上的书写状态。 尽量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减少单支的制作成本。看情况，我会再给你三颗魔石，作为专利报酬和流水线生产资金。” 诺梨华将那颗魔石紧紧攥在掌心，凑过去，眼睛骤然点亮，“你怎么知道我要投资生产这个？你是如何想到内置细管的？” 第27章 英格尔适当退了一步，“你认识我并不奇怪，最近我曾见你和一些同学交谈，我猜是找投资商。我们家有钱，你求我的只能是钱。我羽毛笔用不惯，喜欢用硬笔。这个我自己想用，提前买了。” 诺梨华眯起眼睛：“我们似乎之前不认识？但你很了解我。” 最后一句用的是陈述句。 英格尔没有刻意扯谎：“你最近找了几百个人谈这件事，我想不了解你也不可能。” 诺梨华哈哈一笑，早就厚脸皮也不尴尬，“你就不怕我把你钱吞了跑人？” 英格尔皱眉：“你不敢，不能，也不会。而且这点钱我也不在乎。为什么要让我说一些废话？你如果不放心我不给你后面的报酬也可以签契约。” 诺梨华惊讶地看着他：“签契约？” 目前，施加魔法的契约书是最值得信任的。碧锡教他的基础魔法中，契约签订魔法是最基础的魔法之一。 英格尔点头，但并没有立即拿出魔法契约书，“我是巫师，但我觉得没必要。” 诺梨华笑容收敛起来，认真地反问：“为什么？” “我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你站在有利的那一方，你不会想失去后续利益的，而且，就算不是，你也不会毁约。” 诺梨华看出了这个面色冷淡的少年眼中毫不质疑的信任。 她没再多问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可信。 诺梨华伸出手，粲然一笑：“成交，合作愉快!” 英格尔轻轻一握，迅速收回：“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你管，时间不限，你手中资金应该足够研究一支笔，等成品出来我们再谈收益分成。” 诺梨华感受到了对方手掌的茧。把微微的惊异压在心中。 “非常感谢，涅卡少爷，你真的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英格尔却满不在乎，反正她迟早也能找到投资商。 诺梨华前期只缺资金，不能找养父要，吃了点苦头。 他现在推一把，那么她发展应该也会更快一些，理应对后续战争有所帮助。 当然他自己并没有打理商业资产的闲心，所幸，诺梨华是个有能力且值得信任的人，他只需要掏钱，然后将一切都交给她。 另外，她今后发展的人脉和情报能力应该能帮到自己。 【这是一个不亏的买卖。】 这样想着，刚刚的不快也消散了，英格尔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不客气。我对我看人眼光有信心。”说完他就走了。 诺梨华看着掌心。 【冷静而不轻视，细致入微，判断果决，真诚而信任，我听说涅卡家的二公子是个没心没肺天真好骗的人，看来谣传有错。】 她笑着收拢五指。 【这是我的机遇。】 【不过，那手掌上的茧……实在不像是富家少爷会有的，是拿着魔杖磨出来的吗？】 第11章 学院（4） 英格尔嘴中念出三个晦涩的单词之后，手中魔杖突然射出一团凝聚的光点，随后光点直冲一个稻草人偶而去，撞上后“嘭”地炸开。 英格尔眯着眼，迎着爆风余波。他在脑海中默默地将这个咒语转化成汉语。 【“凝聚”“射出”“爆炸”】 “直线射出”，“接触性爆炸可能更准确一些。 英格尔看向站在一边不置可否的碧锡，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老师，我能不能不学这些危险的魔咒了？” 他指向旁边堆成山的稻草人偶和木制人偶。 碧锡笑眯眯地看着他：“这个也很重要啊。” 英格尔从旁边拿起一颗魔石吸收补充消耗干净的魔力。 他能感觉到魔力熔炉在不断充实扩大，但碧锡总是提醒他每天吸收魔力。 从自然中也能依靠魔力循环慢慢恢复魔力和增长魔力，但是毕竟没有魔石快，也就他这样的家底能给他挥霍。 碧锡扫了他一眼，“身体有没有异常？” 英格尔擦了擦汗水，“没什么啊？” 【每次都这么问。】 碧锡笑了笑，“那就是还不够，你的魔力熔炉还没填满，你体内的魔力还是少了。” 英格尔露出奇怪的眼神，不止一次，他怀疑碧锡在坑他，但对方毕竟是8级魔法师，他没多问只乖乖照做。 在休息的过程中，杰森端来两杯茶。 他依照英格尔的要求在红茶里加了白糖和柠檬。 英格尔喝了一口，想。 【如果再加一块冰就完美了。】 但在家中为了保护他的胃，从来都不给他提供生冷食物。 碧锡则笑着，不停地往她的红茶里加奶和糖。 英格尔问道：“老师，这段时间练习过来，我猜想，魔法是否是一种能量？或者一种改变物体状态的抽象力？” 碧锡听他这么说，思考了片刻，“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魔法毕竟不能创生铁剑，茶杯之类的东西，那是工匠要做的。” “但可以创造光，水，火，风，电之类的。也可以推动事物前进，可以使得物体漂浮。” 英格尔在手心凝聚了一团水，水很快变形成一只小兔子，在空中蹦蹦跳跳。 他觉得有趣，又创造了火马，光蝶。三只小东西遵循他的意愿在空中追逐。 碧锡将这些看在眼中，笑意渐深，“风呢？” 第28章 英格尔喝着茶随口应道：“风是无形的，在下方托着它们。” 毕竟风只是气压差的产物，不可能有颜色和形态。 魔力作为一种可无形的能量，推动空气产生气流。 他一手握着魔石，一手拈起魔杖，指向那个破损的人偶焦炭堆。 【漂浮，转圈，跳舞】 他只想了一下，没写出来。 “怎么不施术了？”碧锡笑问。 英格尔转而在空中写出了刚刚用过的魔咒。 手法迅速熟练，书写的单词精准无误。 盛大的爆炸如同烟火，平地炸响。 原本就是残骸的人偶架子，如今变成了更彻底的灰烬，篝火冲天，却连烟尘都被火焰吞噬了一般，干净漂亮。 杰森立在旁边，脸上不露声色，但内心受到的震撼并不比远处嘴巴大张的侍女少。 而他们的少爷只是做完，将魔杖搁置在了桌面上。 而这个魔法，他今天只练习了半时。 “如果是以释放能量为主，就不需要书写魔咒，只需要念咒，如果是作用在一个物体上，或者大型阵法，就需要书写魔咒。”英格尔淡淡地总结道。 杰森心中佩服，感觉少爷和老师谈的都是他不懂的话题。 而碧锡喝着茶默然不语，像是在默认他的结论。 很快碧锡走了。这次她的评价很少，只是让他多尝试新的想法。 英格尔很少听她夸自己，一直搞不清她心中对他真正的评价，但碧锡总体的态度都很和颜悦色。而且给予他学习的最大程度自由，偶尔关键的指点也很有帮助。 所以他还是非常感谢她的。 英格尔遣退了下人，留下来做独自练习。 他喝空了茶杯，将其摔在地上。 用汉语写了〔“修复”〕〔“复原”〕 两者都没多少差别。茶杯从碎裂状态到完整如初，只用了几个呼吸。 他又尝试了下那堆黑色灰烬，没成功，他还消耗了大量魔力。 【看来太过于粉碎地东西无法复原。】 他又让人抓来一只受伤的流浪猫。 猫被送来前已经被侍从洗过，包扎过伤口。这只花猫也病恹恹的，没什么攻击力。 英格尔解开了绷带，在伤口处写魔咒。 外伤复原如初。 他露出了笑容，随后他看见猫虽然伤口愈合，但还在叫唤，他摸了摸猫的胸腔。 这只猫的肋骨断了一根。 英格尔听着无所谓的喵喵叫，突发奇想。 “翻译” “喵喵喵喵喵。”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再试了一次。 “translate” “喵喵喵喵喵” 〈??????????〉 “喵喵喵……饿!痛!吃!鱼!给!” 英格尔听着猫不断往外蹦的叫声变成脑子里可以理解的意思，难以置信的道： “藏语可以？” 他给猫咪很快施加了〔减轻〕和〔修复〕的魔法。 【西大陆三国的语言体系都是更接近字母的表音体系的语言。神语和汉语更接近，所以才能翻译成功。那猫又是怎么回事呢？】 “人类!好!给!吃!” 英格尔心满意足地抚摸着猫的背脊。 【这样以后受伤都不用怕了，能听懂动物的语言，帮助也很大，收集情报方便。】 【基础课里还有黎微尔语和萨兰布拉语的必修课，这算是作弊吗？嗯反正没人知道。】 转眼到了分流之日。 学院的分流考核制定较为人性化，在正式开始学习魔法和剑术课程之前，不会公开对学生进行考核。 以单独面试的形式，分设三个训练室，每个教室三位主考官，学生叫到学号依次进入，考核题目按照志愿随机抽选，考核过程全程保密。 谢丽尔在不远处对着英格尔挥了挥拳头，进入到了骑士考核的训练室。 【分流之后交流应该就少了，拜拜，再也别见了。】 但他还注意到了一点。 【艾利克斯为什么不在队伍里？】 虽然他说过不想在自己的视野范围里见到他，但艾利克斯也没必要为了躲着自己不来参加考核吧？ 【要是主角出了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57号英格尔·涅卡。” 英格尔收起心思推门而入。 军事理论的欧必德教授，魔药的奥菲拉教授，魔石研究的山特教授。 都是他们二年级会接触的教师。 欧必德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明显亮了一些。 英格尔有些不祥的预感。 “从箱子里抽一张纸。” 英格尔取出魔杖，念了个咒语，一张纸条从箱子里飞了出来，落在他手里。 最近在家里魔法用惯了，经常这样隔空取物，也没觉得不好。碧锡也让他能用魔法尽量多用，可以充当练习。 负责记录的山特愣了一下，看向欧必德，后者嘴角已然挂上了笑意。 英格尔来回看了看纸条，皱起了眉头。 但他还是举起魔杖。 念出魔咒之后，层层叠叠如波浪般绽放的魔法之花呈现他们眼前。 片刻之后，花朵迅速转换成了一匹金光闪闪的骏马。 这是最基础的魔力外放和变形。 英格尔完成了要求就收起了魔力，他鞠了一躬打算撤离。 第29章 奥菲拉眯起眼睛：“你念错了。” 英格尔在心中叹了口气，用魔杖把咒语写在空中，轻轻一划，水平翻转。 “原本是这么写的。纸张上的咒语是错的。” 【果真是魔法学院，考核还特意搞陷阱。】 欧必德没说一句话。 英格尔见另外两位教授点了头，于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奥菲拉教授看向欧必德，挑眉道：“阁下，3级巫师并不适合与学生一起接受普通教学。” 山特放下记录的笔，“我记得碧锡大主教好像是14岁到达3级的。” 欧必德接上他：“别忘了，碧锡大主教8岁就在教皇冕下手底下接受魔法引导了。” 奥菲拉沉吟道：“这样的人迟早会成为大巫师，丘涅第一个战斗巫师吗？倒是挺有趣的。” 山特笑道：“那孩子特意保留了一些东西。” 欧必德：“其他人选你们也要留意。我看那孩子，不是特别乐意。” 刚走出训练室的英格尔打了个寒颤。 乌瑞和谢丽尔已经考核结束，站在门口等他。 英格尔问道：“九皇子没来？” 乌瑞反问：“你不知道？他已经是三级骑士，免试入班。而且这几天，他奉皇女殿下命令，被派去北边境镇压涌入的难民了。” 英格尔这回记得了。 这是前期一个一笔带过的小插曲。 目前执政的皇女经常会使唤艾利克斯去做一些难办的事情。 其中就有镇压流民的事件。 丘涅北方的邻国萨兰布拉帝国最近农奴反叛严重，有些人或因战火，或因帝国驱逐而南下，涌入丘涅北境。 负责北境的芳塔司老公爵刚刚去世，继承者尚小，围绕继承问题尚还在争执不休。 也就恰好碰上萨兰布拉帝国内部矛盾自顾不暇，不然北方已经被袭击了。 艾利克斯此刻被派去，一是安顿难民，二是协助芳塔司公爵家订立继承者。 无论哪个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他上一次就做得很漂亮。这一次有了经验，想必也不需要担心。 不过这次，他没料到两件事。 分班结果第二天就出了，第一节课他便正式进入魔法班学习。 第一节课是奥菲拉教授的魔药课。 英格尔对魔药很感兴趣，预习的时候，他把魔药配方大全和植物全本都啃过了。 第一节课并没有进行配药实操，还是理论，所以有些无聊。 但这节课快结束之时，欧必德过来了。 “今年，这一届，我们学院制订了一个学导项目，叫做魔法公式的战略性应用的研究，从魔法班选调一些优秀学生跟在导师手下，配合导师一起进行研究。” 英格尔听到第一句话，就大呼不妙，他静悄悄把自己藏到了桌子下面。 “人选由导师观测并指定，具体研究项目保密。” 欧必德扫了一圈，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英格尔·涅卡，别藏了，说的就是你。接下来你跟着我去骑士班，军事理论和实操都得陪着骑士班一起上。” 英格尔一脸黑线地站起来。 【为什么!有这么黑心的学校吗？!】 他在全班羡慕的目光下，生无可恋地跟着欧必德走出去。 “教授，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嗯，没有。” “这是侵害学生学术自主权!拿着一样的学分我为什么一定要修更多的课？” “你之前不也是到处旁听吗？” “呃……” 于是，在一众骑士班学生和普通军事方向学生中间，出现了一个巫师，鹤立鸡群。 英格尔冷汗直冒，感觉身体要被同学的视线扎穿了。 一会儿没见的乌瑞和谢丽尔还很高兴地坐在他身边和他打招呼。 除去他内心抵抗的主观因素，欧必德的军事理论课上的非常好，他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以及——如果欧必德不那么喜欢请他起来回答问题就更好了。 “教授，为什么身为骑士的您会成为我的导师？”英格尔被他留下来咬牙切齿地问。 “你已经有主教阁下这样一个优秀的魔法导师了，自然不需要安排其他。而且我们学院最高只有7级巫师，教不了你什么。” “我的身体很虚弱，不像骑士，恐怕难以和人对战。” “巫师的战斗方式和骑士不一样，这也是我们的研究方向。” 欧必德很快进入正题：“你来说一说你的想法，巫师如何运用魔法参与战斗，不要顾虑，想到多少说多少。” 英格尔还是满脸不情愿，他总感觉自己在一步一步掉坑里，“治疗净化，直接攻击和辅助。” 欧必德：“把治疗这一项从我们研究中撤走，这个是大多数巫师已经在研究的。” 英格尔只能继续：“老师，攻击魔法并非不存在，之所以没有出现专门的战斗巫师，是因为在同级之下，巫师没办法依靠攻击魔法战胜骑士，在念咒施法之前，就会被骑士制服。” 欧必德赞许地点头，考他：“问题出在哪？” “施法速度，操控力，准确度，以及强度，普遍都很低。” 欧必德：“不错，但这三者取决于巫师的个人水平差异，泛用性不强，是无可奈何的。” 第30章 如果要能培养其他战斗巫师，就不能朝着这个方向研究。 英格尔想了想道：“配合其他魔法如何，比如隐身魔法？” 欧必德摇头：“骑士对于魔力、声、气都非常敏锐，隐身魔法只是改变视觉效果，不能隐去存在本身，而且只要施法，就能看见魔法光。” “而且隐身魔法施法也需要时间，这个时间差得纳入考虑。”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直接攻击的可能性，结果仍是不行。 同等级骑士和巫师一对一，巫师必败无疑。 英格尔用笔点了点纸，突然道：“天空。” “嗯？” “漂浮魔法是一个基础且消耗量小的魔法，不会因为物体体积质量变大而消耗量增加。而且如果只是定点漂浮的话也不需要精准操控力。” 欧必德思考片刻，问道：“骑士不会飞，只要升高到一定高度，就没办法处理。” 英格尔在纸上圈圈画画：“而且只要在上面加上隐身魔法，敌方就难以发现。武器的话，单纯的巨石就可以，没有魔法气息，而且战场上容易获取，升高到一定高度，解除魔法，哪怕依靠重力加速度也能砸死人，如果加上一定操控就更好了。” 欧必德难以置信地一笑：“这么简单的方法怎么以前就没人想到？” 巨石不一定能砸死高级骑士，但能砸伤低级骑士和士兵。同样是低级巫师，这个战略效果就扩大了。 “人的飞行魔法操控太过于困难，施加在人身上的魔力比施加在物体上消耗大，不过这个方法也有缺陷，不能使用第二次。” 欧必德笑道：“但足以成为让敌人忌惮的策略，可以多一条选择。” “如果敌人也学会这一招也很麻烦，这个毕竟谁都能用。” “铛——铛——铛” 钟声敲了三下。放学了。 这里和他以前的学校不一样，没有拖课习惯。 两人聊得太起劲了，都忘了时间。 英格尔拿上了包，“教授，那我走了。” 欧必德站起来，　“应，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英格尔当做没听见他这一句：“教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欧必德无奈地一笑。 英格尔最终以不参军为条件答应了参与研究项目。 他落荒而逃的样子证明了他的决心。 【研究是一回事，脑子抽了才跑战场上去拿命实践！】 第12章 学院（5） 这是他没料到的第二件事。 英格尔在家练习魔法时，收到了杰森带来的艾利克斯的消息。 艾利克斯成功安顿好了流民，扶助年幼的小公子继承爵位，这是意料之中的，可他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奴隶。 萨兰布拉帝国是三大帝国中唯一没有废除奴隶制的。流民也大多是农奴。 虽然丘涅是最早废除奴隶制的帝国，但贵族中对奴隶抱有歧视态度的比比皆是。 【对了，是昆佩乌。】 这个人物原本在漫画后期登场，借由这个消息，他想起了昆佩乌的故事。 他原本是萨兰布拉一个贫农的儿子，被父亲卖给地主作为奴隶，农奴造反过程中与其他人一起流亡到丘涅北境，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是总算能靠自己的力气混口饭吃，因此他非常感激当时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艾利克斯。 他本人并无魔力天赋，当不成巫师或者骑士，他的天赋藏得较深，是作为指挥官的行兵布阵的天赋。 丘涅与黎微尔开战时，他报名参军，但一直在底下摸爬滚打。 指挥官一般只由贵族担任。自然也轮不到他。 等到艾利克斯当上皇帝，御驾亲征，他在某一场战役中发现了昆佩乌这个人的才华和忠诚，一手将他提拔培养起来。 昆佩乌本就是为了他加入军队，这下直接肝脑涂地。 他就是那种只要艾利克斯一句话，便能毫不犹豫地抹了自己脖子的死士。 他在后期魔族入侵战争中帮了艾利克斯很多次，立下赫赫战功。最后也是为救艾利克斯而死。 【是该早点培养。果然是有经验了。】 英格尔听着消息，面无表情啜了口红茶。 可当他在课上见到昆佩乌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那就是九皇子收的奴隶？” “为什么要带到学校？” “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有，看起来浑身都是虫子。” “怎么有脸来这里？” “我听说九皇子以前在穷乡僻壤和一些平民小子混在一起，这回是奴隶吗？” “真是有失皇家颜面。” ………… 正准备旁听军事课的英格尔无可避免被灌了一耳朵。 他对于这些贵族子弟的傲慢歧视有些反胃。 他惊讶的是，这个孩子竟然这么小。 他见到的，漫画中的昆佩乌身高高达190cm，健硕，灰白交加的头发和灰色眸子，死气沉沉的面孔，脸上还有一大块烫伤和无数刀疤。 那是苦难和磨砺的勋章。 而如今的昆佩乌只是个看上去10岁左右的孩子，少年发花白，身子瘦得皮包骨。虽然面上没多少大伤痕，却因为没肉，颧骨和眉骨尖锐地支棱出来，像一个骷髅人偶。 【把一个孩子饿成这样……】 第31章 英格尔看见自己搁在桌面上的拳头在颤抖。 他确实是愤怒的。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的实质化证据，他曾经生活的圈子，哪怕再困难，也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艾利克斯带着昆佩乌进教室，他特意挑了一个后方的座位。 昆佩乌不是学生，只是以艾利克斯侍从的身份来的，这个很常见，其他许多贵族子弟来学校也会带上侍从，一般是服侍用的。 英格尔父母也曾经要求他这样做，但被他强烈拒绝了。 但这是头一次有人把奴隶带进学校。 因为他是奴隶，所以他等艾利克斯坐下来，就自觉跪坐在他脚边。 艾利克斯却不乐意，最后说了好一会儿，他才站在他身后。 艾利克斯的高兴全写在了脸上。 英格尔不由自主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谢丽尔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那个人看起来很饿啊，我包里有早上烤好的曲奇，我给他一些吧。” 乌瑞站起来，双胞胎走过去。 后来艾利克斯给昆佩乌嘴里塞了一块，自己也吃起了曲奇。 三个人有说有笑。 【不愧是主角们。】 英格尔觉得这样也挺好，受苦的人现在有主人公来拯救了。而他只需要操心好自己。 那边，谢丽尔瞥了一眼已经收回视线的英格尔的方向，悄声道：“刚刚其实应一直在盯着你们俩看，我觉得他有点担心这个孩子，但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呢？” 乌瑞欲言又止，看向艾利克斯：“啊这个……” 艾利克斯坦然地笑道：“你们也知道之前的事情，他躲我还来不及呢。” 他想了想突然又问：“我们这个不是骑士班吗？英格尔怎么会在这个班级？” 谢丽尔调皮一笑：“你不知道吗？他被选中跟着欧必德教授做项目去了，军事课都得来听课。” 乌瑞也笑：“我看他多少有点不乐意的样子，但一直都乖乖来上课，而且也学的很好。” 艾利克斯若有所思望向英格尔。 【……曾经失败的项目吗？】 英格尔中午吃饭的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面对英格尔脸上写的“介意”的大字，诺梨华笑着坐下。 乌瑞看她的视线指向英格尔，“你们认识？” 英格尔切了块嫩牛肉塞嘴里。 诺梨华笑意盈盈，“他可是我的大财主。” 谢丽尔用勺子吃着冰沙，“啊，我知道你，你是我们学校唯一不穿校服的!” 诺梨华捏着自己的领子，眨了眨眼道：“好看吗？” 谢丽尔嘟着嘴巴道：“好看!我也不想穿校服，闷死了，还不方便行动。” 诺梨华笑道：“我们的校规没规定女生一定要穿女款校服，你可以穿男款的。” 谢丽尔含着勺子，眼睛蹭的亮起来，“真的吗？” 乌瑞无语了：“喂喂！” 英格尔浑身不自在地吃东西。 他从学校时期就养成了自己一个人用餐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三十几岁，身边坐着一群热情活泼的孩子更让他条件性不适。 他余光掠过一处，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他叫来了一个餐侍，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声。 “不要说是我给点的就行了，之后两人的餐费都记我账上。” 他做好后，继续吃自己的，突然看到三对视线都瞄准了自己，他挑眉道：“干嘛？” 诺梨华笑道：“就是感觉我的财主大人财大气粗还有善心。” 谢丽尔用亮晶晶的眼睛问道：“你刚刚说了啥？” 乌瑞笑而不语。 英格尔感觉胃又开始痛了。 那边，艾利克斯正在吃东西，他硬要把昆佩乌也按在座位上，昆佩乌却马上弹起来。 “那你打包好回去一定要好好吃完。” 艾利克斯点了许多荤菜给昆佩乌，很想尽快把人喂肥。 昆佩乌连连点头，艾利克斯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这时一个餐侍端来一碗肉粥，上面飘着肉丝，油花和香菜。 昆佩乌被那香气催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我没点这个？” 餐侍歉然一笑，“是一位先生点给殿下的，那位让我不要告知他的姓名。” 艾利克斯立刻猜出这是英格尔吩咐的，他忍不住笑起来。 “另外，他说您两位以后的餐费都记他账上。” 艾利克斯盯着粥一会儿，又看了眼昆佩乌，温柔地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你饿了很久了，吃一些软的面包和粥才对，我不该给你点那么多油腻的东西。” 昆佩乌连连摇头，在他眼里，艾利克斯所有行为都是对的。 艾利克斯冲餐侍道：“帮我再包一些软面包和牛奶，然后一定要回去谢谢英……那位，说是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他的。” 昆佩乌手捏着面包，吃的很开心，自然也对那个陌生人产生了感激，“主……殿下，那位是？” 艾利克斯笑道：“一个嘴硬不承认的，我的朋友。” 艾利克斯把昆佩乌带回来之后，让他学习语言，然后和他一起旁听军事理论课。 渐渐的，待在艾利克斯身边的昆佩乌也注意到了一件事。 第32章 他的主人——非常喜欢朝一个方向偷看。 准确来说是偷看一个人。 他猜，那就是主人那位朋友。 那位总给他送食物的朋友，一头过肩的长发用紫色丝带半扎起来，因为他们一直坐在后排，很少看到他正脸，他的背影都渗透着贵族的优雅高贵。 他不喜欢大部分贵族，可他不讨厌这个人。 因为课上教授经常点他的名字，他因此也知道了他的全名，英格尔·涅卡。 说是朋友也有些奇怪，因为他们平时从来不会交集，对话，甚至连视线都不会对上。 一般都是艾利克斯单方面地看他，但艾利克斯从不会主动靠近。 “主……殿下，为什么不去和涅卡大人打招呼呢？” 艾利克斯不喜欢他叫他主人，他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改口，就如同他那明显的萨兰布拉的口音。 艾利克斯托着腮，“他不让啊。” 昆佩乌感觉很奇怪，因为艾利克斯的语气奇怪地愉悦和满足。 “殿下，您很高兴？” 艾利克斯揉了揉他的头发，反问：“你活了下来，然后吃着软软的面包，你高兴吗？” 昆佩乌直点头。 艾利克斯笑道：“看着这样的你们，我就很高兴。活下来是件好事，不是吗？” 昆佩乌曾经以为，活着是一件很痛苦艰难的事情，但是艾利克斯教会他 ，也有快乐的活法。 于是他狠狠点头：“嗯!” “你啊，在能学的这段时间多学一点知识，变得更强大，这样我就可以依靠你了。” 昆佩乌难以想象这样强大的殿下竟然会要依靠这样弱小的自己。 但他除了点头什么也不能做。 他早就发誓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拯救自己的这个人，他会为了殿下做任何事情。 “不止是现在，未来，你们也要好好活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艾利克斯眼里压着一些很深很深的东西，他看不懂。 第13章 学院（6） “魔石有三种类型：储魔性矿石，魔导性矿石，魔法绝缘矿石。 我们生活中作为货币和能源流通的是储魔性矿石，可以储存魔力，也是狭义上的魔石。有8大属性：光，暗，火，雷电，水，冰，风，木，土。 应用于生活的各方面的基础性材料是魔导性矿石，例如魔石灯底盘就是用魔导石做的。魔导石可以纂刻魔咒。魔导石往往存在于魔石出产的粗矿中。和魔石相伴相生。 魔法绝缘矿石目前只有一种，新发现不到二十年的稀有矿石，目前只有学术命名，名叫四阶梯度。因其晶体结构与七大晶系皆不相同，比较特殊，任何魔力都无法附加，施加在其上。绝缘魔石可以散发出隔绝力场，绝缘魔石制作的手铐可以禁锢个人体内的魔法通路。” 英格尔一口气答完，也没急着坐下。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哇，和教科书里的一字不落，什么变态？” “无论看多少次也都不能适应。” “是老师在讲课还是他在讲课？” “病一下脑子还能变好？” “他原本成绩就很不错了，还能再好？” ………… 山特教授摸了摸他那富态的大肚腩，夸他道：“涅卡同学的预习非常到位啊!” “如同学们所见，如今魔石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列车的运行需要靠它，魔力驱动车也需要靠它，家中的灯和热石冷石也是……” 英格尔在他的叙述中想起了读到的这个世界的历史。 虽然也存在石油，煤炭，但是因为有魔石这样一个高效能源矿石存在，蒸汽机到19世纪初才发明出来，而且目前处在缺陷很多的情况，无法推广使用。 而列车的发明却早了很多，18世纪末期第一个运载列车就诞生了，没有烟囱，没有蒸汽机，魔石是个不排放废弃物的能源，没有二氧化碳一氧化碳，没有水蒸气，更不会有雾都。 列车和轨道大多都是国家负责建造的，使用的魔石也由国家负担。 而至于家用魔石灯，因为点亮需要消耗储魔性魔石，一般人负担不起，只有贵族才会使用。其他魔力驱动的小物也同样。 平民在电灯发明之前还是只能依靠蜡烛，油灯，稻草篝火等照明，通常晚上不点灯。 发电机在19世纪初诞生。改良版电灯的发明也就十几年前的事情。 在电力网还没有广泛铺成的如今，电灯还不普及。 因此，说魔石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并没有错，魔石是现代重要的基础建设物资和战略物资。 虽然两个世界的历史有所偏差，但多少殊途同归。 就像昂贵的丝绢最终会被廉价的纤维纸所代替，煤油灯会被电灯代替，电力的出现意味着这个世界将进入电气时代，魔石能源将会被更廉价的电力替代，这是可以预见的。 只不过，这不代表魔石的运用会消失，只要这个世界还存在魔力。 “英格尔·涅卡同学!你听到了吗？” 英格尔又因为乱入的记忆储存走了神，他轻声道：“老师，我听到了。” 山特呼出一口气，“唉哟，叫了五遍你终于回我了，不然我就要把你送去医务室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第33章 英格尔久违地回忆起了何为尴尬的情绪。 “那你听到我刚刚说的问题了吗？” 英格尔僵住。 旁边一位魔法班学生拉了拉他的裤子，小声道：“魔石的镌刻方法。” 英格尔点了点头，流利地背道：“先用硬度高于魔导石的篆刻工具在魔导石上刻下魔咒，然后由巫师或者魔石在魔咒上注入魔力，魔力沿着公式或者阵法开始起作用，那么这个魔法道具制作就成功了，但这需要极高的镌刻精确……” 他讲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他直接问了：“老师，能不能将魔咒直接用魔杖镌刻在魔导石上。” 山特笑道：“这不像你会问的问题啊？魔咒的魔力会直接作用在物体上，并不会镌刻在上面。” “那如果再添加一个咒语，比如镌刻……啊……抱歉，我问了个白痴的问题。” 【女神留下的异世界神语里，没有镌刻类似的咒语。】 山特愣了一下，“你已经记住了所有的魔法咒语？” 英格尔：“…………” 看他默认了，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这堂课最后也在愉快的学习氛围中结束了。 山特教授最后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小块魔导石和一把镌刻刀，让他们刻一个最简单的“光”的魔咒。 然后就像是变成了小学美术篆刻课。 镌刻刀也不是笔刀，很难用，需要很大力气，刻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没一个能用。 整个教室自然没一个人成功。但所有同学玩得都很开心。 山特只是笑眯眯地一个个看过来，并没有多做评价。 他知道这个东西只有专门训练5年以上的魔法镌刻师才能做得好，也不强求所有学生都做到。 至于英格尔，他直接放弃。他小学课堂上被拿出来当众处刑的傻bi刻印如今尚历历在目。 “你为什么不试试呢？就当刻着玩。”山特老师很是慈祥。 英格尔却坐在那发呆，他回了一句：“我在想有什么方法可以轻松地把魔咒刻上去。” 山特没有打击他，反而拍了拍肩膀鼓励：“嗯，这样也不错，如果有了结果一定要告诉老师!” 下课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用中文尝试了一下“镌刻”的魔咒。 尝试了几十次，他便成功了。 先在需要镌刻的魔导石上施加“镌刻”，再将“光”的魔咒叠上去。魔咒就会如原样刻在魔导石上。但两者语言必须一致。 当然，写上“镌刻”之后，用刻刀去刻也会容易很多，像割豆腐一样，但问题是他手抖，也不成。 【如果能像笔一样写上去就好了。】 魔杖是不成的。刻笔也没有。 英格尔想到了钢笔，如果用魔导石作为材料制作笔尖，说不定可以用来镌刻。 他接下来又尝试了另外几种方式。 结果发现用神语的“强化”可以强化镌刻的力量，会更好镌刻一些，只是需要在镌刻的同时持续在手上施加魔力，大概那些镌刻师就是这么干的。 如果物体更小一些，镌刻难度就更大，对于技术性要求更高。所以技艺熟练的魔法镌刻师是很赚钱的。 之后，任凭他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任何用神语魔咒来轻松镌刻的法子，他又不能生造一个词语出来。 他一直搞到半夜，却在有人来喊睡觉时，脑海中灵光一现。 【等下!如果把绝缘石做成笔尖，或者刻刀呢？】 据实验数据显示，绝缘矿石硬度超过所有魔导石，而且魔导石仍然是一种含有魔力的矿石，一旦魔力被隔绝…… 【……但是绝缘石刻出来的痕迹，魔力好像不能流通啊……】 他只得放弃尝试，扑倒在床上。 第二天是休息日。 他销毁了昨日所有魔导石，无论成功与否。 毕竟上面刻的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字。 他还是习惯性地在自己房间用早餐，看报纸。 突然外头响起一阵狗叫和猫叫，听数量还不止一只。 “杰森？那些我治好的流浪猫狗你们还在养着？” 杰森弯腰道：“是的，您没说该如何处理。” 英格尔用手撑着额头。 他之前为了练习治愈，搜罗了许多流浪猫狗，还不乏贫民街找来的。 虽然家中养着这些动物不值一提，但这样也麻烦，不能扔掉，不如物尽其用。 被猫狗叫声刺激的菲涅扑腾翅膀起身，也戾声大叫。 “帮我给米地白家的二小姐递个邀请函，请她去贵族街区145号芙拉餐厅吃饭。” “明白了。” 芙拉餐厅并非贵族区的高档餐厅，反而比较休闲化，环境布置都非常生活化，不用穿正装用餐。 诺梨华进来时，英格尔已经点好了餐，拿着杂志。 “上午好，米地白小姐，如果还想点菜请随意，这顿自然是记我账上。” 诺梨华这回穿了身修身的米白色碎花长裙加一件小坎肩。非常淑女，且朴素，妆容也淡了。这和她学院里的模样大不相同。 英格尔知道她这是迎合自己的口味所搭配的，以及，身上没有香水。 【观察力很强，会提前预习功课，不愧是社交女王。】 “我的金：主和在学校里对我的态度可大不一样呢？” 第34章 “那只是单纯的用餐，谁都不希望用餐变成社交场。” “唔，现在不也是用餐吗？” “现在是谈生意，用餐不是主旨。” 诺梨华一下从调侃模式转变为商人模式，“正好，我本想去学校跟你说的，那边的研究也有结果了。” 低级贵族无法向高级贵族递出邀请函，是默认的规则。 “这么快？” 诺梨华从小包中取出一只钢笔，正是改良过后的钢笔。 英格尔接过后没有客气，直接拆了，发现里面的确多了个细管，有墨水在里头。笔尖不会渗墨，上面还有小卡槽，可以滑动抽墨。 “有墨水带来吗？我试一下。” 诺梨华带了一瓶食指大小的小墨水瓶和一张纸。 书写顺滑，出水不滞涩，不断墨，不渗墨，笔尖硬度也过关，抽墨也方便 。 “真令人惊讶，短短十几天就能制造出这个。” 诺梨华笑道：“若没有你的意见，那位还做不出来呢。” “耐用性测试呢？” “过关，起步一年。” “成本呢？” “计算过了，只比先前的高一点点 ，专利技术也申请好了。” “好，那么十五天之后再想法子投入生产。我会买下第一批先用着。至于其他的怎么卖，就交给你了。目标群众是贵族。” 诺梨华接过餐侍上的茶，“不过，对方有个条件。” 英格尔愣了一下：“是指研究那个钢笔的人？” 诺梨华抿了口茶笑道：“是的，他说如果要买下他的专利权必须让他见一面提出这个修改意见的人。” 英格尔权衡了一下，感觉这样也没坏处，“可以，什么时候？” 诺梨华放下杯子，“现在。” 马车还在，但贵族街区路上现在都是魔力驱动的轨道小车。 两人坐着有轨车去下城区。也就是贵族口中的平民街。一个小车厢里只能坐四个人，三四个车厢连在一起，由一个车夫操纵开关杆。 “汽……不知道有没有那种无轨道的车子……” 【好险差点说汽车……内燃机不知道出现了没，既然主要能源不是石油或者煤炭而是魔石……】 “几年前我好像听说有人造出了这样的东西，但没走几步就报废了。怎么？需要看一下？” “嗯，你关注一下。这个如果能研发成功，将来会比轨道车更受欢迎。” 诺梨华捂着嘴笑：“说得好像你能看见未来呢？” “请叫这个作先见之明，这是商人必备的能力。”英格尔说道一半，看到接近下城区外头野猫野狗冒出来，突然想起自己的最初目的。 “我家有一群野猫野狗，我想给它们找个去处。” “以公子的财力，养几只野物也不算负担吧？” “单就养着多没意思，我想盘一个店面，然后在里面放这些猫猫狗狗，加一点装饰，书架上放些杂志，还可以提供一些餐点，供人玩乐休息，当然，是在贵族街区。” 【其实就是现代的猫咖狗咖……】 诺梨华微微思考了一下，惊讶的发现其中有利可图。 虽然一些贵族家庭都会豢养宠物，但有些贵族嫌弃照顾宠物麻烦，再者先前没人开过这样的店，倒也新奇，大概能吸引许多人。 “这个好模仿，因此一开始就要将服务做得最好，才能留住顾客，至于猫狗要挑一些温驯的培养，还需要专人负责清理照料。”诺梨华开始分析。 英格尔点头：“因此我想让你帮我做这件事，当然我会给你酬劳和分成。哪怕最后收益为负你也不用担心，反正由我负担。” “哦呀？这么信我？” “我只相信有能力的人。” “我总是被公子一些奇思妙想所折服呢？啊，好像到了。” “我们下去吧，这件事以后聊，需要资金的话，把明细提供一个给我，我会让人给你送支票或者魔石。” “我最大的幸运就是找到了这么慷慨的金：主。” “虽然人人都爱听奉承话，但我已经听多了，省点口水。” 到下城区边界轨道就没了，两人步行到一家工厂门口。 一路上观察过来，虽然不如贵族街区有专人打扫那么干净，也不会是遍地堆粪的程度。 【有点像以前我家附近的土菜市场，蛮怀念的。】 这儿，行人拥挤，交通工具多为马车。 行色匆匆地百姓对踏入此地的贵族公子和小姐都侧目而视。 有些人不怀好意，有些人则噤若寒蝉。 诺梨华像是很熟悉这里，咚咚咚敲门，见没人应，就一脚踹进去。 英格尔被吓了一跳，还是跟着进去了。 “迪特苏!死了没!” 和她那骤然提高的嗓门相应和的是一个清脆的男声。 “唉哟，耳朵要炸了!没死!在这边!” 英格尔忍住了捂耳朵的冲动。 他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从一堆机械零件里爬起来，顶着一头沾满机油和金属灰的黑色卷毛，脸上的雀斑被黑灰遮了一半，但塌鼻梁上那双棕色眼睛看起来非常透亮。 他的黑眼圈也很重，想必是直接睡在了工作室。 “怎么又突然来找我，成品昨天给你了……”他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英格尔，“……您是？” 第35章 英格尔对他微笑伸出手：“英格尔·涅卡，我是米地白小姐的同学兼资助者。” 一位高雅的贵公子。紫色的眼眸堪比他在博览会上有幸见过一次的紫兰雕魔导矿。 迪特苏被迷住了一会儿，下意识伸出手，看到自己被机油染黑的手套，瞬间缩回来，甩掉手套握上去。 “不……不好意思，我是迪特苏·查拉。我……没想到诺丽竟然把您带到这个脏地方来了。” 英格尔笑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诺梨华踢了他一脚，“你还怪我呢？椅子呢？搬出来给贵客坐一下。” 英格尔瞧着两人心想【看起来很熟。】 迪特苏赶紧到处翻找，终于找出一个废弃的红木椅，擦干净了，同时又找出三个锡杯灌了奶茶给两人。 英格尔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在孤儿院也用的这种类似的杯子，是分配的。 他颇为怀念地品尝着廉价且甜腻的奶茶。 诺梨华看着他越发好奇。 “我听说你想见我，所以就来造访了，没打扰你工作吧？”英格尔叠着一条腿，将杯底轻轻托在手中。 迪特苏看起来差不多18岁，脸洗干净了还是比较稚嫩的，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这怎么敢当，应该是我去拜访您的，让您大费周章来这里，实在是……” 英格尔因为一些影视作品的刻板印象，原本以为这类隐藏技术人才应该是很多怪癖的怪人。 但这个孩子看上去真的很单纯。 英格尔瞅了眼在旁笑眯眯的诺梨华。 【这家伙在漫画里后期鼓捣出许多产业，申请了许多专利。应该也和这位有关吧？逮着个朋友使劲薅，也是了不起。】 英格尔扫了一圈周围，听见迪特苏问：“公子，请问上次那个钢笔的想法，是您亲自构思出来的吗？” 英格尔：“因为我用羽毛笔用不惯很不方便，铅笔容易擦铅，而钢笔刚出来，但又需要不断蘸墨，我嫌麻烦，于是就想如果有个细管，墨水能直接流淌出来，而且还可以方便吸墨就好了。” 如果没有吸墨这个功能，那钢笔和羽毛笔的用法也差不多。 说完，他看见迪特苏棕色眼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他喃喃道：“是啊，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只要让别人用一下，就知道好不好用，该怎么改进了。我自己难以发现的……” 英格尔直觉要是让他继续下去可能没时间谈正事了，于是道：“我还有几个想要你帮我打造的东西，米地白小姐说你什么都可以造。” 迪特苏连忙点头。 因为没钱所以只能上街去兜卖钢笔。平常也只能拣一些机械报废物进行鼓捣。 “我希望你用魔导石打造一个护臂和护肩甲，左肩左臂吧，尽量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做轻，不必花哨。” “魔导石？护肩护臂？”迪特苏愣住了。 “我家里养了个鹰……嗯这之类的宠物。”英格尔想起菲涅那日渐锋锐的爪子，冷汗下来了，那一爪子上来，他手臂肯定没了。 “魔导石材料我给你送来，对了最好在上头做一个魔石镶嵌口，内侧要做一个柔软的垫，手臂尺寸你可以当场测量。如果做得好我再继续找你做……” 迪特苏早就拿出小本子在记要求了。 “另外，做一只用魔导石笔尖的钢笔。我想做点实验……” 记完测完尺寸后他呆了一会儿，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从未见过各方面都照顾的如此妥帖的金：主了。 态度非常温和，要求那么仔细，资金材料非常慷慨，时间要求也很宽松，仿佛在给他送钱一样。 诺梨华捏了下他的手臂，“怎么？还乐傻了？” 迪特苏憨笑一下：“你才是，遇到这么好的资助者，你比更我开心才是吧？” 英格尔看了下这个工厂，“这里是废弃工厂改造的工作间吧？” 迪特苏挠了挠头，“嗯，是我过世的舅舅留给我的。” “你想不想去贵族街区那边，我给你置一间工作室。” 诺梨华和迪特苏两人都愣住了。 英格尔又道：“当然，取决于你自己的意思，如果你觉得这个地方舒适，那我就差人送到这里，以后商量事情我也过来。只不过我讨厌麻烦，离我家近，我就不用走远路了。” 诺梨华傻眼了，她原本也是平民出身，在成为贵族养女之后社交圈混了一段时间，她所知的贵族，他们的思维模式可不是这样的。 普通的贵族，如果怕麻烦，首先是不会亲自踏足这个地方的，更别说和她一路走过来。一般贵族都是把平民叫到家中去办事。 如果贵族亲自来了，能想象还会嫌弃这个地方又小又脏，拿着手帕捂嘴。 英格尔见两人都哑然，皱眉。 【还是很讨厌贵族做派吗？】 “我无意给你们压力，要是真的不愿意，就当我没说，我找个人给你打扫工作间总可以吧？” 迪特苏反应过来，差点舌头打结：“不不不不不我很乐意!就是怕太麻烦公子了!” 傻了才不接受这么优厚的条件。 诺梨华嗤笑一声：“你该不会以为吃不上饭的穷人会有什么没用的假清高吧？” 英格尔被她戳中只得无视，“你没必要感到负担，你以后帮我做东西就行，当然，你帮别人做也行，只需要征得我的同意。我付你相应报酬，你好好工作，我们各取所需。” 第36章 迪特苏雀斑脸涨红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配不配得上这样的报酬。 诺梨华拍他的肩膀，“这家伙的才能我保证，不过公子可不地道，竟然顺道挖了我的墙角。” “他还是你的朋友，况且我又没阻止他做别的。” “要不然也让他改造一下那个无轨车吧？” “别叫无轨车，就叫车子。听着怪怪的。” 第14章 学院（7） “菲涅!” 英格尔吹了声口哨，抬起手臂。 天空中兜圈的雪白狮鹫拍打着两对翅膀，爪子稳稳勾住英格尔的护臂。 英格尔左手往下一沉，勉强把它带到胸前，用手指勾了勾它的下巴：“宝贝，你好重啊……” 【果然家里伙食太好了，这家伙长的也太快了。】 实际上这还是缩小后的形态，其实在马戏团里的时候，它已经可以变成原样了。 在家里第一次带它出来，它也忍不住变大过一次,变成了足足有四五米高的怪物。 两对翅膀一展，腾上天空，遮云蔽日。 后来做了护臂和护肩，慢慢训练它，这孩子也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但他的臂力通常还是力不从心。 在喂它鱼，开始欢叫的时候，英格尔指尖一划。 空中出现了藏语的“翻译”的魔咒，他将这个魔咒轻轻送进小家伙嘴里。 然后菲涅的叫声便从无意义的嚎叫变成了能理解的语言。 “吃吃吃!鱼!好吃!” 虽然作为魔兽，比大部分野兽有灵性，但毕竟还是幼崽，不能说出复杂的意思。 但他又不知道如何教它，只能期望它长大后智慧有所增长吧。 把崽子搁在手臂上练臂力，他右手拿出魔杖，在空中不断重复着一划一划的动作。 原本需要一笔一划写出来的魔咒，他后来嫌烦，直接变成一条横线划过去。 本来没想过会成功的，但因为脑海中清晰地刻着魔咒的书写方式 ，真的成功了。 联想加魔力，这无疑大大缩减了施法时间。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于是他就不断重复练习，提高成功率。实际上汉语和英语的成功率是最高的，神语和藏语成功率较低。也和语言的掌握程度有关。 这时，碧锡手持遮阳伞过来。 “以你的能力，期末测试似乎不算是需要练习的。” “嗯，我自己练着玩。”英格尔轻声道。 学生的统一期末测试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难，问题在于，他目前的导师欧必德教授，给了他一个课题。 一个是辅助骑士实战演习，另一个是与骑士对战。 前者他不害怕，后者他根本干不来。 “……老师，您说我直接投降行不行……”英格尔想到自己的对战对象是欧必德本人胃就萎缩了起来，脸色发青。 “试试有何不可？”碧锡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英格尔唉声叹气：“校长可是8级骑士……老师您上阵还差不多……而且我学魔法本意就不是为了和别人战斗的……” 况且反正他不会真的上战场，也没这个必要。 碧锡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你这个小家伙，才十几岁，怎么跟个三十几岁大叔一样，没点志气，只知道逃避，就喜欢唉声叹气。” 【里面就是个三十几岁大叔，我也没辙啊……】 被岁月毒打久了，早就失去了年轻人的朝气和天真。 “那你就当为研究做贡献吧，你以后可能不需要用到，留下的成果会造福后来的人。你不参军，也不从政，以后要进研究院吗？” 英格尔摇了摇头，进研究院，学院和教廷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留在首都。 南特笛所在中央直辖区虽然不在东部沿海，但也靠近了，这边是魔兽入侵第二三防线范围之内。 他如果要躲避战争就必须在艾利克斯加冕之后带着家人逃到内陆去。 “唔，可惜了。”碧锡没有勉强他的意思。 英格尔由衷地道：“老师，我只是个比较惜命的普通人。” “哈哈哈哈，普通人吗？确实，我也是普通人啊。” 碧锡无意义地大笑道。 英格尔紧张地喝了一口茶。 【你这个天才的8级大巫师在说什么屁话呢？】 入了十一月份，天气渐冷，他在学校的时候，身上得披着厚厚的斗篷，虽然又轻又暖，但着实太招摇。 于是他让迪特苏只做了一个小小的热石领针别在校服领口。 热石也是一种魔石，家中冬季常用的会产热恒温的魔石。 金色链子，红色魔石，只要注入很少魔力就能产热。一颗指甲盖大的热石能用好几个月。 其他贵族小姐公子喜欢他这个领针便纷纷效仿。诺梨华最早发现商机，申请了专利，在贵族圈售卖各种样式的热石领针胸针，还带起了一场流行。 英格尔在家看报纸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的关于南北列车轨道建设的消息，于是在学校也和诺梨华也提了一嘴。 “列车的建设和收益都是皇家掌控，这个我们无法干涉，但是……” 诺梨华何等眼光，自然地接下：“列车途径地的地皮我们可以干涉。” “尤其是几个客运站站点。” 第37章 “但目前皇家没有公布建设路线……” “现在必然已经开始初期规划了，你可以雇一些侦探在已建成轨道沿线，多条路进行探索，总会发现蛛丝马迹，如果要追求经济效益最大化，那必然考虑人流量最大最繁华的地方，毕竟这个是客运列车。” 看过漫画他已经知道列车线路会往哪里开，当然，他最关心的是同线铺设的货运列车，这是战争的关键。 战时物资的补给和人员的运送都是非常关键的问题。而且暂且别说魔族入侵战争。在这之前，奥尼罗拉大陆，也就是西大陆的大陆战争快要开始了。 “东西列车线也有一定可能，而且你不觉得最近萨兰布拉太闹了，黎微尔太静了吗？” 他无法直言，只能略微点一下。 丘涅西部相较于东部稍微落后，西部的军队虽强悍，虽然有魔兽山脉的天险阻隔，一旦黎微尔进犯，也是很难抵挡的。 如果东西线提前建成，在战争中便有了一定的底气，不至于那么被动。 漫画中，东西线因为资金问题半途停工，导致与黎微尔的战争一开始陷入僵局。 这一次必然不会如此。 他曾经与他的兄长兰莫尔提过一次这件事，发现艾利克斯也在为此努力。 大皇女原本就是提出建设东西线的主导者，现在有了他们家的支持，大概是能完成的。 诺梨华想了一会儿，赞叹道：“不愧是涅卡家的二公子，消息就是灵通。” “对了，你也要关注一下一些看似不繁华的废弃地。” 除了人流量大的地区，还有一个影响因素，矿产区。 据他漫画中所知，一处巨大的绝缘石矿脉将在近期被探索出来。 绝缘石在未来的战争中是不亚于普通魔石和魔导石的重要战略矿物。 诺梨华没有忽视这看似矛盾的话。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英格尔算了下时间，竖了一根手指在嘴边：“嘘。等着看国报吧，这个我不能透露。” “哇啊!你们上午最后一节没课!又不等我们!” 谢丽尔将蝎尾辫甩到后面，满脸涨红，大冬天的，耳边竟然腻着汗。 “辛苦啦!谢丽!”诺梨华顺手递给她一杯水。 谢丽尔坐到她身边，大口灌水。 英格尔因为长年职业病忍不住提了一句，“刚运动完不要这么快灌水，小心肚子痛。” 乌瑞在他旁边坐下，笑道：“她的胃是根本就是绝缘石做的，喝硫酸都不会穿。” 谢丽尔擦了擦嘴，抱怨：“本来以为来学校之后会轻松一点，为什么更累了!” 乌瑞也托着下巴苦笑：“我们本来是练弓箭的，教官非要让我们和其他同学对剑。” 诺梨华道：“我记得骑士二年级才武器分流。” 谢丽尔把水杯往桌上一按：“是啊，剑本来就不是我们擅长的，但好歹不差，偏偏教官让我们艾利克斯那家伙对剑!那个变态我们怎么打的过嘛!” 乌瑞赞叹道：“完全不像和我们同龄的剑术。” 英格尔腹诽： 【那当然了，三十五岁的艾利克斯的剑术，你们教官都不一定打的过，估计那家伙在疯狂放水了……】 不过，他为什么还有心思搞这些呢？其实他现在就可以休学…… “不过他真的很会教，比教官教的好。”谢丽尔虽然很不甘心也承认。 【啊……】 这就是艾利克斯的目的，培养还年轻的伙伴们，然后以学生的身份当障眼法躲其他家伙的视线。 乌瑞看向诺梨华：“米地白小姐是在普通班吧？不用受魔法和剑术的折磨真好。” 诺梨华嘴角一牵，“还是普通班更适合我，不过背书一点不比你们轻松啊，如果我有应那样的记忆力就好了。” 这话英格尔耳朵都要听烂了，翻了个白眼并不想接话。 谢丽尔乓乓乓拍桌子，“应!你天天去骑士班听课，凭什么你不用训练啊!而且你这样瘦吧拉几的!和我们一起去训练场练剑!” 英格尔立马道：“不去!又不是我乐意去听课的!我连剑都拿不动，砸到你脚上你负责啊!” 乌瑞在旁边笑得打跌。 “笑什么啊!我说的实话!” 昆佩乌和艾利克斯坐在刚好能看到他们的角落。 昆佩乌看着艾利克斯已经把眼睛放在那边第十三次了。 “殿下……要去打个招呼吗？” 艾利克斯笑了笑，“没事，不用，这样就很好。” 本来英格尔以为，期末测试和上次一样，是闭关式的。 是他想得太理所应当了。 百色兰广场上，旁边的骑士班，魔法班将座位坐满，甚至还有普通班的学生和高年级学生来凑热闹。 他们瞪大眼睛屏息凝神，像一窝青蛙。 教授们整齐地坐了一排。 英格尔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对峙欧必德校长。 他紧张得要吐了。 原本临时得知是公开考核他就呆住了，然后上台前被欧必德教授告知，要和他来一次演练。 说是要在众人面前展现一下研究成果。 “放心，不过就是个学校考核，记者和军事要员都不在。” “……老师我弃权，请让我挂科。” “弃什么权？考试权？你有时候说话真搞笑。” 第38章 【写卷子还可以交白卷呢？太过分了!】 英格尔欲哭无泪。 不过上场之后，也只能硬着头皮。 他在空中快速划了四笔，咒言就形成了，飞到欧必德身上。 欧必德手持长剑，身下法阵升起，剑上腾起红色的火焰。 下一瞬间，欧必德的身体出现在了场地的另一侧，钢铁制的傀儡被四分五裂，断痕上腾起蓝色火焰，钢铁都有融化的迹象。 …… 场地至少静了三秒，比欧必德出招的时间要多。 接着哗然。 “哇啊啊啊!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8级骑士，8级剑客!太酷了!” “可这不是英格尔·涅卡的考核吗？” “好快，我都强化了眼睛，竟然还看不清!” “校长会瞬移吗？” “刚刚那个咒语!你看到他写的笔画了吗？” “我没看到!他就划了四下!” “怎么可能啊!” “我没见过这样短的写咒!” ………… 骑士班和魔法班的讨论重点显然不一样。 而欧必德此举明显不是给学生看的，他看向教授们。 “看清楚了？这个是巫师对骑士的战斗辅助魔法。那么进行下一个。” 英格尔抹了把冷汗。 【也对，这些老师们，根本不需要解释。】 但学生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是一位墨蓝色长发的骑士公子。 他的俊美容貌在一众学生中无疑是亮眼的。 他直接站起身，大喊道：“老师!他刚刚施咒太快了!能说一下是哪几个咒言吗？” 欧必德似乎认识他：“墨莲？好，应，你来说。” 英格尔：“……是护盾，火焰，加速，重力。” “……” 其他学生正认真听着，没了后续，傻了。 英格尔被那些眼神扎得浑身不舒服，只得又补了几句：“……呃，护盾和加速是施加在老师身上的，火焰在剑上，极高温，重力是施加在傀儡上的……用于制敌。” 之所以选择这几个作为展示，是因为这个组合最简单，最容易理解，其他的，他们在研究过程中也得出了很多，但都比较复杂。 果然这样一讲，魔法班和骑士班许多学生都露出恍然的神情。 “啊啊啊啊……还可以这样……” “我的天那个速度，还是不敢相信……” “我要写好久……” “他是怎么将魔法这样稳定地施加在人身上的？” “校长可是8级啊!这个魔力总量嘶……” “速度可以快很多吗？” “这样战斗对骑士真的帮助很大!太厉害了!” “巫师的魔法还可以这样用!” “我还以为巫师只能用治疗魔法呢……” “哇我肯定不行……” 欧必德可没想等着一群学生讨论结束，他干脆道：“来吧，下一项，做好准备，小心受伤!” 说着，他将剑一甩，剑尖指向英格尔。 “喔噢噢噢哦哦!怎么回事!” “校长要亲自和学生战斗，还是个低级巫师？” “太离谱了吧！巫师怎么可能打的过骑士!” “这是要干嘛？” …… 艾利克斯紧紧捏着手中的剑鞘，金色眼眸中的光泽令阳光都有些黯然失色。 谢丽尔，乌瑞和诺梨华在场边为他呐喊加油。 纤瘦的少年巫师瞄了一眼自己手中脆弱的练习魔杖，冷汗顺着脖子滑了下去。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当然，他超人的记忆直接替他做出了行动。 他的身体在思考之前，动了起来。 英格尔朝着完全空荡的另一侧打出浓缩的火焰。 而欧必德瞄准这个破绽，持剑朝他身体刺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接下来的所有画面就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英格尔迎着剑尖抬起左手。 下一秒，欧必德出现在了另一侧，恰好撞在他刚刚打出的火焰上。 “嘭!” 火焰很快炸响——那不是火，而是爆炸。 欧必德刚来得及收剑，正面接下这一击，猝不及防退了半步，但毫发无伤。 他拍了拍裤子，夸了句：“做的不错。” 突然，欧必德手中的剑自己动了，朝着欧必德的身躯刺去。 他用力掣住，才不得寸进。 欧必德眨了下眼，一边用剑气和劲力将剑硬拉出来，看向英格尔。 少年巫师反应极为迅速，行动都冷静得可怕。模样看起来却不像样，脸上挂着汗，皱着眉，眼神甚至有些闪躲。 欧必德迈出一步才发现，身上施加了几倍重力。 当然，这个也难不倒他。 8级骑士轻松地迈出步子，恍若无物。 【哇……根本没得打嘛……】 于是他左手又伸出来，轻轻念了一句。 欧必德身体一轻，飘了起来，顺便，人上下颠倒了过来。 英格尔右手魔杖立刻跟上，空中浮现出十几支光电之矛，尖锐直指空中的欧必德。 欧必德满意的点了点头，在空中腰腹使劲，手一挥，剑气下冲，把自己倒转了回来。 英格尔松了口气，解除了魔法，把人放了下去，收起了光矛。 第39章 欧必德落下来，站定后拍了拍英格尔的肩膀。 英格尔抹了把汗，虽然魔力消耗不大，但这个刺激感他不想体会第二遍了。 那剑尖的杀气，绝对是真的! 他一个和平年代的社恐哪见过这场面。 欧必德将英格尔僵硬的身体一把揽过来，“魔法班和骑士班的学生听好了，这周追加一个小组课题，题目就是刚才那场演习的过程，下周课堂报告。另外，不准问英格尔本人。” 英格尔登时汗如雨注。 学生们沸腾了。 方才起身提问的墨莲已经站在了场外边缘，他目光连连闪烁，喃喃道：“爆炸，转移，操纵，重力，飘？不对那个咒语不是漂浮，最后那个是单纯的变形魔法吗……不，看上去很有威力……” “原来……原来巫师还能这样战斗!” “好厉害!真的能和骑士进行战斗!” “谁看清了他用了哪些魔法？” 有些学生和墨莲一样激动兴奋。 “哇，搞没搞错，他几级了？这些魔咒我很多还不会写呢，他一个个用得这么熟练？” “怎么可以这样连着用啊，我用三个魔力就告罄了。” “教授根本没得打认真打吧，要不然他哪有机会施咒？” “那可是8级啊!如果是同级……难以想象!” 有些学生却比较理智地得出现实的结论。 墨莲跳上台阶，跑过去，“老师!该我了!” 英格尔正要下去，见状懵了：“？？？”他看向欧必德。 欧必德面无表情把他朝墨莲一推。 “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第二位项目的指导生。他是骑士班的，墨莲·阿米艾尔。” ——战辅巫师也不一定要是会战斗的巫师，也可以是会魔法的骑士。 英格尔抗议道：“老师，我累了，我要下去。” 欧必德捏着他的肩膀对他微笑：“我知道你魔力量还足够，就随便试一下。”他转身就下去了。 墨莲抽出佩剑，剑身上腾起荧蓝色剑气。 英格尔迅速捕捉到剑上的魔法式，“加速”“强化”“锋锐” 墨莲提剑向他冲去。 英格尔暗叹一声，手无寸铁竟也朝着他冲去。 场外惊呼连连。 墨莲虽惊诧却没停下。 英格尔和刚才一样，左手握住一个“转移”的法阵。 墨莲目光一闪，临时改变姿势，却眼见着这个法阵倒着往英格尔自己身上穿了过去。 于是英格尔出现在了他身后。 墨莲刹住脚步，刚想转身。 魔杖的尖头抵住了他的背心。 墨莲停在原地，丢下了剑。谁知剑一落地，就乒呤乓啷碎成了十几片。 他瞳孔一缩，“拆分……什么时候……” 英格尔轻轻在他背心点了点，给他施加了一个“护盾” “恩，如果把剑上的锋锐去掉，换成身体的护盾会更好，当然，如果能同时维持四个也不是不行，但魔力消耗量有些大，面对巫师的话，你那把剑不用锋锐加持也能砍死我……太危险了吧……同学之间还是安全为主……” 英格尔走过去把他的练习佩剑偷偷还原了，掂了掂，交到墨莲手里，退后几步，生怕又要继续打，忙不迭地跑了。 第15章 冬之火（1） 期末考试测试后还有一周的课程，在那之后，学生们便开始了冬日假期。 在最冷的时期各回各家。 藏书室的一本儿童读物里面也能看到这样的故事： 传说时序女神是从冬日降临的，她给人类带来的第一个咒语便是“火”。 火本身就是光和热的象征。 丘涅的冬日有一大半时间都处于阴云状态，北方是干冷阴，南方是湿冷阴。很难见到冬日的太阳。 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热的。 但冬天的火，更是热在人心底的。 每年年末最冷的时候，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会回到家中。 家家户户在门口窗口放置蜡烛，在院中点燃火盆火炉。他们把各种香草洋葱麦谷碎块塞进洗好剖干净的肥鹅里，送进烤炉，端上餐桌。一家人喝着香槟，互换礼物，擂起烛光之塔。 街道上的人聚集在广场上点燃大的篝火，一群人，碰杯，烤肉，在醉意中吐露真心，围着篝火肆意跳舞，在热烈火光和清寂夜幕下求爱接吻。 这样的狂欢会持续整整一周。 这就是冬火祭典。 英格尔站在窗口，喝着甜白，这个葡萄庄园也是涅卡家族的产业，丛家中酒窖直接打上来的，年份不久，但他特别钟爱那份恰到好处的甜度和柠檬味。 他连着喝了三天，估计杰森已经记住他的偏好了。 涅卡府邸的地势较高，从这里向下能看见繁华的城市，在昏黄的晚霞落下的同时，每家每户的烛光和篝火也次第点亮。 暖热烛光潮水般从低处缓缓漫涨而来，同时，上头紫蓝的夜色均匀地晕染铺开。 他静静地注视着这副景色。 任谁看了都会心醉的风景。 漫画里并没有过多描绘这样日常的风景，大多集中于主线和主人公，一些影响世界历史走向的大事。 任何一本历史书都很少记录这些。 只有亲自在此时此刻生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滋味。 第40章 他睁着眼看的，和脑海中闪现的被战争毁灭的废墟的分镜，交替出现，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割裂感。 他记得，这座城市在魔族入侵之后，沦为了怎样的人间地狱。 那之后，人类城市半数以上，尤其是东部，都成为了寸草不生的废土。 这些他都记得。 他喝完了杯中的酒，又坐回去，执笔完成论文最后的书写。 那个魔法的战辅应用的论文，自然不可能由导师整理撰写，亏得这个，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但他其实并不反感做这个，虽然他以后会离战场远远的，但在这之前他会尽量做一些有帮助的事情。算是一份愧疚和补偿。 每天过度充实，一眨眼就到了年末。 【冬火祭典……不就是这儿地春节或者圣诞节嘛……啊不好又走神了……】 在这短暂的一个月期间还发生了一些事。 之前曾经提过的绝缘石矿被如期挖掘出来了，位置在中央直辖区一片郊外。南北列车轨道临时增设了一支线。 而在这之前，诺梨华·米地白已经拿着英格尔支援的资金和魔石购下了好几块地皮，其中有便宜的废弃地也有昂贵的商业建设区。 当然，在参加土地所有权租赁拍卖会的之前，英格尔亲自确认过这几块地，点了头。 诺梨华的眼光没有让他失望，全都压准了。 中央直辖区的土地归皇室所有，但贵族可以购买100年的使用所有权，也就是租赁。 购买土地的资金并不是小数目，英格尔也是向家族借钱才得到的，但卡莱娜听到这件事，眼皮眨都没眨，只说了一句： “这么点?宝贝，你学会投资了，我让财计给你弄一个资金预算，你从里面取就是了。” 是个人听了都想说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的程度。 老牌旧贵族的积累确实比真新兴资产阶级还要有钱。 铁路铺设的消息一经国报传开，商户就开始疯狂涌入铁路预计铺设的沿线城镇，这些地皮的价值也随之飙升。 诺梨华那段时间眼睛都在不停地开花。 她对于赚钱真的是狂热到一种地步。 后来英格尔没提，她就去找到了发电机和电灯的发明者。 灯丝的材料已经试验到最佳，电灯的成本降到最低，发光功率也升到最高。只要供电成功，其使用成本绝对比蜡烛或者煤气灯更低廉。贵族不好说，但普通民众绝对喜欢。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世界，这两者出自同一人之手。 对方也是个买了低级贵族爵位的新兴资产阶级，是个富有创造力的商人。 但为了研发发电机和电灯他钻研了有一阵子，目前资金短缺，正在到处借钱，他想在南特笛外圈尝试开设发电厂和铺设电线。 当时诺梨华气冲冲找他问：“我们俩吵了好久，那个无毛猫!非要用直流电!明明实验证实了交流电更适合大功率和大范围的发电!” 无毛猫是南特笛人最讨厌的一种野猫，长得丑，而且不知感恩，喂它一条鱼赏你一爪子，但很容易被小陷阱抓住，偷食的时候咬着到嘴的鱼死不松嘴，后来成了骂人倔和蠢的一句俗语。 英格尔于是对她说：“那你就跟他说，如果不用交流电，他的资助人将断绝他所有资金来源，以及他招投资商的所有网络，哪怕他去南特笛以外的地方。” 特权就是要在这种时候使用的。毫不夸张地说，以他家族的实力，对方只要不跑到黎微尔或者萨兰布拉去，就绝对没办法反抗。有钱有权的就是爷。 诺梨华笑了：“嚯!涅卡家的二公子就该有这样的魄力!” “你就在等着我这句话了，不是吗？” “您是个宽容的金：主，偶尔在适当的时机用一下权力也不失风度。” “米地白小姐的嘴里总是塞满了蜜糖和鲜花。” 这件事最后也顺利解决了。 但在电线铺设上还有许多问题，大概预计在明年初期才能开工。 这些都不是英格尔自己要操心的事情，他开心当个甩手掌柜，全权教给诺梨华打理，他只负责提供钱和提一些关键性的指导性建议。 英格尔从前没有把东西拖延到最后地习惯，最终在打钟之前坐上了餐桌。 兰莫尔最后一个回来，身上雪花还没扫去，就一把扑过来，抱住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 英格尔还没完全适应这种招呼方式，有些僵硬。 兰莫尔道：“我想死你们了!” 他又跑过去亲父母。 兰莫尔最近在皇女手底下被使唤得脚底生风，在政坛上也算扎稳了脚跟，作为暂且“中立”的实干派，他肩上的担子非常重，除了之前英格尔在家休养的时候经常往家里跑，之后就很难见到他了。 彭德利佳公爵也在慢慢将领地职权过渡给长子。 英格尔和他用信件问候的时候，发现兰莫尔和艾利克斯已经有一段时间往来联系了，他经常夸赞，艾利克斯时不时会提出非常有建设性的建议。 主人公也没有分毫懈怠，一切都非常顺利。 这样下去，艾利克斯能够经历一系列斗争坐上皇位，他们一家扶王成功，赚够了钱和功勋，功成身退，战争的时候，在后方慷慨地提供资金全力支援。 英格尔安于这种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未来。 第41章 然而，打破他美好设想的是两纸邀请函。 “皇室……邀请函……” 英格尔手中捏着两张邀请函，整个人都是懵的。 兰莫尔叹了口气，他也很为难。 其实之前递给英格尔的邀请函也如雪花一般多，但英格尔全都让管家收下，写了婉拒信。 他极其讨厌社交。而涅卡家有这个能力和权力回绝所有贵族的邀请。 原身似乎是很喜欢宴会的，但家人们也将这种转变归结为重创之后的心理后遗症，心疼都来不及，绝不逼迫他出去社交，事实上，他一个二子也没必要。 但涅卡家也有拒绝不了的邀请函——皇室。 一张代理皇帝，皇长女奥拉的亲笔邀请函。 另一张，皇后露西娅的邀请函。 都属于回绝不了的范畴。 对于英格尔本身而言这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他一点也不欢迎这个展开。 他的原则是尽可能避开与主角们的接触，像学校里那几个他暂时忽略不计，那些家伙也有其他普通朋友。但反派，绝对是他最不想接触的。 更何况其中一个让他刚来这就吃尽了苦头。 每年12.25日，是冬火祭典正日。 皇室会在这一日派发恩券，一种免税券，民众或者商户可以在任何时间使用，可免收入税一个月，使用期限是这个人死亡为止，不可继承。 皇家也会开设宴会，宴请所有贵族，进行冬火祭典仪式。其实就是表演一下用魔咒在圣杯里点火。 贵族们觥筹交错，舌灿莲花，勾心斗角，滑入舞池。 在各方领地守边的公爵将领们一年一度回到首都，向皇帝述职。 国家政要们汇集一堂。当然，众议院议员不在邀请名单中。 也是审视各方格局的最佳时节。 皇家向涅卡家族递出邀请函再正常不过，可这两封，是特意指名他的。 英格尔看着父母和兄长的眼神，不用说也明白了，他们已经收到了自己的和家族的。 “……我不明白，我最近没多高调啊？” 他怕出什么风声，连巫师等级认定测试都一拖再拖。 彭德利佳，兰莫尔，卡莱娜看着英格尔一脸茫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或许英格尔并没有刻意，但他在期末测试上的表现早已经传遍了贵族圈。 欧必德的指导学生，碧锡大主教唯一的魔法弟子，天赋异禀的年轻的战斗巫师…… 相比于这些，涅卡公爵家二公子的名字反而不那么耀眼了。 被毒害后醒来的英格尔·涅卡从不参加任何贵族宴会。 他早就成了众人好奇的对象。 学院的学生们在学校朝夕相处并不奇怪。贵族家主们不会闲着没事干跑去学院一睹真容，他们都在等皇室的宴会。 因为他拒绝不了。 女神教廷和南特笛皇家军政学院都属于中立力量，女神教廷一般喜欢收养孤儿，只培养巫师和牧师，从不干预政事。学院专攻研究和学术，也提供了许多军政人才，偏偏现任校长欧必德又与军方和皇家骑士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样，他的位置就非常微妙了。 皇长女他能理解，毕竟现在涅卡家族明面上是“偏”向她那一边的。拉拢与做人质都有可能。 皇后那边纯粹就是鸿门宴了。 英格尔非常有理由怀疑她会让人再下一次毒，这次手段一定更高明。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赴宴简直就是刀尖上跳舞。 “……”英格尔看着这两张邀请函凝思了良久，没有说出不去这样幼稚的字眼。“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吃饭吧。” 兰莫尔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打心底不愿意去，就算你去了，也不用说任何违心的话，我们都在那里，会护你周全。” 父亲母亲兄长都用坚定又温暖的眼神看着他。 英格尔低头吃了口沙拉。 他还是有点不适应，这种被爱包围的感觉。 但他不会压抑嘴角上扬的弧度了。 他会学着适应这些爱，然后回报这些爱。 他会和家人们好好活到世界战争来临，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有以后。 他由衷地希望，他们每年都能坐在一张餐桌上吃年夜饭，坐在围炉边等着天亮。 兰莫尔在家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一点小孩子心性。 当然，在他嘴里就变成了英格尔向他撒娇。 “我们一起去点光之塔吧！” 英格尔半夜困的要死，被他拽起来，到烛光阶梯前面。 上面摆满了各形各色的长烛。底盏还很精致漂亮。 就在兰莫尔兴致冲冲准备用火柴点火的时候，英格尔打了个哈欠，伸出右手。 “啪”，一声响指。 几百支蜡烛转瞬点燃了火苗。 兰莫尔蔫儿了下去，“好弟弟，你不能这样，多没意思。” “啪”，又熄灭了。 父母也走过来。 随着英格尔在半空中律动的手指。 烛火点燃又熄灭，多数只有几根亮起。在明灭的烛光映照下，能看到英格尔恬静的脸，和他嘴角那抹柔软的笑意。 那些亮起的烛光组成了他家人的名字。 站在前方的三个人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的孩子向他们表达爱意的含蓄的方式。 第42章 末了，烛火又缓缓一根根点亮。 烛光阶梯旁边就是窗户，窗户外面是万家流光。黑夜愈黑，地上愈亮。这是冬火白夜。 英格尔倚在兰莫尔身边，瞳眸里橘黄色的火光轻轻飘动。 他想起小时候，孤儿院经常停电，他们几个孩子喜欢点蜡烛玩，有的看书，有的喜欢剪灯芯，还有的喜欢一动不动盯着烛光看。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那一点的烛光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却那么暖和，那么神秘，那么迷人。 长大后日夜明亮的电灯都不如那时昏暗的烛光浪漫。 小时的顾疏喜欢用美术刀划开融化滴落柱底的蜡块，再放进焰中，看着它再次融化。 蜡融化的时候颜色很清澈，蜡油像泪一样垂下来，凝固，又再次被火融化。 他很喜欢那样。 第16章 冬之火（2） 要去皇室宴会，还有一个重要问题——他不会跳交谊舞。 原英格尔是会的，但顾疏不会，这件事又不能和家人商量。 他只能去找了对他的社交情况不熟悉的诺梨华，只说自己的舞蹈能力有所生疏。 诺梨华作为米地白家培养的养女，社交技能训练得极其娴熟。 她成为了英格尔的舞蹈教师兼舞伴。 虽然他看了一遍已经将舞蹈动作和步伐都记住了，可身体协调性实在差。 练习过程中经常踩到诺梨华的脚。 一贯好脾气的诺梨华也忍不住咬牙切齿，捏着他的肩膀说：“公子，您是不是该考虑送我一双难被踩坏的皮鞋或者高跟鞋啊?” 英格尔只能尴尬地笑着，赔她一百双也行，他是真不想练这个了。 而且，他之后还得穿着贵族礼服去宴会。 这一方面自然也是由诺梨华负责，杰森把给他准备的礼服库开了给他们试穿。 谁承想，试穿比跳舞还累。 他平常在家就不喜欢那些层层叠叠的紧得发慌的贵族服饰，反而更喜欢穿校服。 校服的设计是修身的黑底长袖衬衫加黑色长裤。裤脚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纹路，领口有金色挂链，统一的精制腰带，胸口口袋里放着学生通行证。整体设计精简。其实还有一件外套披风，不过他自己不喜欢，就没穿过。 这一件件试穿下来，穿衣的流程如果没有侍从帮忙，他自己根本干不来。 “来来来!快起来，最后一件!”诺梨华格外兴奋，拽起他。 英格尔有气无力道：“放过我，快死了，随便挑一件吧!” 最后一件是有些军服风格的紫黑色调的改良礼服，精致而笔挺，一看就不适合弯腰。 他一看，更不想穿了。 诺梨华手一挥，三四个侍从应声而上。 【我家侍从这么听她的话的吗？】 最后一套地效果意外地好，诺梨华只能用惊艳一词来形容这套上身的效果。 “太棒了!就这套!” 英格尔本身容貌就极佳，和艾利克斯是完全相反类型的俊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贵气意外地和军人风格融于一体。 再加上眼神中的深邃忧郁，和一头过肩的黑发，给人一种神秘禁欲的美感，是翩翩贵公子的完美模板。 “我……”他本来想反驳这个选项，毕竟他最讨厌这种风格，可是一想到如果拒绝了，可能要再试穿两小时，就闭上了嘴。 “你说什么？来吧，让我们穿着礼服继续来跳舞吧！” 卡莱娜蛮喜欢诺梨华的，还为她特别订制了一件礼服，作为她给儿子选礼服的回礼。 穿着勒的慌的礼服跳舞，累人程度更上一层。 英格尔到最后瘫在沙发上，扯开领口扣子，魂都飘出去了。 “你说你的舞伴是主教大人是吗？她的脚可不能随便踩啊。”诺梨华喝着管家送来的加了柠檬的红茶，“这是什么？味道真不错!” “红茶加柠檬，糖块和蜂蜜。” “倒没见人尝试过把水果放在红茶里面!其他水果也行吗？” “柠檬要去籽，不然会发苦，香草和牛奶味道更配……” 英格尔说到一半，忍不住吐槽道：“……你眼睛里是不是只能看到钱啊?” 诺梨华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是在享受这个过程。” 不过多亏了诺梨华，英格尔本人的名下账户的储蓄正在日渐上涨。当然下降的速度也快，因为前期各种资金支出大。而投出的资金至少要到明年才有成果。 因为涅卡家太有钱，再加上不太熟悉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英格尔对于钱的升降并没有多少感觉。简单来说，就是麻了。 他赚钱和投资的目的，一个是尽可能改善平民生活水平，另一个是为今后战争做准备。 “这次你会去么?” “多亏了二公子，我最近的业绩非常不错，父亲大人破例带我去了。” 【呵呵，何止非常不错，直接自立门户都绰绰有余了。】 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一个贵族名头进入交际圈，她早就出去自己干了，估计也对其父隐瞒了一些内容。 米地白男爵属于那种广撒网少捞鱼的类型，资助的养子女很多，不成器地就丢在一旁，成器的就帮衬他的亲子女继承家业。 因此，在漫画中，诺梨华一旦有了自己的产业就立刻脱离了家族。 第43章 但她还是对男爵的资助心存感激，并没有丢弃这个姓氏。在男爵困难的时候也会尽全力资助。 “对了，我差点忘了，我来的时候路过迪特苏的工作室，他让我把做好的三个样品带给你看看。”诺梨华拿出包裹，递给他。 英格尔拆开油纸，“唔，他动作可真快，我本来和他说了过了这个假，明春再开工也不迟的。” 诺梨华笑道：“他可是卯足了劲儿想做点什么回报你呢。” 这三个样品是两把枪，一支钢笔。 一把是看似普通的左轮样式，旁边放着五颗浅灰色子弹。 另一把是还未组装的零件，零件中少了很多东西。组装似乎很简单。表面平滑，无凹痕。这也是魔导石做成的。 那钢笔，也很难称之为钢笔，笔身直径比小拇指纤细，不能打开，也没有墨水细管，整体更像是篆刻笔，但笔尖用的是钢笔样式。这是用魔导石制成地笔。不止是笔尖，连笔身也是魔导石雕刻而成的，笔身上有细细的纹路凹痕，汇聚于笔尖。 “你是要尝试军火这方面了?” “只是拿来自己研究而已。” 市面上的火石枪，□□，□□在现代战争中用处都不大。因为巫师和骑士能大部分防御子弹。 子弹还不如魔力弓箭有杀伤力。这限于普通金属制成的子弹。 “绝缘石制造的子弹，怪不得你让我关注那个消息，你早料到了吗?”诺梨华还记得自己在报纸上看到那个消息时的震惊。 目前皇家已经开始开采绝缘石矿，市面上流通的绝缘石都已经在增加了。 鉴于绝缘石能使得一切魔力失效的特性，可以预见它未来在战略上的价值。 绝缘石子弹能突破魔法防御和骑士的强化屏障，这将对战局产生巨大影响。 英格尔没有回答她。 绝缘石可以做成任何武器，诚然，它在对人战斗中有极大用途，但它最重要的是在对魔族战争中。 魔族的□□本身魔力的凝聚体，杀死魔族有三种办法，其中之一便是用绝缘石做的武器。 普通的魔道具和缠绕剑气的剑都很难伤到魔族。另外两种方法是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士兵也并非人人都是骑士和巫师。 绝缘石武器是普通人对抗魔族的唯一选择。 大陆上的绝缘石矿产绝对比想象的要多，但在漫画中，研究出绝缘石的战略价值之时，已经没有时间开采矿石和生产绝缘石武器了。 要探明绝缘矿石所在地的方法也很简单。 只需要巫师将探测魔力延伸到地底，如果发现某一处魔力被阻断了，那便是绝缘石所在。 可是大陆面积如此之大，想要一一探明，太过于耗费时间。 制作武器是一种比较好的方法。 一旦大家知道了这个武器的战略价值，每个国家都会自发探索开采矿石，然后自行制造。 这也有个问题，会提前加速大陆各国混战的时间。 但无论有没有这类魔法绝缘武器，大陆战争也一定会点燃。这就看主角们的努力了。 漫画中，艾列娜和艾利克斯各自登基后，站在了统一战线，为了大陆的和平选择了妥协与制衡。这才不至于造成大灾难。 1900年1月1日，是女神的隔绝之墙破碎之日。 与魔族入侵比起来，人类内部的小打小闹都不算什么了。 武器是把双刃剑，可那得在人类尚存的情况下才能讨论的事情。 至于剩下另一把还没组装的不像枪的零件，那是他特意吩咐迪特苏制造的。 他将用那只魔导笔来尝试在零件上纂刻魔咒，制造魔导枪。这是他冬季假期给自己的课题。 他将几个样品收好，对诺梨华比了个手势，“这是我们三个之间的商业机密，暂且不要透露!” 诺梨华会心一笑：“我们可早是一条船上的了。” 临时抱佛脚几天，英格尔努力做到了不踩脚。 他随着父母兄长，坐上了家族的马车，前往皇室冬火宴。 第17章 冬之火（3） 这是英格尔第一次进入皇宫。 原本在涅卡府邸已经算享尽奢华的他，还是被西式宫廷电影般的场景给撞懵了。 被邀请的贵族在黄昏时分陆续入场。 英格尔一家去接了碧锡大主教，当他挽着碧锡大主教的手踏入皇室宴会大厅——女王厅的时候。 整个华丽的宴会全景瞬间闪瞎了他的眼睛。 门口侍从唱名时，他能感受到大厅内所有的视线都化作实质性的直线，将他戳得体无完肤。 他瞬间想起了自己这个社恐是如何当上教师站在讲台上的诀窍。 “一颗西瓜，两颗西瓜……” 他在内心轻轻一笑，好了很多。眼前的几乎所有人的头都变成了瓜田里的大西瓜。 “你在念叨什么呢？” 碧锡就在他身边，隐约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于是低下来凑到他耳边说。 英格尔对她笑：“没什么，就是我的习惯。” 碧锡看着少年万众瞩目下从容的笑意，若有所思收回视线。 从长长的阶梯走下来，英格尔在许许多多颗西瓜头中，一眼望见了男主角。 宴会厅中金光闪烁，可那些金碧辉煌，与艾利克斯的金色又是不一样的。 第44章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束光，象征着希望的黎明之光。 看漫画的时候，那抹金色就耀眼得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艾利克斯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视线。 两人在几个月后再次碰面。 艾利克斯这回也不闪躲，做出无奈的笑意，耸了耸肩。 好像在说“这是不可抗力的场合，再加上是你自己看过来的，和我无关。” 英格尔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消失了，他撇开头随意扫视。 过了一会儿，他再看过去，那个角落已经没了艾利克斯的身影。 “恭迎皇后陛下!” 贵族们迅速站成两列，弯腰屈膝，迎接驾临的皇后。 英格尔也随众人低着头。 他本着好奇心害死猫的原则，视线一厘米也不会往上挪。 毕竟，他在漫画里见过皇后真容。 漫画里是这样描绘皇后的：乌木般微微打着卷儿的长发，粉玫瑰般白里透红的肌肤，樱桃般鲜红的嘴唇，灰色双眸水润又灵动，脸颊带了点婴儿肥，经常穿着皇后礼裙，有着贵族女性独有的富态，面上一派天真无邪，看上去不像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像少女漫里的傻白甜女主。 英格尔全神贯注在皇后路过时在红毯上游弋的裙摆，金绣线连一根针脚都是极其完美的。 忽然，它停在了英格尔眼前。 “孩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英格尔眨了眨眼，缓慢仰起头，微笑。 “我的荣幸，皇后陛下。” 他单膝跪下，接过女王递来的手，轻轻在覆着真丝手套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一触即分，得礼地放开了。 皇后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侧面。 “嗯，好孩子。” 皇后在笑意中弯曲的眼眸盈满了慈悲与柔善。 很快，她转向下一位贵族。 英格尔站起来的时候腿在微不可见地打颤，感觉最里面衬衣沿着背脊一路打湿。 看着皇后露西娅一路过去的背影，他脑海中播放着她造就尸骨累累的伟绩。 皇后露西娅从反派方面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曾经她推波助澜帮皇帝登上帝位，但也是她精心将慢性毒喂给皇帝，导致他瘫痪在床，苟延残喘。 她设计杀了另一位皇后，把大皇女绑过来做自己的孩子，还把她喂成了不育体质。 她手下有一个杀人于无形的组织团伙，艾利克斯至今未能得到她指示下毒的任何证据。 这些是目前已经经历过的事件。 漫画中，皇后露西娅设计让大皇女，二皇子，三皇子三者争斗厮杀，最后，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准备杀掉大皇女之时被艾利克斯阻止了。 然后她一个个杀光了她自己宫殿里所有的人，作为血祭，杀出了宫殿，回到自己的国家，萨兰布拉。 后来她作为萨兰琴共和国的大巫师同当时的军事独：裁者安烈农一起发动了对丘涅的大规模战争。 血祭的布兰塔萨。这是当时人民对她的称呼。 布兰塔萨在她母语里是“残忍的皇后”的意思。 这本漫画完全没有描写人物的心理，背景或回忆。只通过行为语言、画面分镜按时间线忠实地展现剧情。 在主角故事线中，皇后露西娅的背景无人知晓。 因此到后期，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位皇后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当然，直到皇后死都没有透露。 她在东北战场造下的杀孽多到令人发指。 血祭的布兰塔萨，过一城屠一城。每过一城，她的实力就会暴涨一个阶段。 如果不是艾利克斯等人拼死阻止，她这个历史上唯一一位九阶战斗巫师将会屠光东北领域。 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温柔皇后，便是那样的人。 随着皇后的入座，大皇女奥拉，以及二三皇子，也相继入场了。 四皇子似乎没有回归首都。 至于其他皇子皇女，连入场资格都没有，要么在冷宫待着，要么被流放到偏远领地去了。 大皇女奥拉身着皇子骑士装，冷漠地略过诸位贵族，步履大气迅疾。 贵族们纷纷见礼。 英格尔这回偷瞄了一眼。 她有着一头继承自生母的亮金色短发和冰蓝色瞳眸，身高足有一米八，手臂和腿上的肌肉精壮结实，因高挑显瘦，浑身上下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比漫画中画得还要好看。 “哒哒哒。”脚步声停止。 “…………”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英格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冷酷的皇女站在他跟前，“你就是兰莫尔的弟弟?第一次见，怎么还这么瘦？” 英格尔弯腰鞠躬，“让皇女殿下见笑了。” 奥拉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年春猎所得的猎物我都送到你家去，多吃点!” 英格尔只能道谢。 奥拉又转向兰莫尔，“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回家和家人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兰莫尔笑道：“殿下才是，假期是用来修整的。” 奥拉扯了扯领子，“我也想，可你看我像是能喘口气的样子吗？走了，等会儿第一支舞别忘了。” 两人的交谈在外人看来已经是破格的亲密了。 第45章 而在英格尔眼中，他哥哥就像一只兔子，而皇女奥拉就像一只狮子。 涅卡家族在六大公爵家，领地最靠近皇家直辖区，地位最崇高，历史最悠久。第一支舞与兰莫尔跳并不奇怪。 皇女奥拉不可能是跟舞，那么兰莫尔一定是跟舞了。 男跟舞，女领舞，这在任何场合都很少见。 不过奥拉那种情况，男女对她已经无所谓了，她本人看起来根本不在乎。 兰莫尔转过头，看见自己弟弟一脸怜悯地望着他，头上打出几个问号，“应？怎么了？” 皇室成员入场完毕，音乐奏响。 兰莫尔只能赶紧跑到前头邀请大皇女跳第一支舞。 第一支舞完毕。 众人携着舞伴成双成对滑入舞池。 艾利克斯在人群中仍不见踪影。 艾利克斯虽也是皇子，但自从投毒案之后，他就韬光养晦，在学院一直活得很低调，投毒案也是兰莫尔出面为主，于是也没多少人在意他去了哪里。 “啊……” 碧锡冲他无辜的眨了眨眼，“这回你也有错哦，你在和我跳舞的时候走了七八次神了，在想谁呢？” 英格尔打起精神，很快又被踩了一脚。 他面无表情看着碧锡大主教憋笑的脸。 【真不该学交际舞的，我们俩一样烂，何必费那个心。】 惯例三支舞结束，英格尔的皮鞋已经被踩得没原样了。 英格尔在最后一个动作前，凑到碧锡耳边道：“等会我要去一个地方，如果有人问我去哪了，就说我去洗手了。” 碧锡笑道：“不要离开皇宫 ，也不要到处跑。” 英格尔比了个手势，舞蹈一停，就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他在侍从的指引下假装去找盥洗室，开始依据记忆寻找一个房间。 路上端菜端酒送水的侍从接连不断，但都行色匆匆，看到他也只是匆忙行礼。 走到深处，宫殿走廊内人渐少，他于是加快了步伐。 “嘭”“嗷” 在路过一个转角处，他迎面撞上一个人的胸膛。 “抱歉，谢谢。”英格尔的肩膀被一双手稳稳扶住，没有倒下去。 抬头一看，艾利克斯微微一笑：“不客气。” 英格尔眼瞳一缩，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艾利克斯眼珠子转了转，拽起他的手腕，往墙后面一闪。 他轻声道：“大概……和你的目的一样。” 英格尔一拍脑门。 他挣了挣手，小声道：“既然你去了我就不必了，放开!” 艾利克斯没有松开手的意思，“我一个人？我正想找你帮忙呢，我怎么可能解决，我又不会治愈魔法？” “那你去找大主教!她最擅长治疗魔法。” 艾利克斯：“要是她能治好，也不至于现在还是原样，你以为奥拉求了她多少次？” “大主教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觉得我可以？”英格尔难以置信地踩了他一脚。 艾利克斯浑然不觉，提着人往里面走，回过头问他：“那你过来干嘛？” 英格尔无言以对。 艾利克斯对这里比他熟悉，很快找到了那间目标的房间。 奇怪的是，门口没有守卫。 “陷阱。”英格尔低声道。 艾利克斯却道：“我没在附近发现任何骑士的气息。”他顿了一下又道“而且，或许……” “什么？” “没事，我们进去吧！” “喂!”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强行拖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门也没上锁。 【这简直就是恐怖电影作死必备场景……】 两人打开门，门内一个银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慢慢推着轮椅转过身。 那是一位银发曳地的蓝眸少女，她把膝头书本搁在桌子上，静静地道：“我等你们有一会儿了。” 艾利克斯露出一副果然的笑意。 英格尔也明白了。 眼前的少女就是他此行目标之一。 十皇女克里斯汀。 她在漫画中出场仅有短短几话，但她的能力却起到了关键作用。 她的母亲是精灵族后裔，她身上拥有精灵族的血统。而她经过返祖，觉醒了一部分能力——预言。 与重生艾利克斯和英格尔相比，她的预言是基于现在的。 她通过预知梦可以预知三天内将会发生的事情，她只能被动接受预知梦，而预知梦中的内容大概率会实现。 克里斯汀是奥拉唯一珍视的亲人。 她是由奥拉亲手抚养长大的，是妹妹也是女儿。 漫画中，奥拉争王失败后，带着她隐居于小镇，魔族入侵战争开始后，奥拉自愿前往前线战斗，死于战场。 而克里斯汀，奥拉虽然明知道她的能力对自己有帮助，却始终不愿意带她去战场。 克里斯汀被留在小屋里，奥拉死的那一天，她预见自己被强盗奸：杀的下场，醒来后，平静地服毒自杀了。 “是通过预知得知我们要来的吗？”英格尔忍不住低声自语。 克里斯汀的年龄现在也不过12岁，皮肤苍白，四肢柔弱，飘渺得像一缕烟，面上却带着一股这个年龄所没有的成熟冷静。 她对着不速之客伸出手，“请坐 。” 第46章 艾利克斯碰了碰英格尔的胳膊，冲他眼神示意。 英格尔不想理会，已经开始后悔。 他当然知道，借此笼络大皇女奥拉是对未来最好的选择。 但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如果不成功，奥拉发现了，会立马杀过来宰了他们。 克里斯汀没有废话，直入正题，“我从没有见过你们，但我知道你，新入首都的九皇子，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扬起爽朗的笑容，“我也是你的哥哥啊。” 克里斯汀轻笑一声，似是嘲讽，她看向英格尔。 “我不认识你，但我猜你应该是涅卡家的二公子。” 【虽说是藏于书柜的公主，足不出户，但对贵族的把握也很到位。】 英格尔仔细地观察她。 漫画中的她美得不像真人，现实中她却多了一丝生气，虚弱得格外真实。 英格尔与她静静对视半晌，叹了口气，拿出魔杖，“时间不多，我就尝试一下，不保证成功。” 克里斯汀推着轮椅上前。 “我的预知梦告诉我，你会治好我的腿。” 英格尔这时候已经将从碧锡那里学到的治愈伤口的魔法公式施加在了她身上。 他知道，失败是必然的，因为这个咒语只能用于治疗外伤，骨裂和组织撕裂一类。 克里斯汀的双腿是小时候被四皇子推下楼梯致残的，虽然骨骼修复了，神经却没有。 而这个魔咒没有修复神经的功能。 克里斯汀低头看了看，摇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治好你的吗？”英格尔斟酌了一下说道。 据他所知，克里斯汀的预知梦也并非完整的，只是碎片化地，偶尔模糊，偶尔清晰。 克里斯汀再次摇头，她的蓝眸是接近浅青色的，认真又冷静，“我什么也看不到，视野是黑的，看见你的时候，我已经站了起来。” 英格尔想做一个实验，于是他说：“有没有蒙眼布?两个。” 克里斯汀从柜子里翻出两块深色帕子。 “你们俩，把眼睛蒙上，我要试一下咒语。不要问为什么。” 英格尔先布下了一个隔绝声音的阵法。 艾利克斯和克里斯汀，相视一眼，都没有犹豫。 〔“修复”〕 英格尔写出了自己的母语。 空中写出的魔咒落在克里斯汀的双腿上，青绿色魔法的光芒像光晕一般勾勒着女孩瘦弱的双腿轮廓。 英格尔伸着魔杖，持续输出魔力，脸侧滴落冷汗。 这样持续了一刻左右，他掏出一颗魔石，左手吸收储魔石的魔力，右手还在施加魔力。 修复两条腿需要的魔力比他想象得还大很多。 这时外头响起了一群人的脚步声，其中之一格外沉重急促。 英格尔没有停下，嘴上飞快道：“艾利克斯，现在可以摘下了，帮我争取时间!” 艾利克斯应声扯下手帕，从腰侧抽出佩剑，跨出静音屏障，面对大门站在两人前头。 他的含笑的声音传来：“终于不叫我九皇子了？” 英格尔皱眉。 【这小子好烦啊。】 门被踹开，奥拉冲进来，刚才宴会上的冷漠镇静全消失了，剩下的是戾气、焦急和暴怒。 克里斯汀是她唯一的逆鳞。 “艾利克斯!你敢在皇宫佩剑!” 奥拉一眼看向他身后的少年巫师和蒙眼的克里斯汀，怒气飙升。 艾利克斯笑脸和剑尖相迎，“长姐，我不是想与你为敌。稍等一会儿可以吗？” 奥拉身后是她的骑士团。 奥拉还没搞清楚情况，不敢轻举妄动，她咬牙切齿地道：“我可以把你送回来，照样可以让你原地消失。” 艾利克斯的架势没有丝毫放松，因为他知道，只要他露出了一丁点的破绽，奥拉就会持剑削了他的脖子。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嘛，姐姐。虽然你不信，我们俩真的没有恶意。还是克里斯汀主动放我们进来的。” 两人谈话期间，魔力光芒减弱。 英格尔收起了枯竭的魔石，吐出一口气。 他摘下克里斯汀的蒙眼布，牵起她的手。 奥拉见状，目眦欲裂，抽出了骑士团一人的佩剑，嘶吼道：“你敢!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艾利克斯眼神沉了一下，压低了剑柄，声线有了变化：“奥拉，你的嘴巴才该干净点。” 克里斯汀张了张嘴，英格尔连忙挥手消除了静音屏障。 英格尔弯下腰低声道：“可以吗？” 克里斯汀对着姐姐的方向大声说：“姐姐!我没事，别担心!” 然后她握住了英格尔的手，睁开眼。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缓缓站了起来，但她很快抖了一下。 英格尔另一只手架住她的肩膀。 “能行吗？” 克里斯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腿，她能感受到双腿清晰的知觉和痛感。 她深吸一口气，扶着英格尔的手臂，坚定地点点头。 “让我试试。” 那几秒在克里斯汀和奥拉来说都如同几年那般漫长。 修复复原了克里斯汀脚腿部的神经和萎缩的肌肉，她需要克服的是心理。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地走路了。 她三岁学会了用一双小短腿到处跑，四岁就被推到楼下瘫痪，轮椅坐了八年。 第47章 她就像一个刚落地的小鹿，颤颤巍巍学习如何抬腿走路。 从轮椅上迈下来，一步。 在平地上站稳，一步。 用自己的小腿迈出，一步。 英格尔松开左手的搀扶，一步。 左脚，右脚，一步，一步，再一步。 克里斯汀眼眶中的泪，一颗颗滚了出来，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一步又一步艰难地迈出。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艾利克斯没有回头，但他看见奥拉已经丢下了剑，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一幕。 英格尔在克里斯汀头顶轻声道：我可以松开右手了吗？ 克里斯汀学什么都很快，她的腿部肌肉和平衡器是完好的。 英格尔给她最后借了一下力，指尖脱离。 克里斯汀摇晃一下向前扑倒在地。 奥拉跨出一步，“克丽丝!” 克里斯汀吼道：“姐姐!别过来!” 英格尔看着女孩，没有想去扶起来的意思，后退了一步。 克里斯汀脸上的泪水还没有干涸，却已经攀上了笑，她用手撑起身体，慢慢从地面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奥拉，“在那里等着，奥拉，等我我过去。” 骑士团里有人忍不住因为这个神迹捂住了嘴。 克里斯汀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她走的很慢，但没有依靠任何人的搀扶，或者轮椅。 她伸出双手，跨越十几米的距离，抱住了奥拉。 “啊……啊啊啊啊……克丽丝……克丽丝……” 艾利克斯放下手中剑，他从未见过自己这位姐姐哭得这样狼狈的模样。 皇女奥拉不是个仁慈的人。 但现在想起来，她没有做过太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只是与自己政见不和。 上了战场为人类牺牲的也是她。 英格尔拿出手帕抹掉了鼻血，看着手帕中的鲜红，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碧锡总是说他魔力不够，告诉他要训练魔力消耗和补充。 如果没有之前日积月累的训练，现在他已经没有意识了。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贫血，但还好。 修复人类双腿所用的魔力量真的巨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熔炉已经空空如也。 【断肢呢……可怕，不要想了，不要断肢不要断肢……】 他扶着额头。 眼前一黑。 英格尔向后倒地。 【草……想什么来什么……】 “应!” 意识消失前，是艾利克斯焦急的声音。 第18章 冬之火（4） “我跟你强调过的吧，魔力消耗训练并不是将熔炉内的魔力完全耗空，完全耗空之后人就会因为保护机制，失去意识。那是很危险的，要留一丁点。这个要自己控制。毕竟训练一次就晕过去一次可受不了。” 碧锡平时说烂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英格尔眨了眨眼皮看见了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着非常古朴的神话壁绘。 他低头扫了一圈，僵住不敢动了。 右起奥拉，克里斯汀，彭德利佳，卡莱娜，兰莫尔，碧锡，艾利克斯，所有人都站在床的旁边看着他。 【……太可怕了。】 英格尔下意识看向碧锡。 碧锡脸上也没笑容，她淡淡地道：“人醒了，没事了，就是魔力耗尽导致的意识消失。” 英格尔虚弱地举起手：“老师，不会有下一次了。” 碧锡捏了把他的脸，“量你也不敢。” 她和涅卡夫妇打完招呼，看了眼奥拉和克里斯汀，转身出去了，她看上去应该是很想询问魔咒的事情，但她没问。 兰莫尔一肚子气，不舍得撒在英格尔身上，也不敢冲奥拉发，就朝着艾利克斯开火，“喂!艾利克斯!你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话没说完，就被艾利克斯打断，“是我的错。” 艾利克斯死死盯着英格尔。 英格尔可不敢看他了，他伸手阻止哥哥，“哥哥!停!”他又看向父母，“父亲母亲，我有事情要和两位皇女殿下和九皇子谈，你们能带着哥哥先出去吗？” 卡莱娜先是在他身上摸了一通，确认没事了才同丈夫一起拎着大儿子出去了。 他们出去之后，英格尔松了口气，扯了块枕头垫在身后。 克里斯汀压着被子坐在了他的床边，艾利克斯和奥拉俩近一米八的站在那魄力十足。 “劳驾，那边自己搬两张凳子坐下。” 英格尔拿起床边的魔杖，艾利克斯眼疾手快按住他，“你做什么？” 英格尔能感受到魔力已经恢复一半了，他手一摊，“要不你来？” 艾利克斯虽天赋异禀，但将魔力内蕴锻造体魄的骑士和外放魔咒的巫师不是同一种生物。他连最基本的隔音魔咒的施法也不会。 艾利克斯只得放开手。 “好了，我们来谈条件吧？” 看这个天色，刚刚发亮，他应该只是晕倒了几个时辰。 奥拉看向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代她说话，“你们已经提前支付了报酬，我想听听你们的要求？” 她显然是很感谢他们治好了自己的腿的，但也不会鸡血上头，答应任何要求，这个女孩非常聪明。 “我和艾利克斯，都有一种类似预言的能力。” 第48章 克里斯汀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可能，一个时代只能出一位预言者。” 英格尔插起十指，“所以说，是类似预言的能力。和你的预言不一样，我们看见的未来已经改变了，是关于过去的事情。但我们所见的未来一直延续到二十年后，有些大事是很难改变的。” 奥拉面色凝重起来：“……比如？” “比如战争。” “二十年？” 克里斯汀眼神颇为古怪地喃喃了一句，又看向奥拉。 “我们看见了你最终主张发动黎微尔的战争，但到时候，丘涅将陷入被黎微尔和萨兰琴两面夹击的境地。” 奥拉的眉头更深了，“萨兰琴？” 艾利克斯冲她点头，接过话，“1890年10月，处理的那次难民潮还记得吗？那是一次失败的农奴反叛。” “我知道？这有什么关系？” “1891年11月，萨兰布拉将发生一场更大规模的反叛，也可以说革命运动，那之后萨兰布拉将改国制为共和制，之后将联合西北部周边小国，改国名为萨兰琴合众共和国。” “《共和的诞生》……这本书已经被三大帝国联名列为禁书……” “但是他们成功了。新生的国家将尽全力南下掠夺丘涅的物资和土地，因为他们的人民已经吃不饱饭了。那个时候，也正是我们与黎微尔开战之时。” 英格尔听着他的话，回忆起漫画中的剧情。 那个时候，艾利克斯没有掌权，奥拉野心蓬勃，皇帝去世，皇后逃走，二三皇子死亡，而黎微尔恰巧也在同时入侵。 奥拉是坚定地主战派。她不愿意失去国家任何一寸土地，甚至想要夺回失去的柯里昂。这是她自小的愿望。 结果是西南战场战况焦灼不下。 艾利克斯也被派去前线，可在这个时候，北方萨兰琴南下，东北战场开打，血祭的布兰塔萨屠城而下。 哪怕丘涅此时国力再强，也顶不住两国的分战场夹击。 艾利克斯尝试劝诫无果，便将奥拉推下台，自己成了皇帝。 那边艾列娜也逐步掌控了军事权，在与艾利克斯交锋的过程中，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两人战中无条件议和。 并在战后一同支持萨兰琴二次革命，同新的革命领导者签下了在位期间互不侵犯条约。 “该死的黎微尔!”奥拉猛地锤烂了座椅扶手，然后淡淡地说：“……抱歉。” 艾利克斯扬眉：“就算黎微尔不来，你也会打过去吧？” 奥拉扬起下巴，“那又怎样？柯里昂本就是我们的土地，收回我们的地，有什么错？” 艾利克斯声音沉了一些：“那你是觉得一块地的从属重要还是人民的生命重要？” 奥拉理所当然般道：“士兵为国捐躯本就是应当的。” 艾利克斯冷冷地道：“没有谁的死是理所应当的，士兵也是人民。再说了，你去过柯里昂吗？你见过那里的人们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柯里昂地区被黎微尔占领之后，那里的平民并没有成为奴隶或者战俘，因为黎微尔已经废除了奴隶制，皇帝把当地腐败的贵族给斩首了，派了地方执政官去整治那片地区。 现在那里的人民已经获得了黎微尔的国籍，归化很顺利，至少生活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奥拉轻蔑一笑：“呵，国家寸土不应让，这是最基本的原则，你是想让我给你一个叛国罪吗？” 艾利克斯不卑不亢：“人民的生命在国家利益之上，人没有了国，还能生存的下去，而国如果没了人，将不为国。战争只会带来死亡和消耗，人的生命比任何利益和尊严都重要。国家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存在的。” 英格尔想起之前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人类的历史是漫长的战争和短暂的和平所构成的。 只要世界上还存在两个以上的人类，战争就一定不会消失。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在无尽循环的战争中尽可能维持长久的和平。 奥拉的想法并非不可理解，但那是在没有魔族入侵战争的前提之下，人类想怎么打怎么打？这是历史中常见的战局。 但是距离魔族战争只有不到十年，人类经不起这样的内耗。 而且战争本身是一个纯粹的噩梦。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却在渴望上战场。 对此，他只有一句评价，吃饱了撑的。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永远吸取不了教训……” 英格尔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虽然声音很小，两人还是听见了。 原本吵得正欢的两人突然静了下来。 克里斯汀突然出声了：“那你们的要求就是不要主动与两国开战？” “差不多吧，起码在这十年内。” 奥拉捕捉到了这个时间点，“十年后会发生什么？” 艾利克斯与英格尔对视一眼，英格尔竖了一根手指在嘴上，“这个我们不会说的。” “为什么？” 克里斯汀不理解，既然他们已经说了这么多。 艾利克斯道：“因为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奥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即便我们不主动开战他们也会打过来，你们在做无用功。” 英格尔道：“所以也要做好充分的战前准备。那个绝缘石矿脉还记得吗？” 第49章 “……你有关注这个？没错。但……” “绝缘石的镣铐和魔力制动器已经有了，你觉得绝缘石制作成武器会如何？” 奥拉瞬间想明白了其中战略价值，她声音重了些，“继续。” “绝缘石地探明手法已经有了，让巫师魔力往地底延伸，隔断都地方便是绝缘矿，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您最好在全国范围内尽可能多地挖掘这种矿石，投入生产。” 艾利克斯又道：“还有东西线建设，不能停，如果要和黎微尔开战，战场必然在西南，如果供给运输跟不上，西南战线很快回来崩溃，那里的军备和物资本来就不多。就算建设有问题也必须想办法一一克服。” 奥拉皱眉：“你们怎么会这么清楚？” 艾利克斯没多解释：“你就当是预言的能力。” 奥拉沉默良久，她摸了摸克里斯汀的小脑袋，道：“这样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们。但几个月后你们也需要帮我去做一件事。” 英格尔愣了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南方哈伦迦领地似乎出现了一些事情，据说和一种草药有关，东部休斯公爵领地海崖据说出现了几种神奇生物，有情报说西南阿米艾尔领地出现了人口买卖情况，西部蒙德公爵有商队越过边境和黎微尔进行货物交易，你们代替我去调查一下。” “……你这是让我们全国跑？” “对。” 艾利克斯问：“是因为皇后？” “一部分因为这个，另外我也的确需要信得过的人帮我走一趟。你这次是以遣送的形式被我送出去，英格尔就秘密跟去。” 艾利克斯笑了一下，“明面上我们关系的确不好，在别人看来是流放吧？” 奥拉点点头，“这次事情我也确保没人会透露出去。” 英格尔举起手：“等下!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去？!” 奥拉皮笑肉不笑来回扫他们：“我现在搞不清楚你们关系到底好还是不好了。” 英格尔冷酷无情道：“你可以理解成我不想和这个家伙扯上任何关系。” 艾利克斯道：“喂!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啊!” 大声说完，他又小声嘟囔：明明一直在暗中帮忙，还口是心非。 英格尔难以置信：“哈？” 克里斯汀在旁边忍不住笑了。 奥拉不想管俩小屁孩扯皮，对英格尔道：“虽然这段时间你父母和碧锡把你保护的很好，你很有天赋，但你还是太弱了，你爸妈和你哥时刻都要顾及着你，因为这个也必须把你送走。” 英格尔静了一下，最近因为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久了，他都忘记了这个地方时刻危机四伏。 只是他的家人把这一切都挡下了他才看不到。 英格尔还想挣扎，和主角一起旅行意味着对主线剧情的介入会大幅增长，他不想和主角有更多联系了。 “那就不能分两批出去……” 奥拉淡淡地回答：“你很聪明，我的骑士团和你家的骑士团，少一个都会引起别人怀疑。你们俩停留在一个地方也迟早会被发现。你们还是就趁这个机会全国各地旅游一番，如果不是因为克丽丝，我才懒得管你们呢!” 英格尔问：“我们在出去的路上被暗杀怎么办？” “把你们传送出去不就行了？这边的魔法阵只要及时消除魔法痕迹，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第一站落到了哪里，如何设埋伏？” “…………”英格尔看向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笑着对他摊了摊手。 好像在说【这也是不可抗力。】 英格尔总感觉这家伙阴谋得逞了，莫名不爽。 两人开春后特殊的休学旅行就这样敲定。 奥拉和他父母聊过之后，他们也同意了。 一月还是假期，外头撒着大雪。英格尔哪儿都不去，在家里窝了一个月。 但他也没闲着，一边钻研魔咒，一边研究魔力镌刻。后者进展很慢。 碧锡还是惯例来教他，但时不时会问他那个治好腿的魔咒。 他当然只能糊弄。碧锡似乎也看出来他不想说，可就是喜欢一直捉弄他。 据杰森的消息说，经常有人在下城区看到据说是艾利克斯九皇子的身影。但他似乎装成了一个伙夫混在工人和农民中间。 迪特苏找来了四轮车的发明人，两人在工作室里快乐地鼓捣魔动车。 一个月之后竟然颇有成果。 诺梨华在打理已有的商业资产的同时，还找到了飞机雏体的发明者——科尔维诺丝姐弟。 准确来说是姐弟俩来找她。他们听说诺梨华是非常慷慨的资助人的代理，于是到处打听找到了她。给她看了他们两人设计出的飞机模型。 还只是个掌上纸模，用竹签和皮纸糊起来的东西。 诺梨华本来还犹豫不定，但得到了英格尔的肯定之后，立马给了姐弟研究资金。要求是一年之内做出第一个可载人试飞的样品。 一个月之内，英格尔研究出了魔弹枪的镌刻公式。 他尝试了几千次，但用神语根本没办法造出可用的魔弹枪，只能用汉语或者英语。 一些所需词汇，在他所知的神语咒文中并不存在。 他最后只能用自己熟悉的两种语言镌刻出了魔弹枪。 没有扳机，没有实体子弹。 第50章 注入魔力之后，便会沿着刻痕渐次引发一连串内部镌刻的咒文，发射出极度浓缩的魔弹。 空的弹匣仓刻着“凝聚”和“压缩”，出弹道刻着“弹道稳固”，枪口刻着“定位”“瞄准”和“发射”。 枪托底还有一个魔石镶嵌口，如果魔力不够还可以以魔石作为储备能源。哪怕魔力不够充足的人也可以使用。 因为有自动定位和瞄准，哪怕完全没练过枪法的人也能让子弹命中意愿目标，不是实弹，甚至能够拐弯命中。 但是这种魔弹枪，目前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做的出来，也只能是自己用。 绝缘弹枪倒是不用费心，只不过因为绝缘石本身特有的力场，握住它的人，会暂时隔绝一切魔力。 这意味着巫师和骑士身上的魔力防御也会失效。但对于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来说，这仍是非常好对魔的武器。 欧必德教授还是会时常“请”他去家里做客。学导项目的老师齐聚一堂，学生也多了三个。讨论研究课题时充满了“友好”的学术氛围。 乌瑞和谢丽尔兄妹经常会递帖子来访。 谢丽尔尤其喜欢和菲涅在雪地里打滚玩耍。 而乌瑞则喜欢在一边用炭笔画她，他手上那本一天就已经画了大半了。 问他们为什么来玩，两人总是不约而同地回答：“当然是为了能翘掉训练啊!” 能令这俩精力过剩的兄妹分分钟想翘掉训练，令人不禁遐想斯特拉伯爵府的训练到底斯巴达到何种地步。 ………… 杰森轻轻把困在桌子上的英格尔叫醒。 英格尔揉了揉眼睛，理了理手下满堆的稿纸，再抬头望向窗外。 “嘭！” 一声巨响砸进了窗内。 英格尔抬起玻璃窗，迎着冷风，扬起一个微笑。 高树上垒了一冬的雪陆续坠下，仿佛在宣告着，冬天要走了。 第19章 眸中碧（1） 二月到来，积雪化了一半，流经南特笛的塞玛河里的冰喀啦喀喇地响。 军政学院正式开学。 第二学年第一学期艾利克斯和英格尔便办理了休学。 实际上英格尔第二学年的内容都已经在假期提早学完了。而艾利克斯早就学过一遍。 于两人而言无甚影响。 碧锡则告诉英格尔：“关于魔咒我没什么可以交给你的了，你完全可以自己研究摸索，真有不懂写信问我。”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拥有你自己的魔杖了。我把这件事和你父母说了之后，你母亲说让你去找她。” 大部分人在学习魔法前，必须拥有自己的魔杖。大多数是在商店里买的，贵族会拿着材料清单去魔杖师的工坊定制。 而英格尔一直以来用的是碧锡给的练习魔杖，如今都不知道报废了几百根了。 英格尔去找了卡莱娜，本来以为她会有什么家传魔杖之类的送给他，没想到她给了他一张抄写纸。 卡莱娜开春后头发又修短了，看起来很年轻干练，穿着一身骑装，刚跑马回来。 她看英格尔问她这件事，于是去了自己卧室，取出置于柜子顶层的一个盒子。 最下格有一张纸。 英格尔看见纸上画着一只红色的鸟的形状，上面写着： 生死木，南海不死鸟之花，海神珠，不死鸟遗骸化石，不死鸟之泪。 “……菲尼……菲尼克斯？”他念了出来。 这个读音非常耳熟，神奇的是，这个和英文中不死鸟的读音非常相似，也就是他母语里的凤凰。 卡莱娜似乎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传说，于是解释道：“这是一种被诅咒的永生不死的鸟，每死一次就会被烈焰焚烧殆尽，然后在灰烬中重生。” 【凤凰涅槃。】 在顾疏所知的传说中，凤凰是百鸟之皇，雄为凤，雌为凰。满五百年后，集香木自：焚，复从死灰中更生，从此长生不死。 据他所知，西方不死鸟和东方的凤凰传说有所差异，这应该更接近西方不死鸟的传说。 他也注意到一个词：“诅咒？” 卡莱娜点点头：“传说，不死鸟若非寿终正寝或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杀害或者遭遇意外而死，便会被火焰烧尽，然后它会在距离它死地最近地一处香木上重生。” 英格尔静静地听着，这个世界的传说也和他所知的略有差异。 因为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凤凰涅槃那是自发进化行为。 卡莱娜继续说着：“不死鸟每死一次便会异地重生，直到第九次重生之后，它便不老不死，不伤不灭，寿命永无终结。” 英格尔愣住了，他突然感到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卡莱娜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这就是诅咒的缘由。” 英格尔沉思了片刻问：“为什么提起这个？” 卡莱娜捧起他的脸颊，脸上有着欣慰的笑意：“应，妈妈的姓氏是什么还记得吗？” “菲尼……诺拉？”英格尔的话语卡了一下，卡莱娜嫁给涅卡公爵之后始终没有改姓氏，这是个和菲尼克斯很像地词语。 “菲尼克斯是雄，菲尼诺拉是雌，我们的家族是继承了不死鸟血脉的家族……据说。” 英格尔下巴掉了下来。 卡莱娜帮他抬起下颌，温柔地说道：“应，我们家族很久没有出过像你这样拥有强大魔法天赋的人了，虽然传说有点可怕，但是这个图腾是个强大的力量，我有直觉，这一定能帮到你。” 第51章 英格尔捏着纸张：“那这就是魔杖的材料吗？” “对。” 魔杖的制作材料是：木，石，金属，矿物。 魔导石却并非必需品。 “那去哪里找呢？” 卡莱娜微笑：“不知道。” “…………”英格尔顿了一下：“该不会线索就只有这几个名字吧？” “没错。” “…………” 英格尔彻底无语了。 长什么样，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材料，叫他怎么找呢？ 卡莱娜拍拍他的肩，“你就随缘，在旅行的时候关注一下，能碰到就带回来，真弄不成也没事，家里定制了很多魔杖，够你用。” 英格尔把纸条还给她，“好，我已经记住了，我会留意的。” 【我以后使用魔杖的机会也不多，这个就免了吧。 】 无论这根看似传奇的魔杖有多牛逼，他都不感兴趣。 因为能力和责任挂钩，他不想承担责任，那么就不会渴求能力。 传送阵的始发阵画在英格尔自己的房间。 艾利克斯已经站在他身边主动拿着两人的行李箱，下巴留着短短的胡子茬，浑身打扮像个身强力壮的搬运工。 而英格尔的打扮却休闲简朴了一些，他头戴棕色短帽，手执一根伪装成拐杖的魔杖。像个富商家的公子哥，但还是能看得出一丝贵族气质。 这样的装扮对两人来说恰到好处。 彭德利佳抹着泪挥别：“出去好好玩啊!九皇子多照顾一下我们家孩子!唉，孩子从来没离家这么远过!” 卡莱娜在一旁哄着丈夫。 英格尔嫌弃地看着艾利克斯下巴上的胡子茬，“你最近去干什么了？到地方赶紧把胡子剃了，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艾利克斯摸摸下巴，“这不是挺成熟的吗？” 而且他本来就已经三十多岁了。 英格尔就是看着不爽。 漫画中，艾利克斯也曾在战场上忙得没时间剃胡子剪头发，可那时候他是肃穆而悲壮的，充满了成年人的感觉。 可现在就像个小屁孩在装逼。 难道重生一回连心智也倒退了吗？ 碧锡叮嘱英格尔：“别忘了魔力循环训练，每天坚持下去。” 英格尔：“知道了，我魔力量少，要坚持积累。” 他这话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卡莱娜却因此愣住了。 菲涅扑腾着那两对日渐肥硕的翅膀，爪子落在英格尔的护臂上。 “宝贝，你又重了。”英格尔含笑挠着菲涅下巴。 小狮鹫鼻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艾利克斯第一次见他和菲涅相处，惊呆了，“你刚刚叫它什么？” 英格尔无视了他，看向碧锡：“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这会儿，一直倚靠在墙边没出声的奥拉道：“克丽丝让你们去海边的时候给她寄一些沙滩上捡到的漂亮贝壳。” 英格尔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好。” 碧锡手中出现了单翼魔杖，“开始了。” 艾利克斯赶紧提起行李箱。 英格尔则低头看脚下出现的法阵中的魔咒。 嗯，看不懂。 有些魔法公式都是定式，里面的单词暂时还没人解读出意思。拆分开来的单词也都是他没见过的。 他知道这是非定点传送魔法阵，却不知道公式构成语义和语法。这让他非常窝火。 【女神要教魔咒就要好好教语言啊，这样半吊子算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逐渐模糊。 随着碧锡念咒的声音荡开。 两人的身影淹没在脚底升起的魔光中。 “嗷!啊啊啊啊!” 英格尔一恢复视线，就脚一滑，身体坠了下去。 失重感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勉强用脚尖点到了屋檐。 “女神保佑，呼——” 艾利克斯呼出一口气，一只手夹着两个大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拽住英格尔的手臂。他的双脚死死卡在屋顶两侧的瓦片里保持平衡。 两人以一种滑稽的姿态立在尖形屋顶上。 “我真的服了!那个传送阵当真是随便传的!要是我们被送到了悬崖外边该怎么办？” 英格尔进屋的时候还在后怕。 艾利克斯提着行李箱进去，笑道：“传送范围里没有悬崖吧？” “不，我那老师估计觉得就算我们掉进水里或者去了悬崖上也能自救，呵呵，我要是死了，第一个变成鬼找她去算账。” 英格尔拍了拍外套挂在衣架上，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和一支笔开始研究。 艾利克斯把行李箱搁在床底，问他：“你在干嘛呢？” 英格尔头也不抬，“搞一下传送阵。” “唔。我觉得我们还是一路旅行比较好。” “我知道，但这个也要准备着先。” 艾利克斯见他执意，于是道，“那我去下面看看 ，顺便带点吃的上来给你。” “注意安全，去吧。” 艾利克斯笑了笑，合上了门。 “定位？经纬度？但经纬度标记点是人为规定的东西……相对位置？” 英格尔回忆着看到的传送阵和之前学过的传送阵的咒纹，尝试了多种阵法的绘制。 最后发现，以起点阵的相对方位来定位是可行的，当然咒纹的绘制也只能用汉语或者英语。 第52章 “传送对象：苹果，方位：此点为中心，正东0度，10厘米。” 为了让起点阵方位更明确，他还在阵法正中心画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指针。 结果，苹果从10厘米外另一张白纸上出现了。 但他把白纸抽掉，终点阵还是存在，是浮在空中的。 传送完毕后，法阵很快消失。 英格尔抹了把汗，欣慰地笑了，看向窗外，天已经擦黑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英格尔吓得跳了起来。 艾利克斯穿着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英格尔牙齿打哆嗦。 金发湿淋淋地垂下来，水珠晶莹嘀嗒。 他抬起眼睛，眨了眨眼，细小水珠也从纤长的睫毛尖扑朔下去。 他扯下毛巾，像一只金毛狗那样甩了甩脑袋。 甩了英格尔一脸水汽。 “很早就来了，我在你耳边吼你你都听不见，我还以为你耳聋了。然后我就去洗澡了。” 英格尔抹了把脸，“……那你都看到了？” “魔咒？你知道我看不懂那些鬼画符。”艾利克斯在床上坐下去，“吃的我让店员去加热了，等会儿送上来，你吃点，我还让他们热了杯牛奶。” “水还热的。一缸新的，去洗吧。” 英格尔洗完出来的时候，艾利克斯侧躺在床里侧，墙上就有一道窗，他从窗子看出去，那道大冷月就挂在正中央。 英格尔从行李中摸出一面圆镜。 他又拿起魔杖，刚要念咒，突然想起来，问了句：“你睡了吗？” “你——是在问谁？” 英格尔看着少年健壮的背影，无奈道：“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转了个身，一手支着下巴，在月光中绽放出一个笑容，“没睡。” 英格尔给了他一个白眼，把目光转向手中镜子，注入魔力。 〔实时链接指向 b镜〕〔人物影像〕〔真实映照〕 镜子闪烁着红光。 过了一会儿，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了诺梨华·米地白的脸。 她头发顺直地披散下来，衣装似乎也是睡衣。 她面带喜色：“哇塞真的成功了!” 英格尔也满意地翘起嘴角。 艾利克斯好奇地凑过来，也惊叹道：“这是什么？!魔法？” 诺梨华在那边连忙行礼。 英格尔推开他的头，“是一种我自己研究的通讯工具。” “这么方便？”艾利克斯眼睛一亮，连问：“距离呢？所耗费魔力呢？” 英格尔沉思了一会儿。 这个映照镜他共打了两面，一面留给首都的诺梨华，一面给自己。 因为玻璃没有魔导功能，他尝试了几次之后就换成了水晶特性的透明魔导石——仙子翼。 名副其实，如仙子的羽翼一般清盈透明。 他给镜子背后刻名a和b，然后在两者上镌刻下了相同的链接魔咒，一个指向a镜，一个指向b镜。 原本带来只是最后尝试一下，没想到成功了。 “这个我也不确定，离得再远一些可以再试验一下，我现在所耗费的魔力不多，米地白小姐，你那边呢？” 诺梨华挥了挥手中魔石，“消耗很小哦!估计一挪哩（≈克）也称不出来。” “嗯，多谢你的配合，晚安。” 英格尔在她还要开口说什么之前，掐断了链接。 这个通讯有一个毛病，就是发动通讯的那一方有权切断通讯。 艾利克斯摸着下巴道：“这个东西很有用。” “但造价太贵了。不能批量产。”英格尔把东西收起来。 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这个上头的魔咒并不是用神语写的。 他之所以这样袒露在两人面前是因为，他还在原本魔咒上面加了一层光学隐藏。因此注入魔力的时候镜边框上并没有勾勒出魔咒的样子。 这个小东西也是他假期的研究作品之一。 “咚咚咚” 艾利克斯又躺回床上：“是你的晚饭到了。” 英格尔出去接了餐盘，店员是个年轻的少年，他好奇地朝里头望了眼，然后忙不迭跑了。 英格尔还没来得及道谢，人就跑了，一头雾水。 “这里的店员都这么害羞吗？” 汤是热的，蘑菇很鲜，酱汁泥软，酱料甜咸适中，蘸着香喷喷的面包，配着温热的牛奶。这一餐很合他的胃口。 英格尔餐后吃了个苹果，就刚刚试验的那个。 他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会儿书，然后轻声问：“艾利克斯，睡了没？” 回答他的是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英格尔于是合上书，去刷了个牙，扯起另一床被子躺在了床的外侧。 一张大床，两个人睡刚刚好，中间留出了半人的空隙，互不叨扰。 菲涅乖乖地窝在地毯上，时不时打个呼噜。 他吹灭了烛灯。 半夜，将他唤醒的是一阵压抑低沉的呻：吟。 第20章 眸中碧（2） 艾利克斯知道他在做梦。 口中倒出毒血的他渐渐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皮肤变得冰冷灰白。在家人们绝望地哭声中被送去了墓地。 这是第一个人。 死在他面前的英格尔·涅卡。 第53章 为他试毒而死的忠心的侍女，这是第二个人。 代替他被刺客杀死掩护他逃跑的，这是第三个人。 然后魔族战争开始了。 奔赴战场，只传回了死讯的长姐奥拉。 被魔族抓住变成人质的涅卡一家，在攻城战城墙上当着自己儿子的面一齐自杀。 在之后的战场上，为他殿后而死的最后一个涅卡，兰莫尔。 死于支援东方海岸战线的第一波魔族入侵的双胞胎的哥哥弗莱明。 天生擅长挥舞重斧的比比代，却被削首而死。 亲手杀了哥哥的纯真的谢丽尔，毫不犹豫自杀了。 他从小长大的家乡的弟弟，最喜欢自由地奔跑在平原上的弟弟，在战场上被践踏而死。 在海边认识的漂亮的少年，也在海防守卫战中葬于海洋。 学院的老师们，退休的老将们，一批又一批葬送于战场。 那是个一望无际的坟冢。 后方支援的好心的诺梨华过劳而死，生前那么爱钱的她，死时身无分文。 陪伴了他近十年的昆佩乌也为他而死，他的笑容是释然的安慰的。 他说，能为了我唯一的主君而死，是无上的荣光。 碧锡大主教率领女神教廷的人，净化了大地，最终燃烧了自己，回归了女神的怀抱。 ……………… 还有许多无名之人。 他记不得每一个死的人的名字，他甚至不去计算死了多少人。他没时间停下来哭泣。 因为他不得不踩着尸骸继续前进。 因为他必须要为了让他们的死能有意义，而继续寻找渺茫的希望。 如果花时间去思考其中的意义，那他就会发疯。 ……………… 最后是艾列娜，她和自己持剑相立。 他们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满目疮痍。 艾列娜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辛苦了，祝你睡个好觉。” 死前他最后的想法是。 死，比活着轻松。 艾利克斯，他的一生都见证着死亡。 他身边亲近的人，无一不从容赴死。 他回来之后，夜夜都梦见曾经死过一次的亲朋齐聚站在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他们什么都不说，但艾利克斯能感受到那目光沉重的份量。 他是他们的希望，他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他也是重回过去之人，他需要为他们的生而战斗。 为了不让悲剧重演。 但这一次，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英格尔·涅卡。 鬼门关前迈过两回的苍白无力的少年，故作冷淡地看着他说道：“我不想死，我走了。” 再面向他的一群人中，只有一个人转身，背影渐远。 仿佛在谴责他：是你害死了他们，你凭什么值得这么多人为你送命。 艾利克斯没有追上去，扫了一圈，低下了头。 “艾利克斯!” 睁开眼。 英格尔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看起来不再虚弱无力，但紧锁着眉头。 像蒙上了一层砂纸，视线模糊不清。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嗓子哽咽的声音。 “……哈啊……啊啊啊啊……” 他的理智分崩离析，痛苦和酸楚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心脏，清晰地撕扯着身体。 英格尔坐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他。 艾利克斯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呻：吟起来，呼吸急促，像是要休克过去一样。 英格尔被他的动作惊醒，叫了好几次，最后狠心掐了人中才睁开眼睛。 谁知他一起来就痛苦万分地揪住心口，浑身冷汗地倒出泪来。 英格尔看着他哭了好一会儿，期间安静地没说一句话。 等他慢慢缓过来，他起身去倒了水给他喝，热水洗了毛巾给他擦脸。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任何人，再好看的人，哭起来都是狼狈不堪的。 艾利克斯在漫画中的形象太过于完美。 他有过脆弱的表现，但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抗下，然后继续前进。 到后期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感伤，直至死亡。 是一个坚强，完美的英雄。 如今回归过去，在和平的日子里，他是不是每次午夜梦回，都能见着那些死去的战友亲朋呢？ 艾利克斯不知道，但英格尔知道，这叫创伤后应激障碍。战后的心理创伤综合症尤其严重。 月光皎洁，窗棂落进来的光线，擦亮了半个房间。 正好照在艾利克斯红肿的眼睛上。 他的笑容不见了，眼睛肿得和被马蜂蛰了一样，胡子上的胡渣还没刮，整个人显得颓废而疲惫。 英格尔情不自禁地轻笑了起来。 夜很静，艾利克斯因为他那声转过脸。 英格尔变成了哈哈大笑。 在这夜里显得有些瘆人。 艾利克斯却是第一次见他在自己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发笑。 他看着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 英格尔却觉得那张脸有些委屈，委屈得有些可怜。 比起强撑着欢笑，总是明朗充满希望的那张脸，面前这张涂满泪痕，狼狈得一塌糊涂的脸，更像是一个真实的人。 他现在终于记起了，看漫画的时候，他其实压着一丝扭曲的愤怒。 第54章 他曾经想，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坚强，不露出一丝脆弱。 他怎么可以独自承担这一切而不发疯崩溃呢？ 他比任何人都坚信主角的坚韧不屈，也比任何人都期待看到他崩溃的样子。 那是看着近乎神的英雄主角跌落神坛的阴暗欲望。 但他也想告诉他。 “你是个人。” “你可以为了自己活下来这件事而感到高兴的。” 这两句几乎自语的轻声，还是被艾利克斯听到了。 艾利克斯抬起手捂住脸。 【好奇怪……停不下来……】 他真的没打算哭的，但是眼泪不听他的话，接连地掉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低低的压抑的抽泣。 英格尔低着头坐在那。 经历一次死亡就足够蚀骨钻心，经历了这么多的死亡，怎么可能不难过，愧疚，自责。 可能他会想，自己不该活着。 或者他必须为了实现他们的夙愿而活下去，不然他们的死亡就没了意义。 他觉得不能为自己还活着而高兴，因为那等于踩在亲友的尸骸上发笑。 英格尔突然又生气起来，他道：“要哭就好好哭，还怕把别人吵醒吗？我已经醒了!” 艾利克斯现在哭得才真像个小孩子。 英格尔看着他完全崩溃的样子，心中的那丝怨气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有些欣喜之余又觉得难过。 是谁剥夺了你宣泄悲伤的时间和权利? 在死后去赋予死者死亡的意义是虚无的。 需要意义的是生者。 你不需要为死去的人而活着，你可以为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感到高兴啊。 这句话，他是在心里对艾利克斯说，也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 清晨的鸟鸣和街市的喧闹吵醒了艾利克斯。 后半夜他睡得死沉，半宿无梦。 他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睡过一次了。 睁开眼，看见英格尔正呼吸均匀地躺在身边睡着。 艾利克斯悄悄起身，抹了把脸，想起昨晚的事情，脑子还有些迷糊。 他记得他哭醒了过来，英格尔坐在身边安慰他………… 他看向窗外无云的天空，身体酸软疲惫无力，心脏却格外轻盈。 有些压了太久地东西被彻底打碎，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破例停了一次晨练，倒头下去，伴着嘈杂升腾的街道声响，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外面天色黑了。 英格尔也不见了。 艾利克斯心跳骤停，还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咔哒” 门开了，店员端着菜走进来，身后跟着英格尔。 “放桌子上，谢谢。” 店员出去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随后紧紧合上门。 英格尔看着艾利克斯呆呆地坐在床上，像个抽掉发条的人偶。 他边把外套挂起来，边说：“你可真行，睡了近一天。” 他坐到餐桌上，拿起勺子，抬眼见他还在迷糊，于是道：“愣着干什么？去洗脸，你不饿吗？” 菲涅应声噗哒起翅膀。 英格尔笑着甩给它几条鱼。 艾利克斯猛地跳起来，跑到盥洗室，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肿成枣核的眼睛，还有乱糟糟的头发，不能再糟糕的一张脸。 他的眼睛却夺回了神采。 洗好出来的时候，英格尔还在说着：“多亏了你，我们只能明天再出发，我今天……” 他说到一半，抬头看见艾利克斯，卡住了。 艾利克斯原本就长得惊心动魄，但因为这几天都是胡子拉碴模样，导致他一时改变形象，对比太过于震撼 。 在黯淡的天色下，昏暗的小屋内，白金色的发和灿金的眸，他的整个人仿佛都在散发着圣光。 艾利克斯眯着眼睛笑：“什么？” 但英格尔却注意到他的身边不再开花了。 “……闭嘴，吃饭。” 艾利克斯对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清爽笑容，坐下和他一起进餐。 艾利克斯吃得比较快。 英格尔因为胃不好就一直是细嚼慢咽。 于是艾利克斯吃完了，就看着英格尔慢慢吃。 英格尔忍了半天，忍无可忍：“不要再盯着我傻笑了!” 虽然是主角，但他强烈怀疑，脑子或者脸部神经多少出了点问题。 艾利克斯立马收起傻脸，撇开视线，片刻后又不自觉地回到英格尔身上。 他能再次深刻地感受到，这个本该死去的人，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这是他立于此时此地的勇气。 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切无从谈起，但他还活着，有了第二次机会。 曾经，无论牺牲了多少人，他都必须向前看，是因为他不得不前进，也因为他必须要看向他能救下的还活着的人。 可这一次不一样，一切都好来得及，无论重复多少次，他的目标永远都会是救下所有人。 梦里死去的人们，看着他的眼神，如今能读懂了。 他们都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 那眼神似乎在跟他说：你很累了。不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手对他来说不再是重量，而是力量，是推着他前进的力量，也是他迈向新生的底气。 第55章 而这一次，有一个人，已经确实站在了他身边，他相信，英格尔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21章 眸中碧（3） 他们第一站落脚的这个地方是中央直辖区西南边缘一个小城市。 无论哪个城市都是三层年轮蛋糕式的，最中心是政要区，首都尤其如此，第一圈是上城区，贵族们的居住地，越靠近中央等级越高，第二圈之外是下城区，不过最近新兴的资产阶级增多了，一部分人靠着买的低级爵位也能进入上城区，第三圈，最外围则是郊区或者贫民区。 他们落脚点在第二圈最外围。 两人又休息了一晚之后出门逛了一圈。 菲涅站在英格尔护肩上，瞪大了玻璃蓝的眸子，脑袋左摇右晃，显得格外兴奋。 “你这个会不会被别人认出来？”艾利克斯伸出手指去戳小家伙，差点被他的喙咬到。 “贵族豢养宠物还挺常见的，我在之前一直把这个小家伙养在府邸，除了来玩的几个同学朋友，基本上没人见过他，所以不担心。”英格尔挠了挠菲涅的下巴，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安分下去。 英格尔着装以休闲为主，可以说是低级贵族地公子，也可以说是富二代。 他持着手杖，跟着个跟班，很好地融入了此地。 但他不太喜欢和人攀谈，无论逛街还是在饭店用餐，他都是一个人在桌上静静喝酒。 而艾利克斯则很好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一个跟班，一个伙夫。 他和一众跟班侍从趁着贵族老爷们用餐期间躲到后面桌子上大口喝麦酒。 在老爷们面前不能大声喧哗，所以憋得慌，稍微套一下，什么话都倒出来。 艾利克斯长得太好了于是把自己弄脏了些，加上自身口才和亲和力，不过几个来回便和那些伙夫称兄道弟起来。 艾利克斯回到房间的时候，英格尔正扯开领带躺在椅子上吃水果。 英格尔指了指桌上切好的拼盘。 艾利克斯坐下不客气地享用了，他边吃边笑道：“我早就想这样走一遍了，这次正是个好机会” 英格尔撇了他一眼，想起漫画中他的确是个亲民的皇帝。 因为小时候长在小领地，一直混迹街头，和普通民众倒是更亲近一些，因此能体察民生。 这种私访的方式可能也是他未来理政的重要信息来源之一。 英格尔道：“的确，这是你的国家，你需要好好了解一下，无论有没有战争，你都是一个好皇帝。” 艾利克斯手顿了一下，把苹果塞进嘴里，挠了挠头：“听你这么说起来还是有些奇怪，毕竟现在的我还不是皇帝。” “但你已经做好了负起责任的准备了，不是吗？” 英格尔淡淡地反问，和他自己不一样，艾利克斯不害怕责任，他总是能信心百倍地付诸行动，且做得很好。 艾利克斯望着窗外：“其实无论谁做皇帝都无所谓，现在回来再看一遍，我发现其实长姐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若非在军事层面太过激进，她也能成为一个好的国家首领。” “但她不是你，而且不能放任意外因素，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艾利克斯低了一下头，转而轻笑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总说着不管这些却又事事操心还死不承认。” 英格尔平淡地看着他：“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我怕死，我只想带着我的家人过安生日子。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我不想让我的一辈子葬送在战场上。” 如果是以前，艾利克斯一定会回答他：“这么悲观做什么？我们胜了不就好了？” 现在他没办法轻易说出这句话了。 他完整地经历过，这是个一眼望得到头的死局。 英格尔见他异样沉默，又补了几句：“但在那之前，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至少现在的他们俩能做出一些积极的改变。 艾利克斯看向他，笑弯了眼睛：“那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 英格尔叠着腿道：“不可能，滚。” 艾利克斯开怀大笑起来。 不愿成为他的朋友或是战友，却愿意默默帮助他。不愿站在他身边却与他并肩作战，但绝不会为他从容赴死的人。 英格尔·涅卡就是一个这么奇怪的人。 笑完之后，艾利克斯郑重地道：“赌上我的名誉和信义，我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英格尔随意挥了挥手，他比起自己，对主角还更有信心，主角肯定能信守承诺，毕竟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可能做不到。 第二天他们坐马车出发去了涅卡公爵领地。 因为这个城市本身就坐落在中央直辖区和涅卡领地的交界处。 涅卡公爵领地毗邻中央，紧贴其下。 从彭德利佳那一代开始便搬到首都去居住了，因为靠近中央政区方便办公。 彭德利佳现任公爵，以及未来继承人兰莫尔都是中央重用的政务大臣，参议院的重要议员。 而领主去中央的此刻，其封地则由其下能干的臣属打理，定时向中央区的公爵府提交报告。 两人坐在马车里，穿过领地界限，透过车窗看车马道附近的景色。 艾利克斯轻笑道：“应，我听他们说奥拉对外宣称把我遣送出去执行任务了，而你则生病请假在家闭门谢客。” 第56章 “上一次她把你送出去也是为了给你添麻烦。我之前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人。估计也不会有人起疑。”英格尔看着窗外静静回道。 艾利克斯颇有些唏嘘地说：“我以前，哪怕在战场上，也不曾和奥拉有过这样和平相处的时光，现在她成功变成了我们这边的人，总感觉有些太过顺利了，这还得多亏了你的魔咒。” 英格尔淡淡地说：“这证明了克里斯汀本身对她的重要性。她的能力也很重要。” 艾利克斯看着外头，眼眸中略微有些兴奋：“其实，我还没怎么去过涅卡公爵领地。” 英格尔扭头看了他一眼，梳理了下剧情。 涅卡公爵领地在和平时期管理都未曾出现重大纰漏，也非战时主要战场。艾利克斯自然很少来。 “我很小就住在首都，对涅卡公爵领地也不太清楚……”他顿了一下，突然道：“绝缘矿石……” 艾利克斯眼中也闪过一道光芒，“你说得对，到时候可以让你们家领地的管理人探索一下。” 中央直辖区的绝缘石矿已经开始开采工作，东西线与南北线铁路也开始动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不，我是想自己试试。”英格尔掂了掂手杖，从里头拿出他的练习魔杖。 “试试？试什么？”艾利克斯反应了一会儿。 英格尔用魔杖在地上画了个法阵，杖尖点在中心。魔咒和法阵注入魔力，亮了起来。 艾利克斯恍然道：“啊，探索。但这是在车子上。” 英格尔笑道：“想象你抓着一根长发丝，它顺风飘荡的感觉。” 艾利克斯道：“这个比喻倒是新奇，但这需要敏感的魔力感知和精细的魔力操控。” “没事，消耗不大。”英格尔稳稳地将魔杖点在地上。 【这可不是消耗不大的问题。】艾利克斯笑而不语。 两人很快来到城关，给了通行证明便顺利入城。 这里是涅卡公爵领地北边的龙鳞镇。 一路上的探索意料之中并没有收获。 天黑之际，两人找了家旅馆落脚。 艾利克斯边吃边聊：“涅卡领地目前的掌权人是？” 英格尔梳理了下菲涅的羽毛，“公爵直属骑士团副团长，阿瓦提耶……我记得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 其实是他从家族从属图谱和侍从的话中得知的。 “啊这个名字，我可能有点印象，但对不上脸。” 应该是在某场战斗中见过的，毕竟彭德利佳和兰莫尔那时也需要上战场。 “不过骑士团成员掌领地政权，这个很少见。” “我父亲信得过他的能力和忠诚。我们家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亲族。这样反而更好。但充其量也只是代理领主。” “要去见他吗？” “不必。”英格尔忽然抿嘴笑道：“陛下如果要领地视察当然最好秘密地进行。”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回味过来，哭笑不得：“你这是在调侃我？” 英格尔把杯子一推，“喏，牛奶加蜂蜜香草，据说有助于睡眠。” 艾利克斯总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说不上来，还是乖乖喝掉了牛奶，去洗澡。 出来时，英格尔叠着腿靠在椅子上看书。 艾利克斯坐上床之后，看着英格尔映照在瓦斯灯下的脸，有些出神。 “怎么？要灭灯才能睡吗？”英格尔头也不抬道。 “不，没事。” “那还要听摇篮曲你才能好好入睡？” 艾利克斯想起那天的窘态，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上脑门。 “你不用担心这个，以后大概不会了。” 他立刻钻床上了。 英格尔将灯的亮度调低了些。 艾利克斯突然转过身来，眼睛发亮：“你真的会唱摇篮曲吗？” 收到了“开玩笑，不唱，滚。”的冷淡信号。 艾利克斯嘴角勾起笑意，闭上眼。 英格尔等着他入睡，呼吸匀称了，才准备灭灯。 可是正当此时，他瞥了眼床上，艾利克斯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他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却没怎么表现出来。 “……我还以为你真睡着了，果然还是灯太亮了？我正准备关灯。”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没事，你在看书的话，继续。不用管我，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英格尔停住了伸向瓦斯灯的手，他目光转向艾利克斯，他原本金色的眼眸中闪着诡异的碧光。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一瞬间。 英格尔平静地收回手，继续翻书，强迫自己的意识集中在文字上，面上殊无异常。 冷寂的夜晚，只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与书本翻页的声响。 二月涅卡的天气仍不算暖和，半夜还是很冷，英格尔手心却悄悄沁出了冷汗。 第22章 眸中碧（4） 在看到那绿色的光芒时，英格尔脑海中瞬间掠过漫画的那一页分镜。 那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页。 在某个夜晚，艾利克斯醒了过来，凝视着皎洁的月光，眸中也是这般暗沉的绿色。 在当时看的时候他就觉得很诡异。 但后来也没解释是不是伏笔，只当是烘托氛围的一个场景。 换作一个正常人，估计都记不得这一页。 第57章 英格尔脑子里思绪多得打结。 多种可能性在脑海里乱窜。 他花了点时间冷静。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不是原来的艾利克斯。 虽然只是直觉，但几乎笃定般坚信。 “艾利克斯”侧躺着，看了一会儿英格尔，又转向窗外。 片刻后，他坐起来。 英格尔合上书问道：“这么晚，起来做什么？快睡。” “艾利克斯”垂下眼眸，乖乖回答了一声：“好。” 再次躺下之后，他又问：“你呢？” 英格尔看着他，放缓了声音，柔和地道：“我怕你再起来梦游，看着你睡了我再躺下。” “艾利克斯”嘴角抿起一个温柔微弱的弧度，点了点头。 英格尔毛骨悚然。 他把视线挪回了书本上，致力于平息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不稳定的呼吸声。 “艾利克斯”再次陷入沉睡。 但英格尔知道，“他”只是装睡。 过了片刻，英格尔灭了灯，浑身不适地上了床，尽量放松自己，控制自己的呼吸。 也许是因为自我催眠起效果了。 上床后，英格尔很快就睡过去。 而早晨，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艾利克斯还好好睡着。 英格尔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托着下巴侧靠在床上思考。 昨晚的“艾利克斯”是谁，他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仍旧有许多问题。 他外表看上去像在发呆，实则脑中已经开始检索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 有些魔族有天生的特殊能力。 其中有一个魔族曾显露过其附身的能力。 他附身在了谢丽尔身上，让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哥哥乌瑞。在此期间，她本人的意识清醒。因此在魔族脱离附身之后，她立即自杀了。 人族给这位有附身能力的魔王取了一个名称，叫傀儡魔王。 因为没人见过他的真身，他向来只附身于其他人类或魔族。 后来发现，他甚至能控制魔王。他能够使用被他附身的人类或魔族的一切能力，只要他知道。 他似乎非常享受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 有证据表明，他可能就是煽动魔族入侵人类大陆的导火索。 但在漫画剧情中，他从未见过这个魔王附身于艾利克斯。 他又想起一个细节，艾利克斯与被附身的“谢丽尔”对峙时，脑袋似乎闪过一瞬针扎似的头疼，以及“谢丽尔”惊讶的脸，那一个画面。 或者说，他曾尝试过，但失败了。 主角是特殊的，精神强大到无法被人篡夺也可以理解。 那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魔王如今应该还在东大陆，隔绝之墙还没有碎裂。 即便现在的艾利克斯等级较低，实力较弱，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附在他身上的呢？ 难道说，这个魔王真的能在远隔半个星球的距离下附身一个人类吗？ 再加上那个眼中的绿光。 “谢丽尔”的眼睛颜色当时只是变深了一点，从浅青变成了湖蓝。所以感觉不出什么。他当时还以为这只是附身的画面效果。其他漫画一般会画成红色。看的时候也没在意。 但放在艾利克斯身上就很明显。 虽然有点肤浅，但是金色和什么颜色混合会变成绿色呢？ “蓝色。”他细声喃喃道。 此时，艾利克斯转醒。 英格尔低头看他，看见了那双清盈剔透的金水眼眸。 “你昨天梦游了，你还记得吗？” 艾利克斯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啊？应，你醒了啊？我梦游了？我不记得我有这个习惯。啊，我自己是察觉不到的，也没人跟我说……我干了什么？” 英格尔知道了这是本人，他掀被子起身穿衣服。 “没什么，顶多起来跳了个舞而已。”他淡淡地道。 “啊？!”艾利克斯声音裂开了。 英格尔脸上却没有笑意，他决定暂且不和艾利克斯说这件事。 通过刚刚的问题确定了一件事。 之所以会被附身，是因为艾利克斯处于睡眠状态。 他察觉不到也无抵抗意识。 “谢丽尔”是在清醒状态被附身的，于是知道自己被附身。 可以猜测，如果以无意识状态被附身，是察觉不到被附身者的行为的。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附身了。 接下来的问题便是，“他”是否是有意的定点附身，以及，“他”是否能够掌握附身之人的记忆。 昨晚，他一次也没有提过他们俩的名字。 所以，如果“他”再次附身，就可以设法探明，“他”是否知晓被附身者的记忆，前提是昨晚是“他”的第一次附身在艾利克斯身上。 当然，最好不要再次附身了。 但，英格尔有着强烈的预感，今晚“他”还会再来。 假设那个“他”便真的是漫画中出现过的傀儡魔王。 那这不是大魔王直接亲自来到新手村，来铲除还未成长起来的英雄了吗？ 英格尔打了个寒颤。 艾利克斯给他夹了一块面包：“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英格尔随口敷衍：“一个魔咒的所有可行方法。” 第58章 【我在想怎么把你这家伙从大魔王的魔爪下叼出来。】 突然，他看向艾利克斯，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 “怎么了？” 是的，“他”知不知道附身会导致眼眸颜色改变呢？ 虽然只是猜测，那个魔王的眼睛颜色很可能就是蓝色。 如果融合是按照，附身者+被附身者的眼睛颜色来算。 回想了一下过去几次可知的附身 。 青色，紫色，黑色，蓝色，深褐色。与蓝色融合都不算显眼的变化，所以即便他知道附身者原来的眸色，大概很可能也不知道，颜色会发生变化。 金色与红色之类的眼眸颜色在人类大陆也很少见。 所以，昨天晚上，“他”还在假装。 如果知道眸色会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他根本没必要假装，因为看一眼就暴露了。 英格尔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艾利克斯：“……没什么，吃完上街去，有事情要做。” 艾利克斯照常“打扮”了一番，混迹酒吧工人农民中，东拉西扯，探听城市情况。 英格尔则带着菲涅各处寻找传讲传说故事的艺人。 主要询问不死鸟的传说。 他再首都的公爵府中向侍从打探了消息，得知他父亲彭德利佳不喜欢到处旅游，一辈子没怎么离开过涅卡公爵领地和首都。 那么卡莱娜很大可能就是在涅卡公爵领地与他相遇并结婚的。 卡莱娜是不死鸟家族的仅存后裔，这一点彭德利佳公爵也知道，但关键的不死鸟家族在哪里，没人知道，就连卡莱娜本人也不知。 卡莱娜给他的魔杖材料清单上，啥也没写，他只能依照片缕的线索，慢慢搜寻。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倒发觉出有趣来，如同采风一般，听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传说怪谈和神话故事。 他们中午重聚在街上，逛街买吃的。 “这是什么？” 艾利克斯看到小摊上经常出现的，像龙蛋一样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哟，小伙子，外地来的吧，这可是我们龙鳞镇的特产!知道为什么叫龙鳞吗？就是因为这个龙鳞果啊!要不要买去尝一个!” 英格尔也挺好奇的，便付了钱，买了两个。 这个龙鳞果表面看去真的像是西方幻想故事中经常出现的龙蛋，外壳黢黑坚硬，覆着一层厚实的鳞片，还有些扎手。 不对，根据这个世界的背景，龙是真实存在的。 “现在就开掉吗？”摊贩拿出一把长刀。 艾利克斯拿起自己那个，徒手掰成两半，递给英格尔。 摊贩瞬间目瞪口呆。 “少爷，你吃这个吧，手上那个给我。”艾利克斯笑道。 【还挺入戏。】 英格尔失笑，接过来。 龙鳞果有一个排球那么大。但果实没那么重。 掰开之后里面内圈肉瓤是粉红色的，看起来有点像无花果的瓤，贴着外壳的一层蛋黄色的则看起来像榴莲的果肉。 闻起来清香，没什么特殊的。 摊贩赠了两把勺子给两人。 粉瓤甜而无籽，像桃子也像石榴，黄瓤甜中带咸，类似芝士，肉质细腻松软，像蛋糕。 “这个真好吃!”艾利克斯转眼就干掉了一个。 然后吃完的他，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英格尔吃。 英格尔无奈一笑，在摊贩古怪的眼神中又买了两个给他吃。 两人边吃边聊今天的收获，之后又逛了一会儿街。 龙鳞镇的景象的确繁荣，一条街走到底看不见一个阴沟的乞丐。 地面也没那么肮脏，城镇排水排污做的很好。 不少人在街上做生意，还有些许工厂已经开设。 英格尔还好奇进去参观了几下，大多是代替手工业的机械，流水线生产已经初具规模。 “听说最近好像种田的也越来越少了，都进城打工了。” 英格尔点头：“农具也机械化了，估计需要的人力少了。” “但我听工人们说，他们工资太低了，而且有些老板会让他们工作很长时间。” “那众议院有人提出给工人劳动权益制定法律吗？” 艾利克斯愣怔了片刻，“没有。” 他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参议院大多都是贵族，而众议院大多都是财富堆积出来的新兴资产阶级的老板。 那么，有谁能为工人农民平民百姓发声呢？ 【现在还不是那么严重，估计过一段时间，矛盾就会爆发。】 英格尔没有多说，这种事情就算他不点明，艾利克斯很快就能察觉。 艾利克斯看着工厂的方向若有所思。 英格尔蹲下来，拈了块鹅卵石，突然问老板道：“能不能帮我磨一套石子出来？大小形状和我手里这块差不多，棱角磨圆，白色黑色分开，白色180颗，黑色181颗。” “好嘞公子，等会儿来取吧。” 艾利克斯问：“你在买什么？石头？这个有什么用？” 英格尔起身拍了拍裤腿，“买个玩具而已。我们再溜达一圈，等会回来取。” 回去的时候，英格尔又买了两个竹筐装石头，还有一张磨砂纸。 “虽然粗糙了点，但胜在便于携带。”英格尔用直尺和钢笔在纸上画线。 第59章 他本来想用油性笔，可惜这时候油性笔还未推广开，买不着。 末了，英格尔把纸往桌上一铺，放了黑子在艾利克斯前面，白子在自己跟前。 艾利克斯好奇的摩挲着光滑的卵石磨制的棋子，问道：“这是什么？” 英格尔打开棋篓盖子，微微一笑：“我来教你玩一个游戏吧。” “知道棋吗？”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棋？你是说战棋？” 他说的战棋是这片大陆上历史比较悠久的战术模型棋，是贵族的战略模拟游戏，但多用作行兵布阵的模型。类似于顾疏所在世界的国际象棋。 “有点类似，但不太一样。” “黑色和白色是棋子，你执黑，我执白。黑色比白色多一颗，你先手。”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棋子，一般的战棋只有三十几个。”艾利克斯不熟悉的捏着棋子，然后问：“这个是棋盘？也很不一样，摆在哪里？” 战棋也是事先排兵。 “不，这不是战棋，是用来下的。不是用来移动的。” 英格尔食指中指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格子交叉点上。 “这叫落子。” 他又道：“你把你的黑子摆在白子的四方。” 艾利克斯一直仔细观察，依样画葫芦地照做了。 英格尔在他摆完之后说：“白子看起来像是被包围了。” 艾利克斯新奇地点头。 “那么他就变成了俘虏。”英格尔把白子拿起来，放在了黑子棋篓旁边。 “这叫吃子。那颗白子是你的了。” 艾利克斯神奇地张开了嘴。 英格尔不禁笑道：“不必大惊小怪，只是规则而已。规则其实很简单，但是玩法很多。” 接下来他又教了艾利克斯其他规则细节，和各种吃子的方法。 外头钟声把两人惊醒时，月亮已经在夜色中分外显眼了。 “先睡吧，之后还有机会继续玩。” 英格尔坐在床边，继续看着在街上店铺里随手买下的杂志书刊。 艾利克斯躺在床上问：“明天继续赶路？今天你早点睡。” 英格尔点点头：“我看着你睡了再上去。” 艾利克斯眼神有些茫然。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着他入睡了。而且昨天，他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他突然道：“你真的不会唱摇篮曲吗？我把我家乡的摇篮曲教给你好不好？” 英格尔知道，他说的家乡，是指加孜子爵领地。 他淡淡地扫了他犯傻的脸一眼，“你自己唱给你自己听吧，快睡。” 艾利克斯这个时候总看起来像个孩子。 艾利克斯看着天花板，张嘴轻声哼唱了起来，声音低沉磁哑，像是异民族风格的调子，独特而悠扬。唱着唱着声音弱下来，他睡着了。 英格尔看着书，继续等待着。 等了许久，等到他自己也有八分困意时，艾利克斯睁开了眼睛。 英格尔心脏飞速跳了几下，还是不能适应。 碧绿的眸光在黑暗中镀了一层黑纱。 英格尔收回熄灯的手，轻松地问：“你又醒了？” “艾利克斯”坐起来，盯着英格尔手中那本杂志：“我也想看。” 英格尔把杂志递过去。 “艾利克斯”翻了几页还给他，“没意思。你一直看我还以为有什么有趣的。” 英格尔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的确。” “他”刚刚把杂志拿反了，却浑然不知。 “他”听得懂丘涅语，也能说，却看不懂。 “艾利克斯”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起身。 英格尔很想拦住他，但是怕他起疑于是没动作。 “艾利克斯”去了盥洗室。 那里有镜子。 英格尔悄悄握紧了手杖。 看来“他”是不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人长什么样子。 盥洗室，镜子前。 那双发着碧光的眼睛诡异地瞪大了，同时嘴角的笑深深地裂开。 如果英格尔看见了，寒气必定会从头灌到脚。 “艾利克斯”回来的时候，黑色长发的贵族少年正昏昏欲睡地侧靠在桌子上。 “艾利克斯”　悄悄走进，手指挑起一缕那肩头绸缎般顺滑的黑发。 英格尔看着他，艰难地睁着眼睛。 实则略微屏住了呼吸。 “艾利克斯”任由发丝滑落指尖，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你也该习惯叫我的名字了吧？别总是你你你的。听着怪别扭的。” 英格尔心中腾起了一丝火气。 【这个家伙!用艾利克斯那张脸……】 如果不是他看过漫画，有过猜测，估计还真要被这演技给骗过去了。 他稍微冷静了一下，纤长的手指按着眉骨，回道：“你不也一直这样？彼此彼此。” 【他还不知道附身之人的名字。】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故作沉思，“那在外面，你就别叫我艾利克斯了，你叫我艾利吧，这样身份也不会被发现。” 【什么？!】 英格尔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和脸？还有身份？他以前见过他？不……那他也应该知道眼睛颜色的事情了，但为什么！？】 第60章 英格尔感觉那一瞬间指尖都冷了，他下意识握紧了手杖。 “艾利克斯”视线下移，故作无知地问：“怎么了？” 英格尔松开了手，不耐烦地捏着眉心道：“你才是。又睡迷糊了？我们出来前不早已经约好了？你又重复一遍做什么？只是我叫你全名叫惯了，总感觉怪怪的，所以没有经常叫而已。” 他们根本没约定过假名。因为英格尔不常喊他的名字，而艾利克斯一般叫他应。 “艾利克斯”似乎很开心地道：“所以说要经常喊才习惯嘛。” 英格尔冷静地观察着他。 【这家伙，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不知道我的。】 但现在撕破脸，不明智。 于是他道：“让别人做到之前，自己先做到吧。修尔这个名字还是你自作主张起的。” “艾利”眯起眼睛，藏着笑意：“修尔。” 【很好，确认了。】 英格尔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骨。 “有毛病，我困了，快去睡。” 艾利躺上床，又叫了一声：“修尔。” 英格尔感觉他每叫一声脖子后面就汗毛竖起。 “别吵了，睡觉。” 艾利比真艾利克斯还要像小孩，撒娇一般道：“你呢？怎么不喊？” 英格尔静静地看着他：“艾利，希望你今天不要梦游，否则我保证明天把你敲醒。” 艾利哈哈地笑了两声，嘴角噙着笑意闭上了眼。 英格尔闭了闭眼，感觉自己成为了恐怖片的配角演员，每一步都像走在断崖间的细钢丝上。 【但看起来他像是没有杀我的意思。】 不然他现在早死了。 英格尔用手杖轻轻点了点床下的魔法阵。 上面写着的〔陷入沉睡〕亮了起来。 他见这个艾利也真正睡着了，才敢熄灯睡去。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睡之前，他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怎么认识艾利克斯的？】 看起来是看见那张脸之后才察觉的，那说明上次是他第一次附身在艾利克斯上。可他却认识艾利克斯。同时知道脸，名字，身份。 但，他不知道英格尔这个人。 第二次也附身艾利克斯，这绝不是偶然，“他”可以再次锁定曾经附身过的人。 第二次也是夜晚，说明对方知道失去意识状态和清醒状态的区别。 如果真的是傀儡魔王。 曾经的傀儡魔王，在战场上用傀儡跟艾利克斯打过照面，那时候他无法入侵艾利克斯的精神。 艾利克斯是人族抗魔族主将，他知道艾利克斯的名字脸，名字，身份。 但那个时候，英格尔不在他身边。 答案这就出来了。 这个傀儡魔王，和艾利克斯一样，拥有回归前的记忆。 【操。】 第23章 眸中碧（5） 漫画的那一个分镜，并不是毫无意义。 那个时候傀儡魔王估计还年轻，正在尝试自己的能力。 结果他偶然间附身了西大陆的一个人，那个人恰好是艾利克斯，但他不知道这个人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没看自己的模样。 他也不知道清醒与无意识附身的区别。 他只是随意尝试。 附身的人也不确定，应该说距离太远无法确定。 西大陆的环境与他生活的地方很不一样。 他看不懂西大陆的语言。 只能随意附身，到处转悠，打听消息。被附身的人无论有意识无意识都不明所以，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就不会引起注意。 然后知晓这是另一片大陆，有许多人类、资源和大片土地，起了贪念，在魔族中准备着挑动族人对另一片大陆进行侵略。 后来在战场上知道了艾利克斯这个人。 到现在，不知为何，他也带着记忆回归了。 傀儡魔王的真实身份截止第一部为止，也无人知晓。是一个坑。 【如果是女神使用权能让主角回到过去，那么曾经偶然附身过主角一次的傀儡魔王是不是也沾到了一点的光？】 这是英格尔所想到的唯一可能。 虽然不排除其他可能，但据他所知地剧情中只有傀儡魔王具有附身的能力。 “他”的目的尚不明确，但目前可以肯定，“他”附身来到西大陆必然是为了收集有关人类的情报。 【既然你可以收集情报，反过来我也可以。】 英格尔坐在桌前，梳理着自己的笔记。 他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艾利克斯。 他现在绝不能将这件事告知艾利克斯。 因为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而且以这小子的性格估计会说出“我以后就不睡觉了”这样的傻：逼话来。 【还有解除附身的魔咒。】 即便主角不会在清醒时被附身，但主角不可能永远不睡觉，哪怕混乱时差也有危险。 一旦失去意识被附身，来个自杀，就全剧终了。 主角死亡，这本漫画该怎么进行下去，世界会不会消亡，还是未知数。 而且指不定哪天自己也被附身那就惨了。 必须需要一个驱除附身的魔咒。 漫画中没有任何解除附身的方法。 他点住笔尖，突然觉得厌烦，胡乱涂了几笔，把纸张拈起来，烧了。 第61章 【跟着主角果然会不由自主卷入麻烦。】 【明明主角有主角光环笼罩，我为什么还要保护他？】 【等他登上王位，我绝对绝对要跑的远远的!】 菲涅扑棱了下翅膀，细声叫起来。 艾利克斯打了个哈欠掀开窗帘。 “哈啊，早啊，应，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跟禽兽一样的作息。】 英格尔没好气地道：“傻子，起来，走了。” 艾利克斯总觉得骂人就是应表达好感的方式。 “应，你现在对我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 【……那为什么你一脸高兴的样子？】 英格尔对男主抱以十二分的无奈。 他们俩前往下一个城市，红土镇。 在龙鳞镇英格尔没有打听到半点关于不死鸟的信息。 于是下一个城镇继续。 这回他还留意了关于灵魂之类的信息，如他所料，都是些没用的信息。 中午艾利克斯满身泥泞地回来了，把英格尔吓了一跳。 那傻子还开开心心说：“今天恰好是小镇的红泥节!” “……然后你就和他们一起玩泥巴去了？” 艾利克斯伸出沾满红土的手给他，笑得露出贝壳白的牙齿：“你看，这泥巴是温热的!” “……” 主角光环“啪”地碎了一地。 英格尔：…… “还有这个土陀蛋。” 艾利克斯从背包拿出一个同样被红土包裹的大蛋，足有一个橄榄球那么大。 “土陀是什么？” “就是地笼的一种啊!这个小镇的品种还蛮常见的!” 【啊，就是魔兽图册里那个看起来有点像穿山甲又有点像食蚁兽的东西。】 英格尔退了两步，碰都不敢碰：“……那你要干嘛？拿来吃吗？” 土陀蛋上的红土烤干了变得硬邦邦地，他三两下掰掉，敲碎了壳。 蛋壳上面光滑无痕，有着红褐杂色的大理石纹路。 “哇好看!” 英格尔目不转睛，也觉得好看。 蛋壳破开，一些黏糊糊的东西首先沾满了艾利克斯的手。 艾利克斯愣住了。 “呃……” 英格尔急忙又退了两三步。 刚出生的小土陀，粉粉嫩嫩皱巴巴地，还眯着眼睛，吻含住了艾利克斯的手指，奋力吮吸。 艾利克斯提起吸盘一样的小家伙，“……我要去退货。” 英格尔把他踹进了浴室。 等他出来之后，英格尔就迫不及待试了一下之前研究的传送阵。 两人提着行李，房间都没退，直接传送到了一个马车道上。 “……好像，成功了？” 两人走了几百里，看到了他们下一个目标小镇。 英格尔拿着地图边找旅馆边抱怨，“这个地图上的标距误差好严重!” 艾利克斯提着行李跟在后面，“你的身体没事吧!魔力有没有枯竭？怎么不打个商量直接就走了。押金不要了吗？” 安顿下来，天又黑了。 “我怎么觉得我们出来的这几天都过得好快……为什么一天只有24时呢？” 吃过晚饭，两人学了一会儿围棋，后来英格尔趴桌子上去研究魔咒了。 艾利克斯在后面做完了一千个俯卧撑，才起身，凑到英格尔身边，满纸看不懂的鬼画符。 “臭，滚去洗澡。” 艾利克斯出来的时候，照常喝了杯加了安神香草的牛奶。 英格尔甩了甩草稿纸，看向他。 “今晚陪我做个实验，我要在你身上施加魔咒。” “哦？什么魔咒？”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艾利克斯上床了，问道：“实验呢？” 英格尔面无表情：“等你梦游的时候陪我做啊。” 艾利克斯的脸稍微裂开，他艰难地说：“我真的会梦游吗？” 英格尔道：“会。看我把你治好。” 艾利照常醒来。 “修尔？”他看见英格尔不像往常一样看书，而是在桌上写东西。 英格尔闻声看向他，嘴角翘起：“艾利，果然，你睡不着是吧？陪我做个实验。” 艾利微笑道：“好啊。” 英格尔已经在地板上画好了一个阵法。 “请站到阵法中心。” 艾利有些犹豫。 英格尔笑道：“我又不会害你？” 艾利看着他，点点头走进去。 英格尔见人听话地站好，微微一笑，用汉语念出了魔咒：“解除附身。” 艾利站在那，眨了眨眼。 “好的，失败。”英格尔冷静地宣告。 “驱除附身。” 失败。 他手轻轻一挥，改变了法阵的咒语和图案构成。 “remove spirit possession” 艾利好奇地低头看去。 “嗯，还是失败。” 英格尔又换了藏语，仍是失败。 艾利看着他不断更换咒言，眼睛越来越亮。 英格尔定定地看着他，表情镇静，额角却沁着少许汗。 他继续不同语言交替换了相近词汇试了十几次，没有成功的。 艾利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 英格尔沉吟了半晌，掂了掂手杖，点在地面上。 第62章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最后再尝试一次。 他瞥见桌上搁置的杂志，上面翻开一页的诗歌。 一个不入流吟游诗人为了生计登载的酸诗，辞藻华丽而不知所云。 然而此刻却蓦地给了他乍现的灵光。 他举起手杖。看向艾利。 夜色中荧荧的绿眸和愈发暗沉紫眸平静地注视彼此。 在那平静之下，似乎悄无声息掀起不同含义的波涛暗涌。 这一次是他熟悉的母语，一句诗心灵福至，涌上喉咙。 “请解救不属于这个皮囊的灵魂，放归他的故乡。” 唰——————! 时间、声音和色彩刹那间从这个世界褪去。 艾利只觉得脑袋——不，那不是肉：体，更像是灵魂的本质被神之锤毫不留情狠狠砸下。 他的所有知觉都在那一刻麻痹，身边一切都零落涣散，扭曲揉杂。 又似乎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抽离，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扯走几百万公里。 终于，浑然不知。 艾利克斯的眼睛一翻，软倒下来。 英格尔屈腿抱住了他。 他的脸色没有因魔咒成功而浮现欣喜，反而慢慢涨红，甚至变紫。 他把无意识的艾利克斯搬到床上，自己跑到盥洗室，在洗手台上吐了起来。 “呕唔……” 都是新鲜的血液。 他能感到内脏的绞痛。 他看向镜子，映出了他深蹙的眉头。 八成魔力被抽光，他并没有晕厥，可是却受了些许内伤。 这是越级用了高阶魔咒的反噬。 他撑起精神给自己施加了修复内脏的魔咒。 混乱的神智让他没注意到，魔法失败了。 擦干嘴角的血痕，靠着门坐下来，仰头，逐渐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有收获。 复杂的长句真的可以用作魔咒，而且效果比他想象更厉害。 这种吟唱诗形式的魔咒，应该属于高阶巫师运用的范畴，强行应用会遭受反噬，甚至走火入魔。 以及，最重要的，他创造出了对抗附身的方法。 *** 东大陆，某地。 黑发少年倒吸一口气，睁开眼睛。 眼中的深蓝，恍若光线将近消失的深海交界。 他低头，捂着心口喘了几口气，最后喷出一腔黑血。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擦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笑。 那直击灵魂的震撼至今仍令他感到眩晕恶心。 “修尔……修尔……修尔……” 他用沙哑的嗓子念着这个不熟悉的发音的名字。 每喊一次，唇角的弧度都会扩大，几乎要到裂开的那毛骨悚然的笑。 第24章 火丘雀（1） 第二天，艾利克斯醒的时候，他看见身边的英格尔还睡着。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而菲涅却没在睡觉，在床边不安地来回逡巡。 艾利克斯直觉有一丝古怪，但没多想，起身去洗漱。 他抬头瞧见镜子上一滴红色的痕迹。 他轻轻抹去那细微的瑕疵。 “是油漆吗？” 他回去在地板上安静地晨练。 菲涅扑了下翅膀，跳起来，窝进英格尔的臂弯。 快接近中午时刻了，英格尔还是没醒。 艾利克斯坐到床边轻轻摇他的身体。 “应？应？” 英格尔艰难地睁开眼，伸出手按在他脸上，“我再睡会，别吵。” 艾利克斯拿开他的手，笑道：“你昨天是不是熬夜了？” 说着他想起梦游的事情，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你昨天是和梦游的我做了一晚上的实验吗？” 英格尔翻了个身，踹了他一脚。 艾利克斯嗷的一声站起来。 但他同时，他把被子一抽，“应!起来，别睡了!” 英格尔顶着一张烦躁的脸坐起来。 艾利克斯第一次见他的起床气。现在想想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好像也经常睡懒觉，尤其是冬天。而他家里人绝不会提前叫醒他。 菲涅高兴的叫了一声，“呀!” 英格尔吃完饭，打开手杖看了眼里面，果然报废了，魔杖碎成了渣。 这些魔杖说实话都太不经用了。 他现在前所未有地渴望一个自己专属的魔杖。 如果仅用作保护自己，那么也不需要多厉害，耐用性够就行。 他们下午在这个火丘雀镇探索。 这个小镇的人们似乎非常崇尚鸟类。 英格尔四处游历，询问对鸟类传说最熟知的人的消息。 最终小镇的人们都说，火丘上的杜辛婆婆最了解鸟类传说。 他找过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孩子们吃过了晚饭，聚集在火丘的那颗星树下，围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坐着。 英格尔混入其中。 杜辛婆婆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双眸却灰白没有焦点。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这个小镇的口音，娓娓道来。 她说火丘雀是几百年前的某一天突然降临到这个小镇的，刚好落在这个火丘顶上，这棵古老星树之上。 她在天空划过一道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太阳坠落到了地上。 第63章 她浑身包裹的火焰温暖而柔和，甚至连一片叶子也没烧着。静静地睡在星树的树枝上，但她的温热，蔓延到了小镇的每一寸土地。 令那一个寒冬温暖如春。 她帮助人们熬过了一个严寒。 人们对着火丘之雀祝福、感谢和祈祷。 真正的春天到来之际，她飞走了。如同她来时那般辉煌壮丽。 但自那以后，小镇便改名为火丘雀。 小镇的人们开始保护鸟类，尤其是红色羽毛的鸟类。 英格尔听着听着，露出了笑意，他可能找对人了。 孩子们散去之后，英格尔来到杜辛婆婆身边。 同她的家人打了招呼，他蹲在老人身边，问道：“奶奶，您知道不死鸟吗？” 老人脸上浮出惊讶的神色。 她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指了指头顶绿荫葱茏的星树，说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星树结果了，你摘下一个给我好吗？” 英格尔在空中轻轻一挥，一颗星型果实落在他手中。 五角的形状，柔软金黄的外壳，像是猕猴桃切成片的形状。还隐隐透着一股甜蜜的香气。 “奶奶，这个给您。” 杜辛婆婆把果子凑到鼻子旁边，深深地吸气，笑道：“长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香啊。” 她的孙女搀扶着她走进房间内。 “孩子，跟我进来吧。” 进去后，他发现这个房间充斥着草木香气。 那是各种植物香草标本的味道。 这位杜辛婆婆似乎是一名植物学家。 “孩子，你是外地来的旅人吧？” 英格尔笑了，算也不算，毕竟他祖籍在这片领地，却长在首都。 “是的奶奶。” “那你知道星树的生长年限吗？” 英格尔摇了摇头。 他曾经为了魔药课看了一整本魔药材料图册。其中魔药植物也很多。 但星树是食用的果实树，所以他来这里之前都不了解。 “星树是三年生植物，冬季播种，夏季结果，三年之后不再结果，自然死亡，这时候农民会砍掉老树，种新苗。曾经没有任何一棵星树能活过五年。” 英格尔愣住了：“可火丘上的星树……” “是，它有几百年的树龄了，准确来说，是八百三十四年的树龄。” 英格尔短短的吸了口气。 杜辛婆婆饶有兴致地继续讲着：“我们小镇世世代代传承着火丘雀的传说，我打小就听着这个神话长大，但我那时候是不太信，只当是哄小孩的童话故事。” “后来我去了首都的学院进修，学成之后，回家了一趟，我用专业工具勘测树龄，结果发现了这样惊人的事实。最终我回到家乡，在此研究。” 英格尔安静地听着，杜辛婆婆继续说道： “我自此对火丘雀的传说非常感兴趣，开始收集鸟类传说，四处探访，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最后发现了不死鸟的传说。这个传说来自于邻镇一个妇女，据她透露，是她家以前的邻居婶婶给她讲的一个故事。但那个邻居，行踪不定，已经消失无踪了。” 英格尔想，那个邻居想必便是不死鸟家族的人。 接下来杜辛婆婆透露的传说和他的母亲卡莱娜所讲一致，只是隐去了不死的诅咒这一段。 “里头有意思的一段是，不死鸟会在在离她死亡之地最近的香木上重生。” “香木这个定义其实不太明确，资料也太少，但星树的确是木质散发芳香的木本植物之一。” “香木不会被不死鸟的火焰所焚烧，星树却增长了寿命。我研究了这么多年也不知为何。” 【这棵古老的星树有汇聚魔力的倾向。】 刚才在火丘上他就感觉到了，但是对于魔力不敏感的婆婆来说，大概无法明了。 “婆婆，我想问一下您知道这些东西在哪可以找到吗？” 英格尔把材料念了出来。 “……生死木……南海不死鸟之花……” 杜辛婆婆喃喃道。 最后她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英格尔没特别失望，握住她的手，只说：“没事，谢谢奶奶，今天听了些有趣的故事，也很有帮助。” 杜辛婆婆的家人热心招待他留下来吃饭，英格尔想着把艾利克斯一个人晾在旅店不太好便婉拒回去了。 离开之际，杜辛婆婆来门口送他，看见星树，突然又道：“孩子，你过来，取走一枝树枝。” 英格尔蹲下去捡起一个落地的树枝，杜辛婆婆摇了摇头。 “不，你得从星树上折下一根树枝。” 英格尔看向她孙女，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杜辛婆婆笑道：“怕什么，我小时候经常掰几枝来玩呢？” 英格尔便听从去折下一根树枝。 但神奇的是，他折下那根树枝之后，在原来折断的位置，瞬间抽出了新的枝丫。 他被这神奇的新生能力震惊到了。 “这棵古老的树，在几百年间，被雷劈过无数次，被人砍过无数次，但只要它的根还埋在这片土地上，就能不断地新生。” “孩子，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帮助，但是你可以带走它，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英格尔最终带着一根新鲜折断的树枝挥手告别。 第64章 他会旅馆的时候，艾利克斯坐在那一个人琢磨下棋。 “哦？你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有收获吗？” 英格尔给他看了那个树枝，“饿了你就先吃，也不知道算不算收获。” “对了，我探查到火丘深处下面有一个储魔魔石矿。” “什么？!” “不过，我想还是暂且保留为好。” 【若是以后因为战争，不得已需要用到那也没办法。但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 “……既然你这样说了……总感觉你这一天收获颇多啊。” 英格尔手指点在棋盘上，一来一回，把他的黑子给征吃了。 “啊啊啊啊怎么这样!” “你以后下棋要慢一点。”英格尔笑道，“你行兵布阵的时候也这样急切吗？” 艾利克斯愣住，盯着棋盘。 “把你的子当做你的兵，不想让任何一个兵死掉，就需要步步谨慎。” 艾利克斯发了一会儿呆，看着棋子的眼神慢慢变了。 那是一个统帅的神色。 “来，我们再下一盘吧。” 虽然他这样说着，但是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 一盘棋，不可能没有棋子被吃掉，敌方如此，己方也如此。 战场必定伴随着牺牲，无人伤亡是白日梦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然而，认真考虑这个概率为零的可能性的人正坐在自己面前。 英格尔边教他下棋，一边说了自己了解到的消息。 艾利克斯听完却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火丘雀的由来知道了，可是火丘的由来呢？” 英格尔落下一子，“你的角度很不一样，但我有答案，埋在下面的魔力石是火属性的。” 因此那片地方土质是黑灰色的，上方的植被容易自燃，活不了太久。 而那棵古老的星树是因为不死鸟的停留才存活了下来。 现在小镇上的人们只知道火丘雀的传说，却忘了火丘的由来。 艾利克斯把白子提起：“这个有趣，原本我还觉得漫无目的，现在非要把魔杖做好不可。 ” 英格尔推了下棋篓：“说不准呢，没有准确的线索，全靠运气。况且我想要魔杖可并不是想制造一个神器……” “也不会用于战场!”艾利克斯理所当然地接了下去，“我听了好多遍了。” 第25章 火丘雀（2） 艾利克斯坐在床上，看着英格尔。 “你昨天那么困，早上都起不来，为什么不早点睡？” “你睡了，我就能睡了。” “我梦游还没治好吗？” “今天看看效果，如果好了，我就可以早点睡了。” 艾利克斯扬起眉：“你直接把我打晕不就好了？” 英格尔编了个理由：“把梦游中的人强行打断可能会引起休克或脑死亡。” 艾利克斯吓了一跳，赶紧躺上去。 英格尔浅浅的笑了一下。 【还真信了。果然是个傻子。】 但艾利克斯闭上眼之后，房间又恢复了寂静。 英格尔心中按耐不住忐忑。 他强烈希望那个家伙不要再回来。 但是他又有一个非常强烈的预感那个家伙肯定会回来。 “修尔？” “……”英格尔缓缓抬眼，只见艾利死死盯着他，英格尔值得合上书，叹了口气：“看来没成功啊？” 艾利碧绿的眼眸一沉，微笑道：“什么没成功？” 英格尔走过去，躺进被子里：“嗯，昨天我不是做实验吗？艾利，你总是晚上起来，我想让你能安稳点入睡，结果不知道什么差错，你直接晕了过去。” “有点危险，以后不做了，你好好调整吧，好了现在给我睡觉，我也睡了，每天等你，我也受不了，哈啊——” 英格尔背对着艾利打了个哈欠。 【看来魔咒只能起一次性作用。】 艾利没了声音，但英格尔能感受到他慢慢躺下的动作。 英格尔只希望这家伙不要搞什么事情。 但他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艾利轻声道：“我想出去看看月亮。” 英格尔道：“这么晚去什么去？” 艾利：“那你陪我说说话？” 英格尔：“不好，我不是说要睡了吗？” 艾利：“那你给我唱摇篮曲吧？” 英格尔半睁开眼。 【这俩怎么在这一点上一样？】 英格尔只得说道：“我不会，你自己唱给你自己听吧。” 艾利道：“那我唱给你听。” “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 没有词只有旋律。 但是非常地温柔，催眠。 嗓子还是艾利克斯的嗓子，磁哑低沉。 英格尔想把歌谣听完，眼皮却在上下打架。 最终陷入了沉睡。当然是装的。他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艾利唱了一会儿侧过身，撑起来，手指轻轻撩开英格尔侧脸上的发丝，见他的呼吸均匀之后，悄悄起床。 他翻了翻桌上的书。 上面的文字还是看不懂，遂放弃。 他悄无声息地走出旅店外，在寂静的街道上走了半圈又逛回去。 英格尔没有跟出去，也没有起身，他只是继续躺着，他一点也不想打草惊蛇。但身体却时刻紧绷。 第65章 但如同所说，他真的只是欣赏了一下月亮。 他漫步在街道上，用听不懂的语言喃喃自语道：*“白天更好一些，但这个身体白天进不去……这个人果然很特殊……” *“修尔……以前没见过你……你在那之前已经死了吗？” *“如果只是演技……不过这也算有趣……” *“这次我会好好利用你们的……不要再次让我失望啊……人类……呵” *“啧，文字不通是个很大的问题，怎样才能让修尔教我认字呢？” …… 之后的几天，两人还是一路南下。 但“艾利”不再出现了。 两人这时坐在马车上。 “你不打算去家里看看吗？”艾利克斯问道。 英格尔淡淡地说：“我的家人都不在那，没必要。而且一路上你都看到了。几个城镇的人对于自己的领主都不太了解，也不感兴趣。” 艾利克斯笑了，托着脸颊道：“是啊，从底层平民们的生活可以看出一个领地，一个城镇，治理的成效。” 既不是怨声载道，也不是讳莫如深，更不是闭口不提，也没有十分爱戴。 民众对于代理管理领主的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们关注于自己的生活，满足于和平安稳的日子。同时，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生活在缓慢地变好。 “你父亲很会挑人。” “向来如此。” 不过毕竟是自家领地，英格尔在上个城镇写了几封信给自己父亲报告这个领地的情况，通过邮局寄了出去。 “我们现在是去南方公爵的领地吧？” 英格尔掀开帘子，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湖泊，“对。大皇女说那里出现了一种草药。而且材料中写的南海不死鸟之花和海神珠。我想在那里找找线索。” 艾利克斯想起临别前奥拉给英格尔的话：“克里斯汀是不是早就预见了我们会去那里。” 英格尔扫了他一眼：“这也需要预言？是大皇女告诉她的吧。” “哈哈哈也是。” 两人在涅卡领地南方边境落脚，这边的气候已经开始温暖起来，如今到了二月底。 “你看，这个是什么?” 艾利克斯把油布包裹的东西展开来给英格尔看。 里头是一个深褐色的大松果。 “……面包？”英格尔已经闻到了那个味道。 艾利克斯掰下一片塞到英格尔嘴里：“是饼干!” 英格尔咬了几口，脆脆的，不像饼干，倒是有点像以前吃的代餐脆片。 “坐，我们继续下棋。” 这几天，艾利克斯的进步很大，围棋本身和行兵布阵的规律有点相似，对于经常在战场上的他来说，不是难事。 艾利克斯一边下棋一边和他聊天：“这个游戏挺好的，昆佩乌一定很喜欢。他在家里的时候也经常自己一个人下战棋，我总是赢不过他。” 英格尔头也不抬地观察棋盘：“是吗？那你回去也教他。不过你出来了，他怎么办？” 艾利克斯提子放在手心，咧嘴一笑：“我让他去偷听上课了。” 英格尔看向他，有点无语：“……” 他很快想到，这是最佳的办法。 昆佩乌的身份在学院里非常尴尬，估计有许多贵族公子小姐会看他不爽。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进入课堂内，正当的听课。 “我花了点钱买通了食堂的一个餐侍，让他去食堂打杂。实际上，他工作期间都可以去课堂外面听墙角，想看书的时候就去图书馆看。吃东西的时候就在食堂解决。”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 “我现在也只是个毫无实权和名誉的皇子。对于现在的昆来说，多学一点东西比挣一点自尊心更重要。”艾利克斯拈着棋子在棋盘上点了点，“我希望他变得更强，强到能在战场上保护自己，活下来。” 他还是会把曾是战友的那些人聚集在身边，但他会想尽办法增加他们活下来的几率，使他们变得更强。 最重要的是，艾利克斯本人已经变强了。 他身上有着20多年的战场经验，以及一身至臻化境的剑术。 这些东西都将引起质的变化。 但与此同时，英格尔不禁想到了那个附身的艾利。 如果那边的魔王也如同他所想，是带着记忆回归的，那么结果就难说了。 这几天，艾利不再出现，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附身了西大陆其他的人类。 艾利大概已经知道了，白天无法附身艾利克斯，夜晚收集情报又有限。跟所谓的修尔打了一段时间的太极，毫无收获。那么，转向其他人是很合理的选择。 这个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西大陆几亿人口，他压根不知道对方会附身哪个人。 二，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魔王之间并非和睦，自相残杀是常见的事情。在东大陆，弱肉强食就是唯一的法则。 【他为什么不附身我？】 英格尔不禁会想到这个问题。 但很快得出了答案。 艾利接下来还想继续附身艾利克斯，但艾利克斯白天无法被附身，晚上又失去意识，比较难以暴露。 但“修尔”就不一定了。 他不觉得英格尔这个身体有多特殊，能像主角一样抵挡精神攻击。 第66章 而一旦他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被附身就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艾利很聪明，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他知道“修尔”不是傻子。 他是个巫师，对此类事情很敏感。他不能在他面前轻易暴露。 【不对，既然他认识艾利克斯的脸，应该知道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那么他在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还在和我对戏？】 【为什么？】 英格尔眯起眼睛。 艾利克斯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长考的时间有点……” 英格尔回过神，落子。 艾利克斯定睛看过去，良久，张了张嘴，“我又没了。应，好厉害。” “还没终局就能看出走向了，你进步才是真的很快。整理。” 艾利克斯不服输地说：“我一定要让你整理一次棋子。” 菲涅尖声叫着，仿佛在应和他。 晚上，英格尔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艾利克斯坐在窗口看月。 头发湿漉漉地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金毛犬。 “艾利克斯，你今天帮我守夜。” 艾利克斯转过来，“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呢？” 英格尔道：“我想做个实验。” 艾利克斯好奇地问：“什么实验？” 英格尔认真地道：“我想看看我自己会不会梦游。” 艾利克斯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英格尔面无表情看着他笑。 也只有这个傻子才会信这么无厘头的借口。 “好啊，今天我看着你睡。要不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啊？” 英格尔躺上床的时候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摇篮曲呢？”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下：“……我的母亲小时候经常给我唱摇篮曲，后来我噩梦太多了，只有给自己唱摇篮曲，才能睡得着……” 噩梦。 他不用问就知道是因为什么。 “抱歉……”英格尔垂下眼皮低声道。 艾利克斯：“你干嘛道歉啊？这些天和你一起睡以来，我从来没做过梦。我才是那个应该感谢你的。” 艾利克斯拍了拍英格尔的肩膀，他的神色不禁柔和下来。 在这个人们对不远的残酷未来一无所知的时代，有一个了解自己的过去，理解自己，陪在自己身边。 他真的很感激。 “应，我一定会让你获得你想要的生活的。我发誓。” 艾利克斯轻声喃喃道。 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对自己重复了多少遍。 英格尔在他温柔的吟唱下沉入梦乡。 这是艾利克斯第一次看着英格尔入睡。 没有病痛中的呻：吟和噩梦惊颤。 睡梦中的英格尔真的只是个安静的孩子，睡脸稚嫩又恬和，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白天艾利克斯跟他谈话的时候，总是难以将他当成16岁的孩子看待。 他的智慧和气场那样的成熟，而且总有一种迁就的心态。 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多时候是读不懂的。 那种害怕靠近又忍不住事事操心的样子，不够坦率，但足够可爱。 他知道这个人以后一定不会和自己并肩作战，但只要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足矣。 过去他身边不曾存在过的人。 难以形容这种安心又满足的感觉。 深夜寂静无声。 艾利克斯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着英格尔，很享受这份安宁。 然而，脑袋一阵刺痛猝不及防袭来。 突然又消失。 艾利克斯皱眉。 总觉得这种痛感似曾相识。 *** 第二天，英格尔爬起来，艾利克斯一边做单手俯卧撑，一边和他打招呼。 “早啊？” 英格尔迷糊了几秒钟，揉了揉眼睛：“……艾利克斯，昨天我梦游了没？” “没有，连翻身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 艾利克斯扬起面庞，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地板，笑道：“骑士一般三四天不吃不喝不睡都不会死的。” 英格尔满头黑线，又问：“……那你昨天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什么异样？” 艾利克斯想起了昨天脑袋的悸痛，看着英格尔。 【昨天？他预料到了？什么意思？】 英格尔揉了揉脑袋，“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艾利克斯突然道：“我昨天有些头痛，但是很快就好了。” 艾利克斯清澈的金眸盯着他，英格尔愣住了，朦胧着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是吗？那今天你还是别熬夜了。” 艾利克斯觉得他演技真的很不错。 英格尔则心想【昨天附身没成功啊。】 艾利克斯看着他望着远方的眼神，他不急，他等着英格尔告诉他。 英格尔转过头来看艾利克斯，艾利克斯跳起来，拉伸胳膊，对他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撇过脸去。 【主角果然很敏锐，瞒不过去。】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说。 第26章 火丘雀（3） “我们先去南方公爵领地哈伦迦，调查一下草药泛滥的事件，想必途中要花一个月时间，然后坐南北火车来到两河下游峡中域，向东去东部公爵领地调查海崖的神奇生物，一个月应该不用，结束时，东西线想必已经完工，之后我们就坐列车前往西部以及西南的领地。” 第67章 艾利克斯指着地图规划好了行程路线，英格尔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所想。 艾利克斯手指最终落在西部边境山脉脚下的一个小小领土上，脸上带着怀念又深痛的感情：“我想在去西部边境的时候回一趟家。” 英格尔看着地图上那个名字——加孜子爵岭，几乎立刻反应过来。 能被艾利克斯称之为家的地方始终只有一个。 那是他真正的家人们所在的地方。 艾利克斯的神色如同久别归乡的旅人，近乡情怯的思绪一目了然，这个久别，是以数十年为单位的。 两人很快再次出发，两人定了马车，坐车越过涅卡公爵领地南边境，进入哈伦迦公爵领地北边境。 边境城关的警卫看了眼英格尔递出的贵族通行印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子爵公子是吧，祝您有一个愉快的旅途，请进。”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已经下车了，马车车夫送他们到这里之后，直接折返。 他们对视一眼，平静地走入城镇。 稍微远一点后，英格尔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刚刚那个警卫……有点古怪。” 艾利克斯跟他凑得更近了一些，眼睛不停扫视着街上的人：“带我们来的车夫也很奇怪……天色已经不早了，本应在城市镇里休息一下……” 英格尔持着手杖，稳稳地走着，目不斜视，一边说：“这里的人，从刚刚开始就盯着我们看。按理来说不该对外来人如此敏感。” 近乎黄昏时分，两人安顿了下来。 他们走了好几家，旅店老板都格外地热情。 两人统一意见，都不去这些旅店。 最后找了一家看上去人迹稀少的旅店，老板娘在前台打着瞌睡。 “早上中午来下面厨房拿吃的。晚上尽量别出门，这是钥匙。” 老板娘又张开嘴，揉了揉眼睛，躺在了躺椅上，闭上眼皮。 两人吃过干粮后都没什么闲心下棋了。 进入这个城镇之后，他们俩都感受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 艾利克斯坐立不安，掀开窗帘看见外头各处亮着灯火。 “灯？” 英格尔也靠在窗边。 这个时代很少有城镇有夜生活。 除却一些大都市和贵族宅邸，一般晚间都不常点灯，尤其是民众，都是为了节省。 冬火祭典是一年间家家户户唯一不用节省的日子。 艾利克斯沉思了片刻道：“我下去看看。” 英格尔捏了捏眉心：“这次我也去。” 艾利克斯摇头：“不，我总感觉你要是去了，会增加他们的警戒心。” 英格尔道：“那你小心一点，快去快回。” 艾利克斯点头：“我去附近一家酒吧看看。” 英格尔在房间里逗菲涅玩，一边看着上个城镇带来的书。 夜深了，艾利克斯还是没回来。 外头的灯也快熄光了，今日是新月，连月光都瞧不见。 英格尔哄睡了菲涅，下楼，老板娘睡得很沉。 他取了一盏灯，提着上了街。 走过街道时，他用余光瞄见小巷暗道里被灯光微微照到的人影。 那些瘫坐在黑暗中，双目无神的人，大多瘦骨如柴，乞丐看起来都比他们的精神状态好。 英格尔只是略微瞥了几眼，没敢仔细瞧。 诡异的阴影在内心扩：张。 【下次我得给艾利克斯搞一个通讯器。】 他目前只打了一对试验品，另一个给了诺梨华。 他走着走着，道路上门扉紧闭。可还是瞧不见艾利克斯的身影。 他决定先回去，然后…… 然后…… 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甜香。 他在察觉异样的那一刻，人直接失去了意识。 闭上眼之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 【我的法阵只能探测魔法气息，却不能探测普通人和物理攻击啊……】 *** 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璀璨的金色。 “应!你醒了？” 声音压低，是艾利克斯，手脚都被铁链栓住，眼睛还被蒙上了白布。 英格尔下意识用脚尖画了一个隔音屏障的法阵。 “你眼睛不是被蒙上了吗？怎么知道是我？”英格尔动了下身子，发现自己和艾利克斯状况差不多就是少了一条蒙眼的白布。 “哇，你起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我听他们的对话，猜到的。”艾利克斯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他。 英格尔看了看周围。 像是一个农家的仓库。堆满了农具和稻草。 透过纸糊的光证明已经天亮。 外头还有守门的人的背影。 英格尔从外头的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魔力，手上的镣铐虽然厚重，却不是魔力绝缘石做的。 “这个东西应该困不住你吧？”英格尔晃了晃锁链。 艾利克斯笑道：“也困不住你啊 。” 【主角总是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这才出来多久？就被绑架了。】 英格尔在内心叹了口气，他现在有点同情这些绑架犯，因为一般前期小反派的下场都很惨。 英格尔看见自己的手杖搁在一旁，但是他没想去拿魔杖。 他勾起被扣在背后的手的手指，指尖抵在铁镣铐上，随时准备用魔力熔断。 第68章 艾利克斯也一样，他如果想挣断这个普通的铁镣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了，应，你把我眼睛上的布取下来吧，我想看看。” “怎么取？” “用嘴扯下来就行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去地面上把它蹭掉。” 最终英格尔还是移到艾利克斯的后脑勺，咬住布结，用力一扯。 艾利克斯睁开眼睛，看见英格尔完好无损，笑起来：“看来他们没对你怎么样。” 英格尔看着他一身灰尘：“他们把你拖过来的？” “稍微粗暴了点，不过我身体扎实，没事。” “他们绑我们来是为什么？” “你是贵族，估计是要钱？” “那他们绑对人了，我们家的钱可以把他们活活砸死。” “哈哈哈你这说法有意思。” “我们去找旅馆一路上见到了很多摊贩在卖奇怪的草药。我们当时急着找落脚地，没多问，是因为这个吗？” 艾利克斯点头，“只可惜没时间调查，不过直接打入他们老窝还省力了点。” 英格尔总觉得这些家伙明目张胆绑架外来人甚至贵族已经不是一两遍了，整个流程很纯熟。 只不过他们应该没绑架过巫师和骑士。 看着艾利克斯眼中危险的信号。 英格尔两辈子第一次被绑架，却没有多大危机感。 他只想对着绑架犯大喊快跑。 隔音屏障不会让里头的声音传出去，却能让外头的声音进来。 “噔噔噔。” 缓慢的脚步声。 艾利克斯眉头一皱，“有人来了。” 英格尔默默收起了法阵。 两人坐在一起，都没想着装睡。 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卷曲的红褐色短发，塌鼻梁，下垂眼，脸颊上还有很多雀斑，红棕色的眼中含着泪意。 守门的人从背影看很是健硕，与小姑娘的身材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个……我是来送水……送饭的……” 声音有些微弱胆怯。 门卫沉声道：“进去。” 两杯水，两块面包。 女孩将食物放到两人面前。 “那个……他们说不能解开……我喂给你们吃……好吗？” 英格尔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和水，与艾利克斯对视一眼。 两人都心照不宣。 女孩似乎看出他们在想什么，拿起杯子，各喝了一口，也各咬了一口面包。 “不要介意……这些是没毒的……你们得吃点东西，不然熬不住……” 女孩手颤抖着把面包递到英格尔嘴边，英格尔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草药味。 他在街上闻到过好多次，这些面包里也有那种奇怪的草药的气味。 英格尔侧脸一躲。 女孩赶紧把手收回来。 然后她缩在那，抱着腿，瑟瑟发抖。 “他……他们说要我看着你们把东西吃完……不然……不然……” 女孩眼中的泪花在打转。 艾利克斯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英格尔用眼神朝他示意。 “锵”“喀喇”“哐当” 手脚共四个镣铐同时碎裂落地。 一只强有力的手掌瞬间扼住了女孩的脖子。 英格尔揉了揉手腕，去捡起手杖。 艾利克斯微笑着掐住女孩脆弱的脖颈，将人轻而易举地提起来。 门卫摔门而入，被艾利克斯一脚踹出去几十米。 英格尔面色如常地跟在他身后。 “咳……咳……怎么会……” 雀斑女孩因为缺氧，脸和脖子涨红，喉咙里勉强挤出来几个字。 英格尔在内心吐槽【连台词都这么经典……】 “你力气这么大，人很容易窒息的。” 英格尔说了一句，然后用手杖点了一下女孩的手脚。 魔力化成的锁链扣住了女孩纤细的腕。 艾利克斯转而提起她的后颈衣领。 英格尔又去给那个门卫施了个强力的沉睡魔咒。 艾利克斯脸上的笑容不减，分外迷人，“你的同伙在哪里？” 雀斑女孩满脸惊恐：“……巫师……骑士……” 艾利克斯喀喇一声折断了她的左手手腕。 英格尔吓了一跳。 雀斑女孩好像懵了，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 艾利克斯接着笑道：“给我们指路。” 女孩忍痛拼命点头。 “向前左转，走廊深入，右转，墙上一个灯台，转一下，进去。” 英格尔展开了探测法阵，这回，无论魔法还是普通人都在探测范围内了，用的是温度探测法阵。 “5……6个人……没有骑士或者巫师。” 【这个视野好像红外线探测器啊……】 艾利克斯本想伸手去转那个灯座，被英格尔阻止了。 英格尔又开了一个简单的传送法阵。 两人直接站在了一众绑架犯前面。 第27章 火丘雀（4） 艾利克斯抄起放在旁边架子上的剑，剑尖挑起一个人的下巴。 他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干这个多久了？有多少人被绑架了？现在都在哪？” 英格尔看了看被自己的魔力锁链扣住的绑匪们，抹了一把汗。 第69章 【这个主角更像是反派的感觉……】 不过，绑架犯的确不值得同情。 每个人都被打断了一条腿，躺在地上，咬牙切齿，冷汗涔涔。 艾利克斯见没人敢说，于是扔开剑，亲切地握住一个人的手，将手指上折。 “啊啊啊啊啊啊……我说我说我说，不要再继续了!” 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被吓得眼泪蹦出来，他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一个十五岁模样的小孩像恶魔一样可怕。 “……我们就是想绑几个游玩的低级贵族公子哥，然后要点钱……我们在这儿快活不下去了！贵族老爷缺这么点钱也不会死吧!可我们会啊!” 英格尔也在旁边蹲下来，食指中指并起，贴在他的脖颈侧边，直勾勾注视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的是真的？没有隐瞒了？” 那壮汉抖了一下，咬牙说：“没……没了……” 英格尔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手：“说谎。” 艾利克斯笑道：“刚刚送过来的吃的东西，你们谁要？” 一众皆色变。 英格尔一边添柴加火：“直接喂给他们就好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 “这个就是泻药!” “不，是毒药!但不会致死!” “只会让人丧失行动能力……” 每个人各执一词。 只有那个雀斑的女孩一言不吭，咬着嘴唇贴在地上。 英格尔举起在这个房间搜到的瓶子，里面有着一些深青色的粉末，“你们说这个多加一点会不会死人呢？要试试吗？” “不不不!不要不要!我全都说!这是……啊啊啊啊啊咳咳咳咳” 艾利克斯没等他说完，直接一个面包，一勺子粉塞进去，最后还贴心的灌了一杯水，好下咽。 “听你说不如直接看效果。” 东西吃下去，那个人呕吐了一会儿，然后双目失神，嘴角裂开，似哭似笑，手脚被绑，躺在地上扭来扭去，像是看见了什么幻觉一样，嘴角不自觉的淌着口水。 艾利克斯以前没见过这种症状，“这是中毒了？神经毒素？” 英格尔却觉得这个症状有些熟悉。 看着这人发了一会儿疯，之后清醒了一会儿，如饥似渴地喘着气，盯着他们手中的瓶子。 “给我!再给我一些!求你了!” 【啊……是那种……】 英格尔头疼地看着对方禁断症状发作生不如死地挣扎。 艾利克斯脸色夜变难看了，他看向英格尔：“你有头绪？” 英格尔下意识道：“一种成瘾性的毒药……” 艾利克斯愣了一下：“……成瘾性是什么？” 英格尔一拍脑袋，更头疼了：【这个时代还没有上瘾或者成瘾的概念……】 “简单点来讲，就是服用这种毒药的人会对这种东西产生依赖，无法用理智克服这种依赖，长此以往，心理和生理都会极度依赖这种药物。而服用这种毒药会刺激人的神经，给人带来极度的快感和幻觉，或者其他亢奋的感觉。但是长期使用这种东西会透支身体和精神，把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他以前住的小区经常科普，所以他也记住了。 艾利克斯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了解到了这个毒药的危害性，“那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这种毒药……”他说到一半，倒吸一口气。 英格尔把毒药的盖子盖好，“因为一旦人对这种东西上瘾，就需要定期服食，这样制作毒药和贩卖毒药的人就有了源源不断的钱财，而且一旦上瘾，这个东西是不可能断的……戒断的痛苦不说，绝对戒断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盯上了外来的贵族子弟……普通人根本付不起钱……” 艾利克斯气笑了，直接踩断了那人的手，“这个比毒死人的毒药还要恶心一百倍啊……” “这个东西的危害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很多，要让这东西蔓延开，整个国家就都完了，必须查出毒株来源和生产基地。” 两人彻底检查了他们被绑架的这个地方，把毒药全都搜了出来。 有人怕死，还指出了新鲜和干化毒株的存放地方。 “……这……这个我们叫它海百合……是南方传过来的……把它磨成粉末就是青茉了……” 这个植株模样和英格尔以前在纪录片里见过的海百合完全不同。 这个植株连根茎有一米长，通体深蓝，根系不发达，像是水生植物，但不像深海里生长的。叶片青蓝肥厚，形状与其说像通常的百合，更像是一朵多肉植物或者花瓣很厚的莲花。花瓣状叶片中心包裹着一层柔软的蓝色花蕊和几颗透明的珠子，应该就是果实。 “啊……好恶心……” 那果实上面有黑点，看上去像蝌蚪卵或者眼珠子。 干化的植株则和木乃伊肢干似的，青灰色，干瘪瘪的。 “这个……晒干焚烧……会产生烟雾……也不能……”高大个儿小声嘟囔道。 “烟雾也能上瘾？”英格尔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这种毒药，只需要吸食一次便出现成瘾症状，还不需要经过复杂的提炼和加工处理，甚至能通过鼻腔粘膜吸收。 艾利克斯皱眉道：“南方公爵在例行汇报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包括前世，南方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浪，他还以为这边很平静，现在想想，南方虽并非主要战场，但前世魔族入侵时溃败如此迅速，也很可能另有隐情。 第70章 英格尔看着他，却有不同想法。 【这个时代的贵族如果发现了这种东西，估计不会避开，反而会当做精神麻痹，或者娱乐项目……而作为皇帝的艾利克斯自然不会去关注贵族娱乐生活的产业……】 作为从小在禁毒教育下长大的人，英格尔心理上难以容忍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泛滥。 “这种东西从哪里来的？本地种的还是外地泊来的？” 高大个儿很诚实地交代了自己所知的一切：“我们这里原本没人种的……听说是南边，是有人在海边捡贝壳的时候，在海上洞穴里发现了这个……这东西很好养，丢进水坑里，没几天就长成好几株了……后来有人发现了它可以制成毒药，慢慢就开始了……我们中有一部分也是南边来的，我是本地，随着他们做生意，说是能赚大钱……又不会死人……” 艾利克斯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英格尔抓着头，“麻烦了，整个哈伦迦估计这个东西已经不少了……繁殖也这么快……等下，你刚刚说，海边捡的？确定不是这边的原生植物？” “唔……对……对……没有没有……” 英格尔在脑海中搜了一下植物图鉴，在西大陆的确没见过任何类似的植物。 灵光乍现，英格尔震惊地看向艾利克斯，两人不约而同地道：“隔绝之墙的缝隙打开了!” 高大个儿不知道两人在讲什么，还想趁机逃跑，被艾利克斯一脚绊倒，踩在地上。 英格尔和艾利克斯都还沉浸在震动的情绪中。 他们两人都知道的历史。 反复之海，大洋中心有一道隔绝之墙。 在隔绝之墙碎裂之前，反复之海不叫反复之海，叫回环之海，也没有隔绝之墙一说。 奥尼罗拉大陆东侧出航，那片宽广的海洋，直线向东行驶到尽头，便回到了奥尼罗拉大陆西侧，南下海岸是黎微尔帝国西边境，北上海岸是灰顶诸国西边海岸。 因此证实了他们所在的世界是球体的理论。 西大陆的人类都不知道，这是因为有隔绝之墙存在。 女神远古落下的隔绝之墙让西大陆的人类无法进入极大洋的东侧海域，同样，让东大陆的生命无法进入西大陆的海域。 由西大陆陆地出海的人或船只，在东海洋里游弋的生物水流，穿过隔绝之墙后会跨越东大陆及其海域，直接回到西大陆另一侧，永远也不可能抵达东大陆。 透明的仿佛不存在的隔绝之墙将这个星球隔绝成了两半，虽然海流和气体可以正常穿行，但任何生物都不可互相穿行。 这是女神的伟大权能。 魔族被关在了东大陆，人类被锁在了西大陆，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但随着时光逝去，到了西大陆人类纪元19世纪，说女神的权威下降，说女神抛弃了人类的言论渐长。也有一部分人夸耀人类自身的力量，不再依靠女神的庇护。 虽然启蒙对于人类文明进步有着非凡的驱动，但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女神的。 隔绝之墙保护了西大陆几千年，但也只是一个强大的魔力结界，终归有碎裂的一天。 1900年隔绝之墙全线崩塌，不久，魔族跨海而来，全面入侵奥尼罗拉大陆。 其实在那之前，隔绝之墙就已经显露出碎裂的先兆了，先是点，深海之下微不足道的裂缝，后来慢慢被洋流和海洋生物侵蚀扩大。 据此，可以猜测，这个突然出现的海百合很有可能就是东大陆或者其海域的物种，顺着海流，穿过隔绝之墙在海下的开出缝隙，漂流到西大陆了。 女神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却从未在漫画中登场过。 这是个被女神抛弃的世界，人类在灾难中重拾曙光的故事。 重回一次的艾利克斯，知晓漫画剧情的英格尔，他们如今捕捉到了隔绝之墙崩塌的先兆。 第28章 火丘雀（5） 哈伦迦领地是丘涅的南边境，其南方的海洋也归其管辖。 丘涅的最南端有一个向陆内凹陷的大u型港湾，一年中风浪少，不起大潮，边岸地形平坦，土地扎实，本应是对外贸易的良港，在大航海时代也曾千帆竞渡，但因为目前三国局势实在紧张，现在仍为捕鱼船的地盘。 而与这个u型港湾连成一个椭圆的，则是一长串弧形岛链。 这片有诸多大岛屿以及无数岛礁连成的岛弧链，正式名称为：海岛连礁。 南方的人民对其有一个美称：南海锁骨上的珍珠项链。 几座岛屿都无原住民，但南海的渔民有时偶尔会坐船上去游玩，因为这一串岛弧链环绕，南海捕鱼收成年年颇丰。 但这几个月，南海的渔民被禁止上岛。 艾利克斯和英格尔来到这儿询问的时候，都被渔民一口回绝。 于是他们拖着那个雀斑女孩来到了岸边。 艾利克斯提着她的衣领：“说，或者把你扔到海里去。” 经其他喽啰一致指认，这个女孩是唯一知道毒株生产地的人，也是她负责送货接货的。 他们都叫她红桫椤。 红桫椤脸上雀斑和一对垂稍眼，再加上几滴眼泪，便能激起人的同情心。 然而此时，她双眸一横。 “能说的我都说了，要是我知道怎么过去，我自己早就去了？你们是不是只会这一种威胁方式？” 第71章 她的声线和之前娇滴滴的小姑娘完全不似一人。 红桫椤完全一副随你要杀要剐的姿态，“你们之前说的会保护我的安全，不是骗人的吧？” 艾利克斯：“那得看你喜不喜欢在监狱里的日子了。” “随便，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之前的一群喽啰也被他们遣送去了郡县的警局。 对此红桫椤只是嗤笑了一声。 英格尔还在思考之前的事情，忍不住问：“为什么你吃了没事？” 红桫椤冷笑道：“我百毒不侵啊。” 艾利克斯：“你又撒谎。” 英格尔却信了：“暂且当是这样吧，其实我之前往你吃的饭菜里面下了青茉，足够成瘾的量。可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不但百毒不侵，应该也没有味觉吧。” 红桫椤脸色青红交加。 英格尔看着她淡淡地道：“你知道这东西带给人的危害，还去哄骗他人吃下，应该有自作自受的觉悟才对。” 三个人站在海岸边，迎面扑来咸腥的海水汽，渔船接连满载归航。 艾利克斯顺手劈晕了红桫椤，对英格尔道：“我们在这里先睡一晚，明早再想办法。” 英格尔点头答应。 两人连赶了四五天的路，一路上见到的城镇表面光鲜，暗地里都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两人在海滨旅馆里吃完饭洗完澡。 艾利克斯看见英格尔坐在桌子上按着地图和稿纸涂涂写写。 “你在做什么？”艾利克斯凑过去。 发丝上的一滴水落在稿纸上。 “走开走开！”英格尔赶紧推开他的脸，“我在测算距离，到时候我们传送过去。” “啊？你可以做到吗？” 不止艾利克斯大吃一惊，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红桫椤也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距离海滨最近的一个岛屿都起码有十公里。 “这个地图的比例尺我信不过，距离上肯定会有几昂铎（百米）的误差。”英格尔抓头发回应。 “……呃，那我们如果掉进海里怎么办？” “那我们就用漂浮，反正只有几昂铎的距离。至于飞过去，肯定比远距离定点传送要耗费更多魔力和时间。而且很可能被海军给当靶子击下去。” 艾利克斯看了看地图，脑海里浮现出了南海的海军布防图。 他还没说话，英格尔就指着岸边岗哨所在地道：“南海边境没有巫师镇守…如果有人像我这样使用传送远距离法阵入侵该怎么办？” 艾利克斯道：“边境是有魔力探测网的。只是网点隐藏起来了。未经许可入境的外来船只和人会被哨兵所知。” “……这个探测装置也是首都送来的吧，上次首都巫师来边境检修探测装置是在什么时候？”英格尔眉头紧蹙。 “……不知道。”艾利克斯一下子也噎住了。但据他所知，首都巫师无大事基本上不会外派出差去边境，检修更无从谈起。 “而且如果边境没有巫师镇守，万一出了什么错误，临时赶来也来不及了。”英格尔淡淡地补充道。 当然，他也很理解那些不愿来边境的巫师的心情。能坐办公室谁愿意跑边疆？ 但对于国防来说，这是不容忽视的疏漏。这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 艾利克斯立马抽了一张信纸，“我现在就动笔向奥拉报告这件事情。” 英格尔拿起魔杖把旁边蠕动的红桫椤点晕了，从行李箱里取出映照镜。 “你先写，写好了我想尝试一下。” 艾利克斯笑道：“又是实验？” “头转过去，写你的。” 英格尔给映照镜注入魔力。 过了片刻，对方也应答了。 诺梨华一袭红裙的身影出现在镜面上，看上去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的装扮。 她的头发精细地盘起来，点缀着透明水晶制的流苏花，妆容也分外美艳。 英格尔见她两个指缝里夹着魔石，食指大拇指又拈着高脚杯，汗腻鬓发，气喘吁吁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在忙吗？” 诺梨华急把窗帘都带上，吩咐身边的巫师设置了隔音屏障，让人退下后，才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了，将略微散乱的鬓发撩到耳后，笑道：“别的事情哪有你的事重要？说吧，又想我陪你做什么实验？” 英格尔飞快地在镜面前浮空写了一串咒语。 ［实时媒介传递 ］［媒介a镜 至媒介b镜］［传递物：信纸］ 当然，都是用汉语写的，诺梨华根本看不懂。 诺梨华是普通经济班学生，没学过魔咒咒语，再加上两种表意文字都和鬼画符一样 。他藏与不藏都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是，英格尔对自己人目前基本已经放弃隐藏了。反正之后总有一天会被知道，甚至未来可能需要教他们使用异世界的语言，艾利克斯以及其伙伴都是确定可以信任的人，他也没必要刻意藏着掖着。 咒语文字在空中漂浮，在魔杖魔力引导下构成了两个圈一个传送阵法就形成了。 a镜和b镜本身就是魔导器并且添加了实时链接的绑定魔咒。 艾利克斯很快信就已经写好了，他用火漆封好。 “给我吧。”英格尔接过信，在上面戳了一个防盗魔法印 。递向了两个小法阵。 第72章 信件穿过法阵的部分凭空消失，直至全部吞没。 而与此同时，诺梨华在对面，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一封远道而来的信件。 “我的女神啊！”诺梨华发出了惊呼。 英格尔随之笑了。 艾利克斯揉了揉眼睛，看向英格尔，刚想说什么，只见英格尔已经兴致冲冲抬起了一张凳子。 “再来试一下能传多大的东西。” 诺梨华在对面直接跳起来。 艾利克斯哈哈大笑，抬手一起帮他。 不过比镜子大许多的凳子自然不可能传送过去。 英格尔又用现成的道具试了几次，最后得出粗略结论：只有截面面积不超出镜子平面面积的物体才能传送过去，传送与物品体积质量或长度无关，但消耗的魔力与物体质量成正比。 传送魔石所消耗的能量倒是小一些，但传送过去的魔石本身重量会被耗损0.01挪哩（挪哩≈克）左右。 “真的头一次见，这可是一大突破！”在这黑暗的房间里，诺梨华的琥珀色眼眸亮得像两颗暖灯，那是充满了铜臭味的眸光。 “你那边有什么事情吗？没事我就断了 。”英格尔觉得这视频电话比想象中更方便好用，交代完信件的去向，也没有直接挂，礼貌性地问了句。 “等下！等我说完！”诺梨华飞速飙词：“发电厂和电线的工程要开始了，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英格尔想了下：“需要资金联系杰森，他会帮你安排取钱，叫会计好好记账。电线绝对不要铺设在地下。如果有政务官介入就说和少数人透露一下我的名字，一开始不要大规模铺设，小镇试点。电灯以及发电机质量问题和电线材料，交给迪特苏把关。电费和电灯价格不能太高…” 说到此处，英格尔顿了一下，摊手道：“其他的细节全权交给你，我也不太了解…” 诺梨华转了转眼珠子，停下手中的钢笔，笑道：“若这还不算了解，便没人可以说自己有才能了。” “信，要好好交给大皇女。”英格尔无视了她张口就来的彩虹屁，再次叮嘱道。 “知道啦！”诺梨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挥挥手，却是冲着英格尔身后的艾利克斯的：“对了，九皇子殿下，你那个朋友在学院里被人欺负不敢还手！我还偷偷帮了他一把！ ” 艾利克斯严肃起来：“他没有受伤吧？” “小擦伤肯定有，但没有重伤。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受着他们的欺负，再不济就跑。我看不下去了，教了他一条没人走的小道。”诺梨华嗤了一声，“那些长不大的小屁孩。” 艾利克斯却笑了，“做得好。谢了。” 他并没有要求昆佩乌争一时之气，这也不现实。他只告诉他，不要理会那些找事的贵族子弟，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能跑就跑。 主要是在如今的他眼中，这些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的级别，根本没必要当真。 但英格尔眼中却不一样，他是做过老师的人，他认真地对着艾利克斯道：“你别忘了，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你一味教他忍让只会抹杀他的自信。” 艾利克斯惊诧地看向他 ，伸出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诺梨华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俩年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 英格尔见她没什么正事了便单方面挂断了联络。 打开的窗户外吹来一阵腥湿的暖风。 “阿湫！”英格尔骤然打了个喷嚏。 艾利克斯去关窗，提了句：“南边有些热起来了，我们连日赶路，温度变化也很大，你身体虚弱，能受得了吗？” “没事。” 顾疏在南方长大，习惯了湿热的空气和季温变化，于是理所当然觉得没问题。 当晚，英格尔又守了艾利克斯入睡一会儿才上床。 第二天，他就烧得意识朦胧，睁都睁不开眼。 他忘了，这个身体是常年居住在偏北方的首都，再加上先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导致身体抵抗力很差，这一烧就是夺命的高热。 艾利克斯急得找来医生，可是物理降温和药物降温都不管用。 英格尔意识勉强清醒一些之后，就对艾利克斯伸出手，轻声道：“魔杖。” 声音无力到只有凑耳边才能听清，艾利克斯连忙拿出他的魔杖放在他手心。 ［降温］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下降。这让英格尔的脑袋疼痛加剧了。 他用烧成浆糊的脑子继续换着咒语。 ［吸收身体的温度］ 身体高烧是因为免疫功能在起作用，药物也吃下去了，剩下只要不让高温把身体给烧坏就行。 身体的温度逐渐传递到魔杖上去，魔杖变得滚烫，身体的温度慢慢降了下去。 “给我一杯水。 ” 艾利克斯以为他要喝水，于是将一杯清水放在他嘴边。 英格尔撇开了头，用左手握住杯子，右手魔杖点上去。 ［传递］ 水吸收热量的能力较好 。 魔杖的温度不再升高，他这个时候不能放开魔杖。 “艾利克斯……帮我…让我的手握住这个杯子…我需要传递热量。” 英格尔眼前分成了三四个重影，上下眼皮艰难地打架，手也基本上没力气。 然而降温需要一定时间，他得一直握着这个杯子。 第73章 艾利克斯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掌托住他握着杯子的手，让英格尔靠在自己怀中，“我帮你，不要撑着了，闭上眼睛睡吧。” 英格尔实在无心去管什么姿势了，一听这话就安心地靠在他肩头，闭上了眼。 但发烧期间，脑袋只是无尽地胀痛，全身骨头都发软，时冷时热，在困的要死和死活睡不过去之间艰难挣扎。 但他也能感受到一双长满茧子的手覆盖着自己的手背。胸膛很坚实温暖，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他几乎是睡晕了过去。 艾利克斯一步不敢离开，请小店员帮忙送东西。 他用毛巾给英格尔擦额头的汗水，擦着擦着他停下了手。 长长的发丝有一半被汗水沾湿，凌乱地黏在脖子上，脸上。这样近看，只觉得这张脸愈发苍白了，像是包着一层水晶透明皮的骨肉，底下的青红血丝都清晰可见。体格也瘦了不少。 英格尔压在那颓丧之后的害怕，艾利克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预知带给他的不是恩赐，而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艾利克斯五味杂陈地看着他，像抱着一尊玻璃塑娃娃，身体肌肉有些绷紧。 他以前接触的战友，伙伴，敌人，没有一个是像英格尔这样的。 兰莫尔算是身体最弱的，可也比英格尔好太多。能与英格尔类比的也就克里斯汀。但据说现在她能站起来之后，被喂胖了些许，到处跑跳，甚至开始骑马了。 英格尔这个人，怕痛怕累，总是强调不会和他一起战斗，但又在暗中力所能及帮助他以及他未来的伙伴。 嘴硬又心软的人。 虚弱又坚强的人。 清醒又善良的人。 艾利克斯生来就是一名天赋的骑士，却从未想过作为一个人的骑士而存在。 他不对任何人效忠，只为所有人类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这份爱是广博的，这份决心是坚定不移的。 他的战友们追随着这样的他，与他并肩作战，他们交托后背，他们不需要他的保护。 英格尔·涅卡，出于某种缘由不愿去正视他自身绝佳的魔法才能。 他是一个优秀的巫师，甚至能够与同等级的骑士分庭抗礼。在这个层面上，决不能说他很弱。 但，这是第一次，艾利克斯生出了强烈的，如同古老骑士般，想要守护一个特定的人的心。 艾利克斯绝不想让他尝到，那些他自己曾经历过的痛苦，战争，血腥和暴力。 第29章 不死鸟之花（1） 途中，红桫椤醒来，挣扎起来，被艾利克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给吓得不敢动弹。 她这才瞧见两人正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 那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小公子靠在那个看起来像差役伙夫的可怕少年肩头，后者右手包裹着前者握水杯的左手。 另一只手还给他擦汗。 艾利克斯不想给这个囚犯一点眼神，他担忧地看着英格尔。 英格尔睡晕过去后又在睡梦中无意识呻：吟起来，眉头紧拧着没松开过，汗水也随着烧热越来越多。 这种被噩梦缠身的感觉，艾利克斯最清楚不过。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杯中的水还在升温。 而施法的人意识不知道飘到何地去了。 *** 英格尔醒来时，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完全没了烧热的沉重混沌。 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周围事物。 他愣住了。 这不是他所在的旅店。 艾利克斯也不见了。 【这是哪？难不成又穿越了？我死了？】 虽然很离谱，但他第一想法真的是这样。 他脑子宕机了两秒，然后打算先观察一下自己。 他低头看手，那双手很粗糙，都是伤痕和粗茧，但是很幼小而孱弱。 显然不是英格尔的身体，自然也不是顾疏的。 【……这，可能性变大了。】 英格尔在心底叹了口气。 【事情变得更麻烦起来了…】 他可不想在不同的身体里到处穿梭。 “镜子…镜子…没有…这里怎么跟原始人住的地方差不多……” 他拿了火把走到旁边一个陶制水缸旁边看清了自己的脸。 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看样子在十三四岁，皮肤苍白，五官立体深刻，双眸很亮，是如深海幽夜般的蓝色，头发长过肩膀，未加修饰，却十分顺滑，仿佛从砚台里倒入水中的一碗墨。 虽然五官完全不像，他的黑发与英格尔的很相似，就连那苍白如吸血鬼的肤色也如出一辙。 英格尔浑身一个激灵，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于是他惊讶的看见自己的双手逐渐被漆黑的鳞片包裹起来，指尖也是尖锐的黑甲。 不止是手，浑身传递着酥麻的感觉，胸口腰腹背部都覆盖了鳞片，背脊上有什么东西凸出来。还有尾骨处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英格尔在里头颤栗不已。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体验到变身成非人的感觉。 然而，令人费解的情况太多了。 他转头看清了水中自己目前的模样——除了脸部，全身漆黑鳞甲包裹另加一条龙尾的怪物。 他深蓝的瞳孔猛然紧缩。 第74章 他不认得这个人，但他记得这种模样。 这是东大陆混血魔人的样子。 *** 杯子碎在地上，玻璃四分五裂，英格尔的身体在艾利克斯的双臂中奋力挣扎。 他的喉咙挤出痛苦的嘶吼，眼睛却死死闭着，额头青筋狂跳，像在同什么作斗争，又如跳进地狱油锅，死命想爬出去的恶鬼。 红桫椤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艾利克斯使劲在不弄伤英格尔的情况下箍住他的身体。 他一边止住他的乱动，一边轻声在他耳边道：“没事了没事了。” 与此同时，他又想不明白，英格尔为何突然会如此… 这可不是发烧会产生的症状。 他想到了前几天英格尔提到的梦游。 这与他隐瞒的事情有关… *** “啊！”英格尔倒抽一口气，睁开双眼。 他想坐起来，肩膀被一双手狠狠按住。 艾利克斯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应！！” 黎明般金色的发丝，曙光般金色的眼眸。 璀璨的光刹那扑进了视野。 英格尔恍惚间将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眼前闪过不同的场景，陷入了混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整理清楚，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没事了…给我一点水。” 似乎两日高烧将嗓子搞哑了。 艾利克斯清澈的眼眸认真盯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去取水，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英格尔抬起手，发现指尖在抖，于是彻底瘫了下去，任由他喂。 【做梦…】 他起先感到一点可惜。 但后知后觉他意识到，这非常危险的。 他心有余悸地按着自己心口，翻转这手掌确认自己是在哪个身体。 “艾利克斯…给我镜子…” 艾利克斯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给了他一面梳妆镜。 英格尔看见镜中他病态的模样，反而舒了口气。 【还是人类好啊…我怎么会梦到这种情况？是因为附身的那个家伙………】 这样想想，他的确把对方想象成一个黑发蓝眼的少年，还是和黑龙混合的魔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准备先休息一下再考虑怎么糊弄艾利克斯。 可是当他看向艾利克斯那双眼睛的时候，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良心尚存的人，很难对着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说谎。 艾利克斯眼中的担忧现在还没有退下去。 英格尔感觉到了一丝扎心，避开了他的视线。 艾利克斯过了好久，把他放在床上：“你再好好休息一天。” 英格尔经此，身心俱疲。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们在海滨这个小旅馆又待了三天。 在这期间，他们听红桫椤分享了一个故事。 那个小女孩曾经是海边渔夫的女儿。 她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旅馆，用父亲捕捞来的海产，做一顿可口的饭菜给留驻海滨的旅人。 小女孩很顽皮，曾经被有毒的蛇咬到过，曾经吃下近海森林里有毒的蘑菇，但她都没死。 父母将这个归于她的命数好，对她更加疼惜。 小女孩从不羡慕城堡里的公主，因为她已经是她父母的珍宝了。 年幼的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辈子。 有一天，她的父亲从海里归来，带来了许多只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花。 父亲和别的长辈一样，都有拣野货入药的习惯。 他听别的渔夫说，这花，晒干，再研磨成粉，可以治百病，吃完精神百倍。 她的父亲那时身体很好，但母亲的身体日渐虚弱。 他那个朋友百般向他推荐，于是他也去拣来了那花。 起初他是存疑的，但村里吃这个花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他们看起来都非常快乐，于是他也试了一下。 染病的母亲只是轻症，本可以痊愈，吃下花研磨成的粉末，回光返照般好了半天，然后猝死。 那真的是很突然的事情。 那是小女孩还未理解何为去世的时节。 她看着父亲日渐颓丧，看着母亲仿佛永无止境地深眠不醒。 即使是年幼的她，也明白，她小小的世界正在崩塌。 她在海边渔村，跟周围的邻居都很熟。 村民们好心教她，让她把这青色的粉末，放到父亲的饭菜里，这样他就会快乐起来，能再次出海捕鱼，再次陪她玩了。 她很开心地照做了。 父亲在吃下饭菜的时候的确精神振奋了许多，但表现很奇怪。 明明妈妈在床上睡觉。 父亲却一如往常对着妈妈说话一样，对着空空的饭桌座位，笑着聊天。 小女孩无视了这个奇怪的场景。 她很高兴爸爸终于对她开口了。 她每天都加一点青色粉末在父亲饭菜里，因为好奇，她自己也加了些，但没有多大影响。 很快，她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越来越少。 晒在沙滩上的渔网也变少了。 村民们不出网打鱼，都想着找花。 海边的村落都掀起一场找花的热潮。 小女孩并没有在意，因为她曾经也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找贝壳。 第75章 她父亲每天还是出去打渔，只是和其他村民交流越来越少了。 小女孩知道，父亲很讨厌那种花。于是没有让他知道自己的青色粉末是从哪里来的。 父亲越来越喜欢小女孩做的饭菜。 小女孩代替了睡觉的妈妈，每天变着花样做饭菜给他吃。 过了十几天，妈妈变得很臭很脏。 小女孩都不敢靠近。 父亲却一如既往，每天坐在床边和她聊天。 明明她每天给父亲做饭菜，父亲却日渐消瘦。 小女孩感觉到不对劲，却下意识地欺骗自己，以为这样就能延续自己温暖的家。 终于，青色粉末用完了。 她想向村民借，却发现，村民快跑没了。 剩下的人瘦脱形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海崖壁上的胖大叔约翰是教她做菜的人，尤其是海鲜佳肴。 可这次她去见他，他却像一只包着皮的瘦猴子，一脸惊恐地捧着晒干的花，把她赶了出去。 能捡到的花越来越少了。 村民们尝试过种这种花，可是都没成功。 他们千方百计找这种花，甚至为了争夺大打出手，最后好多人都离开了这个地方。 小女孩本来无所谓，可是她父亲很快就出现问题了。 父亲一开始眼神涣散，叫着口渴，但是无论喝多少水都不管用。然后他的眼中出现红血丝，双手不停地挠着身上的各个部位，用力到划出血痕。 他开始胡乱地喊名字，一会儿是母亲，一会儿是他女儿。 后来，他一边说着，宝贝女孩，吃椰子，一边将圆球形的水壶砸到了她的头上。 小女孩哭着逃跑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对她。 她不明白父亲怎么了。 她坐在海边想了一个晚上，得出了自己能够接受的结论，她的父亲生病了。 她顶着红肿的眼睛和头上的血回去，打算照顾生病的父亲。 回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他的父亲活生生将自己一只眼睛挖了出来，嘴里塞着腐烂的母亲的骨肉，骨头穿肠而过，从腹部破出来。 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难看的死法。 十年后，她再想起那一幕，还是这么觉得。 第30章 不死鸟之花（2） 十年后的小女孩，因为养她的主人是在一棵古老的桫椤树下发现她的，见她一头红褐色卷曲的短发，给她取了红桫椤这个名字。 至于她原本的名字。 忘了。 前五年，她在主人的饲养下浑浑噩噩地活着。 依靠这张脸，换了一个又一个主人。 准确来说，靠着百毒不侵的天赋，吃死了一个又一个。 接触青茉的产业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愚蠢和悔恨之中。 但身边没有一个人会同情她安慰她。 都是一样悲惨命运的人。 以及在地狱中变得更加凶恶的人。 她变成了后者，她希望所有人都和她经历同样的事情，甚至更加悲惨，这样她才能找回一点平衡。 无辜善良的人会遭受无妄之灾。若去追寻理由，人会发疯。 她靠着脸和演技，以及百毒不侵的身体。哄骗了许多无辜的贵族，赚了很多钱。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享受这个过程，后来也觉得厌烦了。打算攒够了钱就逃到北方去过日子。 十八岁之后，她遇见了现在的主人。 他和那些蠢货不太一样。 他发现了她的本领，她的嗜好。他对她一见钟情，他将她带在身边，像拴着狗一样拴着她，让她帮他赚钱，花言巧语哄骗她。 这个人是她所有主人中唯一肯花心思骗她的。 因为这个，她又留了下来。 但当她看到他在海岛连礁上庞大的海百合种植基地时，她全身发麻。 他在她耳边的话，像是恶魔的低语。 “我们一起，让海百合开遍整片大陆好不好？” 那一刻，她弯着眼的样子笑道：“一定可以的。” 父亲的死状时隔多年在她紧闭的眼底滋生出来。 谁能想，曾经再怎么堕落都没想逃离这个地狱，这次却下定了决心。 她一把火将她可以触及的海百合与晒干的植株都烧了干净，带走了一部分青茉。 她以前积累的资金被那家伙控制住了，她干脆丢弃了。 她来到了距离哈伦迦领地北部。准备筹集一些钱，然后立马北上逃亡。 她先准备逃往涅卡领地，据说那里治安很不错，但她的最终目的地还是北方芳塔司领地。 她这回什么都不要了，只希望离那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甚至在听完艾利克斯的建议之后，她觉得，在监狱里吃完牢饭赶赴刑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为什么这么憎恨贵族？”英格尔靠在床头淡淡地问。 红桫椤面无表情地回答：“我选贵族下手是因为贵族有钱，平民就算再怎么榨也弄不出一颗子。” 艾利克斯皱眉道：“那些被你绑架的人呢？” “我都全须全尾地放回去了，我赚钱的方式是让他们离不开青茉，他们为了保住面子，会默不作声给家里递信要钱。我这里青茉也就那么点货了，用完了我也不管他们了。” 第76章 “这东西哪怕贵族也吃不起。”英格尔拿起最后几包剩下的青茉，颠了颠分量。 红桫椤麻木地提醒道：“你可别想着烧了这东西…烟雾也能让人发病，甚至效果更好。” 英格尔知道她是自己经历过的。 “所幸这个城市的排水还是照常做的，把这个倒入下水道吧。” 艾利克斯把他按在床上自己去做了。 红桫椤看着他，眼中似乎很真诚：“我现在只有唯一一个要求，判刑也好关我进监狱也罢，带我离开这个城市。” 英格尔皱眉：“这里是哈伦迦公爵的辖地，你也归公爵府管。” 红桫椤冷笑一声：“那干脆杀了我。” 英格尔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个城市，这片领地的问题比他想象得还严重。 艾利克斯回来的时候，一针见血地问道：“你现任的那个…情人是什么人？” 红桫椤嗤之以鼻：“不都说了是主人吗？” 她顿了好一会儿：“名字叫莱格拉斯?哈伦迦。现任米赫?哈伦迦公爵的私生子，也是他的独生子。”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来回扫了眼两人，讽刺道：“你们也是贵族，可那是国内仅次于皇室的六大公爵之一，你们惹得起吗？” 她没有说你，而是你们。毕竟艾利克斯现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侍卫或者侍从。 仅次于皇室，并不意味着皇室就能轻易动他们，这六大公爵的势力早就定如险峰。 六大公爵镇守边境，相互制衡，目前也倒相安无事。但想必有许多人会乐意看着一个公爵倒台。毕竟这种事情几百年都未发生过了。 【更像分封制度呢…地方主权太强的弊病…】 在漫画中，哈伦迦公爵的出场率并不高，据说他是完全中立的立场。 但自古以来，哪有什么完全中立？ 在领地里如此兴风作浪，哈伦迦公爵不可能不知。 看这种情况，想必是默认允许，甚至出于某种目的支持其子。 【腐败贵族的典型…】 说实话他在首都也见过尸位素餐的贵族，但在奥拉执政之下，能臣，佞臣和废物三者平衡得很好，活跃在政坛的基本上都是有能力有野心能干事的人。 【如果这件事的目的是获取钱财，那么获取钱财的目的是做什么？公爵不可能缺钱…除非豢养私兵之类的…】 但在漫画中，哈伦迦公爵从未有任何反叛的苗头，战争中尽心尽力支援，也从未出现过其私生子这个人物。 【漫画只是最初的参考，现在已经不可尽信了…况且还有那么多坑没填…】 他猛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谁知道他这只蝴蝶已经在另外半球引发了怎样的风暴呢？ 艾利克斯坐在他身边道：“看来我必须得去走一趟了。” 英格尔扶着额头，心中腹诽【这是什么皇帝微服私访顺带查案的单元剧啊…是不是还要从哪里跳出几波刺客…呸…】 为了预防皇后的刺杀，他们已经绕了很多次弯，他就不信全国各地都是反叛分子，更何况现在艾利克斯名头还不大。 英格尔按了按太阳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艾利克斯手掌在他头顶拍了一下：“当然是我去啊，你还是留在这里休息。” 英格尔愣住了。 这对他来说当然好，主角处理掉一切事宜，他也不用卷入纷争。 他想了想问道：“你怎么过去？” “划船啊？我租一条船过去？” “…十几公里，你自己划过去？引航呢？” “总会有办法的吧？” 英格尔额头青筋跳的欢乐。 【这个人完全没考虑过方法…】 艾利克斯在大事上总是细心果决，在小事上却毫不在意。 艾利克斯笑道：“不然我绑一个船夫也行。” 听听！这是主角该说的话吗？ 英格尔伸出手按住他的嘴：“打住，我送你过去，剩下的交给你来处理。” 艾利克斯这下反而不乐意了，伸手摸着他的额头道：“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勉强自己。” 英格尔撇开他的手道：“没你想的那么脆。” 在艾利克斯的坚持下，他们还得再待一个晚上。他们又没什么事情可做，下了会儿棋，英格尔让艾利克斯下去打听情况的时候顺便帮他问一下南海不死鸟之花的事情。 英格尔一边给菲涅喂食一边道：“你说你也能尝出毒药的味道吧？” 红桫椤耸了耸肩：　“那又怎样？” “那我要你跟我做一笔交易，可以让你活下来的交易。” 红桫椤愣了一下，冷笑道：“我有选择吗？” 英格尔微微一笑：“没有。” 凭她做过的事情，死多少次都不足惜。 只不过就这么死了也便宜她。她需要还债之后再死。 趁着艾利克斯办事期间，他写了一封给目前涅卡领地的掌权人阿瓦提耶的信。让他派遣一小队骑士来哈伦迦领地接人。 算时间，等他们明日从海岛连礁回来之后应该就能到了。 艾利克斯回来时，他也写好了。 “有一些线索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艾利克斯洗了把脸进来道。 “说说看。” 第77章 “没人听过南海不死鸟之花，但是有人听说过一种于灰烬中生长的奇特的花。” 英格尔想起了前世在一个纪录片里看到的垂筒花。 “仅有很少一部分人见过这种花，诞生条件很苛刻。树木自燃或者雷电劈火，导致森林被烈火燃尽，在一片废墟之中，唯有一朵橙红色的花从灰烬里抽芽绽放，人们称它为火百合。” 【连称呼都一模一样……】 “……嗯还有其他的吗？” 说实话，他已经知道这种花开花的原理，自然也就不感兴趣了。 艾利克斯做到床边，递给他一包蛋煎蛤蜊：“我还没说完呢。” 英格尔用眼神示意他快说。 艾利克斯接着道：“据说这种花在绽放之时会变成一团微弱的朱红火焰，在灰烬上燃烧蔓延，所过之处万物苏醒，死土复生。” 英格尔差点吃噎着，灌下一杯艾利克斯递来的水。 【该说不愧是奇幻世界吗…】 “我觉得这个与你跟我说的不死鸟传说有点关联，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会那么凑巧碰到一片森林自燃。而且这边可是南方。”英格尔叹了口气。 “那我们自己烧一片出来不就好了？”艾利克斯一脸纯真，却语出惊人。 英格尔嘴角抽搐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艾利克斯视线转向窗子，仿佛穿过十公里，遥遥地望向某个地方，“我们不正要去做这件事吗？” 英格尔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随缘吧，这不重要。” 艾利克斯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红桫椤：“怎么处置她？带回首都也太麻烦了。” “我写信给阿瓦提耶副团长了，你明天把这信拿去邮局，过几天应该会差人过来了。”英格尔看他的手势心领神会，再一次让红桫椤睡了过去。 艾利克斯轻声道：“这边的海军陆军装备并不精良。沿岸也并无什么隐藏的基地。钱没有被花在军备上面。” “嗯，哈伦迦公爵也并非崇尚豪奢之人。公爵府看起来也很朴素。” “府邸周围的用品店铺我也都探听过了，并没有大量进出的可疑物品。” 【那么他们通过毒药获取的大量钱财都流向了哪里？】 两人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相同的疑问。 英格尔托着下巴想了想：“哈伦迦公爵有没有经常联系的人，或者喜欢经常去的地方？” 艾利克斯回忆着，慢慢道：“现任哈伦迦公爵…明面上是中立的，很少与人联络…宴会都很少去…基本上驻守在领地里…唯有回首都述职…等下…这几年，都是公爵本人亲自回首都述职，并且保持每季度一次…” 艾利克斯眼前骤然一亮，英格尔看着逐渐昏暗的光线，伸手点燃了油灯。 艾利克斯蹙眉道：“这是不寻常的，通常各大边境公爵，除了涅卡公爵常驻中央辅政，其他几个公爵都会为了维持势力，守在自家领地，大部分只会派遣重要家臣进首都，因皇室要求，他们每年也只需要亲自来首都一次，且不需要停留太久。每个季度太频繁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英格尔随手甩灭火柴，朱红的灯焰勾勒出两人的侧脸的光影：“你觉得他最有可能和谁联系？” “奥拉先排除了，二三皇子有可能…”艾利克斯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英格尔笑了一下，说出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皇后。” 第31章 不死鸟之花（3） “准备好了吗？” 艾利克斯紧紧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红桫椤还是被绑着，麻绳的一头握在艾利克斯的左手里，她一脸惊恐。 英格尔右手魔杖指地，画了个圈，阵法轻轻浮起。 法阵穿过三人，身体逐渐随着银白的光斑消散了。 视野中的白芒褪去，耳边传来呼啸的海风，水汽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桫椤看着空荡荡的海面高空，疾坠的失重感，下意识尖叫起来。 艾利克斯紧紧握住英格尔的手，哈哈笑起来，“哇真的到了。” 英格尔面无表情地道：“有点高啊。” 他手轻轻一挥：“float。” 三个人稳稳飘荡在空中。 英格尔往下头看了看，看见了一座岛屿，在高空看起来很渺小。 “很近。我们过去吧。” 三个人落入半空中展开的传送阵里。 下一刹那，脚尖点地。 英格尔脚底有一块石子，滑了一跤，艾利克斯伸出手接住他。 “谢谢。” 红桫椤上身被绑住，站不稳一脸扑到地上。 艾利克斯把英格尔扶好，“魔力耗损如何？” “还行。” 英格尔蹲下来，左手撑在地上，右手魔杖点在地上。 魔力的光圈扩散开去。 英格尔能看见不同的人在他的脑海中呈现探测范围内生物红蓝不同的温感状态和魔力波动状态：“1…2…3……7个骑士，还有3个巫师…普通人52人。” 艾利克斯活动了下手腕：“等级呢？” 英格尔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反正比你弱。” 艾利克斯哑然失笑：“也对，你不关注等级的。巫师呢？比你强的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