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节 ?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作者:咸鱼三三 简介 大龄剩女江婉穿进书里,开局喜提四个孝顺子女心中暗喜,看起来养老很舒适的样子…… 没料到却是声名远扬的恶婆婆,重生归来的儿媳妇还在一旁虎视端端,随时都想要了她的老命怎么办? 使出浑身解数终得母慈子孝,可据说早已死于山匪之手的丈夫又活了,不仅做了朝廷高官,还要送她一纸休书? 江婉纤指轻摇:不,不! 休妻是不可能休妻的。 要么休夫,要么丧偶,陈世美你挑哪个? 第1章 我就是那个恶婆婆 “救命~” 江婉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而死了,无论是口还是鼻,此刻全成了摆设一样,一点气儿都透不过来,呼救声就卡在喉咙里,却怎么都发不出来。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但那逼真的濒死感觉让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赵芸娘,你到底对娘做了什么?” “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屋里就你在,不是你还会是谁……” 嘈杂的争吵声断断续续的落进江婉的耳里,她能感觉到自己身边就有人,却仿佛没人察觉到她已陷入绝境中,还不痛不痒的争论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求救的希望被彻底的淹灭之后,江婉只能抛出孤注一掷的气力。 她极力佝偻身子,积攒下全身的力气猛的冲向喉头处。 “咳——” “噗~” 哪怕用尽了全力,江婉的咳嗽声仍旧不高,但喉咙处却是一松,新鲜的空气猛的倒灌进来,肺泡都刺激得生疼。 她像干涸沟壑中的鱼儿见了水,坐起身来张大了嘴不管不顾的喘气,那粗重的呼吸声终是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娘!” “娘,你怎么样了!” 七嘴八舌的叫嚷声吵得江婉脑仁疼,她咳嗽着,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刚从自己嘴里飞出来的那团肉白色的物什,滚了几滚后弹落到地上,再无动静。 看不出是什么,不大,却柔软有弹性,卡在喉咙里能令人窒息而死。 是谁,是谁要谋害她? “呀!这是块肉吧。”有怯怯懦懦的女声突然从角落里传出来。 立即有另一个挽髻尖脸的妇人上前,伸手就抓住了,她拿起来闻了闻,惊讶的道:“还真是块肉!厚膘的大肥肉!” 屋内的嘈杂之声顿消,全都齐齐盯着床上的江婉。 江婉此时也注意到了面前的人。 两男两女,年纪都不大,只是一个个的……很怪异。 一块肥肉,看她干什么? 嗯,她刚才是被一块大肥肉卡住喉咙差点噎死。白白腻腻的大肥肉,感觉往后余生都不会爱了。 不对不对! 江婉用力的摇了下头,她很确定自己这会儿是清醒的,毕竟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恐慌和无助绝不是作假。 可是,明明自己在家里睡觉的,怎么就有了性命之忧,家里还突然冒出这么些人来,而且这些人喊她什么? 娘!? 江婉惊得打了个哆嗦,这才着急忙慌的打量起四周来。 这一看不打紧,却把她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她的确在睡觉,只是这地点、这环境,与她熟悉的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四周光秃秃的泥墙还透着光,阳光从细小的孔洞里透射进来,形成一个个斑斓的光柱,室内的尘埃在光柱里上下翻腾,生机勃勃。 一顶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蚊帐就笼罩在自己的头顶,手边是冷冰冰、硬梆梆的打满了补丁的被褥铺盖。 “娘!”李延宗不错眼的盯着自己的娘,见她的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变白,不等恢复正常又再次一脸震惊。 他的心提得老高,因娘不同寻常的举止忐忑难安。 好像他娘此时完全不认识他们了似的,那目光冷漠得让人害怕。 “娘,你感觉怎么样?三弟去请郎中了,马上就到。” 能别叫娘了吗?江婉只觉得自己想死一死。 她一个大龄剩女,婚都还没结,哪来的本事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来?可是脑海中的记忆却偏偏又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些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穿着斜襟土布衣衫的人还真是‘她的’后代! “娘,你怎么会被肉卡了呢?家里哪来的肉啊?”江梅蹙着眉仔细打量着手里的肉块,丢又舍不得丢,一时左右为难。 “你说,是不是赵芸娘搞的鬼?” 虽然是疑问句,却被说得十分肯定,仿佛她口中的赵芸娘就是罪魁祸首。 赵芸娘则早就习惯性的畏畏缩缩在墙角,好像料定了自己会是被责骂的那个。 李延睿闻言,再看垂眉敛目害怕如惊弓之鸟的媳妇,心如刀绞,自己说好了要保护她的,结果果真是他失信。 当即不顾自己身形瘦削,上前一步,半遮半掩护在她面前,一张脸涨得通红,紧握着双拳挥动了下,但最后也只声音比往常高了一点。 “大嫂请慎言!” “芸娘,芸娘是不会害娘的。” 赵芸娘? 正神游中的江婉一下被这个名字拉回了神智。 好熟悉的名字,她在哪里见到过?只约一思索,她盯着母鸡护小鸡一般,正防备着自己的一男一女恍然大悟。 可不是把她当老鹰了嘛! 江婉这下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昨天刚回了趟家,被家里人齐齐逼婚实在受不了,独自躲在房里看小说,正好就看了一本以赵芸娘为女主的种田小说。 在那本书里,赵芸娘是个苦命女子,从小被父母遗弃,长大后又被人卖到小柳树村李家为媳,婆婆江氏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处处刁难她,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出息中举,却还是被婆婆逼着休妻。 无处可去的赵芸娘又贫又病死在了路边,结果重生回来,还是初到李家做儿媳妇时。 然后就是苦命女主逆袭,斗婆婆分家产,与丈夫如何团结一心过上逍遥的日子。 如果所料不错,那她现在——就是那个恶婆婆江氏。 “都吵什么吵?老娘我还没死呢!” 江婉心底的烦闷此时已经达到了顶点,前世今生的很多记忆杂乱的纠缠在脑海中,一时找不到头绪,下意识的却已经开始模仿原主江氏的言行。 果然她一开口,屋里所有的人都老实下来。 “都滚出去!” “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这会儿喊得亲热有屁用啊,老娘出不来气的时候连个拍背的人都没有!” “娘,哪能呢,我们这不是怕……” 江婉不等人把话说完又开飙:“都滚,都滚!好不容易缓了口气,你们一个个还堵得风丝不透,怕不是恨我不死?” “嘿嘿,娘要休息,咱们这就走,那……这块差点害了娘的肉我就拿走了啊,剁碎了还能喂鸡呢,丢了怪可惜的。”江梅终于拿定了主意,拿着肉赔着笑脸就带头往外走。 一顿连消带打,江婉才终于落得清静。 望着家徒四壁,她不禁悲从中来! 江婉是农村出来的大学生,毕业后狠是奋斗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做到项目经理的位置,好不容易给自己在城市里安置下一个小而温暖的巢。 结果房贷都还没还清呢,她却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还是贫穷落后的古代乡下,真一朝回到解放前之前了。 穿就穿了吧,可她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就成了婆婆级别的人物,而且还是一个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恶婆婆? 江婉一时欲哭无泪。 好吧,妈妈再也不用担心给我相亲了。 不仅不用相亲,连结婚生子的步骤都省了,还直接越级当上了婆婆,连孙子都出生了。 江婉苦笑着嘟囔了下,然后迅速的从记忆中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设定。 可惜那本小说她没看多少就睡着了,且书中对恶婆婆这个小配角着墨并不多,作者直接从女主重生开始,接着就怂恿丈夫分家了,对婆婆的描述只一笔带过。 第2章 儿媳妇总想要我死怎么办 “兄长,娘的确是自己偷肉吃被噎住的,你们刚才都错怪了芸娘。” 李延睿搀扶着吓得如一团软泥的妻子从娘的房里出来,到底还想为她讨一个公道,只是他一个小叔子到底不好跟大嫂江梅呛声,只能对大哥道。 李延宗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娘在自己屋里吃块肉怎么能叫偷?” 家里就只有这个兄弟是读书人,也完全继承了爹的文质彬彬、温文有礼。可是自从他成亲之后,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现在还跟自己纠结妇道人家的口角。 就拿今天这事来说,最初发现娘有异样的人正是他的媳妇赵芸娘,那找她问明情况又何罪之有?偏这两口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说的是肉的事吗?你们不该这样对芸娘!”李延睿被大哥说得脸红,但到底为自己媳妇出头的心思占了上风,仍然硬着头皮道:“你看大嫂,根本就是故意处处针对。” “哎呀,这能怪谁呢?自打你媳妇进了门,咱娘可受了老罪了,上回河边洗衣服,把娘推河里差点没淹死,还有上上回,从那么高的门槛上摔下去,头离石磨只一指远了,谁能保证这回不是她动的手?”江梅不等自己丈夫开口,就斜瞄着李延睿身后臊眉耷眼的赵芸娘很没好气的道。 “大嫂休得胡言,这都是莫须有之事,怎么能怪到芸娘头上!”李延睿哪里跟人吵过什么架,更没遇着江梅这般村妇对手,这回是真急了,“上回还有上上回都是巧合……”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节 “哪有那么多巧合,总是赵芸娘跟着娘就出意外?”江梅瞥了眼秀才小叔子完全不放在眼里,论吵架,她丝毫不怯。 “不可理喻!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李延睿气急,开始口不择言。 “二郎!别说了,是我没有照顾好娘,大嫂怪我也是应该的。”赵芸娘忙怯怯的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我进娘屋里去请安,就见娘在那吃肉,估计是看到我不喜才被噎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一片黯然,那自责和惶恐落到她纤瘦柔弱的身上,苍白无力的小脸,真真是我见犹怜。 赵芸娘低垂着头,把眼里那一抹憎恨掩藏得极好。 那个死老太婆真是好命,不管她怎么做,她都死不了!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别自责,本就与你无关。”李延睿见自己的媳妇又被冤枉,本是愤怒,但事涉他娘,内心无力,只得轻拍了她的手安慰。 “我无碍的,只要娘好就好。” 赵芸娘多少还是有些安慰,虽然老太婆仍旧安然无恙,但自己丈夫这回站在了自己这边,早晚他们母子离心,而且…… “娘屋里怎么会有肉呢?咱家都多久没肉吃了?” 果然! 赵芸娘的嘴角弯了弯,江梅上钩了。 她要不了老太婆的命,那就让她众叛亲离吧,再不复前世的风光! “娘的事你少管,还不回屋去,瑜哥儿要闹了!” 江梅的关注点还停留在肉上,李延宗瞪了她一眼,这事才稍略消停下来。 看着江梅风风火火的回了西厢,就这么匆匆揭过赵芸娘有些遗憾,不过……不满的种子就这么种下了,老太婆的好日子就要完了。 她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儿子啊,她这辈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 江婉又不聋,那群儿子媳妇在她房门外的言语官司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头越发疼了! 儿媳妇总想要我死怎么办? 得一窝便宜儿孙本不是坏事,反正她是不婚不育主义者,只是里面有个儿媳妇与她苦大仇深啊。 虽然这是原主的锅,现在却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要不她跟女主赵芸娘说一声,她其实已经大仇得报,她的恶婆婆早一命呜呼了? 不了不了,这险冒不起。 江婉连连摇头。 赵芸娘正好借机说她鬼附身什么的,要赶尽杀绝岂不是轻而易举? 江婉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穿越了,但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就没听说穿越了的人还能轻易回去的。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特别是刚经历了一场要命的窒息,江婉现在对‘活着’那是十分执着。 况且,这李家穷虽穷,对她来说却也并非一无是处。 首先,李家与村里一般的泥腿子不同,属于耕读之家,社会地位尚可。 这得从李家的一家之主李文盛说起。 二十多年前,外地书生李文盛不知怎么就入了小柳树村江老秀才的眼,不仅收留了他,还把女儿江婉嫁给了他,又起房子又陪嫁田地,让他在小柳树村安家落户。 李文盛就此埋头苦读,后来果真一鸣惊人,先后中了秀才过了乡试成了众人仰望的举人老爷。 李家一时风头无俩,众人都赞江老秀才慧眼识才。 虽然三年前李文盛进京赴考遭山贼所害,但李家已一脚踏入仕林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县里的县令老爷也是能搭上话的。 其次就是原主给她留下的一屋子儿孙。 大儿子李延宗忠厚老实,方方正正的很有长子之风,对母亲相当孝顺,大儿媳江梅是原主的娘家侄女,更是事事以江氏马首是瞻,早早给李家开枝散叶,诞下长孙瑜哥儿才满周岁。 二儿子李延睿则完全遗传了他爹会读书的基因,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很有希望更进一步,至于二儿媳赵芸娘,重生回来虽然对婆婆极不大友好,但原著中也是相当能干的人,且还有女主光环加身。 三儿子李延平尽管只有十二岁,却长得人高马大,很有一把力气,勤劳苦干认劳认怨的。 最小的女儿李翠今年刚刚九岁,生得娇俏可爱,是原主的掌上明珠。 这么一算,她如今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 家里顶门立户的有了,光耀门楣的有,干活出力的也不缺,承欢膝下的还齐全,而且她还穿成家里唯一能发号施令当家作主的大家长。 怎么算江婉这波穿越都不亏。 理清千头万绪,江婉托着下巴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床头木柜上的铜镜。 黄澄澄的铜镜中立即映照出一个生着双下巴的头脸来。 还好,还好。 江婉的内心已经做好了看到一个乡村老妪老迈不堪的样子了,却不料镜中的人虽然生着一双刻薄的倒三角眼,皮肤有些松驰,与她现实中的状况不可同日而语,却也不算太离谱,认真保养一下,说不定还能养回来。 五官还算端正,身形也较一众儿女圆润饱满,江婉摆了个端庄的姿势,还真有几分诰命太太的端方气势。 第3章 本以为是个青铜,实际却是王者 来都来了……那就留下吧。 江婉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重生的二儿媳妇有些麻烦,但有危机也意味着有机遇,既然她的二儿子和二儿媳妇是主角,那她这个‘娘’,岂不是只要抱着这两根粗大腿,跟着躺赢不就好了? 美滋滋。 心下大定的江婉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自己的财产。 屋里少有的几件家具中,那个挂了铜锁的大立柜一看就很有料。尽管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很简略,但她还是凭着本能,精准的从腰间摸出了钥匙。 哇~ 那么大一口立柜,分成上下两个间隔,下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精米细面,上层是成匹的布料,有细软棉布,也有精美绸缎,江婉盘算了下,就算李家上下都穿新衣,那也够穿两年的。 立柜中间有一个屉子,抽开里面还有一个古檀色的小匣子,匣子上还挂着锁,看到这个江婉心中一喜。 比起衣料和粮食,这里面装的才是李家的家底。 打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红绸缎的布包,一层一层跟剥笋似的剥开,两锭金光灿灿的元宝就露了出来。 这是十两金子! 再然后是一把碎银,里头最多的是一串串的铜钱,江婉仔细的数了,再进行换算,千枚铜钱等于一两银子,十两银子等于一两金子。 全部折算成时下流通的货币单位,李家光现钱就有一百五十六两银子外加三百二十一铜钱!按一个铜钱可以买两个包子的物价换算,放到现世来说,那可是十五万多的现金啊。 什么感觉? 本以为是个青铜,实际却是王者! 当然这个换算方式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纯粹是江婉自娱自乐。 小柳树村里其他人家是不可能有这么多财富的,这些全都拜李文盛所赐,是他中举后别人送的礼。 就跟范进中举里似的,这个大虞朝的举人老爷一样可以一步登天。 不算上匣子里还有不少金银首饰,光现银就这么多了,可李家却还住着四面透光的泥土房,一家子吃糠咽菜过得苦哈哈的。 江氏这个原主,还真不是一个好当家人。 江婉一想到她自己偷偷吃肉被噎死,就无端脸红。 一屋子儿孙养得面黄肌瘦,就她自己膘肥体壮不说,还是这么个死法,光凭这一点,就足已坐实她是个恶婆婆婆的事实。 不过这死法也算她死得得偿所愿了,只是留下的一屁股糟心事却要江婉来给收尾,想想都头疼。 “娘,娘,郎中来了!” 江婉才收拾停当,就听院子里传来呼叫声。 她不得不立即装模作样的躺上床,至少现在还不是崩人设的时候,不然被一直虎视眈眈的二儿媳妇给看出点什么端倪,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娘,你怎么样了?”推门进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人,脑门上冒出的一头热汗都没顾上擦一把,就急急的奔到床边,急切的盯着江婉看。 “等你请的郎中,老娘早死了!” 尽管江婉的内心对三儿子李延平的举动是感动的,但为了人设,还是不得不瞪着他口是心非道。 “呵呵,娘都有力气骂我了,看来大哥说得对,果真是好多了。”憨头憨脑的李延平莫名被骂并不以为意,挠了挠后脑勺还一脸喜色。 “那郎中……” “看,请都请了。” 江婉顶替了原主的身份,包括身体,她还真有些担心会被一块肉给噎死的原主,是否有什么隐疾。 虽然原主的年龄也才三十多岁,与她现世相仿,但大虞朝的人均寿数远不及现世,江婉还等着抱大腿享福呢,身体检查必不可少。 李延平请的是柳镇上福安堂的坐堂郎中萧郎中,怪不得去了那么久。 这位萧郎中是镇上最好的郎中,半百的年纪,面容清癯,颏下蓄一把山羊胡子,走进来隐隐可闻到药香,一看就很靠得住的样子。 “老太太,切记要心平气和。” 只是那郎中一开口,就是老熟人的样子,而且这劝告,怎么听着都像揭短儿,想来原主爱作的毛病是远近闻名了啊。 刚过完青年节的‘老太太’江婉听得耳根子发红。 “从脉像上看无大碍,只是有些心胆气虚,我且开一幅安神定惊的方子,吃上两幅也就好了。”萧郎中隔着帕子把了脉,面容倒是和和气气的。 “郎中是说,我只受了惊?”心胆气虚什么意思江婉听不懂,但那安神定惊的方子说出来还是能理解的,“真再无其他毛病?” 原主被噎死肯定是受了惊吓的,她让郎中检查,是因为担心换了芯子的身体会不会有不良反应。 “恕老朽才疏学浅,没看出还有其他毛病。”受到病患质疑,萧郎中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看得江婉一愣。 她好像没说什么话吧,这就把人萧郎中给得罪了? “郎中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想必这也是原主的锅,平常说话老得罪人,连带她说的话落到旁人耳里也有几重意思了。 萧郎中难得看到李家这江氏老太太服软的时候,只道一句误会,他的脸色就缓和下来。到底是医者仁心,又细细的给把了次脉。 这次时间久一些,最后收手后仍然结果相同,便疑惑的问:“老太太可还有不适?”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节 “估计就是受了惊吓,还好还好,方子暂且别开了吧。”如今郎中看了,没看出问题来,她还吃那苦汁子干嘛。 江婉硬着头皮回话,无论是差点被肥肉噎死,还是换了芯子,都说不出口。 一个是不好意思说,一个是不敢说。 萧郎中一脸果然如此的神色,径直起身,“诊费三十文。” 当时李家老三跑得气喘吁吁,把他从福安堂里拉起就跑,一副自家老娘快断气了的架式,把他给吓了一跳,十来里的路,他跟着一路小跑。 还真当这老太太病得要不行了,谁知跟往常一样,人家龙精虎猛,只不知她又要搓磨谁。 萧郎中暗地里叹息一声,很替李家后辈不平,摊上这么一位娘亲。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人家子女孝顺,愿意听她摆布,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可说的? 第4章 一个个都是作死小能手 江婉一直关注着萧郎中的神情,自然也解读出了他对原主的态度。 打发李延平给了诊费送走萧郎中后,她也是眉头深锁。 原主江氏再怎么作死都已成过去,她现在取而代之了,自然不能再走老路,不然重生的赵芸娘第一个就容不得她。 她江婉穿过来是要享福的,可不是当炮灰的。 之前儿子、儿媳妇们在她门前的对话,她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原主江氏几次死里逃生,包括这次被肥肉噎死,应该全都是赵芸娘的手笔。 远的不说,就这次被噎。 本来她在屋里偷肉吃,支开了所有的人,就是赵芸娘突然闯入一声尖叫把江氏给吓着了,一大块肥肉来不及咀嚼就咽下去,才被卡住喉管堵塞呼吸道,导致缺氧窒息死亡。 时间卡得刚刚好,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完全故意!看来赵芸娘现在已经重生了。 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保命为上。 正当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思考出路的时候,小女儿李翠哭哭啼啼的推门进来,“娘,您把我吓死了!” “当真没事了吗?不喝药能行?” “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才找兰芝画了个鞋样子,您怎么就出事了呢!” “您告诉我,到底是谁要害您?”小丫头抹了把眼泪,又恨恨的攥紧拳头,“大嫂都跟我说了,肯定是赵芸娘,叫二哥休了她!” 小丫头靠过来,满满都是孺慕之思。 怪不得这孩子最得原主江氏的心,才九岁的孩子,香香软软的,湿漉漉像小兽一样的大眼望着你时,谅是再硬的心肠都不由自主的酥软下来。 “娘没事,娘好得很!” 前世江婉虽然抗拒结婚,却有个心愿,等自己还清了房贷,有能力抚养孩子的时候,倒希望能领养一个小女孩,做贴心小棉袄。 前世的心愿已经很缥缈了,不过这会儿她却实打实的有一件现成的漏风小皮衣。 不是说李翠不贴心,只是她被原主江氏教导得有些歪了,也是助纣为虐的帮凶,女主赵芸娘在她手下也是深受其害。 原著里得罪了赵芸娘的恶婆婆江氏没有好下场,李翠这个帮凶自然也讨不了好,好像是被小混混玷污,最后上吊自杀了的。 可不,现在还这么小,就替江婉拉得一手好仇恨值了。 还休了赵芸娘呢,人家可是女主! 江婉亲眼所见,李老二先前挡在赵芸娘面前的维护可算情真意切,两口子同盟已经结成了,连恶婆婆江氏都着了她的道,你这么个小豆丁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呢。 “这次与她无关,你别跟着瞎起哄。” “对了,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她嫁给你二哥了就是你的二嫂,往后别大呼小叫的,咱们是什么人家?别丢人。” 江婉是真心喜欢长得好看、还带着一身婴儿肥的香香软软的李翠,尽力想把她往正道上拉。 李翠奇怪的看着江婉,难得从她娘的嘴里还能听到赵芸娘的好话。 以往不管是家里出了什么让娘不顺心的事情,找不到犯事的人只管推到赵芸娘的头上就好了,这回大嫂都说了,娘出事的时候只有赵芸娘一人在场,与她相不相干她都逃脱不了干系,怎么娘还为她开脱了呢? 她九岁的脑子一点都想不明白。 江婉也懒得再说,孩子还小往后慢慢教,总不好直接跟她说:小丫头,你还太嫩,跟女主作对能有好下场?咱就苟着别作死。 “去,叫你大嫂来取粮食,咱们今晚吃顿好的。”折腾了一通,江婉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好嘞!” 李家的伙食奇差,就算李翠做为原主江氏的心头肉,也只能偶尔偷偷开个小灶,吃个白馍,煮个鸡蛋就是了不得的待遇了,这会儿一听能吃好的,到底是小孩子,什么都顾不得了,撒开腿就往外跑。 没错,江婉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改善家里的伙食入手,提高生活质量。 原主江氏在时,紧紧的把着家里的财政大权,除了自己隔三差五能吃到荤腥,其他的人只能忙时吃干,闲时喝粥,多半时间只能喂个半饱,菜里连点油星都捞不着。 赵芸娘做为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人就更别提了,好像她怀孕后,营养不良连胎都没保住,重生后对这事怨念尤深。 “娘,今晚还杀鸡?”取了大半锅糙米准备做干饭的江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再次高声确认。 这不年不节的,凭自家婆婆把几只鸡看得比性命还重来说,怎么可能杀鸡?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壮着胆子再追问一声,只是出于心底的那点侥幸。 “你聋了吗?家里的几只公鸡光吃粮不下蛋,留着糟蹋粮食啊?心里没成算的东西,会不会过日子了啊!” “嘿嘿,娘,我知道了!” 听到熟悉的责骂,江梅嬉皮笑脸的终于踏实了,这才像她婆婆嘛,刚才那轻言细语的,像换了个人似的,太吓人了! 虽然不明白婆婆今天为什么给吃干饭还让杀鸡,但只要有好吃的,婆婆还是那个婆婆,她别的就不用管了。 “赵芸娘,你窝在房里孵蛋吗?快出来帮忙做晚饭了!”得了命令的江梅出门就扯开嗓子嚷开了,像斗胜了的公鸡。 江婉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不作不死,一个个都是作死小能手,怪不得女主赵芸娘后来下手那么狠了,好像江梅这个大嫂最后是疯了的。 唉,江婉只觉得自己幸福养老的路任重而道远,偏还不能急功近利。 好不容易等到厨房里安静下来,一大家子团团围坐在堂屋里,江婉终于等来了当婆婆之后,坐享其成的第一餐饭。 只看了一眼,她便十分后悔让江梅掌勺。 这做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给出的是糙米,糙米就是上面还带了一层糠皮的米,虽然没有精米那么白,那么值钱,但味道很好,一样的香,据说营养成份还更高一些。 可是摆在她面前的这一碗干不干,稀不稀的黏稠状物体到底是神马东西?不仅没有米饭的清香,甚至还带了一丝烧焦的糊味! 鸡倒是杀了,也煮了,装了满满的一大陶盆,泛着苍白的颜色。至于那水煮的青菜,原谅江婉怎么看都没看出是什么品种来。 桌上还有几碗其他的菜,同样分辨不清是什么,做法应该都大同小异,一通水煮乱炖。 江婉很想抖抖原主的威风,摔了筷子骂人,可桌上其他的人似乎与她的想法完全不同。 第5章 拉不下老脸来跟着抢食 李家共八口人,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刚刚好。 江婉做为家里的当家人独霸上首一方,左手边坐了老大李延宗和江梅两口子,右手边坐着老二李延睿和赵芸娘,她对面坐着的是三儿子李延平和小女儿李翠。 家里最小的成员瑜哥儿刚满周岁正出牙,被他娘江梅胡乱搂在怀里,口水趟到了下巴下。 面对桌上的饭菜,与江婉的嫌弃截然不同,他们一个个努力克制自己想拿筷子的手,双眼圆瞪,哪怕是最老成持重的李延宗,都在不停的咽口水。 见江婉眉头深锁的样子迟迟不动筷,赵芸娘忙站了起来,虽然目光还黏在桌上的菜碗上,人却自动自发的离了席。 倒不是她把规矩忘了,只是家里难得吃次肉,那浓郁的香味多少存了点侥幸的心思。 只是……果然! 赵云娘苦笑了下,转身就准备走。 “吃饭呢,你去干啥?” 江婉一直都有关注赵芸娘,她反常的举动立即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娘,我,我这就去灶下吃。” 来了,死老太婆没错都要指责她,这回还不定要骂什么难听的了。 赵芸娘正不安,却听上首的人又道:“就在这里吃。” 啊? 赵芸娘跟江梅听说要杀鸡时的反应差不多,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得抬头直视江婉。 江婉心虚的摸了下鼻子,感觉自己想要模仿奇葩的原主江氏,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难度。 “我说就在这里吃,听不懂吗?”江婉故作凶狠的瞪了一眼赵芸娘,赵芸娘这才忐忑不安的挨着丈夫李延睿坐了下来。 桌上所有的人都盯着江婉,吃惊的表情跟赵芸娘一般无二,都不明白今天江婉为什么会让赵芸娘上桌。 “一个两个的看什么看?” “不都是家里的人吗?趁还有口吃的,往后……往后都一起上桌吃,省得到处说我苛待你。” “娘,我没有到处说……” 江婉见赵芸娘立马又换上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忙挥手制止了她。 虚情假意演来演去的太累人了。 她本还想多说两句,但见这一桌子都是按捺不住的筷子,只得摆了摆手,“都吃吧。” 随着她这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再顾不得其他,江婉当即便看到了堪比高三学生食堂抢饭的壮观场景。 江婉目瞪口呆的看着桌上的饭菜飞快的减少,很是怀疑自己碗里的跟他们碗里的不是一样的东西。 “娘,鸡,吃!”李延宗到底是长子,虽然自己手底下扒拉着没停,还不忘于百忙之中抽出目光来扫了他娘一眼,只是那含满了食物的嘴有些口齿不清,说话能力直接下降到三岁。 江婉被肥肉卡住的阴影还在,只看那盆水多过肉的、没有颜色的水煮鸡肉,就觉得腻味得不行,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再看饭桌上狼吞虎咽的一群‘儿孙’,也当真拉不下老脸来跟着抢食。 古人成亲早,李家哪怕已经当了爹的李延宗,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在江婉的眼中,这些人当真还全都是孩子啊! 江婉这是首次看到李家所有的成员齐集一堂。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节 虽然衣衫破旧了些,但都还是青葱的年纪,个个身上自有一股蓬勃的朝气。原主江氏的相貌不差,被她心心念念爱慕着的举人老爷李文盛,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儿女们五官自然都生得十分标致。 若说差异,那就是老大李延宗和老三李延平继承原主江氏的基因多一些,身形比较壮实,皮肤也稍黑,老二李延睿和女儿李翠跟他们死去的举人爹更像一些,都清秀白皙。 特别是李延睿,生得明眸皓齿、身段匀称,穿一身秀才长衫自带书卷气息,妥妥的俊秀儿郎。 两个儿媳妇的相貌区别就有些大了。 江梅还在哺乳期,又因是原主江氏的娘家侄女儿很得她的偏爱,身材虽然不及原主的壮硕,却也养得珠圆玉润的,像个小号发面馒头。 反观赵芸娘就要窈窕多了,特别是她总低垂着头、一幅担惊受怕的样子,再加上身上灰扑扑的补丁衣服,一看就是个饱受欺凌的对象。 不过也是,在家里活没少干,却连吃饭上桌的体面都没有,可不就是个小可怜? 江婉被原主江氏作死的过往吓得心惊肉跳,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好好养老呢! 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她还不能有太大的改变,与赵芸娘的关系也要慢慢缓和,眼下最急的是怎么把偷肉吃被噎的事掩盖过去,不然实在太尴尬了。 只挑挑拣拣的夹了几筷水煮青菜和咸菜疙瘩尝了尝,缓了缓肚里的饥饿后,江婉就停住了筷子。 最先发现今天娘举止反常的人是老三李延平,“娘,您还哪里不舒服吗?” “没,你吃,先吃饱。” 吃得口齿生香时还能刹住车停住嘴,江婉老怀大慰,说明这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啊,让她对即将登场的表演也不由得信心十足起来。 不知是不是受李老三的影响,除了江梅没心没肺的吃着头都没抬,所有人吃饭的动静都慢了下来,就连李翠都迟疑的盯着江婉看了又看。 “看我干什么,都好好吃饭!” 虽然是个冒牌的娘亲,可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些孩子们对着这样一桌‘猪食’似的晚饭,都吃得这般风卷残云,江婉一下就代入了自己的角色。 “啧啧~可怜见的,咱家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 原主江氏真是花样作死,放着好好的儿女却不知珍惜,倒是便宜她了。 “以前要供你爹读书,娘带着你们有上餐没下餐的凑合着过日子,小小年纪都跟着娘吃苦受累;好不容易盼着你爹出息,结果那短命鬼却舍下咱们娘几个一去不回了!” 等到桌上盘干碗净,江婉开口了。 她虽然是借题发挥,其实说的也算是实话,至少李文盛考中功名之前,原主江氏还是跟着吃了不少苦头的,穷怕了的人特别在乎钱财,不然也不至于后来成了十足的守财奴,对自己的儿女都那样吝啬。 说起往事,小女儿李翠和老三李延平年纪小记忆不多,感触也不深,但老大李延宗和老二李延睿着实跟着吃了好些年的苦,记忆深刻。 “娘,虽然爹不在了,但我们不是都大了嘛,一定会孝顺您的。”李延宗一脸严肃,仿佛刚吃下肚的鸡肉也不那么香了。 李延睿倒是没说什么,但也抬头定定的望着江婉,眼里也有孺慕之情,不再像维护赵芸娘时那般激动悲愤了。 江梅是个心大的,刚才给孩子喂吃的耽误了点时间,正抓紧空隙往嘴里扒最后一点鸡汤泡饭,至于赵芸娘,虽然也恭敬的停了筷,但低垂的头仍然没能挡住她弯了又弯的唇角。 显然她觉得老太太这是在做垂死挣扎。 苛待儿孙自己却偷偷吃肉,还差点被噎死,大家当着面谁都不敢多说,背地里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晚饭宰了一只鸡,想堵住大家的嘴,只不知老太婆这会儿心里是不是心疼得滴血! 江婉沉吟了下:“今儿的事与芸娘无关,你们也别怪她。” 故意忽略赵芸娘震惊的眼神,她接着一脸悲痛的又道:“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弄了一大块肉,打算找你们那死鬼爹算帐去。” “想着做个吃肉噎死的鬼,总比到死都没尝到肉味儿的强。” 第6章 是真的想死啊 江婉想了足足一下午,最终只找到这么一个借口。 原主江氏给她留下的这个烂尾她必须要收,不然这事不仅令她尴尬,还可能让这些好好的儿女都跟她离心。 果然,这话一出,当场一片死寂。 个个都震惊莫名。 其实今天晚上饭桌上出现干饭和鸡肉时,家里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等江婉让他们好好吃饭时,子女们心头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时敌不过家里难得吃上干饭和鸡肉的诱惑,一时无人吭声。 以前原主寻死觅活的事不是没干过,每一次都闹得家里在鸡犬不宁,目的是让大家都妥协完全听她的话,只这一次,他们的娘完全不同。 如果只是不吵不闹,大家或许还会认为她只是换了个方式闹腾,但她今晚饭都没吃几口,最爱吃的鸡肉甚至一口未动。 这事大了! “娘!是我们哪里做错了吗?”先前还努力绷着的老二李延睿也脸色发白了。 娘不是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为什么呢? “哼!哪里做得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没数?” 江婉等的就是他,这个二儿子有主角光环不说,还打小就与原主江氏不亲近,不先把他给收拾服帖了,幸福美好的养老生活那是想都别想。 “娘?”李延睿被江婉吼得一脸懵,不知所措。 “你们没良心的爹就这么一走了之,你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比他有良心,根本没想过分家另过与家里撇清关系?” “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们拉扯大,大了也没让人省心,结果就是这么回报的?” 李延睿顿时傻眼了,这几天他心里烦闷,还真起过分家另过的念头,不过也就一个念头而已,娘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还让娘伤心到活不下去! “娘,儿保证不再想分家的事了,会好好孝顺娘,安安份份的过日子!”只求您别寻死。 李延睿当场就跪了下来。 !! 这是真想过要分家?屋里众人愕然。 江婉吃惊的看着李延睿,她就诈一诈而已,本只想敲个警钟的,想不到还真炸出这么重磅的消息来,这时候赵芸娘就已经说服老二要分家了吗? 江婉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往赵芸娘身上瞟。 分家,分什么家,绝壁不能啊。 穿越到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难得家里出了这么一个读书种子,江婉还指望他给挣个诰命回来风光养老呢! “娘说不让读书,儿不读就是了,大哥和三弟能下田耕种,我为什么就要例外呢。”李延睿只差没懊恼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仿佛种田都成了他甘之如饴的事情。 没办法,大虞皇帝以孝治国,百善孝为先。 生生逼死自己的娘! 不管他李延睿将来还要不要继续求取功名,这名声都沾染不得分毫。 那忏悔的真诚劲儿,让现场两个人只差没气死。 一个是他的妻子赵芸娘,看着抱着他娘的腿痛哭流涕的丈夫,只感觉自己的一番苦心全都白付了,死老太婆只三言两语就让她前功尽弃。 江婉这个寻死的借口不知道家里多少人信了,但赵芸娘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前世老太婆把她熬死了都活得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会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她舍得她房里藏的那些钱? 但她还不得不紧跟着跪了下去,时时警剔着,生怕自家男人忏悔过度,一下把她给卖了。 另一个生气的人自然是江婉。 她气的是原主江氏。 她才想着要靠老二给挣个诰命来颐养天年,结果原主就要断了他的上进之路,还真是蠢得可以! “娘,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好的,您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老二也是一时糊涂,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老大李延宗也跟着跪了,眼圈发红。 家里从来都是娘当家作主,他不知没了娘要怎么办! “对啊对啊,娘可千万别做傻事!”江梅也跟着急了。 李延平和李翠两个小的也紧随其后,连不谙世事的瑜哥儿也被场上肃穆的气氛感染得哇哇大哭。 屋里一时哭声此起彼伏,江婉有些手足无措。 哪怕这些人与她并没有关系,但还是很受气氛的感染,眼睛酸涩胸口也有些发堵。 “你们都起来吧,地上凉。” 打一棍子还给得一颗甜枣,江婉继续道:“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又哪里真跟你们计较?家里真闹到四分五裂也怪不到你们头上,娘只怪自己没本事护不住你们了。” “娘今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也想通了很多事。” 江婉做了下铺垫,情绪一下变得激昂,“既然阎王爷暂时还不收我,那该过的坎儿咱还得过。” “如今家里田没了,咱们得商量下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江婉的戏太多,厅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都呆愣住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好一会儿之后,李延宗咚的一声对着江婉磕了个响头。 “娘,您受委屈了!” 他反应过来了。 原来娘不想活的真正导火索是江家收回的那十亩好田。 想来也是,娘好不容易盼到爹中举,却眼看着家里的日子转瞬从云端落入低谷,如今家里更是维持生计的田都没了,老二还想分家另过,娘作为家里的当家人,可不是对生活没有盼头了么! 嘶~ 虽然李家的厅堂是泥地,但李延宗膝盖磕碰到地面的沉闷之声,依旧听得江婉都替他痛。 “都是儿子的错。”是他这个家里的老大没把事情处理好,还差点让娘寻死! “虽然那田没了,但还有我们。” “哪怕给别人打短工,一样能养活您。” …… 在基建落后的封建朝代,其实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只是纯靠天吃饭的时代,远离水源的地方,哪怕开垦出来也是白费力气。 种熟了的、有收成的田地都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轻易无人出手。 当初李家能在小柳树村立足,凭的就是江老秀才陪嫁给原主江氏的十亩好田。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节 江老秀才还在世时,说话自然一言九鼎,说好的陪嫁就是陪嫁,连个字据都不用立的,后来他不在了,李文盛又中了举,江家自然也没人敢打这田的主意。 但李文盛如今已经三年杳无音信,人铁定是没了,连李家的读书种子李延睿也从书院退学回来,江家人再无顾忌,连遮羞布都扯下来了,家里的几个人轮番登门讨要。 本来这田李家都种了快二十年了,是不是陪嫁村里人谁不知道? 江家人的要求很没道理,只要请了里正、族老们出面作证,江家人就要不走。李延宗私底下不是没有埋怨过他娘,怎么能任由江家人三言两语的胡说,就把十亩良田都让了出去呢? 现在他明白了。 她娘不是不明白家里没了田生计无着,而是伤心在失去爹之后,再失去娘家亲人,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第7章 李延平要上后山 此时不仅李延宗,家里其他的人也全都‘明白’过来了,个个望着江婉泪眼汪汪。 ‘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一致对外’,这话果然是金科玉律。 得!吃肉被噎死的恶劣事件终于被圆满的遮盖过去了。 这个借口找得很棒,江婉暗暗对自己比了个赞,心满意足的准备收场。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娘还有你们!” 江婉看着一众喊娘的儿女,她的心情是激动的,语气是感性的。 当然她也看到了二儿子李延睿旁边,照旧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赵芸娘。 虽然她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仍然一幅老实木讷的样子,但江婉自然也知道自己找的这个借口,无法在她那里蒙混过关。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家里其他的人信她就够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的来嘛,保命的事,江婉是丝毫不敢松懈的。 “娘,您别怕,我力气大,今年多开些荒,肯定不饿着您。”三儿子李延平考虑了很久,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垂着脑袋闷声闷气的道。 江婉正感动着,听了老三的话才突然想到正事。 “往后家里的饭食交给芸娘操持!” 不然,哪怕家里粮食堆积成山,就江梅这手艺她早晚还得饿死。 “娘?” 首先出声的是江梅。 家里的米、粮全都锁在柜子里,原主江氏手里拿着钥匙,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当家人,而她做为江氏跟前的红人,才争取到做饭的差事。 这份差事不仅能给她带来一些‘试吃’的机会,让自己的肚子总能比其他人混得饱一些的实际好处,还关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和被信任的脸面问题。 娘怎么不声不响的就除了她的资格了呢? 她盯着江婉,有些不敢置信。 赵芸娘此时内心的惊讶也不逞多让,只不过习惯性的埋着头,谁也看不出来她想什么而已。 好像自从婆婆被噎后,事情就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走向,让她总有一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呢? “娘,一直都是赵芸娘打下手,炒菜的还是我吧?”江梅隐隐有不安。 娘今天的反应实在不对劲。 先前还让赵芸娘上桌吃饭不说,就连老二想分家娘也没怎么怪罪,是不是说往后家里人的地位要变上一变了? “全家的饭菜都交给她一个人做,还要谁打下手!”江婉故做不悦的瞪了赵芸娘一眼。 她当然得提高赵芸娘的地位,不然还混不混了?只是也不好一下表现得太明显,恶婆婆的人设不能崩得太快。 这次点名让赵芸娘做饭,虽然有缓和关系的用意,但也不能说毫无私心。 原著里说过赵芸娘有一手好厨艺,分家之后开了酒楼供养丈夫读书科考,是个很能干的女主。 放着有能开酒楼的大厨不用,天天吃江梅做的猪食,江婉又不是自虐狂。 “哦,哦,娘我知道了!” 不知道江梅从江婉的那一瞪眼里都体会了什么,又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听得以后家里的饭菜都得由赵芸娘一个人做,她竟然当即兴高采烈起来。 江婉看着赵芸娘不动声色的去收碗,二儿子李延睿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又忧愁的眼神,只觉得脑壳疼。 干脆拂了袖子回自己屋里去了。 乡下的夜晚来得急迫,带着初春的寒气随着暮色一齐降临,日落前还嘈杂纷乱的村子,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不是农忙季节,谁家都舍不得点灯熬油,早早吃过晚饭就上床睡了,整个村子都被笼罩进夜色中,与黑夜融为一体,偶有犬吠低语,揉杂进夜风中飘散出去,岁月静好。 江婉才进屋,李翠就一蹦一跳的跟着进来了。 “娘,你是要罚赵……二嫂吗?”赵芸娘三个字从李翠的小嘴里就要习惯性的脱口而出,但只说了一个赵字又想起娘白天的教诲忙改了口。 她虽然同样好奇娘为什么要把做饭的活交给赵芸娘,但也跟江梅一样,并不认为是娘对赵芸娘的肯定。 “谁做还不一样,家里要开荒,每个人都不能再偷懒了。”江婉不好说出真正的理由,也不想李翠学着江梅的样子到处八卦,忙转移话题,“你今天描了什么鞋样子,拿来我看看?” 乡下九岁的女孩,其实已经能干很多活了,只是在李家,李翠有娘宠着护着,前头又有三个哥哥支撑,很少干活。 特别是赵芸娘进门之后,她跟在大嫂江梅的后头,几乎成了原主江氏打压赵芸娘的狗腿子。 李翠一听鞋样子的事,立马上前心虚的拉住江婉的手撒娇道:“娘,我跟你说哦,今天三哥又下河摸鱼去了!” 江婉好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结果只摸到螃蟹是不是?” 一看这小丫头又偷懒了。 “娘你怎么知道?”小姑娘的双眼都亮了,“还是一小只一小只的。”她跟在三哥和他小伙伴的身后,吃了一肚子的烤螃蟹,没尝到多少肉味儿。 “你三哥又不是第一回 下河摸鱼。”原著里都写了,小柳树村虽然靠山面水,资源却十分贫乏,唯有春天河边新生的芦苇丛中多螃蟹,让作者大大做了惊艳的描述。 江婉说完便心头一动,“你三哥他经常上后山吗?” “没有没有,娘不让我们去,我们肯定不去的。”李翠连连摆手,那急切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不打自招。 “唉,翠儿这是连娘都骗吗?”江婉故意摆出一副伤心失望的样子。 这会儿她是真的在害怕。 小柳树村是一个依山而居的小村子,背后是延绵的群山。村民们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前面的小山,后山已经是深山老林了,里面山高林密,常年不见天日的,蛇虫猛兽不知多少,危险重重鲜少有人敢踏足。 小柳树村的村民,个个都打小就被家长耳提面命,后山是万万进去不得的。 江婉这时候是突然想到了原著中老三李延平的结局。 他就是擅闯后山,与一只刚熬过冬天醒来觅食的熊瞎子遇上而丢了性命。 “不是,没有!”李翠哪经得住江婉套话,当即就慌了,“翠儿没骗娘,三哥只说过几天去山上看看,他说过不去后山的。” 这是她听三哥跟小伙伴们聊天说出来的,而且还被三哥警告要保密,也不知道就这么说给娘听了,算不算失信。 小姑娘的眉头皱得死紧,很是为难。 过几天后就上山?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小柳树村村民家大到房舍家具,小到野菜烧柴,都是山上的产出,上山并不稀奇,只除了后山。 但江婉却听得神色大变。 据原主的记忆,自从几年前发生老虎下山扰民的事件后,李家的孩子就全被她禁止上山了,李延平这次说的上山,会不会正是遇险的那次呢? “好了,天不早了,你回自己屋去睡吧。”江婉强压着情绪要哄李翠回屋睡觉,李家的事头绪纷杂,她得仔细捋捋。 “娘,今晚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李翠一听江婉要赶她回屋,忙上前拉着娘的胳膊不放手,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眸一下黯淡下来,整个人都惴惴不安。 第8章 芸娘也是个可怜人 江婉叹了口气。 想来是她找的寻死的借口吓着小丫头了。 想要一个女儿是一回事,亲身照顾一个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江婉闻言僵硬着手臂安抚的摸了摸李翠的头。 尽管心头万般纠结,但到底在那双小兽般湿漉漉的目光下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江婉本以为床上多了一个陌生人她会很不习惯,但不知怎么的,当真的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很依恋的窝进自己的怀里,她只觉得心里鼓胀得满满当当的,似乎连床铺都不那么冷硬了。 小丫头连睡着了都不撒手,江婉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越发没了睡意。 仔细想想,原著中只提到李延平是在春天的时候上山出事的,再多的细节她却不记得了。 江婉此时无比懊恼,为什么当时看文不认真一点呢,甚至都没能把那本重生种田小说看完!不然莫名其妙的穿进这个故事里,她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了。 在屋里踱了好几个圈后,江婉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的捋顺自己所知道的故事情节。 原著中,女主重生后,恶婆婆江氏便各种倒霉,一次比一次狼狈。 再之后,赵芸娘就是想方设法闹分家,成功的把二房分离了出去。 恶婆婆江氏是跟了大房的,不过没了赵芸娘做苦力,昔日母慈媳孝的姑侄兼婆媳终反目成仇,一大家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特别是不久之后原主江氏摔了一跤,跌断了腿瘫痪在床,无人照料很快就病死了。 江梅的结局也不好,自江氏死后,李延宗不知怎么就染上了赌瘾,不仅将家产挥霍一空,还把江梅和儿子都给卖了。 江梅宁死不从,来抓人的老鸨子当着她的面摔死了瑜哥儿,江梅就这么疯了,然后下落不明。 李翠从此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她把一切的变故都算到赵芸娘头上,偷偷与镇上的混混密谋,欲对赵芸娘不轨,谁知被赵芸娘察觉并将计就计,李翠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江婉对这一家人的下场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害怕! 李家众人的下场其实也算是咎由自取,不过江婉如今替代了原主江氏,她肯定不能允许自己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趁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极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从哪里着手,这是个问题。 江婉只知道李家是在李延平没了之后分的家。 那李延平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害的?难道就是几天之后上的后山? 之前江婉还以为留给她的时间很充裕,但听李翠说李延平已经准备上山之后,不管他是不是这次出的事,她觉得自己都该小心防备起来了。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节 …… 这个夜晚李家除了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江婉,二房的房间里也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 李延睿难得的没有点灯苦读,早早上了床陪在赵芸娘的身边。 “娘子,我看娘今日对你的态度就很不错,如今更是将厨房都交予你了。” 李延睿对他娘今天寻死的举动感触十分多,心里正五味杂陈。 当面教子背后教妻。赵芸娘与他娘之间的矛盾,还得他来开解。 “你也觉得娘今日对我好了?”赵芸娘蹙着眉反问了一句。 说实话,婆婆今天让她上桌吃饭时,她是真的吓了一跳,后来把做饭的差事再交给她,也令她十分不解,可最后那句让她一个人忙活,不准人帮手的命令,又让她感觉真实起来。 前世的深仇大恨摆在那里,赵芸娘不相信江氏能突然换了一个人! “先且看看吧。” 李延睿想起他娘对芸娘的偏见,回答也少了几分底气,只讪讪的道。 说到底,娘是对他执意要娶回来这个妻子不满,并非仅针对芸娘,只要症结还在,化解就绝非一日之功。 可芸娘也是个可怜人啊! 李延睿伸手揽上妻子纤细的腰肢,安抚着拍了拍,“咱们慢慢来,等娘消了气就好了,至少你掌管厨房后,就不必总饿肚子。” 他在县学读书时,书院旁边就有个茶楼。隔三差五的,书院的同窗都喜欢在此小聚,吃些点心,听听小曲,或吟诗或作画,交流切磋,相互取益。 当时赵芸娘就是茶楼里唱小曲儿的,嗓音干净相貌秀丽,很多书生捧场。李延睿与她有交集还是一次目睹她被喝醉了酒的养父殴打之后。 赵芸娘不知亲生父母下落,打小就被一个拉二胡的半瞎子收养,她那养父本事没有,酒瘾却大,赵芸娘挣的钱全都填了酒楼的窟窿眼儿。 那半瞎子逢酒必醉,醉了就喜欢动手打人。 自李延睿第一次从半瞎子的手里救下赵芸娘,就对这个弱女子产生的深深的同情,并不由自主的投放过多的关注。 后来更被她宁愿舍身投河,也不受屈辱的刚烈打动,把人救回来之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不惜向同窗扯了饥荒才凑足赎身钱,将赵芸娘从半瞎子的手里买了回来。 李延睿自觉不能让赵芸娘一个苦命女子受辱还失名节,执意要三书六礼娶她为妻,让他娘大为光火,为此母子俩大动干戈,李延睿甚至不惜以退学要挟。 不知他娘是觉得自己的大家长地位受到了威胁,还是对他的行为寒心了,向来他这个秀才儿子百依百顺的,这次竟真的不再供养他读书。 婆婆江氏与儿媳妇赵芸娘的梁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就结下了,自从赵芸娘进了李家门,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夫妻俩都想起过往,同时各怀心事陷入沉默之中。 “嗯。”赵芸娘温顺的轻应一声。 目光则细细的描画身边人清俊的眉眼。 看了两辈子,她依旧看不够。 上一世苦头吃尽也没等到甘来,这一世,她一定要做官太太! 细细的嘤咛之声,令夜色中粗陋的卧房焕若新生,顿时氤氲出说不出的曼妙风情。 油灯灭,好似不过须臾,转眼天就亮了。 江婉睁开眼时只见满室青光蒙蒙,气得扯了被子蒙头又睡,只是原主该死的生物钟严重的影响到了她,尽管失眠大半夜,依旧早醒。 还有这被褥铺盖也全都要换! “娘,吃早饭了。”赵芸娘轻轻软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时,江婉正坐在床上发呆。 尽管脑子告诉她要理智的接受现实,但内心仍然抗拒,特别是听到赵芸娘的声音,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的害怕。 江婉走出来心情复杂的看着赵芸娘。 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其实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高高瘦瘦的,但却该大的大该小的小,身段匀称极了。 粉面桃腮,乌亮的发衬得皮肤吹弹可破,着实是个美人,怪不得李延睿一个秀才,为了一个唱小曲儿的不惜与亲娘闹翻也要娶进门。 江婉打量赵芸娘的目光多少有些迁怒的成分。 接触到她的目光,赵芸娘明显不适应,忙又垂眉敛目含胸驼背,把自己的美好隐藏起来。 江婉内心苦笑不已。 原主江氏这是造的什么孽!平日里处处挑刺,总说赵芸娘生了个狐媚相,把个好好的美人,非折磨得见不得人才好。 赵芸娘摊上这么个婆婆,也实在是倒霉。别说李家人最后的下场还并非都是她一手设计的,若重生的人是她江婉,估计手段还要激烈些,方能消心头之恨。 对一个人既同情又要防备,江婉还从来没有面对这么矛盾的局面,做不做得好心里没底。 “娘,早饭做的地瓜粥,还烙了地瓜饼,能管饱也没费多少粮食。”赵芸娘被江婉看得不知所措,以为婆婆又要变着花样儿挑自己的错处了,忙一五一十抢先交代。 第9章 说到吃的就有兴趣了啊 见自己把人家吓得惊若寒蝉的样子,江婉忙收回视线,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重生女主老实?天知道她的心里这会儿又在盘算什么点子吧! 江婉心塞塞的就着老三李延平给打来的水洗漱,习惯性的去摸牙刷却只摸到一根新折的柳枝,整个人暴躁到了极点。 做够了心理建设才完成了早晨的个人清洁,回到堂屋餐桌上坐下时,脸上阴云密布。 每个人都窥着她的脸色,家里一时鸦雀无声。江梅抱着孩子望着赵芸娘进进出出的背影幸灾乐祸,而李延睿则有些不忍心,几次望着上首的娘欲言又止。 不过到最后也没听他出声。 啧啧~江婉看得眼睛疼,这个老二啊,还有得调教! 明明是按自己心意娶回来的妻子,都不知道护着,担当呢? 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整个李家就他一个是读书人,将来会考中功名做官的,就现在这样子能做个什么好官? 看来让他重返书院的日子还要再往后推一推。 “今天早饭就吃这个?这也太不管饱了吧!”饭菜还没上齐,江梅就忍不住了,拿筷子在碗里划拉了几下就冲江婉告状。 她自认为已经很了解娘把厨房的活交给赵芸娘的用意了,立即开始无缝隙的‘配合’娘发难。 “喊什么喊?你们一个个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啊?齐齐坐着等就不会自己去端饭,等着人给送到嘴里?”就算不为可怜赵芸娘,江婉自己也看不惯李家人的行为。 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依她说,李家人的脑子不仅有问题,还是有大问题!肚子都饿了还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坐着等人伺候,包括老二李延睿,也不知道帮媳妇的忙,去搭把手。 江梅愣住了,她这不是开始配合娘挑赵芸娘的刺了吗?为什么是她被吼? “二嫂,我来帮你。”李延平早见赵芸娘吃力的搬一大盆粥过来时,就有心帮忙,这回得了娘的准话,一猫腰就往厨房去了。 “我,我也去?”李延睿本没觉得厨房里的活还有自己的事,但一直被娘盯着看,头皮发麻,便站起来有些不确定的道。 江婉望着李老二的背影总算是满意了。 人多力量大,端菜的端菜,盛粥的盛粥,不一会儿桌上已经摆放了一大碗脆生生、绿油油的凉拌荠菜,一大海碗老南瓜,还有几碟酱菜。 江梅挑刺的地瓜稀饭更是熬得刚刚好,去了皮的地瓜黄灿灿的,散发着香香甜甜的味道,光看着就很有胃口。 江婉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这时候肚子也早饿了,闻到粥的香味,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再看老三帮着从厨房里端来的一笸箩地瓜饼,一块块两面烙得金黄,还切成大小齐整的小扇形,感觉肚子更饿了。 果然把做饭的差事交给赵芸娘是最明智的选择,江婉再次暗暗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娘,我给您做了碗茶粥,您吃这个吧。” 正当江婉准备开吃,赵芸娘却给她端上了另外一碗、与大家的地瓜粥全然不同的米粥来。 茶粥?果真有淡淡的涩涩的茶的清香味儿飘逸出来。 褐色的老糙米遇上嫩绿的鲜茶叶,熬成浅墨绿的米粥,没有半点杂色,纯粹得像老坑翡翠,熬煮开了的米粒像一朵朵盛开在碗里的花。 美则美矣,只是,还有这种吃法? “我加了蜂蜜,不苦的。”赵芸娘似看出江婉的疑惑,生怕她嫌弃,忙急急的道,“我看娘昨日伤了喉咙,晚饭都没吃多少,便专程熬了这粥。” “能消肿,能止痛。以前我伤了嗓子就这样吃,一吃就好。” 唱小曲儿的,自然护嗓子最紧要。 提及自己被婆婆嫌弃的过往,赵芸娘才发觉说错了话似的,又低下了头,只望着自己的脚尖,把胆怯、温顺的形象扮演得入木三分。 不得不佩服,难怪人家能当女主。不仅能把地瓜做出花来,还观察入微心细如发。 昨天那块肥肉不仅要了原主的性命,也伤了江婉的喉咙,昨天还不觉得什么,今天早上起来那嗓子眼肯定是肿了,连咽口水都费劲。 只是,赵芸娘转性儿不报仇了? 江婉捧着碗闻香气内心踌躇。 “娘,芸娘可是费了心思的呢,您尝尝看!”李延睿在一旁冲赵芸娘眉开眼笑。 江婉了然,敢情是李延睿在背后出了力。 端起喝了一口,果真有蜂蜜的味道,不仅不苦,咽下后还有回甘。 “嗯,你有心了。”江婉冲赵芸娘老成持重的点了点头,其实内心则雀跃不已,恨不能当场与她分享下制作美食的心得。 如果……若是说如果,她穿成的这个身份与赵芸娘不是有宿怨的婆媳关系,她一定一来就好好的跟她交朋友。 “哼,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今天一大早江梅就有了在婆婆面前失宠的危机感,再看赵芸娘做的什么茶粥又得婆婆夸奖,心里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酸爽极了。 虽然她这话说得很小声,但江婉还是听得一字不漏。 吃个早饭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上得台面的你们谁在乎我不舒服?活不见干多少酸话咋那么多?”江婉瞪了江梅一眼,见她仍然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得不直接点名,“江梅你今天也跟着一起去下地开荒。” “娘!”江梅怀疑自己的耳朵,娘让她下地? “娘什么娘,家里的田是怎么没的你不清楚?瑜哥儿交给翠儿带,往后你也别想偷懒。” 江梅本还想争取一下,可一听娘这么说,便只能偃旗息鼓了。 江家既是娘的娘家,也是她的娘家,正是他们收回了李家的十亩田,才逼得娘差点寻死。 昨晚她就忐忑难安,生怕娘找她秋后算帐,要不今天早上也不必急着挑赵芸娘的刺配合娘泄火了,只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娘今天不吃这套。 看来到底因田的事,娘要厌弃她了吗?向来风一阵雨一阵的娘连瑜哥儿都安排好了,想必这回铁了心的要收拾她了。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7节 哪里还敢吭声啊,下地就下地吧,这会儿也只得老老实实应下,只盼着等娘消了气就好了。 江梅委委曲曲的样子江婉哪里看不到? 她是在救她好吗。 想到最后李家家破人亡的下场,江婉觉得他们其实都挺惨的,当然也是自己作的。 “二嫂,这个饼你是怎么做的,好吃!”家里女人们的明争暗斗全都不能影响李延平干饭。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再加上李延平又要比平常孩子长得高大一些,饭量尤其大,平常江梅做饭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赵芸娘做的地瓜饼烙得焦香酥脆,对他来说,真是难得的美味了。 不仅李延平好奇,江婉也竖着耳朵偷听。 说到吃的,她可就有兴趣了啊! 在原主的记忆中,虽然这个时代早就有了红薯,但不知是品种、还是种植方法的问题,不仅个头不大,纤维还非常粗实,煮好的红薯一口下去尽是老筋,嚼都嚼不动。 就在江婉生活的现世,一个个崇尚健康爱吃五谷杂粮的人,也不见得能一日三餐的吃地瓜,那玩意儿吃多了烧心,腹胀,谁受得了。 但在小柳树村,每到青黄不接快断粮的时候,地瓜就成了每家每户的主粮。 想着自己已经开始的苦日子,李家改善伙食势在必行。 “也,也没什么,就是拿地瓜蒸熟了捣碎成泥,拿面和了再烙成的饼,火候要掌握好,火大了饼容易烤焦,火小了烤不脆。”赵芸娘被问到自己擅长的,哪怕再世为人也难抑自豪的抬起了头,连声音都大了些。 不过也就那么一刹那,接着又腼腆的低下了头,“小叔爱吃就好。昨晚我忘了向娘领粮食,早上现舂的米,现磨的面,还怕太粗糙大家吃不惯呢。” 嘶~ 江婉愣住。 第10章 又戳她的伤疤 由不得江婉不倒吸一口凉气。 一大早的要整治出一家子的早饭,本来就已经很忙了,何况还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可万万没想到连米面都是现整出来的,赵芸娘这是起得有多早啊?昨晚她到底睡过了吗? 自己把厨房交给她,虽是为了不为难自己的胃,却也有与她缓和关系的意思。 可却因自己初来乍到顾此失彼,把原主一手把持家中米粮的事忘得干干净净,结果把人给害苦了!想必赵芸娘也没胆子一大早的叫她的门,这就只有为难自己了。 会不会她又误认为自己故意罚她?这下梁子结得更深了吧! 江婉望过去,除了发顶,赵芸娘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见。 江婉在那里自责不已,可全家连一个打圆场的都没有! 赵芸娘说这些话,要不是有她这个心中有鬼的人在,可算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了。 本来江婉想要报怨下家里都没人提醒她做饭要从她手里拿粮食,但一想到底是自己的疏忽,她只好把头转向李延睿。 “芸娘早上舂米老二你可有帮忙?” “娘,做饭向来是女人的事,我能插什么手啊?”李延睿被点名,不明所以的抬头,完全把握不准他娘这话里是什么意思。 ‘君子远庖厨’,谁家男人进厨房,再说他娘以前可是见不得他对芸娘有半分好脸色的呢。 “你不能插手做却有手吃?当自己已经是官老爷了吗?帮着舂米都不干?你婆娘起了你还睡得心安理得?”江婉不好明目张胆的为赵芸娘说话,不过不妨碍她教训儿子。 虽然这么说有给赵芸娘撑腰的嫌疑,但凭着原主喜怒无常的性格,人设还是能暂时保住的。 再说江婉也知道自己与赵芸娘的关系一时半会儿的缓解无望,她这是想迂回自保。 想着李延睿对赵芸娘好点儿,她的心理别扭曲得太厉害,当分家的愿望达不成的时候不要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来。 “娘,晚上我回来舂米。”李延宗已经闷声不响的吃掉了一大碗粥,见娘动了真怒便上前认领差事。二弟一个读书人,哪里晓得干这些粗活! “咱家吃的米,我还真就安排老二做了,今天也别让他去开什么荒,先冲一石米出来!”就这人,去开荒也只有凑数摸鱼的份,还不如来点实际的。 嗯,娘说得很有道理。李延宗不再吭声。 “娘……” “老大你吃完了去我屋里取些精粮放粮仓里去,开荒费体力,家里的伙食也要好好弄,别亏了身子。” 江婉完全无视李延睿那哀怨的神情,自顾自的吩咐老大做事。 虽然赵芸娘的厨艺不错,今天熬的粥和烙的饼都好,但到底粗糙了些,天天吃也不是个事,麦麸和谷壳喇嗓子。要不是她有心专门给自己做了茶粥,估计还得饿肚子。 “嗯。”李延宗惊讶的看了一眼江婉,虽然有满腹的疑惑却还是闷声应了,什么都没问。 李家的早饭时间终于清静了,江婉只喝了一碗粥,再加一块饼,减肥已经被她列为第一件要实施的大事。 饭后大家各自听命做事,老大带着老三去了山脚开荒,江梅有心不去,好半天才拖拖拉拉走到院门口。 “娘,我去了啊?” “去吧去吧。” “瑜哥儿我就放家里了啊?那娘就辛苦了。” “没事,这不有翠儿嘛。” “娘……” “鬼叫什么,还不走等我留你过年?” 江梅还想磨蹭,气得江婉不得不祭出原主的招牌呵斥,江梅才死了心,知道今天是换不回娘的心软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出去。 李家没了田就意味着失去经济和口粮双重来源,只有多开垦无主荒地种庄稼,多少有点收成才好维持一家子的生计,而且地种熟了也可以上契,他们家就又有地了。 难是难,但好歹也是个盼头。 李延宗尽管知道妻子的心思也没有帮忙求情的意思。 老二磨磨蹭蹭去装谷子,好半天后才气喘吁吁的拖了半筐出来,“娘,您是让我舂一石谷子还是一石米?” 呸!又一个干活偷奸耍没滑的。 “问你媳妇。”江婉半分眼色都没分给他,由着他们两口子自己折腾去。 “娘,娘,瑜哥儿尿裤子了!” 这边老二才讨完价,那边李翠又在大呼小叫,江婉不由得痛苦捂额,当娘什么的,真特么太坑了! “你去烧锅水,我来给他洗个澡!” 江梅这娘当得真是不怎样,一个好好的孩子养得埋汰死了,身上的衣服起了一层灰黑的泥垢不说,孩子的头脸还脏兮兮的,口水、鼻涕和眼泪混合在一起,面目模糊。 反正江婉自到现在,都没看清那孩子到底长啥样子! 孩子怎么带?她根本就下不去手。 赵芸娘除了跟原主有宿怨这事让江婉有些无能为力,其实这人还真勤快得没话说,就连装模作样都很认真,不等李翠动手,她收拾碗筷的功夫顺手就给烧出了一大锅水。 “娘,要不我来照顾瑜哥儿?” “得了吧,你忙你的去。”想着自己的语气太过温和连江梅都登鼻子上脸,忙又冷着脸挥了挥手,“鸡喂了吗?猪草打了吗?” 家里的活儿其实也不少,以前都是江梅和她两个人做,现在全搁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虽比她以前又忙外面又忙家里要轻松一些,也并没有明显的优待。 江婉自己从来没有照顾过像瑜哥儿这么小的孩子,而且原主也是个不管事的,给瑜哥儿洗澡连点能借鉴的经验都没有,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等把水打好了才开始担心孩子会不会着凉的问题。 好在天越来越亮,气温也在慢慢升高,厨房里刚做过饭还有灶火的余温,把孩子剥光了扔水里速战速决应该没事。 瑜哥儿是去年暮春时出生的,夏天于他毫无印象,刚过去的一个冬天,估计江梅就没让他沾过什么水,才把他往水里一放,那孩子立马号啕大哭起来! “瑜哥儿,看,看小姑!”好在李翠在一旁帮忙,时不时的扮鬼脸逗他,总算是让江婉给他洗了个囫囵澡。 虽然只一会儿,却把江婉累得不轻,额头都浸出了热汗。 “娘,咱们瑜哥儿长得还真好看!”等换上干净的衣服,倒也是个肉嘟嘟的白胖小子。 “让~让~猪——”哭够了的小家伙也感觉到浑身舒服了,小嘴巴一开一合的,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火星文,跟李翠一唱有合,‘交流’得像模像样的。 “娘,瑜哥儿叫姑了呢!您听,真叫我了!”李翠兴奋得拍着巴掌笑。 “真叫人了那叫的也是‘猪’,你跟着乐呵什么劲儿啊?” 江婉也跟着乐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赵芸娘站在外面愣愣的出神。 唉,真是! 江婉只觉得自己今天是蠢到家了,又做了错事。 原著里提过,上一世里,赵芸娘与李延睿成亲后没多久就怀上了,却因原主苛刻对待而流产,并且之后都无法怀孕。 正是这个原因,最后还被原主逼着休弃,赵芸娘就是那时候无处可去病倒在路边丢了性命重生的。 孩子的事是她无法释怀的痛! 现在江婉给瑜哥儿洗澡还乐呵呵的,岂不又戳了她的伤疤么? “咳——洗干净了就抱出去。”江婉像丢烫手的山芋似的忙把瑜哥儿丢给了李翠。 关系半分缓解的迹象都没有,还把人得罪得越来越狠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第11章 遍地爬的都是美味 “娘,二嫂没有偷懒,我看见她刚才打猪草去了。” 当江婉再一次偷偷的把头探出房门外,一直在逗瑜哥儿玩的李翠也忙跟着凑了过来。 江婉:“……”早上吃了顿好吃的,你这声二嫂倒是叫得顺溜了,得罪了人的是我,咱心里慌,咱还不能说。 “我就望望,谁说我看她了?”江婉恨不能捂住李翠的嘴,这话要是让赵芸娘听了去,误会岂不是越闹越大? “在家里看好瑜哥儿,我出去转转。”患得患失了一阵,江婉终于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来。做为李家的大当家,这么怂真没必要,该做的还是做起来吧。 瑜哥儿虽然还不会走,坐在围桶里却是极稳当,有个人陪着他能乐呵一天,江婉交代了李翠后自己去厨房挽了只竹筐就出来了。 她打算去见识一下小柳树村芦苇荡中的小螃蟹。 李家坐落在村子的中间,一路往村北头走就是荒芜的芦苇荡,紧挨着小河,蜿蜒了很大的一片河滩。 沿途她也观察了一下村里的情形,大多都住着低矮的茅草屋,很多人家连李家都不如,偶尔也遇到几个跟她打招呼的人,不过就原主江氏在村里的人缘,人家乐意点个头就很不错了,所幸不必深谈,江婉也乐得清闲。 拐过几个弯,一条玉带似的水面就映入眼帘。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8节 清澈得几乎可见底的盈盈河水倒映了两岸的新绿,宛若上好的玉石,在微风中清粼粼的涌动。 芦苇已经发芽,齐刷刷的窜出了半个人高,正尽情的伸展着肢体,舞动着细而还不太长的叶片,依稀可见根茎下的泥地。 细看下,那些褐色的泥地蠕动的细微动静,原来竟是一只挨着一只的小螃蟹! 江婉看得头皮发麻,亏好自己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不然非交代在这里了。 也是,有这片天然的芦苇荡做繁殖温床,小螃蟹在这里鲜有天敌,而且它壳硬肉少,就连村民们不是遇上千里赤地的饥荒,估计也看不上它,平常也就村里的淘气孩子才会打它的主意,越繁殖越多就情有可缘了。 与原著作者纯欣赏这种顽强的小生物的态度不同,江婉虽然更欣赏,不过她的欣赏中沾染了世俗的欲望,带上了垂涎三尺的口水。 她喜欢吃蟹。 不仅限于帝王蟹、梭子蟹、青蟹、花蟹、大闸蟹,但凡是蟹所独有的鲜香和q弹,她都爱不释口。 厨艺嘛,她是不怎么擅长的,不过到底一个人生活过那么些年,网络上的资源又如此丰富,做螃蟹的菜式还是知道不少的,就算是这样毛多肉少的小螃蟹,她也自有妙招。 看着满地爬的小螃蟹,江婉感觉特别亲切,对村里其他人来说,那只是有些泛滥成灾却无伤大雅的小东西,于她那可是遍地爬动着的美味啊。 李家的条件摆在那里,虽然有些银钱,但家无恒产,也断了经济来源,昨天江婉已经下令杀了只鸡吃了,不可能供得起顿顿有肉,她正愁不好改善伙食呢,这不就给送肉来了? 当即下起手来那也是毫不手软,三几下功夫竹筐里就铺满了厚厚的一层。 “娘,您弄这个干什么?” 回到家里时,李延睿已经进入舂米的角色,在院子里一边踩着杵杆一边还捧了本书在看,见江婉拎了一筐小螃蟹回来不解的问。 江婉的目光只扫了他一眼就离开了,舂米这活她不熟,原主也很久没做过了。 她只心中暗暗有些吃惊。 照原主的记忆,舂米向来是个很繁重的体力活,是她惩罚赵芸娘的手段之一,想不到李延睿这个文弱书生做起来会这么轻松。 “吃。” 只回了李延睿一个字,江婉便一门心思的收拾起她的小螃蟹来。 一只一只剪掉细爪,去腮去盖,还要仔仔细细的洗刷干净。 等她想找个什么东西来把这些小螃蟹捣成碎泥的时候,瞥见李延睿正好舂完了一臼谷子,刚把舂好的米舀出来。 “把杵臼先借我用用!” 把螃蟹倒石臼里后,江婉也发现些不同来,“咦,咱家的这个不同了?” 江婉脑中继承原主江氏的记忆与她自己的记忆混在一起,偶尔会混乱,如今看到这个舂米的家伙,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了。 江婉生活的时代上哪儿见识这个玩意去,吃的都是超市买来的现成的精米,但历史课本上有见过描述,再加上原主的记忆,总之都好像与眼前的实物对不上号来。 “娘发现了?我照书上的改了。”李眨睿扬了扬手里的书本,笑得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娘看这样是不是省力很多?”边着说他还踩上去演示了一下,一臼硬壳的螃蟹在木制的杵头下没坚持住一击,立马四分五裂了。 随着杵头敲击石臼声有节奏的响起,江婉脑中属于原主的记忆终于恢复正常了。 “你刚才改的?”江婉是真的惊喜。 一开始老二对舂米的事就很排斥,不久前还跟她讨价还价来着,好像她出门的时候院子里都没有动静,想不到是去琢磨改进工具去了! 之前李家的舂米的杵臼是由一根粗重的木杵与石臼组成,用的时候只能抱着木杵一下又一下的砸,大力的碾掉谷壳才能得到糙米。 想再精细一些,就要不停的多砸很多下,连同米表面的米糠全都去掉才是白米。 舂一臼米出来简直要费掉半条命,寒冬腊月也会让人累出一身热汗,是个繁重的体力活。自从大儿子长大后,原主江氏就很少再碰这活计,后来舂米更是成了赵芸娘的专属。 “不错不错,书上还有教这个的?”江婉这会儿才打心眼里对李延睿有了改观。 哪怕原著中说他后来是考中了举人的,但江婉仍然不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特别是通过这两天的实际相处,感觉他更像一个把媳妇娶进门后又不保护的渣男。 就冲他与赵芸娘的相处方式,江婉就觉得赵芸娘将前世的恨都算到原主江氏的头上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她甚至怀疑李延睿休妻有可能只是喜新厌旧,打着江氏的幌子而已。 要知道他娶赵芸娘的过程,完全就是古代版的自由恋爱啊,一个如此有想法和行动力的人,真会为了他娘的无理要求就休妻? 不过现在见他能学以致用,至少不是个书呆子,江婉多少又有些欣慰。 只要这苗子还没有歪得太厉害,有扳正的机会就好。 第12章 娘还是疼我 “我刚才用了下家里的杵臼,觉得颇费力气,就想到了这本四时农书,正好有教人舂米的,就学着做了做。” 李延睿把书递给江婉看,书页上正是一副舂米设备的简笔图。 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却也充分的展示了杠杆原理在舂米过程中的合理利用。 书上是繁体字,而且还没有标点符号,江婉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清,本欲再看看里面还写了些什么,但考虑到原主江氏不识字,只好又将书很‘嫌弃’的还了回去,“让你识得几个字还是有些好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圣人先贤的话自然无不道理,娘,还是让我回书院吧?” 李延睿倒是会见缝插针,见他娘的态度缓和了些,忙趁机相求。 “到时候再说。” 读书是肯定要读书的,但不急于一时。 不仅李延睿的性子需要打磨,李家这一大家子人都不能拖后腿,不然将来即使李延睿能走上仕途也走不远。 如今所处的可是封建王朝时代,一人犯法亲朋连坐,江婉可不想还没享上福就要担祸。 “还能不能再改改?你媳妇儿人轻力微的,更轻省些才好。”江婉围着李延睿拼凑出来的,粗糙无比的杵臼转了好几圈,托着下巴道,“这杵头……” “啊?”李延睿并没有因江婉让赵芸娘舂米神情有任何变化,毕竟新媳妇大都这么熬过来的,他只担心后半句。 “娘,我一时没找着趁手的物什,就把家里的磨钩给拆了。” 拆东墙补西墙,还真是不省心啊! “拆了就拆了,你再想办法把它给换成石制的吧。”江婉忍着没发火,难得李延睿会花心思在家里的事情上,哪能这时候打消他的积极性? “还有这个木柄,也可以更长一些。”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翘起地球。 虽然江婉前世只是一个文科生,但怎样利用杠杆做一个省力的舂米设备还是手到擒来的。 当然她现在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妇,只能做旁敲侧击的引导,具体工作还得让李延睿自己来。 “好,我再想想。”李延睿放下了被骂的担心,发现他的改装还有改造空间,立马就投入进去了。 学霸就是学霸,只见他略微思索,很快就豁然开朗般行动起来。 目的达到后,江婉也没再做过多的关注,她的小螃蟹全都已经被砸成了泥。 弄块干净的粗布包了,把蟹浆全都挤压出来。吃这种小螃蟹是个耗时耗力的活计,大半筐的小螃蟹经她这么一收拾,到最后也只落下小半陶盘的浆来。 李家农闲季只吃两餐,等她收拾齐整,赵芸娘忙完菜园子里的活计也该生火做饭了。 “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吩咐我一声就好。” “你做你的,记得把饭做干一些,今天下地的人估计都饿了。”江婉顺手把粮仓的钥匙递了过去。 越是肚子里没有油水的人饭量越大,江婉看着赵芸娘舀出来的大半瓦盆糙米,一下就很能代入原主的心情了。 不怪她那么吝啬,家里个个都是能吃的主,还坐吃山空,能不忧心吗! 只是她一味的节流,却忘了开源,用错了方法,才令家里人苦不堪言,到后来怨声载道众叛亲离,落得凄惨的下场。 江婉暗幸自己穿得还算及时,一切都还有补救的机会,这会儿家里的成员虽然都各怀心思,却也还算言听计从。 赵芸娘手底下忙活个不停,心里却直犯嘀咕。 她婆婆今天是中了什么邪吗?自她嫁进李家,上下两辈子就从来没见她做过饭! 可自从昨天婆婆被噎之后整个人好像都变了,不仅让她上桌吃了鸡肉,接着又把厨房交到了她的手里,今天还不派她下田,现在更是亲自进了厨房。 就连话都多跟她说了好多句。 而且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反常事之后,都没有刁难她的意思。 想着丈夫昨晚的话,难道婆婆这是要对自己好了吗? 可前世并没有这出啊!赵芸娘赶紧摇了摇头,根深蒂固的认知不允许她抱任何幻想。 除了尽力把自己手头的活干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刺儿来,赵芸娘的眼角余光也一直关注着江婉。 江婉对她的打量不为所动,只一门心思扑在小螃蟹上。 其实她这道菜仿的是前世南方很有名的一道菜:螃蜞豆腐。 先将过滤出来的蟹渣加水放入锅里吊汤,等汤汁的鲜香味儿煮出来之后,再将挤出的螃蟹浆用勺子一勺一勺下进滚汤里。 加了蛋清的高蛋白螃蟹浓浆遇热迅速凝固,形成一个个q弹嫩滑的扇片儿来,一片片像藏雨的云朵,鲜香味儿渗透每一个孔隙。 趁着热热的出锅,撒上韭菜末儿增香,既营养又美味,对缺少荤腥的李家人来说,更是补身子的最佳营养品。 流程都是江婉了然于胸的流程,只是李家的土锅土灶让她很不习惯,既要顾着锅里又要看顾灶火,行动间颇有些狼狈。 等李延宗带着江梅、李延平从地里回来的时候,一进小院就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扑闻香味。 “咦,今天家里烧了什么,怪香的!”李延平手中的锄头都还不及放下就冲进了厨房,等他见到正在厨房里帮着烧火的江婉,惊得目瞪口呆的,锄头都要拿不稳了。 “娘?” “还不饿啊?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江婉是做好了螃蟹豆腐之后,感觉烧火还蛮有趣的,就干脆停不住手了,一直在帮着赵芸娘烧灶,想不到给李延平造成了这么大的惊吓。 “好,吃饭吃饭!” 干活回到家里,第一次没听到娘的叫骂声,李延平在初初的不习惯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欢快起来。 “娘,荒真是太难开了!”江梅身上灰扑扑的,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分成几缕贴在额头上,一脸的疲态毫不做假。 一见江婉就诉苦。 可怜见的,今天李延宗看来是没放半点水。 江婉的心也软了,“嗯,明天干脆去雇头牛。” “真的吗?!”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9节 雇了牛重活就少了,江梅激动得只差没跳起来,就说娘还是疼她的。 雇一天牛得花几十个枚钱,娘为了她都舍得! 第13章 您从哪儿学的 李延宗站在自家篱笆院门前时有一刹那的恍惚,没了娘的叫骂声的自家小院今晚完全变了样,让他有种不敢认的错觉。 翠儿正在跟江梅学瑜哥儿叫她姑姑的样子,一大一小姑侄俩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老三兴冲冲的摆放碗筷,期待晚餐。 更让他陌生的是院中突然多出来的一个木头架子。 “老二,你这捣鼓的啥?”明明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家里没这东西的啊。 那里是家里舂米的地方,石臼是舂米的石臼还在,杵呢?目光搜寻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来,而老二正围着一个木架又砸又瞅的,也不知道弄啥。 问题是杵没了,家里怎么舂米? “大哥,快来瞧瞧我弄的好东西!” 李延睿已经埋头苦干了一天了,好不容易东西做成了,正是想找个人显摆下的时候,瞌睡遇着枕头了,大哥主动问起来。 当即拉了李延宗就进行示范。 只需用脚轻轻的一踩,木棒另一头的石杵头就狠狠的砸进石臼的谷子里,不几下功夫臼里就落下一层谷壳,看得李延宗惊奇极了! “杵臼还能这么改?” “是不是轻省了很多?你来,扶着这个站着。”等李延宗顺从的照做,老二又拿出一个长柄的铲子出来,只在臼里翻了翻,去过壳的和没去壳的谷粒全都翻了个个儿,“看,连腰都不用弯了!” “这个好!这个好!”虽然几个部件都粗糙得不像样儿。 李延宗的目光早已从新式杵臼上挪了开来,比起这样轻省的好物什,他更稀罕老二今天对他的态度。 他比二弟大两岁,可打小就不够他聪慧伶俐,特别是大些后,他们的爹给启蒙,那一个个的墨点儿就像要跟他做对似的,总也记不住,但二弟则天赋异禀,旁听的都学会了,为此他没少被爹骂。 再后来二弟被爹亲自带着教导,而自己则跟在娘的身后忙进忙出。 可以说,兄弟俩除了刚记事起时有短暂的玩乐,后来虽然仍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连同进同出的机会都少了。 所有李家人都默认二弟将来会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这个大哥当得十分尴尬。 平日时除了埋头苦干,李延宗并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他与二弟之间仿佛有条看不见的分界线,将他们各自禁锢在各自的地盘上,互不越界。 想不到平日里话都不跟他说的二弟,今天会给家里造出个舂米的好东西来,还拉了他一起有说有笑! “你这点子是真的好,赶明儿我得空了弄根木料好好拾掇拾掇,可帮了家里大忙呢!” 李延睿也知道自己大哥才擅长木工活儿,兄弟俩便凑到一起仔细商量起来。 …… 兄弟俩全情投入做一件事是完全陌生的体验,却出奇的和谐,滋味还不错。 这种全新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李延宗坐在饭桌前。 “娘,这真的是您做的?” 老三不知吃了什么,吧唧着嘴一脸吃惊。 娘今天下厨做饭了? 不仅李延宗,家里除赵芸娘和李延平外,其他所有的人都只关注到这一点。 “娘,是芸娘今天做错了什么事吗?”李延睿也终于从改良杵臼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他今天拆了家里的磨拐娘都没有发作他,他甚至已经开口请求重回书院,虽然娘还没有明确答应,但言语间已有松动,在他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怎么在这节骨眼上芸娘还拖他的后腿了呢? 在李延睿的认知里,他娘把厨房交到他媳妇的手上,更多是考验,结果还让她老人家亲自动手了,那就是考验没过。 不仅他揪着心,江梅已经望着赵芸娘幸灾乐祸的笑了。 江婉很想冲这一桌子呆子翻个白眼。 桌上她精心做出的螃蟹豆腐不香吗?为什么关注点一个个都那么偏呢? “大家都来尝尝,我今天专门弄的这个。” “娘知道开荒累人,也想给你们补补身子,可如今家里断了进项,买不起荤腥,好在这个虽然料理麻烦,也还不错。” 边说着她边给自己舀了一碗,被韭菜末激发出来的香味立即再次弥漫开来,终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桌上的饭菜上来了。 听娘说想给他们补身子,每个人听了都感觉怪怪的。 但实在也架不住桌上的香气,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开始吃饭。 “吸溜~” “……”顿时满屋都是开动的动静,接着好评如潮。 “娘,这是拿什么做的,好鲜!”连老实木讷的李延宗都忍不住感叹道。 “嗯嗯,跟吃肉一样!”李翠吃得连头都没抬起来。 “咱们往后还能吃吗?” 吃货就是吃货,李延平的关注点就是与众不同,这顿还没吃完呢就开始惦记下餐了。 大天朝国的美食,果然从来不叫人失望。 难得自己的手艺还能得到认可,江婉的心里很有成就感。 “啊~啊~~”瑜哥儿被江梅胡乱的搂在怀里,正扑腾着手脚想往大人的饭桌上抓,江婉顺手就把他接了过来。 “咱们瑜哥儿也想吃了呢!”小心翼翼的给他喂了口汤,见他吧嗒着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江婉的神态不自觉的柔和下来,根本维持不住原主江氏的冷漠刻薄。 “拿螃蟹做的,好吃吧?若是你喜欢吃,每天抽空去河边抓些来我帮你们做。”江婉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关注着李延平的反应。 她今天费劲扒拉的整出这个菜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钓老三上钩的。 原著里提了,老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够总想好吃的,不然也不会挺而走险往后山里去,结果就悲剧了。 江婉就算是交代不准他上后山,人家馋肉吃,也保不齐还会偷摸着打后山的主意,如今让他知道其实美味唾手可得,那肯定就绝了冒险的心思了。 再说把他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他即使起了上山的心那也有心无力。 “螃蟹?怪不得,那也是肉呢!好,抓螃蟹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包管不耽误开荒!”果然不出江婉所料,李延平喜滋滋的一力承担下来。 “娘,这道菜好像以前从没见您做过啊,从哪儿学的?” 来了! 每个穿越者必经的‘自圆其说’环节。 江婉一听声音,就知道这个问题是老二李延睿提出来的。 有好吃的你就吃嘛,要这么刨根问底干啥呢! 若是家里只有老大、老三这样的老实孩子,江婉一通吼保准再无人敢质疑,可摊上老二就由不得她不谨慎了。 她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娘,无论怎么小心的模仿都会带出一些痕迹来,况且她还要自救,铁定不能沿着原主的路一路走到黑,与其遮遮掩掩最后被发现,倒不如一点一点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改变。 只是这个措辞就要好好想想了。 唉,遇到一个高智商的儿子,真心太麻烦了! 第14章 看我怎么胡说 怎么说李家就李延睿能当秀才呢! 同样是有疑问,老三就只会问是不是你做的,是与不是,其实都无所谓,人家只在乎下顿还能吃上。 老大更不必说,只要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没见他反驳过。 只有这个老二,得小心应对。 瞧人家这话问得,明摆着心里已经有怀疑了,却直接问她是从哪里学的,连你想胡编乱造都给缩小到一定的范围之内了。 江婉表面淡定,其实内心正心如电转,努力的想借口。 她也曾是穿越小说读者大军中的中坚力量,自然也知道很多做梦梗、神仙流,还有偷偷补了课那种,可这些搁在她身上似乎都不大好使。 首先她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人,想像不出背负一个神棍的名号之后,要怎么混日子;其次做梦的话,在原主江氏的熟中人也找不到一位会传授做螃蟹豆腐的前辈。 原主江氏是土生土长的小柳树村人,跟大部分村民一样,从未踏足柳镇之外的土地,也跟村子里的人一样,从来没有打过村头芦苇荡里小螃蟹的主意。 何况今天李家饭桌上的这道菜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绝非心血来潮的粗制滥造,连说随便试试的借口都给否了。 其实江婉也想说是自己偷偷补了课,从书上学来的,这样最没有后患,只是别看李家出了父子两代的读书人,但原主根本就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连半点近朱者赤的影响都没受到! 至于推到原主已经死去的丈夫李文盛身上也不错,可惜这个理由直接就被她否了。 原主江氏与李文盛的关系真相敬如‘冰’,除了接二连三的生孩子,再无其他的交流。李家的书房是原主江氏的禁地,一扇门似天堑,门里是李文盛的书香象牙塔,门外是江氏的油盐柴米酱醋茶,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整年两人连话都没几句。 这种关系能瞒住别人,却瞒不住一直跟着李文盛读书启蒙的李延睿。 要是江婉敢编造这个借口,立马就会被他揭穿打脸。 “唉~”难啊! 光叹气解决不了问题,江婉不需要抬头都能感觉到李延睿落到自己身上灼灼的目光,正执着的等着下文。 本来李延睿对自己娘的改变并不是很敏感的,只是当他把问题问出口之后,却突然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细想下来,娘好像变得他看不懂了呢。 以前爹还在时,很少提及娘,仅有的几次被冠以庸妇之名,还是被粗糙的饭食噎得食不下咽时用不屑的态度提及的。 可娘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仍然小心讨好。若当初娘有这手艺,何愁不能换得跟爹同桌吃饭?想必当初是真的不会的。 现在才做出来给他们补身子,定然是才学会的手艺,可是自他与芸娘成亲之后就被娘强行拘在家里,对娘的日常了如指掌,根本没发现她有过学习做菜的经历! “说来也是怪事。” 江婉已经捋顺了思路,神情严肃的开口了。 “昨天本是存了活不下去的死志,谁知阎王爷不收,只让我受了趟罪又缓过来了。” “就在只剩半口气时,人虽然动弹不得,可脑子却分外清醒!” 江婉这话一出,全家人都齐刷刷朝她看来。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0节 “按说你们发现得及时,我一个人在屋里并没有待多久,可我却感觉活过了一辈子似的,甚至发生了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错,江婉就是受赵芸娘重生的启发。 来,看我怎么胡说! “……家里最先出事的是老三。” “没吃的饿得受不了他就上了后山,正巧遇到……” 江婉挑了原著中李家人前世的苦难来说,有相似,又有不同。 果然这个话题一下就触动到赵芸娘了,她的脸色随着江婉的叙述迅速的变化着。 “荒年啊,尽管能吃的都想方设法弄来吃了,可咱们一家人最后还是都没能落到好结局,想想这样过一辈子挺不值的。”江婉缓慢说完后,又低沉的来了一个总结。 江婉的这个版本与赵芸娘所熟知的前世全然不同,他们只是吃苦耐劳的一家子,省吃俭用了一辈子,最后全都活不下去。 在江婉故事的带动下,李家人第一次思考出路的问题。 李家以前有十亩田,又有李文盛秀才的功名免交赋税,口粮不愁,再加上养鸡、养猪,年终还能有些结余,勉强能支撑李文盛继续求学,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过下来了。 如今李家没了田,所有的指望都是开荒。 每一处被荒芜的土地都远离水源且贫瘠,风调雨顺或许能有三五斗的收成,若遇个荒年,大家真只有流离失所这一条路走。 江婉的故事并不算夸大其词,每逢灾年都有不少活不下去、不得不背井离乡沿途乞讨的灾民。 与大家忧心忡忡不同,赵芸娘的神情最复杂。 之前她很坚定自己报仇雪恨的决心,坚信自己真真切切的重生了一回,可现在又从江婉的口中得知了不一样的版本,突然有些不太确定起来。 “虽然跟做梦似的做不得准,但也让我明白身体才是本钱,往后家里的伙食尽量开好些,这个螃蟹豆腐爱吃我就多做。” “老三,我再一次交代你,后山那可是千万去不得啊!”江婉的故事里并没有更改老三李延平的结局,她是特意加强预防,不让悲惨发生。 李延平早被他娘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听到点名忙不迭的点头,“娘我一定不上后山。” 不管他娘说的事会不会发生,但村里人都说后山危险,现在娘又说要改善家里的伙食,他还冒那个险干什么? 怪不得娘变了,舍得杀鸡,舍得吃干饭,还做了新花样的菜。 任谁活活饿死一回也都想得开了。 江婉的故事让李家众人都一脸害怕,李延睿也不知道信了没有,不过也没再吱声。 江婉暗暗松了口气,自己性情大变,以及多点技能什么的,这事已经用一个莫须有的故事给解决了,而且瞧赵芸娘的神色,仿佛神情也有松动。 要是她也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会不会意味着自己与她的关系还有缓解的余地? 不过很快,江婉就觉得她口气松得还是太早了。 “娘,还是让我去读书吧,等我有了功名做了官,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 从旁敲侧击的打探变成明目张胆的要求,李延睿是觉得她变得太好说话了吗? 第15章 不能留的亲戚 “读,书是要读。”江婉第一次明确的松了口。 “不过,”她很快又蹙起眉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咱家眼下开荒也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关系着大家的肚子。” “老三虽然力气不小,但到底只是个半大孩子,家里这一屋子的老幼妇孺,里里外外全指望着你大哥一个人支撑,这几年着实辛苦他了。” “以前就觉得你还小,是弟弟,又要读书,家里的生计从来没有惊动过你,可如今你也是成了家的大人了,哪怕将来做官,也不能不了解百姓生计。” “是,娘,我帮大哥一起开荒,一定不误农时完成春耕播种。”李延睿只听江婉说的第一句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立即主动应承下来。 李延宗原本在一旁低垂着头以为事不关己,没料到突然被点名,而且娘还是用这样的语气! 一时定定的看着江婉回不过神来。 打小他不受父亲重视,能干活起就被娘支使得团团转,以前不是没有埋怨过不公,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但现在娘却头一回体谅到他的不容易! “嗯,你能主动娘很高兴,明天老大你去雇头牛来。” “不用,娘,费那钱干啥,一天十几个铜钱呢,我能开。”李延宗这会儿只觉得热血沸腾,哪怕现在就去出夜工也毫不畏惧。 江婉有些无语。 前世的时候就有人说,穷人之所以穷,从思维上就出了问题。 穷人宁为多花一分钱而气恼,却不为虚度一天而痛苦,完全不在乎他浪费掉的一天能创造多少价值。 这种认为时间不值钱的想法最要不得。 “你一个人拼命的干又能开多少地出来?你媳妇、你兄弟,他们可比不得你做惯了的,况且现在天暖了,开出来的地也要抓紧种上,等你开出来误了季节白忙一场说什么都晚了。” “对,对,就是娘这么个说法!”江梅一早见李延宗反对雇牛时,心就提得老高了,今天一天已经把她累得半死,好不容易娘主动提出雇牛,这男人发什么神经?说完狠狠的瞪了自己男人一眼。 “好了,吃好了都早点休息。” 比起穿越过来的第一晚,江婉这夜的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头一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只临睡前还是想尽早换了床上的被褥铺盖。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人就都忙碌起来,江婉推开房门看到老大李延宗正在打磨开荒用的镰刀锄头,老二李延睿正跟他打下手,老三李延平在厨房帮忙,江梅正在伺弄孩子。 没有一个人跟昨天一样坐等着开饭。 最小的李翠刚从后院鸡舍里出来,拎着篮子刚捡了鸡蛋,“娘,看!” 看到江婉忙把篮子举起来献宝。 江婉有些脸红,她还没能完全适应原主江氏的生物钟,醒了见天色还早,又在床上赖了会儿,结果成了全家起床最晚的人。 “给你二嫂送厨房去,从今天起,家里每天早上都吃水煮蛋,每人一个。”说完后一院子都是错愕的人,不过很快大家都想到家里带来这一变故的原因,又了然的开始各忙各的,干劲十足。 “嗳,我这就去!”翠儿应了声,欢快的往厨房去。 江婉伸了个懒腰,觉得天气好极了。 今天她仍然没有跟着一起下地,不过也没闲着,等家里人都出了门,她就开始捣鼓螃蟹豆腐。 小螃蟹是老三捡回来的,江婉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的门,反正她吃完早饭一大桶就放在厨房里了。 一回生二回熟,尽管老三捡回来的螃蟹比她昨天捡的多出很多,但她仍然整治得极快。 下锅做成扇片状的豆腐后,这次她没有急着全部调味,留出自家的量后,匀了一大碗出来。江婉准备正式展开小柳树村的第一次外交。 第一站:村里正家里。 小柳树村村民大多姓江,村里正既是一村的里正,也是江姓人的族长,兼管着各家的家长里短。 按照辈份,原主江氏该管里正叫三叔。 说起来原主江氏才得罪江三叔不久。 当初李延睿执意要娶赵芸娘过门,母子俩闹得不可开交,里正也来调停过,只不过原主江氏一点面子都没给人留,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一想到原主做下的事,江婉就很没好气。她除了在家里称王称霸的,在外面人也强势,还真是将所有该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全都得罪光了。 江三叔家属村里比较宽裕的人家,住在村子中央,一个青砖黛瓦的小院子,江婉寻着记忆一路找过去,没想半路上被人拦住了。 “哟,是六姑啊,好香,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站在江婉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媳妇,仰头望着她笑时圆盘大脸上的雀斑都闪着光,她说着话就上手了,直接把手伸向江婉手里的大海碗。 “今儿奶又有口福了。” “哼!是你奶奶有口福还是你们有口福?”江婉侧身躲过,神情极冷,这话说得是一点面子都没留。 “嘿嘿,都一样,不是奶奶疼我们这些小辈嘛。”年轻媳妇却并不在意,紧跟着上前一步又迎了上来。 “我说了是给你的吗你就伸手?回去跟你公公婆婆说一声,自从他们接管了我家的田,你们这门亲李家就没打算认了,往后好自为之吧。” 来人是原主江氏娘家大哥的儿媳妇王昌秀,也是江梅的嫂子。 往常就是她,隔三差五的打着原主江氏亲娘余婆子的旗号,不是要东就是要西,从李家搜刮了不少好东西走。 就连那十亩田,也是她软磨硬泡,让原主江氏心甘情愿的给送回江家去的。 这是一个很有心计的角色。 不过那些手段也就对付下原主江氏,如今李家当家作主的人已经换成了江婉,她可不会做损己利人的糊涂事。 原主吃肉被噎死的糗事,江婉就是借娘家要田伤心寻死做的借口。原主的这个娘家,她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断亲的,没料到她还没行动,王昌秀就撞上来了,正好传个话! 李文盛刚中举那会儿,原主江氏的大哥一家上赶着巴结,硬要将女儿江梅嫁给李延宗。就为此事,向来把原主江氏当透明人的李文盛还发了回火。 到最后李延宗和江梅成亲的时候李文盛都没有出现。 如今李家举人老爷没了,李延睿也从书院回来,他们这是料定李家翻不了身吗?哪怕村里平常与原主江氏不对付的人都只站在旁边看看笑话,她的娘家人倒好,都上手抢田了。 这样的亲戚不断,还留着过年? 第16章 早这么明白什么事都没了 江婉说完,也不管王昌秀有没有回过神来,径直端着大海碗越过她就走。 “六姑,喂,六姑!”王昌秀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还不死心的追在后面喊。 “我不是你六姑,跟你不熟!”江婉说的是实话,王昌秀分不分得清就不关她的事了。 来到里正家,给江婉应门的是里正的老婆三婶儿,一见是江婉,她忙扭头朝屋里望去。 “三婶儿,我来给三叔赔不是了!”江婉见势不妙,伸脚就卡住了门。 “都是我脾气急,火气上来了就好赖不分。三叔去调停自然是为了我家好,只是我这脾气……婶儿你是知道的,麻烦您帮我劝劝三叔吧。” “我做了点吃的,做汤好喝,下面疙瘩里味道也很鲜,专程拿来给您跟我三叔尝尝。” 江婉适时的将大海碗送了上去。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还礼数周到。 三婶儿纵然是对原主江氏有再多的不满,这会儿见江婉这样她也不好不让人进门。 “进来吧,你呀!” 你什么,三婶儿点了点手指,到底是没说,不过她迟疑了下倒是把大海碗收下了。都是自家做的吃食,礼轻情义重,收下即表示和解和原谅。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1节 江婉放下了心。 “我三叔在吗?我当面给他道个歉去。” “里屋。”三婶儿冲正屋向江婉呶了呶嘴。 想到当初老头子气冲冲的从李家回来,扬言再不管李家的事,不许江氏登门,三婶儿就直摇头,“你说话软和点,可别再把他给气了啊。” 李家原本多么风光的日子,如今过成这样,似乎江氏这回是真心道歉,她还是硬不起心肠来拒绝,只是偷摸着指了路又急急的追了一句,到底怕再气着自家老头子。 “晓得的,三婶儿就放心吧。” 江婉安抚着对三婶儿笑笑,来到小院正屋就看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子,坐在椅上正吧嗒着一杆旱烟小憩。 “三叔!” 老里正看到来人,明显的怔了下,看清是谁后又忙将头扭向一边,这是不待见呢! “三叔,前阵子的事是我不对,今天专门上门向您老请罪来了!” 老里正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是铁了心的不理她了。 “你坐,你三叔就心痛延睿那孩子,跟他爹一样好好的读书种子,你干啥硬拦着不给去书院了呢?这不毁了嘛,读出来还不是光耀你家的门楣?” 三婶儿估计早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放下碗就急急的过来打圆场。 “不拦,不拦!道理我又不是不懂。当时不正在气头上么。”江婉忙陪上笑脸,“我今儿过来也是为了老二读书的事。” 老里正这回倒是回头了,只是瞪着江婉等下文,一副再说不对就要把人扫地出门的架势。 “我到底也是孩子的娘呢三叔!拦着他不准娶芸娘,还不是怕到时候有那样的媳妇会拖他的后腿?” “糊涂!”老里正这回终于忍不住了。 “延睿当日众目睽睽下下水救人是大善,姑娘清誉有损,他三媒六聘娶进门是大义,无论哪一条都是读书人孜孜以求的好名声,为何会拖他的后腿?” “是,是这么个理儿!”江婉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满目真诚,“可我当时也不是怕委屈了儿子么!您说芸娘一个唱小曲儿的,万一两人成了亲性格不和……当娘的不免操的心就多些。” 理由在江婉这里生生拐了个弯,人原主江氏分明就是嫌弃赵芸娘的出身太低。 “老头子,阿婉这么想也毛病,你们男人想的是声望前途,我们女人家心里谁不想儿女和和美美?” 老里正冲江婉怒目圆瞪,准备再教训点什么,三婶儿在旁边敲了边鼓,立马让老头儿偃旗息鼓了。 “芸娘的身份配延睿,将来是有些低了,可当时那情况也没选择啊。再说人家也不是贱籍,不外就是外家没有助力罢了,你也别鼠目寸光,读书人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老里正见江婉态度不错,像真心悔过的样子,脸色缓和下来后连声音都低了好几分。 江婉不会去计较里正的说法对与不对,现在能得到他的原谅才是关键。 “是,所幸两个孩子如今也处得好,生米已煮成熟饭,我这是不甘也得认了。” “今儿一来给三叔赔不是,二来,还是要托三叔一件事。” 见老里正的情绪稳定下来,江婉接着道:“家里田没了,今年生计困难,老大正带着兄弟几个开荒,我打算等春耕完了就让老二回书院去。” “只是听说今年换了新学政,岁试的日子一直没定下来。若是书院来了信,麻烦三叔立马差人叫我来拿,别耽搁了孩子考试。” “哎……”老里正盯着江婉神色复杂,“你早这么明白那不是什么事都没了!” 江婉苦笑了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老里正这是话里有话,责怪原主江氏将陪嫁田白送给了娘家呢。 原主江氏做下的其他的事都好‘狡辩’,唯独这事她辩不出口。 原主江氏拎不清是人尽皆知的事,早些年李家穷也就罢了,自李文盛中了举日子红火起来,整个人都变了,被娘家人吹捧几句就找不着北,什么东西都往娘家划拉,那田怎么没的大家又不瞎。 好在事情解决,老里正一口就答应了送信的事,却也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 三婶儿把江婉拉到一旁,向她详细的打听了螃蟹豆腐的吃法,又感叹了一番她的巧思妙想,这才放了她回去。 江婉往家里走的脚步特别轻快。 原著中的原主江氏自然跟江婉的想法不同,她觉得对儿子、儿媳妇的搓磨还远远不够,自然没想过儿子书院还有岁试的事情,李延睿的科考之路生生就这样被耽误了三年。 赵芸娘重生后,正是利用这一件事,提前截获了书院的岁试通知,跑到里正面前一通哭诉,让原本就不喜原主江氏的里正更是对她的拧不清火冒三丈,直接主持了分家,把李家二房强行分了出去。 从此李家其他人的命运就来了一个急转弯,笔直的朝下坡路狂奔不止,直到一个个都凄惨收场。 现在江婉强行更改了剧情,抢先一步取得里正的谅解,也表明了自己支持李延睿继续求学的态度。 纵然赵芸娘依旧截获书信,想必里正也不会主持分家了。 而刚被江婉拒绝得毫不留情的王昌秀,回家的状态跟江婉的轻快完全相反。 第17章 告状 “娘,你刚才哪里去了,弟弟饿了,哄都哄不住!”王昌秀才回到家,她八岁的女儿大丫就抱着正哇哇大哭的小儿子脚步踉跄的过来。 “去,去,多大的人了,一点事都做不好!”她的心神还没有从六姑今天对她的态度上缓过神来,随手接了儿子恶狠狠的凶女儿。 王昌秀在江家位置地位斐然全得益于她的肚皮。 她婆婆齐氏总共生了五胎,却只落得她丈夫一个儿子,开枝散叶的重任都落到她的身上,好在她的肚皮争气,这些年一气儿生了三个儿子。 一个接一个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儿子才是她的立足根本,女儿什么的在江家从来没人在乎。 这个江家是指居住在小柳树村的江德纲一家。 江老秀才和余婆子一共生了三儿六女,如今只有长子继承家业和嫁给外乡人的小女儿原主江氏,还住在小柳树村。 其他的子女不是远嫁就是在外安家置业。 王昌秀奶了小儿子后又交回到大丫的手里,“去,给你小弟换尿片。” 她自己则急急的往西偏房余婆子那里去了。 “奶,我刚看到我六姑了,她端了一大海碗好吃的,闻着是肉香,我还以为她是给您老送来的,忙上前去接,没想出了个大丑!” 王昌秀说得委委屈屈的,“我六姑一开口就骂我谗,我这不是想早些给奶您端来吗,真是冤枉死了。” 余婆子正眯着眼惬意的晒太阳,闻言也只是笑笑。 “冤枉就冤枉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可谁知她转身就去了里正三爷爷的家里,还说……” “还说什么?” 余婆子一听江婉去了里正家里,心头就有不好的预感,脸上的笑也敛了去。 “还说……别说是肉,咱们要了她家的田,您这个娘她都不认了!” “她敢!”余婆子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倒竖起与原主江氏极相似的三角眼。“反了天了,也不想想她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以为自己是当举人娘子那会儿呢,你去给我把她叫来!” “唉!”王昌秀感觉今天被江婉拂了面子,恼火得很,来找余婆子就是想找回场子,应得十分兴奋。 “娘,他六姑如今的日子也难,怕是有事求里正办。”齐氏看着自己的婆婆和儿媳妇一唱一和的要收拾小姑子,本就蹙着的眉纹皱得更深了。“她那个人娘还不晓得?不会不认您的。” “哼,没用的东西,你知道个啥!”余婆子眼风都没给齐氏一个,冷哼了声又和颜悦色的对孙媳王昌秀道:“你那个六姑啊,别看她在别人面前硬气,在她娘我的面前那可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你去,看看她家今儿吃啥,不会真有肉吧,给我端回来。” 余婆子对齐氏只给她生了一个孙子十分不满,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没给过好脸色,如今王昌秀进了门,还很争气一个男丁接着一个男丁的生,齐氏被夹在中间就更没地位了。 齐氏本想说句公道,不为小姑子也得为自己的女儿,可向来她人微言轻,被婆婆嫌弃了又习惯性的缩了回去。 …… 江婉回到家就帮着赵芸娘一起蒸了一锅杂面馒头出来。 虽然如今村里人大都只吃两餐,但李家人开荒费力气,不吃饱没力气干活。 一大锅的馒头再加上螃蟹豆腐汤,热气腾腾的让李家小院香味四逸,李翠寻着味儿到厨房探头探脑,“娘,好香啊!” “那还不快去洗了手来,吃个馒头喂喂你的馋虫!”江婉笑了笑,又对忙活的赵芸娘道:“你也吃点,等下带翠儿一起给他们送到地里去。” 赵芸娘惊得直看了江婉好几眼。 中午的加餐真会有她的份?感觉婆婆今天不像是正话反说讥讽她的意思,心头还是忐忑难安。 这几天婆婆的举动太奇怪了,把她整个人弄得跟作梦似的,一点真实感觉都没有,就连走路都同手同脚起来。 “应个声都不会!”江婉不由得扶额。 感觉赵芸娘这么能干的一个儿媳妇,真被原主江氏给坑坏了,如今有人好声好气的说话反倒把她吓成这样。 “知道了娘。”熟悉的呵斥声才让赵芸娘一下找回节奏,整颗飘乎乎的心又从云端站在了实地上。 “别整得让你好好的过日子都跟逼着你似的。”江婉叹了口气,尝试跟赵芸娘谈谈心,“以前我是对你不喜,可那不也是有原因的?” “如今既然已经成了一家人,总要试着好好过日子。” 再多的她也不想说了,留下完全不在状态的赵芸娘自己领会。 “二嫂,你蒸的馒头又松又软,真好吃!”李翠洗了手进来就见二嫂一个人站在灶台边发呆。 小丫头吃了几顿赵芸娘做的饭菜,味蕾一下就被俘获了,又受了江婉的教导,对赵芸娘也不由自主的亲近起来。 哪怕是重生,有前世的记忆,赵芸娘对年纪还小的李翠都不怎么设防,体会到陌生的亲近也神情松怔了些。 婆婆江氏的改变她看不明白就也就罢了,小姑子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对她这般亲近了呢? 赵芸娘不由得更加怀疑自己脑子里关于前世今生的记忆。 李翠跟着赵芸娘去送饭,瑜哥儿就被交到了江婉的手里。 之前她虽然给这孩子洗过澡,但还真没来得及过多的关注,突然想到今天拦路的王昌秀,才反应过来,江梅跟李延宗是近亲结婚! 瑜哥儿还小,不明白自己奶奶猛盯着自己是什么原因,只感觉到自己被人关注,忙张开手臂想要人抱。 “啊~啊~”一张嘴口水就涌出来,瞬间打湿了胸口的衣襟。 江婉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见过别人家白白胖胖,可可爱爱拿出来显摆的孩子,现在看瑜哥儿口水模糊样子,一看就感觉不太聪明的啊! 江婉心塞塞。 仔细回想下,这孩子还真是反应迟钝的,好像就没怎么见他哭过,怕不真的是有问题吧? 脑子里种下了这颗怀疑的种子,江婉越看越觉得瑜哥儿傻。 “啊~啊~”瑜哥儿不是闹人的孩子,尝试了几次都没换来人抱,也就放弃了,只时不时好奇的看奶奶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祖孙’俩就这么诡异的对望着。 不行!瑜哥儿绝对不能是痴傻儿! 江婉只要想到老大李延宗和江梅因此而造成惨淡的将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2节 原著中还没有发生的事她都有信心去改变,只这表兄妹结婚对后代产生的后果她无能为力啊。 江婉觉得还应该做最后的尝试,她把瑜哥儿从儿童坐桶里抱了出来,貌似一周岁左右的孩子就应该会走路了,是不是从训练走路开始? 第18章 你是聋的还是傻的 瑜哥儿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孩子,根本不了解自家奶奶的‘恶’,被抱起来后还咧着嘴咯咯的笑。 等他被江婉放到地上,脚踏实地再一屁股坐到地上,便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人心险恶’。 “哇——” “完了,不会真是傻的吧,站都站不稳?” “娘,瑜哥儿这么大的孩子不都这样吗?”江婉不知道李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并将她‘折磨’瑜哥儿的现场看得清清楚楚。 “他都一岁了还不会走路,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李翠认真的想了想才摇头,“没啊,谁家的孩子一岁能走?” 江婉愕然,她也终于翻到了原主江氏的记忆。 想不到自己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估计这时代的生活条件都不怎么好,孩子的营养也不够,还真没有一岁就能走的。 “咱们瑜哥儿可乖了,又不吵又不闹,都会叫姑姑了呢!”跟江婉的嫌弃不同,李翠是真心喜欢家里这个唯一比她年纪小的孩子,瑜哥儿也愿意跟她亲近,被李翠一哄,也收住了眼泪,姑侄俩很快就乐成一团。 江婉提着的心又慢慢回归了一些,看自家的娃,似乎还真眉清目秀。 “六姑,六姑在家吗?” 正当屋里气氛正好,李家小院外突然传来喊声。 “是表嫂。”江婉正思索这声音有些熟悉,李翠便急急的起了身。 来的人正是王昌秀。 “六姑,奶让我喊你过去。”王昌秀笑望着江婉,两只眼却骨碌碌转得飞快,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刚从地里回来奶孩子的江梅身上。 “哟,这时节还吃三餐啊?” “还是六姑家日子过得好啊,杂面馒头都做得这么松软,阿梅你给我拿几个,我给你哥他们捎回去。” 边说着就要伸手。 江婉都要气笑了,这个王昌秀还真是直接,对她是这样,对江梅也这样。 眼看着江梅就要顺从的进厨房,江婉上前一步就拦在了她们之间,直视着王昌秀:“你是聋的还是傻的?先前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 江梅有些愣住,不名所以。 “六姑,我这不是跟自家小姑子说的嘛,再说她一个女人用得着吃这么多嘛?分些给自己的爹娘兄长怎么了?”王昌秀对突然强势起来的江婉很不适应,只能把矛头指向江梅。 拿捏不动江家的大姑奶奶,那拿捏一下自己的小姑子她还是自忖没有问题的。 “呵!”江婉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要拿我家的东西我还不能过问了?” “我家的东西什么时候改姓了,还被人惦记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她冷眼看了下江梅,这个傻大儿媳妇一直被娘家人的占便宜,如今已经成了习惯,连到嘴边的吃住都要保不住了还一脸茫然。 “你自己不是女人吗?女人怎么了,在自家吃点饭都犯法了吗?”江婉冷冷的对王昌秀道,“我家的日子怎么过是我家的事,没你指手画脚的份!” “回去告诉你家里的人,往后少登我李家的门,这里不欢迎你们。” 江婉的本意是别再来往,但眼尾扫到江梅,口气到底是松了两分。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的话仍然让江梅和王昌秀都为之一楞。 特别是江梅,不认识江婉了似的,直直盯着她看:这还是她事事都惦记着娘家的婆婆吗? “肚子不饿就把馒头放下留着晚上吃,饿了就赶紧吃了去奶孩子,杵在这里干什么,家里没活吗?”江婉看着江梅恨铁不成钢。 说起来,这也是个苦命的。 江德纲和齐氏只生了江茂财一个儿子,看得比命还重,从小江梅和几个姐妹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后来又娶了强势的王昌秀进门,那就更不用提了,哪怕全都出了嫁,这些姑姐姑妹们还要处处看王昌秀的脸色。 嘶~压榨出嫁女,似乎是江家的传统! “可……六姑,奶奶叫我来喊你的。”王昌秀之前并没将江婉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拿自己这个小辈撒下气,没料到还真翻脸不认人了。 江婉正在气头上,又听王昌秀还拿余婆子来压她,当即高声道:“回去问问你家公公,他江德纲是不是连老娘都养不活了,不然就给我送过来我养!” 丢下这一句话后,江婉眼光都不再给王昌秀一个。 王昌秀滑溜的嘴皮子彻底哑巴了,没料到自家的这个姑奶奶这么硬气! 问她公公是不是连娘都养不活! 把老人给出嫁的姑奶奶送来,这话她真要回去问了,怕是她公公都没脸在村子里呆了。 乖乖,这六姑如今倒是不骂人了,可说的话怎么比骂人还可怕呢? 王昌秀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李家出来的,醒过神来时都已经回到了自家小院门口。 …… “娘……”江婉打发了王昌秀,转头就见江梅倚在门框处泪眼模糊的样子望着她,“咱们真要跟他们断绝来往了吗?” 见她这样子,江婉心里咯噔了下。 她对江家没有感情,自然能快刀斩乱麻,可江梅却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夹在里面为难了吧。 “他们落井下石我还要感恩戴德?不过到底也是你娘家,你要不要来往是你的事,我不管。”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 …… 自从江婉发话雇上了牛,李家开荒大业就进展得十分顺利。 挎了一篮子荠菜肉包的江婉第一次看到属于自家的地,后山脚下一排排整齐的褐色田垄散发着新泥的芬芳,不远处,是忙得热火朝天的李家众人。 “开饭啦~” 随着她的吆喝声落下,最先像风一样席卷过来的人正是老三李延平。 “娘,今天做的是什么好吃的。”黝黑的小脸笑仰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他说的是肯定句,对好吃的只有好奇,没有丝毫怀疑。 “荠菜猪肉馅儿的大包子,好吃管够!”江婉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顺手就拿起帕子帮他擦了脸上的汗。 不出意料之外,接下来就听到他夸张的惊呼,还有狼吞虎咽。 老大吃得乐呵呵的一脸憨厚,老二虽然依旧慢条斯理,但这段时间都在开荒,皮肤也深了至少两个色度。 “慢点,都慢点,喝碗汤顺顺可别噎着!” 江婉把话说完了才惊觉自己的态度会不会太过慈祥,可扫了一眼众人,大家都没反应出任何异样来,也没人因她的突然到来而惊讶,丝毫没有原主江氏与子女们闹得剑拔弩张的样子,好似她本该就是孩子们慈爱的母亲。 “娘,今年咱们就翻出这些地吧,全都种上地瓜应该不老少了。” 李延宗边吃着包子边蹙着眉展望着开垦出来的新地给江婉汇报,再多开,他怕家里留的地瓜种该不够了。 第19章 梦里啥都有啊 开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荒芜的土地上杂草灌木丛生,地下各种根茎更是盘根错节,杂乱一团。 得先用犁,将板结的地块深翻一遍,再将杂草根茎枝叶全都人工清理出来,让野草失去再次起来生长的机会,最后才是粉碎泥块,精细的整理成垄,得到可以播种的土地。 望着已经整理成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新地,江婉也觉得差不多够了。 仅靠土地的产出是非常有限的,若不是江婉担心这时代的生产力太低下,应对天灾的能力不足,怕有一天拿着钱都买不到吃食,她才不想费心费力的开什么荒。 真正发家致富,还得另外想办法。 “行,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不过半山腰还得圈出一块来种茶树。”江婉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后山,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虽然已随处可见新绿,但远不及半山腰那一处葱葱笼笼。 吃过赵芸娘专门为她熬的茶粥后,江婉就对后山上的野茶树上了心。 小柳树村虽说依山傍水,但却十分贫瘠,唯一能算得上财富的也就只有这后山遍布的茶树。 “娘想制茶叶来卖?” 老大和老三对江婉的话都言听计从,只有老二李延睿惊讶的盯着她问。 “倒是门赚钱的营生,只可惜咱们山上的都是野茶,除了村里人摘些来喝,应该没人会买。” 也不知道是老二本就与原主江氏的关系疏远,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完全相信江婉的‘自圆其说’,直到现在,李延睿跟江婉说话始终都有些迂回曲折的味道。 “我是这么想的。”江婉顿了顿,“咱家辛辛苦苦开出这么大一片地来,很不容易,自然也没有抛荒不要的道理。” “等春耕忙完,老大你就跟里正去趟衙门,直接把契书给立了。” “半山腰的地应该不值几个钱,但种上果树也会有一笔进项,圈下来不会亏。” “至于种什么我还没有想好,今年怕是来不及了,就先种上野茶树再说吧。” 江婉也意识到了她与李延睿之间的隔阂,难得有耐心了一回。 上契的意思就是买下过户,后山这样未开发的荒地价格不贵,但衙门也有规定,但凡上契的地是不能荒着的,必须耕种,江婉这样做实属权宜之计。 江婉上辈子虽然是农业大学毕业的学生,但她学的是园林设计,与种地、制茶毫不沾边。 她穿越的这个大虞朝还在风行重口味的煎茶,尽管她对小柳树村的野茶树十分看好,但在炒茶还没制作出来之前,必须有所保留。 “娘,现在就上契会不会太早了?衙门可是规定了荒地可免税三年呢。”李延宗对半山腰种野茶树倒是没有任何意见,但是一听江婉说要将开出来的荒地上契,难得表现出不认同来。 “这事还是按娘说的办吧。”不等江婉回答,李延睿抢先一步点了点头,“大哥你不用担心,衙门一直都鼓励开荒,荒地的赋税只有五十税一,根本不算什么。” “但咱们开出来的地只有上了契才有保障,不会再闹出被人强占的事来。”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3节 说最后这句话时,李延睿的目光有些躲闪,江婉觉得他这是在内涵自己,可她没有证据。 “翻出来的这些草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江婉的目光随便一溜,强行转移话题。 “烧,必须烧得干干净净!”李延平愤恨的道。 开荒最耗费时间和体力的事就是翻找草根。 这些野草的生命力实在太顽强了,稍微马虎没翻干净,过不了几天新开的地又会被它们重新占领,让你所有的努力全都前功尽弃。 江婉本来只是随口一提,这会儿脑子里也翻出了属于原主江氏的记忆。 小柳树村村民的农耕技术还十分原始,肥料也仅限于堆肥、绿肥和各种人畜粪便,富含钾的草木灰都属于稀缺品种。 “行,那咱们这次换个新的烧法!”江婉突然兴致勃勃。 前世她生活的时代,入目皆是钢筋混凝土构造的钢铁森林,到处散发着制度和规则的气息,剧烈的竞争让人忙得抬不起头来,不知有多少人几年都难见一次日出月升。 哪怕在她出生的农村,印象中也都处处高楼洋房,大棚遍布,连块泥地都很难见。四通八达的水泥路和半空中纵横交错的电线光缆,无一不赤裸裸的表达着高效、高产的诉求。 只有这里,却是全然不同的风情,带着淳朴的气息,散发着原始的味道,有无数种变数等着人去探索。 江婉如今真正脚踏实地的站在新翻的泥土地上,体会着真切的参与感,田园情结在这里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江婉所说的新烧法,其实在前世算是历史源远流长的火土肥,只不过小柳树村还无人尝试。 火土肥不仅可以消灭杂草和大量有害虫菌,还可以改良土壤结构;另外利用简单易得的材料给土地提供绿色肥料,提高土壤肥力。 烧制过程也并不难,先用细碎的干土铺垫成近一尺厚度的长方形火土底子,用锄头在底上通风的槽,再铺柴草。李家众人从荒地里捡出来的草根茎蔓就是很好的原材料。 柴草上面继续覆盖碎土,依次重复,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直到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封土堆。 然后再将四周冒出来的柴草点燃,明火熄灭后转为暗火焚烧,一直到柴草燃烧殆尽,然后再用锄头挖出通风沟散火气,上面覆盖的土就不会因烧制而变红,烧成砖块似的硬土,而是黑色或黑灰色混着草木灰的松软土。 再灌入稀释过的人畜家粪发酵一段时间,就得到了很好的底肥,特别是种植茎块类的作物,比如土豆、红薯之类,不仅个头长得大,产量还多。 李延宗虽然年纪不大,却已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听了江婉的介绍若有所思。 “娘,这也是梦里学来的?” 听这腔调就是李延睿,时不时冒出来的怀疑态度,让江婉十分恼火。 “美得你,梦里啥都有啊?这是经验!” “别以为你多读了几本书就感觉高人一等。知不知道术业有专攻?就比如种地,你拍马都赶不上你大哥。” 第20章 把每个子女都放在心上 “我,我只会种地,二弟出息不必学我。” 李延宗难得听到自己被夸奖,十分不适应,极不自在的伸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讪讪的道。 “老大你也别太谦虚,没有你在家里种粮食,老二在书院喝西北风能填饱肚子?”这是江婉第一次肯定李延宗的付出之后,又肯定他的能力,李延宗听得呆呆的,很久都回不过神来。 原来自己做了什么娘全都知道? 见李延宗的眼眶刹那变得通红,江婉默默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以前都是娘不好,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往鬼门关转了一回,娘如今总算是明白了,什么都抵不过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活着。” 自从穿越到李家,江婉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为原主江氏的所作所为弥补,力争保全自己的颜面,这是第一次让她心甘情愿的代替原主江氏道歉。 李延宗这孩子从小父不疼母不爱的,过得实在太苦了。 “娘……”原本李延宗只是红了眼眶,但听了这话直接呜咽起来。 “其实你们是好孩子娘都知道。”江婉顿了顿又道,“老大你忠厚实诚,从不偷奸耍滑;老二打小就聪慧,是能光耀门楣的读书种子;就连年纪最小的老三,也长得敦实活泼,极有孝心。” 目光依次从三个儿子的脸上扫过,见每个人都动容了,江婉笑了笑,“更难得的是,你们每个人都长得丰神俊朗!” “娘!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娘……” 大家都正沉浸入感性中,没料到江婉突然来了这么一个转折,大家再也感性不下去了,全都呵呵的笑起来。 “这就对了嘛,日子就要过得乐呵呵的。” “你爹是靠不住了,不过好在我还有你们,就不知道你们还愿不愿意给娘一个弥补你们的机会,咱们好好从头开始?” 这些话江婉早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拉下脸来。 哪怕在前世,都极少有家长真正做到与儿女平等,愿意放下身段的,更何况在封建专制,孝道大过天的大虞朝小柳树村。 果不其然,三个儿子全都被江婉的交心之语惊着了,继而感动得无以加复。 “娘,我保证听你的话!”江婉的话音才刚落下,老三李延平就迫不及待的表态。 “我也有不对,以前只觉得把书念好就好,从来没有想过娘和大哥你们在家里的苦处……” “娘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做一个好大哥,好好照顾弟弟们,让您少操心。” 李延宗和李延睿也争先恐后说出自己的想法。 江婉很欣慰。 虽然李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但感谢这个时代的孝道礼法,每个孩子的三观都还极正,还算不得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 李家没了水田,今年的春耕与往年有很大的不同。 小柳树村别家开始热火朝天的忙着插田的时候,李家的春种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娘,家里的活不多了,二弟和三弟就能应付,我打算明日就去镇上杂货铺上工。”李延宗一边整理工具,一边跟江婉汇报。 前两天家里新开的荒地全都上了契,一共二十三亩,半山腰还圈了一片近二十亩的山坡,今天兄弟三个还得上山割草,把自家的茶园与无主的荒地区分开来。 “嗯。”江婉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眼看着春种都要结束了,里正那里还没有书院传来的任何消息。 自从那次江婉与三个儿子交心之后,家里的气氛便空前的团结一致,但有赵芸娘这个不确定的因素在,江婉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才达成的成就毁于一旦。 “大哥,你问问东家还要人不,我的力气也很大的,只给我一半的工钱就可以啊。”李延平闻言急急的出来,缠着李延宗不放。 家里的活快干完了,二哥很快就要回书院去,大哥也找到了来钱的活计,只有他一个人闲下来了,心里怎么不急! 李延宗虽然读书不灵光,但到底跟着举人老爹学过的,认得字也会算数,一早就在柳镇上的杂货铺里找了份短工。 而李文盛离家时李延平还小,又对读书不感兴趣,连字都没认全乎。 “别闹你大哥,你大哥是能写会算人家才要的,你光会扛包,要你能干啥?光吃饭?”江婉笑着打趣他。 “对呢三弟,大字不识一个可不行,我房里有些识字的书,你去拿来好好学。”李延睿正拿草绳扎紧裤脚准备上山,听了江婉的话抬头对他正色道。 李延平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最后把求救的目光落到江婉的身上,但都不见谁脸上有丝毫求情的意思,当即抱了头绝望的哀嚎,“我怎么学得会这些!” “老二你提醒得正好!趁着你还在家,晚上早些收工,回来教大家认字。” “我也要学吗?”继李延平之后,李翠也苦着一张脸。 李家除了李延平是个看见书本就头痛的学渣,李翠厌学的程度也不逞多让,早些天江婉就已经试探过她了。 “学,你大嫂、二嫂要学,就连我也要跟你们学!” “咱们耕读之家,你二哥又在进学,咱们是他的亲人,不说给他长脸,至少走出去不能大字不识、道理不懂给他丢脸!” 哀嚎的队伍继续扩大,江梅也加入进来。 在这一片叫苦声里,李延睿只觉得自己的心胀得满满的,望向江婉的目光满满都是感动。 他们的娘是真的不同了,真心实意的把每个子女都放在心上。 “娘,其实您也不必勉强跟着学的,不认字就不认字,等儿子功成名就,谁敢笑话您啊!”李延睿怕江婉一时逞能说大话,到时候无法收场忙替她解围。 “不成不成,将来你当了官上头也有上官,我不能拖你的后腿。” 他哪里知道江婉早就憋着一肚子的劲儿要给李家人扫盲了呢。 这些天下来,江婉在小柳树村的娱乐活动真乏善可陈,还是上回就着李延睿的手瞄了一眼《四时农书》,就再没见过文明的影子,她早就对家里书房里的书好奇了,正愁找不到借口。 “哟,说什么呢,家里这么热闹!” 就在李家小院和乐融融时,王昌秀假得有些夸张的声音传了进来。 第21章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的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很有王昌秀特色。 刚刚还笑语盈盈的李家小院顿时安静了下来。李延睿面无表情的对江婉点了点头,拿起锄头径直出门。 李延平也极有眼色的跟在他二哥后头走了。 自从闹出江家要田的事,后来江婉又拿这事作为原主寻死的借口,家里几个孩子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对江家心里头全都存了一股怨气,自然不会对王昌秀有什么好脸色。 李延宗又恢复到木讷老实的样子,只因江梅的关系不好当面撂脸子走人,依旧还留在院子里。 “嫂,嫂子来了啊。”江梅见冷了场,不得不习惯性的怯怯上前。 “喂,延宗你先别走。”只可惜王昌秀依然连正眼都不给她一个,一跨步拦在了正准备离去的李延宗面前。 “以前田都是你伺弄的,正好一事不烦二主,你什么时候过去把田插了?” 理直气壮,好像吩咐李延宗干自家的活一样自然。 江婉一时没反应过来王昌秀是什么意思,只见李延宗巴巴的望着自己,才突然福至心灵般醒过神来。 !! 就好比一个小偷偷了别人家的东西,然后找到主人说他偷的东西没地方放,反正你的家也空着了,不如一并给了他。 王昌秀的意思是江家抢了李家的好田,结果发现还差一名耕种的好手,就连李延宗也要一并抢了回去? 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的?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的事正在江婉的面前上演。 “咳咳!”当她这个当家人是死的?“老大你还杵着干啥,不知道你弟弟们已经上山了吗?”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4节 “六姑。”王昌秀仿佛此时才看到江婉似的,咧开嘴笑了下,“农忙了,叫我妹夫去搭把手。” 这是还埋怨上了江婉曾放过的狠话呢,人家现在有事都不经过她了,直接点名找她妹夫。 先前江婉送了里正家螃蟹豆腐,这个王昌秀就打着原主江氏的娘,余婆子的旗号上门来找事,江婉没搭理她们,就知道不会如此轻易的消停。 现在又找上门来了。 “你都一事不烦二主了,还只是搭把手?还是说你们抢了田回去没本事种又要还回来?” 乡下全都一家一族的抱团聚居,就是为了互相扶持,每到农忙季互相帮忙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只是这王昌秀一开口就让李延宗去把她家抢回去的田全给种了,这操作让江婉又好气又好笑。 “那行,既然你们种不了,我们收回来就是了。” 江婉的声音不高,语气也不见起伏,但却轻而易举就把话题给歪到一边去了。 李延宗见王昌秀找上门,本左右为难。 帮江家种田他心里憋屈,不帮又怕传出去村里人戳脊梁骨,到底还是亲上加亲的关系。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瞪了江梅好几眼了。要不是他与她结了这门亲,何至于让家里落到这步田地不敢吭声,差点连娘都寻了短见。 只不过见了江婉轻描淡写的反应,他又莫名心安,如今娘已今非昔比,肯定不会再让江家占半分便宜去。 “娘,正好我才学了去衙门上契,不如我这就跟了嫂子去过户?” 江婉才说要收田,李延宗就开始盘算过户,母子俩十分默契的一唱一和,仿佛那些田已经是李家的了一样。 想不到李延宗还有如此机灵的时候,江婉冲他暗暗竖了下大拇指,母子俩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过户,你们要过谁的户?” 正当江婉等着看王昌秀的应对,就见她冲自己乖巧的笑笑,然后闪身一边,露出身后一个佝偻着的苍老身形来。 “前些天听人说你变了我还不信,如今可是亲眼得见,让你们帮点小忙都请不动了?老六你还是不是江家的女儿?” 桔皮似的老脸上一双倒三角的眼,冷冰冰的盯着江婉看,仿佛看砧板上的鱼肉。 来人正是原主江氏的娘余婆子。 “你男人死了就只剩娘家人能给你撑腰,不感激也就算了,如今还打上娘家田地的主意,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余婆子边骂边观察着江婉的神色。见她不仅没有诚惶诚恐,反倒气定神闲,当即火气就冒到了头顶,连出门前商量好的流程也全都顾不得了。 “大家伙都来看看!我这是养了一个什么样的白眼狼啊!天天自家吃香喝辣,我这个娘你有没有放在眼里?哪怕是给我送了碗洗锅水,也不至于让人这么寒心!” “老天爷啊,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好好说着话就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边拍大腿边嚎,一句紧跟着一句的讨伐之词直冲云天,让江婉有一刹那都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 此时天色尚早,村子才刚刚苏醒过来,忙着下田的人正要出门,便被余婆子闹出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 李家小院一时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啧啧~别说,李家这段时间的伙食是真的好,住隔壁天天都能闻到肉香。” “江氏还真是变了,真没给她老娘端?” “……” 一时大家议论纷纷,有好奇的,也有谴责的,但更多的是乐呵呵的看热闹。 李家自李文盛在小柳树村扎根开始,就因读书人的身份与众不同,再后来更是高中举人,大家都料定李家要一飞冲天,与村里的泥腿子们之间有天壤之别。 谁知好景不长,李文盛成了举人老爷后还人心不足要上京赶考,来不及蟾宫折桂就折损在了土匪的手里。李家又重重的落了下来,与村里人一般无二。 大部分的人都有种捧高踩低的劣根性,看着与自己相差不大的人一天天过得好,便心生嫉妒,但要是人家窜得太快,到达了怎么追赶都赶不上的高度,嫉妒之心就烟散云散,只剩谄媚讨好。 等到哪一天高高在上的人低落到尘埃,那些曾讨好的人立马又换上另一副嘴脸,为了划清界线落井下石都在所不惜。 原主江氏就是土生土长的小柳树村人,她的人生经历完美的契合了由低到高,再由高落到低处的整个过程。 小柳树村里民风还算淳朴,且又大多沾亲带故,虽然不至于落井下石,但看不惯她当举人太太那些高调日子的人也不在少数,一见有热闹看,连自家田里的活都顾不得了。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昌秀一边看地上撒泼的余婆子,一边看吓傻了似的江婉,神色越来越得意。 “六姑啊,都说你们是读书人家,这样对我奶不好吧!” 第22章 就事论事的爽利人 江婉哪里会被吓傻,她只是对这样吵架的方式有些新奇,多看了两眼而已。 但王昌秀的话让她一下警醒过来。 她们家是耕读之家,李延睿将来还要参加科考出仕的,名声不能有任何污点。 在没有网络消息不畅的时代,大家为了求个好名声可不容易。冬有卧冰求鲤、夏有以身喂蚊,不要质疑古人的智商,正是因为情节的离奇,才让重点突出的‘孝顺’之美名,传扬千年仍让人过目不忘。 不说弄点什么传奇给李延睿增添筹码,江婉觉得自己至少不能拖他的后腿才是。 “娘,你快起来吧,让不明真相的看了,还以为我们李家怎么着您了呢!”江婉这才施施然的开口,不过人却并未上前,反倒还后退了好几步,她怕被碰瓷。 “就算我是江家的女儿,那江家和李家也是两家,没有李家吃口肉还得江家点头应允的道理。您想吃肉就让江家的人去买,王昌秀,你这个孙媳是怎么当的?是不是苛待老人?” “老大你赶紧去里正家一趟,把你大舅一并叫过来,我就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照顾老人的,看这委屈的!” “六姑,你可不能空口白牙诬赖人!”王昌秀被江婉点名,虽然不明白火为什么会引到自己身上,但不能阻止她为自己辩白:“我奶明明是指责你不孝顺!” 李延宗早在江婉发话时就已经挤出包围出去了,江梅碍于自家奶奶和嫂子的积威,只会瑟瑟发抖。 赵芸娘吃过早饭就出门打猪草去了不在,屋里年幼的李翠抱着什么都不懂的瑜哥儿倒是探了几次头想为江婉帮腔,都被她一只手给塞回屋里去了。 江婉深吸了口气,很快进入角色。 “我不孝顺?”江婉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的样子,“王昌秀,你一个小辈闹上我家的门指责我这个长辈不孝顺?” “说我别的不是也就算了,可要给我扣一顶不孝顺的大帽子,就算我答应,相信咱们村了解我的左邻右舍都不同意!” 不就是引领舆论嘛,这倒难不倒江婉,况且原主江氏在‘孝顺’一途的基础打得特别牢靠。 “都说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我嫁李家根基浅薄,李文盛孤身一人连父母高堂都没有,为了言传身教给儿女们做好孝顺的榜样,这些年我对娘家母亲那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原主江氏曾做过的脑残的事,若换个立场也并非不能感人,小到一饭一食,大到年节衣物、别人送的补品和零花银两,江婉自见过王昌秀之后就将原主江氏的记忆做了详细的归类整理,就为了防患于未然,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虽然每一笔涉及的金额都不大,但架不住次数多啊,等江婉一一讲述出来,令一众围观者无不倒吸凉气,看向还在地上撒泼的余婆子脸色都变了。 无人质疑江婉话中真伪,毕竟当事人双方都在现场,相当于当面对质。 “昌秀,还不快把你奶奶扶起来,差不多得了!”有与王昌秀交好的妇人善意提醒。 李家的过往让人羡慕过、嫉妒过,也恨过,但现在到底是落魄了,甚至连田都没了,比一般人家还不如,自然就没了针对的必要,但在李家落魄过程中得到过好处的江家情况就不同了。 平白得到那么多的好处,而且还不知足! 现场的舆论走势很快拧成一股,且全都是冲着指责江家去的。 在里正江三叔和江德纲踏进李家小院之前,江婉放低了姿态,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着实博取了很多人的同情,身边围拢了不少开解的妇人。 而余婆子在地上滚了一身泥后见仍然无人搭理,且大家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不屑,她的那张老脸也挂不住了,只拉了王昌秀在身边跟她一起丢人。 “怎么回事!”压低了声音恨恨的盯着王昌秀,平日里千好万好的孙媳此时就像她的仇人。 “我也不知道啊。”王昌秀故做又惊又怕的样子畏缩在余婆子的身边,实则内心对她翻了个白眼。 她早就过说这个六姑已不是从前的六姑了,先不能跟人急眼,得把人哄回家后再做计较。偏老太婆想倚老卖老,以为自己的老脸还值钱得很呢。 这下好了,把人逼急了吧!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江里正到了李家挤不进去,站在人墙外吆喝了一嗓子。 随着自带bgm的出场方式,现场立即给清出了一条直通李家小院的道路来。 “三叔,我家老二的前程要被毁了!”一见到江里正,江婉酝酿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到位了。 想着自己才买不久的房子,想着自己冰箱里积攒下的零食……江婉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表情绝望失落,不是号啕的宣泄而是伤痛欲绝的隐忍。 偏偏是这份隐忍,让人更能体会她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老娘,左右为难的悲苦。 “怎么回事?”江里正问出了跟余婆子一样的问题,但显然他的声音更有穿透力,令嘈杂纷纷的现场当即静得落针可闻。 “还能是怎么回事?江家人贪心不足,得了延宗娘的孝敬不够还上门指责读书人家不晓得孝顺呢!” 回答江里正话的人是住李家隔壁的曾三娘,早年还曾为了菜地的边界跟原主江氏吵过架,两人势同水火,但却是个就事论事的爽利人。 她一边说一边白了余婆子一眼,现在她最看不上的人应该是余婆子了,连亲生女儿都坑。 “江德纲!”江里正的声音立即又高了八度,怒吼声中饱含着无尽的怒火。 江婉很替他的嗓子担心,毕竟这么大年纪的人,她莫名有些算计人的心虚。 江里正的火气仿佛凝为实质,他做为一村的族长和当家人,实在太盼望村里后辈中能再多出几位有功名的读书人了。 当年江老秀才还在时,小柳树村就凭着村里有秀才,连后生们说亲都容易很多。 后来江家的女婿李文盛中举,县里的县令老爷都夸奖过他。 正满心欢喜的盼着李文盛再进一步,能为官一任造福乡梓,谁知盼了这么多年的读书人结果折损在了赶考的半道上,现在想来江里正的心都痛得直抽抽。 如今他将荣耀乡里的所有重任都放到了李延睿的身上,为此连被他不喜的江氏都能原谅了,结果村里还有诋毁李家名声、企图断了李延睿仕途的人,而且这人还是李延睿的亲娘舅! 第23章 合情合理 “三,三叔。”江德纲本缩在人群后面,被里正点名后,面前自动为他分出一条路来。 一抬头就见到自家老娘和儿媳妇正在做全场的焦点,江德纲的身子缩得更厉害,恨不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江里正看着这样的江德纲,失望的摇了摇头。 江老秀才一世英名,想不到他死后顶门立户的长子这般不成气候,被自家老娘拿捏得死死的不说,如今连儿媳妇都管束不住了。 江婉此时也在打量着江德纲,其实据说他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的人,还过了童生试,但成亲后一直没生出儿子,家里有老娘天天闹腾,感觉在村里抬不起头来人才慢慢消沉。 如今已是半百的年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脸色更是暗沉,仿佛行将就木一般,看着比余婆子都老。 “大哥,这些年我对娘到底怎样,你心里全都清清楚楚。早在我将陪嫁田还回去的时候就说过,你们这个娘家,我高攀不起!” 虽然江德纲此时一脸苦相,对江婉一副求饶的样子,但江婉丝毫都不心软,首当其冲的对他发问。 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不是他对唯一的儿子江茂财娇宠过度,由着余婆子养歪,也不至于混到在家里半点地位都没有的地步。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5节 “我在李家好不容易熬到李文盛中举,本以为有好日子过了,谁知天降横祸家里突然没了顶梁柱,留下一屋子孤儿寡母。” “你们作为娘家人是怎么做的?不仅没有雪中送炭的意思,还要收回我的陪嫁,让李家赖以为生的十亩水田都还给了你们。” “一家子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没日没夜的开荒,没钱给孩子们割肉补身子,我就捡了些村里没人要的螃蟹做成汤来给孩子们尝个味儿,可就这样,都还要遭到你家里人的指责,说我自家吃好吃的不孝顺老娘。” “可怜见的,延宗娘也真是没了办法,亏得心思巧又心疼孩子,小小的螃蟹生生做出了肉味儿来,她说的这个是真的。”与江里正一起过来的三婶儿忙在一旁替江婉作证。 本来大家对余婆子贪心不足就有微词,再听三婶儿作证,证明江婉并不是她说的那样,对场上还要闹腾的祖孙俩越发不屑。 “胡说,你家明明经常吃肉,还一天三顿,顿顿有白面馒头!”王昌秀极有把握的站了出来揭发,今天这场闹剧一开始就被六姑牢牢的把握住了话语权,她们一直处于被动局面,觉得这回总算被她逮到漏洞了。 谁知江婉闻言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只直面江德纲讨要说法。 “我现在还客客气气的喊你一声大哥,是看在你年长的份上,其实我跟你们还有什么关系呢?我家吃什么又凭什么跟你们汇报?” 早在江婉说出她高攀不起娘家时,全场所有的人都惊诧莫名,此时更听到江婉说她连称呼江德纲都是客气,大家更一脸震惊。 余婆子感觉江婉不是开玩笑,当即气急败坏,“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忘恩负义的东西,都忘了自己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说你不孝顺都是轻的,你这是连本都忘了呢,你哪来的胆子!” “这会儿你承认我是你生的了?可惜晚了,你生的女儿早就死了。”江婉淡定得很。 她所言也并不虚,余婆子的女儿原主江氏的确已经死了。 “正好趁着大家都在,三叔您给评评理!” “娘家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收回陪嫁?”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 娘家人收回陪嫁,只能是在出嫁的姑奶奶已经死了,且没留下子嗣继承的情况下。 之前江德纲家收回李家的十亩田,大家背地里没少谈论,但也就唏嘘一下罢了,毕竟乡下人家嫁女儿,像江老秀才这样大方陪嫁的几乎没有,也都忽略了收回陪嫁这么一回事。 现在被江婉这么一提,全都明白过来了。 江德纲家收回了李家的田,可不就默认江氏已死,且连外甥都不认了吗。 如今李家要与江家断亲,岂不是合情合理? “胡闹!江德纲你是不打算认这个妹子了?”江里正也接着质问江德纲。 “怎,怎么会呢!这都是……都是……”都是他娘闹的妖蛾子,但这话他不能直接说出来。 “大哥你是江家的一家之主,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吞吞吐吐的,你们当我死了就死了吧,我跟孩子们也不会去你家打秋风。” 江婉此时最怕江里正插手劝和,哪怕将十亩田还回来,她也不想还与这一家子极品有什么拉扯。 “六姑,当初你家种的田明明是租种的,还回来也是你心甘情愿,哪里说过要断亲的话?” “这里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余地!”眼见王昌秀又要蹦跶,江里正首先沉不住气了。 江德纲是真的孬,他就在这里站着,还允许家里一个小辈在这里颠倒黑白。 余婆子都已经扯开喉咙要配合王昌秀开始喊冤了,但呵斥王昌秀的人是江里正,她又忙把骂江婉白眼狼之类的话给生生咽了下去。 余婆子在家里辈分最高,还是从江老秀才德高望重中被人一路吹捧过来的,向来嚣张随性得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能将村里的人拿捏得死死的,但唯独有一个人例外。 那人正是此时站在李家小院的江里正! 论起辈份,江里正跟江老秀才是一辈儿的,论年纪还要年长一些,余婆子不得不称呼人家一声三哥。 且这个三哥是里正也是族长,以前连江老秀才都能训斥的人,她一个弟媳妇哪来的胆子在他面前闹腾? “余氏,我还没死呢,你男人当年做的决定我会不知道?”细究起来,当年江老秀才为招揽李文盛送出的十亩田,他是见证人之一。 “延宗娘,那田你是不是心甘情愿送还的,还想不想收回?” 江婉正乐得有人替自己辩白,冷不丁听到江里正叫自己,知道他这是要为李家主持公道的意思。 只是这样的公道她并不想要。 江家的人却不这么想,听了江里正的话一齐紧张起来。 十亩田不是小数目,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若是这么轻易的就还回去,不甘心啊! 王昌秀满心满眼都是给自己的几个儿子捞家产,有心反抗可才被江里正呵斥过,自然不敢开口,只暗地里捅了余婆子的腰眼好几下。 余婆子立即会意,也顾不上惧怕江里正的威信了,“不行!” “你们谁敢说那些田不是从我家出去的?她还都还回来了,还想收回去?门都没有!” “当初也只说是送给李文盛在村里安家,如今他都死了,还回来不是应该的?” 咦~~ 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李文盛死了你们家女儿还活着呢,就不管那个娘儿几个的死活了?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早些年李文盛刚中举那会儿,就有人酸里酸气的说江老秀才嫁女儿拉拢李文盛,就是图人家读书人的身份攀高枝儿。 如今看来是真的,这也太没人味儿了吧! 第24章 李延宗受伤 江婉听得一脸悲痛,很努力才能扮演出一个被娘家亲人伤害的形象。 “大哥,不是我铁石心肠要断亲,只是……李家实在伤不起了。” “孩子们的爹不幸早逝,他这一支人的血脉也就只剩这几个孩子,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的名声再因为我的原因蒙羞。” “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忠厚老实,极有孝心,老二更是难得的读书种子,如今你们闹上我家的门,指着鼻子骂我们不孝顺,上嘴唇磕下嘴唇说得轻巧,可这名声传出去根本就是断他的前程啊!” 乡人庄户人家结亲都要访个名声,如此看来,余婆子和大儿子江德纲一家哪里仅仅是没有人情味儿。 拿捏了延宗娘这么久,根本就是处心积虑! “这……太不像话了!” “李家老二已是秀才,更进一步跟他爹一样也不是没有可能,人的名树的影,要真被坏了名声那说不定就完了……” 李文盛当初就是孤身一人逃难过来的,李家可不就仅剩这点血脉了么。 “是呢,先前还觉得延宗娘拎不清,什么好东西都往娘家送,敢情里面还有这个隐情,有这样的娘家,这些年还真苦了她了!” 一时场上全是替江婉打抱不平的声音。 江婉愕然,她只是想跟江家划清界限,没料到还有意外之喜,连带原主江氏以前的行径都给洗白了。 “当初我把田还给你,就是让你代我奉养娘的,若是大哥觉得负担不起,我把田收回来,把娘也接回来孝敬,养老送终再与你无干。” “现在当着大家伙的面,你给个准信,往后就不要再上我家门来闹了!” 见天时地利人和,江婉干脆利落的打算了结了这件事。 江里正有心维护李家的名声,可看了眼撒泼的余婆子又眉头紧锁。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然是江家的族长也是小柳树村的里正,但到底不好过分的干涉人家的家务事。 余婆子做得再过份,她也是延宗娘的亲娘,他总不好让人家母女不来往吧。 江婉的提议则完全解了眼下的困局,听得场上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短短的一句话里包含了两重意思。 一、江、李两家划清界线,江德纲拿田回去,赡养老人,再不来往互不干涉,也别想再到处败坏人家李家的名声。 二、江德纲把田还给李家,老人由李家来赡养,两家再无交集。 无论怎么选,江家都是稳赚不亏,延宗娘大气啊! 出嫁的闺女愿意养老。 但看江德纲的目光就不那么友好了,养儿防老,这也太没担当了吧。 所有人都忽略了江婉话中两家划清界线再不来往的前提。 闹成这样,谁都知道这两家断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延宗娘……”江里正头一次正视江婉,“你受委屈了。” “不要……” “不行!” “我不住李家,我又不是没有儿子!” 就在江婉的话说完,江家的三个人几乎异口同声,一致反对了江婉的第二个提议。 但反对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第一个‘不要’是江德纲说的,他一听江婉说他负担不起养老,就脸上烧得慌。 这些年他们家从李家都搜刮了些什么,虽然江德纲没有直接参与,却也心里门儿清,老娘吃的用的,几乎都是李家的,他可不是养不起老么。 王昌秀的‘不行’是指还田,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要回来的田,全都是给她的儿子们准备的家业,怎么能还回去呢? 余婆子的反对最好理解。 若是原主江氏还在那会儿,对她百依百顺,冲着李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家底,说不定她就愿意来李家养老了,可现在她这个女儿变了,变得她一点都不认识的样子,甚至有胆子当着大家伙的面要与她断亲,李家她哪里还待得下去? “你是我生的,孝敬下老娘还有什么话说?听你这意思是要跟娘家断亲再不往来?” 余婆子终是回过神来了,这个能让她当摇钱树使的闺女是真的狠了心不要她,连在场的江里正都顾及不得了,怒视着江婉:“呸!想都别想,除非你不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连娘都不要了还想要个好名声?不怕告诉你,只要你敢跟江家断亲,我就到处说你不孝顺,上镇里摆摊说去!” 余婆子也发了狠,张牙舞爪的就要往江婉身上扑,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式。 “天,余婆子这发的什么疯?好好的这么逼延宗娘啊!” “啊~” 眼见着那干瘦的鸡爪子似的手就要拧到江婉的头上,有旁观的村民都看不下去了。冲余婆子这狠样,延宗娘非得吃大亏不可。 长辈吵架,李延宗和江梅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没有插嘴的余地,但见余婆子要对江婉下手,李延宗倒是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挡在了江婉的面前。 “嘶~” 江婉对余婆子早有提防,其实就算她动手也不会让她伤着自己分毫,可惜李延宗不知道,他这是生生的往余婆子的爪子底下撞。 听得一口痛得倒吸冷气的声音,江婉回身就见李延宗光着的膀子上冒出了几道血肉模糊的血痕! 虽然现在气温并不高,但李延宗要上山挖树、植树,干的都是出大力的活,早早就把长袖衣服换成了褂子,余婆子这不留余力的一爪子,直接就落到了他光着的膀子上。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6节 “延宗!”看着眼前的一片红,江婉再维持不了淡定,整个人快气疯了,上前一把推了余婆子一个踉跄,把李延宗给夺了回来。 尽管她并非原主江氏,与家里的几个孩子不可能有血脉亲情,但到底是相处了这么多天,且已经相处融洽,又是一腔真心对她的孩子,当即心痛得一抽一抽的。 见李延宗受了伤,江梅也不傻愣着了,忙从屋里打了水拿了干净布条出来帮着裹伤。 “断亲,说什么也要断亲,往后江、李两家互不来往!”江婉转身看着江里正,“三叔,您可都看到了,这是江家人逼我的。若是我以前的孝敬和李家赖以为生的田都不能偿还余氏的生养之恩,我就带着孩子们搬出去,与小柳树村划清界线,再无干系!” 江婉既是在逼江里正给她撑腰,也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没办法,这时候读书人的名声实在太重要了。 第25章 收拾烂摊子 小柳树村继江老秀才之后,接连出了李文盛和李延睿父子这两个秀才,李文盛更是高中举人,这才显得秀才功名不那么晃眼起来的。 普通人离了族群日子肯定不好过,可江三叔知道江婉不是说气话,光凭李延睿一个年轻秀才的身份,只要李家想走,还真有不少村子会抢着要人。 低谷时你爱理不理,一朝腾飞你就高攀不起。 这是大家谁都知道的投资理念。若当初李文盛不是半道折损,能中一个进士及第回来,小柳树村不仅能得到州府、县令的嘉奖,而且还能得到减免赋税的政策优待。 等这个进士做了官,还会回乡立祠,置办祭田,于族里、村里都有莫大的好处。 “你敢!要是你敢不认我这个娘,今儿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看你还能要什么好名声!”余婆子抓了李延宗一臂子血并不收敛,被江德纲拉着还气势汹汹的冲江婉放狠话。 江婉话里的意思江三叔自然听得明白,但他自觉已与美好的前景错失交臂一回,绝不能容忍还有下回,哪怕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也不得不出声。 “江德纲,你是管不好自己家了吗?就听延宗娘的意思,往后你们少来往,要是我再听到背后有败坏李家名声的风言风语,你就等着除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江里正是真的看江德纲不顺眼了。 不就是还想从李家搜刮点东西么,都到了这会儿了,一个壮劳力拉个六七十岁的婆子,还拉得一副脚步踉跄的样子,做戏给谁看呢! 除族! 现场无论谁都猜不到江里正会发这样的狠话,当即像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噼噼啪啪炸开了锅。 别看大家平常过小日子各自为政,但其实从来不少宗族的保护。 与官府打交道事关田地赋税各种徭役、各家婚丧嫁娶、与外面的人有纠葛纷争,全都离不开宗族的庇护。 李家要搬家是有倚仗,但江德纲一个被除族的人走到哪里只能是人人喊打,半点活路都没有。 大家都知道的道理江德纲又哪里不懂?别的不说,光他家的几个孙子,以后娶媳妇是别想了! “我们做了什么了就要除族……”余婆子还要不依,江德纲被吓得一脸冷汗后也不装了,“娘,你跟王氏回家去!” “六妹放心,往后我会看好娘的,不会再说她到处说闲话。” “我放不放心的不重要,还是先把断亲书签了吧!”江婉哪里会信他!当即取了笔墨出来,交给江里正当场拟份断亲书。 口说无凭,还是白纸黑字来得牢靠,管你胡说不胡说,反正我有证据在手。 江里正神色复杂的看了江婉一眼,只觉得他这个同族侄女儿今天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把他利用得彻彻底底。 “三叔!”被人看穿江婉也有些讪讪的,“如今分得明明白白,总好过往后再撕扯不清是吧。” “你记得上心延睿的事就好!” 江里正叹了口气,认命的泼墨挥毫。 等江德纲和江里正都分别画押,江婉将她自己的那份断亲书如获至宝的收了起来。 原主江氏留给她的这一摊乱摊子,总算是一点点被收拾齐整。 “都散了都散了,地里没活了吗?”眼见着再没热闹可看,围观的人这才想起自己家的正事来。 “想不到延宗娘这些年都是忍气吞声。” “与娘家断个亲还送上十亩好田,要是我就不干!” “不干能怎样?动不动就败坏名声这谁受得了?就当退财免灾,往后李老二再中了举,李家的日子就又起来了……” 即使人群慢慢退去,但李家与江家的话题还是保持着热度居高不下。 赵芸娘背着一筐野菜回村的时候,耳边全都是这样的议论。 婆婆与娘家断亲了? 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一出啊。 在她的记忆中,婆婆江氏跟余婆子凑到一起就有层出不穷的坏主意,把她休弃出门就是余婆子憋的坏招! 可这世才开始,婆婆江氏就与余婆子翻脸了,与记忆背道而驰的现实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对自己的记忆都产生了怀疑。 不,还是不对。 至少婆婆到现在都没松口让丈夫回书院去。 赵芸娘使劲的摇了摇头,踮起脚跟朝村外的小路眺望。 如果记忆中的前世是真实存在的,那这几天书院就应该有书信送来了,到时候她拿了信件直接到村里正面前求救去,一定要把家分出来。 虽然这段时间家里的日子过得还行,婆婆对她的态度貌似改变了不少,但前世的凄苦让她痛彻心扉,丝毫都不敢吊以轻心。 …… 嘈杂的李家小院终于慢慢恢复平静,但想着在里正面前江、李两家签了断亲书,往后再无瓜葛,无论是李延宗还是江梅,心情都十分复杂。 李延宗虽然感觉今天这个结果很好,但又觉得这结局与娘以前一直给他们灌输的观点全然不符,李家本就是外来户,再与江家断亲,在村里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娘到底怎么想的? 而江梅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今天她奶奶、大嫂和爹都来了,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关注过她。 李家和江家断了亲,那她呢?她要怎么办? 李延睿和李延平是在事件结束之后才闻讯赶回来的,虽然家里的气氛比较低沉,但见江婉好好的,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才又放了些心。 只是想着家里目前的局面,心情都十分沉重。 低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饭饭桌上,江婉见几个孩子还没有想明白,不得不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今天的饭菜都不合胃口?” “咱们虽然跟江家断了亲,但都还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就是村里正你们也要唤一声三爷爷,还有人赶咱们走不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好好把日子过起来才是正理。” “娘,我定不负你的苦心!” 李延睿的声音闷闷的,头一回心生愧疚。 江家喜欢来李家打秋风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让娘下定决心与娘家断绝往来,只因担心他们诋毁李家名声,让他仕途受阻。 娘这可是为了他,连娘家都不要了啊。 还有大哥、大嫂,也为此左右为难……李延睿饱满诗书,但书上得来终觉浅,只有自己亲身经验过后才会体会深刻。 到了这时,李延睿才感觉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是家里的一份子,他的事与家人休戚相关。 第26章 肝肠寸断 解除江家这个隐患付出的代价不小,李延宗本打算第二天去镇上上工,可江婉怕他的伤口感染,强行把他留在了家里养伤。 她自己则一大早便带着两个儿媳一起上山。 后山上的野茶树她觊觎已久,是时候拿来练练手了。 清明前后的小柳树村,总带着雨后空蒙,站在半山腰处远眺,花红柳绿,草木葱茏。只见小柳树村这个不大的村子掩映在一片春色中,偶有一两处调皮的檐角挑出,传来三四声鸡鸣狗吠,五六家炊烟袅袅,夹杂了孩童的哭闹与欢笑,呈现出一派岁月静好来。 村前一条从不断流的小河淙淙而过,像一条玉带蜿蜒着将小村子揽进怀中,不求回报的滋养着这一方水土。 江婉看得出神,哪怕她完全不懂堪舆之术,也直觉这里的风水极好。 野蛮生长的茶树很不成型,三个人艰难的穿行其间,但看到枝头新绽的嫩绿顶着晶莹的露珠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会感觉连肺都清洗过一般,心旷神怡。 小柳树村背后都是山,山上不适合种庄稼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李家要种,镇里衙门也只象征性的收了点钱,整片山包下来不过花了十两银子,江婉觉得十分值得,别说野茶树培育得好了就是个摇钱树,光这么大的一片土地,都让她不由自主的想散发出土财主的壕气来。 “娘,种这些野茶树可费劲儿了,将来咱们卖烧柴可挣不回十两银子。”江梅跟着一路走来,裤管已经被露水打湿,她平常哪干过这些活儿,一脸的不情愿。 若不是昨天她爹来跟李家签了断亲文书,哪怕这会儿婆婆都亲自上山了,她也要耍赖不来的。 一句烧柴瞬间拉回了江婉的神智。 “动手吧,记住了啊,只能挑尖尖上新长出来的一叶一芯采,老了的不要。” 如果炒茶不能顺利制作出来、找不到销路,这片难得的茶园到她手里也只能当烧柴。 “要嫩的啊?能煮茶喝?”村里人摘的都是经年的老树叶,三两片搁瓦罐里能煮出一罐的茶水,色泽鲜亮既清凉又解渴,江梅是从来没听说谁上山采嫩叶的。 “就按我的要求做,就一叶一芯,千万别摘老了!” 有时候做当家婆婆也挺好的,至少在自己犯懒的时候不必费劲巴拉的去给人解释什么,在家里能一言九鼎,江婉都有些沉迷其中了,怪不得金銮殿上的至尊之争,波及之处每一不是腥风血雨。 赵芸娘的想法跟江梅差不多,只不过她习惯了不出声,看着江婉的示范很快就上了手,她手脚灵活,采下的嫩茶如雨点似的落进小篓子里。 江梅左右看了看,倒是没好意思袖着手。她做姑娘时在家里饱受苛待,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只是这几年进了李家懒散了而已。 等娘三个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全都满载而归,只是经过村东头的时候赵芸娘的动作有些多。 “咦,赵芸娘什么时候跟村里的人关系这么好了?”江梅盯着赵芸娘跟村里人打呼唤的身影惊讶的道。 原主江氏以前自持身份,鲜少与村里人打交道,别人要求她也同样敬而远之。 江梅嫁进李家时正是李家正风光的时候,被原主江氏严格教导要与村里人保持距离,也是不合群的存在。再加上昨天江、李两家闹出断亲的事来,所有人见了她都神色莫名,现在她对别人的言语都十分敏感。 “娘,不会是她又在背后嘀咕您什么坏话吧?” 自从江、李两家签了断亲文书,江家人就连她也似乎一并忘记了,江梅感觉自己一下失去了依靠。 她缓解慌乱的动作特别明显,就是死死抱住婆婆的大腿,而她自认为能抱住大腿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与婆婆同仇敌忾,站在同一战线上。 家里与婆婆关系敌对的人就只有赵芸娘。 虽然婆婆经过寻死不成后,对赵芸娘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小叔子不是到现在都没能回到书院去么,说明婆婆心里还是有气未消。 “你很闲?” “啊?”江梅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去多认字,将来好教你儿子。”江婉怼了她一句,又感觉这个女人也是可悲,到底面色缓和了几分,把话给她掰开了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娘家人对你怎样,已经都没什么关系了,老大那里有我在,谅他也不会把你怎样,将来给你养老的是你儿子。” “好好培养着读书考功名,将来要是能跟他爷爷一样,不说封妻荫子给你这个娘挣诰命,至少也能做个富家翁,你跟着也吃穿不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7节 “你可别再拎不清,分不清轻重!” 三从四德不是江婉认同的,但能劝慰住江梅的也只能是当下的主流思想。 果然江梅也不傻,只沉吟了下就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前所未有的光亮。 “娘!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她倒是半句没说,不过迈向家的脚步明显大了不少,目光再没往赵芸娘身上乱瞟一下。 其实江梅的心思很好理解。 她是李家最风光的时候嫁进来的,江家打着亲情牌将女儿送进来享福是次要的,主要目的是牢牢的攀上李家这颗大树。 江梅在村里一直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可谁知没过多久就传来李文盛没了的消息,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官眷身份没了,再后来家里的秀才二叔又娶了赵芸娘回来。 论长相和能干,她都不是赵芸娘的对手,比丈夫,她嫁的李延宗虽然占了个长子头衔,实则就是个泥腿子,也无法与前途无量的秀才二叔相提并论。 江梅这才慌了。 庆幸的是婆婆是自家姑姑,跟她一样不喜欢赵芸娘。 她以为婆婆的偏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资本。如今婆婆连她的娘家都厌弃了,江梅便把握不准这份偏爱还能持续多久,心虚、发慌。 江婉的话于她就像指路明灯,把她一下从水井里捞了出来,看到了更大的天空。 比起依靠别人的偏爱才能得到的依仗,其实她的儿子才是她最大的底气所在。 “娘,清明了,爹是在外面没的,咱们也没个祭拜的地方,要不给立个衣冠冢?” 眼看就要回到李家小院,前着走着的江梅冷不丁扭过头来,一下提起了家里的举人老爷李文盛来。 江婉无语。 她这算不算给自己挖了个坑?没事提这茬干啥啊,让瑜哥儿学他二叔李延睿不就好了? 再说她只是建议江梅培养瑜哥儿读书考功名,到底江梅是怎么将祭拜李文盛联系在一起的? 李文盛上京赴考一去就没了音讯,尽管头一年就有他出了事的消息传来,但原主江氏一直不相信,就没给操办丧事。 至到去年年底,书院的冯教谕传信京里的朋友,不仅没能查到李文盛参加考试的登记,还证实了李文盛早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看来这场迟到的丧事还真拖不下去了。 可怜江婉一点儿都不想给自己的‘丈夫’办一场丧事,这事她一点都不擅长啊。 “也好。” 江婉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让江梅看得唏嘘。 原来公公和婆婆的感情这么好啊!公公都去了三年了,婆婆一想到他还肝肠寸断。 第27章 她就是棒打鸳鸯的棒 神特么的肝肠寸断! 幸好江婉完全不知道江梅都脑补了些什么,不然肯定不介意再学学原主江氏做当家人的作派,给江梅一个难忘的教训。 她对从未谋面的李文盛能有什么好感?脑子里倒能搜索到几段记忆碎片,反倒有些替原主江氏的卑微不值,丧偶式拉扯大几个孩子不说,还苦苦供养一个读书人,结果不仅没得到半分安慰,还在他面前事事小心谨慎。 为李文盛做衣冠冢的事江婉没打算操心,交代给几个儿子就好了,她此时更上心的是她的茶叶。 刚采摘回去的茶叶要晾干后才能杀青、炒制。 家里大大小小的笸箩全被她一气儿搬了出来,将茶叶均匀的铺好。接下来要准备第一次杀青、揉制成型,再进行第二次杀青,一直把茶叶烘干为止。 前世江婉曾粉过一位田园阿婆主,对炒茶产生过浓厚的兴趣,整个流程早已了然于胸,但仅限于纸上谈兵从来没有具体操作过,心里实在没底。 眼看着日上正中到太阳西斜,江婉一心沉浸在炒茶、揉茶的繁琐过程中,突然就见李翠失了往日的稳定,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娘,二嫂,二嫂刚才哭着跑到三爷爷家里去了。” 江婉:“三爷爷?” 江婉转了下忙昏了的头才想起来李翠说的是江里正。 这是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吗? “娘,要不要去把她叫回来?”李翠见娘听了毫无反应,又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大铁锅上,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刚才她跟大嫂、二嫂正剥竹笋,村头牛二家的来给二嫂递了个东西,二嫂就哭着跑出去了,说是要找里正说理。 “别管,帮我把这给曾婶儿送去。”江婉失败了好几次,才终于得了一锅像样的茶叶,捻了下干成粉末,颜色还很好,便找了个竹罐给装了,交到李翠的手里。 “曾三娘吗?”李翠接了怔怔的有些回不过神来,村子里姓曾的婶儿只有隔壁那家。 可自家以前跟隔壁的曾三娘家是死敌,隔三差五的就闹一场,这回娘怎么要给她送东西了呢? “别没大没小的叫人名字!”江婉能看出她的疑惑,只得接着又道:“日久见人心,别看你曾婶子平日里跟咱们家总不对付,但仔细想她可曾做过什么大恶?” “你看你外婆、舅舅尚且只盯着咱们家的东西,稍不如意就放言败坏咱家的名声何曾有半分真心?” “倒是你曾婶子,昨天那场合,别人躲都来不及呢,她就能放下往日的恩怨仗义执言,可见是个真性情的爽利人,既然人家不坏,咱们也要做到睦邻友好,有来有往的才是长久之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哪所李翠被原主江氏娇养着,这些天在江婉的有意引导下,也已经能分清很多是非了,昨天外婆和表嫂带一大群人上门闹腾的事让她仍然心有余悸,当时只恨自己人微言轻帮不上娘的忙,这会儿听了江婉的分析,立马也觉察出隔壁曾三娘的好来。 “好,我这就送过去!” 当即捧了竹罐欢喜的出门,把她二嫂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江婉接下来制茶就顺手多了,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李家小院中临时架起的锅灶也熄了火光。 江婉有条不紊的将大半笸箩好茶叶装罐、收好,等手头的活一点儿不剩才瘫坐到椅子上,冲院门处一片阴暗开口,“起来吧,回家吃饭。” 再多的一个字都没说。 “娘……”李延睿跪行着过来,“芸娘也是为了我,才做了这糊涂事,娘生气就打我吧,千万别自己闷着!” 一根粗壮的藤条被他举过头顶送到江婉的面前。 江婉伸手接过来,仔细的摩挲,不知是什么藤,光溜溜的连点毛刺都没有,但韧性却极好。 “娘,您打我吧!”她的手都没扬起来,赵芸娘同样跪着的身子立即闪到李延睿的身前,把他护在自己身后,“都是我的主意,与相公无关!” 一对儿少年夫妻情真意切的互相维护,像极了苦命鸳鸯,而她江婉现在就像那根棒打鸳鸯的‘棒’。 虽然赵芸娘重生闹分家的事一直在江婉的意料之中,也一直期盼着这个节点快些到来,但现在真的事到临头,她还是没办法装作一点都不伤心难过。 原著中赵芸娘要分家,那是因为原主江氏的苛待,但自从她穿越过来后,则是处处弥补,甚至经历过一家人齐心开荒,自认为多少也处出了些真情实感来。 可剧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又怎么会令她没有半点挫败感? “希望你们往后余生都记着今日的互相维护之情,同心同德携手一生。”江婉看了眼面前抢着挨打的小夫妻一眼,随手就将藤条扔进了余烬里。 她就这么随口一提,只是联系原著有感而发,真没想做什么暗示的,后面发生的事那都是后话。 干枯的藤条‘腾’的一下被点燃,火光映照着三人的脸。 “娘,我不分家,芸娘也再不提分家的事!”李延睿望着江婉平静无波的脸,终于忍不住泪水涟涟,又拉了拉身边的妻子:“芸娘,快跟娘说你也不想分家。” 李延睿的心很慌。 他见过娘各种狰狞的面孔,但这么平静只有上次寻死不成那次,再就是芸娘背着他跑到里正家求分家这次。 上次他只担心自己背负逼死娘的不孝骂名,但回他是真的害怕会成为没娘的孩子了。 今天的事真是赵芸娘自做主张,当里正让人叫了他去,他就知道坏了,夫妻俩被里正教训他除了难堪倒也无怨言,只面对这样平静得异常的娘,反而心惊肉跳得厉害。 “我再不提分家,再也不提了,娘就原谅我这一回吧!”不知是替自己丈夫伤心,还是被江婉的面无表情吓着,赵芸娘也哭着上前抱着江婉的腿。 江婉已经努力压制下了心里的那点儿酸涩。 “谁都想过好日子,你想分家其实也并不算什么错。”盯着赵芸娘的眼睛,江婉说得很真诚,“只是咱们到底是一家人,试着一起把日子过好不好吗?” 分了家你们过好日子去了,剩下的人也谁都不想去死啊。 赵芸娘的心里乱乱的,除了忙不迭的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后跟前世一点都不同了。 哪怕感觉到婆婆对她态度的变化,她还是因惧怕重蹈前世覆辙想要分家,本以为凭婆婆阻止丈夫科考的事闹分家十拿九稳,可里正说娘早传了话给他,根本不会阻止丈夫科考,甚至生怕耽搁丈夫的岁试。 甚至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敲打她不安分守己。 第28章 莫名的舒心 这晚李家的晚饭吃得很晚,且气氛沉闷。 “好了,别苦着个脸,分家的事暂时就这样过去了,大家谁都当没发生过,等将来你们都各自翅膀硬了再说。” 当谁想背负这么一家子呢,要不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江婉说不定拍拍屁股都走人了,等这些人都改变原有的命运,这个家早晚她会交还到他们自己的手里。 江婉率先打破沉默,冲急欲想表达不分家心意的众人摆了摆手:“家里的活也不剩多少了,正好老二书院也来了信,那就赶紧准备起来。” 江婉进屋打开柜门,抽了几匹布料来,穿过来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解决衣着问题了。 “家里还剩些衣料,给老二做两身夏装带到书院去。老大要去镇上上工,那些补丁衣服就别穿了,弄体面一点。” “老三和翠儿开春又长了不少个儿衣衫都小了,也做两身新衣。” 安排好孩子们的,江婉又挑出一匹翠色、一匹葱绿的来,“这两匹细棉衣质地不错,颜色也鲜,阿梅和芸娘你们俩分分,眼看着就天热了,干脆也一起都做了。” 翻到最后,只余一匹枣红、一匹灰色的棉布,江婉心里直叹气。 当婆婆有当婆婆的好,可是穿衣打扮就受肘制了,光鲜亮丽的颜色只能看看,若穿在身上只怕别人会说‘为老不尊’! “娘,我,我打算先去找个馆坐坐,乡试过几年再考。” 正当江婉安排得兴致勃勃的时候,李延睿站起来支支吾吾的道:“我已经有了秀才功名,找个私塾当坐馆先生还是容易的,边教授学生边自己读书,既不会丢下书本,多少还能缓解下家里的负担。” 李延睿说这话的时候头低垂着,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以前他只以为自己读书好就高人一等,把娘和兄弟全都不放在眼里,但经过这段时间在家里跟着大家一起开荒劳作,深切的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和真切的感觉到了家人为他的付出,也理解了娘的良苦用心,怎能还心安理得不脸红? “过几年再考?”江婉一时以为自己听错。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8节 原著里赵芸娘前一世中,李延睿在原主江氏阻拦并没能顺利参加书院的岁试,直接被书院除了名,三年之后原主江氏在江里正的劝说之下,才终于松口让李延睿再次考上书院求学,再经过三年之期才去考了乡试成功中举。 六年的蹉跎让李延睿差点一蹶不振,跟赵芸娘的关系也变得疏离,最后原主江氏命他休妻也没有反抗,直接造成了赵芸娘的悲剧。 这六年的蹉跎,无论于李延睿还是赵芸娘都是无法弥补的遗憾,想不到如今李延睿会主动要求先赚钱后考试。 江婉扫了赵芸娘一眼,她在听到李延睿的话后也是一楞,接着神情焦急,不过小嘴儿张了张最后都没有出声,一副很认命的样子。 “老大,这事你怎么看?”江婉平复了自己脸上的惊诧之色,把问题抛给李延宗。 她说过家里的人要团结一心好好过日子,自然也不能再忽视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李延宗被问得一楞,好半晌摸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平常他在家里极没有存在感,除了做事从没人问过他的意思,更何况事关家里的老二读书! “想什么说什么,往后家里的事大家都一起商量。”早晚这些孩子都要自立门户,江婉不得不鼓励和引导他们自己思考。 “嘿,老话说打铁真热,我看老二还是现在就回书院去。”他说完偷瞄了上首的江婉一眼,抬头就见到一双鼓励的目光,立即挺了挺胸膛,“总之家里的事你别担心,也别怕没钱,我多找几份短工就是了。” 后面这句他是对李延睿说的。 以前他对家里老二穿着周周正正的长衫去书院读书,干干净净的受人敬重,而自己每天只能在田地里摸爬滚打不是没有怨言的,但昨天里正三爷爷顾及老二读书人的身份给他们李家主持公道、断绝了江家一家上门胡搅蛮缠的事,还是让他的内心受到了一些冲击。 果真娘说得没错,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二读书也并非清闲享福,甚至比起他来肩负了更多更重的责任。 他是兄长,即使扛不动家里的大旗,也要力所能及的为兄弟分忧。 “我,我也要说吗?”李延平正喜滋滋的盯着桌上的布匹看,想像着自己马上就能穿上新衣的样子,冷不丁发现娘的目光朝他望过来,有些不确定的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当然是去读书啊,我也会好好帮大哥干活的。” 李延平早就巴不得二哥去书院了,这样就没人每天晚上都盯着他读书识字了。 “二哥还是快去书院读书吧,写字写得我手痛!”李翠见大哥三哥都有发言,自己也忙举起两只小手表态,她跟李延平的想法基本一致。 “翠儿再不认真学写字,将来瑜哥儿可就要超过你了,就算你二哥去了书院,咱们家读书识字的事都不能半途而废。” 江婉捏了把她的小脸,看她一脸哀怨的小脸皱成小包子似的,大家都笑起来,一扫刚才屋里的沉闷。 “阿梅呢?老二去读书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都说家和万事兴,整个大虞朝的小家庭议事的时候都没有征求妇人意见的习惯,但往往最后闹出家庭矛盾来的都是妇人。 江婉将改变李家命运的举动准备直接实施在家里妇人的身上,她们现在不仅是家里的一份子,将来更是自己家庭里的当家婆婆。 年轻的时候不动脑筋想事,老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经验,那说什么改变李家命运,到头不过还是一句空话。 “我?”江梅显然被问懵了,以前她虽然在家里有婆婆的特殊对待,但涉及到家里的家政大事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 长期事不关己的人突然被点名,就跟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的学生似的,憋红了脸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最后还是李延宗看不过眼捅了捅她,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听当家的,当家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老大夫妻俩的互动全都落到江婉的眼里,她莫名的感到舒心。 想当初刚穿来的时候,老大木讷,江梅搂着孩子吃不上饭,老大这个做丈夫的都不会想到伸把手,如今都知道替老婆解围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第29章 反差实在太大了 “芸娘我就不问了,想必你们也是夫妻一心。” 江婉扫了一屋子齐刷刷望着她的孩子,越发有当娘的心境了。 ——沧桑、心累。 “我跟大家的意见相同,也赞同老二尽快回书院去,准备参加岁试。” “正如同老大说的,打铁都要趁热,读了的书本丢下再捡起来费时不说也费力,多累啊。再说你早一天考中功名咱们家也早一天改换门庭,同样是为家里出力,比你赚几两银子的束脩更重要。” “关于银钱的问题你也别担心。” “你们爹中举那会儿别人送的礼我都存着,虽然不多,但维持到你乡试还是可以的。”江婉故意顿了顿,果然屋里的人虽然个个都低垂着头,但都张着耳朵。 李家的钱财向来都掌握在原主江氏的手里,又不停的往娘家搬运,家里每个人其实都很想知道还有多少家底的。 江婉选择此时坦诚布公,是因为看到了李延睿的变化。 向来清高孤傲视家人如无物的人终于知道体谅家人的难处了,这是难得的进步,况且这孩子也是个执拗的,如果不据实以告,也怕他当真要去辍学打工。 他一个读书人能赚多少钱?不是江婉小瞧他,论赚钱他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会读书的当然是去求取功名改变社会地位。 不然岂不是本末倒置?再说不为了能改变社会地位,江婉费劲扒拉的带着李家这一大家子人好玩? 一听银钱不必担心,李延睿的脸色也平静了很多,冲江婉揖了下手,“儿子听娘的。” 如果能不为生计发愁,他肯定更愿意全心全意的读书。 “当然,那点家底肯定是不够花的。”江婉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道:“如今家里的情况你们都清楚了,今年新开的荒还不知道够不够全家人的口粮。” “老二将来还要上京赶考、老三眼看着也大了到了说媳妇的时候,你们的小妹也要攒嫁妆,再过几年,瑜哥儿都大了也要读书了。” “再说你们都成了家,咱们家说不定很快又要添丁进口。” 江婉将家里每一个人都点到,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往后家里要用银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咱们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我跟你们交了底,也是想大家都动动脑子,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赚钱的营生。” 赵芸娘自知今天做了错事,婆婆难得发善心没有发作她,本一直勾着脑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当她听到‘添丁进口’这四个字时,总感觉婆婆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往她身上瞟。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下,才又重新站稳。 婆婆的意思是盼望着她的孩子的到来?而不是像前世那样折磨得她流产? “芸娘?”赵芸娘回神时大家都散了,堂屋里只剩下相公李延睿蹙着眉握着自己的手一脸担心。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有。”赵芸娘抽了下手,想转身掩饰自己的失态,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相公紧紧握着纹丝不动。 她难为情的扫了眼四周,见屋里只有他们俩,才放下心来。 感受到从大手里传递过来的温度,赵芸娘只觉得全身都暖和了。 比起以前,相公的一双手粗糙了很多,上面开荒被锄头铁锹磨出的水泡都已经破了,又结成了茧,摩挲着她的手腕有轻微刺痒的感觉,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你放心吧,娘看样子是真的不怪我们了。”见赵芸娘的神色正常了些,李延睿才舒了眉眼,“看,大嫂给你留的葱绿色的布,说是色浅衬你的皮肤。” 赵芸娘摸着细细软软的面料,很想不明白。 前世她就知道婆婆屋里收了很多好布,但她连过过眼瘾的机会都没有,要不是时不时李翠和江梅穿了新衣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怕是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布料。 可如今这布就在她的手里,婆婆吩咐让她给自己做新衣,而且江梅还给她留了最好看的颜色! “这……这是真的吗?” 赵芸娘紧紧的回握了下自己相公的手,有做梦般的不可思议。 她今天闹分家被里正教训了一顿,本以为回到家里有大祸临头,连院门都不敢进,相公才陪了她一起跪在门口。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并没有雷霆之怒,婆婆的神情反而十分平静,甚至说希望他们夫妻能记住今日的情分同心同德携手一生! 晚饭后不仅交代了家底,还拿出她珍藏了许久的衣料给全家人做衣服。 如果说给相公准备新衣去书院还情有可原,毕竟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也能看出,婆婆对相公的学业还是很看重的。 其他人都跟婆婆亲近能有新衣也说得过去,但不久前还为相公娶了自己要死要活的人突然就对她和颜悦色了。 她摸着布料,怎么想都严重的感觉不真实。 这个婆婆两世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怎么不是真的?”李延睿望着妻子迷糊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我娘好歹也是秀才的女儿、举人老爷的妻子,又不是见识短浅的无知妇人,你看她学认字多快,短短时间之内认识的字都快赶上你了。” “不过这次无论是我们的事还是江家的事都挺伤她心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李延睿说到后面,语气也低落下来。 虽然以前的娘他并没有做多关注,但他知道她把自己照顾得极好;如今处处为他们兄妹考虑的娘是让人很暖心,却也着实让他挂心,就比如刚才娘给大家都分衣料做新衣,却独独忘了她自己。 赵芸娘并不觉得她婆婆身为秀才的女儿、举人老爷的妻子与无知妇人有什么区别,只是碍于相公的颜面她不好反驳,只轻轻的点了点头。 “桌上还多出一匹?这是给谁的?” 刚才大家都分了新衣料,连同李延睿的,她们二房应该是三匹布,可赵芸娘发现桌上还多出一匹浅灰的来。 “娘给大家都分了布,还多出一匹枣红的跟一匹浅灰的,就直接分给了大哥大嫂和我们,大嫂说红的给瑜哥儿做衣服喜庆就挑了红色,这匹你看着办吧。” 李延睿边帮妻子收拾布匹边解释着。 他很能理解妻子受惊吓后的心情,刚才一直走神也能理解。 只是,分家的事,不能再提了。 “芸……” “相公我知道了,今日是我错了让娘伤心,往后我绝对不再提分家的事!” 第30章 错不开眼 眼见着相公的神情变得严肃,一起过了两辈子的赵芸娘立马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今生的婆婆为什么会与前世不同,这事她暂且放下,若能一直相安无事下去就这么凑合着过也不是不可以,将来若有变故那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但眼下她必须给相公一个交代。 “我提分家……只是担心相公的学业。娘虽然这段时间看上去挺好说话的,但她一直不松口放相公去书院……” 赵芸娘小心翼翼的跟在李延睿后头回房,边走边小声的解释,“今日牛二家的给送了信来,我一看岁试在即就急了,怕你误了考试回头被书院除名。” “相公!”赵芸娘细声细气的解释了一路,都没能换来李延睿一个转身,当即也慌了,上前主动拉起他的手,“你看你这段时间跟着家里开荒,手都磨破了,还哪是握笔的手啊,我看着……心痛……” 软软的声音仅着哀伤的调子,纵然李延睿铁石心肠也硬不起来了。 这些天妻子心疼自己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也有开导她,这是娘对他的磨炼,并不会真的断了他的求学之路。 只是没料到她不仅没听进去,胆子还这么大,直接求到了里正面前。 “娘也是为了我好!”李延睿叹了口气,停下身定定的望着她:“往后你也要听娘的话。”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19节 “对的,对的,我保证再不自作主张!” “相公,今晚娘让大家都做新衣,独独没有自己的,我想着,这匹浅灰色的布正好给娘也做一套,你看怎么样?” 李延睿并不是真的要对赵芸娘怎么样,他只是气自己处理不当伤了娘的心,顺便也要给妻子一个提醒。 但见此刻赵芸娘不仅已经充分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还极力的修复与娘的关系,他还哪里崩得住脸? “嗯,全凭你做主。” 反手就将那柔弱无骨的手捞进了自己的掌心,“你也辛苦了。” …… 江婉躺在床上,脑子里尽想着穿越过来之后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的整理。 原主江氏留下的人设已经基本被她扭转了过来,还没留什么后患;老三李延平到现在还平安无事,李家也并没有分崩离析。 老二李延睿很快就会回书院,老大一家人也和和美美,甚至她连江家那个累赘都给甩掉了,李家现今轻装上阵,只等飞黄腾达了。 虽然赵芸娘到现在为止仍然对她怀有很大的敌意,但今天到最后也没再坚持分家。 那么是不是说,整个李家的命运都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呢? “娘?”正当江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宽慰自己的时候,房门被轻轻的推开,外面皎洁的月光投下一个小人儿门边探头探脑的影子。 “娘你睡着了吗?”压得低低的软糯童声伴着蹑手蹑脚的人儿进了屋,再慢慢的向床靠近。 江婉强忍着笑,“睡着了。” “呀,睡着了还说话啊!”李翠的声音高了些,一边说一边咯咯的笑,顺手就将一个小枕头放到了床上,“娘,今晚我跟你睡!”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像一团软棉花,塞进了被子里。 “娘,以后我也乖乖听你的话!” 本就是软软的一个小人儿,搂着江婉的脖子说话时,香香甜甜的香味儿带着热气直往她的鼻子里钻,整颗心毫无防备就软化成了一团水。 “怎么突然这么乖?”没有跟人一起睡觉习惯的江婉实在下不去手把她撕开,只摸黑摸了下她的头,碰了碰那头乌亮的头发。 “娘你别生气了,翠儿不要分家,翠儿要和娘永远在一起。” 小丫头把脑袋埋进江婉的颈窝里,声音也低沉了下来,隐隐带着呜咽的气息。 江婉的胸口突然像被谁揪动了下,又满又酸涩。 别看她在人前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她一个大好青年突然穿越成了恶婆婆,带着一大家拖油瓶,哪里又能真的做到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是无可奈何自欺欺人而已。 但她对李家众人的关心也不做假,虽然一开始是为了自保的目的,可随着一天一天的相处,多少也投了些真情意感进去。 今天还是闹出赵芸娘要分家这一出。 当她看到李延睿和赵芸娘齐齐跪在院门口那一刻,说一点儿都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赵芸娘还好说,毕竟她和原主江氏有前世的深仇大恨在,但李延睿是她花心思最多、也最寄予厚望的孩子,没能劝解住妻子不说,他还选择与妻子并排跪下。 看上去是诚心诚意的道歉,但也表明他的心更多的偏向自己妻子那边。 都说小孩子的内心最敏感,这不,哪怕她掩饰得很好,翠儿还是发现了端倪。 小小的一团今晚钻进了她的被窝里,原来不是撒娇,而是安慰她来了。 “好,娘不生气了。”江婉轻笑出声。 有什么好气的呢,她才穿来多久? 再说她现在是人家的‘娘’,儿子和儿媳妇和和美美岂不正称心如意! 何况还有这贴心的小棉袄。 小人精翠儿听到娘的笑声就知道危机过去了,心满意足的搂着江婉,小身子一拱一拱的闹腾了几下,很快也甜甜的睡去。 江婉望着窗口照进来落了一地的皎白,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听着耳畔的小呼噜声,她本以为很难入睡的,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只临睡前琢磨着,是不是要随李延睿一起上趟县城。 家里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李家的发家致富大计也该启动了。 这个夜晚李家上房和二房熄灯都很早,大房里的一点豆光就成了唯一的光亮。两口子从老二媳妇的大胆说到新衣,再说到老大上工和瑜哥儿上学。 明明还是好几年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可两口子却总说也说不完似的,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你可别犯浑跟老二家的胡闹啊!”李延宗本来已经有了睡意,但想到娘那平静得异常的脸色,仍然心有余悸,忍不住再一次交代江梅。 “哎呀,知道知道,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有娘在多好,我分什么家啊?” “对了,倒是你!那字写得跟鸡爪子爬似的,娘都说了要练,你上了工也不能偷懒,将来儿子要是跟你不学好可怎么办!” 江梅突然支撑起身子,侧了头严肃的盯着李延宗。如今她满心满眼都是儿子,但凡江婉说过怎样对瑜哥儿有好处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并奉为圭臬。 光晕下江梅圆润的脸上,一又圆睁的眼也似乎分外可爱,透着几分小时候李延宗熟悉的娇憨。 两人成亲后极少交流,今晚的话说得多,看着饱满水润的唇在眼前开开合合,让李延宗突然错不开眼。 李家小院最后的一点灯火也没能坚挺多久,月光所及之处,温馨安宁,岁月静好。 …… 第31章 这是做的什么孽 接下来的两天,李家人都十分忙碌,男人们继续打理新开的荒地和茶园,女人们除了白天忙着做不完的家务,晚上还要赶工做新衣,但李家小院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和温馨。 李延宗也等着衣服上工,江梅的针线完全比不过赵芸娘,好在她很有自知之明,干脆自己承担了大半的家务活,换得赵芸娘帮手做衣服,两妯娌之间虽然话语仍不多,但却是难得的和平相处。 第三天就到了李延睿要启程去书院的日子,李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除了赶制出来的新衣,连被褥铺盖赵芸娘也帮他做了一床新的,再加上一些吃食,林林总总的行李在堂屋里堆了一小堆。 “娘,其实我自己过去就好,不必劳动大家的。” 李延睿已经换了秀才长衫,头戴方巾,背后背了一个藤条编织的书箱,身形挺拔温文儒雅,与前几天开荒干农活的形象大相径庭,倒是跟江婉前世在影视剧里看到的书生形象十分吻合。 “也不光是为了你,你大哥今天也要上工。”江婉看了看一众渴望的目光,轻笑着道:“家里的活也做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很少去镇上,干脆借着机会都去见见世面吧。” “哦,我也可以去镇上了啦!”李翠是最高兴的一个,江婉的话音刚落她兴奋得跳了起来。 “去,都去,今天谁看中了什么好东西,只要不超过二十文的,都可以买下来。”江婉看着李翠挺心酸的。 小柳树村距离柳镇的距离不过三十来里路,这孩子都九岁了,竟然还从未去过柳镇。 “真的?”这回是李延平的反应比较大,惊喜得怀疑自己幻听。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 李延平虽然长得比一般孩子健壮,但到底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此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童真。 江婉轻拍着他的头笑着叹气道:“我觉得你那二十文最好是买食材,回来交给你二嫂帮你做好吃的,不然可能不够你塞牙缝!”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何况这还是个猛吃猛长的孩子,江婉踮了下脚尖才拍到他的头,再过段时间估计是想表示亲近都拍不到了。 “哈……果然还是娘了解三叔!”江梅没嫁进李家来时就是李家弟弟们的表姐,虽然平常大家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但还是熟悉的,即使现在当了人家的大嫂也还能开开玩笑。 “娘也了解大嫂啊,这不是怕你浪费材料嘛!”李延平丝毫不肯吃亏,跟江梅仿佛回到了还小的时候,一来一回的斗嘴。 大家全都乐呵呵的看着,直到村里唯一有牛车的牛二将牛车赶到了李家院门外。 “娘,咱们不走着去?”李延宗边搬东西上车边肉痛,这上一趟镇里坐车又得花十来个铜板呢。 “老大,知道勤俭是好事,但有时候该花的钱还得花。”江婉对扭转这个老大的省钱态度算得上苦口婆心,“大家都难得穿一回新衣,走三十多里地到镇上风尘仆仆,一趟来回都穿成旧衣了。” “更何况你看看家里这些人,你们兄弟有力气走几十里路不累,可翠儿、瑜哥儿谁受了住?就算能走到镇上,怕都日头西斜了,老二还要去县里呢,可不耽误事儿?” “也是。”李延宗扫了扫家里浩浩荡荡的进镇队伍,憨厚地挠着后脑勺,目光却一直围着江梅打转。 穿了一身翠色襦裙的江梅难得打扮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平常看着臃肿的身材似乎都窈窕了很多,正抱着穿了红衣服的瑜哥儿逗笑,越看越觉得温和婉约。 “他呀,眼里哪看得到别人!”江梅闻言趁机挤对,不过无论是话气还是眉目都柔和了很多,全不似往日大大咧咧的样子。 李延宗自然不认,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毫无营养,偏两个当事人毫无所觉。 江婉还想交代一下他在镇里做工,别亏了自己的肚子,饿了也别舍不得花钱买点吃的,可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抛过去一个钱袋转身就走。 可扭头又对上赵芸娘与李延睿含情脉脉,江婉只叹息自己这是做的什么孽! 还有没有公德心了啊喂~,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撒狗粮,就不能照顾一下大龄单身狗一言难尽的心情? 好在牛二家的牛车脚程快,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到了柳镇。 江婉之前还好奇为什么小柳树村与柳镇都带了个柳字呢,还没到镇上,便见道路两边成排的柳树。 此时正值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季节,一排排伸展着枝丫的柳树迎风起舞,入目处皆是清新的烟柳色,令人神清气爽。 “到了!到了!”李翠一直都处于兴奋之中,这回儿到了地头,反倒拘谨起来,连惊呼的声音都小了起来,小手死死的拽着江婉的衣角,一双大眼则毫无闲暇,近乎贪婪的打量周遭完全陌生的场景。 平常在家里上山下河简直无法无天的李延平,这会儿也老实了,除了时不时探头东张西望,人倒时寸步不离江婉左右。 “娘,那我就走了啊!”李延睿从赵芸娘的手里接过自己的书箱后过来跟江婉道别。 牛二的车就停在柳镇亭长官署外的大宅院前,这里有镇上去县城的出租马车。 李延睿的行李全都被搬上了租来的马车上,一个年纪不大的壮汉裂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望着辞行的众人,看着是个和气人。 “把式,路上可太平?” 原主江氏没有踏出柳镇的经历,自然也不会留下记忆。但江婉一想到李文盛的遭遇,难免心里打鼓。 “婶儿放心,咱们到县城的路近,不到正午就能到,青天白日的,那些宵小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您别看我年轻,这条路却也跑了好几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呢,再说秀才公也不是头回坐小人的车,小人一定能将秀才公平安送达书院的,您老尽可放心!” 怪不得看着很熟络的样子,敢情还是熟人。 “娘放心,回头到了我捎信回来。”李延睿对江婉郑重的做了一揖。 “去吧去吧。”江婉只摆了摆手,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唉,不知怎么的,看着马车离去,慢变小,到最后不见影子,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被人叫娘叫得久了,还真生出几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味道了。 “江婶儿?”李家众人送走了李延睿,李延宗也去了铺子,正当江婉准备领着剩下的人去好好逛逛柳镇时,突然被一声清脆的叫声绊住了脚。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0节 第32章 不愧是女主 江婉回身就见到一个手持团扇,穿金戴银的华服美女正一脸讶然的盯着她。 “真是江婶儿啊!您的模样年轻了好多,我都不敢认了呢!”女子的声音如初啼黄莺,真正的听着都觉得舒服,她的目光围着江婉打转,但并不是让人讨厌的那种。 只是江婉一头雾水,这是哪位,她不认识面前的人啊!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梅,只可惜江梅一心扑到了来人头上的珠翠上,根本不接受她的求助信息。 对了,赵芸娘! 比起神经粗大的大儿媳江梅,哪怕才嫁进李家的赵芸娘,都比较靠谱。 果然,赵芸娘盯的是人家的脸,显然是认识的,只是,那双眸子仿佛能喷出火来是怎么回事?有仇? “江婶儿,您不会是忘了我吧,这都多长时间没见了,是不是今天我没出来,您经过我家的门都不会找我?” 美女的年纪应该也就十六、七岁,为人还热情大方,边说着话就过来挽住了江婉的手,亲如母女般依恋的靠过来。 亲如母女! 想到这个词江婉浑身打了个冷颤,忙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脚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娘,咱们还走吗?”李翠好像也感受到了自己地位受到的威胁,忙过来扯了她另一只衣袖,完美的替她掩饰了尴尬。 “数月前匆匆一面,不知秦姑娘可好。” 好在赵芸娘似乎终于察觉到了江婉此时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处境,上前福了福身替婆婆点明了来人是身份。 秦……秦姑娘! 嘶~ 江婉笑得咧开着的嘴倒吸一口冷气。 她终于想到这姑娘是谁了。 原主江氏的记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继承得很有限,而且很多人或事都必须得到提示之后才能回忆起来。 就比如眼前的这位秦姑娘,柳镇秦亭长之女秦丽芝。 这位也是原著中有名有姓的,赵芸娘被休弃的罪魁祸首之一。 在赵芸娘前世,原主江氏心仪的二儿媳并不是她,而是这位亭长家的秦丽芝,可惜李延睿执意要娶落水被他救起的赵芸娘,没能遂了她的心愿。 后来李延睿中举,这位所嫁非人的秦姑娘也和离回了娘家,原主江氏就是在她的金钱攻势下做主休了赵芸娘的。 赵芸娘重生归来,与秦姑娘仇人相见,可不分外眼红了么。 “呵呵,秦姑娘啊,你才是长得越发漂亮了呢!”江婉往赵芸娘的身边靠了靠才强颜欢笑着道:“今日出来得匆忙,又是一家子逛街可不好打扰,要不,改天?” 潜台词:麻烦让让,我跟你不熟。 江婉边说着边拉起了赵芸娘的手。 不管这位秦姑娘是什么性子,又是什么身份,现在她的儿媳妇都给她行了礼,这位却视而不见似的,半天没有回应。 江婉本不想掺和进女主打脸的剧情,现在却老不乐意了。 “这位就是新嫂子吧。”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江婉的情绪,秦丽芝好像是刚看到赵芸娘似的,笑着点了点头,“李二哥可好?” “上回李大哥上家里来,说是李二哥回来了,今日怎不见他?”秦丽芝边说着边蹙着眉抬眼在李家人里搜寻,“得空了让他来家里坐坐啊,我爹昨日还提起呢。” 说得还怪亲热的。 江婉刚刚才在心里夸了人家的声音好听,这会儿却只想反悔。 看着好好的一个姑娘,为什么要这么茶里茶气的呢?如果原主江氏的记忆没有缺失,那这个秦丽芝与李家人不过见了两面,与李家男丁更是一面都没见过才对,哪里就有她说的那么熟络了? 大虞朝王权止于县。 柳镇亭长一职其实算不得官吏,只不过是地方乡绅富户推举出来的一个管理地方的代理人而已。按江婉前世的说法,那就是没有正式的编制的治安队队长。 不过他的手下还管着一批得力混混,平日里维护一下镇子和四里八乡的秩序,也帮着县里的小吏们统计文书什么的,在一般的乡邻面前很有几分体面。 秦家以前也只是个稍有家底的农户,自从当了亭长,经手的事情越多,可捞的油水就越大,慢慢便积攒下了些钱财,轮到秦丽芝父亲这一代,已经在柳镇上根深蒂固,成了一方强族。 可是这样的底蕴还入不了真正官宦之家的眼。 以前李文盛还是个秀才时都对秦家不屑一顾,两家根本没有往来。 第一次秦家人登门是获李文盛中举,那时候李家一飞冲天,前来巴结的乡绅富豪不知多少,本来秦家并不显眼,但秦丽芝的嘴巴甜,把原主江氏哄得团团转这才有了印象。 不过紧接着李文盛就赴考失踪,李家又重新门庭冷落,亭长之女也没再去李家做客。 李丽芝第二次登门是李延睿中秀才之后,小姑娘随着母亲一起上的门,言语中隐有结亲的意思,不想很快李延睿就把赵芸娘领进了门。 看秦丽芝的穿戴都知道秦家的家底非同一般,陪嫁自然也不会少,放着一个金疙瘩不要非娶赵芸娘一个唱小曲儿的,不仅没能收到一个铜板的陪嫁,还倒贴了一笔赎身银子。 难怪原主江氏怎么会反对得那么激烈! “我家相公回书院去了,怕是没空来秦家做客,还请秦姑娘转告令尊。” “我大哥前些时候是来镇上上过地契,秦姑娘见着了?还打听了我家相公的事?回去也没听他说起,真是有劳秦姑娘挂心了!” 不等江婉开口,赵芸娘就不急不缓的搭了腔。 声音不高,却也字字带刺。 一口一个我家相公的,把秦丽芝的脸都说白了。 更恶心人的是直接问她还打听了李延睿,感谢别人挂心自家男人!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向外男打听一个成了家的男人,还把人记挂在心里是几个意思?只差没当面直接骂人不要脸,惦记她的男人了。 江婉听得心里直乐。 不愧是女主! 怼起情敌来那可真是句句扎心啊。 “江婶儿,您看看,我不过是关心您,瞧您儿媳妇都想什么呢!”秦丽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直接要把江婉给拖下水。 第33章 不必关心我儿子 正现场吃瓜的江婉不明白这里面怎么还能有她的事。 女主的恩怨情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别拿她当枪使好吧! 工具人江婉很无奈,她保命都来不及,秦丽芝一个不相干的路人也太不地道了吧! “呵呵,感谢你的关心。”感谢你八辈祖宗的感谢。 “不过下次你要是关心我,直接问候我就好了,不必关心我儿子,他们的媳妇儿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哪用得着旁人操心?”江婉用最温和的态度说着丝毫不留情面的话。 她倒不是担心得罪赵芸娘,而是李家难得被收拾出目前的局面,一切正向她期盼的方向发展,凭空再去招惹什么秦丽芝,岂不是自找麻烦? 江婉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尽快发家致富,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谁都没料到江婉的话这么刚。 秦丽芝瞪大着一双眼,仿佛第一次见到李延睿的娘,全然陌生。 她今天哪里是凑巧遇上了她们这一行人啊!根本就是精心打扮之后守株待兔才得到的结果。 眼瞅着她就要满十七了,一般的姑娘家这个年纪都许配了人家,做娘的都不少了。 偏秦丽芝作为秦家这辈儿唯一的女儿,亭长夫人不舍得她远嫁,可柳镇能配得上她的青年才俊寥寥无几。 亲事这一拖,就拖成了愁。 去年小柳树村李家的李延睿中了秀才,她娘就急急忙忙想将亲事订下来,但李延睿的娘江氏却不识抬举。 也不看看自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的处境,处处还摆出一副举人夫人的派头,想死死地压制住未来的儿媳妇。 不是挑理就是打听陪嫁,把秦丽芝的娘差点气了个仰倒。 什么时候一个穷酸秀才也能在秦家面前如此拿乔了?回去就决定晾一晾李家,等江氏自己想通了再低三下四的求上门来。 可谁知这才翻过年,李家老二就领了新媳妇进门!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秦亭长和夫人还吵了一架。想着李家有李文盛珠玉在前,李延睿又是县里都排得上号的年轻秀才,肯定前途无量,亭长夫人也有了后悔之意。 本来秦丽芝对小柳树村李家,以及江氏都十分瞧不上,但亲事黄了之后,却对李延睿上了心,曾偷偷的见了一回,李延睿俊美的外形、与乡民格格不入的儒雅从此就入了她的心,拔不出来了。 正好前段时间打听出这江氏对新儿媳十分不满,甚至不惜以切断李延睿的求学之路相要挟,秦丽芝就打定了主意。 好好奉承一下江氏,合力为自己再继姻缘。 自从打听到李延睿不久就要重返书院,秦丽芝这些天都派了人不错眼的盯着门口,只盼着能搭上话。 谁知她的丫鬟只换个班,出来就没了李延睿的人影,但好在守到了李家的家眷,守到了江氏本人。 秦丽芝打了一肚子的主意,正想着来个循循善诱,谁知才开个头就被江婉给堵回去了,还毫不留情! 当即把她整得都有些不会了,说好的威逼和利诱都还没开始呢,刚才自己好像也给足了她脸面了吧,为什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江婶子……”秦丽芝当即委委屈屈的,像极了一朵刚经受狂风暴雨的娇花,打算将她娘给她在镇上准备好的宅子,和上千两银子的陪嫁透露一二。 她就不信当初为两匹棉布都斤斤计较的乡下老妇会不动心! “噗嗤~” 不想还没起头,却被人群中一声嗤笑打断了所有酝酿出来的情绪。 “那个,娘,我会把瑜哥儿他爹照顾好的,绝不让旁人操心。” 江婉还以为赵芸娘会来个落井下石,却没料到补刀的是江梅。 出息了啊! 抬眼就见江梅把头仰得像只高傲的……鸭子。 咳,江婉忙移开目光,没眼看。 江梅则觉得自己从婆婆的匆匆一瞥中看到了赞赏,越发的得意了,“秦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多操心下自己的亲事……” 江婉恨不得伸手去捂她的嘴,“秦姑娘,你看咱们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孩子们都等急了,今天就此别过,别过!” 虽然秦丽芝之心并无什么掩饰,明白人心知肚明就好,当面揭什么伤疤啊,这个江梅还真是个愣头青! 能将前世的赵芸娘害成那样子,这个秦姑娘的手段想必也不是吃素的。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1节 反正人家很快就要嫁人了,等六年后再和离,李延睿应该早已金榜题名,李家跟柳镇的亭长家应该不会有交集了,现在又何苦把人往狠里得罪? “娘,她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干啥还盯上我家延宗了呢?看她一口一个李大哥的,是想干什么!”别了秦丽芝,对上镇之行最热衷的江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自从秦丽芝出现之后,江梅就着实被她身上的行头晃花了眼,可却在她提到自家男人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来,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 想着自家男人就在镇上帮工,她的心都乱了,只想跟婆婆讨个主意。 惊得江婉盯着她好一顿瞧。 “娘,延宗就在镇上……” “你放心,他安全得很。”看着她的脑洞越开越大,江婉都听不下去了,若放任不管,不知道江梅能不能脑补出百万字的小说来。 这人是怎么听话的,又哪来的自信!谁看中她男人了啊? 真是该担心的不担心,不该担心的瞎担心。 想到该担心的,江婉不着痕迹的扫了赵芸娘一眼。 也不知道这位心里怎么想的,刺了秦丽芝几句之后就再没下文,一路沉默。 不过这似乎不是她应该操心的事情,偶遇秦丽芝只是她们柳镇之行的一个小插曲,江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正一惊一乍、看什么都稀奇的李延平和李翠给转移了。 其实柳镇并没多大,横竖两条青石板路周围修筑起不少的房屋,聚集在一起自然形成了集镇。 以亭长官署宅院为中心的主干道出发,一路往东就出了镇子直接连上前往县城的官道,往西就是李家人从村里出来进镇的路。 往西能到李延宗上工的杂货铺子,往北只几间铺子就到了头。 一家人站在路口只犹豫了一下,就笔直冲西边的街道前进。刚才送了李延睿上车,李延宗就急匆匆的上工去了,家里人都想跟去看看。 第34章 真心谋划 虽然柳镇不大,但该有的都有。 粮油店、酒楼、布庄和茶馆,一路走过去,江婉还看到了一间典当行和一间规格还挺大的客栈。 只是街上人不多,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大多是乡里上来采买的村民,即使破旧的衣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间或有牛车驶过,车上放满农具、种子,李家一大家子衣着簇新出现在街上还挺扎眼的。 李延平的老实劲儿过去了,已经如脱僵的野马,每个铺面前都跑过去凑凑热闹,李翠一开始还挺拘谨的,见三哥没有受到娘的喝斥也很快与他混成一队。 转个眼的功夫手里就捏了一个糖龙,“娘,快尝尝可甜了!” 小姑娘踮起脚尖举着一只糖龙使劲儿的往江婉的嘴边凑。 那只糖龙不大,却须角齐全,连龙鳞都画得栩栩如生。李翠边殷切的望着江婉,边舔着自己的另一只手,估计刚才沾上了糖浆,正回味糖龙的甜。 江婉拗不过她的眼神,沾唇抿了抿,确实清甜。 “这个卖几个铜板?”她记得李翠的二十文铜板还在自己手里。 “一文两个,三哥给买的。”李翠晃了晃自己的糖龙,又指了指江梅怀里正舔得一嘴口水的瑜哥儿。 江婉忙看过去,看清瑜哥儿手里的是一个糖饼,有点像棒棒糖才略微放了心。 江梅心大,刚才还担心自己的男人被人惦记,转头目光就像是被街上的东西黏住了一般,哪里还能分神看顾孩子。 李延宗帮工的刘记杂货铺位置不算偏,就在西街的中段,一行人感觉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刘记原木底色黑漆字的招牌。 三大开间的门面在一众店铺里还算显眼,只是里面南杂北货正被塞得水泄不通,两辆送货的大马车还停在门口,远远的能看到李延宗正在卸货的队伍里。 “谁还想逛逛的就去逛,我先去那边茶摊上歇歇脚,别打扰老大干活。”江婉对这古朴又原始的集市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只想找个地方坐坐。 反正镇子不大,人也不多,更没有车马的担心,哪怕是李翠她也放心放出去。 茶摊就在路边,旁边正好有一棵大樟树,茶摊位于阴凉中,只拿稻草盖了个顶,摆了三张表面坑坑洼洼、很有历史厚重感的桌子,每张桌子配四条长凳,正好江婉坐的那条腿有些松动,坐上去吱吱的响。 摆摊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圆脸妇人,头发梳成一个利落的髻,再拿蓝花的帕子包了,围一条同色的围裙,见来了客,立即笑脸盈盈的拎一只大铜壶并两只陶碗过来。 “大嫂往里来,过会儿就晌午了,春日里日头也毒。” “老板这茶摊开了有些时候了吧?”一眼就能看出她要在这里等人,既有眼力见儿又热络,江婉也乐得打开话匣子。 “从我婆婆手上接过来的,算下来也有二、三十年了吧,平日里就给大家伙提供个歇脚的地方。”妇人一边拿湿抹布抹了下桌面,一边放下碗倒了茶送到江婉和赵芸娘的面前。“要不要来点点心?” 自从跟秦丽芝分开,赵芸娘就像个隐形人似的比往日更没有存在感,这会儿也没跟江梅她们去闲逛,老老实实跟在江婉的身边。 “有什么点心?”江婉好奇,就着摊主贺娘子的介绍要了一碟炒蚕豆、一碟米糕。 都适合喝着茶细嚼慢咽的等人。 这一等就等到中午,江梅带着三个孩子浩浩荡荡的队伍回来了,正好李延宗的活也干完了,一家人凑在一起简短的说了几句话。 江婉还送了刘记掌柜一包从贺娘子那里买的一包五香蚕豆,份量不轻且味道十分好。 不想歪打正着,刘记掌柜正好对贺娘子卖的五香蚕豆十分推崇,一下就拉近了距离,江婉把李延宗拜托给他的时候,掌柜爽快的一口就答应了。 李延宗吃住都在刘记,十天才能回家一次,其他的人当天就得回村,江婉打发江梅买了几个包子,依旧回到贺娘子的茶摊前,每人再要了碗茶,囫囵着解决了一餐才起身回家。 出门的时候江婉说话算话,每个人都给了二十文的零花钱,结果赵芸娘一路跟着她,分文未花,江梅给瑜哥儿买了个拨浪鼓,自己买了朵头花。 李延平的裤兜都翻过来了,花得半个铜板不剩,除了喂他自己的那张嘴,给李翠和瑜哥儿也买了吃食,手里还拎了颗大猪头,当真还记得出发前江婉的话,买了食材回去。 李翠全程花的都是她三哥的钱,自己就买了两根红头绳,说是要帮小姐妹带一根做礼物。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这时代又没有冰箱,买多了东西也存不住,即使难得来趟镇上,江婉最后也只买了几十斤白面回去。 还是坐着牛二的牛车,一路咿咿呀呀的摇晃着回去,但车上的气氛却远不及来时的亢奋,李翠和瑜哥儿年纪小,半道上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就连江梅都显出疲惫的神态来,昏昏欲睡的。 “娘,我想着要不咱家也来镇上摆个摊吧!” 快进村的时候,赵芸娘像是终于回神了似的开口了,只是这一开口就不同凡响。 对于赵芸娘有这个想法,江婉早有预料,倒是不足为奇,只奇怪她会对自己说这话。 原著中赵芸娘重生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摆脱了恶婆婆江氏,把李家二房独立出来。 虽然有江里正帮她撑腰,但原主江氏嗜钱如命,自然也没能分给二房什么家产。赵芸娘就是上柳镇摆摊做生意,才慢慢把日子过起来的。 “好。” “摆什么摊你想好了吗?”江婉今天上镇里主要的目的就是考查市场来的,哪怕赵芸娘不提她也早有做生意的打算。 “就蒸包子怎么样?我们今天吃的包子虽然好吃,但我做的也不差,应该能卖出去。” 其实赵芸娘这是谦虚了的说法,她的手艺不仅不差,甚至比今天镇上摆摊的更好。她前世正是靠着这一手的好厨艺,先从摆摊卖包子开始,一步一步在县城开了酒楼的。 赵芸娘的目光十分坦诚,说的也是真心话。 江婉只有些错愕,想不到前几天还算计自己一心想分家的人,今天就突然对她放下了成见,竟然开始真心为家里谋划了。 第35章 谈谈一日游的心得和体会 不知赵芸娘是怎么想通的,但江婉并不在乎。 她只要知道赵芸娘真的有这个能力,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她就好了,她自己现在是当家做主的婆婆。 江婉能感觉到赵芸娘眼里跃跃欲试的渴望,回到家才坐下来就让大家一起帮着参详。 “咱们今天进了镇,看了镇上的热闹,都有什么想法?说说,都说说。” 一整碗凉茶灌下肚,压住一路的风尘。 江婉觉得自己对李家,可算是尽心尽力了。 带着一大家子人出趟门,跟小学老师带孩子春游似的,不仅要安排活动场地、保证活动安全,结束回来了还要谈谈一日游的心得和体会。 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这些孩子能更快速、更健康的成长起来。 “有!”在牛车上睡了一觉,眼下又生龙活虎的李翠一马当先夺得发言先机,“镇上好多人,卖什么的都有,糖人好甜!” 小丫头回味着吧嗒了下嘴,似乎嘴里现在仍然有甜味儿,两只小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感觉到包里的铜钱,心情雀跃。 “嗯,很好,翠儿今天看来是真的很开心哦,下次还想不想去?”江婉满目的赞许。 “那还给零花钱吗?”李翠的大眼眨巴眨巴的,这孩子一趟集镇逛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尤其体会到了钱的妙用。 江婉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应承,转头就把鼓励的目光投向李延平。 “镇上嘛,热闹呗,还能有啥想法啊。”比江婉个头还冒个尖儿的半大小伙子,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跟落落大方的李翠一比,拘谨的样子像极了写不出小作文被老师留堂的学渣。 “你就不想再去,看到什么想要的都买回来?”江婉极有耐心的一步步引导。 “那当然想了!”李延平当即咧开了嘴,“可娘又不会再给钱了。” 想想蛮失落的,早知道今天花钱的时候就不那么大手大脚了,现在家里就他最穷。 “是呢,镇里好是好,就是费钱。”江梅附和着李延平有感而发。 长到这么大个人,她今天才第一次手头有了能让自己支配的二十文钱! 这么大的一笔钱,拿到手的时候跟做梦似的,可是进了镇才知道哪怕是二十文钱,也做不了什么。 布庄里的花布都好漂亮,可是一尺都要十多文,她手头的钱买不了两尺。 进了人家的店,她不好意思空手,挑了好久才买了朵最便宜的头花,红绒布做头花,那么小小的一朵就花了她七文钱,连同瑜哥儿的小拨浪鼓,今天她一共花了十二文。 身上还剩下的这八文,她是说什么都不舍得再花了的。 这镇上还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好,省得眼馋还胡乱花钱。 “其实镇上花钱也挣钱。”赵芸娘到了这会儿还哪里看不出江婉是在铺路? “贺娘子的茶摊那可是从她婆婆手里接过来的,都传了几十年了,不挣钱肯定也不会干了。” 赵芸娘在家从来就不争存在感,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答腔。 江梅和李延平都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被她的话拉回心神。 原本低落的情绪一下被吹散,思绪全都回到镇上贺娘子茶摊。 李延平:“咱们也去开个茶摊?” 江梅:“咱家也没传下茶摊啊?” 两人异口同声,但角度却完全不同。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2节 估计现在当江梅婆婆的人还是原主江氏,只怕她又少不了一顿排头吃,江婉认真揣摩了一下原主的作派才对她开口:“如果你去开一个,将来瑜哥儿媳妇就可以继承了。” “不,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梅还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看着江婉冷下来的脸,江梅的内心很没有底气。 娘家才断的亲,娘都没跟她计较,这几天的好日子真是把她过得意了,竟然不经意间流露出嫌弃婆婆的话来,可她真不是嫌弃啊,只是话赶话就那么一说…… “柳镇总共才多大,贺娘子的茶摊多少生意你又不是没瞧见,你觉得咱们家真适合去再开个茶摊?”江婉懒得搭理江梅,她这话是对李延平说的。 要说李家人还真不赖,李延平才多大点的孩子,虽然不爱读书,但脑瓜子一点都不笨,赵芸娘只起了个头,他就顺着想到自己也做生意上去了。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先试试卖包子。”赵芸娘见自己头一回参与议事,不仅没人反对,婆婆还有鼓励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 “舍不得钱可以不喝茶,但肚子饿了总不能不吃东西。” “我看着包子铺的生意就比贺娘子茶摊的生意好。咱们不租铺子省下一笔,包子还可以便宜点卖,应该不愁没生意。” “对,对!二嫂蒸的包子比今天镇上买的还暄软还好吃呢!”自从赵芸娘掌管了家里的厨房,李延平简直就化身成了他二嫂的迷弟,一听做包子,当即举双手赞同。 “今日咱们吃了人家的包子,除了口味和价钱,你们还有没有发现点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所有人的思绪全都被江婉牵动起来,从买包子到吃,一路全都仔仔细细的回忆。 “对了!”赵芸娘率先开口,“包子铺里没有汤,咱们才上贺娘子茶摊去吃的,娘弄出来的螃蟹豆腐味道就很好,也可以放到摊上去卖!” “馅儿!”李延平也想到了,“今天咱们吃的只有肉馅的、韭菜、酸菜馅儿的,太单调了,二嫂昨天做的酸笋包子更好吃!” 主要是肉馅的太贵,要一文呢,他只舍得给翠儿和瑜哥儿各买了一个,但二嫂做的酸笋包子就不一样了,比吃肉还香还便宜。 李延平的建议也让赵芸娘眼前一亮,之前她只是凭脑子一热就想到摆摊做生意,其实并没有完整的章程,被江婉这么一抛砖引玉,她的思路也活跃起来。 江梅看看李延平,又看看赵芸娘,上首娘看着他们你一言我和语的也津津有味,犹豫了下才道:“要不,要不连带也卖面条?” 前几天娘授意赵芸娘做的油泼面就特别好吃。 “嗯,这也是个好主意。” 江婉其实也随时注意着江梅的反应,李家人要上柳镇摊摊,江梅是必不可少的重要成员。 第36章 赵芸娘又不傻 以前看过的影视作品中,古代乡下妇人的形象总是笨拙、木讷的,江婉若是能穿梭时空,只想拉位出名的导演来看看,省得误导大众。 李家堂屋里热闹非凡,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参与了进去,就讨论上镇里摆摊的事情。 赵芸娘最初的想法是弄一个跟贺娘子茶摊相似的买卖,多少能有些进项。可是随着大家的意见和建议越来越多,越来越健全。 描绘出来的柳镇小摊的规格已经可以与任何一家光鲜的大饭店相媲美了。 江婉只在最初的时候引导了一下,后面连经营品种、方式、人员安排以及每天往返都规划得妥妥当当的,全程都是由赵芸娘、江梅和吃货李延平偶尔的建言促成的。 江婉只需最后肯定她们的计划,并支付首期五钱银子的投资即可。 望着离去的,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行动的背影,江婉很欣慰,感觉自己幸福的养老生活那是指日可待。 赵芸娘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晚上回到空荡荡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失落,反倒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 房里属于相公的东西她全都亲手一件一件的收好,摩挲过他看过的每一本书、穿过的每一件衣服,再整理、叠放得整整齐齐。 就好像他们未来的日子,俨然规划齐整。 并不是说她已经全然放下了上辈子的恩怨,只是如今的局面让她愿意给李家、也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现在回想起来,前一世她的悲惨结局也并非全都是别人的问题。 比如她自己,就从来没有想过抗争。 初进李家门,带着对李延睿的深深愧疚事事忍让,对婆婆的挑剔更是百依百顺,这样不仅没能换来自己想要的平静,反倒让婆婆嫌弃自己软弱没主见。 估计谁都不大喜欢扶不上墙的软泥吧。 赵芸娘有这番感悟,全拜今天在柳镇上遇到秦丽芝所赐。 在刚跟李延睿回来的那天,她是远远的跟秦丽芝打过照面的,对于前世的情敌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前世秦丽芝嫁了县城里的一个富商公子,那人是个挥金如土的纨绔,成亲不出几年,支撑门庭的公公病死之后,家业也被那个纨绔挥霍一空,秦丽芝在娘家人的帮忙下和离归家。 后来不知怎么就跟婆婆走得近了,然后将她取而代之。 赵芸娘在今天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巧合,她一直坚持只要自己摆脱了李家人分家出去,就能避免前世的结局。 但显然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原来婆婆与秦丽芝认识得这么早,而且从一开始秦丽芝就觊觎着自己的男人。 试想有她那样一个光鲜耀眼的人比对着,自己的灰头土脸只能让婆婆处处觉得丢脸,除了强烈的对照,还有秦丽芝的处心积虑,最后大家的心都偏向她那一边又有什么奇怪的? 今天在大街上,秦丽芝当着大家的面提起她相公时的熟稔,确实让赵芸娘有些心惊肉跳,甚至一时失了方寸。 是对她颇多挑剔的婆婆挡在她的面前,甚至还拉起了她的手,把她维护在自己的身边。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赵芸娘两世为人都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温暖的维护。婆婆对她做下的恶事,那都还是远没有发生的将来,而今天的维护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在。 人都会变的。 赵芸娘又不傻。 生死之间徘徊过的婆婆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连带着李家其他的人对她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前世的事最后会不会重来她不知道,但她却可以让自己不再是那个依附着李家一无是处、受尽嘲笑的赵芸娘,选择让自己不至于事到临头一筹莫展。 前世到底有没有她不知道的隐情,又有多少是自己咎由自取,这些全都已经成了过去,她又何必执着。 放过过去,其实也是放过自己。 无论是婆婆江氏、余婆子还是秦丽芝,她们对前世一无所知,过得毫无负担,往事只囚禁住了知情的自己。 无论她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曾经的前世,还是跟婆婆一样只做了个噩梦,没有发生之前,她都要学会放下,何苦为难自己。 如今她想选择与前世的逆来顺受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李家谁都不知道赵芸娘一日之内心路的历程,倒是对上柳镇摆摊十分期盼。 江婉等着从此李家发家致富;赵芸娘急欲证明自己;江梅的想法就很奇怪,她男人在镇上上工,她就在他对面摆摊,好好看看哪个不要脸的敢伸爪子。 家里几个小的想法就直白多了,好吃、好玩,就连还不会说话的瑜哥儿都时不时的朝院门外张望,搜寻能将他带到热闹集市上去的牛牛车。 清明过后天气也朗润起来,李家的地里都种着不怎么费神打理的红薯。这么一算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齐了。 隔天李家赵芸娘和江梅又雇佣了牛二家的牛车,捎带了不少的坛坛罐罐再次进了镇里。 上回江婉坐在贺娘子的茶摊上就已经帮着蹚过了路,这妯娌俩过来确认好租用贺家的一角偏屋放置桌椅物什,再置办好行头,李家包子摊就可以支起来了。 大家商量过一致通过,李家包子摊仍然以经营包子为主,用自家菜园里产出为馅料,特别是家里腌制的好几大缸新出的山笋,根本就是个无本的买卖。 素馅包子一文钱两个,肉馅儿的一文一个,跟镇上的店家保持一致的步调,不打价格战,但适当的将包子做得个大料足,还配送鲜美的螃蟹豆腐汤一碗。 既能饱腹,还让客人有美味可回味。 两个儿媳妇心里都憋着事儿,活干得特别利索,第三天一大早上,柳镇西街上就打出一个新鲜出炉的布幌子。 上书‘李记包点’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这是一盘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换回来的江里正的墨宝。 江婉也很无奈。虽然大虞朝的繁体字她阅读无障碍,可软塌塌的毛笔就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似的,实在使唤不来。 “阿婉,你家的包子摊今日开张?” 小村子里藏不住事,李记包点的布幌子才从江里正家里拿出来,李家要在镇上摆摊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村子。 开业第一天,江婉怎么说都得带上孩子们去凑凑热闹,她才上牛二家的牛车,就被一群趁着农忙告一段落获得短暂喘息之机的村里人给包围了。 第37章 一脉相传的母女 若放在往日,不管李家发生多大的新闻,大家伙儿也就背地里吃吃瓜,谁都没胆子当面找原主江氏确认。 毕竟那可是村子里数一数二不好惹的角色。 眼睛跟长在头顶上似的,哪容得下别人,谁又喜欢上赶着自讨没趣呢?不过自从李家与江家断亲之后,江氏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见人也知道打招呼了,人也和气了很多。 问话的人是曾三娘,她挎了满满一篮子农忙季攒下的鸡蛋,要上镇里去卖了换点油盐回来。 其他的人也差不多,有拿鸡鸭的,还有背了豆子腌菜的,都带着家里盈余的产出,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卖了多少也是个帮补。 牛二的牛车上摆满了竹框,见江婉手里还抱着瑜哥儿,大家又忙着将东西挪了挪,给她腾出一小块能坐下的地方来。 “是啊,家里没了田地,闲着也是闲着,总得过日子啊。”江婉也不客气,直接上去坐在了曾三娘的身边。 瑜哥儿很少这么近距离地与村里的人接触,被江婉圈住站立在她的腿上,一双乌溜溜的眼好奇地东张西望,也不怕生。 “不愧是老李家的孩子,一看就是个机灵的。”难得看到李家江氏如此接地气地带着孙子,孩子又白白胖胖地收拾得干净可爱,车上的人都起了亲近的心思。 虽然先前人家在村里的口碑不怎么样,但其实背地里大家都对李家十分羡慕。 没办法,人家家里的人的确出息! “可不,要不是……这可是举人老爷家的公子,村里的泥猴子怎么比!”曾三娘看了眼江婉也是有感而发。 以前这隔壁住着的两位是吵生吵死的冤家对头,自然也知根知底。 曾三娘其实还挺同情江氏的,以前家里有男人跟没男人也没什么区别,好不容易熬出头,福没享多少人还没了。 如今两家和解,曾三娘的同情便毫不掩饰。 “不过你的命还是好,儿孙争气,是个有后福的。” “屁的后福!丧良心的连老娘都不认,老天爷怎不一雷劈死她!” “可不就遭了天谴嘛,活该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牛车上正一团和气有说有笑的等着往镇上去,冷不丁传来刻薄的骂声。 大家都扭头就见着余婆子在王昌秀的搀扶下也往牛车边来了。 “余奶奶也要上镇里?”牛二刚清点好人头准备发车,见到余婆子这祖孙俩前来,有些尴尬的挠头。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3节 只恨自己动作太慢,没有早些出发。 江、李两家断亲的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都还没有完全消停下来,这会儿两家人在他家的牛车上对上了,左右都是他为难。 牛二家跟李家一样,都是小柳树村的外来户,可惜他家没有李文盛的好运气,能获得江老秀才那样的青睐下嫁女儿陪嫁田地。 哪怕他家祖上前几辈就在小柳树村落了脚,但仍然没能拥用属于自家的好田地,开荒的产出糊口度日都为难,就咬咬牙置办了一头牛。 农忙时帮村里人翻地耕田能收些佣金,闲时捎带人进镇也有些添头,与人方便还能结些善缘,他家在村里的人缘挺好的。 可今天却教他遇上了这两位,怕是他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吧! 无论是余婆子还是江氏,这对母女的性情一脉相传,尖酸刻薄无理取闹都不相上下,要是做出迁怒旁人的事,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怎么?你家的车不要脸的坐得,我老婆子就坐不得?”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牛二只客套一句就招了余婆子的骂。 车上的人跟牛二的反应也差不多,不知该怎么办。 按说大家都是坐车的人,怎么也得给老人家让个位置出来才是,可偷偷瞄了眼面上阴云密布的江婉,身子又像生了根似的不敢挪动分毫。 这位还坐着没动呢,要是惹了人不快,堵你家门上骂个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平白无故的,谁想讨那气受? “牛二,时候不早了,麻烦你驾车吧!”江婉似乎没看到余婆子这对祖孙,只声线平和的对牛二道:“车上没多余的地方了,年纪大的你就别带了,万一挤出个好歹来你怎么负责?怕是倾家荡产也堵不够人家的无底洞。” “是啊是啊,车上满了。” “快走吧,还等着晌午赶回来呢。” “……” 车上的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 大家不是要偏帮江婉,而是被她一句‘负责’、‘无底洞’给提醒了。 讹人这种事,余婆子做过的还少?看她对自己的女儿都是抓在手里不榨干油水都不放过就知道了。 她们都坐在车上,万一这余婆子要跟江氏闹,非说被挤坏了她们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池鱼之秧? “是啊,余奶奶,要不您改日再去吧,车上都坐满了!”牛二也很快反应过来,顿时给江婉投来感激的一瞥。 不仅没有跟余婆子闹起来,反而帮他解了围,连理由都替他找好了。 “怎么没地方?我就坐这里!”余婆子看到江婉,断亲之后积攒下来的火气本已达到顶锋,当即不顾自己年老体弱,竟然脚步如飞的直奔江婉而来。 她这是打算跟江婉杠上了。 断亲回去之后,余婆子越想越怄火,总感觉自己那天是上了这死丫头的当,轻易就让她计谋得逞了。 李家是靠自家才在村里立下根脚的,他家的东西跟自家的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收回十亩田而已,那死丫头还要跟她断亲? 没那么容易的事! 再怎么断能改了她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实事?老娘找自己亲生的闺女要点东西怎么了,不给就是不孝顺,说上天都是这么个理。 余婆子的这口气压在胸口好几天了,一早就要闹上李家去,偏自家大儿是个没胆的,总害怕里正说的要除族是来真的,不让她出门。 现在倒好,她还没去闹呢,这死丫头竟敢不让她搭车? 王昌秀跟在余婆子的后面,装出一副反应不及担心害怕的样子追着喊了几声奶奶,心里却暗爽。 巴不得余婆子直接将江婉从牛车上揪下来,让她当着大家的面出丑。 李家小院那天发生的事令她难堪到现在,一般人不敢议论余婆子,可没少指责她! 特别是村里几个跟她差不多前后脚嫁进来的媳妇,往日上山下地都同进同出,八卦家长里短也一处,但现在个个都不理她了,走路都恨不得躲着走。 背后说她跟余婆子一起吃人不吐骨头她又不是不知道。 第38章 恶人还须恶人磨 余婆子有动手的前科,江婉一见她就将瑜哥儿转交到了曾三娘的怀里。 见余婆子冲她伸长了手,像挠李延宗那次一样又要故技重施,忙跳下车准备闪躲,目光却直直地盯向王昌秀。 “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伙儿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可没招谁惹谁!”余婆子占据着原主江氏亲娘的身份,骂不得打不得,这让江婉很被动。 “看来里正的话是有人不打算听了,要做小柳树村第一家被赶出去的人?”她侧过身堪堪躲过余婆子一爪,只能给王昌秀施压。 盼着王昌秀还有些脑子能及时地制止余婆子发疯。 “赶出去?”余婆子这几天在家里光听江德纲说怕被除族赶出去的话了,这会儿又听江婉再提,当即怒不可遏,叉着腰对江婉骂骂咧咧,“要赶也是赶你们这些外姓人,黑了心肝的,还没命当上官家太太呢,就连自己的根都不认了……” 余婆子仗着身份,教训习惯了原主江氏,伸着干枯的手指,只差没点着江婉的鼻子。 江婉哪里受过这样辱骂,被人像训孙子似的! 本想息事宁人的心瞬间烟消云散,有那么些人,就喜欢不见棺材不掉泪。 “当初要跟江德纲一家过是你自己选的,我也白送了十亩好田给你养老,还应承一年四季的衣服,怎么就连根都不认了?” “你不是说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凭什么你养老就赖上你女儿?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这身衣,谁给你做的?” 江婉虽然没有原主江氏全部的记忆,但余婆子此时身上穿的那件枣红色福字纹团绣缎面夹衣,绝对不可能是乡下农户家能承受得起的,除了李文盛中举后富商们送来的贺礼,不做它想。 “就算我与江德纲一家划清了界线,也并非没有给你留下活路,早已做到仁至义尽。” “不就是想拿生养之恩要挟我吗?来!你不慈我也可以不孝,看看我能不能把田给收回来,没了我给的田,看江德纲怎么养你,好叫你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 “还要打我?好啊,往这里撞。”江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是你自己自不量力的,要磕着碰着死了也是你咎由自取,大不了我再搭上副薄木棺材钱,早早的把你埋了还能图个安静!” 江婉被逼得气急,站着的身形凛然,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原主江氏生性泼辣,唯独对余婆子畏畏缩缩,那是她活了那么多年被江家、被余婆子不停洗脑的结果,她江婉又不是原主江氏,更不可能对余婆子有血脉亲情,真生气了说话不会有半点顾忌。 为了与江家断亲她白白损失了十亩田,到现在想起来都肉痛。 没办法,那是为了李延睿的前途迫于封建礼教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如今所有的让步都做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是她,只要不是亲自动手将人打死,她又有何可惧? 如今她倒是盼着余婆子撒一回泼,好让她有借口收拾江家的人。 车上的人往日里多多少少是见识过原主江氏的风采的,见她喝斥余婆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余婆子和王昌秀对这样的江氏陌生得紧。 ‘欺软怕硬’这四个字,硬是被余婆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见江婉站定了等她上前,余婆子倒像被针扎了手指似的,飞快的把手收回去了。 “老天爷啊!没天理啊!亲生的丫头要让老娘去死啊~~” 下一刻,余婆子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拍着大腿冲江婉就嚎叫上了。 江婉:“……” 就这? 如果余婆子硬是冲了上来,她倒还佩服她几分有勇气。 毕竟自己也只说得热闹,到时候一样进退两难。众目睽睽之下,她要真闪身了,余婆子一头撞在牛车上死了算谁的? 她家的生意今天才开张呢,就被人讹上多晦气! “六姑,奶奶只是想去镇上,碍着你什么事了啊,凭什么不想我们上车?”王昌秀倒是聪明几分,但江婉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已经没了教训她的兴趣。 她又不是开培训班的,没钱拿帮人教什么孩子? “别叫得那么亲热,我跟你不熟。”江婉上车头都没回,“最后不要你钱卖你个乖。” “知道我为什么破财都要与你们家划清界线了吗?是为了我们家的名声不沾上屎!” “爱惜羽毛吧,别惹我,管好你家里人的嘴,真要是除了族你的儿子们就毁了,不懂回去问问你公公。” 王昌秀看热闹的心在对上牛车上已经坐定,笔直朝她望过来的那双眼里,无声无息就没了。 她以前不是没跟六姑过过架,但全都是虚张声势的空架子,王昌秀有余婆子撑腰,那是半点不怵,时不时的还要自作主张去李家薅点羊毛,从来就没失过手。 但这会儿对上江婉的目光,不知怎么突然就怕了。 那双熟悉的眼眸突然间变得深不见底一般,就是望之生畏,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怕些什么。 见江婉上了车,牛二丝毫不敢耽搁,扬了鞭驾车就走,回头看余婆子一眼都不敢。 心里暗暗咂舌,恶人还须恶人磨。能治得了余婆子的估计村里也就只有这江氏了。 江婉对王昌秀最后所说的那番话倒真是情真意切。 虽然她从来就没有将江家放在眼里,但这么一个小跳蚤总在跟前晃来晃去的秀存在感,她不介意使点手段让他们消失。 李家还要发家致富呢,哪来的功夫总去搭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 如果通过这些话能让王昌秀认清现实,不再裹挟了余婆子出来作妖,大家相安无事地过日子最好不过了。 “延宗娘啊,你那侄儿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可要当心些。” “是啊,要不是她撺掇,你娘哪还有那个劲儿折腾你?再说你给娘家的孝敬真够了,十里八乡打听打听,谁家出嫁女还出钱养老的?” 眼看着离村子越来越远,车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不与余婆子同车是最好的。 现在看江婉,大家仿佛看刚在同一个战壕里作战的战友,满眼都是亲近,有几个看穿了王昌秀本质的乡邻甚至给江婉支上了招,生怕她吃了亏去,全然忘了原主江氏留给她们的阴影。 第39章 首战告捷 很快牛车就进了镇,大家拿了东西下车纷纷跟江婉告别,卖农副产品专门的集市在镇子东头,李记包点摊在镇南,隔着一个九十度的夹角大家不同路。 李延平和李翠是一大早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就跟着赵芸娘、江梅一起进的镇,此时他们的摊子应该开了有一会儿了。 江婉抱了瑜哥儿一路,小孩子长得快,这段时间家里的生活又好,这个小胖墩儿肉眼可见的又圆润了一圈。 正当她考虑着要不要放下来换个手时,瑜哥儿便已经发现了他娘,张开双臂像放飞的风筝,小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前蹿,嘴里激动得啊啊叫着,江婉差点要抓不住他。 “娘!”江梅也惦记着儿子,时不时地朝这边张望,“我猜你们也该来了。” 她迎上来把瑜哥儿抱了过去,把江婉解脱出来。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4节 “生意不太好?”江梅还有闲来接她,江婉有些担心。 虽然她从原著里得知赵芸娘的创业过程并没有不顺利,但这回有了她的支持,家里人手也够摊子要铺得大一些,除了包子还卖了面条。 她不确定若是生意不好,会不会影响赵芸娘的积极性。 “才不呢!娘你不知道,一大早的我们的摊子才摆开,锅灶里还烧着火人全哗啦啦围过来了!”江梅兴奋地为江婉描述当时的场景,话说得又快又急,还连比带画地比划,好悬没将她的儿子给抛下去。 “天,我从来没被那么多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到处都是伸过来要包子的手。” “娘!”李翠此时也发现了江婉,一蹦一跳地就过来了,吊着她的手臂冲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江婉专门为她设计的小背包。 “你猜一猜,咱们今天卖了多少铜板?”小姑娘顾忌周围有人,强压着激动的高呼凑到江婉的耳边,问话声高高低低的都不连贯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多少?”江婉瞄了眼那鼓鼓囊囊的袋子,就知道今天的生意真的很好,但还是很配合着李翠,同样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弄得跟特务接头一样。 李翠很欢喜江婉的反应,掰着手指头给她算帐:“光酸笋包就蒸了五笼,肉包、菜包还有馍,加起来也不下五笼,每笼有四屉,共……共……” 江婉乐呵呵的看着李翠算帐,本来对读书写字十分排斥的这个孩子却对算数十分感兴趣,而且思维清晰逻辑严谨,只是才接触算术的时间不长,上百的大额数字还有些吃不消。 江婉也不催她,只鼓励的等着。 “啊!算出来了,共有八百个呢!肉的一文钱一个,素的两个才一文……”转头她又苦恼上了,到底还是没能算清今天共卖了多少钱。 “娘,吃什么面?”赵芸娘头上包了帕子,腰上也围了围裙,就站在掌勺的位置,非常利落,见江婉过来也笑盈盈望过来,手底下却不闲,一个粗大陶碗已经摆出来了。 虽然她的表情不及江梅那样夸张,但还是可以看出精神面貌跟以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原著中说她相貌出众真一点都不夸张。 看来首战告捷! “来碗汤面吧。”早上吃清淡一点。 江婉的目光在自己的腰腹部转了一圈,虽然跟赵芸娘比还有不小的差距,但相比刚穿过来的时候,感觉已经胖得不那么突兀了,勾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已不费吹灰之力。 孩子们都出门后,她是等瑜哥儿醒了才搭车过来,空着肚子专门来尝味道的。 李翠拉着她坐到桌边,李延平立马就送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螃蟹豆腐汤。 全新的木桌椅散发着原木的香气,氤氲在包子面条的香味中,的确令人胃口大开。 柳镇上的房屋并没有修建得整整齐齐,李记包点摆摊的地方正好是一片空地,虽然位置比不得刘记杂货铺正对面的贺娘子茶摊,还有大树遮阴,但被李延平整理过的地面还算平整,用木头和稻草搭起了一个很大的遮阳棚。 锅灶齐全,八套桌椅在棚里一经摆开,排场不小,高高飘扬着布幌子,但凡前往杂货铺的人都无论忽视李记包点摊的存在,很是醒目。 柳镇实在算不得繁华,但每个进镇的村民都少不得采买些什么回家,镇上唯一的杂货铺就成了必经之处,江婉和赵芸娘不约而同,都选定了目前的这个位置。 “嗯,这个老板是实在的,量多价优,连送的汤都这么鲜!”就在江婉落坐的时候,摊上还有别的客人。 三三两两不是夸面条的味道好,就是夸桌椅干净,李延平听得笑红了脸。 两个哥哥不在家之后,他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男性劳力,不仅力气大,人也十分自觉。这个摊子能摆出来,他出力不小。 不仅凉亭是他一手帮着搭建起来的,桌椅是他买回来的,现在摊子开业了,洗碗盘和上汤的活都落到他的手里,每一样都做得很好,哪怕头一回没经验手忙脚乱,却一点错都没出。 “娘,我收钱也没出错。”李翠见三老被娘表扬,她也蹭过来。 “好,今天你们都辛苦了,去,帮你们二嫂收拾东西,等下搭牛车回去。” 江婉的目光只在摊子上打个转,就知道自己这趟是白跑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案板上发的面全都没了,看来第一次准备得还有些不足。 不必李翠给她报帐,江婉粗略的估计了下,今天这小半天的收入绝对不低于半两银子。 “娘,看来咱们明天还要多发一些面来,今天准备的这些都不够用。”赵芸娘把面碗亲自送到了江婉的面前,也打算做个详细的汇报。 江婉边吃着边听,注意到赵芸娘一直在暗暗的按压自己的手腕。 “你先坐下来休息会儿,东西交给老三和翠儿去收。面条让你一个人用手擀也不是个事。” 比起李翠和江梅只顾得上兴奋不同,赵芸娘的头脑要清醒很多。 她虽然一直手脚不停,眼睛和脑子都没有闲着。 谈到了今天人多的原因,也说起吃包子和面条的客人的区别。 江婉其实一早就有心理准备,做吃食肯定还是成本稍高些的面条比包子的利润要高些。 毕竟包子再好吃也不算罕见,而经她改良过的油泼面、拌面以及加了螃蟹豆腐汤的汤面,从色、香、味各方面来说,都要诱惑人很多。 镇上的居民,以及口袋里余钱多一些的村民,反倒更愿意尝尝各种面条。 只是这样的话,是不是要弄一个面条机出来。 第40章 李延平出事 回程的时候江婉让赵芸娘和江梅抱着孩子坐牛二的牛车,她带着李延平、李翠走路回去。 一、二十里的路程其实并不远,卖掉了土特产的小柳树村村民也大多选择步行回村,一个人一文钱的车资并不是人人都舍得花。 曾三娘她们找过来的时候,江婉这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好跟大家结伴同行。 本来同来的那几个人先前都说要到李家的包点摊来看看,估计也是怕来了空手不买东西不太好,曾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帮她们掩饰,“大家本都要来的,只是家里还有事耽搁不起……” “什么时候有空了什么时候来,没有关系。只是我刚才怕她们没功夫吃东西还专门留了几个包子,她们这回是没有口福了。” 江婉拿了个荷叶包出来递给到曾三娘的手里,“尝尝,我二儿媳妇的手艺。” “可不没功夫吃东西嘛,你想得周到。”曾三娘忙伸手就要从身上摸钱。 江婉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就请你试试味儿,有哪里需要改进的说说。芸娘的年纪还小,厨艺肯定还有进步的空间。” 曾三娘本不是占便宜的人,她先前答应过来看看就已经做好了帮衬一下生意的准备,这会儿江婉不要钱,说是试吃她也信。 毕竟今天是柳镇的集日,十里八乡的村民来得最齐全的日子之一,所有的摊档都在招揽生意,而李家的包点摊却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关张了。 肯定是包子做出来的味道不怎么样,她们娘儿几个已经打退堂鼓了。 当即也不客气,拿了一个就往嘴里塞。 别人她不了解,这江氏跟她不对付多年,什么底细她还能不清楚?最多只是个能将饭做熟的水平,哪里是个做吃食生意的料子! 难得这一家子开了头,她倒不吝给点意见和建议。 只是她的想法没有她的嘴快,一口包子咬开,鲜香酸爽的味道立即在口腔里散开,强烈的刺激着她的味蕾,整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什么想法也都没有了。 “这……” “酸笋馅儿的?”一个包子尝了大半她才敢开口,但依旧不那么自信。 “好像里面还有肉的味道。” 江婉笑笑点头,所有的包子馅料里都加了蟹肉粉,没有肉味儿才怪呢。 小柳树村芦苇丛里的小螃蟹她算是物尽其用,并非只做了螃蟹豆腐,还趁机做了很多的蟹肉粉,放在包子馅料里为赵芸娘的手艺增色不少。 “不应该啊,这包子的味道这么好怎么还卖不完?吆喝,你们吆喝了没有?” 曾三娘长得高高瘦瘦的,也极具行动力,还没吃完嘴里的包子,就着急地为李家众人出主意,恨不得立马动手帮人卖包子。 “卖完了,早卖完了,这是我专程给留的。你要是喜欢吃往后就去我家拿,保管让你吃个够。”江婉看着她这样只觉得内心温暖极了。 原主江氏也是活得失败,三十多年的一辈子,夫妻不和亲人算计儿女离心,竟然连个交好的朋友都没有,唯一还算得上仗义的邻居曾三娘,还交恶了好多年。 “好卖你还留什么呀,当然是紧着生意做啊!”曾三娘一脸看傻子似的看江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可惜包子自己都吃了,也不好还回去。 “几个包子有什么关系,能比饿肚子还重要?”几个人同路回来时,气氛就已经融洽了很多,江婉能感觉到多年来交恶的影响在慢慢消弭。 回到家时坐牛车回来的赵芸娘和江梅母子已经睡下了,从大半夜开始忙碌也够她们受的了。 江婉什么事都没做,一回来就开始琢磨手工压面机。 她前一世生活在南北方交界的省份,对制作手工面条一点儿都不陌生,很有年代感的手工压面机也是见识过的,她们家以前传下来的一张放压面机的木桌还曾被搞收藏的看中过。 那机器并没什么难度,只用几组齿轮带着轴承转动,将和好的面团挤压成薄薄的面片,反复挤压几次之后,再经面刀裁切成粗细、宽窄一致的面条出来,既美观又省事儿,绝对是眼下李家摆摊的好帮手。 可是大虞朝实行盐铁专卖,典型的农耕社会在机械制造上有明显的欠缺,江婉就是有图纸,也没地方弄铁制的零件去,就……很头疼。 木制的也能用,只是寿命很短。 好在乡下人家大都自给自足,李延宗在家时就是个做木工活的好手,家里的简单家具很多都是他亲手打造的。 小柳树村木工活做得最好的人其实就住在李家隔壁,正是曾三娘的丈夫江树海。 虽然都姓江,其实也不过同族,血脉关系已经很远了,村子里大部分的人家都是这样的关系。 如果是以前,这毗邻而居的两户人家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如今江婉踏进江树海家院子,却丝毫都不显得突兀。 江树海和曾三娘两夫妻很热情地将她迎进了门,得知江婉的要求后,江树海二话没说就拿出了刨、刀、锯子等家伙什。 一连数天江婉都沉浸在制作面条机里。 过了赶集日,柳镇上的人少了很多,而李记包点的经营也步入了正轨,只江梅和赵芸娘两个人就足以应对。 虽然再没有第一天时的手忙脚乱,但利润并没有下降太多,反倒是油泼面在柳镇上盛行开来,不少居民专程过去尝鲜,吃着吃着就吃成了习惯,每天不去吃一碗就像缺了什么似的不自在。 面条是现做的,费劲但比卖包子的利润多,小摊上每天的利润都没有少过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就是五百铜钱,时下精白面才五文一斤,一天下来妯娌两人就能赚一百斤的白面,果真不管任何时候,做生意都要比种田更容易发家致富。 新地上种的红薯苗很容易缺苗,李延平接下来的几天都忙着照看新开的地。 哪怕做生意来钱再快,江婉还是觉得地始终是立足之本,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地一定要保住。 李翠还是个孩子,江婉也不愿意过早的拘着她,有时候她跟着两个嫂子去镇上收钱,有时候在家里做江婉的小帮手。 家里的劳动力全都挣钱去了,家务活就落到了江婉的头上,全家人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但精神头却是前所未有的足。 江婉一直以为这种忙乱要持续到她的面条机制作出来。 江树海是个很好的木工,但江婉却不是很好的设计师,很多尺寸都只存在于她的预估中,面条机经常装到一半又需要修改。 修修改改的一晃就过了一星期时间,终于全部组装完毕。 面已经和好,江婉在江树海热切的目光中开始摇动把手,一团粗糙的面团飞快的被挤压成薄片,一层层自动叠放在桌子上。 “这,这真成了?”江树海对面条机一开始抱着怀疑的态度,再到热切、入迷,整个过程全在江婉的怂恿之下。 如今看到想象成真,压抑不住的兴奋。 正当他准备帮着江婉将面片再次放进料斗里时,李家的院门突然被人撞开,“延宗娘,延宗娘!快来,你家延平出事了!”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5节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的亲们,催更、评价,加书架点起来!想看什么在评论里跟我说,安排!如无特殊情况,更新已定时每天早上八点。(′▽`???)~~笔芯 第41章 人还在就好 来人的声音十分急切,江婉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天一直在忙碌,总感觉有什么事是自己疏忽了的,却也没空去细想,现在一听李延平出事,当即冷汗都流了下来。 后山! “他在哪里?”江婉想着今天李延平应该是去了茶园,脑海中只有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字,冲出来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颤。 原著中提过,李延平是死在后山了的。 自从成功地扭转了李家分崩离析的局面后,江婉本以为自己已经改写了剧情,应该不会再出现原著中的悲惨结局,再加上这段时间家里实在太忙,对李延平的关注度就降低了一些。 想不到剧情的力量是这么强大的吗,李延平依旧还是保不住? 那个爱笑的、憨憨厚厚的孩子…… “就……就在村头。” 江婉的反应太过凄厉狰狞,把村里赶过来报信的妇人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下。 “延宗娘,你别太着急,他去后山救人,腿,就伤着腿了,已经有人请大夫去了,我来喊你把他抬回来。”估计是自己报信带来的惊吓,妇人忙安慰了下。 !! 还是后山……只伤了腿?! 江婉心念几转,得知结果猛地松了口气,人还在就好。 只是这一紧一松之间,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摇晃了下,幸好就靠在门边,才勉强支撑着没有摔倒。 “赶紧!”江树海见江婉吓得不轻,忙帮着拿主意,“我家的小子也给叫上,把人抬回来。” “树海别急,先把我家的大门给卸一块下来,我,我去拿床被子!”江婉已经回神,忙叫住急冲冲就要出门的江树海。 李延平没有殒命当场,这是万幸。 但腿伤到底如何还不知道,不当的挪动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还是稳妥一点的好。 等一行人拿了东西奔向村头,路上江婉才缓过气来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按说她已经提醒过李延平不能上后山,而且这些天他也忙,不可能跑后山上去的,只在自家的茶园干活,又怎么会伤到腿的? “今日多亏了你们家三小子,不然铁柱家的老幺就要保不住了!”报信的是牛二家的,也是江婉在小柳树村结识较早的人之一。 本来牛二一家在村里就是谁都得罪不起的主,近段时间李家又照顾了他们不少的生意,而且这次李家三小子也确实仗义,夸赞的话便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原来今天村子里的一帮少年闲下来就作死,相邀上后山打野食。 虽然村子里的大人都对上后山三令五申地下了禁令,但这些半大的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是叛逆到无法无天的时候。 平时偶尔也偷摸着去过,每回都能全身而退胆子就越发大了。 他们这次追着只野鸡直接进了深山。 野鸡没追上,结果遇上了一窝嗷嗷待哺的小野猪。 见是几只没有大猪看守的,眼都没睁开的幼崽,几个作死的孩子竟然起了觊觎之心,一人抱了一头小野猪就跑。 猎户们常说,一猪二熊三老虎,意思是出门打猎,不要招惹的动物,首当其冲就是野猪,其二是熊,其三才是老虎。 虽然野猪不及老虎的赫赫凶名,但它杂食不挑嘴,胃口又好,头头养得膘肥体壮高大威猛,一对獠牙尖硬锋利,脾气十分暴躁。 无论是速度还是敏捷都相当出众,这样的一头单独出来就已经是令普通猎户胆寒的存在,偏它们繁殖的速度还快,又喜欢成群结队的活动,一出来就是浩浩荡荡的一群就问谁不怕敢招惹它? 群居的猛兽,哪里会有落单的幼崽,这几个孩子根本就是找死! 等到长嘴獠牙、鬃毛如钢的大野猪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眼前,他们才傻了眼,反应快些的立即将人家的崽儿丢了拼死奔命,偏铁柱家的老幺是个死脑筋,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被吓傻了,硬是死死的搂住那头小野猪不放。 他跑一路,那小野猪就凄厉的叫了一路,引得一头大野猪死追不放。 这群孩子平日里跟李延平玩得好,出发的时候还邀请过他。 李延平心里记挂着江婉的叮嘱不敢轻敢妄动没应,但心里却一直担心着这些去冒险的不听劝的小伙伴。 一听山上有动静传下来,立即扛了锄头就往山里跑,等他赶到,那头黑乎乎的大家伙已经撵上铁柱家老幺了,一对闪着寒光似的大獠牙朝他的屁股猛冲过来。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别说小命,就是尸骨还能不能保持个人形都难说。 那孩子偏像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站着不敢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延平一锄头就抡了过去,硬生生震开了野猪头,把小伙伴从锋利的野猪牙下给拉了回来。 那野猪受了一击吃痛,越发狂躁,转头就刨着蹄子向李延平冲过去。 可惜李家的锄头是铁皮包木头的,一击之后已不大顶事儿,李延平只能用拳头对抗。 当时的惊险仅凭牛二家的描述就已经够惊心了,江婉竟有些不忍再听。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赤手空拳的对上一头成年的野猪! 哪怕不是原著中遇上的饿疯了的熊瞎子,她也无法生出丝毫的庆幸来。 “那怎么可能只伤了腿?”连声线都打着擅儿。 “嘿,你家那三小子是个有能耐的,跟那头野猪硬是纠缠到常猎户来救!” 哦,原来是被人救了! 江婉的心情这一路跟坐过山车似的,高高低低起伏不停。 还没出村,就见着村口围了一圈的人,“让让,让让!”江树海跟他儿子抬着李家的门板才靠近,人群就自动分开一条道来。 江婉一下就见到了地上被围在中间的人。 血! 入目一片腥红,整个人跟个血葫芦似的,江婉的慌乱一时达到了顶点。 “老三!”眼眶情不自禁的就红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明明是没有半分血缘的便宜儿子,江婉也能肯定自己身上再无半点原主江氏的影响,但眼前的情景,却令她尝到了无法言喻的揪心之痛! “娘,我没事。”半躺在地上的李延平闻声转过头来,“不都是我的血,还有野猪的。” 似是为了能安江婉的心,这熊孩子咧开着嘴笑,一口白牙衬着脸上的斑斑血迹,看着越发惊悚怪异。 “常叔来得及时,我就腿上伤了点。” 李延平边说着边举起了手给她看,两只手交替着挥了挥表示自己无事,但换手支撑身体的时候还是牵动了伤口,没忍住倒吸了口冷气。 “你这傻孩子!吓死我了……”生动的表情终于让江婉感觉到李延平真真切切的还活着,真的问题不大,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 第42章 肯定不是普通人 此时江婉终于能理解,前世已婚已育的好友跟她说起过,不小心看丢了熊孩子,又失而复得的心路历程。 听到李延平出事时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再听说他没事倒是松了口气,当时恨不得立即去抓到他打断腿,明明说好了不能上后山,为什么就不听话呢! 可当真见到浑身是血的李延平,又差点急死,哪里还顾得上教训? 到这会儿倒是一颗心放了大半下来,但见他痛得直抽抽,又哪里还舍得? 只搂着他细细地检查,“还哪里伤着了?别乱动,这里痛不痛?痛就叫出来没人笑你。” 江婉看了一圈,除了腿被野猪的利牙挖了一大块肉去,筋骨倒还是能动,应该大多是皮外伤,但她还是担心野猪那么大的冲击力伤着了李延平的内腑,他只是这会儿痛得麻木了感觉不到。 “娘,没事呢,常叔都给我检查过了,还上了药,是铁柱伯不放心要等大夫来。” 李延平口齿清晰头脑清醒。 江婉的注意力这才终于从他的身上转移开来。 寻了一圈,才在众人的示意下看到常猎户。 即使小柳树村背靠大山,但有胆子吃山上那碗饭的汉子还真没有,大家都是老实耕种的农民。 听说这个常猎户是隔壁村里的一个怪人,住得偏僻且常年不与人交往,脸上一道斜切大半张脸的伤痕极有辨识度。 原主江氏没有见过他,江婉见到此人也并没有触发任何有关的记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江婉抬头见到那张脸上,一条暗红肉蜈蚣似的歪七扭八地斜爬着的狰狞旧伤时,还是暗暗心惊。 不只因那道疤,还有前面男人那双冷到极致的眼! 虬结的胡须和头发在男人的头上野蛮生长,实在辨别不出此人的年纪,身材也并非高大魁梧的那一挂,并不怎么像一个孔武有力的猎户。 但单独站在远离人群的一边,整个人透出的气质却并不像他的外表表现得那么邋遢,反倒有种孤傲的疏离感。 江婉这人前世就不怎么擅长交际,不能算识人无数,但因工作需要,倒也见过不少客户和下属,自认比小柳树村的村民要见多识广一些。 面前的这个人穿着粗布短衣,虽然看上去与一般的农家汉子一般无二,但总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肯定不是普通人。 反正人被她打量了一遍,那双令她心惊的眼看过了却毫无印象。 只记得深深的冷,到底眼型是大还是小,是圆还是扁全无记忆。也就是说,吓得她连看第二眼的勇气都没有! “多谢常大哥相救!我家不远,想请常大哥去歇歇脚,哪怕喝口水也好。”不知怎么的,江婉的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会拒绝。 酬谢什么的话丝毫不敢提。 …… 李延平的腿先前是痛得麻木了,但没过多久就恢复了知觉,一跳一跳的痛得厉害。 他当时一听到哥们儿的呼救人,只想着救人,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把人救下来之后就知道后怕了,听人说派人去通知他娘之后,心更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娘做了个梦之后才变好,不仅改善了家里的饭食,还专门做了螃蟹豆腐给他吃。可也提到了他上后山会有危险的事。 尽管他对那个梦很不屑一顾,但为了他娘的改变,他也从没想过要不听从命令。 如今真的在后山受伤了,他不知道娘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6节 李延平自打能记事起,就没他爹什么事儿,只有娘一起生活的记忆,后来更是名义上的爹都没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是伤心。 只是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他娘有事就叫大哥,有好吃的就叫二哥,倚在娘怀里撒娇的还有小妹,能想起他的时候很少。 如今好不容易娘看得到他了,还想方设法给他改善伙食了,可他却没有听她的话! 一直忐忑着等到娘来,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心就放下了。 娘眼里的担心和害怕仿佛要凝成实质,落到他身上时,李延平觉得身子骨都轻了,受的那点儿伤根本不值得一提。 特别是娘把他搂在怀里时,除了感受到温暖还有娘的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 李延平自责到了极点,痛恨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让娘担心了,却也顾不得脸红,只想趴在那熟悉却又生疏的怀里久一点,再久一点。 周围的人说了什么他全都注意不到,满心满眼都只有娘的身影和温柔的声音,哪怕江婉放开了他,他的目光也紧紧的黏着,像没长大的奶娃娃。 “什么?当猎人?我家老三不当猎人!”再次恢复神智,就见着娘跟常叔说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可不得拒绝嘛! 江婉不过想好好的感谢一下这个常猎户,都在家门口,最起码也先要把人请到家里吃顿饭,谁知人家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只扫了眼江树海父子帮忙抬过来的木门板,就直接背起自己的弓箭转身走人。 “常大哥……”高人的脾气是应该不同的,但去不去的好歹吱个声啊,不然人家怎么投你所好报答救命之恩? 江婉心急。 她上辈子欠得最大的那笔债就是银行里每月还的房贷,如今她人都不在了不知道怎么样了,心底一直欠疚着,如今欠的还是救命之恩,不回报如何心安? 她的呼唤倒是起作用了,常猎户回头了,只是一开口就让李延平跟他学艺! 江婉心里现在已有了个心结,原著中提过李延平的结局是葬送在后山的。前几天她都不信,自认为已经改写了剧情,可是今天再次发生这样的事,令她又不得不重新正视起来。 别说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他已成年她都不希望他与后山有太多的关联。 “常大哥,除了这个,我们别的事都答应你。” 难得寡言少语的常猎户主动开口,但这个要求江婉实在不能答应,心里对这个恩人越发愧疚了,她现在只想把恩情报了,省得越积越大。 第43章 常猎户的提议 得到拒绝的结果,常猎户只是脚下顿了顿,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径直走开。 这时江婉才看见,人群之外还有一个庞然大物! 黑乎乎的皮毛上结满暗红色的血痂,一根根钢针似的鬃毛也软趴趴的垂了下来,再看不出荒野王者的半点凶悍之气。 只有它那庞大的体积,堆在那里简直就是堆肉山。 就是这头野猪伤了李延平! 常猎户走到野猪跟前,从腰里掏出一把短刀,只见他轻轻的一划拉,一条粗壮的野猪腿就被卸了下来。 好像切豆腐一样。 江婉还在思忖,是常猎户的刀好还是他力气大,就见那只猪腿已经被拎到了自己跟前。 “不,这是常大哥的猎物。”江婉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 她还在伤脑筋怎么替李延平还了这救命之恩,怎么好还收别人的东西? “他的。” 常猎户开口了,说出了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简短、气息很足。 还有那粗嘎的独特嗓音,令人绝对过耳不忘。 怪不得别人都说这个常猎户很怪僻,不与人来往,估计与他这与众不同的声音也有很大的关系。 尽管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但周围很多人听了都不由自主地后退避开,拉开与常猎户之间的距离。 那声音……真是。 仿佛穿透了血海尸山而来,带着地狱的阴冷,却偏又声音不小,让人发自内心的害怕。 江婉也想退,可对面的人是李延平的救命恩人,由不得她做出失礼的举动来。 手还是不受控制似的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乖乖接下了常猎户给的猎物。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大一只野猪,被他一只手就甩到后背,不费吹灰之力似的给扛到肩上背走了! 李延平在江树海和铁柱等人的帮助下,像挪动易碎品一样被转移到了江婉带来的门板上,上面铺了厚厚的被褥,再小心翼翼地抬回了家。 没多久,柳镇上的萧郎中再一次被气喘吁吁地请进了李家。 跟他一起的,还有正好轮休的李延宗和收摊回家的江梅、赵芸娘,他们几个是在结伴回家时,遇上了村里进镇上请郎中的人,得到消息火急火燎的赶回来。 “娘!三弟怎么样了?”人还没进院门,李延宗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万幸被人救了。”江婉哪里顾得上他们,急急的将萧郎中给请了进来。“又有劳萧郎中了,还请麻烦看看,这孩子有没有伤着内腑!” 与江婉一起同样提着心的还有村里的江铁柱。 他跟江德纲差不多,都只生了一个儿子,而且他家的这个宝贝疙瘩还是最后才生的老幺,也才刚刚十二,跟李延平同岁。 平日里那孩子也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回受了惊吓到现在还一脸迷糊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出了什么好歹。 可李家的老三是为了救人才出的事,他又不好撒手不管,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 “还好,都是皮外伤。”萧郎中眯着眼摸了很久的脉,等得江婉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的时候才缓缓的开口。 他有细细的检查李延平的伤处,拈了敷上的金创药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这伤药不错!你们已经请郎中看过了?” “没有没有,是邻村的猎户把人救回来时上的药。” “嗯,那药都不必上了,这药就很好。” 至到得了萧郎中这话,江婉才算是彻底的将心放了下来。 “萧郎中,我家那小子也麻烦给看看。”江铁柱见这边没事了忙上前开口,至少心是安了一半。 郎中的出诊费是三十文,江铁柱不等江婉开口就主动应承了过去。目送这位揪着心的父亲请了萧郎中离去后,李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中在了李延平的身上。 “没本事你逞的什么能!”李延宗说话的语气虽然凶巴巴的,但下手替李延平做清洁却轻手轻脚,“你看你,把娘的脸都急白了。” 李延平头一回得了哥哥的训斥还乐呵呵的,一副心虚受教的模样,不过却并没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后悔,“当时也是情急,江老幺差一点就没命了!” “哥你是不知道,那小子被他娘养得跟个娘们儿似的,当时被野猪吓得都动弹不得了……” 赵芸娘回来二话没说,直接就进了厨房,专挑李延平爱吃的饭菜整治了一大桌。 江梅等李延宗给老三换好了衣服去洗,李翠和瑜哥儿两个不声不响,正在盘算自己的零花钱,她准备明天到镇上给三哥买点好吃的回来。 江婉完全松懈之后,浑身提不起一丝精神,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 脑子里却不得闲,常猎户那张极具特色的脸总在眼前晃荡。 穷乡僻壤之地,孔武有力,还性格怪异,不与村民往来的神秘猎户,却身揣比萧郎中药箱里还好的金创药。 虽然江婉不懂医术,但好歹是‘见多识广’的现代灵魂,她也看过李延平被包扎的伤口,着实说不出半点缺陷来。 一个跟猛兽打交道的猎户身上有伤药、会包扎伤口,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但品质胜过萧郎中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其实让江婉费心思量的还是他要收李延平为徒的提议。 江婉自从加入李家,一心想的就是发家致富。 她将一个快要分崩离析的家庭重新团凝聚在一起,重点改造过李延睿,也引导过李延宗,就连李翠这些日子以来,在她的潜移默化中都改变了很多。 将来李延睿肯定是要走科举一途的,李延宗也将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家族长子,承担起家里大家长的职责。 只有这个李延平,江婉一直觉得他年纪还小,还没来得及为他的前程做打算。 这孩子不喜欢读书,文不及李延睿;性子跳脱,也不及李延宗沉稳;如果经商的话,在算数方面甚至不及李翠。 但他也有他的特质,比如仗义。 就像今天,明知道上后山有危险,听到同伙的呼救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甚至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安危。 这种热血性格虽然落到自家人的头上很不情愿,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值得敬仰的品格。 江婉无意去改变他,但也不能放任今天的事再次上演。 那这样,似乎常猎户的提议也很不错。 李家将来肯定衣食无忧,江婉不指望李延平去做猎户养家糊口,但如果能学到一身本事,在这种战乱随时会发生的时代,有一些自保之力也是好事。 第44章 什么时候认识的 年轻就是好,别看李延平被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跟个血人似的,但在家里没躺几天就躺不住了。 除了赵芸娘特意做了他爱吃的,江婉也时不时地下厨炖汤给他喝,仅仅过去四天,李延平的身上就肉眼可见的圆润起来。 “别又扯着伤口,就不能老实呆着?”再一次看到李延平摆弄她的面条机,江婉忍不住扶额。 她穿越到这片时空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发明创造,沦落到李延平的手里之后,几乎成了他的玩具。 “娘,我早没事了,真的,你看!”李延平站起身转了个圈,平常上蹿下跳惯了的孩子,被拘了几天浑身都不自在,急欲证明自己完全能胜任一个面条工人的工作。 “你也不看看咱们院子里晾的面条,你嫂子们再摆十天的摊都够用了。”江婉很没好气。 再说这两天的天气还不怎么样,做好的面条不及时晾干会发霉变质。 “嘿嘿,”李延平朝院子里张望了一眼,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 江婉在江树海的帮助下制作出来的面条机,在完全不见任何机械使用痕迹的小柳树村,其便捷和规整的效果,简直就是石破天惊的存在,不只是李延平爱不释手,村子里来了好几拨围观的人。 江婉到底不是理工科出生,从没想过要靠搞发明创造为生,这种便民的小制作也压根没想要藏私。 江树海得了她的授意,已经帮村里人家赶制出好几台来了。 木制的面条机使用寿命很有限,也仅能支持家庭小制作,即使推广开来,也不会对李家小摊上的生意产生什么影响,反倒会加快机制面条在市面上的普及,更快的让人接受这种新鲜吃法。 原先说是孤傲,实则被孤立的李家,在小柳树村慢慢变得受欢迎起来,虽然还远远不够一呼百应的局面,但无论是江婉还是李家的人,有事了在村里随便都能找到帮手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我还做点什么呢?”李延平不仅是闲不住手脚,更是不忍见自己受伤后娘忙得脚不沾地,多少想分担一些。 “去洗个澡收拾自己,等下你大哥就回来了,今天说好了要上常猎户家去的。”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7节 江婉跟李延平说话的空隙都没有住手,现在两个儿媳妇忙着做生意赚钱,家务活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不仅要喂养家禽,还要兼顾菜园。 现在家里产出的鸡蛋和韭菜等菜蔬完全供不应求。 李记包点摊上的经营品种还在不断的增加,前些时候都供上卤蛋了。 江婉在等,等赵芸娘和江梅自己提出扩大规模,到时候后勤这块也不能这么忙乱了。 “对了,到了常猎户家你别乱说话,若是他说要收你为徒的话,千万别应。”江婉想到那天对那人匆匆的一瞥,仍然心有余悸。 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李延平愿意学武,她会让李延睿帮着在县里找师傅教,但常猎户这种神秘人物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为了李延平,这几天她没少打听这个常猎户,只是打听来的消息越多,她越不想与这人扯上任何关系。 从小柳树村往北,翻过一座小山就是另一个叫张家庄的村子。 除了名字不同,两个村子的生活方式没任何差别,小柳树村以江姓人为主,张家庄里大多住姓张的人。 常猎户是外来户,奇怪的是具体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却无人得知。 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就发现远离村子的山坡上多出了一户人家,且只有一个独身的老年猎人,除了知道他姓常,别的一概打听不出来。 但有一点无人反驳,那就是他打猎的手艺的确极好,小院里时不时还晾出虎皮! 一开始的时候张家村的人还好奇常猎户的来历,但随着居住的时间越长,大家又相安无事,就慢慢失去了警惕,完全接受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但江婉却并不接受这种‘存在即合理’的论调。 在以宗族聚集为主的生存模式下,一个人远离家族本就是件不好的事情。比如江德纲,他就生怕被除族,自从江婉在牛二家门口对王昌秀放过狠话之后,江家人近来老实了不少。 况且这个常猎户还有不凡的本事,一般的家族也不会舍得将这样的人赶出去吧,除非犯了重大的过错。 那江婉就更不敢让李延平靠近他了。 “为什么不能答应?娘,常叔人很好的,他以前就教过我啊。” 正当江婉在内心分析要如何报答常猎户又不能与之牵扯过深的时候,冷不丁听到李延平这句话。 江婉:“??” 她在这里绞尽脑汁的打听常猎户的消息,原来家里就有早就认识了他的熟人?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原主江氏的脑海中并没有常猎户的记忆,显然是李延平偷偷瞒着家里人的。 “娘!”李延平的语气颇哀怨。 还小的时候有一回上山捡柴火摔进一个陷阱里,就是常叔把他救上来的,这事他一回家就跟娘说过了,可惜她半点没放在心上。 就从那回后,他在山上碰到过常叔好几回,见他力气不小,常叔这几年还专门教过他拳脚功夫的,不然江老幺被野猪追赶他哪敢赤手空拳的就往上冲啊! 他跟娘提过几次要拜常叔为师的事,看来娘是一点都没上心。 江婉听完只觉得牙疼! 她都有些羡慕原主江氏了,对自己的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上心,偏这些孩子还对她言听计从。 听牛二家的描述过李延平战野猪的惊险场面,但江婉并不觉得那是事实,只当牛二家的刻意夸大其词,也没往深处想。 就说李延平比一般的孩子力气大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常猎户不仅救过李延平,还一救就是两回,而且对他还有授业之恩。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虽然李延平没有正经拜师,但常猎户对李家的这份恩情,还真不是一两份谢礼就能了解的。 看来今日张家庄之行,江婉要重新思量了。 第45章 娘,快来数钱 “娘,就让我跟着常叔学吧,他可厉害了!” 李延平还想尽力争取。 现在娘都不让他上后山,他也好久没见常叔了,怪想念的。 “常叔杀过鞑子,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就是身世太可怜了。” “娘你知道吗,常叔一家人都死于鞑子之手,老了才孤身一人流落张家庄的。” 江婉吃惊的看着李延平。 就常猎户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连张家庄人都不敢详细打听他的底细,这孩子全知道?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这么好吗? “你是说,常猎户是一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如果是这样,江婉倒是舒了口气。 人家一而再地救自家老三,施教还不求回报,至少应该是不抱敌意的。她倒不是担心这个常猎户目前对李延平有什么坏心,一直不放心的是常猎户身后的背景。 在江婉看来,这年头一个武艺高强还来历成谜的人,躲在这偏远之地,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有可能是隐居大能,也有可能是躲避外面强敌的大凶大恶之人。 常猎户身上带着的血腥气几乎快凝成实质,相当凌厉,让人不敢靠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避世隐居? 李家根基浅薄,哪怕再奋斗好几年,江婉最大的奢望也只是搏个诰命、赚点小钱,和和美美的享受余生,外面的风波,李家和她都是一点儿都经受不起的。 没办法,她是这个家的当家人,由不得不想得多一些。 现在听了李延平的话,常猎户那一身戾气倒解释得通了。 “他说没说过是哪里人?” “北边来的,家里的事常叔都不爱多说。只说咱们后山广袤多野兽,他在这里住下来,不仅能打到猎物,还能除害。” 江婉思忖:也是,经受过战乱的创伤,又只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变成现在这样人见人怕的样子也不足为奇。 身世坎坷,难得还能想着为民除害,是心怀大善之人,与他两次救李延平,以及不计名分教导他功夫的性格吻合。 “等你大哥回来先谢了人家的救命之恩再说。”江婉的心思已经松动,但也没有一口应下他的要求。 尽管这说法合情合理,她也要做好调查,像李延平受伤这样的惊吓来一次就好,她要努力将风险降到最低限度。 李延宗向刘记杂货铺专门请了一下午的假,是赶着牛二家的牛车回来的,车上装满了从镇带回来的东西,全是给常猎户置办的谢礼。 除米、面和各色点心外,考虑到常猎户是个老光棍,江婉特地吩咐给买了两套成衣,连鞋袜都采办齐全。 不想与人扯上关系是真,但感激之情也是真,真诚的谢礼就要考虑到别人的欠缺和需求。 这些都是按照江婉先前精心拟出来的单子采购的,虽然价值远不能与李延平的性命相提并论,但在时下也不算薄了。 两兄弟临出门前,江婉又将自家刚买回来准备替换的被褥拿了一床放到牛车上。 硬是将已经满载的牛车挤得堆了起来。 李延宗冲江婉点了点头,才扬鞭启程。 江婉目送着兄弟俩离开之后才有空去盘算这几天小摊上的收入。 她回房的时候,李翠已经在房里了,床上摊了一堆零零碎碎的铜板,她听到脚步声头都懒得抬:“娘,快来数钱!” 前些日子数钱是全家人的乐趣所在,每天收摊回来后,江梅和赵芸娘妯娌俩外加李翠,那是雷打不动的都一齐窝在江婉的房里,现在这股热情显然退减了不少,至少江梅和赵芸娘两人宁愿多睡会儿觉。 又赚了一个五百多文,李翠都已经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乐滋滋的把铜钱一一串好放进柜子里。 但江婉却眉头轻蹙。 看来柳镇上做小吃的消费极限也就这样了。 虽然这些日子赚的看似不少了,但家里花费的也多。江婉已经如愿给家里所有人都换了新衣、换了被褥,改善了伙食。 可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家里这低矮的草房子又阴暗又潮湿,再在大太阳底下一晒,效果估计跟口大蒸锅似的,建新房的事也迫在眉睫。 穷文富武,眼下李延平又要拜师,开支那是噌噌的往上涨,望也望不到头的那种,这么点收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啊! 李延宗是在天色全黑之前赶回来的,牛车已经给牛二还回去了,江婉一直站在门口张望,只看到一个越走越近的挺拔人影。 “娘!” 李延宗也一眼就看到了等着的江婉,忙迈开大步几步上前。 “我问过张家庄里正了,常师傅是从北边边城迁移过来的,有县里衙门的根底,可信。” “今日我们一过去,他就把老三留下了,说是要加强训练,不能白瞎了那么好的根骨。我看老三自己也愿意,就没强行要他回来。” 江婉一听有县里衙门的根底,提了大半天的心总算归了实处。 临行的时候江婉给李延宗塞了十两银子的学费,原想打听出人靠得住,常猎户这师傅就让李延平拜了。 谁知常猎户不要,李延宗又给带了回来。 “那改日多送些米粮过去。” “打小就听说张家庄出了个凶人,没料到常师傅其实人挺好的,就是话不多。” 一家人都在等李延宗回来吃饭,饭桌上的话题都是李延平和他的常师傅。 江婉很想问问李延宗,跟人家话都没说上两句,凭什么判断人挺好的?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代表家里出面,江婉也怕打击了他的积极性,只一外劲儿的打听他到了张家庄的所见所闻。 也是第一次家里的饭桌上少了李延平,缺了那个爱笑、爱吃的孩子,大家都有些不习惯,就连赵芸娘都旁敲侧击的打听。 “三叔最喜欢吃我烙的地瓜饼,早知道他今天去了就不回来,应该多带点过去的,放点荤油再热一下,一样香脆可口。” 李翠这时候才如梦初醒一般,放下碗筷急急忙忙的往房里钻,好一会儿才翻了个纸包出来,“我给三哥带的糖人,忘了给他了!” 瑜哥儿以为姑姑给他吃糖,在江梅的怀里挣着要出来。 江婉本有些淡淡的愁绪,但看到这么和乐的一家子,突然什么都能放下了。 钱少可以赚,房子也一定能建。 如果她有预知能力的话,一定不会把忧患意识放得那么早。 第二天还不到中午,出去摆摊的江梅和赵芸娘就回来了,两个人耷拉的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8节 第46章 到底还是个孩子 自从家里做上生意后,家里形象上变化最大的就数这妯娌俩。 俩人每天都要早起出摊,光从村里到镇上往返奔波都几十里的路了,能赶上有牛车搭的日子还好,有些时候村里没人上镇里去,牛二家的牛车也就歇着,江梅和赵芸娘两人只能步行赶路。 大半个月下来,江梅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堆堆晃动的肥肉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紧致而富有弹性的皮肤和健康结实的身材。 虽然还不够纤细窈窕,但绝不胖得突兀了,瘦下来之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焕发着自信和爽朗,特别是做了生意之后,江婉每天都会给她们分一些铜板,说是属于她们的私房。 再不是连二十个铜板都没摸过的人了,江梅的嗓门又大了一个阶度。 赵芸娘就更不用说了,她自己想开了之后,再也没有刻意含胸驼背过,抬起头脸完全显露出来,让江婉这个看过原著介绍的人都暗暗吃惊。 哪怕只是素衣布裙,钗环皆无,但纤巧却又不羸弱的身材行动间如弱风扶柳,又风骨坚韧;水润润的脸上眉眼盈盈,柔而不媚,更可贵的是她简直吹弹可破的皮肤,完全不像是小门小户的基因能长成的样子。 江婉不是没对赵芸娘的身世产生过好奇,可惜那本种田小说她没来得及看完,还不知道最后的谜底,想来她的亲生父母肯定不一般。 可是今天,就这两个人,一模一样的颓废着从院门口进来。 “出了什么事了?”应该事情还不小。 “娘,咱们的摊子,摆不成了。”说话的是赵芸娘,往日坚毅的目光黯然无神,甚至见到江婉之后还酸涩得红了眼眶。 见到江婉关切的样子,忍了一路的泪水终是决堤而出。 “好好说,别哭,别哭啊!”江婉初见赵芸娘的时候就欣赏她,明明对她这个‘婆婆’恨得牙痒痒,却能将情绪掩藏得极好,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在自己面前失控的样子。 美人落泪的效果远比江婉想像的有杀伤力,江婉只觉得自己宁愿见她笑里藏针,也不忍看她掉一滴泪。 “哼!明明咱家摆摊的地方是无主的空地,那个贺娘子的茶摊还不是一样?凭什么镇上就不允许咱家再摆卖?” 见到江婉,江梅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样,刚才的沮丧一扫而光,立马满血复活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她家的摊子不让摆了? 江婉看看江梅再看看赵芸娘,也半天摸不着头脑。 之前选址的时候,她可是花了心思的,不仅有跟茶摊老板贺娘子打听消息,也咨询过刘记的掌柜。 那块不大的空地无主,柳镇上也没有市容管理的条例,从来就没人干涉这样的小摊贩。 那是谁不让摆的? 看了下赵芸娘的表情,江婉就知道不必问了。 “这事惊动老大没有?” “没,芸娘说相公他有活要忙,跟他说了只会让他分心,给他增添负担,我俩把没卖完的包子送了些出去,收拾好东西就回来了。” 江梅抢先回答了,瞥了赵芸娘一眼还有些小情绪。 赵芸娘没有做任何辩解,情绪失控只一瞬间,眼泪已经擦了,只两片樱唇被自己咬得死紧,满脸都写着不甘心。 “你们今天也累了一上午了,先赶紧回房去休息下吧,摊子的事别急,总有办法的。”江婉暗暗叹了口气。 这日子怎么就不能过得风平浪静的呢? 同时她也对秦家人深恶痛绝,一切阻碍她发家致富的拦路石都不是好东西! “嗳!”江梅心大,见江婉说别急就真的不急了,急急忙忙的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赵芸娘点了下头转身又站住,抬头垂首几次欲言又止。 “秦家人还做不了只手遮天的土地皇帝。”江婉冲她扬了扬头,“快去休息吧。” 赵芸娘没料到江婉不经提示就直接猜到是秦家人所为,一时好奇得那双妙目都生动起来,这回真放心的回去了。 哪怕是女主,也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江婉看着赵芸娘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还任重而道远。 柳镇唯一的管理者是秦亭长,能找个无中生有的由头为难李家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况且江婉从原著中又得知了秦家女儿秦丽芝与李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恐怕这又是一个因爱生恨的戏本吧。 这个插曲是原著中不曾有的,估计是她那天当街给秦丽芝下了脸之后的后遗症,甩锅原主江氏都不成了,必须得自己出面去解决。 这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总之是个拿钱就能摆平的事情,只是生生的将江婉的计划提前了很多而已。 江婉随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屋里拿了个荷包就直接奔柳镇去了。 虽然柳镇对她来说早已不陌生,但亭长官署所在的这座宅院,她却是头一回来。 盘踞在镇子中央的这座三进宅子,青瓦粉黛,绿树掩映,于一众低矮破旧浑身斑驳的房屋中,着实算得上鹤立鸡群。 红漆大门前还摆放了两尊雕了圆鼓麒麟的栓马桩。 江婉到的时候大门正敞开着,时不时有穿着皂衣的小吏背着公文袋进进出出,倒有几分官衙的气度。 江婉迈步走了进去,宅子第一进是亭长大人办公之处,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长衫的师爷坐在一张桐木桌案后奋笔疾书。 “曾先生,在镇上买地上契需要办什么手续?” 秦亭长早不理事,柳镇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是这位曾先生代劳,这事江婉早就从李延宗嘴里打听过了。 那曾先生年过半百,是个久试不第的秀才,那双浑浊的眼长年点灯熬油的读书,落下了近视的毛病,听到人声抬起头使劲的眯着眼打量江婉。 柳镇不是繁华之地,十里八乡也没有什么特色产品,镇上的土地还不能种庄稼,秦亭长早些年靠卖宅基地倒是赚了些钱,如今有钱人的羊毛早就薅尽了,一年半载都无人上门询问镇上土地的买卖。 秦亭长早放话给他,能卖一块是一块,每单成了有他一成的回扣。 曾师父欣喜过后又有些失落,面前这个真真切切是个农妇啊! 第47章 好像她看得懂一样 “买哪块?”曾师爷眼里的热切落到江婉的衣衫上后,慢慢回落,取了镇上土地的图纸来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你家男人呢?” 江婉:“??” 她揣了钱来买地,这是遭到歧视了? “不是男人来买,你们不卖?” 虽然说大虞朝男尊女卑,但江婉自从穿越过来,仗着婆婆的身份当家做主,还没有多少受歧视的感觉,这回曾师爷的话就显得特别刺耳,她回击也毫不留情。 曾师爷被问得一愣。 这妇人,什么口气! 本来听到有人来买地他心里一喜,但见来人只是个衣衫普通的农妇,已经开始失落,这便有些不相信的问了一嘴,谁知这妇人还伶牙俐齿,直接顶撞他。 曾师爷自诩读书人,满脑子对女人评判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贤良、温婉,遇上江婉这样针锋相对的,十分不喜。 将手里的地图用力往桌上一摔,“你也要买得起!” “买不买得起你说了又不算。”江婉确定自己被针对了,心里也憋了口气,不等曾师爷介绍,径直走过去拿起地图就看。 “哼!”曾师爷冷哼了一声,故意一言不发袖手旁观,就等这妇人求到自己跟前。 装模作样,好像她看得懂一样! 柳镇不大,站在十字路口能将整个镇子一眼望到底,哪怕那地图绘制得相当的粗糙,江婉一拿到手里,哪儿是哪儿,立即分辨得清清楚楚。 不过,看曾师爷那倨傲的神情,这地买不买得成还要动下脑筋。 她把图拿在手里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会儿,也不出声。 曾师爷的耐心很快就要被耗光了。 他舍时间奉陪这妇人,不过是图那一成的回扣,眼见是个装腔作势的主,不耐烦的一把夺了图过去。“别看了,哪块都不是你能买得起的。” “那你倒是说哪块我买不起啊?”江婉将展开的图抓住,促狭的盯着他。 曾师爷觉得自己今天被一个妇人给挤对了,当即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十分难看。 “这块,南街甲字号地,不贵,也就八十两,买得起拿银子来。”曾师爷戳了戳图中一点,挑衅的望着江婉。 “不划算,傻子才买这块地呢。”江婉只瞄了图一眼就嫌弃的道。 曾师爷暗爽,还装! “这块乙二号,五十两拿得出吗?” “西街这块,三十五两,拿得出就是你的了,我立马给你上契,怎么样?” “还有这块,不要你多的,就三十,三十两有吗?” “这块我就不介绍了,足足两亩地大小呢,七十两银子,反正你又买不起。” “……” 曾师爷一连指了七八块地,价格从上到八、九十两,下到三、四十两,几乎涵盖了全镇的空地。 见江婉毫无反应,只当被自己给镇住了,不由得生出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你说,有哪块是你买得起的?” “今日你要买了地便罢,不买就得赔礼道歉!” !! 江婉只觉得这曾师爷怕不是有病病? 一开始就瞧不起她的人是他吧?还买了便罢,不买就得道歉! 买东西讲你情我愿,买卖不成仁义在,强买强卖也听说过,但不买还道歉倒是个新鲜事儿啊。 “这,不太好吧!”江婉眼珠子一转就换了张脸,好为难的样子,“不是我不买,是你要价太高啊。” “再说了,若我看好了地你又出尔反尔怎么办?看来曾先生是要耍无赖了,在你的地盘上,横竖都是你有理,这是专门要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曾师爷本就感觉自己被这妇人消遣了,再听她这话,反倒换成自己是个无赖? 当即都被气笑了。 “这里可是亭长的宅院!”意思是自己怎么会耍无赖? “那可不好说。这里就你我二人,要刁难我连个作证的都没有。”江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只把个曾师爷气得转圈。 “你走你走,算我今日倒霉。”耽误功夫被你消遣,果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见他这样,江婉反倒笑了起来。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29节 这人也就迂腐了些。 “曾师爷,县里的邸报送到了。” 两个正僵持着,门外进来一个皂衣短打的小吏,送上一卷纸筒。 曾师爷忙迎上前去,毕恭毕敬的接着。 江婉见此情景倒是双目一亮。 “这位大人来得及好!请给评评理。”她也跟着上前,“我来买地,曾师爷偏推三阻四不卖我,这是何道理?” “嗯?” “你这妇人胡说什么!”曾师爷的脸都气得胀红,“冯小哥见笑,这妇人哪块地都买不起,无端跑来消遣老夫,真真气死了!” “怎么是消遣?我诚心诚实大老远的跑来买地,结果才进门他就说我买不起,还让我道歉,我还没计较你瞧不起人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 江婉当即也鼓起了腮帮子,叉着腰摆出与曾师爷不止不休的架式。 “呵呵,两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小吏冯小哥岁数不大,长得敦实憨厚,见面前两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相持不让,只能劝和。 “误会什么啊,分明是他狗眼看人低!买个簸箕都得挑得圆的,我这可是买地置业,要传给子孙后代的,凭什么你说买哪里就买哪里?” “指一块不合适,指一块又不合适,可不是存了心的刁难人?” “那你说哪块合适!”曾师爷已经料定了江婉就是虚张声势,哗啦啦的抖动着地图就过来了。 “这块你就没说!”江婉的手指在图上点了点,然后一脸挑衅。 曾师爷定睛看了看,江婉所指的地方是镇子最北边靠近河的一块空地。 他当即哑然。 那地都荒了八百年了,可以说自他担任师爷以来,就从来没见人将这块地打上算盘。 那里是北街的尽头,又临河,地势低偶尔还积水,很容易将它与河堤混为一体,但这块地又真真切切的标明在了图纸上,是待售地块之一。 “二十两。” “大人你看看,当着大人的面呢,他都敢狮子大开口,这还不算刁难?”江婉就等他报价,当即又在图上指了指,“这里我看不上的,才二十五两,这里我挑中了就得二十两,两个地方的差别有多大只要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吧,这还不是故意刁难?” 冯小吏被江婉一口一个大人叫得脸都红了,目光也随着江婉的手指移动。 二十五两的地块好歹还在镇子里,这河边的荒地开价二十两,就着实太狠了些,当即也抬头看向曾师爷。 第48章 捡了个漏 曾师爷头大。 这二十两的报价他还真不是信口胡说的。 镇里的每块土地都定过价的,只这块地当时谁都没觉得能卖出去。 不过他却越发坚信江婉就是无理取闹! 那么多空地不挑,偏拿这块说事,还说是诚心买地。 当即冷冷的道:“十五两!镇里定的价是二十两,若真如你所说诚心买地,我就做主给你个便宜,买吗?要是你真买下我向你道歉!” 这可是你自己挑中的! 江婉也知这回曾师爷说的是实价了,再无讨价还价的可能,当即笑脸盈盈,“好!冲曾师爷这份爽快劲儿,我买下了!” 边说着边从身上摸出一个荷包,倒出里面沉甸甸的三个银元宝来,挑了其中的两个递过去,“十五两,就买河边的荒地。” 曾师爷:…… 这个妇人真的买地啊? 地卖出去了,他却半点都不愉悦。 刚才嘴贱,答应了要道歉的…… “曾师爷,这手续,什么时候给办?”见这老秀才呆滞的样子,江婉也知道他在为难什么,当即忍着笑大手一挥,“估计跟冯大人说的一样,就是一场误会,道歉什么的就算了,还请曾师爷行个方便,我还急着回家呢。” “不,不,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姓冯,婶子叫我冯小哥就可以了。”冯小哥亲眼目睹了这个反转,又见江婉豪爽,心生好感,“误会嘛,说开了就好。” 他这也是变着相的给曾师爷台阶下。 虽然曾师爷不是正式的公门中人,连个小吏都不是,但跟着秦亭长很有些年头了,大家经常打交道,怎么说也是熟人。 曾师爷神情尴尬,办事却也利索,收了银子立即就给江婉登记上册。 “上红契要去县衙,正好冯小哥来了,就托他帮带过去,明天这个时候你来拿。”写好了契书,曾师爷自然了很多。 “就十五两,换红契的手续费我也不要你出了。” 虽然这单成得很没面子,证人当面,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但好歹还能挣个一两半的回扣,好几个月都不定能等到这样的美差,况且这个妇人还很识大体的没为难自己。 曾师爷也乐得与江婉化干戈为玉帛,很快就将手续办妥了。 江婉从亭长官署里出来心下大安,还专门转到已经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转了转。 今天这地买得颇费周折,但结果却极度舒适。 别人眼里的鸡肋,在江婉看来却是福地宝地。 不说小柳树村,就是整个柳镇,都属穷乡僻壤,道路十分不畅。从柳镇坐车一路向东去县城,坐马车颠沛流离少说也得花掉大半天时间,而且那路,多属羊肠小道那种,遇到拦道的,连逃跑都掉不了头,不然李延睿上书院,江婉也不至于担心好久。 这是陆路。 其实还有水路,绕过小柳树村流到柳镇的这条河也能一路到达县城。 只是这年头置办一头牛马还可以帮着下地耕种,买船就是个闲置的玩意儿,贵且不说,还派不上大用场,一年用过几次,还花老大的成本去维护,就是老地主家也不够这么折腾的。 这里可没有跑运输这个工种,主要是柳镇没有庞大到能支撑起一条运输线的物产。 要不然柳镇这个天然的码头,也不至于轮到江婉来捡漏。 江婉早就存了捡漏的心思,今天过来买地时内心还忐忑着,就担心会坐地起价。 正好曾师爷态度那是相当倨傲,一下被她抓住了漏洞,又有冯小吏的见证,这才轻松将地块拿下。 比原定的二十两银子还便宜了五两! 五两银子足足是李记包点十天的盈利,江婉拿着喜滋滋,被人瞧不起什么的,相当于缩短了十天奋斗时间,不香吗? 足足两亩还多的一块地,修了码头盖酒楼,或是修货栈那都相当理想,只是这块地目前满目荒凉。 柳镇的北街只修了一小截,到江婉买下的这块地之前就止了步,目前只有一条被打水的人踩出来的小路,其余都是一片荒草。 李家目前无论是人手还是金钱,都不足以启动这么大的项目开发,买下来了要怎么用,这是个问题。 …… 亭长官署的三进小院中,第一进为亭长办公之处,里面是秦家人的居家之所。 江婉买好了地心满意足的离开,完全不知自己的行为却在秦家掀起了一场大风浪。 “什么?江氏走了,是来买地的不是来求我的?”在花厅里已经端坐了好一会儿的秦丽芝听了丫鬟的汇报,气得怒目圆瞪,随手就丢了手里的青花茶盏,“不识抬举!” “……是。”丫鬟咬紧牙忍着手腕处被热茶烫到的灼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或许……或许她并不知情?”丫鬟低头不敢看死盯着自己的那道目光。 真是倒霉!得罪了小姐的人是小柳树村的李家江氏,偏什么过错都没有的她却成了替罪品。求饶的话一句不敢说,不然只能罚得更重。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都跟那个赵氏说得明明白白了。”秦丽芝吼得声嘶力竭,与端庄的打扮大相径庭,像个疯婆子似的拳打脚踢,圆凳倒地一阵咕咚地响。 “芝儿,算了吧,好男儿多的是,又不只李延睿一人,况且他已经成亲,咱家又不是找不着女婿了。” “我看宋公子就挺好!” 亭长夫人接到下人的报信急冲冲的赶过来,入目就是女儿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几天女儿做的事她并非一无所知,甚至还有意纵容。 小柳树村那个李延睿虽然家庭贫寒,但小伙子不仅长得一表人材,还是全县最年轻的秀才,本是她和自家丈夫看好了的女婿人选,只可惜他母亲江氏是个拎不清的主,竟然在秦家的嫁妆上漫天要价,这才有所耽搁。 哪知才过了几个月,人家不声不响的,新媳妇都娶进了门。 后来听说江氏为此断送了李延睿的求学之路,秦家人倒歇了心思。他家缺的可不是一个止步秀才的女婿。 可谁知没过多久李延睿又求学去了,李家人还来镇上摆了个小摊,生意还十分红火,大有与秦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 别说对李延睿情根深重的女儿,就是秦夫人自己也恼火这江氏不识抬举。 她儿子还没中举呢,就这般目中无人了?之前两个小儿女的亲事虽然没过明路,却也是互相通过气的,现在他们失了信,就连交代都不给一个? 更何况前几天还当街给女儿没脸。 不过是安排几个下人赶她们出镇不准摆摊,已经算便宜她们了。 【作者有话说】 看着觉得还好的亲们:麻烦点点‘好看’,不知为什么评分降下去了,等你们救场!(gt;??)? 第49章 由不满到憎恨 “不要!除了李延睿我谁也不嫁!” 秦丽芝见到自己的娘,越发觉得委屈。本是自己的亲事,凭什么被一个卖唱的给抢了去? 其实放在不久以前,她也并不是非李延睿不可,哪怕他确实长得一表人材,也前途光明,可是自从在江婉那里吃过瘪之后,内心竟生出了从来没有过的不甘来。 想想自己一个富家小姐,竟然被一个乡下无知老妇蔑视,任谁也咽不下那口气! 特别是这些天,李记包点的摊子在镇上摆起来之后,生意越来越好,凭着新鲜的面条吃法,很快就传得镇上家喻户晓起来。 她慕名去吃了一回,那油泼面的味美倒是其次,那个唱小曲的赵芸娘的变化却着实令她心惊! 以前她觉得李延睿拒了自己的亲事,任谁都得说他一句眼瞎。 可自从看清了赵芸娘的美貌,她就感觉自己是被人给比下去了,那李延睿是看不上她才另娶了别人。 偏这个‘别人’现在还天天的在她的眼皮顶下蹦跶,时时提醒自己不如人。 尽管那天江氏没给她好脸,但秦丽芝还是觉得江氏也不可能对这个赵芸娘满意,传了几次话过去,想给江氏递个梯子,休了赵芸娘让李延睿另娶她。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0节 本以为凭江氏那见钱眼开的性子,只要诱饵足够,这场交易是十拿九稳。 谁知等了这么多天,那江氏竟十分沉得住气,仿佛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 秦丽芝便安排了几个下人去李记包点摊上捣蛋,不准她们营业。 今天听闻江氏来了,秦丽芝终于松了口气。 特意梳妆打扮好,端端正正的等着那老妇人上门求她。可是一直等到江氏离开,都没有要见自己的意思。 连日的运作不仅没能换来想要的结果,甚至连别人的注视的目光都没一个,怎能不大为光火? 秦丽芝越想越不甘心,就连她大哥给她牵线的县城宋员外家的独子都没兴趣搭理了。 “芝儿乖!就算李延睿再好,有江氏那个恶婆婆在,又能过什么舒坦日子?你听话,宋家是县城里的高门大户,就算李延睿将来中了举,也不一定能赶上人家的底蕴。” “你又何必……” “什么高门,什么大户,要嫁你嫁,反正我不嫁!” 亭长夫人劝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丽芝打断了。 “娘,你不疼我了吗?你也觉得我不如那个唱小曲儿的?” 如果女儿一味的刁蛮,亭长夫人的心也就硬了,可是秦丽芝下一瞬就改变了策略,哭得蹲下身抱住她娘的腿哀哀的哭,亭长夫人到嘴边的斥责再也说不出口了。 自己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说到自己不如一个唱小曲的,不仅女儿不甘心,就连她这个做娘的也不甘心啊! 等到晚上,亭长夫人开始给秦亭长吹枕头风。 “胡闹!” 秦亭长只听了一个开头就直接打断,“芝儿的亲事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又提李家那小子了?” 秦亭长躺下的人,又急急的坐了起来。 “明日,明日你去趟老大那里,把芝儿跟宋家的亲事先订下来,这次不能再有差错。” 秦夫人的本意是向丈夫发发牢骚,再让他也帮着想想办法,谁知连带自己都吃了挂落,当即委屈得眼都红了。 秦夫人比秦亭长小了快二十岁,是他的第二任老婆,平日里老夫少妻的关系十分和美,秦亭长对这个继夫人就像是照顾女儿似的,连重话都没说过,今晚竟然骂她胡闹! 而且秦丽芝是她生的唯一的一个孩子,如今是亲生女儿的亲事也不由她做主了吗? 秦亭长这一晚过得焦头烂额的,一边要安抚妻子,一边还要坚持自己的决定,实在太难了。 可是态度不决定没有办法。 他今天一从外面回来,曾师爷就将卖地的事汇报了。 曾师爷是在江婉走了之后才回过味来的,正常来说应该卖二十两银子的地,他一被激就给便宜了五两银子。 虽然那块地特殊,调的价也在被允许的范围之内,但上报的时候,还是有些懊恼,不免对秦亭长说得就多了一些。 包括进门后江婉的举动以及她拉人作证的经过。 秦亭长虽然不明白江婉为什么挑了一块无人问津的地,但他却本能的觉得这个妇人并不像自家夫人所说的那般粗鄙不堪。 莫名被自家夫人戴了一顶偏心前妻生的孩子、不疼爱女儿的帽子,秦亭长有苦说不出。 “你别哭了,我哪有不疼芝儿?”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李家,哪里能跟县城里的宋家相比?” “哼,哪里是不能比?分明就是你不敢驳了老大的面子,拿我的芝儿做人情呢!一个商贾人家,哪里能跟读书人比?”秦夫人越说越气,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相。 秦亭长额头青筋直冒。 一个劲儿的劝解自己,老婆是自己挑的,老婆是自己挑的! “住嘴!” “商贾能让你女儿衣食无忧,读书人也能读成白发穷秀才。不怕老实跟你说,光江氏那个婆婆就不是你们母女能对付的!” “你明天就去县里,赶紧让老大家的帮忙将宋家这门亲定下来!” 说完也不等秦夫人的反应,径直拉了被子睡下,不容反驳。 秦夫人从来没有见过丈夫如此凶悍的一面,这一声‘住嘴’只差没把她的魂给吓掉,当即呆愣如木鸡,半点无理取闹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只是心里对江婉已经由不满发展到了憎恨。 房间里终于清静,秦亭长躲在被窝里抚额。 所以说跟女人讲什么道理! …… 江婉对秦家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更不知道不让李家摆摊还是占了大便宜。 如果知道,她倒是不介意跟秦夫人说一声,这个便宜她们不占也罢。 虽然花十五两银子买了一个未来的码头,怎么想怎么划算,但这会儿江婉手里的资金很有限,根本不足以启动。 而且她家的李记包点还没找着地方继续营业呢。 自家的地也不是不能利用起来,毕竟李记层出不穷的新品,这些天已经在柳镇打出了招牌,就算是搬了家,喜欢的人也会照常光顾,只是所走的路线就要不同了。 第50章 投入越大回报越大 李家刚进镇上做生意时,江婉给了赵芸娘五钱银子的启动资金。 地址选在刘记杂货铺对面,卖一文两个的包子,走的就是平民化路线。 随着各种浇头和品种的面条、以及卤味的推出,其实最初卖包子吸引来的客人已经不计什么利润了,李家的生意已经转型成功。 这一步步全都在江婉的计划之内,只不过秦家的刁难让她不得不加快脚步而已。 江婉一路回去的时候都在做详细的策划,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自家小院,只是她才坐下,赵芸娘给她倒的那碗茶还没喝完,就听到院子里李延宗的声音。 “娘,我听说咱们的摊子不让摆了?到底怎么回事?” 李延宗这一路赶得很急,顶着一头热汗进门,话说得又快又急。 家里自打做了生意才有盼头,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这突然摊子摆不成了可如何是好? 他今天一早还看到家里人出摊呢,结果有事忙了一天,回头就听说自家的摊子出事了,连晚饭都顾不得吃,急急忙忙就请了假往家赶。 “你回来得正好。”江婉倒是不急不缓,“省了我让人去叫你。” 今天买地本打算让李延宗处理的,江婉进了镇一是没找着他,又考虑到那块地特殊,这才独自买下。 买了地肯定就不能让她一手操持了,老大在刘记也帮了快一个月的忙,有她看着,打理生意、待人接物应该不会出大岔子了。 李家晚饭的饭桌上特别安静,除了咀嚼的声音,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就连瑜哥儿都拿着他的小木勺正跟碗里的鸡蛋羹做斗争。 所有的人都在消化自家在镇上买了地的事。 等到江婉放碗,李延宗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再忍不住,“娘,咱们家摊子都不让摆了,买地做什么?” 虽然他一直都相信娘做事自有道理。 “往后咱们家的摊子就不要摆了。” 江婉吃饱喝足之后,一趟柳镇之行的疲乏终于解除,她摆了摆手,准备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脱出。 只是没等她说下文,全家人齐齐抬起头,望过来的全是惊讶的目光。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做了这么多天生意没点心理准备?”江婉看得既心酸又好笑。 孩子们全都是怕刚过上的好日子就到了头呢。 “我问阿梅和芸娘,你们俩说说,刚开始咱们是靠卖包子赚钱,后来赚得多的是卖什么?” 赵芸娘和江梅齐齐对视,前者已经了然,目露欣喜,但后者点了点头之后,依旧茫然。 “老大你在刘记也干了这么久了,从搬搬抬抬到帮着做帐,对咱家的生意又有什么想法?” 李延宗也被问得若有所思。 江婉也不急,只等着他们慢慢想。 “刘记的帐上每天都有好几两银子的流水,咱家的小打小闹怎么能跟人家比?”李延宗倒是最先开口。 “那是,他们排场大,卖的品种又多,还是那么大的店铺,自然要多赚钱。” “要记住,任何时候都是有投入还能有产出,投入越大,回报也越大。” 江婉在旁边适时的补充,想将思路一步一步的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 “可是!娘,咱们哪来那么多本钱!”果真还是赵芸娘不叫她失望,埋了会儿头,突然激动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娘是不是想开一家酒楼?” “咱们家的面卖得最好,利润也高,咱们家的卤菜更受欢迎,赚得更多。不止一回有客人嫌弃咱们的地方小,如果开一家酒楼,生意肯定好,有了铺面就能跟刘记一样,每天都有好几两银子的流水,不再是小打小闹!” 赵芸娘边说边注意着江婉的反应,见她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秦丽芝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说不让自己摆摊就不让,凭什么?凭的就是人家家底丰厚,是镇上亭长家的闺女! 若是自己也能在镇上开酒楼,日进斗金,她还有什么资格嫌自己配不上自家相公?又凭什么来跟自己抢? 赵芸娘突然想起婆婆手里是有银子的,她的想法也越发大胆,并极力的劝说,目光更是热切。 看着这样的赵芸娘,江婉才终于从看孩子有了些看女主的感觉,这是女主要崛起了吧! “天爷爷!开酒楼?” 江梅被赵芸娘惊回了魂,突然嚎了一嗓子,把瑜哥儿好不容易舀到勺子里的鸡蛋羹都吓掉了,引得哇哇大哭。 江婉哭笑不得,她想到这消息会对家里的人造成冲击,没料到江梅的反应这么大。 “开酒楼暂时还有困难,不过肯定不会再让你们摆摊,早出晚归的天天来回几十里路,这季节风和日丽的还好,过段时间天热了或是冰天雪地的日子,那也太辛苦了。” 江婉也不再继续卖关子,“老大,你那份工就辞了吧。” “今天买下的那块地足有两亩多,全起房子得花不少银子,目前咱们家不敢奢望,不过只做一间铺面还是可以的。” “你找几个人,先将地面平整出一部分来,再起一间铺面,咱们继续经营面食和卤味。” 江婉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暂时起一间简易的木头屋子,仿前世工地板房就好,只等过渡完这段时间,最多下半年,等红薯丰收季,她们家又该有新的气象了。 起房子、建码头,局面再一步步的打开。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1节 哪怕江婉的计划与赵芸娘所想的酒楼还有一段差距,但她已经十分开心,积极的参与进如何建房的构想中去。 小柳树村一辈子没踏足柳镇的人都有。 江梅跟做梦似的,不,做梦都不敢想自家有一天会在柳镇上有地、有铺子! 整个人都乐傻了。 上午她和芸娘从镇上回来之后,李家小院就笼罩在一片低沉的气压中,没料到妯娌俩只歇了个晌,等娘从镇上回来,家里的气氛就全然不同了。 江梅看自家婆婆的目光,如同看点石成金的神仙。 李延宗在刘记这大半个月的收获也不小,听完江婉的计划只略微惊讶了下,很快就接受了家里在镇上有了地,很快就有铺子的事实。 第51章 都是对新人的祝福 江婉是学园林设计的,自穿越以来,一身本事第一次有了展示亮相的机会,哪怕只做简易房屋,她依旧没打算马虎了事。 前世练笔时就画过不少的亭台楼阁,随手一画就是一张古意盎然的设计图。哪怕用最原始的材料,最简单的制作工艺,她都极有信心,在柳镇上能给人带来别具一格的效果。 按照她给出的图纸,李延宗一大早就请人上山砍伐木材。 粗大的圆木被锯成厚薄均匀的木板,再定好榫卯的位置,只差运到镇上组装即可。 江婉手中的预算不多,瓦片也没打算花钱去买,山上就地取材,一根根碗口粗的毛竹砍下后一剖两半,一正一反的整齐排列,就形成了鳞次栉比的屋顶。 刷上一层桐油,一、两年之内都不会有漏雨之忧。 最麻烦的还是镇上土地的整理。 可以说,李家要凭自己一己之力,将北街延伸到自家门口、再到河边。 除草、整型、压实、黄土垫道,这些花费都不大,但是耗工费时。接下来的日子,李家人不仅自己忙得脚不沾地,连带整个小柳树村,但凡想一天挣二十个铜板的人,全都跟着忙活起来。 忙碌的收获,就是荒芜一片的土地上慢慢变样,柳镇北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点一点的延长。 首先觉察到这一点的是镇上居住在河边,每天都要去河里取水做饭的居民,接着一传十,十传百,不多大的功夫,李记包点要在北街重新开张的消息就传扬出去了。 速度快捷得比任何广告宣传都管用。 以前这一片都是荒地,地势还低容易积水,取水必须绕道而行,多费不少功夫,自从李家接手了这片地,江婉第一时间就打通了北街直达河边的路,且还重新修缮了取水码头,清一水的大条石铺垫,既稳定又干净。 让人们从此再不必担心取水时打湿了河岸,发生脚滑摔跤,甚至落水的意外事故。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李家给取水的人提供了方便,得到好处的人也不吝将李家的善行传扬出去。 已经被李记的新鲜美食俘获了味蕾的食客,个个对李记的新张无不翘首以待。 “嘿哟~嘿哟~”劳力们喊着号子,大家有劲儿一处使,整片空地上热火朝天。 修房子不用砖,也不买瓦,镇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李家的不同来,不少人茶余饭后都喜欢来北街溜达,好奇的孩子们甚至围着看稀奇吃饭都喊不回家。 只见一牛车一牛车的木料运过来,看热闹的人还没回过神来,空地上就有了房子的雏形,然后封顶、布置。 江婉不敢说她设计的房子如何独树一帜,但作为接受过‘基建狂魔’内部毒打的人,建造的速度绝对能惊艳所有柳镇人。 这天,正当大家纷纷打赌李家的房屋还要几天可以完工时,镇东头突然传来喧天的鼓乐声。 “哎哟!你看我都忘了,今天是亭长家嫁女儿的日子,差点要错过这场热闹!” “咦,怎么这么突然,没听说秦小姐许了人家啊,怎么这就要嫁了?” “听没听说是嫁到哪里?” “还突然呢?秦小姐都十七了,是亭长夫妇舍不得幺女,想多留几年,其实与县城宋家的亲事都订了好几年了。” “那也不能下聘迎亲同一天吧?” “听说宋家的老太爷没多少日子了……” “……” 人群议论纷纷,无论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总之都是对新人的祝福。 亭长家的事,哪怕是丑闻也不会有人敢在大街上嚷嚷。 县城宋家的手笔非常大,从听到鼓乐就见成担成担扎着大红绸花的聘礼排成队的往秦家抬,众人的脖子都扭僵了,这队伍硬是看不到头。 “天爷爷!这县城的宋家这么有钱啊!娶个亲要这么大的排场?” “有钱人家也不会把钱往水里砸,这是抬举秦小姐!” “看来宋家对秦小姐非常满,宋秦两家的亲事真是天作之合!” 先前还对下聘和迎亲安排在同一天,内心颇八卦的人也完全换了口风。 这样的对话随处可闻,哪怕江婉边忙活自家的事随便听一耳朵,也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捋得清清楚楚。 她仔细回忆过,原著中对秦丽芝这个人没有什么描写,只提到赵芸娘前世被休弃后,李延睿就继娶了这个和离的女人。 十分有钱,带给李家家资万贯,讨得原主江氏非常开心。 想来秦丽芝第一次嫁的就是县城宋家,没有偏差。 从目前看,赵芸娘与老二李延睿的感情极好,只要她这个婆婆不从中作梗,想来应该没有后面的事,李家也不可能与秦丽芝有交集。 所以对秦家嫁女的事,江婉一点旁观的兴趣都没有,完全不觉得这里面有自己什么事。 这些天家里的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家底越来越薄了,她只一头扎在自家的房子上,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把铺子开起来。 可是秦家有人显然并不这么想。 宋家的聘礼排着长长的队伍鱼贯而入,引得屋内屋外一片惊呼,小厮仆妇们忙得脚不沾地。 “新娘子,新娘子准备好了吗?新郎官就要进门了!” 收拾的、待客的,一阵骚乱之后才有人终于想到今日的正主。 秦亭长虽然在不停的与上门道贺的人客套寒暄,但内心却始终不踏实,一听有人提起新娘子,便连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 自家女儿能嫁进宋家,嫁给宋家唯一的独苗宋乾,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一桩高攀了的亲事,偏她们母女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死活不愿意。 小柳树村李家的那小子是不错,前途也好,当初若是成了这门亲他也乐意,只是现如今人家已娶妻成家,再执着又何苦。 哪怕他读书好又怎样,到底现在也不过是个秀才。他秦家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下嫁给一个乡野村夫做填房? 若只是秦丽芝为情所困暂时迷惑,秦亭长也不至于如此强硬的让她立即嫁人,但秦夫人将秦丽芝的亲事视为大儿子的谋算,试图劝他与大儿子离心离德,这就绝对不允许了。 哪怕他平常对小夫人再宠爱,但也知道嫡庶不分,次位混乱为乱家之源的道理。 前妻亡故后留下的长子是秦家未来的家长,不容挑衅。 第52章 岁试不过 秦家后宅,秦丽芝的闺房里,大大小小的红色喜字将屋里打扮得喜气洋洋。 一身大红嫁衣的新娘子端坐梳妆台前,铜镜中如瀑的黑发衬着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如恶鬼一般,半分喜气都没有。 “小姐,该梳妆了,您就让奴婢梳妆吧,再晚要来不及了!”有丫鬟揣着手远远的站着,脸上却急得皱成了一团,跺着脚在那里来回的转圈。 定睛细看,红衣新娘被捆缚了手脚,连嘴都被堵上了,只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像要杀人似的扫视着屋里的人,只要有人敢上前,她就要与人拼命似的。 “芝儿!我的芝儿!”听到屋外传来的哽咽声,众丫鬟齐齐松了口气。 哪怕被打被骂,也总比完不成任务被发卖的好。 哭着进来的人正是秦夫人,见到女儿被绑着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你们这些混账!哪个贱婢动的手?”边说着边上前给秦丽芝松绑。 哪怕她心中十分清楚下令绑着都必须把芝儿嫁进宋家的人是谁,但并不妨碍此时她找人出气。 “哇~娘!”陡然被拿掉了嘴里的布巾,秦丽芝顾不上发火,只一头扎进她娘的怀里求助。“爹怎么能这么狠的心?我不嫁,不嫁……” “儿,宋公子已经进了门,这会儿再容不得你闹脾气了。你爹虽然脾气急了些,但总不至于害了你……” 女儿口口声声不嫁,虽然让秦夫人心碎,但也拉回了她的心神。 这段时间她跟女儿轮番折腾,软的、硬的,包括绝食都用上了,丈夫就是铁了心的要订下这门亲。 而且她们越是闹腾,他就越坚决,竟然不等走完三书六礼,以冲喜为由一月之后就下聘亲迎,将女儿强行嫁出去! 向来仰仗丈夫的宠爱过日子的秦夫人自然知道抵抗不过了。 如果真的绑着女儿上花轿,到了夫家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乖,再不想嫁,那宋乾也要成为你的丈夫了,既然你爹不帮你达成心愿,进了宋家,只要你能获得宋乾的欢心,凭宋家的能力,又有什么心愿达不成?” “可是……” “可是什么,那李延睿不也一样成过亲?一个穷秀才,只有你看不上的份,他还有资格挑你不成?” 母女俩私底下不知讨论过多少回了,秦丽芝只开了个头,秦夫人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说到底都是江氏那恶妇的错,不然也不能将我儿苦害至此!”与秦丽芝心心念念着意中人不同,秦夫人说起江氏的时候,简直咬碎了一口白牙。 …… 宋家迎亲的鼓乐响彻了整个柳镇,全镇的人都来围观沾喜气,宋家的独苗宋乾骑着高头大马,胸戴红花,除了眼下泛青,倒也算相貌堂堂。 这门亲事真算门当户对,宋家送来绵延不绝的聘礼,秦家的陪嫁也多得令人目不暇接。 喜气洋洋的大红色铺天盖地的染红了整个镇子,也染红了镇上居民的眼。 所有的人都涌到镇子中间,目睹了这一场壮观的婚礼,估计一年半载都会谈论这个话题,大家眼中能看到的是这一场婚礼的盛况,看不到的是新人的未来。 江婉忍不住有些唏嘘,往往幸福的不需张扬,张扬的都不幸福。 正所谓:秀恩爱死得快。 前世单身狗们总结出来的为数不多的至理经典。 “江婶子!江婶子这里!” “婶子让我好找!” 迎亲的队伍慢慢远去,看热闹的人群还没有散,江婉听到人有叫她扭头一看,就见穿一身皂衣的冯小吏从人群中钻出来正踮了脚尖冲她挥手。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2节 “冯小哥啊!” 江婉初次见冯小吏还是在亭长官署忽悠曾师爷买地的时候,正好请他做了回人证,当时只觉得这孩子长得敦厚老实,却不想十分机灵,又会来事儿,第二次见面时冲她打招呼,像自家小辈似的,左一个婶子右一个婶子,十分亲热。 看着跟李延宗差不多大的年纪,江婉对他也很有好感,再说他负责派送县城与柳镇的往来信函,李延睿几次来信都是这个冯小吏给送来的。 “信,书院来信。”冯小吏边跑边从他的公文袋里掏出一封信来,“亭长家有喜事,想必暂时也派不出人手来送信,正好看到婶子,我就直接送过来了。” 冯小吏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脸,笑起来却会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活泼了不少。 “房子盖得怎样了?咦,真快呢!” “每次都劳烦你!房子就要盖好了,过几天就能营业,到时候婶子请你吃面啊。”江婉笑盈盈的接过信件。 心里却十分好奇。 李延睿回书院快两个月了,时常有书信往来,只是前几天还来信说学政大人推迟了行程,岁试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怎么这么快又来信? !! 江婉随手就拆了,薄薄的一封,本以为跟以前一样,李延睿就是报个平安,没料到看了信她愣在了当场。 “娘,娘怎么回事?”李延宗听说二弟来信就过来了,却见到江婉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不对劲。 信纸被李延宗从手里抽了过去,江婉的脑子里只留下四个字,挥之不去。 岁试不过!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李延宗也看到了,拿着那页纸不敢置信翻过来又翻过去的看,不见任何夹带。 “冯小哥!”江婉转身就牢牢的抓住冯小吏的衣袖,“你还要赶回县城去对不对?麻烦捎我一起!” 此时已经日头西斜,柳镇上只有上午才能雇佣到马车去县城。 江婉一想到李延睿岁试失利,一个人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她一刻都不想等了。 信上虽只寥寥几句,但字如其人,江婉早已熟悉了李延睿的字体,从中自然也能体会到扑面而至的绝望。 充分的了解过家里的情况后,李延睿十分珍视这次回书院的机会,每次来信都表示自己复习很充分,岁试绝不会有问题。 可偏偏当他信心十足的时候却惨遭失败,而且连失败的原因都没找到,从字里行间透出的颓废之气让江婉心惊。 第53章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大虞的乡试每三年一次。 三年间隔之内,每个应试的秀才都必须提前取得参考资格,由本府的学政组织的岁试,就是一次资格考试。 考试不合格的生员,不仅不能参加应届的乡试,还会失去书院求学的资格。 江婉坐在冯小吏返回县城的马车上,心思却一直停留在李延睿写来的那张薄薄的信纸上。 信里只交代他岁试不过,已经准备寻一个私塾坐馆暂时不回家了,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虚浮无力,已经乱了章法,唯有落笔处‘勿念’二字,沉重无比,饱含了他对家人的愧疚和自己正努力承受着的委屈、不甘还有些许挣扎。 但显然一切都是徒劳。 没拿到三年后的乡试入场券,还可以再考,但失去了书院求学的资格,就意味着学识无人指点,攻读也无法做到心如旁骛。 很大程度上意味着李延睿已与科举仕途无缘。 就算他天赋异禀,又肯花费比别人多千倍万倍的勤奋,勉强中举那日,或许早已两鬓斑白韶华不再,终归是要蹉跎一辈子了。 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李延睿来说,实属沉重的打击。 江婉倒是不担心他在读书一途上天赋不如旁人,毕竟按原著的走向,李延睿也没有参加三年之后这一届的乡试,后来还不是一样秋闱高中? 但是因她的原因,原著剧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走向。 原剧情里,李延睿并没能参加此次岁试,自然也不会受到学识不合格的打击,哪怕停学三年,之后仍然一举获得乡试资格,并顺利拿下秋闱。 也正是因为这样,江婉担心过家里所有人的出路,唯独没有担心过李延睿的。 自回书院之后他写信回来,不仅有汇报学习进展,也时常请教世俗人情及四时农事,与家人的关系亲近不少不说,留在家里潜移默化的这两个月,肉眼可见他的格局大了很多,心气儿也更足了。 偏偏就在他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时候,‘岁试不过’这个评定,仿佛一记闷棍,几乎能将人一棍打死! 书本上的知识有疏漏可以再学,三年之后再等三年也不是个事儿,但心气儿折了却非同小可。 不少一蹶不振的实例让江婉不得不忧心忡忡。 没有她的参与,李延睿尚且能一帆风顺,如今在她的支持下,他重返书院,结果却可能蹉跎一生。 虽然还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江婉最不想看到就是,因自己到来的因由而毁掉李延睿一辈子。 跟李家人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她已经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代入了原主江氏的角色,不说将这些孩子全都视若亲生,但一家子努力活着的劲头,很令她动容。 “婶子要不要下车活动活动手脚?” 冯小吏实在忍不住出声的时候,从柳镇到县城的路途已经过半,由始至终,江婶子一言不发不说,就连姿势都维持不变。 这一路颠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经受的住的! 冯小吏勒了勒缰绳,让拉车的马慢慢停下,将县衙里分派的敞篷马车靠边,摸出一个随身的水壶递了过去。 “婶子别担心,李家二哥虽此时时运不济,但胜在年轻,这一科赶不及下一科中举也是一样。” 冯小吏一早就知道李延睿之名,毕竟是柳镇唯一能进书院就读的秀才。虽然他不是取的案首,但却是县里有记录以来最年轻的秀才,被县令大人亲口夸赞过的青年才俊。 冯小吏选择跟李家交好,有机缘巧合遇到江婉的原因,也有仰慕李延睿的成分。 虽说李延睿此次岁试失利,但见到江婶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还是觉得不至于。 “冯小哥,今日多谢有你帮忙。”江婶也不矫情,接了水大口喝了,“不歇了,咱们还是快赶路吧,早一点见到人我早一点安心。” “我倒不是担心他能不能中举,而是他向来自负,怕他撑不住这一次的打击。” 坐在马车上想动一下脚,才发现整条腿早已麻木,微微一动就钻心的酸麻,江婉才发现不知不觉天色都晚了。 冯小吏没法忽视江婉脸上痛苦的表情,却也深深的羡慕李延睿能有这样一位真心心疼他的娘亲。 “给,您垫上试试。”他跳下车绕到车后,倒腾了下翻出一个垫子来。 他见过不少担心孩子的父母。 但能抛下功名得失,只设身处地考虑孩子心情的,仅此一例。 “李家二哥的才学,是县太爷都夸赞过的,照理说不应该岁试不过才是,婶儿进了城打算如何做?”冯小吏再次启动马车,思绪也不由自主的飘向县书院里去。 能进县书院就读的书生,才学上无不是同届翘楚,对他们来说,每年的岁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真正被刷下来的都是没有资格进入书院的生员。 以李延睿在书生中的名望,都不应该是这般下场。 冯小吏自己没读过什么书,虽然身份也不高,但到底属衙门的编外人员,嗅觉比普通人要敏感一些,遇到事也有些章法,不至于六神无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总觉得我家老二不应该会差到考试通不过。”江婉满心的担忧,决定独自上县城寻李延睿之后,就已经在思考对策。 “只是不知道书院能不能给查看试卷。” 哪怕出局,也总要弄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来年好规避不是。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她还是把握不准,听冯小吏这一问,也很诚实的回答了。 这时候她很需要一个听众,哪怕没有回应的都好。 江婉不仅担忧李延睿的前程,更担心的是已经被改变了的,未知的未来。 查试卷。 这倒也是个办法。 冯小吏点了点头,“岁试的卷子就在书院封存,求了教谕大人,看看应该不是难事。” “只是策论文章,就怕看了也说不上什么来。” 江婉也正是为此事烦恼。 大虞朝的科考只考策论文章不考数理化,根本就不可能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读书作文,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若李延睿此次考试出在人为的原因,她该找什么人帮着翻案? “冯小哥,我正打算跟你打听,咱们县除了县书院的先生,可还有哪些出名的大儒?” 第54章 书院里没有这号人 江婉的问题一下子也将冯小吏难住了。 临江县并非富硕繁华之地,向来文风不盛,勉强能称得上大儒的也只有县书院的洪教谕。 可李家老二的事就发生在县书院,洪教谕就是判卷人之一,如果有不同的看法,应该一早就内部决定了,也轮不着让人找上门去。 冯小吏看向江婉的目光越发怜悯,可怜了她拳拳爱子之心。 “咱们临江县就书院先生们的学问最好了,婶子不妨到书院好好求求。” 江婉在见到冯小吏眉头皱起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能会一无所获。 得知破局的途径又回到书院里,也就是说毫无办法后,她倒突然想开了。 从原著中可以看出,李延睿的学识是没有问题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的本意是不想让李延睿白白耽搁三年,但若因人为的干预结果是拔苗助长,让他的心性不稳,最后也不见得能走得长远,反倒得不偿失。 此次要真是他的文章火候不到,江婉只要开导好他,只当一次挫折教育,别留下心理阴影,于他的前程百利而无一害,也不见得就不是好事。 江婉内心心思几转,冯小吏也在替她为难。 “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高呼出声,“可以找学政大人啊!” “婶子,我听说了,这次新上任的学政大人还在县里,如果真是李二哥的文章有什么不决,你还可以找学政大人申诉。” “书院的洪教谕虽然是大儒,但他最是刻板严苛,判卷有失偏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冯小吏觉得自己一下就找到了问题的解决办法,对江婉说话时还用力的点了点头。 洪教谕?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3节 江婉的关注点却停留在了冯小吏后面所说的那句话上。 原主江氏留给她的记忆是残缺的,有很多人或事必须有一个触发点才能让她想起来。 冯小吏口中所说的‘洪教谕’三个字就是一个触发点,一下就令江婉的脑海中增加了很多新的记忆。 教谕,在大虞朝就是学校校长。 原来李家跟县书院的洪教谕是认识的! 如果原主江氏的记忆没有错,那这个洪教谕应该是李文盛的生前最要好的好友。 李文盛遇害的确切消息,还是洪教谕托了人帮忙调查后,于去年年底正式告之李家的。 只想到这一层关系,李延睿岁试不过这件事,江婉就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内情可言才是。 看来还是自己过于心急,差点拔苗助长。 做学问不比赶工起房子,无法借助外力,只有靠自己一点一滴的去积累,看来李延睿这是火候还没有到,怪不得原著中,他也是再过六年之后才中的举人。 “多谢冯小哥提醒。”江婉露出了这一路走来的第一个笑脸,“想来是我关心则乱,既然是书院判他岁试不过,应该有不过的道理。” “正如冯小哥宽慰我的,我家老二年纪还小,与其这届就去受挫,还不如先打好基础。” “是,是,李二哥能有您这般明事理的娘亲,真是令人羡慕。”冯小吏见江婉说得真诚,没有抱怨儿子的意思,也知道她是实打实的想通了。 想到自己跟家里父母的相处方式,免不得有些眼馋。 若是他的父母也这般宽容,或许他如今就不会只是个小吏了吧…… 江婉打开心结之后,路上的时间似乎就没有那么倍受煎熬了,在夜幕彻底降下来之前,冯小吏驾着马车终于进了城。 临江县城的风物,此时江婉是没有兴致去细看的,好在冯小吏热情,直接将她拉到了县书院的大门口,连问路都省了。 黛瓦粉墙的书院大门,就像一副水墨风景画,很有风雅的意趣。 “婶子,要不要我给你订间客房?”冯小吏看看天色再看着江婉下车。 “今日多亏了你了,改天让李家哥哥们感谢你,订客房的事就不必麻烦了,等下我找着了我家老二再说。” “快回去吧,今日耽搁你不少时间了。” 江婉站在书院门口对冯小吏挥了挥手,便急急忙忙的上前叫门。 此时天还没有全黑,书院的门只虚掩着,江婉一推门便开了。 “你找谁?” 门枢转动发出的粗笨吱嘎声引来了看门的人,佝偻着身子的老院丁只扫了江婉一眼就自顾自的拿了扫帚打扫进门的甬道。 “大爷,请问李延睿还在书院里吗?” 一刻没见到老二,江婉的心一刻都不曾放松,她明显的感觉到老院丁听到李延睿的名字后身形僵直了下。 “什么李延睿,不知道不知道,书院里没有这号人。”老头儿下一刻就极不耐烦的嚷嚷了声,扫帚也直直的朝江婉的方向扫了过来。“要找人你去别处找去,这里是书院!” 这是赶人? 江婉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似乎岁试不过的影响还挺大? 江婉哪里是乖乖就范的人,一见这老头子的态度不对,立即拔腿就往里面冲。 “喂~你什么人,怎么能擅闯书院……” 背后老院丁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江婉脚下不停,一直往里面跑,只想找个人问问自家老二的下落。 “这位公子,劳驾你跟我说说,李延睿在书院发生了什么事吗?谁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哪怕江婉已经进了书院,但留给她找人的时间却不多。 在老院丁的叫嚷下,已经有不少人冲她这边来了,脚步声凌乱,且多是喝退之声,嘈嘈杂杂的已由远及近。 自古书院就是男子的天下,鲜少让女人踏足。要不是老院丁的反应实在反常,江婉也不会出此下策。 书院里的书生此时有不少在结束了一天的繁重课业之后,正在闲庭散步,江婉引发的骚乱很快吸引了一众人张望。 只是却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虽然大多冲她摇头应付,但那避之不及的表情都出严重的出卖了他们,显然他们对李延睿的事全都知道,只是被人下令不能提及,或是封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江婉硬闯之前还以为只是老院丁的故意刁难,但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家老二不过是来考个试,没过就没过吧,何至于被书院里当成禁忌一般? “这位公……” “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吧。” “喂,公……” 她心里越发急了,接连问了好几个遇到的人,全都对她避如蛇蝎。 第55章 叫婶子就很令人欣慰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江婉干脆站定。 既然老院丁阻拦,不让她进书院寻人,那她就直接去问洪教谕好了。 “嗷~”只是她才停下身,冷不丁突然从旁边的灌木丛中伸出一只手来,没给江婉任何反应的机会,那手就将她给拉了过去。 “婶子,婶子!我是延睿兄的好友,您先别声张。” 江婉扭头,就见着一张圆乎乎的紧张的脸。 “延睿兄已经不在书院了,您跟我走。”穿着一袭青色学院长衫的这个书生长得圆滚滚的,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连带着江婉都紧张兮兮起来。 “延睿兄这次岁试写的策论有些问题,还把洪教谕气得不轻,教谕发下话来,命谁都不得再在书院里谈论他,您在书院里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 这小胖子看着比李延睿要大一两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词:富态! 江婉仔细打量过,是学院的书生。 但是不是李延睿的好友却无从判断,不过从他脸上看到难掩的急色,江婉打算相信他一回。 毕竟她已经尝试过了,从书院其他学子的嘴里,根本打探不出任何消息来,每个人见了她都避之不及的样子。 再说这小胖子的说法也很符合逻辑。 李延睿一个穷书生能惹什么祸事?惹恼了书院教谕被赶出去的确就是被大的惩罚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李延睿到底写了些什么,竟能让洪教谕发那么大的火,将他扫地出门? 不过现在还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她最着急的,还是要先见着人。 “您惊动了护院,从大门是出不去了,您跟着我,从后面出去。” “那有劳小哥!” 江婉也想得明白,李延睿是被赶出书院去的,她又强闯进来,只怕更惹得洪教谕不喜了,非要从大门出去,被人逮住免不得要被训。 江婉知道自己的脾气,那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若真跟洪教谕再起冲突,那就连回旋的余地都难了,老二科考的事要怎么办? 既然小胖子有门路,能不跟书院起冲突还是不起的好。 两人猫着腰快速穿过一排排低矮的灌木,眼看着周围越来越荒凉,连小径上都长满了杂草,才终于来到一堵土墙边。 “婶子,这边,这边最矮,外面有垫脚的石头,翻过去就出去了。” “延睿兄接了个馆,今日刚去的。”小胖子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就在县城里,回龙坊张家的私塾,出了这里一直往西,第二个路口左转,找不到的话,到时候再找人打听打听。” “回龙坊张家啊,您记住了?” 小胖子警剔的望着四周,抬手抹了把汗,喋喋不休的交代着,说得已十分详细。 “真多亏了小哥!小哥是——”江婉很感激。 她本是提着一颗心来的,到了书院又毫无头绪,心都快要急得跳出来了,遇到这个书生倒是热情,总不好一走了之,连人是谁都不问清楚。 虽然爬墙什么的……但好在她穿的是裤子,应该问题不大。 “哦,我叫张易之,以前延睿兄也没少帮我,这,这没什么的。”小胖子站定看了看墙,终是发现不妥,“婶子,翻墙……” 如果还是原主江氏,这堵土墙或许就拦住了她的去路,将她和李老二隔开了,但江婉穿过来后,并没有再像原主一样养尊处优,坐等儿媳妇们伺候。 甚至还一直在减肥,身子轻便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都年轻了不少。 无论是冯小吏还是张易之,第一次见面都是喊的婶子而非大娘,这就很让人欣慰。 就在张易之目瞪口呆中,江婉只一个助跑,翻身就上了墙。 动作或许不及学校军训时潇洒了,但也不算拖泥带水,只胳膊一撑就过去了。 出了书院的江婉一路直奔向西,果然不远就到了第二个路口,向左进入一条小巷。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在空中交错,混和了大人叫小孩子闹的各种声音,奏出一曲晚归的交响乐。 令江婉越发心急如焚。 她今天在自家的新房子里忙活了大半天,这会儿又提着心来寻人,但除了急切和不安,却丝毫觉不出肚子饿。 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李延睿! 已经进了巷子,但张家到底是哪家,江婉一时摸不着头脑。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出来找孩子的妇人,随着她的指点又七弯八拐走穿了几个弄堂,才终于站在张府门前。 这个张家在临江县算不小的家族,数十家人齐齐围住在一起,还有能力建私塾教育族中子弟。 江婉整了整衣衫才上前敲门。 “谁啊?要找谁啊?”应门的是一个白了头的老妇人,就着微弱的天光偏着头来回打量江婉。 “婆婆,请问贵府今天新请的私熟先生住在府上吗?” “私塾先生?”老妇人嘴里重复了一遍,正准备扭头冲屋里去问,门口又出来一个男人。 “谁打听私塾先生?那书生不合适,已经打发走了,咱们府没留人。” 不等江婉看清来人,刚打开的门就要合拢。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4节 “喂,大哥,知不知道那书生去了哪里?”趁着大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江婉忙拿脚撑着。 那人用的力气不小,穿着单薄布鞋的江婉只觉得脚被门夹得钻心的痛。只是她此时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是书生的娘,麻烦您告诉我,我儿子去了哪里?” 小胖子张易之提供的线索就到这里,没想扑了个空。 “那谁知道啊?总之不在我们家就是了,你去别处寻吧。” 虽然那男人仍旧一问三不知,但听江婉说是书生的娘,态度还是缓和了很多,他将门又打开了一些,声音也降了下来。 “他是下晌过来的,没多待就走了。” 天色太暗,江婉看不清男人的神色,不过人家最后能补上这一句已是仁至义尽,显然是真的不知李延睿的行踪了。 夜色越来越浓稠,一抹黑无差别将所有的东西都笼罩起来。 江婉顿时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这么大个临江县城,她要上哪里去找人? 第56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江婉有种做梦一样不真实的感觉。 本来在家里帮着起房子,一切都井然有序,谁知看了回热闹,亭长家的女儿才出门,她就收到了李延睿的信。 家里最令人放心的孩子突然说考试没能通过,平平淡淡的一封报平安的信送回来,却让江婉揪起了心,她一开始最担心的是这孩子受不了打击,会不会产生心理阴影。 可是进了城,却发现根本连孩子都找不着了! 临江城对于原主江氏来说,就好比天涯海角一般遥远而不可及。就算换成了江婉,让她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大晚上的去找人,也一样跟无头苍蝇似的毫无头绪。 张家门口的路贯通东西,她站在路口一时不知该选哪个方向。 虽然她与李延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一身的书生气,学的中庸之道,到底是为了怎样的一篇文章,竟然会与洪教谕起了冲突的呢? 在江婉的印象中,家中就数李延睿最知变通,怎么想他都不应该会让自己落到被赶出书院的地步。 可偏偏就是江婉想不通的事情却发生了。 而且照书院书生的态度看来,他还将洪教谕得罪得不浅,即使将人赶出去之后都余怒未消,在书院中听人提及都不行。 陌生的街巷到了晚上,哪怕有三几点昏黄的光照着,看上去还是好像长得都差不多,江婉此时全无目标,哪怕心急如焚,也只好一条街一条街的用脚去丈量。 李延睿来书院的时候,她给了二两银子的生活费,这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应该花得所剩无几了。 身上既没有银钱,在县城也没有落脚之处,又正失魂落魄,且一头钻进象牙塔里不怎么知道人间疾苦的秀才,刚找份工作还被人拒绝了,他会去哪里呢? 江婉以张家为中心,一圈一圈的画圆。 据张家那男人所说,李延睿上门求职是下晌,也就是写了信回去之后。 幸亏送信的冯小吏已经熟识,立马就将信送到了她的手里。再加上她接了信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其实与李延睿失去行踪并没有错开多长的时间。 若是他没有其他的打算,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徘徊才是。 江婉就是依着这个推断在寻人。 可是随着画的圈越来越大,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眼看夜深了,街面上的店铺纷纷打烊,行人也越来越稀少,偶有醉汉跌跌撞撞的走过,惊起一阵狗吠,等到夜深人静,再无半点灯火透出,漆黑一片怕是更难找人了。 江婉急急的奔走,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李延睿的名字。 焦急中又带了些恼怒。 明明下晌被拒绝的,县城里还有出租的马车,那么大个人了就不知道回家去吗?真是给她添乱! …… 临江县城西的一处早失了香火的城隍庙里,残存的门窗上布满了蛛网,泥塑的菩萨早没了金身的加持,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推倒在地,身首分离横躺在地上。 菩萨身躯平坦的位置铺满了干草,一个独眼的老乞丐盘踞在上,正啃着一只鸡腿嘴角泛油光,目光却不善的瞟向墙角处蜷缩成一团的人身上。 干净得不像话的一个人,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独眼爷?”老乞丐面前还围了一圈的小乞丐,全都流着口水的盯着老乞丐脚边荷叶包里的另外半只鸡,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冲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又冷又狠。 不大的功夫,小庙里便嘈杂一团。 “你……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哦,我的东西,里面还有我的东西……” “呸!真是穷书生,就十个铜钱还藏得跟个宝似的,小爷我还看不上呢!”笑出猖狂笑声的是一群小乞丐,捏了一个钱袋在手,冲被赶出门外的人耀武扬威的正是刚才在老乞丐面前请示了的半大孩子。 “滚,快滚,这里是独眼爷的地盘!” …… 本想寻个破庙安身,却被抢劫一空,连行李都丢了的人正是李延睿。 他的脑子里嗡嗡嗡的乱成了一团,被人赶出来后只知道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自启蒙以来,他得到过无数的称赞,特别是以十六岁的年纪考中秀才,一时成了全县的佳话,人人艳羡。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天生与光环相伴,可是如今却被贬低进尘埃里,因一篇策论不仅失去乡底资格,还被赶出书院。 其实到此时为止,他都并不为自己写下的文章而后悔。 只是对这件事造成的结果无力承受而已。 想到娘曾很嫌弃的对他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当初他有多鄙夷,如今就有多痛恨自己。果然他才是最没用的那个! 自己被书院除名的事他不敢告诉家里,本想着自己在县里寻个差事,慢慢复习以备再考。可是哪怕是同窗搭线找的私塾,结果还是不录用他。 全县最年轻的秀才,这个当初引以为傲的头衔,如今反倒成了别人取笑的笑柄。 李延睿满目苦涩,脚步虚浮,一时之间不仅找不到方向,甚至怀疑人生,否定自己的全部。 “喂!你长没长眼?”被一个满身酒气的人一把揪住的时候,李延睿连与人相撞的痛觉都没感觉出来。 回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人拧成一团,皱皱巴巴。 好! 如今连礼义之始的正衣冠都做不到了。 李延睿只觉得万念俱灰,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砰~”连读书人最后的体面都不存之后,李延睿彻底的爆发了,当即一拳打在醉汉的脸上。 醉汉本就暴躁,吃了一拳也不示弱,两人当街扭打起来。 本已静寂下来的夜又重新喧嚣起来,此处本就临近临江县城最繁华的区域,亮着大红灯笼的楼阁酒肆正歌舞升平。 醉汉的声音极响亮,骂骂咧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很快吸引了一大堆人围观。 李延睿一开始凭着发泄的狠劲儿,倒是不落下风,可时间一长,书生的羸弱便显露无疑。 鼻下的湿热还着血腥气,脸上、身上已挨了无数拳脚,也不知道那醉汉从哪里摸了一根木棒,已经举过他的头顶,眼看着就要砸下来。 李延睿被木棒凌厉的气势惊住,想要躲闪却发现浑身虚弱无力。 若这一下被砸实了,不说是死非生,至少也要落下残疾…… 第57章 又是想打孩子的一天 棍棒带来呼呼的风声似乎清晰可闻,李延睿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完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无论是伤到哪儿,他作为一个读书人的前途都要毁掉了。 大虞朝选拔官员,首要条件就是容貌无损。残疾、丑陋者还没开始仕途就已经断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不过是明知道结果却无力改变。 如今这正是李延睿心情的真实写照,他本能的闭上了眼,本就绝望的心情再雪上加霜。 这回真回力无天…… “住手!” 声音有些耳熟,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延睿只觉得自己彻底的失去了希望,再看面前的醉汉以及看热闹的人群,俨然自己就是一个旁观者。 或许他已经死了,不然面前怎么会出现如此光怪陆离的画面? 明明对自己凶悍无比的醉汉,竟然被人飞起一脚给踢歪到一边,他手里的木棒也被人夺走,劈头盖脸的抽到他的身上,发出嗷嗷的猪叫声。 所有的人都在大笑,笑着看醉汉挨骂挨打,笑话他堂堂男儿不如一个妇人,笑容荒诞又扭曲。 真的是幻觉,不然怎么越看,那个挥舞着棍棒,虎虎生风的妇人越像自己的……娘呢? 娘! 李延睿念及这个字,只觉得荒谬无比。之前他做了那么多忤逆的事,果然人之将死才觉得亏欠了吗? 李延睿咧开嘴无声的笑笑,抹了把鼻子,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手上沾染的温热提醒着他,他就要活不成了…… “老二!” “李延睿!” 医馆里,喊着病床上意识模糊的人,江婉气得牙痒痒。 她找人找了大半夜,结果这货倒好,跟人打架打医馆里来了,若不是她出现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哪怕她还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光冲李延睿这糟蹋自己的劲儿,江婉就想先打断他的腿!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5节 她好不容易赶跑了醉汉之后,看到瘫倒在地的李延睿,一脸血,只差没给吓死。 结果抬到医馆,人家老大夫把了脉叹着气,口气幽幽,意思是:就这身子骨,怎么会想不开找人打架? 本来李家的几个孩子中,书生李延睿的体格就最差,再加上他可能一天都没吃东西,都低血糖了,被人打出鼻血直接晕菜。 养孩子什么的怎么这么糟心呢! 又是想打孩子的一天。 …… 临江县城,宋家。 宋员外的独子今日娶妻,整个宋家庄都被装扮一新,打扮得喜气洋洋。 成双成对的大红灯笼从庄里一路延伸到主道上,满眼除了红得刺目的双喜剪纸,就是熙熙攘攘等着看新人进门的看客。 宋宅大门外摆了两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每桌都坐了一班吹鼓手,放炮的小伙子早早将长长的炮仗挂上了竹竿,在门口架起一条长龙。 “来了!来了!新娘子来了!” 孩童们坐不住,早不停的去大道上探望,一见喜气逼人的迎亲队远远而来,忙撒了脚丫子回去报信。 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日头像一个大红烧饼被卡在山头,最后那一抹余晖染红了整个宋家,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近了,近了,隐约都听到迎亲队中传来的欢快喇叭声,大门外的两班吹鼓手们终于要上场了。 左边一曲花好月圆才尾音落地,右边的百鸟朝凤直接就接上了,没有半点凝滞,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拿出各自看家的本领开始打擂台。 都是临江县出名的喜乐班子,谁输给了谁,脸面都不好看。 炮仗已经点起来了,噼噼啪啪的声音要喧嚣了整片天地似的,无一处不在宣扬这场亲事的欢喜。 新娘的马车停下来了,小孩子们围了上去,妇人们围了上去,随后男人们也跟上,乌泱泱的一片人头中,马车上悬挂的珠帘动了。 一只葱白的纤手探了出来,一身鲜亮的嫁衣露了出来。 簪花的媒婆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忙上前把人接住。 红面白底的新绣鞋颤微微的落地,踩上一地的碎红。 “一进大门喜融融,门前高搭五彩棚……” “二进门,步三开,脚下踩的紫金阶……” “三进门……” 随着知客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众人簇拥着新人涌进了宋家大门。 秦丽芝的一双手死捏着红绸,耳边尽是宾客们的议论之声。 “新娘子的屁股又大又圆,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前胸、后背几乎像被人剥光衣服看过一样,个个对此品头论足。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商贾,连说话都这么粗俗! 有红盖头遮着,此时与她并排的新郎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大概,但单论身高,就远不及她偷摸见过的李延睿,况且那一身肥膘圆圆滚滚,与玉树临风不能说一点不沾,只能说毫无干系! 秦丽芝只觉得自己与这热闹格格不入。 换个文艺的说法:今日根本就是用她一个人的孤单换得这一群人的狂欢。 很快礼成,大家又都兴冲冲的到院子里坐席。 宋家娶媳,不少人就冲这顿宴席。 八冷十六热,二十四道有荤有素、有冷有热、汤水搭配的菜肴流水一般端上桌。 新娘子娘家的亲眷被另外安排了两桌,秦亭长的大儿子秦友诚惬意的接过男方长辈递上来的酒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与人互道恭喜。 他在县城开了家友诚粮油铺,还有一家绸缎庄,宋家都是最大的供货商,以往只能捡些别人不要的边角料赚点小钱。 如今秦宋两家结了亲,秦友诚再看宋家的人,就跟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似的,十分亮眼。 其间有个小厮打扮的偷偷溜了进来,附在秦友诚的耳朵嘀咕了几句什么再又出去之后,秦友诚整个人越发精神,新郎来敬酒的时候,两人还心照不宣的碰了下杯。 每一个夜的降临都大同小异,被笼罩其中的人,却各不相同。 李延睿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攥得死紧,一颗小鸡啄米似的头颅在自己面前不停的放大。 凌乱的头发垂落下来几缕,碰到他的脸颊,既痒又躁,弄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娘!” 只是看清面前的人,他差点没吓得从床上滚落下来。 “您,您怎么来了?”李延睿左右四顾,发现身处的并不是自己小柳树村的家。 第58章 整件事的源头 看来李延睿真被吓得不轻。 一声娘叫得像打雷似的,把江婉的瞌睡虫全都赶跑了。 而且喝了红糖水之后,还恢复得挺好,至少中气十足! “我不来,我不来让人把你打死?”江婉忍了一晚上的火爆脾气再收不住,抓起病床上的一个软枕头就打。 “娘,娘……”李延睿很久没见过气得动手的娘了,只是似乎与以往还是有不同,至少这回娘发起火来情真意切,却并不显得粗鄙。 一个打一个逃,母子俩绕着床转了好几个圈,直跑得气喘吁吁,江婉的火气才稍微平复了些。 “说吧,怎么回事!” 停下来端起桌上的一碗冷茶,大口的灌下去之后,神情也严肃起来。 气归气,她也只气李延睿不好好爱惜自己,将自己置于险地,但也知道这其中肯定内有隐情。 等李延睿将这两天发生的大小事情全都细说了一遍,窗外终泛起鱼白肚。 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延睿说完自己整个都颓废下来,但仍然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带着讨好的目光探视他娘的神情,内心既忐忑又歉疚。 养了自己这样一个废物儿子,娘应该也很难过吧? 可惜江婉一直冷着脸,什么情绪都没表达出来,让李延睿越发不安。 就算李延睿的话全都说完了,她也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随手抛给他一个钱袋,“去把药钱结了,再找间客栈,吃点东西把自己收拾收拾。” 李延睿接了钱,见娘又盯着窗外不知看什么,也把握不准娘的意思,只乖乖的点头应承。 出了房门才惊觉,娘刚才说让他找间客栈,意思是要在城里住下不回家去? 其实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这会儿江婉的内心并不比李延睿平静多少,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下来好好的捋一捋。 原本李延睿是县书院里最有潜力的学生,又有他爹李文盛与洪教谕的交情在,书院里的每个先生、同窗都对他极为友善。 在乡下时替他通风报信,告之岁试时间的王夫子就是其忘年好友之一。 可是这次岁试,李延睿做了一篇不合时宜的文章,被洪教谕当场点名批评。 这死小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当时不仅不认错道歉,反倒还抻着脖子为自己辩驳。 封建时代读书人崇尚的天地君亲师,位次开不得丝毫玩笑。尊师重教的地位毫不逊色于孝亲顺长,可与敬天法祖、忠君爱国的地位并列。 一个学子当众顶撞师长,哪怕只是学术碰撞都不行。 李延睿的行为无异于作死,将洪教谕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接着就传出他岁试不合格的评定,然后第二天就被赶出书院。 走投无路之下还是同窗帮忙,也就是江婉在书院里遇到的,助她翻墙出逃的张易之,举荐到他族里的私塾当先生,给张家的小孩子启蒙。 县书院的学问翘楚给小孩子启蒙,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不过对李延睿来说,也是雪中送碳之举,他也自以为找着了安身之处,才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谁知去到张家,却被直接拒绝出来! 之后他在城里四处寻找机会,试图落脚。可惜哪怕只是做账房先生,都无人聘用,整整一下午,李延睿都没找着一处收容之所。 走投无路之下就找了间破庙歇身,谁知还被一群乞丐给赶了出来。 往日被人追捧的骄子觉察到自己离了家、离了书院竟一无是处,李延睿流浪在街头已是万念俱灰。 江婉的寻找路线本没有问题,但几次都与李延睿错开。 至到他被醉汉揪住衣领扭打成一团,才终于引得她的注意,得已母子相聚。 后面的事情江婉就都知道了。 她思忖这其中的倒霉事儿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儿? 太多的巧合还是巧合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海中一掠而过,注意力被立即收回。 整件事的源头还在那篇文章上! 江婉特地去解过大虞朝的科考,虽然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都有涉及,但学子们着重学习的还是儒家经典,最后的策论有些类似高考作文,只不过成绩比重要高出很多,占了总分的大头。 能将上述所有知识融会贯通于一篇宣扬儒家思想的文章中,且立意好者为优。 作文评分本就带有极大的随机性,哪怕同一篇文章由同一个老师评分,都有可能因时间、地点、心情等的不同而有差异,更何况封建时代一切以帝王的喜怒为指导标准,需要避忌的内容更多。 哪怕李延睿的常识自认为是书院翘楚,但也并不是没有出错的时候。 因文章言论不当等原因被先生判为不合格,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江婉现在只十分好奇李延睿到底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内容,而且自己还不知悔改! 至到此时,江婉都不认为这将会是影响李家所有人的一件大事。 毕竟对一个学生来说,考试成绩作废已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若真是李延睿犯的是挑战读书人底线的错,或是字里行间有图谋不轨的倾向,那轮着他的就不是赶出书院,而是被请进牢房。 有了钱的李延睿动作极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不仅处理好了医馆的一切手续,还订好了客栈,买了早餐回来吃了,还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儿了。 母子俩再次在客栈的桌椅上坐定,都心平气和了。 江婉也终于见到了李延睿从身上摸出的那篇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能称之为罪魁祸首的文章。 “农时论?”展开纸开,江婉的目光随即一亮。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6节 李延睿的笔迹她是认识的,且相当熟悉,看看这张卷子,上面清一色蝇头小楷,的确是他本人的手笔,没有弄虚作假。 暂且不理内容如何,光看着那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卷面干干净净,还无一处错漏,江婉就觉得他这个书院翘楚确实是名至名归。 既然卷面没有问题,那就是内容? 农耕国家论农业,这题选得应该没有问题吧。 江婉继续埋头往下看。 【作者有话说】 在大家的喜爱和支持下,本文用较舒适的成绩通过了第一次测试!好像不加更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那就……还有一更?不过由于我码文的速度很感人,时间不定,不必等!?(′???`)……小心心送给可爱的你们~~ 第59章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就是答案 再长也不过千来字,江婉却越看越慢,越看越仔细。 若说拿到试卷之前,她还在担心内容有问题,那看过之后,只想拍案叫绝! 在文章中,李延睿先是强调了大虞国农业的重要地位,再有理有据的分析了全国农业当前的利弊,最后甚至还奉上建言。 层次分明合情合理,而且遣词造句都十分恰当有深意。 整篇文章通读下来,既有风花雪月的风雅,也有歌以咏志的豪迈。江婉从中更多的是看到了熟悉的感觉。 翻译成白话文,再整理整理,就算拿到她上学的前世,拿来做农学生本科的毕业论文都没有问题了。 里面提及的问题,以及后面的建言,都极富有前瞻性。 其中提及的水利基础建设、农作物套种、混种以及多元化种植等方案根本就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 当看到还有火土肥的介绍,江婉整个人都惊了。 李延睿在家种地的那段时间,她很多时候随口透露出来的一些前世农业技术和经验,没想到全都被他给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并且回到书院之后,还翻遍故纸堆,在现实中找到了理论支撑。 江婉惊讶的看着李延睿,她将他留在家里务农的那段时间,本意是不想养出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泛泛空谈的官僚,却不想歪打正着的,难道这孩子还有做务实能臣的潜质? “娘,我没有错,你跟我说过的我都查过典籍,全都是确实可行的好办法。”李延睿被江婉盯得心里发毛。 “若是能将这些办法推广出去,将会有不少人受益,于国、于民都是幸事。” “我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才想借由此次岁试的机会写出来,传扬出去的,可谁知洪教瑜十分不满……” 岁试成绩虽然不能为乡试加成,但考得好的试卷会被拿去全府宣讲,他的观点自然也会传扬出去。 可以说李延睿的算盘打得极好,只可惜没有算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他激昂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的时候完全消音。 从小到大,娘不止一次跟他说,他是她获取诰命的希望。如今他却置她的希望于不顾,只为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连乡试的资格都丢掉了。 娘会不会怪他呢? 李延睿耷拉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这里面可是有需要避忌的词语?还是说你写的这个题材根本就是不被允许的?” 江婉问出声之后又仔细的检查了下,大虞当朝是祁家天下,通篇下来与帝皇名讳也并无冲突,她不得不推翻自己先前的想法,重新将问题拉回到选题上来。 虽然感觉这个怀疑有些荒诞不经,但排除了所有可能,剩下的就应该是答案了。 “也不是。”李延睿此时完全顾不上去想他娘为什么只学了几个月的字,就能跟他讨论科考、讨论作文,他自己其实对洪教谕的作法也百思不得其解。 “开考之前,书院的先生倒是有告诫过,让大家别写时事。” “可大家理解的时事都是指前段时间晟王大闹朝堂,要辞爵归隐之事,没说连谈论农事建言献策都不让了啊!” 教书先生们让自己的学生别触雷作死,这没有半点毛病,可江婉觉得李延睿这篇文章也绝不可能就成了典型。 既然自己闷头苦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最直接的方法自然是去向判卷人寻求答案。 “知不知道洪教谕有什么嗜好?走,上街买点儿礼咱们去洪家登门拜访!” 所幸这段时间家里起房子随时都要花钱,江婉随身带的钱财还有一些。 拿定了主意,她向客栈老板要了纸笔,先给柳镇的李延宗写了封信,提了了李延睿的事,更主要是交代家里的事。 小柳树村是李家的大后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乱了阵脚。 信写好之后,江婉带着李延睿去找了冯小吏,信件走衙门官办的运输通道,保管系数高还快捷。可惜冯小吏今日不当值,没遇到人。 倒是出了衙门的值房,李延睿在一众等生意的出租马车中见到了认识的人。 “那就有劳了!”只花了十文的邮资,江婉还是挺满意的。 这人正是当初从柳镇上载李延睿进城的那一位车把式。 “不必客气,我常年在这拉活,跟秀才公也是老交情了,保证将信带到,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把式一如既信的热情。 这人江婉是信得过的,当初还没有跟冯小吏熟识的时候,李延睿写的信都是托他带回去的。 解决了后顾之忧,江婉面前城里深吸了口气。 接下来就要替李延睿讨要说法了。 收到消息来的路上,江婉以为自己想得够通的了,只当李延睿年纪轻,科考一途还需要磨练,这次的挫折教训,她只打算充当贴心人的角色,让李延睿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和鼓励,尽快走出阴影。 但当她捋顺的整个事件之后,却不知不觉就改变了计划。 首先,她并不觉得李延睿的学识不够,文章欠火候。 其次,此次岁试不过对李延睿的打击并非仅仅只是有阴影那么简单。 虽然自他从医馆病床上醒来之后,情绪一直围绕着江婉转,看上去挺平静的,但那时不时就冒出来的迷茫目光,还是令江婉看得很揪心。 如果此次考试不通过的原因不查明,这孩子怕是会全盘否定自己,再难鼓起应战的勇气了。 到底年纪不大,平常接受的赞誉又太多,打击太过的后果并非三言两语、且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能化解得开的! 江婉提了七星斋最贵的点心礼盒一路寻访,终于停在了距离书院并不远的一栋小院门前。 小院不大,却胜在干净整齐,青石台阶接着清水的大门,从院墙上可见清悠修竹,一丛开得正盛的小朵蔷薇偷偷从墙下爬下,垂下一幕花墙。 门楣上的对联已经褪去喜庆的红色,但遒劲的字迹历了风雨之后更显风骨,只站在门口,儒雅之气便扑面而来。 “去,敲门啊!” 李延睿是最想知道自己岁试不过原因的,但到了洪家,反倒有些近乡情怯,畏缩在江婉身后不敢上前。 第60章 没有人为的推手绝不可能 战胜害怕的唯一法宝就是面对它。 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而方方面面都被研究透彻了的难题只能等着被破局。 李延睿接收到江婉目光里的坚定,只好迈步上前。 门环被叩响,小院里很快就有了动静。 不过。 应门的并不是洪教谕。 …… 从洪家出来,李延睿一直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的松懈了下来,面部表情复杂,即有松了口气的庆幸,又有得不到答案的失落。 见他难得有孩子气的时候,江婉又忍不住好笑。 “你不是说洪教谕被你气得当场拂袖而走了吗,那判你岁试不过的人又是谁?” 今天来洪家江婉是抱了很大的希望的,觉得至少应该能听到一个理由,但据洪教谕的妻子所说,他昨天一早就随学政大人离开了临江县城,往江陵府去了。 不仅扑了个空,而且还不知道他几时能回来。 李延睿的事到这里又已重新陷入僵局。 江婉能瞧出李延睿的焦虑,她自己也在县城耗不起。 家里正起房子做生意忙不过来不说,这县城里母子俩人每天食宿的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边往客栈里走,她边有事没事的寻找话题。 “是王夫子通知……” 只是李延睿的话还没说完,迎面突然撞过来一个孩子。 跑得太快两人撞在一起时,将李延睿生生撞退了好几步,而那孩子却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的孩子,身上衣衫破烂不堪,蓬头垢面的,一看就是个衣食无着的小乞儿。 在临江县城里,这样的小乞丐并不少见,他们为了生计乞讨,却常被人厌恶追赶,仓皇如丧家犬的时候很多。 “你没事吧?”看着面前的小乞儿,跟李翠差不多的年纪,却要瘦小很多,江婉免不得有些怜悯,忙过来查看。 那孩子看向江婉和李延睿的目光满是戒备和畏惧,小身板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对李延睿伸出去的手没有任何回应。 “老二,给他两文钱买包子吃吧。”江婉看着地上的小可怜叹了口气。 她主张不婚不育,就是看不得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生了孩子不好好照顾,比如她前世那对离了婚各自逍遥,从没有对她履行过父母之责的家长。 不能给孩子正常的生活,真没必要把他们生下来受罪。 虽然大虞朝的乞儿情况要更复杂一些,但江婉也着实同情不过来,她照顾李家兄弟几个就够力不从心的了。 但既然这孩子跟她遇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倒也不介意伸手给顿饭吃。 “好。”李延睿也没有拒绝,只是他的手才往怀里伸,地上的孩子呼的一下爬起来转身就跑了! 几乎是同时,李延睿也神色大变。 “小贼!” “抓小贼,抓小贼!”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7节 江婉和李延睿就行走在临江县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小乞丐像滑不溜手的泥鳅,拐几个弯钻几条胡同,眨眼间就不见人了。 李延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想往小胡同里追,被江婉一把抓住。 昨天才饿得晕倒的人,鼻子被打破还塞着布条,再追下去贼没追上,很可能让自己呼吸不过来窒息而亡。 “算了算了,你那钱袋里也没几文钱了,只当施舍了一回。”江婉自己撑着膝盖也有些喘。“就当买了个教训,往后当心些。” 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筐里,这是江婉前世就养成的习惯。 所幸她昨天抛给李延睿的钱袋里的全是铜板,又是给药费又是住客栈、买吃食,如今也所剩无几。散碎银子全都放在自己身上的另一个荷包中,目前安然无虞。 “这些乞丐真是……官府也没人管!”李延睿不由自主的就联想到自己昨晚在破庙里的遭遇,同样是图财图物。 偏自己今天还不长记性! 满满都是挫败感。 江婉的心情虽然不及他那般沉重,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大虞朝的治安,暗自提高警剔。 再回客栈的一路上倒是平静,只是母子俩全都没了闲聊的心思。 东城客栈的名字取得十分直白,就位于临江县城城东,前面是两层的木楼,提供饭食,是营业中的酒楼,后面还有两进的客舍。 条件一般,规模也一般。 江婉昨晚不是提心吊胆的找人就是照看李延睿,整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到底这副身体有些撑不住,已经十分困倦。 早上强打精神撑着去洪家,又扑了个空,这会儿她的脑子都空空的,什么想法都没有,回到客栈里只想先补一觉,补足了精神再想办法。 母子俩的打算都差不多,李延睿也没打算再出门,还想琢磨下文章。 就在两人准备各自回房的时候,江婉突然觉察到了不对劲! 她冲李延睿使了个眼色,跨步拦在他的身前,自己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门把上。 出于单身女性常年保持的警觉,她一眼就看出自己客房的门被人动过! 轻轻的一推,身子却急急的后退,木制的房门便在吱嘎的声音里被打开了。 东城客栈的房门无法上锁,但有一个暗扣,出门后合上暗扣能保证房门不会被风吹开,保障最起码的私隐。 但此时江婉的房门并没有合上暗扣。 随手关门被当成一种教养的现代人,谁没有这个自觉?要说江婉出门自己没关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是有人擅闯了。 江婉最担心的是有人做贼,自己这会儿闯进去抓个正着,贼人狗急跳墙做出不计后果的事。 失窃之事她是不担心的,不管是她还是李延睿,两人都没有在客栈留下行李。 等房门完全大开,都没有动静,江婉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心的踏进房里。 入目是被翻得乱七八遭的床铺,显然遭受了一波地毯式的搜查。 “娘?”李延睿没料到自己如此倒霉,看着凌乱的房间目瞪口呆。 “别傻站着了,快去叫客栈掌柜来!” 她可不是李延睿。 自她捋顺李延睿这两天的经历时,心头就突然闪现过不好的怀疑,只是一时没细想而已。 不是她有意阴谋论,只是这世上再倒霉的人,也不可能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所有的倒霉事都凑巧扎堆,能扎成这样的。 如果这里面没有人为推手,绝不可能! “……哎呀,怎么可能遭贼?客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东城客栈在这一片开了多少年了,就从来没有遇到客人遭窃的事……” 第61章 实在无可奉告 李延睿请了店家来,还隔得老远,江婉就听到店家掌柜气急败坏耍赖的声音。 “掌柜的厉害,这现场都还没看呢,就能断定是客人乱说话?只不知掌柜的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呢,还是说根本就与那贼人是一伙的,经常沆瀣一气对客人下手?” 江婉就在门口,本来已经困得没了精神,抱着双臂倚着门框懒懒散散的站着,一见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胖掌柜,她当即精神了,差点没被气笑。 “你少血口喷人!我们客栈全天都有伙计巡视,这些年都没进过贼人,我这点底气还是有的。”矮矮胖胖的掌柜穿了一身绿长褂,说话带着火气,眼睛瞪得像铜铃,两边肥肥的脸颊一鼓鼓的,活像一只绿皮青蛙。 早在他随李延睿过来的时候,大嗓门就惊动了不少店里的住客,全都不明所以的朝这边望了过来。 “再说为什么大家谁都没事就你说遭贼?”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存心来讹客栈银子?” “滚出去滚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想惹事滚出去!” 啧啧~这嘴皮子利索得,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本事,江婉都不得不高喝一声佩服! 前世江婉最讨厌的杠精语录之一: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就想问问,如果一手拍在铜锣上,会不会把它家祖宗惊得从坟堆里坐起来? 不过好歹这话还含了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表面上还假装做到不偏不倚。可东城客栈的掌柜就是完全不要脸了。 他这话说的是什么强盗逻辑! 我的客栈没出过安全事故,所以我的客栈一点问题都不会有,以后不管多久也是安全的,如果你说遭了贼为什么别人又不遭?铁定是你要讹诈! 听听。 “掌柜的,请问你们客栈经常遇到被人讹诈的事吗?你这些话都对多少个人说过了这么熟练?” 江婉倒也不恼,依旧不紧不慢。 掌柜的斜眼瞄了眼江婉,见她不过是一个乡下妇人,当即气势更盛,想先把人给吓唬住,“谁吃了那熊心豹子胆!” 江婉望着他笑了笑,“那就是了。” “临江县城里那么多家客栈,你说我谁也不讹,怎么偏就讹上谁都不敢讹的你呢?” “是不是说,我手里就是掌握了你与窃贼沆瀣一气的证据,才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呢?” 住客们一片哗然,甚至有不嫌事大的,开始为江婉叫好。 住客栈的都是出门的,以常经奔波的小生意人占多数,吃了哑巴亏说不出来的人不少,虽然目前还不知掌柜与这个妇人谁对谁错,但不影响他们吃瓜看热闹,再听听解气的豪言壮语。 “你……你……” 江婉拿掌柜的话堵了掌柜的嘴,令这只绿皮青蛙顿时哑口无言。 不等他大显威风,江婉又大手一挥,把房门打得更开,让屋里的凌乱全都显现在众人眼前。“屋里被翻成这样,你们还嘴硬不承认进了贼,那报官吧!” “我的十两银子啊,就放在房间里的,出门一趟回来就不翼而飞了,掌柜的你一句客栈从来没遭过贼就想糊弄过去,我看根本就是你监守自盗作贼心虚!” “这是住了黑店啊!大家伙儿,我劝你们快去检查检查你们的行李,看有没有丢失!” 黑白颠倒什么的,又不是只准你家学。江婉鄙夷的看着掌柜,示意有什么后招,赶紧的。 眼看着围观的住客们听了这话,全都着急忙慌的退回自己的客房里去,客栈上下窸窸窣窣一顿响,掌柜的脸色这才变得极难看。 其实这间客房里住着什么人他早就清清楚楚。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秀才,一个无知村妇。收到要将人赶出客栈的指令时,他觉得毫无难度。 小秀才一来找他,他就闹哄哄的引来了一堆见证人。 准备先在气势上压住场子,再反诬他们一个讹诈之名,趁机把人给赶出去。 让这对母子受尽奚落,完成自己的任务。 谁知他这一只脚好像踢在铁板上了。 无知的妇人不仅口齿伶俐,一张嘴说起狡辩之词完全不在他之下,而且三言两语还将围观者打发了,这是给下台阶? 似乎她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 张口就是报官,气势很足,根本不似一个村妇该有的样子,胆子大得非比异常! “你想怎样?”聪明人当面,他干脆也不装了,只要目的达到就成。 “好,爽快!谁干的?” 李延睿看看自己的娘又扭头看看客栈掌柜,这两人刚刚还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等围观的人一散,又跟打哑谜似的,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具体是谁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对方的意思是让你们赶紧离开县城回乡下去,不然可能性命不保。” 江婉闻言眉头抬了下,转瞬笑着直接坐在了门槛上,“亏得我才夸你爽快。” “这点情报怕是不够。要不我再丢多点银子?” 一个做服务行业的,还试图玩店大欺客的把戏,江婉玩味的看着掌柜,真想问问他哪来的勇气。 也是,这时代的资源全都牢牢的掌握在有钱人的手里,识字的都不多,大多数人属于明智未开的那种,国家颁发的法规法律跟他们说了也不懂,更谈何保障自己的权益? 但在这些把戏面前,江婉就淡定多了。 前世网络上的那些瓜可不是白吃的,不管你是顶流明星,还是财富惊人的资本,都必须老实接受全社会的监督。 就算今时不同往日,江婉身处的时空已经不同,但知识还是能改变命运,更何况李延睿还是见县太爷都不必下跪的读书人。 只要自己内心强大,敢于据理力争,与一介商贾还是有抗争之力的。 “或者说,需要我敲锣打鼓往街上走一圈,给你东城客栈这个黑店宣扬宣扬?” 江婉这话说得云淡风轻,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几乎相当于直白的告诉你:我就是讹诈,你又能奈我何? 胖掌柜只差没一口口水给呛着自己。 若真是报官,他们倒还不怕,能干这么大买卖的人,东家背后又怎么能没点关系? 但若真如这妇人所说,真跟他们杠上了给他们大肆宣扬出去,故意抹黑名声,那还有谁敢进门住店? 尽管有官商勾结什么的摆平麻烦,却无法绑架客人住店吧。 胖掌柜的一双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江婉,脸上神色几变。 恕他道行不够,真怎么看都是一个乡下农妇,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但现在他就特别怕这妇人张嘴,实在招架不住!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8节 “客官行行好高抬贵手,小店小本经营,也是听令行事,实在无可奉告!” 胖掌柜先前有多高调,如今就有多卑微,而且十分后悔刚才声音大惊动了那么多客人。 这会儿只能蹲下身凑到这农妇跟前小声的告饶。 “不能说?” 第62章 现在就去江陵 性命不保! 这几个字真的把江婉给惹着了。 她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空,为了活着,她已经多么努力了啊,凭什么胖掌柜背后那人无缘无故就敢大言不惭的说想要她的性命? “呵呵,掌柜的,您是觉得我比较好欺负吗?” 江婉冷笑一声,神情说不出的阴郁。 “娘?”这两天李延睿都过得神思不属,但任何时候都不及此时看到他娘的神情来得慌乱。 那是完全陌生的、似乎也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娘身上的自信和嚣张,但此刻出现得又毫不违和。 正是这种无法确定的感觉让他轻呼出声。 江婉的神智被这一声呼唤唤醒。 “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你也别想只拿这么点儿消息就蒙混过关!”江婉深吸口气调整了下呼吸,冷冷的盯着胖掌柜。 内心一个劲儿的告诫自己:忌匹夫之勇、意气之争。 只要李延睿的前程还在,他们其实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就算她非要跟东城客栈争个是非高低,那也不是现在。 想通之后才又道:“我也不为难你,我问你答,对了就点点头,错了就摇摇头,走漏消息也与你无关,如何?” 胖掌柜只是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做生意的人,不可能是傻子,也知道这是江婉最后的退让了,于他损失不大只好默许。 “幕后指使之人可是书院学生?” 胖掌柜摇头。 “可是书院先生?” 胖掌柜还是摇头。 “那或许是与书院相干的人?” 胖掌柜本打算摇头,但停顿了下道:“客官,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与我联系的只是生意人。”他扫了眼江婉的神色,估计怕被她轻视,说自己连个小生意人的话都唯命是从,紧接着又道:“咱们城里很有名望的人,一般人得罪不起!” 不等江婉再追问,他便连连摇头,除了具体的名姓,再多的他也确实不知道了。 “那行吧,等我们母子这边收拾好就退房。”江婉了然,估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的好的,有劳,有劳!” 在胖掌柜前倨后恭的注视中江婉跟李延睿进了房间里。 她们根本没什么要收拾的,只不过江婉有话要问李延睿。 “老二你好好想想,在县城里可得罪过什么人?” “怎么可能!”李延睿一直没插上嘴,不是他笨没发现端倪,只是处理事情的经验还不足而已,这时候与娘单独相处,自然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娘,我身上有多少银子您不知道吗?平常书院的门都不出,哪里得罪人去?” 书院倒是放旬假,但一天的时间都不够他往返的,自然也很少回家,“放假时也只偶尔到边上的茶馆里坐坐。” 李延睿怕他娘问起芸娘的事,也一并老实坦白了。 江婉的确想到了赵芸娘,生怕是小年轻争风吃醋惹的祸。 等李延睿伸了手指对天发誓,赵芸娘是他从水里将人救起后,直接向她养父花银子赎的人,绝对与旁人不相干,江婉才放下心来。 可明显被针对的事件仍旧毫无头绪,反而越发迷惑了。 江婉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从后往前推整件事的过程。 有人不让她和李延睿继续呆在县城、路上被小贼偷了钱袋,再往前,李延睿差点被人打死、李延睿被人从破庙里赶出去、李延睿找不到工作、李延睿被赶出书院、李延睿考试不过…… 李延睿也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见他娘突然站定。 “是了,是了!”她拍了下手掌,若有所得。 “走,咱们现在去江陵!”回头就下了决定。 李延睿:“??” 江陵,是他认为的那个江陵? 这时候不应该考虑回家吗?怎么会是去江陵? 江陵是府城,距离临江县足有三百多里路。 中途还要翻山越岭,坐马车足足得花一天的时间! 娘她是什么意思? “你在县城里没有仇人,家里人更是从来没有出过柳镇,是谁要针对你呢?”江婉并没有立即告之他去江陵的理由,而是耐着性子引导着李延睿,“你将今天、昨天、前天发生的事,仔细往前推,看看能发现什么?” “今天……昨天……前……娘的意思是说,是有人故意不让我通过岁试的?”李延睿的智商很高,他只是经事少,又没遇上过什么需要勾心斗角的事情,整个人有些过分的单纯。 但聪明人的聪明就在于一学就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江婉只开了个头,他自己便找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从他被赶出书院,然后就处处碰壁,又丢财物又没有落脚之处,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如果不是等到娘来找他,他肯定在县城里活不下去了。 这些都是岁试结束之后发生的事。 “是了!说我岁试不合格的人并不是洪教谕,书院里也没有书面通知!”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洪教谕问个清楚!”李延睿说完又自己回过神来,“哦,洪教谕不在。” 刚才升起的那点儿兴奋劲儿立马又蔫巴了。 “这里不让咱们住,估计全城都找不着落脚之处了。” “洪教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而且……”李延睿越说越没了希望,“我的策论的确不被洪教谕所喜。” 最后这一点才是关键。 李延睿之所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样,说到底,都源于那篇文章。 正因李延睿的策论受到洪教谕的批评,才发生了后面这么多事,到目前为止,其实洪教谕到底能不能为李延睿主持公道,尚未可知。 更可怕的是,问题根本就出自洪教谕那里呢? 按理说,洪教谕与李文盛生前有交情,只能对李延睿更提携些,且又跟李延睿没有利益冲突,万一李延睿高中,他做夫子的只会跟着脸上有光,他没理由搞出这么一场风波来才是。 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江婉不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那里。 “所以说,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你的考试成绩!”江婉拍了拍这个可怜的孩子的头,“洪教谕已经评判过,不符合他的个人要求,那咱们就去找更有话语权的评卷人,直接从根源上解决这场纷争。” “只要是能得到学政大人亲口认定合格,别人再钻不了空子!”到底这幕后要断送李延睿前程的人是谁也就不重要了,自然能将他揪出来! “可是……”李延睿这年纪到底未经受过什么打击,这两天所受到的一连串的拒绝,到底已经影响到他了。 见他脸上也有自我否定的情绪,江婉恨不得将幕后之人揪出来赶尽杀绝! 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孩子,可不能就这么被糟蹋了,这可是她的一腔心血。 第63章 晕马车 江婉很想说她觉得这篇文章写得很好,完全没有问题,但考虑到在李延睿眼里,自己只是才学会认几个字的人设,所得出的评论自然也没有说服力,便老老实实的闭嘴。 “你的文章是胡乱写的吗?” “不是,怎么可能!” “那你写的内容是不是都查证过,可经得起考究?” “当然,从家里过来书院,我的所有空余时间全都耗在了查资料上。” “那你是不是已经后悔写下这篇文章?” 江婉一连三问,前两问李延睿回答得极顺畅,等到第三问时,他低下头很是想了一会儿,但最后抬起头来,还是狠狠的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好!好男儿就要有自己的担当。”江婉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虽然瘦削,此时却站得笔挺,“自己的选择路,哪怕是爬着也要走完。娘支持你!” 从东城客栈出来后,李延睿的气色明显不同了,虽然人还是那个人,脸庞带着昨天挨打的淤青,但脊背伸得笔直,昂首阔步一马当先的走在江婉的前面。 李家的孩子个头都不矮,站直了的李延睿已经是江婉需要仰视的存在,单薄的身形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江婉突然心情激荡,感觉很踏实。 雇马车、到踏上远赴江陵之路,一应准备和与人交接,全都是李延睿在操持,江婉又重新做回什么都不懂一样的乡下农妇。 雇佣从临江县到江陵府的马车花费了八钱银子,江婉收回荷包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决定江陵之行很轻松,没有花费少秒钟时间,但这一趟的花费不知道全家人费多少的时间才能赚得回来。 出租的青油马车虽然不华贵,但比起冯小吏的敞篷车来说,就好比经济适用性的日产小轿车也国产五菱,只能算稍有进步。 至少车厢上有个盖子,要赶差不多一天时间的路,正好在车上还能睡一觉。 人有时候真的很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到,江婉这边才想到冯小吏,冯小吏就已经出现在路边了。 “江婶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回家吗?”冯小吏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依旧赶着他那辆敞篷马车,穿着小吏制服,正要与他们擦肩而过。 “我刚回衙,听人说有人找,是不是江婶子你们找我啊?” 依旧是热情洋溢的一张脸,看着长得急,实则活泼得很。 “把式,麻烦停一下车!”江婉看到他,心情都莫名好了起来。 她不等车停稳就急急的跳了下来,直接来到冯小吏的身边。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39节 虽然今天托人捎信回去了,但先前并没有去江陵的计划,正好跟冯小吏说一声,让他代为转告。 随便也有向他打听一下临江县城几大富商势力的意思。 虽然李延睿的事根源还是出在书院,但在外面能经受这么多的挫折,到底谁是幕后黑手,江婉不打听出个眉目来哪里敢放心? 冯小吏虽然没权没势,但到底是县城的老住户,熟悉城里的每条街巷,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江婉虽然来这一趟,但直到现在仍然两眼一抹黑,想要寻得蛛丝马迹,根本无从下手。 去江陵府的马车还在等着,江婉只简短的将李延睿的事情说了一下,让冯小吏帮着打听打听能使唤乞丐和客栈老板的人。 “婶子跟我客气什么?你跟李二哥下江陵还不知要怎样的花销呢,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不过是让人打听点事罢了,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谁还要银子!您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知道冯小哥仗义,也是靠得住的人,你已经帮过我们不少了,但这点银子是麻烦兄弟们的跑腿钱,没得他们出了力还要你破费的道理。” 江婉将手里准备好的散零银子又往冯小吏手里推,“你李二哥的这事,我除了劳烦你,也再想不出还有第二人,你就别推辞了,告诉兄弟们一声,等有了结果,我回来还有重谢!” 出钱办事是交易,帮忙的性质是索取。 什么样的交情都禁不住无休止的索取,江婉向来都认为世上最难偿还的债务就是人情债。 本来拿钱办事这只是江婉向来的行事风格,却没料到后来给了她意外之喜。 当然这是后话。 别过冯小吏之后,载着江婉母子的马车一路向江陵府进发。 从柳镇来临江县时,她急得火急火燎的,根本没顾得上感受路途的颠簸就到了,现在才真正体会到科技不发达时代的行路之难。 临江县前往江陵府的是官道,黄土路面上坑坑洼洼,到处是负重车辙碾压留下的深痕,挤压出来的黄泥堆积形成的‘山’与车辙留下的‘海’宛如山路地理图,将马车的木制轱辘不断的抛高抛低。 江婉坐在车里,就像处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完全迷失了方向。 想不到前世都拿过驾照的人,坐马车竟然华丽丽的晕车了。 但路上他们并不敢耽搁。 刚从冯小吏的口中还打听到了消息,这位新上任的学政大人正四处巡考,刚离了临江县回江陵府,谁也保不准明天他又去了哪里。 等到再次从马车上下来时,江婉已经软得跟一根面条似的,软塌塌的不说,一张脸也白得吓人。 一路呕吐,早让肚子里本就不多的存货吐了个干干净净,整个人气息奄奄。 李延睿吓得不轻,马上就要找客栈投宿。 可眼看见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找说法这种事越快越好,李延睿的前程耽搁不得。江婉还是强撑着赶紧去府学。 跟县学一样,每个州府还有更高一级的府学。只是每年接收的学生极少,且个个都是各地县学的佼佼者。 临江府文运不昌,这几天都没有学子能够考入。 其实这次的岁试也是帮助府学选拔学生的考试,如果李延睿的策论不出问题,他就很有可能入选。 “娘,要不咱们还是先歇歇,明天一早过去吧,反正现在府学也下学了。”李延睿总觉得他娘就要撑不住了,那么苍白的一张脸看得他揪心不已。 “至少今晚必须打听到学政大人的行踪。”江婉咬了咬牙。 第64章 孑然一身 嘉裕江贯穿大虞国东西两端,其细小支流遍布全国,形成一张密实的水网。 江陵府就坐落在嘉裕江的中段,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它成为独一无二的水上枢纽,哪怕历经朝代更迭,仍然无法撼动其首屈一指的江湖地位。 岁月的沉淀,厚重而繁华,江陵府俨然天堂一般。 处处烟柳画桥,流水人家,数十万的常住人口参差散落于大街小巷之中,华灯初上,千灯万火将整片夜空点亮,高楼内外处处衣香鬓影,曲乐悠扬。 望江楼高耸入云一般,独霸全城美景。 从江面拂来的微风带着轻笑软语的熏香,穿过轻舞的纱帘,染透一室的风情,连一桌、一椅都透着奢华。 但一切的红尘俗景却在一方棋局前戛然而止。 金丝楠木的棋盘在煌煌灯光下泛着点点金光,玉质棋子不带丝毫瑕疵黑白分明,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似乎可以预见宽衣大袖的对弈者沉吟端坐,胸有丘壑,手起子落间,风起云涌,一局残棋中感悟尘世跌宕的出尘场面。 然而—— “……起手不悔大丈夫!衍之你还懂不懂规矩了?” “规矩?这话从你子集的嘴里说出来还有什么规矩!你说我哪里不丈夫了?我走这里,哦不,是这里。” “丈夫?谁的丈夫,你可是连个女人都没有。衍之,你这回可想好了?看我大龙绞杀……” “呸,你又收了哪家的好处,又想卖我?不,不,我明明落子此处!” “……” 屋里的争吵声飘散到门外两个少年仆从的耳朵里,两人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恐怕谁都想不到,人前以端方刻板冷漠无情闻名的两个人,私底下会是这副无赖小儿的样子。 棋局在一片棋子哗啦声中结束,不分胜负,黑白混成一团也分不出胜负,两人你来我往的耍赖之语才渐渐停歇,只留下红泥小灶上铜壶里的水开花沸腾的声音。 不一会儿,满屋的茶香荡漾开来,才慢慢有了些许清雅之意。 “江陵繁华诚不欺我也!” 感叹之人斜倚窗前,浅啄了一口茶水后,细细的把玩着手中细腻温润的青瓷茶盏,身体前倾,目光玩味的俯瞰脚下入了夜仍旧熙熙攘攘的人潮。 他穿着一身极平常的深蓝色织锦长袍,束了袖口打着腰封,着装极其干练,衬得人长身玉立,细看那束发的金冠,上面隐约盘踞的螭龙,不经意间透露出主人尊贵的身份。 刀刻斧凿般立体的脸上,有一双锐利深邃的眼,嘴上一圈精心修剪过的像小刷子似的短须极有辨视度。 这不是前段时间大闹金銮殿的晟王又是谁? 这位当朝皇帝仅存的兄弟,比太子还小两岁的皇叔,在市井留下不少传奇故事。 让人津津乐道的不仅有他立下的赫赫战功,更有他冷若冰霜的不近人情,和能令小儿止啼的恐怖容貌。 每个人说起他,都有不同的形象,不过无一不是既敬畏又害怕的样子。 听说他打小便被皇兄丢进军营教养,十三、四岁时就能领军作战,后来更是长成身高九尺,满身横肉的彪形大汉,一道刀疤贯穿全脸,能生啖人肉,曾经靠他那可怖的容貌生生吓死过敌军将领! 然而此刻的晟王漫不经心的赏着景,除了身姿挺拔一些,实在与普通客人无异。 “那就在这里多留几天。”从晟王的身后伸过来一双手,迟疑了下又缩了回去。 “师兄,或许也只有你这里才能收留我了吧。”前面的人毫无察觉一般,依旧是平淡无波的声音。 但那一声师兄,却让陆子集猛眨了下眼,这回手毫不迟疑的落到了晟王的肩头。 像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这天下还有哪里是你去不得的?别胡思乱想。” 其实世人皆不知,晟王还小时与他和太子一起师从太傅学文。他年长十多岁,总被叫师兄,相处得跟真正的师兄弟一般亲近,后来晟王替太子殿下背了黑锅才弃文从武去的军营。 这些年保国守土,立下赫赫战功,回来时已过而立之年,仍旧孑然一身。 …… 江婉和李延睿下了车直奔府书院。 正好洪教谕也在府城,这次一定能讨个说法。 好在雇佣的马车就是以府学为目的地的,下了车沿着一溜儿台阶上去,就能看到高耸的书院山门。 江陵府没有山,书院就建在府城边上地势最高之处。 不愧是府城,书院的规模比临江县的要大很多。 光那道雕刻了无数名家书法的门楼就已经足以傲视整个江陵府。 还没进门,书院门口的参天古木绿意幽浓,营造出了远离尘世之感,令人心静神宁,对书院里面不免心生向往。 可惜江婉母子来得不是时候,此时的府城书院已经下了学,大门紧闭,窥不见里面的丝毫光景。 只能看到门上‘考古证今,致用要关天下事;先忧后乐,存心须在少年时。’大气磅礴的对联一副。 李延睿站定,将对联内容大声的诵读出来,肉眼可见他的神采越加飞扬,脸上疲态一扫而光。 江婉不知这对联是何人所作,对李延睿当下来说,还蛮应景的,也不禁赞叹的连连点头。 好在书院虽然下学关门,但还有院丁值守的值房,母子俩只是来找人,但凡能提供个线索都是极大的收获。 可是从老门房的嘴里得知,临江县的洪教谕已经返乡,都不知道是在哪段路上错过的。 学政大人则行踪不定。 这就让江婉和李延睿麻爪了。 “那请问老院公,可知学政大人可有常去之处?” 江婉强撑着的身体早已摇摇欲坠,但还是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死马当活马医,多问一句是一句。 难得跑这一趟,来都来了总不好空手而回。 府城书院的老院丁年纪也不小了,但人要比县书院的那个和蔼很多,见母子俩都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不免心生怜悯,特别是见江婉那一脸的惨白,实在于心不忍。 “学政大人的行踪哪是老朽能知道的啊?” “不过,近日大人来了贵客,已不大来书院了,你们在此处久等也不是个事儿。”他停顿了下又缓缓的道:“咱们江陵城中,望江楼最为奢华,向来为待客首选,两位不妨去碰碰运气,能不能遇上老朽倒不敢打保票。” 尽管只是猜测,但对于两眼一摸黑的外乡来人,他这个建议已十分靠谱。 江婉拉了李延睿连连道谢! 第65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大早,江婉带着李延睿就赶到了望江楼的楼下。 怪不得老院丁给他们推荐了这个地方。 哪怕繁华如江陵府城,望江楼依然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飞阁流丹、雕梁绣柱,这些原本是江婉脑海中对古代建筑认知不多的几个形容词,如今总算是找到了现实模板。 望江楼足有八层楼,每一层都装饰得金碧辉煌,特别是凸出的露台,或临街或临江极具特色。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0节 更贴心的是,哪怕已经是江陵府最豪华的酒楼,但并没有让普通客人拒之门外。 上楼去雅间吃大餐对江婉来说,暂时自然是消费能力不足的,但就在楼下大厅里点上一笼包子喝一碗稀饭还不成问题。 “娘,要不咱们就在门外等也行。”李延睿的目光虽然一直在望江楼上上下下流连,但江婉让他进去,却又有些胆怯。 虽然他如今已是一个秀才,也在临江县见过不少酒楼饭馆,但装修得如此奢华的地方,还从未踏足过,难免有些胆怯。 江婉看着他心里不免感叹。 ‘体弱莫争先,人穷莫做官’,这话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到的了,现在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身体本就虚弱的人跟人争强斗狠,有可能丢掉性命,没有见过世面的穷人乍富还有权,很可能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从而成为一个罪及家族的祸害。 为了给李延睿长这份见识,江婉也非得拉他进店吃个早餐。 再说江婉也做不出为了省几文钱就做出亏待自己身体的事情,况且他们是来打探消息找人的,哪能光麻烦人店家还不消费的道理? 好在江婉在李延睿心中的威信越来越高了,江婉前脚迈进店里,他后脚就跟了上去。 怪不得望江楼能成为江陵城独一无二的存在。 哪怕他们只点了极寻常的几样早餐,小伙计们依旧热情招待。 江婉也没指望要等的人这么早出现在楼下,除了时不时的回忆下,昨晚府城书院老院公给描述过的陆学政的外貌特征,一边提点李延睿。 家里的几个孩子,她一早就将老二李延睿列为重点教育对象。 俗语说:一代做官九代绝。 这是做官的风险提示,做好了固然可以光耀门楣,但一个把控不住自己,关乎的可就是很多人的人头! 读书人个个都是奔着当官去的,但这时候的书院只教授科考知识,并不注重思想教育,能从儒家经典里悟到多少,端看各人的造化。 别的读书人还有宗族长辈教导,但李家就剩这么几个孩子,所有的重任都落到了江婉的头上。 哪怕是赶鸭子上架,她也必须走马上任,肩负起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来。 好在前世也是学过很多年思想品德的人,根正苗红,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尚能令李延睿心服口服。 …… “怎么样,江陵的吃食不合你胃口?”陆子集刚吃了个冒油的煎饺,就见对面的晟王一副举箸不定的样子。 昨晚赏景闲聊,夜深了他也在望江楼顶的客房里住下了,这一大早的下来吃早饭,就想赶早出城去逛逛,去赴苍山书院的文会。 却没料预想晟王的口味不合。 他皱了皱眉,正准备唤伙计前来另外点餐,却被晟王眼神示意阻止。 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只隔了他们一张桌子的另一边,同样坐了两个人。 男子年纪不大,身着书院特制的青衫衣袍,不知是哪家书院的学生,另一位妇人年纪稍长,估计是男子的母亲。 虽然看上去不像家境优渥的样子,但母子俩衣着齐整,能踏足此地的应该也家底殷实。 除此之外,再看不出什么别的与众不同。 正当他要开口询问时,却突然听得那妇人声音升高了些。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咱们先找到学政大人再说,若他也有眼无珠,碌碌无为,那大虞朝的这个官,咱们不当也罢!” “嘶~学政大人,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啊?”陆子集有些吃惊,猛的抬头就见对面晟王正偏了头冲他不怀好意的笑。 陆子集后知后觉:学政大人竟然正是自己! “咱们的皇上亲封了陆大人学政之职,可不是让你有眼无珠,碌碌无为的。若因你而令大虞错失良才,何罪之有?” 陆子集本为这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见着晟王嘴角笑得直抽抽,就知道他又在拿自己开玩笑了。 “不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有点儿意思啊。” 被人听了墙角去的江婉毫无所觉。 她刚才正跟李延睿打气呢,生怕他瞻前顾后的,养成犹豫不决的性子,“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给予你的官职越大,权利越多,你需要保护庇佑的人也越多,这才是当官为民做主的真正含义。” “若大官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国家自然海晏河清,政治清明,举国上下一条心国力自然也蒸蒸日上。” “但若尽是些只想官位显赫的昏庸之辈,每日为前程汲汲营营,咱们又何必去趟那趟浑水?” “再等几年,娘一定能带你们打下万贯家业,回去老老实实做个富家翁继承家产有何不好?” “噗嗤~”这回没忍住的是陆学政。 别的不说,光大言不惭说几年之内能打下万贯家业的人还真是少见,而且放豪言的还只是个怎么看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乡下妇人。 不过要真说不同也不同。 就她刚才那番教子之言,虽然说得直白,却独具匠心,鞭辟入里。 这回不等晟王示意,他便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何人要找学政?何事?” 江婉教育儿子正教育得起劲,猛不丁的就见到一个人站在了自己的桌前。 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形修长,玉冠束发,眉心一点聪明痣。 所有的特殊与老院公的描述一般无二。 “陆大人?” 江婉不敢相信的轻呼出声。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婉打算再不相信好事多磨了。 只是她一直都有注意门口的动静,这陆大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要不是大人主动现身,岂不是又要错过? 第66章 自救者人恒救之 一沓纸被放在桌子上,煎饺子的油迹很快渗透进纸里,留下一个个圆润的光斑,只见陆子集紧盯在纸上,或蹙眉,或舒畅;时而沉思,时而欣慰,情绪完全沉浸进了文章中。 江婉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倒不吃惊。 李延瑞则全程紧张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低垂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忐忑难安。 正看着他文章的人,可是学政大人! 眼前的一幕就跟做梦似的,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原本信心满满的他,自从被书院判定‘岁试不过’,这两天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虽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娘的身后,从县城来到府城,但对能否更改考试结果,心里还是没底。 到府城书院寻人扑空,他并不怎么失望,反倒觉得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见过最大的官是临江县的县令大人,而学政大人属翰林出身的京官,身份极矜贵。 他被娘拉进望江楼时根本就没有抱任何希望。 甚至他几次想要阻止,但看到娘神情的坚决,心里又生起了那么一丁点儿侥幸。 想不到陆学政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还主动来到他的面前,正在看他的文章! 李延睿此时的心情,就像江婉前世那些追星的小女生,冷不丁得到偶像的垂青,不仅给签名还合影的那种,雀跃不已。 他已经默默打定主意,不管得到的结果怎样,他这回总算是能死心了。 倒是晟王难得看到陆子集脸上如此正经的神色,内心暗暗吃惊。 边吃着碗里的馄饨,边时不时的打量面前毕恭毕敬站立着的书生,很好奇他都写了些什么。 陆子集与他这个半调子的文人完全不同。 人家不仅是太傅的长孙,家学渊源,还有另一重令人艳羡不已的身份:大虞朝最年轻的状元! 陆子集中状元的时候才二十岁,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可不是如今这样受他拖累被迫离京放了学政,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想不到江陵府这么一个地方,竟然有学子能写出令陆子集都要认真对待的策论,由不得他不吃惊。 可是他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过这个秀才,不到弱冠之年,长相清俊,倒是有几分书生意气,只是此时浑身上下都透着拘谨,并不像能写出惊人之语的样子。 倒是他眼角余光里扫到的书生的母亲,虽坐得身形笔挺,也时间关注着陆子集的反应,但神情却颇随意。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哪怕他身为皇室贵胄,本身就出自帝王之家,仍然不得不在意九五之位上端坐着的那人的喜怒。 如今在江陵城里,他却从一个农妇的嘴里听到了另类的洒脱。 只不知,能说出这话的人凭的又是什么底气! 正当晟王思绪纷纷时,猛的听到那边桌上陆子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文章已经看完了。 “这文章是你自己写的?”除了拍了下桌子,陆子集再开口却再无异样,声音里不带任何起伏。 李延睿就站在他的身边,紧张之余自己也进入了阅读状态。 刚才那重重的一声闷响把他吓得不轻,这下更忐忑了,不过还算清醒,忙不迭的应是。 “哼,你一个才考中的秀才,还知晓农事?” 李延睿正内心不安,又被偶像质疑,可怜的娃一张脸都急红了,磕磕绊绊讲述自己接触农事的经过。 江婉继续坐着,也没有帮忙说话的意思。 她刚才一直注意着陆学政的神情,没有忽视哪怕一个蹙眉的小动作,自然能看得出英雄所见略同,这陆学政跟她一样,也被老二的这篇文章给惊艳到了。 哎,对面坐着的这只,简直就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就这样的,还被外放学政,自家的小白兔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江婉虽然是来自后世的穿越人士,但从来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特别是古代官场那群饱读曲籍,日日钻研人心权术的人,她自认为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李延睿将来要进那个圈子,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就不给他添乱了。 干脆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悠哉游哉的等他们辩论出一个结果。 望江楼二十文的茶水钱,不喝回来着实亏得慌。 看陆学政探自家傻儿子的底还蛮有意思的,一环扣着一环,刚等李延睿觉得学政大人赏识自己,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诘问,不留丝毫情面。 要不是那篇文章真是李延睿的心血之作,估计只一个回合他就会漏出破绽。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江婉的举动全落进了旁人的眼里。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1节 晟王祁衍之起先并没有留意到这个乡下妇人,就连她口出惊人之语,也只当是她不知天高地厚而已,充其量只是个有些想法的妇人。 但现在看她的神情,总觉得这妇人看陆子集的眼神,跟看茶楼的说书先生没有什么不同。 不,应该还有欣赏。 这个想法是一刹那间浮现在心头的,然后竟挥之不去了。 他暗自笑了笑,只不知陆子集若知道自己强装出来的刻板、严正的夫子形象已经被一个乡下妇人给完全看穿,会不会暴跳如雷呢? “那你先回去,我会给你书院岁试合格的名额,到时按期乡试即可。” 江婉的一壶茶水全都下了肚,李延睿这边的考较也终于结束了。 李延睿如释重负,喜形于色望向江婉。 他合格了! 可是这不痛不痒的话哪里是江婉需要的结果? “陆大人请留步!”江婉忙起身拦住掉头就要走的陆学政,向他福了福身:“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小儿的文章,给小儿一个机会。” 苦笑道:“只是,只一个名额的话,怕是小儿还是要辜负学政大人的厚望了。” 其实递给上文章之前,江婉已将临江县书院的决定,以及他们上府城来的原因都做过说明了。 只怕这陆大人还在考试呢。 陆子集笑了笑。 他的确还在考较。 虽然这个小秀才的文章作得不错,考古证今,能学以致用,是棵好苗子,但这样的苗子放眼整个大虞朝还有不少,能不能长成参天大树还有很多的变数。 自救者,人恒救之。 伸不伸手救他,还得看他自己。 第67章 我有个好娘 “娘!”李延睿回到马车上来时,兴奋得脸涨得通红,根本平静不下来。 所有的话在这一声喊后,又再说不出话来。 总之心头有千头万绪,却无从说起。 本来他以为自己跑到府城来,能改变自己的岁试成绩已是最好的结果,没想到,没想到陆大人还会亲自到临江县去,处理后续! 而且,而且他返程坐的还是陆大人给安排的府城书院的马车。 看着李延睿上了车后就左摸右摸,没有一刻安静下来的时候,像极了跟追星成功跟偶像握过手的粉丝,恨不得一辈子都不再洗手的样子,江婉表示很没眼看。 想想也是,做为读书人,一府的学政大人掌握州府内所有学子的教育大权,的确在他们的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只是……这个陆大人。 江婉一早就仔细的打听过,冯小吏是公门中人,消息自然要灵通很多,据他不完全的转述,陆大人是大虞最年轻的状元,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听说是入了翰林只等拜相入阁的大佬,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来了江陵做学政。 怎么的?要江婉说,铁定是挤输了呗! 大虞朝的教育普及率低得惊人,学政就是个闲官,辖下只有小猫三两只的书院,基本上啥事不管。 陆大人下来这一任就是三年,等他回到京城不知道还有没有他的位置。当然后面的分析她暂时还没打算跟李延睿说,省得破坏偶像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主要是这娃各方面都还不大成熟,江婉怕太打击他,万一心生退缩不读书了怎么办?反正江婉现在对他的要求是一减再减。 封诰命什么的,只是个美好期望,对李延睿来说,只要能考个进士及第,为官一方做个干实事的县令就挺好。 “娘,赵大人说我有个好娘。”李延睿终于能好好坐下来了,只不过他一开口又羞红了脸,“我……我也这么认为!” 古代读书人讲矜持,讲含蓄。 只不过后面加个附议,看把这孩子难为得! “嗯,赵大人是个好官。” 江婉面上不动声色,内心还有点儿小激动,就连赵学政将自家崽儿当猴耍着玩的事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娘,您说我找了陆大人帮我重新判卷的事,会不会惹恼洪教谕啊?” 好半天之后,李延睿彻底的冷下来了,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此行遗留下来的bug了。 “所以我才非求赵大人出面的啊。” “当初我们首先去找的就是洪教谕,他家里人说他来了府城,咱们是一路寻人而来,遇到陆大人是碰巧,这个陆大人可以作证。” “就算洪教谕心有不满,有陆大人出面保了你,你也不必担心,只管好好读书。” 江婉停顿了下,终是说出了最担心的事情,“老二,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岁试的结果能改,但若你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啊!” “这次的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先别说岁试成绩,就你从书院出来之后这一路的经历,哪一件是正常的?可你至今连得罪过谁都不知道!” “虽然陆大人答应帮咱们揪出阻止你科考的幕后黑手,但往后你自己还是要当心。” 明箭易挡,暗箭难防。 这个真正威胁到李家的人不揪出来,江婉肯定是誓不罢休的,只是目前还没有头绪,她只能让李延睿提高警惕。 不知是不是有了坐长途马车的经验,还是府城书院的马车宽敞舒适,回程这一路江婉竟没再晕车,心事去了大半,只觉得一觉睡醒来,临江县城就已经近了。 前头有学政大人的马车打头,江婉这次跟着一起混进县学十分的顺利。 江教谕早就带了人站在书院门口亲自迎接,只不过江婉还是只被允许在门房休息,男尊女卑的时代,儒家之学没女人什么事情。 这就很无奈。 当初一把扫帚追赶江婉的老院丁见了她还挺不好意思的,顺手还给她倒了杯茶来。 江婉惦记着冯小吏的消息,哪里在值房里坐得住。 也不知这两天一夜,他那里查出些什么事来没有。 江婉赶到县衙的时候正巧就看到冯小吏背了空空如也的公文袋回来交差,乍一看到江婉他还惊了下。 “婶子就回来了?您先等我一会儿,我先去交了差事!”话还没说完就急急的走了。 此时已日暮西山,还好衙门边上的路边茶摊还在,江婉只来得及冲他指了指对面茶摊的位置,自己坐过去等。 冯小吏的动作很快,茶才摆上他就过来了。 “婶子你们怎么得罪的宋家?”不等江婉开口他就主动提及了。 “宋家?” 江婉听得一愣,还真得罪了人啊? “可不是!前头聘请了李二哥的张家做买卖的,靠着宋家赏口饭吃,宋家发了话,他们哪管再留李二哥?” “外头破庙的乞丐也是受了宋家的指使,只用几只叫花鸡就被收买了,说是要将李二哥逼出县城去。” “还有那个东城客栈,根本就是宋家的产业!” “这些你都打听出来了?”江婉没料到冯小吏的效率这么高! “这有什么的,宋家又没遮掩什么,都是指名道姓的吩咐的,只不过大家跟你们不熟,不敢直说而已。” “您跟李二哥在街上被乞儿扒钱袋的事应该不是,我没问出来,怕是找不回来了。”冯小吏还有些不好意思。 江婉连连摆手,本来就没几个钱,“那深夜的醉汉呢?”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延睿的安危。 “醉汉,倒是真醉,不知怎么的就跟李二哥撞上了。我兄弟们都问过了,宋家吩咐的只是要将李二哥赶出县城,估计他们也没胆在城里犯事儿。” 正说着话,江婉就看到对面县衙里冲出一班衙役,笔直往书院的方向去。 领头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精神小伙子,江婉看着面善,貌似是跟陆学政的马车一同来临江县的几个人人之一,好像是他的仆从。 “多谢冯小哥!这些钱你拿去给兄弟们喝茶!”江婉连宋家都顾不得打听了,直接辞别了冯小吏。 都出动了衙役,想必书院那边陆学政已经查到结果了。 第68章 真相 衙役们行动如风,江婉在后面一路小跑,紧赶慢赶的等她来到书院门口,事情貌似已经结束了。 不等她跨过书院大门,差点儿与押着一个花白头发、身穿长衫的先生的衙役们相撞。 “李氏娘子,李氏娘子,进去不得!” 老院丁见了江婉,忙不迭的出来阻拦“大人们还在呢!” 上一回满院追人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事后老院丁跟着吃了好一顿排头,看到江婉往里走他就心有余悸。 就在此时,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着出来了。 领头的正是眉心长了一点聪明痣的陆学政。 按说陆大人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也算相貌堂堂,可留的那两撇微微上翘的八字胡须,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太过严厉,倒不如半隐于眉心的那颗大黑痣更让人过目不忘。 他此时正侧过头与身旁的友人低语。 那人江婉在望江楼也是见过的,约摸比陆学政年轻一些,个头也高一点儿,不过他身上的气势太凌厉,站在旁边都让人有种与猛兽为伴的错觉。 江婉很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弱小如蝼蚁一般,谁都招惹不起,能苟则苟,干脆连打量的目光都不分一点儿过去,省得太直白让人觉得冒犯。 他们身后是从江陵府带来的两个仆从,再往后则是洪教谕,他像只鹌鹑似的领着书院其他的先生们紧跟在后头,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 江婉眼尖,一下就看到李延睿也在人群中。 老院丁忙带着江婉往旁边让了让,下一瞬,李延睿已经来到江婉的身旁。 “娘,想不到是王夫子捣的鬼!”说这话时,少年人的脸上闪过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的神色,反正瞧着并没有多少事情圆满解决后的兴奋。 单单这几天,江婉就从李延睿的嘴里,听到过不少次对王夫子的介绍,是真心拿对方当忘年交的好友。 交友不慎!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2节 江婉此时能说啥? 她拍了拍他的手还来不及安慰,就感受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抬头,陆学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与友人的谈话,正目光幽幽地望向自己。 “多谢陆大人明察秋毫,还给我儿一个公道!”于情于理,江婉都该好好谢他。 只是她上前还福着身子行礼,人家就已经傲娇地扭过脸去了,“哼,这会儿不说我有眼无珠,碌碌无为了?” 声音低得仅跟前几人可闻。 嘶——江婉听得牙疼,这怎么还是个记仇的主呢! 可她能怎么办? 宝宝心里苦,宝宝还不能说。 江婉还不得不挂着一脸僵硬而虚假的笑,跟大家一起目送陆学政一行登上马车。 终于逮着空跟李延睿打听事情的原委。 陆学政的办事效率太高,让江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娘,陆大人一来就找洪教谕和书院的所有先生对质,王夫子立马就露馅了。”说起经过,李延睿仍然有些接受不了。 “想不到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夫子嫉妒我弄出来的。” 整件事虽然对江婉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还奔波劳累了一场,但其中经过竟然一点儿都不复杂。 当初洪教谕批评了李延睿气得拂袖而去,直接就去了府城。王夫子立即逮着了空子,在全书院师生面前假借洪教谕的命令将李延睿赶出书院。 甚至不惜勾结城里的商人,对李延睿屡下狠手,目的就是为了将他赶出县城,彻底绝了他此次乡试的机会。 而等洪教谕从府城回来,他又搬弄是非,说李延睿年轻气盛受不得丁点委屈,得了教谕的批评不服,竟然放弃了乡试的机会回乡去了。 据他坦白,他大费周章谋划这一切,只因王夫子本人也将参加本次乡试,他一直视李延睿是最强的竞争对手,事先就将李延睿开除出局,他的赢面要大上一些。 王夫子已经年近六十,此次将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搏,他不想给自己留有遗憾! 自己实力不济又不想留遗憾,就想出打击对手的主意? 江婉听得瞠目结舌。 全江陵府参加乡试的考生何其多,他是打算一个个的对付下去,只留他自己吗? 正好,王夫子作案动机明确,而且经过也跟冯小吏的调查结果吻合,江婉总算是放下心来。 母子俩低声嘀咕时,陆学政的马车已经消失无踪,洪教谕领着一班先生夫子终于能直起腰来了。 江婉这时候才有空去仔细打量洪教谕。 原来此人就是李文盛唯一的好友! 洪教谕跟李文盛年纪相仿,都才三十多岁,只是比起李文盛的玉树临风,洪教谕要显得壮硕一些。 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皮肤黝黑,要不是穿一身文人长衫,错将他当成庄稼汉子并不稀奇。 不等江婉开口,洪教谕就一脸歉疚的过来了。 “此次惊动了大嫂,是松泉的不是。”他抢在江婉之前给作了一揖,“幸亏学政大人亲自裁决,不然在我的手里葬送了延睿的前程,小弟将有何面目去见文盛兄!” 洪教谕名叫洪松泉,有高洁清雅之意,虽然长相不怎么清雅,但见他如此诚恳的态度,江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话,先前她并非没将洪教谕列为嫌疑人之列,毕竟事件的开头就是因他的批评而起。 貌似他也察觉到了江婉的想法,紧接着又道:“延睿的那篇策论写得是不错,但哪怕被学政大人赏识,我仍然还是劝他乡试下场时谨慎,这种务实之语能不写就不要写。” “延睿年轻气盛,有您帮忙看着,我就放心了!”江婉望着洪教谕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做为一个前世接受了大学教育的人,又怎会不明白洪教谕这话里的意思?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封建朝代的士代夫们为巩固自己的权力,个个都是排除异己的好手,真正虚怀若谷的人没几个,越是好的建言越容易被针对。 说到底,李延睿还是太年轻了。 能推心置腹的提点到这个地步,江婉对他的所有戒备之心都放下了。 “此次惊动学政大人非我们的本意,实属机缘巧合。”江婉深信,不管什么朝代,人与人相处的技巧都在,任何人都不喜欢越级告状的部下存在。 她跟李延睿上府城直接引来了陆学政,就属于越级。 事情出在临江县书院,总归是洪教谕的地盘,不管他会不会受罚,面上总不好看的。 “我知道,我知道!”洪教谕不等江婉解释,忙拦截了话头,“我夫人都跟我说了,大嫂上门也没有好好招待。” “这事还多亏了大嫂果决。想不到王夫子如此大胆,不仅将全书院师生蒙在鼓里,书院之外还请了外援,要不是你们直接去了府城,凭延睿的心性,后果将不堪设想!” 说起李延睿的执拗,江婉也同样一脸后怕。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第69章 回家真好 “娘!”江婉从临江县回来,到柳镇才下马车,立即就有人迎了上来。 来人竟是去张家庄拜师学艺了的李延平! “老三你怎么回来了?” 江婉此次接到李延睿的信,匆匆从柳镇出发,搭了冯小吏的便车上的临江县,紧接着又去了江陵府城。 哪怕只是短短的三夜两天,但每天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而且全程都在路上辗转,人已经肉眼可见的憔悴下来。 但再次回到柳镇,看到老三憨厚的笑脸,突然整个人都踏实下来了。 “是不是你师傅那里出什么事了?”虽然李延平比离家前又长高了些,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当初李延宗送了李延平去常猎户家学武,常猎户收徒的第一要求就是练功夫不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江婉已经做好了长时间不见他的准备,没料到这才半个月不到就回来了。 “娘,二哥怎么样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要去临江县也应该我陪您去啊,我力气大!”李延平挥了下手臂望着江婉,目光中满满都是委屈。 “没事了,都是一场误会,你二哥已经取得乡试的资格了。”王夫子陷害的事她要回去慢慢说,首先需要安抚下李延平的情绪。 看得出这孩子是真真切切的担心她,担心家里。 李延平这段时间跟着常猎户进了趟山,前两天下山来卖猎物才知道家里的事的,赶回去跟常猎户告了假,就立马回来了,每天除了帮忙归整新房子,空闲的时候全放到亭长官署这里了,只一辆一辆盯着从县城回来的马车。 要是江婉再晚两天回来,恐怕这孩子都等不及要找到县里去了。 母子俩有说有笑的回到新房,江婉才发现这几天李延宗他们也没闲着,不仅房子整理完毕,李记包点的幌子已经挂起来了。 “娘!还真让老三把您给接回来了啊!”随着李延宗洪亮的声音传来,赵芸娘、李翠,还有抱着瑜哥儿的江梅,一股脑儿的全都现了身。 望着一双双热切盯着自己的眼睛,江婉浑身轻松,终于回到家了,回家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没事,有事也是好事,老二的考试通过了。” 江婉赶早出的城,没蹭上冯小吏送信件的车,雇了辆马车回来的,眼下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店里还有客人在,她只冲大家挥了挥手,简单说一句让大家安心。 才坐下,李翠和江梅一个端洗脸水,一个端茶的全都围过来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哪怕坐马车,官道上飞扬的尘土还是会黏在身上,让人浑身不舒服。简单的梳洗了下,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江婉这才抽出空来打量了下自家的新店铺。 开阔的大厅里摆放着全新的木制桌椅,全都刷过桐油,既保护木头表面不腐坏不生蛀虫,也为了让这些木头制品更加坚固结实。 炖煮着卤食的香味从被间隔开来的厨房里飘过来,真令人胃口大开,镂空的隔断上糊了新纱,能隐约看到穿一身白褂子的厨师和干净整洁的食材,让客人吃得放心。 最有看点的是大厅的墙上,一幅幅‘墨宝’恰到好处的点缀。 虽然字迹拙劣,但胜在诗词极有意境,虽然李记开门营业不过两天,但已经在镇上识字人的圈子里颇有口碑了。 “娘,这个字,看这个字,是我写的哦!”李翠见江婉的目光停留在墙上,忙不迭的指着嵌在墙上的簸箩上大大的‘食’字炫耀。 “嗯,难得。” 江婉点评的水平不够,但终在李翠期望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只得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胳膊腿儿都在!” 李延平憋着的笑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兄妹俩闹成一团。 虽然李记跟望江楼之间隔着山与海一般的差距,但这个店子,却是自己亲手设计,再一点一点看着它变成现实的,真真切切属于她的产业,江婉也觉得十分满足。 说起来,出门一趟除了李延睿的事情圆满结局,江婉也算是见了世面,心中对将来越发憧憬。 “娘,先吃碗面垫垫肚子吧。”刚出来露了一面,又急匆匆进了厨房的赵芸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给江婉端来了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还有一碟她自己腌制的脆爽春笋。 “赶了那么远的路,想必没什么胃口,我就做了点清淡的,正好新腌的笋下来了,您尝尝?” 不得不说,家里这么多孩子,全都不及赵芸娘心细。 只是可怜见的,知道李延睿出事,想必也心急如焚,这才几天,眼底下都熬出一团青影了。 “给。” 当江婉将李延睿写给她的信递过去的时候,赵芸娘足足愣了三秒。 “谢谢娘!”等看清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这才惊喜的道谢。 “娘,你给芸娘带了啥好东西?我有份吗?” 江梅的眼尖,看到赵芸娘从她手里接了东西过去,立马小心眼儿的毛病又犯了。 “你相公就在那里呢,想要信找他要去!”江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此时她也注意到了家里其他人期盼的目光,便又接了句,“今年好好干,过年的时候咱们全家进城去玩。” “娘,真的?”李翠首先欢喜得跳了起来,“城里是不是像兰芝说的真的有戏有杂耍?” “猴子会跟人一样踩高跷吗?” “翠儿你别缠着娘了,娘去城里是有事,上哪儿给你看戏看杂耍去?”李延宗听到过年进城时,也没忍住从厨房里探了个脑袋出来。 得知李延睿在书院安然无恙,李家所有的人都皆大欢喜,气氛十分融洽。 倒是赵芸娘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几次摸了摸胸口江婉给带回来的信,又把手丢开。 江婉只当他们小夫妻才成亲没多久就分别,心中思念,倒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在感情中,多数是男人先动心,女人却动了情。 看看赵芸娘,再想到自家老二要不是得她提醒,都没想给赵芸娘带封信回来,她就很没好气,感觉自己的教导之责依旧任重道远。 千万不能让他学问还没学成怎么样呢,就学成了薄情薄幸。 赵芸娘本是官配,又是李延睿自己挑的媳妇儿,江婉认了也就认了,真敢给她弄个三妻四妾回来,真不介意先打断他的狗腿!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3节 第70章 江梅的娘 江婉刚回来时还神采奕奕的,但到底高估了如今这身份的底子。 这几天来回近千里路的颠簸,有李延睿的前程在那里撑着倒还好,如今回到了家,一切尘埃落定,人就松懈下来了。 所有的疲惫仿佛被放大了好几倍同时叠加在身上,江婉一觉从中午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娘,起这么早啊?可有好受些?”江婉推开房门的时候,正遇上李延宗在清扫院子,做开门营业前的准备。 柳镇上的这个铺子,是被形势逼着买的地建的,家底有限,江婉设计的时候就以过渡为主,并没有建造住宅部分,几个人住的都是临时库房。 江婉的这个过渡,是她的标准里的过渡,虽然只是木质板房,其实并不比镇上的房子差,而且设计很精巧,每个细节都有考虑,很是别具一格。 就算将来另起了青砖黛瓦的大宅子,这个商铺她也打算好好修缮利用的。 “太累,睡了一觉好多了。”江婉想到昨天本要回村里的,不免皱起了眉头,“家里没留人怎么安排的?” “娘您放心,全都托给曾婶子照看着呢。您累就多休息,今晚收了生意我回去看看。” 如今店里需要的菜、鸡、蛋等食材大多都要从镇上采买了,自家的那点儿产出已经远远不够,但好歹也是李家的家底,不容有失。 “李大哥,今日的菜送来了!” 就在李延宗和江婉说话的间隙,镇上的菜贩挑了满满的一担过来,里面有水灵灵的各种青菜,也有圆溜溜的鸡蛋,甚至还有十来只活鸡。 虽然只是开业的第二天,但李延宗已经有了经验,按照拟定好的步骤,将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这些菜中,除了青菜是早餐就要用到的,其它的全都是卤料,等忙完早餐后就要下锅卤上。现在的天气最适合切点卤菜下酒,李记的招牌卤味早在他们还摆摊时就已经在镇上成了气候,如今更成了镇上日子还过得去的人家,赶时髦的生活方式。 李延宗正要拿了青菜去收拾,才猛的发现江婉就在不远处站着。 家里当家做主的一向是娘,可前几天娘要出门,才将家里的一切托付给他,如今娘回来了,他竟然一时忘了规矩。 “娘,您昨天回来我忘了交账,昨天收的钱全都在我这里,今日买菜共花……” “你不必天天交给我,但一定要把账目记好,每月月底我再核对。”江婉忙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李延宗的转变在江婉的意料之中,也很满意目前的成果。 这个家始终都要交由他们兄弟来经营的,她一个人死攥在手里干嘛,又不想猝死。 但显然目前无论是他们中的谁,都还远没有成长到足以令江婉放手的地步,账目肯定还是要清楚的。 “老大,你看看那个人,像不像你岳母?” 江婉盯着门外有一会儿了。 李记的库房和后厨设在后院,前面是大堂门脸儿。从专门留出来的仅供进出的通道向外面看,一早她就看到一个包裹着头巾的妇人挎了个小篮子站在不远处,时不时的朝铺子里张望。 一开始江婉不以为意,但时间长了她也觉出不对劲来,仔细一看便看出那人有些眼熟。 “哎哟,可不是她!”李延宗急急的应了正要过去,又扭过身不动看着江婉。 “看我干啥?”江婉愣住不明所以。 “可咱们家跟他们江家断亲了。” “让江梅快去问问有什么事!再断人家也是亲母女,那是江梅的娘!”江婉很没好气的道,也不知道这老大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傻。 原主江氏的娘家人真的跟吸血蚂蟥似的,沾上就甩也甩不掉的那种。 如果按江婉的心意,这辈子都不见才好。 可她能避而不见,但江梅却不行,江德纲一家人记不起有她这个女儿也就罢了,最多伤心几天,但找上来却不能不理。 大虞朝自上而下的孝道并不是说说而已,江婉为了摆脱余婆子花费的代价不小,江梅父母俱在,真要算养老钱那肯定能开个天价,补偿不起。 江婉只希望江德纲看在好歹是自己的血脉的份上,别伤江梅太深。 她这个大儿媳妇啊,虽然心眼儿小了些,爱斤斤计较,但其实并没什么坏心思。 好在来人是她娘齐氏。虽然江婉穿过来还从没跟她打过交道,但原主江氏留给她的记忆中,这也是个饱受江家人压榨没有话语权的人。 只不知她今天来是为什么。 江婉很快将这事撂开,李记是第二天营业,一开门就有生意上门了,江梅有事她必须去帮忙顶上,不然赵芸娘一个人忙不过来。 哪怕是搬到店中,李记的吃食也没有涨价,只需要六文钱,就能吃上一碗或鲜香、或酸辣、或香辣的油泼面。 有猪肉臊子浇盖的大碗面也不超过十文。李记的面不仅量足价廉,还物美。 江婉改良过的鸡蛋机制面,不仅颜值高,宽窄长短都完全一致,而且机器制作用力均匀,挤压出来的面条还十分筋道有弹性。 李记的开门红得益于摆摊积攒下的口碑,还有建房时与人为善被邻里传扬出去的结果,这也是地方小熟人多的好处。 江婉到前厅,半开放式的厨房窗口就摆放了好几碗面等着送,她来不及与赵芸娘打招呼就开始工作,有好几人在她起房子的时候就熟识了的,大家倒是有说有笑。 不一会儿,她就见到江梅从外面回来,兴致缺缺。 “有事?” 本来江婉没打算过问的,但见江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她面前已经吞吞吐吐好一会儿了,才终按捺不住。 “娘,我娘来镇上卖鸡蛋,早上水都没喝一口,我能给她个馒头吃吗?”江梅那么爽利的一个人,难得也有期期艾艾的时候,只是这是什么问题? 江婉正欲发作,但猛的想起原主江氏的作派,以前家里事无大小都是她做主,稍不顺心就要闹翻天的,想必这个霸道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于她穿过来这么久都没能扭转多少。 第71章 赵芸娘的反常 江婉觉得自己的耐心是越来越差了,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江梅,这才强压住声音道:“你说我给你们零用钱是怎么用的?” 以前摆摊的时候她是经常给,如今开上了店,在开门营业之前她计算成本的时候,就跟家里人明确说过,每人每个月都有三百文的零用钱。年底盘点再视情况分红。 “我跟江家签了断亲文书是想省麻烦,肯定不会跟他们来往,但你跟你娘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 “谢谢娘!”江梅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忙不迭的往门外追去。 江婉叹了口气,只觉得江梅的难处还在后头。 反正她不能心软。 眼看着李家的日子就要过起来了,早段时间花钱请人起房子开铺子,小柳树村里说酸话的人都有了,若是她这时对齐氏的态度有个松动,不知道江家其他的人会不会立即顺着杆子就爬过来,那她先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 这边江婉给江梅放了权利扭头就不在意了,全然没有留意到赵芸娘的神色。 店里过了早餐时间,又忙着准备卤菜,一直忙到下晌,几个人才终于消停下来。 李延宗清点了全部的收入,捧个钱匣子乐呵呵的来到江婉面前。 “娘,猜猜咱们这两天赚了多少?” 江婉没去猜,只笑望着他。果然下一刻他自己就忍不住了,“二千四百八十一钱!足足有二千四百八十一钱呢!” 这足足还有零有整的? “这么多!”江婉也适时的混在其他人的惊呼声里捧着场。 折合下来两天赚二两多银子,平均下来一天也才一两多赚头。不过比起摊摆时的五百多文,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若放在她上县城、府城之前,只想小富即安,那还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但这一趟出门,给江婉的打击实在太大。 先不说江陵府的繁华与望江楼的奢侈,就她这一趟的花销,到现在还在肉疼! 这一路还蹭了冯小吏和陆学政两次马车,租的马车也并不华贵,结果光路费都花了一两多银子,再加上县城、府城的吃住,哪怕已经是最低标准,出一趟门差不多三两银子没了。 江婉回来的时候又给李延睿留了二两银子的生活费用,再置办全套被褥和生活用品,五两银子花得明明白白。 在全家人的欢呼声中,只有江婉一个人愁绪万千。 这段时间的收入已经能赶上李家前几年的总和了,但支出更大,家里的一百多两银子已经见底了。 一天一两多银子的进项的确喜人,但比起地皮、房子的巨额支出,简直就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再加上因她的干预,李延睿的乡试时间生生提前了三年。 除了要提防随时发生未知的变数,她更担心的是将来进京的费用。 当时她接收原主财产的时候还乐滋滋的换算了下,认为有十几万的家产,进趟京什么的不在话下。现在她只去了一趟府城,便立即改变了看法。 交通运输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在大虞朝,从临江县上京既要走水路,又要雇马车走旱路,一通周转少说也要在路上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 按照最普通的马车出租费用算,那这一趟光交通费就已经是个吓人的数字了,更不用提进京后拜师交友的花费,就凭目前这个赚钱速度,李家远远承受不起。 江婉越算内心越焦虑。 看来,她还要再开辟新的财路。 “娘,今天我也跟您一起回家睡吧。” 江婉收拾停当,正准备带了李翠回家,赵芸娘也跟了出来。 “咦,芸娘你是差什么东西没带来吗?” 怪不得江梅奇怪。 当初李家的生意还是个小摊档的时候,她们妯娌两个是没有地方住,才不得不在村里和镇上来回往返,那些天两人都累得不轻。 如今他们镇上的房子起好了,专门建了两个大库房,就是暂时为了她们住宿方便的。 没想到赵芸娘还要舍近求远,这就有点儿反常。 “反正我明天一早就准时来店里的,不会耽搁。”赵芸娘在大家的注视下颇不自在。 “弟妹不舒服明天就在家休息一天也好,今天调好的卤汁还在,我跟你大嫂学着做就是了。” 李延宗以前从未跟赵芸娘说过话,但见她不自在的样子,二弟又不在家,他是大哥自然要担当起来。 他说着话,脑子里已经开始回忆做卤味的那些操作了,“要不你再跟你大嫂讲讲?” 发了话又发觉自己好多做卤味的流程还不大记得住。 “没事,我肯定早到。” 其实不等赵芸娘表态,江梅早就在边上欲言又止了,一听让她学东西她就头痛,要是误了生意怎么办?“那也好,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能赶上做卤味就好。”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4节 出门的时候,江梅和赵芸娘两人都齐齐舒了口气。 赵芸娘要不怕累跑这一趟肯定有事,但她不说江婉也没打算打听,三个人一路走回去,暮色降临之前也回到了家里。 李记开业前一天家里就断了人,空了三天的李家小院除了比往日更静谧一些外,并没有什么改变。 猪圈里的两头猪崽吃得肚子滚圆,正在栏里呼呼大睡,鸡已经回笼,就连院子都有被重新打扫过的痕迹。 “去,给你曾婶儿送对卤猪耳去,应该能赶上给你树海叔添个下酒菜。”江婉打发李翠去给曾三娘送谢礼。 远亲不如近邻,自从曾三娘帮她说过话后,两家的关系迅速升温,现在成了村里走得最亲近的好友。 赵芸娘回到家后则主动的进了厨房,去做三个人的晚饭。 回来这一路上,她都很沉默明显有心事,这会儿到了家却又放松下来,与往常无异。 江婉仔细的回忆了下原著,却发现无论是赵芸娘还是李家人,他们的人生轨迹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全部改变了,现在想要在原著中寻出点先知先觉已经不可能,她只得放下。 这样松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天黑。 等赵芸娘去关院门,一家人准备睡觉的时候还出状况了! 第72章 赵志雄的盘算 初夏时节,比春日热烈,又比夏时温婉,最是一年好景时。 哪怕天已经黑了,但星月皎洁,柔白之下天与地又是另外一番缥缈的样子,轻风微拂,裹挟了各种不知名野花野草的香气四溢。 清风、明月、蛙叫、蝉鸣,一首夜的专属交响曲混织出一片奇异的时空,人声渐渐歇了,灯火也次第熄灭,世间安宁静好。 夜间偶有的匆匆行人带着期盼和憧憬,迈着毫不迟疑的脚步,仿佛是这清隽画册上的注脚,出奇的自然和和谐。 但也有人的出现,就好像往一缸水平如镜的水缸里丢下一颗石子,不但能打破平静激起涟漪还膈应人。 赵志雄摇晃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嘴里骂骂咧咧:“……死丫头,你……以为……死到这里,就能……” 就能什么到底没说出来,他拔了酒塞子,将葫芦口使命的往嘴里倒。可是费尽了力气,最后也只落下一两滴。 他拿舌头一卷,就这两滴酒水,都狠狠的咂摸了一下,可惜只品出满脸的不舍来。 将酒葫芦使劲儿的摇晃了几下,连个响都没有了后才垂头丧气的松开手,任由它垂落腰间。 好久没尝到酒的滋味儿了,想不到今日又让他找着了来钱的门路! 想着路的尽头就能拿到钱买酒,赵志雄原本走得歪歪扭扭的脚步都加快了很多。 没错,这个人正是赵芸娘的养父! 他收养赵芸娘的时候,赵芸娘已经五、六岁了,虽然人瘦得皮包骨头,蓬头垢面不堪入目,但却眨着一双大眼睛身姿笔挺,小模样儿板板正正的。 这丫头长大了绝对是个美人! 别人看不出是他们眼拙,但在青楼做乐师的赵志雄绝对不会看走眼。 当即与人牙子讨价还价花一两银子就把人给买到了手。 当时赵志雄的算盘打得极好,等自己再养大些,模样显出来了就去楼里转手卖个高价。 可惜没过多久他喝多了酒,在楼里的花魁娘子表演时拉错了曲儿,直接被老鸨轰出了青楼,而且就因他酗酒的名声竟再难在乐师行业立足。 后来不得不靠着年幼的赵芸娘唱小曲儿维持生计。 虽然日子过得越发捉襟见肘,但他的酒瘾却一天比一天大,常因赊欠的酒债太多而不得不转移地方。 父女俩来到临江县是去年的事情。 一开始就在县城书院边上的茶楼里卖唱,那些读书人大多手头宽裕,又见赵芸娘楚楚可人,着实收了不少赏钱,小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 可是日子久了,赵芸娘那死丫头又不肯唱些出格的,便令很多人觉得没了新意,赵志雄的酒葫芦空着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直到有一天,有个老爷暗示他,可以花十两银子跟赵芸娘过一夜,也就是坊间所说的暗门子生意。 穷疯了的赵志雄早没了要将赵芸娘培养成花魁娘子的雄心壮志,当即心动。 谁知这死丫头抵死不从,不惜投河威胁他。 好在被书院的一个书生救了回来。可是这死丫头就顺势粘上了人家,死活不肯再跟他走了。 赵志雄是偷鸡不反蚀把米,怎么想怎么不值,当场狮子大开口,强要书生二十两银子的聘礼。 他的本意是打消书生求娶的念头,却不曾想他当真东拼西凑把银子给凑齐了给他,大庭广众之下,说过的话反悔都来不及了。 他专程去打听过,这书生也算年轻有为,确实是前途无量的,被赵芸娘三两句劝说,他还真做起了当官老爷老丈人的美梦。 得了二十两的银子,天天在临江县醉生梦死,只等那书生高中。谁知左等右等,二十两银子都被他挥霍一空之后,才发现他的‘官老爷’女婿不见了! 说是因家里反对他娶卖唱女而闹翻。 啧啧~可不是分不清轻重么! 对这些赵志雄本是不放在心上的,但就连平常买酒和颜悦色的酒楼老板都不再赊酒给他,他这才慌了。 女婿的前程都没了,他要怎么办?这才急急的来寻人。 当初签婚书的时候也只记住一个柳镇,具体是哪个村子他却一概不知,可怜赵志雄身无分文,在柳镇上徘徊了大半个月。 小镇子上根本找不着来钱的活计,他过得比乞丐还不如,正当他打定主意离开时,却突然听说北街新开了间吃食店的消息。 饿狠了的赵志雄就想着去吃一顿霸王餐之后就赶路,毕竟新开的店都图喜庆,有个把闹事的都是以安抚为主,说不定还能蹭个几两银子的路费。 谁知他这一去,立马两只眼睛都直了! 他一直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在人群里,他一眼就将赵芸娘给认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食不果腹,三餐无酒,这死丫头还穿着一身新衣,一看就是小日子过得很不错的样子,赵志雄当即就气得心里不平衡了。 说好的给他养老,吃香的喝辣的呢?不是说不受婆家所喜受尽虐待呢? 自己这一趟可算是来对地方了! 他一出现就将那丫头吓得死死的,直接就掏给他两百文钱,只要求他绝对不能出现在她婆家人面前。 赵志雄嘴里答应得干脆,转头吃饱了喝足了,一葫芦酒又见了底,两百文钱也所剩无几了。 嘁!答应了什么有关系吗?她赵芸娘就是他赵志雄的女儿,哪怕是出了嫁的女儿,也不能不敢老子的死活。 总之他是要赖上她了的。 可是当他再去李记,却没了那死丫头的行踪。 一想到这里,赵志雄就满心得意。 自打他找到赵芸娘,就早将李家的底细打听清楚了,不就是住在小柳树村吗?她逃还能逃到哪里去!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赵芸娘晚上执意要跟江婉回家,就是为了躲赵志雄,一路都小心谨慎,生怕发现赵志雄的踪迹,到了家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放下来,谁知来关院门,冷不丁就与赵志雄的视线对上了! “我的钱全都给了你,我真的没钱了!” 第73章 她想活着 “没钱?这话说出来谁信呢?你当我第一天到柳镇什么都不知道!” 赵芸娘边说边使劲儿将赵志雄往门外推,只是男、女的力量到底悬殊,她那瘦胳膊小腿的,哪怕拿出了拼命的劲头,仍然无法撼动赵志雄分毫。 木制的院门不仅没能闭合半分,反倒越开越大了。 “要是我再早来两天,怕就能看到你摆摊做生意当老板娘的样子了吧,说什么在婆家受虐待,哄鬼呢!” “怕我被李家人见着?那行,我现在就喊亲家母出来待客。都是自家亲戚了,有什么不能见的?除非你这门亲事,本身就结得不明不白?” “你……” 本还在顽强抵抗的赵芸娘,听得赵志雄这调侃的话,突然就自暴自弃的退开,仍由院门大敞。 “你真闹得我活不下去,你又有什么好处?” “哼,你现在活得好好的我也没见着好处啊。”赵志雄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是怎么气人怎么来。 死丫头翅膀硬了,就想飞出他的手掌心?能逃得掉吗? 躲哪里不好偏躲到这乡下来,几十里的路,他这一路走得早没力气了,要不是有拿钱的念头支撑着自己,当他多稀罕来似的。 “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辛辛苦苦的养活你,你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赵志雄对赵芸娘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自从在柳镇上看到他,她就一直心神不宁,想着镇上白天人多他不敢轻举妄动,怕他晚上来找,特意跟婆婆回家来。 虽然她也没想能躲多久,但现在心头一片乱,只想能躲一晚是一躲,至少也有个想办法的时间。 可实在没料到这人竟然当晚就找过来了,还是婆婆在家的时候! 一个一直沉沦在地狱中的人是不惧恶魔的,要是以前的赵芸娘,绝对不会这样低三下四的去恳求赵志雄,哪怕去死也不能如他所愿,再被他利用。 但是她自从认识了李延睿,活着的意义就不同了,哪怕前世她凄惨的结局,她都不埋怨李延睿分毫。 更不必说这一世,婆婆不仅不搓磨她,甚至还会挡在她的身前保护她,虽然每天都很忙,也很累,但她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活着,她想活着,好好活着! “放过你?”赵志雄本想说怎么可能放过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放过你也不是不可能,我养了你小,你就要养我的老,你算算,给我折多少银钱合适。” “只要你给我一百……不,五十两,我只要五十两银子,立马消失在你面前,就像从来没来过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保证李家人发现不了!” 赵志雄一直观察着赵芸娘的神色,见开价一百时她那吃惊的眼神,就知道没戏,干脆直接砍掉一半,先拿个五十两再说。 看来这死丫头嫁给李秀才,果真是用了心计的! 一想到自己掌握着她的把柄,赵志雄就得意洋洋,静等结果,总之这丫头肯定会就范的。 今后他哪里还愁什么养老啊! “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我哪来这么多钱给你?”赵芸娘心头一片混乱。 她现在真的很难坚持自己是重生了。 上一世这会儿她还在受婆婆的折磨,每天早起晚睡立规矩,活得很不容易,也没有赵志雄找上门来这一出,重来一世,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你没有,你婆婆有啊,快去。”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5节 赵志雄走了这一路,本就又累又饿,再也没有多少与赵芸娘讨价还价的耐心。“你别当我傻,李家才在镇上买地、盖房子,开铺子,不说日进斗金,那生意也着实红火,不可能没银子的。” 赵芸娘没想到向来懒惰的赵志雄,竟然花了这么多功夫去打听李家。 “你都说了买地盖房,生意也才刚开张,银子都花了啊,还哪里有!”她还想据理力争一下。 “总之我现在就要五十两,不然我就将你设计嫁给李秀才的事宣扬出去,看到时候李家还留不留你!” 赵志雄再次拿出酒葫芦闻了闻,肚子里的馋虫又在造反了,整个人都烦躁不安。 “死丫头,算计我的时候不是很精明吗?你婆婆手里会没钱?你不会去偷啊?” 赵芸娘在他拿出酒葫芦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脑海中那些被打的记忆一下被勾了起来,身体本能的畏惧,不敢动弹! 她怕赵志雄,但更怕失去现在的日子。 她不要给赵志雄钱,她更不能让婆婆和相公知道当初她投河之事本是一场算计…… 脑子里越来越乱,前世的、今生的,受苦的、幸福的……所有的记忆全都在脑子里纠结,本来这些日子已经直起身子的赵芸娘仿佛一下被生活的重担给压垮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样子,完全像不堪重负。 但哪怕自己就要承受不住,她都没有朝江婉住的屋子望一眼,从没想过接受赵志雄的提议。 “李家的钱为什么要给你?” “当然……” 突然一声清响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僵持不下的僵局,赵志雄本能的就要接话,可一抬头,就见到李家堂屋的台阶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人来。 “娘……”赵芸娘两腿一软,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掠过:完了! 虽然不知道娘出来多久了,但她一开口就知道赵志雄是来要钱的,那肯定最后他威胁自己的话她也听到了。 本来她嫁给李延睿的事就令她十分不喜,难得现在对她才有好转,再要是让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只怕自己真的要被赶出去了。 可是……她好不甘心…… 相公写给她的情意绵绵的信就放在她的胸口,可再无相见之时…… “我李家的媳妇能不能留什么时候需由别人决定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江婉一见赵芸娘那心如死灰的样子,就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干脆直接说出来省得她胡思乱想。 “翠儿,你去找里正爷爷过来,还要树海大叔。一个外乡人都欺负到村里来了,是不把咱们村放在眼里吗?” “别,别误会!亲家母,我是这死丫头的爹,这不来认门来了。”赵志雄还正打量着江婉,没料到这妇人语气如此不善,好像对自己手里的把柄也不看重的样子,甚至还要请村里人来,当即就有些慌了。 第74章 那么大一个石锤 李家小院里不知是什么时候插上的火把,忽的一下全都点燃了,将不大的一方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赵志雄的眼睛一下不能适应这么强的光,眯了下再睁开,就见台阶中央站了一个顶多中年的妇人。 乌黑的头发在火把的光亮下闪着光,与眼眸中的两团跳跃的火苗互相呼应,相貌及五官赵志雄根本就无暇去关注,只感觉到那通身杀气腾腾的气势伴着她手里拄着的一根木棍已经扑面而来。 不对劲啊! 赵志雄扭头瞅了瞅已经瘫软在地的赵芸娘。 他可是打听过的,都说李秀才的娘是个无知村妇,就为了跟个儿媳妇怄气,直接断送了儿子的前程,可他现在看到的眼前的妇人哪里都似乎与无知挂不上勾? “亲家?我家儿媳妇是花了二十两身价银子买回来的,有身契为证,哪来的亲家?你要认亲凭的什么?” 那妇人说话不紧不慢,却掷地有声,与他一个壮年男子对峙连眼风都不躲闪一下。 “身……什么身契,不过是聘,聘礼,对,就是聘礼!”赵志雄刚见这个家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的时候,内心是躁动了一下的。 不过想用强的那点儿心思在看清江婉手中那根足有手腕粗细的木棒时,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套近乎。 不管怎么说,赵芸娘被他买了以后是去销了奴籍的,虽然当初他打的主意是,将她以良家女的身份卖给青楼时方便要个高价,但最后阴差阳错却让她嫁了个秀才。 他当然知道收人家李秀才二十两银子的时候是写下了卖身契的,但读书人最讲脸面,怎么会真的娶一个奴籍的女子为妻? 就算是为了那点儿不值钱的脸面,李家也不可能还留着赵芸娘的卖身契! 这会儿哪怕顶着江婉凌厉的目光,他结结巴巴的说话,那也是相当的有自信。 江婉嘴边翘了翘,暂时放下这个话题。 “刚才听你说什么,你养了小,就要养你的老?这话说得不怕风大了扇你的舌头!” “我怎么听说,这丫头跟着你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打小就赚钱养活你呢?” “亲家别这么说,我这个做爹的是没本事了些,但把她从一个小鸡崽儿那么大养活也不容易不是?再说当时我还给了钱才买来的呢。” 赵志雄见江婉转了话锋,心中一喜,果真被他料中,这妇人没有反驳他的理由! “亲家,这客都上门了,总不好一直在门口说话吧,要不……让我进屋?”他干脆得寸进尺,试探了下就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 “砰!” 正当赵志雄打量这农家小院虽然简陋,却也收拾得极整齐,琢磨着倒也不是不能住的样子,就听得木棍重重敲击在石头上的声音,出奇的大。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才发现李秀才娘手里的木棒有蹊跷! 这哪里是根普通的木棒啊,原来是根石锤。 那么大一个石锤啊! 这妇人要是发起疯来,抡自己一锤,那还有命在?赵志雄被酒弄得晕晕的脑袋当即清醒了好几分,后背都惊起一层毛毛汗。 “亲家,其实我就想,站在院子里就很好了。” “这么说,你也不容易?”江婉见好就收,口气也软和下来。 不收不行。 她手里的这玩意儿本是李延睿和李延宗捣鼓出来舂米用的,她刚才出来得急,只能找着这么一个趁手的家伙什,可重却是真的重,只刚才在地上杵了那么一下,手上虎口都震得生痛。 “可不!当年她才那么点儿大,破衣烂衫的,瘦得皮包骨一样,随时都要夭折的样子,是我,是我衣不解带的伺候她,如今亲家你看,生得多标致!” “连秀才公都相中了呢!” “我这老了也没处去,可不就想着让闺女孝敬一下……”赵志雄惯会看脸色,立即顺杆子爬,叫苦不迭,就想为后路多做些铺垫。 “你一个男人,还带个孩子,也着实不易。”江婉很同情的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当初你买她才她多大了?在哪儿被买的?” “谁说不是呢亲家!你是没见过,当时这死丫头还不够六岁,长得,跟个病猫儿似的,喘气声都不大。就在江陵城呢,我当时是江陵城最有名的乐师,被人牙子直接缠上走不脱,就发善心花了十两银子给买下了。” “买下后又花了不少的银钱给她请郎中,难得留下条命……” “难道她的父母是江陵人?这些年也没见遭什么灾啊,什么样的人家能这么狠心呢?” 江婉一点都不想听赵志雄胡扯,还十两银子买个病孩子,他是想当菩萨呢! 赵志雄听得江婉刨根问底,不知道有多开心,这妇人嘛,再厉害也不过是妇人,几个八卦就能把人哄住了。 想当年他赵志雄在楼里,那也是能围一帮姐妹们儿的。 哼~比起他那个心大的闺女,还不如直接哄了这亲家母好说话,当即一五一十的讲起赵芸娘被买来时的经历。 虽然其间夸大的成分居多,只要会提炼,多少还是能打听些东西出来。 赵芸娘自见了江婉出来,就已经心如死灰了,哪怕她开口还认她做李家媳妇,但打了两辈子的交道,谁都比不上自己对婆婆的了解。 那么好脸面的一个人。 当初就瞧不上她的身份,才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来,这回赵志雄闹到她面前,哪怕碍于相公的面子,恐怕她们才和谐起来的相处就又要被打破了。 正当她黯然神伤,猛的听到江婉在跟赵志雄聊买她时的情景,心里陡的一惊。 有惊喜又有哀伤,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听起来。 “就这?你把人六岁买回去,养到七岁就给你挣钱,就算你当初买人花了十两银子,我家反手就给二十两,你哪来的脸要人给你养老?” 赵志雄见江婉听得津津有味,本以为自己已经打动她了,谁知下一刻这妇人就翻脸不认人! “不是,我……” “对了,你今日来得正好!我儿媳妇七岁就开始养你,十六才进我家的门,这中间足足九年的时候,她给你赚了多少钱?是不是你应该折算进嫁妆里给陪送过来?” “哪有,哪有这么算的!” “呵!哪家嫁闺女不送嫁妆?你想当人家的爹,想让人给你尽孝,连块喜帕都没陪送,你这是嫁的哪门子的女儿?” “讹人来了?” 江婉的声音陡然提高,再咬着牙将手里的石锤狠狠的往地上的石板上敲了一下,立即火星四溅。 第75章 弱者只能被挑选 赵志雄的心里苦! 这女人怎么能如此善变?刚才不是还对他点头,认同他既当爹,又当娘的不容易了吗,几句话的功夫怎么还又耍上赖了呢? 当时不是穷得买不起酒喝了嘛,要是他出得起嫁妆,还卖什么女儿? 不对! 赵志雄的思绪及时被自己拉回来。 他是上门来讹诈赵芸娘的,怎么跟她婆婆扯上嫁女儿出嫁妆的事了? “我不管,反正今日要给我银子,五十两不能少!”赵志雄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的了,反正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破罐子破摔,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他就用强! 两个妇人,哼! 赵志雄的酒葫芦早空了,肚子也瘪了,还连夜赶了几十里的路,总之就是火气上来了,压也压不住的那种。 他边放着狠话,身体已开始动作。 柿子专挑软的捏,他想一把就钳制住赵芸娘,手里有了人质,就不怕李秀才娘再狠,也得乖乖就范! “哼!什么人敢在我小柳树村撒野!”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触到赵芸娘呢,就只觉得屁股一痛,整个人以狗吃屎的姿势扑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头仰得及时,一口门牙怕是要不保!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6节 “来几个人,把他绑了明日送官!”江里正一进门就声若洪钟。 ‘送官’两个字吓得地上的赵志雄一个哆嗦! “不……” 不等他把话说完,刚撑起的上半身又被人按了下去,一根绳索不由分说的把他结结实实的给绑了起来。 “不是,我真不是坏人!我是赵芸娘的爹……” “死丫头,你哑巴了,还不快为我说几句公道?” 哗啦啦又进来好几个青壮,打着火把,不仅将李家小院挤得水泄不通,也把小院照得纤毫毕现,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赵志雄知道自己今日的愿望是要落空了,但他习惯了拿赵芸娘撒气,又想着她还有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又朝她吼:“你别以为没了我就能过舒心日子,等我将你算计……” “把他嘴堵上!”江婉哪里容他讲完,当即大吼一声。 江树海的手正按着赵志雄,听了江婉的话随手一薅,薅到自家儿子,扯了他刚换下来还拿在手上的臭袜子就给赵志雄堵上了。 被抢了袜子的江大柱不仅发懵,还十分同情赵志雄。 他家距离李家最近,刚听到动静时他正准备洗脚,一只袜子脱了还拿在手上,没顾得上放下就跑过来了。 那可是他穿了两天才准备换的袜子啊,脱的时候自己都捏了鼻子才强忍了那味儿…… 江婉倒不知内情,她只是想阻止赵志雄将当初赵芸娘的算计说出来。她听不听倒是无所谓,反正原著里是提了那么一句的。 说赵芸娘对赵志雄忍无可忍,就利用投湖自尽这招,想来个金蝉脱壳,专门挑了书院学生出没的时候,看准了李延睿出门的时机。 从这只字片语中,可见赵芸娘倾心李延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这破釜沉舟的一跳,顶了天算是一个试探,还是走投无路之下以性命相搏换来的,算得什么歹毒? 照江婉来说,这种勇于向命运抗争的勇气,恰恰是身处底层的人身上所欠缺的,该大力宣扬才是。 但这里到底不是她所熟识的人人平等的法制时代,这里等级森严,男尊女卑。 就比如李延睿和赵芸娘,他们之间既有阶层的差距,又有男女的差别,哪怕两个人相爱结成夫妻,也只能是李延睿看中了,想娶,而不能是赵芸娘芳心暗许了,执意要嫁! 强者有挑选的权利,弱者只能被挑选。 反之,哪怕最终结果美好,也被人称之为算计,当事人也会感觉自己受到了蒙骗。 为了家庭的和谐,江婉也不能让赵志雄把这话说出来,更不能传到李延睿的耳朵里。 “你这厮还敢诬陷!你把人都逼得跳河了,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我家儿媳怎么算计的人?” “正巧我儿宅心仁厚,豁出性命相救,这两人也算是天作之合的良缘,岂容你一个老泼皮在这里胡说八道?” “大家伙都看看,卖身契还在这里呢,亲手卖了人得了银子,花光了又来讲父女孝道,这明摆着是当我李家好欺负啊!” “哼,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李家是人丁单薄,可我们背后是江姓族人,是整个小柳树村!你真当这里容得你撒野?” 江婉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纸来,落井下石般在赵志雄的眼前抖了抖,看到纸上那大红的拇指印,赵志雄顿时心灰意冷。 “唔~唔唔——”他的人被捆绑住了,但脚还能动,只双目一个劲儿瞪着江婉,不服气的乱蹬腿。 意思嘛,很明显,质问江婉为什么手里有契书还跟他扯那么多。 江婉笑笑没出声。 她要是第一时间就将他的企图给钉死了,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在村里没人赶来帮忙之前,天晓得她为了维护那副外强中干的造型,撑得有多辛苦! 再就是不让他放松警惕,怎么从他嘴里打探赵芸娘的身世? 想到这个,江婉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赵芸娘,这也真是个可怜的娃,苦水里泡大的。 听了赵志雄的讲述,江婉更同情她了。 只可惜赵志雄根本就是个废物,当时的事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都不能提供,只当自己从一个普通的人牙子手里买了个孩子。 赵志雄还想做垂死挣扎,但小院里听江婉说自己是李家背后的江氏族人、小柳树村村民的青壮们,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责任感、使命感,砂煲大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到赵志雄身上。 要不是江里正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只怕赵志雄连断头饭都吃不上就得上路走了。 李家小院里的人转瞬即至,又很快如潮水一般退去,顺走的还有一个被绑成粽子似的赵志雄。 在江家的祠堂里关一晚,再送到衙门里关一关,也不知道他那一身酒瘾的身子顶不顶得住,当然这已经不是江婉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让她头痛的是家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赵芸娘! 第76章 活在当下,诗意在远方 赵志雄被村里人带走,李家小院又恢复了平静,但江婉紧皱的眉却一刻都不得舒展。 这院中,还留了个麻烦呢! 赵芸娘也不知是不是脚蹲麻了,就那么蹲着一直没挪过窝,像只孵蛋的母鸡似的。 江婉有心上前帮把手,但今晚她直面了赵芸娘所有不堪的过往,只怕这小女子难堪;打算丢开手不管,由她自己想明白,却又担心她把握不住她这个婆婆的心思,不知道脑补些什么,这更深露重的,万一给吓病了如何是好! 江婉看着缩成一团,更显单薄的人,就像看一块掉进灰堆的豆腐,吹不得打不得。 “孵蛋呢,还不起来滚回你屋里睡觉去,明天的活不用干了吗?”想了想,貌似原主江氏的那一套应该会让她觉得亲切。 果然,好半天没反应了的地上的人,终是抬起了头。 她那一双好看的圆润杏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像是看到红萝卜的兔子似的盯着江婉。 “啊~不是,你好端端的哭什么啊!”江婉心里发慌,直接手足无措。 她最见不得别人哭了。 赵志雄闹腾了那么大一通,都没把人给弄哭,自己就吼……了一嗓子,其实也不算吼,是吧,就凶了那么一点点? “娘!”下一刻,一具温软的身体冲过来,紧紧的挂在自己身前。 江婉:!! 前一辈子,她也就搂过猫,搂过狗;穿过来之后,倒是抱过孩子,比如还不怎么会说话的瑜哥儿,软软糯糯的李翠都已经有些搂不动了,但突然弄这么一个大家伙…… “好好的,好好的……”她安抚着轻拍赵芸娘的后背,嘴里机械的嘀咕着,也不知道这种场面到底应该怎么应对。 赵芸娘并没觉得江婉的动作僵硬,她一时冲动抱住了婆婆,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无比舒服,连整颗心都熨贴得平平整整,不留一丝褶皱。 …… 第二天,狠是折腾了一番的江婉终于回归了平静的田园生活,可是家里的劳动力全都有活计要忙,照料荒地上新种的红薯就成了她的任务。 新开的荒地,哪怕开垦的时候花了很大的功夫,但地里的草总是长得比庄稼要快。 看到红薯地里全都冒出了头的绿油油的杂草,江婉只觉得头痛。 好在这两个月风调雨顺,红薯的长势不错,藤蔓都长到了半米长,是时候开始第一次控旺了。 种红薯这种作物,说简单也不简单。 如果懒一些,只管种下去,到时候等日子到了就去采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土壤、气候适宜,总不至于一场空忙。 但精耕细作也大有可为,产量自然更高一些。 江婉在这片地上投下了大期盼,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据她前世看过的闲书中记载,种一季红薯,可以进行三次人为控旺的操作。 红薯做为根块类农作物,收成全看地下薯块部分。 若藤蔓旺长,势必会消耗过多,造成土壤中营养成分集中向藤蔓供应,从而影响薯块的膨大,轻则减产,重则无收。 控旺就是红薯进入生殖生长时期时,及时人为干预藤蔓生长的手段。 通常的手法不外翻藤、提蔓、割藤,药物这四种方法。不必说,第四种直接不用考虑了。 李家的地是新地,远离水源,虽然眼下红薯的长势还不错,但得靠天吃饭,保不准接下来的几个月也依旧能得天眷顾。 江婉便将对红薯的伤害比较大的翻藤改为提藤。 只将延伸出来的藤蔓轻轻的拉离地面,让它匍匐生长时接触土壤而萌发的不定根破坏掉,只让它们无法再吸收土地的营养,并不损伤主茎叶,不影响正常的光合作用就好。 想法不错,但实施很难。 二十多地好大的一片,仿佛望也望不到边一样。 无论是江婉还是原主江氏,都很久没有再从事过如此高强度的劳动了,不一会儿功夫,只觉得头晕眼花,老腰都直不起来了。 生活在当下,诗意在远方。 江婉头一次觉得真正的田园生活远没有想象中的诗情画意,只有燥热和汗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跟着了火一样。 “你不歇晌还在地里忙什么?”听到田垄上有说话声,江婉抬起头就见到曾三娘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 小柳树村谁家没种几亩地的红薯,曾三娘就是熟知红薯的种植方法才好奇江婉的举动。 这点小技术也不值得藏私,江婉大大方方的将理论与实践全部倾囊相授。其实如果可能,她还希望小柳树村村民全都学起来。 曾三娘跟江婉的关系是缓和了,甚至比旁人还亲近,但每回见了面都忍不住斗几句嘴,都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她这回又要习惯性的想嘲讽江婉几句猪鼻子上插葱,尽在那儿装象,但见江婉那胸有成竹,对她解释得合情合理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你这倒是行不行啊?从哪里学来的?别是你脑子一发热又想出的折腾人的昏招吧?” 农家对庄稼收成的期盼超出想象,尽管曾三娘嘴里怀疑,身体却很诚实,不知不觉就跟着江婉一起提起藤来。 “哎,想折腾人也得找得着人啊!”听到曾三娘这句话,江婉内心的委屈可就勾起来了。 话说自己这婆婆当得,似乎真比不上原主江氏安逸! 原主江氏当婆婆那回儿,把一屋子儿孙管得死死的,连给谁吃几粒米都心中有数,她自己则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吃出一身肥膘来,最后活活被肉给噎死。 可自己呢?自打穿过来,就没有一天轻闲的时候! 为家里的几个小崽子费心尽力不说,现在还把自己弄到不得不干农活的地步。 “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果不其然,曾三娘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曾三娘打着学习的幌子,实打实的帮江婉干活,两人在地里边干活,边有来有回的斗嘴,好像也并不那么累了。 “江婶儿!快回家去,我三弟回来了,瞧瞧我三弟都打了什么猎物!”正忙活着呢,远远的曾三娘的大儿江大柱跑过来了,一开口就喊江婉。 一听是李延平,还提到什么猎物,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缩紧,连曾三娘都顾不得招呼,丢下活计急急忙忙就往家里跑。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7节 第77章 全村老少爷们儿都来吃肉 李延平的安危始终是江婉心头的一片阴云,哪怕已经送到张家庄常猎户那里去了,但仍然时不时的会担心。 十多岁的孩子,这才学了几天功夫,怎么就打了猎物还送回来了呢? 江婉一路小跑,胸口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还不等她到家,就见家门口很是围了一圈人。 “让让,让让,延平!”隔着老远的江婉就开喊了,等她近前,村里人全都乐呵呵的看着她,有人还对先前发生的事记忆犹新的,就忙笑着给她报信:“你家老三厉害了!这才几天不见,都能猎大家伙了!” 这么说孩子没事。 江婉的脚步就放缓了些,“他哪来的本事!还不是常师傅的功劳?” “老三你怎么能自己将师傅的猎物带回家来呢?”说话的功夫,江婉已经看到地上的野猪了。 野猪这东西群居,能出一头就有一窝。上回老三差点出事,村里的人就都小心了,干活都不肯落单。 “娘,这头真是我猎的呢!”李延平嘟囔着嘴,没得到表扬很不开心的样子,“我跟师傅这些天都在后山打转,这回是找着野猪的老窝了,猎了好几头大家伙。” “师傅说天气热了怕放坏,就让我给带家里来。” 江婉忙拉了他过来仔仔细细的检查,见浑身上下连道小口子都不见才放了心,“你怎么带回来的?” 闻言她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孩子虽然力气大,但到底年纪还小,总干力气活也会伤身子骨的吧。这年头除了科技不发达,连医疗也不怎么样,真被压伤着了可没地方去治。 “不是不是,我跟师傅才送到村口,被大柱哥他们几个看到,一起帮忙抬回来的。”李延平感受到娘发自真心的关怀,没得到表扬的那点儿小委屈立马烟消云散了。 “那好!大柱,麻烦你们兄弟几个再动动手,我去烧水,把这头野猪给处理了,今晚都到我家吃肉!” 江婉吩咐完又再加一句:“连同上回夜里来帮忙的都帮我叫上啊!” “好嘞,婶儿!” 一众年轻小伙儿光看着那头野猪就已经很满足了,现在又听说还有肉吃,那个劲头啊,才叫一个足。 “何需婶儿您动手,交给咱们兄弟就成了!” 一个家族里的同姓小伙,平常没事亲兄弟几句口角都可能会打一架,但出了村,或者做同一件事时,那就能拧成一股绳,形成浩浩荡荡的强大力量。 从一个小的宗族到大的民族,以及江婉前世所在的整个国度,全都充分的体现出了华夏子孙深入骨髓、刻进dna里的这个特性。 江婉对此有着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当下豪气横生,大手一挥:“天气热,这肉也存不住,今天我干脆代老三和他师傅一起,请全村老少爷们儿都来吃肉!” “嗷~有肉吃了!”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当即炸开了锅,个个兴奋得嗷嗷叫! “江婶子,做好了我们自己带饭来吃肉就好了!” 小柳树村太贫穷了,有很多人家一年到头碗里都见不着半点荤腥,一听有不要钱的肉吃,哪个不兴奋异常? 但也都还很理性,知道白吃人家的肉已经过意不去,饭都要求自己带。 江婉说完才看到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李延平,忙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老三,我这样做主你有没有意见?” 野猪是孩子猎回来的,她不仅没来得及表扬他,甚至代替他做主请客,这真是脑子不能发热,一发热准坏事! “娘,你做主就好。”李延睿习惯的挠头,很不自在。 他娘虽然没表扬他,但说今天的肉是代他和师傅请大家吃的!是他和师傅请客!心里早火热一片了。 当即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很有男子汉当家做主的气派。 “前两天你二嫂的养父大晚上来家里闹,要不是村里的叔伯哥哥们仗义相帮,娘带着你二嫂和翠儿,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我正准备做点吃食感谢大家。” “正好你今天就猎了这头野猪回来,这么大一头咱们一家人肯定是吃不了的,就算是拿到镇上去也一天卖不完,天热不好处理。”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住着的,又都沾亲带故,正好请了大家一起打打牙祭。”江婉看着那道有模有样的小身板好笑,但到底还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娘,那人来做什么?伤着你们没有?他去哪里了?”李延睿都要等不及江婉把话说完了,撸着袖子就要去找人算账。 江婉一把压下他,“没事,那人就是个酒囊饭袋,里正爷爷和树海叔他们带着村里的兄弟们来了,直接把他送镇里,听说又送去了县里,肯定是再回不来了的,你放心。” “那行,我这就去镇上叫大哥他们,让他们也早些回来吃肉!” “也好。” 江婉点了点头。自从出了赵志雄的事之后,赵芸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黏她黏得紧,每天晚上都赶十几里的路回家来住,既然不耽误事,大家一起回来热闹热闹也好。 江婉自来后就没有再做过饭,并不是她不会做,而是不需要。 首先原主江氏没有做饭的习惯,后来她又发现了赵芸娘的好手艺,轮不上她干脆也就袖手旁观了,但今天晚上她打算大显身手。 虽然说村里人难得吃一回肉,只要是熟的都不会挑理,但正因为难得吃一回,江婉就不想暴殄天物了去。 小伙子们的动作极快,不大的功夫,一整只野猪就在江婉的示意下分成了好几个部分。 猪头部分已经处理过了,脸皮带着耳朵江婉准备做卤菜,头骨下梅干菜熬汤,肥瘦相间的五花烫了皮切成丁,大块大块、香喷喷的红烧肉走起。 猪后臀肉正好拿来炒回锅肉,小伙子们处理得极干净,内脏都整好了,猪大肠正好拿来做干锅,一点儿食材都不会浪费。 村里人听说李家请客吃肉,不少人都主动来帮忙,一时之间,整个村子喜气洋洋的,比过年还热闹。 肉香弥漫在村子的上空,把一个个孩子馋得直流口水。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都挤在李家周围开餐,厨房里曾三娘挤了挤江婉,“你真不给你娘端一碗去?” 第78章 起了心眼儿 喜悦的气氛一直在小柳树村上空蔓延,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整个村子唯有一家死气沉沉,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所有的热闹包围着它,却完美的绕开了它,整个农家小院仿佛大海中的孤岛,与四周格格不入。 江德纲端坐在堂屋上首的八仙桌上,闭目养神,果然不一会儿,就瞥见一颗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在门边探头探脑。 “江茂财,若你今日胆敢跨出家门,我就先打折了你的狗腿!” 江德纲依旧是江婉之前看过的样子,沉沉如暮年,但说话的气势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声音不高,却能令他二十多岁的儿子望过来一眼,目光与之相触后立即顺从的移动开去。 江茂财虽低眉敛目,但心中仍然不忿的很,“我出去怎么啦?这村里的路又不是她家买了,我去找几个好哥们玩也不成?” 虽然每一句都是质问,但音量很低,与嘀咕无异,半点往日在家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气势都没有。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江茂财对上他爹横扫过来的严厉目光,立马转换口风,连死鸭子嘴硬都支撑不住了,忙将头缩了回去,笔直往西偏房余婆子的房里跑。 今晚村里有什么好事谁都知道,李家请大家伙吃肉的事一早就传扬开了。 为此他甚至都咽了一下午的口水,这会儿闻着空气中似乎都飘散着香甜的肉味。 可惜事到临头,他爹却将全家人都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江茂财的逃跑计划再一次失败,看来今晚唯一有可能吃到肉的地方就是奶奶那里了。 虽然江李两家是断了亲的,这段时间也再无来往,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就他姑那总往奶奶跟前凑的性子,这么长的时间也该忍不住了吧。 再说她将家里的田都舍得送了,再送几碗肉过来又能怎样? 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的人还有王昌秀,江茂财才进屋就见着他媳妇正在奶奶跟前说讨巧话儿。 “奶奶,我爹他这段时间都发的什么疯,你就不能管管他?”江茂财一进门就很没好气。 “急什么急什么?那娼妇还能不乖乖送肉来?” 余婆子早一肚子火气了,这回哪怕对象是自己宠爱的金孙,态度也堪称恶劣。 当她不想去?是嫌肉不好吃吗? 还不是如今儿子不听她的话了嘛。 李家的东西,她早就习惯当成了自己的,一想到那个败家娼妇得了头野猪,不乖乖给自己送过来,还请村里所有的人吃,她早心痛得都快滴血了。 那可都是她的东西啊! 偏她儿子真受了里正的威胁,就是铁了心的要与李家划分什么界线。 一个两个都没用,还真当那娼妇能翻了天去? “你爹那个没胆的是被她给吓住了,老婆子我可不怕!”余婆子重重的拍了下椅背,“断什么亲也不能否认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事实!” “里正处事不公,还真能将咱家除族不成?要除就让他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可是奶奶,我六姑……她们家如今都在镇上做买卖了,听说生意可红火了。”王昌秀暗里地撇了撇嘴,硬气话在家里说说谁还不敢啊? 上回都拦着人家了,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的,真不怕倒是直接一头撞上去啊! 若真撞死了,李家不得被扒层皮。 这老东西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儿呢,这都几个月了,她女儿一家吃香喝辣,日子越过越好,什么时候再送过半点好处过来? 王昌秀本一早就打定主意今天去李家大吃一顿的,她不相信自己去了,李家还能赶人。 可惜公爹正把着门,谁都出不去。 今天到底能不能吃上肉,全部的希望也就只有这里了,不然她何必还来奉承这个老婆子。 “嘁~那娼妇有啥本事做买卖?”余婆子嘴巴一拧,不屑得很。 自从两家人撕破了脸皮,‘那娼妇’就成了江婉在江家的代名词,每个人听了都心知肚明。 “奶奶,你当初真没传她点儿祖传的手艺?”王昌秀的一双眼珠子转得飞快。 李家在镇上摆着摊,没过多久就开上了店,前段时间起房子,村里不少人家去帮忙,一天就给二十多文的工钱,活还不重,自家男人拉不下脸死活不去,平白少挣了不少钱呢! 啧啧~这才多久,今天就舍得请全村人吃肉! 这是发了大财啊。 “咱家有什么手艺,传她我还不如留给你呢。”余婆子只当王昌秀是闲聊,没料到这个人却起了心眼儿。 得知李家去镇上摆摊时,王昌秀内心还好一顿嘲笑,说他们是没田种了病急乱投医,这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走的外歪门邪道。 谁知短短时日,人家的日子就眼看着不同了。 那万一……自家也去摆摊会不会更好? 比对六姑和自家小姑子做吃食的手艺,王昌秀对自己还是极有信心的。 她已经被自己的想法弄得热血澎湃,暗搓搓的碰了碰自己的相公,可惜江茂财一门心思都放在吃肉上,两只眼死盯着门口就没挪过窝,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媳妇的反常。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8节 眼看着村里的喧闹声慢慢涌向一处,周遭越发安静,江家门口仍然不见丝毫动静,王昌秀就知道坐在这儿干等无济于事了。 她借了个机偷偷回房,撺掇了自家大丫拿了碗偷偷从狗洞溜出去。 “你去多装一点,装了赶紧给娘端回来啊,路上别偷嘴!” …… 李家厨房里,江婉冷不丁听曾三娘提起余婆子,她才想起江家那一家人来。 只是冷冷的摇了摇头,“不送。” 今天江婉请客的初衷是答谢前两天赵志雄来闹事时,村里人对她们一屋子妇孺的维护之情,当晚及时赶来给李家撑腰的人里,可不包括江德纲、江茂财父子。 甚至江家的女眷,事后都没人现身。 那一屋子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心软给他们一分颜色,说不定哪开就敢开染坊,十足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主。 好不容易才摆脱的,能无牵扯还是不牵扯的好。 第79章 何德何能 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色还亮着,李家小院已人头攒动,处处欢声笑语。 江里正被奉为上宾,被一群人围绕着叫三爷爷、三叔公,老头子乐得只见牙花子,三婶儿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对身边的江婉道:“那天你家男人中了举,他也是这个德性!” “三叔心里敞亮,就盼着族里后生们争气呢!” “是呢阿婉,你三叔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这些时日没少在家里夸你。”三婶儿听江婉真心夸老里正,也笑得不见眼:“之前的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也是怕你犯浑耽误了孩子。” “怎么会!村里真正为我、为我们家着想的,三叔和三婶儿肯定是首位的。”江婉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含糊。 不管当初江里正为图李家什么,但为他们家开荒的地上契、为江李两家断亲主持公道,以及后来有什么事更是随叫随到,都令江婉动容。 撇开李家的事不说,村子里其他人家里有事,他老人家也尽量做到公正公道,怎么算都算得上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三婶儿也细细的打量着江婉,内心感叹这人要变起来,还真是脱胎换骨! “你谁家的娃儿?没大人看着吗?这么一大盆肉呢,怎么能上手抓?” 江婉与三婶儿还在闲聊着,就听得院里有人怒喝。 两人齐齐的望过去,就见一个黑得跟块炭似的脏娃儿可怜兮兮的站在肉盆边,紧盯着已经滚落到地上碎成两半的陶碗。 “这谁家的,怎么没人管管?”吆喝的妇人是李翠好朋友兰芝的娘,村里干活有名的利索人,一来就进了李家的厨房帮忙,这会儿大家伙儿都吃上了,她还在替人分菜。 “哎,你娘,你娘他们在哪里呢?”三婶儿倒是立即将那孩子给认出来了,当即踮了脚尖四处张望。 江婉见到人也想起来了,不正是王昌秀八岁的女儿大丫又是谁。 明明只比李翠小一岁,可说只有五岁大也绝不会有人怀疑。 江婉从原主江氏的记忆中得知江家有重男轻女的毛病,还真不知道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王昌秀她是见过的,每回见不说收拾得有多光鲜,至少还算齐整,再说还有从李家,从原主江氏手里搜刮去的衣料,穿在身上与村里人身上的粗布衣服很不相同。 可现在看看她的女儿,蓬头垢面的,已经分辨不出男女,一身黑灰的粗布衣服上倒是不见补丁。 不是说衣服完好,而是破烂成条状也没人帮她缝补! 江大丫避开家里所有人的目光才偷跑过来的,老远的闻到肉香,口水就止不住的往外流。偷摸着进了李家小院,两只眼睛立马被厨房门口那几大盆的肉山给晃花了眼。 在家里她也是见过肉的,只是每回都没有她的份而已,可是那些令她垂涎三尺的白肉,根本就无法跟眼前的相比! 本来她是没想直接上手去抓的,只是那浓郁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连整个人的意识都不受控制了,想着这些肉就在眼前,伸手就能吃到,完全顾不得自己的手脏还是不脏了。 兰芝娘的一声大喝吓得她一哆嗦,手里的陶碗直接就滚落到地上裂成了两半! 已经回过神的大丫止不住嚎啕大哭。 她一时忘了娘的吩咐,不仅没能带肉回去,现在连碗都摔了! “来,先把手洗洗吧。”正当大丫担心自己的回家会不会被打死时,一只盛了水的木盆就落到了自己面前。 大丫不敢抬头,噙着泪默默的洗手,忙收了声,连大声哭都不敢。 江婉不是圣母,但也不冷血,不管再怎么不喜江家人,却也做不出针对一个孩子的事来。 “吃吧。”她去盛了一碗自家的米饭,又浇上满满的肉,亲手递到大丫的面前,“慢点,别噎着!” 大丫吓傻了似的,猛的抬头紧盯着江婉看。 她已经八岁了,异常艰难的生活早已教会她察言观色,以前这个六姑奶奶她也是见过的,只是跟太奶奶、娘一样,从来都不正眼看她一眼。 这是六姑奶奶第一次跟她说话,眼神好亲切,声音好温柔,不由自主的就令她鼓起了勇气。 “六姑奶奶,我能,我能给我娘也带一碗回去吗?”大丫小心翼翼的捧着比她的头还大的碗,“不行……我就带这碗回去也可以。” “你自己不想吃?” 江婉有些好奇,明明看到这孩子闻着肉香不停的吞咽口水,却宁愿将自己到手的吃食给让出去。而且据她所知,王昌秀算是一个对女儿很恶劣的娘。 “不是的……我娘,我娘她要奶弟弟,都没了奶水。” 小姑娘生怕她会拒绝,一双眼饱含渴求的望着她。 江婉真想去敲开王昌秀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她何德何能,能有这样的女儿。 本来她没有打算给自私冷漠的江家人肉吃,但如今看着江大丫那双小兔子一样害怕胆小的小脸,实在不忍拒绝。 …… 尽管这次请客只做了菜,且还有很多人一起动手帮忙,但等到月上中天,曲终人散的时候,江婉还是觉得腰酸背痛。 这具身体在她的有意锻炼下,已经成功的减轻了重量,虽然没有计量的设备,测不出具体的数字,但已经渐渐宽松的衣服和已经显出腰形的身材,都令江婉十分满意。 只是体能方面还是很弱,连同临江县书院读书的李延睿,都很需要科学系统的体能训练,江婉盯着李延平越来越挺拔出众的身型发呆,也不知道常猎户那里有没有锻体的功法。 “娘,您早些歇着去吧,有我们呢!”赵芸娘即使忙着,也一直关注着江婉的动静。 婆媳俩的关系能有突飞猛进的发展,全因赵志雄引发的,实属因祸得福。 李家的风评因此次请客之后,在小柳树村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连同江婉一直忧心的二十多亩地的红薯提藤控旺全都在大家伙儿你一把我一把的帮助之下,不费吹灰之力的给解决了。 有很多村民受江婉的启发,回家将信将疑的也把自家的提了,小柳树村年底的红薯大丰收,成了十里八乡的奇迹,事后大家对李家、对江婉更是赞不绝口,当然这是后话。 没过几天,李家的宁静日常再一次被打破,这次是镇上的生意出现‘竞争对手’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认真的评论、点好看评分、还有打赏!这是对我创作的最好支持和肯定,让我动力满满。 谢谢大家!我会加油的~~~p(^o^)q 第80章 说话还是个带大喘气的 “延宗娘,延宗娘在家吗?” 这天中午,江婉正跟曾三娘、兰芝娘等一帮村里的妇人在家闲聊着,就听得院门被拍得啪啪的响。 叫门的声音熟悉极了,江婉不用怎么猜,就知道是村头牛二的声音。 出门一看,果见已经年岁不轻的牛二跑得气喘吁吁的,在自家院门前满头大汗的转着圈儿。 “延宗娘,你家店里出事了!快,快跟我走,我这就带你去镇上。”牛二这是赶了趟早班车才回来,连家都顾不得落就直奔李家来了。 江婉一听‘出事’,脸上淡定的神情瞬间土崩瓦解,连门都来不及收,只扭头冲屋里的曾三娘等人交代一声,直接就跟着牛二走了。 “牛二,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现在跟我好好说说?”等两人都在牛车上坐定,朝柳镇奔去,江婉才开始打听事情的经过。 “延宗娘你怕是还不知道,那个江……王昌秀,这几日也在镇上摆了个摊儿。”牛二颇为难的看了眼江婉。说到那户人家,就是人家的娘家,他一个外人不好置喙,只得急急的收住了嘴。 江婉一直在等下文,“她摆了个摊儿,我该知道?” “哦,”牛二这才发现自己的话只说了一半,忙又道,“你家老大跟茂财打起来了。” 江婉:“……” “快点,牛二,麻烦再快点!” “你也别太着急,我刚回来的时候亭长家的曾师爷在,应该不怎么打得起来。” 江婉吐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了。 从来不知道牛二说话还是个带大喘气儿的,一波三折,只差没把她给吓死。 “那就好,那就好。”想到打不起来,江婉这跳得七下八下的心总算安稳了些。“他们俩怎么会打起来的?” 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好奇。 家里几个孩子,就数李延宗的性子最沉稳,如今竟然会跟人打架了吗? “就是王昌秀也在镇上摆了个摊儿啊,打着正宗李记的布幌子,一开始每样都卖得便宜,倒是吸引了不少客人。” 牛二说起这个,那真是门儿清。 打从王昌秀跟江茂财两口子搭他的车去镇上开始,一天天发生什么事他都清清楚楚。 “可后来不知怎的都说她做的味道不地道,做的吃食就卖不出去了,为这事茂财两口子只差没在我车上打起来。” 牛二正说得兴起,忽的扫到江婉直直盯着他的目光,便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今日他们就将摊子支到了你家对门儿,吵着说你家偷的是江家的秘方,不让你家开店呢,你家老大这不就跟茂财吵起来了。” 偷了江家的秘方? 江婉听了开头,内心毫无波澜,不过就是见人家发了财自己也想分一杯羹的戏码,就算首先跳出来的不是王昌秀,也有可能是李昌秀、张昌秀,这并不奇怪。 但王昌秀却打着自己偷江家秘方讨说法的旗号不让自家做生意,这点她有些费解。 “江家有秘方?”江婉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敢当面打假维权的,拿不出点真货来也没人相信不是。可江婉记得她家的吃食好多花样都是自己偷渡过来的舶来品,这个时空并没有啊。 “屁的秘方!”牛二晒笑了下,就凭余婆子那全村差出了名的茶饭,哪是有秘方的样子?“有没有你还不清楚啊?” 江婉就更好奇了,王昌秀在自己这里貌似没讨着什么便宜去吧,为什么还摆出一副跟自己杠上了的样子,不死不休的架势? 带着这个疑问来到镇上,才刚到亭长官署所在的十字路口,江婉就能听到王昌秀那盛气凌人的声音,还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在自家店铺的对面空地上,果然支棱起了一面‘正宗李记’的布幌子,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正宗’二字还是明明白白。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49节 再看王昌秀叉了腰,冲自家店铺指指点点的样子,江婉真是哭笑不得。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啊! “喂!你打着我家的名号,都不需要支付冠名费的吗?” 王昌秀正在指手画脚跟围观的人‘科普’李记偷秘方的过程,一边吩咐了江茂财低价售卖自己家的货品。 其实听她说出嫁女夫家、婆家八卦的人并不多,大家的兴趣全都在摊上的卤味上。 一文钱就能买一个卤蛋的价格的确很吸引人,江茂财也忙得手脚不停。 冷不丁听到江婉的声音,两人齐齐一愣,显然没料到她来得这么快! “‘李记’还正宗!我记得你们俩没人姓李吧?”江婉倒也不慌不忙,“小柳树村姓李的也只有我们一家,你们是怎么姓上李的?” “听我说大家伙儿!”江婉都懒得看王昌秀夫妻一眼,扯下了布幌子就走。 她一边走一边展开了那幌子,“我家做的就是简单的吃食,承蒙乡邻抬爱,才得已传出个名号来。只是没想到现在连假冒的都出来了。” “我家的卤菜手续繁杂,制作费时,也不过就是收个加工钱,若大家想要再便宜些,口感不强求,从我家店里买了相同的卤料回去自己煮也行,花不了几个钱,口感或有不同,但比吃这些来路不明的要好很多,至少自己亲手做的有成就感还干净放心不是?” 江婉的话音才落,江茂财就没活儿干了,有几个给了钱的还急急将卤蛋丢了回去,直接从他手里把铜钱抠了出来。 有正宗货的便宜版本,谁还要来路不明的野货?毕竟是吃进肚里的东西,万一吃坏了找谁去? “什么卤料?要怎么卖?”一大群人哗啦啦的就朝李记涌了过来。 “不急不急,大家别挤,这就去取!”赵芸娘只与江婉一个对视,当即就领悟了婆婆的意思。 赵芸娘上辈子活得窝窝囊囊的,自嫁进李家就再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虽然这辈子境况改变了很多,但遇到王昌秀这般泼皮无赖,还有些不是对手,今天被人上门来闹,的确有些慌神。 可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江婉的身影,她的心当下就定了。 “喂,喂,你们别听她胡说!”见自己好不容易招揽到的客人都跑了,王昌秀急得直跺脚,“就是她,偷了我家祖宗的,传媳不传女的手艺,就是个贼!” 第81章 自求多福 看着王昌秀酸鸡跳脚,江婉无奈又好笑。 但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个有些头脑的人,能从李家诸多经营品种中,独独选择了仿制卤菜。 随着天气慢慢变热,简单方便,而且干香不腻,风味独特的卤菜,一经面市便备受柳镇居民的喜爱。 就算对李记来说,卤菜目前也算是比较大的利润增加点。 “这就是个家常菜,你硬要说谁偷了谁的手艺,还用得着说吗?大家一尝不就都知道了?”江婉回视着她,“做生意各凭本事,我也不计较你盗我家的菜品了,只是这个李记的字号你不能再用。” 王昌秀怄得要死,自从江婉出现,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她准备了好久的一场大戏绞成了碎末,连渣都不剩了。 不仅自家的布幌子被拿走,连客人也全都跟她走了! 明明王昌秀觉得自己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可偏偏被江婉三两句说得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就是回不去嘴。 “走,咱们去别处卖嘛,她又没说不准咱们做生意!”江茂财的目光扫到一直紧盯着自己的李延宗,两条腿都有些发软。 虽然他比李延宗大好几岁,但他做为家里的独苗,自幼便被家里的人保护得极好,从没跟人动过拳脚的,刚才只是跟李延宗比划了下,到现在仍然发憷。 “屁,客人都跟她走了,谁还来买咱们的菜?”王昌秀的心里比江茂财明白多了,瞅着摊子上剩下的卤菜十分糟心。 当初要做生意的是她,可一连出了三天摊,不仅没赚到钱,怕是连本钱都要蚀进去了。 “你说什么!卖不出去不是你做的不好?”江茂财本就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王昌秀的口不择言简直就是往他的枪口上撞,当即腾的一下就起身,一双眼像要吃人似的盯着王昌秀。 “是我做得不好吗?”平常王昌秀是不敢跟江茂财顶嘴的,但眼看着生意要亏,回去也是没法交代,这个锅一定要先甩出去。“还不是你们江家人给的方子不行!” “都一样的方子,为什么她行你就不行!还敢犟嘴,看我不打死你个败家婆娘!” “……来啊来啊,今天不打死我的不是男人……” “……” 围观的人都是被这两家的生意纠纷给吸引过来的,没想到最后这场闹剧竟然变成了夫妻打架! 总不能干看着两口子打起来,被人拦阻着,这两口子雷声大雨点小,骂得却很是热闹。 李记,赵芸娘在得到江婉授意的那一刻,就立即将自家厨房的卤水端了出来。 “来,来,两文钱一碗,回去放砂煲里,鸡蛋、猪蹄,鸡杂、牛羊肉尽管往里放,大火煮开两刻,再焖两刻,半个时辰就可以开吃了,简单得很!” 做卤菜简单也简单,想要做好吃也不简单。 王昌秀的卤菜做得并没得到精髓,江婉走过去闻着那味儿就知道了,也怪不得她的生意不好。 不过一文钱一个的卤蛋却仍然很吸引人,就在她跟李记来打擂台的短短时间里,就卖出去不少。 原因就是李记的卤菜着实要贵些,比如一个卤蛋就贵了半文。 有钱的老饕自然不在乎那一文半文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味儿,但更多居家过日子的平头百姓,只能支撑起偶尔尝尝鲜,能吃上便已觉得难能可贵,更在乎价格。 正好这批人并不是李记常客,而李记卤料的推出,倒是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两文钱一碗的卤水,原料是相同的,自家买回去想卤什么卤什么,可不更实惠? 不大的功夫,李记的二道卤水都卖得干干净净,尽赚了三、四十文的收益。 李记门前的骚乱很快平息,曾师爷全程都盯在这里,怕出乱子。对这个虽然性格迂腐了些,却很尽职尽责的老秀才,江婉一点都不反感。 “今日辛苦曾先生了,改日让我儿请您喝一杯水酒?” 曾师爷见到江婉就忍不住想到卖地那天,自己一不留神就着了这个妇道人家的道,当即面色讪讪。 “你这妇人,要是真有心,送我一只猪耳朵下酒就好,何必送空头人情!” 江婉忙笑着让李延宗给他切了只卤猪耳,切成薄薄的片,淋上秘制的辣油,炒香的花生豆子和香叶,当即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看得曾师爷连连点头,只差没有当堂赋诗一首。 相比又重新和谐融洽的气氛,只有一个人怔在那里像丢了魂似的。 江婉故意不去看她,大家也都忙着。 江梅这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 王昌秀和江茂财在店门口闹这一出,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其实一点儿想要出卖李家的心思都没有。 只是前些天她娘又来看她,说自己在家里做饭不好吃快要过不下去了,向她打听做卤菜的方法。 江梅这段时间接触的人和事都多了,也有了些底气,想着自己曾被家里人视为一无是处,如今就连她娘就认可她的手艺。 既有有心炫耀的意思,也实在心疼她娘在家里吃苦受累还得白眼,哪怕自己跟着赵芸娘只学了个半调子,仍然对她娘倾囊相助,把制作方法倒得干干净净。 可是谁知道,她娘根本不是为了自己做来吃,而是要做了来跟李家抢生意! 早要知道会闹成这种结果,当初就算被她娘打死,她也绝对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也亏得她只跟着赵芸娘学了个皮毛,若真将王昌秀全教会了,李家岂不是要完? 江梅想到这里浑身冰冷,如坠冰窟,更不敢去看江婉。 不说女人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光江家和李家给她的待遇,江梅都知道要怎么选,她不可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可是婆婆还能相信她吗? 赵芸娘忙完出来,还见到江梅这个大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傻站在那里,心里免不得替她叹气。 都这时候了,还傻愣着干什么,去求娘啊! 虽然娘进门时的脸色就不好看,但也没有立即发作她,显然是理解她的苦衷的。 只是她的脚才迈步,身后立即传来娘的冷哼声,吓得她立即又缩了回去,奉送给江梅一记自求多福的眼神。 只能说这回,连赵芸娘都猜错了江婉的心思。 第82章 休妻 李延宗一直盯到江茂财夫妇骂骂咧咧的离开,才转身回来。 只是那一张往日总挂着温和笑容的方方正正的脸,此刻黑得吓人,神情凶狠的盯着江梅看。 江梅自嫁进李家,仗着有婆婆的偏爱,不仅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就算是在李延宗的面前,偶尔也是能颐指气使的。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李延宗,当即吓得瑟瑟发抖,活像被猛兽压制住了的小羔羊。 “相……相公,我,我错了……”实在顶不住压力,当即嗫嗫的坦白。 “你是什么时候教给他们的?” 哪怕结果与自己心中的猜想一致,李延宗还是存了些许侥幸,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这麻烦是自己媳妇给引来的。 “就……就上回,我娘来,卖鸡蛋……” “但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我一开始是没打算说的。”江梅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不小,但还是想极力为自己辩解一下。“可我娘说得可怜,说我爹、我奶和我哥全都嫌弃她,她快要活不下去了……我没办法,没办法才教她的……” “嫌弃?”李延宗听得冷笑了声,“你娘在家哪一天不被嫌弃?这话你也信?” 他的心当真沉到了谷底。 自己这傻媳妇儿哦! 江家从开始打主意,到动手抢李家生意,这么算下来都半个月了。李延宗小心的瞟了他娘一眼,内心很自责。 说起来,这祸能引起来,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本来李记的食材全都是从镇上的小贩手里买的,人家不仅量大、品种齐全,还价格便宜。 但有一次他岳母齐氏又来镇上卖鸡蛋,想着到底是江梅的娘,再说买谁的不是买,就随手收下了。 虽然两家断了亲,上回娘也说过,齐氏到底是江梅的娘。 这一来二回的,齐氏来了镇上总要找江梅聊聊,半拉月少说也见了三、四回。 母女见个面什么的,李延宗自然没放在心上,想不到问题就出在这里! “她说什么你就信啊,万一要我们家浇头的方子你是不是也会说?” 李延宗当真是火冒三丈。 “……我,我,已经说了……”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0节 江梅此时除了畏惧,其实内心也很不是滋味,想不到她娘都拿她当了枪使。 这回王昌秀只是仿制了李家的卤菜,万一哪一天把面馆也开到对门来,那可真是叫人猝不及防了。 这点轻重她还是能分清的,哪怕冒着李延宗要吃人的怒火,她还是干脆老实坦白了。 “你!”李延宗气得额头青筋直冒,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缓了好几口气,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见江梅打着哆嗦的样子,放低了声音又问,“你还有什么是没说的?” “没,没了。” “砰!”哪怕李延宗再好的脾气,这回也实在要爆发了,忍了又忍,这一拳才险险没砸到江梅的身上,而是锤在了桌子上。 李家一开始摊摆是靠卖包子送螃蟹汤,才打开局面的,后来才有了娘做的机制面条。 面条的浇头是李记的特色,每一种都是娘和弟妹精心调制出来的,想不到这娘们儿竹筒里倒豆子,全都跟人说了,还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开了店之后,店里又增加了卤菜,以及多种小吃。 小吃的进项不多,零零碎碎的,但好歹丰富进店食客的早餐品种,现在已经成了李记吸引客人的招牌。 “你怎么敢!” “你说说这里头有哪样是你想出来的?全都是娘和弟妹的心血!” 江梅也急了,忙上前扯李延宗的衣袖,“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不过我并没有都学会,他们从我手里也学不全的……” 李延宗气得狠了,这时候哪里能听进去话?当即一甩胳膊,便将江梅摔倒在地上。 江梅本就害怕,这会儿更六神无主了,正不知要怎么求饶才能得到原谅,就听李延宗冷冷的道:“你回娘家去吧,我李家留你不得!” 江梅有一刹那的呆怔,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她要被她男人给休了! 休之一字,本就带了极强的侮辱性,更是千百年来封建礼教给女人套上的枷锁。 被夫家休弃回娘家的女人,遇上疼爱女儿的父母,尚能得到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但更多的人家只会嫌弃这是个拖累自家名声和前途的存在,只想丢得越远越好。 乍听出这个意思,江婉都有些吃惊。 她想不到李延宗处事如此决绝。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赵芸娘则浑身都在发抖! 前一世被休弃的那个人是她,最后一个人凄惨的倒在路边成了野狗口中食,估计连个替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娘!娘!娘救我!”慌乱过后,江梅似乎终于找着了方向,跪爬着扑向江婉,一把揪住她的裤管。 江婉几次张口,但接触到李延宗凌厉的目光,她都没有出声。 到底是男权时代,平常看着最软和不过的李延宗,生起气来,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 江婉自己也迷茫。 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男女平等的口号在她前世都喊了几十年了,但在很多领域,女性还是处于弱势,虽然不乏人为的因素,但男女性别的差异也的确无法消弭。 更何况如今身处男权社会,她总不能为了照顾自己的理念而强行打压李延宗,让李家与整个社会格格不入。 李延宗的自信是她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从让他自己拿主意开始。 一点一滴养成的那点儿自信如果又被她的否决打击得灰飞烟灭,或许再也自信不起来。 一个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当家做主、没有主见的大家长又能将一个家庭带向何方? 再则,江梅的劣根性在这件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也着实该得到一个教训。 在原主江氏的偏爱下,她这个侄女兼儿媳妇在李家实在过得太安逸了。平常只管好吃懒做,爱好搬弄是非。 自江婉接手之后,做什么都力求一视同仁,江梅曾经的特权便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多少也令她产生了一些不满。 只是近来家里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这些不满便被掩盖住了,不那么明显而已。 结果江家人一出现,江梅想找回在夫家失去的优越感,立马就被人抓住了她想显摆的心,成功的套取了李家所有的‘秘方’。 这些秘方于江婉来说,损失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但也显露出来,江梅的这个毛病,可能是整个李家铁板一块中一个大漏洞。 第83章 儿女都是债 江梅是含着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的。 江婉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李延宗的决定。 不过也到底没有坚持住旁观的立场,在江梅收拾包袱离开李记的时候,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说先回去冷静几天,连同李延宗都没有说出那个‘休’字。 虽然这话听起来没有多大的意义,但好歹是给了她一个希望,总不至于将人往绝路上逼不是? 就江家那些人的德行,江梅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万一她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江婉自己良心那一关这辈子都过不了。 正好牛二送她来镇上的牛车还在,返回的时候正好捎上江梅,临走时,江婉没忍住偷偷的拜托牛二在村里照看下她。 江梅走了,店里就有些忙不开,村里的农活也不多,江婉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回不去的。 江梅这次犯的错,在江婉的眼里还算不得什么,只想让她得个教训,免得将来闯出无法收拾的乱子来。 再说李延宗与她的夫妻感情尚在,又有瑜哥儿这个孩子的拉扯,江婉可不希望他们说离婚就离婚呢。 那些耍威风拆散儿子媳妇的恶婆婆,江婉觉得她们的脑子怕是有毛病。 落得怎样的众怒人怨先不说,自己再操心一回儿女亲事,难道不累吗?反正她才不做这种傻事。 “娘,您真的放大嫂走了啊?”江婉还来不及回店里,李翠牵了瑜哥儿的手慢慢走了出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家里的纷争只有才一岁多的瑜哥儿不懂,他被最喜欢的姑姑牵着,另一只手举了个糖人正啃得香甜。 自从赵芸娘养父的事解决之后,她在家里就不再怎么拿自己当外人了,李翠羡慕她的一手好女红,这段时间都跟她二嫂在镇上店里住着,随便看看瑜哥儿。 江婉扫了眼,全家除了外出求学的李延睿、拜师常猎户的李延平,现在又缺了江梅。 前两个人是出去奔前程的,缺席不在心里还好受点,江梅即使是犯错,但她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浮现在江婉的眼前,心里总不落忍。 特别是明知道她回到江家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老大,你过来。” 江婉当众维护李延宗的面子是一回事,背地里教育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实在等不到天黑就将人单独叫到了自己的屋里。 “长兄如父,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就是李家的顶梁柱,要肩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这是你身为长兄的职责,不可推卸。” 江婉不等他出声,用眼神示意他安静,接着又道:“是的,你这段时间做得很好,也有些担当,还算是个合格的长兄。” “下句是长嫂如母,你的妻子对整个家庭也同样重要,你知不知道?” 李延宗看着江婉,一时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她太令人失望了,想不到会做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差点害了整个李家!”只思忖了下,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李延宗的声音很大,似乎只有这么大声的数落江梅,才能证明他自己的做法一点没错。 江婉也不打断他,静静的看他细数自己媳妇的过错,明显感觉到他的底气越来越不足。 李延宗此时的心情的确复杂。 初听到江梅口无遮拦,把店里的配方什么都教给她娘家的娘之后,确实是又气又急,连半情面都不想给她留的。 但是刚才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心头又空荡荡的,特别是看到瑜哥儿无知稚子,这么小就将得不到亲生母亲的照顾,又感觉自己太残忍了一点。 娘说长嫂如母,显然江梅严重不合格。 可再细想,江梅在李家一直以表姐和大嫂的双重身份存在,无论是对老二、老三还是翠儿,又都极好,没生过任何嫌隙的…… 江婉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李延宗脸上神色几变,直到他脸上生出悔色。 “人无完人,是人都会犯错。就连娘当初对你们也相当苛刻,那你现在还记恨我吗?” “阿梅犯了错,自然该得到教训,但这个媳妇儿你是真的打算不要了吗?” “她这段时间的变化家里人全都有目共睹,的确是在变好,而且她到底是你的结发妻子,瑜哥儿的亲娘。” “再说。”说完这两个字,江婉垂下的头重新抬起来,紧紧的盯着李延宗,“她做错事,你就没有任何失职的地方?” “我?”李延宗很吃惊的抬头。 “阿梅是你的妻子,日日跟你一处做事,你可有关心过她?” “咱店里的手艺又不是说一次就能学得会的,王昌秀和江茂财都能出来摆摊了,她跟他们的交往绝不止一次。” “但凡你对她的关注多一些,你就不难发现这件事,能及时阻止,这是一失。” “平常你没有对她行使看顾之责,休弃的话却说得轻而易举。” “江家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阿梅就这样被你赶回娘家,会过什么日子你可有替她想过?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你可会怀念你们之间的夫妻情份?” “瑜哥儿又有什么错,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此事虽不因你而起,却与你与脱不开干系,算是二失。” “我说的可有错?” 随着江婉一句紧接着一句的问话,李延宗的头越垂越低,到后来开始慌乱,“娘,怎么办!我都将人赶出去了,她不会真的……” 看着他恨不得立即就要追出去的样子,江婉怀疑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了。 “滚滚滚!暂时应该死不了呢,我托了牛二照看着些。等几天再去接回来吧,既然话都放出去了,多少让她也长长记性。” “都当家理事的人了,遇事不知道多想想?仓促做了决定现在又后悔,你以为做什么都能反悔?” 李延宗被江婉灰头土面的轰出房,打开门差点儿跟门外的赵芸娘相撞。 “你又是来干嘛的?”江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都要疼炸了。 都说儿女都是债,这便宜捡来的也一点儿都不省心。 “扑通~”谁知赵芸娘不声不响,突然就给她跪下了。 第84章 江梅知道怕了 下晌的村道上安安静静,前后只有牛二一辆牛车,车上江梅高高低低的哭泣声就尤为明显。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1节 牛二暗自庆幸,亏得路上没人,不然别人还当他怎么欺负了人家小娘子呢。 “阿梅啊,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孩子,咋这么拎不清呢?”他想起江婉交代的任务,试图开解下江梅。 反正他今日一天都耗费在他们老李家了,再说江婉人也大方,给的车钱也不亏他。 “你娘家,那是抓把沙子都要攥出油的主,你还将家里的方子都教给他们,这不是要绝自家生意吗?李老大能不怪你?” 江梅听到了,却不想吭声。 她当然知道自己错了,也很后悔,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办? 出门之前她苦苦哀求,希望有人留下自己,可如今已经被赶出来,她心底倒生出了几分怨气。 她嫁进李家原本是享福的,可并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为李家开枝散叶,生下了长孙没功劳也有苦劳。往日里跟李延宗不说夫妻恩爱好得蜜里调油,那也是和谐顺畅的。 她不过是想帮衬下娘家,想不到李延宗丝毫不念夫妻之情,就当场翻脸要休她! 这份狠绝劲儿也着实让她伤心,而且婆婆还是自家姑姑呢,看来平常的疼爱都是假的,真摊上事儿了一声不吭! 再说她不也只是个半调子,她娘家即使学了也没学全不是? 牛二不知她的心思,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偏江梅就是不肯应声,弄得牛二心上心下的,也不知自己这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好在江梅看上去不像想不开要寻死觅活的样子,他也慢慢住了嘴。 进了村,牛二专程将牛车赶到江德纲家门口,尽职尽责的把人送到家这才放心离去。 江梅下了车站定,深吸口气也不哭了,平和了些许心境。 她沦落到被夫家休弃,完全是娘家人的原因,她们不能不管。 谁知她才推开院门,一把扫秃了的扫帚就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老娘今天跟你没完!” 紧随其后是声音都吼得嘶哑了的王昌秀。 “你个泼妇还想怎样!”顶着一张肿得像猪头脸的江茂财边闪边逃,伸手开了院门见到门外的江梅,倒是眼前一亮。 “你找她!”当即也不逃了,一把就薅住了江梅往院子里拖。 “你说你是不是存心的,给的什么破方子,害得我们赔钱!” 江梅还没想好责问娘家人的说辞,没料到反被江茂财一棍子给打懵了,“什么?你们怪我?” “不怪你怪谁?你说为啥咱家做的跟李家做的不一样?”王昌秀也不追着自家男人打了,叉了腰喘气,只差没把口水喷到江梅的脸上。 “呸~我还没问你们怎么学的呢!”江梅在李家向来风光,这些年跟着原主江氏也是学了一身泼辣的本事,只是鲜少被人登鼻子上脸,很少有用武之地。 “好心好意教你们方子,到头来还成我的不是了?”江梅委屈得快要说不出话了。 “当初你们骗我是自家做来尝尝,结果转头就跑去跟李家抢生意,害我如今被夫家休弃了,好啊,我才进门,就演这出给我看?” 江梅自认为自己被休是娘家的责任,当着王昌秀的面说话都硬气了。 “你被休了?”江梅还等着谁给她一个解释呢,冷不丁比寒冬还冷的声音传过来,抬头望去,只见自家奶奶拄了根拐杖,恶狠狠的盯着她、以及她身上挂着的小包袱。“那你还有脸踏进江家门!” 刚才还嘈杂的院子当即静得落针可闻。 “走,走走,你一个被休了的女人跑到我家来干啥?晦气!”首先反应过来的人是江茂财,人是他给拉进来的,现在赶人的也是他。 江梅打小在家里就是个透明人,嫁进李家这几年待遇好了些,至少王昌秀找她要东西的时候还会跟着孩子一起叫她一声小姑。 刚刚仗着自己受了委屈,还能跟王昌秀梗着脖子说话,但对上余婆子,童年所受的那些阴影一下就围拢过来,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不敢动弹,更不敢顶嘴。 “奶奶,你们不能不管我。”江梅再顾不得委屈,也再不想要什么解释,立即跪倒在余婆子的面前。“当初你们让我教的时候可没说要跟李家抢生意,如今闹成这样我怎么办?” 如果被娘家再赶出去,她就真的没有地方去了啊。 “哼!你是江家的女儿,手头有好东西为什么不早早的传回来?还需要人巴巴的去找你讨!你这些年过得可是得意得很啊!” “是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忘本的东西!”余婆子一面的怒容,直接一拐杖就抽向江梅。 此时已入夏,大家都衣衫单薄,虽然余婆子年老体弱,但这一棍子抽到江梅的身上,还是很痛,但江梅无法出声,也不敢躲。 她知道要是奶奶的火气没有发泄出来,真不会让她进门的。 “你不是念李家好,想跟你那好婆婆学嘛,为什么不干脆也跟家里断亲算了?哦豁——被人休了吧?” “被休了就想起娘家来了?我要是你干脆死在外头得了,还回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 “娘!”江梅还没有从余婆子严厉的话语中回过神来,齐氏仓仓皇皇的跑了出来,忙跪下拦在江梅的身前。 “您有火冲我发,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阿梅是个不懂事的,您别跟她计较!”她边拉着余婆子的拐杖边冲江梅使眼色。 示意她赶紧走。 她们家的女人本就不值钱,这被休弃回来的哪里有容身之处! “哼!都是你,看你养的好女儿!”余婆子一张脸气得通红,声音着重在好字上,狠狠瞪过来的目光仿佛能吃人! 江梅被吓得一时不知道反应,小时候只要奶奶的心情不好,也一口一个好字,完了自己跟姐妹们就会受到责罚,轻则饿上三天两顿,重则被打得皮开肉绽。 齐氏见江梅还在发愣,难得胆子大了一回,直接站起来拖了她就走,“快走,你爹就要回来了,等他知道家里出了被休的女儿,你就活不成了啊!” 一听爹要回来了,江梅这时候才知道怕了。 她,怎么就忘了呢! 她爹一直就是个把‘名声’二字挂在嘴边当性命看的人,江家是不是家风清明她不知道,但她曾有一个姐姐,嫁人之后在夫家过得不好,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结果没人肯替她撑腰,是爹亲自把她押送回去的,没过几天就收到那个姐姐上吊没了的消息。 虽然那时候她还小,但那件事深刻进脑海中,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第85章 她好像把女主给掰坏了 柳镇李记,江婉看着赵芸娘期期艾艾的,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话。 只是这一开口,就将她惊得不轻! “……娘,我以前还以为我真的活过一辈子,原来是跟你一样,只做了一场梦。” “幸好只是一场梦,不然那就太惨了。” “娘,你还是让大嫂回来吧,她离了家,说不定她真的就要跟梦里我的一样,活不成了。” 赵芸娘顾不上去观察江婉的神色,她只想一口气儿将深藏在大脑深处,连在李延睿面前都不曾吐露分毫的隐秘心事全都说给婆婆听。 她怕被打断后,自己再没有重述的勇气。 那段记忆到现在回忆起来,仍让她刻骨铭心、让她感同身受。 她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说出来的机会,但自从那天晚上婆婆帮自己赶走了赵志雄,拍着她的后背手足无措的安抚她时,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还像哄孩子似的给她递火把。 当那薄薄的一张纸,在她的眼前化为飞灰的时候,一直套在她内心的枷锁也随即消失不见了。 不管记忆里的是真的匪夷所思的前世,还是只做了一场梦,赵芸娘都不准备再执着什么了,她只想抓住这世上唯一给她温暖的人,这个人就是她的婆婆! 原本这些话压在胸口好些天了,总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现在正好借着大嫂的事全说了。 赵芸娘以为自己会说得很艰难,但当她真的开了口,将那些苦难全都说出来,看见婆婆静静的看着她,专注的听她说话,她突然就觉得那些过往,或者说,那些记忆给她造成的困惑和压力,刹那间就消失了,整个人浑身轻快起来。 “娘~如果有一天,相公真的爱慕了别的女子,想要另择良配,求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就当你的女儿,一辈子孝敬你、伺候你!” 赵芸娘乖巧的将头埋进婆婆的膝头,真诚且固执的望着江婉,一定要等一个答案。 “呸~呸呸~,你快起来,赶紧啐两口!”江婉直接将她推开,“好的灵坏的不灵,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 “你这是喜欢我?你这是恨我不死吧,看看就你们几个,我可是操碎了心,你还让他再娶别人?我看你是想要我的老命!” 一直盯着赵芸娘依言啐了,江婉才松了口气。 “有这讨好我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与你相公相处,尽想些有的没的!” 装着装着,人就变了,江婉现在不怎么伪装,自然流露就带了几分原主江氏的泼辣,可她凶巴巴的样子,并没有令赵芸娘感觉尴尬,反倒极亲切的哈哈大笑起来。 年轻的女孩子本就赏心悦目,蓬勃的青春朝气藏也藏不住,再加上笑容灿烂的人是赵芸娘,江婉只觉得眼前繁花似锦一般,美不胜收。 到底还是自家的孩子看着养眼! “都累了一天了,有空操心有的没的,还不赶紧去休息,明天想偷懒不成?” 江婉只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宜温情剧场,赵芸娘一席话,说得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狠狠的碾了好几个来回,既酸涩又心痛,还透出股奇异的满足,感觉跟个变态似的。 “好,好,我就知道娘疼我!”赵芸娘答应得十分爽快,起身毫不留恋。 江婉愕然,“你不是替你大嫂求情的吗?这么干脆就走了?” “嘿嘿,其实就是我想找娘说说心里话,娘哪里会让大嫂被休呢,不过是吓唬她罢了。” 赵芸娘难得娇羞的嗔了江婉一眼,临出门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反身与江婉扑了个满怀。 莫名其妙就收获一个抱抱的江婉目瞪口呆的望着还有些害羞,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做了什么? 说好的辣么大一个种田文大女主呢? 造孽啊,江婉叹气。 她好像把女主给掰坏了! 一个人犹自在屋里转了会儿圈,江婉才猛的想起来,按照原著的剧情,这时候赵芸娘该怀孕了。 可自从她插手后,所有的情节都变了,李延睿一早就去了县城书院,这小两口聚少离多,肯定是怀上的。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事赵芸娘到底放下没有,她刚才光顾着激动,都忘了问了。 不过看她刚才那活泼开朗的样子,应该对前世之事是彻底的放下了吧。 江婉低头掐着手指算了又算,赵芸娘跟李延睿同岁,两人这会儿都还没满十七,妥妥还是未成年,要什么孩子! 这事不急。 但赵芸娘刚才的话也算给她提了个醒。 哪怕在江婉看来,这俩都是未成年,但他们在大虞朝确实已经是合法夫妻。 这少年夫妻聚少离多也不好,万一李延睿在县里没经受住诱惑再给她弄个什么麻烦来可怎么办?看来生意的摊子还要加紧扩大起来,赶紧的也打进县城去。 当初穿过来的时候,江婉对这几个孩子只是职责所在,极力的教导,现在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儿女、儿媳,无论是哪一个,她都已经视他们为家人,缺一不可,非你不行的那种。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2节 …… 江茂财和王昌秀自闹过那么一场之后,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李记的生意仍然一如既往的好,只是因为卤料的外卖,让赵芸娘很是忿忿不平,认为自己吃了大亏了。 江婉懒得理她,干脆琢磨起凉皮来。 夏天说话就到了,凉皮劲道爽滑,酸辣可口,苦不苦夏来一碗都神清气爽,这季节卖正合适。 可惜江婉前世对美食也只能算个爱好者,爱好吃。 做起来很费劲。 好在赵芸娘在吃食这一途上有绝对的天赋,只需江婉稍作提点,总能制作出令人满意的成品来。 “延宗娘,延宗娘!” 才送走一波吃午餐客人,李记难得迎来闲暇时光,大家正在品评新出炉的凉皮,就听得外面传来呼喊声。 “牛二叔?您……”李延宗立即迎了出去。 “哎呀!你们快来人搭把手,阿梅快不行了!” !! 李记所有的人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只见牛二家的牛车上躺着一个人,气息奄奄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大家全都吓了一跳! 第86章 被沉塘了 “快,快去请萧郎中!”江婉看清车上的人是江梅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好的一个人从家里离开,不过才隔了昨天一天时间,她正打算明天忙完中餐就让李延宗去把人给接回来,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 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干的,但一头乌发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江梅怎么说也算是个小胖子,可这会儿可怜兮兮的躺在牛车上,却只有小小的一团,圆润的脸似乎都削尖了,白得跟一张纸似的。 倒是显得她的睫毛又黑又长,只是扇动起来万分吃力的样子,目光近乎呆滞,看到江婉后嘴翕动了下,到底是没发出声音。 “留着点力气,有话等好了再跟我说!”江婉将耳朵凑到她嘴边也没听出声响,忙安慰道。 “牛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能转向牛二。 “哎,都怪我!”牛二叹了口气,当即抱了头蹲在路边,浑然顾不得自己满身的汗,“对不住,是我有负你的托付!” 十几里的路他一路狂抽着牛赶过来的,他家的宝贝牛嘴里都冒着白泡,牛背上的汗将毛发都打湿了。 “真没想到江德纲一家那么不是东西!”牛二狠狠的挥了下拳手,“前天傍晚的时候我是亲自把人给送到他家门口的。” “我看着阿梅进去之后才走,谁知那家人根本就没有收留她!” “昨天我跟我婆娘在村子里还打听了下的,没人听到动静。我只当阿梅回了娘家,江家人怕面上不好看不肯出声。可我这心放早了啊!” “也不知怎么的,被赶出去的阿梅第二天晚上偷摸进了江德纲家,一通乱砸,将他们打算弄到镇上摆摊的家伙什全都毁了。” “江德纲直接把人给绑了,沉了塘!要不是……要不是我家婆娘察觉到不对,阿梅可能就直接没命了……” 牛二正说着,李延宗请了萧郎中刚好进门,听到沉塘,气得狠狠的一拳砸在门上,脸上横眉怒目,“好大的胆子!” 江婉听了则是遍体生寒。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江德纲还有人性吗?江梅可是他亲生的女儿! 不过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江婉的一颗心全都扑到床上,注意力全在萧郎中的眉眼之间。 “人怎么样郎中?”老郎中拈着胡须皱眉又舒展,然后又突然皱眉,弄得江婉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好不容易等他收了把脉的手,忙急不可奈的问道。 “受了惊吓又着了凉,风邪入体,人已经烧起来了,我先开几帖药祛风散热,往后得调理仔细了,不注意怕影响子嗣。” “多谢郎中,多谢郎中!”人没大碍就好! 江婉只差没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李延宗的神情比江婉还不如,忙搀扶了萧郎中出去写方子抓药,脚步之大,拉得萧郎中好险没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老郎中瞪了他一眼还全然未觉。 “娘,温水来了。”李翠人小,却很有眼力见儿,见大嫂这边自己人小帮不上忙,就带了瑜哥儿到一边去玩,还给烧了水。 她记得很清楚,上回自己着了凉发烧,娘就是用温水给自己擦身子降温的,烧热果然就退了。 “娘,我来吧。”看江婉要上手,赵芸娘主动站了出来。 不过江婉还是自己拿了帕子,“你去前头照看生意,这里有我,你大嫂只是着了凉,还好。” 这话她是拿来安抚赵芸娘的。 如果放在她前世,一个感冒的确算不得大事,但这里是大虞朝,每年因风寒丢命的人不在少数! 而且江婉看着这样躺着十分虚弱的江梅,内心既自责也难受。 照顾的事不想假手他人。 若当时自己开口了,江梅是可以被留下来的,自然也不必遭这么大的罪了! 这个傻孩子,为什么无处可去都不想着回来呢? “对了,好好感谢牛二叔,要不是有他帮忙,你大嫂这条命真就丢了!”想到这两夜一天江梅都经历了些什么,江婉一阵后怕。 刚才只顾着照顾病人了,也没顾上招呼牛二。 “知道了,娘!” 赵芸娘以前跟江梅是不怎么对付的,但后来一起做生意后,慢慢了解,也开始喜欢她的心直口快,现在看着床上病得人都糊涂了的江梅,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自己,一门心思不想她重蹈自己的覆辙,只想她好起来,让她干什么都没有怨言。 很快李延宗就煎好了药,并亲手一点一点的喂到江梅的嘴里。 能看得出,江梅出事他也很自责。 江婉则整夜没眠,衣不解带的坐在江梅的床边。 江梅是早上被江家人绑了石块沉进水塘里的,牛二的老婆去自家菜园摘菜时撞见神色慌乱的江茂财,又想起自家男人跟她说起的江婉的托付,当即留了个心眼。 寻到河边时正好看见水里冒泡,当即没有犹豫就跳水里把人给捞了上来。 把人救上来时江梅就已经昏迷不醒了,牛二当即赶了牛来,将江梅放在牛背上一路奔跑,好不容易才令她把水吐出来,救回一条命。 可是江梅除了溺水,身上还满是伤痕,清醒过来也没说上两句话,人又晕了过去。 牛二这才急急忙忙把人送到镇上来。 喝过了药,江梅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清醒过一阵,见了江婉只软软的叫了声娘,很快又睡过去。 哪怕是睡着了,她的眉头都蹙着,时不时的还会痉挛一下,睡得极不安稳。不知道梦里都在经受些什么恐吓,看得江婉心疼极了。 只能时不时的用温帕子帮她擦身子,下半夜的时候江梅才终于恢复了正常体温,人也睡得安稳了些。 “娘~”江婉靠在床边小憩了下,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抽动突然惊醒,就对上江梅发红的眼。 那一把嗓子已经嘶哑得快要发不出声了,江婉忙按住挣扎着要下床来的她,“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江婉端了一直备着的温水来,就着手喂江梅喝。 “娘,我错了!” 这一夜间,江婉设想过江梅清醒之后会跟她说什么,凭对她的了解,这个在婆婆面前撒娇惯了的儿媳妇,应该会找她告状,或者哭诉自己的遭遇,但着实没想到她第一时间是向自己认错! 第87章 我家的人轮不着别人教训 江梅清醒之后,李家人也终于清楚了事情的因由。 江梅被她娘齐氏的话吓着之后,其实也没有走远。她是从镇上的李记离开的,村里的李家她也不想去,再说她并不觉得她娘家会不管她,毕竟她是受娘家的拖累。 最起码,她娘应该不会不管。 当晚她就宿在了江家的稻草垛里,等到大半夜的时候,她娘终于来找她了,只偷摸着塞给她几个馍,然后就一个劲儿的催促她离开,说她爹已经知道她被李家赶出来的事,十分生气。 本来还揣着的几分期盼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江梅也迷茫了。 她刚被夫家赶出家门,现在又进不了娘家的门,那她要何去何从?整个人一时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果真跟她娘说的一样,接下来的一整天,江家人当真当她不存在一样,再无人理睬。 等到夜幕再一次降临,齐氏给她的几个馍也早吃没了,江梅实在忍不住肚中饥饿,偷摸着进了江家的厨房,本想找点残羹剩饭填补下早饿得早胸贴后背的肚子。 却不想江家厨房里正发生的事情吓了她一跳! …… 当初齐氏找到江梅,说是想学学做饭的手艺,江梅是教了,不过她平常有些偷懒耍滑,厨房的事大多都是个半调子,导致王昌秀和江茂财摆摊的卤菜,因味道不及李记而生意做不下去。 所以当李延宗因泄露配方的事就将江梅赶出去,江梅的心里还有些不服气,认为他不讲情面小题大做。 可是当她真切的看到江家的厨房里正在熬制浇头,再次准备去镇上卖面时,江梅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家做卤菜她还没有意识到危急,毕竟自己教得怎么样心里有数,但江家也卖面那情况可就不同了! 李记目前最大的利润来源就是卖面。 而且做卤菜她马马虎虎只能帮赵芸娘打下手,可浇头却有好几种都一直是她负责的,当初也一并教给了她娘。 特别是看到她娘乐呵呵的将她教的熬制方法一字不漏的教给王昌秀时,她才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给李家带去了天大的麻烦! 江梅当即不再隐藏身形,直接冲到她娘的面前大声责问。 “这就是你说的你恨的,如何虐待你的儿媳妇?你有空乐呵呵的教她学从我那里偷的师,却不管我的死活?” “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绝不传给第二个人呢?为了你,我连夫家都呆不下去了,结果你就这么对我?” 江梅的出现令江家厨房里的人都大吃一惊,不过很快闻风而至的江茂财和江德纲全都到了。 情势便立即被扭转。 本因女儿的抓包而有些抬不起头来的齐氏仍然闷声不响,但王昌秀就嚣张起来。 “哟,原来你这个伤风败俗的还没去死啊,跑到我家来耀武扬威了?” “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更别说你如今还是个弃妇,大晚上的来我家是何居心?怕你侄儿们的名声太好?”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3节 王昌秀这话简直就是蛇打七寸,一下点燃了江德纲的怒火。 江家传到他的手里,在村里的名望早已不及他爹江老秀才在时,更何况他只生了一个儿子,总觉得被人低看一等。 如今这个出嫁的女儿还被休弃回家,传出去简直就是对江家门楣抹黑,他最在意的就是几个孙儿,特别是有一个已经开了蒙,读书很有天分。 这时候他绝对不能容许江梅在江家胡闹。 可惜江梅还犹自沉浸在娘家对自己的不公对待中,根本没有觉察到江德纲的神色,正在江家的厨房里大吵大闹。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阻止江家的面摊摆出去,不能让他们坏了李家的生意,别让她真的成为李家的罪人。 当一锅熬好的浇头被她泼洒出来的时候,成功的点燃了江德纲的杀心。 …… 当听到江梅说,她被打得遍体鳞伤,不得不任由江茂财绑住手脚,拿布塞住嘴巴,趁着夜色未明被拖到河边去时,江婉听得李延宗的拳头被捏得咯咯作响。 “娘,我要去杀了江茂财!”李延宗一声怒吼,双眼通红,感觉就要理智全失。 “急什么,我已经请你牛二叔去叫老三了,等他回来咱们就抄家伙。” 江梅本想求婆婆劝住李延宗,怕他闯祸,可是听到了什么? 她一脸震惊的盯着自家婆婆,只见她脸上云淡风轻,一点情绪失控的样子都没有,只差手里捧杯茶,就可以出去跟邻居谈论今天天气不错的样子。 但刚刚说的那句话却是:抄-家-伙! “娘!不行,不能去!”江梅急了,忙挣扎着起身,去拉江婉的衣袖,求她改变主意。 “我没事,大家也不要为我闹事!” “祸是我闯的,吃亏受累都是我应该的,你们别连累进去!” 要真杀了人,相公这辈子可怎么办!李家要怎么办! “我家的人,还轮不着别人教训!”哪怕是亲生父母也不行。 大虞朝要求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其实出嫁的女儿还当真不能算娘家人了。况且还是只为了所谓的‘名声’就能直取女儿性命的父母! 江婉拍了拍她的手,“你且安心在家休养,这事不必你操心。” 我家的人?在家? 江梅茫然的抬起头,不知该惊还是该喜。 “李家有给你休书了吗?你不是李家人还是不想当李家人?”看着江梅傻乎乎的样子,江婉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老了很多,一天到晚的想叹气。 “当,当!我是李家人!”江梅这才反应过来,忙着点头,一张脸激动得涨得通红,到此时她才终于有了活过来的真切感受。 李延平回来得极快,收到牛二传的信后,骑了匹马一路飞奔回来,除了身后背了一张大弓,手里还持了一柄长枪。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端看它在李延平手里的样子,应该十分有分量。 “大哥!咱们杀到江家去!” 跑到店门前猛的勒马,马蹄腾空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个回旋才堪堪停住身形。 跟着常猎户学武才几个月,江婉看着马上的小伙子,已经有了几分勃然英姿。 第88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柳树村里这两天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对着江德纲家指指点点。 ‘私德败坏的女人要被沉塘’,这话仅流传于父母长辈的谆谆教诲里,这回倒真是开了眼界,小柳树村真有人沉塘了。 虽然人最终是被救了起来,但大家都对江梅的命运吊着心。 到底是一个村里看着长大的,虽然她嫁进李家后有段时间眼睛就像长在额头上。 “这事说来说去,都怪江德纲太狠心,自己亲生的女儿,怎么下得去手!” “她那不是被李家休了嘛。” “能怪人李家吗?江德纲指使他婆娘从江梅手里偷人李家的秘方!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种了这种恶,还能指望李家人善待吃里扒外的江梅?” 这若是搁以前,小柳树村的人可能会一边倒的指责李家,毕竟原主江氏就没干过一件有道理的事,不过这段时间因江婉的补救,挽回了很多曾失去的人心,不说偏袒,至少大多数人都能保持中立。 不过不管他们的态度如何,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此时最头疼的人是江里正。 从昨天江梅被牛二送去柳镇起,他就一直愁眉不展,旱烟锅子上的火星就没熄过! “这事你得管!”三婶儿白了只知道抽烟的老头子一眼,很没好气的道,“咱们村这先例可开不得!” “活生生一条人命!自己的闺女那江德纲怎么下得去手。” 都是养儿育女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心有凄凄。 “你懂什么!”江里正正烦着,“江梅被休,也是咱们村的头一例,开了这先河,村里那么多闺女的名声怎么办?” “名声,名声!江梅拎不清是江梅,与村里的闺女何干?”三婶儿虽然在反驳,声量却也明显低了下来。 世人大多捕风捉影,谁耐烦仔细分辨? 这小柳树村出嫁女吃里扒外的名声真要传扬出去,谁家还敢娶? 虽然这种想法放在这里让人极度不适,但要是江婉听了,肯定也无话可说。 毕竟在她前世各方面都要先进发达,民智大开的社会,大公司的hr挑人的时候不一样第一眼就是淘汰掉学历不高的人? 谁又敢打保票被淘汰的这些人里没有人才呢?但就是没人愿意去做沙里淘金的苦差事。 将学历做为招聘职员的第一道门槛,与将名声做为挑选配偶的关键所在,其实也算是异曲同工。 “说到底都怪那江德纲,就不该打李家的主意!”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江里正被三婶儿说得越发烦躁,将烟锅子灭了翘起脚板脱下鞋子,用力的在鞋底上敲了敲,边收回烟杆别到腰间边道:“这事还得看李家的态度。” 看李家什么态度,他没说。 三婶儿的一颗心也吊着。 如果李家执意要休了江梅,那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三……爷爷,里正爷爷……不好了!” 老两口正愁眉不展着,突然有村子的后生急急的跑过来,还没进门就开始大呼小叫。 “我啥不好了?”好彩看清是自家后辈,江里正的烟锅子差点儿就撒手了。 “那个,那个李家人回来了!”报信的后生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有问题,忙喘匀了气道:“全家人,拿着家伙什,直奔茂财家去的,好吓人,怕是会出事!” 到底是跑得急了,很艰难的终于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还等什么!快喊人去!”江里正两眼一瞪,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好,趿上就走。 “天爷爷!”三婶儿反应过来的时候追过来,江里正跑得飞快,转眼就出了院子,只看了一眼背影,“你个老东西慢点儿!” 江里正也不知听没听见,他此时心急如焚,只怕村里再出乱子。 特别是李家,特别是那个江婉。 别看她安静了段时间,大家看她都顺眼得很,只有江里正还记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个省油的灯。 自从听说她家做生意的方子被江梅偷教给了江德纲家,江里正的心就一直吊着的。 只休了江梅却没有到江德纲家里来闹,这显然不符合她的性格,不知道她还藏着什么怪,江里正不放心。 可这下当真来了,江里正又担心她不知道轻重,真闹出人命官司来,不仅他脱不开干系,李家那小子的功名前程可就全毁了。 此时江德纲家已经一片狼藉,哪怕平日里村民谁都不敢惹的余婆子,也只能望着自家只差没被揭了屋顶的厨房瑟瑟发抖! 造孽啊~ 前几天才置办好的准备去镇上做生意的家伙什被江梅那个没良心的几脚踹了,好不容易又花钱置办了一套。 这都还没开始用呢,又被江婉领着一帮煞神给豁豁了! 余婆子之前心痛得破口大骂。 可是曾经被她压制得死死的死丫头,这段时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不仅再管不住,还放任她的狗崽子打她的金孙! 只要她骂一句,江茂财身上就多一脚。 可怜她被疼在骨子里的孙子,长这么大没挨过这样的打,此时已经被李家的老大打得无还手之力,趴在地上嗷嗷的叫。 李老三那白眼狼丝毫不顾念两家的亲戚之情,不仅听到骂声一脚一个准,还不耽误手里的长枪专拣厨房里的锅碗使劲造! 稀里哗啦的都已经碎了一地了。 这都是江婉那个死娼妇教唆的! 余婆子死命的挡在江茂财身前,一双眼仿佛淬了毒,死死的盯着江婉看。 “六妹,六妹,你行行好,让孩子们住手吧!”齐氏白着一张脸,涕泪齐下,跪爬到江婉身边,死揪着她的裤脚不放。“我们家,我们家经不起……” 若放在以前,江婉对这个齐氏还是心生同情的。 就因为没给江德纲多生几个儿子,被余婆子和江德纲母子俩压榨得不成人样了,娶了个儿媳妇进门,不过是多生了几个男丁,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像伺候祖宗。 可闹出江梅的事,她心里的那点儿同情之心,早已荡然无存。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平日里懦弱不堪的人,一旦站在了得势的那一边,就连最起码的良善都没有了。 都说为母则刚,她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沉塘! 第89章 颠倒黑白 江婉连忙甩了甩腿,被这样的人碰过她都嫌脏! 江德纲倒是想阻拦来着,可根本不是李老大和李老三的对手,是个乖觉的人,只退向一边护着自己的几个孙子。 王昌秀急得上蹿下跳,满院子都是她的声音。 江婉懒得回应,只进余婆子的屋翻箱倒柜。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4节 江梅被吓破了胆,光进村望着江德纲家的方向就瑟瑟发抖,李翠奉了娘的命带着瑜哥儿和大嫂回家躲着。 赵芸娘则紧跟着江婉的脚步,见到江婉翻出一样余婆子曾经从李家搜刮去的东西就忙接到手里。 不大的功夫,她的两只手上就拎满了东西。有布料、有成衣,甚至还有一套纯金的头面。 这些东西放眼整个小柳树村,其中任意一件都足以令人眼红,可余婆子的屋里,光布料就足有十多匹! 本来江婉之前跟江家断亲的时候,都想着别做太绝,好歹余婆子也是原主江氏的亲娘,她前世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不尽该尽的赡养之责。 可如今看来,她上次的举动还是不够决绝,还是让江德纲一家心存侥幸了! …… 江里正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面对的就是江德纲家一片狼藉和滔天的哭喊声,而李家几人在江婉的带领下,将破坏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一见到江里正,一直木着一张脸装死的江德纲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不顾自己的老脸,咚的一下就跪下了,瞬间老泪纵横,比死了娘老子还伤心。 “三叔,您老一定要为侄儿做主啊!李家如此……如此仗势欺人!” “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功名吗,告官都拿她没法,今天是我家晦气,保不齐明天谁得罪了他们也要倒霉……” 江婉:!! 想不到这个江德纲除了没人性,倒还是个人才! 一开口就挑拨离间,想让村里的人与她阶级对立,而从模糊自己的罪孽? “呵!江德纲,你这糊涂装得像啊!” “你说我为啥要砸了你家?”江婉险些被气笑。 “你还不是为了方子?你家那方子是江梅硬要教给我们的,如今她都已经被你们休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要怎样?” “求你,绕过我们这一家老小吧!虽然断了亲,可我们血脉同源一点都做不得假!” “还有娘呢!哪怕你不认,那也是你的娘,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江德纲能屈能伸,能痛诉李家的恶行,也能伏地求饶。 呼啦啦围住江家的人都是村里的人,全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庄户人家,见到江家被砸成这样,也于心不忍,再听江德纲的话,倒有几个人也颇为赞同的点头应和。 “延宗娘啊,能算就算了吧,真不能再砸了!” “是啊是啊,这好好的桌子,多可惜……” “呵呵……”在一片混乱嘈杂的现场,江婉的笑声显得特别突兀,所有人全都停下交头接耳,直直的望了过来。 “江德纲,你颠倒黑白是想哄鬼呢!” 如果是前世,江德纲这种人,她根本就不屑搭理,这时候直接报警,根本不必她出面,就能让这草菅人命的罪人绳之以法,让他重新做人。 可是这里没有亲切的警察叔叔,还男尊女卑。 被休弃的女人等同于无根浮萍,性命不仅不受自己控制,就连官府衙门都漠视。全凭着家中父兄、族中长辈就能定下生死。 不然江德纲也不至于如此胆大妄为,甚至事后也不知悔改。 “我李家的人,你想沉塘就沉塘,今日不给个交代跟你没完!” 出嫁从夫不是一句玩笑话,嫁了人的女人就是夫家的所有物。 江梅做为江德纲的女儿,差点死到他的手里,而唯一能替她出了这口气的,只能是她的夫家。 正因为这样,古代才有那么多的恶婆婆。 为所欲为的倚仗不过是扼住了儿媳妇们命运的咽喉而已。 江婉这话一出,众人齐齐哗然。 意思是江梅并没有被李家休弃? “当日你我两家断亲是经里正亲自见证的,说好互不往来。你却眼红我家日子过起来了,让齐氏强逼江梅泄露我家秘方!” “转头就将学得乱七八糟的手艺拿到镇上跟我家打擂台!” “先前还给你们留了几分体面,只派江梅回来跟她娘讨个说法,谁知又撞破你们要去开面馆的事,你们竟然趁着夜黑直接将人绑了沉塘!” “别说什么我们家老二有功名要仗势欺人,若不是看在村里其他乡邻族人的面上,这会儿我李家就该报官来拿人了!” 江婉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众人又齐齐看向江德纲。 大虞朝官不达乡镇,乡村一般按乡约族规管理,但人命官司除外。 如果只是背地里处置几个玷污家族、乡里名声的,没人追究也就罢了,但江梅还是李家人,李家人要计较,江德纲这就叫谋财害命,一经报官必须是要过堂受刑的! 这时候一个民风淳朴有多重要,江德纲的行为直接就是把整个小柳树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祸害了全村的人。 “不,不,真是江梅她自己教给她娘的,谁偷了!”江德纲没想到江婉三言两语就把他苦心想出来的说辞否了个干干净净。 再说他是真的没想到江婉竟然是为了给江梅出头才闹到这个地步的! “大家伙听听,这死鸭子嘴硬到了什么程度!谁不知道我家大儿媳妇自去了镇上,就鲜少回村,难道是她做梦时梦游回来教她娘的?” 本来江德纲在村里的口碑就不怎么样,现在被江婉一层皮一层皮的揭开,无耻肮脏的内在就这么赤果果的摆在了大家的面前,不容抵赖了。 江德纲哪里不知道大势已去,一张木木的老脸终于有了变化,只不过全是慌乱之色。 “哼,明明就是你李家休弃了江梅,你故意让她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回村,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祸害全村未出嫁闺女的名声吗?” 江婉啧啧两声,看江德纲像看傻子。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还想做垂死挣扎! 这个问题都不需要江婉回答。 “没有休书!我相公并没有给我休书!” 颤抖却坚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过来,大家齐齐扭头张望,就见着江梅紧抱着瑜哥儿,苍白着一张脸过来了。 第90章 对不起的人是谁就求谁去 “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吗!”李延宗立即越过人群,从江梅的手里接了孩子,并搀扶起她。 看着大病初愈媳妇满眼心疼。 这神情一点都不似做假,众人齐齐再看向江德纲,满目都是鄙视。 “到底我说的是不是实情,大家到江德纲家的厨房里看看就知道了,看看他们为摊摆做的准备,证据确凿还有何话可说!” 江婉的这一记猛拳直接将看旁观的人带进了江家的厨房里。 江家人为明天出摊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大骨棒的汤都已经熬上了,虽然已经被李家人抄得不成样子了,但仿照李记准备的各种器具还一应俱全。 “别过去,不准看!”王昌秀还要阻拦,可单凭她一个人,不亚于螳臂当车,江家人的司马昭之心,全然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天杀的……不得好死……”余婆子何尝不明白如今江家的处境?无力回天只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的又哭又闹,也不知道嘴里念念有词骂的是谁。 只是这次,再也没人给她前秀才娘子的体面。 “报官!我一定要报官!”李延宗抱着被这阵仗吓哭了的瑜哥儿,看着差点就没命的江梅,想着自己一家差点要家破人亡,再看江德纲,心头怒火难消。 “江德纲!”江里正气得脸上青筋爆起,感受到了当里正以来最强烈的怒火,“你还是人吗?” 江里正的族长及里正的位置传承于他的父亲。 平日里他最得意的就是,小柳树村在他的手里,不仅出过秀才,甚至出过举人!并且各家都安分守己,一跃成为十里八乡人人称羡的村子,男婚女嫁没有任何阻滞。 本以为他这一任就要风光圆满了,却没想到临了临了,村里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觊觎别人家的秘方,指使出嫁女吃里扒外,过后还过河拆桥,甚至差点谋害一条人命! 无论哪一条,传出去都是对小柳树村名声的践踏。 江德纲先前还有恃无恐,以为只要将一切推到江梅的身上就好。 反正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都这样了,李延宗竟然当真没有休掉江梅! “三叔!三叔……是我错了,三叔请您看在我死去的爹的面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下次再不敢了!” 江德纲再无刚才的底气,只一个劲儿的恳求江里正,不惜将他死去的老秀才爹的老脸都拿出来了。 “你还有脸提你爹!”江里正只差没给气个仰倒,手里抽了旱烟杆出来,挥了下又停下了手。 “江梅那也是你的闺女,你怎么下得去手!” “是,是,我不是人,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江德纲跪在地上死命抱住江里正的腿,一只手用力的朝自己脸上扇,“求求三叔,别报官,千万不能报官!” 江里正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一脚,却没能挣开江德纲,看来这下他是真的知道怕了。 “你求我有什么用?人是李家的,该报官也是人家报!” 江里正到底是念及江老秀才英明一世,哪怕这是一个自私凉薄又没脑子的东西,他望向江婉时,目光中还是带了几分求情的意思。 江婉倒不意外。 凭这事想要让江德纲受牢狱之灾本就还不够。 毕竟江梅还好生生的活着,并没闹出人命来。 “六妹,六妹,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份上,就饶了哥哥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江德纲虽然也曾是个童生,也识文断字,但今天在江婉的面前受到的打击太多,一时慌了神。 江婉一重又一重的打击,让他半分口头便宜都没占上,只要一想到报官之后,自家的子孙的前途就基本断送,这个险他冒不起。 “李家人今天上门,为的就是替家人江梅讨还公道。”江婉闪身移开,不愿意直面江德纲,“这公道要怎么还,可就不关我的事了,你对不起的人是谁就求谁去!” 江梅患了风寒,虽然退烧了,但人还有气无力,正站在人群中被李延宗搀扶着摇摇欲坠,突然听婆婆提到自己,当即脸色更白。 本来她应该呆在镇上养病的,但这次连小叔子都被婆婆叫回来了,只为给她出气,哪怕只剩一口气,她也要亲自回来。 可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等回到小柳树村,她想到沉入水中时的无助和窒息,濒死的恐怖感让她还是不敢去直面那个,她曾生活了十几年的娘家。 在家里等着时,听到村里人声沸沸,全都朝江家涌去,又担心家人敌不过吃亏,这才支开小姑子李翠,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正好听到她爹说她被李家休了,那神情既自信又坦荡,仿佛料定了李家不休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为什么明知道指使自己偷传李家的秘方会令自己被休,他们还要这么做呢? “阿梅,娘求你……” 江德纲明显没料到江婉竟将处置的权利放给江梅,齐氏倒是反应快,立即就跪在了江梅的面前。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5节 江梅被她娘的样子吓了一跳,好在李延宗一直搀扶着她,“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不,你不原谅我就不起!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娘都给你跪下了,你当真要那么狠心,要送你爹和你哥哥去官府?” 本来江婉见齐氏跪江梅就皱眉,再看她还想道德绑架,当即上前一脚就把她踢到一边,“要是江梅死了你现在又该去求谁?” 她真的火了,脸上再无法维持淡定的神色。 这位可是亲生的娘啊!竟然说什么你还活得好好的?意思是没死就没资格不原谅? 本来江梅一直在默默垂泪,当江婉挡在她身前后,神情也突然变得坚决起来。 她抹了把泪,面向江德纲和齐氏:“爹、娘,你们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拿我当人看?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死活?” “也是,知道我偷了家里的秘方,就只有被休的下场,所以我回娘家后你们都没有人想过替我讨公道,连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都不想。” 江梅不等他们回答,惨白着一张脸笑着摇了摇头,“我早该明白的,当初你们不顾姑夫的反对,一定要将我嫁进李家,图的就是今日,想从李家拿到好处吧!” 第91章 生意扩张契机 江梅那失望透顶的虚弱与江德纲和齐氏俩一脸渴求原谅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旁观的众人都忍不住唏嘘。 谁家不养儿育女! 庄户人家最大的盼头,不过是儿女顺遂,老天开眼风调雨顺,多收个三五斗。 像江德纲一家子能把女儿这么不当人看的,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你胡说什么,把你嫁进李家享福,难道还做错了吗?”江德纲抓住这一条还想对江梅摆父亲的架子,“你想想这几年日子过得怎么样?怎么不体谅娘家人的一片苦心?” 只是这回江梅已经懒得再搭理了,她直接转向江婉,“娘,能不能成全我这一回?儿媳妇保证再也不做蠢事。” 江婉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江梅得到允许之后,才来到江里正的身边,先福了一礼,起身后才道:“三爷爷,我也麻烦您做个见证。” “江家将我沉塘的事,我不准备追究了,但从今日起,我也与江家再无瓜葛!只当我已经死在了河里,生养之恩与杀人之仇就此一笔勾销。” 江梅是个大嗓门,难得一回轻言细语,但造成的效果却比往常更惊人。 整个江家,所有的人,全都陷入安静之中,静静的看着江梅,感觉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啊! 哦,貌似几个月以前,也是李家有人要与江德纲一家划清界线,现在又轮到江梅。大家看看江婉又看看江梅,这婆媳俩的变化着实不小啊。 不过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替江德纲打抱不平。 “好!”江里正点了点头,“是个仗义孩子。”再看看江婉,只差没说都是江婉教的好了。 不惹上官司,江德纲的事就只能算村中小事,传到外面别人也只会说是江德纲人品不行,与村里其他人无干。 再说他也不准备让人将这事传扬出去,免得败坏了小柳树村、江氏一族的名声。 “李家不计较是李家仗义,但江德纲一家先谋财后害命,咱们村里也绝不姑息养奸,从此以后,江德纲从江氏族谱除名。” 江里正这一决定令江家人炸开了锅! 被踢出江氏族谱,那他们一家人在小柳树村就成了外姓人,没了任何依仗。 事情到此就算了结,江婉懒得再呆,直接招呼了孩子们就走。 江家人都在呼天抢地,唯有余婆子眼光独特,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赵芸娘手里拎着的东西上,一见李家人要走,当即也顾不得再装‘年老体弱’,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找赵芸娘拼命。 “没天理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老婆子的东西,就不怕天打雷劈……” 老婆子想得很明白,大儿子一家如今是遭难了,女儿所在的李家也指靠不上,那她之前积攒下的那些好东西就成了唯一傍身的本钱。 至少那套纯金头面,就钓了王昌秀很久,如果她手里一穷二白,估计谁都不会看她一眼了。 “江德纲,再不管束好家里人,那就不是除族的事了,你真想田产充公赶出村去?”江里正已经捕捉到江婉脸上的不悦了,江梅的事才刚完结,他真怕又生出什么事端。 不管以前的江婉是什么样子,至少她今天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至少算是为族里考虑。 有江里正发话,江德纲哪里还敢怂恿老娘为难江婉? 余婆子也察觉到江里正是来真的,儿子一说也就乖乖收了手。 …… 李家人搭乘牛二家的牛车,再次回到镇上时,夜幕已经降临,一家子虽然顾忌江梅的感受都没怎么说话,但都舒了口气,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娘,大哥!” 大家正准备下车,就见李记大门口噌的站起来一道黑影。 “你们大家去哪里了?” “老二?”李延宗赶紧下车招呼,“娘,是二弟回来了!” 嘿一家人像约好了似的,终于一家团聚。 “二哥!” “二哥!” 李延平和李翠依旧像个喜欢缠着兄长的小孩子,一蹦一跳的就迎了上去。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也不来个信提前通知一声。”江婉也好奇,“在门外等了多久了?” “临时请的假,下了午课才回的,到了也没多久。”李延睿忙上前搀扶江婉,“娘在信里说得详细,我一下马车就找到咱们家门口了。” “今天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一家人全都出去了?”他这话是冲江婉身边的赵芸娘问的。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赵芸娘忙跳下车去开门。 等点了灯,照亮整个李记,李延睿也顾不上问东问西了。 他这是李记建好后第一次回来,看什么都新奇。 而且他跟李延宗和李延平两个从没走出柳镇的人不同,他在县学念书,还去过江陵府,更能察觉出自家的建筑风格与众不同。 屋檐落水、通风管道,以及店铺前的遮阳门楼,全都设计合理又美观。 想着这些出自娘的手笔,李延睿既自豪又佩服。 他想不起来娘是什么时候变得通情达理又有本事的,但一件又一件的事办下来,已经由不得他去怀疑什么了。 “娘,我这次是奉了洪教谕之令专程请假回来的。”李延睿边吃着自家媳妇给做的李记招牌吃食,边向江婉求表扬。 “咱们书院的伙房大师傅走了,吃饭就成了大问题。我就想着咱们家做吃食的,就向洪教谕推荐了下,他让咱们家里的人去试试,合适就可以去管伙房。” “娘,管理县书院的伙房只需要负责三餐就好,应该不必这么劳累。” 大家全都被李延睿的话惊着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表示。 县书院是什么地方? 文曲星聚集之地,光名字听着就让人有种高大上的感觉。 但凡跟县书院沾点边的店铺,都恨不能挂块匾额来大肆宣扬,若是自家能接管县书院的伙房,还真是……说出去脸上有光! “娘!”李延宗巴巴的望着江婉,生怕他娘不答应。 “这个管伙房,指的是承包还是做工?”江婉一早就想扩大生意了,她倒是没觉得那个不能让女人进出的书院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如果能成为李家生意扩张的契机倒也不错。 第92章 雪中送炭难 尽管李延睿被江婉逼着在家里务了两个月农,对比一般只知圣贤书的学子要更接地气一些,但到底有限。 特别是江婉所说的‘承包’一词,一下就把他给问住了。 “娘,何谓承包?” “算了,这个不重要。”江婉皱了皱眉,“你赶紧的吃完了去歇着吧。” 小俩口吃个饭,时不时的来个对视相望、眉来眼去的,一个羞红了脸,一个心里偷着乐,当她狗粮吃多了不会撑着吗? 李延睿就请了一天假,从书院回来就花费了半天,在家住上一晚,明天赶早就得走,江婉很识趣的卷了自己和李翠的铺盖,跟李延平挤一屋凑合去了。 李记当初只建了三间空房,备着应急用的,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江婉睡着之前,满脑子都是建大房子的事,梦中果然住上了花园别墅,实现了两辈子的梦想,结果正高兴呢,一大早的就被李延平起床晨练的动静给惊醒了。 “起这么早?”江婉迷迷糊糊睁开眼,房里还一片漆黑。 “吵醒您了?天还早,您再睡会儿。”李延平的动静其实已经很轻了,至少跟江婉同一床睡着的李翠此时还睡得跟头小猪似的。 “没事。”江婉坐起来追忆了下梦中的大别墅,可越想记忆却越模糊,干脆也跟着起床。 ‘闻鸡起舞’是个前世小学生们都挂在嘴边的词,江婉自然也知道习武之人的艰辛,如今身边真有了一个刻苦练习武艺的对象,她又怎么不好奇呢? “老三,常师傅的武艺怎么样?真能飞檐走壁吗?” 上回常猎户野猪口救李延平的精彩场面,她没能亲眼目睹,事后被人描述得绘声绘色,什么射出的箭矢仿佛有眼一样,拐着弯儿的直戳野猪的眼。 江婉受前世武侠影视的影响就比较大,对‘武功’两字的神秘色彩十分向往,本来以为常猎户不过是力气大些,但听了村民的描述之后,对百步穿杨、神秘无踪什么的一下勾起了兴趣。 “娘,您这是听哪个说书的说的!”李延平已经蹲上了马步,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浑身都是精健的肌肉,很有模有样。 只是一听江婉这话,笑得险些破功。 “师傅的武艺自没话说,如今都能拉三石弓,早些年鞍马骑射拉开五石弓都不在话下,而且箭无虚发,真正的百发百中!” “哦。” 江婉看着李老三对自己师傅推崇备至的样子,感觉常猎户至少也应该是个力气很大的人,而且箭术很好。 其实几石弓她一点概念都没有,但为了不打扰到李延平练习,只得乖乖住口,托着腮看他训练。 修建李记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李延平的需求,所以除了一个空荡荡的场院,什么训练设备都没有。 好在李延平有自己的训练方法,蹲马步、负重跑,还加一套拳打下来,很是虎虎生风。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江婉瞅了半天,也就觉得那套拳打得力量爆棚的样子,就算不能在实战中加成,至少也能强身健体。 她没有再出声打扰,只坐得无聊后自己也跟着比划。 江婉接管这个身份后,就是个体重一百四、五十斤的胖子,隐约有了几分老态龙钟。这段时间有刻意的减重,瘦了至少也有二、三十斤的样子,虽然还远不及自己前世的窈窕身体,但整个人还是感觉轻盈了很多。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6节 一直她都忙碌着,也没有系统的训练过,再加上前世练过的瑜伽招式什么的,也全都忘得不成系统了,倒还真没顾得上给自己塑形。 长时间没有活动过的身体,跟着李延平的动作比划开来,很快就累出一头热汗,倒也有种大汗淋漓的畅快感。 她已经完全沉浸进运动中去了,倒是李延平转头发现他娘的动作还做得很到位! “娘!要不我教你一套八段锦吧,师傅说能祛病健身,练起来也不难。” 八段锦? 这个名字江婉熟啊,在前世都听说过的很有名的健身功法,被称之为传统医学健身的瑰宝呢。 “你先试试,我跟着你学。”江婉当即就来了兴趣,早些日子在县城跟李延睿抓小偷时的力不从心感现在还能回忆起来,一早就准备向李延平打听的,没料到还真淘到宝! 结果那一早上,李记的后院热闹非常,所有人都被江婉提溜早起,跟着李延平一起学八段锦,从此李家人就养成了晨练的习惯,当然这是后话。 当天李延平和李延睿就一个回县城书院,一个回张家庄,一家子难得团聚,却只热闹了一个晚上,接着又重新恢复到往日的忙碌状态。 应该说江梅的事让大家心里都憋了口气,每个人比往日更努力。 李延平是第一次替家里人出头,感受到了自己肩上责任的重大,而李延睿更明白她娘能嚣张的底气来自哪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早中举。 江梅一下失去了娘家,心里头滋味还是不好受的,不过她从家里每个人的举止中感受到了安慰,心里的烦闷也轻减了很多,病体竟然恢复的出奇的快。 等到三天后,江婉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带着赵芸娘上县城的时候,她已经又生龙活虎的站在李记的大堂里忙活了。 江婉到底还是不大放心,除了将小柳树村的家托付给曾三娘照顾之外,顺便带了曾三娘的大儿子江大柱去给李延宗帮忙,自己才放心的离开。 这次上临江县,是受县书院洪教谕的邀请,不需担心李延睿的学业,江婉的心境与上一回全然不同。 赵芸娘嫁进李家之前,就跟着赵志雄在临江县卖唱讨生活,此番回来也算熟门熟路。 婆媳俩来到县城书院时,才刚刚日上中天,看门的老院丁这回倒是把江婉认了个实实在在,不等她开口,便主动把人往里让。 不多废话,老院丁亲自将人带到了洪教谕的值房。也就是他在县城书院的校长办公室。 “嫂子,你们终于来了。”再次见到江婉,洪教谕的态度比之上回要亲近了很多,仍旧是十分真诚的模样。 “洪教谕!”江婉和赵芸急忙上前见礼。 对这个李文盛留下的唯一的好友,江婉还是很感激的。 别的不说,上回的事虽然他帮忙不多,但至少没有因上官的怒火而迁怒到李延睿,而且这次还主动想到李家,也算是帮扶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不管此次的事能不能成,江婉都觉得必须承人家的情。 “我是听延睿说起,你们家也在做吃食生意,正好书院伙房的总厨请辞,不知大嫂是否有信心担当此任?” 洪教谕没有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第93章 谁不要谁是傻子 临江县学的书生加上夫子,总数不超过二百人,一日三餐,就餐人数远不及李记的流水,但架不住人家标准高,每人每餐足足有一百文的伙食费。 其中县里财政补贴八十文,书生只需自掏二十文,连带着还提供一些免费的笔墨纸砚,学习成本远低于其他的读书人。 比如李延睿,二两银子的生活费可以过几个月。 所以才有每逢考试,全县书生挤破头的盛景,每一届还安排了岁试。每个读书人能进县学就读,不仅是荣耀,还是实惠。 洪教谕所荐举的正是书院伙房的总厨一职。 虽然只是一份工作,但手底下也管理七、八个人,并不需要劳心费力的亲自做多少活,而且每个月的工钱还不少,足有一两银子的收入,也算是个香饽饽了。 别说江婉,就是赵芸娘对这个职位都胜任有余。 这事若落到任何人的头上,都是惊喜,只可惜江婉对这点收入还有些看不上。 别说每月能挣一两银子不少,李记一个集镇上的小吃铺,每天都能有一两多银子的盈利,到了县城怎么可能只图这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 再说接掌了这个职位,那单纯全承的洪教谕的情。 对一份看不上的工资还耗了人情进去,怎么算账都划不来。 江婉可不想做了这亏本的买卖。 “多谢教谕大人抬举,此番对李家,真是雪中送炭!”应不应的先不说,至少先得表示自己的谢意。 “我跟我这儿媳妇没别的本事,但对做饭还有些心得,定不辜负大人的美意。只是……”江婉话锋一转,“我打听过,前一任总厨是县里大酒楼出来的大厨,如今贸然换上我们婆媳,可不知给教谕大人添了多少麻烦?” “我这里有一份提议,还请教谕大人过目,若是可行,也能给大人省却一些任人唯亲的诟词。”江婉边说着,边递了一张书写得密密麻麻的纸上去。 那正是那精心拟定的食堂承包合同。 江婉早从李延睿那里打听过书院的伙食,一百文一餐的标准肯定有人中饱私囊,做为书院的总厨,肯定不能保证清廉,还有剩下的落入谁的腰包也不好说。 如今江婉给洪教谕的合同里,就写得很清楚,自己负责承包了书院的伙食,无需书院再操心,且每餐只收五十文的伙食费,自负盈亏。 这样每天书院都能节省三十两银子的开支,一年下来就是三百多两,这份利润拿来堵人的嘴,也该绰绰有余了。 江婉一直在观察洪教谕的反应,只见他看着看着眉头紧锁,“五十文还保持比目前只好不差的伙食?你们要如何做?” “大嫂,我知道你们家开了个小吃食铺子,目前也能过日子。只是延睿已经取得了乡试资格,到时候还要进京赶考,其中的花费应不必我详说了吧?” “我的本意可不是为难你们,虽然伙房的月银只有一两,但食宿皆由书院负责,等到延睿将来赶考之时,也能有一笔资助。” 江婉有一刹那的恍惚,自穿越过来,这是第一个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人。在她的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李文盛的印象,这时候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想不到孩子们这个便宜的爹,虽然当得不怎么样,但好歹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留下了这么一个真诚的朋友。 “大人的一片苦心,我跟延睿都十分感激,但我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而任由您受到别人的诟病,如果您信得过我,就先让我们试用一个月,若书生及夫子们对伙食有怨言,立即中止,如何?” 真情难求,但也不能把别人的好当成理所当然。 洪教谕盯着合同书好半晌没有出声,但江婉一再坚持,他才终于开了口。 “那就试一月,可你得想好了,如果行不通,再做拿月银的总厨怕是不成了。” 果真这个位置是个香饽饽,想必洪教谕能争取到也很不容易,江婉连忙答应下来。 开玩笑,就冲洪教谕这份心,她也绝不对让这事黄了。 洪教谕可不知江婉内心所想,一直都紧皱的眉,十分不理解的样子,不过在江婉的坚持下,他还是让人将她们带到伙房,正式办理了接管。 县书院是真的气派,就连一个伙房都堪比外面的酒楼了,整整用了一个单独的院落。 将江婉和赵芸娘带过去的洪福是洪教谕的书童,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显然是伙房的常客,一进去就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此时七个帮工也全都在,除了正在炒菜的两个大师傅,另外的五个人已经在进行开餐前的准备工作了。 “阿福,快过来,我正好给你留了鸡腿!” 洪福还没来得及给江婉介绍众人,就见一个满面横肉,生得极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 “钱叔,这是新来的总厨,你们先认识一下,往后就一起共事了。” 洪福显得与来人极熟,一边接了一只肥鸡腿啃,一边给两边介绍。 这个钱叔负责后厨的采买,只是一看到她,江婉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哦~”果真,听了洪福的介绍之后,他的态度极为傲慢,只斜瞄了江婉一眼,拉长声调应了一声,全然看不到江婉与他打招呼一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好在江婉也没想洪教谕都好不容易才给她们争取来的活计会风平浪静。这个钱叔的傲慢反倒让她干劲十足,这活一定要给干好了! 况且一年上百两银子的收益,谁不要谁是傻子。 另外的七人也都抽空见了下,两个炒菜的师傅都是中年男子,另外的五个帮工是女子,有活泼的也有木讷的,但态度比这个姓钱的,都要好上很多。 “娘,这个钱叔怕是不好对付。” 伙房马上就要开餐,江婉和赵芸娘不好打扰了别人工作,只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才一出门,赵芸娘就神情担忧。 “嗯,采买向来是个肥缺,如今总厨换成咱们,他肯定还不适应。” “我觉得他是不甘心。” 赵芸娘蹙着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第94章 这样一个死局 江婉与赵芸娘正在交流刚参观过后厨的心得体会,就见到李延睿下了学正好过来吃午饭。 “娘,怎么样了?”一见到这婆媳俩,他急急的跑过来,一脸的希冀。 “挺好,挺好。我们刚跟洪教谕谈过了,打算先做一个月试试看。”江婉怕他担心,忙告诉了他结果。 “先做一个月?”从柳镇到临江县城距离不短,只做一个月何必折腾?李延睿以为出了什么变数,眉头蹙了起来。 大虞朝招工用人没有一个月试用期的说法,行就长期干,干几天不行立即就辞退了,怎么轮上自家还有一月之期的说法? “就是先做做看,万一我们不想做也好让书院做好换人的准备。这个一月之期是我提的,你别多想。” “婶子好!” 江婉正在跟李延睿解释承包的意思,有一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上前就勾住了李延睿的肩膀。 “嘿!原来是小……你啊!”江婉看着那张圆乎乎的脸,一下就记起来这位热心的同窗了,只是名字到了嘴边却叫不出来。 “张,张易之,我。”小胖子边喘气边拿善解人意的拿手指了指自己,给江婉做介绍。 不过才介绍完,他自己显然也想起了上次把人带到围墙边翻墙出去的尴尬事儿,结果还瞎指路,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上次是我鲁莽了,害您白跑路。” “哪里的话?我还要好好感谢你肯帮助我们家李延睿呢!都说患难之交,可见你们的同窗之谊也是真性情。”江婉忙拿话安慰他。 “是呢,是呢,只是上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小胖子对江婉的这一句患难之交可满意了,当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正好今日遇上,我请婶子吃饭!” 能看出这个小胖子与李延睿是真心交好,江婉也没有推辞。 好在书院的伙房不禁家属,四个人同坐一桌吃饭也能有说有笑,当小胖子得知江婉和赵芸娘即将到伙房工作,可把他给兴奋坏了,一个劲儿求到时候给他多打肉。 县书院的课业抓得很紧,李延睿中午的闲暇仅限于一顿饭的时间,江婉和赵芸娘也抓紧时间安顿,住进了书院安排的宿舍。 赵芸娘对临江县里的街巷都很熟悉,安顿下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被江婉指使着去逛菜市场,了解进货渠道。 而她自己则又重新回到了书院伙房。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7节 此时才刚下午,炒菜的两位大师傅和姓钱的那个采买都不见人影,五个女工倒是已经行动起来了。 择菜、清洗、切好,这些都是餐前准备,打饭、收碗,洗碗这是餐后收尾。 总之,拿着最少的工钱,干着最累的活计,一般没有技艺的人都这样。 之前就已经互相介绍过了,这五个人中,杨嫂、鲁嫂是书院夫子家的娘子,年纪都大了,扶持着相公考了大半辈子的科考,已然无望,出来做份工每月拿七百文帮衬下家用。 姚娘子和郑娘子的年纪要小一些,是外面聘进来的,两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寡妇,每月只有六百文的工钱。 年纪最小的是姚春花,是姚娘子娘家妹子,今年才十岁。那孩子也是命运多舛,父母早亡后无依无靠,如今跟在守了寡的姐姐身边讨口饭吃,在书院伙房里帮工是没有工钱的。 “来,我来!”看着姚春花抱着一大摞刚清洗过的碗摇摇欲坠的走过,江婉忙上前接了过来。 她不敢想,若是这摞碗摔碎了,她们姐妹俩这个月可还能领到工钱。 “哎呀!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碗洗好了放在那里等我来拿,怎么不听呢!”姚娘子是在江婉接了手之后才发现的,吓得慌忙跑过来。 “我,我就想帮你。”姚春花被姐姐的大嗓门吓得眼里含了两包泪,要掉不掉的,看着都让人觉得委屈。 “你这是帮我吗?祖宗,你这是不给咱俩活路了啊!”姚娘子的嗓门大,脾气急,说着说着自己也伤心起来。 江婉这时才发现,她走路好像有些毛病,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 “下次注意就好,要拿也要少拿点,万一摔了就麻烦了。”江婉不知人底细,只顾着自己放碗,也不好详细追问。 “多谢,多谢!”姚娘子忙冲江婉道过谢后,又一手揪了妹妹的衣领,将她往择菜的地方引。 “唉,也是可怜!”杨嫂和鲁嫂对视叹气,她们看了眼江婉,知道她是新来的总厨,还是书院学生的娘,不免高看了些,又小声的跟她说:“这姚娘子姐妹怕是做不长了,她那腿伤了都有月余了吧,总不见好。” 江婉听得吃惊,免不得又以将目光追了过去,只见两个单薄的背影一同围着一堆韭菜在择。 “腿怎么伤的?怎么月有余还不见好?”年纪轻轻的就坏了腿,这孤苦伶仃的两姐妹可怎么生活? “还不是叫她那婆家的人打的?上个月的月钱被扣了五十文,她婆婆不依,指使小叔子干的,身上分文没有,拿什么治?估计她那腿啊,怕是好不了了。” “老钱本来就不想要她了,如今还坏了腿……” 一听鲁嫂子提到老钱,江婉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咱们的去留还须得老钱同意?” 杨嫂子左右张望了下,才小心谨慎的开口,“我还没问呢,你怎么当上总厨了?上回的总厨就是老钱的本家亲戚,人家根本就不管事的,伙食的一应事务都是老钱在管。” “啧啧~你这样可算咋整啊?” 鲁嫂子忙拿肘子顶了顶她,讪笑着对江婉道:“江妹子,别听她胡诌,你该怎样怎样。” 该怎样怎样。 江婉一时犯了难。 她有想过承包书院的伙房有些艰难,但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死局。 她为了少给洪教谕添麻烦,直接答应了伙房的原班人马一个不动的,如今看来,虽然总厨的位置空缺,但实际掌权的老钱还在,她怎么开展工作? 想着今天下午老钱不会来上工,明天就是她接掌伙房的日子,找他商量配合都没办法,要是明天的早餐出了问题,可要怎么办? 第95章 早餐是个大问题 县书院不远的青云街上,有一条及第巷,巷子里清一色青砖瓦房,住着县里号称清贵的人家。 此时一栋两进的小院内,门廊下挂了只精巧的鸟笼,笼里关着只尖嘴的黄毛小鸟,鸟在笼子里上蹿下跳,鸣叫啾啾。 门廊下摆放了一把藤椅,椅上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捧了只紫砂小壶,抿一口茶,嘴里偶尔哼上两句小曲儿,眯着眼惬意得不得了。 “老爷,那伙房里如今来了个总厨,你要怎么办?”坐着一起纳凉的还有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似蹙非蹙着笼烟眉,柔美婉约,看上去比男人要年轻十来岁,典型的老夫少妻。 “你瞎想些什么,你家老爷我,丢差事是不会丢差事的!”此人正是县书院伙房里上午露了一脸的采买钱通。 “本来嘛,两个妇道人家,如果识趣的话,就给开两个月的月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今人家的胃口可大了!要当真正的总厨呢。” “那就怪不得我啰!” “明天我就让她丢一回脸,再承一回情,最后乖乖的滚回乡下去。” 钱通说了这么多话,嘴都干了,抿了口水准备再不说话。 “可是我听说她有个儿子还是书院里出类拔萃的秀才,你可别把人给得罪狠了。”妇人依旧有些不放心。 “别头发长见识短!”钱通清了下嗓子又道:“哼,不过是个小秀才,再出类拔萃又能怎么样?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恐怕这辈子能保住秀才功名就不错了。” 妇人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展颜了,只是八卦之心也起,“就上回惊动了学政的那个?他这回又得罪谁了?” 有问必答的钱通这回倒是很沉得住气,“不关你的事少管。” 妇人怏怏不快,钱通忙自己又哄,“好,好,等这个月开了月钱,赚的都给你买簪子戴,好吧?” …… 县书院伙房里,还不到晚饭时间,江婉便已经跟几个员工全都混熟了,虽然打听出来有用的东西不用,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比如在这个伙房里,有后台的钱通就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存在。 这一点江婉也深有体会。 她刚才去过书院帐房,老先生佝偻着背扒拉了半天算盘珠子,才抬起头告诉她,明天一天的伙食费已经被钱通领走了。 自从上午的时候人家匆匆过来给洪教谕的书童送了根鸡腿,就再没露面。 钱通家庭住址?不知,行踪?不定。 这是摆明了不合作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第一天的下马威整得有些狠。 若明天早上江婉就做不出早餐来,整个书院的学生、夫子,还不定要怎样闹腾呢。别说洪教谕责罚,江婉自己也没脸再呆下去了吧。 “娘,要不咱们自己先掏钱垫上?”赵芸娘蹲在江婉的面前,也是愁眉不展。 “这一天的伙食费得十好几两银子,别说咱们没带这么多来,就是带了也不能花自己的,这要万一花出去了到时候书院还不认账,那可怎么办?” 既然知道了钱通的意思,那就别怪江婉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要不,咱们去找洪教谕?他一定有办法!” “不能去啊!”江婉叹了口气,“这才第一天,咱们都拿不下来,那往后还不得给洪教谕添更多的麻烦?人家帮咱是情分,又不是义务,还能赖上人家怎么地?” 赵芸娘也羞红了脸,很为自己不经大脑就说出来的话不好意思。 “先点点,伙房里还有多少东西,看能不能凑出明天的早餐出来,午饭和晚饭的事我来想办法!” 时间紧迫,早餐是个大问题,只要将早餐解决了,剩下的时间倒是足够她运作。 江婉思忖了下后,猛的挥了挥拳头,看来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赵芸娘去了伙房,很久之后才出来,垂头丧气的递给江婉一张单子。“倒还有些面粉,但是一点儿菜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做啊?” 那张纸上一目了然,短短的几行江婉一扫就看完了。但她却双目一亮,“有了!” 说完丢下一头雾水的赵芸娘,亲自跑到了灶间,然后定定的站在一个土堆面前。 “江妹子你看这个干啥?这还是去年的学政大人来巡查,建了来烤猪肉的,就用了那么一回,平常就是个闲物儿。”杨嫂子不解的问江婉。 帮工中杨嫂子属于直爽没什么心眼的那种人,其他人得知明天的早饭可能做不出来后,全都默默的后退开去,与江婉保持距离,生怕自己被误认为跟她一伙。 只有这个杨嫂子,虽然没提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但只要是伙房里的事或物,那叫一个有问必答,害得鲁嫂子冲着她,眼睛都快翻抽筋了,对方硬是没能get到她什么意思,依旧我行我素。 “是个好宝贝!明天咱们给书院的书生和夫子们做顿好吃的!”江婉故意卖了个关子,“希望明天大家都能早点来上工,跟什么过意不去都没关系,到手的工钱变少了谁都不乐意是不是?” “从明天开始,这里就是我当总厨了,往后拿工钱也必须按照我的吩咐。”江婉这也算是跟员工们开了个碰头会。 任谁都想不到,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支付工钱方式,就是在临江县书院的伙房里突然降临诞生的。 当江婉说到往后大家凭做了多少活拿多少钱的方式拿工钱,杨、鲁两位大嫂的表情十分淡定,但她明显的感觉到姚氏姐妹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不过也仅那么一下,转瞬就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又跟她们的人一样死气沉沉下来。 放工之后,江婉已经胸有成竹,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 “这个姓江的可有什么来历?怎么会一来就接管了老钱的工作?他们神仙打架,可不是让我们凡人遭殃嘛!” 抱怨的是厨师中的一个。 “你们倒还好,明天早饭都不用你们,即使出了岔子也与你们无关,可我们就惨了!”杨嫂子边走边懊恼,“早晓得会这样,我请几天假就好了。” 但现在肯定是请不动了。 别说江婉是新官上任,得罪不起,万一人家真有本事扎住根脚呢?比起跟钱通相处,其实好像跟会帮着她们干活的江婉更令人舒服一些。 第96章 香喷喷的小面包谁能拒绝呢 县书院一日三餐,平常早餐也一样有主食有菜。 学生和夫子们按部就班的休息、吃饭和学习,对伙房十年如一日的吃食并没有什么期待。 “这是什么?”只是这一天似乎有些不同? 后头还没进伙房院子的学生们听得前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纷纷从漫不经心中回神,抻了脖子踮起脚去看,也只能看到前面的人头。 “今天吃什么,吃什么?”越是听得前面议论纷纷,后面的人越是好奇,所有的人一下兴奋起来。 “说是什么面包,还怪香的!” “面包?那是什么东西,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啊!” “没见过没见过。” …… 人群里李延睿听得心上心下,今天是娘和芸娘掌管书院伙房的第一天,怕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延睿兄别慌,你没听大家都夸好香吗?对了,能不能透露下,婶子和弟妹今天会做什么好吃的给大家吃?”圆脸的张易之凑得很近,有种生怕秘密被人偷听了去的自觉。 没办法,长得胖的人一般都有个消化功能特别好的胃,对美食的诱惑最无法抵抗。 “我不知道。”李延睿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见张易之一脸的不信,又着重强调了下,“真的!” 现在他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随着队伍一点一点的挪动,从伙房里传出来的香甜味道也越发浓郁,这完全是一种陌生的香味,李延睿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8节 所幸这种味道备受大家赞赏和期盼,他的担心又放下了几分。 后厨帮忙的杨氏鲁氏,以及姚家姐妹和郑娘子,受到的冲击则要更大一些。 昨晚放工后,她们这些知情的人每个都吊着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新上任的总厨明显受到了钱通的排挤,甚至都不需要她们这些人配合,直接来了招釜底抽薪,给伙食断了供,厨房里干净得连一坛咸菜都没了,今早的早饭要怎么办? 哪怕新总厨再厉害还能变出菜蔬来不成! 早上上工的时候都有意拖拉一下,都怕去早了新总厨发火会烧到自己头上。 可是当她们磨磨蹭蹭来到伙房,看到的却是堆积如山的……食物。 一种谁都从来没有见过的,圆圆的,松松软软,却烤得金黄焦香的小圆包子。 “大家别愣着,帮忙把这些黄豆磨成浆,过滤做成豆腐脑。” 正当大家目瞪口呆之际,新总厨出现了,手里正托了两个大铁盘来回穿梭。 哪怕那些圆面包她们已经尝过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但仍然给人一种变戏法的感觉,有些不敢相信。 如今再看书院的学生和夫子们个个吃得赞不绝口,她们还跟做梦似的。 “我要咸豆腐脑!” “我要加蜜!甜的好吃。” “……” 好几个学生围在装豆腐脑的木桶前争执不下,才迅速的拉回了几个帮工的思绪,忙上手工作。 甜、咸豆腐脑配小面包。 成桶的豆腐脑和堆成小山一样的小面包,正在迅速的消失,哪怕吃不惯甜食的人,都分别就着咸豆腐脑吃了好几个小面包,毕竟是新鲜的、从没有尝过的味道。 香喷喷的小面包谁又能拒绝呢? 江婉的耳朵接收到一个又一个的赞誉,与赵芸娘交换了个眼神,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剩下的全靠你了,多烤点,中饭前有饿了的也可以让他们来拿。”江婉解下围裙,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芸娘昨天就去市场上探了底,回来将那些菜贩的名单都列了出来。 钱通将事情做得很绝,不仅昨天就拿走了今天的伙食费,连那些菜贩也一并没有送货来。 江婉按照一早自己拟定的菜单,按图索骥来到菜市,首先站在了肉案前。 临江县城并没多大,总共也就东市一个专门的菜市,虽然没有城市规划,但做生意的嗅觉都灵敏得很,有实力的屠夫全都自动自发的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自发的猪肉售卖区。 江婉一亮出县城书院的牌子,立即引来了众多屠夫的观望。 “什么意思这是?” 江婉的招标还没来得及开始,立即从人群中出来一个彪形大汉。 “不知道书院的肉都是我刘家专供的吗?钱爷呢,你又是谁?”那人光着膀子,声音洪亮,舞着一把剔肉刀踱步出来,像极了黑社会犯案的架势。 周围刚才还有不少买菜的大姨大妈围过来,一见这人的样子,立马作鸟兽散,只留下江婉一个人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原来以前是你为书院送的肉?那你今日为何没送?”江婉先发制人。 当那人逼近的时候,其实她内心也在打鼓,但这时候绝对不能退缩。 别看她只是个没什么力气的女人,但她现在的身份不同,是官办书院里的总厨!虽然也就是个伙房里的伙夫,但人家书院是官办的身份,有这个撑腰,江婉的胆子不大也要大起来。 再说了能在这块儿卖猪肉的屠夫,也并非光脚的穷人,自然也不能无所顾忌。 果然气势这东西就很遵循能量守衡定律,你强他就弱。 不知道这刘屠夫跟钱通有过什么协议,但他见江婉气势逼人,态度都软和下来。 “钱爷说今日书院换了菜谱,让我暂时别送的啊。” “可有书面通知?”江婉仍然神情严肃。 “没,没有。”刘屠夫愣了下,态度再次变弱,貌似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你是谁?钱爷说句话的事,也从来没见过什么书面通知啊?” 他有些慌了。 “我是书院新上任的总厨。今日第一天上任,等了你一早上,结果厨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江婉这话一出,当场人群就热闹起来。 做生意的有几个不是人精?临江县城又有谁不想与书院做生意? 新上任的总厨都找到菜市上来了,显然是内部起了矛盾啊!不管生意能做成什么样,但现在明显是打进去的最好契机! 当即一个个都热情的招揽起江婉来,纷纷介绍自家的摊档。 这下,书院原先的供货刘屠夫是真的慌了,当初花了不少银钱才结识了钱通,做上书院的生意,可不能就这么黄了! 他忙扒开人群直接来到江婉的面前,“请您稍等,我这马上就备好货给书院送去,绝对不耽误书院做午饭!” 第97章 轻敌真是个大毛病 江婉仔细的打量了下这个刘屠夫,人看着粗狂,脑子转得还挺快。 “往后的肉钱都改为次日结,你可能接受?” 江婉的话明显令刘屠夫愣了下,意思是今日送了货还收不到钱了?但一想到自己今日没有事先打听清楚差点误事,又扫了眼正虎视眈眈的同行们,忙不迭的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虽然没有先例,他倒是想得通,货是送到县书院里去的,那么大一个书院摆在那里,还能赖了他的账去不成? 江婉一直板着个脸,把姿态摆得足足的,就等着最后这一招呢。 她没钱! 就想空手套白狼呢。 没想到根本没费什么气力就摆平了这个刘屠夫,当下也放下心来。 心里不由得暗自感叹:轻敌真是个大毛病! 要是钱通事先与刘屠夫商议好,只怕她这一遭就要多费很多功夫了。 虽然刘屠夫是往常跟钱通打交道的人,但他的肉价也并无问题,江婉这时候也懒得多费周章,依旧答应让他送了。 如果这一个月经营顺利的话,书院所有菜蔬的供货商都会重新签订合同,再发现有问题换一个就好。 有了刘屠夫这个成功的先例在前,等江婉来到卖蔬菜的区域,供菜的小贩早就闻风而动,不等她找上来就直接来接头了,当即表达了合作的意愿。 他们的动作很快,等江婉回到书院伙房,肉、菜全都送到了位,姚娘子姐妹和郑娘子都已经动手择菜了。 赵芸娘得了江婉的吩咐,过了秤的收据也一并交付给了菜贩。 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杨嫂子和鲁嫂子见了江婉,也忙上前帮忙,两个还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厨师也一前一后的来上工了。 “张师傅、王师傅,两位稍等!”江婉忙上前喊住这两人。 她能不能管住书院的伙房,其实重中之重是要看书院的师生们对伙食满不满意。 显然钱通也知道这个道理,第一天连面都不露,让江婉没法开火做饭,让书院师生不满,直接把她哄下台去。 可她偏不能如他的意! 先是利用厨房库存的面粉和黄豆做了烤面包和豆腐脑做早餐。 虽然这两样单薄了些,但胜在是新鲜的吃食,大家第一回 吃都没什么怨言,勉强把早餐给对付过去了。 接下来的中餐和晚餐可就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和侥幸了,必须好好的做,做得色香味俱全,还要比往常更胜一筹才有胜算。 张师傅和王师傅这两位也是书院伙房的老师傅了,跟钱通的交情自然不浅,江婉把握不准这两位得了他多少授意,但无论怎样,江婉都必须按自己的节奏来。 菜单是她与赵芸娘昨晚商议的,第一天求稳,并没有安排什么新奇的菜式,只将伙房平常每道菜中都有的肉,集中做成了大块看得见的红烧肉,清炒的几道菜力求精致。 江婉只能表达个意思,具体做菜的过程还得赵芸娘盯着。 两人分工合作,一时之间,把个厨房管理的井井有条,一开始还存了心想看热闹的两个厨师和鲁嫂子,在江婉和赵芸娘的支使下,忙得团团转,根本分不出心来。 等到书院下课的钟声敲响,伙房后厨也一切准备就绪。 一盆盆冒着热气的菜香纠缠混合,氤氲了整个伙房院子。 哪怕是张、王两个厨师,也不停的咽口水。他们在厨房里做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来不知道大锅饭还能做得如此精致! 特别是那道红烧肉,不仅色泽鲜亮,还香甜松软,肥而不腻的大块肉,入口即化。 就算是清炒的青菜,也青翠欲滴,令人食指大动。 杨嫂子和鲁嫂子等人只看到卖相就心动不已,而张、王两个厨师则体会更深,对赵芸娘的厨艺佩服至极。 当初这婆媳俩空降过来当总厨,不仅钱通不服,就连他们两个自认资格老的伙房老人,也不甘心。 虽然总厨的工钱只比他们多个百来文,但一个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就很令人不满,特别还是外行指导内行的做法,更让有技术的人傲骨难折。 但只一餐饭的功夫,两人都心服口服了。 本来他们得了钱通的授意,打定了主意站在一边看热闹的。 就算菜蔬都就位,这两个厨师也以为只要自己不主动,这婆媳俩仍然成不了事。谁知人家根本就不指望他们帮忙。 菜谱、用料,全都心里有数,更难得的是在她们的指导下做出来的菜,无论是色、香,还是味都比他们做的更胜一筹! 别的不说,光学会那一道红烧肉的做法,出去外面,就有酒楼的人争着请。 完全称得上压箱底的本事,这对婆媳却丝毫没有隐瞒的教给了他们,这让两个都活了四十多岁的汉子,如何还能拉得下脸来给人使绊子? 本来是一群存心看热闹的人与事不关己的人,这会儿看着一切准备就绪的饭菜,全都齐齐松了口气。 大家都心知肚明,从一无所有,到做出这丰盛的一餐饭,其间有多不容易,看向江婉的目光全都充满了敬佩。 书院下学的钟声传得很远,青云街及第巷钱宅都清晰可闻。 在摇椅上坐着逗了一上午鸟的钱通终于起身,若无其事的伸了个懒腰,才接过年轻妇人手里的外衣披上。 恋恋不舍的揉了会儿柔弱无骨的小手,“哎,又到老爷我忙碌的时候啰。” “早饭的时候也不知道书院怎么解决的,这都中饭了,也没差人来叫你,会不会中间有变?”小妇人轻笑了下,但依旧有些担心。 “能有啥变?也不看看书院是谁的!等我做成了这事,姐夫还不得好好赏我?”钱通轻蔑的笑了笑,“真是的,不就是个乡巴佬,干啥要这般大费周折!”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59节 “姐夫自然有姐夫的顾虑,你就做好你自己的吧!”小妇人听他这么说,什么担心都没了,展颜一笑,把个钱通迷得又走不动道了。 两人正腻腻歪歪,就听得院门被拍响。 “看,说什么来着,这不就等不急了吗?”钱通松开小妇人笑了笑,自己还是朝院门走去。“来了来了!” “钱爷,钱爷,大事不好了!”不等他将门大开,一个帐房先生模样的人急不可待的闯了进来。 第98章 凭什么要拦 “当然不好了。”钱通宽容的笑了笑,“是不是书院里都乱套了?” “乱,全乱了!钱爷您快去看看吧,我们帐房招架不住了。”来人直接拉了钱通就要走。 “不急,急什么!”钱通一听意料之中的乱了,便只顾甩了甩衣袖,还打算磨蹭一下,但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帐房招架不住?为什么是帐户?” 伙房里开不了餐,乱的不应该是伙房吗,关帐房什么事了? “是啊,全福楼送餐的伙计全挤在帐房里呢这会儿,说是钱爷你答应好了的,立即付账给他们。” 钱通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就付啊!” 这不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事吗?钱通看向这个帐房里的先生,颇有些不耐烦,真是一点事都办不好。 “付不了!”帐房先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您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钱通也懒得再搭理他,两人这才急急的朝书院里来。 只是才到大门,两人却被全福楼浩浩荡荡的送餐队伍给阻在了外面。 “前面的快进去啊,这都要过饭点了!” “你特么的以为我不想进吗?要不让你来试试?” “……”几个性子急的伙计拧着食盒在书院门口就差点大打出手,吵吵嚷嚷的闹成一团不成样子。 “怎么回事!管事的呢?”钱通见这场景大怒。 “哎哟!钱爷您来得正好!”钱通要寻管事的,那全福楼的管事也寻了他一中午,一见他就急急的把账单递了过来,“您下的订,您签的字,总不会赖账吧?” “赖什么赖,还能跑了你的?还不赶紧的把饭菜给书生们送过去!”都这会儿了,过了饭点还不安抚下来,到时候他也兜不住这个底了啊。 “不是!我也想送啊,可是送过去那些书生谁都不买账,这不给轰出来了吗?”全福楼的管事苦着一张脸,要是饭菜能顺利的给送进去,他还用得着守在门口等这姓钱的? “什么?”钱通早沉不住气往书院里冲了,一听书生们不买全福楼的帐,简直目瞪口呆。 这些书生们还真是贱皮子?平常就那样的伙食都吃了,今天他可是大出血,给订了全福楼的菜,虽然不是招牌,但也花费不菲了好吧,竟然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吃? 钱通急匆匆的奔向伙房,本以为会看到一副乱糟糟无法收拾的场景,那个乡下来的妇人无助的哭泣求饶,只等他如天神临世,书生们把他当救星团团围住,才能将她解救出来。 到时候他就是她们一家的恩人,随随便便既能重新拿回总厨的位置,还能对那穷书生一家颐指气使。 可是…… 伙房门口清清静静! 偶有三两个书生结伴出入,传入他耳畔的都是赞誉之词。 “……真好吃!” “可不,想不到咱书院伙房总算争气了一回,把全福楼的菜色都比下去了……” “中饭这才刚过呢,我都开始期待晚饭了,有负夫子勿贪口腹之欲的教诲,有愧,有愧!” 钱通猛的一个急刹车,让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帐房先生差点撞到他的后背。 “他们,他们已经吃过饭了?”钱通扭头转向帐房先生,如遭雷劈! “是啊,不仅吃过了,还只吃伙房的,全福楼送来的那些看都不看一眼,您说,这账怎么能结?”帐户先生只差没拍着大腿喊冤了。 那些全福楼的人堵着他们帐房干嘛,书院又没人吃他们的饭菜,哪能白白支付银钱出去?这事哪是他们能做主的? “明天的菜钱呢?付给伙房了吗?”钱通哪里还顾得上帐房先生的抱屈,回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襟,急切的问。 钱通已经想明白了,这个乡下妇人是有备而来,今日是自己掏钱买了食材回来了,只要帐房再卡几天,他也并非翻身无望! “给,给了啊。”帐房先生被他这样子吓得有些结结巴巴,“江总厨才去帐房领的,平常都是这个规矩,想拦也拦不住啊。” 再说凭什么要拦? 这话帐房先生没说出口。 钱通这人有后台,在书院里肆意惯了,大家也不好不给个好脸,如今明摆着两虎相争,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他们帐房同样是拿书院的工钱,又何必掺和进去? 而且江总厨这人可会来事了,今天专程送到帐房里去的那一碗红烧肉香糯可口,吃得一众同僚赞不绝口的,可不像这个钱通,只会在他们面前耍威风! 更不要说,钱通管事那会儿,那肉、菜一会儿一个价,害他们多做了多少活儿,人家江总厨倒是清清楚楚,只需按每人每天五十文结算,其余帐房一概不管。 不偏不倚,已经是帐房最好的态度,这钱通还想干啥? “给了?!”钱通的一双眼气得通红,只差一拳擂到帐房先生的身上,好歹还有丝理智尚存,忙将他给推开,自己则急得在那里团团转。 帐房先生也看出这回合是钱通输了,他可不想被当成出气桶,当即提醒他,“钱爷,全福楼的帐,可还等着您呢。” “帐房有活要干,我就先行一步了啊。”他自己则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跑了。 是啊,全福楼还等着! 钱通失智只一刹那,很快就回过神来。 不过是一介村妇,先前倒是他小瞧她了,这才一时失利,他还就不信,把她赶不走! 钱通没有进伙房,直接去帐房跟全福楼的管事结帐。 不过当他看到那些原封未动的饭菜,却怎么也不肯照之前商定的价钱付款了。 全福楼管事有气没地方撒,钱通在他们酒楼是按照每人十五文钱的标准给准备的饭菜,他们的成本每份都花了十文了,当初就看在县书院的名声上,才取了这么低的利润,如今却怪他们的饭菜差! 可是这会儿他却不敢闹。 方才他也是进了县书院伙房的,闻到了浓郁的菜香,看到了准备充足的饭菜,这一趟只怕也是他们酒楼与县书院最后的交集了,万一惹毛了眼前钱爷,只怕账要追不回来,回去没法跟东家交差。 第99章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江婉不知道伙房外面,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认真负责,却歪打正着打败了全福楼的饭菜。 中饭的成功,让厨房里的几个人全都兴奋不已。 难得从书院书生的嘴里听到夸赞他们的话,虽然其中并没有多少是他们的功劳,但也与有荣焉。 虽然厨房还是那个厨房,但每个人都真切的感受到发生了变化。 不过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沉静下来,整个厨房里鸦雀无声。 江婉感觉到不对劲时从一堆沾满油污的碗盘中抬起头来,就见胖墩墩的、已经失踪了一昼夜的钱通终于肯现身了。 “江总厨还在呢,我今儿家里有事,一时来不了,不知道耽误了总厨的事没有!” 看着眼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钱通,江婉没料到这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 背后给她使了这么大的绊子,当面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的,只一句有事就不来了,当这书院的伙房是他家开的? 不过能这么有底气,想必后台也不是一般的硬实。 “无妨,无妨!”不就是笑面虎吗?当谁不会。 江婉连洗碗的手都没停,也笑着回他,“能令老钱你这么匆忙的事,想必不是小事,正好我过来了,厨房里还忙得开,干脆多给你几天假,什么时候家里安置好了再来上工吧。” 你不是要拿架子吗,不是要争伙房第一人吗,那行,我就以你上司的身份行使权利,给你放假,放大假! 事情败露了还想挽回,江婉可把这人看得透透的了。 她现在是没办法,本身承的是洪教谕的情,也答应暂时不动伙房里的工人,等她一个月试期结束之后,将承包合同签下来,第一个要踢出去的人就是这个钱通! 既然如今动不了他,干脆给他放大假,眼不见心不烦。 “老钱你且放宽心去处理家事,月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带薪休假,够意思吧?别太感动。 可是这话听到钱通的耳里,却分外扎心。 这个村妇是在暗讽自己克扣帮工的工钱吗?他都感觉到厨房里的几个人暗暗偷笑了! 哼,这些人是反水啦? 等着瞧,有好果子给你们这些小人吃! 本来还想说几句软和话,留下来再寻机闹事的,但被江婉和众人这态度一刺激,钱通就算脸皮再厚,也呆不下去了,冷哼一声出去。 “娘,剩下的我来就好,你去休息吧,昨晚都没怎么睡。”赵芸娘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看着江婉笑语盈盈。 有了成功的开始,她们在县城扎根的梦想就距离不远了。想到刚才给李延睿打菜时,两人深情的对视,赵芸娘整个人都幸福得冒泡。 “江总厨赶紧去歇着吧,赵娘子你也去歇着,收拾有我们呢,包管把厨房收拾得好好的,晚上的菜全都准备好。”鲁嫂子听了也忙过来劝说。 之前她并不怎么看好江婉这个新来的总厨,总觉得不是钱通的对手,但现在见到钱通被她一记软钉子顶了回去,不干活还给工钱,怕是老钱在书院的伙房里也呆不了几天了,这才敢站出来。 其他的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望向江婉和赵芸娘婆媳俩,也全都笑着点头。 “婶子放心,这点儿活平常也是我干的。”姚春花对江婉最感激,昨晚江婉可是说了,每个人都按劳计酬,她从今天起也是算工钱的人了! 江婉也领情,当真领了赵芸娘回宿舍。 只是她并没有睡觉,而是还准备出去一趟。 “娘,菜不都送过来了吗?你还去干什么,缺什么你跟我说,我去!” 江婉一把将赵芸娘给按住,“你快睡吧!等明天走上正轨大家就都轻松了。” 她今天早上遇着冯小吏了,随口跟他打听了下租房子的事,正好有消息,江婉这次出门就是去看房子的。 虽然书院里包食宿,但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不说李延睿来串个门都不方便,等安顿下来之后,江梅、李翠过来怎么办?书院里并不允许无干的女性出入。 虽然租房是件好事,但目前还八字没有一撇,江婉也不想赵芸娘浪费休息时间还白欢喜一趟,干脆什么也没说,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好了。 钱通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好不容易与全福楼的管事将账目结清,虽然每份饭菜降了五文钱下来,但还是平白无故损失了二两银子。 结果跑到伙房里又遭到江婉一通奚落,整个人处于暴走的边缘。 回到家推门进去,却不见自家年轻貌美的妻子前来迎接,当即板了张脸,“人死光了吗!”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0节 “你是死人啊,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结果不等他进屋,就从里面冲出一个凶巴巴的妇人来。 “你说你还有什么用,怎么这时候才死回来?” “哎哟哎哟,痛,痛!姐,真痛!” 妇人冲出来就拎住了钱通的耳朵,扯得他哇哇大叫,哪里还有半分当钱爷时的威风。 “姐你放手,你都说了是件小事,弟弟我肯定会处理妥当的!” 妇人却根本不信,“妥当?今日让别人给你来了个下马威,还能指望你办妥当?” 在外人面前满腔的怒火,带到自己亲人面前一般都成了委屈,只听钱通委屈巴巴的:“我这不是一时小看她了吗,谁知道一个乡下妇人还会跟我玩心眼儿!” 妇人冷笑着推了钱通一把,倒是松了手,不过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哼!她这回把我是惹火了,绝不能轻饶了她。我现在就去菜市,将刘屠夫等人拿住,没了供货的人,我就不信她还能做得出饭菜来!” “人家今儿的菜蔬就是刘屠夫打头送来的!” 钱通一愣,倒没想到江婉这么快就将他的供货渠道都掌握了。 “那……那我就使坏!” “让老张、老王把饭菜做得难吃,或者……给饭菜里下巴豆!”钱通本来只是随口说说,但越说越觉得有理,干脆理也直气也壮了,甚至有些得意洋洋的回望他姐姐。 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人家还没把你赶出厨房?” 那妇人只一句话,又让钱通蔫巴了。 “算了,你这几天就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呆着吧。”妇人看他这样子,叹了口气,“那些坏招你可千万别使!” “你该知道上任总厨是怎么没的吧?哪怕只是名誉上的,好歹每月也有一两银子的工钱,还不是学政下了令要清查书院,不然能赶他走?” “引来学政的正是那个乡下妇人,人家最擅长告状,你要是把书院搞得乌烟瘴气,别说你姐夫,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你别惹事就是积德了,还是安分点吧!” 第100章 有后娘就有后爹 江婉出了书院直奔县衙。 县衙对面的茶摊上,她熟门熟路的要了杯茶水坐着等,顺便感受临江县的繁华气氛。比起柳镇,这里店铺林立,街面上人来人往,就连当街吆喝着贩卖的小贩都多了很多。 转眼已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了,午后的阳光照在茶棚上,又从布棚破毁的缝隙里投射下来,形成一个不规矩的光斑,令人等得有些烦躁。 一碗热茶下肚,并不解渴,街上飞扬的尘土扑到身上、脸上,江婉只觉得浑身都黏乎乎的,往往也只要这种时候,她才会想念自己前世带空调的小窝。 喝着带着苦涩味儿的便宜茶水,江婉想的是要是能吃上一个冰淇淋,或许时间就不会觉得难熬了吧。 可能是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一壶茶水都见了底,仍然不见冯小吏的身影。 江婉正寻思着要不要下次再来,就见一个皂衣小吏急匆匆的直奔茶摊来了。 “江婶子吗?”来人也是跟冯小吏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是,我是!”江婉忙站起身。 “我是冯真的好兄弟,他……他今日家里出了点事,怕是来不了了,怕您等急,特托付我带您去看房子。”年轻人皮肤黝黑,一笑却露出满口的白牙,很是憨厚的样子。 “那就多谢这位小哥了!”江婉虽是第一次知道冯小吏的名字,但与他打了不少交道了,免不得担心问了一句,“小冯家里,可还好?” “嗨,能有什么好不好,他家经常这样的,您不用挂心。” 这位姓蒋的小哥很健谈,去看房子这一路上,他已经将自己跟冯真的事情,从穿开裆裤那会儿到现在到衙门当差的交情,全都说了个遍。 “也是巧了,他给您找的这房子,跟他家就在一条街上,只相隔了两户人家。万一听到什么动静,您就当没听到好了。” 两人转进一条巷子,房屋越来越海陈旧狭小之际,蒋小哥忙交代了一声。 江婉点了点头。 冯小吏也是个过得不容易的孩子。 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如今跟着父亲和继母一起生活。都说有后母就有后爹,更不要说,冯小吏的爹跟后娘又生了好几个弟弟妹妹。 本来他很有读书的天分,但家里出不起那份束脩,不得不很早就辍了学。好在跟着私塾先生学了几个字,大了后他的娘舅托人在衙门里给寻了个差事,如今专管些信件公文的发送。 虽然是个谁都能差遣的跑腿小吏,但每月好歹也有一两多银子的月俸,自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前些日子还相看了个姑娘,听说婚期都订好了。 可他有个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因无收入来源,也无一技之长,三番四次请媒婆说项,总不能成事。 冯小吏的后娘就把主意打到了冯小吏的头上,非让他把自己这份差事让给弟弟,这事已经闹得衙门里人尽皆知了。 想必冯小吏这会儿正被家里人闹得一团糟,旁人帮不上忙可不最好当不知道么。 江婉点了点头。 “到了,正是这家,罗婆婆应该在屋里我去敲门。”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了一个泥墙院门外。 虽然是泥墙,但门口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门口一树桂花枝繁叶茂,绿荫正浓,可以想象八月花开,香飘十里的盛景。 仅这门口一角,就已经让江婉心生好感。 随着门环被叩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来了来了!” “你们……哎哟,是蒋家的小子,来看房子的?”开门的是一个老婆婆,虽然顶一头银发脚步蹒跚,但精神头却极好,眼睛也好使,一下就认出是熟人。 “婶子好,冯小哥和蒋小哥都极力向我推荐您家的房子,不打扰的话我就进来看看?”只一看这罗婆婆身上利落的打扮,江婉就知道这房子差不了。 “好,好。”罗婆婆边说边把人往院里让。 江婉一进门,果真院里纤尘不染,收拾得井井有条。 这是一个不大的一进小院,主屋是三间青砖的瓦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并不斑驳,两间厢房稍小,蒙了布帘子,估计很久没住人了,但仍然干净,难得的是小院中还有一口水井,就在厨房的旁边,用青石铺就,还凿出一个水槽来,有点儿类似洗菜盆的样子,废水有专门的沟渠直通院外。 院墙根下不见杂草,整齐的排列了一溜儿瓦盘,每盘中都种了花草,有的已经盛开,有的含苞待放,白的、粉的、黄的、红的开得热情奔放,极有意趣。 “哎,家里就剩我一人,孩子们总不放心,可我这一走,我满院的花草就无人照料了。”罗婆婆见江婉的目光落到墙脚有一会儿了,便幽幽的开口,“看你也是爱花之人,租给你我倒是放心。” 江婉很满意这个房子,正不知怎么开口,没料到罗婆婆这就同意了? “婶子您这倒是可以放心,什么样租给我的,到时候我定一样的还给您。”本来看到罗婆婆的样子,江婉就怕这个房东挑剔,可她这还没开口呢就答应了。 “嗯,看你这利落劲儿,我相信你。”罗婆婆含着笑打量江婉,“房钱你看着给,这我倒不介意,只一条,你一定要把房子……”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冯真动手打他爹啦……” 正当罗婆婆跟江婉说要紧要关头,突然从院外传来尖锐的呼喊声。 “哎,冯真真是……”真是什么,蒋小哥没说,人却已经飞奔出院子,朝冯真家去了。 “哎,可惜了冯哥儿这个好孩子!”罗婆婆也站在院门口有些出神,但还是合上院门继续跟江婉说话。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江婉跟冯小吏还没有熟到能过问家事的程度,得过蒋小哥的交代,又见罗婆婆的样子,即使好奇她也只能按捺住耐子。 罗婆婆的闺女明天就要来临江县接她进江陵府养老,既然双方都已经达成了共识,两人又都是干脆利索的人,立即就签下了租房协议。 江婉怀揣着二两银子一年的房租合同和钥匙离开,离开前还朝前面望了一眼,据说是冯小吏家的位置已经安静下来,再无动静。 第101章 别把事做那么绝 晚饭时间,县书院的伙房比往常更热闹,吃过中饭的书生和夫子全都对晚饭抱有很大的期待。 江婉回来得很及时,全程参与了晚饭的准备工作。一大盘一大盘的糖醋排骨色泽金亮,酸甜软糯,上面还撒了芝麻,与众不同的香气萦绕整个伙房的院子,让师生们还没踏足伙房,先闻到香味就已经食指大动。 大虞朝的猪排骨比肉便宜,差价足以再添一盘油酥小鱼干。 有肉有鱼的伙食在县书院的餐桌上同时出现还是头一回,伙房再一次获得满堂彩,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从乡下来的这对婆媳,终于站住了脚跟,这个总厨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晚上放工,江婉照例又走到最后,亲自参与打扫厨房,并看着大家将最后一件餐具摆放好后才锁门离去。 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容不得她不谨慎小心。 “江婶子,收工了啊。” “阿福?”就在回宿舍的路上,江婉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来人正是洪教谕的书童洪福。 “是不是教谕有什么吩咐?”对于将自己介绍到书院伙房来,又对李延睿的学业关照颇多的洪教谕,江婉一直心存感激。 就连这回豁出老脸去也不能把伙房里的饭菜弄砸,虽有为自己争气的成分,但也是觉得,绝对不能给介绍人洪教谕丢脸。 “没,先生刚才还跟小人说江婶子把伙房管理得极好,现在伙房气象一新了呢。”洪福说这话时,目光晶亮诚意满满。 江婉听得极舒心,估计也没什么肯定比对方的夸赞更来得更直接了吧。 “那就好!这才第一天,我还没来得及跟洪教谕汇报情况呢。”江婉内心只觉得洪教谕这人考虑得周到,这是怕她有困难不张口,给她撑腰来了吗? “是啊,先生就是差我来问问情况。”洪福说这话时,神情就明显有些不对了。 夏天的天黑得晚,哪怕江婉收拾完厨房出来,现在也并非夜幕笼罩四周漆黑,洪福的神情更是难逃她的目光。 “你这是……有什么话要问?” “江婶子,你真是个明白人!”洪福冲江婉笑了笑,“先生是只差我来问问情况,是我,是我还想多一句嘴。” 后面这话洪福把声音压低了好些去。 “听说江婶子把钱叔赶出去了?” “哎!这话本不必我多嘴的,您可千万别让先生知道是我说的,不然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您怕是不知道!”洪福伸手示意江婉别说话只听他说,“今日师娘就闹到先生值房里去了,不然我哪知道钱叔的事啊!” “你初来乍到不知道,这个钱叔啊,是师娘娘家的亲戚,书院所有的人都看在师娘的面子上对他多有包容。如今你这一上任就把他给赶出去了,他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就闹到师娘跟前去了。” “先生不肯来说项,说江婶子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还把师娘狠狠的凶了一顿,我出来的时候,见到师娘的双眼都是红的。” “我说江婶子,咱们能不能别把事做那么绝?先生跟师娘是患难夫妻,总不能让他们伤了感情是吧?” 洪福全程都是一副为了你好的样子,江婉却听得心底发凉。 原来钱通背后的人是洪教谕的妻子! 既然书院伙房本身就在关系户的掌握之下,为什么还要找了她来接手?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1节 不过这个怀疑的念头只一闪而过。 毕竟以前伙房的总厨就是个摆设,洪教谕把她找来不过是寻着法儿贴补她们家一两银子的月钱。应该是自己的承包要求打乱了人家的计划,才造成如今尴尬的局面。 “哦,这里面怕是有些误会。”江婉笑了笑,心里很快就有了决断。 “老钱是说家里有事请假,我特地让他忙完了再来上工,哪里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正好你来得巧,我不知道老钱家住哪里,麻烦你帮忙通知一声,从明天起,书院伙房还按他的规矩来。” “啊?”洪福一时没反应过来,定定的盯着江婉看。 “我这才做了一天,还真有些适应不了,毕竟他是伙房的老掌事人了,还是让他来吧。” 丢下这句话江婉不等洪福回声,“我还是直接跟教谕说一声去。” “江婶儿,我可没别的意思,您别误会!”洪福在后面追着跑,“喂,喂,您可千万别说出我来啊!” “你跟我说了什么吗?我什么都没听到啊。”江婉扭头,望得洪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其实也不必这样,钱叔不走就可以了。” 钱通不走她还怎么管理伙房? 她又不是真图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 原本还想着有些书生们家境优渥,有时想要在书院里请客会友,高价的席面也可以开发出来,那绝对比普通的一日三餐赚钱多了。 可惜好好的计划全都成了泡影了。 不过她想赚钱不假,却也不想欠下别人太多人情债。 赚钱的路不少,江婉还真做不出为了自己赚钱不惜害得洪教谕夫妻不睦的事来。 洪福的担忧很有道理,江婉到来洪教谕的值房,只说明来意,他立即就把严厉的目光投到洪福的身上。 “先,先生……”洪福是跟了洪教谕很久的书童,见他动了真怒被吓得瑟瑟发抖。 “教谕息怒!真不关阿福的事,是我事先没有考虑周到,后来找阿福打听才发现差点酿成大错,幸亏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别看我管一天两天的还好,但到底没什么见识,迟早会出纰漏,还是请钱通继续管事吧。” 洪教谕越诚心的劝,江婉越铁了心的要走。 书院宿舍只能再住一晚,江婉暗自庆幸刚租下罗婆婆的房子。 回到书院宿舍的时候,赵芸娘还沉浸在明天的规划中,江婉之前准备的租房‘惊喜’一下就拿不出手了。 “娘?” 赵芸娘一见到江婉回来就察觉到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说,书院伙房里的事咱不做了,你觉得怎样?”江婉苦笑了下,没有商量她就做了决定,现在只能通知她最后的结果。 赵芸娘只愕然的抬头看了江婉一眼,就忙不迭的回答:“我都听娘的,娘说不干咱就不干了!” 对书院伙房的承包,赵芸娘投入了非常多的热情,也做了大量的工作,江婉知道自己的决定对她有些不公平,再看她以自己马首是瞻的绝对信任,十分感动。 “你放心,承包伙房是不成了,但咱们的生意一样要做到县城里来,房子我都已经租好了,老二旬休也有了落脚处。” 本应该沮丧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江婉突然豪气纵生。 第102章 路总会有的 第二天早上,即使已经没有做早饭的重任在肩,江婉和赵芸娘依然起了个大早。 来到伙房的时候,果然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钱通。 后厨其他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实在弄不清眼前的是什么状况。特别是鲁嫂子和杨嫂子,她们已经认定江婉更胜一筹,没想到一早开工又见到钱通。 “江总厨,这……怎么回事?”杨嫂子心直口快,鲁嫂子一个没拉住,她就蹿到了江婉的身边,扯着她的衣袖冲钱通呶了呶嘴,哪怕有特意压低声音,但声量并不小,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听到了。 “今天我们是来跟大家告别的,昨天辛苦你们了!”江婉本想多说两句,毕竟她初来乍到,要是没有这几个人的支持,昨天她们就不会那么顺利,说不定真被钱通的下马威给打趴下了。 可是见到钱通在一旁仰着头脸,只拿鼻孔看人的样子,她又忙收住了嘴。 钱通后台硬,她反正是要走的人了,倒是不惧,但后厨里的这些人将来还要在他的手底下讨生活,她怕说多错多,钱通会借机报复,给她们使绊子。 但她这一句话,仍然让大家无所适从。 特别是姚氏姐妹,好不容易才看到点希望,立马就被打碎得稀里哗啦。 看着姚春花紧盯着她,眼里的光亮在一点一点的黯淡,江婉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出了书院的大门,她自己都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给。”拉起姚春花这个明明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却比她还粗糙的一双手,江婉放了二十枚铜钱到她手心里。 “说好了按劳计酬,这是你昨日的工钱。”别的她也做不了了。 江婉最不敢面对的人就是姚春花,感觉自己特残忍。 早要知道她在这里呆不久,昨天就不应该改什么规矩,平白给人希望,再亲手砸得粉碎。 好在不等小姑娘有什么反应,刘屠夫跟菜贩们就送菜来了。 昨天早上她空手套白狼,用了人家的菜只给了一摞空头支票,好在中午就去书院的帐房支取了银子回来,怎么也要把账给结了。 至于两两相抵,多出来的还有几两银子,那可就不退了,是她跟赵芸娘辛辛苦苦前后两天才挣来的。 说起来怪遗憾的,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空赚得最多的单笔生意。 可惜就这么黄了! 伙房里的交接很快就完成了,江婉和赵芸娘来时没带多少行李,走时也利落干净。 只是书院里不能任人乱窜,等不到李延睿吃早饭告之行踪,只能拜托了杨嫂子传口信,婆媳俩就这么离开了。 突然的来,突然的走,除了让书院后厨的几个人心里起了点小小的涟漪,什么都没留下,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往日一般。 同样的菜谱,同样的碗盘,姚娘子还是拖着她的疼腿干活,时不时被钱通嫌弃、训斥,她妹妹的身影被菜包围,忙得手脚不停,就为了替她分担多一些。 江婉和赵芸娘出了书院大门一路向西,直奔罗婆婆的小院子。 刚刚升起的太阳温柔而又灿烂,碎金一般的阳光投射到她们的身上,一片光明。 “娘,您真的昨天就租到了房子?那我们可是要在县院里落脚了?” “是啊,还是运气好!” “那,我们今后做什么呢?” “别担心,路总会有的吧……” 赵芸娘紧抿了下唇,是啊,她现在有婆婆、有相公,还有家人,一大家子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实在没办法她还可以去唱小曲儿。 有问有答的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们的背后,有一道一直注视着她们远去的阴冷目光一直紧紧相随。 江婉的迷茫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她们到达罗婆婆的院子时,她便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芸娘,你先自己收拾下屋子,需要什么就去买,我出门一趟。”江婉还站在院门口的桂花树下,就迫不及待的丢给赵芸娘一块碎银子,自己则急冲冲的扭头就走。 所幸罗婆婆才走不久,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赵芸娘需要打扫的地方不多。 …… 冯小吏是去衙门办完了手续之后,才想起江婉已经租住在罗婆婆家的事,虽然他跟李家无亲无故,但到底房子是他帮忙介绍的,而且那对婆媳还是才从下面镇子进城,不好丢着不管。 更主要的是,他弄丢了衙门的差事之后,一时不知道还能去哪里,那个容不得他的家,一时也不想回去。 遛遛达达来到那株附近有名的桂花树下伸手叩了门。 冯真敲门的时候脑子里还浑浑噩噩的,对未来的生活没有任何憧憬,但随着那道门的开启,仿佛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人生从此不同起来,当然此时他一无所知。 “婶子,你这是……”院门打开,冯真第一眼就看到江婉正围着一只大木盘打转。 “嘿,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省得我去找你了,快过来快过来!” 冯真不知所措的进了院子,第一感觉就是身上凉嗖嗖的。 他有些怀疑的抬头看天,虽然罗婆婆家的院子不大,但抬头就是天,日上中天,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炙热的阳光直射下来,没遮没挡,没有问题啊。 他刚出了衙门一路走过来,出了一身的热汗,应该也不是自己的问题。 冯真的眼睛还在院子里四处扫视,就见江婶子端了只碗出来,“尝尝,好不好喝给点意见!” 他不明所以接过那只青花碗,手指接触到的地方迅速冰凉,瞬间传递到全身,浑身舒爽,他当即就明白自己感觉到的凉意来自哪里了! “冰?” 冰,那是多么精贵的东西啊,江婶子这是去哪里弄的?还拿给自己喝? “这,太精贵了!”冯真接过后一时手臂僵持住不好收回。 若这就是江婶子答谢他找到房子的谢礼,那他有些承受不起。 “快喝喝看,不然呆会儿就热了。” 冯真看得见江婶子眼里的急切,自己也有些经受不住这凉爽的诱惑,想着既然买都买了,不喝也浪费,才很不好意思的捧到面前。 “咦?” 当他看清碗里的东西,立即愣住了。 第103章 柳暗花明 冯真虽然只当了衙门里的小吏,但也是见过世面的。 去过江陵府见识过望江楼的奢华,这在临江县大多数人眼中,够一辈子的谈资了。 据他所知,望江楼夏天的时候最畅销的白醪凉水、冰雪小元子、雪泡梅花酒,就是加了冰的,每一样,价格都等同金银。 哪怕是临江县城最大的全福楼,夏天也只偶尔贩卖点冰蜜水什么的,一盏也能卖到三百多文。除了县里高门大户家的贵人,谁舍得花这份钱? 冯真满心以为江婶子买的是全福楼的冰蜜水,可接过来后,却发现这碗散发着牛乳清香,却又颜色不对的香甜之物,除了触手冰凉,与冰蜜水沾不上半点关系。 难道全福楼又出了新品?乖乖,以前一杯加点蜂蜜的白水都那么贵了,如今再弄成这样,岂不是要卖上天价? “快尝尝!” 正当他暗自感叹的时候,江婉又在催了。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2节 冯真有心拒绝,但刚从外面回来浑身的燥热只捧了碗就消下去大半,再加上香甜之味直冲鼻端,在江婉的一再催促之下,实在没忍住,捧起碗轻抿了一口。 “怎样怎样?”江婉等得急了,这人轻抿了一口后,又急急的再喝一口,等着评价呢,他却像个呆木头似的不动了。 好喝还是不好喝,倒是给个话啊! “好!”冯真这一声好叫得既开心又有些难过。 好,肯定是说这冰水好喝,但这么一碗,江婶怕是花了不少钱吧?就这么让他给喝了? “江婶,这个多少钱,我刚发了薪俸的,我补给你。” 虽然他最后领的那点薪俸微不足道,但人家江婶也不富裕,这么精贵的东西就这么白白让他给糟蹋了,往后这一大截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哈……好喝就好,好喝就好!”江婉见他这么表情,立马心下大定,看来奶茶的首秀算是成功了。 至于冯真说要补钱给她的话,自动被她忽视,转身就从屋里端了一大陶盆出来。“你喜欢喝多喝点,这里还多的是!” 冯真:!! 江婶子发财了? 不,不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花大价钱去全福楼买这东西当水喝,那…… “对,就是我做的,若是弄到街上去卖,你觉得怎么样?” 江婉见到冯真被惊得呆住的样子,很有成就感,也很好笑,省得他费劲八拉的脑补,自行给出了答案。 “自己做的?”冯真还有些不敢相信,眼睛在罗婆婆的屋里四处打量,也没听说罗婆婆房里能藏冰啊? 江婉知道他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忙将自己先前倒腾的木盆指给他看,“那不是冰?” 说是冰,其实有些夸张。 江婉蹙着眉,还有些头痛。硝石制冰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一试一个准,可轮着她,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按硝石与水一比一的比例做的,水倒是能冷下来,但等了许久,面上都只浮上一层薄冰,根本成不了形。 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比例,想要在加点硝石却是无能为力,刚刚才在药铺里买的硝石,实在太贵了! 看了冯真喝奶茶的全过程,江婉现在对做冷饮赚钱那是相当的有信心了,只是这个硝石制冰的环节,还有待改进。 至少她得找到足够多的硝石。 就盆里那点儿,已经花了她二两银子了!虽然说可以循环使用,但这点儿真做生意只能算杯水车薪,完全不够用的。 江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冯真看她,却惊为天人! “这……这冰,冰是自己制的?”冯真已经围着木盆打了好几个转儿了,除了半木盆水,并无异样,上面再放的瓦盆中,却实打实的是凉凉的冰! 虽然不够白,不够硬,但他刚才将手放在瓦盆上试探了下,冰冰凉凉,可不是冰是什么? “嗯,你就说,婶子就摆摊去买刚才你喝的奶茶,有没有人买吧!” “有啊,怎么会没有!”这次冯真一点都不呆了,反应还十分激烈。 “婶子,您收留我吧,我给您跑腿儿!”说着他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江婉的面前。 江婉:!! “你这是干什么!”冯真一个年轻小伙子,跪下还挺沉的,江婉拉了好几下都没把人给拉起来,赵芸娘闻声从厨房里跑出来,一见这阵仗也不好伸手,只紧张的盯着江婉和冯真看。 “好吧,好吧,你有事说事,我答应你就是了,动不动跪什么啊!”江婉只得妥协。 “嫂子,您可真太好了!”没想冯真再抬起头,眼眶都红了。 由不得冯真不失态。 先别说江婉的神技着实惊着他,冰饮能赚大钱。光想着自己走投无路之际,终于有人肯收留自己,只这一份情,就足够他感动。 即使江婉答应他了,冯真仍然跪地不起,就着江婉的手,终于将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心声吐露了出来。 江婶这一家子都是好人,自己的那些不堪怎么也得让人事先知道,若是江婶不想惹麻烦抽身也来得及。 上回江婉就听蒋小哥说过一些冯真的处境,可如今从当事人的嘴里说出来,江婉一点嫌麻烦的想法都没有,对这个热心和善的冯小吏只有心疼。 听说他亲娘早逝,打小就在后娘跟前讨生活,江婉就估计过他的日子不好过,昨天来看房时听到那声妇人的尖叫声后,蒋小哥就急急的跑了出去,其实江婉回去之后都有些不放心。 想不到那都是一场算计! 冯真的后娘和后娘的儿子觊觎他的差事很久了,可惜那份差事是冯真的亲娘舅在世时替他捐银子谋得的,轻易哪肯松口相让? 昨天他们去衙门说他爹病重,诓他回家,哪知进门就一阵推攘,致使他爹推倒在地受伤,然后他后娘和弟弟就借机发难,说他不孝亲敬长,动手打伤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一条罪名若是成立,告到衙门里别说冯真的差事不保,名声也臭大街了,为了不连累子孙后代,估计说好的亲事也要黄。 从此冯真在人前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由不得他权衡,今天一大早就去衙门里将差事让给了他那兄弟。 也就是被要挟私了了。 没了差事的冯真再也不想回那个只会算计自己的家,在衙门里当堂就立下了断亲书。 失魂落魄下不放心才走到罗婆婆的小院,只是想做事有首有尾,没料到这一来竟然柳暗花明,又让他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认真的回复了所有评论!是不是棒棒哒?若漏掉了哪位小可爱的,可能是眼花,肯定不是故意的,请一定要留言告诉我哦!?(′???`)~~ 第104章 看似什么都没说 冯真这些话都不知道憋在心里多久了,难得有地方可以畅快淋漓的说出来,说完之后,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轻快了很多。 “娘!”赵芸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江婉身后的,低低的唤了她一声,看向冯真的目光满满都是同情。 其实不必她求情,江婉也一定会将冯真留下的。 从他在曾师爷那里替自己做过见证,这一路走来,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打探消息,都帮了不少的忙。 有几回冯真送公文到柳镇,在李记吃东西也跟李延宗谈得很投契,现在他的身世更是连赵芸娘都被打动了,其实冯真一早就与李家人打成了一片。 江婉安抚着拍了拍赵芸娘的手背,才再一次催冯真起来,“往后,你就拿这里当自己的家,安安心心的住下来吧,婶子这里正好缺人手,你愿意来可帮了我大忙了!” “婶子放心,我城里熟,有什么活尽管吩咐我去!”知道了自己的处境还一点都不嫌弃,不仅愿意收留自己,还留足了体面,冯真一个堂堂男儿,差点没感激涕零。 罗婆婆的院子虽然不大,却也有五间屋,江婉让他挑了间厢房住下。 冯真往常都是住在衙门的值房里,昨天跟家里闹翻之后,那个家就更不会回去了,从衙门里卷了的铺盖卷儿,这时候还在好哥们儿蒋小哥家里放着。 目送冯真脚步轻松的去收拾行李后,江婉扭头就见到赵芸娘黯然失神的眸子。 “也不是每个做父母的都这么不堪,大部分的父母都还是一心扑在子女身上的。” “当年的事你太小没有记忆,又怎么知道一定是你的父母遗弃了你?说不定在什么地方,他们每每想到你,都痛不欲生,悔恨自己当初的失误而造成骨肉分离呢?” “娘,我都明白。”赵芸娘抬头对江婉展颜一笑,随即挽住她的手臂,轻轻的把头靠了上去。“其实他们是怎样的人,是什么原因不要我,我已经全都不在乎了,如今我过得又不是不好。” 其实每个人对自己的出身都有刨根问底的执着,赵芸娘也不例外,只是她脑子里没有丝毫的记忆,再说两辈子的经历,也让她只想好好的活在当下。 况且婆婆当初帮她从赵志雄的嘴里也没掏出什么线索来。 “你知道就好!”江婉虽然语气凶巴巴的,但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一头的乌发。 骗鬼呢,还说不在乎,冯真讲自己过往的时候,是谁摆出一副共情的样子的? 江婉也始终没有忘记,赵志雄说过他是在江陵府买下的赵芸娘,不知她与江陵府有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江陵府实在太大了,仅凭赵志雄所说的那点儿信息,毫无头绪,根本无从找起。 哎,如果有机会再去了江陵,就试着去找找吧。但这事还虚无缥缈得很,暂时就不要给赵芸娘留什么期望了。 “我刚买了粮食回来,你看看中午吃什么,帮冯真也做一份。” 比起帮赵芸娘寻亲,江婉更着急的是冷饮的制作。 虽然奶茶的试制不算失败,但这个时空没有木薯、西米,也做不成珍珠奶茶,且牛乳的成本也太高了一些,并不适合摆摊经营。 而且硝石制冰的技术关卡也并没有突破,得不到坚冰,很多产品就做不出来。 想要靠这个赚钱,江婉头痛的事儿还不少。 吩咐了赵芸娘,她就开始琢磨硝石的提纯来。或许从药铺买的硝石不够纯净也影响了效果。 “娘,娘?”正当她准备动手将木盆里的硝石重新提取出来时,就听得院门被拍得震山响。 “是相公!”不等江婉起身,赵芸娘抢先就跑了过去。 “娘,芸娘,你们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是出了什么事?”门一打开,急得满头大汗的李延睿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咋咋呼呼个啥?不是给你留了话吗,还跑得急成这样?”江婉本想凶他几句,但看到从他身后探出的圆圆的那张脸,立即就换了脸色,“洪教谕是一片好心,给咱家安排了这么个活,可他不知道这是让咱们去抢人家钱通的饭碗!” “怎么好叫教谕为难?正好娘租到了这个院子,干脆今日就走了,一时来不及通知你,就让杨嫂子给你留了话,不是让你安心,放假休息才过来的吗?怎么立马就追过来了?” “可吃了饭?” “现在做还来不来得及?我这就去帮芸娘给你们做点吃的。” 李延睿忙一把拉住了她,“娘,别费劲了,我跟易之来的路上买了烧饼吃,已经吃饱了。” “是啊,是啊。”张易之也随口附和,实则一双眼却朝厨房乱转。 以前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也就罢了,昨天吃了一天江婶子做的饭菜,再看伙房里做出来的那些,简直无法下咽,这根本就是对像他这样的吃货的无情打击,绝对无法容忍! 一听李延睿说要来寻他娘和娘子,小胖子张易之立即主动请缨,让自家的车夫赶了马车来。 此时见李延睿不忍他娘辛苦,他也只好咽着口水作罢,心里盘算着下次放假了一定要跟过来好好吃一顿。 “娘,你这是有新的想法了?”李延睿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好朋友的心思。 如果是以前,她娘和媳妇从书院伙房出来,他也肯定只以为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但自从经历了上回岁试的风波,已经成长起来了,尽管江婉避重就轻,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什么都说了。 这里面牵涉到人情关系,娘跟芸娘去承包伙房肯定是触动了别人的利益,不得不退让出来。 这教李延睿如何不担心? 可他环视了下新租下的院子,内心又满满的疑惑。 娘做事极有章程,出了书院不仅没有立即返乡,还在县城里租了房子,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打算要落脚的意思? 江婉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忙准备让赵芸娘将她做好的奶茶拿出来,就见赵芸娘已经端了两碗已经冰镇过的过来了。 “谢谢弟妹!”张易之只以为是茶水,端起来就往嘴里送。 但只倒了一半就生生的顿住了手。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3节 “婶子!”吃惊的表情与冯真如出一辙。 第105章 投石问路 张易之不愧是读书人,县书院的书生,品尝后的感言词汇对比冯真的一个‘好’啊,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天壤之别。 “婶子婶子,为什么您做的牛乳没有一点腥气,反倒有股茶的清香和回甘?” “可是……似乎又跟茶不同,婶子您放的到底是什么?” 江婉望着全情投入尝奶茶的小胖子,果真人与人是不能比的。 冯真那个小可怜,捧了杯奶茶在手里,跟抱着黄金似的,几次三番还想退给她,喝进嘴里首先想到的还是冰的精贵,每一口都是银子似的。 再看人家小胖子,一口奶茶喝得摇头晃脑,只差没憋出一首诗来,不过她也很佩服他味觉的敏锐。 “我放了自制的红茶进去。”说起这个江婉就很有成就感了。 小柳树村后山上漫山遍野的野茶树,绝对算优良品种,开荒的时候,她带着全家采摘了不少的春茶,自己反复的试验,浪费了不少好嫩叶之后,倒是得了好些茶叶,不过品质参差,倒还没拿出来卖。 “好茶啊!婶子能自己制茶?我能看看吗?”小胖子立即两眼放光的望过来。 呃? “哦,娘、芸娘,我忘了跟你们介绍了,易之兄家是开茶楼的,他是城里聚仙阁的少东家。”李延睿才刚从喝奶茶的冰凉与独特的口味中回过神来。 “怪不得,少东家好眼力!” 江婉前世就有喝茶的习惯,如今这身体又衰老严重,她更是茶不离口,提早过上了喝茶养生的老年生活。 茶叶更是要随身带的物品之一,正好拿给张易之看。 “咦?这茶……不一样!” 张易之家的茶楼里每年都要采买不少的茶叶,有雅间贵客用的好茶,也有大厅打发时间的普通客人的便宜茶。 无论是团茶、茶饼,还是老梗粗茶,他从小就跟它们打交道,全都了然于胸,但江婉拿出来的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散散的,一根一根弯曲的茶叶,乍一看有些杂乱无章,不起眼的样子,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里面大有玄机。 每一根茶叶都大抵带着差不多的弯曲弧度,细长而紧实,颜色匀称色泽一致,而且光泽自然。手指捻着,有清脆的摩擦声,像易碎的珍宝,还没有注水冲泡,就有浓郁的清香味儿飘散出来。 怎么看都不像是粗制滥造的东西! 江婉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赵芸娘早准备了茶具出来。 成套的茶具江婉一直没舍得买,她自己常用的还是在柳镇上花二十个大子儿拣的漏,从一堆歪瓜裂枣的陶杯里挑出的几只。 虽然形态各异,但组合到一起,却有种另类不规则的美。 江婉取了茶叶亲自冲泡,一片片茶叶在沸水中尽情翻滚舒展,袅袅清烟如山尖的云雾,紧接着就有清香若有若无的在鼻端萦绕开来,有一丝丝的苦涩,又带着一丝丝甘甜,令人只觉得神清气爽! 大虞朝的茶道,已经与江婉认知中的古代葱姜末加牛油的煎茶有了很大的出入,虽然也称之为煎,有研磨、过筛的过程,再点茶品尝,但口味已经清淡了很多。 故而,当江婉磨磨蹭蹭做了很多花里胡哨的动作,才将一杯冲泡的茶水递给张易之时,小胖子整个人都是激动的。 看上去整个过程也他们家茶楼冲老梗茶叶差不多,但杯中茶汤清亮,清香怡人,而且杯底那一根根舒展开来的茶叶有完整的形状,青翠优雅。 “这茶还可以是这样的?”他在江婉鼓励的目光中低头细嗅,再轻抿了一口。那品尝的姿态与江婉的牛饮根本处于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层次。 着实让江婉有些自惭形秽。 好在得到的是赞誉,她炒制的茶叶收获了茶楼小东家的赞不绝口。 “婶子,您这茶叶能送我一些吗?不,我买也成,就想拿回去让我爹他们也尝尝!” “买什么买啊,这都是我们家茶园自产的,不过春茶不多,到时候等秋茶出来,你们茶楼看得上就花银子买吧。”江婉欢喜的给包了一大包,这可是投石问路的关键一步,“不过有什么意思和建议反馈你可别忘了告诉我!” 李延睿闻言顿了顿,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想当初娘执意要圈那一片茶山,原来是这个用途? 书院的午休的时间有限,李延睿和张易之两人不能久待,小胖子走的时候一直扭着头,边被李延睿推着走,边嘴里跟江婉敲定下次见面想吃什么菜,已经被她的手艺给折服,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冯真是在李延睿走之后回来的,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完美错开。 “婶子,你之前不是说硝石太贵吗?我找着门路了。”不过不等他放下行李,冯真就给江婉带来了第一个好消息。 “哪儿有便宜的买?”这个算得上惊喜了,江婉急不可待,只有解决了硝石的问题,她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我刚才遇着蒋二了,他明天要去江陵府,我已经托他捎些回来。” “江陵府那边有很多皮毛商人,他们都是用硝石硝制皮子的,用量很大,都是别人从北边的矿区拉过来卖的,才几文钱一斤!” “几文一斤?”江婉仿佛有种被馅饼砸中了的惊喜感。 有了这么便宜的硝石,那她还愁什么冰饮的品种不能开发出来? 简单的吃过午饭后,接下来的时间她便和赵芸娘两人一头扎进厨房里。虽然江婉的厨艺不怎么样,但胜在见识多,想到一出是一出,什么酸梅汤、绿豆冰、冰甜酒、果汁、刨冰,一个又一个新鲜的名字纷纷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赵芸娘的工作就是负责将江婉的设想变成现实,冯真也没有闲着,不停的来回跑腿,给厨房里配备需要的材料。 虽然冷饮摊子还没有支起来,但大家都充满了信心,搬进罗婆婆小院的第一天,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每个人都过得十分充实。 江婉房里的灯亮到很晚。 除了制作冰块和准备经营品种,她还在考虑经营方式。 虽然早已经决定做流动商贩,但怎么做,做到怎样的规模,这都是她必须考虑的问题。 赵芸娘披衣下床,几次想进屋劝她早睡,但到了门口又生生止步,回头自己也转身进了厨房,其它的忙她帮不上,只有在做吃食上多尽些心。 第106章 开门红 罗婆婆的院子里迎来了最热闹的日子,每天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 哪怕木工活已经交给了木匠铺,但要准备的小东西还是有很多。江婉已经做好了计划,首批投放到县城的流动小摊子暂定为三个。她跟赵芸娘、冯真一人负责一辆小推车。 经过三、四日的准备,终于一应俱全。 三辆挂了‘蜜雪饮’的布幌子的木头小摊车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院子当中。 上面带有遮阳布棚,中间是操作案板,案板下有木屉子,里面全放着清一色的干净陶碗,再下面,便放着大桶的原材料,以及硝石制作的移动制冰盆。 三辆小车一模一样,全都干净、齐整。整个就是移动的厨房,连洗碗水都配备齐全了。 加装了木头轮子的小车一个人推动也不困难,正好满足了摆摊买冷饮的需求。 “娘,想不到捣鼓出来这么好看!”赵芸娘虽然全程都有参与,但当实物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 她有时候都搞不懂,自家婆婆的脑子怎么这么神奇,一会儿一个主意,且每个新花样都那么出彩。 贵比金银的冰都被她捣鼓出来不说,现在摆个摊,竟然能想出这么个小推车来,既美观又方便。 江婉却还是不怎么满意。 她这个小推车仿的是前世常见的快餐车,但到底是材料欠缺,光木头制作的成品仍然笨重了一些。 “来,全都穿戴好,咱们争取今天来个开门红!”江婉边说着边将自己裁制的围裙和帽子递了过去。 虽然无论是冯真还是赵芸娘,都已经打扮得很干净整洁了,但想着自家做的吃食,她仍然做了蓝花布的围裙和头巾。三个人打扮好后,再推上推车,出奇的和谐统一。 “出发!” 随着江婉一声令下,三个人组成的车队排着队出了小院。 每个人脸上都是期待的神情。相比江婉的淡定,赵芸娘和冯真多少还有些忐忑。 为了摆这个小摊,他们花费的成本和精力都已经不小了,今天就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刻,成败在此一举。 考虑到制作成本和口味,江婉引以为豪的奶茶并没有选为经营首选品种,蜜雪饮以贩卖酸梅汤、蜜水为第一梯队。 用乌梅、陈皮为主要原材料,甘草、山楂、薄荷、干桂花、冰糖等精心制作而成的酸梅汤,再经过冰镇,不仅酸甜可口,还是消暑解渴的圣品。 还有加了蜂蜜的冰水,这两种饮品除了儿老少皆宜,重点是价格便宜,一文钱、二文钱就能喝上一碗,在炎热的夏天,诱惑力实在太强大。 蜜雪饮小摊上被江婉排在次要位置的则是一款无论做工还是卖相都非常有噱头的红豆刨冰! 从硝石盆里将冰好的冰块取出来,当众用木制的刨床刨制成小冰花,像下雪似的一片一片落到碗里,再浇上熬煮得软软绵绵的蜜红豆,最后淋一勺蜂蜜水。 晶莹剔透的雪堆上是鲜亮的红豆红,精致小巧的一碗,在烈烈夏阳下,就像精雕细琢的工艺品似的,就连观看整个制作过程,也是享受。 当然它的价格也相当可观,二十文一碗算是地摊绝对的高奢食品了。 江婉本以为红豆刨冰只能做吸引人的幌子,可万万没料到她严重的低估了临江县人夏天对冰饮的追捧和热情。 装备满满的三辆小车,结果不到中午便都齐齐回到了桂花小院。 “婶子,还有红豆吗?我赶紧的去熬上,咱们争取还能赶上下午出一趟摊!”冯真仰着他方方正正的脸,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半点憨样都没了,热情就像当空的艳阳一样,让人招架不住。 “今天就算了吧,先休息一下!”哪怕有金钱刺激,江婉也实在动不了了。 大夏天的虽然冷饮畅销,但在外面人也热啊,就这半天功夫,她的衣衫已经湿透好几回了,再加上这些天筹备得辛苦,整个人有种虚脱的难受。 “开门红,真的是开门红哦!”年轻人到底身体底子强一些,赵芸娘同样熬了好几个夜,但依旧神采熠熠,抹了把额头晶亮的汗珠便急不可耐的将自己的荷包举起来交给江婉。 “娘,你去休息,我现在去做饭,随便再把红豆熬上,下午这一趟就我跟冯小哥出去吧,你就别管了。” 回想起今天出摊的盛景,赵芸娘只觉得热血澎湃。 她的小推车才出巷子,便被人给包围住了,大家先是被新奇的推车吸引,来到摊子前再经受不住冰冰凉,甜丝丝的饮料诱惑,纷纷掏出一文、两文的铜钱来,喝上一碗蜜水或是酸梅汤。 那会儿铜钱像下小雨似的纷纷落到案板上,饶是赵芸娘手脚麻利,都有些忙不过来。 可重头戏还在后面呢,当有人要了碗红豆刨冰,围观的人亲眼目睹了晶莹的冰飘飘洒洒就变成雪花,大夏天的上演了一出神奇戏法,再眼睁睁的看着买刨冰的人将入口即化的刨冰放进嘴里,然后吐出赞不绝口的话,人群立马骚动起来。 乖乖,赵芸娘表示当场她就看呆了。 五十文啊,仿佛已经不是钱了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冲她递过来。 赵芸娘好歹也是见过钱的,李记的生意也不差,每天都有好几两银子的流水,这样的盛景都把她给吓住了,冯真当时的样子,那就更不堪了。 他在衙门里当差,每月的薪俸只有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每回发到手里还没有捂热,就要给家里拿回去很大一部分,最后落到自己口袋里的,能有百来文就已经很不错了。 江婶子答应收留他令他万分感激,但一直都在担心自己给人添麻烦,这几天做梦都是江婶子生意红火,如今梦里的场面全都实现了,甚至更加夸张,却令他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一开始他还在心里默默记钱数,但记到九百一十文的时候就全乱了套了,沉甸甸的一大荷包,他也忙取出来交给江婉。 “对对,下午我们出去就可以了。”跟捡钱似的,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要冯真说,他现在连吃饭都觉得浪费,应该抓紧一切时间去摆摊!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4节 就在大家都兴致勃勃,小院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时候,院门再一次被拍响了。 “这时候会是谁?”冯真脸上还带着喜悦的走向院门。 第107章 穷才是原罪 “是谁啊,小冯?”江婉以为李延睿突然回来,可冯真去开门好一会儿也不见人进来,便忍不住高声询问。 “啊……那个,没,没谁。” “是我,就来退个亲。” 冯真结结巴巴的话才落音,就有一道清亮的女声挤进了院子。 江婉:!! “有话跟我说就好了……”冯真急切的想将人拦住,没料到对方一下就进了院子。 “怎么能只跟你说呢,怎么着也得有个见证人啊。” 说话的功夫,江婉终于看清来人。 是一个年轻姑娘。 约摸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高高壮壮的,就是一张大饼脸上长了好多点雀斑,大大咧咧迈进院子里时,那一对儿鼻孔有些扎眼。 姑娘身上穿着翠绿的纱衣,脚上是同色的绣鞋,手腕上还戴了个银白的虾须手镯,一看就是出身家底殷实的人家。 “我家里人去了你家退亲,可你爹说管不着你的事了,正好我经过这里碰到了你,就过来退个亲。”那姑娘抖了抖手帕,拿出一纸婚书来,当着江婉的面递给冯真。 “大娘帮我做个证,从此我跟冯真桥归桥,路归路,那是再无相干。” 江婉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在抖。 虽然这姑娘叫她大娘……也没问题,可是她还是觉得小胖子和冯真叫大婶要可爱很多。 哦!看着面前的姑娘,她终是想起来了,冯真说过的,在辞了衙门的差事之前,订了门亲,原来是这位姑娘? “容娘……”冯真哆嗦着手,却不敢去接,“已经定下的亲事,当真要如此草率……” “哼,别说得我嫌贫爱富似的,你可别在外面败坏我的名声!我只是瞧不上你这窝囊样儿,好好的差事说不做就不做了,就任由一个后娘拿捏?” 姑娘边说着,边用拿了婚书的手指指着冯真的鼻子,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 江婉不好发表任何见解,只觉得冯真或许真的需要一个强势些的媳妇。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其实我从家里分出来也能过日子的,我现在跟着江婶子做生意,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别说了,你连正经差事都丢了,还能让我过什么好日子!”姑娘明显有些不耐烦。 冯真急了,病急乱投医,竟然将求助的目光投到江婉的身上。 江婉摊了摊手,这个当真她爱莫能助! 其实可以看出,人家姑娘是铁了心的要分手了,她倒是想劝劝冯真,强扭的瓜不甜,没缘没分就算了吧,当舔狗没前途。 “拿着吧,以后咱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姑娘不等冯真接住,当即丢了婚书,就要翩然离去。 “容娘,那聘礼……” “什么聘礼?你还好意思提聘礼?空等你来娶我,我等了两年,是你负我,还好意思要聘礼?”那姑娘站住身形,声量突然高涨,将冯真问得低垂了头,恨不能整个儿钻进地缝里。 “哼,你也就这么点儿出息了。”姑娘冷哼一声,毫不迟疑的走了出去。 可怜被抛弃的冯真,刚才还兴高采烈,转眼就像霜打的茄子,弯腰捡起婚书,彻底蔫巴了。 “那个……”江婉见证了整个退婚现场,虽然说感觉有些儿戏,但似乎没了挽回的余地,她想安慰下冯真,可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婶子,我没事。”冯真扭头冲她苦笑了下,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里去,“下午我会出摊。”到底也没忘了正事,关门前还知道给个话。 赵芸娘也看了整个过程,在冯真把自己关进房里后,冲江婉吐了下舌头,“娘,那姑娘好生厉害!” “倒是个胆大的。”江婉认同的点了点头。 大虞朝的女子地位并不高,竟然还自己出面解除婚约,而且那言语句句霸道,把冯真压得抬不起头。 “她不是嫌贫爱富吗?我看她就是觉得冯小哥丢了差事,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要退亲的啊。” “其实我觉得冯小哥还挺好,干活一点都不偷懒,现在又摆脱了总想算计他的那一家子,日子应该能起过来的……” 赵芸娘边做饭边跟帮着烧火的江婉闲聊,从冯真的未婚妻聊到家里的生意,聊到李延睿、李翠,一点儿都不嫌累得慌了。 江婉想到自己那一大家子,也是心塞。 “说起来,老三翻过年也该十三了,过两年亲事也要操办起来,翠儿虽然还小,但也得学点什么,总不好只会做家务看孩子。” “我听说县里有大户人家请女先生的,等咱有了钱,也帮翠儿请一个吧?”赵芸娘跟李翠的关系如今也很好,姑嫂两个人分开也好几天了,想起这事两眼放光。 “嗯,到时候再说吧,至少也要咱们在县城落下脚跟。老二转眼就要乡试,然后还要上京,钱啊,总是不够。” 所以说穷才是原罪! “娘,不用担心的,今儿咱们的收获就不错,想来往后只会越来越好!”赵芸娘倒是比她看得开,反倒过来劝解她。 “那行吧,红豆多泡点,下午我还跟你们一起出摊。”临江县能吃冰的夏日并不太长,赚得一日是一日,还得抓紧时间。 江婉已经清点过了,一上午的收入十分喜人,每个人都有三、四两银子的进账,重头戏恰恰是她之前不怎么看好的红豆刨冰。 “咱们人手还是太少了。”其实想赚钱最好的办法是扩大规模。 “要不要雇几个人来?”赵芸娘也想到这个问题。 江婉思忖了下,“还是等等再说吧。” 冷饮摊子赚钱是赚钱,神奇也神奇,但戳破了那技术也不值几个钱。 无论是硝石制冰还是刨冰、酸梅汤,在这么小的院子里,总不能行事机密,万一被人学了去,就得前功尽弃。 她们来县城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一时之间很难招揽到值得信赖的人手。 不过婆媳俩中午还在为扩张操心,想不到下午就有了惊喜,‘蜜雪饮’的队伍一下就得到扩充,从三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第108章 杀鸡儆猴 “都是死人吗,动作不会快点?”县书院的伙房后厨,钱通吼得有些气急败坏。 自从那对婆媳在后厨掺和了一天,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全都乱了套了。 伙房里明明做的是跟往日一样的饭菜,平常也没见那些书生们有什么怨言,但自从那一天之后,全都反了天了,一个一个难听只差没骂上他的脸。 就连教谕都找到他,给他敲了警钟放了狠话,说若再不改善伙食,让书院的书生们满意,就要将他扫地出门去。 虽然他知道教谕说的是气话,只为了平息众怒,但这话也着实扫了他的颜面。 回到后厨,里面每一个人平常都对他唯唯诺诺的,也不知道那个乡下妇人都说了些什么、教了些什么,现在个个胆子也大了,都敢质疑他的话了。 就比如刚才老张,水煮个青菜还想弄出花样来,什么多放点油炒来好吃。 听听,多放油不要本钱的吗? 这话也是他一个厨子能说的? 眼下没有合适的人用,不然他现在就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张扫地出门! 谁都看得出钱通的心情差到了极点,鲁嫂子、杨嫂子这些老人,平常仗着相公是书院的夫子,胆子要大很多,偶尔还能跟钱通开几句玩笑,如今也像鹌鹑似的缩紧了脖子不说话了。 姚娘子姐妹和郑娘子三人平常本就没话,如今除了老实做事,手脚勤快再无别的选择,可就算这样,还是被钱通处处针对。 “说了快些你听不见吗?”姚娘子已经转得跟个陀螺似的,从早上上工到现在,连坐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了,但还是时不时的就被钱通逮着喝斥。 “啊~”她刚捧了一摞碗盘,正准备分发下去,又听得钱通一声大吼,当即被吓得痛腿一软,整个人毫无征兆的摔了出去。 “哗啦——” “姐!” 嘈杂的厨房突然在这阵清脆的碎裂声中安静下来,姚春花猛的回头,就见姐姐倒在一片碗盘的碎片中,当即大叫一声奔了过来。 “是死人啊!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要死回你家去死,别脏了我这里的地!”钱通反应过来的时候,眼里只看到地上成堆的碎片,当即眼睛都红了。 “对不起,钱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赔,我赔钱!”姚娘子被吓懵的神智一下被拉回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当即爬到钱通的脚边,“只求您看在我跟妹妹做了这么久的份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姐!”姚春花忙过来搀扶。 “哼,是谁给了你们机会在这里做事的?是我!你们还有脸求情?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腿脚不好就回家去吧,好好养着,省得人家不知情的还说我苛刻。” 钱通原本就想杀鸡儆猴,此时自然一点通融的机会都不给。 这个姚娘子以前倒是个干活的好手,但自从伤了腿,哪怕干活也没偷懒,但钱通看她总不舒服,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人赶出去算了。 姚娘子自知理亏,也不好再为自己求情,只跪在地上不起来,“麻烦您看在我妹妹勤劳肯干的份上,别赶她走吧!” 她饿死就算了,可是妹妹还小,总不能跟她回到那吃人的地方去。 姚娘子哭求着,拉着钱通的长衫下摆死不松手。 妹妹是否有救,全在钱爷这一念之间了。 “求您,求您……”姚娘子跪在他面前,额头触地,一下比一下磕得响,很快额头就红成了一片。 可惜钱通丝毫不为所动,“你妹妹才多大点儿,能干什么活?往常那是我心善,留她下来给你做个帮手,如今你自己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妄图留下来吃白饭?滚,都滚!” “钱爷,我妹妹很能干的,她真没吃白饭……”姚娘子还想求情。 “那意思吃白饭的是你?老张、老王,你们还愣着干啥,非逼着我亲自动手?” 老张和老王是后厨除了钱通外唯二的两个男人,平常也是唯钱通马首是瞻,虽然对付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有点不好看,但他们还得靠钱通开工钱,也不好不从命。 “姚娘子,请吧!做工嘛,再换一家就是了,惹恼了钱爷,真要叫书院的院丁来动手说什么都迟了。” 姚娘子已经明白强求不得,只得流着泪牵了妹妹的手一步三回头的往外面走。 “姐,你的伤……痛吗?”姚春花一直担心着姐姐的伤腿,搀扶着她顾不得擦眼泪,只仰起小脸关切的问道。 “都是姐姐不好!这下可怎么办啊!”比起腿上的伤痛,妹妹的生计才是大问题。 姚娘子想到她那个婆家,每晚带了妹妹回她房里睡觉都不知遭了婆婆多少白眼,若是还要带回去吃饭,肯定会将她们俩都赶出来的。 尽量那个家里没人对她们有好脸色,但好歹还能遮风挡雨,真要是被赶出来,她们姐妹两个要住到哪里去?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5节 “明明是他不对,姐姐都那么努力在做事了,要不是他突然吼姐姐,姐姐不会摔碎碗的!”姚春花气得脸颊鼓鼓的,放在以前她根本就不知道钱通好不好,更不敢背后说他,但自从跟新来的总厨做过一天事之后,她就明白做总厨的也有不凶的人。 可惜新总厨只做了一天就走了。 “春花,你别胡说!”姚娘子被妹妹的大胆言论给吓着了,忙拿手捂住她的嘴,“这些话谁教你说的?千万别让钱爷听到了,他会将咱们赶出去的!” 姚春花眨巴着大眼睛很是不解,“可是咱们不是已经被赶出来了吗?” 姚娘子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一言不发的拖着痛腿,领了妹妹从角门走出书院,可出来之后站在街头又不知何地何从。 此时已经日头西斜,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了,大街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赶回家步履匆匆,可她们又能到哪里去呢? “姐姐,我饿!”两人在街角不知坐了多久,眼睁睁的看着太阳下山,书院的角门就在她们身后紧闭,姚春花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的响声。 本来在书院里就只能吃些残羹剩饭,现在出来了,早过了饭点,却是连残羹剩饭都没得吃了。 “好啊,你们两个娼妇拿了工钱不回家,原来偷偷躲出来了?” 姚娘子还没来得及安抚妹妹,突然从对面街角传来恶鬼一样的叫骂声,当即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第109章 冯真的心结 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说话的人带给她的恐惧感如附骨之疽,是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娘……”姚娘子站了起来声音发抖,不过哪怕自己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但还不忘牢牢的挡在自己妹妹的身前。 姚春花刚刚还在叫饿,此时只牢牢的抱住自己姐姐的腰,连呼吸都放轻了。 “娘什么娘!你的工钱呢?拿了工钱还不回家,是活腻味了吗!”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妇人立即就出现在了姐妹俩的面前。 “娘,我没有……”没有什么,姚娘子说不出来。 她今天闯了大祸,工钱全被扣了,还被赶出书院。这桩桩件件的事,她一件都说不出口。 面前的这个妇人是她的婆婆,当初婆家娶她进门是为冲喜,可惜那病秧子的相公没能撑过成亲当日,洞房夜新房红变白,她也一日之间从黄花闺女变成死了丈夫的寡妇。 婆婆总迁怒她是丧门星,冲喜不成反成克星,一不顺心就让她赔她儿子。 这几年她在婆家忍气吞声,一为偿债;二来,也因自家父母早逝,本就只留下她跟妹妹俩相依为命,她当初接受冲喜,就为了给妹妹一个安身之处。 带着妹妹一起嫁到婆家,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坚持下来。 可现在她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了。 “钱呢!还不快点交出来!”老妇人的怒火肉眼可见的升级。 平日里胆小怯懦的儿媳妇还有些眼色,可今天她都瞪了好一会儿眼了,却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没……”姚娘子见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低低的开口。 只是她才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婆婆打断,“娼妇!你别想着糊弄我,我早就打听过了,今日就是发工钱的日子,你说,你是不是花用完了?” 老妇人已经感觉到不对,忙冲对面街上大喊,“三儿,快来治治这个娼妇,都无法无天了!” 只听她叫‘三儿’,姚家姐妹俩都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 比起面前的老妇人,似乎那个三儿更让她们畏惧。 “娘,不要!我往后会更努力的干活,干更多的活,把工钱补给你……” “我没有花用,真的没有。”姚娘子跪地求饶。 “好哇!姚氏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六百文的工钱一文都不打算上交了?”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老妇人的怒火仿佛凝成了实质,当即撸起袖子,一巴掌就照着姚娘子的脸抽了下去。 “别打我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明明刚才还将头脸埋在姐姐的腰间连张望都不敢的姚春花,见姐姐要挨打,立即就站了出来,并用自己瘦小的手死死的抓住老妇人即将落下来的大掌。 可惜她那点儿力气,遇上老妇人,就跟螳臂当车似的,完全没有阻挡的能力,反倒被老妇人一甩手,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十来岁的孩子,瘦小得跟五六岁差不多大小,哪里能接住老妇人全力的一击? 只见瘦小的身子落地后,在地上接连翻了好几个跟着,最后撞上一块石头才堪堪停住身形,血当即从额角流了出来,人爬了几下没爬起来便再不见动弹了! 变故就发生在须臾之间,没人能回得过神来。 “春花,春花!”姚娘子再顾不得面前的婆婆,连站都忘了站起来,急急的朝小小的身子爬过去,一声声呼喊凄厉至极。 听到动静的人很快围过来,很快外围就围满了一圈的人。 “不是我,我没打死她,是她自己冲我撞过来的啊!”老妇人见这阵仗也有些结巴了,见姚春花躺在地上没了动静,见势不妙当即拔腿就跑。 “喂,你打了人这就跑了?”有依稀看到过程的人打抱不平。 “没有,你眼瞎啊!”老妇人哪里还敢停留,只留下姚娘子爬到妹妹身边肝胆欲绝。 “哎呀,这孩子出了这么多血,怕是不成了吧?” “快,快送医馆啊!还愣着干什么?” “……” 路人嘈杂纷纷,但所有的声响落到姚娘子的耳中,很快便化为一片虚无。 她当然知道要送医馆,她当然知道妹妹出了这么多血不是好事,可她还能拿出什么来救自己的妹妹? 想想自己小时候好歹还享过几年父母俱在的福,可是妹妹出生没多久她们的父母便撒手人寰,从小跟着她乞讨为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这个姐姐没用,永远都照顾不好妹妹。 或许就这么走了,才是真正的解脱?或许只有死,才是她们姐妹俩的归宿,再不必担心责骂挨打,再不必忍饥挨饿! …… “喂,走了,快点去医馆!” 突然猛的一声大喝拉回了姚娘子的神智,将她脑海中黑白缓慢的画面驱散,眼前一片光亮,又是鲜活的街景和人群。 她只觉得怀里一空,刚才还被抱在怀里,她用手帮忙捂着伤口的妹妹已经被人夺了过去。 姚娘子顾不得自己的腿,忙爬起来跟着就跑,本能的不想与妹妹分开。 前面的人跑得极快,姚娘子也紧追不舍。 不知道跑了多久,当她觉得自己再迈不动一步的时候,发现自己停在了济世堂的大门口。 真的是医馆啊! …… 冯真回头望了一眼呆呆愣愣的那个姐姐,顾不得说什么,进了济世堂就连连高呼“郎中!郎中救命!” 医馆内很快忙乱成一片,冯真将小女孩交给了郎中,自己被赶出了内室。 他出神的望着自己染了血的双手,红彤彤的一片,温热已经消失,只余一片冰凉的腥气萦绕在鼻端。 像极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痛爱他的娘就是倒在血泊之中,任凭他怎么喊,都再没有回应。少时懵懂,唯有那一片红落到记忆的深处,再没忘记过。 每每午夜梦回,耳边尽是痛哭呼嚎,但他却无动于衷,只有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当中,不得解脱。 那个场景给他带来的阴影极大,今天收摊路过,见到地上那一滩红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动了,抱了人就跑,只希望那孩子还来得及获救,多少能解一些他心里残余的心结。 第110章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伤者家属!家属呢?” 医馆有郎中在高喝,姚娘子终是回神,“我在,我在!” “赶紧的抓药去,伤者包扎好了。” 抓药……姚娘子犯难。 “我先借给你吧。”冯真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这个姐姐叹了口气。 他的荷包里有今日摆摊的收入。这些钱也不是他的,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总不好又扔半道上了吧。 “谢谢,谢谢大哥,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的!”姚娘子不敢相信的看着冯真。这么些年都是她与妹妹相依为命,鲜少得人援手,想不到今日生死关头,竟得到了好人的帮助。 看着喜极而泣、又六神无主的这个姐姐,冯真莫名就想到了走投无路时的自己。 钱都出了,干脆好人做到底。 一路交钱、买药,再交由医馆药童煎药。送到小女孩病床前时,就听到郎中跟姐姐说:“……伤口已无大碍,只是这孩子的身子骨太弱,要让她多休息,我开了益气补血的方子,药拿来了要好好的服,倒是你。” 那郎中话锋一转,目光落到姚娘子的腿上,“你这条腿再不诊治,怕是真的要废了。” “没,没事的郎中。”姚娘子黯然的垂下头,扫了眼自己的痛腿,每日钻心的痛疼,她又何尝不知? 冯真的目光落到姚娘子的腿上,这时才发现人家腿脚不便,怪不得这个姐姐一直都慢半拍的样子。 “那就劳烦郎中一并给看看吧。”话说完,冯真自己都有些愣住,本是事不关己的事,为什么就鬼使神差的说出来了呢? “你是她相公吧?怎么搞的,你娘子的腿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早些送医?”郎中对冯真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了,板着一张脸,让冯真自己都下意识的觉得理亏。 “不是,郎中误会了,他不是我相公,我这伤也不打紧,先治我妹妹就好。”姚娘子急忙为冯真开脱。 只是这份急切落到郎中的眼里,对冯真越发鄙夷。 面前这妇人胆小怯懦,一看就知道在家里是饱受欺凌的对象,如今当着外人的面,更是怕得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认了。 冯真完全想不到医馆郎中都脑补了些什么,见姚娘子已经替他澄清,便丝毫没放在心上,只听她的腿要不好,便想着借一个人的药钱是借,再多借一个人也是借。 虽然钱不是自己的,但江婶子那么好的人,要是她在场也一定会帮忙的。再说了若是这对姐妹一时还不清债务,那他就先拿他的工钱抵。 在郎中和冯真的劝说下,姚家姐妹俩都被安排住进了医馆。 一个失血过多又营养不良,暂时还昏迷着,一个腿骨骨折,患处肿胀,需要刮骨疗伤,全都是起不了身的大病。 冯真从医馆出来,荷包里足足少了二两半银子,这会儿才犯上愁,不知道回去要怎么交代。 好在他帮忙救人的时候,有好心的路人已经将‘蜜雪饮’的小推车给他送到了医馆门前,回到桂花小院的时候,院门大开着,老远就见到江婶子在门边张望。 “婶子!” “你这是卖到哪里去了?天都快黑了也不见回来,再晚点我要准备去报官了!”江婉看到他回来总算是舒了口气。 上午的生意都很红火,下午她跟赵芸娘俩人也差不多,早早就卖空了材料回来了,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冯真的人影。 生怕他在外面与人起了冲突,可不把江婉给急坏了么。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6节 冯真连连道歉,顺带将自己回来的路上救人的事也说了,说完还从怀里摸出一纸欠条来。 “婶子,当时那姐妹俩情况紧急,我这是不告自取了,银子算我借的,这是欠条,从我工钱里扣!” 赵芸娘闻讯出来的时候,正听得冯真说被救的姐妹俩如何可怜,吃苦耐劳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都要上交婆婆,反倒两人都伤在恶婆婆的手里。 赵芸娘虽然对脑海中的记忆释怀,但仍然对那姐妹俩的遭遇十分同情,正准备夸一句冯小哥做得好,就见他拿了欠条出来。 赵芸娘本以为自家婆婆会拒收,毕竟那银子是花在那对姐妹身上的,债主根本就不是冯小哥。 却没想江婉二话没说,直接就将欠条接了,还仔细的折叠好收了起来。 “这次就从你的工钱里扣,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赵芸娘有些愕然。 自家婆婆面冷心热,是个难得的好人,她最有体会了。 冯小哥也是热情仗义,解救那两姐妹于危难,照婆婆的一贯的性子,不应该夸赞他的吗?为什么还会说不希望有下次? “你想不明白?”江婉似乎看透了她想什么,看着她问了一句又扭头看冯真,两人都一头雾水的样子。“你也不明白?” 两人齐齐点头。 江婉抚额,别看她像看恶人的样子好吗!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度日艰难的人。仅凭你我之力,一时之间又能帮助几个?” “帮助别人的前提是自己的日子还过得去。小冯是什么处境?刚从家里被赶出来一无所有,提前预支了自己的工钱帮忙那俩姐妹是好事,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预支,他自己的日子要怎么过?” 按江婉前世的说法,冯真这真是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往白了说就是不自量力。 “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必须心怀善念,但也要量力而行!” 江婉做不了坏人,但也绝对当不成圣母。 帮助别人肯定得在自己能力允许的范围内,绝不能做滥好人。冯真今天的举动,就真的有些冲动了。 于他帮助的人来说,的确是雪中送炭,但于他自己却百害而无一利,如果她不适时的泼一盆冷水,还助长他这种善行,估计很快他自己就得流落街头了。 再说他慷的还是他人之慨,今日不告自取二两半银子,下回又是多少呢?从江婉的视角来看,这满大街都是需要帮助的人。 她赚银子的这个速度,完全赶不上冯真施舍的速度,她还怎么过自己的生活? “当你自己穷困潦倒时,倾其所有也不见得能帮一个,待你飞黄腾达,手指头松一松就能帮不少人,与其每天悲天悯人打抱不平,不如做好自己,壮大自身。” 善良与自保,从来就不冲突。 第111章 扬眉吐气 “娘,我明白了,你这里担心冯小哥光顾着做好人,连娶媳妇儿的钱都攒不下吧!”赵芸娘的反应很快,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婶子说得是,我当时,当时也就脑子一热,想着那小孩跟我娘当时……很像,总觉得不救心里不安。”冯真想到自己真是慷他人之慨,也不好意思起来。 “那帮姐姐治腿呢?”江婉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冯真,怎么感觉他说到人家姐姐时,又是面黄肌瘦,又是弱不禁风什么的,形容词还怪丰富的。 冯真愣了一下,才慢慢的红了耳朵尖儿,“那……也是个苦命的女子。” “行吧,既然救都已经救了,干脆好人做到底。”江婉笑了笑,“你不是说那姐妹俩走投无路了吗?等会儿吃了饭,你也给人送些过去,饿着肚子怎么养病?” “娘,我就知道你心最善了!”赵芸娘的反应最直接,上前就挽住了江婉的手臂。“一想到被那女子被婆家苛待,差点活不下去,我心里就难受,等下我跟冯小哥一起去看看吧。” 江婉有些心虚,虽然是原主江氏的锅,与她无关,但仍然不敢看赵芸娘。 能不难受吗?物伤其类! ‘蜜雪饮’的生意自开张就显现出它的不凡来,只那冰冰凉的感觉就已经注定稳操胜券。 不出几日,临江县的大街小巷,‘蜜雪饮’的名号已经广泛传扬开来。 没办法,大热的天,没几个人能抵抗得住冰凉的诱惑,更何况往日只闻其名都满是金钱味道的冰一下降落凡尘,以绝对平民的姿态出现在面前,不动心、不想去尝试一下的人几乎没有。 五十文一碗的刨冰或许还肉痛,但一文钱就能喝到一碗的蜜水不尝尝都感觉亏得慌。 一开始江婉做出手推车,就已经做好了走街串巷的准备,但真正生意走上正轨后,她们哪里还需要叫卖?每天只出了巷口,就有不少人早已守在那里,俨然是一个固定的摊点。 江婉很感激临江县城里,没有管理市容市貌和流动摊贩的城管。 自从那天晚上赵芸娘跟着冯真去医馆送了饭回来,得知被冯真救起的人是姚家姐妹之后,以门口有一株大桂花树而被命名为桂花小院里,就注定要新增两名人手了。 姚娘子的腿重新接过骨,那是真正伤筋动骨过的,至少也得休息上一百天,江婉不敢让她帮忙干活,但她闲不住不想吃白饭,等伤口稍微愈合,就拄着拐在院子里开始走动。 大家都出门摆摊,她就帮着做些家务,也让大家都松快一些。 姚春花头上的伤其实问题不大,本就营养不良,那天还饿着肚子,有些低血糖,被她姐姐的婆婆一推,额头被石头撞破了个大口子,暂时昏过去了而已。 在医馆里敷了药,没出几天伤口就结了痂。 江婉现在对一切都没法上心,唯一能追求的也只有口腹之欲了,再加上又有赵芸娘的巧手,桂花小院里每天都饭菜飘香,不出几日,姚春花就像拔节生长的麦苗,一天比一天精神,连个头都见长了。 这孩子来了之后,性格也开朗了很多,总喜欢跟在江婉的身后一同出摊,帮着洗碗、收钱,每天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临江县的贫富分区也十分明显,县衙就是整座城池的中心,围绕着它结群而居的都是豪门大户,宅院以声望和财富地位为等级,一圈一圈的向外扩张。 桂花小院这边已算整个县城的外围。但外围出品的‘蜜雪饮’,却以它的珍贵和亲民,一下就名扬整座城。 宋家做为临江县有名有姓的富户,除了城郊的庞大庄园,在城里也有占地面积颇具规模的宅院。 “快,快去,今日再晚了买不到,仔细回来我剥了你们的皮!”一大早的,凉风亭上就开始斥责连连。 满院的丫鬟、小厮全都屏息敛声,连走路的脚步都高举轻抬,生怕发出了任何声响。 自家的少夫人自从怀了身孕,脾气那叫一个乖张暴戾,对下人动辄喝斥打骂。 若只受些皮肉之苦也就罢了,但稍不如意一个月的月钱就打了水漂。 谁家出来做事都要养家活口,卖身为仆的倒还好,一个吃饱全家不饿,没了月钱只是过得艰难,可拖家带口的扣光了月钱,家里的老小都去喝西北风吗? “是,是,奴婢这就去排队!”能躲的都躲远了,贴身伺候的几个大丫鬟避无可避,只得硬着皮头上前。 “砰~”可就这一句话的耽搁,宋少夫人又不乐意了,随手就将桌上的茶盏甩了出来,在丫鬟的脚边炸开,“有功夫在这里废话,还不快些给我弄红豆刨冰来!” 所幸那盏茶里的水是温的,溅到丫鬟的脚背上也不难受。 只是少夫人的这个要求她很为难,郎中们都交代了,有了身子的女人不能贪凉。 少夫人肚子里怀着宋家的金孙,临住到城里来之前,家里的老夫人对她们这些伺候少夫人的下人早耳提面命,所有吃食都有要求,连性凉的食物都不能入口,她们做下人的哪里敢阳奉阴违? 这些天都听到‘蜜雪饮’的鼎鼎大名,也不知是谁在少夫人面前说漏了嘴,当天就吵着去买了一碗酸梅汤,还吃了一碗红豆刨冰。 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日日点名要这两样。 她们这些下人被逼得没法,只能推说排不到队。可显然这个敷衍的说法也快要蒙混不过去了。 “算了算了,今日我跟你一起出门,我就看看,这个红豆刨冰到底有多难买!” 丫鬟春柳被吓得不轻,当即跪下领罪,“少夫人息怒,是奴婢不好,哪里敢劳动少夫人亲自出门?奴婢这就去买。” 少夫人的身子才怀上两个月,最是不安稳的时候,若是出门磕着碰着了,丢了宋家满门期盼以久的金孙,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不是打骂一顿,或是扣点月钱就能了结的事情了。 可惜春柳的话不仅没能安抚住秦丽芝,反倒令秦丽芝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些贱婢根本就是对她敷衍了事! 想想当初不得不嫁进宋家的无奈,以及嫁给宋乾后的种种不顺心,她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本以为自己怀了宋家的子嗣,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谁知也只是表面风光,实际上下面的这些婢女下人都不拿她的话当一回事。 哼,真拿她当泥捏的不成! 当即腾的一下站起身,抬脚就给了春柳一脚,“今儿这门我出定了!” 看着踉跄的孕妇,春柳不仅生生的挨了一脚,反倒还将身子往她的脚下凑,好让她用力之后站得更稳当一些。 第112章 怎么是她 终于走出后院垂花门,秦丽芝回头轻蔑一笑。 会爬主子的床又能怎样?得看谁才是正妻,谁肚子里能揣孩子! 秦丽芝本来看不上宋乾,但嫁进来之后发现他不仅眠花宿柳,周遭的女人还一个接一个上赶着往上扑,眼看着她的正妻地位就要不稳,这才慌了神。 成亲这几个月的时间全都跟宋乾的后宅女人们耗上了,得了她娘的亲自传授,才好不容易怀上身孕成功翻身,趁机闹着要搬到城里来住,就为了远离宋乾在后宅那一群莺莺燕燕。 原本以为能图清静了,可谁知千防万防,她跟前伺候的春柳,还是成了宋乾的通房之一。 时不时的找茬就成了秦丽芝目前每天的必修课。 “还不快滚过来伺候?你这个小贱蹄子是想摔死了我好借机上位吗?也不照照镜子,就你也配!”离了后院众多宋家的耳目,秦丽芝的言语越发肆无忌惮和粗鄙起来。 春柳只得敛眉低目的应声,赶紧上前几步将人给搀住。 小丫鬟心里也苦。 宋家几代单传,老爷夫人为了让少爷能替宋家开枝散叶,她们这些婢女买回来就是个玩意儿,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还好歹有点盼头,没有福份的一样当牛做马。 不看看宋家的庄园里都有多少吃苦受累的姐妹们,她哪里会想爬这个床! 可是她们本就是没有活路的人,被卖进宋家签的是死契,生死都攥在宋家人的手里,又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呢? 如今有了身孕的少夫人就是宋家的活祖宗,别说骂几声,就是打得半死,叫她伺候也得爬起来伺候周全了。 “怎么的,点破了你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就不爱听了?是不是在心里暗暗咒我?”秦丽芝心气儿不顺,左右看春柳都不顺眼。 纤腰柳眉,行动间如若柳扶风,长着一副妖精相,这是打算勾引谁呢! 边骂着边伸手就掐在了春柳的腰上,可怜春柳那块皮肉好了又紫,紫了又青,次次精准,不错半分,俨然那块儿就是秦丽芝的出气桶。 偏她痛得龇牙咧嘴,还不敢哼声,不然又不知夫人会以此为借口,说自己气得她哪儿哪儿不舒坦,不是大太阳底下罚跪半天,就是领上十几二十鞭,反正身上轻伤不断,活儿不能少干。 “少夫人哪里话,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奴婢每日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少夫人健康顺遂,小少爷平平安安!”春柳痛得眼里含着泪花,仰起头却生生憋出一个真诚的笑脸来。 秦丽芝对着这样的春柳,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有劲儿也使不上来。 “哼!”冷哼了一声气冲冲的往前走。 “少夫人,您慢点儿!”春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急急的上前将人扶住。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7节 “热死人了,那个小摊子到底在哪里?赶明儿拿银子去,将那摊子全给我包下来,送到咱们府里头,专门做给我吃。”才走了几步,秦丽芝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太阳,又有了悔意。 就算要惩治春柳,也着实犯不着自己跟着受罪! “是,是,奴婢等少爷回来就去说!” 春柳是拗不过秦丽芝的,只得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谁知这无意识接的一嘴,反倒触碰了秦丽芝的伤疤,当即一个耳刮子就落到了春柳的脸上。 长而利的手指甲从白嫩的脸上划过,带起一长条细长的皮肉,春柳的脸上瞬间就浸出了血。 “少夫人?”春柳一心关注着秦丽芝的脚下,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痛得捂着伤口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一个爬床的贱婢,这是指桑骂槐上了?老娘想要什么自己都不能说,非得托你的嘴?你这嘴是金的,还是寺庙高僧给开过光?” 边骂着,秦丽芝就动手去撕春柳的嘴,两人当着街就撕扯起来。 怪不得秦丽芝不能忍。 自从洞房花烛夜,秦丽芝跟宋乾闹了通脾气,他们就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宋乾夜夜笙歌带不重样的女人回房,她却只能独守空房。 刚开始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日子一久也就意识到了地位不保的危机感,后来还是秦夫人来看女儿,给她偷偷支了个招,才总算圆了房。 也是秦丽芝运气好,只一夜就怀上了宋家期盼以久的子嗣,终于轮到她扬眉吐气。 可惜即使怀孕了,秦丽芝也仍然不得宋乾喜爱了,尽管以抒烦解闷的理由,让家里放他们小夫妻俩单独住进城里,但宋乾从不在秦丽芝的跟前露面。 每日几乎将青楼当家,很少回来,哪怕是偶尔回来一趟,也只招几个丫鬟伺候着,连秦丽芝的面都不见。 有时候秦丽芝有什么事还真得托春柳的嘴去转达,但这话当真从春柳的嘴里说出来,正经妻子还不如一个婢女在自己丈夫面前得脸,就跟扇秦丽芝的脸一样,她怎么受得了! “少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春柳被秦丽芝一把揪住了头发,痛得感觉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了,但她却连躲闪的动作都不敢做,只流着泪,嘴里一个劲儿的求饶。 不知道是春柳的反应让她满意,还是太阳渐热,秦丽芝打人活动量加大有些吃不消,终于放了手,叉起腰气喘吁吁的接着骂。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秦丽芝骂出来的话也越来越难听,所有人看向春柳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屑。 一个趁着主母有孕就爬男主人床的丫鬟,脸上仿佛自带了‘不安分’三个大字,引来一众女人的厌恶,而围观男人的目光却使劲的往她不可言说的部位盯,一副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样子,根本就不当她是个人,毫无尊严可言。 “少夫人,求你,求你别说了,我去,我这就去给你买刨冰!”春柳此时想做的就是让秦丽芝住嘴。 人也打了,骂也骂了,秦丽芝出门一趟的任务完成了大半,注意力也只放在刨冰上了。 抹了把热汗才在春柳越发卑微的服侍下趾高气扬的走向街口。 “咦?!”还隔得老远,她们就看到围满了顾客的冷饮小摊,但秦丽芝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是她!” 第113章 缺什么就爱显摆什么 谁? 春柳的目光在小摊与自家少夫人之间来回,却什么问题也看不出来。 “少夫人,要过去吗?”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少夫人的性子阴阳不定,别看这会儿安安静静的,等下觉得不舒服了又会拿她出气,对这种出尔反尔的举动领教够了的春柳始终忐忑难安。 秦丽芝却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仍然呆呆的不言不语。 她死死的盯着街角那个小摊。 准确的说,是小摊上正像只花蝴蝶似的忙碌着的女人。 这几个月被自己丢在了脑后的很多事情,在见到这个女人之后,全都蓦的苏醒一般,极快的生根发芽,拔节开花,再结出愤恨、不甘和仇视的果子。 特别是曾经见过的那道玉树临风的影子再次从眼前浮现,足足将宋乾甩出好几条街去!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在无数个失意的日子,李延睿的样子已经在秦丽芝的脑海里被勾勒成了一幅简直完美无缺的图画。 那个温润如玉一般的男人,娶的是别的女人。 看到赵芸娘的那一刻,秦丽芝嫉妒得快要发疯。 她嫁进宋家过得度日如年,可赵芸娘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笑颜如花,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小摊贩,但她卖的是冰啊! 就连自己都为之着迷的冰啊! “少夫人,少夫人?” 春柳见她呆呆愣愣的样子,一下六神无主起来,刚才被打都没怎么掉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她担心少夫人有个什么好歹,那陪同出来的她要怎么办? “叫魂呢!”秦丽芝被春柳的大声呼喊吓了一跳,“去,买刨冰去!” 回神之后,秦丽芝很快斗志昂扬。 不管她卖的是什么,她一个买来的女人永远都无法与她这个宋家的少夫人相提并论! “好,好。”春柳被骂不仅不恼,反倒长舒了一口气。 …… “承惠五十文!” “收您两文钱,多谢!” “……” 赵芸娘独自一个人支撑一个小摊已经有些日子了,包围着她的客人中已经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她一边手脚麻利的给人打饮料,一边收钱,人长得好嘴也甜,很得大家的喜欢。 现场有说有笑的,气氛良好。 出摊的小推车经过江婉几次改造之后,所有的东西都随手可取,她的动作极其流畅熟练,且忙中有序,不仅没有忙乱的感觉,反倒看着相当优美。 “这位客人,请问您要什么?” 赵芸娘刚送走一位客人,按说立即就有下一位报上自己需要的饮品名号,等着她分发到手。可是这次有些奇怪,她都将银钱收好,把碗都拿出来了,对面却毫无动静! “您……”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冷冷的眼,问话立即被卡在喉咙里了。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秀才娘子啊,你怎么摆上小摊做上生意了呢?你家秀才相公同意你出来抛头露面啊?” “哎,还是你好,我家相公啊,非得让我在家里呆着,一堆丫鬟仆妇围着,哪里都不让去,说是怕动了胎气!” “哦,对了,李家娘子啊,你成亲也不少时日了,到如今还没有消息?害,你看看我这记性,李秀才还在书院里读书呢,怕是也顾不得你,你这么辛辛苦苦的出来赚钱,就是为了供你相公读书吧?” 秦丽芝每说一句,赵芸娘的脸就忍不住抽搐一下。 听这话说得,隔老远都能闻到老坛酸醋那味儿了。 听上去是显摆自己过得有多幸福,可婆婆跟她说过,有些人啊,是缺什么就爱显摆什么,明显这个秦丽芝嫁人之后日子不过好啊! 她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秦丽芝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想不明白在自己的记忆里,为什么会输给这样一个女人。 “这位夫人,既然你怀有身孕,蜜雪饮的饮品怕不适合你,麻烦让让。下一位大嫂,你要什么?” 秦丽芝自己也就罢了,还带了一位下人,两个人并排站着,将她的摊子牢牢挡住了,说半天废话还不走,后面排队的人都开始骚动起来。 见赵芸娘不卖冷饮给她,秦丽芝倒不恼,反倒觉得自己的显摆起了作用,勾起赵芸娘的伤心事正忙着掩饰呢。 “我听说,负心多是读书人。李家娘子啊,你这么拼命的供你相公读书,可千万要留个心眼儿,别等到人老珠黄了被他一脚踢开!” “哦也是,功名也不是那么好考的,李秀才不一定能考得上……” “原来你家相公已经背着你找了不少相好的?又纳了几房妾?”赵芸娘本不欲搭理秦丽芝,毕竟她们不熟,但当她说自家相公不一定能考上功名,脸当即就冷了下来。 “别的读书人负不负心我不知道,但我相公对我极好,而且我婆婆拿我当闺女一样的待,就因为我相公在县书院求学,她不想我们夫妻分隔两地,才带了我上县城里来,一起做冷饮生意。” “我相公读书极用功,还教我读书识字,考不考得上功名倒不重要,总之多读书通情达理也是好事,我跟我婆婆、家里人都愿意供着。” 赵芸娘含笑带羞,几句话的功夫,就将一家人和睦齐心、夫妻深情举案齐眉的画面勾勒出来了。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开别挡着,一看人家小娘子就是家庭幸福的,你在这里挑拨什么!”排在秦丽芝后面的妇人听了老半天废话,早按捺不住了。 “小娘子,就冲你家的冰能卖这么便宜,就知道你是有福的,你相公一定能高中功名!快,快给我来一碗红豆刨冰,这天儿热死了。” “好嘞,谢您吉言,这碗红豆刨冰我请您吃,不要钱!”赵芸娘认识这个大嫂,都是老主顾了,心情也好不在乎让一碗的利。 秦丽芝本想气赵芸娘,却没成想被旁人几句话给怄得半死。 “谁说不要!大家都排着队呢,先到先得!”正好赵芸娘刚做好了一份红豆刨冰,正要递过去给大嫂,就被秦丽芝给截住了。 “哐啷~”陶碗随即落地,发出破碎的声音。 好好的一份红豆刨冰就这么毁了! 第114章 清冷公子 “你是谁家的,怎么蛮不讲理?”后面的大嫂本伸了手去接,却没料接了个空,看着好好的一份刨冰被浪费掉,心头火起,“你一个孕妇,人家小娘子都说了不卖给你了,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什么!” “我就要买,关你什么事!”秦丽芝早烦了这个总帮赵芸娘说话的妇人,感觉她就图不要钱的那一份刨冰,看向她的目光十分鄙夷。 “这位夫人,我主家是行医的,如果你真的怀了身孕,还是不要买了,怕伤身子。”大家都听得不耐烦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孩站了出来,他把目光放到秦丽芝故意挺起的肚子上,其实也把握不准这妇人到底怀没怀孕。 但防患于未然嘛,自家公子总教导他医者仁心。 如果只是赵芸娘跟她过不去,秦丽芝不会放到心上,但周围接连几个人都站出来挤兑她,偏赵芸娘本人眼里就像看不到她这个大活人一样无动于衷,纵使她的脸皮再厚,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买不买是我的事,要谁管?”她将手一伸,直接伸到春柳的面前,“哼!不就是钱嘛!春柳,拿银子来!” “少夫人……”春柳听左右都有人说孕妇不宜吃冷的,当即也踌躇起来,但架不住秦丽芝一瞪眼,还是乖乖的将荷包交到了她的手上。 “给!赔你摔了的那一碗的钱。”秦丽芝数了五十文铜钱出来,叭的一声丢到赵芸娘面前。 “还有这个,你说能买你多少碗?”这回又掏出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出来,再次扔到赵芸娘的面前,摆明了不会善罢甘休。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后面的嫂子以及旁人全都齐齐摇头。 眼看着要吵起来,赵芸娘忙抬手制止大家,“好!既然你要买,我也不是不卖,但先把话说在前头,告诉过你有身子的人最好不要吃,万一吃了不舒服你可不要赖别人!” 赵芸娘是真没将秦丽芝当一回事,刚才好心的一劝,也不过是怕麻烦。但人家既然不领情,她又何苦做恶人?一碗刨冰而已,就算是有影响也不过是闹肚子什么的吧。 再说这人老在这里找茬,都影响她做生意了。 她自己非要买的,那就卖吧。 赵芸娘边说就边做了一份递过去,收银子找零,一气呵成。 “哼!”秦丽芝得偿所愿心满意足,临走还不忘冷哼了一声,耀武扬威的。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8节 排在她后面的大嫂气不打一处来,“小娘子你认识她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跟她也不熟,不管她。”赵芸娘只当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丝毫没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婆婆总说,不能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别人说你你就要气啊,偏不气,该难受的那个人就是别人了。 这边又恢复到了有说有笑的气氛,秦丽芝刚买到刨冰的那点得意都被冲散了,气鼓鼓的挖了一大木勺刨冰就往嘴里塞。 ‘蜜雪饮’是江婉花费了心力的品牌,除了便宜的蜜水和酸梅汤需要当场还碗,五十文一份的刨冰却是可以打包拿走的,不仅有碗,还配备了一柄精美的木勺。 “少夫人,还是少吃点吧。”春柳在旁上看得心惊肉跳,刚才那些人所说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生怕秦丽芝吃出个好歹来。 “呸~这时候长嘴了?刚才那么多人说我,你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秦丽芝半点都不领情,反倒狠狠的瞪春柳,“哎哟~” 只是她还没骂完,突然站定呻吟起来。 “少夫人?”春柳刚想偏移身子,躲避无妄之灾,就见秦丽芝蹲了下去,一碗刨冰都拿不住滚落到地上了。“少夫人!” “快来人帮帮忙,我家少夫人不好了!”春柳的脸色一下被吓得苍白。 秦丽芝主仆离开不过一瞬眼的功夫,人都没有走远,刚才就排在她后面的大嫂都还没来得及走开,当场噗嗤笑出声来,“小娘子你真是料事如神,说什么来什么!当这刨冰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吗?这么快就来碰瓷了啊?” 排队的人都是围观了全程的,听了那大嫂的话,全都哄堂大笑起来,全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那对已经假装上了的主仆。 没人相信秦丽芝真的出了问题。 可是春柳整个人已经浑身哆嗦起来! 刚才还好好的少夫人,只呻吟了几声,便整个人缩成一团,刚才,刚才她已经看到少夫人的裙子……红了! “卖冷饮的,你害了我家少夫人别想跑,我现在就去报官!”春柳只慌乱了一瞬,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自救! 少夫人的这胎不管保不保得住,自己都罪责难逃了,但如果能找到一个背锅的,说不定她的性命还有转机。 赵芸娘:?? 所有人:!!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着那个放狠话的丫鬟就这么丢下她的主人自己跑了,跑了…… “不对!”赵芸娘当即心里一个咯噔,难道真的有问题? 她生意也顾不得做了,拎起收钱的荷包就向秦丽芝跑了过去。 “血!”不等跑到,就见秦丽芝所倒的地上染红了一片。 “有没有郎中!哪里有郎中?” 就在她冲秦丽芝跑过去的时候,大家也都纷纷围了过去。大家的心里也跟赵芸娘一样起了疑,不过都只担心人出问题,并不会有人跟春柳一样将责任推到刨冰上。 看到地上的血,大家也都知道事情麻烦了,再顾不得嘲笑秦丽芝之前的举止,都跟着焦急起来。 “离这儿最近的济世堂还隔了两条街呢,这怎么办?” “去,谁去找郎中来?” 一想到刚才跑开的那丫鬟蛮不讲理的样子,大多数人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这对主仆一个德行,无事都要生非,眼下这情形一看就不妙,万一讹上自己怎么办? 赵芸娘心急如焚,她倒不是怕被人讹上,而是秦丽芝的情况一看就是要滑胎了,万一胎儿不保那可是一条人命! 可偏她一个人又搬抬不动,拿地上的人没有办法。 “别急别急,我来看看!”正为难,只见人群中走来一个白衣翩翩的清冷公子,行走之间隐有药香浮动。 第115章 良心饮品 “小娘子别着急,我家公子是名医,一定会帮你正名的!” 赵芸娘这才发现说话的正是刚才帮着提醒了秦丽芝的小厮,他刚才就有说过他主家行医。 “那麻烦公子!”赵芸娘忙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正不正名的她暂且考虑不上,主要是救人。 所有的人目光都随着白衣公子转动,只见他长身玉立,白衣飘逸,一头乌发用玉冠束起,一张白皙通透的脸上连汗都没有,整个人干净得好似会发光一样。 这是一位郎中? 将信将疑中见他毫不嫌弃的蹲下身子,替秦丽芝把脉。 “怎样怎样?”地上秦丽芝连呻吟的声音都小了,大家都关注着公子的脸,只见他好看的眉蹙着,都跟着提心吊胆。 “这位夫人的确是怀有身孕,不过现在保不住了。来人搭把手,赶紧送医馆处理一下。”公子不仅人长得好,就连声音都温润清爽,之前还犹豫不决的人群中,立马走出好几个人来。 似乎有了郎中的鉴定,大家便不怕被讹诈了,抛开顾虑再看秦丽芝,刚怀上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现在更是连身边的婢女都跑了,也着实可怜,很多人都闹哄哄的一齐跟着往医馆跑去。 赵芸娘帮着忙前忙后,将人送进医馆内室之后,只能在外面等。 赵芸娘刚才一心救人,倒没想那么多,这会儿知道秦丽芝的孩子保不住了,难免也提上了心。 秦丽芝的丫鬟跑了,临跑前所说的话还犹在耳边,真要找上她的茬要怎么办? “妹子,你别担心,大家这么多人都看着的呢,冤枉不到你的头上。谁知道她是怎么搞的,哪能只吃了一口刨冰就流产了!”依旧是那个热心的大嫂,很仗义的拍了拍赵芸娘的肩膀。 “谢谢!”赵芸娘白着一张脸笑了笑,似乎秦丽芝就不是个讲理的人! “小娘子你怕什么,这不还有我家公子呢!” 赵芸娘听得那小厮的话,才想起自己光使唤了人还没道谢呢。她忙转身冲白衣公子福身行礼,“今日多谢公子援手!” 要不是他首先站出来,秦丽芝倒在了地上,她一个妇道人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不用不用,顺便的事。”那公子也正定晴打量赵芸娘。“我姓苏,在家排行第七,小娘子唤我苏七就可以了。” “真没想到这偏僻之地,还有小娘子家的刨冰如此出色,今日尝过确实美味,更难得的是价格亲民,给普通百姓也带来了夏日清凉,全是出自小娘子之手?” 苏七不是刻意要打探什么,他纯属好奇。 夏日的冰何其珍贵,就算在京城,也只有达官贵人才有福消受,而且也是价比金银。 眼前的这个小妇人,虽然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但从衣着打扮上看,确实是一个普通百姓没错了,怎么会有冰卖,而且还能制作出这么美味可口的冷饮。 他不是第一次光顾赵芸娘的生意了,除了美味可口的刨冰,更令他惊诧的是她卖的酸梅汤! 甘草、陈皮、山楂、薄荷以及桑葚的配比十分合理,不仅酸酸甜甜止渴生津,还开胃健脾,去烦解暑。 据他所知,大虞朝并没有这样的饮品配方,反倒跟他们苏家治病的消食方十分接近。 将药方做成大众消暑饮品的新思路让苏七公子十分新奇,也对这大胆之人非常赞赏,真人当面,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底。 “苏公子谬赞,都是我婆婆做的。”本来赵芸娘十分紧张,听这苏公子说几句无干的话,倒是轻松了很多。 两个人站在医馆里,就酸梅汤的成份展开了讨论,还没有散去的几个顾客一听赵芸娘卖的冷饮还有这么多名堂,也侧着耳朵旁听舍不得走了。 “每年到了这季节我就食欲不振,怪不得今年胃口大好,想不到两文一碗的酸梅汤还有开胃健脾的作用!” “是呢是呢,这蜜雪饮真是良心饮品!你们去全福楼看看,听说这几天也开始卖冰了,一碗醪酒卖到半两银子呢!跟抢钱差不多!” 突然涌入医馆的这一群人议论纷纷,连带着给医馆其他的人也做了宣传,‘蜜雪饮’这个字号的名声又响亮了一些。 “我说小娘子,咱们还等着买你的冷饮呢,人已经帮忙送到医馆了,又不关你的事,早仁至义尽了,还是快回去做生意吧!” 本来就是排队买冷饮的,结果却跑来帮了回忙,再想到冷饮的冰凉可口,越发觉得燥热难耐,一个个都催促起赵芸娘来。 “卖冷饮的,卖冷饮的是谁?” 正当一行人准备返回,就听见医馆门外有人高喝。 赵芸娘与众人一起出来,就见到两名身着皂衣,佩了大刀的衙差正站在外面。 “是她,就是她害了我家夫人!”尖锐高亢的女声直冲赵芸娘过来,原来却是秦丽芝的婢女春柳报了官过来了。 “别诬陷好人!”热心大嫂首先不干,对春柳怒目而视,“官差大人,我们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她家夫人流产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是我们帮忙送到医馆来的呢。” “赵小娘子一早就劝你家夫人别买,是你们硬要买的,敢情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出事就赖在别人赵小娘子的头上?” 热心大嫂对官差说完又将话头对准春柳:“做人要有良心!人家赵小娘子家卖两文钱一碗的酸梅汤,不仅有冰还能治病,跟你们无冤无恨的,为什么要害人家?” “就是她害了我家夫人,就是她害了宋家的金孙,你们还不动手抓人吗?”春柳一张惨白的脸都被热心大嫂说得不自在起来,但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与人争辩?一心只想找个背黑锅的主。 那两个一路跑过来汗流浃背的衙差更不会理谁对谁错,有人被告有苦主,直接抓人就是了,审案自有县令大人。 再说此案涉及到临江县的富豪宋家,还是一脉单传宋家的子嗣,还哪有功夫分什么青红皂白,当即上前就扭住了赵芸娘的双手。 “大嫂,麻烦你给我婆婆报个信,西门巷门口有株大桂花树的那家……” 赵芸娘情急之下,能想到的只有自家婆婆,可惜不等她把话说完,那两个衙差拉了她就走,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 第116章 对簿公堂 “公子~”五味颇有些哀怨的望了望自家公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赵小娘子被抓走啊?” 他牛皮都吹出去了。 再说,“此事谁都知道与赵小娘子真的没有关系啊!” “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一身清冷的白衣公子不为所动。 五味有些急了,“哎呀,公子你不常说医者仁心吗?而且你昨天还夸赵小娘子宅心仁厚呢,那个流产的夫人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咱们不应该仗义相助吗?” 最重要的是,赵小娘子卖的刨冰是真的好吃啊,她去吃官司了,还可以去哪里买来吃? 苏七合上扇子,实在不想再看五味几乎快要流下口水的样子,很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头,“你是怕没了刨冰吃吧!” “还有,医者仁心是用在这里的?” 五味放心了。 他看到公子上翘的唇角了,当即嘿嘿傻笑,“反正都是要有仁爱之心嘛,治病是为了救人,救人也是救人,都一样都一样!” “我就知道公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我想吃刨冰,其实公子你还不是一样?不然这会儿咱们都应该到江陵府了,是谁只因昨日喝了赵小娘子卖的酸梅汤,就执意要多留一天的啊! 五味腹诽着,但不敢说出来。 …… 临安县的六月正午,天干、物躁,日生烟。 穿书后恶婆婆只想养老 第69节 天与地仿佛处于一个大熔炉中,一切都要被晒化了。 县衙后宅,除了聒噪的知了在不知疲惫的鸣叫,再无其它的声响,看门的老狗伸着舌头气喘如牛,趴在树荫底下一动也不敢动。 年过六旬,却一直无法升迁的郑县令躺在摇椅中,手里捧着刚从全福楼送来的冰醪酒,贪婪的汲取着那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 焦虑且遗憾的望着碗里的浮冰越变越小。 如果让郑县令说说他这辈子有什么遗憾,他最想说:曾经有一个,夏天可以不限用冰的机会,可惜他没有珍惜,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呆在京城,永不外放! 估计人老了就爱追忆往昔,打个盹儿的功夫他又开始梦见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日子了。 “大人……”可惜这个美梦并没让他沉迷多久,外院的呼喊声惊醒了沉寂在午休中的县衙,也带来了一地鸡毛。 “宋家小儿不去他的青楼酒馆待着,跑来县衙告什么状?”听说告状的苦主是谁,郑县令继续坐着摇了摇头,很不当一回事儿。 “不,不是,大人,宋乾状告有人谋害他的子嗣!”来人急出了一头热汗。 “屁话,谁谋害他的……”郑县令话说到一半,突然醒过神来,“你说什么?谋害他的子嗣?” 昏昏欲睡的脑袋立马清醒,困意全消!宋家是临江县首屈一指的豪绅,郑县令的政绩有一半来自他家的赋税。 而宋家最在意的就是他家好几代一脉单传的子嗣。 若是搁在宋乾手里断了种,估计宋家人得疯! 现在状已经告到了县衙,这个胆敢谋害宋家子嗣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升堂升堂!”郑县令连他还没有喝完的冰醪酒都顾不得了,当即跌跌撞撞的就往前院奔去。 “威武~~”两班衙役手持水火棍,阵势威严。 赵芸娘直接被带到了挂着‘明镜高悬’匾额的县衙大堂。 从来没有见过的阵势,吓得她浑身哆嗦,但仍然强挺着脊背,维持面上镇定。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她走这一趟纯属无妄之灾,相信县令大人自会明辨是非,还她一个公道。 与她一同进来,并排站着的上告人清柳,则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县令大人还没有正式升堂,她便哆嗦的站立不稳,一个踉跄之后直接跪倒在了堂下。 随着水火棍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堂上人影绰绰,纵然赵芸娘再有恃无恐,此时也不敢再抬起头来。 “啪!”的一声惊堂木响,不必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衙差提醒,森严的衙门气度令她赶紧跪下。 “堂下所告何事?” 赵芸娘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自己从来还没有见过官,想不到第一次就上了县衙大堂,目光所及处,还看到了县令大人蓝色官袍的一角。 “……内人就是吃了这个妇人贩卖的刨冰,才导致胎儿不保!” “请大人怜惜我宋家数代一脉单传,还未出世的孩子又惨遭毒妇毒手,一定要给小人一个交代!” 赵芸娘是被堂上抑扬顿挫的控诉声惊回神的。 !! 她什么时候成了处心积虑要害秦丽芝肚子里的孩子的毒妇? 顾不得等级森严,赵芸娘惊得抬起头来,就见到在她前面站了一个年纪不大,却臃肿的男人,此时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如果不出意外,这人应该就是秦丽芝的相公了。 “你说话要讲证据,我跟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你的孩子?”赵芸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她听到什么数代一脉单传起,便意识到今天碰到的事情大了,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不能善了。 “是啊是啊,我们大家伙都能作证,赵小娘子还劝了不要买的……” 临江县县衙不大,正堂正在审案,堂外就是赵芸娘被抓,跟随她一起过来看热闹的人。其中好几个还是刚才买冷饮的顾客,七嘴八舌都在为赵芸娘打抱不平。 “那还用说?冰是何等精贵之物,你一个农妇哪弄来的?不知是什么来路不正的货色,吃坏了我夫人可不是谋财害命?你还敢狡辩!” “哎呀,这话就过份了啊,是说咱们普通老百姓不配吃冰吗?赵小娘子家的冰那真是物美价廉,真心为咱老百姓着想,多少人吃过了也没见丢掉性命,怎么你们出了事就赖上别人了?” 这个问题都不必赵芸娘回答,堂外围观的人就一起替她辩护。 “是啊,是啊,我昨天买了,刚才还吃了,也活得好好的!” “瞧不上就别买啊,得了便宜还赖人家有毒……” “……” 堂上的郑县令从后院到前堂,总共也没走多远,但已累出了一身热汗,正想念没喝完的冰醪酒,猛一听到堂上争论‘冰’这个字眼,整个人都精神了。 第117章 肆无忌惮 宋乾本以为自己只需将被告人往县衙一送,自然会被收押,却不曾想堂上的县太爷正走神,根本没搭理他,而且堂外还闹哄哄的,明显的偏帮这个妇人,于他不利。 虽然他并没多在意秦丽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但架不住他爹娘在乎,这一落胎,他往日放浪形骸的事就要瞒不住,到时候少不了要吃排头,此时他也跟春柳一样,急需要一个替罪羊。 至于眼前这妇人是不是被冤枉的,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他几次三番的暗示,县上的郑县令都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完全没有动静。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只听跪倒在地的春柳开口了,“你,你与我家少夫人是旧识,肯定一早就心存怨念!” “对,对!正是如此!”宋乾眼前一亮,感觉终于找着了突破口。 赵芸娘只盯着秦丽芝的相公宋乾,没料到出声的竟是春柳。 那丫鬟虽然出事之后就吓得面如金纸,跪在地上体若筛糠,可关键时候捅刀可一点都不含糊。 “很抱歉,我跟你家少夫人只是凑巧同乡,且只有过一面之缘,如果这都会生出怨念的话,那你家少夫人能活到现在,也太不容易了!” “哈……”赵芸娘的话引得堂外哄然大笑。 任何时候普通老百姓的智慧也是不容小觑的,单独见官谁都没胆,但却知道法不责众,跟着起哄的事非常积极。 “啪~”惊堂木再响,“公堂上被告之人好好说话。” 堂内堂外齐齐噤声,当场静得落针可闻。 官威难测,更何况现在赵芸娘面对的还是老百姓口口相传的破家县令,一声惊堂木又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打击得溃不成军。 她本能的就要将身子佝偻起来。 跟着赵志雄的那十几年时间,他们在各地辗转,乡绅贵人、地痞无赖,惹是生非的人或事不知经历了多少,每次她都害怕得瑟瑟发抖,都是靠赵志雄给别人点头哈腰,伏低做小才能蒙混过关。 以前也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但这一次,她刚弯下的腰立马又笔挺起来。 不知怎么回事,这回她越害怕心里却出奇的冷静。 眼前似乎浮现出另外一道完全不同的身影。 待到迷雾散开,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婆婆。 在柳镇摆摊时,她们遭到了亭长家丁的驱赶,当时她跟大嫂都万念俱灰,婆婆是怎么做的呢?她不仅没有向秦家低头,更没有就此罢手,反倒跟曾师爷斗智斗勇,以低于标价的价格拿下了镇上的地块,很快建房开铺子,李记凭空出现在柳镇,却生意兴隆。 就算是来到了县城,书院伙房承包一波三折,面对钱通的刁难没有退缩,对上钱通的后台也没有乞求,干脆利落的租房搬出来。 现在她们的蜜雪饮在县城里也正打开局面。 这桩桩件件的事,婆婆在解决的时候从没有弯腰驼背! 赵志雄弯腰了,这辈子估计都直不起来,只知道摇尾乞怜,生活得越来越穷困潦倒;婆婆遇事身姿笔挺,自力更生,她们的日子也越过越红火。 赵芸娘立马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望大人明鉴!民妇与秦丽芝的确只有一面之缘。”她挺了挺脊背,让自己的目光能越过软泥一般的丫鬟春柳,才将那日送李延睿入学时在镇上偶遇秦丽芝的事娓娓道来。 赵芸娘本就相貌出众,再加上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清脆悦耳的声音,哪怕只是叙述一件简单的事情经历,都让人愿意认真倾听。 “民妇所说句句属实。从当日的情形来看,秦丽芝不仅与我无怨,就算是跟我婆婆认识,那也是相谈甚欢,不知这个婢女为何会颠倒黑白。” 赵芸娘温言细语到此为止,目光转向春柳,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当日的情形也有不少人全程目睹,我跟秦丽芝从未有过接触,如何能毒害她?” “倒是你这个婢女护主不力,大家有目共睹!你家主子倒地不起,你却不知所踪,现在更是出现在县衙大堂,血口喷人为自己开脱。” “县令大人,我完全有理由怀疑,秦丽芝的孩子不保,很可能与这名婢女有关,还请大人彻查!” 赵芸娘的话才说完,春柳已经被吓得不成样子了,急急的爬向宋乾,抓住他的袍摆求饶,“少爷救命,少爷救命,就算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 被一记惊堂木给定住的堂外众人,看案件神奇反转,又重新议论纷纷起来,只不过一片嗡嗡之声,再无人大声喧哗了。 人群中苏七浑身不自在的左避右闪,才终于寻了个靠前的空档,才站定就听到赵芸娘的反驳,当即扬起手里的折扇敲敲五味的脑袋,“就你爱多管闲事!看看人家是需要帮忙的主?” 五味正踮起脚往里看,但他个头小,只能看到前面一众人头,“那可不一定,那男人一看就不会善罢甘休。”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马上就从外面过来一人,“让让,让让,证词来了!” 那人一来就扒开众人直接往里面挤。 只见他拿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附在宋乾的耳边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本来面有颓色的宋乾立马精神起来。 他这时候才正视赵芸娘,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目光肆无忌惮。 才发现这个乡下妇人打扮的女子,着实堪比一块上好的璞玉,媚惑风情浑然天成。 赵芸娘本就是强撑着的,冷不丁看到宋乾用一双死鱼样的眼看她,着实心里有些发寒。 “你,你干什么!” “想不到,想不到你这般标致模样儿的人,会如此蛇蝎心肠!”宋乾似乎对赵芸娘的反应很满意,竟然不顾身处公堂,围着她转着圈儿的打量。 “不过,我……喜欢!”他边说着,边伸出手指托起赵芸娘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赵芸娘没想到在宋乾突然做出如此轻佻的举止,只觉得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像被蛇虫爬过一般,恶心得令人作呕,瞬间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第118章 原来是卖唱女 赵芸娘用力的甩开宋乾的钳制,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跪在地上倔强的挺直脊梁,对他怒目相向,坚守着自己的尊严。 “县令大人,请为民妇做主!”赵芸娘撇到一副看好戏样的郑县令,鼓起勇气朝前爬行几步,直直的跪到了‘正在光明’匾额下。 “哧~”郑县令还没来得及反应,倒是宋乾动了,他抖了抖手里的纸,“我夫人什么都说了,想不到你一直倾心于我。” 宋乾围着赵芸娘啧啧两声,“若是你进了我的后宅,这事就算家事,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咱们也不必劳动县令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