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归南度》 分卷阅读1 【现言】《有木归南度》作者:淮川 简介: 1999年,她救了浑身伤痕累累的他。犹记得那一日的大雨滂沱,是她背着他走了二十里的山路。 2000年,流浪在缅甸边界之地的她,被他带回了首都。从此,盲目与肮脏,再不是她的心魔。 2002年,她被隔绝在郊外的医院里,病毒放肆蔓延的北京天空之下,透过那扇玻璃窗,她看见路灯之下他沉默的身影。那个黑夜里,仿佛有浓郁化不开的温暖。 2008年,是他离开的第五年,首都迎奥的那个夜里群星璀璨,烟火明灭之间,她浑浑噩噩地瞧见那一瞬的明媚胜似故人。 万物长生,春秋十载,是他给了她渴望的重生与自由。 漫漫尘路,御风万里,她爱他,如同他用自己的鲜血与忠诚,誓死于她。 第一章 再归国土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 火车入了隧道,耳旁的声音开始变得虚无缥缈忽远忽近。 她睡得很浅。 这是中国云南与缅甸的边境之上,准确来说,这里已经算是云南边境。 可她仍旧是睡不安稳,这是近年来年来养成的习惯了。 车窗外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云南的夜,似乎与缅甸的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黑暗,同样的寂静,唯一不同的,是曾深刻在她儿时记忆里的泥土气息。 那是故土的味道。 忽的,在某个远方,她听见了陆陆续续的枪声,空旷的夜里,回响着余声,鼻尖仿佛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她蓦然睁眼,神色一片清明。 如同她曾经在缅甸时的千千万万个夜里一样,她摸出一直被自己藏在枕底的那把黑色的枪,迅速翻身下床贴紧了门边,附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动静。候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就在她放下枪松了一口气时,却听见了自那门外传来的急切而凌乱的脚步声。 那脚步,踏在铁质的地板上,“嗒嗒嗒嗒”地,一声声传来。 在这趟列车上,关押了许多缅甸罪犯。那些人,她知道的,他们走私毒品军火,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她曾经亲眼见识过他们是怎样将一个叛徒活活折磨致死,又是怎样将那些警察或者军人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把手上。 下一秒,她拧开把手,与此同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狠狠地将枪把朝着对方砸去,可对方却遏制住她那只手。她听见了对方轻笑一声,盘旋在这个黑暗而狭小的空间之中。 那笑容嘲讽轻蔑,带着熟悉的烟草气息,她愣了一瞬,恼羞成怒,又是一掌劈去,对方再次截住她的手反剪在身后,微微用力翻转将她整个人正面压在门板上,她感到自己手中的枪被人夺走,挣扎无用不禁骂出,“混蛋!” “哪里来的枪?”男人逼问着她,一手把玩着她的枪,一手将她死死控制。 她气急了,“还给我!” 男人松开她,食指弯曲狠狠地敲在她的额头上,“我是不是说过,从今以后,枪这种东西你碰一次我揍你一次?!” 她甩着被扭疼了的手腕,又搓揉着额头上的疼痛,咬牙切齿,“南上校,管得未免太宽。” 男人无视她的讽刺,将枪别在自己的腰间,“这枪我没收了,牧落,再有下一次,我真的会揍你!” 她抿紧了双唇不说话,直直盯着他,却还是对自己方才的行为解释一句,“刚刚有枪声。” 男人在幽暗的空间里看不清模样,只粗粗看清一个坚毅的轮廓,可不难看出,男人在听到这话时,轮廓稍有柔和,“嗯,有罪犯发生了暴乱,已经被制服。” 火车这时靠站缓缓停下来,窗外有通明的灯光照射进来,她借着灯光看清了他。 如同她初见时一般,是一个就连眼神气息都带着清冷味道的男人,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永远都带着一股子的果断。可这个人明明不是这样。 他双眸被外面的灯光亮得烨烨生辉,她却注意到他绿色的军服上,有一小滩血迹。 “怎么受伤了?”说着,她伸手朝着他的伤口探去。 他侧身避过,话不相关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她一怔,接着硬生生地憋出了一个借口,“冷。” 的确是冷,车厢内的空调坏了,十二月份的天气,下过了一场雨又能暖和到哪里去?对方却在听后,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军用大衣脱下搭在她的身上,低声道,“门外有士兵把守,睡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话的透彻的意思,他早已开门离去,片刻的脚步声后,车厢再次重归宁静。 她摩挲着自己肩上暖和的大衣,莫名之间笑了笑,随后爬上床,就着那件大衣,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逐渐荡漾开来。 南度明白她对枪声敏感,即便只是一场小小作乱,也会亲口告诉她一声——安全了。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 这一觉莫名地睡得很踏实,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晌午,到达北京还有一天一夜,她起身,在地上发现了那一件大衣,她下地将其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搭在臂间,走出了车厢。 车厢外面有士兵把守了一夜,她侧头便问,“南度呢?” 那位小哥看了她一眼,“上校在餐厅。” 她抬腿便走,等走到餐 分卷阅读2 厅的时候,却发现不止他一个人在那里。 他背对着她,对面坐了一个年长的军人,眉宇之间看起来颇有些威严,有过一面之缘,知道那人是谁,她也不讲究。 她将衣服还给他,直接坐在他的身旁,要了一杯饮料,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那根吸管。 那位首长见状,倒是不动声色,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那个清秀倔气的小姑娘,对着南度笑,许是常年训练士兵的原因,声音沉稳有力,却带着调侃,“咱们南上校,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跟班?” 说是跟班,其实也不假。缅甸那一战后,她便一直跟着南度,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她的故乡在云南瑞丽,却最后说是跟着他去北京,而南度最后竟然也愿意带着她来北京。 这些大大小小的军官们都看在眼里,却基于平日里的军规法度一个个地都是看在眼里憋在心口里,私底下里都指着她说“这是咱上校的跟班”,可面上却谁也不敢开南度的玩笑。首长今日非得要来拆穿,明摆着是想让她回避。 她笑了笑,“我哪里是谁的跟班了?南上校心肠好肯收留我,我那是感激。” 首长眉毛微颤,南度轻咳一声,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要不是谢司令发话,谁会收留你?” 她瞪了他一眼。 首长见她没有想走的意思,也不想和她瞎掰扯,干脆站起身带好了帽子,“那行,你们聊着,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度起身送那位谢司令,两人大概是有事商量,好一片刻后才回来在她对面坐下,回来时还给她带了一点吃的。南度一挑打火机点上了一支烟,“想好了去北京后要干什么吗?” 她摇头。 南度“吧嗒”一声收回了打火机,“你跟着我打算干什么?” “入伍当兵。”她胡扯了一个理由。 “哪个军队敢收你?”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瞪着他,“我可没有杀人,更没有坐过牢!” 他嗤笑,她继续瞪。 “我自己经营小本生意。” “有本钱吗你?”他继续打击。 她抿抿唇,“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伤无碍,不要岔开话题。” 她知道南度心里那些算盘,思虑了许久,最后才顺了他的心意,“我去上学。” 他一拍定案,“成,你自己说的。” “……” 她记得自己离开瑞丽到缅甸的那一年正好十五岁,两年的时间,人心可以沧海桑田。 到达北京的时候,帝都已降夜幕,这里不是她所见识过的瑞丽小镇安宁祥和的夜晚,也不是缅甸危险而漆黑的阴暗,不会鼻翼之中永远带着血腥和硝烟城市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就仿佛世界再也不会有阴谋与搏命。 北京很漂亮。其实有南度的每一个地方,都很漂亮。 火车站外有一字排开的军需用车,阵势大得吓人,引来不少人的注目。她忽然想起自己上火车前听过的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说明明派的是直升机过来接应他们,到最后这位南上校却偏偏要求坐火车回来,一路辗转颠簸哪里有飞机方便快捷。 她看着漫天的星星,想着自己其实也一直挺恐高的,水乡里长大的姑娘,当初和南度共搭一辆直升机时都没骨气地吓软了腿,这样安排也挺好的。 或许在众人眼里,南上校脑子就是坏掉了,坐火车罪犯逃跑的概率会更大。 虽是这么想,但她还是跟着南度上了车。车开了一路,经过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风景,她盯着车窗外的盛景出了神,那些璀璨却孤寂的街灯连绵成了百家灯火,她的脑海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从今以后,她就要在这个城市生根了。 南度手臂搭在车窗沿上,目视着前方,她终于问了一句,“要去哪里?” 牧落记得,那一年是2000年。在那个会下雪的北京里,在那条还未铺满柏油的马路上,是那个在浮光掠影之间眉目清冷的男人,是他也只有他,在她问出那个问题后的回答终于让他和那一年记忆里的影子重合。 那是火光冲天的破败木屋,他抱起她,告诉她,“小姑娘,我带你回家。” 第二章 她的新生 清寂的走廊上,倒映着她的影子,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头顶上带着的鸭舌帽被她拉低,整个人陷在椅子里,平稳了呼吸睡着了。 她做了很多梦,混乱到她醒来后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南度就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板着一张脸,看上去有些严肃,又有些轻松。她不太清楚他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旁边的门被人打开有个年轻男人走出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牧落?” 她下意识地望向南度,南度还是万年不变的淡淡的表情,在她看着他的时候无动于衷,她只好回过头对着那个男人露齿一笑,点点头。 男人继续,“我叫陆海,以后,就是你的班主任了。” 他也许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又或者是第一次接触她这样身份复杂的学生,在她的面前,她感觉到他的一丝紧张。也是,南度这一身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有谁见了不紧张? 陆海带着她去班级,她一路跟随着,南度就在她的身侧。陆海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她隐约还能听见里面的喧闹,她抬头:高二(一)班。 陆海领着她进去,她刚抬脚,就被他按住了肩,陆海疑惑回头,明白了南度给予他的眼色,开门独自一人进去了。 她转身,“有什么事吗?” 南度难得地沉默了一会, 分卷阅读3 开口道,“学校不是在缅甸金三角,你不要和以前一样乱来。” “好的。” 她答应得到挺快,南度很显然不信,冷冷一笑,动作又快又准,她只觉身上某处一空,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手心里的东西——一把极其锋利的瑞士刀。刀鞘精致而小巧,被他这么轻易地搜罗出来,她感觉面上有些挂不住,“你给我,我……就上课削苹果吃。” 递给她的,是一个装满了书的背包。她一愣,扔了背包扑上去就抢,南度反手一招就将她抵在墙上,她不依不饶地往他身上探去,他却抓住她的手。 “牧落!”他望进了她的双眼,她的动作一顿,也就是这一顿,他趁机将她的双手反制在身后,她听见他说,“这里不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的人也不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缅甸呆过两年,连做一个国人的基本准则也忘记了吗?” 她错愕,忘了挣扎。他松开了她的手,弯腰替她捡起地上的背包,缓缓地说,“这是你的新生活,以前的,要么扔了,要么忘了。” 她攥过背包,良久,才捡起地上的书包。 在她走进教室时,陆海要她自我介绍,牧落努力地轻轻地绽出微笑,“大家好,我是牧落,牧马人的牧,落落大方的落。” 语毕,她往外面寻去,透过那扇玻璃窗,南度早已不见人影,陆海说了什么她也开始听不清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便开始了枯燥的学习。 同桌是个男生,从一开始就带着耳机沉浸于自己的世界,牧落不爱同陌生人讲话,两个人也一直沉默了一个上午。 牧落在入缅甸之前,也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即将步入大学的人了。她默默算了算,自己离成年,还有203天。 南度今年26岁,自己好像还是太小了。 一天就这样不慌不忙地过去了,牧落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不大令人亲近。到了晚间放学时,南度给她配的司机小胡问起时,她直接摇头,“我太不认识他们,没怎么说过话。” 很诚实,却也很孤独。 小胡哑然失笑,“首长要是听见了,恐怕得生气的。” 她嗤笑,南度那样的人,就算是一颗炸弹丢在他面前也敢一脚回踢给对方的人,会因为她这区区一个不认识人不爱说话而生气?她觉得显然不可能。 小胡看她不解,解释道,“首长希望你能和一个正常人一样融入群体,小牧同志,要多多努力呀。” 她觉得十分好笑,问道,“你说说清楚,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小胡不说了,她等不来答案干脆转移了话题,“我是和南度一起住吗?怎么我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人?” 小胡顿了顿,“你的那间房子是首长当年自己屯钱买的,本来是想休假时住,你住了,首长就搬到部队里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想到,那部队房子哪里有她现在住的这个好? 可是她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这里的房间这么多,干嘛要搬走……” 她的话停滞了,她忽然就明白过来,哪里是搬出去了,小胡大概是是诌她的。 “好吧。”她尽量顺着小胡的话说,望着窗外许久,直到小胡提醒她到家门口了她才反应过来,聂聂地问了一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小胡沉默了,而后一笑,“大概隔空了,就来看看你吧,首长最近,挺忙的。” 小胡是个实诚人,一撒谎就神色不自然,她道了谢开了车门就走进家里了。 南度想让她融入一个群体之中,她有这个意识后,第二天就开始搭着同桌闲聊。 她一心想要和同桌建立良好的革命友谊,挑着一支笔胡乱地扯了许多的话题,笑嘻嘻地撑着脑袋乱七八糟地 说了不少的话。奈何同桌不太解风情,盯着书本上的字看了许久,最后抬起头,淡淡一句便堵住了她接下来所有的话—— “你不用学习的吗?” 很好,失败! 她僵在位置上,同桌这么不给人面子,她正在想着该怎么应接下一句,刚要开口时,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教室门外的一抹离去的熟悉的背影。 是南度! 这个想法一旦钻进了脑袋里,她一定是坐不住的,当即她就遗忘了正在建立友谊的同桌,扔了笔就跑出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处,她寻着方向跑过去,却站在了空荡荡的走廊之上。她差点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一转身回头就看见了南度站在她对面的楼道间,与他并肩的有一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两个人握了握手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转身便进了一间办公室。 她就站在对楼观望,南度没有发现她,她想等着南度出来,却听见了上课铃的响声。 回到座位上后她也没心思上课,想着刚刚见到的南度的背影,慢慢悠悠步伐稳健,个子又高又大,像个大男孩儿一样。可她只觉着,他其实穿白色棒球服也挺好看。 很年轻,很帅气。 同桌就在这时敲了敲她的桌子,她疑惑抬头,同桌表情很奇怪,“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她听后看向讲台,同学老师都哄笑着看着自己,她“嚯”地一下站起来,用力过猛一下绊倒了身后的椅子,椅子摔倒在地。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大概平日里是个吊儿郎当的人,伸长了腿,椅子这么一摔,他还来不及收回,不偏不倚,狠狠压住了他的腿。 男生当即 分卷阅读4 一声痛呼,全班大笑。 老师也给看笑了,轻咳一声,“看来新同学不太愿意回答我提的问题,坐下吧,受惊了。” 全班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她坐下,头一次觉得丢人。 接下来的课上,她基本上没怎么听好课,那个被她砸了脚的男生一直哼哼,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到最后直接拿笔戳戳她的后背,“同学,你就不准备道个歉么?新来的就是没礼貌。” 声音不大不小,小到老师听不见,大到她前一排后一排的同学都能听见。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坐在前面的那个女生回过头,“你甭理他,他丫的就是欠收拾,砸的好,我代表人民群众感谢你!” 在说这话的时候,女生是满脸挑衅地看着男生的。她呆滞地握住笔,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面的男生就急了,“盛乐陵你丫就是爱和老子对着干是吧?!要是有本事,下课有种咱俩单挑!” “呸!”女生讥讽道,“还是个男生呢,就这么点破事儿和女生单挑,德行!” 男生特别不服气,“嘿!小爷今儿还真就杠上了,让你见识见识咱北京老爷们儿的厉害!” 盛乐陵轻嗤,“就你那小身板,啧啧啧……” 眼见着这两人就这么隔空掐起来了,她就这么尴尬地坐在两个人中间。直到两个人说话声越来越大,她的同 桌终于忍无可忍了,“代明洋!” 男生被吼,满脸受伤,“班长,那女的欺负我!” 同桌冷冷地,“你要是再多说一句,今晚我的游戏机你也甭玩儿了!” 此言一出,男生当真不说话了。 被这么一闹,牧落的处境十分尴尬,同桌睨了她一眼,她吸口气,默默地趴回自己的位置。 她恐怕,得让南度失望了。 她这么一趴,就趴到了下课,正是游神间,外出的同桌走了回来,朝着她说了一句,“牧落,让你去校长办公室。” 第三章 心理医生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同桌,踌躇了一会站起身,经过同桌时不住地朝他瞥去,欲停欲走的模样,同桌却是眉一皱,问道,“有事儿?” “校长办公室怎么走?” 同桌终于正眼瞧她,站起来走在了她的前面,她赶紧跟上。 一路跟着同桌,不知绕了几个弯道上了几层楼,最后在一扇纹理繁复木质大门前站定,“就是这儿。” 同桌转过身看着她。同桌高了她一个头,她看着他的时候得微微抬头,同桌看着她却不说话,她以为是在等她发话,于是挤出一丝笑容,“谢谢。” 同桌却是微微皱过了眉头,那双眼睛仿佛能将她一眼看穿,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仿佛下一秒她就能感受到来自于对方的攻击。她的内心随着同桌盯着她的时间开始升起了一股熟悉的冲动,她的手已经不知觉地搭在了腰间,可一摸,却没有想象中的冰冷似铁。 她自嘲,还当是自己在缅甸呢。 手顺势就着衣襟擦了擦然后放下,她自以为很是亲切地笑了笑,“怎么?” 同桌嘴角一撇,竟然是微微笑了,可牧落却越看越觉得他在讽刺自己,下一秒同桌就怼了她一句,“你这样笑着是真丑。” 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同桌与她擦肩离去,她摸了摸脸颊,丑怎么了?! 索性她也不是一个特别在乎美丑的人,也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敲了敲面前的大门推开走了进去,同楼道里的昏暗成了鲜明对比,刺眼阳光逼得她低下了头,那一瞬间,她的眼角余光之处,是一道高挑而挺拔的身影。 心情莫名就变得好起来。 南度坐在软质沙发上,脸上少有的恭恭敬敬的浅笑,而于他左上位的一名中年男人,穿着衬衫,头顶微秃,严肃有余,亲切自然,她猜着应该就是校长。 她刚刚迈开步子,南度就看了过来,与此同时,一道锋利的目光也同着南度一并朝她直直看过来。 是一个女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人。 这个女人单单坐在那里便是一道艳丽明媚的风景,她想起以前老杜头面对着众多风情万种的女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胜似人间尤物。”这个女人,相较于那些女人,气质恬静出尘,却风情更甚。 女人的脸上挂着亲切近人的微笑,看到她时,微微点了点头。 她盯着那女人,南度开口解释道,“这位是校长助理许笙,是许老师。” 南度神色无异,却实在是拿她当了小孩子,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校长有助理,于是,她轻轻一笑,反而是对着正位上的校长轻鞠一躬,“校长好,我是牧落。” 许笙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南度沉了脸色,校长笑着赶紧缓和气氛,“我知道我知道,今儿也是你的南度叔叔叫你来的,坐吧小姑娘。” 她很清楚,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南度不开心了。她攥紧了校服裙子,一咬牙,心头暗骂一句,坐在了那个女人身侧。 校长见她乖乖坐下,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着她道,“你知道吗?你的南叔叔以前也是在这个学校毕业的,要是我没记错,应该也是一班的,是吧?” “可不,”身侧的许笙发了话,“那个时候我和他一个班的,全校可就只有他们那两个人考去了军校。” “是啊,”校长语气感怀不已,“那时候我就是这小子的班主任,当年可没少给我捅娄子,转眼一去就是这么多年,现在都是个正儿八经的军人了。” 她抬头去看南度,南度 分卷阅读5 浅笑不语。校长说到“捅娄子”时,她却看到校长的眼神无意瞥向她一旁的许笙。 她低头沉默。 “你这小侄女看上去可比你当初沉静多了,就不像这小子,净会给我惹事儿。” 校长这话一说,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沉静倒也像那么一回事儿。她轻扯了嘴角,昔日在瑞丽时便是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主儿,要不是这从小给养成的性子,后来又哪里会有勇气独自一人单枪匹马地跑去缅甸? “感觉还好吗?”许笙突然低下头问着她,她不搭理,盯着面前的那杯茶发呆。 这关心实在刻意。 不得不说,有的人她就是第一眼瞧过了就心生排斥,譬如许笙。并非是因为南度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停在她身上,也并非是因为南度这么清冷的一个人却每每在许笙发话时不自控地溢出一丝笑,而是因为,她并不需要一个来自于心理学者的关心与试探。 南度却说,“许老师的意思是,学校生活还习惯吗?” 这是一种很明显的维护。她的心里莫名一窒却仍然挺直了脊背,冷冷一笑,疏离地喊道,“南上校。” 南度指尖微顿。 她心头想了许多,自己在他的心中,或许眼里除了阴谋杀戮,其他的哪怕是一丝善念也不尽拥有,又或者,她在这个城市就如同一个行走的怪人。 怪人? 想到最后,她冷嗤一声,两眼一翻,说了一句,“谁特么是你侄女!” 这番言论绝情却又特别有骨气,铿锵有力地被她抛出,校长愣住,许笙愣住,南度倒是从容不迫,一双眼睛流光无限却如同寒窖一般。可她又何曾怕过谁,站起身,对着校长道,“上课了,我先走一步。” 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走出了办公室,她关上门的那只手却停在了把手上。 她怎么会知道许笙到底是谁? 她不瞎,方才在外面校方的荣誉榜上她无意瞥见了许笙的照片,可如果不是因为南度就在她的旁边,她大概也不会驻足观看。 许笙,1992年毕业,录取于英国伦敦大学心理系。 在她走后,隔了一扇门,她听到许笙说,“南上校好大的面子,为了你这个不是侄女却认作侄女的女孩子,竟然要烦劳人校长特意请我走一趟。” 南度缓缓的声音传来,“校长不愿收她,非得要给人家孩子做个心理测试。” “怎么就还不待见这孩子了?” “这你别管,”南度打断许笙的猜测,“你就说,严不严重。” 校长也问道,“对啊小许,你是专业人员,你给我说说,这牧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大概是之前碰见的那些事儿太敏感,对周围的一切不安全因素都心存戒备,对谁都难卸伪装,”牧落听见许笙顿了顿,“很依赖南度,你平常……也别对人家摆出一副臭脸。这一类人群容易情绪化,一般的人如果感觉受到侵犯会进行反抗甚至动手,而他们则是比平常人更容易陷入其中而已。” 她听不到南度的回答,却听见许笙问,“这姑娘是你从缅甸带回来的?” 南度沉默。 “你别不说话,南度我告诉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经历过那些事儿,谁能保证她完好无损没有染过那玩意儿,到时候你爸一查下来,这姑娘就……” “行了!”南度的语气颇有不耐,“这些事儿你别操心……”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按着原路走回了教室,班里的同学都在认真上课,见她走了进来纷纷抬头看去,老师拍拍黑板引回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高三而努力,每一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目标与前程。 自己同这里格格不入。 想起方才种种,莫名便有点儿委屈。 她来北京一个多月了,可是却连东南西北哪条街哪条道也未曾搞清楚,在这座城市里她与一个外来入侵者无异,除了南度她谁也不认识。 她所信任的,所依赖的,也就一个南度。 可是……她望着窗外的马路出神,马路边停了一辆军用吉普,吉普上沾了少许的泥泞,大雪的北京寒风刺骨,当初自己也没想那么多就跟来了北京,却没想到成了南度的一个麻烦。 是了。 一个麻烦。 第四章 万水千山 连绵不绝的山峰起伏于暗黑天际,天空之中有低沉的气压死死地朝着大地倾压而下,仿佛是身处于空旷而幽谧的地方,鼻翼之间,四处是混杂而腥呕的气息——泥土,雨水,硝烟……还有血。 恍恍惚惚,她瞧见在那个少有的晴好的午后,有人气息微弱濒临绝境,一腔落魄铁骨却极致虔诚地说过,“谢谢你。”也有人一身风尘缭绕,明明灭灭的火星子熄落前问过她,“想家了吗?” 那两个人,一个牵动她此生柔肠,一个次次救她于水火。 而这一切,像是所有安静而冗长的梦,就在她感知到那一把冰冷似铁抵上她的额头之前,她听到了一个于她而言同噩梦的声音,那个声音的主人,曾在两年多的日夜里,令她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走在死亡的尽头,她听见他说,“新到的烈货,尝尝?” 那冰凉寒意太过真实,无数个夜里它能给予她莫名的安全感,也能将她下一秒带进无尽深渊,她猛地睁眼,也就是睁眼那一瞬,子弹上膛,扳手已下。 “砰!” 那一声巨响绝于她脑海之中,她额上冷汗连连,胸膛剧烈地跳动,她 分卷阅读6 低头看着自己,又无措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夜,静谧无声。 她在被窝里的手伸出被窝放在被子上轻轻地颤抖,手心里一层薄汗。她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胡乱摸着枕头底下,就像是在寻一根救命稻草,可到底是落了空。 这个屋子里,处处都有南度清冷的气息,屋内的一切设施线条也一如南度其人,干净利落毫不拖沓。她睡不着了,就一直盯着窗帘之外的漆黑幕布繁星点点。 整个房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安静,她听见了自己的呼吸,渐渐地,她的意识归于混沌,眼皮子沉垂而下。 而就在她即将再次入梦时,屋子内开始有了脚步声,停停顿顿,带着刻意的缓慢放轻无比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她立刻睁开了眼,意识清醒。 她的身边没有任何利器,唯一能防身用的那支枪也被南度没收。 南度? 这栋房子周围的安保系统十分高端,安全系数偏高,能大半夜出入这里,除非身手了得,除此之外……会不会是南度回来了? 她匆忙起身披上一件衣服,走出了房间。出了一条走廊过道,她看见了正站在楼下的男人,夜里偏凉,她竟是光着脚丫子踩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不喜欢过于昏暗的房间,害怕夜里下楼喝水面对那未知的黑暗,于是客厅的那一几排小水晶灯她便一直开着。而他在那簇灯光之下,光华笼罩了半身,一半隐于黑暗,黑色的大衣投下的阴影迤逦了一地。想起几日前的事情,她本想顿住脚步,却见对方并未察觉到她起步欲走时,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喊住他,“南度!” 他顿了顿,回头转身,看到她时,“是我吵醒了你?” 她不在意地笑笑,“本来也就睡不着,”她看见他手里有一个军用手提包,“这么晚回来,干嘛呢?”说着,眼神示意着他手上的东西。 “这几天要去隔壁市里,我回来拿些东西。” 她挑眉笑道,“看这样子,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大概也回不来了吧?” 南度不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过头走到玄关换下拖鞋,“生活上要是缺什么就和小胡说,这里每周会有钟点工来打扫,和你说一声到时候你可别吓着人家。” 这话里是少有的揶揄,她沉默了一会了,看着南度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她突然叫住了他。 南度回头,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这几天那个一直盘旋在她心底里的疑问此刻仿若狂潮一般疯狂地涌入 她的大脑,她手扶在镂空镌刻饰花的楼梯栏杆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却聂聂地说,“谢谢啊。” 南度微愣,最后淡淡地“嗯”了一声,打开了门。 “南度!” “有事……” 她把心一横,“你是不是也觉着,我不干净?” 紧张而忐忑,脑袋里嗡嗡作响。在这个世人沉睡的夜里,她却再无睡意,紧紧地盯着南度的身影,他并没有动,那只已经打开了门的手也停在了那里。 她抓紧了栏杆,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你给我看心理医生,是不是觉得我不干净,是不是……觉得我牧落不是个正常人!” 南度听了,松开了把手,转过了身。她看不清他,可她知道,他一定能将她看的很清楚。 “牧落。”他唤她的名字,带着莫名的叹息。 许多脆弱的情绪那一瞬涌了上来,她拿手背擦了擦眼睛,一片湿润。她听见了南度踏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愈来愈近,她低着头,“我不就是在缅甸待过两三年,不就是经历得比一般人多了些,谁遇到这些事儿能冷静,我又哪里知道会有这么难脱不得身……” 一双黑色的皮鞋出现在她的视线,接着就是一双手将她轻轻地环住,她愣愣地靠在南度的臂弯之间,南度的手迟疑而笨拙地落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听见他说,“牧落,你要是真的碰过,我现在就不会让你安然无恙地呆在这里。” “你一个人的时候,别想太多,也不要总是轻视自己。”南度顺了顺她的头发,放开了她。 第二日是礼拜六,她待在家里面对着一堆作业发呆,诸多的数学公式摆在她的面前,她看着看着,无缘无故地便想起了昨日的南度,那个时候,他的眉眼沉浸于那一层层的光圈之中,晕开了他的融融暖意。 南度大概是第一个告诉她不要放弃自己的人了。 她忽然笑了,是南度啊…… 这个礼拜,没有任何人陪在她身边,同往昔无异,她一个人度过了这个周末,可等她星期一到学校的时候,刚下了小胡的车,就有人主动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头,没人。 有人从她的背后扑上来,她眸底异色乍起微光闪烁,连身子也未曾动过,弯腰起势手臂上狠狠一个用力抓住了对方就是一个过肩摔。那人本只是想要吓唬她,却万万没想到被她摔在了地上,书包里的东西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正在倒车的小胡见了,一个急刹之下狠狠地撞在了方向盘上。 首长离开前再三告诫他,校长现在正严密地观察着牧落,让她千万不能在学校搞事情,特别是对于打架这种她极其擅长的事情。这下好了,高峰时期牧落众目睽睽之下把别人撂倒在地,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看呢。 而此刻那位被撂倒的壮士,却正是代明洋。 代明洋四脚朝天,一声哀嚎,捂着被摔伤的腰部疼得涕泗横流。后面跟上来的盛乐陵目瞪口呆,呆滞了几秒后反应过来, 分卷阅读7 笑得一脸花枝乱颤,对着地上那人骂道,“该!” 代明洋咬牙切齿,“……闭嘴!” 她讪讪地上前把代明洋扶起来,代明洋满脸痛心,狠狠地甩开她的手,“爷在你身上栽了两次,服!” 盛乐陵停不住笑,代明洋这种人生来就是欠收拾,怪不得别人。 可当代明洋扶着自己被摔坏了的腰,扭扭捏捏地走进教室时,一帮大老爷们不淡定了,一个比一个阴阳怪气,“哟,明哥,这干嘛去了?” “干嘛都别伤着咱男人的腰啊,个没骨气的!” 教室里一阵哄笑,牧落强作镇定,在代明洋怨愤的眼神之中入座,盛乐陵这时候却护短了,哄走一帮子人,“都走走走,大清早的让不让人好好学习了?” 一帮子人平日里都怵盛乐陵这泼辣的性格,不知内情的人都不说话,少有几个知内情的人纷纷笑着开了几句玩笑话,代明洋终于挂不住脸了,哄开了那群人。 盛乐陵绕到牧落的身侧,在她身旁坐下,“姑娘你也忒牛,你知道吗,姐们儿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个能把代明洋撂倒的,你也是开了这祖宗先河了嘿!” 见牧落杵着不说话,自顾自地缓解尴尬,“能杀杀他的锐气我也算是心满意足了,丫生来就是一欠揍的货!” 盛乐陵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她身后的人说的,代明洋鼓着一双眼睛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竟然被憋出了一句,“我乐意!” “可不,乐意!” 代明洋牙痒痒,却还是提醒了一句,“李信来了。” 盛乐陵“腾”地一下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牧落狐疑,李信是谁? 同桌班长走了过来,在她身侧安然坐下。 她垂下眼睑,自顾自地拿出了抽屉里的课本,干自己的事儿去了。 同桌的名字总让她觉得熟悉,特别简单,挺好记。后来叫她在历史课上撞见了,她才恍然,同桌这是隔着千年时空和别人撞了名字! 彼时全班一起放声朗诵,读到“李信”时,不少几个调皮的人都窃窃笑起来,放声道,“哎哟~~我信哥!” 那故拿腔调的模样不尽惹笑了全班,更是惹笑了一向严肃却格外喜欢李信的历史老师。 她在一片笑声之中转头去看同桌,却见同桌居然也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转动着手中的笔。 那个时候她就想,或许同桌远没有他表面上的那份冷漠,或许还有着少年的一方血气,可即便如此牧落还是 没有和同桌说过一句话,而一切的转折却在于两个星期后的一次大型学校义务活动里。 第五章 贵州之行(一) 那个时候年级组策划一个献爱心的活动,主要原因是学校想让这一代动不动就不冷静的小年轻去瞧瞧人家穷孩子过的什么日子。俗话说得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校方认为,这群孩子不打不痛快,不整一次实际的行动,就没人能知虚实。这个理由虽然强差人意,可这是校长提出来的,有反驳的,到了最后都是妥了协。 活动地点是在贵州的一个小山区,校方安排好了一切,就是在选人的时候出了分歧——到底该派谁去? 2000年的贵州省,地势恶劣交通不便,在一个小山区里四面环山处处都是泥路,不要说什么山清水秀,居民吃住都是问题,又有哪个人愿意花大把的时间去欣赏? 面对这种恶劣的局势,绝大多数老师皆是认为这个决定有些过分,对于孩子的教育,那是点到为止即可,能领会也就达到了效果,可是…… 面对众多非议,校长倒是处变不惊,端着一杯茶,眼神随意望向一处,一杯茶后,有一个年轻班主任主动站起来,算是妥协愿意了。 这件事发展得特别顺利,校长为此还特意嘉奖了这位老师,加薪奖状一样没落。 而这一位勇敢的班主任,就是陆海。 陆海是初任班主任,可他看得明白,校长心中早就定好了人,即便是他不主动站出来,校长也能将这事儿推到他头上! 陆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就非得是他?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 那一天上完了课,学生们都放学回家了,陆海被校长叫到了办公室,起初还不明其意,可当校长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听说你们班里来了一个特殊学生?” 陆海茅塞顿开,校长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于是陆海当即就说,“我看这要去的学生,就算她一个,谁没有一个同情心,也算是为了她好。” 校长笑着,特别满意。 然后第二天牧落就被陆海宣布去“体验生活”,除此以外,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去的人不宜太多,班主任以及班长都是必须要去的。 许多人都好奇为什么牧落就这么倒霉被选中,可这其中真正的原因,除了陆海和校长,怕是没几个人能清楚。 代明洋图个新鲜非得央求陆海随行,陆海不依,他就跑到校长那里亲自劝说,校长找来了代家父母,代家父母都是高干子弟,从小支持艰苦奋斗,这一听,放下了原本要让代明洋下乡的计划,眉头也不带皱一下的,立马给同意了。 于是,从小一起长大,什么都跟风随影的盛家父母见了,转眼也把盛乐陵给送进了随行队伍。 由此,到车站的那一天,盛乐陵一见面就把代明洋拌倒狠狠胖揍了一顿,口头里还念叨着,“干什么不好?!人下乡体验生活你跟着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牧落在小胡的满心纠结与惆怅之中挥手告别,自己 分卷阅读8 背着一大包东西无比坚强地进了车站。陆海带着班长一行人等着牧落,这零零碎碎的五个人却只有牧落和盛乐陵两个女同学,上车的时候要放行李,盛乐陵放不上去,代明洋顶着脑袋上的包翻着白眼算是帮了她,可牧落却是双脚一登举起背包背负着唏嘘与错愕的目光将背包塞进了行李层。 盛乐陵靠着她坐下,本就是个话唠的她,抓着牧落就是天南地北的一阵子海聊,牧落安静地听着,偶尔望向窗外看看沿途风景。 从北京一路到贵阳,整整两天一夜的车程,等到了目的地,代明洋一下了车抱着一棵树就吐,陆海赶紧递给他一杯水,揶揄着,“知道难受了?当初就不该跟来!” 代明洋吐得天昏地暗,根本顾及不得陆海的嘲讽,盛乐陵满脸嫌弃却拍着代明洋的背,“先知道难受了?早该干嘛去了?” 本来没啥反应的代明洋听了后,胡乱的挥开了盛乐陵的手。 李信扶着代明洋,代明洋身心不稳一把推开李信,“爷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别扶,爷自己能走!” 李信面无表情,陆海可劲儿憋着笑。而牧落就静静地在人群之后站着,彼时是日暮残阳,天边一道绚丽彩霞划空而过,倾洒下的金色余晖融入土地和山间,每一个人的背影轮廓被镀上了一层绒绒的光华,而李信在这时转过身,奇怪道,“你不走吗?” 她默默地拉紧了书包带子,想了想问,“你不觉得委屈吗?” 李信愣住,稍稍落后的陆海听见了也是愣在了那里,她见这两个人一副这个反应,倒是觉得好笑至极。 让学生去体验生活的确是个好想法,对于北京城中这些同代明洋一样的子弟学生或许有很大的感触。她想过,校长或许是厌恶她,或许觉得在贵州的这一些与缅甸相比根本不足为道,又或者,是校长真想让她体会人间冷暖情。 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还是来了这里,而此刻,站在脚下这一片贫瘠土地,甚至连泥巴都很少,在这条石头泥巴混合而成的路上她想,既然校长目的在她,想让她吃些苦头,那么,作为被无辜受累的陆海和李信,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心思,会有怎样的想法。 陆海心里明白这前因后果,未料她会问这一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却听见了李信平静的回答,“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这是一句实实在在的疑问。 牧落眉头微挑,嘴角溢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你不知道吗?” 在她说出接下来的话之前,陆海赶紧堵上了她的嘴,“代明洋他们等着咱呢,快走了。” 李信大概是不想理她,转过身就追上了代明洋,她走到陆海身侧,道,“校长真不厚道,要我吃苦也得拉个垫背,不公平。” 她的神情似笑非笑,眼神之中又带着这个年龄少女少有的通透,问这话时她有隐隐的锋芒与嘲讽,看着实在是不像个年仅17的女孩子。 “走吧,他们走远了。”陆海说。 她觉得无趣,托了托背包,迈开了步子。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许久的山路到了一座小学门前,大门上方是木头制成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红星小学。 众人累喘了一口气,代明洋热泪盈眶,“到了!!” 学校此刻已经放学了,昏黄的夕阳照得这方小小的地方更加苍凉清寂。陆海喊了一声没人应,又连着喊了几声,这才有一位三十来岁穿着粗制滥造的衣服的男人走了出来。 “陆老师是吗?刚刚没听见,我姓张,张杨。”对方满脸善意的笑,替她们接过了行李,“我们这儿总共也就三个老师,其余的两个去探望学生家了,得天黑才回来呢!走吧,已经给您和孩子们分配好了宿舍,咱这里没什么好招待大伙的东西,大家别见怪。” 这位老师的普通话中带着少许的本地口音,可细细一听却又觉得同本地口音有些差别,牧落不动声色地追问了一句,“老师您是云南人?” 张杨愣了楞,然后笑了,“对,我原来是云南瑞丽的,小同学你也是云南的?” 牧落点头,却注意到了张杨身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找到一个家乡人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她沉默着看了那个老师一眼,被盛乐陵拉着找宿舍去了。 路过刚刚张杨走出来的那一扇门,她朝里看去。张杨接过她厚重的背包,掂了掂,感叹道,“真沉啊,小同学你装了什么?” 她的视线被遮挡,看向张杨,沉默无言。 盛乐陵和她同住一间宿舍,五十平米不到的地方放了一张书桌,就只能容下一张床,她和盛乐陵晚间也只能挤着睡。 张杨说,“这间宿舍原本是以前一位支教的女老师住的,后来那位老师走了就搁置下来了,别嫌弃。” 盛乐陵连连说着不嫌弃不嫌弃,可是这间小屋子地面潮湿光线昏暗,空气之中隐隐浮着木头腐烂的气息,或许不知从哪里就会冒出一只奇怪不知名的飞虫。 她领教过更加恶劣的环境,可是盛乐陵没有,所以在张杨出了房间门后,盛乐陵的表情就像是要哭了出来。 “牧落,我会死在这儿的!”盛乐陵哭丧着脸,不敢坐在那张破旧摇晃的床上,就站在一块稍显干燥的地方,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 她笑了笑以示安慰,“这里算是好的,陆老师他们可是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晚上就只能去附近的村民家里住了。” 盛乐陵瞪大了眼,猛地打开 分卷阅读9 了那扇门,果然,这里就只有这么一间教工宿舍,要是说还能住人,那就只有一间被废弃了的教室,可那里哪能让远来的志愿者住,盛乐陵想起之前听自家母亲提起过,校长自掏腰包投资建设这所小学,这一次出行除了体验,校长还额外交代过陆海来瞧瞧这里改建的模样,可如今看来这学校却没有丝毫改建的动静,盛乐陵深知其中道理,神色微凛,却不好猜忌。 都是为了生计的普通人,谁又忍心去胡乱猜度他人行径。 盛乐陵关上了门。 第六章 贵州之行(二) 夜里温度低,张杨担心她们两个女同学着凉,给她们又添置了一床棉絮,棉絮没有什么被套,甚至带着发霉的味道,张杨送到门口没有进来,笑着告诉他们,“那两个老师又该明天才能赶回来了,你们睡吧,有啥事儿就叫我,我就在对面的教室里。” 盛乐陵接过被子道了谢,这才关上了门。 牧落就一直盘腿坐在床上,撑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手里一本书一直停在了那几页。盛乐陵把被子搁在她的身上,瞧着她恍惚的神情,突然问道,“牧落,你以前练过的?” 她反应慢了半拍,愣在那里。 盛乐陵却是眼睛一眯,一弯,倾身过来,“我上次见你那一招……就是一下子就把代明洋撂倒的那一招……老帅了!啥时候你教教我,改个日子我也找代明洋去练练!” 她尴尬得挥挥手,“我也就会那么一两招……还是……家里的叔叔教的。” 盛乐陵睁大了眼,“叔叔?” “对,”她笑了笑,“是个军人。” 盛乐陵悲愤了,“怎么你叔叔就这么好还能教你这些,怎么我亲爸亲妈就不乐意教我!这还是亲闺女不是?!” 牧落静静地笑了,并没有搭话。 盛乐陵终于肯钻进了被窝里,一张只有八十厘米左右宽的小床,两个人只有侧着身子才能勉强不掉下床,牧落不适应两个人这么亲密的睡姿,到了半夜,盛乐陵一个人喃喃着便睡着了,可她却睁着眼睛失了眠。 这个夜,没有北京的华灯璀璨,更没有南度带给她的安定感,更像是曾经在境外的那段日子,不敢深睡,夜夜失眠,黑夜安静得可怕,即便是有时候传来人声狗吠,她也知道那是在交会易货。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打开了门,漆黑一片。 这里,仿佛连灯都是奢侈品。 她一脚踩进了泥洼地,溅起一身的泥土。这里之所以贫瘠,原是因为地处贵州边境,她想,再过这一座山,然后再过那么几座,是不是就到了云南。 只是转念又一想,便觉得没什么意义了。可到底为什么没有意义,那时她想不明白,可在后来的许多年后,她方能醒悟,云南是她故土,却没有了家,以此云南于她,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带着不尽的苦楚与艰辛,这样,的确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她靠着墙坐下,贵州这地方,清寂贫瘠,夜里气温骤降,可夜空景色倒是不错,漆黑幕布上的繁星闪烁,耀耀微光,虽照不亮这一片土地,却能折射进她的心底里。 仿佛有一道寒光朝她扫来,安静的夜里她听不见一点声音。 她打了一个寒噤,微微抬起眼睛,视野出现了一道黑影。 她咧嘴冷笑。 上方有一声音传来,“小同学,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她却抬起头,笑问道,“张老师您不也没睡吗?” 张杨挠挠头,“哦!我这不是在等老钟他们呢嘛,有的时候他们会半夜回来,我得守着不是。” 牧落点点头,“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习惯了人声喧闹,突然一下耳朵就冷清了,反而不习惯了。” 她不发话,在黑夜里望着张杨,张杨隐没在彻底的黑里。 像是过了许久,张杨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尴尬地道,“那我先回去睡了,小同学你也早休息。” 牧落点头答应。 贵州第一夜,她在门窗之外看着那一轮血红色的初阳升起,充满了生气的阳光洒在土地上,她坐了一个晚上,那双眼睛,也就盯了她一个晚上。 她微微眯起眼睛,伸了一个懒腰。 事实上,天还没亮就已经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赶往学校,每个人都衣着褴褛背着一个麻布缝制的书袋,有的孩子甚至没有鞋子穿,却笑如朝阳。 李信和陆海随后踩着这一地朝阳走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高大帅气,简简单单的衬衫牛仔,清风霁月,气质出尘。那些孩子都纷纷看着李信,清澈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向往。 她坐了一夜,脚麻手酸的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灰,“代明洋呢?” 陆海扶住颤颤巍巍的她,“在后面。你这是一晚上都没有睡?” “这不是睡不着嘛。”她努力展颜笑道。 陆海却皱着眉,“睡不着也能笑出来?你这姑娘!” 她听见了李信一声轻嗤。 她瞪眼向李信望去,李信的笑却不加掩饰,全摆在脸上了。陆海却望着这些纷纷往里走的孩子莫名叹了一口气。 牧落突然注意到有一个孩子在人群之中尤为显眼,他的袖口虽缝过几道破布,可步伐沉稳,干净利落。 就连眼神,也同其他孩子不一样。 可偏偏,那些孩子对他充满戒备。 牧落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仿佛是一洲干涸,两舟同遇,星火之间,她头脑昏沉。 隐约看见有个年 分卷阅读10 幼他几岁的孩子突然蹭上前,那双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巴污垢的小手往着他身上揩去,顿时留下一片一片的巴掌印,那个小孩子笑着甜甜地说,“小赵哥哥你来了!” 她分明看见那个小孩子在此之前故意往地上抓了一把泥沙子,泥沙子全都撒进了他的衣袋子里。 他静静地看着衣服,然后走进了教室,转角之处,他眼底寒芒乍生。 那一刻,她看见了自己。 老杜头曾拿着刀尖对着她的眼睛,说过一句话,“你这丫头,心野。这眼睛太冷,不能留。” 她至今也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她说,“那您猜猜,我要是没了眼睛,会如何?” 她想,那时大概也是她第一次,将枪口指向了罪恶,指向了人。 那个孩子,同她一样。 “怎么礼拜天也不见你们放假呢?”陆海扒拉着地上的那些石子,问着张杨。 朗朗读书声起,张杨惆怅地看着那些孩子,“这些孩子啊,都不想放呢!巴不得多学些,越多越好。” 牧落偏头问道,“老师,有水吗,我渴了。” 张杨一愣,说,“有呢,在那间教室里。”说着给她指了指方向。 她道了声谢就过了去。关上了门,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间破败的教室。杂物很多,光线昏暗,窗子外面是一片林子山坡,关上了门,平时也没人能看到里面来。 昨天张杨也是从这间屋子出来,她要往里看时,是张杨不经意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伸长了鼻子嗅了嗅,隐隐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之中。 “砰!” 一声巨响,在门外聊天的陆海和张杨两个人皆是一愣,不少学生耳尖听见了这声巨响,读得犹犹豫豫四处张望,是李信最先反应过来,疾步走到门边,敲了敲,没人应,他一脚踹开,迎面而来一阵热气,地上碎片横飞,一大滩开水洒了一地,冒着白烟,开水之中隐约可见血迹,屋内有股莫名的香气。牧落的手臂上一大片的烫伤痕迹,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背,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血。 李信几步上前,扶起牧落,将她带出了房间,张杨脸色煞白,连连道着歉。 牧落却摇头,“茶瓶太旧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张杨急急地赶走跑出教室看热闹的学生,拿来了扫帚清理。 后来跟上的代明洋和初初转醒的盛乐陵被牧落手上这不断流血的场面给镇住了,代明洋目瞪口呆,“爷就迟到这么一会儿,出这么大事儿?!” 盛乐陵可没心情打趣,赶紧找了一块干净的衣服将牧落流血的手臂进行简单包扎,“你说你,大清早地,吓什么人呢……” 她始终都是微笑,没有说话,她透过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望过去,李信背靠着土墙,袖间是受她所累被浸得些许湿润,额前零碎的几缕发丝也染上了初阳的三分温暖。 她突然拧了眉头。 “看什么呢?”盛乐陵顺着她的目光摸过去,顿时了然,“帅吧?这可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觉得!” 她迷茫地收回视线看着盛乐陵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什么?” 盛乐陵挑眉,“什么什么?!咱班长在学校怎么说也得是个大人物吧?成绩拔尖儿,个头也拔尖儿,那张脸放在人群里,姑奶奶我就是闭着眼也能准确地认出来!” 牧落笑了,“闭着眼睛还怎么找?” “这还不容易,”盛乐陵两眼一翻,瞥了一眼始终无动于衷的李信,“你不知道,初中部那群小妹妹们可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又热情又傻气,人李信就往那里一站,不用说话就有一片轰动!” 牧落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听后一阵唏嘘,“真的假的。” 盛乐陵满眼嫌弃,“还能有假?你和人家一起同桌这么久,咱这高中部女厕所每天都来来往往的那么多初中生,你以为人家那初中部的厕所是被塞住了?这楼层那么多,人家饶了大半栋楼偏偏来你这一层,人家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觉着你这层楼的女厕所比其他楼的高级些?!” “说起来!”盛乐陵越说越来气,“姑奶奶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身心舒畅地去上过厕所了!都怪信哥!你都不知道,我就说了一句那群姑娘的不是,那些小妮子竟然……” 盛乐陵说起一脸悲愤,声音大了,引得门外的那个人侧眸扫过来,盛乐陵住嘴。 她哑然失笑,虽不知道为什么代明洋盛乐陵这么怵李信,可她的确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李信其人,大抵是面上严肃罢了。 她或许会发现点什么,也许张杨会在今晚做些什么。 这样想了想,她低头看了看,手上还有盛乐陵包扎的痕迹,代明洋一如既往地和她两言不合就开战,李信依旧在门外,时不时看了看她欲言又止,陆海皱着眉头呵斥那两个吵架的祖宗却无济于事。 曾经在缅甸时,她就告诉自己,不能伤及无辜。她行过的路,再不能让别人触及。 陆海走进来,在她面前找了一个木凳子坐下,刚要开口问她的伤势,就听见她说,“关门。” 嘿,人小口气大! 陆海心中莫名一纠,关上了门。 “你还疼吗?”陆海问道,打量着这间小屋子,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 她哂笑,“陆老师,您知道子.弹打进身体什么感觉吗?” 陆海身体一僵,接而彻底失语。陆海起身离开,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盛乐陵不习惯和人同睡,昨天晚上也一直翻 分卷阅读11 来覆去,这样搅得两个人都睡不好,老师能否行个方便,看看有没有村户愿意收留她?” 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请求不合常理,这里的村民们连衣裳都是一家人换着穿,哪里又有什么多的房间让盛乐陵住。果然陆海转过头眉头微皱,“再忍忍,明天就走了。” 她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张杨朝这边看过来,她叫住欲走的陆海。 “据说校长投资这所学校建设,怎么还没开始改建呢,老师您就走了?” 陆海怔住,“你问这个……” “张杨老师不是说这里还有两位老师去村户中走访了吗,可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回来。” “从后面这一座大山出去,直到云南贵州两省交界处,来回大概有两天的时间。” “张杨的身上是不是隐约有股体香?是不是在我刚刚打破了茶瓶时,那股香味更加明显?” “那是因为瓶身与瓶胆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陆海听得愣住了,“……能有什么东西?” “瓶身与瓶胆松动异常,看上去陈旧不已,却是常年拆卸的痕迹,我拆了拆,你猜那里面是什么?” “……” “一大袋的,麻古。” “陆老师,报警吧。” 第七章 贵州之行(三) 陆海听了她的一席话,沉默了一会儿。张杨不住往这里看过来,神情带着紧张焦灼,陆海斟酌了许久,大抵是从未遇见过此等的事情,一时之间卷入其中,难以定断,“现在报警,未免太迟了,这个地方本就不好找,更何况信号微弱,把电话打出去本身就是个问题。” 这一番话,算是信了她的言辞,她松了一口气。 她怕张杨生疑心,想着尽快结束,“既然报不了警,那不防老师你带着盛乐陵离开学校,这里留我一个人也能应付得来,等过了今晚……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她好笑地看着陆海惊愕与责怪的眼神,“你们谁在这里,与我而言都是一场拖累,况且,变动太大,打草惊蛇。” 陆海拧巴了大半天,最后咬牙答应了,于是盛乐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陆海以“莫须有”的名号给带回了贫民家。 让自己的学生单枪匹马的冲锋陷阵,陆海心里自然过不去那坎,那一日黄昏之后,他结束自己短短的任教,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盛乐陵回到了村民家。陆海思前想后,深觉不妥,后悔之余,急急地就要回学校去。 那家主人姓赵,是这村里为数不多的一个识字人,来来往往的村民都叫他老赵,老赵有个儿子,一年四季里衣衫整洁,举止有礼,在这个地方倒像是个成大气候的。 老赵见他眉头深锁,问及缘由,陆海却哑口无言,不知怎么解释才好,只说了一句,“我有东西忘在学校了,这不天色晚了赶着回去拿么!” 老赵平生最是尊重知识分子,这么一听,披着一件衣服就要陪着陆海一道去,“哪里能让客一个人走哟,这下来来回回的天都黑喽不安全,我陪你!” 陆海一惊,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好!” 老赵不听,非得坚持着陪陆海。 正是僵持不下之时,隔外传来了声音,“赵大叔,我陪老师去,您在家还有小赵要照顾,我那两位同学也得拜托您照顾,您就别去了,我去。”李信微微笑着如是说。 老赵一愣,看看陆海又看看李信,犹豫不决。 陆海见有戏,赶紧补上一句,“赵大叔您放心,这路边有人户,能出什么事儿!咱小心点就是。” 老赵想了想,觉得倒也是,便同意了,在两个人出行之前,将一个手电筒塞进了李信的手中,“快去快回啊,这村里夜深了不安全!” 不安全? 陆海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几个字眼,看着李信点头称是,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下来。 走出了几里远,天色愈来愈暗,最后一丝余晖被湮没在重重的阴云暗色里,陆海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李信,你把手电筒给我,你回去!” 李信握紧了手中的电筒,“为什么?” “你回去,老师自己一个人也能行,不就是丢了东西么。” “老师您丢什么了?”李信突然问道。 陆海卡舌了。 “分明就没有东西可丢。”李信一针见血。 李信继续道,“是牧落,是她惹了麻烦。” “我不是班长吗?班级里的同学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陆海顿觉头疼,现在的孩子忒可怕了。 “没什么事儿,不是牧落,我是真丢东西了,我……扣子掉了。” 李信看着陆海,一双眼睛如同黑水沉静,陆海头皮发麻,心中一面担忧着学校里的牧落,又对眼前的麻烦头疼不已。他当然知道这个险不能让孩子去涉足,这个社会有多少的阴暗面就有多少的复杂人心。 牧落何其无辜,虽不知道她为何会成就今天这一般对事物超脱同龄人甚至寻常人的敏感程度,可换一种方式,她也的确可悲。 陆海叹口气,“牧落真没犯错,你听我的,我去去就回!” 话已至此,李信明白陆海铁了心不愿带着他,只能妥协,将手电筒递给陆海。陆海不作多疑,拿了手电筒,说了句“早点回去休息”后,抬腿就走。 陆海总想着,牧落一个还未满十八的女孩子,任凭再怎么能打能扛,也是抵不过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这样想着,愈发觉得自己思虑不周,竟然信了牧落的话! 按着他所知的路线一路 分卷阅读12 疾步而去,到了学校,里面死寂一片。没有了白日的朗朗朝气,在黑夜的笼罩之下,陆海这是头一次觉得学校阴深可怖。 他轻喘着气,额头上冒出了层层汗珠。他只是一个读书人,并不擅长对抗博弈,平日里的运动也不过是慢跑上一个时辰,可如今他却得毫无利器地面对一个犯罪分子。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脚底轻而缓地往里走去。 没有任何的动静,没有任何的呼吸。 他突然就想起,当初在自己得知了有一个特殊学生要来自己的班级时,校长告诉他,这个女孩子不适合太过精明的老师,也不适合太过严格的老师,这所有的老师之中,就他一个人最合适。 那时他不明白,还总以为是自己年轻好欺负,可如今倒是全都想明白了。 谁能比她更精明,严格又能压得住她几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有逆骨,更何况她有了通天的本领? 做了她的班主任,算他倒霉。 这是校长的原话。 可……倒霉就倒霉吧! 在陆海猛地推开那扇门前,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门开了,陈旧的木板门“嘎吱嘎吱”地缓缓打开,夜里风凉,阴风乍起,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他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空无一人。 在这个空旷而安宁的学校,除了他,空无一人。 而门口不远处的点滴血迹刺激了他的神经,脖子仿佛被人狠狠扼住呼吸不得。 不过几个时辰,这么一个大活人,就生生没了踪迹。 他转头,望向那处。 那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的大山,或许再过几重山,就真的到了云南。 —————————————— 森林里幽深黑暗,不知到底是走了多少路,翻了几重山,姣姣月色之下,她勉强辨得清前方的路。 她想起以前也是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异国他乡,大雨滂沱,她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走了整整十里的路。 那个人…… 她精疲力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肩膀上一阵剧烈的痛,她咬牙切齿地捂住伤口,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匕首。 张杨这一刀,可真狠!面前几近一半的衣料被血浸透,手放在那里没捂多久,就被不断涌出的血染湿。第一面给人的感觉还挺亲切,谁知道下手能这么狠?!牧落喘口气,看看地上的张扬,也没好到哪里去,两条大腿被捅成了重伤,支撑都难。 她恨极了这类人,对待他们她向来是利落狠绝,按理说,这种情况她应该很占优势。 可眼前这突然冒出来将她和张杨团团围住的一群人让她不得不服软。她不是怵对着她和张杨的那十几支黑漆漆的枪口,她只是怵那群人中领头的人。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无害,赶紧放开捂住伤口的手,甩甩手上的血,装作随意的样子同对方为首的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嗨,南度。” 南上校抿唇不语,气压极低。 气氛压抑。 南度瞧了她一眼,她脸色因为失血有些苍白,努力装出来的轻松随意看上去极其勉强。 他身边的一位兵机灵,赶紧上前一把抓住张杨,“嘿哟,恭喜你啊兄弟,你被逮捕了!”随后又瞧着牧落,“谢谢你啊姑娘,你的大恩大德咱队长在世难忘,看你伤得不轻,要不……”说着,眼神撇向铁石心肠的南上校。 南度终于开口,却是一句,“该!” 那个兵石化,牧落讪讪,继续甩着手上的血。 一点儿也不给面子,臭南度! 她走过去,刚要说话,南度抢先道,“疼吗?” 她要是说疼,南度会不会再甩给她一句“该”? 她摇头微笑,“不疼。” 南度像是轻嗤了一声,上前拉进与她的距离,按了按她的伤口,她疼得魂飞魄散,一巴掌朝他的那只手呼过去,南度精准地截住,她怒了,“你!” 南度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是说不疼的吗?” “我说什么你就信吗?!”她红着眼眶几乎要飙出泪来。 南度挑眉,随行的其中一位实在看不下去了,挑了一把刀割下了一块干净的布料,给她简单地包扎了一番,口里还说着,“咱队长就这样的人,姑娘你别见怪。” 牧落委屈地咽下了这口气,“你们也是来抓张杨的吗?” 南度依旧不理会,她又说,“那他挺能耐的,竟然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亲自动手。” 南度蹲下察看着张杨身上的其他伤势,反唇相讥,“你也挺能耐,流这么多血还能追着别人跑几公里的山路。” 她气噎,回道,“那可不!” 南度起身,对着一帮兄弟道,“带回去,任务完成。” “得咧!”兄弟们纷纷笑嘻嘻地收回枪,扛在肩上。 南度的兄弟伙中有认识牧落的,平日里大大咧咧惯了,看清了牧落后大惊小怪道,“哎哟,这不是队长家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一个劲儿地笑着点头。 南度看了他一眼,那位小哥顿时噤声,尴尬地摸了摸头,“巧了不是。” “走吧,回去了,”南度顿了顿,“你这伤自己回去好好处理一下,别到时候……” 牧落被气笑了,“南上校,我为了追这个犯人身受重伤,您不是没看到,怎么说我也算是替你们省了一件事儿,难道您就不打算跟我说说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南度再次沉默,她凉凉一笑,“难不成这也是你们的军事机密?” 他想了想,说,“这倒也不算是,你想听什么?” 分卷阅读13 “抓这类人不是警察的事吗?你们跟着瞎掺和干嘛?” “军方协助。” 她又问,“能这么大费周章,是不是你们今晚除了张杨,还有别的更危险的人要抓?” “是。” 牧落睁大了眼,再睁大了眼,“然后呢?” 南度疑惑,“什么然后?” 她觉得好笑,“那个人是谁?什么身份?警察都去哪儿了?” 南度沉默了一下,“是个云南走私贩毒的头目,这几天他们有大量的货品要运往国内,这个地方偏僻,警察得知消息一时半会赶不上,就请求边地军方协助。这群人都是借着村民们走私货物,村民们文化程度不高,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只当是帮老师一个忙,每每下山时都会带上这些东西运出去……我解释得还算清楚吗?” 她眉头一扬,笑道,“还行。” 南度眼角有光,突然上前直接扳过她的手臂,她丝毫没有防备,手臂一动,南度牵扯出她的肩膀,她倒吸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呢,一把匕首就“啪嗒”一声落了地。 她一阵心虚,接着就听见了某人怒意横生的声音。 “牧落,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第八章 世界之外 子夜时山林更是寂静,无声的山路无尽蔓延在漆黑的丛林之中,陆海踩着石子路大口喘着气,跑了许久已经是精疲力尽,他弯着腰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进土壤里。 真跑不动了! 陆海恐怕这辈子都难遇得着牧落这样的学生。 胆比天大,单枪匹马就敢和一个嫌疑犯对峙。 不怪校长这样对牧落,也不能怪校长这样对他,这个意外恐怕连校长都无法预测,陆海如今其实最庆幸的,恐怕就是阻止了李信跟着他。 李信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再如何聪明优秀,或许都不能联想这一件事情背后的阴暗。 陆海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手电筒已经快要没电了,灯光越来越微弱,他略微吃力地看着前方的黑暗,朝着那空气喊了一句,“牧落!” 连个回音也没有,喊了也是白喊。 陆海垂头丧气地坐在了路边。刚刚出来太着急,忘记了要交代李信报警,陆海颇有些颓败地垂下了双肩。他也不喘气儿了,就着一棵树满脑子胡思乱想。 片刻后,陆海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一惊,爬起来飞快地往前跑去。 这是云贵两省边界,张杨到了这里,不往云南跑,又要往哪里跑?!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有了可能性,就开始变得必然。 手电筒里的电池最后也还是熄了,可是就在熄灭的那一刻,他隐约看见了一道人影伫立在前方。 人影略显单薄,肩头处甚至还有一道艳红,他清晰地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陆海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喊道,“牧落?” 对方显然也十分惊愕,“陆老师?” 陆海终于松了一口气,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抹了一把汗,“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 天边方显鱼肚白,就有了一群警察将一方地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学校围住,除了被押送走的罪犯和一群格外显眼的便装警察,就只有一些不明所以的孩子巴巴地站在教室门口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这些孩子生在这一片土地上,能有几个愿意支教的老师来这里已经是荣幸之至了,家里人谁不盼着自家孩子能有个出头,如今望子梦破碎了,心非木石,谁心里看了能过得去? 终于有了一个看不下去的小警察了,面对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睛,叹了一口气,“孩子们都回去吧啊,近段时间学校大概都得停课了,等再过几个月,可能就有老师分配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却也谁都没有动。 小警察继续劝道,“孩子们回吧,咱不怕啊,这知识落不了,再等几个月,几个月后,咱就可以继续开课了。” “张老师呢?”其中一个孩子聂聂地问道。小警察抬眼望去,朝着那孩子说,“张老师……你们张老师他……他大概回不来了。” “为什么!” 有了第一个的疑惑,就会继续有第二个第三个,此起彼伏的声音全都是孩子们哽咽不甘的声音。 方老刑警是贵州省公安局的老人了,年轻时曾经做过卧底打过实仗,一块块的勋章一次次的功绩都是自己靠着打拼得来的,方老眼神儿毒看人也准,这番不理教室那一锅粥,倒是越过勘察人员走到了人群之外,那外面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站着,之前有人告诉他详细的资料,倒也不怀疑他们两人。 只是代明洋直到押送人犯的警车开走后,仍旧是处于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爷就睡了一觉,这都干了嘛呀?!老陆呢?!牧落呢?!我来的时候这学校好好的,这一走就全没啦?!好好的一学校没了不说,怎么这俩人还没了呢?李信你别不说话,我告儿你,这学警察可全儿你招来的啊,你要不解释,我……我……我……” 代明洋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来,“牧落老陆呢?你不知道在哪里?这两人莫名其妙失踪了,咱也别在那学校混了……要我说,该不会是跑去抓人家犯人了吧?不是说张杨老师还没被抓呢嘛?!” 最后,代明洋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一脸“要死了”,沮丧着说,“幸好盛乐陵那臭丫没来,不然非得哭了不成。” 比较于代明洋的惶恐不安,李信显得 分卷阅读14 很是镇定,除却深皱的眉头,倒是一句话也不说。 刑警方山就是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小同学是你报的警吧?多亏你了,不然我们还得在那山里绕路呢,哪能找到这里来?” 李信纠结了好一阵子,“其实是赵叔……”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那两个在代明洋口中失踪了“老陆”和“牧落”。他张口又闭口,看清了牧落时,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听见了代明洋的尖叫,“你不会真的跑去抓人犯了吧?!” 牧落肩头上一片大红艳色,被陆海搀扶着,听到这句话时再抬头,代明洋夸张的叫声已经惹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方山当时眼神就暗了。 牧落微笑,“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你信不信我全敷你脸上?!”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肩头处有很深的刀伤,即便是经过了紧急处理,可到底还是一个姑娘,流了这么多血,疼在所难免,看那血迹干涸程度,怕是昨夜的伤了。能带着这么重的伤,还能忍着疼和人谈笑风生,这小姑娘啊…… 方山不动声色地出声,“受这么重的伤,赶紧的!”说着挥挥手招呼来了一个小警察,“赶紧送到县医院治疗,一刻也别耽误了。” 小警察答应着正要把她往车里带,一俩军用吉普就卷着漫天尘土气势汹汹地停了过来。 一双休闲鞋踩上了石子路,随即就是一道长长的身影利落地下了车,晃眼之间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方山的跟前,牧落盯着那身儿简单利落的便服发呆,对方朝着方山恭恭敬敬地点了个头,喊了一声,“方老。” 陆海吸了一口气,看了牧落一眼,正好对上牧落瞧他,陆海眼里很明显的是“这人不是你叔叔吗?!” 牧落轻飘飘地移过头。 昨晚她可是自己带伤回来的,人南队长压根就没掺和过,这又算是哪门子叔叔? 方山也是对着那南度微微示礼,“张杨抓到了?” 南度点头,“昨晚落网。” “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 几个小时前可没对她这么客客气气的,牧落嗤笑一声。 军官感知了她的嘲笑,怔了怔,“方老,咱有空以后再聊,我先带她去医院。”说着牵过了牧落的手。 方老瞧过了一眼,眸底微有异色,说,“行吧,你小子记得多回北京看看你爸!” “行。”南度颔首。 牧落被南度扶着上了车,一上车牧落就特别解气地笑了,“咱南上校还会关心人呢,这血都流光了可算是想起我这名伤员了。” 南度发动了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递给她一瓶水,“你那是该!” 牧落被气得说不出话,最后捧着一杯水,水杯里涟漪四起,看着南度不慌不忙的动作,她不禁骂了出来,“混蛋!” 南度不理会她的情绪,单着手直直朝她脑袋敲去,她对南度丝毫没有防备,就这么挨了打。她快哭了,敢怒不敢言之下抱着水一阵子猛灌,心底里早就将南度骂了个一千八万遍。 山路崎岖,南度开得特别小心,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被颠簸得头疼,身体不受控制的颤动无一不是牵动着伤口的撕裂,她一向不爱喊疼,硬生生地憋着疼撑到了省医院。 等到了医院的时候,她的肩膀已经不能扭转伸手开门了,额头上是冷汗,仿佛昨夜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的疼痛此刻翻了倍似的报复着她,南度替她开了门,从副座上将她抱了起来,神情严肃地快步走向了医院里。 有医生赶过来给她处理伤口,一道帘子隔开了外面的世界,护士替她脱下了衣服,接下来就是再熟悉不过的清洗消毒上药。 整个过程下来她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包扎完毕后她走出病房发现南度并没有守在门外,她猜着大概是去缴费拿药去了,就坐在医院长廊上的座椅上等着南度。 她等一个人的时候特别专注,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盯着某一处放空了自己,就为了等这么一个人。 良久,她终于听见了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她听出了一丝沉重。 这个时候医院里还没有多少人,她抬头看去,南度手里提着两个袋子走了过来。 一身清傲,遗世独立,他的眼底里始终有一股利刃锋芒。 是多少年前她在瑞丽的小茶楼里第一次遇见了这个男人,那个时候该活着的不该活着的全都好好地活着,她甚至在瑞丽的一座小城里不喑世事,还记得是童哩对着她评价过这样一句,“这样的眼神,得有多少年的戎马倥偬才能历练得出来?” 那时她就趴在茶楼的后台里,咬着笔头面对着一本账单纠结,听到这句话时,无意地抬了抬头。 而就是这不经意地抬了头,这个人在她此后多少年的腥风血雨里,成就了她这一生的肝肠寸断。 南度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她,“这是你的药,记得要按时清理,还有……你换件儿衣服去吧。” 她垂下眼睑,正要起身,南度突然就按住了她,她狐疑,却见南度缓缓地蹲了下来,她的视线一路向下,南度最后同她平视,他的眉头紧锁,眼里有太多的话想说,她看得透彻,也能做得潇洒,虽然不知道遇见了什么事情让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可她还是偏头一问,“有事?” “牧落,”南度低头将手里的东西套在她的手指间,她听见他缓缓地说—— “咱以后,不干这个了,成吗?” “你当年在云南怎么过的,如今在北京,就怎么过。 分卷阅读15 ” 第九章 伤员回归 南度从窗口拿了药后,在拐角处遇见了那位替牧落包扎的护士。南度的形象高大英俊,本就惹人注意,加之他气质出众,更是想不注意都难。以此,那位护士一眼就认出了他。 护士叫住了他,南度回了头,礼貌地问了句,护士走上前,“您是刚刚那位姑娘的监护人吧?” 南度犹豫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护士微微一笑,“您家的孩子背上有几道伤挺吓人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您知道吗?” 南度愣愣摇头。护士当时就笑了,“您这监护人做的……您这么年轻看上去也不该是孩子的父母吧?麻烦您转告孩子的父母一声,孩子背上那么多的伤也不管管,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这父母可不能不心疼啊?” 他想了想,她曾经在缅甸时总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拿了一把枪就敢往人家赌场最严防的地带里冲,就是这不服软的性子,才落得了这一身的伤。或许正是因为觉得自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她才敢,才有勇气这样肆无忌惮胆大妄为。 那些话是真心话,也是他正儿八经地想要告诉她的。 她思考了良久,最后对着自己的影子说,“先让我换衣服行吗?” 他松开了她,她独自一个人进了病房。 等到她再次出来的时候,直到两个人上了车,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个话题。 看着车外开始欲渐明朗的天色,牧落见着两个人没什么话说,轻咳一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 南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只说了句,“近期回不了。” 她其实知道,张扬和那两位老师只是一个小小的头目,其背后肯定还有一个更大的集团,南度受了命肯定是要完成的,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这一句“近期”可能得大半年。 她忽然有些伤感,原本还想着跟着他来北京能多见见他的人,谁知道还不如在缅甸的时候。 她这样想着,又偷着看了南度一眼,眼睛一闭,张口就来,“相较于平常人来说,我正义感略强,行动能力略强,所以在很多事情面前我的反应要优先于别人……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说完她笑咪咪地盯着南度,南度不给反应,时不时操控下方向盘,颇有些气定神闲。 她有些沉不住气,“很多时候你不能怪我太过于冲动,我要早知道有你们在实施抓捕,我铁定当晚睡得特别香,可我不知道这些,就不能坐视不管了,这你能理解的不是?我要是不追,张杨就得逃,更何况张杨的那把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不防备着难不成还得任人宰割?” 以前她人在瑞丽时就是个土霸王,一群孩子之间都是她带头去闹腾的,但凡是她护着的,谁要是受了欺负挑着竹竿子就冲到人家里去。由此有心人还传出“牧老三家那个女娃子和她爹爹一样不是个善茬儿”的流言。 她看着南度,一大堆想要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悉数被一句恶言恶语替代,“我要下车了!”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那么大一堆的话,可不句句都是对他的妥协,人儿看上去还不领情呢! 南度眼底里在听到这句话后有了笑意,“知道这是哪条街吗?” 她一噎,又听南度说,“知道车站怎么走吗?” 她默默低头,南度一声冷笑,“不知道就坐好,别想些有的没的。” 人这一辈子总能遇上几个自己收服不了打败不了的,刚刚的说那么多全都白说了,气势这下也全被南度给浇灭了,她想,自己可能真遇上克星了。 南度把她送到了车站,老旧的车站人流量不大,就只有一个售票窗口,简简单单地搭了一个棚顶遮风挡雨,连座位也是摆在道路两边的。南度的手机一直在响,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奇怪地问道,“怎么不接电话?”万一是什么紧急任务。 南度拿起了电话接起,走到了一侧,她隐约听见了一声“陆老师”。片刻,南度挂了电话走了过来,给了她一瓶水,“陆老师他们随后就来,你就待在这儿,明白吗?” 她点头,南度转身欲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退了回来,嘱咐道,“这药你自己要记得按时换,回了北京记得让小胡带你去医院复诊……” 他在关心她。 她突然就乐了。 初见南度时,只觉他是一个清冷的军官,一举一动皆是拒人千里之外,可即使如此,善之本性仍存,后来在缅甸遇见,又觉得他杀伐果决,两个人里应外合竟是少有的默契,可看看如今,却又觉得南度这个人,看着一副时而清冷时而狂拽的样子,内里关心起人来,怎么还婆婆妈妈的? 南度自然不知道她内心的曲折,她不说话,就任她自己笑,扔下一句“少惹麻烦”后,转身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个小车站的座位里,头一次看着南度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么开心,来这里的最后一站,竟然是南度送她到了终点。 再回到北京以后,几个人都是心照不宣地将这件事儿吞进了肚子里。 盛乐陵不知道发生的详情,可从小就是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不说也能猜到几分,除了牧落受伤的事情不知道以外,其余的也不曾过问,倒是代明洋看着牧落的眼神里,带上了深深的敬畏。 回了学校每天的生活都过得特别单调,肩膀上的伤好了不少,可到底是行动不便,吃饭的时候竟然学会了用左手拿筷子。 牧落觉得,每每和代明洋这几个人一道吃饭时,她就得顶着 分卷阅读16 代明洋那悲壮的眼神勉强咽下嘴里的东西,盛乐陵大大咧咧地不知道她受了伤,平日里就是极为豪迈的个性,饭盒子“啪”一声落了桌,猛地拍上了她的肩头,“落落啊,我告诉你,姐我……”说着看到牧落满脸狰狞咬牙切齿的表情,“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李信终于没忍住,从牧落的肩上拨开了盛乐陵的手,代明洋想想都觉得疼,疼得自己连口里的东西都极难咽下,立马放下了手里的饭盒,将茫然的盛乐陵拉到了牧落对座自己的身侧坐下。 “我可得到消息了啊,今年的全国数学联赛,校长可没打算放过信哥!”盛乐陵从代明洋碗里抢过来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无视代明洋不满的眼神,问着李信,“怎么样?信哥,有什么打算吗?” 李信问道,“不是还早着呢吗,得等到下半年去了。” “校长知道你倔,这可是提前要培训你了。” 盛乐陵兴致盎然地趴在桌上,“据说校长都直接给陆海发了话了,无论如何都得让你去比赛,然后拿一等奖,然后入围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然后再进国家集训队!”盛乐陵越说越兴奋,眼睛里放着光,像是看到了什么光辉前程,代明洋在一旁满是嫌弃。 李信有点不领情,直接了当一句,“不去。” 盛乐陵睁大了眼,“为什么?” 代明洋也咂舌了,不可思议,“为什么不去?去年拿了一等奖你自动放弃了数学奥林匹克的参赛资格,今年要是拿了一等奖,咱明年高三就直接保送……” “你去吧,我不去了。”说这话时,李信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牧落不经意看了一眼,却见李信正好望向了自己,她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 代明洋惊愕了,“就……就这么便宜我了?” 李信状似无意地撩拨着碗里的几片蔬菜,淡淡地“嗯”了一声,代明洋知道李信的难处也不继续发问了。 全国比赛是每年的九月开始,这样算算,的确是很早的事情,能让校长提前了大半年地开始各种筹备…… 牧落幽幽地看了一眼李信。 ================= 三月北京的天气渐渐回暖,冰雪消融,牧落开始渐渐适应了这种每天起早贪黑的学习生活,她努力地朝着南度想要的方向发展。 四月北京满城柳絮,小胡不知哪根筋儿不对,竟然开始给她物色各种各样的春装夏裙,可是小胡一个大男人实在是不会干这些事情,于是找来了许笙。 小胡这人忒没眼力见儿了! 当牧落站在商场大门口时,看见许笙娉婷的身姿从那一辆白色小奔摇曳下来时,她狠狠地拧了小胡一把。 等到许笙过来时,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所有情绪,许笙冲她笑得颇为亲切,“牧落,咱们又见面了。” 第十章 再遇许笙 暖城四月有微风拂过,今天的气温偏高,许笙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束腰长裙,头发简简单单地挽了上去,气质温婉。 她气得直鼓腮帮子,瞪了一眼一旁的小胡,小胡没有感应到她的怨气,反倒是说,“许小姐当年就是你们学校的校花,首长年轻那会儿可没少为了她搞出事情,小落啊,今儿可是个拉近和首长关系的好机会。” 小胡语气里的暗示她不是听不懂,她看许笙那一身浅绿色觉着刺眼,干脆就怼了回去,“我和南度关系挺好的。”谁需要和许笙打好关系?!她睨了小胡一眼。 小胡情商低,看着许笙这几年愈发风情万种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牧落说这话时,他也只当是小孩子童言童语,又说,“再好能有首长和许小姐好?两个人一起同窗,就上校的母亲也说过这姑娘好。” 她被气得倒吸一口冷气,小胡就像个绝缘体似的,忽略了她,上前几步特别礼貌地叫了一声,“许小姐,麻烦您了。” 牧落登时两眼一翻,差点被小胡气晕。 许笙微微对着小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后看着她,“牧落,咱们又见面了。” 牧落笑得虚情假意,这么明显的倦怠许笙一个心理医生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会儿没有和她计较,就当她还是个小孩子,于是继续笑着说,“难得见一次南度关心人,托你的福,见识了不少。” 她的话里刻意地提到了南度,让她放松了不少,牧落对南度的那点小九九,许笙全都看在眼里,不说有危机感,单凭她对南度一心一意这么多年,说带个孩子回来就回来了,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和前程想想,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叫人不能不芥蒂。 可说到底,她又在和一个孩子较量什么呢?! 许笙话里既有示好也有示威,她想要洞察自己,她也不动声色,回了句,“是吗?那可真稀奇。” 她避开了许笙想要搭过来的手往里走去,许笙的手一僵,最后无奈地收回。 牧落这个人其实很懒,懒到身为一个正值妙龄时期的女孩子却不爱打扮自己。要说打扮,盛乐陵就是一个楷模,成天上课的时候就对着一面小镜子摆弄着自己,穿的衣服也大多光鲜亮丽,代明洋作为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生,时常有事无事地就能和盛乐陵来一场不分场合的互怼,可无论如何,也没怼过盛乐陵的穿着打扮。 牧落想,许笙的品味也很好,至少在满目琳琅的商品之间,她能一眼就瞧出最适合自己的衣服。 和许笙逛街算不上特别好也算不上特别坏,许笙生来就养成了一股大度的气质与修养 分卷阅读17 ,许多事情都不与她计较。 许笙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的风情万种之中难得地带了些江南女子的清婉温柔,又或许是因为从小出生于将门之家,行为处事之中又不可置否地透有一股刚硬的气息。一个大家闺秀能将这些元素汇率于一个人的身上,这实在是难得。 哪儿像她,小时候是个土匪,长大了还是个土匪。军匪向来是逢面就掐,难怪她和南度总是吵架多过于温情。 许笙时而问着她话,她便假笑着回答。 不能怪她为人虚伪,她和许笙,谁又不是笑得虚假呢? ———————— 小胡送牧落回家时,她将车窗开到了最大,车后座一大堆今天买的东西,她转头就朝着小胡笑得一脸灿烂,“小胡同志。” 小胡方向盘一滑,赶紧稳住,“你说。” “你给我讲讲南度当年的那些事儿吧。” 她今天几度提起南度许笙都是点到为止,她再想深问,许笙都会巧妙地把话题转移过去,她想要了解南度,倒成了困难。 事关上司的隐私,小胡当然不能胡说,这番看了牧落一眼,特别谨慎,“什么事儿?” “就上学的那些事儿,我这不正上学呢嘛,多向南度学习学习,争取搏个前程不是?” 小胡果然上当,“哪能,首长当初就没个好!” 她故作满脸惊愕,“怎么没好了,人现在不还是个上校军衔的吗?” 小胡“嗬”地一声,“那是咱首长聪明机灵,一节课就那么长,咱首长就听课个十来分钟,照样考试能年级第一。你不知道,当初首长为了追那位许小姐,弄得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了,学校也是盛极一时……你想想,谁敢在当着全校师生领导升旗仪式时领着大家宣读誓言时告白的,谁又敢拉一条横幅明晃晃地挂在教学楼上整整一周的?那些老师头一天把那横幅取下来了,第二天就又有人给挂了上去,每天都不带重样儿的!” “这类似的事儿可多了去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小姐一直不肯答应,后来这事儿就随着各自步入大学渐渐平息了,首长考了军校后性子变了许多,同首长一个军区院里的那几个,出国的出国,创业的创业,也没以前那股子狂劲儿了。” 说着说着,小胡竟然莫名的感慨叹气,牧落稳稳地坐着,“小胡。” “啊?”还未从往事里走出来的小胡颇有些茫然,这下转了头看见牧落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你知道,南度是个军人,很多事情都得保密,你这么泄露上司的事情,按你们军规,该怎么处置?” “……” 他竟着了一个小姑娘的道! 牧落下车的时候心情有些莫名其妙,提着一大包东西进了屋子,屋子里一室冷清,没有任何的烟火味道。 她累得直接倒在沙发上,东西散了一地她也不管,闭上了眼睛就睡死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无梦无境地,醒过来时,天色已晚,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一片漆黑。她头皮一阵发紧,赶紧走到门边按下了开关。 房子被灯光照亮,每个角落里都挤满了光明,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时,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夜色,窗帘是灰黑两层布料的,平日里沉闷得发紧,前几个月还好,北京下着雪的寒冷天儿有道厚厚的窗帘儿遮住倒也显得暖和,可现在是四月了,这一层又一层的,整个屋子都显得厚重。 她蹙紧眉,又看着空空如也的单单只粉刷了的墙壁,看着毫无情趣的各种家具设备,精致之外稍显枯燥。 她摩挲着那一层厚厚的窗帘帘布,凉凉一笑。 第二天,她就直接让人小胡接着她去了家居中心。小胡以为她终于想开了,经过了昨天的事儿,总算是找到了突破口,刚拿出手机想要再给许笙打个电话,被牧落恶狠狠的眼神给生生逼得收了回去。 墙纸,窗帘,各种各样小巧细致的家具,她都一样不落地挑了最好的,小胡问她买这些做什么,她趾高气昂地把一张画框塞给小胡,“咱首长的房子太死气了,我给他改造改造。” 小胡深觉不妥,想了又想然后提醒他,“可是小落啊,这房子……是首长的。” 小胡好心地说,“我记得,首长这人最讨厌别人碰他的私人东西了,以前在院里养了一条军犬,来来往往下班路过的军人见了喜欢的都得上前逗逗,首长能当场就翻脸,后来那条军犬被养得好了就让南司令给送到训练营去了,首长那时候小,可没少闹。” 小胡想想,至今都记忆犹新,一条狗让南度培养出了“革命友谊”,为了防着那狗和别人也培养出“友谊”,非不让别人逗弄,后来好了,被送走了,本以为就此平息了,谁知道鬼机灵的南上校杀去训练营不成,成天就钻研着怎么弄回那条狗,一心一意地可怕。 牧落听后却是眉头一挑,语气轻松,“没关系,以前也没少碰。” 第十一章 过往生活 远山有着少见的大片大片火红色,直升机的螺旋桨刮起强大的气流拂过那一簇簇的火树银花。 直升机越升越高,震耳欲聋的杂音在他耳边缭绕,他盯着漫山遍野的艳色出了神,身旁是结束了任务好不容易放松了自己的副队叶先进。 叶先进这人,出任务时一丝不苟,可平日里私底下就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从小和南度一个院儿里长大,除了一颗脑子不如南度,茬架闹事儿那可是样样在行,当年和南度两人强强联手,在外面干的 分卷阅读18 混蛋事儿不少,在家里挨得揍也不少,南度比他机灵,绝大时候都能躲过南司令的鞭子,第二天还能丢给满身淤青的叶先进一句轻风云淡的“该”。 两个都是当年军区院里的二世祖,一个明着阴,一个暗里狠,惹了谁都不好过,能同他们两个人阴到一块儿去的,除了李家小儿子和段家小金孙也没有再多的了,几个人一路杀过了少年时期,到了最后参军的参军,出国留学的留学,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随地就聚到一块儿来,难了!索性南度和叶先进两个人比较有缘,一起晋升一起作战,兜兜转转的最后竟然还被分配到了同一个部队里。 见他发呆,叶先进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顿时了然,“我说,你不是没见过这个吧?” 南度收回思绪,淡淡地问,“什么?” “杜鹃花,没见过杜鹃花?”叶先进把帽子扣在脑袋上,“瞧你那稀奇样儿,个没见识的。” 南度冷笑,“皮痒了是不是?” 叶先进却不理会他的挑衅,反而是说,“李楠和小段子这个五一都要回来,正好咱们也没任务了,就找个时间聚聚呗。” “行,回头你找个地方安排,回了北京我可能没什么空?” “怎么没空?”叶先进皱了眉,之后却又突然想起什么,笑容渐渐淡下来,“怎么着,还真管上心了?” 南度不理他,叶先进顾忌着在场不止他们两个人不好发火,可眉宇之间已然是忍耐之色,压低了声音说,“兄弟,你可别惹祸上身了嘿!” “怎么就惹祸上身了?”南度好笑地反问。 叶先进自知拗不过南度,他这拧脾气可没少见识过,劝了也是白劝,于是扭头便不理人了。 “其实她你也见过的。”南度突然说道,叶先进一愣。 南度不温不火地继续丢给他一句,“就是那一次协助逮捕张杨时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当时咱俩分了两路你没碰着,我记得你后来还夸人小姑娘不简单来着。” 叶先进忽然就失去方向了,足足愣了有十秒,最后弹了起来,阵仗挺大,惊到了同座的一些兄弟,“你等会儿!谁?!哪个姑娘?!” 不知道内情的兄弟们纷纷听了起哄,“副队,什么姑娘?” 叶先进也没管那群人,说着凑上前问南度,“就是以前在缅甸碰见的那个?” 南度点头,推开了叶先进。 叶先进依然不能理解,“什么时候跟着你回来的?我当是谁呢?” 这一路飞回了北京的军事作战区,叶先进都没有再说过一句关于牧落的话,南度依常汇报了工作,谢司令拍拍他的肩头,“这一次虽然打了胜仗,可毕竟余党还未清缴,你们俩这次回来汇报了工作,趁着赶上了五一,各自回家看看去吧,等到五一过了再走也不迟。” “是!” 南度一出了军事区大门开着车就直奔了家里,叶先进赶着来蹭车,被他一脚踢了下去,叶先进不乐意了,“怎么现在您这大官人的车还不让蹭啦?!” 南度一甩方向盘,“我这车是给人蹭的。” 叶先进那气得哟,随口就飙出一句,“行行行,赶着看你们家姑娘,咱这点儿友情几斤几两嘿!” 南度听后居然笑了,“就是。” 说着就绝尘而去。 牧落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他所接触的所有不良分子,去牧落那里之前,他向小胡了解了一番情况后断了线,将车开进了小区里的车库。 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比以往多了些生气。门口围起了一道及膝栅栏,里面种的全是各种花花草草,虽然不是很有朝气,歪歪倒倒的不成样子,可泥土被新翻过,看得出主人很是用心地打理过。 南度足下一顿,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口,钥匙伸进了锁里,门开了。 他推门而入,再次愣住。 他退后几步确认了一眼这栋房子,的确是自己的没错。他又走进屋里,最显眼的,就是那道明晃晃的黄色窗帘,还有墙上被贴上的米白墙纸,一成不变的客厅茶几上被放上了一个精致的花瓶,花瓶里插上了几朵百合花,以满天星作点缀,霎时靓丽明朗。 一室清雅芬芳。 南度眼里是少有的吃惊。 卧室的方向探出来一颗脑袋,看到他时,先是震惊后是惊喜,“南度!” 他循声看去,牧落一身利落地白色体恤和牛仔裤,脚底竟然踩着一双小兔人字拖,牧落走上前,“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大半年呢。” “这次回来汇报工作,五一后就得走。” 牧落瞪大了眼,“那您这算是放假呢,还是回了趟家出差啊?” 南度冷笑,“那您这又算是装修自家呢,还是帮着别人家装修呢?” 她毕竟心虚,这会儿被他一噎,冒了一句,“你家太冷清了,我一个人住着,怕。” 南度瞧了她一眼,这姑娘可怜巴巴地正望着他,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全是故意演出来的委屈,可他却忽然心软了,颇有些觉得好笑,“怕什么?你牧落不是上天入地本领挺强的么?” 她决定不跟他斗嘴,“都这时候了,吃饭了没?” 南度摇头,一下了飞机就没什么时间吃饭,却也不饿。 他说,“没呢。” 牧落开心得一击手掌,“那你可就有福了,我的厨艺也不是一天儿两天儿了,你甭客气,我给你露一手嘿!” 这来北京没多久,一口京腔倒是学得挺溜。 南度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牧落打开冰箱 分卷阅读19 从里面搜罗了些食材就跑到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捣鼓起来,刀功切法尤其熟练上手。 他舒展了眉头,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本杂志,一翻,全是军事新闻,他侧头去瞧那其他几本——《军事理论》《军事法庭》《社会与法》……林林总总十几本书,全都是有关法律和军事的书籍。 每一本都有翻阅过的痕迹,他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将手里的书放了回去。他对着厨房里的人问道,“明年高三,有中意的学校了吗?” 牧落边说边把青菜放进锅里,手指在边沿轻轻敲打,听到这句话时,指间停顿,她闪烁其词,“还没呢,我哪儿有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南度起身,将屋子里仔细打量一遍,不说十分鲜艳俏丽,可也的确没有以往的枯燥无味了。南度不是很会去照顾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也不懂这种迂回的心思,他想的是,能静下心来改装房子的姑娘,也该坏不到哪里去的。 牧落就做了几道家常,简单的菜色却是云南的味道,她大概也只有在做菜的时候,才能偶尔证明自己其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云南人,就算是人不在故土,可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味蕾。 南度是北京人,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各路宫廷菜清真菜混合成的味儿,这头一次尝偏酸辣的云南菜,一时有些不适应,可人小姑娘认认真真做的东西他不能糟蹋了,顶着胃硬是吃了不少。 牧落自卖自夸,“不错吧,我从小就是我自己做饭,这厨艺可是这么一点儿一点给练的。” 南度顿了顿然后说,“不然你学学北京菜?” 牧落愣了,“我这做的可不就是北京的菜?” 南度也愣了,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吃到这么云南的京味儿。 南度想要含糊过去,牧落明白他顾及着自己不好反驳,她提起筷子尝了一口,特别熟悉的味道钻进口中,她懵了。 不知不觉,就做成了家乡的菜,可她明明就记得自己不是放的那些料。 南度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什么时候,回云南……” 牧落听去了他的半截儿话,以为是要赶她走,立马跳脚了,“我就在北京!我哪儿也不去。”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南度怔忪,满身都是高度防备的状态,警惕的眼神儿里充满了荆棘,此刻和她谈任何事情,显然都会触到她敏感的神经,南度何等人?当年在自己父亲母亲强强联手下还能游刃有余的人,这会儿反应特别快,顿了一下然后特别自然地说,“你洗碗还是我洗碗?” “……”她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就你洗吧。”南度站起身,走向了里屋。 “……”牧落仍旧懵圈。 直到最后刷完了碗,她也依旧纠结于南度是否在赶她走,听最后那语气也不像是能赶她走的,她擦着桌子,自己刚刚是不是太激动了点儿? ———————————— 放了五一,代明洋开始放飞自我,带着盛乐陵和李信一个劲儿地瞎折腾,代明洋人玩得开玩得疯,什么刺激来什么,牧落受不起那刺激,干脆就推辞说自己不舒服躲了过去。 她自从那一天后就很少见到南度,不知道是在忙什么,整个人儿都像是不在北京市似的。小胡陪自己妻子儿子去了,于是那一年五一她特别无聊。 她不喜欢闷在屋子里,一个人就闲逛着北京大街,那一年的北京车还不是特别多,高楼也不是特别多,她走在路上尘埃没有四处飞扬,后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北京的胡同口儿里,她坐着听人说书,说的是那一段经典的岳飞抗金的片段,大概是环境嘈杂危险因子特别多,她没听多久就起身离去了。 在一个商场的门口,是打折促销的活动,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 她坐在商场门口休息了一会儿,旁边就有一个卖气球的中年女人凑过来,一脸莫名的笑意,“小姑娘这是落了单?” 她茫然地看过去,只见那女人递给她一只大红色的心形气球,“喏,拿着吧。” 女人不分尤说地塞给了她,她握着那根线有些不知所措,女人继续笑着解释,“我是对面那家婚介所的,”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地儿,“咱们今天免费给单身姑娘提供服务,这气球啊,算是送给你了。”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一个特大的广告招牌伫立在那里——“欣欣婚介所”,再抬头看看那颗气球,赫然印着同样的几个字。 “……” 女人见她没有反驳,赶紧趁机道,“小姑娘啊,不要觉得现在谈这些太早了,感情这种东西靠的就是多培养……” “我有男朋友了,”她极力地挤出笑意,“谢谢了啊。” 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走远了之后,她才发现手里还牵着那颗气球,她攥在手里,除了那几个字,颜色形状也挺好看的,可她忽然想起那位阿姨说的“感情这种东西靠的就是多培养”。现在是南度休假时期,应该没什么特别忙的工作不是?她举起电话就拨了过去,那头嘟了三声后被接通,她感到了一丝紧张。 那头有些疑惑,“牧落?” “你在干嘛呢?”她随意问道。 “有事儿?” “我来找你玩儿呗。” 那头沉寂了。 她感觉到苗头不大对,赶紧又补了一句,“我可是推开了同学们的邀请特意来陪你这个大忙人儿啊,你说你平日里不见个人儿也就算了,回了北京也像失踪了似的,我……” 南度像是在 分卷阅读20 那头笑了,截住她的话,“那你过来吧,三里屯,新野。” 第十二章 见机行事 新野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会所,却是南度这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到大厮混的地方。这几个二世祖从来都是一有事儿往这儿躲,久而久之,这里反倒成了几个人的根据地,没事儿往这儿聚一聚,几瓶酒下了肚,许许多多的坏事儿都从这个地方萌芽了。 老板娘同他们算是老交情了,从小打掩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戏码没少做,尤其对着段家那小孙子,打小就皮,人长得越大,惹的祸就越大,这间小酒吧能撑到如今,全靠老板娘一颗堪比军机处的睿智脑袋。 牧落牵着一只红气球走进去的时候,正在算账的老板娘抬头望了她一眼,“会所还没开始营业呢,晚儿上来吧。” 牧落特别吃惊,瞪大了眼睛,“这地儿白天不营业?” 老板娘被逗笑了,放下了账本,“成年了吗?” 牧落摇头。 “那就好好回家做作业去,没成年啊,别来这些地方,知道吗?”说着,老板娘又低头算账去了。 “我找人来的。” 老板娘很是疑惑,“找人?找谁?”段家孙子今天请客,人也都到齐了,怎的还被人找上来了? “您认识南度吗?”牧落试探着问道。 老板娘这下开始认真打量着这位小姑娘,头顶上飘着一颗红气球,一双眼睛里除去了年龄里该有的纯粹和生气,也有不该有的冷冽与防备。南度没有姊妹,这么年轻一姑娘铁定不是什么亲戚。老板娘这些年来见识过不少上门找南度麻烦的人,这倒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年轻的。 “不认识。”老板娘低头。 牧落一噎,“您这里是新野会所吗?” “是啊。”老板娘头也不抬了。 牧落深深地觉得自己被骗了,走出了新野酒吧,给南度打了个电话,那头一接通她就骂了,“臭南度,你到底在哪儿呢?” 南度顿了一下,“新野。” “我人就在新野门口呢。” “那你等等。”说完南度就断了线。 牧落就牵着那一颗红气球,候在门口,没等片刻,就看见南度从里面出来。 好像从来都是穿着军装迷彩的南度,这会儿换了一身休闲服戴了一顶棒球帽,看上去高高瘦瘦的,特别舒服。 南度出来的时候看着她牵着气球,视线移到气球上的字时他愣了愣,然后直接将头上的帽子扣在她的脑袋上,“出息了,敢叫板了。” 帽子将她整个脑袋都扣住,她没好气地抬起帽檐瞪着她,告状,“老板娘欺负人,说不认识你。” 南度掐着她的后颈,把她往里面推,“你本来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她在空气中对着南度拳打脚踢,看上去颇有些张牙舞爪,南度看了,“行了别闹。” 老板娘见牧落出去了又进来,还和南度一道进来,有些惊愕,“嗬,真认识呢!” 南度介绍,“舒姐,我侄女儿。” 谁是你侄女儿!牧落刚想要辩驳,就被老板娘毫不留情地抢了先,“甭骗人,我可从没听说过你有旁系姊妹,交了个小女朋友就直说,这事儿你也不是干不出来!” 这一字一句全是对南度的阴损,牧落当即就笑了,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 于是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舒姐好!”然后明目张胆地粘着南度的手臂。 老板娘眼睛里精光一闪,气球在两个人的头顶上飘着,南度头一次心里尴尬了,一时之间不好推开牧落,仍旧不动声色地说,“这不刚认的。” 老板娘挥了挥手,“知道知道,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不都这样儿吗,去吧去吧,以后我不拦着这姑娘了就是。” “……” 牧落认识南度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占他的便宜,心底里窃喜之余还知道凡事有个度,转过了一道弯儿就松开了南度,说,“这老板娘挺厉害的。” 南度淡淡地“嗯”了一声。 “嗯”算什么?牧落侧头去看他,他一脸轻风云淡,她继续意境不明地说,“眼光也挺独到。” 南度突然停下步子了。 哈!终于有反应了。牧落刚想要乘胜追击,下一秒脸蛋就被一双手狠狠拧起,然后就听到南度说,“你也挺会见机行事的!” 她被拧得直抽气,仍不服输,“那可不!” 南度冷哼一声,放开了她,她手捂着被拧疼了的地方,不满地瞪着他,一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幼稚! 幼稚幼稚幼稚!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叫南度,她一看过去,是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男人,斯斯文文的样子,指不定就是南度的朋友! 什么叫见机行事?牧落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地猛扑上去死死地保住南度的腰,甜甜地大叫一声,“南度!” 南度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莫名其妙,甚至都忘了要答应自家发小的呼应,直接蒙在了那里。 “南哥……南哥……啊~~~那个……那个……舒姐,再给我开一瓶酒!哎对!再给我们开一瓶酒。” 脸上刚刚被南度用力拧过,有一片嫣红,牧落双眼含羞,段晖僵了一秒,然后极快地视线一转,对着外面吆喝,边说边朝外走,牧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段晖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视线中转了出去。 牧落充满了挑衅,南度算是怕了,“闹够了就走吧。” 她喜滋滋地跟在南度身后,不一会儿就进了一个房间。 这间屋子算是 分卷阅读21 老板娘特别给他们几个准备的,与外面隔开,安安静静的不被人打扰,哥们儿几个以前就是时常聚在这里。 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有一个人牧落瞧着十分眼熟,她记忆力一向很好,一眼就认出来是南度部队里那个副队长。 副队长起初没见着她,直接勾搭上南度,“干嘛去……”然后就一眼瞥到了她。 两个人视线相交,然后从彼此的眼神之中交流明白,对方认出了自己。 叶先进快疯了,“什么情况?!” 南度不知道怎么解释,说了句,“带着她来玩玩儿。” 这一边听到动静的李楠凑过来,“刚刚段段可给我消息了啊,说你们俩光天化日搂搂抱抱的。” 南度冷笑一声,“这消息传得倒快!” “过奖过奖,跟你的通信兵比还是差了点儿。” 叶先进更震惊了,“还抱上了!” 南度领着牧落往里走,也不解释了,怕越描越黑,干脆坐在了那里,“据说段段找了个美国的媳妇儿,段老没气着吧?” “这可难说,”李楠打着哈哈,“我上次还瞧着他脸上挂着个巴掌印出来见我呢,这么大的人儿了还被抽,真丢人!” 叶先进却和牧落在这边大眼儿瞪小眼儿,牧落喝了一口橙汁,“副队长好。” “甭打趣,听叔叔一声劝,你年纪轻轻长得也不赖,别跟着南度瞎凑和,啊!” “谁凑合了?”牧落似笑非笑,“和南度那是瞎凑和,那你和南度这些年的交情,全是瞎凑和啦?” 原是想着还能劝劝这姑娘,谁知道却被反将了一军,叶先进这下急了,“胡说!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就许你和南度凑合,就不许我和南度相亲相爱了?” 这话听了去后,南度听后狠狠地拍了她的后脑勺。 她住嘴了。 段晖急吼吼地闯进来了,“南哥他小女朋友你们看见……哎哟喂,南哥,啥时候来的!” 南度看上去挺像个没事儿人,“我侄女儿,牧落。” 说是侄女儿,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几个人心里都有数,他把人家女孩子当成侄女儿,可人姑娘没把他当成叔叔啊。 于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段晖就疑惑了,“不能吧?” 李楠倒是看得明朗,在一旁笑着不说话。 叶先进笑眯眯地说,“原来是小侄女儿,幸会幸会,我是你南度叔叔的朋友,按辈分就叫咱叔叔吧,啊!” 牧落也不客气,“我叔叔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得道升天了,敢问您是哪路的叔叔啊?” 嘿,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 叶先进挽起袖子摩拳擦掌,“你南度叔叔平日里怎么教育你的?尊老爱幼懂不懂?长辈礼仪懂不懂?” “巧了,我南度叔叔可没教我这些!” 叶先进牙疼。 李楠一旁大笑,“叶先进你好歹手底下几十来号的特种兵,还斗不过一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出息!” 段晖也是跟着嫌弃,“就是,没见你和我们吵架的那副斗志,德行!” 南度也不管牧落,她的伶牙俐齿他早在缅甸便见识过,那个时候老杜头走到哪儿都得带上这个鬼机灵的丫头,不说是一张嘴特别厉害,可讲起道理来却也是长篇大论,句句有理句句不在点子上,歪门邪道得很。 叶先进不去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扭过了头就对着李楠和段晖说,“许笙怎么还没到?这儿都等多久了?!” 她喝着水的手,突然就这样顿住了。 第十三章 乡愁是否 南度听后第一件事儿就是看牧落,她内心里抗拒心理医生他不是不知道,就怕她现在惹什么篓子让别人许笙下不来台。 谁知她竟然还沉住了气。 李楠比其他两个机灵点儿,见牧落虽没说什么,可那表情也的的确确像是知道了这事儿的,于是赶紧打了个趣儿,“就你还惦记人家!当初央着人南度追女神不照样儿没追到么?能急这一会儿?” 牧落眉毛抬了抬。 叶先进不懂时务,实诚地说了一句,“怎么?这会儿翻脸啦?李楠你当初不喜欢人家?南度帮我没有私心?!你这话说出来骗谁呢?人段段都不信!” 李楠尽力了,段晖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其实,我当初也喜欢人家许女神的,可有南哥冲锋在前,我就怂了。” 李楠:“……” 南度终于发话了,“都胡说八道什么呢!” 牧落可听出来了,南度这话里的意思是“在人家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自己做的事儿还怕别人知道了。 果然其他三个人立马反应过来了,大伙儿其实都没太把人小姑娘的心意当一回事儿,眼见着南度这架势有点儿发火的意思,纷纷都闭嘴了。 护上犊子了这还! 气氛僵了三秒,牧落忽然就对着南度说,“南度,我请你吃饭。” “走了走了!”牧落说走就走,急吼吼地就拉着南度走了,留着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牧落可劲儿地拉着南度往外走,几乎是连拖带跑。许笙一会儿就来了,她怎么能让南度和许笙在共处一室?叶先进都说了,南度喜欢许笙,这事儿让她怎么破! 脑速飞转之间,她把南度拉到了门口,南度含笑地把她拉了回来,“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我饿了,这不是想找个餐馆吗?”牧落已经看见了某处一道闪过来的撩人的身影,心里暗叫不好。 “那边有家好吃的,我带你去。”南度说着就带着牧落 分卷阅读22 迎面向许笙走去。 牧落拼了命拦住南度,“那边也有一家好吃的,我带你去!”说着不分由说地拉走了南度。 南度纳了闷儿,“你今儿是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她讪讪地走在前面,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攥着南度的手。 南度回头一望,正好看见进了酒吧的许笙,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回过头。 说是要请南度吃饭,可到了最后还是南度付的钱。牧落海吃了一大碗过桥米线,边吃还边数落,“这家米线真不地道,我小时候那会儿在家门口吃的那家,那才叫正宗!” “想家了吗?” “恩?”她愕然抬头。 南度放下了筷子,斟酌了一番,“以前我不在北京的时候,年纪小就总是想着胡同口的那家豆浆油条,有时候想极了就会去找附近的那几家解馋,可不是家乡的味道怎么吃都觉得是不正宗的,于是心里越想越觉得紧得慌,后来回了北京,还特意一大早地就赶到那口小摊上,吃下了才感觉算是了了一桩子事儿。” 牧落手里的动作滞下了,像是预感到了南度要说的话,聂聂道,“我其实就是胡乱说说……” “再再后来,等我长大了些,知道了责任二字,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才会想起当初心底里那么发紧的原因,其实也不过是一句想家了。” 这是南度第一次对她说了这么长的话,他说,“牧落,想一个东西憋在心里头,时间久了,可能就再也忘不掉了。” 有什么情绪一股脑地突然翻涌而至,在此时此刻这样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下午,她索性随了自己的意愿让那些情绪占满了自己的心坎儿。户外阳光很好甚至有些刺眼,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地面有些模糊,可脑海里瑞丽那个小镇的角落却清清楚楚地闪现在眼前。 她像是猛然惊醒,“嗨!我突然想起我家里有作业没做呢……那个我吃饱了,先走了啊。” 然后她就仓皇地逃走了。 她一股脑地往前头走,刮过一阵子带沙的风后,眼眶有些红。 所幸南度没有跟过来。 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 想起许久许久以前也有人问过她,“想家了吗?”那时候,她的记忆中只有那个人指尖残余的烟头与灰烬,那个问题的答案,在她的一片哽咽之中转瞬即逝。 说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再能藏得住心事儿,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臭南度,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口才还挺好。 一字一句,直戳人心骨! 南度就坐在那家小餐馆里,坐了没多久便付钱走了人,也不是去寻牧落,牧落就算是悲伤可难过按她的性子,没多久就能过去。 许笙的意思,是要刺激这小姑娘心里的疼痛之源,以毒攻毒。他不知道是对是错,可这姑娘上一秒活跃下一秒低沉,他看了心里老有一种满满的负罪感。 南度再次回到新野时,老板娘告诉他,那几个人早就转移阵地大吃大喝去了,去的是百米之外新开的一家酒楼,段段请客。 等到南度再次找到他们的时候,许笙已经走了。 包间的装修十分古色古香,镂空雕花的梨花木屏风隔开了两道世界,屏风内聚餐吃喝,用的餐具都是专人设计的碗筷,一个比一个精致小巧,屏风外就是一桌两椅一壶茶,木质的栏杆别有风情,角落里放了盆滴水观音,一时之间屏风内外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叶先进就掐着段晖,“臭小子,资本主义就不一样!一出手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奢侈啊!败坏啊!要今儿让你家老爷子看到了,抽你一两鞭子算是给你面儿了!” 段晖两眼翻白,“叶先进你放开我!” 南度进去的时候,这两人就撕掐得正厉害,李楠瞧了,冲他招手,“来了?你那小姑娘呢?” 南度不接话,坐下后就问,“许笙呢?” 李楠笑了,“人家可是去找你了,谁知道找哪里去了?” 叶先进一个反手就定住了段晖,“你这小身板多少年没练过了?” 段晖甩甩手,“也就三五年吧。” 叶先进“啧”了一声,听见了南度的发问后捏着鼻子阴阳怪气,“你不是宝贝着你那小姑娘吗?还问人许笙干嘛呢。” 南度想了想,诚实的回答,“有事。” 叶先进像是不太相信,在他一边儿坐下,“那你说说,什么事儿?” 南度望过叶先进一眼,一个字儿也没肯说。 “又是牧落?” “别瞎猜!” “我怎么就瞎猜了啊!”叶先进一本正经地敲着桌子,“你说说,你平日里同兄弟们之间什么玩笑都能开,今儿来了个牧落你就人格大变样儿了,你当我叶先进是眼瞎还是脑残?这么点儿事儿我还能看不出?” 李楠轻咳一声,做做样子,“先进,你先别急。” “你知不知道你晋升的名额这次给拦下来了,因为谁啊?” “我可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心甘情愿地代养人姑娘,连自己前程什么的都给置于脑后了!” “南度,这儿有咱兄弟三个人,你今儿要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这道门!” 李楠继续装作样子,“先进,你别闹!” 段晖继续甩手,明显心思不在手上。 南度嗤笑一声,“我为什么心甘情愿?” “要是换作平常人也就算了,我总不至于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南度手心里把玩着那个小瓷杯,“可如果这个人是牧落,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分卷阅读23 因为—— “这姑娘,救过我的命!” 部队里分配了一间房子在郊外的训练营里,南度开车开了两个小时,门外的哨兵朝他行了个礼,然后给他开了门。 南母一直催着让他回去,电话里哭得一把辛酸泪,全都是“三五年都不回一次家臭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要爸妈了”尔尔,南正源司令这么神通广大,少不了是知道了他这事儿,可又拉不下脸亲自找他,这会儿没准儿就等着他回去兴师问罪。 牧落离成年还差了大半年,大半年的时间说没就没了,等到了时候自然一切都回归原点,这一对儿夫妻未免太过紧张了些。 他拐了一个角将车开进了后院里,此刻天已经黑了下去,车在一片漆黑的树荫之下熄了火,他的手机响起来。 他还没有看清来电是谁,直接放在了耳边,“喂?” 那头没有声息,他又问了一声,还是没有声音。 他瞧了一眼,然后说,“牧落?” 那头终于响起了声音,“今天好像是你请的客,不算,下次换我请你啊……” 夜里他忽然笑了笑,“嗯”了声,便要挂了电话,谁知那头连着“哎哎哎”叫了几声,他又把听筒放回耳边,就听见那姑娘说,“我想回一趟云南,也不为别的,就想看看……你陪陪我,行吗?” 他还没说话,那头就像是特怕他拒绝似的,连珠带炮地甩了过来,“去吧去吧,云南那地儿人杰地灵,空气好,风景好,山清水秀人还特热情,到时候我负责导游,去一趟保不了你吃亏上当,去嘛去嘛……” 第十四章 他的祖国 北京下过一场雨后天空阴云未散,一道阳光乍现而泻,直直地透过那扇玻璃窗照射进来。牧落忽视那道刺眼的光芒,将草稿纸上画得零零碎碎乱七八糟,写的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 这是一场期中考试,关乎盛乐陵的生死荣辱。 早先就不该和代明洋那几个人打赌,不然也不会有她现在这么拼命。 其实也是这几个人闲得无聊了,代明洋和盛乐陵这次吵架吵得比平日里激烈,全班的人都跟着起哄,这俩人吵着吵着就吵到了这次期中的考试,然后直接过渡到这次考试后的成绩,代明洋就撂下话了,你盛乐陵要是这次能压得过我,我代明洋以后见面了就先叫你一声“姑奶奶”,成吗! 盛乐陵抱臂冷笑,“代明洋你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整个年级除了信哥能考过你,谁能考得过你?” 代明洋就嘚瑟了,“知道就好,哎~小爷我这智商也不随便是个人就能赶得上的是吧?你都这样说了……那这样,你带着牧落,每一科成绩就取你们二人之间的最高成绩,总共加起来,再来和我比,行不?” 在一旁安安静静背单词的牧落莫名其妙地就卷进了这场纷争,代明洋最后还悠闲自在地直接放了一句,“要是这样你都没考过我嘿……” 盛乐陵被逼急了,“任你处置!” “那就这么说定了!”代明洋一拍定案,牧落继续茫然。 就这么一场期中考试,在外人看来是一场学习的追逐战,可牧落作为内部人员,很快就知道了这俩人的小九九。 吃午饭的时候盛乐陵就把她拉到了校外一家餐馆,给她点了一大桌子吃的,双手合十欲哭无泪,“我求你了牧落,咱俩这次长点心行不?努力努力一定能斗过代明洋那厚脸皮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输过他,就这成绩是硬伤,姐们儿请你吃这么多好吃的,你就当帮帮姐们儿,啊?” 于是牧落就这么讪讪地解决完了一顿午餐。 可等到了午餐后,趁着盛乐陵没在,代明洋立马围堵上来,使劲儿往她怀里塞了一堆吃的,双手合十虔诚无比,“落落,哥平日里对你不错吧?这吃的就当是卖给哥一个人情,我知道你有信哥的一手复习资料,但是哥麻烦你期中考试的时候就……别太当真,行不?事后哥再好好补偿你啊!” 她:“……” 她默默地收下了代明洋给的吃的,瞥了一眼,全都是零食面包之类的,她慎重地点了点头。 考试一开始,全班的人都盯着这两个人,牧落在他们两个还没找上来之前先溜去了考室,李信走过来敲敲她的桌面,“这一次考试是四校联考,你别跟着代明洋他们瞎胡闹。” 她一愣,然后应了一声。 无论这一次考好考差,总得得罪其中一方的人。牧落这样想想,觉得李信说的话其实也挺对。 一周以后就是成绩下来的时候,牧落无所谓,照样吃喝玩乐,唯一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南度又失踪了。 说是失踪,其实她也知道,南度做的事儿也都是责任之内的事儿。 直到小胡告诉她,上校早就回来了,就在北京西郊呢! 她一惊,“怎么回来了?” 小胡说,“首长作战负了伤,也还好,就断了一条腿,没什么大碍。” 牧落很是感谢那条被摔断了的腿。 于是在那个星期天,幸灾乐祸的牧落特意赶了两个小时的公车,转了两次地铁线,最后停在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铁门前。 第一眼看去,除了那道门之外立上的牌子写的那些字儿知道这是个军事区以外,还真看不出有什么特点,五六月份的北京道路两旁开满了郁郁葱葱的榕树,她就在那颗榕树下面,被一位哨兵拦住,“小姑娘你是干嘛的?” “我找人。” 盛 分卷阅读24 乐陵告诉她,小姑娘就得装点儿嫩装点儿无辜,最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最惹人心软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模样到底能不能让对方心软,可她至少知道对方也没有对她不客气,“是家属吗?找谁的?哪个排哪个班?” 哪个排哪个班……她想了想,最后说,“您认识南上校吗?我是她的侄女,听说他受伤了,想来看望看望。”说着,提起手中的水果篮子。 “南上校啊。”哨兵忽然就笑了,“南上校认识,你等等。” 说着,哨兵进了保安室打了一个电话,没多久就出来了,告诉她让她等一会儿,接着就不说话了。 天气有些微微的炎热,她看着这位哨兵穿了一套厚厚的衣服,在大热天里一动不动,额头上的汗顺着脸流了下来也没去擦,训练素质一看就知道是极好。 她笑嘻嘻地塞给那位哨兵一个大苹果,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就听见有人叫她,“牧落?” 她举着苹果回过头,看见一位年轻的士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校腿不方便,听说你来了让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回去吧。” 牧落蒙了,她这么辗转一路就为了来看看他,他就这么一句就把她打发了?这摆明儿了是不想见她! 她把果篮递给那位士兵,笑着说,“那行吧,您也替我转告上校一声儿,要是我今儿见不着他人,明儿个就直接亲自来公安局接我吧!” 士兵瞪大了眼,大概是没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不禁有些好笑,“小姑娘,上校腿上有伤你不是不知道,而且这地方也不让非相关人员进,听话行不行?” 牧落像是听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哟!这腿断了就开始娇贵了?我当年身上吃了三枪子弹挨了五次刀子也能扛着一大活人走十几里的山路,可别告诉我,您家这位上校连一个小女孩儿都不如!” 这话听着实在是太挑衅,士兵无奈,“行吧,我报告上校去。” 牧落笑眯眯地目送士兵小跑着进去,靠着一颗树就开始等人。这等了有大半个时辰,她才终于看见南度自个儿撑着拐杖一步一步地瘸了过来,平日里多威风凛凛的一人,现如今腿上打了石膏,走起路来也没有以往的矫健,相比之下,有种莫名的诙谐。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为什么不肯见她?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南上校高大伟岸的形象在这一刻全都崩塌了。 在保安室里,南度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气氛压抑得其他几个哨兵都纷纷逃了出去,就牧落一个人还有勇气站在那里。 “有事儿?”南度简短而利落的话里,牧落硬是听出了三分无奈七分灰败。 “本来以为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就见不到你,谁知道这么快就见面了。”她笑嘻嘻地把刚才递给哨兵的那个苹果递给南度,后想了想,干脆把整个篮子都给了南度。 见南度不接她的话,她就自顾自地打着太极,“也没什么事儿,听小胡说你回北京养伤了,我这不特意来瞧瞧的吗,别多想啊。” “说实话。” “我上次说的那事儿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牧落及其坦然。 这次换南度不理解了,“什么事儿?” “陪我回云南的事儿,”牧落观摩着南度的石膏,抬起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儿啊!” 南度也不说话了,想了一大半天,直到牧落啃完了一个苹果,才说了一句,“如果我没有任务……” “得嘞!”牧落扔了果核,爽快地说,“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 “……” 南度被气笑了,“你跑这么大老远来就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牧落摇头否定,“我为别的事儿来的。” 南度还没来得及再问,也没有时间再去问下一句,牧落的手已经搂住了他的头,然后就被她按进了她的怀里,耳边响起的是她刻意平稳轻快的声音,“你家侄女儿还得靠着你来教育呢,以后出任务,要事事小心,你知道我的,我能干出什么混蛋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 感受到他在她的怀里身体微微僵硬,她模仿着自己最近看的那些电视剧里,揉了揉他的短的不能再短的头发。 她突然就有些惆怅,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她接下来这举目无亲的一生,也就只有南度了,她想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给南度。 可以是亲情,甚至是爱情。 害怕自己太过矫情,她还拍了拍南度的肩膀,然后放开了南度,连正眼都不敢瞧人家,直接就出门走人了。 一路上心如擂鼓,可是心情特别轻松。 距离她成年,还有120天。 脚下的路仿佛也不像是来时的那么漫长了,回到家里时,她抬头看了看时间,正好晚上七点。 明天还有课程要上,代明洋和盛乐陵都死死地盯着明天的某一个时刻,而她却沉浸于和南度归乡的愿望里。 那一天也许是一个月后,两个月后,又或者是半年后,一年后,甚至是许多年后,但她决计也不会想到,这一天可以很近,也可以很遥远,就像是许多年后她在南方一座温暖的小城里看着回归的候鸟,其实想的不是南度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而是,一直守候在南方温暖灯塔里的她,为什么就迟迟等不到他的回归。 也许那个时候,她就会明白。 南度这些年来对她说过的话无一实现,陪她做的事皆是空谈。 因为他的心里,除了装着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姑娘,还有他的祖国 分卷阅读25 。 第十五章 青梅竹马 代明洋看上去十分紧张,盛乐陵代替了李信的位置坐在了她的身旁,等待着课代表们将一张又一张的试卷分发下来。 牧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胜券在握的代明洋会紧张,但是因为两个人的格外渲染,她也变得十分紧张。 代明洋不放心,“盛乐陵,输了你别后悔!” 盛乐陵也紧张,就盼着这一次能掰回一局,以后再不济也能拿这一回的事儿压压代明洋的势头,听了这话,“知道知道,姑奶奶就看你赢了还能怎么玩出个花花来! 就算是成绩再怎么高出盛乐陵一截,受了贿的她,是比不过代明洋的。 在代明洋得知自己赢了的时候那股高兴劲儿,看得盛乐陵直委屈,代明洋笑嘻嘻地,班里不少人看过来,代明洋得意地扬起了手中的卷子,“你自己说的啊,输了任我处置,咱得守信用不是?!” 说着冲着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她挤眉弄眼,口型是——“干得漂亮”。可一转眼,就突然像是泄了大半的气,和着盛乐陵委屈的眼神儿一对碰立马就给服了软,“这怎么还给委屈上了?多大点事儿啊?玩得起输不起啊?” 终于有男生看不下去了,“明哥,出息!” 盛乐陵抱着牧落不甘心,焉了似的说,“愿赌服输,你说吧。” 代明洋轻咳一声,“那我可说了啊,别说我是欺负你。” 盛乐陵瞪他一眼。 这时旁边一个男生跳出来,轻咳一声,“下面,是我们的代明洋男士诚意邀请盛乐陵女士,这周星期六可否共进晚宴?” 代明洋急了,一脚踹开那男生,“瞎说什么呢!”然后转头冲着盛乐陵满脸谄媚地笑道,“那什么,咱这周一起看场电影,去不?” 盛乐陵给唬住了,“就……看个电影儿?” “就看个电影儿。” “成啊,”盛乐陵立马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地,“看个电影怕什么,你随时告儿我一声儿我都能陪你,丫还来玩儿赌注,”说着又低声自言自语来了一句,“吓死我了。” 青春期的男生女生特别热情,一听这话全起哄了,大家没听见,可牧落挨着盛乐陵近,全都听见了,就是连感情上稍有迟钝的她都能感觉到,代明洋这是设了一个局等着盛乐陵这个傻丫头往里跳呢。 她也笑着收好了试卷,其实有的时候,觉得年轻真的挺好,一起撒欢一起闹,无拘无束自由不缚。她很久以前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每个人的出现都有原因,或许当时不知道,时过境迁才体会”。 譬如如今才明白她之所以遇见南度,不过是缺了一个拉她回头悬崖勒马的人罢了。 北京的春天即将过去,逐渐等来了夏季的光临。六月初是高考的日子,他们的班级隔壁就有一个高三年级,或许是感受到了别人的紧张气氛,班里竟然有不少的人开始议论起他们明年即将等来的一场人生转折。 牧落的确是没有什么想法的,唯一的想法就是,她想做刑警,就算是做不了,至少也得是个法医,和警察沾上边儿。起初她计划的是同当年的南度一样考个军校,可是后来想想,上了军校以后,不仅见到南度也没那么轻松无束,见了面,还要客客气气地对着南度叫一声“首长好”。 这种事儿可做不来。 可这到底也只是一个初步计划了。 这种紧张的气氛一直莫名围绕着牧落,有的时候小胡送她回家也会状似无意地问她明年有没有方向,她的回答通常都是一句“没想好”或者“没方向”。 小胡这是替南度问的,她知道。 自那天后她也没去探望南度了,现在她想着南度腿伤好了又回到阵营里去了也不一定。 小胡晚上来接她的时候,特意给她带了上一次她那模型缺的零件儿,“你那是什么模型?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收好了那个零件儿,“今年南度的生日我错过了,这不是提前备着明年的嘛。” “首长生日在元月呢,”小胡摸了摸鼻子,“你这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不早不早,这模型等我一块儿一块儿的拼好了,再拿去美化修理,我再精心挑选个盒子,也差不多了。” “还是太早了,”小胡说,“况且明年能不能送出去还是个问题呢。” 牧落顿了顿,倒没有反驳。大半年不见南度,常常动不动就失踪的这种情况,她深以为常。谁知道他会在哪里呢?可能就在皇城脚下,也弄不好就跑到了境外。 “你有什么目标吗?”小胡问道。 得,又来了!牧落照常地回答,“没呢……总这么问着,你不累吗?” “首长说了,让我转告你一声儿,要是在高三开学之前还没有目标,就别想着让他陪你去云南了。” 牧落被狠狠地噎住了,以牙还牙,这招儿能不能再新鲜点儿! “那我就认真考虑考虑行吧?” 小胡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开着车,“小落啊,别怪你胡叔啰嗦啊,你能有一个好的前途,首长也就不为你这么操心了不是?” 他怎么就操心了?她追问小胡,小胡却张着嘴开始问她高考的事儿,直到进了门了小胡也不停地催促着她,甚至还从车里探出头,“那个小落啊,高考的事儿你好好准备准备行不?” 她正愁着没能从小胡嘴里套出话来呢,顺口就给答应了,“行,行!”说着说着就关上了门。 这种事儿现在谈及颇有些早,她不关心的事情通常鲜少关注 分卷阅读26 并且计划,更何况是她铁了心要做的事情,任谁也改变不了。 那个周末以后,牧落发现自己的日子仿佛突然就变得清闲了。具体为什么当时说不上来,那一天放学后她才反应过来,合着这是代明洋和盛乐陵不吵架了,自己耳朵不舒服了。 她第二天就悄悄地找李信旁敲侧击,李信正在做课后作业,她第一句话还没出口,对方头也没抬就告诉她,“闹掰了。” 她一愣,“掰了?!就看个电影儿怎么就掰了?” “你问他自己去。” 牧落自然是不会主动去问代明洋的,代明洋到底是怎么做到看场电影儿十几年的友谊仿佛一夜之间全没了的,她也不得而知。盛乐陵每天就拉着她两个人单独吃饭,代明洋只能牵着李信坐在他们隔壁桌,偶尔哈巴狗似的跑上来讨好几句,都换来盛乐陵不屑的轻嗤,代明洋无论怎么唠叨,盛乐陵愣是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的气氛一直维持到端午节放假的前一天,盛乐陵去了办公室抱作业,代明洋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掀桌而起,怒了,“牧落,盛乐陵那臭丫就啥也没和你说?” 牧落正安静地复习呢,就被代明洋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给吓着了,大脑一时短路,没反应过来。 “你就说,她对你说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或者伤心欲绝的话没有?” “……挺正常的。” 代明洋崩溃地捂住脸,头一次飚了脏话,“卧槽!老子亲她都能没感觉,这妞脾气真拧!” “啪”的一声,是牧落书掉在地上的声音。 代明洋奇怪地看着她,“你干嘛?什么眼神儿这是!” “没……没……”牧落讪讪地捡起书,那尴尬的眼神儿看上去还挺纯情。 代明洋不明白了,“怎么了,咱北京大老爷们儿不都这样追女人吗?你可别告诉我你没谈过恋爱喜欢过人,人追你绕来绕去不都这一个套路么?” 牧落下意识地看了看无动于衷的李信,“那什么……还真没有!” “我去!”代明洋靠在椅子上满满的不可思议,“你骗谁呢,你这么水灵一姑娘,还能没人追?” 牧落听了后笑开了花,捏着自己的脸,“真的假的?” 代明洋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你明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告诉你啊,水灵灵的姑娘最招人疼了,”说着笑嘻嘻地把手搭在李信的背上,“是吧信哥?” 李信回头,一片肃杀。 她心思飘远了,想着南度是不是个另类?怎么……每次俩人碰头交锋他都能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凭着这句话,代明洋说中了牧落心里的柔情,一拍即合,“那我帮你打听打听,行吧?” 代明洋大喜过望,拍拍她的肩膀,“够意思!爷稀罕你!” 盛乐陵这人心思简单,说话又直,很容易就能套出话来,牧落都是和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过交道的人,这会儿没问两三句,看着脸色就给把话问出来,结果实在是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盛乐陵说,“落落你知道吗?姑奶奶我从八岁起就有三个梦想。” “学习,学习,和代明洋!” “怎么就让他给占着便宜了呢?当时黑灯瞎火,他到底有没有感觉到我准备凑上前的手啊?要是感觉到了,我这面子往那儿搁啊!” 第十六章 久违故里 大街上的人流量越来越多,五六月的天儿说句温暖都是假话,牧落热得直拿手扇着风,街上已经逐渐开始有与她同龄的男孩儿女孩儿穿着夏季的衣服,到了这个季节她还穿着针织毛衣牛仔裤,全都是来自于小胡的天气预报。 很显然,得到错误消息的小胡也没好到哪里去,上上下下的休闲服全都是早春时的布料。她本想假意生个气唬唬小胡来的,可一看见小胡那额头上焦灼的汗水就绷不住脸,边笑边插着腰,“带我来这儿干嘛呀?” 小胡抬手挡在额前,“你再等等。” “今儿可是端午节,每逢佳节倍思亲,胡叔您就不陪陪家里人?” “我媳妇儿今儿回老家了,我虽然是个司机,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军人,哪里能随心所欲地想回家就回家。” 牧落微微张嘴,想了想后又闭上,小胡太适合司机了,这都快忘了他还是个军人。 她斜睨小胡一眼,“那您上次五一就是随随便便的回了一趟家不是?” 小胡这人,忒不仗义,说走就走,前一天还约好了俩人一起去玩北京城,这第二天就立马改了口风。 小胡被噎住,冒出一句,“五一首长回来了,特意让我回家看看家人的。” 牧落没听出什么玄机,“你这军人可舒坦,别人辛辛苦苦地训练防卫保家卫国,你可倒好,全天下来除了陪着我监视我,别的没干,特务能干的全干了!” 小胡惊愕于牧落什么都知道的同时,又被牧落给怼了,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吧,是文艺兵,军艺团里面我唱歌不算顶好,跳舞也不算突出,就想着转个行,后来……后来就给首长当司机了……上次五一我是真打算陪你去玩玩的,谁知道首长打了个电话,说什么也要我回一趟家。” 两件事儿都给解释了,牧落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儿,这把小胡给弄走了,她又不同着代明洋他们一起闹,可不就一个人落了单……她有些费解,自己闲不下来这件事儿是显而易见的,闲不下来就指定会跑出去溜达,这溜达着溜达着一个人就觉得无聊了,然后 分卷阅读27 可不得去找南度吗? 嘶——她百思不得其解,南度什么时候这么神机妙算了?就料到自己一定会找他?这还竟然是个套呢! 难不成给她下个套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见他的兄弟?她挠挠额头,嘴角溢出了一丝笑。 相对于牧落,小胡在一旁显得很是焦灼,牧落始终持有怀疑的态度面对着小胡今日怪异的行为。 要说起这个,还得从今儿早上说起。清早八晨的她还躺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小胡的敲门声给吵醒,说是要陪她过个端午节,毕竟有前科在,她说什么也不信,最后是被小胡唱歌给唱醒的。 小胡虽然被叫做“小胡”,可怎么也有三十好几,跟个小孩儿似的,玩起来一套一套的。 她闲暇地靠在一个柱子上,等着小胡说的惊喜,对面有个大荧幕,不断闪现着来自****的远方的亲人的祝福,荧幕下面是超市搞活动免费送粽子,这样的配合之下,十分地应节气。 小胡一直盯着那大荧幕,然后她就跟着小胡一起盯着那大荧幕,仿佛能盯出一个花花来。 荧幕不断地变幻着,由最初的纽约、伦敦、巴黎等等世界各地的华裔,到最后的北京、上海、天津、澳门、贵州…… 小胡嘴里念念有词,她仔细一听,是在数着数呢,等到小胡数到“15”时,突然拉过了她,指着大荧幕欢呼着,“小落小落,你看那是不是你们云南瑞丽?!是不是!” 牧落也看呆了,滞在了原地。 那是最具特色的民族服饰,曾经在瑞丽的街市上随处可见,他们用自己的民族语言说着祝福的话。她当年离开瑞丽,背井离乡,可到底一两三年的岁月也没能改变那座小城的大街小巷。 小胡看上去很是高兴,指着中间那套傣族的衣服说,“哎,你是那个民族的?” 这话硬生生地叫她吞回了眼中好不容易矫情一次的眼泪,“……小胡,云南也有汉族。” 大荧幕上是不断闪过的瑞丽小镇的风景,有她儿时踏过的小巷街口,也有她再熟悉不过的山脉平川溪水河流。 她笑了,2000年,在北京这座城市里——久违了,我的故里。 小胡问,你们瑞丽人是不是端午节都不吃粽子赛龙舟的? 当时她就笑了笑,回了一句,我也是中国人谢谢。 小胡又说了几句,问了她几个问题,到了最后绕来绕去,话题竟然被小胡绕到了高考的事情。她心中一阵悲鸣,“这不都还早着呢嘛,到时候再计划也不迟。” 小胡嘿嘿一笑,“首长说了,也不需要你要考到哪座城市,就想问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职业。” 牧落冷哼,“首长说首长说,你当我傻呢,他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打电话给你下命令?!别什么事儿都推给南度!你想问就直说。” 小胡特委屈,“真是首长说的,上次五一临走时交给我让我探探口风,昨天回来的时候又问我打听得怎么样了,我这没问出来我……” 她脑海里突然抓到了那几个字,话都没让小胡说完,“昨天回来了?!” 小胡大惊失色,不自然地握着方向盘,“谁回来了?” “他人现在在哪儿呢?” 小胡吞吞吐吐,“嗨!我胡说的,你别当真,谁知道上校这会儿在哪呢。” 她仔细瞧着小胡的脸色,这人回来了还不让她知道,神神秘秘的。 好奇心害死猫,小胡越不说她就越是好奇,盘问了大半天,直到小胡把她送到了楼下也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最后是小胡一句“首长没回就没回,就算是回来了没通知你那就是临时调配,别瞎掺和了啊!”将她的问题悉数堵住。 小胡这个人容易心软,既然耐不住她的软磨,能说出这句话已经是最大的限度。南度能放下他那边的事情被临时调配回了北京,这事情一定不简单。 她当天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想着为什么南度突然就回了北京,要不是小胡一时说漏了嘴,没准儿谁也不知道他回来的事儿。 ============= 今年的夏天仿佛来得比往年的早,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从写字大楼里出来,南度的肩头就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 谢司令乐呵呵的,“臭小子,一开完会就跑那么快,干嘛去啊?” 南度微微笑了,叫了一声,“谢司令。” “今儿我可没带司机,怎么样,有劳南上校把我这个老东西送回家了。” 谢司令和南父南母同住一个军区院里,年轻时是一同参军,南父是前军区司令,因公受伤就提前退了休,谢司令就升了上来,两个人再加上一个远去的赴职的公安方山,可都是一路走过来的挚友,方山当初没报军校,改报了警院,这事儿他从小就知道,大人们也不愿意说为什么,他也没有去多嘴过问长辈的事儿。南度寻思着,这一送回家,指不定就得被家里那两位人精儿给活逮了。就这么纠结的这一会儿,谢司令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冷哼一声,“怎么,长大了升官了还降不下这身段了?” “哪儿能啊,您这话说的!”南度赶紧开了车门,“您请。” 上了车,南度平稳地开着车,就听见车后座的谢司令发话了,“这次行动,你是总指挥官,可得好好表现,别丢你爸妈的脸。” 南度朝车外看了一眼,又直视前方,“我做我的事儿,怎么就丢我爸妈的脸了?我 分卷阅读28 爸妈也没拿着他们自己的脸去保证这次的行动不是?” 谢司令被气笑了,“嘿!你这小子,伶牙俐齿!” “我这实话实说不是。” “行吧,我就看你这小子还能狂多久,这次行动你可别给我搞砸喽,上面可都是盯着的,要是出了岔子,我一把老骨头了可不保了你。” 南度头脑一转弯儿,面上笑嘻嘻地,“不能啊,谢叔您这正是精神头儿的时候,可强健着呢。” 南度这一口的“谢叔”叫的那个亲热劲儿,一嘴话的讨好,谢司令听了笑了,也知道南度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说这话就是图个保障,不禁骂了一句,“你小子!” 南度也是这恍神儿没看清前方,正要把车开出大门,就看见从旁边跳出来了一道身影,直直地拦在了中间,南度吓得全身血液倒流,死死地踩下了刹车,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谢司令在车后座也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怎么这是!” 南度眼前有些发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那人影实在是太熟悉,的的确确就在他的眼前。 透过那一道挡风玻璃,一张脸笑靥如花,阳光格外刺眼,那笑容却能比过阳光去,他听见,“嘿,臭南度,被我蹲到了吧!” 第十七章 侥幸之心 本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跑来这里的,谁知道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南度这会儿有点受惊后遗症,当即就怒了,开门下车,“嘭”地一声将车门关得震天响,他大步走过去,“你不要命了!” 牧落被他大力地拉到了一边,有些踉跄,可依旧是笑嘻嘻的拉住南度的手,“要命要命,我这不是见到你给激动的嘛。” “什么事儿?” “有事儿才能找你吗?” 南度气得牙痒痒,“这地方离你学校这么远,你当初答应了我要上学重新开始,现在这样不学无术,你对得起的你自己吗?” 不学无术这个字眼儿说得有些过分了,牧落的成绩他不是不知道,他这还在气头上,说完就后悔了,眼见着牧落那笑容一寸一寸地减了下去,忽然有些不忍心,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小孩子是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不假,这会儿一挠头,“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 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头绪来,谢司令坐在车里看笑话,等着那小姑娘什么反应。 牧落嘴翘得比天高,“你知道见你一次多不容易吗?” “我这是运气好才能隔着一个月见你一次,要是换作平常,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见着你人影儿,你说,有了一个可以见你的机会,我能放弃吗?” “你不是想问我志向吗?既然回来了,怎么不亲自来问我?” “怎么?现在后悔啦,不想见到我啦?” “你……”南度想训人,又顾忌着车里的谢司令,最后来了一句不温不火的,“你别瞎说。” 这听在牧落的耳里,却听成了无比坚定的认可,她记得当初他决定要带她来北京的时候,当着那么多大大小小军官的面儿说他不会后悔,她那个时候以为南度重承诺守信用,决定了的时候就一定能做到,说出的话也一定不会后悔,可谁知道,现在看清事实了,说后悔就后悔了。 可哪儿有那么容易,她又哪里是个能随随便便打发的人? 她故意龇牙咧嘴,学着盛乐陵的彪悍,“臭南度,活该你摊上我了,姑奶奶我这辈子就赖上你了,自己哭去吧!” 说完,狠狠地一脚踹上了车轮胎,后又嫌不够解气,又一脚踹上车身,看到一个明显的脚印了才觉得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留南度一个人在原地哭笑不得。 谢司令给看乐了。 牧落一个人气冲冲地走在大道上,这一片郊区还没通车,她是徒步将将走了一个小时来的,早知道他既不领情也不感动,就不该白走这一趟! 后面有辆车跟了上来,车窗滑下来露出南度的脸,“牧落,上车。” “我凭什么!?”刚刚还闹来着,这会儿上了车就等同于服了软,这样岂不太没面儿? 南度词儿穷了,谢司令终于说话,“刚刚不还和我油嘴滑舌的吗,这会儿不行了?” 南度继续词穷,“这哪儿能一样。” 牧落也注意到了谢司令,谢司令摇下车窗,“小姑娘上车吧,这么大一段儿路没通车,可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人。” 谢司令都出门面替南度说话了,牧落小眼神儿看了南度一眼,扭头就上了副座。 这一过程中,牧落与南度没有任何交流,直到离车站不远了,她才说了一句,“前面把我放下吧,谢谢。” 然后南度直接就开过了站。 牧落瞪大了眼,“我说前面把我放一下。” 南度想也没想就说了一句,“顺路,多捎你一段路。” 牧落将信将疑地,这么一捎,就将她带到了军区大院。 谢司令面上平静,等过了大门进了大院里,牧落才觉得不对劲儿,“这哪儿?” “军区大院。” 牧落蒙了,两秒钟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后急了,也不管有个谢司令还在场,阴着脸没好气道,“南度你就欺负我不熟北京路是吧?逮着人就随便乱带!” 谢司令想笑又不好意思在晚辈面前笑出来,于是就绷着脸说,“就这儿停下吧,你小子不敢见你爸妈,这事儿我也有责任,我也省得绕一大圈去解释了。” 说着谢司令下了车,南度赶紧叫住他,按住了不安分的牧落,最后开门下车,挠挠头,说,“ 分卷阅读29 谢叔,这事儿 ,你能不能和我爸妈解释解释,算是我拜托你了。” 谢司令瞧了一眼坐在车里独自生闷气的牧落,哪里还有当初在缅甸时半分不近人情的模样,谢司令的笑突然收敛了,“我当初要你收留她,除了觉得这姑娘可怜以外,还因为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可我怎么听说,你不想让这姑娘入伍呢?还给人武装部的人打招呼!” 南度神色一时有些复杂,“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您那不是怕她误入歧途吗,她要是入了这一行,优秀是一回事,同时不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吗?” 谢司令听后略有思索,浅浅地斟酌一番后,抬头说,“行吧,这些事儿你们自己操心去,你爸妈那儿,我来帮你说。” 南度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叔。” 谢司令提了一口气,“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南度送走了谢司令,没进大门口就倒车走了,牧落哼唧一声,也知道适可而止,昂首挺胸地坐在副驾上,“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说?” 车远离了大院,南度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栋平平常常的房子安安静静的,这才回过头说,“你的伤好些了吗?”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牧落瞪他一眼,“上次五一你不问,现在才想起来问?早好了!” 南度顿住,又说,“小胡昨天带你去广场了吗?” 她心下一喜,“是你要小胡带我去的?” “不是,小胡昨天给我说的。” 嘴硬。 她扬起了笑容,心情大好一扫阴霾,前尘往事尽抛脑后,“这次回来没任务了吧?” 南度神色忽然有些复杂,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眼神状似无意地望了窗外一眼,“没。” “那咱们去玩北京城吧,”牧落一一说着,“颐和园、天安门、长城、故宫,咱都去一遍。” 南度没说话,牧落却一口定了下来,“就这周末,不能拖久了,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就消失走人了。” “我尽量吧,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牧落笑开了花,“那你星期六上午九点来接我,我不识路,劳烦您了。” 她很期待和南度一起度过假期,可以说,她来北京就是为了能和南度多处处,感情这种东西,怎么也得两个人互相磨合,她能对南度一见钟情,南度这人可说不准一定对她也一见钟情。 她满心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等到了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气不错,她特意拖出了一条裙子,穿着休闲鞋,带着个鸭舌帽,一派青春靓丽的打扮,之前就了问了盛乐陵,盛乐陵说,就这样的打扮,活泼不失优雅,阳光不失气质,最适合勾引男人了! 她握紧了拳头,两手相捶,今儿要是不弄出个啥事儿来,就对不起盛乐陵的悉心教导了。 出了门就看见有一辆车停在了外面,她跑过去上了车,“走吧!” “得嘞!” 这声音不对!她猛地回过头,小胡那一张脸顿时映入她的眼帘,她受到惊吓,“停停停!停车!!” “南度呢?他人呢?”她质问着小胡,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首长让我先带你玩着,他随后就到。” 她眯起眼睛,“没骗我?” “没骗你!” 小胡这人实诚不爱骗人,一骗起人来神色就不自然,她瞧着小胡神色自若,也勉强信了,极为不情愿地道,“那行吧,走吧。” 两个人先去的是颐和园,这个时候的颐和园来来往往不少的游客,牧落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些景点,小胡不断地和她介绍着那些千百年来的历史,说起来头头是道,看样子没少下功夫。牧落想,小胡既然还有时间去下功夫,大概就是南度提前和他说了,大概也是托付小胡将她照顾好玩得开心。 南度,大概也不回来了。 她莫名地就叹了一口气,都喜欢了什么样的男人? 她望着湖面微澜,抬手看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她睨了小胡一眼,“南度到底来不来?” 小胡喝着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 她幽幽叹口气。 骗子。 “以前我和他在缅甸时,约过他好几次,可每一次都爽我约……” 小胡静等着她的下文,可听了却觉得心惊肉跳。 “最后一次实在是没忍住,差点把缅甸的大街捅出个洞来,知道为什么吗?” “那时候有个死对头,叫许由山,记恨了我许久,那天正好就两方对上了眼,接着就是厮杀,我一个人哪儿拼得过一群大男人,最后在医院里住了整整半个月。” “本来是可以逃的,可被爽约了这么多次,那时候脑子一抽,就想,会不会我跟人茬架了,他就出现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一刀落下来的时候,南度就真的出现了。” 第十八章 尘嚣有别 市公安局有一个大人物被局长请了来。 具体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详细的不知道,可上上下下的警员都知道,这一位,前几年的那一场中缅警方合作的大战里,是立下了大功的。 一个人,潜入敌营数十年,有朝一日一举歼灭连根拔起,说神了去,就是个传奇。 王局长亲自接待,从首都机场将这位接到局里来,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会议,还是这位亲自召开,这一召开,不仅是市里的领导,就连军区的人都惊动了。 前台的几个新来的小警员眼睁睁地就看到那一辆警车下来了一位男子,一个两个都是伸长了脖子 分卷阅读30 想瞧瞧这位活在传说里的人,本以为是黑靴黑风衣,能气压全场的人,可谁知道下了车来的人,是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男人。 众人顿时气馁,个个都收回了脖子,其中有一位眼尖,“嘿,老王,你就不能躲开点儿,别挡着了嘿!” 那位T恤男人讪讪,一个闪身,身后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果然是黑靴黑风衣,那个男人眉目锋利清秀有余,因为常年活动在缅甸同那毒贩打着交道,明明还是个三十岁没出头的男人却能有一身的成熟沧桑。 这个男人风尘仆仆里来,带着满身的风尘缭绕,紧缩眉头,面色严肃,和毒贩一样危险,也同警察一样正义。 “这人叫什么名儿?” “这你都不知道?岳厘,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别人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做的,啧……” 一双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了“哒哒哒”的响声,走路仿佛都带起一阵风来,前台的那几个看得有些出神,局长亲自引路,等走到一间办公室时,却在里面听到了嘈杂闹腾的声音。 都是一些平常的琐事儿闹到公安局里,本来没什么,可岳厘却是停下了步子朝里面看去。 他伸出手指向最中心的那一处,“那是个什么情况?” 局长招手叫来了负责的警察,问了问情况,那位警察一说起就笑了,“一小姑娘,本来见义勇为逮住一个惯犯小偷,关键在于,她一未成年无行驶证在风景区驾车抓小偷,人是逮着了,自家车也给撞坏了,司机来保释说车是他开的,小姑娘却一口大实话偏要赖在警局里。” 岳厘嗤笑,“警局有什么好待的?” “谁知道呢?那姑娘非不认自家司机,非得说自己就一个亲人,人不来她不走。” “哪根筋不对了。” 王局长一旁听着这话,就问了一句,“怎么着,认识?” 岳厘认真摇头,“不认识。” 王局长笑了,“你小子当我傻?不认识你能问?” “不是什么坏姑娘,就有些没脸没皮,拘她三四天长点儿教训也行。”岳厘说。 王局长愣了愣,“还真认识呢!” 得了指令的那个警察应了一声后,送走了岳厘和王局,又回到桌前,拿起签字笔签了个字后,对着眼前两个拉锯不下的一大一小轻咳一声,“车是她自己开的吧?” 小胡一脸正经,“哪能,我开的!” “……” 难得碰见奇葩,警察默了一下然后说,“那事情就算是弄清楚了,小姑娘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位先生?” 牧落:“不认识。” 警察:“……” “是是是,不认识不认识,您每天上学放学我任劳任怨不应该嘿,今儿不该陪您出来遭罪嘿,怪我命苦,怎么就摊上您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主子哟!” “……” “……” 小胡一偏头就对着警察说,“我家闺女未满十八,心智不全,您别听她瞎说。” 小胡跟着牧落进局子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他才想起首长临走之前,军事训练区的一大块空地上停了一辆直升机,震耳欲聋的声音之中,他听见首长说,“左右这事儿都得让她明白,我不能待在她的身边一辈子,我没有很多的时间能陪着她,她终究还是得靠着自己。” 这番警察被弄得有些好笑了,“先生,这是您的亲闺女吗?监控都录着呢,那么大一车说开就开,这是没撞着人,未成年人怎么了?公民知法犯法,十六岁以上的都得拘着!来个人,走着!” 说着,牧落就被带走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蹲拘留所,说不紧张是假的,以前在缅甸也没干过的事儿现在干了,她也不敢有丝毫的骄傲。她待在一方小小的屋子里,告诉自己,她干的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儿,南度没准儿就能夸夸她什么的。 她真不是故意惹事儿的! 胡思乱想了一整天,最后竟然还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特别安生。 等到再有意识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听得见一阵吵闹,她微微睁开眼睛,听见有人说,“小姑娘,有人来接你了。”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可惜结果实在揪心,她欢快地出了拘留所,看见站在车旁的小胡,还有面色微肃的段晖。 她对与段晖这个人的记忆,依旧停留在上一次他撞见自己和南度的时候,对此人最大的一个评价,不过是那句“侠比三河,风流倜傥”。这样的人,大抵都是面上和善,心里头弯弯绕绕许多,可同时也有较之旁人比不得的仗义与骨气。 这样的人,是和南度不一样的。 脚下的步子缓缓地变得沉重,她颇有些警惕地盯着段晖,视线在他和小胡之间游走,小胡首先走上来,低声对她说,“首长不在北京城,是我拜托段先生来保释你的,你听话……” 段晖笑了,“我不是受小胡的请求来保释你,”他看向了牧落,“我是受了南哥的请求,才将你从里面保释出来。” 牧落现在可笑不起来,勉强地牵了一下嘴角,“谢谢。” “不谢,受人之托,应人所事,更何况是南哥。” 牧落低着头不说话,段晖却问道,“怎么,发现不是南度来接你,失望了?” “没有。” “不用骗我,”段晖失笑,“你对南哥的那些心思,我们哥儿几个第一次见你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牧落抬头看着段晖,段晖的眼睛里有些莫名的东西,她 分卷阅读31 看不懂却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果然,段晖对着小胡说,“你先回去吧,甭担心,我待会儿就送她回去。” 小胡点点头,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开车走了。 牧落脚尖点着地上的石沙,胡乱地画着,段晖拍拍自己的车,“上车吧,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乖乖地上了车,段晖将车开出了拘留所,问道,“饿了一天吧?” “南度呢?” “我哪儿知道,”段晖表示无奈,“他时常神出鬼没的,连叶先进都很少能摸清他的线路。” “你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为什么就抓着南度不放呢?你的大好青春,难不成就耗在了他这样一个一年半载都难见到的人身上?” “平时要是没有任务,他就在北京的西郊训练,哪里会一年半载?” 段晖砸砸嘴,“就算是这样吧,可他这样一个连自己的命都无法做主的人,你耗得起吗?” 牧落答不上了,却说,“南度给你说过要保我,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哪里。” 段晖服了她的这股倔劲儿,“我就算是知道他在哪里也不会告诉你,你也别问我为什么,他的世界里有很多的事情都是不能问的,就连作为哥们儿的我,许多时候都无法涉及。” “南哥是在临走前给我说,说是以防万一,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儿,一定得保住你,讲真,这些年,真难得见他细心一次,”段晖颇有些感慨,“小胡都给我说了你的事儿,小姑娘,挺厉害的啊!可南哥这次,是真出任务了。” “你知不知道,能动用南度这一支力量的,十有八九都是穷凶极恶,每一次都舔着刀尖把命交给国家,这样的人,有时候没有情感依托,也挺好。” 见她一直低头不说话,段晖有些好笑,“不是我说,我刚跟你讲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她闻言抬头,目光渐渐清晰,冒出一句,“所以呢?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吃饭?好饿。” “……” 第十九章 初恋往事 最近的空气中有丝甜蜜的因子,牧落隔空都能预感到盛乐陵和代明洋两个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毕竟她也不瞎,就算是瞎了,这种情愫温度也能将她活活灼伤。就连李信也受不了这突然转变的俩人,时常被扰得心神不宁甩笔走人。 人们常常把爱情最初萌芽的部分称之为初恋,也许这不一定是真爱,也不一定那个人就会喜欢你,可真真切切的却是在人世间初次尝到了情味。 盛乐陵说这个的时候,她很不明白了,“可是代明洋喜欢你。” 盛乐陵就像是在和一个傻子谈话,白了她一眼,“我这话的重点,不在于代明洋到底喜不喜欢,而是姑奶奶谈恋爱了,初恋,你的,明白?” 她撇撇嘴,夏天的来临往往是生命的茂盛,学校在池塘中心养了一群荷花,每每一道夏季虽说是一道风景不假,可也的的确确地招来了许多的小虫子,她挠挠被虫子咬得红肿的皮肤,不是真爱,对方不喜欢自己,她也确实是尝到了人间情之滋味儿,这说的,可不就是她和南度么?再转念一想,南度也曾在那一段岁月里喜欢过许笙,那是他南度这辈子头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难不成也得算成是初恋? 她不是很喜欢这个说法,不屑地哼了一声,“初恋没什么了不起,能走到最后才算是有本事!” 盛乐陵一听这话,向来人精儿的她嗅出了酸臭的气息,手臂往这牧落身上一搭,“哟,咱牧姑娘这算是有心上人了?!” 牧落抬头挺胸,“活了十八年,谁没个喜欢的人不是?” 盛乐陵就笑了,笑得特别坏,和代明洋那副样子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能成吗?” 一听这话她就焉了,扒拉着袖子,“我看悬。” 盛乐陵开始出着坏主意了,“那,我可告诉你啊,就你这身材这长相,就得主攻,一攻一个准儿!” 她挠着手臂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看着远处荷塘的目光也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能行吗?” “试试呗。” 她突然转了过头和着盛乐陵的视线对上了,盛乐陵冲着她挤眉弄眼,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南度,诚然如段晖的意思,得守候等待,可在见面次数本就不多的日子里,细水长流什么的,她就只能暂且搁置一边儿了。掰着手指头也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见到南度了,可时间还长,她得仔细琢磨琢磨。 于是那一天她就这样一直琢磨,上课时书面就停在了那一页,笔握在手上纸上书上一片空白。是李信无意瞥见她呆滞的眼神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她这才猛地醒了过来。 放学后,小胡照例还是来门口接她。上一次的车被她给撞坏拿去修了,小胡最后是不得已才动用了南度的私家车,她也说过不用小胡来接她了,小胡却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理由是首长交给他的任务,没有叫停就不能终止,这是命令! 小胡固执,她也就随了小胡去,就是最后问了一句,“那要是那一天这辆车也被我给败家败完了,你还怎么来接我?” 小胡面不改色,“那咱俩就一起坐公交吧。” “……” 可是那一天却不一样。 那一天放学后是她值日,全班走了她和李信留下来打扫卫生,这个时候已经走了的盛乐陵突然去而复返了,拉着她就是一阵猛烈的摇晃,她清扫在一堆的垃圾全给晃飞了。 李信看着那堆垃圾皱了皱眉。 盛乐陵却特别激动, 分卷阅读32 “落落落落,学校外面停了一辆军用吉普!” “这不正常的事儿吗?”她捡起地上的扫帚,学校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大多数全都是家中权势的孩子,这其中是官宦军人家庭的也不少,每天放学了家长来不及了开一辆吉普来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每天放学,小胡同志就和大众一起等在学校外面来接人放学。 说起这个,她其实很不赞同小胡,每天开着车来接孩子,就和一群家长接小学生一个概念,活活地拉低了她的智商和品位。 盛乐陵一直摇头,“你叔!你叔!” 她听不懂盛乐陵说的话,就调笑道,“今儿怎么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刚刚可看见了,开那辆车的人好像就是你刚开始来班里是送你来的人,你不是说那是你叔嘛!” 话音刚落,盛乐陵就感觉到身边的人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再反应过来时,牧落已经飞出老远,地上一片狼藉也没人管了,盛乐陵这时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道,“哎!我去你大爷的牧落!你书包不要了!” 没有什么能比南度亲自来接她放学更值得让人幸福并且兴奋的事儿了。她一口气跑到了校门口,踮起脚在人山人海之中四处乱瞄,果然看到了一道清冷的身影,低着头靠在车门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她刚想跑过去,却发现本该在自己背上的书包被自己落在教室了,她咬牙跺脚,又折了回去,正巧撞上了追上来的盛乐陵。盛乐陵捂着被撞疼了的胸口,将书包塞给她,“给给给,给你带来了!” “谢了啊!”牧落接过书包,边跑边回头笑道。 这下盛乐陵是真不明白了,笑得那么灿烂,活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这边牧落蹦跶哒地到了南度的面前,扬起头一甩刘海儿,喊道,“叔!” 南度抬了头,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面色潮红的女孩儿,眼睛里掩藏不住的笑意。三个月不见,头发越来越短了,他想,短了也好,那股机灵劲儿全出来了。 他被那一声称呼给逗笑了,“你叫我什么?” “叔啊?” “承认了?” “不你自己说的吗?我就说着玩玩儿!”她笑嘻嘻地推着他上了车。 车离开学校时,牧落还特地探出一颗脑袋,朝着盛乐陵的方向放大了嘴角,眼神一暗,食指和中指并拢抬起放在了额头边。 其实几个人有的时候混得熟了,时常就会有那么几个默契的小动作。就比如方才牧落那一个,就是盛乐陵和代明洋之间时常会有的肢体交流,大多都是互相赞同抑或是达成某种协议。 盛乐陵起初没什么反应,还在愣神之中,之后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今儿上午她对牧落出的那些馊主意,顿时大惊失色,吼道,“你大爷的牧落!那是你叔!!” 牧落可管不了这个,一上了车就扒着南度的头手和身体,毫无顾忌地四处乱摸,南度一把推开她,眼里的警告意思十分明显,牧落瘪着嘴,“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南度推开她,“我很好。” “我不信!”说着她又要凑上前去。 南度操控着方向盘躲开她,问道,“听人说我走的那天,你进人拘留所了?” 她安静且安分地坐回了原座,正色道,“胡说!不带这么诋毁人的!” “谁乐意诋毁你?” 南度这么呛了她一句,事实摆在面前也不能不承认了,她只好自我开解气氛,“嗨,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别放心上,我没什么事儿。” 南度听了,也没开腔,就这么沉默着,考验着牧落的耐力。 她终于讪讪地转移话题,“那什么,难得回来一趟,叫上小胡,回家聚一顿呗。” “小胡来不了,人媳妇儿刚生完孩子,医院里守着呢。” “那……再叫几个朋友,给你庆祝庆祝,死里逃生?” “……” 于是最后南度请来了那几位二世祖。 起先她也问了南度叫了谁,南度就说了一句自己人,她还在纠结着哪些人算是自己人时,答案就自己来敲门了。 当牧落开门时看到李楠段晖和叶先进这仨人站在门外吊儿郎当地冲她打着招呼的时候,她特别想没有风度地把门关上。 并非是讨厌他们,而是因为他们来了,一准要缠着南度,弄不好一激动就去外面独聚,她的计划全都玩完!她就不该提议叫朋友一起小聚。 她挤出一丝笑,门半掩着露出她的脑袋,她警惕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段晖先乐了,“合着把自己当女主人了?你南叔叔请我们来的,能开个门吗?” “啊?南度?”她一本正经地,“南度不在这里,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也高明,小姑娘不欢迎他们的态度也十分明显。 李楠有风度有修养,于是拦住叶先进,“我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儿。南度特别讨厌一个女生。你知道南度这个人,很少讨厌一个人,能让他讨厌的,那就真的是他特别厌恶的了。” 小姑娘眨眨眼睛,是上钩后一脸的洗耳恭听。 李楠又说,“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就是那个女生喜欢南度,含沙射影地四处宣扬她和南度俩人好上了,两个人关系好得不得了尔尔,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而让南度彻底厌恶她的事儿,就是先进那时候出了事儿,碰巧那一天那个女生和南度一起作为学生代表接待外校领导,南度知道先进出事儿了本来是要赶过去的,谁知道那个女生却撒谎说已经 分卷阅读33 了解过情况,说先进没什么大伤,于是去见先进这事儿就这么给耽搁了。” 说到这里,李楠故意停顿了一下,段晖和叶先进就站在李楠的身后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李楠添油加醋地说着那一段往事。 第二十章 一场聚会 牧落很明显被引起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这事儿就被捅破了呗,先进那时候是出的车祸不是摔了一跤,重症监护室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才出来,本想着南度要是早些到,没准儿还能及时,于是南度心里过意不去,就直接和那个女生断了联系。” 这段故事说完后叶先进给了李楠一个大白眼,只有段晖最实诚,拧紧了眉头,对着叶先进说,“我怎么记得是南哥和许笙……” 叶先进赶紧捂住了段晖的嘴。 牧落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楠,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是不懂,于是不情不愿地将门开大了些,边开还边嘟囔,“真能耐,人女生喜欢他还错了不成?” 李楠走了进去,拍拍她的头,什么也没说。 倒是叶先进边脱鞋边说,“这话虽说是没错,可撒谎的女孩子,没几个人会喜欢的,就比如我,我不是个君子,当初可是记恨了那个女生整整一个学期。” 李楠走在前面听到了叶先进说的这话,“噗嗤”一声没憋住笑。 在牧落审视的目光中,段晖弯下腰,不忍心地说,“这次就当是长个教训吧。” 后来牧落才无意在南度的书房外听见了这几个人的谈话,她亲耳听见李楠自己说,“我是一个商人,在别人将我拒之门外时,我要做的事情不是和叶先进一样冒冒失失,直接用武力闯门而入,我应该做的,是要用怎样的言语才能让对方不对我恶言相待,还得恭恭敬敬地请我进门来。” 而这件事儿在很多年后她初入职场时,李楠也教导过她,“当初叶先进的确只是摔了一跤而并非是出了车祸,可南度疏远那个女生的的确确是因为那个女生说了谎致使叶先进和南度的关系差点儿闹僵。其实一件事情的本质只要不变,其他边边角角的一些经过其实本不值得一提,你要做的,就是怎样抓住事情的本质,利用好那些边角,让边角成为本质发生的根本原因。” 一件小事,折射出大的哲理。 也足以证明,李楠其实就是再为当初他欺骗她的单纯找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借口! 她是在李楠他们已经进了屋子后才突然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可又忌讳着李楠和叶先进说的那句撒谎不受喜欢的事儿,就揣着明白装傻,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南度,你的人来了!” 这一声,带着不尽的憋屈和愤怒,清清楚楚地表达到了南度的耳中,正在翻着书的南度走出房门,就瞧见了叶先进摆弄茶几上的那几朵花,牧落眼不见心为净跑进厨房去找做饭的李阿姨了。 “段段呢?” 叶先进头也不回,专注地盯着那几朵焉哒哒的花,“阳台呢。嘶……你个大男人,怎么也学起养花这一套了。” 南度不搭理他的嘲讽,直接走到阳台上,伸手掐灭了段晖手里头的烟,“前一阵子段老爷子可是把我提去审问了啊,问你哪里来的一个洋媳妇儿,我瞧着,你最近就别回家了。” 烟雾缭绕中段晖趴在栏杆上,这地段好,高度正好,风景正好,远处就有一片野天鹅湖,小区绿化也特别上心,一颗法国梧桐矗立在门窗前,枝丫就这么直直地伸了进来,段晖握着那片富有活力的叶片,一用力,就给摘了下来,“什么洋媳妇儿?她爸妈是华裔,人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北京人!” 南度含笑安慰,“行行行,北京人北京人,这话留着给你爷爷解释去,我管不着!” 段晖吐出一口气,“我怎么说也算是异国他乡漂泊了这么多年,丫一回来见五次面有六次都是拿着棍子追我,这窝囊气给受的!” 南度挑眉,“窝囊也得受着,”紧接着话题一转,“我问你个事儿,几个月前牧落那事儿,她怎么进的拘留所?” 段晖朝着厨房望了一眼,“小胡没给你说?” “没。” “怎么进的?这事儿……”段晖说着颇有些为难地摸摸眉头,“这样,我让小楠哥给你解释解释行吧?” 面对段晖如此明显的推脱,他一把揪住他,“是你去保释的牧落,这事儿你要不知道,搁谁都不信,你就坦白了说,是好是坏,总得让我知道不是?” 段晖一向怵南度,这会儿抬头看了看南度的脸色,不算是好也不算是坏,心里没个底儿,就打着哈哈,“那进拘留所的事儿,能有个什么好?” 段晖顶不住南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主动招供,“没多大事儿,小姑娘可神气了,逮小偷开你车,撞坏了,给拘了几天,就这么简单!” 这话里没什么逻辑,可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能听得懂,未成年开车逮小偷? 南度突然放开了他,表情一时之间很是复杂。 段晖十几个人里最小的一个,也是从小最和南度亲近的,小时候在院子里,能一天跟着他南哥长南哥短的,由此也是最懂南度心意的,瞧见他的表情顿时便理解过来,突然想笑,“没事儿没事儿,南哥,别心疼别心疼,今年你生日我送你一辆坐骑,保准儿拉风时髦又招姑娘喜欢。” 南度睨了他一眼,一声没吭地进了屋。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叶先进这人向来是个除了特大事件发生以外都事事儿不爱搭理的人 分卷阅读34 ,可偏偏就爱和牧落过不去,牧落这是顾忌着南度的面子就耸拉着脑袋任由叶先进抢她食儿,扒着碗里的饭,吃得一口比一口憋屈。 南度冷眼看着,最后直接将那盘菜端到了牧落的面前。 叶先进的筷子悬在半空,李楠暧昧地一挑眉头,段晖反而是松了口气。 一顿晚饭吃下来,倒是风平浪静。 晚饭过后,李楠识时务直接带走了叶先进和段晖,段晖临走还不断嚷嚷,“南哥南哥,我刚都胡说的,胡说的!” 等到门关上后,牧落才转过头问正在收拾碗筷的南度,“他说了什么?” 南度让李阿姨扔垃圾去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是在故意支开人家呢。而南度一转身就进了厨房,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不是特别想知道的事儿,她也不去追问,开了电视机就窝在沙发上。节目很无聊,她提不来兴趣,又反反复复地跳了几个台,没什么好看的。 她想了想,心底里其实没有着落,这是一件让人很是无奈的事情。在一场关系之中,她曾经最最忌讳的,便是随着对方的举动甚至心情而走动。换作以往,这或许是一场致命的掠夺与拉锯,而现在,牧落觉得这同样致命。 她起身走向厨房。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她靠在门边上,终于还是让她挑起了话题。 南度低头刷着碗,并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的天色见暗,厨房没有开灯,南度逆光站着,处在一片阴影之中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她颇有些浮躁,“我知道,刚刚段晖也告诉你了吧?” 南度换掉一个碗,“他能说什么?” “说我闯了祸,说我被拘留的真正原因,小胡能替我遮着掩着,可段晖不会。” 话毕,她停下来等着南度的下文,南度始终沉默,她经受不住考验,于是说,“你放心吧,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会还你的。” 南度这次是真笑了,笑里带着些轻蔑嘲讽还勉强掺杂了些真心实意。 “那辆车,”南度说,“也不多,就一百万,给你四年的时间,能还清吗?” “你……” 南度甩甩手上的水,撑在台沿上,眼睛没有看着她,却对她说,“其实你可以骗我,牧落。” 她微微一震。 “就像是这么一件事儿,你完全可以编织一个谎言,我即便是知道,也不会去拆穿。” “相比起那辆车,我其实更希望你能安好。”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上前,伸手,抱住他。 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她说,“南度你就不能抱抱我吗?” 南度当然不会给她回应,于是她抱他抱得愈发紧实,头埋进他的怀里。 就是在走出拘留所的那一天之前,她还不懂如何才能捆住南度,可在那一天之后,她突然开始明白,这个男人,她大概是捆绑不住了。 不是因为没本事,而是因为他心里有许多的东西,都比她重要得太多太多。 她有些难过地想,也许,就连许笙在他的心里,可能也会比她重要得多,她在他的眼里,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是个一过十八,便可以分道扬镳的过路人。 她微微抬起头,始终不离开他半步,维持着紧紧抱着他的姿势,问,“你喜欢许笙是吗?” “我看出来了,她也喜欢你。” 这世上纷纷扰扰的事情有许多,令人伤心难过的也不少,其中之一,就是仰望着别人的过去,承认别人过去直到现在依然还在的那份感情。 南度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付出感情的人,可一旦付出,便是天生的忠诚。 只是万分可惜,她好像得不到了。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南度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也喜欢她?” 第二十一章 生气之源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仔细分析这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就被南度一钢镚儿敲了下来,她疼得放开了南度,捂着额头直吸冷气。 她边搓揉还边想,下手能这么重,南度是不是就没拿她当个女孩子?! “成天瞎想,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有用的。” “我该装些什么?这个年纪想点儿情情爱爱不挺正常的吗!”她皱着鼻子满脸嫌弃地瞪了南度一眼,“还好意思说我,我可都打听过了,你丫当初高中那会儿,为人许笙罚站一个月主席台的事儿我也就不提了……”她瞥见南度脸色一变,慢慢摩挲着往后退,继续挑衅,“那洋洋洒洒一万字儿的检讨当着全校人的面儿念出来也挺乐呵的是吧……哎哎哎……哎哟!” 那些丢人的往事被她这么给扔了出来,南度面上挂不住,对着牧落就是一阵穷追猛打,气势汹汹地吓着了牧落,被南度反手抱着死死地捂住了嘴,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不停转。 一双眼睛盯得她腿软,南度一只手全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捂着她,她动弹不得两手抓着他的手“呜呜”乱叫。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撩动了她的不安分因子。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南度质问着她。 她的嘴被捂严实了说不了话,抓着他手示意先放开她。南度松了手站好,还没等到自己站好,脖子就被牧落两只手强行搂住,狠狠地亲了一口。 那软软的感觉覆上来的一瞬间,南度是真愣住了。 牧落见他没反应,舔舔嘴唇,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猫,“首长,现在后不后悔带了我这么一个麻烦来北京?” 他回转目光看着她不说话。 “晚咯!”她蹭蹭他的脸,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分卷阅读35 。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彻底震疼了她的耳膜,周围全都是尖叫与欢呼,她一个人坐在其中,没有激动到离开座位,也没有激动到放飞自我就好像身旁的盛乐陵。 五六月正是开始热起来的天气,每个人都在篮球场的观众席上流着汗,憋红了脸颊放声呐喊。 她拧起胸前的衣服散了散热,望向远处的高山,不知不觉已经苍翠欲滴,翠色满山。 又是一波尖叫起伏,前面的几个穿着球服的男生也站起来,叫了一句“好球!”。 她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人流量极大的场合,就比如这一场年级组的篮球赛,可如果不是因为其中有李信和代明洋两个人参赛,她宁愿待在教室多背单词多做题也不会来受这份罪。 其实除却她们这一伙高中部的“亲友团”,她发现在场子外面,竟然也围了不少的初中部女同学。 大概是人傻天真总被骗,那群小女孩专注地盯着李信的身影,时不时进了球还要抱成团一起尖叫,那样子就像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疯女人在成团活蹦乱跳。 以前在云南的时候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幼稚心性的女孩儿,从小到大她几乎都能碰见这样的人,那时候还以为是小城小镇没见过世面,现在看来,她的确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那些错误的想法。 想着想着,她又莫名地叹了一口气。 “哎哎哎,你看见了吗?”盛乐陵突然坐下来,指着场子外面那群初中女孩,“就那个,就为首的那一个,初三小姑娘,家里民营大企业,从小就被爸妈疼成了小公主,喜欢咱们信哥喜欢得不得了,女霸王,连信哥见了都得绕道走!” “你可别以为我是说着好玩儿的,那姑娘去年刚一见信哥,天道五雷轰,没到两天就把咱班每个同学底子查得个底儿朝天,我,”盛乐陵拿着食指戳戳自己,“就我,和信哥关系好上了一些的女同学,可全都是遭过她毒手的!这小妮子,姑奶奶我当初就是和她在厕所里撕掐起来的,事后代明洋还说我和别人一初中生小孩儿过不去,忒小气!从小到大,就受过这么一次窝囊气儿,全拜她所赐!” 牧落朝那姑娘看过去,“叫啥名儿啊?” “就是化成灰我也记得!”盛乐陵咬牙切齿,“鹿白瑗,还人称‘小百合’呢,恶心不恶心!” 她故作深沉,“你也别和人小孩儿过不去,和一个脖子以上全瘫痪了的人瞎计较个什么劲儿。” “……” 盛乐陵恨铁不成钢,“我是想提醒你,你要是有什么黑历史可全都得小心点儿,可别到时候被她摆了一道!” 她能有什么黑历史? 有一个吸毒贩毒的父亲,惹上了缅甸地头蛇老杜头,差点儿全家被灭口?还是说侥幸活了下来的她单枪匹马地去找老杜头,拿着命让老杜头重用了她又冒着危险与中缅警力把老杜头一锅端? 她显然认为这并非是常人所能查得到的。警署内部的机密,要是真能这么容易就给查到,那她真得对这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她大手一挥,“借她个胆儿!” 盛乐陵笑了,“哟呵!” 这边李信再次投进了一个球,代明洋趁着空隙,耳语李信,“那小百合儿可在外面看着你呢,待会你怎么逃?” 李信手一抖,篮球没接住,被隔壁班的抢走了。 “哎哟我去!”代明洋恼火地吼了一声,跑过去抢球了。 李信心头涌上一股烦躁。 篮球比赛完了以后,李信混进了班级人群之中,男生们都围着李信,倒是让鹿白瑗一时半会儿挤不进去,代明洋和盛乐陵两个人眼神空中对流,瞥了一眼在人群之外焦急游走的鹿白瑗,顿时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救信哥于水火之中,在所不辞! 盛乐陵从旁边夺过一瓶水就塞到了牧落了手里,牧落二愣子还以为是盛乐陵好心担心她口渴,笑着说,“我不……” 然后就被盛乐陵拉近了人群中心,然后就听见盛乐陵大声吆喝着,“让让让让啊,咱小落落给信哥送水喝了嘿!” 青春期的男生总是对于男女之间的丁点微妙气氛敏感不已,平日都瞧着信哥看人家姑娘的眼神儿不一样,那都是看在眼里憋在心里,有时候回了宿舍就私下议论着“信哥是不是对他那同桌小美女有意思?”今儿盛乐陵算是妥妥地用了众人对美女的八卦心思,气氛一点即炸,一群火气旺的男生纷纷起哄吆喝,搞得牧落一楞一楞的,还来不及反应手臂就被盛乐陵狠狠一推,那瓶水就被推了出去。 被围在人群中央让牧落有些头晕目眩,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敏感地叫嚣,她忽然觉得透不过气。 每个人身上的热气迎面朝她扑来,李信的,代明洋的,盛乐陵的……仿佛是当年的那一把熊熊烈火要把她灼烧,过高的温度让她的每个毛孔急速收缩,那一瞬间,她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没有了欢呼声,没有了起哄声,就连手里的那瓶水被李信接过,就连李信对她说了一声“谢谢”她都没有听得见,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世界在旋转,而她极力保持清醒,就在她差点站不稳跟脚的那一刻,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想回身踹那人一脚,可控制不住惯性地往前扑去—— 落入了李信的手臂之间。 李信的手里还拿着那一瓶水,水 分卷阅读36 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冒着寒气带着凉意靠上了她的后背,她顿时幡然清醒。 因为这个举动,不仅仅是让牧落处于了水深火热,更是让群众的气氛越来越上升,甚至惊动了其他班里的同学看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跟上自己的理智,所以她看不见人群之外的鹿白瑗是什么表情,以此类推也更看不清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南度的表情。 她唯一清楚的,就是她靠在李信的左心房处,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你喜不喜欢李信?” 关于这个问题,盛乐陵缠着她问了一周。即便是李信事后也解释过那是躲避小百合的缓兵之计,可总是有人爱拿着这件事儿来调侃他们两人。 牧落不爱解释,也就任由着这件事往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那时候班里有个特别皮的男同学,牧落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最后和代明洋盛乐陵两个人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从小和李信一起长大,事事比不过人家心底里不平衡,所以逮着人李信一丁点黑历史不放。这种人,一般被称之为“小人”。 小人有个人模人样的名字,叫做宋文理。这人一向是嘴上不放过人,得理不饶人的典型例子,牧落没和他打过交道,有的时候也特别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不生不熟地他还能拿着别人的事儿说得津津有味。 以往她就瞧着宋文理这人针对李信,可自从那事儿过后,宋文理就莫名其妙地开始针对她,酸话一大堆,处处戳人心窝。她是个动手不动口的人,除了偶尔和南度吵吵架用词损点儿引他注意以外,几乎鲜少与人对峙。 要知道,在老杜头的手下做事,有动嘴的时间,她怕是已经没命坐在这个教室了。 第二十二章 恶人道歉 她想着自己要是哪天忍不了了,就把这人拖出来找个没人的巷子暴打一顿。可她没想过自己的忍耐力还挺好,忍过了他一个月也没把他拖到巷子里打一顿。 盛乐陵说,“落落,你脾气可真好。要换做我,早就和他不知打了几百回合了。” 于是那一天的晚上,她给南度打电话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南度你知道吗,今天有人说我脾气真好。” 南度在那一头沉默了半晌,最后说,“现世道爱说假话的人其实有很多,你不用每句话多都放心上。” “……” 她决定转移话题,“南度你不想我吗?” “不想。” “可是我很想你。” “嗯。” 这……叫她如何继续话题? “南度你知道吗?我碰上了一个同学,挺逗的,就那种爱当着别人的面儿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的人,说得特别难听,什么‘转校生就是个社会败类,犯了事儿才会转校不然好好地转校干嘛’,再不是就是‘长得好看的转校生据我所知都不是处,都是……’” 原本是一直憋在心底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她忽然顿住,接下来那些难听的话,就连她也羞于启齿,实在是不明白当初宋文理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 她还在想着该怎么样圆回这个场子就听见电话里南度的声音带着怒意,一字一句,“这是谁说的?” 她没想过南度会有这么大反应,顿时就怕了,戳着被子上的纹理,“就……就那么一个让人讨厌的同学吧,没事儿,我同学已经教训过人家了。” 那也是无意间听说的,说是李信在宋文理说出了那些话后,比她先一步在宿舍合力代明洋两个人将宋文理给揍了一顿。 说实话,当时她就觉得,这两人,忒够意思! 南度说,“那行吧,这么晚了,你好好休息。” “哦。” 正要断线的时候,她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真不想我啊?” “不。”南上校特别坚决,然后下一秒就挂了她电话。 她拿着电话有些无措。 南度挂电话时明明是在生气的,所以明天他不会举着长枪大炮去找人家吧? 她惴惴不安地过了一个晚上,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人南度就直奔校长办公室,落了座劈头就是一句,“您上次把牧落支去贵州的那件事儿我也就不跟您计较了,您不放心她做出此举我能理解您,可是再怎么人也还是一个小姑娘,也是清清白白做人,我是什么样儿的人您不清楚,她要是做了错事儿我能让她继续待下去?” 校长一口茶梗在咽喉间,瞪了南度一眼,似是在责怪他的举动不甚礼貌。 “您不是一直向我保证在校期间一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刺激的吗?怎么,他们班里的人把这话说成什么样儿,都传了这么久的谣言了,您知道了也不管管?”南度最后又瞎胡扯了一句,“昨儿个咱家小姑娘还打电话来给我,受的刺激可不少!” 校长也自知理亏,“这事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管还不成。” 南度起身就走,无情地戳穿,“您要是这会儿偏了心,我做不了什么,我那几个兄弟可保不准儿。” 校长一噎,“知道知道!快滚!” 几句话的功夫,南度速战速决,连一分钟也不愿多待的模样,校长终于没忍住,“臭小子!” 要是真论对错,自然是宋文理的错。要是追究罪责,也不是没有最好的理由,李检察长家的儿子和代参谋长家的儿子把宋秘书长家的儿子揍了一顿,这件事情之中大大小小的起因经过,把人叫到办公室一问就清楚。 校长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聚齐了 分卷阅读37 三方的家长,唯一没叫的就是牧落家的,要是请来了,本想从轻处理的事儿,到时候指不定得出什么岔子。三家军官家庭,都是大场面下历练下来的人,沉沉稳稳地往那一坐就是气场,唯一不同的,就是代参谋一到,了解情况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代明洋给揍了一顿,面子既已给足,又来上一句,“这恶人该打,我和你妈就不和你计较了,可你臭小子这么小就学会打架,今天不教训你小子让你涨点儿记性,明儿个就要爬你老子头上给你老子下马威了!” 这话把宋秘书长说得七窍生烟,自家儿子犯的错就摆在那里,在场的家长里又有一个检察院来的,只能回头就是给自家儿子一耳光,吼道,“道歉!” 宋文理这才唧唧歪歪地朝着坐在沙发上跟个二大爷一样玩着手指的牧落,声音极低地说,“对不起。” 牧落也不怕得罪人,歪头一笑,把手放在耳边,“你说什么?!” 宋文理咬紧了牙,“对不起!” 牧落笑得阳光灿烂,“没事儿没事儿,以后啊,多学着你爸一样做人,好好说话,好好学习,知道了吧?”不然这次是李信和代明洋,下手还算轻的。 宋秘书长也是挂着虚情假意的笑,“牧落同学,这次是我家儿子的不对,以后在班级里,还是好同学好同学!” 牧落来之前也听着盛乐陵给她说了这几个家长的德行,果然是印证了当时她评价宋秘书的一句话——“须臾奉承,做人不诚”。其实见的多了,她也就麻木了,于是她顺着宋秘书的话就说了下去,“行行行,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好说。” 牧落偏头去看一边的代明洋和李信,代明洋冲着她笑,眼底里有狭促的意味,反观李信和李检察长,俩人就像是闹了别扭似的,谁不理谁,李检察长阴沉着脸,风度挺好脾气倒是没有发作。 怎么觉着,代明洋和他爹就像是患难兄弟,李信和他爹就像是仇人了呢? 她转回头。 出了那道校长办公室的门,李信和他爸走得最快,代明洋和他爹嘻嘻哈哈没完没了,她低着头深思这一场道歉和南度到底有没有关。 宋秘书从后面牵着自家儿子走了上来,对着她的语气没有和刚刚人前的亲切了,反倒是带着几分试探,“同学,怎么没见你的家长呢?” “我是孤儿。”她实话实说,可总有人不信。 宋文理轻嗤一声,“孤儿还能转学呢?入学那一道程序也过不去的吧?” 她把南度那事儿搁在一边,认真地说,“那是个认识的叔叔帮我办理的。” “叔叔?”宋秘书笑道,“什么样儿的叔叔啊?” “就……一个人特别好的叔叔。” “是认的?” 这一句“认的”在尾音上翘的时候,她被激怒了。她实在是太明白在这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在官场上,有个什么小情人儿,当官的怂就对外称“认的”一个干闺女,可那背后干的龌龊事,下级就比如是宋秘书,纷纷都是睁眼闭眼心照不宣。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就连思想也达成共识,当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听不懂,故意套她话让她承认他自家儿子说的不是歪理都是实话,这一次着实冤枉了他。 她回头看了看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又看了看这对父子,一句损人的话还没从口里出来,就看见楼道拐角处突然闪出来一道人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段晖! 段晖急忙忙地跑过来,扒开了这对父子,一把搂住她,她懵了。 耳听段晖说,“臭丫头!你爸生前好歹和我是最好的兄弟,你出了事儿也不和我说一声,万一哪天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给你死去的爸爸交代!?” 这话说得精妙。一来是交代了自己和他的关系,一来又撇清了宋秘书刚刚对一个小女孩儿说的混账话。她突然就很感激段晖替她解的这场围。 段晖眼角精光一闪,“哟,宋秘书长啊,怎么着啊,就您家的孩子欺负我侄女儿啊!” 宋秘书长怎么会不认得段晖?段老首长家的宝贝金孙儿,在北京的好几个大型的商业计划项目里,就是以段晖李楠为首的投资方。书记也在他的面前无意提起过,这段小少爷这几年归国回国内做项目,年纪轻轻雷霆手段次次稳赚不赔,搅得西南地区商场风起云涌,这一次投资新项目,要是做好了,这市里的经济一准儿能往上涨好几个百分比。 宋秘书长意识到后,当即就笑起来,“这次是我家孩子不对,这不,已经教训过他了不是!” 段晖微微一笑,风度尽全,“也不说别的,我这侄女儿在她爸生前就是放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宝贝儿,我照顾她,肯定也没有那个让她受委屈的理!” 秘书长那叫一个憋屈,牧落扯过了段晖就往学校外面走,等到两边没人了,“你怎么来了?” 这会儿段晖倒是没了刚才的较劲儿,猴精儿似的笑了笑,“南哥让我来的。”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那不是怕自己动手吗?瞧着我脾气好,能周旋开,才让我来的吗?” “你走吧,再见。” 段晖惊愕,“就……这么让我走了?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 “再见。”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嘿!小没良心的! 第二十三章 预约周末 她纠结了一个下午,抓耳挠腮地想了许久也说不出来个什么感谢的话,一本书翻得反反复复,想法没有,倒是惹得一旁的李信带 分卷阅读38 着询问看了过来。 等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盛乐陵和代明洋一贯第一个冲出教室,她看着慢吞吞收拾东西的李信,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啊。” 李信点头。 她心事沉沉地走出了教室,不出意外地在校门外看见了南度的身影。 有南度在,她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话题转移,一门心思全在他身上了,这下她将那些琐事儿抛之脑后,笑眯眯地走过去,“稀奇啊,能在这儿看见南上校。” 南度:“上车。” “家里做饭的李阿姨请假回家了,母亲生病了。” “知道。”南度替她开了车门,她弯腰坐了进去。 “我给你露一手吧,李阿姨走了有两个星期了,我都是这样自己照顾自己的。” 南度单手撑在车窗上,在她说了这话后也没什么表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南度回头,“怎么?” “开车能不能别走神儿?” 南度轻笑。 牧落也没追问,望着窗外,这时正好红绿灯前,旁边停了一辆车,车后座突然伸出一颗脑袋,“落落!” 这声音太熟悉,牧落下意识就想到了盛乐陵,扭头一看,果然是她,于是也笑着回了个招呼。 红绿灯过后,那辆车率先开走,盛乐陵傻乐着和她挥挥手告别。 南度随口问道,“同学?” “嗯,”她举起手也挥舞着手臂,“关系还不错。” 南度瞧她她一脸神清气爽,却忽然动作一顿,然后收回了手,双手交握有些不自然地搅动,她说,“那个……我问你个事儿。” “说吧。” “就有那么个人是吧,然后就比其他人对你好那么那么多,我就想着……这人情总是要还。”其言外之意就是让他帮忙想个法子。 她的这个问题特别难能可贵,虽然问得有些别扭,可南度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谨慎地说,“看看人家喜欢什么,送个礼物也行。” 她又纠结了。她并不知道李信和代明洋喜欢什么。 车内突然变得沉默,俩人各怀心事,纷纷心不在焉。 等到快到家的时候,南度突然叫了她名字一声,她等他说话等了半晌,直到下了车了才没忍住问,“你刚到底想问什么?” 南度平静地说,“没事儿,就突然想起你上次考试了,想问问你成绩来着。” 她奇怪,“那问呗。” “我后来又想起来,我当时从小胡那里了解过了,问了也白问。” “……” 冰箱里有些食材,她一股脑全拿出来了,在厨房洗菜的时候总觉着心里哪里别扭,经过餐桌时才想起上次自己对南度的霸王行为,顿时心里的别扭劲儿更甚了。 当时也就是玩心大起没觉得害臊,现在想想,实在难为情。 想着想着,莫名其妙地开始在脑海里仔细地勾勒着当时的细节,当时因为紧张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现在全被自己无限放大,疯狂地侵占她的思想。 于是,手底下切菜的声音震天响,就像是想要掩盖某些不断恐惧起来的情绪。 她尽力不胡思乱想,轻吐一口气,甩甩刘海,给小胡打了个电话。小胡也正碰上和自家媳妇儿闹别扭,媳妇儿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家里没人开火,她打电话的时候小胡的肚子正闹“革命”,一听她叫自己吃饭,就顺口应了下来。 她舒了一口气,餐桌上如果有了另外一个人,这种尴尬大概能缓解很多。她善于粉饰太平,却不善于粉饰自己的内心。 小胡同志见识过她的厨艺,每次都是赞不绝口。她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甚至连个像样儿的母亲也没有,自她有记忆起,她就只记得自己有个父亲,父亲总是每天邋里邋遢地,夜里出去白天回来,每次回来都给她带回一周的吃的,她那个时候就慢慢地摩挲着自己下厨,从无味到有味,从勉强能吃到厨艺精湛。 一晃眼,当年那个搬着板凳站在灶台前笨拙地挥舞着锅铲的小女伢子,现今已出落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在厨房捣鼓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最后摆上桌的就那么几道家常小菜,小胡是饿虎扑食,也不和她客气,两大碗饭吃得精光。 她边吃边看南度,相比于小胡的吃相,南度实在是优雅了太多,甚至优雅得让她差点觉得自己的饭菜不合他老人家的胃口。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也不停下来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荤菜,然后又是一筷子,那眼神儿就是在逼着南度吃下去。 南度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小胡哭笑不得。 南度一口一口吃完了她夹的菜,她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米饭,犹豫地问,“这周末我和几个朋友去爬长城,你去吗?” 桌上有两个人,可这句话很明显是在问南度。 小胡知道南度鲜少会有空余时间陪着牧落,可他也知道牧落有多想南度陪着自己,只怪自己一向嘴笨,叫自己遇着了这样的状况。小胡举着筷子夹菜,却突然之间就吃得没有刚刚的尽兴了。 牧落等着南度的回答,南度也是沉默着低头吃饭。 两个人就这么胶着,南度去不成是一定的,而她分明知道却像是非要得到南度的一个回答,不懂事儿地僵着倔着那股劲儿。 空气之中冷凝了水分,小胡大气不敢出,脑子里就想着怎么解开气氛,缓了缓后放下碗筷,“嗨,就这么个事儿!我陪你去,我知道有座山岭,爬着又陡又险……” 小胡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牧落的心 分卷阅读39 思压根就没在他身上,一个劲儿地瞪着上校。 明明这样的一个过程短短不过一分钟,可她却觉得特别漫长,长到她快要等不下去,眼神儿软了下来,也快要举手投降。 她吸口气,刚要替自己开解,就听见南度说,“行。” 她猛抬头,心里却像是有漫天烟花炸开了她的心房。 小胡惊魂未定,连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转头对着南度说,“我刚是真怕小牧掀桌子摔人,难为您了,工作这么忙还得抽时间陪她。” 南度就特别奇怪,“我那天是真有空,最近没任务,上级给了一周的假。” 小胡当时就懵了,“不能吧,我记得您……” “行了,”南度把小胡推出门,“赶快回去吧,记得把媳妇儿好好哄哄。”小胡心头有梗还没等到自己把那梗问出来,南度就关上了门。 夜幕已下,房子周围除了一盏昏黄的路灯之外别无光源,南度关上门的时候无意之间就想起了,牧落是怕黑的。 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现在想想,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转首去看屋子里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的人,果然,一室通明。 牧落已经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不管南度会不会临时给她出什么岔子,南度答应了她,就说明他认真想过这事儿。 什么“周末和朋友”?趁机和南度单独相处才是她惯有的思维,南度要是拒绝了她,至少她还有一群所谓的“朋友”,她也总不至于在南度面前输得太狼狈。 她听见南度关上了门,穿着拖鞋走在地上的声音,瞥见他慢慢吞吞地踱到电视机旁坐下看电视,心里安然未恙。 就像是昔日她身处混沌时,巨大的压力之下不得不日日抱着刀枪入眠时,是南度的出现给了她对未来的希冀,也是在她亲眼见识了老杜头剁掉了一个特种兵的手挖去那个人的眼睛时,她开始理解南度的身不由已。 当初的那一份为之动容,如今她怎么忘了? 南度就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99年的电视机不同于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的卫星电视有各种各样的频道,换来换去,总是那么几个央视频道,他觉得乏味,索性扔了遥控器,对着走来走去依然忙活得莫名其妙地牧落说,“我调职了。” “嗯?什么?”没听清的牧落从厨房探出头,“你刚说什么了吗?” 南度盯着面前的电视机笑了笑,“我说,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第二十四章 身份 当牧落扯着盛乐陵问自己穿哪一件儿衣服好看的时候,盛乐陵几乎是端坐在沙发上,神色严肃地对她说,“你别慌,先坐着。” 一个鲜少乐于打扮自己的女人突然有一天就开始梳妆打扮起来,这样的一反常态,盛乐陵再清楚不过,左右不过是为了男色。这件事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盛乐陵自然愿意帮忙,可这人要是牧落,盛乐陵就不乐意了,说得痛快了,那就是相当不乐意。 盛乐陵的家教是一辈一辈祖宗流传下来的伦常事理思想,俩人亲叔亲侄怎么能在一起呢?!牧落年少不知方寸,世间男的这么多,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自家的叔叔?!对方是个叔辈也就罢了,怎么还是个特种兵?! 代明洋告诉她的时候她还不信,代明洋就说,那个男的叫南度,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代明洋不阴不阳地说,“我怎么知道的?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我老爹这人一辈子夸过几个人?就南家那儿子给我从小夸到大,小时候夸人机灵聪明要我多学学别人,长大后被选进了特种兵就夸人顶天立地男儿本色,我从小活在这人的影响之下,可见面的次数却一直寥寥无几,就记得个背影和模糊的样子,要不是牧落,我还认不出来呢!” 代明洋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盛乐陵却只听见了“特种兵”这三个字。代参谋这想教育儿子,直接把人南度的身份捅了出来,虽说是不对,但说的却全是事实。 在她们家叔辈里也出了一个特种兵,一年难见人影,23岁的时候娶了个媳妇儿,24岁当了父亲,自己妻子生孩子的时候都没能赶回去,后来是他的妻子坐完了月子后抱着孩子爬山涉水地去找他,在那个时候,还没有那么方便的交通工具,是她的这位婶子就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训练营,那是她的叔叔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孩子满周岁的时候,她的叔叔因公牺牲。家属得到的通知里,没有那么多的死因,仅仅就那么几个字——因公牺牲,多余的都没有。她的父亲是上级,她曾经无意间听到过自家父亲在一次和领导谈话中哽咽地说起这位叔叔的死因——在那一场野战中,她的叔叔和敌方的一名特种兵相遇,两个人搏斗之中,他就比对方晚了那么零点几秒被割破了喉咙,而他的队友也恰恰营救晚了那么零点几秒,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友被割破了喉咙。父亲还说,他的这位兄弟临死前已经说不出话了,就还记得一个劲儿地紧抓着一直藏在怀里的那块带血的平安锁,他还想着,等到那次任务结束了,就把这块平安锁送给自己的儿子。 那封遗书,送到婶子的手里时,婶子抱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儿子什么都没说,就说了一句,“我知道他工作特殊,我不怪他抛下了我们母子,真的。” 盛乐陵那个时候就想,这样的工作,是不是每一次都是拿着命去没想拿着命回?她的 分卷阅读40 婶子固然伟大,可一个女人的一生,此后就只能献给一块冰冷的墓碑了。 牧落乖乖地在盛乐陵的面前盘腿坐下,在她审视的目光之中扬起笑容,“怎么,这件不好看?” 牧落这笑容太过无辜耀眼,盛乐陵没由来地就心软了,可下一秒又挺直了腰板,斜睨着她,“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你的叔叔?!” “知道啊,”牧落拿着一条裙子,“这件呢?和这件哪个好看?” “这件吧,”盛乐陵下意识地就挑了一件儿自己看得过眼儿地,但又很快明白了自己被绕开了路,“你别打岔!我问你话呢!” “我回答你了啊?” “什么?” “我说我知道啊,南度是我叔叔。” 盛乐陵一噎,这么坦然反弄得她有些不坦然,“你……你知不知道,特种兵是干什么的?” “知道啊。” “那你知道不知道,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就算人是你的叔叔,你们俩……就那什么吧啊……冲破枷锁了……在一起了,可人是特种兵呢,你耗得起吗?!” 牧落听出了盛乐陵的话外弦音了,放下了手里的衣服,正视她。俩人大眼瞪小眼,坐在客厅里僵了一半天,最后牧落皱着眉,“他不是我叔叔。” 盛乐陵显然不信,嗤笑一声,“得了吧,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血浓于水你知不知道……” “我俩就是互相叫着玩儿的。”牧落哭笑不得。 盛乐陵尴尬了,反应极快地收回了所有惊讶的表情,轻咳一声,“我这不开玩笑不是……咱重点不是这个……你自己说,男方是不是特种兵?” 牧落满脸骄傲,“是的。” 盛乐陵简直服了,“特种兵可不是说着好玩儿的,谁知道你哪天见到他就是最后一面了呢?你能不能清醒点儿?” “我很清醒,”牧落满脸正经,“我,牧落,喜欢他,如果可以,我想成为他的妻子。” 而盛乐陵则是觉得她无可救药,瞧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她装作看不见,只是心里微有些感慨。 没人知道,南度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知道南度这个工作的危险性,可是他喜欢的事情,她又怎么会嫌弃。 北京一场大雨过后,冲刷了不少的尘埃,雨后初晴,城市里爽朗悦目,有路人骑着自行车一路叮叮当当地穿过胡同口子,这个点儿上了,每家每户开火做饭,香味交杂,小孩子的嬉闹声渐渐平息,正当午的太阳晒上了头顶,她满头是汗地爬着长城,要不是南度在前面牵着她走,她铁定甩手不干了。 真累人嘿!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垛口,脚底板生疼,也无心欣赏周围的自然美景,一顶白色帽子歪歪斜斜地戴在脑袋上,南度走过来替她戴正,“这就不行了?” “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句话她总算是见识了。 “没来北京那会儿,你身体素质也没这么差劲儿。” “是是是,”牧落灌了一口水,“您每天训练,谁能赶得上您那变态的进程,把你得意的!” 南度也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笑着不说话。牧落抬头去看他,正巧看见他仰着头喝水的动作,好巧不巧,两人今天竟然一同戴了顶白色的鸭舌帽,一开始她和八爪鱼似的挽着南度的手不肯放,谁不知道的人还误以为俩人是情侣。 刚到脚下时,她欢脱地拉着南度就要开始往上爬了,南度就拦住她,问,“不等等你的朋友吗?” 她一愣,眼睛都没眨一下说,“他们……早爬上去了,咱去追他们。” 南度很显然是识破了她的鬼话,也很显然是不愿意同她计较。这会儿牧落累了走不动了,就拖着南度的手臂继续前进,南度被拖得无奈了也会说一句,“你要是不想爬了,可以随时停止。” 可每每都换来她一句坚决的“不!” 是后来南度在她被热得昏头转向神志不清地时候说了一句“你这样还怎么做警察?”惊醒了她。是啊,这点儿耐力都没有,她还怎么做警察?被磨灭了的斗志瞬间又被南度的三言两语给撩拨起来,她打起精神,“你说得……” 那个“对”字还没有说出口,她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她想做警察这事儿,也没和小胡说过,没人知道的事儿南度又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有了通天意的本领? 大概是预测到了她的反应,南度开口解释,“你们填写过高考意向调查,我问过你们班主任陆海了。” 她干脆坐上了垛口,南度见了怕她重心不稳栽下去,赶紧上前扶住她,她却趁机借着高度搂住了南度的脖子,说的话也是和他的话题不相提及,“上次你问我有没有谈恋爱,你是以哪种身份问的?” 她靠他靠得很近,人流喧闹,来来往往,她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相信南度不知道她的心意,她从不掩饰自己对南度的感情,就算是个傻子白痴也能看得出来她牧落喜欢他。她就是想告诉他,自己孑然一身孤孤单单地跟他来北京,不是图一个新生活,而是图一个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哪怕他是个军人,哪怕他今后有可能陪自己的时间寥寥无几,她就是想得到他。 这样的心思,他的发小叶先进段晖李楠看得出来,就连一个谢司令也能看出来,南度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她都不信。那么她就得寸进尺地往更深的地方想,如果他知道,却又纵容自己这样的行为,是不是说明在他的心里,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南度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抱住她, 分卷阅读41 她的双手搭在他的两肩,南度甚至担心她的安危两手抓着她的手臂,“你先下来。” “哪种身份?”她不依不饶地问,南度的动作换得了她更加激烈的反弹,她直接抱紧了南度,“你说不说!” 她听见南度说,“监护人吧。” 然后把她整个人都从垛口上抱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无理 南度抱着她的姿势尤为尴尬,她如同一只树袋熊紧紧地攀附着他,彼此的身体头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紧贴,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来自南度的体温。空气在两个人的互相交换的眼神之中流动,她率先红了脸,跳出了南度的怀里。 她不敢说话,现在这情况自己一说话难保不会结巴,脸红得发烫又不敢面对着南度,可要是直接掉头就走那就真的丢人了,于是她只能低着头立在南度面前,为了缓解气氛,还说了一句,“我饿了。” 她的表情千变万化,南度终于没忍住,也缓缓地笑开了。 她承认自己有的时候挺怂的,表面上说得威风凛凛,可实际行动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面对南度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可以说,这个例子从未被谁的出现而打败过。她有的时候无聊了就会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南度面前掰回一局,就比如南度每一次关心自己的事儿时,就应该有骨气地说一句“不用你管,我能照顾自己”之类大言不惭的话。 可是很多时候她也会想,南度这样一个鲜少这么仔细在意别人事情的人开始担心自己了,她又怎么舍得阻止?换而言之,如果给她一个机会让自己和南度拿着枪对峙,那么首先败下阵来的一方,一定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埋头吃饭的牧落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特别吃亏。在云南的时候,她怵过谁啊?哪一家在公开场合说了自己父亲的坏话,她能一个人杀到别人家门口去讨教说法,一座茶楼五个伙计被她一个人打理得井井有条,哪条街哪条巷的没有在夸她牧老三家的女伢子是个人精儿?! 风水轮流转,混世魔王在南度这里栽了跟头。 桌子上气氛太微妙了,她心里头没底就开始聊起天儿,“最近见你挺频繁啊,部队里给假了吗?” “嗯,”南度回答颇有些敷衍,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无情地破灭她的希望,“可是训练不能荒废,大多的时间还是在营里。” 她不乐意了,“一周还没个一天半天的时间陪人,真抠门儿!” 南度不是很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盯着对面的人吃得慢慢吞吞,他眼角一跳,说,“你真想做刑警?” “对啊,”她嘴里包着东西说话也含糊不清,听及后抬头看他,“怎么?” 南度转移了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走这条路会很辛苦,你不一定能坚持。” 她觉得好笑,“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南度思索了一下,很认真地对她说,“你这样特殊的情况,不会等到大学以后,也许在考进警校之前,要么直接将你淘汰,要么情况好一些,会为你设置两道程序,心理医生和毒品测试,你能接受吗?” 她不说话了。 “不能?”南度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可是按常理,你根本没有可能接受这测试,因为你会被直接出局。” 她的确在那一段不堪的日子里,见识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可到底碰没有碰,似乎也就只有自己知道。 南度相信她,可没有理由所有人都相信她。 她突然之间心情寡淡,肚子还是很饿,却再没有了胃口,她说,“行了,付钱走人吧。” 送她回家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窗外的夜景同她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陆地上的灯光可比天空繁星,她来北京的时候,孑然一身带着一个自己就这么来了,不过是因为她想远离家乡的那些是非流言。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想离开那些纷杂扰乱的生活,她也不想再去接触当初的那些惊心动魄。 所以做警察干什么呢? 就像是她那时身困沼泥时遇到过一个人,他告诉她,这些事儿,不外乎是拿了命去做赌注,可你怎么知道,这场赌局你是成王还是败寇。他热爱于生死的赌注,也有那个信心将这场赌注胜利到底。 他们是一样的,同类的人。只是他过于狂妄自大,她却是真真实实地渴望着公平。她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伟大,而她也只不过是不喜欢别人和她走一样的路。 临走时,南度叫住她,她回头,南度下车一只手搭在车顶上,说,“我刚刚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过吧。” 她自己给自己生的闷气却发泄在南度身上,她背着手正儿八经地说,“你高中那会儿不也追过人家许笙吗?” 南度:“?” “那我高中喜欢人有什么错?这前车就摆在那里,我凭什么不能学?!” “你……”南度努力地跟上她的思维,“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转移话题什么意思! 白天他说他是她的监护人,好家伙,现在才突然想明白,合着原来在别人心里俩人就是监护责任关系呢! “我就想谈恋爱,我喜欢人家,人又挺喜欢我的,我凭什么就不能谈恋爱了!你高中不谈,那是你没本事追不到人家!换到我这儿,我比你顺利,你就嫉妒啦!” 还监护人呢!去你大爷的监护人! “我告诉你南度,我想和谁谈恋爱就谈恋爱, 分卷阅读42 你凭什么管我!你管不着我!谁拿你当监护人了!谁要你做监护人了!你要是今天发了话我明天就搬出去,和你一干两净省了清净!” 我就想和你谈恋爱,你特么还问我和谁谈恋爱! 她瞪着南度,南度也瞪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她没有由来地突然爆发,就为了这么个事儿,他妥协,“行,行,我不干涉行吧!”说着,他就要钻进车里走人了。 她急了眼,狠狠一跺脚,大步上前直接挡在他车前,使劲儿地拍着车前盖儿,“你说不干涉就不干涉,为什么不干涉啊!” “……” 南度压制着自己的无奈,点了一根烟抽上,猛吸了一口,探出车窗,对着气势汹汹蛮横无理的她,说,“你让开!” 她穷凶极恶地拦着不肯走,南度被气笑了,掐了烟,下了车,“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车门被关上那一瞬间她就怂了,眼瞅着南度直接上前快狠准地揪住牧落就往车里带,牧落怵了,使劲儿地挣扎想要逃离魔掌,奈何他把自己束缚得太紧,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又勒又疼,疼得她忍受不了直骂“王八蛋”。 南度把她扔进副驾驶,她还没坐稳呢就要往外爬,南度按住车门,厉声威胁,“别动!” 这一声“别动”喊得是又有气势又有威慑力,平日里练兵的威严和冷酷全摆出来了。她果然不敢再动了,瘪着嘴,一双眼睛里饱含委屈与泪水,“凶什么凶,看把你给能的!” 南度靠着车门给看乐了,“刚是谁这么能拍着我的车子跟我叫板儿的!” 她鼓起勇气,“怎么着!我又不是你的下级,你要是欺负我,我上你部队告你去!” 他嗤笑,“出息!” 她恶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你自己说,是不是我满了十八你就要和一刀两断了!要真是这样,那你也甭操心了,咱现在就断得一干二净,我保证不给任何人说我认识你。” “谁告诉你的,”南度皱着眉头想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这罪我可不认。” 情报有误啊…… 她把后脑勺对着南度,小胡不靠谱啊! 她轻轻地深呼吸一口气,委屈更甚,“我困了我想睡觉。” 南度轻哼一声,“刚瞧你火焰旺盛,这会儿这么快就睡觉了?” 她快哭了,可怜兮兮地去扯南度的衣角,“旺盛过头,累了。” 南度也知道她是无理取闹,也就顺着她的意思不和她纠缠了,给她让了一条道,她跳下车,赶紧往回跑。 南度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那一声大门关上的时候,然后他就笑不出来了。 得,本以为安插了一个情报员,谁知道竟然成了反侦探。小胡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还比不上和牧落就这么小半年的感情,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信息出卖了。 不靠谱。 南度开着车回到了军区大院里,看着家里的灯还亮着,抬手看了看时间,时间不算太晚,他直接把车开进了大院。 守大门的士兵看到了他的车,直接就放行了,顺便还招呼了一声,“难得见首长您回来一次,上一次老首长还跟我念叨着您呢。” 这南正远也是个奇人,一个提前因伤退休的人,这么多年了,大院里的人都像是习惯了似的,还是一口一个“南将南将”地叫着,南度想着,他家的老头子也是听和蔼可亲的,可偏偏就对自己从小没个好气儿,非打即骂,一家子人把严父慈母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于是南度笑着回了一句,“可不,念叨着我什么时候回家,老头子骨头松动了,想揍人了。” 第二十六章 相亲 李楠赶回大院的时候,正赶上操练跑步,那一声声吼得气势非凡,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时候和南度他们一起站在军事训练区外偷偷看人训练的时候。 犹记得那个时候就南度和叶先进俩人最是积极,足以印证今后这两个人所选择的路,那肩头上的一块又一块的勋章,都是他俩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换来的。 南度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自己正在梦乡,劈头就是一句,“都六点半了还不起床!” 当时他就来火气了,人睡得正是酣畅的时候来个电话也就算了,一开口就是这种混账话,行走资本主义道路多年,李楠别的没学会,就压榨助理这事儿学得一套一套的,所以除了小时候家里执行军事化管理每天起床跑步以外,自从离开了家,就再也没有早起过。 李楠张口就骂,“你大爷!别拿你军人的那套框我身上,有屁快放。” 南度在那头笑了,“你来一趟家里,找你有事儿。” “行吧,我再睡会儿。”李楠说着又开始眯眼昏昏欲睡了,声音也越来越小,然后南度就说了一句话,顿时就给他吓得彻底清醒了。 “我妈给我物色了个相亲对象,你猜是谁,谷家那丫头。” “靠!”李楠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混账了啊!” “我这通风报信的怎么还混账了?”南度调笑着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可就被我妈上赶着去人小丫头家里了啊。” “来了来了。”李楠哆哆嗦嗦地赶紧翻身下床。 从小到大,李楠就有一个死穴,那就是谷家谷心然。这位大小姐可是让一向风流的浪子李楠操碎了心,高中时代就穷追猛打,别人追女神,他追二世祖。谷心然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那看心仪的男生肯定得挑一个最出挑的,高中那会儿,全校就数他们几个最放肆, 分卷阅读43 哪家少女不爱英雄?谷心然到底喜欢谁,李楠也是后来偶然一次才知道,知道后就和南度打了一架,最后俩兄弟一个追不着女神,一个追不着二世祖,谁都不比谁好,当夜就大醉了一场重归于好。 谷心然喜欢南度,这种事儿让李楠感觉特别不爽气。他们几个人就数南度和叶先进俩人最出挑,可叶先进又痞又坏,身边一群形形色.色的姑娘,南度看着倒是人模人样,一派清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对着许笙又一心一意,哪个姑娘不对洁身自好又深情专一的男生有好感?谷心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就那么一眼,看上人家了。 虽说是少年时不懂事儿干的一些蠢事儿,喜欢的人都不作数,可自那以后,一群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李楠就处处防着南度,可好在南度任务特殊平常也不一定能见到人影,李楠也就顺心了这么些年。 南度被自己母亲舒慧秀拉扯着到了谷家门口前时,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舒慧秀相比于南度倒是上心得多,冲前面唠叨着,“你爸这次能饶过你可全是我保着你,今儿这相亲宴你去也去,不去也得去!我跟你说,谷家这小丫头人特别好,谷夫人跟我说你们上学那会儿还是同学,待会儿见了面也不怕没话题聊……” 南度四处张望着,连个人影儿也没瞧见。 前头的母亲大人催促地紧,南度正要绝望地上阵的时候,就瞧见了一辆军用吉普直接冲了进来,蛮横地挤在了路中央,舒慧秀吓了一跳,眼看着那辆车火也没熄,从里面跳下来一个人,逮着南度就走,舒慧秀赶紧叫住他们,“先进,你干嘛呢!” 叶先进看上去特别焦急,“阿姨,有紧急任务,那边要人了,不说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然后连个空隙都不留给舒慧秀车子一发动就开了出去。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又快又利落,根本不给舒慧秀反应。 舒慧秀是过来人,见识过自家丈夫忙起来的样子,这种事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也就真的相信了“有紧急任务”这一说法。正想着该怎么应付谷家人的时候,紧接着叶先进的车出去后又进来一辆车,舒慧秀一瞥车牌号,就见车里冒出来一个人头,对方笑得亲切有礼,“舒姨,您怎么也在这儿?” 舒慧秀好歹也是个京城挂了名的律师,一生打过的大大小小的官司不计其数,平日里多精的一个人,李家小子的心思她能看不懂?这前脚刚走后脚就来,舒慧秀瞬间就明白过来,合着这几个人绕着她玩儿呢! 她面上不动声色,“也没什么事儿,最近有案子,就来谷家走访走访。” 都是精明惯了的人,李楠也笑得精光乍泄,“这样啊,正好我也找心然有事儿,咱一道吧。” 舒慧秀问道,“你找心然什么事儿啊?” “她啊,”李楠微微一笑,绅士礼仪,“最近想去登山俱乐部了,非得要我陪着呢,这不,来接她了不是?” 南度一上了车就看见了一姑娘探头探脑地横在副驾与主驾之间,他一愣,然后进了车。 叶先进开着车吹着口哨,“你妈也真是,明知道李楠喜欢谷家那丫头,非得从中拆桥,不厚道啊。” 等到车开出了大院,牧落才从后面探出头来,凑上前笑嘻嘻地说,“真行啊,南上校都到了相亲的年纪了。” 这话里有浓浓的醋意,南度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叶先进调侃着,“谁让你还未成年呢,好好的一正常人谁会喜欢未成年儿童?” 牧落见着叶先进就没好脸色,转头就冲着南度笑,“我就快满十八了,真的。” 开玩笑的口吻似乎才能让她壮一点儿胆子表露自己的心意,果然是怂货!南度还是不表态,而是对着叶先进说,“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叶先进刚张开口就被牧落抢了话,“你说可不可笑,他来我住的地方找你,可我那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到你呢?他就是来找茬找我麻烦的,要不是临时有电话赶过来,指不定咱俩就打起来了。” 声声的控诉,条条指罪叶先进。南度护犊子叶先进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瞪了牧落一眼,“好好说话,南度不在部队分配的房子里,我可不就找你那儿去了吗?” 牧落撅噘嘴。 叶先进这才开始解释着自己找南度的目的,“段段刚叫咱们去新野,李楠说他把媳妇儿也带来了,你去不去?” “去。” “去啊!” 牧落和南度俩人同时答应,叶先进怼牧落,“有你什么事儿!” 牧落摇着南度的手臂,“我也凑个热闹,多一个人多一份儿祝福不是。” 叶先进就眼睁睁地看着南度眉头一挑一副快要答应的模样,痛心疾首,“段段可是特意吩咐了啊,点名了不让她去,你别……” “她说得没错,多一个人多一份祝福,段段总不会傻到不需要别人的祝福。” 叶先进觉得有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心房,“嘣”地一声,冷风透过那个洞凉飕飕地穿堂而过,就感觉像是当年南度对许笙的那般,有求必应,言出必行! 那是他叶先进存在感最低的时候。 车一路开进新野门前的一片停车草坪,倒车的时候叶先进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还以为要迟到了呢,看样子……” 话没说完,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儿直接就卡进了那一块儿仅有的停车位。叶先进懵了,就停滞 分卷阅读44 着抬手看表的动作,目光却是移向了那个抢他车位的人。 这一块地方属于商业街,来来往往停下的车辆不计其数,这一个位置没了,要想找下一个停车位,不知道要开到哪座长城外去。 叶先进做人二十几年,恐怕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光天化日之下抢过自己快到手的东西,可作为一个素质极好的军人,行为受限,他不能和以前一样破口大骂,就只能抱着“军民一家亲”的想法安慰自己,硬生生地憋下了这么一口气。 “前面那车,挑块好地儿停车不行啊!那地方我们先看上的,能不能有点先来后到的公民自觉性啊!” 叶先进都打算继续开车走了,然后就听见了坐在后座的牧落探出头骂着别人,心里头顿时一阵痛快。 真行! 那辆车里没什么动静儿,就像是没了人似的,牧落这么骂也能没把人骂得开门下车俩人单挑。 叶先进总觉着这种事儿碰到了,怎么说牧落也只是个未成年人,虽然心里头痛快了,但是关乎于道德和教养的问题,还是得做个样子管管,于是就对着南度说,“嘿,你管管。” 南度一直盯着对方那辆车里的动静,慢条斯理地来了一句—— “怎么?有错?” 第二十七章 哭诉 在许久以前,她遇见过一名警察,起初总以为是老杜头的得力心腹,倒卖军火走私毒品样样都干,凶狠嚣张,眼睛里永远都是对金钱和权利的渴望。 他告诉自己,他跟着老杜头已经十年了。 十年。直到后来他的身份败露她才去认真地思考过他的话,十年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从警校毕了业,便和家里人断绝联系,改头换名地来到那么一个是非之地。 她至今也很感谢他,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凭什么能在一个有着武装集团背景的大毒枭眼皮子底下安稳存活?是他一路保着她,替她改头换姓,创造了一个新的身份来到老杜头的面前。 在缅甸时的很多个夜里,他总是点了一根烟,望着缅甸孤寂又平凡的天穹,似笑非笑地问她,“丫头,想家了吗?” 黑夜里渲染了他孤独而沧桑的背影,烟头的那一点火星子让她差点以为是燎原之火,她无比庆幸着自己这一路危机四伏的路走过来,遇见的所有善良的人,譬如南度,又譬如他。 南度的纵容助长了她的小火焰,她就死死地瞪着那车上的人,一晃眼儿,就差点以为是故人。 车里终于有了动静,当那个男人下了车后,当场三个人都愣了。 叶先进愣了是因为这个男人似曾相识,南度会愣是因为曾同这个男人一起并肩作过战,而牧落,仅仅是因为那个人。 她就傻傻地趴在车窗上,他瞧了她一眼,从她眼前经过,对于自己抢车位的事情,既不解释,也不道歉。 他的出现不过五秒,却刮起了她心里强烈的飓风。对方走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开了车门就追上去。 “陆河!”她叫住他,没头没脑地抓住了他,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好久不见,你怎么也在北京?” 岳厘拉开她,“小丫头,我不是陆河,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她再次抓住他,“你就是陆河!” 岳厘微微拧眉,然后自我介绍,“岳厘。” 岳厘。一个陌生的名字。 她的的确确记得就是这一张脸在缅甸时给了她无数次的生路,可他要装作不认识自己,她就想不明白了。她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装!这才分开小半年,你当我记性这么不好?我知道你不叫陆河,可你当时不也死活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岳厘甩手,迈开腿就往别处走,“我可不认识什么恐.怖.分.子。” 牧落呆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这就算是承认了? 南度走过来,直接就是脑袋一个钢镚儿,她被打得莫名其妙,疼得跳脚,就差没有一脚还回去,她瞪着南度,南度头也不回地进了酒吧,“走了。” 她看不清南度的表情,四周望了望也看不见叶先进和他车的影子,就追上前问了句,南度神色还算是正常,“找停车位去了,让我们先去。” “哦。”她低头冥思苦想。 “那不是上次那位警官吗?”南度和柜台老板娘打了声招呼就领着她往里面走。 “嗯。” “都说了什么?” 她毫无察觉地说,“就上前给老友打个招呼,他却说自己不是陆河是岳厘,明明就认识我,还装。” 南度沉默着不说话了,她偏头去看南度,那一瞬间脑袋里火花迸射。 嗯,南度也不像是那种关心别人说什么话的人呢…… 她微微凝神去想因果,南度却正好在这个时候打岔了,掐着她的后颈就说,“等会儿见了人段晖的女朋友,好歹叫一声嫂嫂。” “嗯?”她奇了怪了,“不是婶婶吗?叔叔的媳妇儿都是叫的婶婶的,你辈分乱了。” “……” 最后牧落还是叫了对方“嫂嫂”,一口一个“嫂嫂”叫得那个亲热劲儿,搞得段晖浑身不爽快。 “嫂嫂好,嫂嫂真漂亮,嫂嫂和我差不多大吧?” “嫂嫂和段晖哥哥真配,好事儿将近了吧?百年好合啊!” “嫂嫂真好,以后要是段晖哥哥欺负我了,我就找嫂嫂好不好?” 段晖被那一声声的“哥哥”叫得鸡皮疙瘩四起,他抖了抖,侧头问南度,“你什么时候能收了这妖孽?” 南度淡瞥段晖,眼里全是警 分卷阅读45 告。 说实在的,段晖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能找到这样一个女朋友,实在是让牧落费解。如果说许笙的优雅携着妩媚,那这位一定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大气端庄,慧智优雅。牧落和她坐在一道的时候,就是一个坐姿就能瞧得出谁更有层次。 人家是双腿并拢斜斜地弯曲膝盖,牧落二郎腿一翘,手往那儿一放,整个就是一流氓。就算是跷二郎腿,人家也翘得比自己优雅得体多了,站有站姿坐有坐姿,时时刻刻不忘仪态姿势,弄得牧落意识到后讪讪地放下了翘得老高的二郎腿。 据段晖自己说,俩人是在苏黎世遇着的。段晖留学期间放暑假拉着李楠去苏黎世度假,假没度几天,李楠就直接给气回了伦敦。逢人问起,李楠怎么说的——人追姑娘,我搁那瞎掺和什么,就一重色轻友的主儿。 段晖这女朋友名叫夏珨,第一次和人见面的时候就对着这个字发懵,然后一见真人,嗬,大美女!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对方父母是华裔,从小生活在国外,可她却入住的是北京户口,段晖想着也不是资本主义家的,自家爷爷也不会太为难自己,然后就开始追了,要知道夏珨是个风度才能还有美貌并存的女孩子,追求者不计其数,段晖瞧上人夏珨以后,几乎每隔一周末都飞去苏黎世,一路披荆斩棘追了大半年才抱得美人归。 于是牧落也犯了一个和段晖当年一样的错误,就指着那张纸上写的“珨”字纠结了半天,然后一拍脑袋笑着说,“我知道,这字儿念qià,是吧?” 南度没忍住,笑了出来,捧着她的脑袋一个劲儿地晃,“没文化就别说话。” 她不服,“就不信你认识。” “那字儿念xià。” 牧落转头去征求夏珨的意见,只见夏珨笑着点了点头。她只好窘迫地喝着酒,可喝着喝着,忽然矫情地觉得还挺好喝。 段晖说俩人决定先订婚,订婚日子选在九月份,老爷子也同意了,也算是喜欢认可了这姑娘。 皆大欢喜。 叶先进是最后赶到的,赶到的时候就见着南度扶着牧落往外走,他赶紧拦住,“哎哎哎,去哪儿?” “回家。” “干嘛呀,我这才来你就走了,是不是哥们儿?” 南度无奈地扶着要往外倒的人儿,“她喝醉了。” 叶先进惊了,弯腰低头一瞧,果然见到牧落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叶先进新奇地问,“这喝了多少啊?” “两瓶二锅头。” “怎么不拦着?!” 南度带着牧落边走边说,“我能拦得住吗?偷着喝呢。” 叶先进在背后哈哈大笑,“好姑娘,有气魄!” 牧落头脑昏沉,可意识还算是清醒,就是浑身没有力气,直不起腰板来,依附着南度勉强地往前走。 走出了新野,顶着老板娘神秘莫测的目光出来,南度就听见牧落吵着要他背自己,他还没有任何表示,就听见牧落无理取闹地哭着说,“我阿爸从来就没有背过我,从小到大都没人背过我……” 南度被逼着妥协,蹲下身子,颇有些嫌弃,“上来吧。”牧落二话没说就直接倒在了南度的背上,南度差点没承受住,险险地稳住了她。 也许是喝了酒,长久以来一直被自己憋在心里头的愁绪就像是被无限放大。她想起今天遇见的陆河抑或是岳厘,接着就想起了自己那些令她为之神伤的过去。 “南度!”她豪迈地拍着他的胸脯,南度一个岔气,就差点儿没回过来,扭头瞪着后面的人,“别动!再动给你扔马路边儿了啊!” 背上的人这才缓了下来,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脸贴在他的脖颈处,自言自语,“你都不知道,没碰见你以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很小的时候,父亲其实是个本本分分的人,开了一间小茶铺,生意不好,但能勉强维持生计,只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遇见了那群人,开始渐渐回家得少了,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如同废了一般,她那时候小,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叫一个人在短短一个月彻底荒废,是后来警察找上了门,她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海洛.因,是吞人血肉的东西。 她们那儿的警察和北京的警察不太一样,似乎在她的记忆里,对警察最初识的记忆,就是蛮横凶恶的,他们揪着她的衣服就问她父亲在哪里,可她哪儿知道啊,于是他们就胡乱翻我家里,还把她推倒在地。 她们居住那一片区的人,都是一群闲着的,靠种田为生的居民,每天茶饭之后就会说,‘啊呀,牧老三家那个小女伢子看样子也活不长了,你看她阿爸也不管她,自己又没出息’,不然就说‘牧老三家的女伢子今后肯定是和牧老三一样的货色,没脸没皮,就空有一张脸去骗吃骗喝’…… 所以很小的时候,她就在人情冷暖之中渐渐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再热的心肠,也捂不热冰冷的石头。 牧落想着想着就觉得心口疼,疼得她鼻子不断发酸,也疼得她眼眶发红,视线开始模糊。 她靠在南度的背上,“你知道流言蜚语有多可怕吗?我走到哪里,就有人指指点点,少有的几个看着我长大的婶婶偶尔会心疼心疼我,可就是连救济我的事情,都是背着大家偷偷摸摸地干的。” “我为什么宁愿来一个连熟人也没有的北京也不愿意回云南……” 她的视线开始浮现出那一年的火光冲天,在她绝望的视野 分卷阅读46 里,她看见了一道利落迅疾的身影。 “我阿爸死的那一天,房子被烧了,没有一个人来救我,只有你,南度,就只有你。” 你救过我,所以在那重重的密林里,我没能看着你死在那里。 二十里的山路,我背着你,心甘情愿。 第二十八章 事发(一) 北京五六月的天气,到了下午这个点儿,路上的行人逐渐变少,南度就背着她走在林荫大道上,道路两边的工地是即将兴起的商业大厦,在阳光之下隐隐可见其华丽锋角,她被那些锋角刺得睁不开眼,指着那栋大厦说,“这楼,是不是段段投资的?” 他摇头,“还真不是。” 她把脸贴着南度的耳朵,“不是就不是,反正也不是你投资的。” 南度被逗笑了,“我投资的怎么了?” “那就拆了他!” 一路折腾着,好不容易找到了段晖说的停车的地方,南度扶着牧落上了车,牧落一碰到坐垫就倒头睡着了,脸颊红扑扑的,时不时往脸上挠了挠,嘟囔着一些听不清的话。 把车开回了小区里,把牧落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碰见了许久不见的熟人,那人一见是南度,怀里还抱了一个姑娘,笑着点点头,“小南好久不见了啊,这姑娘真漂亮,女朋友吧?” 南度刚要开口说不是,对方又说,“我说呢,近小半年就瞧着这姑娘出入你家,同居了是吧?” “……” 牧落在他的怀里开始胡乱地动着,一个挺身差点翻到地上去,南度惊心胆战地将她抓住,由此也错过了最佳解释时期,对方说了句,“以往我们那个年代里,女人和男人连手都不敢碰一碰,现在着年代都开始大胆起来咯。” 南度索性也不解释了,回了屋里将牧落平稳地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子盖上了被子,做完这一系列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她刚刚喝醉了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他全记在心上了。 若是这样,站在她的立场上,他忽然觉着那云南不回也罢。 =======================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牧落是被小胡踢门给踢醒的。当时她猛地一睁眼,心里头第一个想法是,完蛋了! 她急吼吼地跑上车,小胡一路飞驰最后还是让她踩着点儿进了教室,一进教室,就发现气氛不对劲儿。 全班都盯着她,就连一向少出现的陆海今儿也在教室里“坐镇”。 她一坐下,代明洋就戳她的背,“你昨晚儿干嘛去了,这么大一股酒味儿。” 她低头闻了闻,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李信瞧着越走越近的陆海,低头对着牧落说,“宋文理又要捅娄子了,你小心着点儿。” 代明洋也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句话,就听见陆海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对她说,“牧落,你跟我出来一下。” 牧落老老实实地跟了出去,陆海琢磨着该怎么说这事儿,牧落就看见陆海的手放在走廊栏杆上不断地敲动,表情很是不安。 一向机敏如牧落,出来之前李信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猜着铁定是宋文理造了什么谣。 “陆老师有事儿吗?” 陆海斟酌了一下,说,“有个警察来找你,你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见她不说话,陆海赶紧说,“要真有什么事儿,你给我说,我能保住你的一定尽力。”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来过,被校长请走了。” 她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陆河,然后笑了,“别慌,这事儿怎么还惊动校长了?” 陆海聂聂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校长一直关注她的事儿,这有个警察来了还亮出了警察证,能不惊动校长把人带走吗? 牧落也是心知肚明不点破,“那警察长什么样儿啊?” “就……高高瘦瘦的,寸头,大眼睛,高鼻梁,自称是姓‘岳’。” 岳厘。 印证了她的想法似的,她睁着眼睛装傻说,“找我干嘛呀,我一良好公民能有什么事儿?” “真没事儿啊,没事儿就好,咱怼他也就有理了!”陆海带着她开始往学校的会议室里走,“你上次进拘留所那事儿我可是帮你压了下来,要是这一次再有什么事儿,我可就真吃不消了。” “谢谢陆老师!”她跟在身后大声说着。 岳厘在会议室里等候多时,和校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到牧落走进去的时候,正好是岳厘不耐烦的时候。 牧落一坐下就说,“还装不认识我。找我干嘛?” 岳厘偏头一笑,几分狂劲儿,单刀直入,“认识肖牧吗?” 就这么几个字,把她震得当场说不出话。 肖牧是谁?昔日里缅甸地段最为残忍凶恶的大毒枭老杜头手底下的一位得意门生,一举一动皆是由老杜头一手调教,不过一年的时间,巧舌如簧,在生与死的谈判里,绝大多数都鲜少失误。在重要的走私与贩毒交易场合里,必定会有这一位的身影。老杜头看中这一位肖牧,连同着手里的许许多多的重要线人全都交付于她的手下。可也是这样一个人,成就了老杜头的发财梦,也葬送了他的命。 可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那些在她如今的梦里已经开始糜烂的过往,是她生存在安稳平静的如今最不愿意回首的老旧故事,她一直笑着伪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而岳厘如今又带着过去来残忍地将她戳穿,她搞不明白他的意图。 警察难道不该善解人意做事有 分卷阅读47 分寸吗?难道这种事情因为对方是岳厘,所以都得推翻了重来吗? 她已经渐渐冷了脸色,在校长和陆海看不见的角度里,眼神将笑容凝成一道极其危险的弧度,“你不要太过分了!” 岳厘微微挑眉,对着校长说,“有劳王校长,我找她有些私事儿,能否麻烦回避。” 牧落紧抿着唇不说话,在校长和陆海离开后,她作势一掌就劈了过去,岳厘险险截住,笑道,“牧落,你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她就不明白了,“我什么过去?我特么觉着恶心的事儿,你就那么感兴趣是吧?!我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不劳驾您岳警官多事儿。” “在当年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些兄弟里面,”岳厘望着他,这样的眉眼,是极少开玩笑的时候,他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里,他说—— “不论是当年死去的,还是如今尚存的,都跟我说,那位肖牧,亦正亦邪,若是走了正道,一定是一名很优秀的刑警,可若是走了旁门邪道,也一定是警察的心头大患。” “牧落,”岳厘转头看着她,“你这辈子,当真就走得出这一条道儿吗?” “无需你操心,相比起在刀尖子上行走的日子,谁又不希望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 “警局缺人手了?”她嘲讽着岳厘,靠在会议桌上似笑非笑。那样嘲讽世俗的表情,在岳厘看来却是像极了当年的肖牧。 牧落挥挥手,散开了他的烟雾,嫌恶地说,“警察叔叔什么时候没有精英,别蒙我。” 她不愿意和岳厘再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她害怕他下一秒会说出什么样儿的让她承受不住的话来,转身便去开门。 岳厘说,“如果你愿意,我这里会有比警校更加丰富的资源。” “我可以等你,随时欢迎。” 她听见了心动的声音,硬着脸拧开门走了出去,一身戾气未散,凌冽的眼神也还来不及收回,就直直撞上了候在外面焦急等待的陆海。陆海看到她的表情,愣了愣,然后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默默地摇了摇头。 陆海像是想要安慰她,也像是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可最后什么也没做,就被一道声音急急地打断—— “陆老师!代明洋和宋文理又打起来了!” 陆海惊愕地猛回头,“怎么回事儿!” “宋文理……”那个同学顾忌地看了牧落一眼,然后吞吞吐吐地说,“说牧落就是个……是个……警察都找上门来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就连牧落也听出了其中的令人羞耻。 一准儿不是什么好话。 “其实是盛乐陵先忍不住的,代明洋上前去拦盛乐陵,然后宋文理就连着盛乐陵一道骂了,最后代明洋才没忍住。” 牧落瞅着匆匆离去顾不上自己的陆海,回头望了望那扇门,门里坐着一个让她心中缭乱的根源。 她突然之间就牙疼,特别特别疼,疼得她想咬人。 她往教室里走,隐约可见里面的混乱,陆海的呵斥声,盛乐陵的哭声夹杂在一起,成了她心里的魔障。 后来的事儿她都不怎么记得,甚至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她只记得自己的 一双手放在了那把铁椅子上,又狠又准,砸向了人群中央的宋文理。 她笑着,“宋文理,我不介意和你结的梁子再深一点。” 从前在云南,那个小镇上的人杂言杂语,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却依然不能安宁。 这样的人,她从前没有手软过,如今依然不会。 第二十九章 事发(二) 所有明白人都知道,宋文理处处越线,牧落的爆发是必然。 发生这事儿的时候,校长正送走了岳厘,有老师过来通知的时候,岳厘正要离开会议室,看着校长在警察面前为难的脸色,他手揣进裤兜,“这种纠纷不归我管。” 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于是校长好言将岳厘送走,岳厘不经然地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已然风平浪静,那位陆海的办事能力也不算是拖泥带水。 牧落的手段他也见识过,又恨又凶最直接,只要出手,非死即伤。 就好比是当初,谁又能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忠心十足,狠辣十足,骗人的功夫炉火炖青,就连老杜头也没能避免。 要说残忍,如若不是因为她良知尚存,怕是连老杜头也不及她。 相比于老杜头,她行事果断狠准,细心周全,顾虑不多,能在事态严重之前快刀斩乱麻。局长说这样的人,如果栽培得好了,必然又会是一个得力主将,可若是没有用好,后果也同样不堪设想。 而牧落这边却是十分地窝囊。 论委屈,牧落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儿。宋文理背地里骂她,她揍人了,还得道歉。 宋文理在那把铁椅子飞来之前险险躲过,却依然叫那把椅子尖锐的锋角给划破了额头。陆海原本是想让李信送宋文理去医务室,可转念一想,叫来了宋文理的同桌给他送医务室了。 宋文理这样的人哪能轻易罢休,去医务室的当口就打算叫自家父亲。宋秘书跟着书记正在开会,听了这事儿,先是怒了,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镇定了下来,也不着急,安慰了一番宋文理后,转头又开会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书记正说着关于本市经济发展的问题,开启了这个话题,那么谈到段家和李家这俩精英就必然不可缺少。作为最大投资方,事关于全局发展以及商业价值,两方 分卷阅读48 的人皆是不敢轻怠,书记开完了会回了办公室,宋秘书却在这个时候进了办公室,笑道,“书记,您还记得上次应酬时和段晖李楠在饭桌上的话吗?” 书记略微思索,而后点点头,“记得,你后来和我说,他们俩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愿意和政府合作……” “您也知道,他们投资这项目也只是暂定的事儿,这两人的背景也不是能仰仗政府撑腰的,国内外合作的大项目不少,倒也不缺我们这翻盘的机会,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次洽谈,加深合作。” 书记说,“那行,你帮我看看,他们俩什么时候能有空,你帮我预约一下。” 宋秘书假意思索一番后说,“我打听过,他们就今天有空,等到明天,大概就聚不齐了。我想的是,最好是两个人一道洽谈,否则之后节外生枝。” 书记认同,拿过了一旁的衣服,“正好我下午不算太忙,那咱就一道把事儿给解决了。” 宋秘书却笑着摆手,“我帮您叫过司机了,家里有急事儿,我还想着怎么给您请个假呢。” 书记也知道宋秘书工作态度一向严谨,公事公办极少请假,今天能在这个时候请假,大概真是急事儿,于是书记豁达地说,“行,那你忙自己的去吧,我叫上你徒弟小高一道就行了。” “多谢书记,等会儿我把资料都交给小高。” ================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看了一场热闹。 市委秘书长家的儿子被揍了,揍得头破血流的,头上缠了一层纱巾,虽说没什么大碍,可这个官家少爷非得大声叫嚷着要别人校医给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一瞧,倒也觉得谁家家长看了不心疼。 牧落就静静地被罚站在办公室外面,靠着墙壁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她庆幸的是,小胡就在今天告诉她,上头领导来视察,有一场实战演习,南度虽然被调职不用亲自上阵,可是指挥队伍是一定的。所以南度这会儿一定赶不过来,而且待会儿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一定要封杀消息,不能让南度知道一点风声。 从远处走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她的直觉一向准,准得她能立刻感受到对方的来者不善,她停滞一下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周前刚见过的宋秘书。不同于上一次所见的温和有礼婉约带刺,这次神色阴鸷,看向她的眼神里隐藏着冷冽。 她十分能理解宋秘书此刻的心情,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因为同一个人挨了两次揍,换了任何一个父母,大抵都会心头不痛快。 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同宋秘书寒暄,即便是对方来头挺大,她也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错。 所以在宋秘书冷淡地从她面前经过时,她也同样保持冷淡。 宋秘书进了办公室后,陆海大概是忙着解释,也大概是抱着想保护她的心态,并没有立马将她叫进去,她就在外面等着陆海平息好宋家父子的情绪,百无聊赖地望着教学楼一角的湛蓝天空。 代明洋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跑下来,见她第一眼就朝她抱拳,“壮士!” 牧落收回视线,趁着周围没老师,幽幽地丢了一句,“现陆老师这是还没想过来呢,等到他清醒过来了,没你好果子吃!” 代明洋瞥瞥嘴,甚是不在意,“我好心来替你作证,你倒打一耙是吧?” “乐乐没事儿吧?” “拳头都挨我身上了,她能有什么事儿?” 她又低下头,代明洋被她这态度激怒了,“嘿,哥们儿,我这是来帮你呢,给点儿反应呢!” “你打算怎么帮我?”她笑了,“我顶多也就被全校通知处分,留校察看,你别趟这趟浑水。” “别啊,”代明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十几张纸,“看这是什么?每一张上面的每一句话可都是说的今天这事儿怎么发生的,你放心,就算是你被处分了,小爷我也要把宋文理这孬种给拉下水!” 牧落打算给代明洋的骨气鼓个掌来的,就听见代明洋下一秒就喊天喊地地扑了进去,她站在外面都能听见代明洋的滔天阵势,“陆老师,您看这都是些什么啊!哎哟喂,全班五十几双眼睛可全都看见了啊,谁挑事谁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哎哟,那话说得可难听死了,陆老师,您说祖国的花朵怎么能这样做人呢?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了,还跟一女孩子过去,啧啧啧,这都什么事儿啊!” 代明洋也太夸张了,牧落站在外面摸摸鼻子又摸摸额头,最后又挠挠脸,活动了下站得酸疼的脚,最后丧气地靠回墙上。 她其实明白,自己再怎么一手遮天,南度都会有知道的一天。她惹的人不是普通人,是市委秘书长家,如果让宋家知道自己和南度有关系,南度一定会出面解决。可南度身份特殊,这样做,对他自己本身不可能没有影响。 她的确是内心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豁达,她不愿意再去麻烦段晖他们,自己总不能留给南度的兄弟们一个只会惹事儿的形象吧?! 她原地跺跺脚,轻吐一口气。 陆海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拍拍她的肩,“牧落,你先进来。” 看着陆海严肃的侧脸,她突然后悔了自己的行为。 刚生气打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南度来?这会儿没头没脑地想起来了,这不死定了么! 陆海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你的家里人什么时候能到?” “一会吧。” “是那个常常来接你的司 分卷阅读49 机吗?” “对啊。” 陆海莫名叹了一口气,“算了,进来吧。” 其实陆海的心思很好猜。 无非不是希望,来的人是南度,一个足以压制宋氏父子二人的人。 她走了进去,这才发现里面的气氛挺严肃的,里面就几位实习老师,都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代明洋打一进去就冲她挤眉弄眼,传递的什么信息她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理解过来,代明洋冲她翻了个白眼儿,然后对她做了一个口型—— “出事儿了!” 她看懂了,闭上眼睛,豁出去了! 宋秘书不温不凉地笑了一声,“小牧同学,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原谅我家儿子了,以后还是好同学,怎么,自己说的话不算了?不厚道啊。”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牧落反唇相讥,“当然算了,只要您的儿子以后能别乱造我的谣,我可以给他好脸色!” 也不等宋秘书再说什么话,牧落就再次堵他的话,“您别不承认,代明洋也说了,全班五十几双眼睛可都是看见了,那么多双耳朵也都听见了,您儿子说的什么混账话您自己心里清楚!” 宋秘书点点头,“我承认,小牧同学,我家儿子是说了不得体的话,”然后对着宋文理说,“宋文理,道歉。” 宋文理笑了,道歉道得特别干脆,干脆到牧落毫不怀疑接下来一定是个陷阱。 果然不出所料,她听见宋秘书在宋文理道了歉后,缓缓地说,“现在我儿子道歉了,下面是不是该数数小牧同学你的错了?” 她微微笑道,“洗耳恭听。” 接下来,宋秘书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向了她最为脆弱最为隐秘的心底里。 “小牧同学年纪轻轻,人生经历,倒是丰富得很!” 第三十章 事发(三) 宋秘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档案,也没有翻开,就放在了牧落的面前,陆海紧盯着那份档案袋,发现牧落那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谁能喜欢自己最隐秘的心事被公之于众,宋秘书的目的很明显不在于让她身败名裂,拿出了档案袋却并没有拆开,可单单就一个档案袋的封面,就能让她自乱阵脚。 她故作淡定,“宋秘书,您哪里的话。” “我们学校怎么说也是出了几辈人才,校风校纪如何外界自有一番评判,不敢说学校没有伤风败俗之辈,可这类人大多也被学校管着,怎么到我儿子这里,就没人来管了?”宋秘书的食指轻轻地敲打在那份档案的封面上,在场的人,除了一个代明洋,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档案里面什么都没有,可是宋秘书却什么都知道。 她在缅甸的那些事儿,牵扯了武装势力,就算仅仅只是一份档案,也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被调出来,宋秘书只是想以此要挟她,这样的戏码她见得太多。 因为彼此都清楚,流言可畏,没人在乎真假。 于是她笑道,“宋叔叔要我怎么做?” 陆海终于出声打断,“宋先生,不管这档案袋里是什么内容,这件事儿按校纪来说,牧落最多就是写检讨给予处分留校察看,今儿就俩人互相道个歉,给予一定的处分,您看怎么样?” “那就有劳陆老师了,”宋秘书不断打着官腔,“可是,这档案里的记录实在让作为家长的我心有不稳,要是换成了其他的家长,和我有同样的担忧的只怕是有多无少,我看啊,就连着这一道处理了。” 这种虚无的恐吓对牧落一点儿也不起效,宋秘书只当她是看不透局面的小女孩儿,拿着一份什么也没有的档案吓她。她迅速转手就抢过了那份档案,咧嘴一笑,“宋叔叔,我有什么样的经历我怎么不清楚,您别是弄错了?” 她边说边解开了档案袋,探进了里面,的确是有那么几张纸的,她好整以暇地抽出来看,看了一眼,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而接踵而至的,是铺天盖地的窒息与慌乱,那些慌乱就如同千军万马从她疮痍四生的心房之上杂乱而急切地奔涌而过。 她攥紧了那薄薄的几张纸,代明洋好奇,凑上前去看,被陆海逮了回去。 这些资料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给调出来,就好比是一个卧底,改头换面,十年的心血,就连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的老杜头也发现不了的人,宋秘书又是凭什么能调查到?她一行一页地翻看下去。 所幸,那些资料上,最多不过是显示她在家破人亡之后失踪,两年后被警方于缅甸之地发现踪迹并带回至北京,那些她身处缅甸的事儿,纷纷都是一句“失踪”带过。 都是牧落的资料,并无肖牧。 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顿觉头疼。她失踪于瑞丽的一场大火,最后却在缅甸被发现,光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混乱的缅地安安稳稳地生存了两年可疑不说,她为什么在没有任何出境记录任何犯罪记录的情况之下偷渡到了缅甸,又为什么一待就是两年不肯回国?这些都是让人臆测的细节。 她放下了档案,思绪有些纷乱,可是思前想后她都无法放得下心,就一个劲儿地想着“小胡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宋秘书来势汹汹,带着必然的目的,她也明白官场尔虞我诈,势力交错,宋秘书为什么这样不放过她她不明白,可值得肯定的是,她逃不过。 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笑得璀璨,“宋叔叔您就这么点儿能耐?我要是说我当初是被人贩子给拐到缅甸,您打算怎么回我?校长肯收下我到这个学校, 分卷阅读50 自然有他的一番考虑,没拿到准确证据前,就别拿那些话怼人,您是长辈,有些道理比我通透,这有些事儿不能往外说的,就打死也不能往外说。” 宋秘书没想到被她反将了一军,恐吓没落着,反倒是被这小丫头伶牙俐齿地给威胁了一通,宋文理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父亲没了话说,赶紧假意地碰了一下受伤的额头,夸张地哇哇乱叫,“爸,疼死我了哎!” 陆海在一边也是看着心惊胆战干着急,顺应着宋文理的这一声大叫,拍拍牧落,“是你伤人再先,怎么样都不该和人动手,等你家长到了,两方协商……” 陆海的话顿住,目光投向了门口,众人顺着陆海视线看去,瞧见了一个满头大汗的***在门口。 牧落哀天嚎地,事儿完了,小胡你终于来了! 小胡大喝一声,“我闺女儿伤着哪儿了!我看看!” 牧落意味深长地瞧着小胡贼喊捉贼,畏着对方是市里的领导一个劲儿地给自己撑场子。而就是众人视线转移这一阵子,代明洋扯扯她,“我刚看见鹿白瑗在门口听了大半天了。” 她没什么反应,可三秒钟后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盛乐陵的提醒,心头惊了一下,“听了多少?” “全听过去了。” 没完没了。 代明洋又扯扯她,说,“你知不知道,宋家和信哥家里是死对头。” 小胡说了些什么,这下她也没心思去注意。代明洋这句话算是解开了她的心头结了,追究到底,原来是自己和李信扯上了关系,对方欺负不了盛乐陵和代明洋,就拿着她下手了。 以前陆河总是嫌她做事情太过冲动,能安安稳稳地生存在老杜头的身边,完全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庇护,可是玩笑归玩笑,谁都心知肚明她能安稳度过的原因,是凭着她的一颗脑袋,是凭她手无寸铁时也能绝处逢生的本领,可以说是七分智慧,三分运气。 她眉头一松,“就当是李信欠我的。” 最后这场闹剧还是以牧落道歉记过收了尾,宋秘书走的时候脸色特别不好,强撑着笑意,一些缓解场合的官方话对她没少说,可她不理不睬地扭头就拉着代明洋走了。 代明洋在回教室的时候问了她一句,“牧落,你为什么要去缅甸?” “国内混不下去,待着等死吗?” 没想到她回得这么干脆决绝,代明洋挠挠脑袋,“不会真的是被拐卖了吧?” “我瞎说的,还真信。” 代明洋感慨了一句,“我觉得你真不简单牧落。” 她心头一跳,“为什么?” “就你以前在校门口撂倒我的那一次,还有在贵州的那一次,还有今天,我觉着你怎么活得跟个间谍似的。” 她干笑两声,“哪能啊。” 代明洋推门进了教室,也没再和牧落仔细交谈,就像是一场无意地谈话,代明洋一进教室,眼光瞟向落了座的宋文理,振翅一挥,那一帮子兄弟会意,顿时欢呼起来,牧落在代明洋的身后特别没存在感。 她跑到缅甸去的这事儿就只有代明洋知道,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圆这件事儿,唯一期待的就是这祖宗别提起她这个话题。 她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也大概是因为换了一个地方,也大概是因为相信南度最开始对她说的那一句“这里不是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这里的人也不是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所以她对很多的事情都放松了警惕,同时,她也忘记了,人贪婪而膨胀的野心,不论是身处何地,遇见何事,其实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换掉了一片天空而有所不同。 盛乐陵抱着她大哭,一把鼻涕全蹭她身上了,小胡在车门旁神色颇有些沉重悲痛,她听见盛乐陵就哭着对她说,“那孙子骂你是婊.子,骂你进过拘留所不是什么好货色,那么难听的话,谁能忍得了?落落,怪我冲动把事儿弄大了,要不然你也不可能给那孙子道歉!” 小胡在一旁听到了这些话,自然是眉头皱得更深,牧落就这样被宋文理莫名其妙地拉进了一场刀剑无影的战争之中,小胡一定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会脸色这么不好。 她急急忙忙地安慰好盛乐陵,盛乐陵红着眼睛被代明洋带走了,她转身对小胡头一次笑得这么谄媚。 “这事儿,就别让南度知道了?”她和善地敬上一杯饮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省得也让南度操心,成吗?” 谁知小胡一反常态态度特别坚决,“不行,对方是普通人也就算了,宋秘书不可能没事儿就这么针对你,你一个人怎么和他们斗?!” 小胡不接受她的好意,她讪讪地收回了饮料,拿着吸管吸了一口,“你别操心,我能应付,当初我在缅甸就能应付,现在同样也能应付,放心吧。” 她两只眼睛盯着吸管,说,“就这么定了啊,你帮我保密,你存私房钱的事儿我也不告诉婶子了。” 第三十一章 游乐 那场闹剧过后,宋文理收敛了不少,或许是宋秘书的警告,虽然阴阳怪气的话没少说,但是相比于以往,倒也算是识得分寸,只是偶尔说些讽刺中伤人的话,牧落也鲜少和他计较。 一周过去后,牧落自知再怎么样的演习都会结束的,南度并没有来找过她,她失落的同时反而有一丝庆幸,原来对于小胡来说,私房钱这么重要。 代明洋一到礼拜天就怂恿着一伙人四处吃喝玩乐,北京城的哪条大街大道都给摸得清清楚楚,活活的就一京城公子哥的形象, 分卷阅读51 几个人无意间闲聊,牧落就说了句“没去过北海”,不仅招来了代明洋的鄙视,而且第二天放假就带着她上了去北海公园的路,顺带还捎上了一个李信。 当天早上她就被几个人踢门给踢醒了,懵懵懂懂地开了门就看见这仨站在门外一身行头,顿时就给整懵了。 她不愿意去,盛乐陵少不了软磨硬泡,她没办法只好哆哆嗦嗦地收拾好,一路公交又步行,昏头涨脑地到了目的地,代明洋拿着一个数码相机,非央着别人给他们四个人在北海公园大门前合体拍了一张照。 照片上代明洋勾着盛乐陵的脖子两人亲密无间,盛乐陵牵着她的手高高举起,李信也笑得如同少年。后来代明洋从相馆里将那一张照片洗出来后,那一张属于他们少时第一张合照就一直被她好好地珍藏放在床头,一放就是许多年。 00年的北京旅游业还没有十年后的那么昌盛,这个时间段的北海公园还没有那么多人,代明洋和盛乐陵从来没有安静过,两个人谈情说爱根本不在乎她和李信俩人。 “牧落,很抱歉。” 李信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正打了哈欠无力地行走,脑子里还反反复复地想起代明洋一开始就滔滔不绝带着略有傲气的语气向她介绍北海公园,“这北海公园啊,可是打20年代起就留下来的皇家园林,别的不说,就那辉煌的历史和痕迹,可不是一般园林能学得来的,小爷打小时候起就没少游过这园子,这北岸、东岸、琼岛、团城四大景区处处都有自己的特色,你今儿跟着小爷来玩儿,那可就是有福了嘿!” 代明洋说要带着她去好好观赏观赏,最后却牵着自家女朋友把他们两人给走丢了。她茫然地扭头问李信这是何处何地,李信却冒出了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来。 她挠挠头,颇有些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宋文理的家里有行迹不良的记录,被我爸盯了好几年都没抓着,他们两个人拉锯了很久,宋秘书想要除去我爸,我爸想将宋秘书伏法,白白连累了你……我爸让我,怎么也得好好向你道歉。” 牧落瞥了李信一眼,嗤笑一声,“是你爸想让你给我道歉,还是你自己觉得过意不去?” 他和他爸的关系,怎么看也不像是李信愿意听他爸话的那种亲密父子关系。牧落用手扇着额头上的汗珠,面对李信的口是心非,她觉得很有意思,“你之前替我出气,这回就当是咱们俩扯平了。” 湖面上波光粼粼,阳光刺眼,她找了一处绿色草丛安放自己的视线,却正对上李信认真而深沉的眼睛,她愣住,对视了三秒钟后她忽然感觉到了尴尬,她仓皇地别开眼睛,莫名地想起了上次在操场上她听见的李信的心跳。浮躁的空气之中突然就带上了神秘的气息,感觉李信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脸上,她一边拿手假意扇风,一边告诉自己,就算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失控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场合,一定要在对方失控之前稳住自己。 然而李信只是淡淡地转移了视线,说,“就当是我自己过意不去吧,我和我爸,从来就没有意见统一过。” “事在人为,”她朝水里扔了一块石头,石头溅起水花湖面涟漪,石头在水面上打起了水漂,她笑着说,“没有谁是无辜的。” 宋秘书想利用她要挟李信,以此达到要挟李检察长的目的,所以宋秘书费尽了心思地想要挖出她的过去。她的过去,无一不是助长了宋秘书的火焰,灭了李检察长的威风。 “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在学校里喜欢一个有不良记录的女孩子,就能影响你爸的工作。” 她说完这话以后就没等来李信的下文,等到她察觉不妥望向李信的时候,李信正眼里含笑地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什么话,慌忙解释着,“我不是那意思,不是宋秘书听了那些流言觉得你……我不是说真的。” 李信明了,也不和她较真儿,“为官不仅要求自己本身清廉,对其自己的配偶及儿女要求从道德的层面来说,也比一般的人家高。” 她听得稀里糊涂,一正声色,“哦,这样啊。” “咱去那边的亭子坐坐,他们和我们走散了,一准儿要自己回来找我们。” 李信就着最近的一处石凳坐下,她跟着坐过去,坐在石凳尾,隔得老远,她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处,随意找了一个话题,“小学时候的教科书上,北京总是带着红色政治的色彩,北京里生活的那些孩子,也总是有悠闲缓慢的。那个时候我在云南,就想着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到北京看看,等到我有一天回了家,我就告诉他们,我也算是去过大城市的人了……” 牧老三的女儿,也不是个废人。 那个时候年纪小,总觉得去过大城市的人有出息,她最为执着的念想,就是不要别人看轻了她。 莫名地被带入了这个话题,李信突然觉得自己对牧落一无所知,譬如她为什么会从云南一路到了北京,举目无亲,孤寂寥寥连个亲人都没有的北京,怎么能比得上从小生活的城市。 当李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牧落的神情颇有些奇怪,他从小生长于那样一个家庭,什么样儿的人他没见过?他分明瞧见,牧落那一刻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柔软脆弱和希冀向往融杂,就像是一场复杂矛盾的舞台剧,哪怕是一秒钟的转瞬即逝,也依旧是她始终如一冷淡的双眼中一刹那的烟火。 “北京这地儿,地大物 分卷阅读52 博,发展前景一片大好,我觉着比我家乡那一小破地儿有前途,然后就来了。” 李信是不信她的那些胡言乱语的,她不愿说,他也就不问,人生在世,谁都那么一两三个难言之隐。 “还有一年了,你想过以后的路吗?”李信突然问道。 她心头微跳,突然开始怀疑李信是不是小胡派来的奸细,她摇头说,“没呢。” “这样,”李信若无其事道,“见你总是在学校大厅门口的历年学榜上盯着南学长,还以为你想从军。” 能不盯着人瞧么?平日里也见不着人,看看历年学榜解解愁也行啊。 她却摆手,“没,南度是我叔。” “哦,是吗?”李信微微低头看不清神情,“我以为你有那想法,就替你打听过了,可武装部里的人,都说着要杜绝一个名叫‘牧落’的女孩子,说是要有一天她要上门报名了,一定要给拦下来,顺便往上通报……听说这位指令下的人,是位上校。” 那一刻,牧落第一个反应就是南度。就像是在平原之上突然踩进的一个巨大的沼泽,也像是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突然响起的一道惊雷,心猿不定,意马四驰,她匪夷所思。 她以前也猜度着南度是不是不愿意她干那些职业,讲真,南度要是没有让她察觉一丝不情不愿,她一定不会这样闪烁其词。可谁知道他明里暗里还给她使绊子!她甚至猜想,南度认得方山,是不是也和警校警局打过‘招呼’了? 一股闷然的气流忽然就堵在了胸口处,烈日炎炎之下,李信的那些话就像是一个迷雾炸弹,简单几句话,却将她的平静彻底打翻。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问李信。 “我舅舅是武装部副部长,该是没错的,”李信见她面色不善,问道,“你还好吗?” “没事儿,”她勉强一笑,强行转移话题,“代明洋这半天都没找着咱,咱就自己去找他们,行吧?” 李信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你真没事儿?” 牧落就好像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她沉浸于自己的思想,李信却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 那一天回去的时候,就连一向粗枝大叶的代明洋也察觉到她的冷漠,还以为是李信惹毛了她,当时就一拳头挥过去,“牧落你别难过,你是爷的偶像,你受欺负了,爷一定给你欺负回来!” 牧落微微一笑,和他们道了别就匆匆离去了,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代明洋还是好奇,问起两人发生了什么,李信神色晦涩不明,说—— “说了一些实话而已。” 第三十二章 失落 南度是在放暑假的前一天回了一趟家里,可那个时候她还在学校里拿成绩单,碰巧和南度错过了。 小胡说起时,她正沉默地收好了成绩单,书包放在腿上,她忽然觉得沉重不堪,可为什么觉得沉重,她又无所从来。 要是换了平常,她肯定是要吵闹惋惜一番的,小胡见她今天沉默寡言的,就问了一句,谁知道这姑娘竟然说,“他现在呢?人在哪儿?” 小胡被噎了一下,想了想,“这会儿该是在部队里吧?” “你带我去吧。” 这姑娘情绪看着不大对,鲜少有这样心事沉沉地模样,小胡惦记着上一次颐和园的事儿,也不敢轻举妄动,正要开口拒绝,牧落趴在车窗上,给出了理由,“再过几天就得开始准备高三的事儿了,我想知道他的想法,”顿了顿,又说,“我想亲自听听。” 小胡套了这么久的话都没能套出来现在终于能有个着落了,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了,“得嘞!” 城区距离南度的地方有些远,小胡开车开了两个小时,绕了许多的路,当车停在大门口的时候,她被那几个威武庄严的门卫给吓着了,那些人大概是记得她,上次她来这里撒过泼还占了南度的便宜。这年头,能占南度便宜的人可不多,能记住她也是在理。 她吞了吞口水,“不让我进也行,我找南度,麻烦一下。” 那位小哥也算是和颜悦色,对她说,“部队里现在正在紧急集合集中训练,今天大概是见不着了,改天来吧。” “训练一个晚上?!”她不相信,“加强训练一个晚上,人还能活吗?” “那也得练。” 小哥说完后就不理她,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那位小哥,“南度是不是给你们说过,要是我来找他,统统都得回绝。” 小哥的表情特别讶异,“你咋知道?” 牧落不说话了,直直盯着那位小哥,小哥也不知道内幕情况,就听见牧落的语气已经没有来时的急躁,显得异常平静,“真的?” “真的。” 那一句陈述语气就像是一把刀子,带着如同寒冬的森然冷冽直捅她的心窝。那是她牧落头一次感到绝望。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甚至她十分庆幸自己喜欢的人是南度。所以春风有情,十万里归途,她舍弃了一切跟着他来了北京。 可是,她喜欢的人,处处躲她。 这或许本身就是一种不在乎。 “也不是,”小哥想了想,“首长是说,要是你来了,无论什么情况都要通报他,最好是能拒绝你,实在不行,再叫他出去。” 她笑了笑,“那行,我走了,你也别告诉他我来过,这么不想见我,也省得给他心头儿添堵。” 小哥还想说什么,从外面就进来了一辆车,小哥神色一肃,敬了个礼,等到再回头的时候,牧 分卷阅读53 落已经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牧落什么也没说,小胡觉得车里的气氛闷得慌,开了车窗让风透进来了些,可是再凉的风也吹不去牧落的失意,没过几分钟,牧落就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猛地摇下了车窗,对通了风口,风就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乱了好,乱了小胡就看不见她通红的眼睛。 小胡觉着首长实在委屈,想要替南度解释解释,就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上校担心你,也不是不想见你,是……” “我救他的时候,正好赶上警察打击贩毒,老杜头被盯上了,混战中我被打中了大腿,就差那么一点儿就打中了大动脉……他们放弃了我,我一个人在森林里找不到路,后来就碰到了他,我就背着他,在那片森林里,走了二十里,我从来就不知道,原来我体力可以这么好,原来我自己也能流那么多的血。” 那一年的大雨,冲散了坚硬的泥石,也冲散了她流在地上的斑斑血迹,她缓缓道来,“我以前在缅甸和毒枭斗智斗勇把消息传给他们的时候,他就夸过我,至今我也能记得那句话,他说——‘这小姑娘,还挺机灵啊’”。 “后来事情终结了,我说我想跟着他去北京,他起初不答应,是谢司令出面替我说了话,在一众的军官面前,他才答应照顾我直到成年,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开心,可是……” “来了北京,见他的次数少了,我去找他,你也看见了,不是回绝就是短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有的时候我也想过,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有许多的前途光明,将来可能会遇见更好的人,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到一个生死难测的人身上,可是后来又转念一想,觉得等的这个人是南度,又觉得很值得。” 听到这里,小胡终于明了了她隐晦而酸涩的心事,吃惊是必然,可吃惊之余又让他多了一丝惋惜,以至于他忘记了要替南度解释种种。 风吹得头发四处飞扬,发尾末梢扫得她的脸上又痒又疼,她干脆关上了窗,把这些事儿说出来并没有换得她的好心情,反而在无形之中又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想起了许多,也想了许多。 就像是之前许笙说过的,她的存在,只会不断地拖他的后腿,他的前程他的晋升,全都会因此而受牵连。 她怕,怕南度是后悔了。 ========================= 盛乐陵说老天爷是公平的,没有给她一张完美的脸蛋,却给了她代明洋。 代明洋搂着盛乐陵笑嘻嘻地说,谁说的,我家盛乐陵那是魔鬼身材天使脸蛋,谁敢说不完美。 李信就默默地转着手里头的笔头,她啃着馒头梗在了心头。 走了一届又迎来一届,高二晋升高三,没日没夜地补课,一摞一摞地练习书本堆在她的额头前,她嚼着口里的馒头,冷冷地看着自己前后的两个人隔空传情,完完全全无视了她。 代明洋总是追问她那一天走的原因,她不说,代明洋问着问着就被盛乐陵带偏了,后来也就索性不问了。 补课一个月,在那个还没有普及空调的年代里,夏日里就顶着头上的四架风扇。午睡的时候被热醒,早起晚归的高压生活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每个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她就把头缩在臂弯里望着外面,心里面矛盾交加,和南度相处的那些情景一遍又一遍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寂静的空气里,那些片段被无限地放大清晰,她的心情起起伏伏,老师上课讲的她全都听不进去,浑浑噩噩地,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真正放暑假的那一天,小胡也跟着她一起放假,不是小胡不愿意来,而是她自己不愿意出门,就待在南度的房子里,把那些自己曾经卸下的那些属于南度房间的东西,全都洗好了,然后重新换上。 当时任性,现在想想,其实还是自己不懂事儿胡乱改造别人的房子,一点儿也没有做客之道。 她来北京的时候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后来的生活中的这些也全都是南度替她添置的,从一开始的孑然一身,到现在的所拥有的这些,都该感谢南度。 她也不奢求南度能带着自己回云南了,她想家了,就只好自己回去看看了。 汽车颠簸着一路从北京到云南,走了三四天,和她同座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到了夜间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她靠过来,一双手也状似无意地乱摸着。她歪着脑袋避开那个男人想着自己这是在车上,万一被人反咬一口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于是她这几个晚上她不敢睡熟了,在到站下车的那一天,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把那个男人狠狠地揍了一顿,打得那个人六亲不认她最后才长舒一口气,郁结在心头几个月的闷闷不乐终于散开了些。 从昆明转车到瑞丽,在烂石泥路上沉沉浮浮了许久,一下车她就头昏脑涨,可是没吃东西,什么东西也吐不出来。 要是南度在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南度如果在,她一定会喜笑颜开地拉着他走路快得要飞起来,她也许会告诉他,瑞丽是个多么美丽原生态的地方,那里除了汉族的人,还有傣族、景颇族,他们的民族衣服都很好看,只是没有到特殊的节日,大家都极少穿着。 瑞丽没有变,这个小城市,时隔两年,时间没能改变它,经济没能改变它,但是很好,人文还在。 她顺着记忆的路线去寻找自己曾经的住址,当她看到又有另有一座新起的房子替代它的过去式时,她 分卷阅读54 才恍然记起,原来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父亲死于一场大火,那夜过后下了一场大雨,她被救醒过来后那栋房子已经被政府的人处理,她连父亲的尸骨都找不到。 突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尖锐的,酸涩的声音直钻她的耳朵和她儿时的记忆重逢—— “哟,这不是牧老三的女儿嘛?这可是大城市里回来的人了哟!” 第三十三章 云南 她转过了身,看清了来者。 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穿着简单的布帛,头上挽了了一个松松的发髻,脚底还穿着一双绣花布鞋,两只手端着一个铁盆子,见到她以后,将那个铁盆移到自己的腰侧,上下打量她一番,语气里不可思议有,寒掺酸涩也有。 她礼貌地笑着说,“魏婶儿。” “这大城市里回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哟,口头话里说的就和我们不一样。” 魏婶在嚷嚷的时候,声音吸引了不少的邻居侧头看来,少有的几个善心的都开始夸闺女长大了,漂亮了。一伙子的大妈大婶都拉着她问东问西,她无所适从,被盯得不自在了,就只是站在那里笑,笑得脸都僵硬了。 “那时候的小丫头哪里有现在这样漂亮,那个时候瘦瘦小小的,穿着她爸爸小时候的衣服东街西街地到处乱跑,也没人来管她。” “街坊邻居都说你去北京被一个大富贵的人收养了是不?嗨呀,女伢子现在也是半个千金小姐的身体啦。” “北京和这个小城小楼不一样噶,那里肯定都是些有钱人,住的房子也比我们好个千万倍。” “小女伢有出息啦,攀上富贵啦,我们这些叔叔婶婶看着你长大,莫要忘记了。” “牧落今天晚上没有去处吧?走走走,到我家里去睡,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红糖汤圆,赵姨给你做!” 七嘴八舌地说到了最后,竟然都开始纷纷邀请着她去自己家里了,没完没了争论不休。牧落先不问他们是怎么知道她去了北京,单单就说他们如今的热情空穴来风,当初她险些葬身火海的时候,这些人,也不见得他们能有如今的热情之三分。 人富贵了,谁都想沾亲得理,人落魄了,也都撒手不及。 她微微地笑了笑,“我没有被收养。” 一句话让这些纷纷扰扰的声音暂时消停,她继续说,“我一个人去北京,无依无傍的能有什么好出头,干的都是苦活累活,靠的包工头给点饭吃而已。” 她话音刚落,就有唏嘘声起,接着就听见有人说了一句,“也是撒,这牧老三没出息,也没给后人种个好果实,可怜了女娃娃。” “哎哟,作孽哟,去了北京城也还是穷苦命,该不是骗人的吧?” “骗人的吧?北京有钱的可多了去咯。” 她如是说,“没骗人,北京那地方,真不好混。” 听她说完,众人又开始笑哈哈地打趣,什么“混个北京还不如来咱们这个小城市,穷是穷了点儿人,可那山水也是养了几代人”,又有什么“还以为北京是个什么样的富贵地,原来还不如我们这个小地方哟”尔尔。 人群没了热情,失了兴趣,加之她本身也不热情,也就逐渐散了去,到最后还剩了几个常常聚在一起的婶子围着她闲唠嗑,尚还有良知的还会问上几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她一一作答,敷衍了那几年的事情,看到了一个拉闸门里住的人过于陌生。那一户人家她记得姓童,就住了一个老人,生活拮据,她也称之为“童奶奶”。童奶奶是当年唯一一个心疼她的人,自己种了几块菜地,每次都要给她送上一大口袋,在自己的父亲终日不见的时候,是童奶奶时常给她照顾。 她记得那间小小的一件房子里,除了厨房,就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老人拮据不爱开灯,就在夏日的夜里坐在那个拉闸门外的木椅上,瞧着她编花背篓,更让她在意的,是她的那位比自己大了三岁的孙子,死于两年前大火起的那个晚上。 她心头被往事激荡起一阵涟漪,指着那一间张口就问道,“以前住在这里的那位童奶奶呢?” “死了!”魏婶说起时脸上尽是满不在意,“那个老人没儿没女的就这么一个孙子,在自己孙子死后差点儿哭瞎了眼睛,你家着火后,她就一个人在门外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发现死了。” 她呆滞地转头去看魏婶,“死了?” “死啦!” 她久久不能动,听了这消息后眼神空洞了许久,在魏婶的眼光探过来之前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笑着离开了。 走到了大街上时,她有意识无意识地散漫游荡着,还是以前的街道景色,也还是曾经的吆喝繁闹,可感觉,这个城市再也热闹不进自己的心里了。她蹲在路旁,两侧肮脏的水流进下水道,她盯着那些脏水缓缓地流,时间也缓缓地流逝。 有人说“时间就是生命”,时间一点点一点地走了,生命也一点一点地走了,到了最后,竟然只有她一个还活着。 死者永逝,天道仍存,老天爷还欠童奶奶家一个公道,也欠了童哩一个公道。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她吸吸鼻子,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李信的来电,她怔忪了一下,接起。 传入耳朵的并不是李信的声音,盛乐陵在那头大吵大闹,“落落你在哪儿呢?我刚去你家了,没人啊!”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代明洋就抢了过来,“那什么,咱打算先去旅游,你去不去?” “我可能 分卷阅读55 不去不了了,”牧落伸出手挡在额前,刺眼的阳光缓和了许多,她说,“我现在在云南呢。” 对方显然很震惊,“云南?!”然后不过一秒,又换成了李信的声音,“你回家了?” “啊。”她漫不经心地用脚去搅和着地上的灰尘,听见那头的代明洋说“那我们就去云南吧”。 她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山水,“你们别来了,现在我连自己都没地儿去呢。” 李信沉默了一番,然后说,“你在昆明?” “瑞丽,隔昆明很远呢。” “那好吧,”李信说,“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断了线后,她又游荡在街市上,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她找了一家旅舍打算凑合一晚上,计划着怎么也不不能白来一趟,明天去昆明玩两天再回北京。 躺在那一张窄小的床上,一个房间里还有其他的人,都纷纷窃窃私语,每个人夜间睡觉的时候都捂严实了自己的口袋,只有她睡得最坦然,正是酣畅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突兀地响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 她赶紧接起电话,走到了门外,给自己留了一个门,她放到耳边,“喂。” “牧落你在哪儿呢?!” 听到了小胡的声音她有些愣怔,还以为是自己睡昏了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确认是小胡没错,后又放到耳边,“有事吗?” “我刚去你家里没人,你在哪里?” “云南。” 小胡在那头顿住,像是吃了一惊,“你怎么……”语气又急又气,又带着一丝责怪。 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三十四分,愣了愣,全是南度的未接来电。小胡这种时候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他去过她家,一定是出了事儿,莫名地她就不是特别着急出了什么事儿,而是澄清了一件事,“那不是我的家,小胡,我没有家。” 小胡也不和她扯一些有的没的,单刀直入话题,“首长满城找你呢,你跑云南去了!不就不怕首长第二天就来云南揍你一顿吗?” “不怕,直升机他不能调用,他只能坐车来,三四天的时间够我躲开他了。” 小胡觉得她没救了,“首长知道了。” 她搞不清楚,狐疑地问道,“知道什么?” “你把人宋文理打了的事儿。” 透过那个小小的窗子,她看到了外面的马路,昏黄的灯光下时不时会有一辆车经过,黑暗和灯光交汇处有一道奇异的光线,她就盯着那道光线,听着小胡说,“首长这次,是真生气了。” “也不是怪你失手打人,而是怪,宋秘书都把你逼到那种境地了,你还死撑着不肯说,连段晖他们也不让知道,自己白白受了这份气。” 这件事儿,要不是小胡多嘴,南度他不可能会知道的,她问小胡,“你告诉南度了?” “是段先生来问我你的期末成绩,我也说了,可我总觉得这件事儿他们不能不知道,所以……” 她垂下眼睑,看着脚尖,“行吧,我挂了。” “等等!”小胡急得大喊,高分贝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地清晰,她重放回耳边,“还有事吗?” “首长已经赶过来了,你……你看你,要不要暂时躲躲?” 她难得地说不出话,沉默了半晌,问,“刚刚南度是不是就在你旁边呢?” “……在呢。” 她忍无可忍,想也没想,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不是小胡打来的,来电提醒上署名着“南度”,她的手抖了抖,毅然地挂掉了,然后直接给关了机回床上睡觉了。 被小胡这么一闹,她果然睡不着了,两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想着南度发火是个什么样子?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她总觉得有点儿奇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舒服的劲儿,她动了动,反应过来后头皮发麻,心顿时就给凉了大半截儿。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谁给扒开了,手往兜里一探,果然空空如也,全身上下,除了一个一直被自己握在手里的手机没被偷之外,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第三十四章 硝烟(一)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南度从北京杀了过来,她身无分文哪里也去不了,只能暂时待在瑞丽找一份暑假工拖延时间,等到南度来了,她大概也离死不远了。 她的生存能力素来特别强,第二天就找到了一个餐厅的服务员,正好还缺一个服务员,老板娘就用了她。她第一天干得特别努力,第二天同样如此,包吃包住的工作对她来说是件特别温暖的事儿,干起活来也爽快了许多,她想没有哪个老板会不喜欢勤快的员工的。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中午休息她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上面显示:“我在昆明,你还在瑞丽吗?” 发信人是李信。 她陡然来了精神,回了一条消息过去,“还在呢!” 报了地点过去,她内心有些雀跃,这样下来就不用一个人面对南度了!虽不能说李信斗得过南度,但有李信在,总不能让她吃了亏! 想了想,她又问,“盛乐陵他们也来了?” 那头很快回复过来,“他们在昆明。” 也好。她看着那条回复,她怕自己招架不住他们的问东问西,有些事儿,她是不愿意透露的,一旦透露了,很多她终日惶惶的事情也都会接连而出。 当她看到李信和小胡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时,她热泪盈眶,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 分卷阅读56 方,她终于见到亲人了! 她快步走出去,欢快地抱住了小胡,在李信和小胡的视线齐聚她的身上时,她意外地注意到了不远处马路边的一辆黑色的车。 她不动声色,反应极快,抱着小胡特别感动,“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在车站遇到的,还是你的同学先认出我来的。”小胡笑眯眯地说,拍拍李信的肩头,寓意不明。 “你怎么会来?南度呢?”说着她朝小胡的身后看去,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几个人慌忙移开投过来的视线。 小胡的生活圈子风平浪静,既没有得罪权贵也没有惹过祸事,这些人,肯定是跟踪了李信来的。之前代明洋也说过李信和宋文理家里不对头,这些人也许是宋秘书手里的人。 小胡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跟着首长来的,在半路上把首长的车轮子给扎了,才比他早一步来,首长把你交给我照顾我却没照顾好,我想着怎么也能拖个一天的时间提前把你安全带回北京。” 敢扎南度的车轮,她佩服小胡。 可小胡下一刻就推着她就走,拉住她的手腕说,“走吧,回北京。” 她吓了一跳,求助李信,李信赶紧扯住她的衣袖子,一手又带回了小胡,“胡叔叔,来都来瑞丽了,玩一玩再走也行啊。” 她连忙附和着点点头,“我知道瑞丽有些好玩的地方,既然你们来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是吧?” 小胡脑仁疼,“你要再磨蹭,首长可真就来了。” 可她觉得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被人盯上了,能不能出云南省就是个问题。小胡还有妻子和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就算是南度到时候来了,顶多就是两人痛快地打一架,以前在缅甸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打过,虽然从来没有打赢过,但她总不能让小胡出了事儿。 她挣扎着,顺便问了一句李信,“你出门是不是没和你爸说过?” 李信顿住,“你怎么知道?” 她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咱被人盯上了!回北京?南度没来这之前,回个屁!” 小胡和李信双双皆是愣住,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去看,她喝住他们,“别回头!” 小胡僵硬地又转过来,“你别瞎说。” 她冷冷地笑了,“瞎说?你问李信。” 小胡询问地望向李信,李信道,“或许。” 小胡登时睁大了眼睛,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最后聂聂地说,“我就不该扎首长的车胎。” 她当机立断,不能连累无辜!她拉起小胡就走向了餐厅,找到了老板娘,语气略有抱歉之意,“老板娘,我叔叔来了,他不让我干这个了,您看能不能劝劝我叔叔?”说着她暗掐了小胡一下。 小胡受到了指意,就和老板娘说了一通大道理,两个人争论一番,老板娘也不勉强人意,最后也没有和小胡争辩下去,挥挥手就放了她,只是这几天的的工钱也就没算,白做了。 除了餐厅门,李信候在外面,见她们出来了,开口就是,“人是我引来的,我先引开他们,你们去车站……” 小胡打断他的话,“对方的意图还不清楚,我们先找个地方过了今晚,等明天首长来了再说。” 她跟在小胡和李信的后面,担忧地看了看那两个人,要是能过了今晚就好了,谁看不出来,小胡来了瑞丽就是为了带走她,越早动手越好这个道理不必等到那边通知,他们大概今晚之前就要动手。 旅舍里面小小的空间住了三个人,她身经百战这点儿场面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精神时时刻刻是警惕着的,她盘腿坐在床上,床靠墙边的窗子,她就躲在窗帘后悄悄看了看外面,那辆车停在外面,悄无声息。 “宋秘书想干什么?光天化日知法犯法吗?”她嗤笑,“就这么几个,太瞧不起人了。” 小胡手上提的是从宾馆提供的晚餐,简陋且卖相不佳,她搁到一边,看到李信一脸的平静,“你怎么不慌?这事儿还不是第一次是吧?” 李信捧着盒子,说话时面色毫无波澜,“第二次。第一次是宋秘书的人来探口风,带着一支录音笔要我说我爸贪污,可是后来这事儿也没成,这一次大概也是不死心吧。” “胆子也更大了。”小胡说。 “从一个孩子入手,出息!”她低声啐了一口,一抬头就看见李信双眼含笑地望着她,她强行转移视线。 她想趁着晚上把那几个人解决了,打晕了好办事儿,入了夜后她就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着,她的原计划想得很简单,把人打晕后把车开到别处,等到那群人自己醒了人车纷纷不见,找人的空隙也能为他们脱身节省一些时间。 这个想法最直接简单,可就在她要起床的时候,就听见了屋内的动静。 她半睁着眼睛看去,只见有个人影猫着腰开门出去了。她没有多作他想,跟了出去,楼道里开着微弱昏黄的灯光,她看清楚了人影,是小胡。 她叫住了小胡,小胡的背影一僵,转过身来,手臂之间还搭着一件没来得及穿上的衣服,她猜出了小胡的意图,小胡也同时猜出了她的意图,两个人对视一眼,竟然都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去?” 双方都是愣了一下,她抱着手臂咧嘴笑道,“你要干嘛?小胡,你打得过他们吗?” “你会开车吗?” 她没有想到小胡也会猜出这群人的意图,彼此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也不拖延时间了,她说,“我打人,你开车,速战速决好 分卷阅读57 吧?” “行。” 正说完,房间内又传来动静,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李信惊愕的眼神,三个人当场就懵了。 李信一本正经,“我去洗手间。” 她给李信让了一条道,李信巍然不动,她笑了。这个时候不含糊了,她对着李信说,“那你们俩准备开车。” “我帮你吧。”李信不分尤说的和她站了一个阵营,小胡也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和几个大男人不好对付,没说什么,转身就下了楼,她来不及说什么只好紧随其后。 下了楼,她猫着腰直接潜到了那群人的车尾,李信跟在她的身后,她粗略地看了一眼车里的人,全都在睡觉休息,只留了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两个人轮流把守,她确定两个人没有发现她的时候,正要冲上前去,李信这时却拉住了她,她疑惑地转过头,李信说,“我刚刚看到枪了。” 她冷不防地吃了一惊,“你没看错?” 李信摇头,表示确定。她这下不敢轻举妄动了,反倒是坐了下来,好一半天,她才侧头轻声问李信,“会打架吗?” 李信很诚实,“不会。” 她叹了一口气,“往死里打会吗?” “这个会。” 她笑了,“那就行,待会儿他们要是朝你举枪了,就直接这样……”说完,她就举起手给李信示范,“你朝我打一拳。” 李信一拳打了过去,她一个格挡截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反手就是一个漂亮的回击。李信差点惊呼出声,她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待会儿就这样,要再示范一遍吗?” 李信热热的呼吸喷在她的手掌心,她的眼神冷冽而认真,李信摇了摇头。她其实不求李信能完全制服对方,她只是想要在自己解决另外一个人之前,让李信替她拖延时间。 她和李信两个人兵分两路,慢慢地潜到对方在下面,她在对方的视线背后,李信分散注意力,伸出手猛地拉住对方的脑袋,往窗口上死劲儿一磕,大概是紧张用劲了全力,那个人直接昏死了过去,另外一个人见了,跳起来,牧落从背后袭击,捂住那个人的嘴,那个人死命挣扎之中,不断拍打着车内的任何东西,她急了,直接将那个人放倒了。 可是刚刚那个人被她打晕之前已经惊醒了后座正在休息的一个,那个人见到是她,赶紧拍醒自己的同伴,大喝一声,“就是她!抓人了!” 她眼神一暗,抓起面前那个人身上的一把枪,而那个人同时也举起了枪—— “嘭!” 一声巨大的回音响在寂静的瑞丽街道上,在远处的小胡听到了动静灭掉了烟,狂奔了过来。 第三十五章 硝烟(二) 那一枪打中了她的手臂,血顿时就蜿蜒了她的衣袖,而她的子弹擦过那个人的脖子,划出了一道红色的血痕。她已经来不及开第二枪了,车内剩余的两个人同时朝她开了枪,她仓皇之间,只能大喊着让李信走。 小胡赶过来也被她一只手强横地逮了回去,她慌乱之中朝着对方胡乱打了几枪,对方躲藏之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密密麻麻的又是几声枪击声,李信和她勾着头,小胡一踩油门,刚要开出去,那两个人不知道是谁,一枪就打中了车轮胎,车开出去没多远,猛地一抖,彻底停住了。 那两个人快步跑上来,一边一个拿枪逼着他们让他们下车。 她放下了枪,和李信对视一眼,同时去拉开了车门。 “等等!”其中一个身材较为魁梧的男人指着她说,“就你一个人!下车!” 她乖乖地开门下了车,李信知晓其中利害,叫了她一声拦住她不能让她下车,那个男人二话不说就是一枪打过去,李信压抑地痛呼一声,肩胛处中了一枪,血流如注,染湿了他的半边衬衫领口,小胡终于忍无可忍,大喝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还只是孩子,有什么冲我来!” 两个男人没有理会小胡的咆哮,另外一个拿枪指着她的男人反倒是见到李信受伤后怒了,骂着那个胖子,“你干什么!他爸是北京人民法院检察长!出了什么事儿,谁担着你!” 胖子被骂后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态度略微收敛,“让那个女的赶紧下车!” 那一瞬间,他们三个人几乎是同时从对方的语气里猜到来者不是宋秘书的人。可到底是谁,没有谁能想得出来,就如同没人猜得出来对方想要对牧落如何下手,是生是死,谁也没法预测得到。 陆河曾经在最是生死难辨局势难定的时候告诉过她,人在最危急的时候,富贵荣华权力金钱统统都不想要,在面对生死的那一刻,出自于最本能的求生欲望,每个人都只会想:要活着! 她想要活下来,支撑着她走过那两年的信念,也无非不是一个活下去的欲望。 她下了车,被枪抵着,那个胖子看着车内的两个人,没做多想,直接打晕了李信将他扛了出来扔到了地上,又走过去用手铐将小胡和车门拷在了一起,然后启动了汽车。 她看见小胡使劲儿地踩着刹车,可是车身根本不听使唤。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及其不可理喻而荒唐的想法钻入她的脑海,她惊恐地瞪大了眼。像是预感到了她情绪的失控,那个男人拼命地捂住了她的嘴,狠狠地遏制着她的猛烈挣扎。 眼底里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湿意,蓄积了许多泪水最后如同风中断了线一般滚滚而落。 她太熟悉,刹车被动了手脚,非死即伤。 如果她没有猜错,车底 分卷阅读58 ,一定会有一颗炸、弹。 她睁大了眼睛,仿佛能看见小胡挣扎的身影,她像发了疯了一样地妄图挣脱两个大男人的钳制,即便是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越开越快,到了最后以着超常的速度直直的撞上那根电线杆。 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如雷贯耳,血肉横飞,隔那么远都能感觉得到热浪地迎面扑来,那声音震聋了她的耳膜,她脑海里那一刻空白一片,灰败颓然。 远处的场景就像是一场举世难见的盛景烟火,在她的视野里熊熊燃烧爆破,周围是一片尖叫惊呼的声音,警报响起。 安炸弹,卸刹车,果然是那些人的手段。 她整个人都懵在了那里,木讷地被那两个人带走,将之前被她和李信打晕的那两个人扔下了车,迅速而果断地将那两个人就地击毙,他们的脑袋如同被重重敲打的皮球,就地弹起而后泄气,血流了一地。 她和李信被他们捆绑起来,身边人的腥气激起了她的神经,她大声道,“给他止血!” 两个男人被她吼懵了,对视一眼,无动于衷。 他们的目标不是李信而是她,所以除了她,谁的命都不重要,就好比刚刚惨死的小胡。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开始胡乱地骂道,“他爸爸是检察长你们忘了吗?要是今天在这里出了事儿,你们背后的那个人总有一天不会好过!” “检察长”这个字眼惊醒了那两个人,他们极为默契地一个开车一个给李信止血。她的脸上还有泪痕,车开走的时候经过那一片火海,有被惊醒居民赶来救火,而那一辆时常被小胡开着来送她上学接她放学的车,就这样在那一片火海之中逐渐远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的情况不允许她伤感,旁边始终有个胖子拿枪抵着她的额头,她知道自己身手不如人,顶多能在对方不备的情况之下迅速中伤别人自己逃跑,可是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李信,她就必须事事小心。 “我自问,”她谨慎地开口,“我自问自己平常没有和别人结过梁子,倒是好奇你们的主子是谁?” 那两个人不说话,仿若哑巴。她又继续问道,“你们的目标是我,能不能先放了他,你们也知道他不好惹……” “别说话!”旁边的胖子用坚硬的枪壳敲打她的头,她吃痛咬牙,恨恨道,“不就是两条走狗,给你们能耐的!有本事就杀了我,看看你们主子是心疼你们还是心疼我!” 这话她是抱着一丝侥幸地猜测说的,对方要活捉她,就必定不会伤她的性命,既然如此,不妨激怒他们,偶得一线生机。 果然,下一秒他们就怒了,胖子使了劲儿掐着她的脖子,“让你别说话!” 她干咳几声,大口大口地喘息,“你们主子怎么给你们说的?活捉我?还是让你们在半路就折磨死我?!”她怒火更盛,“你们主子是谁?要我给他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我们老大要干的,你干得起吗?!”前面开车的人朝她啐了一口,又说,“我们是走狗,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当年在老杜头的手底下干过几年……” 话还未说完,她身侧的胖子就一脚朝那座椅踹了过去,“你他妈在说什么?!” 她那一瞬间通透了,下一刻凉凉的声音回响在小小的空间内,“当年见过我的并且知道我是老头子的人,不多不少只有两个黑色集团的头目。” 她仔细观察着胖子的表情,“你们是哪一个?乾山的许由山,还是蒲毐的钟婼新?” 胖子的脸上有微妙的变化,她瞬间会意,笑道,“说起来这位蒲毐的头目也是一位狠心毒辣的女强人,当年我见到她的时候,可没少拖她的福,被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若有若无地视线扫过胖子手里的那把枪,笑得愈发深不可测,“哎,你们知道这位钟婼新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吗?” 见他们不说话,她自言自语,换了一个男人都喜欢的话题,“我可记得,那个时候的她,何止一个风情万种?那个时候她的势力不足需要人庇佑,你们知道她干了什么吗?” “老杜头那个时候的势力你们不是不知道吧?居于缅甸,称霸整个西部地区,虽然势力欲渐趋下,可是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人脉和势力都摆在那里,道上的人见了都是恭恭敬敬地一声称呼。那女人啊,就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爬上了老杜头的床!”说到这里她轻笑一声,“你们知道她用的什么手段吗?” “你们能想象,老杜头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子了,竟然也有那种癖好吗?”她大言不惭地说着一些风场老手说的话,“后来我打发佣人替老杜头收拾房间,佣人们可都是拿出了一条血迹斑斑的鞭子呢!” “说来也奇怪,这女人大概讨得了老杜头的欢心,老杜头后来竟然也特别喜欢她,就逐渐终日厮混在一起,就连各个集团商议分成利益都有她的份儿,她的蒲毐那个时候还是属于老杜头手里的盛岩,蒲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点一点吞噬掉盛岩的,所以后来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吧?老杜头一日一日被消磨,要我说,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我还不能亲手刃了老杜头!”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全都是大仇得报的爽快与厌恨,没人知道那一段日子里她是怎么和老杜头和钟婼新两个人斗智斗勇的,钟婼新这个女人精明,给自己留了后路,在老杜头身陷性命之忧的时候,早已经摆脱地一干二净,侥幸躲过了当年的剿灭。 分卷阅读59 脑袋边的枪渐渐往下移,听故事的人入了迷,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就是现在! 她突然就是一脑袋撞过去,带着为小胡的不平于悲哀,撞得胖子捂着鼻子眼泪直冒,连枪也忘了要拿,前面开车的人猛然惊醒,快速反应,朝着她就是一枪,可她拿了胖子的脑袋作掩护,胖子的头开了花,她倒在胖子身后,一时之间难以直起身子,她心下一凉,暗叫不好。 就在她以为下一秒子弹要打在她的身上时,前方的人突然一个闷哼声,她急忙挣扎起身,却有一双手扶起了她,她错愕地看着不知道何时醒过来的李信,李信却是再次踹上了那个人一脚。 “想什么呢?” 李信的这一声让她回了神儿,她转手就抢过了一边早已经命绝的胖子手里的枪,抢先一步击毙了对方。 她正要松一口气时,李信却急急地朝她扑了过来,将她紧紧地拥入了怀里,只听见了耳边巨大的一声响,世界一片颠覆,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李信肩头上那浓浓的血腥味,还有他的那一句—— “牧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三十六章 硝烟(三) 云南市医院里的长廊的墙角下,坐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行尸走肉一般候在手术室外。 这个时间点的医院静悄悄如同死亡一般沉默蔓延,阴冷的灯光之下几乎倒映不出人影,炎热的夏季夜里也会变得冰凉,医院里如同窗外的世界一般静静悄悄没有丁点声音,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汽车的发动音和医护人员的低声谈话声,万物皆是归于沉静。 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小时,或许李信的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又或许,代明洋他们也正往这里赶过来。 还有南度。 她低头看着被血染湿的衣服,有她的,但更多的是李信的血。 那个开车的人在临死之前残存了一口气,最后那一秒猛地将车开了出去,汽车疾行在空旷的马路上,无人驾驶的汽车,就这样无头无脑地冲破了林子护栏,护栏之外是一片森林老山,汽车没有彻底熄火,横冲直撞,失控地翻来覆去,撞上了一颗大树。 她不知道车盖被砸得有多弯有多扭曲,刺进李信的身体多深,她只想让李信活着。在救护车赶来之前,她一遍遍地问着医生,他还能不能活? 血流了那么多,黏稠的浆液在她的手上身上,她从混沌的昏迷之中睁开眼睛,李信的气息微弱到几乎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特征,她突然之间就红了眼眶,一遍又一遍地用着全身的力气拍打着李信,她妄图让他清醒。 她想起自己每天都能和小胡一起上学放学,她已经习惯于每天放了学在人群之中寻找小胡和那一辆车的影子,习惯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她偏执地依赖着那一份信任和安定,而那些人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在自己所能领导的局域里,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七情六欲,最后也偏执地控制着所需要的人的七情六欲。 所以小胡没了。 她不该来云南,这是她第一次在她自以为是的重生里,失去了自己所珍惜的人,小胡不该死,她也愧对李信。 她懊恼地用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抱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这一切都让她自责,而自责让她崩溃。 她低声哭了出来。 钟婼新她太了解,这样一个女人太会伪装,她能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让老杜头这样的风月老手放松警惕全心全意信任她,并且在此后的时间里几乎让她操持盛岩的事情,又哪里是一个普普通通四个字可以敷衍。最怕一个女人的野心膨胀,也最怕一个女人想要得到一个东西时的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不能彻底平凡,仿佛就摆脱不了那些吞噬人的噩梦。她所珍惜的,总有一天能以最为壮烈凄惨的方式离她而去,她将活在愧疚之中。 手机微微的振动,在口袋里传达着消息。脸上的泪水还挂着,她掏出来一看,却发现是一条短信——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肖牧。 钟。 她愣了一刻,然后对这个来信拨过去,预料之中的结果,空号无人。她呼吸急促,死死地捏住了手心里的手机,愈发用力直到指尖发白,恶狠狠地盯着那条短信,几乎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冲动,让她可以不顾一切地只身赴往缅甸,只为将一个人绳之以法! 而南度的眉眼就是在这一刻突然闪过她的眼前,她也是在这一刻,听见了自那医院长廊之外的脚步声,熟悉却遥远,带着特有的空荡与回音,带着它自己急切而凌乱的节奏,入了她的世界。 她偏头看去,眼里毫无波澜,可却在看清了来人时,瞳孔瞬间放大,就像是一个黑白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 两个小时维持了一个动作,她的腿脚已经麻木,扶着墙角站起来,一个踉跄没站稳朝前扑去。 一双手扶住了她。 这是2000年八月初的时刻,云南医院的夜里,小胡为她的成长而牺牲了自己,李信和她也从此开始纠纠缠缠了许多年,也是在那个夜里,她决定好好地珍惜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额头上是因为风尘仆仆而来的汗珠,喘息是因为一路上不断地担心不断地不安,她浑身是血,一双手朝他缓缓伸了出来,她哽咽地笑着说,“你看,我闯大祸了。”说话之间,一滴泪落在她的掌心之间。 他沉默地看着她手上的那些血,什么也没说,带着无数说不 分卷阅读60 清道不明的情绪,轻轻地,缓缓地,将她揽入了怀里。她哽咽得不能说话,想要在他的面前忍住不哭,却又忍不住自己的难过伤心,她揪着他后背的衣服,“南度,小胡没了。” 她听见了他沉沉的叹息,他抚摸着她的头,声音里是难得一见的怜惜,“小胡不会怪你的。” 她埋首在他结实的臂膀,泣不成声,“南度,我听你的话……” 听他的话,远离那些是非。 她不想再打打杀杀,只想守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爱着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安安静静地了此一生。 她无法再承受这些失去。 她才十八年纪,却已有三十年纪的心态。 南度抱她抱得很紧,贴着她的脑袋轻轻地摩挲,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臂上之前受过一枪,可她已经疼得麻木了,那个时候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心疼自己。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有医生走了出来,见到他们两个人,微微一愣,说,“伤患的伤口不深,已经脱离危险。”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她松了一口气。医生问她,“小姑娘,这个男生的伤口中有一处是枪伤,非法枪支是犯法的,我已经让护士报警了,你别惊慌,就只是过来了解一个情况。”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对警察没有什么恐惧感,只是提起了警察让她想起了上一次自己烧了南度的车被拘留在了警局,是小胡替她蛮横无理地开解,开解不成又四处搬救兵。 记忆就像是洪水一般涌没她刚刚振作起来的意志,她的眼圈又红了,看着眼前的医生,哭着点头。 医生误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姑娘你别怕,你是受害者,警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还是哭着点点头。 南度一边给她擦泪水一边送走了医生,回头就听见牧落委屈地说,“我也受伤了,要是小胡在就好了。” 小胡如果见到了她满身是血,第一件事情一定不是别的,一定是边大叫“医生”边查看她到底有没有受伤。南度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扫了一眼,发现她的手臂处血最浓,急急地撩开她宽大的衣袖,果然看见了一处枪伤。 她一向是能忍的,再苦再累再疼也是自己扛着。南度心下愧疚,同时也怒了,“医生!怎么回事儿?人姑娘身上这么多血,就没一个人关心她受伤了吗?!” ======================== 那个晚上她是哭过去的,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的泪,睡在病房里,梦里都是小胡的声音和笑脸。 李信昏迷不醒,牧落正是最伤心的时候,许多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一时之间弄的清楚,南度彻夜未眠,手里头的烟点上了一口也没抽,烟头烫到手了,思绪也理顺了,一通电话就打到北京段晖的家中。 段晖此刻睡得正是意识低沉,接电话时鼻音浓浓,说话吐词不清,这样的状态或许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是接了一个电话。 而南度单刀直入话题刺激他的意识,“牧落被绑架了。” “嗯,你谁啊……” 等了几秒,那头“窸窸窣窣”一阵响,是段晖被吓醒了,“什么?你说什么?!” “现在已经睡了,可受了伤,情绪不稳。” 南度靠在窗户边,“云南今晚连着发生了两次车祸,并且在街上发生了枪击,你在警署有自己人,有些事儿我不方便出面插手,你替我查查,是不是有什么人盯上了牧落。” 段晖一口答应下来,可转又一想,说,“不能吧?云南发生的事故,我人在首都怎么查?” 南度的气息变得幽远绵长了,他说,“牧落之前一直在北京好好的,你们几个人也一直刻意隐瞒她的私生活,要是没人把手伸到那边,又怎么会知道牧落来了云南?” “很明显,一场谋划,关乎旧人旧事,那当年的事儿,牵扯甚广,一定没完!” 第三十七章 仇恨 她曾经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攥住了前面那个女人的衣衫边角,女人回过头,精致别样的眼角眉梢笑意连连,是她不曾有过的风情。女人见了她眉头一挑,眼波流转,楚楚之态已生,她问她,“有事吗?” 她对那个女人说,“你有个儿子是吗?” 女人的笑因为这一句话立刻僵在了脸边,她缓缓地抽出自己在她手掌心里的衣服,继续笑着说,“怎么会?肖牧,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不承认没关系,”她对着女人说,“钟婼新,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也别来干涉我的事情,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我要是没事儿,你的儿子自然也安然无恙,可我在你手里有什么事儿,你儿子也没得救了。” 女人愣了很久,也盯着她看了很久,两个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就像是一场角逐,谁也不能服输。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狠,老头子也算没看错人,”女人弯下腰在她的耳边,将她耳鬓的碎发拢至耳后,说,“可是肖牧,不是什么人都能威胁我,威胁我可以,瑞杰不行,我今天也把话撩这儿,瑞杰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活了。” 她握紧了拳头,尚还青涩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女人傲气的风姿消失在人潮里,谁又会知道许多年以后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 瑞杰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跪在小木桌前手里拿着一架模型飞机在空中飞来飞去,金色的阳光在他长长的眼睫毛之间不断跳跃着,白皙嫩滑的皮肤沾 分卷阅读61 上了油墨的青绿。 “我将来要做一个军人!”孩子对着她说,眼底里氲氤了一片伤心色,“牧牧,我爸爸就是个军人。” 她在那棵大树底下陪了瑞杰很久很久,福利院里的小孩子那么多,可只有瑞杰一个人孤孤单单,孩子们都说上次有一个女的来看过他,还给了他一把玩具枪,后来就不知道是听谁说的,有人摸过的,说那把枪是真枪。 包括院长在内的都不会相信一个小孩子能拿什么枪,也不相信一个大人能这么没分寸给小孩子一把真枪,于是谁也不管,就当是什么也没有听到过。可是她知道,钟婼新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甚至可能会教瑞杰如何使用这种东西。 她不知道一个野心膨胀步步为营的女人有多么不可理喻,她又是怎样利用人心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瑞杰的心智。 记得那一天她去看瑞杰的时候,孩子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朝她欢快地扑过来,就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窗边,手里连自己最喜爱的模型也没有拿,而是呆滞地望着外面嬉笑玩耍的孩子们出神,孩子里眼睛里有渴望和羡慕,也有怯懦和失望。 “牧牧,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和我玩了,因为这个,”孩子说着从面前的一堆玩具中掏出一把沉甸甸的,黑漆漆的枪,“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和我玩儿。” 她一直知道这个孩子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冷静和睿智,她也知道这个孩子其实心地善良不似他的母亲。可是就是那一刻,她看见那个一直被她疏忽了的瑞杰举起了枪对准了她,说,“牧牧,妈妈说你是坏人,是在帮着当初杀我爸爸的人做事,牧牧,你怎么能这样呢?” 他语气里是孩子最为纯粹干净的失望和难过,她说不出话,可是心里的确是难过的。 “牧牧,你该死。” 在那一刻,在死亡的面前,她才突然意识到,瑞杰和钟婼新终究是母子,一条心,年纪虽小,但血液里流的终究是一样的血液。 “杀人不该是一个军人该干的不是吗瑞杰?”她轻声劝道,“把枪放下好不好?” 瑞杰偏执地摇了摇头,眼里全是决然恨意,她心惊肉跳,再想说什么,子弹已上膛,冲出了枪口。她慌忙躲闪,再睁眼时,瑞杰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有人同时和瑞杰开了枪,瑞杰没有打中她,那个人却打中了瑞杰。 “老爷子不想让钟小姐知道这事儿,你知道要怎么说吗?”那个人的话响在了她的耳边。 她呆呆地盯着瑞杰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一双眼睛,方才还望着窗外的孩子羡慕不已,如今却已带着遗憾永远失去生机。 她颤颤巍巍地,轻轻地用手覆上了瑞杰的眼睛。 再后来就是钟婼新歇斯底里的疯狂,那个女人一向清淡自如,拿刀拿枪逼着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狠角色,却能为了自己死去的儿子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咆哮。 她的脸上是钟婼新的巴掌印,浮肿的印子在她的脸上格外显眼,陆河在一旁拼命护着她,她听见钟婼新说,肖牧,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我总有一天要让你和你身边所有的人给我的儿子殉葬,你等着! 你等着! 那一声尖锐的吼叫刺痛了她的耳膜,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记忆里的那道声音迟迟磨灭不去,就是一个诅咒一般梗在了她的心头。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她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盖着一床并不温暖的棉被。环视四周,头顶上的吊针很明显能分辨这在医院里。记忆回神,入了脑海,她一个激灵,小胡的死就这样横亘在她的脑海,钟婼新的话如同魔障一般,让她感到躁动不安。 她坐在床上,有人推门而入,她下意识地将手伸进了枕头,一摸,又落了空,她怔忪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是在医院。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男人一身风尘仆仆,一进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阳光过于突然猛烈,她不适应地偏头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她就开口骂了,“你大爷的陆河!” “岳厘,”***在她的床边,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悠然坐下,“关于您被袭击一案,我作为主要负责人,问您几个问题。” “能别这样生疏吗?以前你骂我的那股劲儿去哪儿了?” “有看清对方的脸吗?或者又听到什么关键的话吗?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她咧嘴冷笑,满嘴跑火车,“南度呢?我找他有事儿,有个人民警察欺负我唉!瞧着我体虚病弱严刑拷打唉!” 岳厘静静地看着她作,旁边的一个小警察拿着本子笔笑了。 “南队长?”岳厘问道,眼底里已经开始有了揶揄的味道。 “他去哪儿了?” “替你善后去了,走的时候还让我按着你点儿,就怕你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又跑出去惹什么事儿。” 她的嘴撅得老高,“就他爱管闲事儿。” 岳厘轻嗤,“他不爱管闲事儿,怎么可能会把你带回北京?” 那话里满满的嫌弃让她有了些往日里的感觉,陆河总爱有事儿没事儿怼她一两句,半句话就能气死人,可是关键时刻也是他挺身而出地救她性命,她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反倒是靠在床头,眉梢竟然有了一丝悠闲,却也神色不明地说了一句,“知道钟婼新吗?” 岳厘记忆力不错,点点头,“记得。” “就是她。” 她和岳厘之间多了些许默契,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岳厘自然 分卷阅读62 也能听出来。 他听后皱起了眉,她打了一个响指,“不用想了,钟婼新的儿子当年因我而死,她说到做到,真的来了。” “我当初回了北京以后为了找你,没少费心思,钟婼新能知道你的行踪,还能了解你的生活痕迹对你的司机痛下杀手……”岳厘的眼神悠远了,“她这是想把手伸到京城了啊!” “岳警官,”她似笑非笑地说,“钟婼新现在想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我现在就一良民,我不管,你得保护我。” 岳厘的思绪被打断,睨了她一眼,笑了一声,“良民?”说完他站起来,准备离开,“是吗?” 她气鼓鼓地吼了一句,“你站住!”眼见着他离自己的床越来越远,她不由提高了音量,“岳厘!” 岳厘果真停了脚步,询问地看向她。 “李信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个和我一起受伤的……” “在你的隔壁病房,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检察长正在病房里,我劝你最好别瞎凑热闹。” 她愣愣地说,“没大碍就行……你还站那儿干嘛?走吧!” 岳厘轻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门又开了,她抬头看去,却看见了去而复返的岳厘,手里多了一提水果篮,她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走了过来,将篮子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给她削苹果。 她不明所以地拉紧了被子,“你干嘛?” 岳厘娴熟地削着苹果,“万一你趁我不在的时候跑去捣乱,在南队长的面前,我岂不是太失了风度。” “……我是良民。” “哦。” “……” “你水果篮哪里来的?” “外面捡的。” “那我不吃了。” 岳厘就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一个苹果削完了,直接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嘎吱嘎吱”地嚼得那叫一个清脆。 她瞪大了眼,“南度就是让你来气我的是吧?” 第三十八章 陪你 “上次我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岳厘又给她削了一个苹果,状似无意地问道,她啃着苹果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僵持,也有些微妙。 岳厘正色,收起了刚才玩闹的态度,说起这事儿时倒是一脸严肃,他说,“你有一般的警员没有的经验和能力,虽然不算优秀,但是绝对能胜任这一份工作,你当初在那里不是和我说过,你今后如果可以,愿意做一个这样的人。” 她依旧啃着苹果,默不作声。岳厘在出了京城后就收到了王局长的消息,意思就是不勉强人小姑娘,人家想过自己的生活,那就不要强求人家干这一行,干这一行的姑娘少之又少,人不愿意就算了。 可按岳厘的想法,他是觉得牧落会同意他的。两个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年龄段,可是话题却是聊得来,以前在那个难得安静无事的夜里他也问过她,事情结束后要干什么,是回云南还是继续留在那里。 他还记得那个小丫头告诉他,她想去北京了。 那个时候她遇见了南度,遇见了那个清风霁月的军官,就像个小女孩儿一样依赖着自己的大哥哥,一见着对方,各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招数全使得出来,三百六十五招样样不带重复的。 这个答案他倒是想得明白,于是就问她,回了北京要干什么?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说,她想做警察,不管是什么样的,只要是个警察就行。 可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当听到牧落拒绝的说辞时,他是疑惑的。牧落也同样地为这个答案而解释,“人心是会变的呀,陆河。” “我以前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逮捕老杜头,因为他是我仇人,他杀了老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死了,我的这个想法也随之而变得没有依靠了。” “我之前想过干这个,可是小胡死了,我突然就想,如果我继续坚持我的想法,我身边的人还会不会继续离我而去,”她手里的半只苹果被她放在了一旁,她继续说,“答案是会的。” “如果我坚持下去,有一天那些我憎恶的恶势力终究会被清除,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谁能够保证我所爱的人还能不能平安地在这个世上活着,我赌不起,因为我牧落,除了这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之外,一无所有。” “所以我想,尽可能地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这个世上不是只有这么一件事儿适合我,我相信自己还有更好的选择。” 岳厘静静地听完这一席话,在她说完之后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相同的也没有任何的情绪,良久莞尔,“我被拒绝了。” 她开口还想要说什么,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回首看去,却见盛乐陵站在门口,她愣了愣,“你……” 那姑娘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来,一见是她,登时被吓着了,那一瞬间的情绪尤其丰富,愤怒、心疼、委屈、不平,最后都转化为一声悲吼,“哪个孙子干的!姑奶奶我弄死他!” 岳厘听后轻嗤一声,她尴尬地朝盛乐陵招手,“这里是医院,你别这样。” 盛乐陵一上来就掀开了被子,拉着她检查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你告诉我,我弄他去!” 她哭笑不得,强忍着手臂上的伤痛,连连说着“没有没有”,盛乐陵还想要干什么,却被人从后面阻止。 南度就抓着盛乐陵的手,然后拉到了一边,淡淡道,“她没事儿。” 她心跳有些快,喜滋滋地冲着盛乐陵挤眉弄眼,盛乐陵何其 分卷阅读63 精明的一个人,瞬间明白了过来,偏过头就去看南度,“您就是牧落的叔叔吧,您好,我是她的同学,我叫盛乐陵。” 南度见了生人就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说了一句“你好”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盛乐陵也冲着她挤眉弄眼,笑得暧昧不清,她抿嘴憋住了即将溢出的得意的笑容,说,“你怎么才回来?”说着睨了一眼岳厘,“你不在可没人替我撑腰。” 岳厘如同一个没事儿人一样,见南度来了,自己要说的话也说了,也不多留,站起来和南度寒暄了一番,告了别,转身就走了。 房间里就剩了她和盛乐陵还有南度三个人,盛乐陵有眼力劲儿,机灵地说,“那个,我看信哥去了啊,你好好休息。” 她乖乖地点头,眼神却是看着南度的,南度劈头就是一巴掌,她委屈地差点哭了,“我这还受着伤呢,看看你还不行?” “什么时候回北京?”她问南度,“这地儿我呆着总觉得不安全。” “没事儿,我陪着你。” 南度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把她给感动得一塌糊涂,当时就说,“那成,今晚你也别走了,医院里阴森森的也挺吓人的。” 南度听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今天下午就能出院了。” “为什么?!” “就算是断了腿也不用住院一个月,更何况你的手臂也没有伤到筋骨,给你打了葡萄糖,算是补充营养了。” 她失望地一掀被子,“要这样也别等下午了,就现在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说完她还要伸手去拔手上的针。 南度赶紧截住她的手,“要走也等到这瓶葡萄糖点滴完了再说。” 她顺手一把抓住南度的手臂,装可怜的样子,“这次的事儿我可受了不少惊吓,以后每个晚上也不能睡着觉了,怎么办呢?” 南上校拿手指戳开了她,“那你以前在缅甸的两年都白活了。” 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挣扎着,“说实话,真没怎样……” 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南度推开了,她不高兴了,抬着那只还扎着针的手哇哇大叫,“你看你看!回血了!” 南度按着她坐下,一时之间神情竟然有些无奈,他问她,“饿了吗?” “饿。”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你买的我都吃。”说到这里,她直勾勾盯着南度,南度点头算是答应了。 她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等着南度的好消息,一个小时后,她突然想起了隔壁的李信,从出事儿到现在,她还没有好好谢过他。 她立马翻身下床,抬着一架点滴走去了隔壁,开了门偷偷往里瞄了一眼,没有其他人,她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李信正在看书,肩膀上缠了一层厚厚的绷带,绷带有些渗血,她见后颇有些愧疚,沉默地坐在了他的面前。李信打她一进来就一直盯着她,她表情很复杂,但是动作十分坚定,见她最后低着头认错的样子坐在自己的面前,有些好笑,“有事儿吗?” “来瞧瞧我的救命恩人。” “谢谢。” “好些了吗?” “死不了。” 她忽然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于她而言,这样的关心实在是少之又少,小的时候她没有应该去关心的人,唯一一个自己关心的邻居也再后来双双丢了性命,在那个特殊的环境里,她更是鲜少关心人,如今以这样笨拙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实在是难能可贵,李信当然不会知道,只当她是女孩子的羞涩,倒也大方地同她闲聊起来,“你的家人过来了?” “啊?”她正满脑子思考着该怎么创造话题,李信这样一问,她也顺势回答道,“过来了,这会儿出去了。你的爸妈呢?” “来看过,又走了。” 她闻言皱了皱眉头。 李信自嘲地笑了笑,“就是确定我还有没有活着,既然平安了,就走了。” “可那是……”爸妈啊! 牧落有些说不出口,李信的模样有些颓败,和在她眼里的李信差别太大,她猜想着这或许是别人心里的隐晦,于是就岔开了话题,“代明洋和盛乐陵呢?” “不知道。” “那你饿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 气氛再次陷入了零点,她抓耳挠腮地想要说个段子解解闷儿,可是脑袋里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着的时候,李信问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嗯?什么?” “你在缅甸的时候……”李信提醒她,再仔细深想,却只是依稀记得当时的一些片段,那个时候太过慌张,总是不容易记住一些细枝末节。 她特别耿直,“真的。” 李信愣了,大概是在吸收这句话的内容,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最后是李信先开了口,“我的父母,是政治联姻,我小的时候,很少见到我的父母,他们总是在躲避着对方的同时,操心着别人家里的事情,家里常年没有烟火气息,清清冷冷的,很少有人来往,可即便他们对我这样漠不关心,我所走过的每一条路,却都是他们给我铺好了的,所以我从小就很矛盾,他们这样,到底算是爱我还是不爱我。” 她愣了愣。 “牧落,有时候真的很喜欢你的随心所欲,可有的时候,也很害怕你的无所畏惧。” 第三十九章 陷害 牧落对于“朋友”这个词语从来就没什么概念,只是她记得自己的这辈子唯一在乎过的一个朋 分卷阅读64 友,就是童哩。 那个死在两年前的云南男孩儿。 童哩大她好几岁,做事比她成熟可靠,她家里有个小茶楼,一个人管不过来的时候都是童哩帮着她打理,时不时还能替她收拾几个仗势欺人的客人。在她杀到别人家去的时候,也永远都是童哩第一时间赶过来替她撑腰,童奶奶做了好吃的饭菜也是童哩上门叫她来吃。 童哩的朋友有很多,只是对她最好。如果南度的记忆力够好,说不定他也见过这个开朗讲义气的男孩子。 那一天在茶楼,童哩正好过来帮忙,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茶楼靠窗位置的那个男人是个军人,那时他说,“你看他坐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指不定就是一个军人,这倒茶喝茶的动作看上去极为讲究,搞不好还是个上级军官。小落落,咱茶楼这地方有军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我听人说最近这一带挺乱的,你到了夜里可别胡乱跑。” 那时她咬着笔头正和一堆账单较劲儿,听了童哩的话抬头看了一眼靠窗的位置,敷衍地点点头,又低下了头。 童哩在她的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哥们儿我以后就要做个军人,你可别笑话我,虽然哥成绩差,可人品信得过,就那拿枪的姿势……”说着童哩就比划着枪的形状,朝着某个方向,口中模拟着枪出鞘的声音,“蹦蹦蹦!特别帅!”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概是特种兵的后天训练效果,隔了那么远,南度也能准确地找到童哩的声音,当时就一个眼峰扫了过来,犀利的气势把童哩吓得一哆嗦,赶紧放下了手,转移视线干别的事儿去了。 如今让她再想想经年往事,觉得庆幸,又觉得难过。童哩如果没有来救她,也不会被那群人活活打死,要是童哩没有葬身火海,童奶奶也能颐养天年。 李信的那些话让她胡思乱想了很久,她也想着李信这话总不能是怼她的,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当时我被贩卖到缅甸,也是为了生存,不然谁愿意趟浑水呢。” 李信觉得自己的意思被误解了,话里隐晦的意思被她曲解成了什么他也无从知晓,想要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干脆就闭上了嘴,点点头,以示他理解了她的心情。 牧落又坐了一会儿,头脑发胀有些困了,告别了李信自己拖着点滴架子想回病房睡觉。 可她刚一关上李信病房的门,抬头之间,她被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击。 就一个病房到另一个病房的距离,她能摇摇晃晃像是走了很久。而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已经中了计。 她扶着墙,虚弱地靠在墙上,不对,不对,不对! 不是葡萄糖,葡萄糖不会越打越无力,是谁用错了药!她用力拔开了手上的针,逐渐模糊起来的视线里,她恍惚看到了一抹靓丽而妖冶的身影一闪而过,脑海喧嚣,她猛地睁大了眼,心脏处急剧的收缩,带着似曾相识的记忆而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就犹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将一旁的点滴架摔在了地上。 意识很沉重,眼皮子有千斤重的石头打压,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犹在,医疗机器“滴滴滴”的响声嘈杂而又纷乱,全身无力,就像是被搁置于湖泊上的小舟,飘荡悠悠。 她好像听见了谁在生气,在冲着谁发脾气,这声音很熟悉,她努力地在脑海里思索,可脑袋一想就疼,累得她再次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她听见有人叫她,她转过头去,看见了钟婼新。 “真是可惜啊。”她轻叹,上扬的眼角里盛满了魅力。这个女人总是能够有本事一颦一笑皆是风景。 可惜什么?可惜她没能死掉么? 她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眼里肃杀波澜起。 病房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丝毫人影来过。床头柜上不知什么时候插上了几多百合花,一份热气腾腾的鸡汤就静静地伫立在花瓶前。 她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她想伸手去碰那一碗热汤,可一抬手,却看见了手背上的针头,她诧异回头,头顶上有吊了半瓶的点滴,她见了,魔怔般地突然伸手打碎了那瓶点滴,接着拔下了手上的针头。 玻璃瓶“啪啦”地一声爆破开来,惊动了门外的人。 南度闻声而来,后面跟了个护士,护士看到地上的碎片和她手背上的血,“哎呀”一声,赶紧上前给她止血,止了血后又匆忙出去了。 她握紧了手,一用力,血又往外涌了出来。 这一刻她只有一个问题,她不敢直视南度,握紧了的双手甚至微微发抖,她说,“给我用的什么?” “葡萄糖。” “不是这个。” 南度沉默了,别开了话题,“我给你买了……” “是大\麻吗?”她突然问。南度的话被打断,也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看着她的眼里缄默了所有的言语。 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慌席卷而来。她想起自己昏迷前的见到的那一道人群中的倩影,还有梦里她挑衅又残忍的话语,她抱住头,手指烦乱地绕在发丝之间,深埋在膝盖间,就是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方向。 南度会怎么做,这是当前最让她关心的问题。 “不是。”南度的声音传来。 她倏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南度。 南度的手犹豫过一秒,下一秒就放到了她的头上,“你的那瓶点滴里面,有其他药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正在化验,你……南度顿了顿,又说,“不要害 分卷阅读65 怕。” “他们知道吗?”她指的是盛乐陵他们,南度会意,摇了摇头。她舒出一口气。 段晖从北京来了消息,说是让他查的事儿有眉目的,可当时牧落正在抢救,他听了几句就给草草地挂了,段晖还在那头说了一句“南哥你算是完了!” 这会儿安慰好了牧落,他走出了病房,就近找了个没人的地儿给段晖回拨电话,也不敢走远了,就他去买个午饭的功夫牧落就能被暗算,他怕又出什么事儿。 暗自腹诽着牧落当初看着挺精明一小姑娘,现在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改变得忒大了些。 举着电话,那头也没等多久,像是等着他回电话过去,没嘟几声就给接起来了,“南哥,那丫头情况还行吧?” “嗯。” “啧,”段晖惋惜地叹了口气,“这姑娘平时看着那么张扬,心智成熟地不像这个年纪的人儿,这会儿出了事儿,才真的觉得她其实还是个小姑娘。” “你查的事儿呢?” “哦,你说那事儿啊,”段晖把弄着口吻,“甭提了,就这么一破事儿你也让我费心思去查,就说害牧落的那个人,我说怎么这么大能耐怎么能把手伸得那么长的,还不是靠着官员庇护,这其中涉及政权了我不多说,就说那个涉黑的官员是谁,你想都想不到!” “宋秘书是吗?”南度平稳地说,点了一支烟,在楼道口站着通风。 “嘿!还真让你给猜对了!” “这孙子平日里虚伪得很,我和李楠要不是看在书记的面儿上,都不愿和他打交道,就说上次牧落揍宋家儿子那事儿,宋秘书拿着资料去吓人牧落,可却实在是心底里什么都知道,就看着咱姑娘的笑话呢!” 南度手里的烟头静静地燃烧,灰烬落了一地,他想起了当初初见这姑娘时的样子,自信、狂傲、吊儿郎当地叼着一颗麦芽糖,站在楼顶上。 缅甸的房子普遍不高,平平的就两层楼,搁置在马路上,他从楼下经过,认出了他的她叫住了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用着标准的普通话问他,“哎,你是中国人吗?” 他停住了脚步抬头看过去,阳光下少女的眉眼被昏暗阻挡,穿透了她柔顺的鬓边碎发,飞扬的尘土之中,他听见她笑嘻嘻地说,“我认得你,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旁边有几个男人听不懂,却纷纷笑了,用缅甸语说着一些肮脏的言辞,他们都戏称她为“小牧爷”。 她耍狠耍凶样样在行,而如今站在医院的楼道里,却让他知道了这个傲气的小姑娘狼狈到被人欺负的一幕。 第四十章 孩子 牧落受害这件事儿被南度捂得严严实实的,医生的口风也严,丁点消息也没透露,李信那三个人自然也是被蒙在鼓里,那些所见证牧落晕倒的人也只当是病人体弱休克,是以当盛乐陵跑过来陪她的时候,还一直问个不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弱呢?” 牧落也很想问,怎么现在自己的警惕心,这么不堪一击? 盛乐陵给她剥着水果皮,剥了一半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半,剩下的全给了她,她看着那一半的水果哭笑不得,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盛乐陵低头看了一眼还剩了一半的水果,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疏忽了,边道着歉,边把剩下的全都吃下去了。 “医生怎么说?怎么会突然昏倒?” 她真的一刻也没有停顿,一本正经,“体质太虚了,营养不良。” 盛乐陵打量了一番她的身板,竟然也相信了她的鬼话,思忖着下次给她添点儿东西补补身体,可她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原因是她突然想起了南度,这下盛乐陵沸腾了,鼓舞着一双手抓住她的被子,牧落惶恐地看着她,盛乐陵贼笑着,“说,你家那位叔叔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持续哭笑不得,“两年前。” “两年?!”盛乐陵先是吃惊,而后又自顾自点头,“那还行,我和代明洋花了整整十七年。” “……” “我瞧着这位叔叔对你不错,可保不齐还是拿你当小孩子看,”盛乐陵凑上前挤眉弄眼的问道,“有眉目了吗?对你的态度有改观了吗?” “那我不知道。” 向来对这类问题感到吃力,牧落知道盛乐陵的炮架轰有多厉害,只求着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满脑子疯转着怎么说话,盛乐陵的嘴里却像个小机关枪似的“啪嗒啪嗒”地一连串向她抛了过来,“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事儿你不知道,万一哪一天他被人抢走了你哭都没地儿去。我告诉你,这类男的优秀,那身边的女的你见不着摸不着,可你就是偏偏抓不住别人,这种事儿我从小见的多了,你要是有啥困难不能解决的,你来找姐,姐替你清障,杀得那些小三小四片甲不留!” 她哑然,想起了许笙,哀哀地叹了一口气,“乐乐我想喝水。” 盛乐陵给她倒了一杯水,口里还一直说个不停,“还真有?你别怵,不管对方有三头六臂还是刀枪不入,咱都能给她戳个血洞子出来,你别怕,过几天我……” “乐乐我想睡觉。”她捂住眼睛一脸困乏,盛乐陵手上刚放下水壶,再转头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神速地改好了被子躺了下去。 盛乐陵眨眨眼,“信哥后天出院,来了云南吃的没吃到,玩的没玩好,总之诸事不顺,信哥家可能后天就得让他回去。” 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隔了半天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分卷阅读66 盛乐陵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没再打扰她了,走的时候还往软软的一团被子上一拳呼了过去,没用多大的力,却逗得牧落“咯咯咯”地躲在被子里笑。 她在被子里听见脚步远去,开门关门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彻底没有动静了,她才悄悄探出了被子,瞄了一眼四周无人,这才放心地掀开了被子,可当她一掀被子后看清了坐在床后面的人了,惊得差点又把被子给捞回来。 “别乱动,待会儿又回血了。” 不知道南度看了她多久,她窘迫地自己盖回了被子,“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你耳朵都是不听声音的吗?” 她摸了摸耳朵,怪只怪自己没有别人那么强悍的训练,技不如人。她嘟囔着,“谁能比得上您那耳朵。” “后天回北京,”南度直直地盯着她,“以后要是想出门,提前和我说,联系不到我就给平常照顾你的生活阿姨留个纸条。” 她为什么会想到回云南,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指向南度,可面对着南度她什么话都问不出来,憋在心里憋坏了自己。她低头搅着手指,一席话真的都到了嘴边,几次都给咽了回去,可她实在是憋得慌,想着办法把那些话委婉地说出来,于是最后变成了—— “我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 南度很明显没有理解到她话里的意思,听后笑了,“成年了翅膀就硬了?留个纸条还给你委屈了?” 她一听南度这话就知道他没往那处想,于是拼命地把他往那个方向引,“你平常训练不能分心……” 南上校一愣,然后说,“不影响。” “我不需要生活阿姨。” 南度愣了愣,“段段说你高三的学生了,总是需要人的,你别闹。” 在北京的时候,他不愿见自己,却又时不时给她关心,让她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同情。其实这样的感觉最为矛盾,对着自己的喜欢的人心情七上八下,四处没个着落,让她颇有些惘然。她生平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情绪随之而千变万化,一股浮躁的气流冲上了大脑,大脑里面“嗡嗡”地想的全都是那一天听到的话,她恼火地说,“我不要你照顾我。” 南度只当她是小孩子发了脾气,顺了她的话,“行吧。” 牧落咬牙切切,“南度!” 南上校听着口气就知道她动真格了,一挑眉头望向她,她眼里燃烧着小火焰,晶莹透亮瞪得老大,就像是个准备战斗的柯基犬,没有威胁力,但偏偏惹人疼。 “在云南我没有你的照顾我照样活得好好的,在缅甸没有你的救助我也依然能从别人枪**下来,我活了快十八年了,没几个真正关心我的人,可我还能活色生香地站在你的面前,不是因为你南度帮了我关心了我,才让我有机会活下来。我没有强求过你要救赎我,是你自己啊!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带我回北京吗?” 南度很是善于从她的话里找着关键问题,他顿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甭管,”她背着他就躺下了,口里还念念有词,“臭南度,欺负我一外地人儿,出息!” 南度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的后脑勺,然后把手放了上去,摩挲了几下,“牧落,我承认有的时候我可能不是很会和小孩子打交道,可能会做些不厚道的事儿,你……不要介意。” 她把自己裹得更紧,都说了还有两个月就成年了! “我可不是小孩子。”她在被窝里,声音隔绝在了棉花里,南度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她含糊地重复了一遍,南度还是没有听清,她微微有些难堪,从被子里跳起来,抓着南度的手就往自己的腰上搂,而自己紧紧地贴向他的胸膛,透过一层布料带着温软和芬香,直击南度的大脑深处。 她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您能不能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小孩子吗?” 她用了一种最直接也是最暧昧地方式向他证明自己与他的不同,她不是小孩子,同一个成熟的女人相比,除去年龄和阅历,她也可以被称之为女人。 曾经最后一站两个人一起在原始森林里追捕着逃犯,那个时候也和现在一样,只是她没有用这样绝对的方式向他证明自己的成熟,而是选择了最笨拙的方式和他角逐,比谁先一步击毙犯人,她赢了就得向她赔礼道歉。 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这样弱智的方式,不但赢不了一个常年严格训练的特种兵,更是证明了她的无知冲动还有幼稚。她当时要是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把他绊倒,最好能直接坦诚一点向他证明自己不是个孩子。 孩子不会有这样丰腴的身体,也不会有这样青涩的风情。她眼睛里的急于证明和迫切就像是一阵狂风暴雨吹乱了他的理智,他记得这个小姑娘当年救了自己,还特别害怕自己坚持不住,背着他走了那么久,彼此的体温相互依偎着,她艰难地行走,唱了一路激昂澎湃的《咱当兵的人》。 牧落大概也是抱着一心求死的心态,一只脚踏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于是干脆两只脚全上。她害怕地颤抖,真怕南队长和以前一样一个空翻就把自己给撂地上了,她说,“南度我对你什么心意,连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你今天和我说拿我当小孩子,搁谁谁不急?”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不故意挑衅的,血冲大脑挡不住,希望能原谅她脑子出问题了。 谁知南度偏头一笑,说,“本来想等你成 分卷阅读67 年的……” “嗯?什么意思?”借着他话题的转移的缘故,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趁机远离他。 南度却大手一捞,她被圈在他的手臂之间,相比于之前力道更甚更加紧贴着他,她懵了。南度直接就扣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上来,带着说不出的狠意和不舍,重重地亲在她的嘴唇上,两秒后离开她,抵着她的额头,两只手控制着她的整个上半身,“你说什么意思?” 牧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惊奇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巴,又舔了舔,然后点头。 南度放开她,这才慢吞吞地说,“你的针管回血了。” 牧落大脑处于迟钝甚至休克,很是费力地理解了这一句话,呆呆地低头去看那几乎回了三分之一个管子的血,被那红色的刺激到了的她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尖叫一声,大吼着“医生!医生!” 第四十一章 回京 云南的天空密密麻麻地飘了两天的小雨,城市里的硝烟和尘土渐渐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透过一扇玻璃窗她她只看得见开得正是茂盛的榕树枝头,和着丝丝小雨沁凉了手掌心的温度。 她来了云南后被偷得衣服都不剩,盛乐陵翻来翻去也没有翻到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她手臂上还绑着一个纱布,穿了一件临时在地摊上买的T恤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代明洋从李信的闪烁其词中不知道得到了什么信息理解成了什么,看着她的眼光中,愣是多了一份钦佩和尊敬。 她还在猜度代明洋到底听了什么,代明洋就在她迈出病房等着南度办理出院手续的空隙,甩掉了李信跟在她后面悄悄问了一句,“你真和那些人打架了?为了信哥?” 正在聚精会神地望着南度背影的她被代明洋问得满头狐疑,竟然也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和那些人打架?人都拿刀子往自己的脖子上逼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更何况当时小胡就死在自己的眼前,换谁能镇定?这事儿换谁都镇定不了,她来北京,南度没有如同小胡一样每天出现在她的生活,小胡是每一次她出事儿的时候唯一一个拼命护着她的人,作为下属,小胡对得起南度的交代,作为朋友,小胡也是尽力而为。当时那情况她能冷静下来周旋已经算是不错,也不能说她发疯打人。 她白了代明洋一眼,“谁?李信?” 代明洋点头。 “他告诉你的?” “信哥没说,我瞎猜的。” “那你甭管。” 代明洋大约是怵她那凶恶的眼神,愣了一下,再没出声儿了。 李信比她先一步出院,跟着自己家里派来的助理走了,走的时候面色凝重,她想起上一次他对自己说的家庭的特殊情况。代明洋嫌弃对方的气氛过于低沉,又加上盛乐陵要陪着她,就留了下来跟着牧落一道回去,离开的时候很是不舍,一直念叨着她的家乡这么漂亮,该旅游该吃的该喝的的全没干,尽在担心两个人的安危。 南度开着车,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相较于李信家的助理,代明洋和盛乐陵显然是不怕南度的,叽叽喳喳地带动着整个车厢的气氛,她翻遍了整个车,没有找到一张光盘,抬起头问南度,“你没有音乐光盘吗?” “你家执行任务的时候听音乐?” 她闭嘴了。 果然是不能指望南度对自己温柔的,上次自己做的梦还没醒过来呢,就自己平时蹭着南度沾点儿便宜,摸摸手都是奢侈,还…… 自己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转头去看后座的两个人,正打情骂俏得热闹,她默默地转过头,看着南度,“回北京你得开两三天的车呢,能行吗?” “换条路走大概一天左右。” 他来的时候也和事发没有偏差多少的时间,她遗憾的是南度没能快一点儿来,没能快一点儿救下她保住小胡。她心怀愧疚,满腹心事,好一半天都没说话。 回了北京,以后再看不到小胡了。 她连小胡叫什么名字都还不清楚。 她撑着脑袋看向窗子外面,躲过了南度看过来的视线,一转头,眼睛就彻底被模糊,窗外花花绿绿的世界她都看不到了。 她轻轻吸吸鼻子,尽量不被发现,偷偷地低头抹了抹脸,放空了眼神观望着外面的景色。 ============= 回到北京的时候天刚亮,深蓝色的幕布上晶莹的几颗还未退却,代明洋抱着已经熟睡的盛乐陵下了车,道过别后进了大院子的门。 这个时间段的大马路上已经开始渐渐喧嚣,有早起晨跑的人喘着气和他们擦肩而过,也有早起买菜的大妈踢提着一袋新鲜的蔬菜和其他人笑谈而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的高楼潜移默化地推动着这个城市的经济发展,直到平凡安静的小胡同深处传来了几声公鸡的鸣叫,这个城市才开始慢慢地恢复生机。 沉默的气氛蔓延在两个人之间,车内没有开灯,就停在门外面,她也没有开门下车,攥紧了安全带。 “你要回部队?” 南度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点点头。 她还想问,那些问题在南度出现在云南的时候她就一直在不断地强忍,那些让她难过到只身回云南的事儿,问不清,就放不下,和南度相处的时候,也总觉着有个疙瘩在那儿,可思来想去,到了最后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于是开门下车,迎接她的,是只属于清晨时分露水湿润的新鲜空气。 汽车开走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钥匙在那个包里,包被偷 分卷阅读68 走了。 她坐在阶梯上,旁边是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花花草草,都是小胡买的花种子,那些花她每天都会在放学后打理一番,可是她跑回云南,南度又不爱打理这些,那些花草没人打理,几乎全都枯萎了。 她心疼地摸摸那些花草,起身去找水龙头,给它们浇了水后,才突然想起,南度的房子有一层是可以直接翻窗进去的。 这个发现让她看到了希望,她扔下水管就走到了那个阳台,阳台上因为防盗地基修得比较高,她试着跳了一下,心下有了个把握。 她后退几步,盯准了阳台的边沿,冲刺,跳跃,抓紧,搭上一条腿,腰部用力,再用力…… 她喘了一口粗气,一个翻身,直接给翻到了地上。 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手臂上的伤口像是被撕扯到了,生生地疼,她仰卧在地上,笑了。 这点儿难题还能让她屈服不成? 歇息了片刻,她挣扎地站起来,当她站稳在地的时候,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向她扑过来,她郁闷地靠住了墙,低咒一声。 崴脚了。 她拖着一条崴了的腿走进屋内,屋子里有尘埃的味道,黑漆漆的,安静得可怕。 她瘫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因为很累,她的大脑很快进入了休眠状态,混混沌沌之中,耳朵对周围的声音开始敏感了,丁点的声音也能放大在耳边,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听见了屋内来自于另一个人的呼吸。 她睁开了眼,意识归体。 对方没有动,她也没有动。 那个阳台她能跳得上来,那么换作任何一个成年男人,都能翻得上来。她走的时候太仓促,没有关上这一道门,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摸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凭着自己强烈的第六感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曾经无数次面对过这样的情形,她不是靠着较于对方更为灵敏的身手,也不是更加娴熟可观的枪法,她因为疏忽而受过伤,在枪口下逃过命,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这种因为无知而导致的恐慌,对她来说,似乎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她笑了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面尤为诡异。从阳台外面反射进来的路灯和天空的光亮,她就踩着那些光亮停在了黑白交织处,“是要我逮你出来,还是自己走出来。” 刀光闪烁,照亮了黑暗里的角落。她看清了一双简洁精致的高跟鞋。 她敛眉笑道,“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对付这类人的吗?” 她又微微上前了一步,挑衅地扬起了下巴,故意吓唬对方,“找到他们,然后不顾一切地解决他们。” “我现在找到你咯,”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水果刀,轻佻着话里的尾音,“我要怎么做,都取决于你。” 对方在她说完后开始有了反应,高跟鞋硬质的鞋底磕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哒”地传来,犹犹豫豫地走了出来,缓慢,带着优雅,接着就是轻灵的声音传来—— “牧落,你好。” 她伪装的笑容因为对方的招呼而消失殆尽,扔掉了手里的水果刀,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沙发上,“天还没亮呢,许小姐就擅闯私宅,实在是有失身份。” 话里带着她惯有的散漫,这种态度不经常对人,要么来者让她看不上心,要么就让她觉得烦心。而许笙恰恰是个心理医生,又怎么会读不懂她那满脸的不耐和冷漠。许笙告诉自己不要同一个小孩子计较,自己同南度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是一个黄毛丫头就能撼动得了的,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打乱不了她的生活。 许笙素来娴雅端庄大方得体,今日在这一片初阳的光芒之中却看清了这个小姑娘眼里隐藏的妒忌和羡慕。 许笙在她的面前坐下,坦然一笑,“你误会了,南度给我的备用钥匙,我也算是大大方方地进来,才进来没走几步,就看见有人翻窗进来,我刚开始还以为是闹贼呢,躲了起来,看见是你才松了一口气,以为是南度这房子长久没人住,给贼盯上了呢。” 拐着弯儿骂人呢。 她看着许笙,眼睛里是漆黑不见底的淤色,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许笙满脸无辜的笑容,“啊,让您失望了。” 第四十二章 书房 她轻轻慢慢地晃着脚丫子,脚上那一双运动鞋还有小小的血迹没有擦拭干净,她就盯着那一小点的血迹,说,“贼?谁是贼?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栋房子的主人和你,关系怕也没有亲近到可以随时不打招呼串门的地步吧?” 许笙的笑容微微一僵,她换了一口气,“我对南度什么心思你不会不知道,我以前问他,他对你有什么意思,你猜他怎么说?” 她卖弄着口吻故意吊着许笙的胃口,她是能看穿人心,也的确能看得出这是她的算计,可一个女人感情的雷区不是说碰就能碰的,一旦失去理智,眼睛里所看到的虚假事实也全都变成了怀疑认可。这就是常说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许笙干笑一声,神情及其不自然,想要问,却又能察觉她话里的刻意。可牧落其实就是用许笙惯用的伎俩怼了回去,可她却接不了自己的招。 “……他说什么?” 她微微笑道,“也没什么,就问他,‘你是不是喜欢许笙?’,南度说……” “曾经。” 曾经喜欢得浓烈,却被岁月逐渐抹去了那份炽热,到头来,也不过一句“曾经”。 她的确问过南度这些问题,可南度却从未这样回答过。李 分卷阅读69 楠教给她的半是事实半是谎言的招数,的确是好用,三三两两几句话,就能尽快解决一场硝烟。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许笙,“许小姐,这房子现在的确是由我居住,过了时候,自然是要搬出去,您也不用为了求证什么而自降身份做这样的事情,”说完她高抬头颅,一脸傲然,“我不妨直说,我对南度,就是那个意思!” 也不顾许笙的脸色有多难看,她径直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关上了房门她直接倒头睡觉,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许笙的心情于她,真的不重要。也许是舟车劳顿让她太过疲惫,她闭上眼睛没有多久意识就开始迷离,模模糊糊之间她听见了大门关上的声音,许笙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走远,她顺畅地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日上三竿的时刻,她以为已经过了晌午,拿起床边的闹钟后一看才知道,已经是下午两点。她看过时间后,呆滞地躺着看了半天的天花板,而后头一歪陷进枕头里,继续睡去了。 再然后她是被饿醒的,肚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她摸摸扁平的肚子,头晕眼花地爬起床准备去觅食。 大概是听说了小胡的事情,李阿姨在冰箱上贴了一张小纸条——“生活还在继续。” 要打开冰箱的手顿在了那里,她撕下那张纸条,放在手心。李阿姨没什么文化,字迹歪歪扭扭,却可能总结了她这辈子得出的经验。 生活还在继续。 她打开冰箱,心里头想的全是这一句话。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句话,成了她后来的刻骨铭心。 冰箱被塞得满满的,速冻饺子和汤圆塞了满满的一层,冰箱的凉气不断朝她扑来,这个时候她没什么心情自己做饭,拿了一包速冻饺子出来,去厨房烧水去了。 锅里的水开始慢慢地沸腾,她出神地盯着烧沸,一直翻来覆去地想着李阿姨那句话,生活还在继续,她还有很长的未来。 热气扑在她的脸上,水蒸气糊了她一脸,她拿手擦拭了一下后,倒下了饺子。 吃过了饭后肚子有些撑,她坐在沙发上一个人看着电视,电视上走马观花的情节她看了很难有上心的,眼神呆滞地望着屏幕,就这样白白过了很久,她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其实也才过了十几分钟而已。她百无聊赖地给南度打了电话,对方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又打了好几个,最后索性放弃。 空荡荡的屋子里阳光正是最舒适的时候,透过那层层的窗帘布料跳跃进了几丝金色粒子将那一片地域覆盖,她就着那道缝隙一把掀开了布帘,最是太阳猛烈的时候,强烈的光线刺激到她的眼睛,她躲开视线,身体沐浴在太阳光里,反而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心里的彷徨仿佛终日不能散去,笼罩在心里成了雾霾。后来她才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与割舍里逐渐明白,是这一种分分合合的生活让她感到的无趣以及难过,这样的一种难过,被叫做“孤独”。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后来又觉得脚麻躺在了地上,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这个暑假过得特别无聊,北京的暑热天儿丝毫不逊于其他南方城市,马路上一过中午几乎没了人影,老巷子胡同里偶尔会有几声象棋清脆落盘的声音传来。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一周后,她做完了暑假作业,就开始着力进攻于明年的高考,心里定下了目标,她也不愿意让任何一个看重自己的人失望。 南度是真的没了人影,不知道去了哪个边境线,也不知到了哪座国家城市,又或者是去了哪个地方驻留工作却又不肯告诉她。她其实觉得真的所谓,处处粘着他也好,怕影响她考试也好,她并非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是他愿意给自己,哪怕是一句话一声劝告,她都可以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可惜他不相信她。 她每天面对着各种各样的题目昏头涨脑,有的时候一天下来一句话也不说,觉得累了就去屋子外走走转转,把花草重新打理起来,一天一天的,竟然也就这样过了。 万物不可能终日平衡,生活也不可能每日安静和平,老天爷总会在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刻朝你扔出一颗炸弹,让你平衡支撑的生活被搅起一阵风云。 而属于她的这一颗炸弹,来自于向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段晖同学。 在牧落一个人安静地翘着二郎腿斜歪在大门口的走廊上时,段晖提着一大包的零食补品,一个惊天动地的亮开嗓子吼叫,吓得牧落连人带书地摔下了走廊,毫无防备。 她捧着腰,一本书就朝着段晖甩了过去,段辉措手不及,两只手上又提着东西,结结实实地挨了牧落这一下子。 东西零散地落了一地,段晖搓着被打到的额头,骂道,“有没有良心了?你段哥哥我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来探望你的伤势,合着就这待遇?!” “我受伤那都快一个月前的事儿了,有劳您费心了嘿!” 段晖自知理亏,捡起地上的东西,翻了翻那本书,“金融学?哟,咱牧落落这是要和你段哥哥打同行啊?” 牧落走过去接下他手中的零食,“进屋再说。” 段晖跟在后面就调侃道,“真行,现在就这么有女主人的气势,恐怕轮不上人许女神喽!” 她得意洋洋地请了段晖进屋,段晖转头就问,“我去南哥的书房,你别跟来啊。” “不行!”牧落拦住段晖,“南度 分卷阅读70 的书房不让人进。”她以前想进也没进过,李阿姨说以前南度有告诫过,书房不用打扫,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面对南度的事情她总是犯傻,竟然也信了李姨的话,从来就没敢进过,偶尔偷偷进去,也只是翻看了几本名著,欣赏了一下南度的毛笔字。 把这事儿去头去尾地告诉了段晖后,段晖瞧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瞧一个傻子,夸张地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南哥的书房不是什么重要基地,就一纯粹看书写字儿的地方,我们三个人也没少进去过,没见南哥生气不让进的,你是不是被谁骗了。” 她尴尬地笑道,“真的假的?” 段晖觉得有意思,“南哥这个人,脾气挺好,不容易讨厌人,也不容易喜欢人,外边人看着挺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却只有鲜少的几个兄弟知道他人后其实挺闹腾……我这样说你就明白了,南哥不让别人打扫书房,大有斥外的心理在里边,你不妨拿这事儿试试,看看南哥到底是拿你当外人还是自己人,别谢哥哥我,哥哥看你情商挺着急,权当替你支个招。” 原来一个书房背后还能有这样的道理,在南度的心里原来人人都是层次分明,谁优谁先都在他的心里有着落。这样一想,她对段晖突然就肃然起敬,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段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要我说,南哥铁定要让你进的,你知道不知道,这许女神当年别说书房,就是连这房子也没让别人踏进来,就让你给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我们兄弟几个知道后可是没少吃惊。” 她听着段晖的话,细细地打量这间书房。 之前小胡有告诉她,这房子是南度自己屯钱买下来的,各个细节都是他自己处理的。她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日理万机没空陪她的人,是怎么一点一点把这个房子的装修给完成的。 书房的用的大都是很有质感的楠木书架,书桌有一盏台灯,简洁大气的透明色台灯结合现代和当代的风格,衬托了整个房间的风格。她当初第一次偷溜着进来的时候,有被这几年的精心设计给惊艳到,但更多的,是南度惊人的藏书量和堪称楷模的字画。她想,如果南度有一天失业了,单靠着这些作品有书法大家的路,也能足够地养活自己。 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翻阅那些名著,摸摸看看,爱不释手。段晖不知道在挑选什么书籍,没来得及顾上她,她走到书桌边,观摩着那个设计感十足的台灯,这时却注意到了台灯下整齐地放了一本黑色硬质外壳的笔记本,她好奇地翻来来看,却在第一页,定住了目光。 第四十三章 反叛 那页纸上是南度力透纸背的字迹,钢笔划过的地方,有墨水渲染开的痕迹。上面的内容特别短,每一个记事都只有两三句话,利落干脆地字体风格极似南度,在第一页就写道: “先进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救下的我。” 她看到后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往后面翻—— “遇见了一个孩子,她问我是不是中国人。” “那个孩子是盛岩的军师助手,身手不算敏捷,可头脑精明得厉害。” “她很可疑,偷渡过来,混进盛岩,不知道目的。” 写到这里她看见周围有许多省略号,写写点点画画烦躁地圈成一团。这个笔记本大概是随身携带的,只是这一切记录到最后她回了北京后,便没有了下文。 很奇怪。一个习惯于记录生活的人,不可能会突然就断了这个习惯,带着疑惑她一路翻下去。 “那姑娘受了伤也不肯叫出来,谢叔说这要是搁在老一辈,铁定是个人物。” “这姑娘胆很大,单身混进了乾山的集团,偷出了盛岩的所有交易记录。很聪明。” “是盛岩烧毁了所有的证据,他们打算今晚行动,紧急任务。” “是那个姑娘救的我。” 这是最后一页。 她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发现后面有许多被撕毁的锯齿,她微微吃了一惊,刚刚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其实第一页也并不是第一页,同样有撕毁痕迹。 去头去尾,单单没有撕掉这一段。 而南度的最后那一句话,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在最初丛林的那一次还是最后搏击的那一次,可是无论哪一次,都是值得让南度带她来北京。 她翻着那笔记本出神,没注意到身后的段晖也凑了过来。 “咦?”段晖奇怪地叫了一声,吸引回了她的注意力。 “南哥不是把这个拿去烧了吗?” 她默不作声地关上笔记本,装作没看过,“什么?” “南哥当初脑子受伤了记性不大好,任务又非他不可,无奈之下就只能随身带个笔记本,后来让谢叔叔发现了,说这里面泄露太多的任务机密,无论如何都要南哥毁了,当时谢叔叔还为这事儿狠批了南哥一顿,我还以为这个东西已经没有了,想不到南哥念旧还存着呢?” 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悸动涌上心头,她压制住那股翻涌上来的喜悦,道,“也许是忘了。” “不可能!”段晖实诚,说道,“南哥要是忘了,怎么还去头去尾地单独留这一段?” 她头皮发麻,“你全看了?” 段晖点头,她失去了方向。段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贼笑,“南哥和我们说过,说你救过他,啧啧啧,这年头都不兴英雄救美了,角色都倒过来了,真矫情……” 她有点撑不住了,拿着笔记本走出书房,说,“这东西留不得,我给处理了,你 分卷阅读71 别和南度说啊。” “嘿,万一南哥挺宝贝这,你给处理了,南哥杀我头怎么办?”段晖追出去,“你回来!你回来!” ———————————— 暑假过得很无聊,她每天给院子里的花草松土,作业繁重,她竟然也安安稳稳地悉数提前半个月做完,剩下的时间无聊且不好打发,她把南度的书房翻了个遍,合自己胃口的书籍也看得差不多,她就是没想到南度这样的人也会喜欢海子的诗集。 “从此再不提起过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这本书里面的书签简简单单地写了这样一句话,风格并不是南度的风格,字体婉约清秀,浑然自成。大概是友人相赠,书很崭新,被封存得很好,她抚摸过封面,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哪个友人会在书里面夹一个这样的书签呢?她把书放了回去,心里有这个念头,却没有往深处去想。 盛乐陵拉着代明洋抱着暑假作业来找她,一脸可怜兮兮地说,“落落,咱有几道题目不会做,给请教请教呗。” 她深知盛乐陵的套数,当时就一杯白开水喝了下去,寡淡无味地说,“哪几道?” 盛乐陵知道她这算是通关了,嬉笑着勾肩搭背,“好家伙,这么快就做完了?” “明明是你贪图享乐没做。” 盛乐陵干笑两声,悄声对她说,“跟你说个事儿,姐们儿就告你一个人啊,你可别往外瞎说。” 八卦之心人人皆有,盛乐陵一贯神经兮兮,这话听着忒有油水,她猜想着是什么事儿,又一面笑眯眯地把头歪过去,“什么事儿,你说。” 盛乐陵先是玩味一笑,最后附在她的耳边避开了代明洋,这一句,致使她彻底失态。 “噗——” 她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尴尬地看着已初具风情的盛乐陵,擦擦嘴角,稳住自己脸颊的温度,“恭喜恭喜。” “别客气,”盛乐陵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羞涩,“过几天开学,你别迟到啊。” “不能。” “信哥这几天和家里闹翻了心情不好,我和代明洋想着法子安慰他还被骂了一顿,现也不敢找他了,你也躲躲吧,信哥生气可不是说笑的。” 她奇怪,“可笑,他和家里人闹翻,你们俩安慰怎么反成罪人了?” “信哥不想参加九月的数学联赛,和家里闹僵了,日子不好过,谁能心平气和啊。” 她点点头,也是。 直到开学那一天,李信看上去挺平和,和往常没什么区别,静静坐在那里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受到了盛乐陵的指示,试着和他戳了一两句,全都是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问题,李信也不似他们俩说的那样暴躁,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代明洋心里极度不平衡,在后面就来了一句,“呸,重色轻友的货!” 她习惯了这样的揶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李信的状态没问题,他们几个人算是放下心。 她没有任何关于南度的消息,这个人就像是突然有一天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中,她打电话,开始是关机,后来是停机,再后来,就直接变成了空号。 开学那天她心神不宁,学校要召开家长会,她准备单枪匹马上阵的时候,李楠开着车来了,把她带到了教室,又安安稳稳地坐下,她咂舌地看着坐在人群之中气质独特的李楠,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一直猜度南度也许是有什么潜伏任务,又或者去了什么别的地方执行不为人知的事情,尽管那些都不是她所能够猜想得到的,可是对着李楠,她还是问了出来,李楠当时的回答是,别问我,我已经快要小半年没有看到他了,死了也说不定。 前半句她甚感欣慰,南度没有躲着她,可李楠那犀利又直白的后半句,总算是让她做出了最坏的臆测。 死了也说不定。 这话是真的。 她应附着李楠的话,“倒也是,你们也想得开。” 李楠听出她话里面的意思,开口道,“刚开始几年还会担心,后来就慢慢习惯了,南度和先进他们选择这份职业,自然有他们所奉信的信仰,我们既不能阻止,也不会怀疑。” 她可不这么想。 经历过生死的人,都知道生命难能可贵,所以南度受伤了她会难过,南度没了,她更会难过。 李信在那天放学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先走了,走的时候和以往一样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说完人就没影儿了,代明洋莫名叹了一口气,“信哥这次是真要铁了心和他爸妈作对,拿自己的前途去死磕。” 盛乐陵就着代明洋的话反驳,“也不能说参加了数学联赛就能有好前途了,信哥走到哪里不是人才?” “他爸妈可是把所有的关系都用上了,就差信哥拿个第一名,到时候保送准没问题,也就是信哥不愿意走他爸妈的路,这些年律政界有几个人不认识信哥的,全都是他爸妈一心栽培。” “就这样吧,”盛乐陵瞪了代明洋一眼,“信哥爱怎么样怎么样,本身就是一种束缚,谁乐意被一直管得这么死?” 代明洋听了笑嘻嘻地上前搂住盛乐陵,“你呢,你打算以后干什么?” 盛乐陵推开他,“北电或中戏吧。” “?!”一直在默默忍受着俩人秀恩爱的牧落同学都已经背上了书包准备逃离的时候,听到了盛乐陵的宏图伟志,顿时就振奋了。 “你想艺考啊?”她凑过去,“敢情好啊,以后咱几个人可要出个大明星了?” 分卷阅读72 盛乐陵嘚瑟,拍了拍代明洋,“你呢?” 代明洋想了想,“还真不知道。” 盛乐陵白了他一眼,骂他没出息,代明洋竟然也没有同她吵起来,低眉轻轻一笑,无尽心事。和她道了别,打打闹闹地离开了。 她走到了校门口,下了晚自习的时间段已经是漆黑一片,路灯下昏黄的灯光那一处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等待。 她习惯性地望向那一处,空空如也。 习惯真的太可怕了。 她鼻头忽的一酸,眨眨眼,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步行着去公交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摩挲着开了灯,她洗过了澡就直接睡了,第二天一睁眼就是六点半。 这样规律的日子一直循环往复,等到那群人发现她已经没有了接送自己的人时,已经是九月份。 代明洋去参赛的那一天,李信的位置同样空置,可是根据后来的代明洋说,李信没有去考场。 就那么短短一天,在李信短短失踪的一天里,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是许多年以后,她依然无从所知。 第四十四章 流言 天气转眼入了秋,北京入了初秋温度也开始渐渐褪去了炎热,大街上的落叶被扫了又覆上了一层,来来往往的人也开始穿上了外套,金色的季节里,盛乐陵四处纷纷游玩,哪里热闹凑哪里,带坏了李信。 在她的印象里,李信一直都是不注重成绩的,当然每一次考试后的年级超靠前的排名又要另当别论,至少在她的眼里,李信平常坐在教室里,除了看一些教材书以外,更多的时候是带着耳机听磁带,后来她找李信的书,无意间就翻到了几卷英语磁带,更多的是音乐磁带。 00年代的社会,特别流行周杰伦的歌,她恍惚记得那个时候的杰伦,其实在很多年以后,已经成为青少年心目中的经典,就算是搁置在多年以后,他的歌曲也依然广为流传。 只是她没有想到,李信也会喜欢他的歌。 怎么看,都觉得李信不该是这样的人。 她不同盛乐陵几个人瞎掺和,承诺过南度的事情,在她的心里也成了一个目标,她只能为之奋斗。 盛乐陵最终发现了她一个人放了学独来独往,发现后的第二天,也没问什么原因,毅然决然地要和她一起坐公交回家,于是就带起了一阵连环效应,代明洋觉得这是好事儿可以和她多多相处,然后就推辞了自家的司机,给代参谋交代了一声后,也跟着她一起放学回家。 顺便还拉上了李信。 李信不苟言笑,可每次笑的时候,要么温润如玉,要么挑衅嘲笑,这让牧落很伤神,因为在他少有的几次笑容里,大多都是嘲笑。 四个人浩浩荡荡地横行霸占了一条街道,那两个活宝爱打爱闹,时常丢下了李信和她两个人走在一起,然后又在牧落觉得快要聊不下去的时候,特别合适宜地从某一个超市或者文具店出现。 她们每一次回家的时候都固定了一条路,那条路上有一户老人家养了一只鹦鹉,起初几个人没有发现,后来发现的时候,还是那只鹦鹉开口说了一句,“落落!落落!” 当时她就给整懵了,看向盛乐陵,“你叫我啊?” 盛乐陵也同样迷茫,“没有啊,我刚和代明洋说话呢?” 所有人都在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时候,又听见一道声音惊破空气而来—— “混蛋!混蛋!” 盛乐陵总爱骂代明洋“混蛋”,骂的时候笑中带着霸气,霸气带着娇俏,鹦鹉学舌,长期以往,就给学了去。 李信眼尖先发现了那堆花草之间有一只鹦鹉,当时就忍不住了,“鹦鹉被你带坏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只顾着哈哈大笑,也没注意楼上那个老人家气愤得提着鸟笼进屋去了。 后来几个人就学坏了,出于对那只鹦鹉印象之深刻,每次在路过那户人家的时候就看一眼,鹦鹉没在就唏嘘几句,要是看见鹦鹉在了,肯定会停留下来,站在那扇种满了爬山虎的墙下面教鹦鹉说话,无聊也有趣。那只鹦鹉聪明,教什么会什么,偶尔那个老人在的时候,也会渐渐地和他们开几句玩笑。 久而久之,竟然成了习惯。 “明天可能要下雨,你记得多穿点儿衣服。” 李信在和她分别的时候说了这一句话,她点点头,“知道了。” 然后无视盛乐陵暧昧的眼神,踩着枯叶子走进了小区里,枯叶在脚下“啪啪”作响,她听着声音,莫名之间,就想起南度从来不曾给过自己这些寻常人家的嘘寒问暖,天冷了提醒多穿衣服。 那一瞬间她忽然就觉得世界很安静,安静到她听得见风刮过耳边的声音,她撇撇嘴,想起那句话——“我想要的,你都给不起。” 院子前种的花因为季节的因故全都枯萎了,她忙于学业无心打理,就没有继续栽种,铲除了那些花草后,草草的撂到了一边去了。 南度不是说了调职了么?怎么还能这样半载见不到人影?都假的吧? 她满腹牢骚,进了屋,扔了书包,洗了澡也没看书,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了,刚入了初秋,转眼就是深秋季节,“一场秋雨一场寒”,下过了几场雨,走在大街上,她就看见有人换上了一层厚重的衣服,她停下步子看了看天空中的细雨蒙蒙,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自己单薄的外衣,继续往前走。 她一踏进教室,盛乐陵就扑了上来,抓着她就往外走,边走 分卷阅读73 还边念叨,“得!你来得正好,落落你别怕,跟老娘去把那小贱人给胖揍一顿,老娘真的忍不了了,今儿我要不教训她一顿,不扇她几个大耳刮子,姑奶奶我不姓盛!” 她狐疑地被拖着行走,后面还跟了一个代明洋满脸焦急,和靠在教室门边上看热闹的宋文理。代明洋再快的速度也跟不上盛乐陵的蛮劲儿,她的手腕儿被扯得生疼,直到盛乐陵拉着她到了初中部的区域,她才反手抓住了盛乐陵,问道,“你干什么去?” 代明洋也拉着盛乐陵往回走,“你先别冲动,长点儿脑子行不行?这事儿有待考究,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行!我今儿就冲动了!早看那群小贱人不顺眼儿了,今儿个我不扒她一层皮,还真当你姑奶奶好欺负了!” 说着,盛乐陵又一头急吼吼地冲向初中部,她死死地抱住她,“到底怎么了?!” 代明洋就执着得想把盛乐陵拖回去,“你丫冷静点儿,给别人当笑话给看去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你嫌老娘丢人你别跟着,谁要你跟着了,丫帮不上啥忙,净添麻烦!”盛乐陵特别不耐烦,“啧!你撒手!” “你告你,你今天要是给弄出个什么事儿,受处分就算了,想想你爸和我爸,到时候谁都好不到哪儿去!” 这话有效,盛乐陵果然愣了,劲儿头十足得让牧落都无可奈何,就在牧落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盛乐陵干脆大手一挥,“不管了!老娘先泄愤了再说!” 牧落赶紧再次抱紧了盛乐陵,绝望地大吼,“谁特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盛乐陵听后抓狂,“鹿白瑗那臭丫头传你坏话,说你吸过毒,还在缅甸干过妓,流过产,他大爷,当别人都好欺负是不是?这种话也能随便乱传!都是一群不长脑子的女的!” 她抓着盛乐陵的手就那么突然僵住了。 脑海里那一刻想过很多问题,譬如:鹿白瑗为什么要这样说?鹿白瑗传她的流言目的是什么?最关键的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以前在云南读书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流言,目标是一个高年级的女生,长得很漂亮,也颇有气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听见了“她和某某某上床了,怀孕了,流产了”的这种流言,要是换作寻常人最开始都是不信的,只是到了后来都被那一句“她长得很漂亮”而征服。后来流言愈传愈烈,甚至传出了“她和不同的男生上过床”这样的话来,最后逼得那个女生转了学,从此销声匿迹。 那个时候她是看热闹的人,如今也没想到自己站在这里,却被别人看了热闹。 “多大的事儿,行了……”她状似无意地开口,“都上课去吧。” 她的反应太过于平静,让盛乐陵下意识就以为她这是故作平静,上前就抱住她,“落落你别难过,姐这就给你报仇去!” 牧落的心思全在鹿白瑗还知道多少上面,根本没注意到盛乐陵的动作,盛乐陵抱着她的时候,她就笑了笑以示安慰,这下却更让盛乐陵笃定她这是魂不守舍,心中对她的保护欲更甚。 鹿白瑗在初中部的影响力颇大,初中部的消息传得满天飞,甚至都传到了高中部,一部分人不知情,一部分人却是听了个大概。这些流言就像是地下道的脏水,缓慢地流向各个角落,每个人看到她都是默不作声,大家的心思都在学习上,偶尔下课休息吃饭闲语之间会提到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对她倒是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时刻在受着别人的猜疑与指点。 她自认为这种言语中伤不了她。有什么流言蜚语,能比当初在缅甸时被人指着鼻子骂“叛徒毒贩子”来得恶劣。承受过更高的伤害,其他的中伤都算是轻伤。 陆海也因为这个流言来找过她,谈话之中吞吞吐吐,大概是不想伤她女儿家的自尊心,委婉地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想法,大概就是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当时就笑笑,没有说更多的话。 她深深地以为那些事情已经被尘封,不可能再问世,它们都好好被保护在市公安局的档案室里,可她终究是低估了人类的正义感与金钱的诱惑力。 她还记得那天是在小憩的午后,所有人都因为忙碌的学习而休息,她中途醒过来,想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后从里面出来,却被外面四五个小太妹给逼了进去。 一个姑娘把门关上堵死,三个将她围抄,鹿白瑗从外面走进来,笑得阳光灿烂,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走路的时候还一上一下地晃动。 明明是一个无害又可爱的女生。 “姐姐,您知道我喜欢你们班的李信吧?” 她特别淡定,“知道。” “那麻烦您给传给话呗。” “什么话?” 鹿白瑗假意想了想,食指敲敲脑袋,“他认识的那个叫牧落的女的,你帮我问问,她到底是叫牧落呢……” 鹿白瑗冲着她笑笑,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威胁,也带着挑衅,她说,“还是叫肖牧呢?” 第四十五章 友谊 她的心里在听到那个名字以后没有太多的起伏,就像是被人熟知了一个自己的秘密一般,心境之平和,却不能说没有动容。 鹿白瑗能知道这些,她的家底一定不简单。相同的,如果鹿白瑗都能知道这些,那么宋秘书,一定全部都知道。 她点点头,应付着鹿白瑗,“行,我一定帮你问问。” 说完她推开那些小女生,可走到门口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要让行的意 分卷阅读74 思,她兴趣盎然地回过头,挑眉,“小妹妹,还有事儿吗?” 她虽然出生于南方,个字却不矮,穿了一双平底板鞋就有168,鹿白瑗大概是觉得不能在身高上输了气势,还特地穿了一双高跟鞋,即便是这样,还是同她差了一截,她此番居高临下,看着周围几个发育堪忧的姑娘,“要没什么事儿,我能走了吗?” 鹿白瑗轻嗤一声,“别啊,咱还有账没算清呢?” 她好笑地看着她,鹿白瑗抱着手臂,“你知道我喜欢李信吧?” “知道。” 她回答得直爽并且铿锵有力,鹿白瑗听后心里有些不爽快,怒意之下,质问道,“知道你还和他走那么近?!我鹿白瑗你当是好欺负的?” “这算哪门子账?”她轻嗤,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小姑娘,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鹿白瑗也笑了,“你那个朋友挺蠢的,单枪匹马地就来找我,嚷嚷着要和我打架说要为你讨回公道,可是事实证明,她脑子不行也就算了,动手动脚的活儿,也不太会做。” 牧落听完,忽然就想起上午的时候发现盛乐陵手臂上若隐若现的抓伤,还有她刘海下的淤青。 这时她身侧两个女生很有默契地双双上前架住她的手臂,另外一个上前抡起胳膊就要给她一个大耳刮子。她眼里有微光乍现,仰后一翻,一脚就踹了过去,顺势挣脱了束缚,凭着以往陆河教她的先发制人的招数,上前就掐住了鹿白瑗的脖子,几个女生被她这几招的阵势给震住了,都是还未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儿,胆子再大也会畏惧有真本事真功夫的人,一时之间,竟然都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鹿白瑗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轻佻地笑开,一手却死掐着她的脖子,“既然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不妨我也告诉你,牧落是我,肖牧也是我,如何啊?” 她故意恐吓着鹿白瑗,“李信不喜欢你,你针对谁也没用,我一个从那种地方活着回来的人,你以为,我能有多善良?” 她松开了鹿白瑗,鹿白瑗猛烈地咳嗽着,她二话没说反手就是一耳光,鹿白瑗懵了,可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随即眼里凶光一闪,刚抬起头,牧落又是反手一耳光,打完之后觉得手有点儿麻,可想着却没有以往在缅甸时审人用力的三分之一,她颇有些遗憾,说,“一边一个,算是对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这次那个女生不敢拦了,让到了一边,她开门离去。 再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遇上下课铃响起,坐在前方的盛乐陵被吵醒,撑着脑袋勉强清醒,应该是清醒失败了,转眼间,迷迷糊糊地又倒下继续睡觉。 盛乐陵的手臂上有若隐若现的伤口,她见了,心底里有个地方被触动,她想,自己遇到了。 下午放学休息的时候,她们两个人跑到校外去买冰淇淋,至于为什么要到校外去,盛乐陵说校外的冰淇淋吃着有自由的味道,说什么也要去校外。 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盛乐陵捧着两杯奶茶回到位置上,她翻看着奶茶店的宣传单,花花绿绿的很讨喜,她瞥了一眼盛乐陵的额头,刚要开口,盛乐陵大惊,是“老陆!快低头!” 她转眼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陆海从学校大门出来,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赶紧换了个隐秘的位置,盛乐陵长叹一口气,“什么运气,这鲜少出来的几次,十有八九都赶上了老陆。” “你指定想不到?老陆看着挺弱一人儿,他爸妈竟然和咱住一个大院!就一个月前刚刚调职搬过去,”盛乐陵吸了口饮料,“好家伙,就在家门口遇见了老陆,把我给吓得,那当时就直接遁了,特怂!” 牧落心里有事儿,盛乐陵那些逗弄她情绪的话她全没听进去,就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的脑门,盛乐陵被盯得发毛,“你看我干嘛?”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摔的,我都说了多少遍了?” 她开始套她的话了,“代明洋知道老陆和你住在一起了吗?” “知道,当时就在我旁边呢。” “老陆最近不是处理了一档子事儿么?” “什么事儿?” “就那……鹿白瑗,对,她打人了,听说被人扇了耳光,都找上门来了。” “不能吧,那臭丫头还敢找上门来,我当时我……” 她直勾勾地盯着盛乐陵,“你当时干嘛了?” 盛乐陵几乎是当场就反应过来是她给自己下了套,恶狠狠地咬着吸管,“落落,你可不厚道!” “怎么?你也去打过那鹿白瑗?”见盛乐陵诧异地望着她,她故作得意地挥动自己的手掌说,“啧啧啧,那你身手不如我,我扇完她还能全身而退呢。” 盛乐陵愣了一下,多聪明一姑娘,瞬时就明白了她这话里背后的意思,眼眶红了一下,忍住了,又低头喝了一口饮料,好半天才抬起头,神色正常,声音平稳,“你还有个特种部队的叔叔呢,把你丫能的。” 牧落轻轻一笑,被人这样措不及防地提起了南度,想起他人间蒸发一样的状态,心里有些添堵,笑了笑,“我没把他当过叔叔,真的。” ================= 秋季慢慢地过了去,流言也一天一天地没有消停过,李信不知道干了什么,鹿白瑗竟然也没有继续来找她麻烦,反倒是陆海伤透了脑筋,流言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校长发威了,就开始欺压起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教师来。 校长说,这 分卷阅读75 姑娘你要是改教不了,那就直接给退了,也甭看在南上校的面上,你也甭给我干了!一群高干子弟都来我这儿瞎胡闹! 陆海心惊胆战地去找牧落,牧落当时就点头说,行啊行啊,没问题! 这种回答陆海司空见惯,大有敷衍的意思,看她一脸振奋满是诚恳,陆海觉得自己受到了欺负。 于是,陆海故意正色呵斥道,“你要是再给我惹事儿,我可就请家长了啊!” 这话一说完,当时还在笑的牧落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几分伤心,几分失意,她说,“那你可请不到了。” 小胡没了,南度失踪,可不是请不到了? 陆海不知情,只当牧落是故意气他,可是最后牧落再也没有犯过错,家长也就再也没有请到过。 一场倾盆大雨之后,席卷而来的是深深的寒意,今年的冬天在不知不觉中即将降临,当天空中飘飘扬扬地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来了这个地方一年有余了。 初涉北京,是南度给了她一片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十一月,她的成绩开始随着知识的巩固而持续不断地一路飙升,几次的测试都展现了她惊人的进步,到了十二月月底的测试,她竟然一跃进了年级前三,挤掉了代明洋的“万年老二”,成功上位。 在盛乐陵惊喜的祝福与感慨之中,代明洋反倒是乐呵了,还说终于能摆脱“万年老二”的称号了,说完还顺便拍拍她的肩膀,任重而道远,语重心长,“今后的日子里,哥把这个位置让给你了,甭客气,拿着!” 然而现实是,很少的人会相信她是凭着本事考出来的成绩。那些处在谣言之中无法自拔的学生们,都会说那是她作的弊。 仿佛一个人长得好看,就似乎必须要拥有一颗猪脑子。 当牧落吊儿郎当闲散地在走廊上准备去上厕所的时候,听见走在她前面的几个人窃窃私语,言辞之中先对她进行一番人身攻击,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后,终于转到了她的成绩的话题上,她一路默默地跟着,跟着她们进了厕所,那群女生大概是不认识她,看了她一眼继续自顾自地说话。 “上次我还看见她趴桌子上睡觉呢!长得倒挺漂亮,也难怪李信喜欢她,这个年纪的男生啊,就是肤浅。” 牧落朝天努了努嘴。 “她班里的学委周瑶说的,说她平时也不和其他同学沟通,就只和李信瞎来,还和李信的朋友关系处理得那叫一个好,啧,这女的,真行!” “周瑶喜欢李信,上次给李信送了个苹果,转手就让她给吃了!她明明看得出来周瑶的心思,这就是故意的!” 还真不知道。牧落排队等着下一个人上厕所,眼神瞟了那群女生一眼,她们声音很大,情感极其丰富,绕着苹果的事儿说个没完没了,她也认真地想过,那苹果,可能真的是个误会。 谁家苹果不放好,李信那桌子断了一截腿明眼人儿都能看出来,她平常随意惯了,李信时常掉落过来的东西全让她收揽了,书本她一一退还,可只要是吃的,没一个回去了的。 这是个陋习,今后一定要改。 “就她那成绩,要是没有李信的小抄能考这么高?” “时间到了就原形毕露了呗。” “鹿白瑗说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小牧,我去,真恶心,和鹿白瑗的‘小百合’一样恶心!” 站在厕所里的牧落,顿住了所有动作。 第四十六章 家长 先不说钟婼新一直虎视眈眈着北京里的她,就说当初自己和她结下的梁子,也足够让她开始畏惧。 她利落地开了门,外面排队等候的人也是诧异地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她进去没有五秒钟就能迅速解决完事儿。 她寻思着,钟婼新的人都被人小心防着,大概也进不来北京,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那疯女人会想出什么办法。 事实上,是牧落高估了自己在钟婼新心中的地位,接下来的日子里,身边风平浪静,她照样逗逗鹦鹉,每天三点一线,安居乐业,万事皆大欢喜。 日子安定得让她都快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神经了。 尽管自己的成绩一直受着非议,但是陆海依然坚定地相信她,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宋文理安分了一阵子,后来又开始兴风作浪,全都被陆海镇压。 就这样一个镇压宋家官威的事儿,她才看清老陆的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能量! 每隔一周她就会给南度打一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就是觉得打了心里才会安心,即便是对方永远都是空号。 空号可不就是废了? 她常常在深夜里不止一次地想过,南度突如其来的失踪,是不是已经死在了哪个山区的崎岖角落里。 她这样想着,起初会心慌,也会难过得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面对着一个与自己的生活突然失去联系却又急于想要求证他平安的人,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平安,甚至连怎么找他的方式都没有任何人会知道,这样的一种无奈,让她的无力感更甚。 平常没有事情的时候她都待在家里看着那一片空地发呆,最后她决定种一颗桃子树。春天开花好看,夏天还能结桃子。说干就干,第二天星期天她就跑到市场上去买了两株回家,挑了一块好地儿忙活了半天算是种上了,她满心期待着自己的桃子。 日子一天天地过,这栋房子也被她改造得差不多,南度的清冷气息现代化风格全被她给换 分卷阅读76 成了自己喜欢的风格,她说不上来自己这整的是什么风格,但凡是自己喜欢的,她都给换了一道,现在看看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实在是不妥,没有做客寄居的自觉性,太过自我。她也就这样想想,下一次依然是说换就给换了,久而久之,这房间里局势没有大变,倒是很有南度和她之间融合的气势。 盛乐陵给她送过来几本资料书,送过来的时候还注意到了她围墙边的那两株桃花,指着那两个被她插得歪歪斜斜的树苗,“那是什么?” “桃花。” “嗬,这桃花要招谁来?你家叔叔?” “……” 盛乐陵也没逗留多久,估计是惦记着自家院里的小竹马,来了没半个钟头就走人了,走的时候正好逢上下雪,盛乐陵没带雨伞就缠着她送自己到附近的车站,她在南度的储物间里只找到了一把伞,带着盛乐陵赶去了车站。 不知道这丫怎么想的,上车前还卷走了她那一把唯一的伞。 她只能扣上外套的帽子顶着风雪回了家,回到家手脚冰凉,怎么捂也捂不暖和,紧闭的窗子上有一层雾气笼罩在上面,她吸吸鼻子,咳嗽几声,赶紧跑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她习惯洗完澡后穿绒绒的睡衣,然后窝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看电视,可是那天不一样。 她洗完澡出来后,正准备走到客厅,脚尖在下楼的那一刹那,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惊跳一下,心肝抖了抖。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站在玄关的人,是一个中年妇女,精致微卷的短发,穿的是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黑色的包臀裙,黑丝袜下踩了一双高跟鞋,手腕间搭着一件墨绿色的大衣,她出去的时候正在打量着这间房子,那气质在她同样发觉牧落的同时脱颖而出,眼角眉梢尽是严厉锋锐。 牧落哆哆嗦嗦地说,“您是?” 对方显然认识她,眉头微挑,“你是牧落?” 牧落这才正式打量对方,都是聪明人,她立马就看出了这女人的面相有些熟悉,同南度有三分相似,她顿时肃然起敬,双脚立马并拢,挺直了脊背,也不管头发湿漉漉地还有几根粘在脸上,随便扒拉几下,一个九十度深鞠躬直直敬下,就差没有抬手行个军礼—— “阿姨好!我就是牧落,这房子是南度……叔叔暂时让我寄居……” “我知道,”舒慧秀礼貌地扬起笑容,“南度和我提起过你。” 她听说过南度母亲,是个律师,除了知识渊博谈吐非凡,还挂着响当当的“京城金牌律师”的名号。据说年轻那会儿,可是为了打官司亲手擒敌,这事儿后来被南司令的几个发小知道了,在大院里四处宣传,各个军官每次都会打趣,说南司令从小三大五粗,这可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儿,能文能武,气节胆量样样不熟男子。 可这样的人牧落一向很少打交道,她以前的经历也没能让她和这样的高知识分子打交道,不知道对方性格爱好,更因为对方是南度的母亲,此刻她反而有些心里发虚。 她快步走过去,“阿姨……我给您倒杯水?” “不用,”对方拒绝她,“我不是很渴。” “那您坐坐吧。” 舒慧秀依旧很委婉地拒绝她,“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以为没人打扫,你住着倒是很注重卫生清洁,我也不用操那份心了。” “小姑娘你才洗完澡穿这么少不冷吗?” 牧落那一刻想过无数种可能,其中最有可能的两种,一是她说不冷,那么她估计对方不会以为这个小姑娘身体有多好,而是认为她爱漂亮不注意身体,再进一步地说,这房子能进的人在她所知道的范围内,就只有南度一个人,她要是这样说,指不定对方就认为她是别有居心或者为人不矜持;二是她说冷,可是冷为什么不多穿点呢?! 她眼睛一闭,开始乱编瞎话,“不冷不冷,我这里面还穿了好多呢!” 舒慧秀点点头,“听我儿子说你正在上学?” 她机灵着,“我两个月前才满了十八,这会儿正准备高考呢。” 舒慧秀看出了这姑娘一股机灵劲儿,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没差多少,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眼里终于有点儿笑意了,“小姑娘挺能干的,听说一个人在缅甸干了不少大事儿。” “没有的事儿,全是南度一路护着才有命回来,”她挠挠头,“阿姨要不您坐会儿,我给您泡壶茶?” 舒慧秀摇头,倒是开明,“没事儿没事儿,这是我儿子的房子,我以前没事儿就来替他整理整理,你既然住着那我也不打扰了,你休息吧。” 说着舒慧秀就开门走了,走的时候路过院子,特意多看了几眼,意欲未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牧落送走了舒慧秀后,转眼就颓丧了,耸拉着肩膀没精打采。 客气,但也疏远,不给她任何一点讨好的机会。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没到,给她感觉就是对方很疏离。 论起和自己喜欢的对象的父母如何相处,她牧落还真不知道。 反观舒慧秀一边,一上车就给自家老公打了个电话,南正远这会儿正在家看着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对方劈头就是一句,“我见着那丫头了。” 南正远手头的茶杯停住,“哪个丫头?” “就咱儿子一年前从缅甸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当时有人说那姑娘涉毒贩毒,就莫名害得南度降职的那个。” 南正远倒是沉得住气,“他当初降职那是因为违抗军令,让他不能去他非要去,怪得了人家小姑娘? 分卷阅读77 !” 舒慧秀没好气地说,“我看了看,寻思着吧,这姑娘和一样咱耳朵里听到的不一样,为人倒是机灵聪明得很。” “怎么个说法?” “刚刚问她话了,明明没穿几件衣服,就怕我误会了,非得说自己穿了不少,”舒慧秀又想了想一些细节,“咱儿子不一向讨厌别人碰他自己的东西么?这姑娘把别人的房间大改造了,还在院子里种花种树,就差没把那房子倒腾出个新模样来。” 那头没说话,舒慧秀絮絮叨叨地继续说,“要搁以前,咱儿子哪能忍得了?就十岁那年,段晖小子动了他的那几本书,那好家伙,把人摁地上抽!” “那是老子教得好,”南司令在那头说,“对女孩子哪儿能那样?” “得,甭给自己脸上贴金,谷家那丫头以前第一次来我家,南度不也给人家吓哭了吗?那臭小子哪天对女孩子有怜悯之心,我至于操心到现在么?” 那头又沉默了。 舒慧秀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儿,“那姑娘不对劲儿,对咱儿子没好心思!” 南正远也说,“你儿子也没什么好心思!” 说完就断了线。 断线后的南正远,书看不下去了,茶也喝不下去了,想起以前老谢给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了自己的助手一番,没过多久,连舒慧秀都没赶回家,几张照片陆陆续续地就传了过来。 南正远点开一看,全是当年的绝密资料。 第四十七章 艺考 舒慧秀开车进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机关工作下班的时间。她停好了车,路上遇到了正顺路回家的李楠的母亲张灵优。一个军艺团出身的女人,老来依旧风姿犹存,那背影婀娜舒慧秀一眼就给认了出来,赶紧叫住,快步走上前。 “这是哪儿忙了?” “能去哪儿,还不是看去我家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 。” 张灵优笑了,明知故问,“见着了吗?” “我哪次去见着过他?”舒慧秀啐了一口,“没见着!倒是见到了一小姑娘住那呢。” 都是一个大院子的人,彼此之间许多事儿也没什么好忌讳,更何况南度那事儿当时还闹得挺大,南正远虽然没有出面,但凭着这父子俩的地位也能闹得人尽皆知。张灵优自然是知道这口中的“小姑娘”是谁,也没其他的,就问道,“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太机灵了,”舒慧秀叹口气,“这姑娘,经历往事都摆在那儿,可惹不得。” 张灵优倒是安慰了她一番,然后说,“没什么不好的,老谢之前不也说过这姑娘能干大事吗?没准儿以后还能助你家儿子一臂之力,别和自己过不去。” “别,老谢开玩笑的话哪里能信,”舒慧秀想了想,又说,“我就觉得谷家丫头挺好,可那小子不喜欢。” 舒慧秀斜睨了张灵优一眼,“人算不如天算,你知不知道你家那儿子,惦记人姑娘,搅黄了我的相亲宴。” 张灵优承认得倒快,颇有些自豪,“知道,那小子算有点出息。” 舒慧秀轻嗤一声,“嗬,好事儿将近啊。” 张灵优笑着叹,“儿子长大了,有事儿自己想着当着,当初他们哥几个两个出国两个当兵,没一个能安心落家里的,现在回来了,可不得着点急了。” “你家南度和叶家那小子,找媳妇儿可就难喽,现在的姑娘,谁能吃得了那份苦?” 舒慧秀听了这番话,心里头更难受,以前年纪还小不操心,如今年头一天一天过去,谁不着急?这话,算是落在了舒慧秀的心里。 回到家后,一进门就看见南正远满脸肃穆,奇怪间,南正远就发话了,“那姑娘,经历可不太磊落。” —————————— 牧落觉得最近的天气不太好,人也不太好。 她想着还是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为了即将到来的一模考试,接踵而至的学习任务无比繁重,大家很是看重这一次的考试,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一个人。 周瑶也状似无意地问过她好几次对一模的把握,她因为上次不小心听见的传闻,刚开始还会谦虚一番,说几句“不知道”“很担心”之类的话,到后来问得多了,她不耐烦了,给的回答就特别堵心,怎么添堵怎么来,譬如,“还好还好,怎么也不能下年纪前三”,又譬如“我最近复习得挺好的,年纪第一吧?”周瑶每次都是打听完后,又暗暗努力,争强好胜到自己不问了,又让别的同学来打听,牧落烦不胜烦。盛乐陵是专心致志地准备着自己二月份的艺考,到最后也看不下去了,狠狠地骂了一顿那些人。 陆海眼见着她有希望,不惹事生非了,问了她意向专业后,欣喜地开始为她介绍全国上下各种各样的名门高校。 李信的意向尚不明确,代明洋参加的全国数联拿了一等奖,哪个学校都是任他挑选,盛乐陵也立志了要走艺考,只有她,尚不明确。 盛乐陵希望一群人在今后毕业了,也依然可以在一起,问了她和李信后,最后才发现,能够确定陪着她待在北京的,就只有一个代明洋。 说真的,牧落也不知道自己打算怎么办,她大概也能猜出李信的想法,他想逃离北京,逃脱自己的家庭。 其实在牧落看来,留在北京也不是不可,李信的逃离成为必然,可她却没有任何理由离开这个城市。从南度把她从那个是非之地带回来的那一天,她就已经决心要在北京落地生根。 可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待 分卷阅读78 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地方,每个人都有一双翅膀,都有想飞的权利和欲望。 一月一,元旦盛宴。那一天他们这一群被“压榨”许久的高三学生放了假,许多人掰着手指头算着补课时间的结束,期待着春节的来临,而她却在倒计时着南度的生日。 农历一月初一是南度的生日,南度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才有幸与时间跨年。 她曾经拜托小胡买的零件自己做的模型,是一艘军舰的模型,做工和细节之处特别精致。她当初得了一笔政府抚恤金,全都用来买这个了。 春节这种重要的节假日,南度这样的军官,又加上家中人身份的特殊,怎么也得回来一次。她满心欢喜地将那艘军舰擦拭得一尘不染,就等着主人回来。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这一艘军舰,到底没有送出去,即使是在后来的许多年里,这个模型也依然失去了送出去的机会。 一段岁月里所有的烦恼喜忧,就这样全都被封在了这么一艘小小的军舰里。 可是她高估了南度的孝心,在春节的那一天,她并没有等到南度回来,给段晖联系了很多次,段晖每一次的答案都是—— “今年的南家院子安静得很。” 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发呆,面对的是电视机里热热闹闹的春晚,盛大的歌舞声响起时,凸显得整个房子都特别清冷。她给自己的膝盖盖了一层被子,执着地给南度打了一个电话。 当时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南度拨电话,也许是因为无奈,也许是因为这是她唯一一个能找得到南度的方法了。她在心里默念着秒数,三秒过后,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再也熟悉不过的那句提示空号的女音。 挂了电话后,她关了电视机,蒙上被子就睡了过去。 剩下来的日子,人家登高拜佛,她认真学习,人家走访亲戚,她认真学习,人家拜祖祭坟,她认真学习。高三得提前开学,初八的时候学生都开始陆陆续续地网学校走了,她总结了一下,一个寒假下来,她什么都没干,净学习。 她冷冷地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盛乐陵十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拜年,她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盛乐陵察觉到后问她缘故,她不说,盛乐陵的好奇心被逼起来,硬是让她说实话,可牧落不愿说的时候谁都逼不出口,奈何盛乐陵七十二变的威逼利诱她还是一个劲儿地说“没事儿”。 她能有什么事儿?无故失踪也就算了,她也许错过了这几个月来他少有的开机的机会,可是为什么看见了她的来电不肯回?为什么在手机欠费的情况下,又不充值? 可是自己气着气着,又忽然特别心疼他。 一直等到二月份,是盛乐陵参加艺考的日子,盛乐陵凑筹备这一场艺考没少做功课,给陆海请了假带着代明洋就上战场去了。代明洋可算是逃课舍命陪君子了,她很佩服代明洋的勇气。 盛乐陵去后没多久,代明洋就给她打电话了,那头的代明洋语气很是着急,遮遮掩掩得像是在躲人,他说,“牧落,能麻烦你个事儿么?我陪不了乐乐了,乐乐现在情绪不稳,你能来陪她吗?” 牧落当时特别开心,最厌恶的不过是英语课,又想着李信是班长能点儿担保,这一走,正好给逃掉了,于是她爽快地答应了。 学校离北电考场不算特别远,她搭了最快的一班车,半个小时左右到了北电的考场,考场人特别多,一眼望去全是俊男美女,她掐着时间给盛乐陵打了个电话,两个人汇到了一起。 盛乐陵找到她的时候脸上全是惊慌失措,抓着她问代明洋哪里去了,她实话实说,盛乐陵才安生了。 后来牧落才从旁听中知道,刚刚人群有骚乱,可她当时正待在厕所里,出来后才知道,外面出事儿了,代明洋正好这个时候不见人影了,她突然间就胡思乱想了。 她觉着代明洋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也许是出什么急事儿了,既然盛乐陵不知道,出于代明洋考虑她也略过了那些不安的情绪。 她望着这人山人海,陪着盛乐陵初试完,直到陪着她复试甚至四月份录取成绩出来,代明洋的出现的次数寥寥无几。 盛乐陵平时一个爱哭爱闹爱笑的人,起先是沉不住气,四处找代明洋,为了找他连逃了几天的课,可是到后来竟然渐渐地避开了代明洋的话题。她不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一天代明洋发生了什么,二模即将来临,她只有埋头复习。而这个时候,传来了代明洋回校办理退学的消息。 事情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懵了。当时正好上课,盛乐陵听了就跑了出去,牧落和李信两个人也打算跑,可惜晚了一步,老师已经迈步进了教室,呵斥他们坐下。 窗外是一场春雨后的新绿发芽,一年四季循环至今,又是一场好天气。 牧落记得,很多年后,盛乐陵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上,一身风尘缭绕,眼里再难得有伤心色,也再难有属于年少时的明媚与张扬,回忆起这一天时,她只是说,“落落,我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受过很多的苦,也有过很多的伤心事,可是那一天……也许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候。” 第四十八章 再见 四月是录取结果出来日子。盛乐陵有潜力,长得漂亮,身高也没话说,被录取是理所应当。 只是照样说笑的姑娘身边总是缺了一个人,等到三个人再一次路过那家鹦鹉的时候,老人还问怎么缺了一个人,她 分卷阅读79 和盛乐陵都没有说话。盛乐陵避开了老人的视线,而她仅仅只是因为不知道。 是李信说,“他出国了,还会回来的。” 李信的话太有深意,她也终于知道代明洋到底去了哪里,背后的原因她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她所知道的,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就能颠覆代明洋的一生,他们就如同是安稳停在岸边的船舶,而代明洋突然断了绳索,飘飘荡荡,离他们越来越远。 人走后她才开始思考,也许一切都是有预兆的,比如每当盛乐陵问起代明洋今后的计划,代明洋总是不留痕迹地岔开话题,再比如代明洋的笑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带上了莫名的阴郁色彩,不愿笑,却又笑得十分勉强。 出了什么事儿,盛乐陵没有回过神儿来,李信也不告诉她,说起是只是表情微妙。这样的状况她不是没有遇到过,大多都是一些难以启齿的败坏之事又或者是一段为人所诟封杀消息的内政秘密。 就算是没人告诉他,她也能猜得到。 二模成绩出来,除了李信以外她依旧力压全年级,一摞摞厚重的复习资料摆在她的面前,至少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忘记南度这么一个人。 在进行自主测试时,理解古文律诗的题目里有一首诗,是孟浩然离乡漫游之际有感而作,她之所以会注意到,全然是因为那一句——“木落雁南度”。 “木落雁南度,北风江上寒。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诗文理解复杂难懂,她一向是讨厌的,这一次却意外地很喜欢。她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不厌其烦地写了一遍又一遍。这首诗太过孤独,氛围也十分哀伤,写景与思乡的感情交融,孟浩然想念家乡,于是写下“木落雁南度”,而她,因为某个不知道在哪里或生或死的人,同样写下了一句“木落雁南度”。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距离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所有人对即将到来的前方或迷茫或忐忑,她照样还是吃喝玩乐,该学习的时候学习,不该学习的时候绝对不学习。在这种紧张压抑的气氛之中,宋文理不瞎说话了,就连周瑶也无心再来探问她的情况,老师每天在耳边叨叨着今后的人生,不断给他们打气,可她仍旧觉得这种行为其实没有什么用,至少可以证明她的心里足够强大。 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以为她的这一切成绩都是无功而来,她也无所谓外界眼光,困了就睡,醒了就学习。 这一段时光,是她最少想起南度的时光,盛乐陵和李信陪在她身旁,可她总觉得,没了代明洋,盛乐陵就像是少了一些东西。 五一劳动节放假的时候,她在家里呆了三天,等到放端午节的时候,她却惊愕地发现庭院里那一片被自己铲除腾出空地种花树的泥土上,赫然地冒出了一两株苗子。她搞不清那是什么物种,可是很明显这不是她自己种的,有人到过这间屋子。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就是南度,她知道南度也许根本没那份闲心去种花种草,可是抱着一丝希望,她还是打给了段晖。 段晖在那一头醉得不省人事,傻不拉几地一个劲儿地笑,她还能听见李楠在那头骂孙子骂娘,说段段你的手机拿反了,段晖疑惑了一声,然后“哎哟哎哟”地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她听见段晖在那头“喂喂喂”喊了大半天。 “你说话!” 牧落面无表情:“你们没有一个清醒的吗?” “你说什么?哎哟喂,你大点声儿!” “……” 捣鼓了一半天,段晖总算是在混乱的意识中感觉到自己的手机拿反了,回头骂了李楠一句,然后转了个向,继续扯着嗓子说,“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牧落也吼了回去,“我问你你和南度在一起吗?!” 段晖傻呵呵地笑,“南哥啊,在呢在呢,听说人这次干了一票大的,首长给他升职加薪,现是大校啦!” 牧落一听,当时心里就像是满天的烟花在天空中砰砰乱炸,她开心地问,“你们在哪儿呢?” “在……在……三里屯怎么地?”段晖搁下电话,冲着那边大吼,“咱这是在哪儿呢!” “三里屯!” “南城!” 最后是叶先进一声吼,“老子我正爬长城呢,都他娘的给我老实点儿!” 段晖又摇摇晃晃地过来接电话,片刻也没有迟疑,“我们在三里屯的南城这边的长城上呢!” 牧落一口血涌上了喉,只想掐死段晖这只妖精。 挂电话前,她还听见段晖说,“喂?你谁啊?” 那群人给不出正确的答案,她只好自己去找,她猜着这几兄弟该是在新野没错,动身前行一刻也没耽误,转了几趟车,总算是到了新野门口。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又迟疑了,折回吧台问舒姐,“姐,我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吧?” 舒姐正对账呢没空搭理她,草草地说,“还不错。” 她不放心,“我刚出门急没照镜子,您给我看看您的镜子,谢谢!” 舒姐说,“我没镜子,洗手间里有,左转拐弯。” “得嘞!” 牧落听完赶紧找地方去,转了一个弯,看见了洗手间的标志,她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一个女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颤抖的哭腔。这个时候没有到达高峰,人不多,说的话也就肆无忌惮。她顿住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扰别人的私事。那女声有些熟悉,脑子突然就一片空 分卷阅读80 白,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谁的声音,于是她就这样迟疑在了那里。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明明有机会给我回电话的?!是什么任务连个报平安的机会都没有!南度,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她的心脏那一刻停止了跳动,说实话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是跳得太快还是太慢,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她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那里面的男女的对话。 她知道这样不对,听人墙根素来不是自己的作风,可她的脚动不了,离开了那个地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她就会心里憋得慌。 她悄悄地靠近那里,贴着墙,听着声音。 “你当年说放手就放手了,怎么就没想过我会不会难受?南度!” “你告诉我,南度,你心里到底……” 许笙说不出话了,哽咽地等待着回答,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是谁都知道那句话完整的意思。牧落躲在那扇墙后面,紧张到双腿发软,她努力撑着自己靠在墙壁上站立,她缓步移动过去,悄悄地探出了脑袋,那两个人并没有发现她,她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瞪大了双眼。 在那个洗手台边,南度抱着许笙,靠着她,脑袋埋在她的发丝之间。 她停止了所有的思考。 仿佛有穿堂风从世界上方呼啸而过,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在她的耳里开始放大,她终于听见南度对许笙说,“我很想你。” 她蓦然转过身,那一刻,终于颓然地卸下了伪装强壮的肩膀。 所爱非爱,一败涂地。 来时的心情荡然无存,巨大的转变让她惶恐地转过身离去,可就是转身的时候,忽然之间眼眶就红了。 从十五岁那年起,她在茶楼第一次见过了南度,再到后来的生死相依,走过的每一步在她如今看来,自己的心思似乎都已经特别可笑。或许是出自于职业的道德,他对她,真的也只是照顾而已。 书桌上依旧放着当时她翻出来的那本书,书里的那个书签被保存这么好,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她恐怕真的比不得许笙,南度这样的一个人,又岂能是说追就能追到的?他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是说放手就放手的? 天时地利人和,原来她样样不占。 ———————— 填完了志愿表,就是拍毕业照,拍毕业照的那一天,牧落终于想通了,把那个早已经成为空号的电话号码移出了自己的通讯录,就算是那个号码已经烂熟于心了,她也仍旧删除了那个号码。 毕业照上没有代明洋的位置,盛乐陵也并不是很上心,平日里和代明洋关系好的那几个男生安慰过后,也无可奈何。 心境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感觉并不是很爽快,她理解盛乐陵,集体合照完后,她躲在一处阴凉地,看见盛乐陵跳了过来,问道,“落落,你的志愿表填的哪里?” 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愧疚,“我不能陪你了。” 盛乐陵像是了然,又像是无奈,“还真没填北京啊?信哥填了重庆,这北京就我一人儿了。” 她垂着脑袋,“当初我来北京,是因为他告诉我,我得开始新的生活,可是有了他我又哪里会有新的生活。” 他们终究还是缠绕了许许多多当年的纠葛,她看着他,就总是会记起当年的事来,那些难过占据了她的心里,南度不知道他对她的意义,他真的就是她的全部,可是他不知道,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盛乐陵知道她的意思,多机灵一姑娘,当时就忍不住红了眼睛,哽咽地说,“那你不回来啦?” 她低着头,很久以后才点了点头。 “那行!”盛乐陵搜了揉眼睛,“可是……你别忘了要回来看我啊。”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 高考的那一天,考场人山人海,下过一场雨把暑气暂时压制,她沉静地步入考场,想着今后没有南度的日子。 考完之后压力释去,出入的大门拥挤不堪,如同海浪一样的人头之间,她恍惚自己看到了南度的身影。 她愣愣地再次踮脚看过去,人影便像是幻觉一样消失在人海。 毕业聚餐的时候许多人都喝醉了,褪去了大半年紧张的状态,所有人都特别疯狂。 宋文理对她说,“牧落,咱可没完呢。” 李信对她说,“今后,就是自己一个人过了。” 盛乐陵什么都没说,抱着她哭成了泪人,鬼哭狼嚎的样子失去了以往的雍容,最后断断续续地连不成一句话,她把那些零碎的话凑到一起,才知道她说的是,“你们都走了,都不陪我!” 她想了想,过不了多久就要去上海了,正如李信的话,以后就是一个人过了,于是在酒精的促使下给段晖发了一条短信—— “这些话我当着你们的面儿说不出口。你替我告诉他,我今年满十八了,多谢他一年里的照顾,往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相助。” “以后的日子,不打扰了。” 第四十九章 许笙 ——许笙,我很喜欢你。 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 嬉笑打骂的人群将她团团围住,她的耳边全是来自于暧昧的调侃,这样的情况她习以为常,也总是心高气傲。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进入了她的视线,那是她初见南度。 那时候的南度,还带着大男孩儿的青涩与坦诚,她总是听身边的女孩子们议论高一实验班的南度,长得好看,还能说会道敢和 分卷阅读81 年级主任抬杠,初中的时候参加市里的举办的模型大赛还拿了一等奖,那作品现在还放在展示厅里尔尔,听上去,挺像是特别优秀的一类人儿。 也许是后来的磨炼与时间流逝后渐渐的成熟,南度不再似当初的少年气,可是那一份赤诚仍旧不变,只是那时候,她不知珍惜,任由时光的白马将他的情意践踏。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掉头走了人,没有丝毫面子可留,就那么走掉,让南度一个人站在那里被人取笑。 再后来,南度追求许笙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年级,她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关于南度的消息,他的人没有出现,可他的消息却总能够通过四面八方向她涌过来。譬如,他作为学生代表迎接校领导的消息,他和另外一个女孩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还有他在市里篮球赛拿了第一名的消息……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孩子,真的很难不对他动心。许笙承认自己喜欢听那些关于他的所有消息,想听,听完又总是感觉不够。 让她最为震惊也是最为动容的,是在那一次的升旗仪式,他作为学生会的副主席发言,她作为升旗手站在操场的另一端,那时候是冬天,北京的冬天下过一场雪,她举着旗杆的手被冻得僵硬通红,听着他背着演讲稿上的内容,旁边已经有人支撑不住瑟瑟发抖,祈祷着这段演讲赶快结束,只有她,顶着寒风凛冽刺骨凉风,却期望着他能再讲一点儿,她能多看他一会儿。 后来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南度并没有遵守正常的程序,而是在背完了稿子后顿了顿,指出了上面的错误,“这一句‘作为学生的我们应该克制自己,把心思多花在学习上面’,个人觉得有些不妥。” 此话一出,全体哗然,甚至已经有预料到这位副主席即将要闹事情而欢呼鼓励。许笙隐隐有感觉,他即将要出口的话,或许与自己有关。 南度轻咳了一声,然后吊儿郎当地说,“就比如我,我就没有特别把心思花在学习上,更没有克制自己喜欢高一五班的许笙同学。” 整个初中部和高中部瞬间燃爆了操场上因为领导发话而变得沉寂的气氛,升旗的其他女孩儿也欢呼尖叫,已经开始有不少的人向她看了过来,她烧红了脸低着头,心里头却是在那一刻,怦然就炸开了花。 那或许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南度这么高调地向所有人宣告许笙是他南度喜欢的人。甚至在很多年后的许多次夜晚她都能清晰地记得自己那时有多开心。 南度后来被教导主任狠狠地罚了一顿,主任让他每次升旗都在主席台罚站,连着罚了一个月,就此在学校出了名,连带着她也被人叫起了“南嫂”,可因为一个女儿家该有的羞耻,每次有人这么叫她都佯装生气,甚至于那一段时间每次南度来她的教室门口找她,所有人都起哄,唯独她避而不见。 久而久之,拒绝,竟然成为了她对南度的一个习惯。 叶先进对她说过,南度这样的人会在心里装一个人十分难得,他当初心里眼里都是你,可无论再怎么喜欢你,也经受不起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会选择放弃,并非只是一时兴起,而是在一次次的考虑之中做作出的选择,当他有一天对你说出了口,那就真的是彻底放弃了。 叶先进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南度,为此她不止一次地感到过后悔。她也想过,还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那些矫情的情绪,却从未在乎过南度。只是她明白得太晚,也太过于依赖南度对她的好,到了最后成了习惯,习惯他的理所当然。 高三的那一年,填报志愿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和南度真的要分开了,她想问南度想去哪所学校,可她却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对着他主动了,习惯了他事事主动,她就无法主动地同他联系了。 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去问他,得到了两个特别简短的话:军校。 她问传话的那个人,那个人说南度真的就只说了这两个字,多的没有了。 她约了南度出来,南度如时赴约,在晚自习下课后的昏暗大树下,她问南度,“你想好了吗?” 南度疑惑,她深吸一口气,“英国伦敦大学录取我了,你……一定要去军校吗?” 那是她自以为是给他的一次机会,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就这是这么一个机会,却让南度对她满心失望。 “许笙,”南度叫她,“祝你前程似锦。” 她的心里狠狠地被人捏住,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又热又疼,她以为南度一定会选择她,可这份自信却伤害了他。 “可是你去了军校,你就再也见不着我了不是吗?!” 南度听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她自知说错了话,想留住南度给他道歉,却仍旧放不下自己该死的身段,就那样看着南度渐行渐远。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心高气傲让南度选择放弃,于是在很多年后她都尽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去挽回,后来的回国相遇,她也努力地放低自己给他们一个机会。 南度没有自己印象里的少年模样,他变得自己所不能刻画,他已经带了绝不属于一个少年的清冷与沉稳。他有多少的经历才让他有如此多的荣誉与勋章?又会给他多少沉重的打击? 这些她统统不知道。 于是在她想要进一步介入他的生活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出现了。 一个从缅甸密林而来的小姑娘,带着一身数不清的尘埃与神秘 分卷阅读82 ,就这么横亘在了她和南度之间。 她在到达北京的第一天晚上就入住了南度在北京唯一的房子,她拿自己如同那个房子的女主人,一边在对南度不断地猛烈追求之中,一边又不断地给南度制造数不清的麻烦。她入学,她考试,她受到同学的排挤,她受到来自各个军长的调查,所有的恶意,所有的威胁,南度皆是一手遮天,将她护得周全。 她看在眼里,内心的惶恐与不安,嫉妒与好奇复杂交错,在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小姑娘起,她就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世界永无宁日。她的态度那么伤人,对自己的排斥如此明显,她可以当着南度的面儿肆无忌惮地表达她对自己的敌意和不满,可她不能,也不会。 她不可能和牧落一样,不可能同一个小女孩儿计较,她只能旁敲侧击地告诉她,南度喜欢过自己,他们有过一段感情,谁也不能插手。可牧落有她自己的洒脱与风度,她很倔强,可以不计较很多事情,但唯独南度她退缩不得。 南度也可以为了她做很多事情,即使在她看来,有些事情连南度自己都不知道,可是那一天,她许笙被踢出局的那一天,终究会来到。 她不甘心南度会这样说放手就放手,一个人如果认真心地喜欢过一个人, 又怎么会如同南度一般放弃得如此决绝!嫉妒就像是一条时时刻刻准备喝下去的鸩酒,那些情绪在自己的胸腔里不断猛烈地相撞,她会在某一时刻突然想起而对自己手头干的事情觉得索然无味,她在很多时候,都无比嫉妒牧落可以对任何事情干脆利落毫无顾忌,她甚至嫉妒到想要毁灭。 南度失踪了整整一年,她打了许多的电话,从关机到停机,从停机到空号,时间越长她就越焦急,直到有一天叶先进给牧落打了一个电话,说南度回来了,她知道叶先进是喝醉拨错了号码,当时她二话没说就直奔新野会所,她去的时候南度已经喝醉了,开门进去了里面没有一个清醒的,南度恍恍惚惚晃晃悠悠地起身想去找洗手间,她就陪着南度,扶着他,压制住自己盘问的冲动,带着南度去了洗手间。 南度高大的身躯有些沉重,她吃力地一路扶着他,他喃喃着什么话她听不清,到了洗手间南度就吐了,她拍着他的背,忽然注意到他如今早已不单薄的肩膀,她爱的那个大男孩儿,竟然已经有了这样宽阔的肩膀。 他的眼神迷离,撑着洗手台垂着脑袋,很久才转过身靠在一侧的墙上,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眼睛太过深邃,盯得她心绪不宁。 于是她上前抱住他。这是她这么些年来,头一次豁出去了想要同他近距离接触,而就是在她抱住他的前一秒,他的嘴唇之间吐出了一个m音节,后面的话就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打断,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一心只想着发泄自己的情绪,忍着哭意问了他许多的问题,到了最后,他竟然开始回应她,缓缓抬手搂住了她的后背。 她的心脏在感受到后背那一双掌心的温度时,频率加快,喜悦、激动、得意洋洋……很多复杂的情绪那一瞬间冲进了她的大脑,她想,她许笙终究还是没有被南度抛弃,他对她还是有感情,他们也终究还会有一段很长的路可以走。 她坚持了这么多年,不比南度当初坚持得少,时过境迁,她幸运没有错过南度。 南度的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像是很累很累了,她微微地笑开了眉眼,正要说话,就听见了南度说,“我很想你……” 然后就是—— “落落。” 第五十章 上海 六月份,她带着自己仅剩余的几百块钱只身赴往上海,她祈祷这是她新的开始。 她本是想着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可就在她准备提前盛乐陵来火车站送她,她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盛乐陵就骂了。 “你说你……”盛乐陵戳着她的脑袋,“走那么早,一个人在上海人生地不熟,万一给人骗了怎么办?万一录取你的学校不在上海怎么办?姑娘好好的万一受着一些窝囊气,谁替你出头?躲一个人躲得这么勤快,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说,偏偏要委屈自己?你傻不傻?” “不傻不傻,”她讪讪地陪着笑,“什么人什么事儿都过得去的,我去上海就只是上个学,等到四年以后……等到那个时候,我再回来找你。” 盛乐陵很显然不相信她的鬼话,“得,还不如我来找你。” 她笑了,“李信呢?他不送我啊?”好歹也是每天放学一起回家的同桌。 “信哥早就去重庆了,和家里人闹翻了,走的时候都没消息,”盛乐陵微微叹息,“和你一样,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忒没意思。” 她还想多多安慰几句,就听见了玻璃窗外的火车鸣笛响起,伴随着巨大的“轰隆轰隆”驶过铁轨的声音,火车减速缓缓地进了站。 “我走了啊。”她排进人潮拥挤的检票队伍,拿起并不算多的行李,丢给了盛乐陵这样一句话。 只不过一转身,笑容顿时垮下来,无论再怎么勉强自己重新挂上,却再也笑不起来了,越笑眼眶就越红。荏苒了两年光阴,她以为北京会是自己以后的家,却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里。 她这沉沉浮浮的一生,不知道哪个地方才是归宿。 踏上了火车,她远远地看见盛乐陵站在送亲的队伍里,捂着脸,什么都说不出口。 上海于她而言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她听说那个城市和北京一样, 分卷阅读83 晚上会有璀璨的灯光,会有灯光辉映的江水,也会有喧嚣的街市,还有不输北京的风景与繁华,那里的冬天很少有北京这样的大雪,那里的角落里没有南度的影子,有的,只是她不甘的骄傲和倔强。 到达上海的第一天她就在一家中餐厅找到了一份暑假工,让她欣慰的是可以包吃住,对方听说是从北京来的姑娘,录取结果没出来就跑到了上海提前打工赚生活费。 牧落一把鼻涕一把泪,声色并茂地告诉老板娘,自己家的父母车祸身亡,被寄养在叔叔的家里,可是叔叔重男轻女,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她趁着这一次上大学赶紧逃出了那个家,打算学费去贷款,现在要挣开学后的生活开支。 老板娘也不过二十来岁,一颗玻璃心被她唤得母爱泛滥,一甩大波浪的金色秀发,当场就把她留下了。 她努力打起精神,排走烦恼,每天九点上班九点下班,做服务生的活儿并不轻松,每天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刁钻刻薄有,和善可亲也有,一到晚上特别累,就她和另外一个服务员忙得鸡飞狗跳。主厨为人特别耿直,有客人催促时,他能直接提着菜刀去质问人家“能不能给人一条活路”,老板娘没少骂过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开除过他,牧落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尝到了主厨的手艺后,沉默了。 没到一周她就和这里人混熟了,每天干的活儿再苦再累她都觉得特别开心,另外一个服务员她不知道名字,这里的人都叫她小胡,她听到这个称呼后,心里狠狠地阵痛了一下。 天下之大,姓胡的人那么多,可是小胡只有一个。 那姑娘名叫胡悦,比她大三岁,在上海交大念大三,她偏偏就叫她“悦姐”。 老板娘人美又多金,追求者甚多,餐厅往来的尽是靠着人际关系而照顾的,她不知道什么叫做万花丛中,是后来有一次晚上快打烊的时候她去外面倒垃圾,迎面就撞上了一束鲜花,整张脸都被埋进了花里,浓烈的花香把她的嗅觉掩盖,那时她才知道,奇葩是真的存在的。 送给老板娘99朵玫瑰的一枚长得还不错并且开着宾利的小帅哥,只是当时她太过于没有安全感,当场就给人反手一抓一甩,摔地上了。 小帅哥被摔得龇牙咧嘴,捧着腰叫苦连天,玫瑰花瓣碎了一地,她亲眼瞧见那哥们儿在摔下去时故意推倒了桌椅,然后把自己狠狠地摔在椅子的尖角上。 这人有的时候太过机灵了也不算什么好事儿,她在那小帅哥妄图自残之际及时扶住他,不至于把腰给摔伤,可膝盖磕碰在地上,小帅哥就趁机抓住了她,赖上了。 她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哎哟哎哟”连天叫,小帅哥朝着前台吼,“冉冉!冉冉!你们服务生把我摔伤了!冉冉!冉冉!” 老板娘闻声赶来,就看见小帅哥一直扯着她的衣服不肯放,牧落特别想笑,面对如此脸皮之厚的人,竟不知如何是好。 老板娘了解这人的手段和作风,当时就冷哼一声,“活该!” “我在你的店里出的事儿,你可得负责!”那哥们儿不依不饶,就着牧落的袖子就开始朝着门外面大吼,“大家快看啊,这店里的老板娘欺负人了哟!” 牧落睁大了眼,以前自己追南度的时候,也是厚脸皮,可也没有厚到如此程度,但又转头看老板娘一脸调笑又暧昧的模样妥协他,她顿时就开始佩服起这一位壮士来。 老板娘一脚踢过去,“起来,带你去医院,”说着就蹲下身去扶他,小帅哥赶紧一边倒倒进了老板娘的臂弯里,占尽了便宜,“冉冉,我就出差两个月,你们店里什么时候来这么厉害一服务生?” “别欺负人家,”老板娘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架起小帅哥的另一只手臂就往这马路外边去拦车。 到了医院,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擦破了皮,上点药平时多多注意就行了,护士给他上药的时候嚎得特别厉害,一男子汉大丈夫,就这么点伤,跟断了腿似的,吓得医生亲自来探看,看完后大概也觉得这人脑袋有毛病,看小帅哥的眼神就像是一智障。 牧落忍着笑,坐在走廊上,转头看着拿完药的老板娘回来。昏暗的医院过道里,老板娘的身影和某一个人重合,记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了她。 仿佛是在贵州的那个清晨,一位军官踏着着露水带了一身清冷地告诉她,“你当年在云南怎么过的,如今在北京,就怎么过”,又仿佛是云南浑浑噩噩的那个晚上,他风尘仆仆,用一个无声的拥抱安慰濒临绝望自责的她。 原来那个拥抱他不止给过自己,也给过别人。 她就恍惚了那么一下,低下头,深呼吸一口气,复抬头看着已经坐在她身边的老板娘,“药拿到了?” 老板娘点头,她又说,“挺贵的吧?” “是啊,”老板娘接她的话,“以前我一个人在上海这地方混的时候,都是特别小心地照顾自己,就怕自己生病了没钱治。” 她和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天,才了解到,这一位自残的小帅哥叫做沈迟,年纪不大,但却是一家风投公司的老板,家庭背景也算殷实,却偏偏不靠家里人,大学毕业了就独自创业,走到今天,也算是一位优秀青年。 那是她初见沈迟,第一次见面就给人摔进了医院,从此结下孽缘,摔出了一个欢喜冤家。 她算是怕了沈迟这种人,死缠烂打得可怕,偏偏又常常来找老板娘,这里的人都 分卷阅读84 认得沈迟,每次透过那扇大门望见沈迟开车来了,都会说“小沈总又来啦!” 这人为人亲和有礼,走到哪里都能打成一片,可却偏对老板娘不老实不礼貌,悦姐一个新出社会的人儿许多时候都不得不佩服沈迟对老板娘的所作所为。 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月,七月份的时候,录取结果出来,她当时填的收取通知书的地址是南度的家,她那个时候也没想过会有后面的那些破事儿,现在想想,她又不愿回北京,就委托盛乐陵替她收通知书。 可是盛乐陵后来告诉她,她去那地址的时候没发现通知书,又去敲了门问里面的人才被告知那封通知书被人签收了,她问告诉她被签收了的那个人是谁,盛乐陵说是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大哥哥,嬉皮笑脸很好相处的样子。 她挂了电话,抬头就看到了段晖。 段晖靠在一辆跑车上,抱着手臂,手里拿着一封通知书,笑嘻嘻地看着她。她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 走出去时段晖一直拿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她,她觉得尴尬,就拿着手挡住额头假意避开阳光,“你怎么来上海了?” 段晖不回答她,反而是把通知书递给她,“上海最好的大学,咱家姑娘有出息了。” 她接过通知书,烫金的大字此刻却入不了她的眼了,她翻过那封通知书,发现后面有被人撕开的痕迹,她看着那道又被人重新封起来的痕迹,说,“谢了。” “不谢,正巧我来上海出差,就给你顺便带来了。” 她心情有些沉重,“麻烦了。” “这么见外?”段晖一挑眉头,转眼就是刻薄人的冷笑,“你知道南哥拆开看到后脸色有多难看吗?” 第五十一章 开学 “一个人跑到上海来谁也不说,就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没良心!”段晖想起自己对这小姑娘也算是上心上力,到头来一句感谢的话没捞着,人还给消失了,要不是看了这通知书,联系人脉才找到了人,段晖还不知道南度得找多久。 段晖摸向口袋,想起烟还在车上,有些焦灼,“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你以后一个人在上海好好过,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南度的原话。 以前牧落总爱粘着南度,南度一心想让她过自己的生活,想让她脱离以往的一切,可到头来,就在以为她不会离开的时候,她却突然全身而退。 段晖记得南度在让他转达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又哪里是难过失望,分明就是舍不得。 牧落点头答应,“要没事我回去工作了。” 段晖急忙拦住她,“别!” 她疑惑回头,只见段晖眉心一拧,说,“南哥现在常驻北京了,你别这么心狠,好歹哥几个给过你照顾,你记得回北京……” 她退开一步,“段晖,我不想回北京。” 他的身边有一个足以让她自卑的女人,她介意的并非是南度真心喜欢过她,而是她始终缠绕在南度身边,能看穿人的心思,找到人的弱点。而她,正好是一个讨厌被人揪住弱点攻击的人。 所谓水火不容,便是如此。她不去争,而是选择退让,除去一部分的绝望,更多的,恐怕是害怕自己输不起,所以她才会在事情更加严重之前及时放手跑来上海。 老板娘在她进了餐厅后在前台后面问她那个小帅哥是谁,她说是自己叔叔的朋友。老板娘听后一脸愤慨,“他找你干嘛?” 牧落默默擦着桌子没说话。 老板娘又说了一些话,大多都是让她不能心软的话,她又回头去看段晖,他已经开车离去了,她低头看着手上的通知书,摩挲过那道开封的痕迹。 老板娘凑过来,“小牧啊,哪所大学?”通知书封面上印的那几个大大的烫金字体尤为明显,老板娘一眼就看到了,然后就笑了,“哎!沈迟也是这所大学,是你的师兄啊!” 她抬起头突然说,“白姐,我真心软了。” 老板娘楞了一下,三秒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摇头说,“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心软的。” 她又想起新野里自己看到的那副画面,顿时又觉得自己忒没骨气,压下自己心里那一点点的舍不得,点头说,“也是。” 她每天住的地方就是老板娘隔壁的房间,给了她很多的照顾,一些生活上的细节都十分周到,两个人关系最好的时候能睡在一张床上毫无代沟地聊天聊地聊人生,她也渐渐地了解了许多老板娘的故事,年轻时是个高材生,毕业了去一家国企找工作,因为长得漂亮气质出众,被自己的上司盯中,那个时候年少单纯不知道职场规则,被骗到酒店差点被潜规则,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沈迟,也是在那个时候决定自己单干。 当老板娘问起她的事儿时,她将手臂撑在脑袋后面,怅惘地叹了一口,“没什么好说的,妈妈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爸不争气,从小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街坊邻居对我家避之不及,后来跟着叔叔来了北京,才发现叔叔也不喜欢我。” 老板娘在黑暗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一个人独自在上海混也不容易,你以后要是有啥困难,就来找我,白姐不差这点儿钱。” 她哑然失笑,老板娘侧着脑袋问她,“你还有多久开学?”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有十来天。” “到时候让沈迟送你去学校。” 她和沈迟自那一次打架,算是结下梁子,每次见到她总是要怼上两三句,长久以往,革命友谊倒 分卷阅读85 是给闹了出来,只是两个人同行,拌上两三句嘴,偶尔斗得你死我活引人注目丢人现眼。开学那天一定有很多人,要到时候真的和沈迟吵起来了,那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她当场就拒绝了,谁知道老板娘执意让沈迟送,而沈迟知道后的反应和她一样,还大嚷嚷说,“万一她当众把我给打了,我小沈总的名声传出去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老板娘威逼利诱,最后实在没办法,小沈总开着他那一辆小宾利颤颤巍巍地带着她奔往学校的大门口。 她一路都憋着不说话,沈迟也憋着不说话,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到了校门口,迎接而来的是一大批接送队伍,校车一排排停过去,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牧落一个人拖着所有的行李,孤独并且艰难地往前走,沈迟就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 牧落感到极其无力,行李箱里装了老板娘硬塞给她的棉被和床单,非得说她以前大学的毕业的时候也去卖过自己的棉被,全都是次货不能用,骗人的,还是自己家的好,说着又给她塞了好些生活用品,叮嘱她以后课程不紧张了回他们餐厅里来帮个忙,她答应了。 可是那些东西又多又重,她还得拖着东西去找宿舍,想着想着自己就跟自己较劲儿了,沈迟还在后面叫了一句,“我说丫头,你求我一句能死啊?” 能死!她想,生不如死。 她围着那些建筑物绕了大半圈,问了许多在校行走的学生,除去一部分新生不知道,其余的每一个人指的路,都觉得是不一样的。 她绕晕了脑袋,干脆坐在一棵树荫底下休息了。正那手掌散着热呢,她就看见一女生斯斯文文的短头发,穿着粉红色的小裙子,前呼后拥了四五个男生替她搬着行李。 她惊愕地看着那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她的面前经过然后走远,望着天气晴好的日头,觉得真要命。她不着急找地方,就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地方看着行人累得气喘吁吁,歇了一会儿,觉得有力气了才开始慢慢地搬动。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找到了宿舍,懒得铺床,直接找了铺位就把行李给扔上了床算是占了一个位置。 她来的时候宿舍里没人,走的时候也没人来,她十分好奇自己的室友会是什么样的,等了老半天她也没见到影儿,她觉得她们一定是迷路了。 走出了宿舍楼,她去找吃饭的地方,走着走着对面就来了一个特别帅气的妹子,扎着利落的马尾辫,简单的T恤和紧身牛仔裤,身体倒是娇小,让她真正注意的却并非是她的帅气,而是她一姑娘家家,能和一个男人一样扛着行李狂奔。 她看见后面还有追她的人,虽然搞不清状况,但她还是让了路,那姑娘经过她的时候,尖叫声穿破了她的耳膜,那群人就像一阵风消失在她的眼前。 等到她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里面多了个人,那人瞧过她一眼,低头继续干着自己的事情。她走进去找到自己的铺位,却发现自己的行李不见了。 她找了一圈,最后在靠门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行李。 正在呆滞间,那姑娘就阴阳怪气地说,“你那床的位置靠窗风景最好,让祝岚给你换了。” 一个“换了”表达得特别委婉,她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想到底要不要换回来,想着想着,就一扛行李,直接撩自己原来的铺位上,把那个祝岚的行李扔过去了。 想来,自己也不是一个爱受气的人。 那个姑娘却被她的行为吓住了,告诉她,“祝岚爸妈是学校投资商,你这样做,她万一不开心了……” “没事儿,”她笑了笑,“她动不了我。” 说时迟那时快,她速度神勇地铺好了床,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安安稳稳地跑到自己的床上躺上了,其他人都不动声色地等着那位大小姐来,就牧落一个人盘腿坐床上,给老板娘发了一个到达短信。 一个小时以后,门被开了,大家都鼠头蛇尾地探过去,见一姑娘肩膀扛着行李,大踏步地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周,直接走过来就往她头顶上的床铺扔上了行李。 床的振动让她看了过去,却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她记忆力好,想起了这姑娘是刚刚自己在道上遇见的那位被追杀的姑奶奶。 对方见她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大方地笑了,然后转身对着大家说,“大家好,我叫姚陆然,金融系,北京人,以后都是室友了,大家多多关照!” 那姑娘声音响亮有力,说完之后,却没人理她,空气安静得有些尴尬,在场一共就三个人,除了一个牧落,另外一个姑娘躺自己床上干着自己的事情,权当没有听见。姚陆然特别尴尬地站在那里,她连忙打招呼,“我叫牧落,也是北京人,咱这宿舍全是金融系的,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姚陆然回过头,松了一口气,对着她笑。 革命友谊就此结下。 牧落并没有在之后见到那一位祝岚,至少当天晚上她并没有回来,她和姚陆然的关系升温得特别快,主要是这姑娘特别耿直特别仗义,一口一句,说的全都是北京话。 不聊不知道,一聊才知道这姑娘是一个高中楼上八班,姚陆然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哎哎哎,就你们班那李信,哎哟我去,小帅哥啊!姐就见过他一两次,次次都看得老娘我一把小心肝嘿!” “可惜了,就有喜欢的人了,忘了叫啥名,听说人现去西南政法了是吧?” 分卷阅读86 牧落“嗯”了一声,“他人挺好。” 真的挺好,同桌两年,除了二人对云南的那一次闭口不谈选择性忘记,其余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关心,面冷心热的一个人。 聊起往事她也不免唏嘘一番代明洋家里的事儿,她也是后来才从新闻上看到,代明洋的父亲,也就是代参谋长,涉嫌贪污受贿,贪污金额并没有发布,可是被判了无期徒刑,那么分量定然不轻。 她就和宋文理闹掰那一次见过代参谋,那样铿锵正直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只是事情已经过了快要半年了,那件事儿的话题度也渐渐变得不是那么火热,偶尔有人提起那位参谋长,也不过是猜测着他到底贪污了多少钱。 唯有与这件事儿的局中人有关联的人,才知道代明洋走的时候,有多不甘心。 那一晚过后第二天她就和姚陆然去了附近的百货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在街市上逗留了一会儿,她什么都不敢买,倒是姚陆然买了一大堆吃的和首饰。 回去的时候,她和姚陆然嬉笑着推开门,一道锐利的目光就看了过来,牧落直觉一向很准,当下心里就觉着来者不善。 那个昨天提醒她铺位的女孩儿就指着她说,“她就是那个抢你铺位的人。” 第五十二章 缘分 祝岚的确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可是与其说漂亮,不如说是轮廓优美,气质出尘。穿的是一字领长裙,长头发又直又软地搭在肩头,眼睛明亮有神,一米七的个子差不了牧落多少,可目光太咄咄逼人,让她特别不舒服。 姚陆然抓紧了她的手,那架势就快要随时把她拉开护着了,她失笑地反握住她的手走了进去,摇头,“抢?姑娘,好好说话。” 她丝毫不畏惧地迎上祝岚的目光,几番眼神交战后,她的挑衅最终得到了回应,祝岚微微一笑,倒是很识时机,嗓音温软地道,“没事儿,以后都是室友了,一个铺位而已。” 语气略微有些委屈不舍,仿佛她才是罪魁祸首让别人受了苦。可她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就着她的话就说了下去,“是啊,一个铺位而已,何况,这又不是抢来的,是吧?” 祝岚微微吸了一口气,“对啊。” 这梁子就在此结下,她结过更大的梁子,倒也不在乎这一点儿。之后两个人再无交流,领过了军训服,当天下午就是召开班级会议,选举班干。 这班长落在祝岚家没错了,就是那团支书让她有点儿意外,是一个特别阳光的大男孩儿。 姚陆然就是个人精儿,从人群里面打交道,搞到了消息,说是这个男生叫顾程尹,家里父亲是政府机关的人,长得不算帅却十分清秀性格好人缘好,光一天的时间就成了男生群里的尖儿。 她和姚陆然就像两个二世祖,坐在教室人群最后一排,翘着二郎腿,嘚瑟得瞧着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顾程尹。 这样的男孩子就像是一股清流,笑起来特别无害,可在转眼之中眼里闪烁着的光,也让她觉得这个人城府太深。 也是,她口里含着糖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又有哪一个人能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有啊有啊,她的脑海里叫嚣着一个人的名字,李信,是李信。他能看透许多人情世故,也能看透那些是是非非,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圆滑世故的态度,对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真心坦诚的? 最后班干的选举情况是由辅导员公布,交代过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班会解散后,三个四个男生就围着新晋班长祝岚说话,祝岚面色红润地一一微笑解答,就连顾程尹也在其中。 姚陆然对着远去的几个人啐了一口,“虚伪!” 她实在是太饿了,拉着姚陆然去食堂吃饭,吃着吃着就想起来,“哎?咱寝室还有一姑娘叫什么名儿来着?” 姚陆然也想了很久,最后含糊不清地说,“忘了。” 两个人正大快朵颐的时候,有两个男生靠了过来,牧落嘴里正嚼着东西,呆呆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在她们的身侧坐下,其中一个正是顾程尹。 “你是我们班的吧?”顾程尹对着她说,“我叫……” “顾程尹,我知道。”她警惕地打断他的话。 顾程尹笑了,“对,你叫什么名字?” “牧落。” “牟洛?” “对。” “你是北京人啊?” 她觉得这人大有要同她磕家常的趋势,当时果断放下筷子,对他们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 然后就和姚陆然走了。 姚陆然出了食堂一路都在吐槽这人品行不端,花心大萝卜,见着漂亮姑娘就往上扑,她觉得也是,决定以后离他远点儿。 可是事与愿违,军训的第一天就让她给见着了顾程尹。当时她去得早,姚陆然吃早餐来得晚了些,她正在凉棚喝着水,眺望着远方因为日出而绚烂了一片彩霞的天空,感叹原来上海的早晨也和北京一样,这么好看。 她正感慨着,顾程尹就冒了出来,“我在北京找不到你的消息,为什么?” 她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身迷彩服的他,顾程尹笑着说,“你的户口就是北京,怎么还在北京找不着你呢?” 她眉头一皱,“你调查我?” “就是随便查了查,放心,就我一个人知道,更何况我探听不到你的消息。” “你家里是干什么的?”顾程尹问她,她扭过脸不搭理他,喝自己的水去了。 分卷阅读87 顾程尹大概是从来没被人这样冷淡过,对她的无礼和不待见颇有些急躁和恼火,一只手就朝着她的肩膀掐过去想把她扳回来正对着自己,可谁知刚说了一句“喂!”,手刚搭上她的肩膀,她就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截住了他的手,一个近身绊脚,整个人都仰马翻了过去,摔了人后的牧落手肘抵着他的喉咙,就是一个攻击格挡的姿势。 她笑了,“我家就是干这个的,知道了吗?” 顾程尹被她的力道镇住了,连连点头,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都疼。这时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都看着这一幕,无一不是惊讶的。 然后牧落军训第一天就成了名人。 “打了顾书记的儿子,你好样的。”连队休息的时候,祝岚走过来对她说,语气冷冽得不像话。 她拿着帽子散热,不断挥动着,就当没听过祝岚这一句话,姚陆然凑过来给了她肩头一拳,“可以啊。” 她抱拳承让,接着悲剧就来了,他们的总教官走了过来,巡视了一圈,然后把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空气顿时安静了。 顾程尹这么小气啊…… “你是牧落?” 她仰视着教官,“是啊。” 教官吼道,“站起来回答!” 她被吓得赶紧站起来,连屁股上的灰也没拍,就吼着回答,“报告教官,是我!” 此刻操场上全是一群坐着休息的学生,她在人群中站起来特别显眼,她都能感觉到风嗖嗖穿过自己的耳朵的声音。 感觉到各个营长连长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她扯着脸皮子继续站着,总教官晾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和了口气说,“行了坐下吧。” 她解脱地一屁股赶紧坐下,谁知道总教官又折了回来,然后对她吼道,“起立!” 她惊得赶紧又跳了起来,紧张得瞪着他,以前也没少听过南度和那几个说起军营里惨无人道高强度的训练,这要是搁她身上,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总教官问道,“是北京人吗?” 她一点儿也不敢造次,“报告教官,是的!” “北京哪里人?” 她顿了顿,然后说,“报告教官,我不能说!” 她要是说了,就等同于暴露了南度的住址,南度的行踪一向是保密的,就算俩人现在闹矛盾,可她也不能陷人于不义。她心虚地瞥了瞥教官,却见教官一脸神秘莫测。 教官让她坐下了,周围一片嬉笑声,她蹲着身子,紧盯着教官,就怕他打个回马枪又让她站起来。等到教官越走越远没有回身的趋势后,她才放心地落了座。 头上全是虚汗,以前都抱着旁观的心态看南度训自己手底下的兵,现在自己身处其中,真是后怕。 “顾程尹可厉害了,”姚陆然说,“竟然还动用总教官来问你是北京哪里人,真小气。” 她摘下帽子,心里骂了一句亲娘,“啥时候再打他一顿。”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顶着太阳训练的日子让她暂时忘了要找顾程尹报仇,只是偶尔她偷个懒教官瞧见了都是视而不见,反观姚陆然偷懒被发现,还得延长训练时间,姚陆然叫苦连天,她起初还为自己的侥幸逃脱而窃喜,只是后来事态发展到她没有假条请假罢练教官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准许后,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自从发现这件事儿后她试了许多次,教官都没有限制地同意了,她隐隐有猜测,却不能想象他能把手从北京伸到上海来。 一次休息间,她跑到主席台后台找到了总教官,总教官满脸严肃的模样和她以前在缅甸看见南度对自己手下时一模一样,她忍住了笑,问道,“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 “您是北京人?” 总教官顿了一下,没想到她问这个问题,也就回答了她,“不是。” “那你们都是校长从北京请来的部队吗?” 总教官沉默了,盯着她,冷冷地说,“你问这个干吗?” “这不是军训就快要过去了,大家都挺舍不得的,我也是北京人,就想着以后还能去看看你们。” “不用了。” “以前有人和我说,北京的训练环境挺差的,而且经常饿肚子训练,比咱这个还苦吧?” “没那个时候。” “你怎么知道的?” “……” 她挥挥手道别,“教官再见啦,你既然不愿意,那我以后也不去看你了。” 之后的军训她也不胡来了,每一场训练特别努力地坚持了下来,而且有了这个意识后,她渐渐发现许多的教官每次在休息的空隙都会时不时看她一眼,低声议论两句。 每天累得半死,完了回宿舍还得应付祝岚。军训完后她终于知道了另外一个姑娘的名字,叫做杨琪琪。 之后就是社团和学生会招新,姚陆然想去,就拉着她一同报了名,从报名到初试、复试,最后被选中,她都有些懵,连自己进的什么部门都不清楚。 “咱以后每天都起来晨跑吧,锻炼身体。” 她一听不乐意了,“我为什么要起来跑步?” “部长要求的。” “……” “部长说他每天都会去操场‘探望’我们,你忘啦?” “……” “姑奶奶,你还不知道自己进的是体育部啊?” 她挑眉,“我知道。” “那你知道顾程尹和咱一个部门吗?” 她转头就往回走,姚陆然拉住她,“你干嘛去?” “我要退部!” “……你回来!” 分卷阅读88 大一的生活十分繁忙,十月份是最忙的时候,所有的课程全面开启,有的时候一些事情几乎和学生会的许多事情都能撞上,一个时间段她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她喜欢这种忙碌,虽然有的时候的确是瞎忙,忙得自己一天饭都不能好好吃,可是至少忙起来的时候不回去胡思乱想,也不会去伤秋感怀。 十月份底有一场校级运动会和篮球赛,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她们部门需要安排一切事物,部长给他们分配了任务,她和姚陆然两个人负责开幕式的一切事宜,安排班级代表出场顺序还有各种升旗礼仪排练。 就这么一件事儿就够她们忙一阵儿了,顾程尹负责后勤,比她轻松,偶尔会在她下课后去操场上探望她,看到她认真工作也不搭理自己,来过几次就再也没来过了。 班级代表整理出来后,她安排观众席位,全校那么多院系班级,她都给一一整理好,时常忙到凌晨两点,第二天七点还要起床晨跑,有的时候姚陆然和她在机房里整理资料的时候睡着了,醒过来还能看见她撑着眼皮子忙活儿,拼命得不像话。 国旗手平时都是自己训练,她和姚陆然需要忙活的是班级的方阵,姚陆然累了的时候也会私底下悄悄感叹,“这段时间忙过去,等到开幕式结束了就轻松了,到时候就该那群现在轻松的孙子忙去了。” 累死累活改稿改文件,因为是新手做的文档,部长几次不满意都给她打了回来,她熬夜几次赶出来,总算是上交了一个合格的开幕式方案。 开幕式的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和姚陆然两个人赶到操场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帮忙的人开始扛着器材到指定的地方,她接过副部递给她的水,听见她笑眯眯地说,“牧落算是最辛苦的一个啦,现在终于要看到自己的成果,待会儿可别激动啊?” 姚陆然特委屈,“我呢我呢?” 副部点头,“小姚也辛苦,给你水。” 牧落没看成自己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开幕式,之所以没有看到,完全是因为姚陆然这个时而机灵,时而又蠢到家的队友。 即将开始的时候,牧落怀揣着一颗敬畏并且激动的内心,而这个时候网络部的同学告诉她,有一段领导讲话的音乐没有拷贝给他们,而拷贝音乐的事情一直是姚陆然负责。一听这个消息,连开幕式也顾不得看了,跑到后台的电脑上去翻找,却发现连最基本的开幕式音乐也没有了。 姚陆然也给懵了,她也相信姚陆然不可能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可是现在距离开幕式只有三分钟了,跑去机房再次拷贝也不行了,她急得正冒火的时候,有人推开门进来。 没人想得出来主意,顾程尹一进门就看见牧落阴沉着脸,黑得不像话,姚陆然也是皱眉叹息,顾程尹见了说,“怎么了?” “音乐文件没了,全没了。” 牧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祈祷他不是来捣乱的。谁知顾程尹听后淡定地挑了挑眉头,“就这事儿?把你们给难住啦?” 姚陆然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你有啥办法直说。” “我来试试。” 所有人都给他让了一条道,牧落看见他坐在电脑前,手指敲敲打打,屏幕上一连串的数据显示过后,没几分钟,音乐便重新响了起来。 一桩难题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了,众人都沸腾了,直夸顾程尹厉害,顾程尹假意谦虚,“小时候家里有位叔叔技术宅,我跟着学了两天,不是什么大问题都能解决。” 在那个时候牧落的眼里,这个真的是很厉害的,大概是嫌弃自己没有见识,在很多年后她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一件事儿时,南度还嘲讽过她,“就这点技术,我的技术兵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牧落也反驳回去,“那是你的兵能干,又不是你一领导能干,给你嘚瑟的。” 然后南度就抱着自己的电脑给她的手机黑了,里面自己的自拍照和短信全流进了他的系统。 真不是吹的。 牧落松了一口气,主持人终于走出了后台,宣布了开幕式进行时。顾程尹走到她身侧来,“我帮了你,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她算是个知恩必报的人,看了一眼顾程尹,此人脸上全是精明的笑容,她点头,“可以请你吃顿饭。” “好咧!”顾程尹像是谋划良久地报出了地址和餐厅,“你不识路,那这周末我就在徐家汇的地铁站门口等你,然后我带你去那地方好吧?” “硬盘上的音乐是你删的吧?” “我可干不出这么卑鄙的事儿,这叫缘分!” 姚陆然在顾程尹走后才出现,“这位顾大爷别不是动真格的?” 周末的时候,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带着姚陆然就要赴约了。 至于为什么要带上姚陆然,牧落很清楚顾程尹虽然是帮了自己,但是理论上来说,是帮了他们两个人。而姚陆然之所以愿意去,是因为能免费蹭一顿饭,何乐而不为? 就是走的时候祝岚的眼神特别阴郁,杨琪琪的表情也特别恨恨地看着她,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祝岚对顾程尹有意思,每次上课这俩人一定是一前一后落座,食堂里也常常能看到两人的身影。 可她不爱欠人人情,这顿饭是一定要请的,牵着姚陆然两个人坐公交到了电影广场,周末的时候,这来来往往的情侣不少,她和姚陆然两个人出 分卷阅读89 了地铁站就看到了顾程尹。 顾程尹穿着一件黄色卫衣,人群中特别显眼,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冲她挥手,可在看到旁边的姚陆然后,挥动的手臂僵了一僵。可见面的时候却是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姚陆然一眼,说,“走吧。” 顾程尹原是打算吃了饭就拐牧落去看一场电影,可来了一个不速客,他还真不好下手。 从小到大顾程尹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脑袋里想着下一个计划,又一面带着牧落她们去了餐厅。 餐厅里环境很安静,地理位置优越,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见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牧落大气不敢出,盘算着自己的银子。 姚陆然看了一眼菜单,在她的耳边轻呼,“亲娘哎,你今儿要破产了。”牧落挠腮干笑,顾程尹倒是好整以暇地将她的表情悉数揽收。 “打肿脸充胖子”这话说的就是牧落这种人,她把菜单推到顾程尹面前,“你点吧。” 顾程尹一笑,毫不客气地唤来了服务生,大大方方地点了菜。 牧落估计了一下价位,快要哭了。 吃饭的时候姚陆然就说了一句这味道不错,顾程尹就告诉她,这家店换了个厨子,味道比以前的好,以前他小时候就常来这家店,也不是冲着味道,就冲着着这地段和环境,谁家也比不上。姚陆然也是个话篓子,两个人话题一开就聊得特别火热,从小时候聊到美食,又从美食聊到吃喝玩乐,国内外的各个城市的特色。 两个人同时问她去过什么地方,她用叉子戳着盘里的那颗青菜,顺口回了一句,“缅甸。” 顾程尹趁机就把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缅甸那地儿不挺乱的。” “是挺乱的。” “你一个人去的?” 牧落想了想,“对啊。”全家死光光了,她和谁去? “有什么好玩儿的?”顾程尹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引导她说话,可她实在是觉得在缅甸那段日子并不好玩儿,半真半假地说,“缅泰交界处,也就金三角,有一片罂粟花田,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香味也特别浓,在那里拍照不错。” 姚陆然和顾程尹沉默了。 牧落回忆了一下继续吓唬他们,“当地的村民就是以种这个为生,你们懂得呀,把这些东西运输到缅甸老挝,特别赚钱。” 顾程尹想打断她,但是表情很明显被她的勇气征服了,说,“你不怕死?” “不怕,”牧落说,“那里每家每户几乎都有非法枪支,田地里还有地雷,一来人了就往田里钻,逃得特别快。” 姚陆然打了一个冷战,“采访一下牧落小姐,您当时是抱着什么心态去那里的?” 也没什么心态,她没去过那里,全都是听老杜头手底下的人闲聊时听来的,有的人是家里穷没办法跟了老杜头,有的人却是因为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干毒品生意的。在无聊的日子里,她全是听的这些打发时间,陆河也骂过她,让她不要去听这些,对今后能有什么好处? 姚陆然这个问题问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就说,“导游给我们说的,我哪儿能去那里啊,平日里瞎看警匪片猜的。” 那天很晚了才回去,吃饭的钱全是顾程尹给的,她节省了一笔开支也很是感谢他。三个人在吃完饭后把徐家汇的特色都逛了一遍,她愣是忍着什么也没买,手里唯一有的一个装口红的袋子还是顾程尹看不下去了给她塞手里的。 姚陆然当时见到这位顾少爷出手阔绰的样子,就调侃了一句,“照我说,人就算是书记,一个月的工资也耗不起您这位大少爷的开资吧?” 顾程尹说,“我妈是商人,成天不着家,只留给我钱花,挺难受的。” 姚陆然和她对视一眼,对着彼此翻了一个白眼,说,“如果可以,我也愿意这么难受。” 回了宿舍,祝岚和杨琪琪已经熄了灯休息了,她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关上了门,姚陆然想看看顾程尹送给她啥样的口红,她还指望着能哪一天物归原主,坚决不给她看,两个人在黑夜里嘻嘻哈哈地小声打闹着。 祝岚翻了一个身,冷声呵斥,“小点声,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和姚陆然停止了打闹,黑暗里姚陆然用半大不大的声音对她说,“这都是嫉妒!” 这话给祝岚听去了,也许是因为憋屈了一个下午晚上的缘故,又也许是真的因为睡眠被吵醒心头不爽快,当场就急了,坐起了身,“姚陆然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姚陆然不怕死地挑衅,上前一步,“我说错了吗?” 战争就要被触发,牧落想着大晚上大伙儿都想休息,吵架的消息传出去也不好,就赶紧把自己手中的袋子递给了祝岚,“这是顾程尹特意送给你的,还想着你睡觉了明天给你呢。” 她拉住姚陆然,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人一直惦记着你呢,今天好几次都问到了你,我看我们两个今儿都是托儿,拿着吧。” 祝岚将信将疑,杨琪琪也被吵醒了,瞪着眼睛看着牧落手中的袋子,“你说的是真的?” 牧落无比真诚地点头,“当然了,我看着也不像是能用这些东西的人呢,反倒是你。” 姚陆然在她的背后狠狠地啐了她一口,“傻不傻啊你!” 祝岚迟疑地接过那个精致的小口袋,表情有些刻意压制的窃喜,也有故作平静的傲慢,装腔作势地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嗬!牧落的手举着也累了,放下了手臂,点点头,“ 分卷阅读90 顾程尹还说了,要是你不要,那就归我了,不要白不要。” “哎!”祝岚赶紧抢过去,“谁说我不要。”说完抱着盒子偷笑去了。 一场吵架就这样被牧落化解了,姚陆然揪着她的胳膊,恨她不争气,自己的东西都能送给别人。可她想既然东西都送给她了,再还回去岂不是又要见他一次,到时候会出什么岔她也未必能预测,索性就转送给别人,就当是做好事儿了。 自那以后祝岚就开始粘着顾程尹,她和顾程尹的关系不温不火,这样相处直到这个运动会顺利结束,即将迎来的是一场校级篮球赛,针对各种院系的大一新生之间的比赛,男生们大概是想着这种比赛姑娘多,报名的时候格外火热,部长见她上一次运动会做的表不错,也有了经验,直接就把写策划案的工作交给了她。 姚陆然是负责赛场秩序,两个人这一次轻松不少。她做的策划案一次性过,三个部长看着她的眼神都泛着精光。只是她在整理策划资料时,发现顾程尹也在其中。 爱打篮球的阳光男孩儿任谁都会喜欢,更何况学校里一向备受关注的王牌院系金融系里面有个顾程尹,顾程尹是军训时领队举旗的人,众目睽睽光天化日,这样一枚帅哥就被普遍大众发现了,四处有人打听他的消息,哪个院系哪个专业哪个班级,被人打听得清清楚楚。 牧落就瞧这架势,姚陆然到时候少不了要忙活。 上高数课的时候,一个专业全在大教室里上课,牧落和姚陆然依旧坐在最后一排,嘴里含着一颗棒棒糖和姚陆然一人一个耳机听着周杰伦的最新专辑,顾程尹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特别自然地搭上她的肩膀,“牧落,我后天篮球赛,来给我加油助威呗?” “不去。”她要去白姐那里兼职,不然细数下来,她的钱活不过下个月了。 “去吧去吧,到时候有惊喜。” 甭管什么惊喜不惊喜,要是没钱了,再大的惊喜都能给她便成惊吓,她还是很坚决地拒绝了顾程尹,顾程尹眼里有些失望,可不愿勉强她,也就没再多说。 白姐的餐厅一到周末特别忙,忙的时候沈迟也得被她差遣当服务员,沈迟一从下娇生惯养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份苦,每次干完活都得缠着老板娘要好处。 她去的时候把书包放在前台后,挽起袖子就要帮老板娘做清洁,老板娘叫住她,招呼她过去,她走近前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庞大的物体就朝她扑过来,她尖叫一声,在闭上眼睛时意识到这是一条狗,跑开了些便也没有出拳头。 她惊魂未定,那条黑色的拉布拉多伸长了舌头喘着热气,老板娘牵不住它,趴在柜台说,“你帮我照看一下这条狗,沈迟的,他最近出差,这条狗太热情,放我这儿怕吓走客人。” “我们学校禁止养狗。” “你们学校有一片小树林,你给他晚上栓那儿就行,没事儿,那地儿很少有人去,最多后天沈迟就回来了。” “哦对了,这狗叫皇帝,名字挺贱的吧?”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这是一只纯种拉布拉多,平常看见别人怎么对自己家的看门狗,她就怎么对这只拉布拉多巨型犬,学校的草地上遛狗的倒是多,姚陆然天生喜欢猫狗动物,见到了拉布拉多,狗链子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的手。 到了晚上她就真的给拴在树林子里,可那一天晚上她都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就想着会不会有盗狗人,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放心,踮起脚尖就往外面走。 凌晨两点的时刻整栋楼都特别安静,楼道的灯熄了,她蹑手蹑脚地摩挲着到了门口,才发现已经锁上了门,她哀叹一口气,皇帝啊皇帝,老臣爱莫能助了。 宿舍门早上六点就开了,她起了个大早,披了一件衣服就朝着树林里赶,索性皇帝还在,她松了一口气,解开了他的链子。她陪了皇帝一天,给他喂肉肉不吃,喂水水不喝,沈迟在两天后回来找他的爱宠时,皇帝已经被饿得奄奄一息。 沈迟就抱着皇帝双眼含泪,“牧落你混蛋,你把它怎么了?饿成这样?” 牧落百口莫辩,嘴又张又合,说,“它想家了,想得茶饭不思。” 沈迟幽幽地瞪了她一眼儿,“吃过饭了吗?” 她坚定地摇头。 “走吧,带你吃饭去。” “去白姐那里吃吧,我再叫上我室友。” 沈迟自然乐意去老板娘那里的,开车带着她和姚陆然到了餐厅里,一进门皇帝就欢脱地窜进了厨房,锅盆瓢碗砸地声四起,老板娘尖叫,“沈迟,你给我把它牵出来!不然我把你的狗连你人一起扔出去!” 一顿饭下来桌子上就没见着沈迟的人影儿,全贴在老板娘身上,她就是来蹭个饭,蹭完饭就和姚陆然开溜,沈迟要逗留在餐厅里送不了她们,她们就自己坐了公交回到学校。 祝岚这几天心情很是不错,在宿舍里都能听见她哼歌唱小曲,买的衣服一堆又一堆,光鲜亮丽得逼人。姚陆然让她留个长头发,说她短头发虽然看着灵气,但总觉得像个小女孩儿,男生动不起来心。她摸了摸已经过肩的头发,放弃了想要剪短的想法。 篮球赛一打就是一周,她不大关心成败结果,反倒是姚陆然告诉她,他们金融系全靠着顾程尹那技术流,一路打进了决赛。 决赛的那一天顾程尹又跑来问她去不去看,她犹豫了一下,想着怎么也算是自己部门办的活动,自家院系进了决赛,她不去瞧瞧,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她 分卷阅读91 算了算时间,也就答应了。 顾程尹却高兴得像个小孩子,特怕她不去,还一个劲儿地告诉她有惊喜,她哭笑不得。 那一天中午的时候,因为是决赛,来加油打气的人特别多,姚陆然提前去赛场负责秩序,她随后跟去,可人还没走到赛场门口,姚陆然就给她带电话,那头“哎哟哎哟”地叫着,她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是人群涌动太多,她给人绊倒踩了一脚,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她的骨头上,又加上自己倒下去时崴了脚,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坚强地去医务室,就是没想到太疼了,医务室还有那么远,她却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可叹她已经看到了顾程尹,顾程尹笑得特别灿烂,拍拍他几个哥们儿的肩膀朝她走过来,然后牧落掉头就跑了。 顾程尹楞了一下,追了上去,拦住了她,“你走哪儿去?” “医务室。” “你受伤啦?给我看看。” 牧落挡住他的手,“是姚陆然,没人陪她。” “你不陪我吗?” 陪你的人可多了去了,牧落这么想却没这么说,“这事儿更急,我处理好了就回来给你加油,成吧?” 说完后她不分由说地直接转头走了,把身后的欢呼与喧闹抛在脑后,她察觉自己离开时顾程尹的失望里有隐隐的愤怒,可她顾不了这么多,姚陆然没人陪,还坐在那路边等她呢。 她在马路边的一颗大树下找到了姚陆然,那姑娘翘着一双腿搭在椅子扶手上,举着电话和人吵架吵得热火朝天,隔了老远她都能听见那一句,“陶炀,你大爷!” “老娘就不回去,你丫别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姑娘我养得起自己,没你那点儿破钱我还能死了不成?!咱当初一刀两断了,你今儿就别想着能把我弄回去,我现人不在北京,就不信你还能把我怎么地!” 她默默地走过去,蹲在她的面前看她的腿上,她明显感到姚陆然声音一抖,立刻放低了音调,迅速挂了电话。 “伤得这么重?” “可不,”姚陆然急于转移话题,“老娘都崴脚摔地上了,那孙子还往老娘伤口上踩,完了还不给我送医务室,就我一个人爬起来,我容易吗我。” 牧落笑着扶起她,“来,我背你。” 姚陆然开始矫情了,“这……咱两个女的这样,也不好……被人看见了我……” 牧落直起身子就走。 姚陆然赶紧单脚跳了上来,“行行行,你爱怎么怎么样,我这老跳着也累了。” 篮球赛结束后,牧落暂时轻松了一段日子,就是在清闲的日子里她听到了一个消息:顾程尹和祝岚交往了。 这消息很突然,姚陆然告诉她,决赛那天顾程尹是胜券在握的,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个巨型娃娃,顾程尹本来是想送给她,在场的幕后人员几乎都是知道的,至于后来为什么变成了祝岚,没人知道。 就算是知道原因,牧落也并不觉得后悔,反倒是很庆幸自己当时离开了。 十一月,广东的一道关于肺炎导致四十余人死亡的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着新闻,当时还在和姚陆然说,什么肺炎能一下死这么多人? 那是2002年的十一月,她第一次看到了关于“非典”的新闻。 再之后她就没有再关注,每天过着忙碌却充实的日子,顾程尹起初还跑过来问过她,问她喜不喜欢他之类的问题,她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他,“我还以为你拿我做哥们儿呢。” 这话算是彻底拒绝了他,顾程尹大概都没这样失望过,说,“牧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牧落当时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微笑,“从来没有。” 祝岚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注意不到顾程尹次次见到牧落后不经意地眼神,牧落也很好奇有一个祝岚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是怎样艰难地从一片红花之中看到自己这一颗杂草。姚陆然就说了,别说的你自己很丑的样子,祝岚人精心打扮自己,你特么的这叫“清水出芙蓉”。 十二月,姚陆然的腿伤痊愈,痊愈后失踪了好几天,她无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在最着急的时候她想起了上一次她听见她打的那一通电话,就在她决定报警的时候,姚陆然一身颓废地回来了,告诉她,她得去欧洲留学一年。 人的命运是多变的。 她至今都很怀念代明洋这样一个在骄阳下肆意妄为的人,是命运牵起的那一根红线改变了他的轨迹,也改变了盛乐陵的生活。姚陆然说她要走,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想,心里纵使再多不舍,却也知道她语气里的无奈。 一月份,姚陆然休学,办好了签证,在虹桥机场,她见到了那一位姚陆然口中的“陶炀”。是一位被精英气质全然覆盖的男人,带着墨镜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搞得她想送姚陆然,也不好再靠前。 姚陆然走之前告诉她,当时运动会那个硬盘,她当时扔寝室的时候,只有祝岚一个人在,之所以没说,是因为忘了。 她佩服姚陆然的好记性。 姚陆然被那个男人强势带走后,没多久就放了寒假。 大学的寒假特别长,她依旧待在老板娘的店里蹭吃蹭住,上海的冬天来了,和北京不一样,过年的时候北京早已经是漫天大雪,可上海这里连下雨也是缠缠绵绵,她趴在角落的窗子里,和老板娘搓手安慰。 除夕的时候,沈迟把老板娘拐回了自己的浙江老家,老 分卷阅读92 板娘见她没有去处,本想让她也去浙江,可她不愿意,就只好让她看店。 那一天晚上,天空上是绚烂盛丽的烟花,爆破声响在每一个跨年人的耳朵里,黄浦江上倒影的是五颜六色的烟花,她围着大围巾带着帽子出门去,却被浓浓的过年气息包围。 家家户户此刻都很热闹,却唯独一向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清冷不已。 她叹了一口气,这个年就这样清清冷冷地过了,可想想以前,自己又什么时候过了一个热闹的新年呢?唯一热闹的,也就是自己的手机,盛乐陵给她打了电话,那头的她很是朝气,正在和一群军人吼着红歌拜年,以前高中同学的祝福短信一条一条地发过来,就连段晖李楠还有叶先进的祝福短信都发了过来,却唯独没有南度的,她想给南度发一条拜年短信,可到要发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曾经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已经成了空号,而南度的新号码,她并不知道。 第五十三章 非典 她找了很久的超市,才找到了一家正要打烊的超市,买了很多“面包”提着回店里了。 肚子受了寒疼得要死,她很早就钻进了被窝,睡不着的时候拿出手机,每一个给自己祝福的人她都一一认真地回复。直到后来手机彻底不震动了,她才盯着手机发呆,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不知道等了有多久,手机突然震动了,她惊喜拿起来看,却发现是李信打过来的。 失望之余她接通了电话,李信的声音响起,那头是热闹的爆竹声,他说,“牧落,新年好。” “你也是,新年好。” “你没有回北京吗?” 她笑了,“你不也没回去吗?” 李信失笑,问起她在上海的生活怎么样,她只能说自己很好,而她也知道李信会过得很好,于他而言,或许脱离那个家庭才是他最大的心愿。 “你来不来重庆?”李信笑着问她,“这边的老街和美食特别棒,你要是来了,我包吃包住。” 李信在这个遍地热闹却独她一个人的冬夜里,成为第一个陪她说话的人,她感谢他,让她不至于在这样冷的夜里,扛不过去。 她答应了李信。 两个人聊了许久,聊到最后她躺在被窝里门没关就睡着了,梦里她感觉额头上有冰凉的东西划过,带着淡淡的烟草,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睡得惬意了并不想动,只是在第二天醒过来时,无意间绊倒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清脆地砸在地上,她想起昨晚和李信聊得太久连手机都没好好放,于是以为是手机掉了,下床去找手机,却让她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盒子。 她疑惑地拿起那个盒子,拆开了,里面装着一条简单精致的项链,项链坠着一个挺别致的圆,圆心有个小小的“M”,覆盖之处有一串小小的英文,她仔细看了去,才看到是一排——“Happy new year”。 新年定制。 她怀疑昨晚那些感官并不是梦,敏锐如她,心里有些想法想得到证实,于是急急地穿了拖鞋下楼去看大门,门锁安然无恙,可一旁的窗子她昨天晚上却忘记了关上。 她打了一个喷嚏,吸吸鼻子,手里握着盒子,突然就笑了。 2002年的农历一月初一,她终于体会到了收大红包的滋味,蹦蹦跳跳地回到了床上,她钻进被窝里想,还是一个特别大的红包。 二月份开学,她东西不多,就带了几件衣服就回学校了,没有了姚陆然的日子她特别无聊,一个人上课,一个人面对着宿舍那两个女人,能少说就少说,慢慢处下来,竟然还和自己三个本部的部长关系打得不错,部长是个特别豪爽的汉子,女朋友在交大,副部长一男一女是情侣。部长女朋友不让他喝酒,他却特别爱拉着她喝酒,一喝就是二锅头,牧落欲哭无泪,可人部长拿她当自己人看,她也只得相陪。 这一年里时间过得飞快,祝岚和顾程尹在所有人的面前表现得恩爱无比,她极少去理会这些事情,只记得有一次全班聚会,在灯光昏暗的KTV里,顾程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身侧坐下,她听见他问自己,以前算不算他自作多情? 这样的事情于她而言,实在是属于一场生命之外的风花雪月,顾程尹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生命,就像是路过了一片花丛,她觉得很好看,可她知道今后的日子里,还会有更好看的地方。 忙忙碌碌的生活节奏很快,大二那年她评得了国家奖学金,靠着自己寒假暑假挣来的钱,够她缴清次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她在排斥着这个新的环境时,也在不断地庆幸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事情,这个地方大得也很少有人去在乎她,去查她的底细。 兼职的时候她遇见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她为着自己今后的事业不断地改变自己,相较于以往,没有了浑身的刺,她真的好了许多。 2003年的三月份,她步入大三。这是一个让牧落此生为之记忆深刻的日子。 很多人都会对2003年这一年而记忆犹新,那一年爆发的“非典”规模之大,悲痛之深,那一年死伤无数,打击巨大,人人都是提心吊胆,悲哀着电视上不断刷新的死亡人数,也同时庆幸着自己还活着。 当这个新闻开始报播的时候,她其实本没有太大的惊慌,而真正让她觉得惊慌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学校开始停课休假回家的时候。那个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戴着口罩,她 分卷阅读93 回到老板娘那里,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在听见北京即将被列入重灾区时,她突然想起当初段晖告诉他的那一句,“南哥现在常驻北京”。 那一刻她想的是,他是个军人,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不站在前线?也几乎是在那一刻,她决定要回北京了。 她决定得仓促,收拾行李时手都在颤抖,老板娘知道北京灾情不轻,本想要阻止她,可却在看到她双眼通红时,没有任何言语。 此刻自己就是想要见到他,不管自己涉入的是怎样一种危险的境地,她都想亲自去确认他是否平安。 因为在这举目无亲的世上,他是自己唯一的信仰。 这些念头根本毫无逻辑可言,她冒充医生才得以出了机场,一出机场直奔南度的家,去年这个她发誓再也不想回来的城市如今跟空了似的,车流量人流量仿佛都在避开那个在空气之中急速传播的病毒,她坐地铁的时候,几节车厢就她一个人,这样的场景,大大超出她的预料。 她给段晖打电话,可是对方并没有接,她没有南度家的钥匙,钥匙在她离开前已经交还给南度,她站在那门外,看着满院的繁花,在这个阴沉而安静地城市里,它们就像是一株独立的景色,碍眼却又充满了生机。 她走后,这些植物未曾荒废。 她给李楠和叶先进两个人打电话,可这三个人就像是约好了似的,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她哀叹着自己进不了这栋房子,于是就将行李放在门边,自己坐在地上靠着墙,有行人匆匆路过,她听见远去的脚步掉头回来的声音,接着有人拍拍她的头,她疑惑地抬起来,是一个眉目慈善的大叔。 “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怎么还不戴口罩呢?” 大叔的口鼻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从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口罩,“带上吧,千万别感冒,把你送那地方去了,亲人担心不说,这辈子大概也没指望了。” 她谨慎地接过来,连声说了几句“谢谢”,戴上了口罩后,大叔离开,叮嘱她赶快进屋,她一边想着这世上好心人真多,一边又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此刻快下雨了,天气有些转凉了,她就穿了件单短袖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脖子特别疼,她咧着牙齿转了转,往屋里看了一眼,南度还没回来。 她打开手机发现段晖给她回了电话,可她睡着了,错过了。她拖着行李去找旅舍,可所有的旅舍都关了门,外地人把病毒带进了北京,偶尔有路过的人看她拖着行李都觉得是外地人,充满了不善。 街上要下雨了,风刮得厉害,她给段晖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再次无人接听,她头有些疼,李楠和叶先进一准儿是没看到她的来电,否则也不能这么大半天也不回,她索性放弃了求救,在街上坐着,等着段晖再次回电。 她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大多带着口罩,偶尔有几个孩子竟然也不知畏惧地跑出来玩儿,她觉得口罩带着闷气闷得慌,干脆摘了下来,放进了口袋。 她回北京的时候本身是有些感冒的,正是换季的时候,一冷一热频繁交替,又加上坐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她觉得自己的四肢乏力,整个人的精神头儿都不好了。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她对黑暗莫名有种抗拒,提着行李就去找了一家附近的药店,药店里灯光通明,卖的药价格却比正常价格高出几倍,她咂舌地看着价格,拿了一些抗感冒发烧的药。 结账的时候,店员看了她一眼,问道,“您是从外地回来的?” 她点头。 “您是感冒还是发烧?” “感冒吧,”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可能有些低烧,没关系的。” 店员又问,“四肢乏力吗?” 她点点头,店员说,“还是给你重新拿药吧,这药性不怎么好。” 说着给她拿了一盒更贵的药。 走出药店后,她就在药店外摆放的桌子上歇息,借了药店里的水吃了一点药,刚放下杯子,电话就进来了。 她赶紧接起来,对方是段晖平稳的声音,“算你有良心,这风头上还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慰问,说吧,什么事儿?” 她一开口就是,“南度在哪儿?” 段晖顿了一下,“南哥不在北京。” 她懵了,对着手机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并不在北京,她心急如焚千里迢迢地从上海回到北京,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懊悔自己没有在上海起飞前问段晖南度的去向,她现在被困在北京这座城市里,还怎么出得去? “不在北京……”她低声念着,去那里干什么,就因为那地方是这一场灾疫的起源地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段晖那头像是在开车,开了窗子,有风“嗖嗖”刮过的声音,“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的眼睛是因为太过担心而导致的通红,她弯下了腰,肚子有些疼,算算日子也该是“亲戚”问候的时候了,她喘着气,“那他去哪儿了?走多久了?北京灾情不是挺严重的吗?” “好像是云南还是怎么的?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大概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段晖顿了一下,然后声音放低了说,“我听说是有人趁咱正是国库虚弱的时候干不要脸的事儿呢。” 她又何尝不知道段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骂道,“选谁去不好,非得选他?” “军令如山,谁知道呢?南哥就去看看,没什么大事儿,你就好好呆上海,别回北京,这地儿如 分卷阅读94 今人都只出不进了,别跟个傻子似的。” 南度哪一次干的事儿不是大事儿,她看破不点破,回了段晖一句—— “我在东城。” “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感冒的缘故,她的肚子特别疼,就从来没这么疼过,她咬紧了牙,额头突突的跳,“我在南度家附近的一家药店外面呢,你快来,我都要难受死了。” 段晖在那头大声地说话她已经听不见了,她挂了电话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药的药性太强了,她没过多久就睡沉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有人在叫醒她,她撑着脑袋打起精神,却看见两个全副武装的医生站在她的面前,此外还有几个巡逻保安戴着口罩站在远处,医生对她说,“姑娘,咱去医院一趟吧?” 这架势她很容易就能想到原因,她摆摆手,“我没事儿,就是姨妈疼。”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保安们也是面面相觑,她想着段晖怎么还没来,就这时候也不能堵车,这是找不着方向了还是怎么的?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店门口远远看着的那个店员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发话了,“我瞧着你们还是送去医院检查检查,到时候万一是‘非典’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牧落不说话,那医生看了一眼,说,“要不这样,你先和我们去医院检查,要不是咱就放了你行吧?” 她当然是不肯的。一场感冒被人误会是“非典”,换谁谁能想过去,更何况她要在这里等段晖。说起等段晖,她拿出手机,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医生的劝说和威胁还在耳边,店员的催促也不断萦绕,她肚子疼得没力气去反抗,也没有心情去争辩。 医生带着她上了车,进了医院在充满了消毒水的病房里,一阵手忙脚乱的检查,她觉得额头更烫了,问了旁边的医生,哪里可以给手机充电,医生说这里没有,可以替她把手机带去其他办公室充电。 事后牧落特别后悔,她为什么要把手机给那个医生,医生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不知道手机在哪里,也不能随意四处乱动,就这样和段晖断了联系。 很多年以后她回想起这一幕依旧觉得可怕。那一年的北京就像是一座瘟城,病毒肆意地钻进健康人的身体,北京人憎恶恐惧外地人的到来,外地人也视北京人为瘟神。 医院很快就住满了,住满了加楼层,到后来连加的楼层也住不下。 而她待在那个小小的病房内,仿佛等了许久,医生开门进来告诉她确认她为疑似“非典”患者,要求被扣留观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她不可思议地要求再检查一遍,可是医生和护士听不进她的话,固执地以为她就是以为疑似“非典”的病人,而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心里,就像是一颗炸弹,随时会在人群之中爆炸。 她求不了别人,没了手机,她和整个北京城断了联系。 她被关了两天。这两天轮番来给她做身体检查的人都说不知道她的手机在哪里,她描述那位医生的外貌时,他们说,那位医生现在已经被感染了。 她哑口无言,在面对生命时,她自顾自己的手机,这样的确不太妥当。 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送到医院来,她胸腔之中郁结了少许怨气,只是这比当初误入盛岩好太多,不用每天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也不用怕哪天会做错事被削去器官,就只用每天躺床上发呆,躺到脊背发麻头昏脑涨。在她实在躺不住的时候,她趁没人溜到楼道透透气,只是这一透气,却撞见了两个人背对她谈话。 “鹿小姐说的是这一个姑娘吧?” “就是昨天新来的那个,203病房的。” “可……” “医生也说了,没得病也要说成得病,在这里呆久了,想得病还难吗?你管那么多?” 她背对着墙,脊背一片冰凉,听那两个人继续说—— “这病染上了不是说着好玩儿的,万一……” “别管了别管了,查房了!” 牧落赶紧挑了一个阴影处躲了起来,等到那两个人走了她才思索,鹿白瑗是怎么知道她回来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头撞在背后的墙上也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让鹿白瑗瞧见了自己。或许是下机场后,又或许是自己在街上就像个流浪汉一样游荡的时候。 这姑娘也不过才十五年纪,却有这样的狠心。 现在她被困在这里了,大概真的如他们所说,她迟早会染上的,住进了这里的人,又有谁会把她当成一个疑似患者看待? 回了病房了她一晚上都不敢睡觉,就怕那两个人给她动手动脚,就这样撑着到了第二天中午,她眼皮子上下打架,困到不行,果不其然就看见了那两个护士,她瞪大了眼,心头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她牧落头一次觉得害怕。 以前就算是面对着老杜头的刀鞘也未曾害怕的人,竟然面对着这种未知的病毒而感到战栗。曾经之所以不会害怕,一来是年少无知胆大,二来是她知道老杜头不可能会真的对一个他需要的人动手,可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她攥紧了床单,看着那针头被挤压出来的液体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极短的抛物线,她说,“我想上厕所,憋不住了。” 医生看过她一眼后,点点头同意了,她赶紧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去了厕所,她在厕所呆了许久,焦头烂额也找不到出口,她盯着那些石砖出神,不敢出去,也不敢呆得太久。 她不知道自 分卷阅读95 己在里面呆了有多久,是有人来敲门问她,她才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刚一出来,几个消毒的人就冲了进去。 牧落:“……”说她没病现在大概也没人信了。 她洗手的时候,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遥叹自己在若干年前,曾面对着老杜头最强悍的武装势力都不会有丝毫的怯懦,当初因为形势所逼,可如今却对着几个力量羸弱的医生畏手畏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就是她吗? 出去后,她躺回床上,开口就是一句,“您真的想好了吗?” 医生愣了一下,没听明白,牧落深吸一口气,“我来医院的时候,你们可没通知家属呢?这会儿都快确认我得病了,怎么我家属还不能知道这事儿了不成?” “知道您忙忘了要通知,可是最起码的,还是得问问我家属吧,您这医院和其他医院不一样还是怎么的?” “再者,我身无分文,怎么交住院费?不叫我家属,我还怎么安心接受治疗。” 牧落见这些人面色微妙,又拉出一张同情牌,瞬间眼睛红了,“实不相瞒,我这一趟回北京,就是想亲眼看看家里的人是否平安,可您这样一搞,倒是让我们一家人天人永别了。” 她要是再不拼命,就真的要和南度天人永别了,医者仁心,她赌他们良心未泯。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转来转去,南度要她用文明的方式解决,她十分听话地决定以理服人。医生全副武装手里拿着一个针管,刚刚有液体出来,她屏住了呼吸。 有人破门而入,清晰而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203病房的,转院了,请尽快办理手续。” 那是希望的曙光,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算是摆脱现在这种困境了,牧落当时就松了一口气,生怕别人改主意,大声回应,“行,麻烦您了!” 护士和医生拿她没辙,医生说,“那先用药,用了药……” 牧落一钻被窝,说,“家里人请不来就别说用药了,死了我也甘心。” 她死活不肯医生也不好拿她下手,她要转院的消息是突然传来的,也没人做好准备,牧落在医生走后急吼吼地就从床上爬起来,拿了自己的行李,四处找自己的手机找了好久,最后在一间办公室找到了,找完之后回病房,就被一群人连行李带人地按住了。 牧落当时:“……”你大爷! “你一个病患四处乱跑什么?!万一传染给别人了怎么办?有没有点儿责任心?”一位接她出院准备给她隔离的护士呵斥她。 只要能转院什么事儿都好说,她连连点头。那群医生既然不知道她要转院,那么她转院之后一定能安全许多,到时候想办法出院也是好的。 一路上她被保护得特别严实,这几个医生神色严肃,气氛有些安静冷场,她开口说,“你们是哪家医院的?” 其中一位护士瞧了她一眼,“301。” 她惊了一下,又问,“为什么要转院?” “这个不知道。” 虽说不知道,但她寻思着大概是段晖,段晖找到她了,知道她过得不容易,来替她解围了。 一阵感动涌上心头,她想,以后得对段晖好一点儿。 入院的时候,有一位医生突然低声对她说,“您先别急,我们先给您检查,要是没什么问题就能出院了。” “出院”两个字于她而言实在难得,感激涕零的话没少说,那医生也是被她搞得不好意思了才说了一句,“没什么,咱都是替人办事儿。” 她被安排进了一间靠外的病房,病房在五楼,窗外正对的是一片绿地树林,鹅卵石路绕然其间,偶尔有个木头座椅,给病人透气散步倒是特别好。 她等结果等得特别着急,护士说这等着检查的人挺多的,现在这时候都要晚上了,她怎么也得等到明天去。 空气里四处皆是消毒水的味道,她轻微皱眉了许久才缓缓适应过来,夜幕降临,北京即便是灾难来临,夜空也依旧与平常无异,只是哪家少了灯火,哪家少了生机。 云南的边境山头无人涉足,倒是比北京安全得多。 她手里握着手机一刻也没有松过手,这会儿缓过劲儿来,想起要给段晖打电话了。 她开机后发现全都是段晖的未接来电,又打了回去,段晖接得特别快,声音略有些着急,“喂,你现人在哪儿呢?” “我在301呢。” “你转院啦?!” 这语气,搞得牧落有些懵,反问道,“不是你给我转的院吗?” “我就查清了你人去了哪儿,这关头,谁有那本事给你转院?!” 牧落心又凉了半截,就怕自己才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慌乱之下她趴着窗台问,“不是你还能是谁给我转的?李楠?还是叶先进?” 段晖在那头没说话了。 她急了,一只脚已经踩上了窗台,“你要再不说,我可就跳窗台了,这破地儿可没法呆了!” “别别别!”段晖叫道,“姑奶奶,您动动脑成不?这关键时刻能大动干戈给您转院的,除了南哥还能有谁?” 她往外跃的动作蓦然地停住,段晖在电话里继续说,“当时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人就没影儿了,后来查了监控才知道你被医院拉走了,我估摸着是老天爷不忍心收了你,我给南哥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好往回赶,瞧这架势,南哥估计连领导都没见直接就奔东城了,人还没落北京,就先着手给你转院了。” 她愣愣地趴在窗台上,段晖的话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分卷阅读96 ,黑夜里的那一棵树下的黑影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南度……”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黑影,问着电话里的段晖,“南度是还没到北京对吗?” “要是赶得紧,也差不多这个时候。” 她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笑了,她看见漆黑一片的树林底下有微弱的点光,她知道那是烟蒂燃尽后的余晖,而她还没有等到段晖把南度的电话发给她,一个陌生号码就打了过来。 接通后彼此都没有说话,她等着他先开口,他却迟迟没有说话。 牧落不是一个在南度面前擅长安静的人,她觉着自己就要憋不住了,那下头的手机屏幕的光亮也消失了,她开口就要说话了,对方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想跳窗台吗?” 她的笑容越扩越大,“你也接不住我啊。” “你就不能好好待一晚上吗?” “谁让你站我窗子底下。” “上海好好的,回来干什么?” “……” 黑影没有动,她也没有动,忽然就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总是在护着自己的父亲,就算是那个人颓废窝囊了一辈子,在她的心里,也仍旧是自己的半边天。没有父亲,她一个小小的女伢子又怎么可能会吃得饱穿得暖地活了十几年?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全都是在那几年和人搏斗时留下来的,她大大咧咧甚少在意这些,南度就给她包扎过一次,却在那一次告诉她,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她笑得开心,眼睛却几乎看不清那道黑影,水意泛滥的世界里潋滟了他的身影,轻轻一眨,那道黑影却转瞬间消失不见。 就像是一场奢侈却盛丽的幻觉,泪花还在脸上她已经忘记了要去擦干,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才接下了他的话,“上海好着呢,就是没有南度这个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说了一句感性的话,可南度偏偏要来打破她的情绪,只听见那头轻笑一声,说,“什么时候脑子这么迟钝了?” 抱着想要花式表白心态的她给气着了,舍不得挂电话就别开了话题,“你去过上海吗?” “两年前去过。” 她穷追不舍,“那今年呢?” 南度不说话,她笃定了答案,“上海好玩吗?” 那头吐出两个字,“一般。” 她得意洋洋,也识得进退,“那你什么再去,我带你玩玩?” 估计是觉得无语,南度终于没忍住,“挂了。” 说完,就真的就挂了。 她躺回床上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得手舞足蹈,被子让她弄成一团,乱七八糟的。这不能怪她,南度给她希望,她要不使劲儿勾搭,怎么对得起自己的非分之想? 她抱着被子觉得自己一定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全是出院后她要做的事儿,如今北京封城了她回不了上海了,那……就只好赖着南度了。 病房门被敲响了,巡查的医生来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凌乱的床单和被套,拉过被子遮住,胡乱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表,走到门边刚要开门就觉得不对劲儿。 要真是巡查的医生,敲了门不该是直接进门的么?她靠在门上,静观其变。 门又被敲响了。她想起自己刚刚在窗前笑着笑着就快要哭了的时候他突然就消失不见,要真论他的身手,就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上五楼也不是难事儿。 她拧开把手,看见了衣衫的一角,顿时眉开眼笑,这样的烟草味道她太熟悉了,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胆子特别大,直接就扑上去缠住了对方。 南度措手不及,却也知道她现在是待定病人不能随意,搂着她旋身进去,然后关门。 室内一片昏暗,她被抵在门背上,南度近在咫尺,与她呼吸交织,她越是慌张表面就越镇定,对方的视线太过炽热,她有点儿紧张,偷看了他一眼。 两人心里都没抱什么好心思。 南度浅笑不语,眼睛里藏着一片幽湖,吸引着她移不开视线,她看得入迷了,连神思也跟着恍惚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主动搭上了他的肩膀,“离我这么近,不怕我万一染上了……” 话还没说完,南度扣着她的脑袋就吻了下来,有些用力,也有些急切,她不知所措。南度温热的气息一如她在上海时的那场梦里,阴影的笼罩里她的全世界只有南度。 2003年她记得特别清楚。 这段日子即便是再不真实,于她而言,在自己和南度总是分分合合见不到面的那么多年里,这段日子,才是真真实实地让她觉得自己和南度,是真的在一起过。 这一场梦里,到底还是让她有个好日子过。 =============== 第二天出院的时候,是南度来接的她。 一辆吉普低调地停在医院旁边的马路上,她没看见,背了个背包拖着自己的行李就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南度就亲眼看着她从自己的车前,宛如没有灵魂一般地飘荡而过。 大清早起床办理出院手续,昨晚和南度闹腾太久,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南度没说要来接她,这大街上能拦到的的士又屈指可数,她只得自己拖着行李回家。 也不知道南度心里揣着什么坏事儿,开着车跟了一路,也没叫她,牧落就一个人走了回去,行李箱拖了一路,轮子“咕噜咕噜”地响了一路,她好不容易到了南度家门口,却发现自己进不去。 她打电话给南度,还没有接通,后面有人按响了汽笛。她回过头,笑着走过去,“我都到家了你才来接我 分卷阅读97 ?” 南度第一个念头就觉着这是一个傻姑娘,好笑地单手撑在车窗上,“我从医院跟了你一路。” 牧落愣了一下,耸拉下了耳朵,幽幽地说,“跟着我也不带我回来,你知道从医院回你家有多远吗?” “我以为你会发现我,”南度说,“谁知道你一路都没发现有人跟着你。” “……” “你以前都是怎么从缅甸那地方活下来的?” 牧落翻了个大白眼,直接从南度手里抢过了钥匙,撂下行李进了屋。南度随后跟上,一进屋子俩人就扭打成一团。 牧落是打不过一个平时训练严谨的军人的,她最多不过是泄泄气,很快就败下阵来,被南度紧紧地锁在怀里透不过气,她哭笑不得地推开他,好不容易推开了一点点,南度就凑了过来。 她迎上去,挂在南度身上,死赖着不松开,对方就直接把她推倒在沙发上,以压倒性的姿势将她控着,这下她来劲儿了,三下两下缠着南度又亲又抱,得逞了的她歪着脑袋笑嘻嘻地说,“首长,您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南度替她理顺了头发,“忘了。” 兴许这样的一个姑娘本身就是一种诱惑。 他的世界里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胆子能大到不怕死,不怕枪口炸弹的威胁。一个成年人或多或少总有背离自己原则的时候,可却少见她背离自己的原则,而她的原则只有南度。 她双手双脚并上,问道,“什么时候走?” “随时。”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附近的超市里什么都没了,咱俩吃什么?” “有米。” 她天真地问道,“就吃大白饭吗?市场上卖的菜可贵了。” “没事儿,饿不着。” 几天后,三四个军人就敲门进来了,南度当时不在,她开门开得特别小心,几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就扛了几袋的干粮,大白菜土豆时令蔬菜,摆在屋子中间她愣住了,那几个小伙子开口就是,“嫂子好。” 她给叫得有些飘飘然,“你们这哪儿来这么多……” “咱兄弟平时自己种的,还有好多呢,队长叫咱给各个家属送一些,您先吃着,没了再叫兄弟给送。” 她夸得毫不客气,“你们队长人真好。” “那咱走了啊嫂子,嫂子别送了。” 她笑着目送走了那些军人,关上门一转头就给南度电话了过去,“队长,您今晚回家吗?” 南度不知道在干什么,那头嘈杂得很,还能听见叶先进的吼声,“都别抢!老子赢定了!”然后又是一阵激昂澎湃的叫好声。 “你们在干嘛呢?不用训练啊?” “我要是训练,你能打通我电话吗?” 牧落想想也是,于是说,“那你在干嘛?” “请的家属到场,和兄弟们玩得正开心呢,你来不来?” 牧落笑了,家属? “去,在哪里?” 第五十四章 热恋 牧落被接到那里的时候,看到叶先进正领着自己的兄弟伙儿在一旁凑热闹,她瞧得出这都是给部队家属安排的健康活动。 她看得明白,抗击“非典”嘛。 当然她也看得明白,这一帮子特种兵纯属下山瞎凑热闹,首长给了几天假放,就跑人军队里凑热闹了。 这其中的大大小小参加活动的军官也不少,阵势挺大,也怪不得他们会来这里凑热闹,牧落也不爱凑热闹,本就打算在一边看看别人革命家属的风范,一场比赛看下来,闹了不少笑话,她笑得合不拢嘴,都是夫妻搭档的游戏,老夫老妻在一起的画面很是搞笑,她看着,心底里也希冀着。 南度拉着她站在人群后面,双手从后面搭着她的肩膀,明眼人儿都看得出这是一对儿。这两个人,光天化日卿卿我我,那些小情侣刚开始谈恋爱连个手都不敢牵,搁在这俩人身上就像是个笑话。 有一个兵眼尖看到了她,吆喝起来,“嫂子嘿!” 这一吆喝,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在场的很多军官都认识南度,也跟着看了过来,那些个军嫂八卦地笑着,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些兄弟隔老远都吆喝着:“之前贵州一见,兄弟们眼拙,竟没认出来是嫂子!” “我说呢,队长那天连司令的面儿都没见着,原来是瞧嫂子去了?!” 说起这谢司令被南度放鸽子的事儿,圈子里被传得沸沸扬扬,从云南回来的那一天,不邀功也不领赏,得了头功的人,给叶副队交代了一句,自己先跑了。谢司令当时说起时就是一脸恨铁不成钢,“也是个没出息的!” 于是“没出息”这一句就给传遍了这一圈子,那一句“也是”说的正是南度的父亲,前军区司令员南正远。这谢司令一句话骂了父子两人,让不少与之亲近的人笑话许久。 “既然来了也别闲着,南度你小子,带了媳妇儿来,这活动你可就跑不掉了啊!” 南度硬是站在那里没让牧落往后退,反而是把她推前去,也不多做介绍,侧头问她,“沙地和障碍跑道,你要哪个?” 牧落看见一对夫妻在沙地上乐呵呵地抱在一起,男女力量悬殊,男方护着女方,就是摔倒了也是恩爱的姿态,她虽然羡慕,可她知道自己和南度如果参与,强强联手又大概没有意思了。可障碍跑道她更不愿意,那都是爷们儿干的事儿,她要做了,还怎么树立贤良淑德的形象? 她为难了,听着南度话里的意思似乎也不大想让她去,于是她顺水推舟,一扭头就钻进了他的怀里,说,“我昨 分卷阅读98 天感冒了,没精神儿。” 南度转头就给那群等着看热闹的人说,“她最近生病了,不好意思了各位。” “我瞧着着姑娘精神头儿挺好,”一位稍显年轻的军官走过来,平日私底下和南度关系应该不错,说话也特大方,“我媳妇儿学医的,光瞧这面色红润,可看不出来什么病态。” 这话一说完,他媳妇儿就跳了出来,使劲儿往军官的背上一拍,嗔了他一眼,“别人小两口干了力气活儿,可不就没精神吗,净瞎说!” 周围都是一片笑声,军嫂们有的笑得特别大声豪迈,和着一群军人的笑里,略有些刺耳。南度也没忍住笑了,牧落石化。 那位军嫂拉着她,热情地说,“妹子你别介意啊,都大老爷们儿,糙得很。” 牧落讪讪地笑着摇头,直想往后退,南度一直给她顶着不让她得逞,她瞪了他一眼,南度低声说,“这些都是得叫一声嫂子的,你这逢人警惕心过强了,今后得改改。” 她欲哭无泪,对着那位军嫂说,“没事儿,您说的……都是事实,我干这些都不行,就是来凑个热闹。” 于是有人来拆台了,往人群里一吼,“不能啊,当年嫂子可是带着重伤追着人跑了几公里的山路,难不成兄弟们都看走眼了?” “……”她气噎,睨了南度一眼,怎么带的兵?也不好生管管! 南度想笑又必须得憋住,故作严肃地呵斥了那一位兵,“都说了你嫂子身体不舒服。” 她虽然得改掉这毛病,可南度也没有强迫着她,最后还是带着她去了操场避开了人群,她四处张望着这军人的平日里呆的地方,设施简陋但整齐有序,连周围种的树都仿佛是效仿了军人的整齐归一。 可她突然却犯难了,“北京现在封城了,我怎么回上海?” 南度别有深意地丢给她一句,“当时为什么要去上海?北京不好吗?” 明知故问!她瞧他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像是真不知道,合着别人生了这么久的气,他连个原因也不知道。 她总觉着这之间有事儿没给弄明白,就比如是南度这幅毫不知情的样子,说的话里那份试探之意,都让她觉得这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南度一直是个明白人儿,许多事情就算不知内情也能猜得到一二,就这件事儿她估计南度猜得到,可他一脸真挚,她又搞不明白他是不是真不知道。 她提了一口气,意图提醒他,“你消失了一年,就没想过和我联系联系?” 想和她联系的时候,没发现许笙也在找他么?这样总能想起来那天晚上人许笙一把辛酸泪的倾述,他还给了回应吧? 可是她高估了南度对此事的理解能力,南度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气我没有和你联系?” 她一噎,不死心地继续提醒,“你那天和段晖他们不是喝醉了吗?” 喝醉了干了什么混蛋事儿不记得了吗?! 南度很奇怪,“是喝醉了,可后来你不也扶我回去了吗?还陪了我一宿,”然后冷笑一声,“我一醒过来就找不着你人影儿了。” 这次她急了,“我什么时候扶你回去了?还陪了你一宿?!” 南度呆滞了一刻,然后顿时就什么都想明白了,看着她话也不说了,连眼神儿也不对视了,就她一个人干着急,就差没掐着他的脖子问话。 “陪了你一宿?!我……”她气得腰杆子疼,都快要哭了,“我陪你一宿?到底是谁陪了你一宿,没人告诉你吗?” 南度依旧恬淡地往前走,步子迈的跨度却越来越大,她跟在后面上蹿下跳,“南度你站住!你说清楚你们都干什么了?!” 南度微微一笑,“我们什么都没干,真的。” “你没干什么,可是她呢?人对你什么心思你不知道啊!她要对你干点儿什么,我……我……” 这纯属一个火坑,南度不敢往下跳,走着走着,两个幼稚蛋就追逐起来,南度这人损,对自己亲近的人更损,牧落追不上他,就看着他身手敏捷地翻身上了二楼,站在窗子口两个人对峙。 牧落站在下面给气笑了,“你下来,别以为我上不去!” “你别气,咱俩真的什么都没干。” “真的?” “真的。” 她假意思索一会儿,说,“行啊,我信你一次,你先下来。” 南度头一次这么天真,她仰头笑得阳光灿烂,仿佛真的没有生气。他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口是心非有多可怕,牧落的醋劲儿比一般女人大,就等着南度跳窗下来的那一秒没来得及站稳,脸色突变,三步冲上去就是一个后旋踢,南度反应快躲了过去,哭笑不得地防着她,从开始有秩序有规律的拳法变成一顿无厘头的拳打脚踢。 南度倒是不疼,最后让她把手给打疼了,他见她没气势了,才赶紧将她连手带人包揽住,“不闹了啊。” 牧落一口咬在他手上,“你是不是跟她说什么了?” “当时以为是你呢。” 果真是一场乌龙,她后悔了,后悔不该就这样离开北京,离开盛乐陵。 想起了盛乐陵,她突然就忘了南度和许笙这事儿了,一个激灵挣脱他的怀抱,南度被突然挣脱开了,心情不爽快,又把她搂了回来。 她也没见过南度这么幼稚的一面,啼笑皆非地说,“我打个电话成吗?” ============ 天安门前的人特别少,可以说,除了几个带着口罩的军人,就没几个人了。牧落上一次来还是被代明洋带 分卷阅读99 着来的,代明洋闹腾,非得带着她把北京的几个大景点逛完,那一口流利的京腔她至今都还能记得些许——“咱北京这地方啊,要没了这天安门天坛颐和园,还真看不出咱这座城市有多少儿年的历史了,就你们那教科书上看到的北京,不亲眼看一看,那还能叫北京吗?” 那个时候的天安门游客旅团特别多,热热闹闹的,大热的天儿也不例外,可现在看看,这么大的一个广场,就只有寥寥的一两个小贩摊和军人,她站在那里特别显眼,四处张望,瞧得出是在等人。 “落落——”一阵欢快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引得她注目看去,盛乐陵张开双手朝她跑过来,白底衬衫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中长马甲,身材高挑,脸蛋漂亮,干练干净,要是搁在以前,回头率一准儿不低。 盛乐陵一上来就给她一个熊抱,“你电话里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这当头你回北京,不怕死啊?” “我要是不回北京,大概有比死更难受的事情。” 盛乐陵戳着她的肩膀,坏笑着说,“自己说,非得回北京,是不是因为想我了?别客气,尽管想。” 她失笑,“怎么还这么自恋呢?” 两个人之后在一家火锅店坐下,火锅翻腾起来的热气搁在两人之间升起,她不喜欢吃羊肉,盛乐陵就挑了一家自助餐厅,这家餐厅好在环境不错,火锅香料钻进鼻子,盛乐陵等着火锅沸腾,“信哥上次和我说,重庆的火锅一绝,一条美食街下来几乎全都是火锅和那什么……串串?” “咱俩找个时间去重庆兜一圈呗?”盛乐陵搓着手,“重庆的夜景不错,还有好多好吃的。” “行啊,”她搅着锅里的红油,食物全都翻涌上来,她开动筷子,盛乐陵嘴里含了一块肉,含糊不清地说,“国内现在闹‘非典’,动荡大得很,闹到欧洲去了。” “那天晚上信哥让我仔细查的病的名单内有没有他的父母,我告诉他没有,信哥才放了心,”盛乐陵说,“可他爸妈不见得有多关心他,信哥还不知道呢,他妈妈都离开北京避灾去了,就他爸一个人,关注人民大众都来不及,更何况他。” 牧落微微叹气,“这话你可别告诉他,戳人心窝子。” “我这么善良,能说得出口吗?”盛乐陵挑了一片肉下锅,“我爸妈前几天还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是代明洋妈妈打过来的,听说北京闹得凶,就想替人问问。” 牧落的动作戛然而止,“代明洋”这三个字就像是盛乐陵心里的炸弹,她知道那爆破力有多惊人,一个女孩子所有的第一次全都给了这个人,嘴里说着不在乎,可真正割舍了,又有多舍得? 盛乐陵说起一段时却是面无表情,盯着锅里翻腾的红油,“代妈妈说‘替人问问’,替谁问,要问谁?我家在国外没亲戚,这一句‘替人问问’,不就是代明洋吗?姑奶奶当初就和他断得一干二净,现在隔了那么远还打一个电话过来问,自己不问却让别人问,什么意思?和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吗?” “乐乐……” “我没事儿,”盛乐陵看了她一眼笑道,“别那么担心我,咱学校比代明洋外形好的,优秀的男孩子海了去了,我能放过他们?” 牧落皱着眉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抢过电话逼着他接了呗,我让他要走就走远点,有本事别回来,断了就断了,以后不要再联系。” “落落,”她说,“我想起他回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那一天,他整个人都快要废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这破学校竞争压力太大了,我想出人头地,得受多少委屈?”盛乐陵放下筷子,“我爸妈当初就不支持我考这个,唯一能支持我的你们也全都走了,真是窝囊。” 盛乐陵说出最后一句话时,颇有些自嘲,后来絮絮叨叨也说了很多,想到了什么说什么,说了很多,说她们寝室有个姑娘,和她一同竞争一部电影的试镜,她落选了,后来才知道那姑娘是陪了导演睡了一晚上。盛乐陵也说,这个圈子太脏了,这还是在学校,今后的日子里只会更残酷,没了代明洋,她怕自己撑不住。 大抵是以前没活得这么窝囊过,大抵是急于证明自己没了谁都可以,最后却仍在原地打转,盛乐陵揉乱了头发,烦躁得红了眼眶。 这家餐厅的服务生经过她们面前时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手里端着的盘子一抖,东西就给抖地上去了,盛乐陵见了,笑出了声。 那位失手翻了盘子的男服务生特别不好意思,可什么话也没说,就给她递了一块手帕。 盛乐陵接着手帕也是愣了一下,她赶紧开玩笑,“行啊,就这样还能有个护花使者,实在是佩服。” 盛乐陵推开她,总算是笑了。 后来她就和盛乐陵一起逛到了晚上,分开的时候盛乐陵说,“我们学校停课,我都快无聊死了,落落啊落落,您谈恋爱闲暇时能不能来探望探望我这孤家寡人啊。” 她笑着,应了下来。 回了家后,屋子里黑漆漆的,她摩挲着去开灯,摸到了开关正要按下去,忽然就被人抓住了手。 那温度有些熟悉,可她一时情急没有想起来,另外一只手劈了过去,却被对方截住,她闻到了某个人身上专属的味道。 她轻佻地说道,“夜袭啊。” “这是我家。” 黑夜里她的视线被一道黑影所覆盖,唯一的光亮来源也被他高 分卷阅读100 大的身躯垄断,她眼睛里晶莹闪烁着微光,这种距离太过于危险,她虽然不止一次想干这样的事儿,可到了正干的时候,又突然觉得放不开自己了。 南度倒是比她放得开,嗅了一下,“喷香水啦?” 她点头,期待地问,“好闻吗?” “不好闻。” 她胡乱地推开南度,伸手就要去开灯,南度却再次阻止她,将她摁在了墙上。 还来劲儿了!她瞪着他,南度却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暗示,他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一个红点极快地闪过她耳边的墙面上,他们躲的地方正好有个房梁柱挡着,处于一片阴影里,她警觉起来,轻轻地摇头。 “试试就知道了。”她说。 说完她就要推开南度往外走,架势有些猛,吓得南度赶紧将她捞回来,“回来!” 她不明所以,南度却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攥紧了她的手腕,眼神却飘忽在某一个点。 “冲我来的。”南度说,语气格外笃定,想通以后他顺手就开门把她推了出去,简洁明了地给她解释,“老谢报复我,没事儿。” 她要出口的话还没有说,门就被关上了。 她坐在门外靠着门听着里面“噼里啪啦”的一阵响,闷声闷气地吼了一句,“麻烦你们不要弄坏我的花瓶,那是我当年亲手做的,谢谢!” 在里面躲子弹的南度顺手就把桌上的花瓶给抱了起来,然后一颗子弹直击花瓶正中,碎在了南度的手上。 在门外的牧落听见了花瓶清脆地破碎声,双眼一睁,猛地站起身,“南度,你死定了!” 躲在另一座楼层顶上的狙击手听了,笑了一声,托他的福首长要倒霉了。 谢司令为什么要给南度这样一个报复,大概是觉得被放了鸽子心里不服气。自己准备的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夸赞他的说辞,全都说给他父亲听了,怎么说他们俩人也是一路较劲儿过来的,让南司令占了风头,倒霉的可不就是罪魁祸首南度了。 南度躲在沙发后,直骂谢司令这些年越来越小气了。 狙击手的弹夹空了,也就结束了,南度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了,才去开门。 牧落就站在门外,幽幽地看着他,第一句不是问他平安,而是——“我花瓶呢?” 南度指了指正中央那几大片碎在地上的瓶子,牧落走进去,满室狼藉,沙发上被打破了几个洞,连布面都被撕破了。 她耐着脾气转身微笑,“你们谢司令有没有想过,收拾残局?” 南度沉默,牧落气得扭头就往房间走,“嘭”地一声关上门,没过两秒又出来,站在楼梯上和南度可怜巴巴的眼神对峙,突然就笑了。 是给气笑的。 房间里面的玻璃都被打碎了,床上全是玻璃渣子,今晚连个沙发都没得睡。 “你们首长真有意思。” 南度顿了一下,“我房间在另一面,就是没床垫,你今晚将就着睡吧,这些东西明天来收拾。” 她心念一动,“我睡你的床,那你睡哪儿?” “嗯?”南度挑眉,那模样分明就是“咱不是一起睡?” 她撇嘴克制自己的猥琐的笑容,“谁要和你一起睡?” 事实上,南度的大床没有床垫,她睡着是相当膈应的。她离得南度老远,睡在床沿上,南度撑着脑袋好笑地问她,“你要再翻个身,今晚也甭睡床了,睡地上好了。” 于是她意思意思地往里面挪了挪。 “就这点儿距离,你寒掺谁呢?” 她再挪了一挪。 “再过来点儿。” 她闭着眼睛,狠了心往里面靠了一大步。南度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手就把她揽了过来。 她裹紧了被子,“你的床太硬了,睡着不舒服。” “以后总得习惯的。” 她听后笑了。以后。 南度这个人,做事情总是深思熟虑,在没有和她在一起之前或许想过把她纳入自己的生活里,憋在心里的想法反反复复想了很久,而在接受了她以后,这些想法自然而然地流露,做事情就开始只做不想,先做了再说。 这样很好啊,盛乐陵白天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说,这样的男人是在决定和你在一起之前就认定了你是他的一辈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突然回的北京,他或许支持你的想法让你远走高飞不打扰,可还是会心里惦记着你的。 她翻了一个身,就算是闭着眼睛看不见他也觉得笑容压抑不住,她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微微睁开眼睛,他却故意逗弄她停住不动了,是她心急,直接主动上前搂住了他,吻了过去。 两个人身体越隔越近,到最后是他侧压着她,她挂在了他的身上。南度的手已经探入她的衣服内,指尖带着撩人的火焰让她为之颤抖,在她想象不出接下来的事情的时候,南度却停止了动作。 她眼里有些来不及褪去情绪,南度抵着她的额头,深吸一口气,说,“还是算了。” 为什么要算了?这是她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她拉住他,魂魄归体,咬牙切齿,想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把心一横,说,“没事儿……” 南度端详着她,笑了,吻在她的额头上,“以后还有机会的。” 她红了脸。 =========== 北京灰蒙蒙的天,连续了好几天。 南度陪着她去了一趟墓园。那一片墓山上都是栖息的亡灵。 她捧着一束白菊花放在一座简单的墓碑前,墓碑上是小胡生前的军装照 分卷阅读101 片。 也是到现在为止,牧落才知道原来小胡全名叫做胡海成。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却死于一场并不普通的预谋。 这样的人是真好,可惜以后很难遇到了。 在她最是防备的那一段时间,却没有了钟婼新的消息,小胡死得冤,她还差点儿拖了李信下水。 南度陪着她没有说话,她蹲下来替小胡把墓碑上的落叶挥去。岁月不饶人,照片里的小胡还很年轻,还是一名很年轻的父亲。 她问南度,“你后来去了小胡的葬礼吗?” 南度沉默了很久才告诉她,“小胡没有葬礼。” 她愣了,南度继续说,“小胡的死牵涉到云南边地势力,都是低调处理。” 原来死了连个热闹的机会都没有。 回去的时候她拉着南度,这一步一步的阶梯南度陪着她走,她还正在愧疚的时候,南度突然就说,“要是有一天我也死了,你大概连找我的地方都没有。” 她听了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南度回头笑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们队伍里有个兄弟,是山西人,家里有个媳妇儿,他经常说,他的媳妇儿对他,从来就没有抱着要他回去的想法。” “我以后要人没了,你就当我是失踪了,”南度说起时握紧了她的手,“总还是有一点儿希望。” 她愣愣地跟在他的身后,“我以后会很少见到你吗?” 问了一句废话。 她又问,“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忍着。” “不行,”她坚定地说,“我来找你。” “你怎么找?” “中国边境的军事管理区就那么几个,总能找到你的。” 南度停下来,转过身摇头,“别,你好好待在上海,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要是休假了,得了空就去看你。” 她想起自己等了南度一年的那段日子,等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害怕,有的时候跟自己较劲儿过不去了,真的能一宿睡不着觉,脑子里想的全是南度会在哪里,也会有收拾行李什么都不管了去找他的冲动。 这样的等待漫长且无期。她当年被老杜头抛弃在密林里找不到路的时候就明白,茫然,是最能折磨她,打击她的东西。 南度说的是一回事儿,而她要做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南度不知道这些,却能懂她的倔强。 一个敢独自偷渡到缅甸潜入盛岩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四月份中旬的时候,北京的“非典”愈发严重,她很少出门,无聊地打发时间,偶尔关注学校论坛的消息。 五一前后的时候,是“非典”最顶峰时期,每天的新闻里报道的确定染病人数越来越多,死亡人数百分比也越来越高。 最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大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的没几个,唯独有不喑世事的小孩子满大街乱跑,仿佛病毒剥夺不了孩子们爱闹活泼的天性。 李信偶尔打了一个电话,闹得最凶的时候李信联系过她,可在联系她之前,他就已经从盛乐陵那里知道了她回北京的事儿了。那也是她头一次听见知道原来一向淡如水的李信担心起人来,会这么着急。 “你回北京干什么?谁都巴不得离开那里,就你一傻子还往那里奔!” “这大街上都没人了,谁还能传染给我?” 她知道李信是真拿她当朋友,许多事情总是很在意他们。李信和她是一样的,在亲情的世界里没有得到过临幸,总是想着对在乎自己的人和自己在乎的人好一点。 她这一会北京就待到了夏季,入了夏,传来消息,说是非典完全得以控制,医院里开始每天都有康复的人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南度碰巧回了营队,她一个人看着新闻,手机响起来了。 是段晖打过来的。 那厮一开口就是,“喂,听说你住院了?” 把我从医院保出来还有您老人家的一份功劳呢。牧落默默地想着,“什么事儿?” “现在不是风头过了吗?哥几个寻了一处好玩乐的地方,捎你一个。” 她正愁无聊,一口答应下来,“好嘞!” 地方换成了南锣鼓巷,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她上车的时候发现叶先进也在,就问了南度一句。 叶先进摇头,“别问了,那哥们儿完蛋了!” 她再仔细追问时,叶先进偏偏吊她的胃口闭嘴了,她问段晖和李楠,两个人纷纷都是讳莫如深。 她探不出个究竟来,就只能随着他们去了南锣鼓巷。 南锣鼓巷的历史文化很悠久,走着这条小巷子,雕梁画栋带着历史的气息,胡同里有骑自行车的经过,这建筑特征和风格太过明显,她四处打量着。 此刻的天色将晚,胡同里的酒吧开始亮起了灯,这里和三里屯不太一样,安静闲适,就连酒吧也是没有三里屯的喧嚣。她在一片渲染之中突然看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那背影太熟悉了。 李楠这时说,“许笙说新开的酒吧在哪里呢?” 段晖摸不清方向,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努嘴,指了方向。段晖先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嗨,瞧你们这眼睛,人在那儿呢。” 众人看过去,只见许笙正看着他们,就像是站在江南的烟雨的女子。她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不过很快失望,就是那一双眼睛在看见牧落多了一份别样的情绪。 牧落跟着他们上楼,李楠还没到就说,“许大美女自己开酒吧当老板娘了,咱几个人来凑个热闹,打个折呗。” “这酒吧,不 分卷阅读102 错!”段晖逛了一圈,笑着说。 叶先进和她倒是一进酒吧就往那儿坐上了,对视一眼,又十分有默契地移开视线。 许笙笑道,“新店开门第一天,酒水免费,外面都贴告示了,谁让你们眼瞎没看见。” 牧落就装着没听见许笙说的那一句“今天到场的人可都得不醉不归,否则就是不给我许笙面子。” 嘿!就不给你面子怎么着? 叶先进这人看人心思也毒,见她神色悠长,笑着调侃了一句,“姑娘,你今儿可是代替南度来的,别不给人许笙面子。” “……” 喝酒她是在行的,可她说的是啤酒,而并非是洋酒,碰巧这几个人最爱洋酒,浓度越高越喜欢,牧落就喝了一杯,就觉着那劲儿给上来了。 一群人围着一张圆桌子,最开始差点儿让她和许笙坐在了一起,是段晖机灵,赶紧把她们俩隔开了。 他们玩得大,扔骰子猜大小,她起初不会玩儿,跟错了队伍,段晖次次都输,害得她也喝了许多酒。 李楠就笑了,“你跟谁不好,跟一游戏黑洞,就是段段他媳妇儿和咱玩集体游戏也从来不跟着他。” 牧落撑着桌子,头昏脑涨,意识还算清醒,想的是刚刚许笙明摆着就是故意灌自己那么多酒,她不灌回来,誓不为人! 了解了游戏规则,她还真是场场好运气,一个人灌了一桌子人的酒,一瓶洋酒下肚,所有人都开始撑不住了,牧落笑得傻不拉几的,正要打算和许笙一决高下的时候,南度给她打电话了。 他问她在哪儿,她说自己在南锣鼓巷和大家喝酒,她装醉把话说得很大声,一口一个“南度”偏偏刺激许笙。 许笙握着酒杯的手指发白,她见了,有些痛快。 南度是在人潮最多的时候赶过来的,那个时候牧落凭着自己绝好的运气和智慧灌倒了三个大男人,段晖还趴在她的肩上一个劲儿地叫着自己媳妇儿的名字,傻兮兮地冲她笑。她去看段晖的时候,发现许笙正好在看她,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醉意,双颊绯红,可说的话却难分真假,“南度救你的事儿,都传开了……传到了南夫人的耳朵里,你完蛋了!” 一句“完蛋了”激怒了她,她怼回去,“你才完蛋了!你全家都完蛋!” 许笙全然没了平日里装出来的亲切温柔,照着她的话就骂,“是啊,你全家都死了,还想拖上南度!” “我不会拖上他的,”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被戳中了伤痛,她猛地起身,却碰翻了一个杯子,“我不会拖上他的!” 那杯子正好滚在南度的脚边,她见到是南度,摇摇晃晃地起身,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想睡觉。 南度联系了各自的家属,陪着牧落等着那些家属一个一个地接走他们,最后剩了许笙和牧落,南度就让段晖家的开车顺便送了一程。 许笙特别不愿意,走的时候还拉着车门说,“以前都是南度,现在都是怎么了?” 南度知道有的事儿该过去就得过去,许笙闹脾气的时候,他也没去劝慰,麻烦了夏珨多跑一趟多费点儿心。 夏珨人好,答应了别人的事儿一定做得到。 南度转身去找还被自己留在酒吧里的牧落,可那么明显,一抬头,就看见她趴在露天阳台上等着他,乖巧有,孤独也有。 南度正要上楼的时候,牧落却突然跳了起来,身子探出了阳台,这样危险的动作她平日里做他必然是不会担心的,可现在是喝醉了酒,正是方向感不足的时候。 夏珨也被吓到了,惊呼一声,然后就听见她朝着这边大挥手,很是开心,“南度!” 夏珨冲着南度说了句,“南哥,真幸福。” 夏珨没说错,于南度而言,这样的幸福很短暂,甚至是转瞬即逝,可至少在面对枪口面对生死的时候,他不会有遗憾。 他赶紧上楼把牧落从阳台上包下来,牧落见了他,上前就是一个熊抱,嘴里念念有词,“这小伙子长得真俊……” “……” 南度抱着她,吃力地把她扶进车里,“你怎么这么沉?每天吃蔬菜还能给你吃胖了不成?” 牧落把手举高高,“报告教官,首长养的!” 南度哭笑不得,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牧落就趁机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南度本来没有在意她的这些酒后行为,可是下一刻她就抱着他的脑袋,蹭了一蹭,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说,“首长,你放心吧,你就算是死了,也一定是为国捐躯,我为你骄傲。” 南度微怔。 我为你骄傲。 那天墓园里的话,原来她一直在心里头惦记着。 第五十五章 实习 她在回程的路上睡着了,到家的时候南度将她抱进了房间。 睡着之后她总是深皱着眉头,意识很容易清醒,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酒精的作用,这几番折腾她铁定是睡不好的。 以前这姑娘是能和一群大老爷们儿凑合睡觉的,那个时候连夜追击逃犯,她死活不肯放松,靠着树干就能睡,思维却活跃得快过每一个人。在敌方突击的时候,是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击毙了对方。 这样的反应,快过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军人,不是因为她天生的反应敏捷,而是来自于她心底里深深的恐惧与不安。 而他意识到这一点,已是很久以后。 五六月份的天气并不算是特别好,夜晚多云看不透天空,牧落翻个身就翻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她意识不清醒,顺手摸了摸,发现身材还挺 分卷阅读103 好。 一声轻笑过后,她感觉耳朵痒痒的,她潜意识里快速地分辨对方的身份,猜出是南度,伸手偎着他,又睡了过去。 一觉到了天亮,醒过来的时候她头特别疼。 门外有喧闹声,几个男人在说话,其间还掺杂了南度的声音。她带着疑惑顺便去楼下喝水,有几个工人抬着一大块玻璃进了屋,放在屋子中央,显得空间特别小。 她想,也该换了,上次这窗户被狙击手打得支离破碎,就算是心再大也不能不防。 喝了水从厨房出来,她看着那些工人安装玻璃,默默地看了一下日历,“今天都五月中旬了。” “嗯,”南度确认着单子上的各项指标,“怎么?” “我六月份得回学校了。” 她冷不丁突然来这一句,倒引起他的注意,他问她,“这么着急?那时候不知道北京还有没有解封呢,你出得去吗?” “学校发通知了,六月份回校期末考试。” 南度收起了单子,不动声色,“考试了然后呢?” 她觉着自己就算是回了北京也不一定能见得着南度,自己现在都大三了,她之前都已经联系好实习的地方了,那家公司规模不算大,可发展潜力不小,学校的社会实践都得给她的学习加分,她不能不去做。 她沉浸在自己的脑海里构思的世界里,没注意到南度的语气,也就实话实说,“在上海实习吧,要是做得好,以后毕业了就能直接进这家公司。” 南度却不是这样想的。 上海隔北京那么远,哪里有待在北京的方便? 李楠在几天后给牧落打了一个电话,当时牧落正自己看着书学习理论,南度不在家,她不知道去了哪里,接起来后就听见李楠说,“小丫头行啊,那天一个人把我们几个大男人给灌趴下了,这脑袋灵光嘿!” 被夸了的她也不自恋,看着书上那些头疼的理论,说,“你们太蠢了。” 李楠在那头被呛了一下,估计是想“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今年大二了,暑假有打算吗?” 她抬起头,对着面前的墙,耸拉了耳朵,纠正他的错误,“我今年大三了。” “哦哦这样啊,那你暑假打不打算实习?” 她也大概猜出来李楠打电话的目的了,合上书,“已经联系好了一家企业。” “叫什么名字?” 她报给了李楠那家公司的名字,李楠听了后就开始各种商场老手的计较,“那家公司我回国前接触过,不算特别好,发展空间有,但估计把这家公司卖了,市场价也不及我一个月赚的五分之一,凭你的能力,你实习可以挑一个好点儿的公司,上海那边不是挺多的吗?” 她心里冷笑了一下,“在上海招聘实习生且带薪的公司内,这一家算不错的了。”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在上海,想进高一点层次的公司,首先就得被一群有关系有后台的人给挤下去。找着这一家,实在是无奈之举。 李楠笑了一笑,尽显奸商本质,“不如来我的公司吧,自己人,好说话。” “行啊,自己人打算怎么算工资?” “你一实习生,就一个月三千,外加业务提成,怎么样?” 她故意叹了一口气,“李老板可真抠,三千就给人打发了。” 李楠那头一咬牙,服了她,要不是受人胁迫,他还真不干这种事儿,“三千五,这业务提成够你在上海好好过日子了!” “成交!” 她不是不知道李楠这么好说话,完全是借着南度的光,李楠这样的人,唯利是图,宰起人来不分亲疏,她去他手底下做事儿,必然很有挑战性。 六月份暑气降临,她顶着大太阳去了机场,南度没来送她,她一个人特别孤独地登机起飞,盛乐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都快要联系不上她了。 “非典”的危机解除,学校里相比起她离开时的场景,又是热闹了许多,她回了宿舍后,就看见祝岚和杨琪琪两个人正低头复习着,见她来了,纷纷皱起了眉头。 手机这个时候响起,她慌乱之中接了起来,听见对方说,“你在哪儿?” 话里有些幽怨,她愣了一下,说,“我回上海了。” “什么?!” “我……” “你回上海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倒是想说呢,联系不到人,她能怎么办? 话还没说出口呢,一边忙着给南度说话,一边她又收拾着东西,两手不济,口袋里一个防晒霜落在了地上,落到了杨琪琪的脚边,她走过去捡,谁知刚一靠近她,她就尖叫起来,“你离我远点儿!” 牧落愣住了,看她的眼神就像再看一个傻子。 可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她冷笑一声,回了自己床上。 南度也注意到她这头再也明显不过的尖叫,她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南度语气不太友好,“你是不是在学校挺受欺负的?” “哪能啊,”她笑着瞥了一眼心有余悸的杨琪琪,“一只猪叫也能让你大惊小怪的?” 杨琪琪怒了,一拍桌子站起来,“牧落你骂谁呢?” “我骂猪呢,你是猪吗?” 杨琪琪这人心胸狭窄,她也不是不知道,适可而止她也懂,就是这姑娘有些不太识趣,口舌的技能赶不上她,还非得要勇往直前,“你在你北京不好好待着跑回学校干什么?祸害人吗?!还不让人说了不成?” 南度在那头似乎是想让她不要理会,可她听不进去,举着手机就和杨琪琪怼了起来, 分卷阅读104 “对呀,你真聪明。” 祝岚这个时候就相当识趣地上前来拉走了杨琪琪,她继续和南度说话,这一次南度倒是沉默了,她询问了许久,南度才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北京?” “我们六月底考试,大概回来就得七月份了吧。” 南度听后就叹了一口气,“真巧,七月份我不在北京。” “那八月份呢?” “不知道。” 牧落哼唧一声,“太棒了。” 南度顿了一下才说,“我妈前几天给我安排相亲了,是大院里的一个女孩子。” 她直觉南度还有下文,也就没说话,南度果然下一句就丢给她一个炸弹,“我不去,就拿你当挡箭牌了,估计你这一次回北京够呛。” 她组织不了语言告诉南度自己此刻的忐忑不安与诚惶诚恐,她想告诉南度,自己突然不想回北京了,肚子里的话弯弯绕绕,最后她告诉南度,“我其实……见过你妈妈的,就我高三那一年,那什么突然就来了……” 南度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有说话,久到她以为南度已经挂了电话,确认没有断线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轻声问了一句,“是印象不好吗?” 她怕杨琪琪和祝岚听见她的内容,刻意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南度否认,“别瞎想,好好复习。” 南度有很多话都没有告诉牧落,她也不知道南度知道了什么,挂了电话后她的忐忑感加重,书看不进去了,神思恍惚了一周。 学生会有个聚餐,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主席团的换届竞选就在一周以后,部长力荐让她进入主席团,她诚惶诚恐,连连摆手,部长一拍她的肩膀,“能有点儿出息不?我瞧顾程尹就特有野心,盯紧了那主席的位置,你别这么不争气!” “顾程尹也是您的干事。” 部长双眼一瞪,一巴掌又要拍下来,她闭上眼睛,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巴掌,她睁开眼睛,却看见部长特别痛心疾首地抱着副部长说,“这闺女不让人省心,我都要毕业了,也不让我省心。” 部长大四要实习了,的确很少能在学校看得见他的影子,忙里抽空都想让她去竞选,她的确有些太辜负别人的一番心意了,于是也就应承了下来。 顾程尹也要参加竞选这一点儿都不意外,他一向心高气傲,向来只争最好的。 她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就意思意思一下,不要辜负部长给她提供的机会好了。 聚餐的那一天,她喝了很多酒,晕头转向之间她去了一趟洗手间,顾程尹叫住了她,她难受得紧,却依然支撑着自己清醒,顾程尹上前扶住她,被她躲开,冷声问道,“有事儿吗?” “放假了你去实习吗?” “去。” “我舅舅的公司给你留了一个位置,你可以……” “不用了,留给你的女朋友吧。” 她速战速决,转身进了洗手间。 那天她被部长搀扶着走出了餐厅后,她看见祝岚来接顾程尹,天空下了一点蒙蒙的细雨,湿气染上了她的发梢,祝岚撑了一把伞扶住了顾程尹,轻声地关切。 有不少人打趣着这两个人,牧落却旁若无睹,打车离开了。 姚陆然在和她视频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求之不得的东西总是拼了命也想要得到”。这句话,说得有那么一点儿正确。 真的到了竞选的那一天,会议室来了很多的人,全都是为竞选的干事们撑场子来的,其中顾程尹的呼声最高,她静静地坐在候选位置上,拿着自己的演讲稿,昏昏欲睡。 部长一东北大老爷们儿,过来就给她一个钢镚儿,她从梦里惊醒,惶恐地看着部长,部长恨铁不成钢,“你就是紧张一点儿我也能看得出你很求上进。” “我一紧张就睡觉,真的!” 部长白她一眼,“这些几乎都是内定了的,各个主席心里有数,你就给我装装样子就成!” 内定了?她看了一眼顾程尹。 顾程尹从来就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她本来也没想着跟他争,是部长告诉她,要是你做了这一届的主席,国家奖学金,校奖学金,系奖学金,全一等,没得跑。 当时她就振奋了,“你不早说!” 部长特别鄙视她,“我要是知道你这么爱钱,早就说了!” 这位置她算是争定了,她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 顾程尹和她先后演讲,她脑子里想的全是位置内定的事儿,部长要她竞争副主席,于是她一抛演讲稿,拍定了自己竞争主席的事儿。 她看见部长一脸阴谋得逞的表情。 颠倒是非向来是她的强项,当年跟着老杜头的时候,谈判生意全靠她一张嘴,她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人,一片哗然,祝岚狠狠地瞪着她,她略带挑衅地让大家安静下来。 她比顾程尹努力,做的很多事情都比他优秀突出,大二的时候迎接外校领导时那些策划和演讲稿几乎都是她的功劳,当初被那些领导津津称道的稿子是秘书长拜托她写的,她整整熬了三个晚上才写出来。 她向来低调,也不争功,这些事儿就那么被敷衍过去,可今儿就这样公诸于众,着实把主席团和评委惊了一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秘书长赞赏地看着她,她看着祝岚,恶劣一笑,打了个官腔,“所以,我想要挑战一下自我,或许我还有更多的潜能未被发掘,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还没有经历磨练,希望各个评委老师可以磨练我,支持我,谢谢。” 她说得不卑不 分卷阅读105 亢,语调平稳,颇有临危不乱的大局之感。 她下了演讲台后,部长特别得意,“早看咱们那主席不顺眼了,啥事儿都爱搞内定,这下江山要易主咯!” 部长和主席之间的斗争她都明白,可这些都挺利于她的,她也不反抗。 很现实的想法。 顾程尹走到她的身边,笑了一下,“牧落,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她同样微微一笑,“没有。” 她是真的不讨厌他,开学第一眼的印象也许不大好,可后来事实证明,顾程尹虽然老练圆滑,但却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只是顾程尹不想和她做朋友,她也只能随他去了。 顾程尹说,“牧落,三年都没有见过你和哪个男生走得近,难道真的……” “我有男朋友。” 说出“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里充满了希冀,带着璀璨的光芒,顾程尹像是不信,“他是哪个学校的?” 她答非所问,“他是北京人。” 顾程尹:“北京哪所学校的?” 他这么固执,牧落也很无奈,告诉他,“他是社会人士。” 这样的回答很容易就让人想到一些社会的复杂性,顾程尹从小见惯了这些,理所当然地想偏了,当即就一脸不可思议,“牧落你……” 她就知道他一准儿得想偏,部长嗅到了八卦,也凑了过来,“丫头你有男朋友了啊?” “……”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部长继续八卦,“他是干什么的?” “军人。” 部长给惊了一下,“具体干什么?海陆空还是技术兵还是文艺兵?” 牧落在犹豫要不要说,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了,然后她摇头,部长秒懂,激动起来,“我去!我从小最崇拜军人了,尤其是特种兵!牧落,好样的!” 顾程尹脸色有些难看,一直没有说话,在部长激动的时候,悄然离开。 最后公布的结果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夺走了原本属于顾程尹的位置,顾程尹成了她原来位置上的人,祝岚得恨死她了。 一连两周宿舍的气压极低,祝岚没有爆发,很是沉默,搞得她总觉得有大事儿要发生。 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一切都非常风平浪静,她回北京的那一天是宿舍里最早走的一个,离开的时候祝岚头也没有抬,在她走后还门没关好,祝岚还特意把门关得震天响。 真可怕,牧落想,这一次海捞李楠一笔钱,下学期干脆搬出去住吧。 也不知道是谁在怄气,竟然就这样坚持住宿舍住了三年。 回北京的那天,段晖开了一辆跑车来接她。 说实话,她真不喜欢段晖这一辆车,太张扬了,都是快要有家室的人了,低调一点儿总是好的。 段晖带着大墨镜,问她,“你怎么去李楠哥的手底下干事儿了?你知道那孙子有多坑吗?” “去他手底下,不就是去你的手底下?” “那不一样!”段晖说,“我能斗得过他?” 牧落倒是不担心,李楠就算是坑她也坑不了多少,跟一个新出茅庐的女大学生过不去,那么没出息的事儿,李楠是不会做的。 更何况,看在南度的面子上,李楠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不过,李楠哥倒是个挺能干的商人……说白了,就一奸商奸得比一般奸商还要奸,你多学学,以后青出于蓝,咱俩一起坑死他丫的!” 回北京的时候,距离七月初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盛乐陵告诉她,李信已经三年不曾回过家。 南度不在北京,她闲着也是闲着,和盛乐陵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打包东西上了去重庆的飞机。 到重庆的第一天就下了一场雨,细雨蒙蒙地洒在长江上,她从天空上方俯首看这一座山城,觉得这城市挺有韵味的。 李信来机场接她们,盛乐陵一见到人就紧抱住了他。 李信黑了许多,相较于以往的沉默冷静,如今似乎更加阳光,温润的笑容时刻能挂在脸上,牧落也是如今才发觉,原来李信笑起来真的还挺好看的。 盛乐陵都和李信拥抱了,她要不抱一个说不过去,李信缓缓地抱住她,就像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久别重逢,他的臂膊越收越紧,一如李信给她的感觉,又温又暖。 他们之间少了一个代明洋,可是谁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这个人,李信送她们去了酒店放置行李,带着她们去吃了一顿火锅,李信故意点了一份中辣的鸳鸯锅,一向偏向清淡伙食的她,直觉重庆人太恐怖了。 盛乐陵很向往这里的夜景,当天晚上就贿赂李信带着她们去了解放碑。 解放碑的步行街上灯火通明,交相辉映的灯光里,盛乐陵说,“还是以前好,以前哪儿有那么多糟心事儿?” “以前糟心事儿也挺多的,”她顺口就接了话,“有增无减。” 盛乐陵仰头笑了,把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咱落落现在是春风得意了,爱情事业双丰收,人生赢家啊。” “别贫!” 李信的笑容隐没在灯光的另一半阴影里,沉浮的岁月给他的眉眼框上了最好的掩饰,在她抬头与他对视的时候,他的眼里清澈如旧。盛乐陵在一旁挤眉弄眼,“信哥,外放的滋味不好吧?回北京得了,还有我能陪你呢?” “挺好的,”李信扬眉笑道,“挺自由。” “就像是一回家没有了对峙和质疑,每天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 分卷阅读106 底里没有顾虑了,才算是真的解脱了。” 人人都有难过时,最难过的时候,觉得快要死掉了,支撑不了了,坚持不下去了。可是后来她的事业有成,盛乐陵的大红大紫,李信的声名鹊起,都无一不是踩着过往的种种难过伤心事,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后。 都在成长,都在告别。往事不叹,这一段岁月,停留在了毕业的那一刻。 李信说洪崖洞的景色不错,他们在夜游的轮船上,靠着栏杆,江面是两岸景色的倒影,江水粼粼,风刮过耳旁碎发。这是一个充满了旧时代气息的城市,它的发展依旧没能阻挡一个城市时代的痕迹。大桥上耀眼的光芒路过她的头顶,河水的辉映一直陪她看着风景,一条美食街能四处溢满了香料的味道,小吃烧烤摆了一条街。 她们从朝天门上岸时,已经是夜里凌晨十二点。 盛乐陵累到一回酒店倒床就睡,她同样也是,第二天两个人睡到了日上三竿,洗漱打扮后,找去了李信的大学。 西南政法她是有耳闻的,她不知道这个学校具体的情况,可她知道这学校出的人才数不胜数。 顺着一条林荫大道走着,盛乐陵拍了许多照片,此刻还有留校的学生,来来往往人并不多,两个人疯了好久才想起要联系李信。 学校太大,李信来的时候,是骑了一辆自行车“叮叮当当”地过来的,顺便还带了一个室友,室友是东北沈阳人,李信叫他大楚。 牧落觉得大楚第一眼就瞧上了人盛乐陵,那眼珠子一直没离开过她,一口东北口音,开口闭口就是,“妹子啊!” 她觉得大楚特别好笑,盛乐陵几次都被大楚的口音给逗笑,都一个劲儿地憋住。 李信说要请她们吃烤肉,牧落正期待的时候,大楚来了一句,“整啥烤肉啊,你没看见大妹子着皮肤水灵水灵儿地,吃了烤肉那啥都没啦!” “噗——” 牧落终于没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李信也笑得停不住,给她递了一张纸巾,“成,那就吃别的。” 她们在重庆总共逗留了一周,钱烧得特别快,李信是个合格的导游,吃喝玩乐样样通。后来的几天里,大楚也一直跟着她们,逛遍了重庆的各个景点。 大楚就没离开过盛乐陵,一直给她热情地介绍重庆的风俗人情,偶尔来个一两句东北味的重庆话,能笑半天。 盛乐陵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尤其是感情方面,她知道大楚对自己的心思,可她想着也就这么两三天的事儿,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们这一周逛了个遍吃了个遍,等到回北京的那一天,盛乐陵特别舍不得李信,可她也知道李信是不会回北京的,那地儿对他来说,真的不回去才是一种幸福。 她对李信说,“以后还来,可不能嫌弃我们吃得多。” 李信失笑,“一定。” ============== 正式开始步入李楠的公司时,她特意给自己弄了一身职业装。 那衣服还是盛乐陵借给她的,她的钱全部在重庆的时候花光了,现在得挣钱了。 进公司的时候她联系前台,之后就有个经理出来将她带到了市场部,她一脸懵地跟着经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很简单的一个开始,可有的基本职场规则她还是略懂,轻敲了隔壁人的桌子,问她的组长在哪里。找到组长后,她主动走过去介绍自己,并问组长现在他们正在跟进的项目。 组长颇有些满意地看着她,告诉她,他们正在跟进一个并购商场的案子。 牧落明面上笑着,可心里实在是想不通,这和自己学的有什么关系? 既来之则安之,她是新人,还是一个可能人人皆知身份特殊的新人,她作为一只菜鸟,不懂这些人心底里的弯弯绕绕,那她就干脆视而不见,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经理带着他们组去购物中心进行消费调查,她跟着去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检查各项指标,她悉数记录在册,回了公司后经理让人做报表,那些老人们全都推辞不做,面面相觑,牧落赶紧站出来,说让她来试试。 这报表不是好玩儿的,和起初在学校里干的不一样,复杂些许,数据很多,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于是这就直接构成了她每天下班后回家加班。 她喜欢这种忙碌,时间过得特别快,仿佛第二天就是南度回来的日子。 她第一次交的报表经理并不满意,给她打了回去重做。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的打击让她自信心备受挫折,一旁的小宁就凑过来了,“小牧啊,这女魔头可是出了名的强悍,你敢接她的报表……”说着给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疑惑地看向四周,纷纷都是同情的眼光,“真的假的?” 那人见她不信,指着一个看上去特别精明的小伙子,说,“那是小张,报表小能手,就没见过他重做五次一下……还有那个小龙,数据大咖,被女魔头骂了少说也有上百回,现在能留在公司,纯属奇迹。” 她欲哭无泪,跑去问小张,都是怎么过的,然后小张推推眼镜,说了一大堆她不懂的专业名词。 她觉得职场上这事儿都是求人不如求己。 她日夜奋斗,改了又改,精益求精,把自己觉得不错的全都一股脑加上去,最后星期五的时候她把报表颤颤巍巍地交给经理的时候,经理看了一眼,最后说,“这个不错,就选你第一次做的那一份吧。” 她被气到吐血。 晚 分卷阅读107 上她现在的终极BOSS李楠把她拉出去和段晖聚餐,问她,“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吗?” 她大口吃掉了一块头,想象着这全是李楠的钱,嚼得特别有劲儿,微笑着回答,“特别顺心。” 段晖:“我怎么听说赵经理故意找你茬呢?” 她保持着一个员工对老板应该有的态度,回答得十分耐心,“您一定是听错了。” “你突然这么客气我有点儿不适应。” “没什么不适应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段晖毛骨悚然,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李楠说,“叔叔们提醒你一句,实习期间可以好好地努力一下。” 她记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都特别努力,白天工作认真,晚上还要加班加点。提前享受上班族的生活,她倍感压力。 李楠作为企业里最大的老板和股东,段晖作为仅次于李楠的股东,又是谈判桌上一把好手,两个人之间的八卦点传得相当多。 平常同事们没有工作了,闲下来茶水间的谣言就满天飞。 牧落就听到一个最荒诞的,说段晖不爱待在自己的办公室,没事儿就往李楠的办公室跑,两个人搞不好就有奸情。 当时她听后就笑了,但很快憋住了。 可以说,李楠和段晖在公司里无异于八卦中心。 她还听到有人说,他们的赵经理一直喜欢李楠,话虽然没说出口,可那事实都是摆在台面上,谁都能瞧得出来。 她不信。 这个八卦料也太大了,她时刻注意着赵经理每次和李楠会面时的眼神,都说“爱人的眼睛藏不住”,她实在是没有瞧出来赵经理有多喜欢李楠。 李楠大概是不知情,又或许是知情但不问,反正她是感觉不出赵经理会喜欢李楠。 直到月末的那一天。 那一天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月自己的工资加提成,计算着自己家的柴米油盐,她也在算着自己的那些小算盘,然后赵经理爆发了。 首先第一个被开刀的就是小宁,她坐在旁边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宁虎躯一震,拉着她的手说,“小牧,记得明年的今天给我烧纸钱。” 办公室里面传来赵经理的咆哮声,人人自危,她提着自己的心脏听着那些言辞,无非就是一些小错误,竟然大发雷霆。 赵经理就算是再怎么严格,也不至于吹毛求疵到这种地步,很快就有人察觉出来不妥,然后聚在一起说,“我今天去给人力资源部交接方案的时候,听说有个大美女来找李大董事长,然后我转头就看到李大董事长搂着那姑娘宝贝得很,哎哟喂那个甜蜜劲儿,这女魔头大概也是听说了,醋劲儿上来了,可不发脾气吗?” 有人就问那姑娘长什么样儿,那人就说了,“我瞧着吧,背影倒是不错,一姑娘英姿飒爽的,就那气质,和李董事站在一起,那叫一个绝配!” 说话间,小宁就出来了,眼睛里还有假意哭出来的泪水,她走到牧落的面前,说,“小牧,叫你进去呢。” 她能感觉到一片同情的目光“唰唰唰”地看过来。 她诚惶诚恐地走进办公室,赵经理大概是怒气还未消,一身戾气未退,牧落走到门口就不敢往里走了,伸手敲了敲门,“赵经理。” 赵经理松下了眉眼,“进来吧。” 当时她的心理状态只有一个——南度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你! 可谁知道,赵经理进去了就只问了她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你是李董事长的亲戚?” 她诚惶诚恐地点了点头。 第二个是,“是真的吗?” 她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什么话都不敢说。她摇头是因为不知道,而赵经理则可以自欺欺人地以为是假的。 完美!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大伙儿都围上来,问她为啥这么快就出来,还什么动静儿都没有。 她深思了一下,说,“真吃醋了!” 后来牧落才知道李楠宝贝的那姑娘叫做谷心然,还是将门虎女,能不英姿飒爽吗?而她之所以能知道,完全是因为当天晚上她就被段晖拉去,理由是——我媳妇儿看她外国的岳父岳母了,李楠那孙子今天带了自己女朋友,他一个电灯泡太亮了,得找个人分担。 谷心然是个特别好说话的姑娘,直来直去的,一点儿弯弯绕绕都没有,就好像是,见了她的第一面就说,“这姑娘我看着顺眼,南哥好眼光。” 他们几个人当初那些风月事儿她也听说过一点儿,谷心然喜欢过南度,所以一直特别讨厌许笙,而她一直以为谷心然是因为南度而讨厌许笙,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嘿,找到战友了! 她入了座后,一直想八卦李楠的问题也就这样解决了——李楠是果真特别宝贝这位“女将军”。 看段晖盯着对面那对的眼神,用脚趾头都能想出他脑子的想法,无非不是一句,我想我家媳妇儿了。 她撑着脑袋惆怅,她也想南度了。 赵经理自从那事儿之后就对她特别客气,所有人都好奇她是怎么征服女魔头的,其实牧落也想知道,可是后来她用一句话解释了这种奇怪地现象,那就是,“女人心,海底针!” 偶尔赵经理去汇报工作的时候,会把她带在身边,她每次见到李楠都特别尴尬,她怕自己对李楠太好,李楠浑身起鸡皮疙瘩,可她又怕对李楠不好,被人诟病。 就只有段晖是个没有没有心眼儿的,偶尔“串门”遇到她了,还会故意和她打 分卷阅读108 招呼,顺便带着一句调侃,“小落落,好久不见啊。” 这走后门走得太明显了,她怕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每次赵经理进办公室汇报工作时,她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着赵经理。久而久之,赵经理喜欢她的得体大方,进退有度,带着她竟然成了习惯。 八月初的时候,公司接进了一个大案子,李楠要在北京划分的建设区域内开一家餐厅,瞧中了一块地皮,正准备交接时,半路杀出了一个抢地皮的购物中心,两方争执不下,地皮商就让两家拿出一个策划案,到时候再确定签订合同。 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被人这样插足给搅黄了,李楠心情特别不好,连着发狠了几天,搞得人员上上下下疲惫不堪。牧落倒是特别欣慰,平常没事儿干聊八卦地日子实在是清闲得慌,要是不忙了,她又怎么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意义? 赵经理还是习惯性地带着她和她的组去了北京的那一块地,进行市场价评估,她就瞧了一眼,笑了,“李……总的眼光,挺毒的。” 第五十六章 两面 牧落了解过情况,这一块地皮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有一家俱乐部,正在施工建设,身后有一片人工湖,她看了一眼建筑师给过的图样,如果一旦建成,那将成为整个餐厅的背景风情,同时这地段汇聚了大量的银行商场店铺,未来预计是人流量最密集的地方,这样下来,无疑不是高投资,高消费,高回报! 太阳有些刺人眼睛,她四周望了一圈,赵经理心里有底,一众人里偏偏挑了她一个人问她如何。 她正在神游间颇有些猝不及防,顿了一下,然后说,“不错,铁定大卖。” 看得出来赵经理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小宁这个时候赶紧跳出来说,“我去类似于这样地段的了解过情况,这一块地是黄金地段,对于餐厅而言,只要运营正常,每年的收益利润至少高达两个百分点。” 赵经理点点头,意有所指地望了望牧落,说,“下次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牧落想了想,然后点头,说,“不过……” 她故意的这一顿成功引起赵经理的注意,回头问她,“不过什么?” “我听说,未来这百分之七十的空地都将会变成居住地,一旦房子建成,就会有住户入住,到那个时候,十几二十个楼盘,上千上万号的人,餐厅的利润,还可以再高出两个百分点不止。” 她这样说,脑海的商业大厦却不断地涌现上来,直到最后她才猛然发现,其实可以不止赚这么一点儿。 她不信李楠会想不到这一点。 在这一块区域里,方圆百里内,即将迎来的,是一大批被分配补贴的移民以及中高端人士的入住。如果单单只做餐饮,而身处于黄金段的餐厅,消费较高,普通老百姓定然不会选择。而能让所有老百姓走进去的,就是李楠的老本行——大型商场。 那一天赵经理就一直盯着她,把策划报告的任务交给她。她回家后冥思苦想,想了一晚上,最后忙天忙地,下了班还加班,连段晖盛情的邀请都拒绝了,就为了把这一份报告赶制出来。 段晖是啧啧称奇,说,“我瞧着南度家这个有出息!” 上交报告的那一天,她送去给赵经理过目,赵经理翻完后出乎意料地没有回拒她,竟然给她一次性过了。 回了自己位置上,小宁八卦,跑过来问她情况,不光是小宁,所有人都特别惊讶她的好运气。 没过多久,她就看见赵经理拿着她的那一份报告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牧落很快就知道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楠友好地致电,先是问她中午有没有空,她秉着上司员工的距离说自己没空,然后李楠又说,“还看不出来,你挺有用的。” “怎么说?” “你的报告我看过了。” 她停下挑菜的动作,同事们就坐在对面,她就淡淡地“嗯”了一声。 “建大型商场,既满足购物、餐厅和娱乐,还能翻三倍地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你别寒掺我了,我能想到的,你还能忘了?” “你们部门那么多人,就你一个实习生想出来了,看来公司得清人了。” 这涉及到李楠公司内部了,她一个实习生不好插嘴,也就沉默着,李楠又接着说,“南度回来了你知道吗?” 她心头一跳,笑了,“还真不知道。” “别高兴太早。” 李楠一说完,她笑容渐渐凝固,预感不太好,连带着心里也开始浓浓地罩上了一层阴影。 果然下一句就是一场晴天霹雳,“南度出事儿了。” 她也知道南度不可能这么多年来不受一点儿伤,都是拿命干的事情,怎么能毫发无损。她知道他的右心房上有个枪伤,后肩上有块刀伤,这都是在缅甸她救他的那一年他受的。她知道还会有更多的伤口,可她不敢想象。 李楠死活不给她批事假,非说没什么事儿让她不用担心。 她只想着能确定南度的安危,这又哪儿能让她等到下班,托人带了一个口信儿给赵经理,撂下手头的事情,匆匆忙忙地直奔医院了。 问了前台有没有一个受伤了的军人被送进来,那护士说有,两枪三刀,正在手术。 李楠是说不严重的,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告诉护士是个军人。 那护士不耐烦地说,您是家属是吧? 她愣了愣,点头,那护士又说,“刚有人打招呼说万一要是有个女孩子来问伤势也不用瞒着, 分卷阅读109 直接告诉你就是了,要不然,就冲着军人的身份,您还没那个资格知道呢。” 那些话回旋在她的脑海里,她在手术室外的转角处驻足不前,手术室外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舒慧秀和叶先进,她靠着冰冷的墙缓缓蹲下,心绪万千。 等待的时间特别长,她从下午等到了晚上,等的时间越长,心里没了之前的焦急,可越是平静,就越是堵得慌。 那些事情总是来得出其不意,波澜了她原本平静的世界。 她当初以为,南度这样的人,是永远也不可能倒在医院,倒在她的面前。 她瞧着窗外的夜色,突然就酸了鼻子。 这就是他最无法舍弃的信仰,为了他的国家,他为了要做到这些,可以拿命去换。 她脑子里无数的想法钻进来,想的越来越多,也想得越来越偏离轨道,她甚至想起上一次南度在墓园里告诉她,“要是有一天我也死了,你大概连找我的地方都没有”。 这一句戏言,入了她的心,如同魔障。 现在细细地想想当时的场景,南度话里竟然会有一丝莫名的落寞。 她等了很久,久到有护士过来问她是不是感觉不舒服,她不舒服,特别不舒服,她牧落第一次怂是在“非典”的那一次,她怕自己要是真的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现在是第二次,她怂到连走到手术室的勇气都没有。 手机响起,她仓皇地接起来,李楠问,“你……在哪儿呢?” “医院。” 李楠顿了顿,然后说,“没事儿了,五楼,519。” 她的心算是彻底松了下来,之前想的那一切不幸的事情就在知道平安的那一刻化作乌有。她快步走进电梯,在反光的镜面里,她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 她伸手拍了拍,直到红润了些,她才走进病房。 不知道舒慧秀去了哪里,病房只有叶先进和段晖两个人,南度还在昏睡。 那个护士说的两枪三刀,可她却看到南度头上包着纱布。据说南度刚被送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把一向胆儿大的李楠都给吓住了。 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可这次是真的差点儿没撑住。 叶先进最累的时候,几乎快要倒下,敌方的枪口对准了他,是南度替他挡了下来,连着两枪都打中了他,敌方快速扑上来就是一刀,敌强我弱,南度的反应慢了一拍,打斗间他又连着受了几刀子,叶先进是拼了全身力气才和南度两个人合力干掉了对方。 那个时候血流了一地,打湿了南度的衣服,也打湿了他的衣服。 这么多年的野战,叶先进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南度。当初密林的时候他找到他,那个时候已经被牧落安置得很好,可这一次,就真的是倒下了。 牧落陪着南度陪了一天一夜,医生说麻醉剂药效过后他就能醒过来,她守着病床一刻也不敢离开。 好在安全了,她等得也不焦急。 其间许笙来过,她当时正从开水间回来,抱着水壶看见门虚掩着,透过那一道小小的缝隙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婀娜的背影。 许笙细致入微,替南度掖好了被角,她隐隐约约听见她说,“……你的家人……她……历史……” 她实在是听不清,便干脆没有听下去。 听人墙根子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儿,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果断选择视而不见。 没有冲进去吧许笙损得抛之门外真的不是她的风格,她为什么没有冲上去,对于这个原因她也想知道。 她在门外候了许久,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决定再过三分钟许笙要再不出来她就得进去轰人了。 可是一分钟后,她听见里面有动静了,许笙激动的声音穿破厚厚的墙壁传进她的耳朵里。 南度醒了。 她急急地开门进去,却正好撞上冲出来的许笙,开水瓶没有抱稳,为了安全着想,她本打算推开许笙,二人各自平安,却谁知下一刻许笙却将她狠狠一推,开水瓶砸到地上,烫伤了她的手臂。 开水瓶破开的声音特别大,就像是迎接一个人的苏醒,裂开了它滚烫的内心。 她被护士送去包扎,小小的烫伤没什么大不了,她包扎完就去病房找南度,此刻病房里已经聚满了人,许笙、段晖、李楠和叶先进。 见她进来了,纷纷揶揄着,“南度醒了你丫给激动得开水瓶都抱不稳?” 她看了一眼许笙,对方躲开了她的视线,她淡淡地应道,“嗯,小伤。” 南度像是了然,朝她伸手,顺了她的话,“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还没回答,段晖就来拆台了,“你进手术室的时候,这姑娘连去手术室都不敢,真怂!” 南度笑意盎然地看着她,她瞪了段晖一眼,“你少说两句能死不成?” “姑娘哎,敢作敢当知道不?” 面对叶先进的嘲笑,她选择背过身对着南度坐下,窘迫地问着南度,“谁不小心呢?你自己躺着这儿了甭说别人。” 南度习惯性地想要伸手去摸她的头,可这一伸手就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吸了一口气,收了回去,她见了,特别乖巧地把头伸到他跟前去,南度轻弹了她额头一下。 “得,没我们事儿了。” 叶先进领着所有人都往外走,牧落转头去看他们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许笙的身影。 南度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她的烫伤,说,“怎么烫到的?” “不小心烫的。” 南度倒是不戳穿她,两个人心底里大概都想给许笙一个面子,就是 分卷阅读110 南度在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表情时轻眯眼,“你就是擦破点儿皮我都不愿意。” “没有下一次。” 牧落听了心底里到底还是喜滋滋的,自己明明受了更重的伤,却不忘关心她,她过意不去,就给他倒了一杯水,“你要也能平平安安的,我也能好好保护我自己。” 南度说,“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瞪着南度,毫不讲道理,说,“首长让你保家卫国,让你拿命去保了吗?人的命就一条,你要是没了,我上哪儿去找你?” 就这一次差点给她吓傻了,要人真没了,她在世上了无牵挂,干脆也跟着去了算了。 南度洞悉她的想法,直接把她脑袋给埋棉被里,她哼唧了一声,听见南度说,“别想有的没的,没那一天。” 她埋在被子里给逗笑了,“你撒手。” 南度松开她,她上去就抱着南度亲,速战速决,等南度刚反应过来就迅速撤离。 她得意地开门扬长而去。 ============== 南度的伤势严重,很是住了两周的医院,她每天一下班就去看南度,直到护士赶人了她才离开。 他的伤一天一天地好起来,而距离她实习期结束也越来越近。她就觉得自己被李楠骗了,当时明明说好的有业务提成,可自己后来给他累死累活做的策划书让他中了标不说,什么事儿她都沾不上亲。 奸商啊。 李楠给她解释,说业务部那边本来就不缺人,且竞争性极强,不是和她一个菜鸟,担心她被人抢了业绩,所以后来仔细想想,就把她调配到了市场部。 她也将就着这个理由相信了他,给他机会胡扯。 在她临近实习期结束的一周前,南度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可以下床多活动活动,她听了消息,在高兴的同时,也十分忧愁,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推开门后即将面对一个怎样幼稚的南度。 记得有一次她一进门就被南度给熊抱住,她顾忌他的伤口不敢动,然后他就“为非作歹”,弄得她哭笑不得。 “您受伤的时候是把脑子也给摔坏了吧?” 她这话一说完,就被南度抢了水果吃。 最好笑的一次是她和南度一起去那医院外面的一片草地散步,有熊孩子经过他们身边,拿着玩具水枪对着他们“猎杀”,故意挡住他们的去路,口中还挑衅地说着一些军式手枪的词汇。 她身上的裙子全被打湿了,头发也湿润了不少,她摸了摸裙子上的水,正要出手,咱们首长就恢复了以往清冷的状态,告诉那个小孩子,“知道10式反器材狙击步枪吗?射程最远,最大射程2000m,有效射程1500m,玩儿过吗?” 牧落:“……” 南度目露凶光,“没玩过?哥玩过,要试试吗?” 熊孩子估计能听懂,立马被吓跑了,牧落一直在旁边笑个不停,“你以后要是做了父亲,玩枪什么的可都别来,我怕出事儿。” 南度接她的话也接得特别顺口,“我的孩子可以不听话,但是不能没礼貌。” 牧落突然意识到两个人说的话题,僵住了,南度也意识到了,两个人一时之间蓦然沉默,她轻咳一声,看向了别处。 南度沉默了半晌,首先出来缓解气氛,“是我想得太远了,你到现在都还是个孩子呢。” 她嗔了他一眼,“你干的事儿也不像一个成年人该干的。” 南度失笑。 实习期结束就等同于是她的暑期结束,南度也懂其中的道理,也没说什么,就是偶尔会突然抓紧她的手,搞得她不明所以。 有些事情来得特别快,也来得毫无征兆。 她不知道原来南度的母亲也每天回去照顾南度,只是很巧的是,南度的母亲总是上午,她总是下午,两个人一连半个月,竟然都十分巧妙地错过了。 而她在南度即将出院时,舒慧秀比她更早地发现这个规律,打了一个回马枪,她被打得措手不及。 医院楼下的树底下拉了一条横幅,还是几个月前抗击“非典”的励言,大红色的条幅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特别明显,而舒慧秀就站在那最显眼的地方,穿着简单的衬衫裙,金丝边的眼镜框泛着精明的光芒。 在这里碰见很明显不是为了等南度,牧落认出了对方,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可自己主动上前,未免太过谄媚。正在犹豫之间,舒慧秀微微一笑,主动朝她打了一个招呼,“我们见过的,还记得我吗?” 牧落微怔,赶紧点头,“记得。” 舒慧秀轻叹一口气,在牧落以为会从她的嘴里冒充一些刁钻的词语时,对方却说,“这小子真不省心,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心过。” “以前他小的时候特别皮,在大院儿里,和先进他们几个人野得不像话,那个时候他爸爸还不是司令,他看不顺眼他爸爸那上司,就合着几个人去把别人的车轮胎给下了。” 牧落揣测着舒慧秀的用意,谁知舒慧秀却说,“后来他爸爸就因为这件事儿,殃及池鱼,受到了处分。” “很多人都觉得他爸爸特委屈,儿子的错,为什么要老子去承担?”舒慧秀说,“其实道理很简单,在有意中伤你的人面前,你做的所有的错事,全部都是罪不可恕。” 牧落那一刻突然就领会了舒慧秀的意思,当年,南度就因为她而被降职处分了,而舒慧秀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自然是心有不公的。 她理解到了这一层的意思 分卷阅读111 以后,轻轻地笑了,“我明白您的意思。” “老谢说你是个特别有能力的女孩子,起初我也了解过,觉得老谢说得没错,能力强,干起事情来不输男孩子,你曾经的种种都是辉煌的战绩,敢一个人去缅甸,也敢和穷凶极恶的人打交道,可是……” 牧落想,重点来了。 “那些辉煌不足以去弥盖你曾经犯下过的错事,即便是你无心或者受人陷害,你做了,那就是做了,没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别人忽视这一个黑点。” “我指的到底是什么,我想你应该心知肚明。” 她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看向舒慧秀,她依然是保持该有的风度,该有的仪态,牧落站得笔直,穿着平底鞋的她和穿着高跟鞋的舒慧秀平视,可她却觉得自己就在舒慧秀说出那些话的一瞬间狼狈不堪。 那些辉煌不注意去弥盖曾经犯下过的错事。 舒慧秀的话无疑是一把尖刀直击她的心房,终于有人说出那个事实,终于在那一刻告诉她,不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找借口。 做了,就是做了。 ============= 牧落实习结束,去财务部领工资的时候,碰见了段晖。 段晖这人一向没有什么大单子,就特别游手好闲,时不时逛一逛底下这几层楼,慰问员工的事情倒是干得特别不错。 之前她就听小宁她们几个人说起她们公司最年轻最大的两位老总,李楠是典型的领导者,工作的时候不苟言笑,私底下也很懂得进退距离,而段晖在他们眼里,完全就是一个公子哥的形象。小宁说起时还笑了几声,说段晖这人平时看着挺不正经,可到了关键的时候,李董事还是得靠着段晖的强韧手段,可以说一个不用时特别没用,用起来了又特别顺手的人。 她给这个评价满分。 段晖叫住了她,她捏着那厚厚的信封,回头就看见了段晖的脸,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钱袋,她推开段晖,警惕地把钱袋收在身后。 “多少钱?”段晖笑眯眯地说,“李楠那孙子没准儿就给得特别少。” 牧落:“挺多的。” “有多少?” 她越看段晖越觉得这人可能真的看上自己的钱了,“没您段总一天坐在办公室挣得多,咱小老百姓挣这么点儿钱你还惦记上了!” 段晖不逗她了,对她说,“南哥今天出院了。” 她“哦”了一声,段晖觉得不正常,偏头去看她,她低头数钱躲了过去,段晖说,“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南哥今天出院你不兴奋,不正常。” 牧落半天没理他,隔了老久才听见她说,“段晖你觉着我这人怎么样?” 段晖回答得特别快,“自大毒舌没良心。” 她气得一噎,段晖拍她的肩膀,“你这种小姑娘啊,就是太张扬了,什么时候,就该让夏珨给你教教,什么叫大家闺秀,名门风范。” 她挥开段晖的爪子,“我说真的,你觉着我是不是挺招人讨厌的。” 段晖见她神色是少有的认真,知道不能开玩笑了,于是也就认真地想了想,说,“刚开始觉得你挺刺儿,见谁都怼,唯独对南哥百依百顺,可后来又觉得你这姑娘特别招人心疼,你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怎么能有这样一个连我们都不曾体会过的经历,李楠哥私底下也和我说过,说你啊,就是没安全感,遇着对你不好的人,都是眦睚必报,可遇着了对自己好的,都是没头没脑加十倍地对别人好。” 段晖很少说这样的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不自在,才没说一两句正经话,就开始满嘴跑火车,“所以啊,南哥今天出院,你不能等等再回家和我们一道儿去找他呗。” 牧落踌躇了一番,说,“不了,我先回去了。” 她现在挺怕见到南度的。 有些事儿心里憋得久了,自欺欺人得多了,就变成了真的。如果不是舒慧秀的好心提醒,她就真的沉浸在那个世界,沉浸在自己的编织的谎言里。 结了工资第一件事儿就是和盛乐陵去外面海吃了一顿,她心里不痛快,干了一瓶又一瓶的酒,到最后却发现把自己灌得越来越清醒,心头恼火,于是把啤酒换成了白酒。 盛乐陵拼命给她拦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姐姐哎,你再这么喝下去,就得进医院了。” “医院”两个字触痛了她的神经,那天的话清晰在耳,她颓废地趴在桌子上,说,“乐乐我完了。” 盛乐陵被她的低落气氛给震了一下,“谁欺负你了?” “哪儿有人欺负我,”牧落笑了,“你知不知道,我以前在云南的时候,都没人敢欺负我的,”说完她又把头埋桌子上,垂头丧气,“我这次真的要完了!” 盛乐陵不问她发生了什么,也不强逼着她说出来,轻拍她的背,说,“没什么事儿过不去,你别想太多了。” 牧落想,这事儿真的过不去了。 她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她骗了南度。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她晃晃悠悠地在门口的阶梯上坐下散酒味儿,看了那扇大门一眼,想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两个人怎么就同居了呢? 之前南度还死撑着男女有别不肯回来住,可自从她从“非典”后,就十分自然地同居了。 其实也不算同居,她脑袋沉得很,撑着脑袋想,他大多都在训练营,哪里有时间回来? 背后的房子里灯火通明,她手机开的是静音,有很多南度的未 分卷阅读112 接来电,她看着看着就快哭了。 在这个城市里,把她当做独一无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南度,还有一个就是盛乐陵。南度是真的疼她,盛乐陵也是真的拿她当挚友。 可是很倒霉,这两个人都不知道她最真实的一面。 陆河以前就说过,只能怪她不小心。 可是“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的道理,连小学生都能明白,为什么南度的母亲就不能明白呢? 她起身去开门,开了老半天都没有插进钥匙孔,她猫着腰去看那个钥匙孔,最后门却自己缓缓打开了。 她站起身,南度眉头轻皱,“喝酒了?” 她点点头,进了门,站在玄关处缓缓脱了鞋,南度进屋替她倒了一杯水,正试着温度间,就被人从后面环住。 温软的身体覆上来时,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南度,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他像是心情很好地笑了笑,“嗯”了一声。 她放开他,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然后放下。 直接上前环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 起初他愣怔了两秒,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刚推开她想问个究竟,就听见她一声嘤咛,“别……” 他动作一顿,下一刻她便再次贴了上来。 他回应得毫不客气,大概是想了她许久,摩挲时又撕又咬,而她几乎窒息在他的深吻里,和他十指相扣,好不容易给了她一个喘气的空间,可是下一秒,却再次被封住了嘴唇。 有些情绪在黑夜里隐忍沉默着等待爆发,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给他最热情的回应。 她紧贴着南度,好不容易分开了一点儿,她又不依不饶地凑上去,南度问,“到底怎么了?” 她没回答。 他捧起她的脸,“有心事?” 有的事儿憋在心里真的难受,难受得她鼻子发酸脑袋疼痛,她低着头,拼了命地忍眼泪,内心无比煎熬地挣扎着。 “南度,”她尽量放轻了声音不让他听出自己嗓音的颤抖与沙哑,“我有事儿说。” 南度“嗯”了一声,洗耳恭听。 “我……” 她轻舒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说,“我其实……” 眼泪溢出了眼眶,顺着她的脸往下流,她让自己别哭了,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泣不成声,“对不起南度。” 南度轻轻地给她擦去泪水,轻声安慰,“没有关系。” 她摇头,“我没你想的那么干净,南度……”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害怕他突然抽身离去,“你不该信我。” “我不想给自己的档案里留下这么丑陋的一页,我也不想被人诟病让你放弃带我回北京……” 小时候的那些流言叫她害怕,在恐惧面前,她选择了欺骗,这些事儿她以为只有陆河会知道,可她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它也会这样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暴露在舒慧秀的眼前。 南度缓缓地伸手捧着她的脑袋,然后轻轻地吻上她,用行动缄封她凌乱的话语。轻轻点点的触碰是极有力的安慰,在她无比脆弱的情绪面前,他告诉她,“我知道。没有关系。” 她愣在了那里。 南度的安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支柱,那些惊愕的情绪统统化作了百万千的柔肠,她踮起脚,吻得毫无章法,却又偏偏带着她少女的青涩。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开了门旋转进去,抵在门上,她颤抖着双手主动去解开他上衣的扣子,轻轻撕咬着他的脖颈,月色冰凉的冷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看着她的眼睛里藏了猛兽,她的动作彻底燃起了今夜他的火焰,他抱起她,两人在床上缠成了一团。 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与悸动在她的浑身缭绕,叫她乱得一塌糊涂。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原来除了枪伤以外,这世上还有比其更疼的事情。 =================== 九月初,开学季。 她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搬迁宿舍。而姚陆然放了她一年的鸽子终于回来了,依照她本人的强烈要求,还是回到了原来所在班级。她没有说自己去欧洲一年都干了什么,而她也什么都没问。 她在学校外面找好了房子,和姚陆然两个人合租,搬出去的时候,杨琪琪和祝岚并没有在宿舍,她把所有东西都转移了出去。 想在学校外面住,就得有学生家长的证明和同意书,她记得自己当时找南度签字的时候,特别费力,那人十分不正经,偏偏不给她签字,她是卖艺又“卖身”才搞到了一份同意书。 没了祝岚和杨琪琪的冰坨子脸,她觉得空气都变得特别清新。 姚陆然一回学校就听说祝岚和顾程尹分手了,她当时特别震惊,“怎么……怎么这才分呢?我还以为怎么着他们俩也就一个月。” 谁知道呢。牧落不关心这些事情就更猜不出原因,她只想把自己的新床铺好,她很累,想睡觉。 这一年系里的奖学金并没有她的名额,而是换成了一向心智不齐全的杨琪琪。 她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出着是祝岚干的。她是班长,这些事情都是她推荐名额上去,少不得给她压了下来。 她遇人不淑,怪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她本着万事好商量的心态打算就此过去了,谁知道姚陆然是个暴脾气,特看不惯这些小伎俩,当时就拉着她冲到了辅导员办公室的门口,拍着板说,“那杨琪琪哪里能比得上牧落,就论那智商,牧落回回专业成绩第一,素质成绩第一,这次还竞选 分卷阅读113 上了一个学生会主席,那杨琪琪是什么?就是个只会打扮自己的无脑女,一个学生会主席竟然比不过一个无脑女,老师您说这合适吗?!” 姚陆然的背景深厚,靠山强大,辅导员不是不知道,当时就告诉她,班长祝岚说牧落主动放弃今年的奖学金评定,就那学校的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都是给扣留下来的。 她当时听完心惊肉跳,是她把人心想得太光明磊落。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在缅甸活下来的。 姚陆然这么一闹,辅导员将之前杨琪琪的名额给撤了下来,换上了牧落,可这样一来,她们和祝岚的关系也就分崩瓦解了。 “本来也没啥情谊可言,崩了就崩了,爱谁谁!” 姚陆然吃着她做的菜,赞不绝口,“就这味儿,你自己开一家餐厅,我保你大卖!” 大三的课程相对轻松,她除了自己找的兼职按时去以外,几乎有很多的时间去图书馆泡着,姚陆然服了她了,“您每天都能保持坐在图书馆三个小时及以上,真服了您嘿!” 她迎接新生,军训时各种送温暖,而军训过后就是各个部门干事选拔。迎进了一批新人入校,那个时候她才感觉到时间真的在慢慢流逝,她今年都21岁了。 遇见南度的那一年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如今都能独当一面,自己养活自己了。 姚陆然跟着她来凑热闹,嘴上说是随意看看,可那一双眼睛却不老实,滴溜溜地盯着那些新人们,偶尔还代表着她的意思吓唬吓唬那些新人。 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有一个男生,想进体育部的目的,就是为了追一个自己军训时看中的女孩子,她觉得有趣,就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两人还是同班同学。 她突然就看向身侧的顾程尹,心底里有些事儿顿时豁然开朗。 姚陆然说,就您这迟钝的程度,就好比是学校围墙的高度,快步飞跃都跨不过去您的思想。 这话从形容上来说,是有误的。姚陆然欧洲呆了一年,竟然连国语逻辑都理不清了。 相比起大一大二,到了大三她要做的报表更多了,有一段时间她几乎快要死在报表上,对于她而言,全都是学校的一些杂事摊子,她得处理,也得出力。 她第一次上台当着上百号人讲话的时候,手心里的稿子被自己捏出了汗,老部长特别欣慰自己扶持了她,赶过来给她撑场子,说,“不能让副主席抢了你的风头!” 顾程尹本来也很少抢她的风头,他这个人,倒是挺会照顾女孩子的。 和祝岚分手以后,顾程尹很快又投入到一段新的恋情,她以为祝岚会特别愤怒或者特别伤心,至少她和姚陆然觉得祝岚应该这样,可谁知道祝岚却还能和人顾程尹的新女友谈笑风生。 “女人真可怕。” 国庆节过后,她把兼职挣来的钱全都放进了银行卡,以备未来用,存完钱后她就回出租房睡觉了。 一个电话打进来吵醒了她,她昏昏沉沉地接起来,发现是南度。 南度问她,为什么你们学校的路标都不准确。 “哪儿能正确啊,”她脑子不太好使,“都是学弟学妹闲得没事儿干的,咱都矫正多少次了,还这么干……” 没说完她就猛地惊醒,脑海里就一个想法—— 南度来上海了。 第五十七章 桃花 地面上有些湿漉漉的,在她睡觉的时候下过一场小雨,她披了一件外套就匆匆地赶了出去,正在打游戏的姚陆然看她的匆忙中带了一丝雀跃,问她去哪里,一问完她就没影了。 她问南度在哪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南度就已经找到了她们的女生宿舍。 她告诉南度,自己早就搬出学校了,还是他给签的家长同意书。 南度沉吟了一下,说,“忘了。” 忘性真大,她边想边说,“那你就站在五栋等我,我马上来。” 五栋是她以前的宿舍楼,她就是下意识地让南度在那里等她,她一路上遇见不少的学弟学妹,都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她一一回应过后,终于赶到了宿舍楼底下。 说实话,她以前刚赌气来上海的时候,就特别羡慕那种被男生等在宿舍楼底下的女生,两个人会面时眼睛里的情愫滋生,相视一笑,默契地把手搭在另一方,又或者是把书本直接给了男生,这些都让她觉得羡慕。 南度个子高,气质独特,站在来来往往的宿舍楼底下,今天的人流量竟然比以往的大,一个女生笑着回头看他几眼,议论几下,然后全部回头去看他。 他身板笔直,常年的军旅生活,带给他的不光是结实的身体,还有独一无二的气质——一种瞧过一眼就觉着忒正义的气质。 牧落去的时候,已经有主动的女生上前搭讪了,南度看上去特别冷淡,可该有的礼貌也全都有。 那女生远远看去她就觉着身形特别熟悉,看着南度的眼睛时,还会别有不好意思地娇羞,同时轻轻地撩动头发,侧眸含羞地看着南度。 两个在说话。 牧落走进去看了才发现是好久不见的祝岚,祝岚从来都是女生群里尤为注目的类型,从小练过舞蹈的腰细弱柔软,双腿又长又直,更何况也长了一张不算特别漂亮,但却偏偏惹人疼爱的脸蛋,勾引起人来,那双杏眼含秋波,一勾一个准儿! 她差点暴走。 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暗暗观察,南度和她聊天,说着说着竟然笑了,也不是平时和她在一起的带着点儿无赖阳光的笑容,可到底是对着一 分卷阅读114 个陌生人发自心底的笑,她怎么看怎么膈应。 不是特种兵吗?她人都站在这儿了,怎么还发现不了她。 她眼瞅着祝岚微微一笑,然后靠近南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南度后退都赶不上她靠近的速度,她瞪大了眼,骂了一声娘,撸了袖子就要冲上去了。 祝岚给了南度一张信封,然后在她赶上去之前进了宿舍楼,她走过去就拳打脚踢南度,南度遏制住她的拳脚,“躲那儿看这么久,舍得出来了?” “您正和美女谈笑风生,我哪儿能上前打扰啊。” 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她话里的醋劲儿,南度一愣,捏着信封说,“她跟我说你是她的室友。” 她冷哼一声,“她知道你是我谁吗?” “那我不知道,”南度把信封递给她,“她说这是你的东西。” 她质疑地看了南度一眼,拿过信封,“是什么?” “欠你的钱。” “我跟她可没有好到能随便借钱的地步。” 南度就不明白了,“她说这就是你的。” 牧落捏着这张信封,里面就像什么都没有,就那么薄薄的一张,说什么东西都没有她都信。 她狐疑地打开,才发现里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她当时就给气笑了,南度看上去挺真诚的,估计是没接收到人姑娘的暗示,刚刚凑那么近也没感受到。 南度好奇她在笑什么,她岔开了话题说,“你知不知道,这姑娘开学第一天就和我杠上了,三年里就没怎么说过几句话……你是要气死我吗?” 南度赶紧抓着她不让她走,“原来她就是那个欺负你的人。” 她冷眼看着南度,南度说,“那没事儿,下一次碰见了,我给她说我有你了。” 她把信封扔进了垃圾桶,“来上海待几天?” “明天就走。” “我就是来看你一眼,有些事儿得当面跟你说。” 她心里当时就“咯噔”一下,“你要和我分手啊。” 南度噎了一下,故意逗她,说,“你要是想……” “不!你想都别想!” 南度笑了,“明天过后就要走了,以后很难再见面了。” 她明白过来这是要去驻守了,沉默了一会儿,说,“去哪里?” 南度不说话。 “哪座城市?” “这个也不能说?” 牧落眼珠子一转,“行,你不说就不说……走,我带你玩上海去。” 揣着一些自己的主意她和南度去了很多地方,一天下来她累得脚腕疼,倒也不见南度喊一声累,她非得央着南度背自己。 她带着南度去了老板娘那里,老板娘不知道南度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叔叔”,特崇拜军人,大手一挥就给他们打八折,还送了几道菜。沈迟过来的时候醋劲儿可大了,还说自己以前参军三年,也没见老板娘这么热情。 她试过很多方法探南度的口风,就比如她问“给科普一下,哪里的边境线上开始不稳定”,或者快问快答,又或者真心话大冒险,可无论是成心还是侥幸都被南度机智地躲过,到了最后她妄图灌醉南度,谁知道南度没倒,自己先倒下了,第二天在酒店里醒过来,才知道什么叫做“羊入虎穴”。 “敢情你们队里还不让人探亲了?” “原则上来说,是不允许的。” 她快要疯掉了,在南度离开的时候还缠着他问到底在哪儿,南度捧着她的脸,她以为他终于心软了要说点儿什么,谁知道他说,“再见。” 然后还替她把衣领子往上拉了一点,意味不明地低头看了一眼,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那一处肩胛上有一块淤青,正碰巧今天穿的衣服是大领口,挡都挡不住。 她一手提着衣服,一手抓着南度问,“你去的地方有电话吗?” “通常来说,”南度牵着她,“没有任务,不训练的时候,都可以玩手机。” “那就成,”她想了想,“能联系上你人就行。” “可是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玩不了手机。” “……” 就这么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人没有看够,反倒是噩耗知道得不少。 ============ 南度走后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探问不出个究竟来,都快要绝望了。 十二月入了冬,她裹着大棉袄,去附近的超市买生活用品,路过零食区的时候没忍住,买了一大袋零食回去。 回去的时候,楼道狭窄的空间内她碰见一对男女正在靠墙深吻,她当时给吓得赶紧转过身佯装下楼,不得不说,世风日下,现在的学生都这样开放了。 “牧落?”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她脊背僵住,转过头特别尴尬,“顾程尹,真巧。” 顾程尹和那姑娘道了别,走下来看她,她左手提着一袋零食,右手一袋生活用品,其中大多数都是姨妈巾,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赶紧拿到身后,“又换了一个姑娘嘿!” 顾程尹不理会她的揶揄,耸耸肩,“你住几楼?” “六楼。” “我在三楼,刚搬过来,以后是邻居了,有什么事儿别客气。” 她连连点头,“行行行,不会客气的。” 说着她特别小心地从顾程尹的身边走过去,顾程尹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她回眸看他,他黑色的眼眸子看不清底色,她警惕地收回手,后退一步,“有事吗?” “我那天见到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是你的男朋友吗?” 牧落就看着他也没说话,问题很幼稚。她牧落很少和男生有什么来 分卷阅读115 往,可不就是男朋友吗。 顾程尹像是聚了一口气才说,“我刚开始入学的时候见到你,觉着你这人挺装的,不把人放在眼里,打交道也是淡淡的没有情绪。” 牧落活了二十几年了,头一次被人说装,一时觉得新奇,问道,“然后呢?” “然后?”顾程尹自嘲地笑了,“后来慢慢地才发现你这人对自己讨厌的人,全都是这种态度,比如祝岚,又比如杨琪琪。” “所以你从一开学就是这种态度,是不是你从一开学就特别讨厌我?” 牧落觉得顾程尹的智商是没有问题的,但可能情商不太高,她的确从一开始受到了姚陆然的影响略微有些排斥这类人,甚是很反感有人动不动就调查她的背景,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心也会变,态度也会变,她后来没有那么排斥他了,可他却把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说多了都是枉然。 她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讨厌。你别想这么多。” 顾程尹呆愣了一下,她赶紧上楼。 一进门,就看见姚陆然围了一大堆的零食边吃边抱着电脑看电视剧。 见她也买了特大一堆零食,双方都愣了。 屋子里没有暖气,她穿了一条睡裤就往被窝里钻,被窝被姚陆然暖得很舒服,她把买来的所有零食都倒出来,两个人发誓今天要把它们全部解决完。 “我刚在楼下碰见顾程尹了。”她塞了一把青豆在嘴里。 姚陆然也往嘴里塞了一把,“他一有钱人,没事儿往我们这贫民窟里钻什么?” “他和他的小女朋友在三楼租了一间房,我估计以后来来往往碰见的几率不小。” “……你以后上楼得小心点儿!” “咱不带怕的!” 被姚陆然这么一说,她还真给留下心里阴影了,平日里都是三步并两步直冲六楼,路过三楼时跑得最快,就像是有鬼追她一般,100米冲刺都比不上那速度。 时间久了她就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偶尔遇见了顾程尹人家都特别有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她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圣诞节的那一天她给南度打了个电话,对方并没有接,南度已经有一两周没有和她联系了。 她站在窗子前看着百家灯火,姚陆然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一个人在家,开着电视机也不知道看什么。 学校里圣诞节有活动,都是大一大二的学生举办的变相相亲晚会,打着圣诞聚会的幌子邀请她到场主持,在极力的起哄之下她只好答应,她提前了三个小时到达会场,场子里已经有不少的人开始忙活,她瞧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偶尔替别人出点儿力,指挥现场,时间很快就过去。 到了开始晚会的时候,她上台致辞,照着稿子上的念,念完后她就听见有一群人起哄,她看过去,是一个男生当场亲了另外一名女生,女孩子脸皮薄,低着头不敢说话,她站在台子上开玩笑,“很好,大家今晚就和这位同学一样,不要客气,尽情释放自我。” 一阵哄笑后,她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把所有事情都交给顾程尹,自己回出租屋睡觉去。 顾程尹知道理由后,答应得特别无奈,“别啊,今晚还有你的主场呢。” 她狐疑地问是什么事儿,就看见一个小男生走了过来,看上去还挺有料,她瞬即明白过来,无语地看着顾程尹,顾程尹抱着一堆文件资料,“牧主席,您桃花多得在下佩服。” 顾程尹能说出这样的话,着实给她惊讶了一把,她想着顾程尹是不是真的释怀了,那个小男生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牧主席。” 全部的视线都向她看齐,她私底下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所有人都看着她,就像个珍稀品种。 这个男孩子她有印象,是个人精,哪儿人多钻哪儿,和人打交道说话的本领也是一流,几个部长都来给她说,要是明年换届,可以推荐他。 她性子淡,除了工作的事儿,都很少在人堆里打转,她一直在想自己能侥幸胜过顾程尹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自己能力更胜一筹,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对她的评价,都说她难接触,心傲,没有副主席好说话。 她就纳了闷儿了,也没人来和她说话,怎么就知道不好说话了。 大概是流言旺盛,连带着她也这么认为了,也就觉得这位小伙子勇气可嘉。 牧落:“怎么有事吗?” 男生笑了一笑,“我叫何蔚,是计算机系的,纪检部。” 她微微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而一旁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操着一口河南话,大吼一句,“小盒子喜欢你!” 她相当淡定地忽视那些人,看着何蔚,何蔚说,“我刚来学校的时候看见你被一群部长簇拥着走过那条学子大道,当时就觉得你特别威武,也觉得你很漂亮。” “就是……就是……” 何蔚突然就结巴起来,身后的人都在鼓励起哄,何蔚羞涩地笑了,她突然有些不忍心,害怕他说出来的话遭到自己的反驳,于是她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你也可以这样的,加油。” 然后她回头给顾程尹交代,“那话筒也是人赞助商的,记得和音响一起还了,我先走了。”走的时候冲何蔚笑了笑,在场有些唏嘘,有些议论,可她不管,也管不了那些人的言论自由。 “牧主席!”人群里突然就传来一道高声,颇有些看不过去,想要为何蔚鸣不平。 她皱眉转过身,听见对方说,“何蔚还没把话说 分卷阅读116 完呢!让他把话说完成吗?” 好的,她的苦心没人理解。 何蔚感激地看了那哥们儿一眼,然后追上来,“我送你回去吧。” 私底下解决也不错,她同意了。 何蔚应该是想给她送到五栋楼下,她没声张自己搬走了的事儿,就一路走到了宿舍楼底下,何蔚挠挠头,说,“我那哥们儿不懂事儿,主席你别介意啊。” 她笑了笑,“没事儿。” 她被攻击的多了去了。 “我之前说那么多,其实就有一事儿我想弄明白,”何蔚直接了当地说,“大家都说副主席和你……就有那么点儿关系,我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最后一句问得小心翼翼,她却果断摇头,“顾程尹最多和我是同班同学。” 何蔚听后松了一口气,然后笑得特别开心,“那没事儿了学姐,您进去吧!” 都改口叫上“学姐”了。她当然不会进去,于是笑眯眯地说,“你先走吧,我就站这儿看着你走。” 何蔚当真就走了,等到他走后,她才转头往着校外走。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碰头。” 她不过才走一两步,就看见了一道娉婷的身影,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帅哥。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那女的,撩头发风情万种的,除了祝岚还能有谁? 她眼睁睁地看着祝岚和那小帅哥吻别,心底里就没个好念头。 这年头,绿茶太多,就不久前还给她男朋友递电话号码,才这么几周的功夫就勾搭上了新人。 她想拆散她,她就偏偏不让她好过! 她阴鸷地盯着那对身影,几步走过去,大声道,“哟呵,班长回来啦?” 祝岚没料到她也在这里,到了吃了一惊,而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帅哥,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她连杀人不眨眼的犯人都不怕,更别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当时就说,“班长又换男朋友啦?这还不如上一个呢。” “你!” 祝岚慌张地看了一眼那小帅哥,小帅哥脸上从疑惑变成了惊愕,牧落见着这脸色也就仅仅限制于惊愕时,又悄悄对着祝岚的耳边说,不大不小正好小帅哥也能听见,她说,“这一个也那个了?” 祝岚瞪大了眼睛,她挑衅地看着她,笑意盈盈,“还没呢?那就是还不够格儿啊,小帅哥,要加油啦!” 小帅哥终于被她的话激得愤然甩手而去,祝岚拦都拦不住,倒回来二话没说冲着她就是一巴掌挥过来。 牧落眼疾手快,朝后躲开了,“生气了啊?” “牧落,你就这么得意是不是?!从一开学抢我铺位起你就没打算和我过得去是不是!” 牧落的笑也渐渐冷了,她的眸子里有轻佻的神色,那是她在曾经面对最不屑的敌人时的惯有态度,她说,“到底谁和谁过不去?祝岚,之前那些小事儿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就你给我男朋友递电话号码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有之前奖学金的事儿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以后看见我了最好离我远点儿,要不然我这性子你也知道,干出点儿什么事儿轰动了学校,你也别哭着来找我要理,在我这儿,我干的事儿都是对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明白吗?” “你别以为自己很厉害,你也别以为我会害怕,坦白了讲,我就是讨厌你,你说我给你男朋友电话号码,可你不也腆着脸当着一套背地一套勾引我男朋友吗?顾程尹明明就喜欢我,要不是你,我们怎么可能会沦落到分手的境地!” “姐姐,您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就冲着顾程尹和你分手后找新女朋友的速度,您也不可能入了他的心好吧?凭什么就怪我一人儿啊,你丫不去怪他的现任女友来怪我,活该自己和顾程尹分手!” 她说完就想走,祝岚气得上前拦住她,提高了声音,“牧落,你不觉得你特犯贱吗?!顾程尹当初一直喜欢你,要不是你若即若离吊着别人胃口,怎么可能会让我趁虚而入?!顾程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死心地勾引他,自己有男友了还和他来往频繁,你不是犯贱是什么?!” 路过的不少行人都侧头看了过来,她嫌丢人,可又觉得祝岚实在是欺人太甚,这姑娘三观不正,看谁都是情敌,她无可奈何,冷笑一声,“您说得都对,自己没本事留住男友把错误怪别人头上了,这本事,我倒是佩服得很。” 她不多做纠缠,转身又想走走,谁知道祝岚不依不饶地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腕,“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错怪你了?顾程尹和我分手不是因为你吗?他现在的那些女朋友有哪一个他是真的惦记上了的,他一直在你身边没离开过,你有男友也不会和他保持距离,说你犯贱,怎么还冤枉你了?” “你撒手!” “不放!” “有意思吗你?”她怒了,一把推开祝岚,说实话,她不想打女人的。 祝岚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她们都快争执到行人道上来了,引起了高度的注意,牧落真的觉得脸都丢尽了,祝岚大概是分手了心里一直不痛快,这下死缠着她倒让她后悔刚才招惹了这一位姑奶奶,路人都看了过来,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再说一遍,我有男朋友了,咱俩不可能!” 祝岚被她厚脸皮硬是给弄得懵了一下,牧落赶紧跑,奶奶的,女人太可怕了! 回了出租屋她就关上门,坐在房间里的姚陆然呆呆地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有变态追你啊?” 差不多……惹上一瘟神! 姚陆然翻了 分卷阅读117 翻手机,“学校论坛可炸翻了啊。” “嗯。” “你和祝岚吵架的照片都传上去了,你说能有什么事儿!” 这下换她懵了,夺过手机,翻看着,大多都是“女神暗恋学生会主席未果,大闹宿舍纠缠不清”。 她一路走回来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光评论就有一百多条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替她伸冤或者为这事儿加油助威的。 在她看到有一个网友竟然还对这一段提出“真爱”论后,她忍了一个晚上的粗口终于爆了出来,“你大爷!就一神经病!” 姚陆然的兴趣很大,“我以前一直以为祝岚喜欢的是顾程尹,所以和你过不去,现在想想,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滚!” “怎么回事儿?”姚陆然抱着枕头就要听故事,她脑袋乱成一锅粥,根本组织不了语言。 “就那么回事儿吧,咱俩今晚差点儿就打起来了,我要不说这个,她一准儿能缠我一个晚上!” “真爱嘿!” 她怒吼,“你找死是不是!” 她特别郁闷,就她到家后的半个小时以内,就有好几个会里的人来问她,其中的几个关系好的部长也来“慰问”她,甚至连以前的老部长和秘书长都跑来嘲笑她,她直接撂了手机不看了,对着姚陆然的嘲笑就是一阵撕掐。 一个小时后,姚陆然告诉她,论坛被黑了。 她欣喜地再次上论坛,果然跳出来的全都是广告的页面。 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壮士。 一觉醒过来,她想起今天没有课,就慢吞吞地下楼去买早餐,姚陆然半梦半醒中说想吃豆浆油条。 她穿着人字拖就跑到人家小摊面前,现做的得等一会儿,她买了一杯豆浆坐在那里等,刷着手机消息全是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儿,尤其是老部长嘲笑得最厉害,说,“牧落你出息了!自己数数烂桃花有多少,就这一朵桃花我铁服!” 她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关了手机放桌子上,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顾程尹站在她的面前。 “这么早?”顾程尹随意地在她的对面坐下,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主席现在可出名了,昨晚我们的晚会主心骨就全是你的八卦。” 全知道啦! 她捂住脸,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何蔚是计算机系的,我没想到他的技术这么黑!昨天晚上看到消息后,回头就给学校的论坛黑了。” 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才大一就这么厉害。可惊讶归惊讶,能有今天的事儿,全都是因为她眼前的这一个,她问道,“你和祝岚都快三年了,怎么就突然分手了?” 顾程尹对这个问题毫无防备,她瞧他准备躲闪,又说,“昨晚咱俩吵架全是因为你,你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这委屈白受了!” 对方愣了一下,想得通其中的道理,顿了一下,才缓缓地说,“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这女孩子不错,可是后来……” 她睁着惺忪的眼睛等着他的下文,可偏偏他又说不出来了,她狐疑,“后来呢?为什么要分了?” “没感觉了,就分了,”顾程尹说,“一段感情最忌讳的就是用情不专,她心中已经认定了我喜欢你,就算是我告诉她我喜欢过她,她大概也不会信的。” “怪我,她到最后越来越痛苦,一个好好的女孩子,都快要崩溃了。” 牧落恍然大悟,忽然就不怪昨天晚上祝岚的莫名其妙发疯了。 “算了,不和你们计较了。”她提着自己的油条,往楼上走去。 回去的时候南度正好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她对着手机笑得灿烂,接起来时却是语气不善,“怎么还知道自己有个女朋友啊?早干嘛去了?” 南度在那头笑了,“这不一有空就给您打电话了吗?” 她最近被许多事儿缠身,自从谈恋爱后似乎绯闻桃花比以往多了些,于是她轻咳一声,拿捏着腔调说,“你现在可得好好珍惜我,就前几天还有人给我表白来着,人家黑技术黑科技,搞不好我就跟人跑了。” 南度在那头沉默了,感觉得出他那边四周很安静,大概是个无人的地儿,她仔细听动静,想辨别那边的情况,南度就发话了,“对方怎么样?” 她差点吐血。 你女朋友让你好好珍惜他你却问对方这个男人怎么样,好样的!牧落闷声说,“我瞧着还不错,年轻有为,帅气多金,有能力有本事的,还能一直陪我!” 说完她就后悔了。 她和南度也许最大的遗憾就是分隔两地,她的心中有些小脾气,可也没有怪过他,南度听后一直没说话,好不容易能通一次话,都舍不得挂掉。 她赶紧补了一句,“就是身材没你好,怎么办啊,我就喜欢身材好的。” 那边终于笑了,“我的荣幸。” 她又扯开话题聊别的,也一直竖起耳朵听那头的动静,她希望能听出什么。 “你们那儿环境挺艰苦的吧?” “习惯了,还好。” “有没有在缅甸的时候差啊?”她又试探着。 南度满嘴跑火车,“缅甸那地儿不安生,咱国土上随便搁一块地儿都能好好过日子。” 机智到她都不知道问什么好了。 “训练的时候别受伤了,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我还在乎呢。” 她上网查过特种兵训练的项目,那么多,那么累,逛帖子的时候她还看到有人在训练的时候就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都是人,不是没有极限。那次他受伤算是把她吓到了,在缅甸的时候都没有被吓得 分卷阅读118 这么严重过。 南度开玩笑着说,“这我哪儿能保证。” “改天我就去给你求个平安符,下次托谢司令给你带过去。” 南度无奈地笑了,“哪儿那么夸张,我尽量好不好?”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那边一声巨大的爆破声,接着是有人说话的声音,不是中文,可她却能听懂那些凌乱的话语。 大致是——“那边出事儿了!” 她凝住了呼吸,“你在缅甸?” 那些语言她太熟悉了,那个时候她的身边有太多的缅甸手下,她是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学会的简单的缅甸语。只是她没想到南度会在缅甸。 在那个地方,除了许由山和钟婼新背后强大的武装势力不断挑衅着云南边境以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让南度的队伍出动。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出事儿了。不是许由山就是钟婼新,可是许由山在她离开的那一年势力就大不如从前,倒是钟婼新。 南度语气有些急,“落落我先挂了,你别多想,以后打给你。” “是不是钟婼新……”她着急地话还没说完,南度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她心神不宁。 都已经去了缅甸,那这事儿准没有跑的。 如果是当年的旧势力,岳厘不可能不知道,她想起之前岳厘给过自己联系方式,就在手机里却一直没有联系过,她赶紧翻出通讯录,姚陆然已经醒了,开门后见到她满脸的惊慌失措,问道,“你没事儿吧?” 牧落摇摇头,走出去找了一片空地,给岳厘打电话。 岳厘贵人多忙,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没接,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等了一会儿,又给岳厘打过去,总算是接通了。 “牧落?” 岳厘大概没想过她会给他打电话,还以为是想通了投靠他,说,“怎么,想通了?” 牧落第一句就击败了他的妄想,“不是,我找你问个事儿。” 岳厘不爽,“问吧。” “缅甸那边又开始活动了你知道吧?” “你怎么知道的?” “甭管我怎么知道,”牧落看了看四周,“你告诉我,钟婼新是不是吞并了许由山。” 岳厘那头顿了一下,觉着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就说,“是,但这只是钟婼新一个想法,并没有实现,这几年一直活动在缅甸,还没有进入到国内,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有进入国内?”她喃喃着,没有进入国内,那么让南度去缅甸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想不通,岳厘又说,“我们一直处于观察状态,没有动手,你是不是想回来和我们一起干?” “不是。” 岳厘:“……你找我就说这些吗?” “是啊。” 岳厘直接给她挂了电话。 想不通的事情她偏执地想,实在是想不通了,她也就放弃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恍恍惚惚,当年的事儿,不都完了吗?缅甸还会有什么势力能够比得过钟婼新,让南度亲自出手? 想不通想不通。 她上课的时候对着课本神游,老师讲了什么全都没听见,三节课下来她的书上干干净净,姚陆然很惊奇这种现象,“现在的学霸们都已经不记笔记,纯靠脑子了吗?” 她心头堵得不畅快,连着好几次元旦准备活动上都骂了人,也不是特别凶,就是笑着骂的时候,片脏字不带地损人,正好又恰逢她骂的那几个都是男生,于是就有流言传出去了,说主席现在都看男的不顺眼了,该不会真的是…… 她对谣言向来置之不理,这次同样不理会,就是见到了祝岚,换成她绕道走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就这样等了许久,也还没是没等到南度的电话,时间过得长了,她又觉得等了其实是没用的,南度什么都不会说。 元旦过后,天气就越来越冷了,她现在都不敢去老板娘的餐厅了,据说是沈迟要闹“革命”,在老板娘的餐厅旁边开了一家特别洋气的西餐厅,请的都是米其林三星主厨,生意一日盖过一日,气得老板娘好几周都没有理沈迟。而她每一次去餐厅打工的时候,沈迟就跑过来游说让她过去帮忙,他出双倍工资。 她不能说自己没有动心,谁都喜欢钱的。可是和老板娘的友谊在那里,她不能不厚道。 老板娘现在看到沈迟就那扫帚赶,沈迟几次都朝她哭诉老板娘太残忍了,她当时就回了一句,“谁让你自作自受抢别人生意?” “那能怪我吗?”沈迟说,“她非得说我有本事投资没本事经营餐厅,还和我打赌谁赚得多,现在输不起了我倒成了罪人。” 牧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这就是你追了别人三年还没上手的原因。” 沈迟一碰老板娘的事儿就特实诚,特傻气,她瞧着也是觉得这很不争气,可她做不来媒婆,就只能沉默。 老板娘叫她去餐厅结工资的时候,她在路上接到了李楠的电话。 李楠在她的眼里,奸商的定位是没跑的了,可同时在她的眼里,也是一个金主,贼能挣钱的那种! 她接电话接得特别愉快,李楠还是老样子,在说事儿前给她绕了一大圈的弯子,最后绕到了正事儿上。 “我这儿有个大单子,你来帮帮我呗。” “不是有段晖吗你。” “段晖和她媳妇儿度蜜月了,哪儿能想起我一个孤家寡人啊?” 牧落嗤笑,“我瞧着,您那口才哄人的本领也不错,自己上吧。” 李楠特别直接,“你要是帮我把这单子谈成了,我给你百分之一 分卷阅读119 的利润。” 她心头一跳,“才百分之一,您这……” 李楠这才慢悠悠地说,“这笔单子,是三千万的价格。” “成交!”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她已经穷得快吃不起饭了。 第五十八章 缅甸 李楠说的大单子,无非就是让她去搞定几位大客户,这几位客户都是上海人,去北京谈合作,李楠不招待,反而让她自费回北京去招待着,她带着满腔怨气登了机。 她就负责带着几位客户去吃吃喝喝,把客户哄得开心了,也就在合同上签了字。 关键就是这吃喝玩乐,要服侍得一般般,客户指不定在签字的时候还会犹豫一番,可若服侍得好了,没准儿人家还没玩够,就先把合同给签了。 李楠的意思,是要她三天内拿下这单子。 她为了钱也痛快地答应了。 下了首都机场李楠就把客户的电话给发了过来,她还没到家就先给人客户打了过去,一开口就是谄媚热情的话,“杨总,您好,我是李总的新助理,叫牧落,您可以叫我小牧。” 对方也和她客套了一下,她继续说,“这北京城啊,吃的喝的,玩的乐的,我都门儿清,李总交代我要好好地陪你们玩儿几天,那咱们就不谈合作,就好好地玩儿,您看怎么样?” 那头高兴地说“行”,她一边客套的同时,一边想着怎么找李楠报销,一定得自己也得吃好玩好,才不算亏了。 杨总和其他的几位合作商有几个是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笑起来颇有些油腻,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第一次见面最基本的握手礼她就被占尽了便宜,手心里湿漉漉的全都是汗液,她悄悄地揩在酒店一旁的柱子上,想不过为什么李楠要同这些人合作。 “看不出来小牧这么年轻就当了李总的助理,后生可畏啊。” “李总有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助理,可比我们这些老头子会享受啊。” 她明面儿上笑得特别开心,“杨总拿我打趣呢。” 首当其冲的就是故宫博物馆,圆明园,房山周口店,大到什刹海八达岭颐和园,小到怀柔红螺寺后海北京小吃,第一天她踩着高跟鞋走到腿断,第二天就学聪明了,跑到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双北京老布鞋,走得相当畅快。带着那群人去玩儿,有的地方她也没去过,就那群人想去,还一个劲儿地问她,“小牧你去过没啊?” 去过,当然去过!您说的我都去过!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混着一些看似特别地道的讲解,哄得那群人深以为然,夸她是个玩乐的行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去的是味香居,那地方她垂涎很久了,环境一流,菜色菜品一流,价格也是一流,拿去宴请这几个合作商也不算失了体面。 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李楠特肉疼,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她跑到洗手间接起来,李楠第一句话就表达了他强烈的不满,“你们吃金子了?我那张卡就两天没了五万,我求您了,您能赶紧把这单子给办了成吗?” 牧落回答得理所当然,“李总,俗话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点儿钱花出去,那赚回来的钱可不止这点儿数呢,更何况,我这儿上上下下怎么说也有七八个人呢,这订酒店要钱吧?旅游门票要钱吧?吃饭要钱吧?吃饭的时候选个好的餐厅要钱吧?我替你给他们送礼物要钱吧?这中间还有女性呢,都是奢侈品的主儿,我不给人点儿像样的礼物,您说的过去吗?” 李楠大概是受不了她的厚脸皮,“牧落,这单子你要是搞不定,别说提成了,就是这五万,我也得按人均比例找南度算账去!” 一提南度就戳中她的软肋,她说,“怎么那么小气呢!” 李大BOSS下命令了,“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办不成,你也甭想平安回上海了。” 原来李楠平时都这样训员工的,她握着手机满脑子地想办法,那群人刚才还商量着明天去承德,那模样哪里有半点诚心办合同的样子,都是揣着花别人的钱不是钱的心思,不要脸地赖着呢! 就着架势,她怕自己把人给陪好了,到时候人又觉着她好欺负,一句“我们还得请示上面的人”就把她给打发了,到时候李楠真去找南度了,她面子往哪儿搁? 哆哆嗦嗦着回了包间,里面的人吃得正是畅快,见到她来了,田总招呼着,“小牧快来,杨总刚刚还在说你呢。” 她笑得特虚伪,“哦?说我什么?” “说你人美脾气又好,”田总哈哈大笑,“杨总今年还没结婚呢,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她愣了一下,瞥了一眼杨总,继续虚伪地假笑,“田总您又说笑了,我男朋友人在上海,咱俩还打算明年毕业了就结婚呢。” 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问她,“这么年轻就结婚,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着急了?” “哪能啊,我男朋友大我好几岁,都有自己的事业了。” 再问就涉及到别人的私事儿了,大家都是知道适可而止,话题也就停在那里,开起了玩笑,“哪家的老板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小牧这样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儿?” 她迂回地客套,倒是杨总坐在她的旁边,问了一句,“小牧的男朋友是混哪家的?” 这话给她听了去后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笑了,一撩头发,说,“吃军饷的。” 杨总油腻的脸上愣了愣,她觉得这笔生意谈不成了。 可形式还是得要有,她倒了一杯酒站起来,说,“各位 分卷阅读120 ,在座的都是和咱李总关系好,有生意来往的,我就是一小助理,代表李总的意思好好地陪各位,这几天我瞧着大家玩得开心了,我也对得起李总的交代了,今后在李总面前,就得拜托各位多替我美言几句。这一杯,是我敬大家的。” 一杯白酒下肚,辣得她嗓子生疼。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实不相瞒,刚刚李总给我打电话,关于这一次的建筑材料,又有一家公司降低了成本价来找我们合作,可大家都是生意场上时常有来往的,李总现在也挺为难的。我也知道在这儿不该说这些,所以这一杯,就当是我给各位赔罪的。” 一哄二骗三上吊,这事情真假后果如何都不该她去考虑,名义的事儿都是李楠去背。上次她给李楠计划的商场方案一旦生成,赚回来的不计其数,这几个老板不都是看中了它的商业价值才找上门的吗?一个两个为了提高成本价都端着架子,还真当他们找不到别的供应商。 一句话毕,在座的人们都略有沉默,气氛之尴尬,是田总站出来打圆场,“大家来北京一趟,小牧陪着大家玩了这么些天,这机会放在平时都难得,我们今天都敬小牧一杯,辛苦了,来来来……” 于是那单子就这么被牧落哄骗着拿到手了。 这几天被揩了不少的油,她讹李楠的钱也讹了不少,两者就当打平了。她拿着合同进了李楠的办公室,上上下下的人都盯着她,认识她的人不多,见她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也都是窃窃私语。 牧落开门的时候特别豪气,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耀武扬威地开了门,进去的时候发现李楠腿上坐了一姑娘,那一身的巾帼气质,不看便知道是谷心然。 她脚底一个旋风就关上门出去了,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儿拖沓。 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么多人都盯着她了。 要是想象力好的人,这时候好几个故事的版本都能编得出来了。 这年头,南度不在身边,处处都是卿卿我我。 她吐了一口气,秘书给她端了一杯水,她拉住秘书的衣角,问,“你刚怎么不拦我?” 秘书说,“实不相瞒牧小姐,我们也不知道谷小姐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不过李总的办公室有个休息间,可能谷小姐在那儿过了夜。” 她恍然大悟。 没过多久,谷心然就探出头,她眉头一挑,主动打招呼,“嗨。” 谷心然竟然朝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牧落,他叫你进去呢。” 她进了办公室,谷心然坐在一侧的沙发上佯装看书,她坐在李楠的对面,陷进软沙发里,甩合同的姿势一定要帅,“成了!” 李楠看了一眼合同,“什么时候回上海?” “今天下午,”她趴上办公桌,“什么时候给钱?” “十分钟后进你账户。” “得嘞!”她喜悦地站起来,将椅子摆放好,“以后要还有这种事儿,您尽管麻烦我哎!” 谷心然在一旁“噗嗤”就笑了,她意味深长地问道,“这位姐姐是干刑警的?” 谷心然点头。 她肃然起敬,“人民公仆,行啊!”怎么就和一奸商勾结了呢? 她赶下午的飞机,和李楠道了别后,就跑回家拖着行李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顺便打理了一下院前的花,颇有些舍不得。 这一次回来匆忙,整天忙了也累了,没有联系盛乐陵,她走的时候也没告诉她,上了飞机没几个小时就到了上海。 下飞机后银行提醒自己的账户中多了三十万,心情大好,拖着行李就要快飞起来。 回到学校后,她才发现不少人都在找她。 姚陆然,顾程尹,甚至还有祝岚。 她就不明白了,“祝岚找我干嘛?” “估计是被劈腿了,要追杀你。” 她轻嗤一声,有钱了她可以暂时什么都不计较,“那你找我干嘛?” 姚陆然收起了零食,捧着自己的脸蛋朝她撒娇,“下一周集体停课,学校有公开展示活动,反正没我们的事儿,咱俩去旅游呗!” 她整理衣服的手顿住,“旅游?” “对啊!”姚陆然说,“大学怎么能不旅一次游呢,就地方我不好定,你给定一个呗。” 这意思是她不去还不行了,她笑着说,“行啊,旅游呗。” “不如往国外走走?” 牧落的神色更加深沉了,“行,”然后又说,“咱都是学生,经济有限,要不去周边的国家吧?” 她转过身对着姚陆然说,“不然去缅甸怎么样?” “那里靠海,有海滩还有宝塔,关键是物价不高,能随便逛街吃东西。” 姚陆然毫无察觉,“行!咱俩隔天就去跟个旅游团。” 说完姚陆然兴奋地去计划了,她低下头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 姚陆然是在临行前才突然意识到,缅甸是个危险的地方。 她当时拿着护照,拉着她,“没事儿,那地方老百姓可比坏人多得多,咱跟着旅游团,不会有事儿的。” 于是就这么半拉半哄地让姚陆然上了飞机。 想着未来的几天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她顿觉困倦,在飞机上睡了许久,睡到一半的时候,姚陆然疯狂地摇醒了她,“落落,我刚看见一缅甸空少,帅死了!” “……” 下了飞机,导游安排她们入住酒店,酒店是热带雨林的风格,阳台旁边就有一片原始风格的游泳池,导游召集大家去海滩的时候,姚陆然开心地换 分卷阅读121 上了裙子抹上了防晒霜,见她瘫在床上,“大姐,集合了。” 她半眯着眼睛,声音绵软,“我昨晚没睡好,你去玩儿吧,我待会儿来找你。” “那你快点啊。” “咔嚓”一声关门的声音传来,她蓦然地睁开了双眼,神色清明。 久违了。 她带着一顶鸭舌帽低着头走出了酒店。为了防止被人认出,她刻意把自己传得严严实实,长衣长裤,模仿着缅甸女人的规矩。 从曼德勒到腊戍,她不记得自己坐了多久的车,中途走走停停总有一群士兵上车搜查证件,那一辆车里有三个非法入境的,被查出来后带走了,她拉低了帽子。 她落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缅甸这个地方,但凡是中国人,到了夜里都不能太猖狂,她找了一处住宿,关好了门窗锁上了门。 她如果没有猜错,南度一定在中缅边境。 窗外传来阵阵的吵闹声,尖锐的吵架过后是枪支走火后的一声巨响。 她神色一肃,快步走到窗边,轻撩窗帘看着外面,有人倒在血泊中,也有人仓皇逃跑。 今晚警察又有得忙了。 她走下楼,找前台的老板要了纸巾,用缅甸语问着老板发生了什么,老板是个地道的缅甸人,说的缅甸语又快又难懂,她艰难地听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想清楚老板说的是,“又死人啦!” “又?”她说,“我来缅甸时有人告诉我,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暴乱,是真的吗?” 老板说,“是果敢,果敢老街市。”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也死人啦?” 老板点头,“死了十几个,发生了大爆炸,有一群中国人去帮忙。” 她嘴角牵出了一丝笑意,“中国人?都是游客吗?” “看上去挺正经,反正不是偷渡客。” “那就好,我能睡个安稳觉了。”她随意客套着,道了一声谢谢就上楼了。 姚陆然给她打电话问她去了哪里,她说,“我在外面玩儿呢,你别担心,很安全,你在酒店记得别出门,出门也别带钱包,知道吗?” 正在说话间,就有一个电话提醒她打了进来,她拿下来一看,心猛地跳了一下。 “不和你说了,我这边快找不到路了。” “那你注意安全……” 挂了姚陆然的电话后,她赶紧接起另一个,“喂?” 那头是他有些愉快的声音,她想,他大概愉快不了很久了。 “在干嘛?” 她躺在床上,也不打算隐瞒,“和同学旅游呢。” “玩得开心吗?” “并不,”她说,“才来的第一天这里就发生了枪乱,挺无奈的,”她翻了一个身,“我上一周赚了李楠三十万,算不算给你长脸了?” 南度并没有在意她后来的话,她不用想也能知道南度生硬的语气里一定是皱着眉头说,“你在哪里?” 她没说话了,南度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在哪里?” 她盯着天花板,良久,才说,“你觉得呢?” “牧落你不要胡闹。” “我只是想清楚事实,”牧落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你会去缅甸?缅甸只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出动的不是吗?” 那头只要南度喘气的声音,她感觉出他在奔跑,她说,“你不要来找我,南度。” “你在哪儿?” “南度,我很快就会离开的,你……” 南度终于加重了声音,“你在哪儿!” 她举着电话,半天没回答,可等到再次开口时,声音却颤抖了,“腊戍……玉河宾馆。” 说完那头就断了线。 她愣愣地收回电话后,在那里坐了许久。 她离开这里已经太久,已经不知道钟婼新的眼线探子有多少,她只想确定自己心里的那些莫须有的想法,身涉险地,忘了自己的安危。 南度连夜赶过来,她睡了一觉,醒过来时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之中她以为自己是在南度家的床上,等到意识彻底清醒过来时,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这里是缅甸,又有谁会敲她的门。 第一个意识进入头脑的时候,她以为是钟婼新发现了自己,相比较于南度,她的大脑更愿意相信这是钟婼新。钟婼新的部下有许多都是当年老杜头手下投靠过去的人,能认识她,也不奇怪。 为了以防万一,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尖锐的匕首,躲在门背后,伸手拉开了门。 没有人冲进来。 一双指骨分明的手指抓住了门沿推开了门,小指腹上有一块特别小的伤疤,她松了一口气,扔掉了匕首。 南度也发现了她,小小的空间里两个人谁也不动,看着对方,就像是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她不肯服输,他也不肯原谅。 她来缅甸的时候想过,这里是钟婼新的地盘,她迟早会发现她,而她唯一能做的,是不能连累到姚陆然。她来时没有多少行李,离开那家酒店的时候全都带走了,她如今在这里,以身犯险的目的,也不过是想知道钟婼新会不会对南度下手。 她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要乔装成游客进入缅甸境内,为了侦查,还是为了任务?她问不出来,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的,关于他,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在为什么样的事情拿着命去拼,又在为什么而捍卫着自己心里的底线。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在他们的庇护下,简简单单生活着的万万千千的普通人之一。 他的下颚处有一块小小的划痕,新伤。不知道是树枝刮伤,还是刀枪 分卷阅读122 无眼,她看了最终还是败下了阵,颓丧地低下头。 “怎么又受伤了?” “你不知道你有多危险吗?” 南度的话和她的话同时响起,她抬起头,他突然上前抱住了她,抱得特别紧,紧到她喘不过气,她听见他说,“你不该回来。” “南度,”她轻轻地说,“我很担心你。” 说完她的眼眶就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自己总是情绪容易脆弱,也总是变得有了安全感。 她在许多年前这个城市的一处房屋顶上问他,他是中国人吗?可以带她回家吗? 后来他真的带着她回了家。 有了家了,就有了依靠。 ======================= 南度强制着带着她离开了,她被带到了云南的军事管理区的家属大院,暂时被安置在一处房间里。 军人的房间大多都很整洁,她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些起草的字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她无聊得仔细研究,翻来翻去地看了大半天,最后索然无味地靠在椅子上。 南度的房间。 这地方进进出出的有很多军事车辆,训练的口号声透远远地过厚厚的墙壁传来,她踮起脚往外看去,却正好看见站在不远处和另外一名军官说话的南度。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南度朝这边看了过来,她赶紧蹲下身。 靠着墙壁,她郁闷地吐了一口气,手机上显示的是姚陆然打来的电话,这里士兵训练的声音有些大,她怕姚陆然想多,而更大的原因其实是她没勇气告诉姚陆然自己已经身处中国境内。 她在屋子里溜达了几圈,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就出了房间去找南度,南度已经不在刚才站的位置,她看了一眼也没找到人。 她知道家属身处这个位置其实是行动受限的,但是她想找南度,告诉她她得回去找姚陆然,要是找不到,她就要直接走人了。 南度从远处走过来,她在门口静静地等着他,等到他走近了,说,“我朋友还在缅甸。” “她不会有事儿。” 她低头去踹那地上的石沙,“那我回去了。” “你的东西呢,我送你吧。” 她拦住他,抓着他的手,顿了顿然后说,“过几天……就元旦了。” 南度“嗯”了一声,她松了他的手,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意思,于是摆手,“没事儿,你替我拿东西吧。” 当初她也准备好了,知道南度这样的人不能总是能见得着的,可是人是贪婪的,她总是渴望了太多。 她就一个背包,轻装便行,南度提在手上有些滑稽,她绕过去牵住他的另一只手,说,“明年我毕业,可能就回北京了。” 南度握紧了她的手,微微笑道,“确定好了?” 她点头,“其实我想过,如果我当初没跟着你去北京,现在,大概是岳厘的得力助手。可就是因为遇见你了,接下来的日子才能过得平平淡淡的。” “你在这儿,怎么也得待上个一年半载吧?” 南度没有否认,把她的手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这地方风大,头顶上的直升机离地面很低,刮起来的风凌乱了她的发丝。 她笑了,“那要是以后咱俩结婚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你来这里住了?” 南度轻弹了她的脑袋,“那也是你毕业后的事儿,你能放得下自己的事业,跟着我来受这份苦吗?” “跟着你不苦,”她抓起他的手,再次放在他的口袋里,“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立马弃暗投明!” 南度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她感觉得到,却还是笑着同他开玩笑,南度顺着她的一头长发,这时有路过的军人军嫂,见了他们俩,说,“首长,嫂子长得真漂亮!” 她大方地笑着,南度颔首,“谢了。” “南队长什么时候结婚的?” 南度搂着她满嘴跑火车,“也没多久,新婚。” 她顿时心花怒放,看着南度的眼里就有小火花在闪烁,那军嫂见了,“这新婚就分开了,小两口也挺不容易,你看那姑娘,看南队长的眼神忒烈了。” 在南度看过来之前,她收回自己的眼神,那军官看见他手上的行李,“怎么?嫂子这就要走了?” 南度继续跑火车,“没法,家里还有事儿。” 她笑了,附和着点头。 送走那对夫妇后,南度开着车送她去附近的车站,路上就说了,“李楠告诉我,你一个人摆平了七八个老总,看不出来你挺有能耐的。” “那是,”她毫不客气地接受他的夸奖,“都是被骗着在合同上签了字,也不能全是我的功劳。” 可关键在于,李楠在后来告诉她,这是一步险棋,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拿出来使,要当时那几个人有人去核实,她就露了陷,到时候别人火上浇油,多宰你几笔钱,就有的哭鼻子的了。 但这些事儿她是一定不会给南度说的。 车一路开到了瑞丽的车站,她打算就在这儿等着姚陆然,准备打发南度的时候,南度却将她一眼看穿,“我给你买票。” “……” 小胡丧命于此,而姚陆然有人暗中保护,这样想想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可以担心,于是叹了一口气,败给了南度。 她买了车票,走的时候她有点舍不得,拧着南度好半天,最后南度实在没法将她推进了检票口。 ============ 姚陆然知道自己被她放了鸽子,这一次的旅游特别不顺心。 她给牧落打电话,这 分卷阅读123 丫失踪两天,最后告诉她,她在云南,在国境内,此刻准备返回上海。 当时她就暴脾气,一脚踏出准备迎接大海的她收回了脚,紧跟着就打包回上海了。 回上海后,牧落中途转了机,比姚陆然后落地,回房子的时候就看见姚陆然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她,开口就是,“您不是着急回来吗?怎么还没我快呐?” 她自知理亏,赶紧赔礼道歉,“您别生气,有话好好说,我请你吃一顿饭,向你赔罪好不好?” 姚陆然轻嗤一声,“别以为一顿饭就能把我解决了!” “先说说,您怎么就从曼德勒迷路迷到了境内的?” “把话说清楚了,再说说,中缅边境的那一片这么危险,您是怎么做到两天内还能毫发无损地回到境内的?” “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您是信号不好还是故意不接?我这是瞎忙活了?还是白操心了?” 她认真听训,点点头,“您说得特别对。” “甭跟我来这套,不说清楚,我可真生气了啊!” 眼见着姚陆然来真的了,她无奈之下只好说,“我遇见了一群中国军人,他们把我送到云南瑞丽,我自己坐车去昆明转机回上海的。” 她自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简直是天衣无缝。 谁知道姚陆然这姑娘今天的智商就像是开了光似的,双眼一眯,说,“缅甸境内怎么会有中国军人?” 她瞎掰了一个理由,“你不知道缅甸有游击队吗?” “你大爷,当拍战争片吗?!” 她含糊过去,哄了姚陆然特别久,姚陆然生气的也不全是她放了她的鸽子,而是自己花在旅游团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她哭笑不得,请她海吃了一顿。 吃饭的时候餐厅里播了一段综艺节目,她觉得很有意思,时不时地瞥了两眼。 而当盛荷子这一个新人以歌唱选手出现的时候,她震惊了,筷子伸到嘴边已经忘记了要张开嘴,脑子都是想的—— 那怎么会是盛乐陵? 很清新的淡妆,一如既往的高挑身材,是一个从由内到外,连骨骼都带着气质的女孩子,开嗓的时候惊艳全场。 当年她听她唱歌时总是无忧无虑少年时,如今唱了,又觉得那嗓子里多了几分世态的苍凉。 “盛荷子啊,”姚陆然回头看了一眼,说,“我挺喜欢她的,她这样的选手不多了。” 盛乐陵这不是第一次上舞台吗? 见她一脸迷茫的表情,姚陆然讽刺道,“说你不懂了吧?盛荷子她刚开始参加这个唱歌选秀节目的时候,说她自己没学过音乐,可到了真正开嗓的时候……震惊全场吧?后来不是传过新闻,说她和一导演吵起来了吗?我起初还以为是新人耍大牌,可谁知道后来一了解,竟没想到,是因为导演偏袒另一个选手,就那什么……你知道的,盛荷子当时就直接骂人了。” “听说还是一北京妞儿,就这脾气,没毛病!” 就是从那一天起,她一直关注着这个唱歌选秀的节目,她看着盛乐陵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竟然冲进半决赛。 学校里的事情依旧很多很杂,寒假即将来临,一年一次的换届选举开始了,不少的人都给她推荐何蔚,就连顾程尹也和她说过这件事儿,她也觉得何蔚不错。 她去年竞选的时候,反转局势的事儿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就说了,“我这是小众,不能算。” 还真不能算,当时她哪里会想到自己走了狗屎运?没有那个目的,也就没有那些心思。 许多人这个时候都开始围着她打转了,希望自己能在其他办公室老师的面上说些话,她推辞不受,清廉得要命。 盛乐陵进入总决赛的那一天,她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那个时候盛乐陵正在化妆间,她故作轻松地说,“你要加油啊,我可是一期没落地关注你呢,你要是明儿真成了大明星,我可就靠你包养了。” 盛乐陵没有如同以往的自信,反而很紧张,吞吞吐吐一半天,最后在电话里悄悄告诉她,“落落,我的嗓子发炎了。” 当时她心就凉了,“怎么会突然就发炎了?” “我也不知道,”盛乐陵都快急哭了,“我前几天还喝了那个……” 话说了一半盛乐陵就顿住了,她也愣住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了,这些事情,当真是脏得很。 盛乐陵的话里带着哭腔,“怎么办啊落落!” “你别急,”她脑子飞转着,“会唱沙哑的歌曲吗?” “我一开始就是走的中高音路线,这样的怎么会啊?” 牧落还想再说,就听见那头有人在喊,“20号,盛荷子,该你上场了。” 盛乐陵说,“落落,我完了。” 她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突然就不敢看那一档节目。 盛乐陵的落败,是注定了有一些事情的,并非是她不适合这个圈子,而是她长大的时候,曾经太过于依赖代明洋,还没有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盛乐陵在这一次的选秀之中,的确,过于突出了。不管是人气还是才华,相比于其他选手,都是更胜一筹。 她能想象盛乐陵等待这一次公平的机会有多不容易,人有巅峰时,便定有落败时。 当她在校门口看到盛乐陵的时候,她裹着一件大衣,冷得在原地跺脚,见到她了,开心地笑起来。 就是没有那份儿的热情与明媚了。 原来人真的会变的。 盛乐陵迎上她,看上去很开心,“你们学校真漂亮,我说在你们学校大门下 分卷阅读124 ,那的哥就给我绕了好大一圈,被坑惨了!” 她不是特别想听见盛乐陵用“惨”字去形容自己,她摇头说,“姑娘,你太傻了。” 盛乐陵看着她,突然就说,“我输了。” 她一愣。 盛乐陵叹了一口气,说,“就是咱俩打电话的那一次,我输了。” “比了两个月,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她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地说,“没事儿,万事开头难,以后会好的。” 很容易想象,姚陆然这姑娘见到盛乐陵是什么样的状态。 在她把盛乐陵领进那房子的时候,还没介绍呢,姚陆然就先是一愣,然后打游戏的手缓缓慢慢地停住,最后再缓缓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呆滞地看着盛乐陵,“盛荷子?” 盛乐陵礼貌微笑,“您好。” 姚陆然亢奋了,赶紧挤开了她,钻到盛乐陵的身边,“哎哟喂,大人物,大明星!坐坐坐……” 牧落特别唾弃姚陆然这幅皮相,太谄媚了,太猥琐了! 姚陆然使劲儿擦着椅子上的灰尘,下一秒就听见她要死了来一句,“比赛完啦?拿冠军了?!” 语气里的期待和兴奋在此刻却特别伤人,牧落惊愕地上前就要捂住姚陆然的嘴,谁知道盛乐陵却并没有介意,说,“没……。” 姚陆然缺心眼,拿开她的手就说,“为啥?!我还和人打赌你是冠军来着!” “你少说两句能死不成?!” 盛乐陵会意一笑。 姚陆然终于察觉到了不妥,顿时觉得尴尬了,挠挠头,说,“我……我这人一向心直口快惯了,你……你别介意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 “可是怎么败了呢?” 牧落头皮发凉。 盛乐陵一撩头发,“那天嗓子状态不好。” 姚陆然多精,人好好一嗓子说不好就不好,人生经历但凡不是白纸的人都能猜得个八分。于是姚陆然当即就爆了,“是不是林惠恩?肯定是她,我告诉你,我就不喜欢她……” 第五十九章 过年 后来牧落从那一档节目的总决赛的终极决赛中知道,林惠恩成了那一届的冠军。姚陆然给气得从此以后将那档节目拉进了黑名单。 她在网上看过许多的新闻,热度话题最高的时候,都在纷纷惋惜盛荷子这一位选手,每一个都在说她天赋极高,实力强大,可热度过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报道,这一个人就像是消失在了大众的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大篇幅关于冠军林惠恩的消息,甚至还有媒体说,“林惠恩靠着实力打败强劲对手,盛荷子凄惨收局”。 盛乐陵没打算呆多久,姚陆然带着她们两个人疯了一晚上,她送她离开的时候,困得不行,她听见盛乐陵说,“我其实也不算太难过,就是想来看看你,我比赛这么久,只有你和信哥给我打过电话。” 她听说过那些流言,盛乐陵还没有毕业,回了学校会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而身为朋友的她,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无条件支持她,似乎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此刻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机场灯火通明,与黑夜的幽暗不成比对,寒意减缓,她说,“我寒假回来……” “不说了,”盛乐陵笑道,“过去的事儿都别提了,太丢人了。” “那我走了啊,等你回北京过年。” 她点点头,盛乐陵候在登机口准备登机。 今夕不同往日了,她看着盛乐陵不再灵气的背影,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她不知道盛乐陵都遇见过什么,可那些事儿打磨了一个姑娘的性子,在她的面前,也能忍着不说了。 她心里对盛乐陵这么大的改变有着膈应,她总觉得,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在以前她为了她不止一次地出气打架的时候,在她被鹿白瑗扇了一耳光的时候,在那些细水长流的时光里她有什么事儿都关照着她的时候,她都特别想告诉眼前这个姑娘,你真的很好。而现在她即便是知道她的心里在逞强不愿说太多伤心事的时候,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上前,“乐乐。” 盛乐陵疑惑地转过头,她说,“如果你能继续走下去,今后的流言蜚语也必然会缠着你,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你受了委屈,不要憋在心里,不然我会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我小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不要和我一样,让那些破事儿差点儿封闭了自己。” “上一次我见你,你还性子还特别活,怎么就这一次,你都没往日神气了。” 盛乐陵抿着嘴不说话,别过头拿手擦了擦,伸出手抱她,“落落,我不争气,我没办法。这个圈子哪里能容得下我和以往一样张扬……” 她的眉眼尽是伤心色,机场的广播提醒各路旅客登机,来来往往告别的人不少。 如若代明洋仍在,兴许今日的盛乐陵会是另一番模样。 只是没有如果。 ============= 这一场比赛以失败结束,盛乐陵的热度不高,加之被人打压,她的踪迹很快消失在观众的面前。倒是姚陆然,自那一次见面后就一直告诉盛乐陵要坚持,没准儿哪天就出头了。 她去了教授的办公室,教授如今在上海商圈的地位不小,就说人脉关系也能给她打通到“条条大路通罗马”。 教授问她明年大四的计划,她原本也打算毕业了找一家好点儿的公司踏踏实实地干,要是业绩突出,三十岁以前还能升职走到 分卷阅读125 高管地位。可教授听后摇摇头,犀利地问她,“你愿意给别人打一辈子的工吗?” 她愣了一下,又听教授说,“你的一位学长,大三开始创业,大四找到了融资商,一毕业公司进入正轨,现在年薪上百万,在上海这地方有车有房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这样说了,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没有上进心了?” 的确是,她颇有些羞愧地笑了,可教授的眼光一向精准,她特别佩服这位教授,年轻的那一会儿在国内也算是风头盛极一时,于是她说,“那成,我回头考虑一下,明年来学校了,给您答复。” 这算是一种承诺了,她年年都拿奖学金,稳居专业成绩第一位,教授有意栽培她,她不能辜负别人一片苦心。 回去以后她就问了姚陆然,有没有兴趣和她一起打拼,姚陆然是个随性的人,当时看着电视剧就点头答应了,“行啊。” “你不考虑考虑先?” 对方依旧盯着电脑屏幕,回答得特别快,“我考虑过了,我跟你干。” 可她还没考虑好呢。 这创业先不说有风险,就她这纯靠机灵,本事不多的人去当老板,员工能幸福吗? 她思前想后了许久,还没个头绪,段晖就给她叫到了一个晚会上。 当时她正收拾着行李,两天后就要回北京了,就她身上那礼服都是找别人借的。去的时候就支支吾吾地跟姚陆然说要出去一趟,姚陆然开始也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听后竟然长舒一口气,说在家等她。 段晖难得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正经得不像话,夏珨挽着他的手俩人就是金童玉女,她看了直羡慕,问,“李楠为什么不带着他女朋友?” 段晖轻嗤一声,“他哪儿请得动那一位啊?最近学生都快放假了,事儿多得去了!李楠只要烦她,一准得受伤。” 她笑得合不拢嘴。而段晖嫌弃地看了她这一身保守的打扮,“人礼服都是露背露腿的,你倒好,穿的西装算什么回事儿?” 她一眼瞪了回去。 夏珨就是一标准的大家风范,没说几句话,笑得也特别温婉,挽着段晖的手臂仪态风姿胜她好多筹,她总感觉自己在夏珨面前就和乡野丫头没区别。 段晖说这是香港富商来内地办的一场交流会,打算开始往内陆发展,说白了,就是想找一家看中的企业融资。 这里的人全都是受邀而来,没一个是不请自来凑热闹的。牧落突然想起上一次教授说的那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要是真能在这里拉一家融资给自己,没准儿这事儿就成了。 说实话,小牧同学这个想法十分单纯,也十分不可靠。 段晖有自己的女伴,俩人一刻没分开过,她只能跟着李楠,李楠的交际面广,这其中来自全国各地,大多数都是熟人。 她就眼见着李楠不留痕迹地向着人介绍自己,说今年有一笔大单子,就是她一手策划跟进项目拿下来的。 话里半真半假的意思,却包括了许多内容,行内人都清楚,所谓的一手跟进项目,除去最初的策划方案,还有后来的各方各面的材料和工厂细节,都得一一照顾周全。虽说她在李楠的商场计划里迈出了关键的两步,可那些细致入微的事情,就的确与她沾不得干系。 就论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她最服李楠。 那几位听了李信的介绍后,看向了站在李楠身后的她,气质独特,笑得恰到好处,顿时眼睛里露出了赞赏之意, 她差点儿忘了找李楠算账,上次的合作商都是一群什么人,能不能有点儿可靠的?今儿要不提这茬,她还想不起来。 于是四下没人的时候她就问了,“你上次让我去搞定的那几个客户还记得吗?” 李楠把已经喝光了的酒杯放在长桌上,“记得,怎么?” 她甚是不在意,“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是不是都是挺厉害的人儿。” “他们不厉害,”李楠领过了服务生盘里的酒杯,朝着不远处举起酒杯打了一个招呼,“可他们上司厉害。” “说说。” “就光这建筑这一行业,占据不少龙头地位,室内设计,材料制作,拿出手的都是上乘品,这家酒店你也能看到,几乎都是这个人一手承包下来,算是一位够格垄断行业的人,”李楠说,“但背后势力太乱,同这种人交往,就只能仅限制于合作,要是真的深交,那就得多揣摩揣摩了。” “为什么?” “因为我得知道,他和我交朋友,到底是诚心的,还是想吞并我的公司。” 她笑了,“你当我傻啊,人是搞建筑的,怎么也和你这一行搭不到一条线上。”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楠否认了她,“你怎么知道,别人的地下交易,是不干这个的?” 地下交易。 她突然就明白了,李楠意味深长地说,“我都说过了,这人的背景太乱,我初步了解过,就光那地下钱庄,北京一个,上海三个,其他地区,我不清楚。” “那这人,的确不敢深交。” “喏,”李楠拍拍她,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就是他。” 她往着大门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正统西装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平直的西装熨帖得一丝不苟,西装袖扣在灯光下幽幽泛着光,一进来就搂过了他身侧的女伴,手一直放在对方的腰线上没离开过。 相比起上一次机场那一面的休闲装,这一次,更加正式。 她站在李楠身边,突然就冷笑了一声。 李楠好奇 分卷阅读126 地回过头,“你笑什么?” “这人是不是……”她记忆力一向甚好,此刻却是犹豫了一番,然后说,“叫陶炀?” “你怎么知道?” 她开始撸袖子,瞎掰,“我在学校听说过。对了,站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这场合还能是谁,女伴。” 她睨了李楠一眼,“我问的身份。” 李楠还是没反应过来,“女伴啊。” 她看见那个女孩子皱了皱眉,对着陶炀颇有些不耐,甩了手就要往洗手间走,她说,“那没事儿,我自己去问。” 说完就气势汹汹地踩着高跟鞋冲进了洗手间。 她等了一会儿,在那个女孩子出来的时候,上前一把撑在洗手间门口,笑道,“姚陆然,真巧!” 那姑娘惊愕地抬头,“落落……” “你上次不还说那人是你亲戚吗?你给我说说,满场子的人都说你是别人的相好,我该信谁,嗯?还有你跟我说的在家等我,等到这里来了,嗯?” 姚陆然今晚穿的贴身长裙,露了大半个香肩,头发也给弄了一个性感的大波浪,妆容精致,凹凸有致。平常她那简单的T恤牛仔裤看习惯了,这么一凹凸,她视线真有些冲击。 “这头发弄得不错,多少钱?” 姚陆然赶紧一甩大波浪,“不是我花的钱。” “你被包养啦?” 她问得直白又露骨,姚陆然愣了一下,说,“没。” 她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强买强卖?” 姚陆然沸腾了,“你大爷!” “多久了?” “高中起……” “敢情丫早恋啊!” 这男的也太冲动了,原来没几个人能和南度一样,坚持拒绝未成年人。 看姚陆然的表情,像是活生生地憋住了揍她一顿的冲动,深呼吸后说,“高中起我就追他,追到现在。” 她这才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追到了吗?” 姚陆然摇头。 “没出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我怎么瞧着是他在追你?”您老人家刚刚还对着别人不耐烦呢,这是追人该有的态度吗? 姚陆然想避开这个话题,说,“你说的出门,就是来这儿啊?” 听着这语气有些厌恶,她问道,“怎么,不喜欢?” “你不知道吗?这场子,除了这主办发有投资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想带着自家女儿来投资呢,不然我为什么讨厌这场合,还得死皮赖脸地跟着?” 她仔细想了想,难怪段晖大老远地也要把夏珨带上,难怪李楠没有拖着谷心然,却一定要把她带着。 她想起自己刚刚走的时候一心一意地想着围堵姚陆然,现在仔细想想,在她走的时候,似乎就瞧见了主办方带着自己的女儿围了上去。 坏了! 她掉头就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你今晚回去吗?” 姚陆然摇头,她坏笑了几声,然后走了。 再次返场的时候,她觉得李楠的处境十分艰难。 主办方卓董事带着自己的女儿卓妍一直围着李楠,李楠笑着应付,没过多久,卓董事意味深长地离开,卓小姐就一直缠着他问东问西,时不时暗送秋波。这事儿要是换了别人,也许是荣幸之至,可他李楠不一样。 就谷心然那脾气,要是知道了,真不知道得把天捅出个什么窟窿来。 也许是时机正好,又也许是可以安排,这个时候有个服务生正好从他们旁边经过,不小心碰到了卓小姐,那盘子不稳,酒杯里的酒就要洒了出来,卓小姐慌张躲避,竟然踩到了裙角,眼看就要往李楠的怀里扑去。 李楠这个人,工作上是个奸商,可生活里却实实在在是个绅士,这会儿都准备伸出手去接住卓小姐,可卓小姐却被一个突然冲上来的手给稳稳地扶住。 牧落紧提的心落了下来,笑道,“卓小姐,没事儿吧?” 卓小姐挣脱她的手,有些不开心,却还是用广东人特别的腔调说了一声“谢谢”。 她又转过身,特别冷静,“李总,刚刚心然姐给我打电话,说她的腿在执行任务时受伤了,您的电话关机了打不通,让我转告。” 李楠难分真假,可这种事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迟疑地说,“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还哭了。” 李楠这下就急了,正愁着没机会脱身,这会儿连头也不回就走了,她也懂得善后,对着呆愣的卓小姐微微点头,“是李总的未婚妻,抱歉了卓小姐。” 她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李楠正在靠在车门上等她,嚼着意味深长的笑,“行啊,我还真以为是心然出了事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长啊。” 她扭头,“刚刚在里面没看见段晖,他人呢?” “早走了,带着自己媳妇儿回酒店了。” 她默默地走到车门前打开了车门,什么也没说。 “我后天回北京,你们在上海多玩玩,咱一道回去呗。” 李楠顿了顿,答应了,“行。” ================ 姚陆然有人送回北京,先一步她走了,她独自一个人在楼下等着李楠,李楠开车过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她起初还不明白,在副座上看到了段晖还纳闷儿,段晖不和自己媳妇儿坐一道,跑前面来抢她的位置干什么? 然后打开了后车门就明白了。 夏珨也是一脸尴尬地望着她,她更尴尬了,因为卓小姐就坐在车后座。 可当事人并不尴尬,指着她就说,“我认得你 分卷阅读127 ,你是前天那个助理。” 她保持微笑,“我是李楠的朋友。” 就这么噎了卓小姐一下,卓小姐小小地尴尬了一把,她坐进去后,卓小姐就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卓妍。” 她面不改色,“你好,我叫小红。” “噗嗤”一声,坐在前面的段晖没忍住笑了出来。 卓小姐为什么要去北京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李楠这些破事儿,追他的姑娘少说也得从上海排到北京去,这卓小姐实在是不算个性鲜明的,但是勇气可嘉。 这一段路程特别漫长,李楠心情不太好,开车的时候一直没说过话,段晖就一直和夏珨说话,夏珨的温软嗓音不大不小,在空间里响起来特别舒服,舒服到牧落直接靠着窗子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荒郊野外的找不到一家能吃饭的地方,她这人一饿就晕车,胃里倒腾着特别不舒服,是卓妍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掏出来几包小饼干给她吃了。 她当时对这大小姐就有些改观,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段晖悄悄地给她发了个消息,“出息!” 然后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你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你自己知道!” “牧落是你傻子吧?!我南哥怎么能看上你!” “他看上我是他的福气!” “得了吧!” “你再说一遍!” 李楠终于被吵得脑仁疼了,开口道,“俩疯子,牧落你一醒就没个安静的!” 她和段晖同时愣了一下,她问段晖,“你刚骂我什么来着?” “猪!” “你丫才是猪!!” 夏珨在她旁边笑了,“你们俩真幼稚。” 对于安排卓小姐的住宿成了一个问题,她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商量的,反正最后就是夏珨手机通知征求她的同意,是否愿意让卓小姐和她一起住。 她不愿意!特别不愿意! 她给夏珨回过去,“我连自己都是寄人篱下,哪儿敢收留人啊?为什么不让她住酒店?” 这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她看夏珨给段晖发了消息后,段晖一脸恍然大悟,她在后面狠狠地翻了一个大白眼儿。 抵达北京的时候,天刚亮,北京城还在沉睡,她精神头很好,一到家就躺在了沙发上,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这地儿亲切。 她简单洗漱后就睡了,然后睡到了日上三竿,醒过来后倒腾自己,第一件事儿就是和盛乐陵去嗨了一整天。 一到晚上,盛乐陵带着她去三里屯的酒吧,这酒吧的老板和盛乐陵认识,据说是在校的同学,见面第一天就请她喝了一大瓶的洋酒,喝得她特别爽快,两个人一直疯到了半夜。 最后来接她们的,是一个男孩子,对盛乐陵看上去挺上心,一直搀扶着她,牧落还好,自己打车回去了,盛乐陵走的时候还特别豪迈地探出头吼道,“落落,咱再干一杯!” 那个男孩子有些眼熟,但她实在是记不得了,最近的记忆力开始越来越不好了。 回北京了她也没什么事儿,盛乐陵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出门在外,她以为是赶着通告或者其他事情,可是后来了解,才知道她一直混在各个会所。 听说了消息后的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 回来之后她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南度有几次给她打电话她都是在睡觉,第一次南度还嘲笑她,“太阳都晒屁股了,我都要准备下午的训练了。” 她哪儿能和他一样,于是说着说着就睡过去了,留南度一个人在那头说也不是挂也不是。 后来的南度要是心情好了,就给她中午的时候打电话,好像只要给她打电话,就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偶尔恶趣味上来了,还会在凌晨给她打过来。 她觉得自己太荒唐度日了,日子过得忒没意思,于是开始搜罗着一些关于创业的案例,每天都往图书馆跑,看名人列传,看案例分析。可后来发现跑多了也没用,看来看去,看得多了就索然无味了,无非不是两种结果,成功或失败,而其中又大多是因为经营不善或管理不佳。 她想起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活例子。自己刚入学那会儿,还在她们的案例上看过这一位的介绍,年纪轻轻就留学归来,创新打破了东方的传统商场营业模式,在98年的时候,很大胆也很冒险,可最后证明,一个时代过去,也即将迎接另一个时代的到来,这在界内,算是一段佳话。 他的投资不仅仅是用在大型商场,还有跨行业投资,甚至自己开辟项目,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其亏损,这是一种独到的分析能力,也是案例中最着重讲解的地方。 而这一位“佳话”,正是李楠。 由于她没怎么想好要怎么做,这事儿也就被她搁在了哪儿。 除夕夜的那一天,她一个人过得特别凄凉。门外都是爆竹满天飞,她看春晚的时候就模模糊糊听不清电视机里的声音,最后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子。 没有哪一年是过得热闹的。 她也不算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怎么年年该热闹的时候,就偏偏冷清了? 南度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那头出乎意料地很安静,她问,“你们军营里不用过年吗?” “过啊,我这是出来给你打电话。” 她看着春晚的眼睛散漫了,“首长新年好。” “嗯,你也是。” “今年回家吗?” 南度那头停了一下,“不知道。” 分卷阅读128 她嘴撅得老高,“也是,以前也没见你回过家。你还记得咱俩在缅甸过年的时候吗?我还问你北京是不是比云南热闹多了。” “在缅甸哪里有在国内的氛围,”南度回忆了一下,“那是我至今为止过得最清净的一个年。” 她说,“可那是我过得最热闹的一个。” 那头没声儿了。 她继续努力,“我以前都是一个人过得,原来院子里还有一对祖孙,对我特别好,可是他们每一年也会去昆明的亲戚家,我爸时常不知道去处,就我们那小院子,每一年过年的时候,就只剩我一个人。” “缅甸的时候我碰见了你,你陪我过的,你记得吗?你还带我去你们兄弟伙里一起唱歌,唱了一晚上的红歌。不过那一年叶先进不在,他受伤了,被送到昆明治疗,说起来,他那一年,还是在医院过的年。” 她见对方无动于衷,不死心,“不过北京真的比云南热闹多了,真的!就是每年过年还是特别凄惨。” 南度终于发声,“开门。” “什么?” 这时候窗外的一束烟花在空中绽放,空中响起一道声音,而同时,南度手机那头也想起了烟花爆破的声音。 南度挂了电话,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她愣愣地,望着门的方向,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她惊起而立,带着无数的期盼和欣喜,快步走过去,开了门,直接就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不是在军营里吗?” 南度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头发短了一寸,人也瘦了一圈,她看着有些心疼。她就穿了一件毛衣,门外的风刮得她冷,她拉着南度进了屋。 进屋后她就没能控制住自己,缠着南度就深吻。 也许是有很久没见了,和他亲热的时候心里头会颤栗,唇舌交缠之间她尚且保持理智,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额头抵额头,“你是飞回来的吗?这么快……” 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他的热情埋没。 电视机里播放的是主持人新年倒计时,她在意识混乱之中听着那倒计时,在数到“一”的时候,是电视机里人群欢呼的时刻,也是天空中最为热闹繁华的时候,她听见他在自己的耳畔辗转轻笑,“新年快乐。” 宛如当年人在缅甸时他抱着以为已经熟睡的她,说过的话。 …… 次日清早她就醒了,醒的时候身旁没人,浴室里是“哗啦哗啦”的声音,她歪头又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侧依旧没人,她翻了个身,顿时给吓清醒了。 有人盘腿坐在身侧,穿着灰色的居家服正安安静静地翻着书,见她醒了,说,“我晚起了一个钟头,跑了俩小时的步,顺便给你买了早餐,坐在这儿看了一个小时的书了,您终于醒了。” 她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 她又倒头嘟囔,“哪家的早餐店大过年的开这么早?” “朝阳区。” 她惊愕,“您跑朝阳区去啦?” 南度抬头,那目光理所当然。 果真体力非寻常人。 她笑眯眯地说,“今天大年初一,有没有什么计划?” 要没有就拐他去看电影啦。 “我得先回家一趟。” 牧落微微一愣,人难得回来一次,看看家里也的确没毛病,她悻悻地说,“好的,那我今天一个人过吧。” 南度突然凑过来,半开玩笑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当然不会。 她上一次和她的母亲虽然没有吵起来,可谈话内容毕竟不愉快,她要是大过年地也跑人家里去闹得不痛快,怪的也是她不识大体。于是她摇头,“我要睡觉,昨晚太折腾了,我还累着呢。” 南度拿书轻轻敲她脑袋上,“回头别把自己给睡晕了。早餐给你放微波炉里,记得去吃。” 说完她就觉得床头松了,南度离开了。 她在被窝里,大年初一的,心头不痛快了。 别人都是高高兴兴地带着女朋友回家过年,怎么到了她这儿,还净给人添堵了呢? 潜意识里就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她以前想过,要是自己足够优秀,优秀到别人挑不出刺儿,让那些光芒完全掩盖污点,那时候也许她会被接受的。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教授告诉自己的话,人得上进,她一直拖拖沓沓,实在有负教授。 她摸索着起身,赶紧洗漱换衣服,换完后到厨房去觅食,吃着南度大清早带回来的早餐,给段晖打了个电话。 “新年好,小段。” 段晖那个给肉麻了一下,“有话直说。” “给您拜年呢,怎么那么不识趣?” “我不信。” 牧落的豆浆差点儿没噎下去,“南度回来了。” “我知道,我瞧见先进哥昨晚上回来了。” 她还是找不到切入口,想了半天,然后说,“那行吧,就这样。” 挂得毫无厘头,她其实就是想咨询自己干什么好,可后来她发现自己其实是可以行业分析的,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她悠闲着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书,一看就是两小时,再抬起头的时候脑袋涨痛,脖子也酸痛,看着外面天气好,一个没忍住,就跑外面骑自行车去了。 顺便还拉上了盛乐陵和姚陆然。 几个人大街小巷地四处窜,冷风冻得连通红也不要紧,她戴着帽子裹着围巾,就露了一双大眼睛,三个人一起骑到了一家小吃店,一撂单车,她就觉得自己穿得像企鹅,摇摇晃晃地在雪地里特别滑稽。 姚陆然给她们一人点了一杯热饮, 分卷阅读129 店里开的暖气,她松开了围巾和帽子,头发软哒哒地贴在脑门上,她嫌丑,又把帽子给戴上了。 姚陆然一开口就是带火的机关枪,“昨晚姑奶奶我很早就睡了,丫一点儿也没睡好,全是爆竹声,糟心!” 盛乐陵特别认同,“就我们那院里,也有不少的小孩儿玩烟花,逢年过节就这么一次,也没人管。” 牧落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喝着饮料。 “落落,你丫昨晚不会还看了一整夜的春晚吧?” “对啊,有问题吗?” 姚陆然随意地问了一句,“后来的大合唱都有哪些人?” “……忘了。” “我弟弟昨晚上哭了一整晚,”姚陆然咬着吸管,有些泄气,“我就不明白,我那小姨没事儿带着孩子,不回娘家,专去我家!” “小孩子很好哄的,”牧落说,“咱可以多一点儿爱心……” “你喜欢小孩子?”盛乐陵问她,“还以为你不喜欢。” “我……” “姑娘,想远了啊。” 她认命地闭上嘴。 到了快晚上的时候她回去,走到门口开门,钥匙拿了一半天也没找到,她都快把包里的东西全掏出来了,最后才在一个隔层里找到了钥匙。 她手里搭着厚厚的围巾,一路回来也热得不行,只想着赶快进屋拖了上衣。 事情来得很突然,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钥匙孔,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南度。 衣服里突然被塞进了冰雪,冷得她一个激灵,全身甲状腺迅速活跃,她猛地跳了起来,看清来人后,吼道,“你大爷的,冷死了!” 某人毫不愧疚,反倒是上前意欲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那我帮你暖暖?” “我不!”她悲愤地瞪着他,“开门!我进屋换衣服!” 南度笑着去开门,牧落没好气地在一旁继续瞪着他,怎么那么幼稚! 她背后的雪很快就被体温融化,衣料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寒意顺着脊背就升了上来。 她要不还回去,今儿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换好了衣服后,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正在沙发上翻阅杂志的南度后面,他看的都是娱乐杂志,她正准备抽掉他的杂志开始揍人的时候,南度连头也没回,语气特别正常地问她,“这不是你的那位朋友吗?” 她落败的同时,抢过了杂志,气冲冲地在他旁边坐下。 看完后她就扔了杂志,“这事儿早就过了。” “为什么没得冠军?” “技不如人呗,”她说,“乐乐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那你很适合这样的朋友。” 她一愣,“为什么?” 南度拿回杂志继续看,“你防备心太强,和她相生相克。” “……我能有什么办法?” 南度却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话题,不漏痕迹地说,“我今天回去,我妈提起你了。” 她动作一僵,问,“嗯,说什么了?” “你猜。” 她吞了一口唾沫。 见她小脸满是紧张与忧愁,他觉得好玩儿,伸手过来掐她的脸,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刚刚被整蛊的愤怒消了不少,她笑道,“该!” 她侧过身和南度一起看以前盛乐陵的那些消息,没有看出什么花花来,反倒是叹了一口气,“人长得漂亮也是愁。” “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我说乐乐!” 南度“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她指着杂志上那个女的说,“这个叫林惠恩,就是那个冠军,在校学生,现在风头正火呢。” 看南度的表情他是肯定不认识的,她说,“就是她,弄坏了乐乐的嗓子,决赛那天被淘汰了。” 南度说,“可能……火不了太久。” 很少和南度谈论这样的娱乐小事儿,她兴致大好,问,“为什么?” “没特点,”南度合上杂志,“我们那地方跟和尚庙没什么差别,看姑娘一看一个准儿,就这样的,兄弟们大概也记不住脸,一场训练下来,大概也就忘了。” 看脸。 牧落笑咪咪地,温柔着嗓音给南度下套,“那你还跟着看过哪些姑娘啊?” 第六十章 求婚 大年初二的时候南度又回去了一趟,他难得过年的时候回一次家,初一回去给了舒慧秀一个惊喜,上赶着第二天就召集了几个关系好的亲戚来家里团圆。 南度把车开进大院的时候,正在找停车位,就有不少的熟人过来打招呼了,“哟,这不是南家那小子吗,今年怎么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呢,旁边一老首长就说,“难得回来一次,怎么还没带上媳妇儿呢?” 南度笑着回道,“下一次没准儿就带上了。” 和几个熟人一一打过了招呼,找好了停车位,他路过李楠家门口时,正看见李楠在院子里溜狗。 “你来得正好。” 李楠叫住他,“我家正义被我妈嫌弃了,心然家里出了点儿问题,她不喜欢狗,你给我看几天呗。” 南度想着牧落平时也爱逗小区里的一些猫猫狗狗,也就答应了,“那我回去的时候来找你,狗交给我就行。” 说完南度就要走,李楠赶紧叫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颚边,“你这儿是什么情况?” 南度狐疑地摸上去,那里有一道粗糙的疤痕,很轻很淡,可就是有些碍眼。 李楠笑得特别暧昧,“这大白天的,您也不给遮遮。” 估计是昨天牧落使小性子吃醋,两个人打闹的时候留下来的。下手也忒狠,他 分卷阅读130 手臂上还有她给挠出来的痕迹。 他使劲儿搓搓,那疤痕很快被他刻意地消去了,李楠继续揶揄,“别啊,我听说舒阿姨最近可着急你的人生大事儿,你要是顶着这一道伤疤,没准儿就消停了。” 南度:“死去!” 到家的时候,还没进屋子就听见了里面的谈笑声,还有小孩子的打闹声。 都是平日里来往繁密的亲戚,说着话的时候也不拘束,看见他进了门,首先第一个拿他开刀的就是他的大舅,“哟,媳妇儿呢!” 大家纷纷起哄着,表弟和表妹都跑过来围着他叫“南哥哥”。 这家里就数这位大哥哥最受他们俩的欢迎,一回来就拉着他的手,他抱起了表妹又拉着表弟的手,一一打着招呼,“小姨大舅,新年好。” 小姨就笑了,“你妈刚才可是要我们给你物色物色哪家姑娘好,正说着你就回来了。” 这接下来就是狂轰乱炸,南度不是不知道,于是问,“我爸呢?” “在书房呢。” 他转头就钻进书房躲难去了。 书房里的南正远正低头练着书法,那笔锋苍劲有力,自成一派风骨,南度走进去,就听见南正远说,“你妈在外面呢。” 南度“嗯”了一声,说,“找您呢。” 父子相见,总是有一番大事要讨论,南正远也不似舒慧秀一般逼着南度早点儿结婚,相比对这件事儿,他更在乎事业。 “去云南的事儿,你不怪我从中掺和?” 南度走过去翻了一本书,“命令是谢叔下的,不怪。” “知道为什么偏偏要让你去吗?” 南度翻书的手顿住,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转过身,对着南正远的背影说,“中缅边境近几年都不安分,能熟知地形,了解敌情的,只有我所在的一支队伍。” 南正远听完停下了正要下笔的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回过头继续写字,“现在你跟你爸都开始打官腔了?” “没,哪儿能。” 南正远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说,“你和那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的?” 南度深知,就凭自家父亲的性子,如果不是舒慧秀在背后怂恿,是什么都不会问的。他没想到自己躲得过自家母亲亲戚团的盘问,却没躲过自己父亲的问候。 他还记得昨天问过她,可她的态度并不明朗。 这事儿其实不急,于是他说,“没有的事儿。” “真的?” 南度特正经,“真的,我追不上人家,僵着呢。” 南正远轻嗤,显然不信他的鬼话,“你回北京受伤的那次,你妈可是见过人家的,人家在医院照顾了你大半个月,你爸虽然老了,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见过?”南度问,“都说了什么?” 南正远摆头,“你妈和别人姑娘说的,我哪儿知道。” 这事儿不难想通。 牧落那晚哭得那么伤心,照她的性子,一段难言之隐就算是被人挖出来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句“没有”的人,能突然把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儿给他交代,铁定是受了刺激。 他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嘴皮子上的功夫,厉害了一辈子,就这笑着骂人的功夫,那是在大院里出了名的。 他好些阵子没说话,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顿了一下,说,“她家破人亡,只身跑去缅甸混入了盛岩,就想着找机会解决老杜头。而98年的时候我潜入缅甸,她就偷偷地给我传递消息,她说她自己势单力薄,却在我们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可是后来这事儿就被人告密,老杜头知道了,她想获取老杜头的信任,也想保住兄弟们,头一次碰了毒品,再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后来是岳警官告诉我,这姑娘原来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逼着自己戒毒。” 两个人当初在缅甸经历过生死,也互相给了彼此一条生路,她在浑浊的环境里保持初心,就是在曾经戒毒最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变过,她知道遇见这样的男人该好好珍惜,他也知道自己遇见这样的姑娘难能可贵。他们俩人如今谁也不欠谁,可却也离不开对方。 南正远听了一直深思,那些过程有多痛苦多蚀骨,没有经历过的人都无法得知。舒慧秀也说过,这对南度并没有什么好处,她总不能拿自己儿子的一辈子去赌这姑娘不会重蹈覆辙。每一个父母,都希望自家孩子走的路能少一些弯弯拐拐,摔倒了会疼,被打击了会怒,都是一步一步扶着走过来的,谁又能希望最后不得善果? 南度也不求着能让别人改观对她的看法,可他也不能让别人白白地误会了自家的姑娘。 南正远好半天没说话,拿起了笔又开始写字,一笔笔下去,全都是强忍着的叹息与愤怒。 中午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的大舅和小姨都问着他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舒慧秀愣是在旁边一句话也没多说,吃着菜,耳朵却竖着。 他也客套着回了一句,“看得顺眼的。” 那表弟和表妹就闲不住了,表妹乖乖地问了一句,“南哥哥喜欢什么样的?” 表弟说,“前凸后翘,长得漂亮的。” 大舅一巴掌就给了表弟的后脑勺。 舒慧秀就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什么叫你看得顺眼的?上过战场拿过枪杀过人的?” 大舅就说了,“这种女孩子好啊,巾帼不让须眉……” 说着舒慧秀就在桌子底下猛踹了大舅一脚,南度笑了,“这样的其实也不错。” 分卷阅读131 舒慧秀:“你就给我踏踏实实地找一姑娘过日子比什么都好,对方要也是个军人我都不嫌弃,其他歪门邪道的,想都别想。” 南度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正要反驳,小姨就抢着他的话说,“什么叫歪门邪道啊?” 舒慧秀看了他一眼,“就是不清不白,不干正事的!” “人怎么没干正事儿了?”南度说,“正正常常的,也没捅什么娄子,好好的一姑娘,给您说成什么去了?” “哟,还真有对象啦?”大舅大惊小怪,“哪儿的人?都干什么的?” 舒慧秀却“啪”地一下放了筷子,“你看的那姑娘我就是不喜欢,你问问你爸,都干过什么啊?!” 南正远终于出声了,“都别吵了,好不容易回一次家过年,吵什么?!” 南正远虽然平时大事儿都不管,可正儿八经的场合要是出手了,舒慧秀还是得给几分面子,更何况还有两家人在,自己家的事儿,让别人说去总归是不太好的。 小姨赶紧出来打圆场,把话题给圆到了其他地方,冷寂了一瞬间的空气慢慢地活跃了起来。表弟就坐在他的旁边,悄悄扯了他的衣服,问,“嫂嫂也是军人吗?” 南度摇头,“以前干过……警察。” “刑警?” “缉毒警察。” 表弟眼睛亮了,贼兮兮地,笑着说,“虽然姑姑不喜欢,但是我喜欢。” 南度笑了,“你还没见过人呢。” “我看过电影,警察都是好样的。” 南度摸了摸表弟的脑袋,全家竟然就一个小孩子支持他。 他和牧落约好了下午去电影院看电影,中午吃过了饭没坐多久他就道别离开了,大舅临走的时候还问他,“着急见女朋友?” 南度也没否认。 大舅拍拍他的肩膀,替舒慧秀说着话,“你别往心里去,你妈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度点头,“舅舅放心,没往心里去。” 路过李楠家的院子时,被主母嫌弃了的正义在院子里怏着,正义是只纯种拉布拉多犬。张灵优一生优雅得体,那时候李楠还没调教好正义,第一次接触下来,楞个搞得张灵优下了死令,不允许儿子再把这玩意儿带回家。 这一次李楠把它带回来,果真就被嫌弃得十分明显。 接下来要去电影院,他总不能带着一只大狗去看电影,于是就佯装没瞧见,路过了李楠家。 开车去了电影院,路上给牧落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她已经等了他一个小时了。 他紧赶慢赶地到了电影院时,牧落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桶爆米花看着宣传单,旁边还有一桶已经空了的爆米花桶。 他走过去,看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忽然就觉得,这姑娘就算是以后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也依旧能把日子过得很滋润,至少他军旅在外,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受别人欺负,会不会过得不好。 察觉到他的靠近,她抬起头,笑着把爆米花放在他的面前,很自然,“这个挺好吃的。” “好吃你自己吃。” 牧落就撇着嘴,眼睛一直往别处瞟,“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一对情侣在吃爆米花,那个男生一直缠着女孩儿喂自己爆米花,两个人打闹得正欢腾。 南度笑着说,“行啊,那你喂我。” 说完牧落就笑着越过桌子给他喂了一颗爆米花,南度也特别配合地张口吃掉了,吃完了还摇头认真地说,“不好吃。” “……” 两个人定的位置是情侣座,看的电影是经典的《魔戒》,她喜欢里面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也喜欢里面的惊奇世界,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特点,制作也十分精良。 她嘎吱嘎吱地吃着爆米花,看到主人公被追杀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屏幕,场内有人惊呼,她也跟着一起神经紧张。 情侣座的空间刚好够两个人坐下,和左右隔开了,就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南度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她以为是他看入了戏,带上了情绪,于是说,“我之前就说着片子好看,你不信我,现在……” “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她怔住。 耳朵里听到的话,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万千军马踏原而过,“轰轰隆隆”地响在了自己的耳边后,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以为是幻觉,她盯着他,他依旧目视前方,认真地看着电影,电影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光华流转之中,她就真的以为刚刚听到的都是错觉。 她问,“你刚刚说什么?” 南度收回了视线,转过头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良久,她眼里是深深的怀疑和难以置信,他微微低下头,吻住了她,轻点即止,在她的耳边说,“等你毕业了,我想娶你。” 脑海里是不断塌陷的意识,理智快速而猛烈地入了深渊,世界里一片空白,只有他的那一句——我想娶你。 几曾何时,她原来也能等到自己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她微微偏过头,和南度近在咫尺。 “你说真的?” “你会觉得这很草率吗?” 她笑了,顾忌着电影院环境,硬是没尖叫捧着南度,她窝进他的怀里,“不会。” 确定了彼此就是自己对的人,无关于一场恋爱谈得有多么久远,结婚就是此生唯一一个那么冲动的念头,看着自己爱的人,做的事,就是突然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地老天荒,想到了与之偕老。南度想证明给很多人看,她 分卷阅读132 会很好地维持这一段感情,她也会很勇敢地去追逐着自己所想要,也会很优秀很努力,很执着很坚定。 这是他的姑娘。让他曾经在缅甸就动了心的姑娘,也就是那一瞬间的冲动,觉得就是她了。 她在幽暗的空间里红了眼睛,轻声问他,“和你们军人结婚,还得等待你的上级批准,是不是特别麻烦?” 南度在她的身后笑了,“也不算特别麻烦,总是要结婚的,这一道门槛也总得迈过去。” 她笑着点头。 那该是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电影散了场,南度开车回家,一到家两个人缠在一起就往房间里窜。 两个人今晚都格外地热情,他耐性也极好,摁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撩拨,撩到她承受不住时,便开始哄骗着她叫自己“老公”。 难得今晚特有情趣,他故意磨她,她不肯依,到了最后逼得她娇骂道,“你欺负人!” 他嚼着笑,看着身底下的她,吻过她的耳后,一个用力,“怎么欺负你了?嗯?” 到了最后还是她被磨得没了原则,她鼻头一酸在他身下低声求饶,那模样实在惹人疼爱,一个不留神,下手就用力了些。 第二天早上她睡得迷糊糊的时候,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那门被敲得又急又用力,她闭着眼睛摸了摸身侧,一如既往地没有人,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去开门,她认命地爬起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南度从浴室里走出来,换了一件厚毛衣和松软的裤子,她见了,心里想着自己男人真帅,然后再次倒了回去。 南度快步走过去开了门,门一开,一个毛茸茸的大物件就冲了进来,就是那一刻,南度想起来自己昨天放了人李楠的鸽子。 李楠幽怨地看着他,手里牵着一条撒欢的狗,“说说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家正义。” 南度:“你进来吧。” 李楠拒绝,“段段让我们去新野,你快点儿,带着牧落赶紧的。” “中午过后我们再过去,”南度说,“她昨晚没休息好。” 李楠突然就生不起来气了,“小别胜新婚啊,”说着反手拍上南度的胸膛,“真行!” “你们大清早去那里干嘛?” 李楠使劲儿拖着正义,“人先进让我们过去凑热闹呢。” “什么热闹?” “舒姐大清早醒过来就看见酒吧门口多了一群玫瑰花,关键是送玫瑰那人也死活不让舒姐移走那玫瑰,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为什么不让移走?” “我哪儿知道,这不是让你跟过去凑热闹嘛?” 南度一眼看穿他们的小伎俩,“还有什么事儿?” 李楠:“其实是夏珨过生日段段想让你和先进过去干苦力。” 南度直接连人带狗送出去关上门。 牧落这时候也被吵醒了,坐在楼梯上看了两个人对话大半天,头发软软地搭在肩膀上,“夏珨过生日,你就去呗。” 南度预感没什么好事儿。 “爷我见过生日送车送金送房子……”叶先进朝天大吼,“就是特么的没见过送这么大一束玫瑰琥珀的!” 段晖在旁边加油叫好,“普通玫瑰放几天就没用了,哪儿有封进琥珀里好啊,这玩意儿能放一辈子的。” “放……一……”叶先进抱着半人高的琥珀,“你大爷嘿!” 牧落随后赶到,刚一下车就看见正义趴在门口,而南度趴在吧台,拿洋酒当白开水一个劲儿地猛灌。她上前制止,把南度的酒换成了白开水,“干什么了都?” 李楠指了指墙角那一尊琥珀,她吃了一惊,“这么资本主义!”她膜拜着那一尊巨大的玫瑰琥珀,“这么大一束花该有九百九十九朵吧?好家伙,做工真细致!得花多少钱?” “谁知道呢?”李楠嗤笑,“不过这又算什么?段段给她媳妇儿花的钱还少了吗?” 正说着,门外传来摩托车巨大的“轰隆”响,一阵耳鸣过后,摩托车熄了火。趴在门口的正义突然就兴奋了,赶紧跑了进来围着李楠转了几圈。 谷心然带着一身干净利落走了进来,一进门李楠就收起了笑,“你……” 谷心然没看李楠一眼,“我是来给夏珨送礼物的。” 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不肯认输。 李楠看了一眼段晖,段晖领会到了意思,赶紧说,“夏珨还没来呢,你等会儿?” 谷心然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愣是没往李楠的身上看,“也行。” 眼看着气氛就要尴尬了,“今儿早上不是说舒姐被鲜花围堵了吗?门口的鲜花呢?” 舒姐在吧台后哼了一声,“姐都单身五年了,哪里来的鲜花?” 她看着李楠,李楠看着段晖,段晖无奈,“我错了。” 谷心然问,“夏珨呢?” “还没来,刚出门的时候想着给她送惊喜,就趁她不在的时候溜了出来。” 谷心然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墙角的菩萨,“嗬”了一声,和李楠如出一辙,“真够舍得的。” 叶先进坐在吧台后第一个笑出声来,她和南度纷纷忍着笑,叶先进这个时候偏头过来问她,“这俩祖宗到底为什么闹别扭?” 牧落正要说,就听见了门口的笑声传来,“这么热闹啊!” 她朝着那方向努努嘴,“就是那个。” 卓妍穿着嫩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打理得十分精致,走进来的时候就像一个橱窗里的洋娃娃。她眼瞅着谷心然脸色更黑了,而卓妍卓大小姐一进来 分卷阅读133 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李楠,而是她,当时就冲着她开心地挥手,喊了一声,“小红!” 那一声惊喜中带着揶揄,揶揄中又带着洪亮,叶先进和南度在她两边同时笑喷了形象,就连冷着脸的谷心然也没忍住单手捂着嘴笑着。 叶先进无情地嘲笑她,“谁给你起的这名儿?怎么就那么适合你呢?” 她忍住揍人的冲动,这次就连南度也不替她说话。 “大家好,又见面了。”卓妍不理会大家的笑意,自来熟地和他们打招呼。 卓妍是很自然地就走到了李楠的身边,挽住了李楠的手,叶先进咂舌,“什么情况这是?!” 她说,“人是香港名媛,一路跟着来北京的。” 南度环住她的腰坐在椅子上,正好能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艳福不浅。” 这个时候叶先进幽幽地来了一句,“段段今天可是请了许笙的。” 南度彻底闭嘴了。 她微笑着召唤来了段晖,“你请的许笙?” “对啊,这么多年朋友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谷心然不是讨厌她吗?” 叶先进怼了她一眼,段晖说,“所以后来我就放弃了。” 许笙今儿要是来了,那这场面就真够香艳的!先不说来了一个不速客卓妍让谷心然烦心,又来了一个旧时的情敌许笙,而她又偏偏讨厌许笙,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够段晖忙一阵子了。 谷心然就发话了,“段晖,礼物我放这儿了,我还有事儿呢,先走了。” 李楠急了,“你……” 段晖这个时候发挥了自己所有的机灵劲儿,拦住了谷心然,“别啊,夏珨刚刚还说要很好好地说说话,这北京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就认识你和牧落俩人,牧落这人嘴笨又不会怜香惜玉,要是你也走了,我夏珨今天可就没人陪她了!” 这理由处处都是漏洞,还搭上了牧落的名声,为了李楠的幸福她也就忍了,她瞧着南度这面上毫无波澜,大概也是心底里预谋着怎么弄死段晖。 段晖感受到两道锐利的视线,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谷心然的眉宇略有松动,而这个时候卓妍在旁边来了一句,“李楠哥,人家要走你拦着干什么?看别人都不领情的!” 牧落赶紧说,“心然姐,你和夏珨熟,今天夏珨过生日,别让她失望。” 谷心然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卓妍一眼,卓妍眼里倒是坦坦荡荡,谷心然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坐了下来。 夏珨这时候终于到了,见着大厅里气氛僵持,正在疑惑间,看向了她,她点点头,夏珨这姑娘聪明,看到了卓妍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家久等了,路上堵车,走吧!” 老板娘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最大的包房,牧落就不喜欢这种烟酒之地,好在南度一直陪着她,叶先进一个人也能嗨翻天,段晖陪着自家媳妇儿,就是李楠和谷心然有些尴尬,多了一个卓妍,怎么看怎么碍眼。 “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后天。” 牧落听后立马摆出委屈,“太可怜了,我还有十天才回学校呢。” 南度使劲儿掐着她的腰,她求饶,“要不我跟着你去云南转转?” “不用。” 她笑着上前亲了一口南度,“这么久没见,我瞧着你是越来越好看了。” “谢谢。” 她笑嘻嘻地抓起南度的手,两个人手掌十指相扣,她特别喜欢这个动作,都能彼此坦诚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她喜欢南度掌心的温度,当初他把她从大火里救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温度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这个人,昨天还和自己求了婚。 突然,她眼角余光看到了谷心然站起来往外走,之后没多久李楠就追了出去,再然后没多久,卓妍也寻了出去。 这仨祖宗走后段晖才松一口气,“谁告诉卓小姐地址的?” 大家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这是一个谜。女人的手段千千万万种,没有几个人能和谷心然一样光明磊落。 后来的餐桌上,再也没看见谷心然,倒是李楠和卓妍两个人前后不搭调地同时出现在餐桌上,牧落替他们感到尴尬,可身为局外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段晖说她嘴笨,可能是真的。 到了段晖送礼物的环节,她就还真的挺期待夏珨的反应。 出乎她的意料,夏珨当时就给震惊了,然后激动地喊道,“段晖!” 段晖一把将她抱起来,说,“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 牧落一旁看着,一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京城公子哥,一个平日里端庄娴雅丝毫没有差错的名媛千金,却突然一个变得深情温柔,一个变得娇俏可人。 这大概就是姚陆然平常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里的情节。 她抱着南度的胳膊特别感动,当时脑一抽,说了一句,“南度,我也要挣钱,以后也要这样送你一尊琥珀!” 南度哭笑不得,给了她一个瓜镚儿,“想什么呢?” 她刚感动得不得了,被这么一敲,什么感觉都没了。 她瞪了南度一眼,不经意间,一转头就看见李楠魂不守舍,就只有正义在旁边最活泼了。 她感叹,唯利是图的奸商李楠,总算是遭报应了。 ==================== 初四,北京又下过一场雪,她大清早把南度牵起来去了附近的寺庙里拜佛。 大年初一不拜佛却偏偏等到初四来拜,还在睡梦中就被她拉起来,爬了两小时的山,到达 分卷阅读134 山顶的时候,北京的天空上方开始有了太阳的影子。 原来是为了看日出。 南度笑着看向旁边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轮初阳。 北京冬日的早晨还有一丝雾气蒙蒙,氤氲着日出周围,白气缭绕的远方是红色的太阳,这里没有多少看日出的人,他隐隐约约看见了山下缓缓开始增多的登山人。牧落长叹一口气,“我明天也回学校了。” “不是还早着呢吗?” “你不在北京,没意思,”牧落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把手放进了他的衣服里取暖,“回学校了就开始准备毕业答辩了,虽然才刚开始进入大四,但还是得提前准备。” 南度微微笑着,表情特别满足,“进去吧,待会儿就人多了。” “说真的,”她边走边想,看着天边越升越高的红日,周围的光晕越来越浅,也越来越刺眼,她说,“你要是不在北京,这城市我也不想呆了,特别奇怪。” 明明当初来这儿是想要扎根,可是最后去过了别的城市,才发现其实北京和上海是一样的,没有南度的城市,都是一样的。 她真的可以等南度等很久,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可是同时又很矛盾,她等得心浮气躁,无比渴望着他待着的那个城市。 两个人对着佛像烧了三炷香,她许了一个愿。 尽快毕业,尽快结婚。 转经筒后是南度虔诚的侧影,她偷看了一眼,笑着将香插入面前的香炉里。 整个寺庙里很安静,主持站在门外对着他们微微行礼,她看见外面有一棵老菩提,参天的大枝上是寄托了无数人愿望的红绸带,风轻轻地吹,林子里湿润的空气迎面扑来,南度替她裹好了围巾,她抓着南度的手说,“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笑着说,“家人平安,毕业结婚,是不是?” 南度没说,可这个时候都算是默认了。 她看着那棵几乎快被红色埋没的菩提树,说,“咱俩再许一个愿吧,许些别的。” 她有很多的心愿想要实现。和南度结婚算一个,更多的,是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边。 真的。平平安安的。 她坚持自己挂红绸带,怕南度瞄去了自己的心愿,就真的不灵了,可她心痒痒特别想看南度的,偷瞄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她尽量往着朝天的地方挂,算她迷信一次! 她缠着问南度挂的什么愿望,南度死活不说,她斜睨着他,不说她也知道,肯定是牧落平安长大! 这些虚无的愿望,她不知道能不能往天上送,这么多的愿望,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看到她的那一个。 下了山,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新鞋子上沾染了不少的泥垢,南度见了,蹲下了身,对她说,“上来吧,我背你。” 她故作矜持,“不要吧……” 南度像是猜到了她心里头的小九九,笑着蹲在地上,“上不上来?” 她二话没说就趴了上去。 他的背很温暖。 这些年她从偏执到放下了防备,走进了真正的生活,全是因为他当初的一句话——以前的,要么扔了,要么忘了。 她喟叹,“南度,你怎么能这么善良呢。你要是当时没救下我,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儿了。” 她这么感慨,而南度的思想却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她被迅速转移话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许关于祝福我平安的愿望。” “……” 还真被你给猜中了。她一扭头,“你自己想去吧!” 南度走后,她也准备收拾行李离开了,走的时候盛乐陵正好被邀请去录制一首歌的MV,也算是有一小步的突破,她也就原谅了她没来送她。 就是看到姚陆然的时候有些小小的惊讶,她问,“你怎么也这么早回去?” 姚陆然撇嘴,“有人赶我走呗!”说完,视线往后一瞟,她看见了一个站在不远处目送的男人。 “他万一真喜欢你怎么办?” 姚陆然轻嗤,“管他呢,反正过不久他也得回俄罗斯了。” 她惊讶了一把,“原来不是中国人啊?”长那么像。 姚陆然算是服了她的智商,“他事业在俄罗斯,华裔!” 牧落恍然大悟,然后就搭着她的肩膀说,“那没事儿,以后咱俩挣钱了,也弄个什么欧美国籍,往外了就说咱是华裔!” 姚陆然要笑不笑地白了她一眼,“土不土?” 很倒霉的是,当天她们的机票因为下大雪而延迟了。 此后好几天的航班都停了。 姚陆然听说了消息后没忍住骂了,“靠!天要亡我!” 牧落默默地去退了机票,老天爷真是对她情有独钟。 而后在家的几天过得很是清闲,没有南度的日子总觉得心里是空荡荡的。院子外面的桃树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以后再夏天回来,她都能直接坐在底下乘凉了,要是能拉上南度就更好了。就是有些不尽人意之处,是她的桃花树前几天被正义顽皮啃掉了几块树皮。 李楠家的狗都这样欺负人! 可惜的是没待几天李楠就给领回去了,原因是谷心然搬了出去,正义不需要在“寄人篱下”了。 她看着桃树枝,突然就想起了昨天的愿望。 她的好奇心一向比别人的强,好奇心强了,行动力也就变得强,她想着自己这几天 分卷阅读135 不能回上海,当时就坐不住了,回屋围了一条围巾就出门了。 坐了很久的公交车,到了山底,她深吸一口气就开始往上爬,越爬越伤感,越爬越想南度。 等到了山顶的时候,是寺庙里开斋的时候,她进去了院子里人数寥寥无几,她趁着这机会赶紧偷瞄,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 她累得吐了一口气,就不信了! 她围着树转了好几圈,蹦蹦跳跳地行踪鬼鬼祟祟,庙里的斋饭时间快过了,她不想被人误会被人指点,心里头着急,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字迹。 她有些近视,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一排—— 愿牧落,尽快毕业,登记结婚。 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像是一朵初花绽放,慢慢地盘旋,慢慢地让喜悦染尽了她的心头。 原来,所谓的心有灵犀,就是这样的。 她站在树下看着那一条红绸带飘扬在空中,冷风将它吹得翻转旋转,她丝毫不觉得冷,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条红绸带,那么多的红绸带,却偏偏只有这一个她看得最是清楚。 下山的时候,由于路太滑,她好几次差点儿摔倒,南度的后背仍旧还在她的手心里存留。 他了解她,回报她。 当年她在缅甸的密林背着他走了二十里,而这一坡陡峭的山路,换他来守护她。 第六十一章 热血 这样等了好几天,北京终于露出了一丝阳光,大雪纷飞覆盖过的道路两边的积雪开始渐渐融化。 她买了一大早的机票,回上海的途中,看见了云层之中那一轮硕大的日出,相比起之前在寺庙外看到的那轮半日出,这个距离更近,形态更加圆满,光芒渲染了周围的云彩,金色的耀眼光芒照射进来,旁边有人惊艳,她却觉得这个怎么都没有自己在寺庙的时候好看。 回了学校她就开始着手创立企业的事儿。 首先就是去工商局申请营业执照,她和姚陆然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想了几个名字,然后交给对方初审核名,等了几天,初审通过,她们把采齐了各个材料,包括银行的验资报告,上下忙活了两三天后,等待工商营业执照的下发。 可到后来却通知她,无法下发执照。 她接到通知的时候愣了一下,打电话过去问对方却说不清楚,她又跑去局里问,相关的人员却说,银行的验资报告不通过,需要重做。 她忍气吞声地又去做了一份验资报告,迟迟等了一周,最后接到通知说,不通过。 她反反复复地跑上跑下问了好多人,理由皆是不统一。 姚陆然说,“这事儿没准儿是有人故意给你使绊子呢。” 这么热爱给她使绊子的,又有那个能力给工商局打招呼的,她身边除了一个顾程尹,就是祝岚了。 可没有真凭实据她不能瞎猜,姚陆然四处去打探,最后告诉她,祝岚的爸妈给工商局的人打过招呼,为了以绝后患,还给银行和税务局全都打过招呼,堵死了她的路。 就这么一点儿事儿她也不愿意去求教授,敌强我弱,她竟然也给生生地忍了下来。 大四的课程少归少,重要性还是摆在那里,她一向做惯了好学生,极少有旷课记录。 顾程尹似乎在忙着自己的事儿,在课堂上都看不见人影了,她听说人家自己早就开始创业了,卷走了他们系里的不少高材生,还来找过她,让她陪着他一起拼事业,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 姚陆然后来告诉她,她拒绝顾程尹的第二天,祝岚就进了他的公司。 原来绕着弯儿这样堵她的路,就是为了给顾程尹开路。 她申请执照失败了的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就给传到了顾程尹的耳边,顾程尹那天下午还特意跑回学校问她这事儿,说,“你看要不要我给你……” 他爸是谁她从开学那一天就知道,顾程尹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头还有一股气憋着,睨了他一眼,“多谢,我连一份执照都搞不定,说明我根基不稳,还得多打拼几年,有劳您的好意了。” 顾程尹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拐拐,摇头说,“牧落,出门在外靠朋友,你不用客气。” “没事儿,”她说,“我也想过,我经验不足,这事儿就放后面,我多去打拼几年。” 这系里的一把好手都被你给挖去了,她还怎么用最少的资金干出彩的事儿? 她把眼睛放在了大三的学弟们身上。 青出于蓝的海了去了,这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她其实也不指望这一条路给她活路,通往罗马的路这么多条,她喜欢沉淀自己,后起勃发! 就是这样,没错! 她潇洒地拒绝了顾程尹的诚心邀请,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祝岚。 她手痒痒了,顾忌着这是在教学楼里,愣是忍着没冲上去揪住她的衣领胖揍一顿,她微微一笑,经过祝岚身边时,说,“祝您撩汉计划成功嘞。” 后来她就去了一家投资公司做了顾问实习生,这公司是一家中小型发展企业,老板人很好,可她就是觉得干着没劲儿。 每天上班干的事儿就是喝喝水,偶尔有一两个客户来了,她负责接待和解答,大的生意很少。 她上班的地方离老板娘白姐的餐厅很近,她每天下了班都会去老板娘的店里待一会儿,两个人没事儿聊聊天,她也顺便帮帮忙。 她很少说起她工作上的烦心事儿,就连和南度的通话里她也没提到过。 公司里有比她待的时 分卷阅读136 间长的员工知道她是一流大学的高材生后也是吃了一惊,“你学了金融学,怎么不去银行工作?” 她笑着说,“没那本事儿。” 没那本事人占人情! 听者皆是唏嘘,大多数心里想的是就算是名牌大学出身又如何,照旧同他们一样,没什么三六九等之分。 她发挥不出来自己的优势,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老板给她打气加油,她就只能铆足了劲儿,向老板谏言,争取大单子。 老板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给老板推荐了很多种的业务,在她看来都能至少给公司赚一大笔钱。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她的计划有缺陷,又或许是老板觉得她经验不足说的话尚不足以为目标,当时也就点点头,之后再也没提起过。 姚陆然准备考研,那丫头不打算考本校,打算考回北京去,匆匆忙忙地也开始做起了准备。 她开始逐步离开学校进入社会,可是越靠近,就越觉得使不上力气。 当初在学校的优秀,如今看来,在一捞一大把的人才市场里,其实不算什么。 在这一家公司干了两个月后,她终于决定跳槽。 而这个想法,还是沈迟给她的。 那天她下了班,和往常一样,她喝了几口水就替老板娘帮忙。人不算多,忙过了八点店面就开始冷清了,主厨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在椅子上,她趴在前台,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老板娘递给她一杯水,“你今天看上去人不太精神,怎么,感冒了?” 她摇头,接过水杯,“我就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老板娘问她为什么,她说,“大学四年学的东西,一放社会就感觉全都白学了。” 不是嫌她太年轻没经验,就是嫌她好高骛远不踏实。果然人心都是复杂的。 “什么白学了?” 有人开门进来,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地清脆地响着,伴着那人的声音传进了店里。她抬头就看见沈迟一脸莫名的心情好。 都是一个学校一个系的学长和学妹,如今混得天差地别,她悲愤地扭过头,“没。” “说说呗,看我能不能给帮上忙。” 她摇头,死活不说。 老板娘特别耿直地就说了,“意志不满,怀才不遇,正在痛诉这个社会的需求。” 她幽幽地盯着沈迟,眼神里全是警告他小心说话,沈迟听说过她搞定客户赚盈三十万的壮举,这会儿一听,“叭叭叭”地打起了小算盘。 “你大学学什么的?” 老板娘说,“和你一样,金融投资。” 沈迟就纳闷儿,“那怎么不来找我呢?不拿我当自己人啊?” 她就随便瞎掰了一个理由,“忘了。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你也是干这个的。” 沈迟也不追究,直接开始挖人,“你们那公司每天干的什么?” “端茶倒水,充当前台,有空了顺便打扫卫生。” 沈迟嘶了一声,讽刺道,“那是挺有前途的。” “老板给你多少薪水?” 她有点儿心酸,“两千五。” “不是!”沈迟这就不能忍了,“你好歹也是当年一单挣了三十万的人吧?就这点儿出息?两千五?你在上海能活吗?” 她持续悲愤,“我实习生没那么多很正常,等我转正了,就有三千五了!” 沈迟讽刺,“哟,还真不少!” “……” “来我公司吧,”沈迟说,“先不说给你更高的待遇,就说那里面的各路高手遇道切磋,也能满足你的愿望。” “怎么样?来试试?” 老板娘也觉得还行,劝说她,“这个主意不错,沈迟公司里那全都是一路风雨跟过来的,要真想上进,你可以考虑考虑。” 牧落心思贼,从沈迟一进来就想过这个可能性,她佯装犹豫了半天,说,“可人老板对我真的挺好的……” “对你好是一回事儿,可对你有没有用又是另一回事儿,再说,我要是当了你老板,也能对你挺好的。” 她继续纠结,然后在几番的挣扎之下,表示出了“自己真的很想找到自己的价值,老板对我很好我不能对不起他,可是既然你能满足我的心愿那我就跟着你走”的一番纠结心态,呈现在脸上时就是影后级的完美表演,她一拍定案,“成!我明天就去辞职。” 第二天她把辞职信交给老板的桌上时,老板竟然还主动挽留她,“小牧啊,真的不干啦?” 她点点头,做出一副特别愧疚的样子,“老家那边有点儿事儿,只能辞职了。” “我可以算作你的假期,假期过后,你依然可以回来上班的,你也知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老板我就直说了吧,”牧落说着眼睛里的泪水就涌了上来,“从小照顾我的奶奶这次病倒了,我一直没时间陪她,就这一次,想一直陪着她……” 老板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以后要是还想回来,随时欢迎。” 牧落连连道谢,出了老板办公室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去了沈迟的公司报到,小沈总也没现身,把一切都给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刚进去的时候,抱着一堆东西,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底楼中央,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手里提的是LV的包,上班开的是奔驰宝马,壕气得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你是牧落?”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人问着她。 她被眼前迎面扑来的壕气给镇住了,点点头,都忘了要说“您好”。 年轻人大概是沈 分卷阅读137 迟的助理,说了一句“跟我来吧”,说完就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对着正在埋头认真工作的人说,“大家注意了,今天来了一个实力强劲的新成员,今后就要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新成员进入一组,二组三组得小心了,一组有了这一位新人的鼎力相助,下个月的成绩,很有可能会超过你们了。” 说到后面,年轻人微微一笑,她看见一组的人都欢呼鼓掌,而二组三组的人都纷纷用更大的欢呼怼了回去。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热血沸腾。 这是来自于内心的热血,随时保持清醒,随时拥有危机。 “江助理,老板有没有说过下个月的奖励是什么?” 被称为江助理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这个,没到月末不会公开,不过值得期待。” 后来牧落才知道,这个公司的员工福利模式,的确是壕气冲天。 整个公司分为三个小组,一组十五到二十个人,每个组之间都存在竞争,当月业绩第一的小组,沈迟将会用其赚到的钱三七分,也不是送钱,而是送车送包送名牌,连坐三个月的业绩冠军,并且总利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将会每组每个成员分配一辆名车,名车名额只限三十辆,先到先得。 这样匪夷所思的福利模式,不得不说,没人不想要。 难怪她一进这公司大门,就被每个人全身上下的名牌名包给包围。 那个时候的牧落在这一方面还是一个傻气的标准大学生,晚上沈迟问她感觉怎么样,她当时就振奋了,说,“我觉得非常好!” 是在沈迟的公司里干了一段时间后,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这种无赖的经营模式。 沈迟这个人眼光精准,选定了一个目标,但凡是员工替他赚的钱,替他并购的那些股权,每年都在都在成倍地往上涨,潜在价值极高,看似是老板大出血,可实际上,收回囊中的,往后了数,不止是当时赚的那么一点儿,可是这样做了,却又能稳稳地拿住了员工的心。 她当时就咆哮了,奸商啊奸商啊,这和李楠的无耻有什么区别?资本主义都是这样打压人的! 沈迟最近想并购一家旅游集团,这一家旅游集团实力雄厚,虽在业内排不上第一,可前十的位置也是固定了的。 她收集了些关于这家集团的资料,过目一眼后就说,“你在做梦吗?” 沈迟悠闲地坐在椅子里,晃了几圈,说,“我很清醒。” 她说,“亨氏虽然在业内不是收入最高的,可实力实在不能小觑,你把钱投进去,不怕赚不回来吗?” “牧落,”沈迟突然笑了,“我做的是风险投资,高风险,高收入,你还没明白吗?” “我的意思是说,相比起其他的高风险,这一次的风险更高。” 沈迟说,“爷安稳了几年,这次想来点儿刺激的。” “……” 她看了一眼数据,“不过……” “说。” “亨氏近几年亏损严重,到了今年,亏损金额已经高达三亿左右,这样的运作,负债率会越来越高。” 沈迟就笑了,“没错。” 牧落收起了资料,放在桌子上,明白了他的想法,然后说,“亨氏的旅游项目不过是太过传统,相比起其他地区的崛起,亨氏也已经不占优势,可如果这是时候有人愿意投资他们,并且购进股权,那么将来的利益,预估计只多不少。” 沈迟点头,“继续说。” 牧落微笑,“所以沈总,旅游业龙头源迪集团的CEO也看中了这一点,向我们发起挑战,他们决定并购亨氏,共同发展。” 沈迟脸色一变,“源迪?” “是的。” 沈迟眼睛轻眯,像是在思索,说,“你先去忙吧。” 牧落走出了办公室。野心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源迪和沈迟想到了一处,而她也和沈迟目光刚刚交汇的一瞬间,想到了一处。 下班后她被沈迟带着去找老板娘,今天下班得很晚,去了老板娘那里店里已经忙完了,老板娘问他们最近忙什么,沈迟没说话,倒是她说,“他疯了。” 沈迟替老板娘看着账单,老板娘问,“为什么?” 沈迟从账单上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威慑力,她说,“沈总您的餐厅就在隔壁,自己的账单不看,偷看竞争对手家的账单,居心何在?” 老板娘顿时把注意力放在了沈迟的身上,一巴掌呼过去,“谁让你看我账单了?!” 沈迟哭笑不得,“牧落你能不能爱护你的老板?” “这都下班了,都是私人生活,什么老板不老板?” 沈迟很快被赶到了隔壁的餐厅,老板娘也被沈迟强行拖了过去,她跟着去看热闹,却看见里面的店员都纷纷叫着“老板娘”,沈迟乐呵地说,“咱和隔壁什么关系?” 众人异口同声,“是亲戚。” “隔壁的老板是你们什么?” “老板娘!” 牧落笑了,老板娘红着脸挣脱了沈迟无赖的怀抱,拿她当挡箭牌,拉着她就回了店里。 “小沈总追了你,怎么也有四年了吧?” 从她刚开始来上海的时候,到现在,也过了三年半。 牧落就感慨,沈迟在老板娘面前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登徒浪子的形象,到底知不知道他工作起来的模样有多吓人? 这样的人笑里掺杂着透彻,藏着刀枪,头脑精明,运筹帷幄。 “有那么多年了,都也快忘了多久了。” 分卷阅读138 她决定为自己的老板谋福利,以此达到讨好老板的目的,她说,“追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接受呢?” 老板娘却摇头,“太小了,咱俩之间,差了整整五岁。” 牧落吃惊,趴在吧台上问老板娘,“您思想这么保守?” “我爸妈保守,觉得比我小的男生,都保护不了我。” “沈迟不是这样的人,”她极力给自己的老板说好话,“关键时刻,哪一次不是在你的身边?这样的人少见,要是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哭都不知道。” 老板娘给了她一块抹布,“你闲不闲?闲的话帮我去擦擦桌椅。” “我……忙着呢,”牧落边说边往外走,“我有一份数据报告要整理,我先回家了。” =============== 沈迟公开收购股票,而源迪也是丝毫不退让,两相争斗之下,竟然让亨氏的股价再次上涨。 沈迟在办公室里待了没多片刻,最后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会谈判吗?” 她一愣,点头,“会。” 于是带着江助理和她,沈迟去面见了源迪的CEO。 两个人在一家茶楼碰的面,茶楼靠窗的位置有一道小小的竹制百叶窗,整个环境都特别清雅恬淡,都是仿照汉时的规矩,整个门面古色古香,就连喝茶的礼仪也与汉时规矩一样,一张桌子放了六个坐垫,懂茶道,遵规矩的人,纷纷都是半跪在座垫上。 这样的场合一向严谨,对方的CEO姓袁,都是尊称一声“袁总”,她闻见了茶壶里淡淡的茶香,茶壶下面是一方精致小巧的酒精灯燃烧着,她观察着对方的规矩,并且模仿着跪坐下来。 沈迟和李楠不一样,在她的心里,李楠毕竟是自己人,若是做事情有不周到抑或是刻意任性为难他的地方,都可以一笑泯恩仇,可是沈迟不一样。 沈迟这样的人和段晖一样,明面儿上是关系好的朋友,可心底里孰亲孰疏,都是明白人。她就算是仗着自己和他有那么一点儿来往,也依旧不敢造次,做事谨慎滴水不漏,这都是应该做到的。 她规规矩矩地在袁总一等人面前坐下,沈迟坐在最中间,她和江助理分别在左右侧,沈迟客套着,“有几年没有见过袁总了?上次见面,该是舍妹的生日宴会上。” 袁总的回答也不含糊,“那时候你才二十岁出头,现在一转眼这么多年,都长大了。” 这话外音牧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长大了,有本事了,敢和长辈抗衡了。 一番滴水不漏的虚假话说完过后,沈迟就开始切入了话题,“实不相瞒,今天来找袁总,晚生其实是有事情想要商量合作。” 牧落说,“袁总您好,沈总的意思是,对于收购亨氏一案,两方是可以有经济利益合作的。” 袁总皮笑肉不笑,“说说看?” 她和沈迟对视了一眼,然后替对面的人分发了一份资料,“上面有数据显示,因为源迪和沃森风投的两相竞争,亨氏恶意抬高股价,导致我们损耗大量的资金,这样一来,无疑不是两败俱伤。” “可是如果两家联手战略合作,分割亨氏股权,亨氏的股价降低,这样一来两家的损耗资金将会大大降低。袁总,亨氏同您是同一行业,这利益我们可以分成,可这耗损的财力既没有让您开阔行业,也没有让您捞到好处,反而亏了一大笔钱,我们沈总也是想了这一点,这才来找您商谈。” 她不徐不慢地说完了这席话,袁总就笑了,“小姑娘挺能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等我收购了亨氏,亨氏的利润就会有我源迪的一份,源迪在自己原没有的土地上却能分得一杯羹,就凭这个,我又凭什么要和你们合作?” “亨氏现在金融危机,且内部矛盾十足,高价收购固然可以,但对于源迪来说,无一不是元气大伤,”牧落镇定地说,“要我没猜错,源迪在明年即将开启新的旅游商业计划,这个时候需要一大笔的回血基金,而那时,本就已经亏损了的源迪,如果不启动这一计划,便会迎来新的旅游惨淡现象,而如果启动,那么投入的大笔资金将会让源迪陷入债务危机,那个时候,无论哪一种,都是值得我们沃森的介入,不是吗?” 袁总听后双眼终于开始正视她,沈迟则在她说完后抿了一口茶,袁总轻瞥对面坐的三个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牧落听见袁总轻笑一声,没有任何温度,“小姑娘,你这是在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她想起刚刚自己进门时江助理告诉她的话—— “是我们诚意的邀请。” 离开茶楼的时候,她特别安静地站在沈迟的后面,就仿佛刚刚和袁总争锋相对的人并非她本人。 袁总笑着特别不甘心,说,“这姑娘沈总用得好啊?” 她谦虚地笑了笑,是江助理教得好。 沈迟和袁总淡淡地握了手说,“今晚我在鸢尾阁设了晚宴,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都是及其敷衍的说法,袁总被他们连拖带吓地合作了,又怎么愿意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于是说,“谢谢沈总的心意,心意我们领了,公司有事儿还得赶回去处理,就不过去了。” “工作要紧,袁总不必客气。” 送走了袁总以后,牧落提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那要没什么事儿,我也回去了。” “一起吃饭庆祝去,年轻人这么早,回什么家?”沈迟拖拉着她,叫上了辛苦已久的员工们,提前开了一 分卷阅读139 个庆功宴。 包间里四张大桌子一一排开,都是热情似火的青年才俊,喝起酒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她突然感到绝望,因为这个包间里的女孩子,包括她在内,就只有四个,坐在一起连个空间都没存在感。 沈迟突然就吆喝起来,“各位兄弟!” 大家都停下来看向沈迟,沈迟脸上是洋溢不住的笑,“亨氏这一案子要是成了,每人一块ROSSINI腕表,外加一万奖金,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每个都笑得很开心,而牧落想的是,会不会太抠了? 亨氏过后紧接着的计划,不是打入源迪内部吗? 他们一群人吃完饭后又浩浩荡荡地去了一家KTV,烟雾缭绕,嘈杂声刺耳,一群大老爷们儿划拳喝酒,她参与不进去,脑袋疼了半天。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还没看她就能知道是南度。南度和别的人响起的铃声是不一样的。 当时她心里就觉得完了。 南度不是很喜欢她待在混乱且荷尔蒙旺盛的地方,她赶紧拿起手机就冲了出去,走到洗手间还是特别吵,隐隐约约的嘶吼能清晰地传入耳朵。 她认命地接起,“南度?” 南度在那头还没说话,敏锐于常人的耳朵就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嘈杂声,“这么晚了,我以为你睡了。” “没呢,”她说,“同事聚会。” 南度“哦”了一声,然后问,“男同事多吗?” “不多,大多都是女同事。” “可你上次你不说你公司就跟个和尚庙似的,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女同事?” 她给自己埋的坑。 “我这就要回去了。” 鉴于她的认错态度良好,南度也没和她计较,说,“晚上早点儿回去。” “嗯,”她拿手扣着墙壁上的广告贴纸,“南度,我有点儿想你。” 南度那头像是没听见,一阵干扰声后,他问,“你说什么?” “我没说啊。”她鼓着腮,不想给他添加心理负担,就让自己难受好了。 “有件事儿我特别奇怪,”她说,“你之前北京待着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去了云南?是不是……” 南度打断她,“别胡思乱想,上级给我分配来这里自然有他们的考量。” 她听着这话里有些许责怪,赶紧解释,“我没那意思,我就是怕……就怕别人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以前不也是……” 她没继续说,其实彼此心里都挺明白的,她刚到北京那会儿正是风口浪尖上,她被保护得很好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却偏偏知道了南度被降职处分的消息。 这明摆是有人看不惯他,给他穿小鞋。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扛着,谁也没有怪罪。 “没有的事儿,”南度安慰着她,“你别瞎想。” “那什么,”她坐在盥洗台,“就要五一了,首长,我可以来探望你吗?” ==================== 姚陆然最近看书走火入魔,她好几次回家都看见她捧着一本书自学研究,她新奇得不得了,“您这是想通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呀?!” “去!”姚陆然眼睛不离开书,“我前几天看到盛荷子的消息了。” 她躺在床上,“什么消息?!” 姚陆然没说话,她问了好几遍姚陆然都没说话,她的胃口被吊了起来,又担心着是不是盛乐陵出了什么事儿,拿起手机就要看,姚陆然赶紧制止她,顿了一下,“你别看了,不是什么好消息。” “说是,盛荷子为进演艺圈,被某导演给……” 她下意识就吼了,“这怎么可能呢!乐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呢?!” 姚陆然也吼了,“我哪儿知道那事儿是真的假的,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她给盛乐陵打电话的时候一直被占线。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全都是在通话中。 她想了特别多,全都是为盛乐陵澄清的理由,直到电话打通了,接起来的时候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懵了。 “您好,我找盛荷子。” “您是……” “我是她姐姐。” “请稍等,”说完,那个男人就朝着外面喊道,“乐乐,你的姐姐。” 那个男人喊的是“乐乐”。 “姐姐?”盛乐陵的声音由远及近。 盛乐陵拿起电话后看到了备注,笑了,对那个男人解释,“不是我姐姐,”然后对着她说,“落落,有事儿吗?” “那个男人是谁?” “哦,那个啊,”盛乐陵的声音是散漫的无所谓,“经纪人。” “关系很好吗?” “不算特别好,但是总得打交道。” 她就急了,“那他欺负你吗?” 盛乐陵那头语气相当无奈,“落落,你到底想问什么?” 刚开始还想了很多的要问她的话,她觉得怎么都是自己有理的,可正当要问的时候,她却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就像是一个女人的贞操被世人不信任,自己的好朋友也跟着流言蜚语去怀疑去不信任,这样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她就想着怎么委婉地表达,姚陆然在一边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都快急疯了。 她说,“就是想问,你最近是不是又给人欺负了?” 盛乐陵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也就笑了,“没有的事儿,别听媒体瞎报道。” 就因为盛乐陵的这一句话,她突然就放下了心,盛乐陵从来没有骗过她,她相信她。 “过几 分卷阅读140 天我来上海有个活动,来看看你呗。” 她答应了。 挂了电话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扔了手机揍了姚陆然一顿,姚陆然哀嚎地躺在床上,“落落,你干嘛?” “以后咱俩得无条件信任乐乐,她不是那样的人!” “行行行,我答应你,你起开!” ============ 盛乐陵抵达上海来学校找她的时候,她正好上完了课。 再过一周就放五一了,大多数没课的人都纷纷回家了,有课的人也请假逃课,剩下来的就只有课程最多的大二和不得不实习留校的大四学生。 学校里往来的人比平常少了些,盛乐陵站在教学楼外面,单色卫衣配了一条黑色的紧身牛仔,纤细的身材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不知道是因为艺人要保养还是因为心头的事儿太多,她比以前更瘦了。 有认识的大三的学弟见她和盛乐陵走在一道,就笑着开玩笑,“学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漂亮的朋友?” “带着美女今晚一起去蹦迪,哥请客,别客气!” “学姐也去吧?顾程尹学长今晚也去。” 她轰开那群人,“不去不去,你们没课啊?” 盛乐陵在那群人走后才笑着说她,“怎么现在越来越厉害了?就记得以前你把宋文理打了以后,班里就没几个男生敢和你说话了,现在都有男生约你去蹦迪,落落哟,长大了!” 她挠挠头,“都是平时关系不错的,刚刚都开的玩笑,你别介意。” “不介意,”盛乐陵挽着她的手,“这些男孩子都挺单纯的。” 这句话,就好像说得自己千疮百孔。她听了有些不是滋味,“你……” “落落,咱今晚去吧。”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 “刚刚他们不是约你来着,咱们去玩玩,”盛乐陵抱紧了她的手,“我许久没见过这样直白单纯的男孩子,你行行好。” 她从没去过那些地方,一时间有些应承不下,盛乐陵就一路甩着她的手走到了出租房。姚陆然是个人来疯,这事儿给姚陆然听去了,当下就说,“没事儿,她性冷淡,我带你去!” 牧落:“……” 姚陆然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也能略知一二。要不是因为顾程尹在,祝岚就在,姚陆然估计也不会去。 去的时候一路上她就使劲儿地给盛乐陵渲染祝岚这人有多坏,“一开学来就和落落抢铺位,落落是不同她计较,后来又故意把她活动上的U盘里的文件全给删了,这事儿落落也不和她计较。就我们班那个又高又帅的男生,叫顾程尹,哎哟喂,那可喜欢我们落落了,这女的,二话没说就抢了过去,你说人都抢过去了,还故意扣留她的奖学金,要不是咱去闹了,指不定今年学费都交不上,完了还怪我们家落落说她犯贱,你说,这女的是不是欠收拾!” 姚陆然添油加醋了许多,她觉得这样一点儿都不真实,正要回头去矫正,就感觉到盛乐陵拿食指戳她的脑袋,“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呢!” “……” “不过没关系,”盛乐陵说,“姑奶奶今儿个心情碰巧不爽,我给你欺负回来。” 姚陆然要的就是这样的联盟者。 她叹气。她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委屈的地方,却难得这两个人挂心了。 迪厅这种地方,她向来都是大门不迈,二门更不迈,从来都是避而远之。以前还在会里当干事干部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吆喝着来这种地方,她全都回绝了,一来是她潜意识里觉得这地方不安全,二来她是怕南度突然袭击,自己就真的完了。 她一进去就有人和她招手,“学姐,这边!” 她瞧过去,全都冲她挥着手,不出意料,祝岚和顾程尹都在。 盛姚两个人达成共识,姚陆然朝着祝岚的方向努了努嘴,盛乐陵会意。 盛乐陵微微一笑,“大美女啊,走,咱会会去!” 第六十二章 分手 众所周知她鲜少出面在这样的场合里,以前对牧落有意思的男生也邀请过她,可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她都纷纷拒绝。 这地方真不安全。 就缅甸那地方,老杜头手底下那么多的人,带着她往混乱的地方一钻,门一推开全是坐那儿吸大麻的男男女女,她去过几次就没去了,那个时候心里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被人给陷害了,染上了那些东西,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她被老杜头逼着碰那玩意的时候,就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之下。 那大概是这辈子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也是她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的过去。 瘾发的时候,她真的快要死了。那种全身噬痛的感觉麻木了她的理智,这样的感觉她至今尤为清晰。 坐下来的时候她愣是一杯水也没碰,连酒也没喝,场子里动感的摇滚音乐倒是让不少男男女女精神振奋,因为是第一次出面,就连祝岚的眼睛里都有一闪而逝的惊愕。 她头疼。 盛乐陵笑眯眯地和所有人问好,她瞧着这是要刻意和人拉近距离。 有人建议玩个小游戏开始热场子,讲了游戏规则,她果断退出。 都是成年人之间普遍也很暧昧的游戏,男女交叉着坐,一张纸用嘴从头到尾传递下去,谁先撑不住谁就受惩罚,惩罚是千篇一律的真心话大冒险。 这种游戏牧落一直觉得乱七八糟,全场数了数,竟然男女比例出奇地打平,她要是不参加,就得被群体炮轰。 可她真不想去,这唾液与唾液的相传,实在恶心 分卷阅读141 。 最后是顾程尹建议让她起头,第一个传,顾程尹坐在她旁边就是最后一个。 开始大家都颇有些局限,尤其是盛乐陵旁边的两个男生,想法设法地占她的便宜,牧落瞧盛乐陵倒是机智得很,也就没在怕的。 这种游戏,那就是心怀鬼胎,各显神通地占尽便宜。 几圈下来,她硬是没让顾程尹给占着,全都是一杯烈酒下肚,干净了事儿。 倒是顾程尹和祝岚,两个人好几次都嘴皮子挨着了,顾程尹不认输,还把小的不能再小的碎片传给她。 盛乐陵就对着满脸通红的祝岚说,“美女,咱俩换个座儿呗?” 祝岚的笑僵了一下,碍于修养,装作没听见,打算把这事儿给含糊过去了。盛乐陵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 姚陆然就跟进了,“帅哥大家人人分享嘛,班长你别这么小气。” 在场对祝岚和顾程尹两个人的事儿心知肚明,纷纷劝解着盛乐陵算了,盛乐陵就说,“人人公平竞争,我就不能对帅哥有点儿觊觎之心啊?” 这话听着像是挑衅。祝岚一直没挪动,盛乐陵弯下了眉毛,看了她一眼,牧落赶紧站起来,“来我这儿,你看成吗?” 盛乐陵就叹了一口气,“祝美女舍不得,我能有什么法,换呗。” 她赶紧逃之夭夭。 不知道盛乐陵揣着什么主意,但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接下来的几场,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了祝岚、顾程尹和盛乐陵身上,她也紧巴巴地盯着,看着那一次比一次近的距离,她真怕盛乐陵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祝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红色的裙角都捏得出了褶子,而盛乐陵知道如何推动场子气氛,该收的时候收敛,该张的时候张扬,人群也开始慢慢往着盛乐陵的方向压倒。 盛乐陵自动忽视祝岚的脸色,将所有人的气氛都推向了高潮,甚至引起了旁观,惹得不少男女纷纷开始加入,以至于队伍越来越大,玩得也越来越刺激。 这个时候不需要牧落再去凑人数,大部分的女孩子都看中了顾程尹,争着抢着坐他身边的位置,开始祝岚还能硬撑,到最后人家完全不给她面子,直接在她旁边坐下,把祝岚硬生生地给挤了出去。 姚陆然赤裸裸地嘲笑着祝岚,“你信不信,就算今天你是正牌女友,你的结局也照样儿是这样。” 祝岚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微微扭曲,“牧落,你还觉得挺好玩的是吧?!” 牧落装傻充愣,“我看你刚刚也玩得挺开心的。” 祝岚冷笑,“就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顾程尹,你看人家现在也同样不待见你,你就和我一样,充其量不过是别人的玩偶罢了。” 姚陆然就不爱听这话了,“不是祝岚,你脑子有毛病吧?这里就你一个人是顾程尹的玩偶,能不能有点儿自知之明?” “别啊,你让她说,”盛乐陵对着姚陆然说,可话里的意思却并非只对姚陆然,“就这种人姐姐可是见多了,拿谁都当情敌,累不死自己也得拖死别人,这样的人啊,放社会上将来就一病毒,男男女女都得躲着。” 祝岚气得上前猛推了一把盛乐陵,“你说谁呢?!” 嗬! 牧落当时就收回了拦住盛乐陵的手,这年头敢打盛乐陵的人,真是少见。 果然盛乐陵拿起旁边的一杯酒就往祝岚头上淋,祝岚尖叫一声,模样一瞬间变得狼狈,错愕地看着她们,眼睛里尽是楚楚可怜。 盛乐陵却丝毫不客气,“别以为人人都好欺负,干点光明利落的事儿,别藏着掖着见不得人,恶心!” 尖叫声和叫骂声打断了正在热闹着游戏的人群,盛乐陵和祝岚的争锋相对战火蔓延,有老好人赶紧过来劝架,分开了两个人,让她带着盛乐陵赶紧离开。 盛乐陵也没想着和祝岚打起来,就料准了姚陆然和牧落要上前劝架,这会儿牧落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带着盛乐陵牵着姚陆然就走了,走的时候还特客气,“不好意思了各位。” 出了迪厅大门,姚陆然舒爽一笑,“太好玩儿了!” 姚陆然一边搭一个,说,“女人的事儿,有什么是不能用拳头解决的?落落,你就是太心软了。” 风风雨雨过来这么多年,头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心软。 盛乐陵说,“那个叫顾什么的,我刚几次故意接近都被他给躲开了,就见着他对你这么主动,真难得。” “落落要是看上了他,俩人早在一起了,”姚陆然特别惋惜地说,“你不知道,当时追落落的那个势头,全民总动员啊!” 牧落懒得解释。 “你还和你那位特种兵叔叔在一起呢?”盛乐陵笑着说,“都多少年了?到底能不能成?” “能成能成,”说起南度她就浑身是劲儿,“等我毕业了,咱俩就结婚。” 姚陆然和盛乐陵沸腾了,“你刚说什么?” “结婚?!” “求婚啦!” “这么快?!行啊你啊!” 牧落笑着连连点头,傲娇得一扬头颅,“就今年过年的时候。” “哟~现在可都是有正主儿的人啦!”姚陆然拉起她的小手,“以后这小手不知道还能不能随心所欲地牵呢?” 她拍开姚陆然的爪子,“你什么时候没随心所欲过?” “伴娘伴娘,我的!” “我也要我也要,我这辈子还没当过伴娘呢!” 牧落笑,心里想着,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可能她的亲戚团,就只有这几个人了。 掰着手指头都能 分卷阅读142 数清楚,李信、盛乐陵、姚陆然、岳厘,如果可以,也会有代明洋,要是在硬凑点儿,就是沈迟和老板娘。 就这么点儿人,连一桌子都凑不到数。 她心里有些微微泛苦,想着这事儿还早,就逼着自己过去了。 她就是没想到,在她还没来得及和南度去细想这些细枝末节,而有些事情,却能来得这么快。 ================ 青山绿水绵延,清澈蔚蓝的天空上方是数不清的高山,她望不到头,看着前方的路,心头里的沉闷感才逐渐褪去。绿色的风景从眼前“嗖嗖”而过,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的天空,直到经过一道熟悉的路牌后她才告诉自己,快到了。 她下车的时候往着军区走,找了很久,一个云南人却不识云南路,恍恍惚惚地给绕晕了。按理说,军区应该很好找才是,附近都有明显的标志。 可她越找越觉得不对,和自己上一次见到的军区差别实在太大,可以前她在北京的时候也总能在军区找到他,所以等到她站在所谓的军区门口时,颇有些惘然。 上次见的,好像也不是长这样的。 她站在门口观望,驻守的兵看到了后,警惕起来,其中一个走过来,板着脸问她,“你有什么事儿吗?” 她愣了一下,“我找人。” “找谁?哪营哪连哪排,叫什么名字?” 她一噎,她哪知道这些? “你们这儿有叫南度的吗?是个大校。”她就只知道这些了。 那个兵果断摇头,她咂舌,“您要不再想想?” “我们这儿的大校军衔本来就不多,你说的那个人,不在这里,回去吧,别站门口了。” 她还想再问,对方就已经提了枪开始恐吓她了。她吓一跳,“行……行……我走。” 她就给沈迟请了三天的假,请的时候沈迟特别不甘心,“我这收购正关键时刻呢,你走了算什么回事儿?我给你加工资还不成吗?” 沈迟工作起来不要命,那状态她实在赶不上,五一就剩了十几个员工下来陪着他发疯,她不想英年早逝,可沈迟没打算放她,她只好提出了请假。 得罪老板爬山涉水地来到云南,她总不能扑一场空。 想起那天给南度的通话里,她问南度可不可以去探望他,他当时就没给肯定的答案,说,“看你运气吧。” 她之前也想过,或许特种兵和陆军不一样,他们也许在哪座深山里待着,和着军区隔开了。要这样下来,她要是能见着他人,还真得靠运气。 南度的手机关机,她在云南住了一晚,第二天醒过来给他打电话还是关机,她心想,这一次可能真的要扑空。 就在她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看见了街上起了动乱。 她昨晚入住的宾馆与军区隔得很远,这会儿一群人特别猖狂地开着车在马路上乱窜,她站在楼上,就那么一眼,竟然看清了车内的人。 那是曾经老杜头的部下,当初是他带着她去的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也是她在自己问南度是不是中国人的时候,站在旁边笑骂她的人。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可如果活着,那么就有十分大的可能性,是钟婼新的人。 安定了这么多年,这一刻她的能力显然逊色于以往。刚想要夺门而逃,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这个时候是不能走正门的。 她倒回了房间。 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拴在身上,打开了窗户,这是六楼,跳下去很危险,她要是能顺着窗户外的隔离带走过去,还能顺着水管滑下去到达楼底。事不宜迟,她快速地翻过窗台,走之前,带走了宾馆的一把水果刀,顺便锁上了窗子。 她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要动作快,在高空之中她没有反抗能力,是容易失误的时候。她的双脚刚着地,就看见有一群人绕了过来,指着她,用缅甸语说,“就是她!” 她头皮一凉,拼命地开跑。 她的步子是没有几个大男人的步子大的,弯弯拐拐地跑了不少的巷子,甩了他们有些距离后,绕进了一个幽密的空间躲藏了起来。 她很紧张,看着那些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钟婼新或许是在她的身上安装了定位仪器,她来云南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从缅甸派了人过来谋杀她。 这个女人,当真是够狠。 那群人知道她就在附近,附近无人,开始对着周围疯狂地扫射。 那种时隔多年突然冲破皮骨而来的久违的疼痛,让她浑身一颤,黑暗的空间里,她大气不敢出。幸好那些人没有发觉她,她强忍着腰部的剧痛等着那些人走远,又等了很久,确定他们走了以后,她才缓缓地走了出来。 两颗子弹,一个打在肩头的心脏上方,一颗打在了她的腰部不知道什么位置。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裤子,却没有穿黑色的衣服,血迹在衣服上特别明显,她低头嘤咛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放慢,她换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把染有血迹的衣服塞进了背包的最里层,做完这些她才站起来往外走。 路过一户居民的院子时,她借着水管洗去了手上的污迹。 伤口上的血在不断地往外涌,可她不能拿手去捂住,血越流越多,她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眩晕袭来。 她想,这几年到底还是被南度娇惯了。他让她离开这样的生活,可是她三次回云南,有两次都被人追杀,唯一的一次还是因为有他的庇护。 这个地方分布着钟婼新的眼线她知道,只是没想到能这么 分卷阅读143 快就发现她。 她咬着牙想,真特么后悔来了这儿。 刚才的扫射动荡极大,惊动了军方的人,她远远地看着一两个军人在问着附近的居民发生了什么事儿,努力地支撑着自己走了过去,她不知道那一枪到底打中了哪里,她对人体内脏结构并不清楚,可她知道那一颗子弹卡在了她的内脏,如果加上肩膀上的伤口,失血过多,她有可能一命呜呼。 她抓住那个军人的袖子,“缅甸人。” 那位军人并没有理解到她的意思,“什么?你刚说什么……你没事儿吧?” 她在想自己特么的为什么要告诉他他问那个居民的问题拖延时间,“特种兵,南队长,我是……他的……未婚妻……” 说完她就不省人事。 昏昏沉沉之中她有过清醒的意识,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了手术室的灯光,还听见有人惊愕地说,“这个女孩子是稀有血型!” 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稀有血种,那她失血过多,是不是就快死了? 这个念头被迎面扑来的困意而扼杀,她再没有了意识。 =============== 周围是白雪皑皑的墙壁,她听着的声音里都带着回声,脑袋有些摇晃,不知道是不是在她身上发生了新的枪伤后遗症,又或许,她真的已经死了。 一个小孩子俏皮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他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这么多年了,他的模样同当初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分毫的差别,一样的稚嫩,一样的迷惑人心。 “牧牧,妈妈说你回来陪我,我等了你好久。” 她缓缓地坐起来,“这是……” “我的孤儿院,你忘啦?” 没忘,当然没忘。 这里是瑞杰当年被击毙的地方,一个尚还天真童趣的小孩子夭折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你没死?”她错愕,“你没死!” 瑞杰点头,“我本来就没死,牧牧你说什么呢?” 她亲眼看到瑞杰倒在血泊中,也亲眼看到瑞杰小小的骨灰盒被洒在海平面上,不是瑞杰死了,难道是她死了? “牧牧,”瑞杰拿着枪指着她,如同当年的场景一模一样,瑞杰笑道,“妈妈说她已经控制不了你了,她说你该死。” 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当年瑞杰小小的身子被血水染红,身上的衣服悉数被打湿,她猛地回过头,看见了暗处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瑞杰的额头,她大叫一声,“不可以!”然后冲着瑞杰扑过去。在瑞杰朝她开的一枪响起时,自身后也响起枪声。 一枪在心脏上方,一枪在腰部不知道什么位置。 瑞杰看着她身上的血不断涌出,扔了枪,突然就哭了,“牧牧,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妈妈。” 接着第二枪响起,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见瑞杰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血窟窿。瑞杰的哭声戛然而止,眼泪还凝聚在眼眶里就已经直直地倒了下去。 身后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哒哒”的声音,朝着她慢慢靠近,黑色的枪口这个时候对准了她的后脑勺,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肖牧,你是不是欠了我什么?” 这个声音熟悉到她曾经每个夜里都想将他撕碎,她缓缓地回过头。 是一张满是胡渣沧桑的脸。 她愣住,大脑发麻,巨大的恐慌蔓延上了心头。 她猛地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身上的伤口被撕裂让她再次无力地倒了回去。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她闷哼一声,身上疼得厉害。 有查房的护士走过来,看到她,赶紧出去喊医生。 南度呢?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她算是得救了吗? 很快就有人过来解答了她的疑问,医生过来给她检查身体,她抓着医生的手问,“他们人呢?” “你说的那几个军人吗?”医生收回了手,“他们给你送回了医院就回去了,有一个领导过来看过你,给你留了两个兵保护你的安全。” 她受的伤是枪伤,而追杀她的人是缅甸人,许多事情医生都明白该忌口,她在VIP病房里,这件事儿也被瞒得很好。 “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然后嘱咐身后的护士,“这几天就提供流食,等到身体各个部位通畅了,就可以正常供食了。” “那个!”她叫住医生,问,“有没有什么人来探望过我,我是说,除了那位领导,家属之类的人……” 医生摇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她怅然地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真的什么都没了。 在医院一连几天都是吃的流食,大米不进,油水不进,清汤寡水的她连出汗都是纯天然的味道。 有警察过来了解情况,看上去挺年轻,应该刚入职不久。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两个人看着她的面色一肃,她起初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最后他们走的时候那恭恭敬敬的态度,她也能猜个大概出来。 她躺了三四天,伤口还没愈合,她还想着自己之前昏迷的那些话,那个军人有没有转达到目的地,就有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门外的两个军人还朝着他行了礼。 那人一进来就给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 “嫂子好,我是云南军区营营长,嫂子您是南队长的未婚妻吗?” 她点头,“他人呢?” “南队长任务在身不方便,但我们军长已经派人送去了消息,任务一旦结束,南队长就会收到消息,嫂子不用担心。 分卷阅读144 ” 她的眼神慢慢地淡了下来,“有任务……”可下一秒就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嗨,没事儿,我受伤不严重,你告诉他,他要是来不了,就不用来了。” 最累的是逞强。 佯装的笑容在门被关上后消失殆尽,她把头蒙进了被子,好半天才红了眼睛探出来吸空气。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她单手好半天才摸到,“喂?” “哟哟哟,这是去哪个花团锦簇的地方流连忘返了?牧落同志,五一假期已过,您旷了两天的班,是不是该先给你的老板报个备,然后再心安理得地偷懒呢?” 沈迟抑扬顿挫的语调响起时她并不想笑,她也不想告诉沈迟自己现在的境遇,那些不争气的眼泪被她使劲儿憋了回去,她尽量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我能再申请半个月的假期吗?这边实在有事儿,我……走不开。” 沈迟很明显不信,那头敲着桌子不满,“我这儿可是正需要你呢,你不回来,谁替我出面谈判?” “不是还有江助理吗?” 沈迟的语气暗示,“那哪儿有女谈判家有用?” 她吸了一口气,“我……” 沈迟察觉到她语气里的鼻音,也没开玩笑了,“你生病了?” 她顺水推舟,“对啊,现在趟医院里呢,挺严重的。” 沈迟那头沉默了五秒,然后说,“行吧,再给你半个月的假期,呐,我真的是一个好老板。” 眼泪就顺着脸颊一直往下流,流进了她的耳朵里,打湿了枕巾。她隔了很久才说话,久到沈迟以为那头的她已经挂了电话,才听见她颤抖着说—— “谢老板。” 连着好几天,陪着她修养的只有门口那两个军人。他们就一直站在门口,只要在她有意识的时候,他们就像是两尊柱子长在了那里。 她被这样的精神感动了,能勉强自己起身的时候就去找那两个军人聊过天,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她想找人打发打发时间。 可那两个军人并不理她,她就自说自话,不信他们不理她。 最能撩动军人的心底的一件事儿,大概就是一个“家”字。 于是当她问起他们有几年没回过家了,那两个人的表情果然有微微的松动,她叹了一口气,率先打开心扉,“你们至少还有一个家能惦记,云南就是我的家,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惦记的了。” 其中一个酝酿了一下,开嗓的是陕西口音,他缓缓地说,“咱俩一起从军,到现在,已经有三年没回过家了。” “为什么不回去呢?你们不是有假期吗?” 两个人都闭口了。 她继续追问下去,就听见他说,“我们的营长,已经有六年没有回过家,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们……” 赶紧打断,“有个家就有个寄托,你们不容易。” 她比他们好,他们有家可以挂念,而她没有家挂念,心中比他们少了一份牵挂。 她也没好意思再问了,恶意挑起了别人的心头酸涩事,心里头罪恶感加强,于是自己在病房里转了几圈,又自己躺回去睡觉了。 连着半个月,她都没能见到南度。她的伤势开始慢慢恢复,伤口结疤以后,她每天都去户外走走,两个军人大哥,一个陪着她,一个替她照看病房,贴心至极,原是阴郁的心情也微微地有些明朗了。 她每次去户外散步的时候,刻意把手机留在病房里,这样每一次下楼回来就总还是有些期待,期待会有一个未接来电,可是连着半个月,她就睡觉把手机放在耳朵边了,南度也依旧没有消息。 以前他给她打电话的频率也很少,半个月没见人影,也算是正常。 伤势恢复得很快,她出院的那一天,穿着被洗干净了的衣服,到附近的车站乘车,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两个军人就一直送着她到了车站,她买了票后在候车室让那两个人回去,两个人却愣是等到她上了车走远了才离开。 临别的时候她还有些舍不得,走之前还特别给那两位大哥一人买了一瓶水,起初俩人害羞不肯要,是她硬塞给他们,他们才勉强接受。 上车后,坐在她旁边的一位乘客身材比较魁梧,大大咧咧地动作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膀,她轻呼一声,大叔对着她轻声说了抱歉,眼里的意思却是她太娇贵了。 抵达昆明的时候,她想着尽快赶回上海工作,中途决定去飞机场,又连连转车。 坐在机场大巴上,她靠着车窗静静小憩。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自己这一次算不算是九死一生捡了一条命?血流了那么多,这样的血库,不是很稀有吗? 南度呢?南度在哪里? 哦,他有任务。 陪着她的是那两个军人。 没有哪个女孩子是能坚强到生死一线的时候不需要亲人与爱人陪在身边的。她当年无论有多么地强悍,可身边终究还是有个岳厘,如果当时的子弹稍有偏差,打进了她的心脏,那么这个时候,她又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色? 可她不怪南度,这就是他。 手机的振动声吵醒了她,她睁开眼睛,来电显示是南度。她也是这才发现有有几通电话是南度打过来的。 接起来后,就听见了来自他熟悉的嗓音,有些着急,“落落,你在哪儿?” 她没说话,怕自己压抑的情感一开口就全盘崩溃。 “伤好了吗?为什么不待在医院?” “我……”她抬手擦去眼角脆 分卷阅读145 弱的情绪,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我没事儿,我在昆明,去往机场的路上,我今天回上海。” “南度,”她叫他,然后笑了,“你们军人真好,我受伤的时候,有两个军人一直陪着我。他们说他们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家了……他们的营长六年没回过家,连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她怕他的心里愧疚自己没有陪着她,她赶紧说,“这样比较后,我觉得我们见面还算频繁,所以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有错在先,你不必自责,这是你想做的,而我也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那头空有南度喘气的声音,她能感觉到他停止了奔跑,喘气声逐渐平息。 她提了嗓子,故作平静,“我没事儿,真的,我在医院等了你这么多天,你此时此刻给了我一个电话,就够了。” 不能奢求太多,否则会成为空想;也不能期盼太少,不然会无果收尾。 她想在自己有限的能力里珍惜他,就算是委屈一下自己,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 南度回到营地后,收到消息,让他紧急去指挥官那里报到。 他看见手机上有很多未接来电,全是牧落,赶过去的时候,在路上就给她回了一个过去,无人接听。 到了指挥官的营地,指挥官告诉他,他的未婚妻来找过他。 他很喜欢“未婚妻”这个称呼,以致于喜欢到自动忽略了那个“过”字,他笑道,“在哪儿呢?” 指挥官的面色微微有些凝重,说,“在县医院,重伤。半个月前就让人给你消息了,可你……”指挥官顿了顿,“打伤她的是一群缅甸人……”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南度冲了出去。 半个月前给他消息了,半个月后他才知道。现在军事信息化这么发达,可他却竟然连一个最基本的爱人受伤的消息也无法得知。 一路火急火燎地到了县医院,他才知道人早就走了,问了医生情况后,医生才告诉他,当时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导致休克,这个姑娘是稀有血种,县医院的血库对于这类血型库存不够,需要向省医院申请调动,可一来一回,这姑娘又哪里能坚持得住? 医生说,是后来有个兵直接伸出手说,他也是稀有血型,看能不能行,这才把那姑娘给救回来,后来这小伙子就一直站在门口守岗也没离开过。 南度想起她刚刚忍着哭腔说,你们军人真好,我受伤的时候,有两个军人一直陪着我。 当初他受伤住院的时候,他记得她是吓软了腿,陪了他有大半个月,每一天都守在他的身边,学了煲汤,也学了养生。 可她一个人在医院里撑着过了半个月,她受伤了,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一种来自于男人的责任的愧疚,他以为她足够坚强,却远远忽视了她所需要他的程度。 她说了很多的话,全都是正能量的逞强话语,最后她说她觉得足够了,那话里故作的坚强却是真真实实地将他中伤的利剑。 就是那一刻,他突然想到,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她在坚强独立的时候,却也矛盾不断地依赖着他,他甚至想,她这么依赖自己,两个人在一起,是不是就要永远地重复这样的道路,她不断地追随,而他几乎没有时间去陪她,云南与她而言是个生死难测的地方,而最让人绝望的,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到北京,回到以前的正轨。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就好像是打的电话,永远比见面的次数还多。 几乎是那一刻,脑海里有一个叫做理智的东西穿破了他的任何感性,有一个想法无比强烈地碰撞进了他的脑袋,而这样的想法曾让他在很多个瞬间都有涌上过心头。让她平平安安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告诉她让她不要再来探望自己,可这样的方式对她而言不仅做不到,甚至很残忍,那么就只有一种—— “落落,我们……考虑考虑,就这样吧。” 他坐在车里,手就这样搭在方向盘上,颓败得彻底。这样的话,这样的想法,他说出来的时候,心里总是会难过的。 先进以前问过他后不后悔那一次特种兵海选的时候报了名? 他以前甚至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而骄傲,而如今他却后悔深入骨髓。他知道他的小姑娘因为他而走了许多同龄人在感情上没有走过的弯路,她体验过很多人都无法体验的罪恶与深渊,一路苦着走了过来,他却也没能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他等了很久,那头迟迟没有答复,他以为她没听见,刚要开口,就听见细细地抽噎声传来,他心头一紧,“你别哭,你听我说……” “南度,”她声音里是刻意压制的颤抖与委屈,“你混蛋!” 他哑口无言,说不出狠心的话来,单手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心里头的矛盾交加,最后他说,“你在机场别动,我来找你。” 说完他断了线,开着车一路往着昆明直奔而去。 这个地方距离昆明很远,开车的时候他也一直心烦意乱,一路加速超了无数的车,中途有两次差点儿撞到其他车,可他脑袋里就只想快点儿见到她,她还在等他。 到机场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会找她很久。 可当他把车停好后,一下车,就看见了她站在机场的大门口,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那双眼睛里是沉浮着暴风雨的暗涌,看见他的 分卷阅读146 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小步。他看着看着,之前的那些想法便开始分崩瓦解,开始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混账。 风吹得人心有些躁乱,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交错杂乱,他走上前的时候看见她的眼睛红了一圈,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一耳光。 清脆响亮的一声响,就是那一耳光,打得他冷静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她说,“相比起和你形同陌路的难受,我更愿意忍受见不到你。你说的‘就这样’,我不接受。” 他竟然微微咧嘴笑了。 他伸手将她摁进了自己的怀里,她有伤口,也许还没有愈合,可那已经阻止不了他的冲动,她在他的怀里痛哼了一声,没再动了。 “我之前说的话,你就当我是放屁。”他低头越抱越紧。 一个从前能亲密到睁开眼睛就能看得见的枕边人,又要他怎么割舍? 第六十三章 刺激 五月的天气正是不温不火的时候,可今天的天气越异常的炎热,她早上上课的时候没选好位置,选了一个靠窗的地方,这会儿快临近中午,太阳正是高照的时候,晒得她整个人都焉了。 姚陆然已经趴在她旁边睡着了,之所以能睡得这么安稳,完全是因为她撑着脑袋给她挡住了强烈的光线。 讲台上的专业讲师讲得滔滔不绝,饿着肚子的同学们都失去了生气,趴的趴,倒的倒,她要不是防着最后那一分钟的点名,也许早就逃了。 她昏昏欲睡,书本被摊在桌子上纹丝未动,刺眼的光芒让她避开了头。 突然,她听见了身旁“唰”的一声,接着视线就暗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见了身后的顾程尹,他拉完了窗帘后坐在她后面,“有窗帘你不拉,怎么这么傻?” 那窗帘距离她坐的位置有一米左右的距离,她懒得伸手去拉,姚陆然比她更懒,于是两个人就一致决定忍着。 这样的人的世界是无法理解的,顾程尹也不明白,听了她那一句“我懒”后,还以为是在找理由搪塞自己,就笑了,“哪儿那么多理由呢,你懒怎么不少走几步路到这窗帘底下坐?” “……您不是日理万机吗?自家公司的事儿是不是清闲得还能让你来学校晃荡?” “我就是来最后问你一次,”顾程尹说,“你真的不打算加入我的团队?” “你要是能让祝岚退出,没准儿我就答应了。” 顾程尹倒吸了一口气,“你们俩怎么回事儿?都四年了也没见关系缓和一点儿?” “都四年关系都没缓和那就没有缓和的必要的了,”她嗤笑,“你就说,能不能吧?” 顾程尹特别果断地拒绝了她,“这还真不能,这公司成立有她的份儿,我不能不仁。”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倒是十分坚决,她说,“你都明知我们俩水火不容,为什么还非得拉着我去你的团队,你不怕我弄死她?” 顾程尹深思了一下,说,“怕。可那些人都比不上你,要有你陪着我,我能少用十个人,少给十份工资。” “……” 她摇头,“我不去。” “去吧去吧,咱俩友谊这么多年,你不能坐视不理吧?” 她还是摇头,“我和祝岚是真不能在一个屋檐下,要么就是她死,要么就是我死。我和她说话就得少十年的寿命,我不想英年早逝,小顾总您行行好,放过我成吗?” 姚陆然被他们吵醒了,大概是睡得脑袋缺氧没了智商,都忘了自己是在教室里,说话特别大声儿,张口就来了一句,“祝岚那小贱人我……” 她赶紧捂住姚陆然的嘴,这声音太大,引来了老师的不满,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毫不客气地呵斥,“你们那两个要是再多一句嘴就给我滚出去!” 姚陆然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她暗骂了一声顾程尹,没再理身后的人。可没多久,对方又赖上来了,戳着她的后背,悄声说,“牧落!牧落!” 她很是烦躁地靠过去,“你别说了,我不去,就是不去,没别的理由,就是祝岚,姑奶奶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老师这个时候扫眼过来,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先出去找的工作,周围全是一群老奸巨猾的狐狸,你斗得过他们吗?可我们那儿都是年轻向上单纯可爱的应届毕业生,再说,国家支持大学生创业,你就不能响应号召?我们这儿正是缺人的时候,用别人还不如用自己人,你说不是?” “我谢谢您嘞。” 她刚说完下课铃就响了,老师竟然也没点名,她白等了这么久,一说下课,她拉着姚陆然就溜之大吉。 两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跑去超市买了一两个面包就匆匆地赶往了沃森。 沈迟催得紧,据说她不在的这半个月,沈迟携手源迪打进了亨氏内部,正在等待股权重组的时候,沈迟又反手把手伸进了源迪,现在正在处于初期准备阶段。 沈迟让她回去是另有目的的,她当时还不知道,傻乎乎地往着沈迟的办公室走去。 她身上的枪伤出院后都是自己处理的,现在不碰都没啥感觉,可要是使劲儿用了力痛感还是有的。 沈迟见到她,先是吃了一惊,“你身体好啦?” 她淡定地点头,轻飘飘地说,“您不是催得紧吗?电话里一直说公司需要我,我受宠若惊,就赶着来了。” 沈迟和气地把她请到座位上坐下,她真的受宠若惊了,抬头问他,“您说就是了,干嘛这么 分卷阅读147 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 沈迟在就蹲在她的面前,双手合十,“你上次问过我和冉冉咱俩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是不?” 她沉默。 她要是说了,就是背叛了老板娘,可她打探消息就是为了给沈迟说的,要是不说……沈迟是她老板,讨好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想了下,说,“你都追着白姐这么多年了,她都没给过你理由?” 沈迟哭丧着脸,“没,我这连和她好好谈谈的机会都没有,哪有机会知道原因?” 她小人得志,“那我要加薪。” “行,加!” “是这样,老板娘说她家里人觉得你年纪小了些,不能保护自家闺女,还觉得你特幼稚。” 沈迟就迷茫了,“二老没见过我,怎么就觉得我不能保护她?还说我幼稚?!” “因为你年纪小。” “凭啥?!”沈迟怒骂,“你给小江说一声,我有事儿出去一趟。” “哦,”她点头,而后又像是突然想起来,冲着外面大喊,“你别说是我说的啊!” 不然估计老板娘得以为他们俩个人狼狈为奸了,以后友谊还能不能长存都成了问题。 那一天直到下班都没见到沈迟,她觉得他一定是被老板娘亲手给解决了。沈迟在工作上精明,可在感情上却不一定能这么样精明,在老板娘面前就是一弱智,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她下班后依照惯例去老板娘的店里,可是出乎意料,店门竟然关上了。 这就有意思了。她站在紧闭的大门口,俩人难不成私奔去了? 那天回家后,姚陆然也红肿着眼睛,像两个水蜜桃,牧落进去的时候她还拿着抽纸蒙住了眼睛。 鲜少见到姚陆然这样的模样,她一惊,“谁欺负你了?” 不提还好,一提姚陆然更伤心了,嚎啕大哭,“那王八蛋要结婚!” “这是好事儿啊……”她突然住口,明白过来姚陆然口中的“王八蛋”是谁。 “你先别哭,”她又给姚陆然递了一盒抽纸,“他不是喜欢你么?” “他哪儿喜欢我了?他要喜欢我,能和别的女人结婚吗?” 她嘴笨,不知道如何安慰,就说,“没事儿没事儿,还有更好的呢,咱不缺他一个,啊?别哭了。” “我从小就喜欢他,怎么就入不了他的眼呐!”姚陆然哭得形象全无,“当初我来上海他挽留我要我回去,我特么还真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还一心想着考研考回北京去,现在都他娘的是笑话!” “别哭了别哭了,你要是真的不甘心,就把他抢回来。” 姚陆然边哭边说,“我怎么抢啊?我现在连人都联系不上。” “那就回北京,一定得找他问清楚,你喜欢他这么多年,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要是真到了人婚礼上再问,可就来不及了。” 牧落也就是瞎说说,也没想着让姚陆然真的跑回北京去找他,这话说得也极其不上心。可她这话一说完,姚陆然的哭声突然停止了,看着她的眼睛很是认真,“你说真的?” 自己说的话片刻就忘了,她茫然地看着姚陆然。 “我怎么没想到呢。”姚陆然说着就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我这几天回北京,要上课点名就说我上厕所,随便什么理由都行。” “你真要回北京啊?” “你说得对,我一定要问清楚,不然等到别人婚礼上去了问……那时候还问什么问?!” 这事儿太突然了,她捂着脑袋有些受刺激,“你回北京要是受了委屈你跟我说,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回北京陪你。” 十五分钟内,姚陆然收拾完毕,背了一个包就往外冲,走得利利索索不带一点儿泥水。 屋子里瞬间也安静了,仿佛前一秒还在嚎啕大哭伤心欲绝的人,下一秒就没了踪迹。 有一种说法叫做“屋漏偏遭连夜雨”。 她起初以为是这样的。 沈迟连着一周没上班,姚陆然也一周没有消息,就她一个人不温不火地,也同样没有南度的消息。 应该说,从昆明回来以后,他们就一直没有联系。 没事儿,她安慰自己,习惯了。 他们不可能会因为一次小插曲而变得如胶似漆。 ============== 一周后,上海下过了几场雨,气温反而开始不断上涨。今年的夏天来得很早,这几天热得走在道路上就看得见有人穿着短袖走来走去了。 上完了课,下午依旧去实习。 她刚一进去就看见一群大老爷们儿聚在一起,满脸八卦。 有人看见她来了,把她扯进人群里就开始逼问她,“沈总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 “我哪儿知道?沈总来了吗?” “来了,走路都唱着歌呢!” 她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有什么喜事儿吗?” “这不问你呢嘛,你不知道啊?” 她皱眉,“我真不知道。什么情况?” “沈总上一周人说没就没了,这不今儿早突然回来了,一大早就给兄弟们收拾桌子上的快餐盒,兄弟们就以为要被骂的时候,沈总竟然说……” 那个人站直了身体,开始模仿着沈迟的仪态,满脸温柔笑意,声音温和,“大家平时挺辛苦的,要没事儿,周末出去活动活动,要不这一周咱去登山吧?” “亲娘哎,”那人表情特别丰富,“沈总平日里最不爱运动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牧落深思了一下,还是没想象出沈 分卷阅读148 迟变化之大的原因,也可能是和老板娘私奔失败了,受到了打击,表面平静实际内心奔涌? “哎哎哎,沈总出来了。” 所有人闹腾着归位,她坐在电脑前,眼睛却没离开他,她就想知道这些人绘声绘色地说的都是个什么样子。 然后下一秒她严肃的脸就绷不住了。 沈迟在工作里给大家的形象都十分严肃一丝不苟,就算是平时私底下聚会接触,虽然亲切,可到底也是沉稳的。牧落可劲儿憋着一股气,同事们交头接耳,视线在空气中传来传去,她看见沈迟哼着歌从她的面前飘过去,路过她的桌子时,还笑着打招呼,“哟,小牧回来啦?” 她礼貌地微笑,“沈总,我一周前就回来了。” “哦哦哦对,”沈迟继续笑着,“一周不见越来越漂亮了。” 她还不是很适应沈迟这样的转变,轻咳一声,“沈总,最近有喜事儿了?” 所有人全神贯注,提起了耳朵。 “日子照样过,能有什么喜事儿?”沈迟说完就飘走了,留下了一路歌声。 她真的想笑,于是捂住了脸,肩膀强烈地耸动。见惯了严肃的沈迟,这会儿还真不习惯这样放飞自我的状态。 要是俩人私奔失败了,也许老板娘也回来了,她下班后就去了老板娘那里,店门果然开着。 老板娘特别哀愁地站在吧台后面看着账单。 “怎么,生意不好?”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能好吗?关了一周的门,亏了多少钱啊?” “只要人还在就能赚回来,”她挑眉靠上吧台,直觉沈迟今天的反常和老板娘有关,“这一周都干什么去了,关了一周的门,我怪想念的。” 老板娘抬头笑看她一眼,“就你嘴甜,”转而又换了一口气,“就是回了一趟我老家。” “沈迟跟你一起回去的?” “你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她联想前因后果,有那么一丝眉目了,就试探着问,“见父母去了?” 老板娘大方地点点头。 莫不是那一天她一说完沈迟就拉着人老板娘回家见父母去了?瞧不出来沈迟也挺能干,就这么几天就把人女方家属给搞定了,这几天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不怪他这么反常了。 她笑着说,“恭喜恭喜啊,什么时候结婚啊?” 老板娘说起的时候面有羞色,“大概明年吧。我爸妈说遇上他也难得,这事儿要是能早办,就趁早办了。” 于是第二天她去沈迟办公室交报表的时候就送去了自己的祝福,“恭喜沈总,总算抱得美人归了。” 沈迟从文件中抬起头,被人祝福自然开心,“她告诉你的?” 她眨眨眼,“还请我去喝喜酒呢。”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她还以为沈迟在感情上这拖拖拉拉的性子,俩人至少还得再走两年的弯路,可谁知道他回头就给人拉去见岳父岳母了。说到底还是她低估了沈迟的行动能力,就该和初见的那般印象一样,死乞白赖,脸皮厚到可堪比长城城墙,这样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儿,也不足为奇。 沈迟的好消息蔓延到了两家餐厅,之前还一直老死不相往来来着,这会儿就全是亲人了,“老板”和“老板娘”纷纷乱叫,老板娘就是愁,沈迟当初非要和她打赌开的一家餐厅就在旁边,她也不能不管,可同时管着两家餐厅,想想都觉着累。后来老板娘就不知道怎么想通了,一副爱谁谁的样子把沈迟的餐厅给打发了。 看着别人都幸幸福福地快要迈进婚姻的殿堂了,牧落就想着自己也是毕业就要结婚的人,可怎么看都和沈迟他们差得远了。 求了个婚就远走他乡,有了男朋友还是得自己扛着大米水桶上楼,完了还冷冷清清地一个人过,时常见不到人,这样的未婚妻,大概就是牧落了。 她有点儿受刺激,可心理素质一向比别人强,照样吃喝玩乐,最大的事情就是等南度电话。 周末的时候公司里一群人那就真的是去登山了,沈迟把老板娘也拖上了,打算介绍给全体员工,她能想想那一群人私底下有多损,全是精明的脑子,转得比谁都快,这次登山沈迟估计够呛。 她一个人悠闲地在床上躺着看电视剧,看到正是尽心的地方,门被打开了。 “回来啦?”她很自然地和姚陆然打招呼,“怎么样?” 估计不怎么样。她自己给自己回答,姚陆然走进来的时候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疲惫,她关了电视剧,准备好了自己老早就想好了的措辞。 姚陆然从包里摩挲着什么东西,摸了一半天,背对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她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下床去阻止她,“你别……” “当当当当!”姚陆然突然大变脸,跳着转过身,脸上那一瞬间流光溢彩,手里举着一个红色的本本,她定睛一看——中华人民共和国结婚证。 她木了。 “落落,我、结、婚、啦!”姚陆然拿着本子在房间里转着圈圈,兴奋的模样与刚刚进来的时候宛若两人。 这次的刺激更大了。 上一次是快要结婚了,这一次更好,直接登记了都。 她拍拍姚陆然的肩膀,心里叹了一口气。 姚陆然一时之间高兴,还没来得及照顾她痛心的情绪,“落落你知道吗?当时我听你的话,一回北京我就去找他,结果你猜怎么着?”姚陆然躺在床上,双眼离不开那个红色证书,“我们俩吵起来了,是我们这么多年吵得最厉害的一次,然后 分卷阅读149 后来吵着吵着,就吵到了民政局。” “到了民政局我们俩才想起来我们什么都没带,然后见了双方的家长,他家里人就一直把我当儿媳妇儿,我妈竟然也一直很看好他,两家人吃了一顿饭,第二天我们就登记了!” 姚陆然说起时双腿在空中胡乱地狂蹬,“太谢谢你了落落,要不是你让我回北京,我到现在铁定还怂着自己难受……” 她听了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嘶”了一声,“我怎么瞧着你家陶先生是故意弄这么一茬的呢?” 姚陆然一愣,“不能吧?图什么啊?” “你处处沾花惹草,人陶先生就图能把你尽快搞到手呗,”说完她哼唧一声,“我不管,请吃饭。” “好说好说,就一顿饭的事儿,以后结婚都得请你当伴娘!” 她问,“什么时候办婚宴?” 姚陆然:“他说等我考研考回北京了,咱俩再给补办回来。” “恭喜恭喜。” 最近结婚的人真多。 牧落受的刺激太多了,喝了几口水,看了一眼手机。 一个月没来电话。 她气着气着,又突然不气了。 想想他打过来时自己没骨气的样子,似乎又有些想笑。 =============== 军区最近有实战演练,天空上的直升机一天飞过了好几次。 兄弟们待在深山里抓了一只野兔子,叶先进回来说,就二缺那速度,活活能追着和人兔子肩并肩赛跑去。 他没有那个口福享受野兔子肉,而是和两个兄弟一起被叫去听了一顿训。 原因大概是,你们身为我军区的兵,就应该好好恪守职责,该站岗的要站岗,该训练的时候要训练,别有事儿没事儿就跑去附近人警察的秘密训练基地偷东西,关键是你偷什么不好,还偷人车,偷了还给人放大门口,就这本事,谁不知道是我们的特种兵干的?! 指挥官就站出来替他们说话了,当着首长的面儿就训了他们一顿,让他回去绕着山里跑十圈。 幸得指挥官偏袒,首长大概也知道这是在考验他们的能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走出了写字大楼后指挥官说,“你爸让你给家里个电话。” 南度点头,“成。” 指挥官走后他就给南正远打了个电话,他不敢给舒慧秀打,怕自己母亲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寒掺人的话。 南正远的手机接通后就是舒慧秀的声音,南度也忍住了挂掉的冲动,开口道,“妈,我爸呢?” 舒慧秀冷哼一声,“你爸不在。” 他继续干扯,“我爸让我回电话,他人去哪儿了?” “臭小子,别以为你给你爸打电话就能躲开我,”舒慧秀话里很是不甘心,“现在有了媳妇儿都忘了娘是吧?!” “妈您承认啦?” “你想得美!”舒慧秀啐了他一口,然后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教训起人来,“你知道你大舅和小姨回去都是怎么说的吗?说你没找一个好媳妇儿,专气你妈!这大院里的人可都是或多或少听说过那姑娘的,你去问问,有几个是觉得那姑娘好,那姑娘能娶回家当儿媳妇儿的?谁都不敢!就你一个傻愣子想往家里带!” 南度拿着手机隔开了一些,舒慧秀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清楚楚地传来,“你不为自己的前途想想,也为你妈想想,这么大岁数了,想要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容易吗?!” 南度就说了一句“我前途没问题”,然后瞬间换来舒慧秀更猛烈的教训,“你没问题就不为你妈想想啊?!要是以后你娶了这么一姑娘,街坊邻居怎么说,啊?我还怎么抬头做人?!要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也没什么可说的!可那姑娘……” “妈,您能不能别老这样说人家,什么叫‘清清白白’?别人挺清清白白的,您想哪儿去了?我怎么瞧着段晖家的那位老首长还夸人家勇敢精英不比我差呢?您这都什么想法?” 舒慧秀被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正巧南正远走过来,恶狠狠地一把将手机塞进了南正远的手里,大声说道,“你儿子我管不了了!” 南度那头不尴不尬,这母子吵架,南正远从来都插不上话,接过电话后就说,“你就不能让这点儿你妈?” 南度也说,“我妈就不能让着点儿她?” 南正远轻咳一声,父子都是一个德行,谁也不批评谁,“云南过得怎么样?” “没什么不一样,该做的还是得做。” 南正远轻哼一声,“你别打岔,我问的是你还想不想回北京了?” 直觉告诉南度这里头有乍,他警惕地问,“您都退休了,还能调动军令?” 南正远“嘶”了一声,特想打人,“我有本事把你调去云南就有本事把你调回来,你就说你想不想回来?” 回去了能有什么好事儿?南正远和舒慧秀这玩儿了几十年的把戏了,把他从小骗到大,现在人都长这么大了,还用老配方。要不老谢怎么爱说这小子聪明呢,南正远和舒慧秀年轻时都是铁腕手段的人物,在这俩人的高压政策下南度还能随心所欲该干啥就干啥,这本事也是非比常人的。 南正远就是瞧准了他想回北京,回了北京牧落见他也能安全许多,他要是今天说了“想”,搞不好人南正远就要给他提一些理由隔开他和牧落。 南度十分谨慎,说,“我觉得云南挺好,空气比北京好了太多,兄弟们都觉得挺好的。” 南正远没想到他不吃这一套,舒慧秀在电话旁边鬼鬼 分卷阅读150 祟祟地听着南度的回答,当时就给气得来抢他的电话,南正远拼死夺回来,安定好舒慧秀,说,“真不回来?” “不,”南度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北京太安稳了,这地儿待着刺激。” 南正远还没开口,舒慧秀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刺激?你当那地方是好玩儿的?!你给我回北京来!” 南度:“……” 南正远:“……” 舒慧秀脾气火爆,“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当特种兵,以前当个普通兵好歹逢年过节能回来一趟,你自己数数,你自从去了特种兵,回来过几次?!别人段晖年龄比你小,媳妇儿找到了都要结婚了,你现在还在这儿跟我耗着!要我说,当初你连兵都不要当,考大学的时候就该考个普通一流大学,考什么军校!” 南度:“……” 舒慧秀:“我就觉着许笙那丫头不错,就你作,不要别人,别人怎么也是个书香门第高知识高文化的人,追你你也不要,你这眼光怎么就跟你爸似的!” 这话题绕着绕着,还是给绕回来了。 南度啼笑皆非,“行行行,我妈的眼光好,我那眼光跟您达不上一个标准,您选的我不喜欢。” 手机在舒慧秀的手里,南正远抢都抢不回来,舒慧秀推开了南正远,说,“我爸说不清楚,我来说!今天我跟你爸就商量了,你给我回北京,以后也别见那丫头,你当年在云南露过脸,那群人认得你你处境太危险了,必须给我回来!” “危险怎么了?”南度气笑了,“我要是怕危险,我当什么兵?!” 在舒慧秀开口前,南度结束这没完没了的争吵,“行了妈,我不跟您吵了,我不会回去,您和我爸就别操心了。” 南度说完就挂了。 开车出了军区,他闲着溜达了一圈,舒慧秀又打了过来,给他掐断了,他想了想,给牧落打了个电话。 那头接得特别快,就像是刻意等着他的消息,就是语气不太善良,就算幽怨中带着喜悦,可他还是听出了她的抗议。 她在那头像个小机关枪一样,“我这一周,身边可有两个人都有好事儿了啊,一个明年结婚,蹉跎了四五年,最后恋爱都没谈,直接回家见父母,还有一个更厉害,从小喜欢别人,没谈恋爱,一周就把证给领了。” 言外之意,你这求了婚的人没了求婚的样儿,好意思吗你? 他无奈,“我估计那个时候我也能回北京了,你着什么急?” “我不着急,我一点儿都不着急,”牧落口是心非,“我这还正是青春年华呢,谁愿意那么早踏进婚姻的坟墓?” 南度开车回营地去,她就在那头问,“今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您那深山老林里有信号了?” “我这会儿在县城呢,”南度说,“听你这话,像是闺怨了许久。” “去!我早就习惯了,你要是每天都给我打,我还嫌你烦!” 他笑,心里痒痒,想象她微微噘嘴不承认的俏皮模样,就特想把她摁在怀里亲。 “过几天就是李楠的生日了,我得回北京一趟,”牧落那头有些嘈杂,大概是学生下课,“那位卓小姐还赖在北京呢,这俩人一直这么僵着,我得回去看好戏!” “怎么那么无聊?”南度拐弯进了山路,“你每天都很闲吗?” “可不。” 她想了想,沈迟最近忙着和老板娘恩爱,公司最近没事儿做,一些简单的股市交易的活儿有江助理就够了,而沈迟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野心,公司清闲了,学业也清闲了,她每天待在家里看着姚陆然像个小女孩儿似的初尝情爱的滋味,受的刺激不轻。 “我就一头号闲人,现在正是事业松懈期,我得为之后的忙碌卯足劲儿吃喝玩乐,不能辜负!” “那您乐着,别把自己给弄丢了,”南度刻意提醒,“别忘了你是个有主的人。” 她在那头笑了,“哪儿呢?” “正和一个邪恶做着斗争!” 她啐了他一口,“你是不是正在走山路呢?信号不好。” 他嗯了一声,她说,“那你好好开车,我挂了,我得准备回北京了。” “行。” =============== 牧落挂了电话,回北京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她的东西放了一部分在北京,就是空手去也不夸张。 她坐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今天算是旷班了,沈迟自从谈恋爱就特没上进心,员工们倒是热血沸腾,可是老板的注意力现在完全转移了,她做着做着就心塞了。 姚陆然靠过来,“落落,你要回北京?” 她盯着屏幕点头,姚陆然又问,“什么时候?” “明天。” “咱俩一道呗。” “行啊,”她爽快地答应,挑眉看向姚陆然,“哟,这是小别胜新婚,几天不见,害相思了?” 姚陆然叉着腰说,“怎么,不行啊?你不也相思你家军哥哥吗?” “我惦记自己未婚夫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我惦记我自己的新婚丈夫有什么问题吗?” 她败下阵,“没问题。” ========= 姚陆然一下飞机就被人给接走了,两个人大庭广众卿卿我我,甜蜜得紧。她想装作和姚陆然走散了就这么忽视他们,谁知姚陆然却叫住了她,跟她挥手再见。 那个叫做陶炀的男人也冲着她微微点了头。 她尴尬地挥手同他们道别后,出了机场,看见段晖的车停在门口等她。 都是快结婚的人了 分卷阅读151 ,开着一辆银色的跑车也算是低调了些,可他靠在车门上带着墨镜低头玩手机装酷就不对了。 她两手空空地走过去,段晖拉下墨镜,“你东西呢?” “北京的家里有呢。” 段晖骂道,“你没东西我早知道就不开车来接你了,你自己搭公交也比浪费我的时间强。” 她怼回去,“我让你来接我了吗?” “也就夏珨让我来接你,不然谁有这功夫?” 她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李楠怎么样?” “在家睡觉呢。” 她牙疼,“谁问你他干嘛去了,我问你他现在和心然姐怎么样了?” 段晖一踩油门就飞出去了,“能怎么样,死耗着呗,那卓小姐都放话追不到人不回香港,李楠哥现在也挺烦躁的。” 李楠这人,看着精明,怎么就到了谷心然这儿,就成了一活脱脱的弱智。牧落听着也揪心,“李楠看着也不怎么样,卓小姐怎么就对他情有独钟?” 段晖故意套她的话,“那你觉得谁好?” “南度啊,”她语气是理所当然,“长得好,身材好,打架功夫一流。李楠能打架吗?” “……” 段晖接着她回了家,她在车里看了一眼,这次离开太久,花花草草全都死光光了。 她心疼自己的桃树,以前还想着能和南度在树底下乘凉享受,如今这些想法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她把那些枯死了的花草除了根,扔掉的时候有些舍不得,尤其是那一棵桃树。 而就在她正要去动桃树的时候,发现它的树根还有水分,这个发现让她顿时来了希望,赶紧浇水施肥,来来回回忙了好几趟。做完这些事儿后她欣慰地摸着那桃树的树皮,“还好你争气。” 她给李楠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情侣的盒装娃娃。 李楠不一定会喜欢,但是谷心然未必不会喜欢。她没记错,谷心然在高中时代没有现在这样的英姿豪爽,一个姑娘做了十几年的小公主,不可能内心里说变就变,更何况她这娃娃也不是特别少女心的娃娃,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陶瓷艺术,她亲手做的! 第二天就是李楠的生日,所有人都到场了,夏珨把她带着,两个人一起把谷心然也拖上了。 谷心然这姑娘就是口是心非得厉害,说了不去,要是真不想去,凭她的身手,挣脱她们俩也不是问题。 牧落就说了,“心然姐,去吧,不然李楠得多难过。” 夏珨赞同点头。 谷心然硬是拧巴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 地点还是新野,她们去的时候人都到齐了,夏珨在段晖的耳边说了一两句,段晖朝她看来,她懒散地和舒姐说着话,舒姐悄声问她,“今儿那个卓小姐是不是又要来?” 牧落点头,“是的。” “这姑娘,绝了,”老板娘说,“你不在你是不知道,李楠那小子每次都想借着机会找心然复合,每次都能被这卓小姐搅和,现在两人这不尴不尬的状况,旁人看看可是心急。” “这么能耐?”她歪头看着走进来的打扮得十分亮眼的卓妍,对着舒姐说,“要再不压压,以后能翻天了嘿?” 舒姐撑着脑袋,“谁敢呢?别人当她是个女孩子敬着,她还以为是自己口中那多厉害的老爸呢。” 眼看着那卓妍一步一步靠近了李楠,谷心然那杀气愈发浓重,她敢保证,这卓妍要再能干些出格的事儿,准能被谷心然一脚踹回香港去。 她见了,赶紧拿过自己一旁的礼物,朝着李楠走过去,一把挤开了想要靠近李楠的卓小姐,故意大声道,“可别说我抠啊,这礼物我可是亲手给你做的,”说完,她打开盒子,盒子精致,里面的东西更是精致,她说,“情侣陶瓷,送给你的。” 谁知道卓妍当着谷心然的面儿就冲了过来,抢走了她的陶瓷,拿起那个女陶瓷,“呀!这个陶瓷好可爱,放在我家里一定很好看,谢谢你,小红。” 她愣愣地看着卓小姐手上的那个陶瓷,那声“小红”尤其刺耳。她伸手抢了过来,放进了盒子里,然后连带着盒子也抢了过来,“卓小姐,您跟着他们混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我名字呢?” 她盖好了盒子,说,“哪儿这么反客为主呢?我说了这礼物给你了吗?” 第六十四章 嚣张 气氛有些僵持。 牧落猜想着平时李楠段晖这几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铁定是制服不了这位卓小姐的,她的手段无赖,段晖一向不和女生计较,夏珨又是沉静娴雅的女孩子,李楠就算是拒绝了卓妍大概她也会死皮赖脸地跟上,于是几个人就剩了谷心然。 可谷心然太傲,不屑和这类人打交道,总觉得“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抢不到”,加之卓妍屡屡得寸进尺,造就了现在的胆大和肆无忌惮。 牧落也是一个无赖。 以前在缅甸的时候,南度就受不了她日日缠着自己,骂她无赖。可是无赖有无赖的手段,她能在那个圈子里把自己和南度的事儿搞得人尽皆知,那就证明她不是没有自己的本事。 卓小姐死缠烂打不好对付,她一个局外人,帮一把手就当见义勇为了。 段晖是个和事佬,这时候也不上前当好人了。她抢回盒子后就缓解气氛,说,“心然姐,你不是人女朋友吗?送什么礼物?” 谷心然愣了一下,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最后才和李楠对视,淡淡地说,“抱歉,我忘了。” 牧落把盒子扔给李楠,瞪了一眼谷心然,走过去身手极 分卷阅读152 快地从她的包里摸出来了一块手表,谷心然挣扎了几下,敌不过她的出其不意,被她调侃,“您这身上哪儿来的男士手表?” 李楠的视线就一直在那块手表和谷心然之间的来回,两个人一时之间就跟傻子似的愣住。 段晖也急了,看不下去就她一个人唱独角戏似的,就差没踹李楠一脚,“哥,你上次不是弄坏了一块腕表吗?心然姐这是送你的。” 李楠反应过来,笑了,从牧落手中拿起那块腕表,问,“你送给我的?” 谷心然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上次咱俩吵架,我把你手表弄坏了,这是赔给你的。” 最后大概觉得自己输了底气,又硬着声音说,“二手市场上淘的,爱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李楠伸出手,“给我戴上。” 谷心然不干,“你自己不会戴?” 李楠很平静,“不会。” 谷心然瞪了他一眼,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给李楠乖乖地戴上了腕表后,牧落微微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落了座,李楠和谷心然坐在一道,牧落瞧着卓妍想坐在李楠的旁边,一溜烟跑过去在李楠旁边坐下,卓妍刚给自己抽出来的椅子就被她强占了,牧落回头微笑,“谢谢。” 卓妍在她旁边气呼呼地坐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姚陆然的短信就进来了。 “哪儿呢?出来玩儿!” “忙着呢。” “忙啥?有比你然姐还忙的?” “你新婚丈夫呢?” “忙呢。要不然我叫你干嘛?” 牧落快速回了过去,“走你!” 再抬头的时候,桌上已经上齐了菜。庆祝了主人公生日过后,她干了一杯,刚想把筷子伸进自己爱吃的菜色里,就被旁边的人给夹去了。 她忍住了。谷心然也喜欢吃,她今儿识一次大体。 当她再次把筷子伸进那盘菜里的时候,又一次被旁边的人夹去了。 她视线看过去,卓妍耀武扬威地夹着她的肉放进了嘴里。 她忍住了。 接下来的几次,她到手的菜全被抢了过去。 欺人太甚! 下一次卓妍又把筷子伸过来抢的时候她直接打掉了她的筷子。卓妍捂着手叫疼,她嘲笑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礼貌地叫来了服务生,给她重新拿了一双筷子。 她就特别不喜欢别人抢她的东西,无论东西大小,重要程度,只要是沾上了她牧落的标签,那就一定是护犊子样地霸占着。 中途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姚陆然这次换成了电话问她在哪儿,她撑在盥洗台上,说,“你丫是不是闲得无聊了?” “是啊是啊,太无聊了,他们说的我听懂了但插不上话,特尴尬在这儿。” “您还能见到自己的爱人,知足吧。” 说完她也没在乎那头的抗议,挂了电话。 忽然就觉着头有些昏昏沉沉,她靠在墙壁上。 就喝了一杯酒,脑袋晕头转向成了这样,她不知道自己是退步了。 她咧嘴,脑袋使劲儿撞着墙壁,努力让自己清醒。 就出来这么一会儿,到底放了多少药?她踉踉跄跄地照着房间的方向,可是眼睛已经区分不了牌子上的号码。 她喘了一口气,抬头看见旁边就是洗手间,她转身就进了洗手间,慌慌张张地打开了水空头,她把头埋进了盛满水的水池里,突如其来的窒息让她神智陡然清醒。 呛了几口水,后脑勺火辣辣地疼,喉咙管里也难受得紧。 镜子里的自己很狼狈,胸前的衣襟也打湿了些许,衣服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她头脑不清醒,可是脑子那一刻却十分清醒地想起,那些酒就是卓妍拿进来的。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她心里升起一股恐惧,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一路狂奔着回到了包间,正好碰见了扶着李楠走出包间的卓妍。 她伸开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气势一时之间变得嚣张跋扈。 吃过了饭段晖就应她的建议,站出来提议唱K去,大家没有理由反对。 在房间里,一杯酒后,服务生走过来告诉她有一个姑娘说在大厅等她,起初以为是姚陆然,可是等她出去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她反应极快,折回去的途中却突然头晕目眩。 她还没好好煞卓妍的威风,却被她率先反将了一军! 她看见里面的人都倒得四仰八叉,冷笑,“哪儿去啊?” 卓妍轻轻一笑,“大家都喝醉了,还想着让你帮个忙,你这不就来了?” 她推开了卓妍,接住了李楠,“别啊,这么多人咱俩也忙不完,叫个服务生怎么样?” “不用……” 说着她就招手唤来了服务生。 不知道卓妍这肚子里揣着什么事儿,可她也算是跟着姚陆然看了不少电视剧的人,想做什么,倒也猜得到一二。 她算是给足了卓妍的面子,可人却偏偏不肯领情。 “你什么意思?!”卓妍在服务生忙活间站在门外抱着手臂同她对峙。 她玩着头发,“也没啥意思,我和李楠朋友一场,受过他恩惠,一报还一报而已。” 估计今晚被她压得够呛,卓妍反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来,她没有防备,就这样受了下来,脸颊火辣辣地疼,耳边“嗡嗡”作响,听见了卓妍的声音,“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不该多管闲事!” 牧落龇牙咧嘴,下手真狠,手下都不留情的! 她没多想,一巴掌就还了回去,“姑奶奶就是摆正了自己位置才来管这件事儿,你要是能摆正 分卷阅读153 自己的位置,就该滚回你香港的老爸老妈怀里去!” 卓妍死死地瞪着她,她居高临下地同样瞪着她,两个人对峙许久,卓妍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是谁?” 她哦了一声,玩弄着口吻,“我也想着我是谁呢?家破人亡是我,开枪杀人是我,拿着刀子逼人是我,你今儿不问,我还以为自己是超人呢。” 卓妍被她的气势镇住。 她眼里是看遍世间丑恶的愤怒,也是轻蔑如此卑鄙手段的不齿,她口口声声的全是卓妍听不懂的话,卓妍最后说,“你有病吧!” 牧落看不上这劣质的手段,同样也轻视使这种手段的人,就像是祝岚,也好比是卓妍。 “你才有病!”牧落骂回去,“人李楠和谷心然长跑七年,当初谷心然死活不答应人李楠都坚持过来了,俩人如今难得走在一起,你跑出来瞎凑合,好好的一对有情人都快被你拆散了,你现在还有本事站我面前跟我说我有病!” “他们没结婚凭什么不让人掺和?没结婚我就有机会!” “李楠求婚钻戒都挑好了,结婚是迟早的事儿,这些都有你什么事儿!” 卓妍的表情那一瞬间由愤怒变成了错愕,眼里满满地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她脾气挺好地再次微笑重复,“别人要结婚了,没你的事儿了!” 卓妍终于感到了难堪,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撂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说完就跑了。 这世界上,唯小人和女子难斗也。 说实话,人心不可不防。 段晖一群人睡了大半个下午,醒过来的时候,牧落都打算提包走人了,可是算算时间,也就一个小时。 “怎么回事儿?”段晖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抓着清醒的她问话,她硬是没说,等着全部人都醒了她才开口,“没事儿,被人玩儿。” 都是混久了这等风月的人,晃一圈发现卓妍不见了,也都想得通她这话背后的意思。 段晖借着昏暗的灯光,语气里掩饰不住的讶异,“你脸怎么肿的跟包子似的?!” 那么大一巴掌印您没看出来?牧落睨了他一眼,伸手摸上去,有些疼,可没刚才的时候疼了,现在红肿散了一些,不明显,但一眼就能看出来。 牧落说,“这很奇怪吗?”女人打架这都算轻的。要碰上钟婼新这样的女人,能一枪崩了她。 段晖跳开,“这么大一个巴掌印儿?谁下手这么狠?” 她幽幽地看着段晖,段晖愣了一下,“这么狠……” 就那天一天分开后,谷心然心思重重,李楠带着她离开了,段晖有了媳妇儿自然想不起她,她就一个人搭地铁回家。可搭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方向反了。 郁闷之下她只能再次掉头,来来回回折腾,比预计晚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能让一个城市沉入夜色,穿梭而过的灯红酒绿,喧嚣而过的汽车鸣笛,她一路听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 第二天回上海,她心里并不痛快。当天晚上拿冰块敷了脸,也不管有用没用,敷着敷着,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她被电话铃声吵醒,她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十点。 “您好?” “牧落?你睡着了吗?” 谷心然。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屋子里太黑了,她走到玄关去开灯,“嗯,太累了。有事?” “也没多大的事儿,”谷心然顿了顿,说,“就是今天的事儿想谢谢你,要不然我现在还跟他耗着呢。” 她躺回了沙发上,望着天花板,笑得像个没事儿人,“小事儿。” 谷心然笑了,“你这么嫉恶如仇,当初怎么不去做警察?” 她顿住,没回答。 谷心然听说过她的事儿,也赶紧转移了话题,“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 “行,那我不客气。” “你明天就回去了是吗?” 牧落:“嗯,今天回北京,还是旷班来的。” “过几天端午回北京吗?段晖想去攀岩,带着夏珨一起。” 她想了想,“端午我……我没空。” 谷心然笑了,特别理解她,“是去见南度吧?” 她默认了。谷心然说,“那行,祝你好运。” “谢谢。” ================= 回了上海后没过几天她就再次预谋去云南的事儿。 她去一次出次事儿,还这么乐此不疲不要命地往云南跑,南度要知道她这么执着,大概会弄死她。 姚陆然这次竟然也没有回北京,原因不详,据说是要好好考研,可是距离考试还有大半年,牧落觉得这是借口。 她去云南的时候,一下飞机就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给南度通知了,可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基于上一次的教训,她把旅馆定在了军区附近。 这边是刚刚下过雨的,泥泞冲下了山,不少靠山的地方都被泥水淹没。她坐在旅馆的床上,半天等不到南度的消息,干脆去楼下的军区盘问了。 这次换了一个岗兵,她淡定地走过去,说,“你好,我找你们领导。” 那个兵看了她一眼,看她浑身上下没有军人的气质,倒是被她大口气给吓了一跳,问,“您找哪位领导?” “你们军区特种兵队长。” 那个兵立马警惕起来,“我们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牧落挥挥手,“可是你们领导知道啊。” “我们领导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分卷阅读154 “大哥您帮个忙,我有事儿,真的!” 兵大哥看了她一眼,黝黑的脸面无表情,“什么事儿?” 牧落噎住。 “回去吧,别在这儿晃悠。” 靠! 想见南度太难了。 早知道还不如当卧底,至少为了行动,她能随时联系得上他,也能随时见得着人影。 她回了旅馆后就一直没出去过,就这么待了两天,南度竟然也没消息。第三天她失落地打包回了上海。 要她说,自己就应该多等一天。 刚一下飞机手机开了机,南度就拨了过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手机,再买一张机票回云南的冲动都有了。 “喂!” “哪儿呢?” “云南。” 南度一愣,正要爆发,就听见她痛心疾首地说,“别担心,我都打道回府了。” 南度顿顿,笑了,笑得特别肆无忌惮。 那头的信号断断续续的,比以往好了太多。她生气了,“您没出山呢!” “我找着一好地儿,信号不错,以后要是没什么任务,就给你打电话,”南度特别无奈,“你别老说我出不出山,我有时候也是待营区的。” 这个她倒是知道,然后怼一句,“估计你们营区也在深山里。” “……” “见你一面太难了,”她说,“以后我要是工作忙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你。” “不是你自己说的,和别人比起来,咱俩算是见面比较频繁的了?” 她朝着机场外走去,“我说的,怎么?李楠估计是和心然姐求婚了,段晖下半年就结婚,身边的人一个两个全都开始步入婚姻了,每天黏在一起你侬我侬,我看着羡慕,也想和你青天白日卿卿我我,不行啊?!” “行,”南度说,“不过以后估计不能跟你用这手机联系了。” 她一听,紧张起来,“为什么?出事儿了?你又要失踪多久?” 南度解释,“被发现了。” “什么?” “手机被发现了,过几天回营区得上交。以后都是公用电话。” 牧落听了,内心更加悲壮了,“那干脆也别联系了。” “不,”南度拒绝她,“我怕你太想我了。” 这话瞬间充满了她的心坎,甜得像是吃了蜜饯儿,她仰脸一笑,“算是你了解……” 正说着,就听见南度在那头大声说着,“二缺二缺,逮兔子!” 说完就感觉到南度在那头迅速移动,“我不跟你说了啊,以后要是有陌生电话打给你,不许挂了!” 然后就是“嘟嘟嘟”的断线声儿。 “……”逮兔子去啦! 还没忘记她的习惯,一碰见陌生电话号码,直接给挂掉。 她这恋爱,谈得可真是……到头来连个兔子都不如! ============== 教授对她的不思进取十分无奈,问她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她想了想,大概也就是和南度一样——尽快毕业,尽快结婚。 这样的想法她可不敢在教授面前说,但她也不会告诉教授,祝岚对她处处阻拦,唯恐毁了顾程尹的事业,又或者,是她的事业。 她还没找着机会呢,等到毕业了,她大概会回北京考虑考虑。 她走在学校的大路上,新学期都已经过了一大半,还会有人拉着她问学姐,XX在哪个地方?她想起自己开学的时候那种无助感,学姐学长们抱着某种恶劣的心思给她胡乱指路,就觉得特别心酸。 于是,她朝着那位同学问的地方的反方向指去,那位同学还特别感激她。 她欣慰地看着那位同学远去,终于明白了当初那些学姐学长为什么这么乐此不疲地欺骗她。 沈迟的风投暂定了一段时间,她去上班的时候一般都是江助理着手打理指挥。段晖偶尔为了工作来一趟上海,工作之余,常常去她学校走动。 都是快结婚的人了,还不断赞赏着他们学校的姑娘真漂亮。 您也是留过洋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能这么俗气呢! 牧落就憋着这事儿没告诉夏珨,她估计夏珨脾气这么好,也不会和段晖计较的。 除了祝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碍眼,周围关系好的人都开始谈婚论嫁,姚陆然这种把持不住的也就不说,平日里几个关系好的人都在商量着毕业结婚的事儿。 全都是喜事儿。 就是姚陆然给她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那天是周末,她待在屋子里看着电视,姚陆然一回来就在她面前跪了。 看这表情,那就是有对不起她的事儿。牧落当时愣了一下,就说,“算了你别说了。” “不!”姚陆然深情地抓起她的手,放在她的心口,牧落挣扎着,捏成了拳头搁在她心上,听她说,“落落,毕业了我就要移居俄罗斯了,可是怎么办,真的好舍不得你。” 牧落想的第一件事儿不是姚陆然抛弃了她,而是,“你不考研啦?你不是要回北京陪你老公的吗?” 姚陆然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智障,“他要回俄罗斯,我考研去北京又有什么用?” “也对,”牧落躺回沙发,躺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里的零食全扔姚陆然脸上了,“你丫敢抛弃我!” 姚陆然就知道她要炸毛,做好了防备,将她一举拿下,好言相劝,“别急别急,我还是可以回来看你的啊?” “不用,”牧落故意使小性子,“你就和你的男人双栖双宿去吧,甭管我!” “你不是一毕业就结婚吗?到时候我怎么也得回来不是?” “ 分卷阅读155 别,伴娘现在也没您的份儿了,您大老远从俄罗斯跑回来有什么彩头?” 姚陆然一听这话,嫌弃得很明显,上前去两个人就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她算了算,自己这一学期就见过几次顾程尹,教授说,顾程尹自己的公司就这么小半年的时间,已经步入了正轨,要是不出意外,明年就能开始赚钱。说着的时候还刻意停顿,看了她一眼,她把头低得更低。 明年。 明年她就是个名正言顺的……军嫂了。 不过南度的电话倒是比以前多了,以前平均一个月一次,现在都能一个月两次了。 她很好满足,觉得这算是一次不错的进步。 匆匆忙忙地,六月份过去,期末考试考完后她就跑去和沈迟辞职,沈迟问她为什么要辞职,她就回了一句,“想家了。”然后背着行李就和姚陆然一起回了北京。 盛乐陵在她回北京后的第一件事儿就给她打了电话,语气里全然掩饰不住的激动,“落落,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在北京碰见信哥了!” 她也激动了,“李信回北京了?!” “对啊,”盛乐陵说,“那天你猜我还看见了谁?” “谁?” “鹿白瑗!” 牧落无法将李信和鹿白瑗这人想象在一起,在她的意识里,李信是躲着鹿白瑗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厌恶她的行事手段。而她本人和盛乐陵也十分讨厌鹿白瑗,打过架的女生关系恶劣也是正常。她就是想不通,怎么李信难得回一次京城,就和鹿白瑗掺和在一起了? 这个理由她还没来得及想通,李楠就轰轰烈烈地开车把正义给她送了过来。 当时李楠牵着狗,正义冲着她吐着舌头,蹲在地上,一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那模样活像在撒娇。 不知道李楠是怎么教的,正义竟然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在李楠说“心然又住回来了你就帮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的时候,正义竟然“嗷呜”一声,对着她前身就趴了下去,似是乞求。 她吸吸鼻子,说,“你要是帮我一个忙,我也答应你。” 李楠特别慷慨,“你说。” “你借我一辆车开开,南度这住宅区我出行不方便。” “好说!” 于是正义留下,李楠第二天就给她把一辆玛莎拉蒂开了过来。 第一次碰土豪车,她有点儿心酸,也有点儿激动,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家没人陪着,正义陪她解解闷儿也不错。 正义不爱在家里捣乱就爱啃她院子里的桃树皮,无论她给桃树的树根裹得有多厚,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正义也依然能给她啃出一个洞来。 开着人家李楠的车,她也不好意思把正义送回去。 时间长了她发现正义还挺聪明,慢慢地摸清了她的作息时间后,每天早上她都能被正义准时叫醒,中午午休的时候,正义也会把她叫醒起来做晚饭了。 有一次,中午过后李楠让她帮着处理一下文件,她也就忘了要午休这一回事儿,正义竟然跑进了书房咬着她的衣服使劲儿往外逮,她还没反应过来,跟着正义往外走,就看见正义跑到房间去,绕着床跑了几圈,最后趴下来,看着她。 起初她还没明白正义这是什么意思,拖着正义就要往外走,谁知道正义挣脱开她,重复了一遍动作。 她愣了两三秒后就想明白了,哭笑不得地在床上躺下来。 正义这才安静下来。 于是她每天的生活就成了,吃饭,睡觉,溜正义。 正义有一个很好的用处,可以帮她买早餐。她懒得出门的时候,就给正义脖子上挂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她想要的东西,顺便还把钱放在里面,正义跑得快,来回不过几分钟,就给她带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后来她听说,那个小店的店门前几乎每隔几天都有一只狗狗挂着口袋替自己的主人排队买早餐,那个店主也特别喜欢那条狗,常常一见它,就直接让它插队买早餐。 正义不喜欢同类,倒是很喜欢猫咪,院子里有猫咪的地方,就一定有正义的身影,久而久之,她就骂正义,“就你还想着跨种族呢?我告诉你,没戏!” 有了正义的陪伴,她倒是淡忘了南度的来电。 盛乐陵说李信回来了,她就牵着正义去和他们会面。 正义一路上特别欢脱,尤其是在她看见李信和盛乐陵的时候开心地跳起来,正义居然也跟着她一起蹦蹦跳跳。 盛乐陵第一眼就被正义吸引了,给它买了一根热狗,于是正义就被收买了。 李信见了她,“嗬,哪儿这么大只狗?” “朋友的,我帮着养,”牧落拖回正义,“你终于想通了,要回北京了?” 李信的笑淡了一层,“没呢,我有个官司在这边,诉讼结束了,我就回去了。” 盛乐陵忙着逗狗,牵着正义去了公园的别处溜达去了。牧落问他,“你还和你爸妈怄着气呢?” 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没注意到,李信就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带了过去给别人让路,然后松开她,半点没有越矩,牧落有些尴尬,“谢谢啊。” “不客气,”李信说,“我没和他们怄气,这也不算怄气。” 牧落想想,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资格去插手别人的家事儿,也就转移了话题,“你学律师,背书背够了吧?” 李信笑道,“还真是,我有一同学,头发都白了。” 她咂舌,“这么用功?” “谁能和你一样聪明能干?这一行都是靠打拼努力的。” 分卷阅读156 不经意就被人给夸了,牧落笑了,接着李信又说,“代明洋前几天给我电话了。” 她的笑僵住。 仿佛很多年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了。在丰富多彩的生活里,她都已经开始逐渐忘却了这么一个人。 其实也能想到,代明洋和李信的关系这么铁,就算是没有盛乐陵这一层关系,两个人的交往也不可能是断了的。 只是这些年盛乐陵在国内的事业一塌糊涂,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最灰心失望的时候想过代明洋这么一个人,毕竟是在很久以前,他总是在她的身边保驾护航,盛乐陵也从来没有过任何的顾虑。 她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问,“怎么说?” “说起了他在国外的那几年,也问了我们每一个人的情况,可就是没有问乐乐。” 她顿了顿,“没问?一点儿都没问?” “没有,大概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唏嘘一声,“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了。乐乐这些年,一个人独立自主,又哪里能看得出当初代明洋在她身边的半点儿影子?” “那我们呢?”李信停下来,转过身看她。 她狐疑,“嗯?” “代明洋和乐乐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断了,我们就这么几年的感情,能断吗?” 她心头猛地一跳,“我和乐乐都没有断,当然也不会和你断掉的。你知道我的秘密,这么多年都没说,我哪儿敢和你断啊!” 李信笑得有深意,和一个律师她不敢玩心机,刚刚说的话全是真的,她想着李信也不是那种人,她估计也不会和李信有什么大的矛盾,两个人也不会掰。 牧落其实很重友情,对于盛乐陵、李信、姚陆然还有代明洋,她都很重视。有的时候一些话不说在明面儿上,可她心底里到底还是在乎。如果这些人有一个人因为误会而离开了自己,她都会很难过。 “代明洋在国外待的怎么样?”牧落背着手,有些不自在,“他,有打算回国吗?” 李信淡淡地说,“不知道。” 就算是回了国,大概也和盛乐陵没什么瓜葛了。从小到大的一对青梅竹马,这段感情也着实令人伤神。 李信:“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南度,于是笑了,笑得两眼弯成了月牙儿,“结婚。” 能感觉到身旁的人身体微微僵硬,又问了一遍,“什么?” 她扭过头,说,“结婚啊,你还不知道呢?我有男朋友了,他今年跟我求婚了。” 李信微微一笑,笑里晦涩不明,“恭喜。” “谢谢。” 远处跑来了正义的身影,盛乐陵在后面满头大汗地追,狗链子拖了一地,正义跑在她的面前,焦躁地不断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撕咬着她的衣服。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地笑道,“它饿了。” 盛乐陵喘着气,“我说干嘛这么撒欢呢,原来是饿了,姑奶奶我……” =========================== 在饭桌上,正义在她的脚底下和一块骨头较劲儿,盛乐陵和她视线交汇了一秒,看着李信,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他和鹿白瑗那事儿。 盛乐陵轻咳一声,引起了李信的注意,“那个信哥,其实说这事儿,咱也不是八卦啊,也就是问问,目的其实也就是关心你的状况,你……” 李信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们俩,竟然脱口而出,“那天我也看见你了,你在公交车上呢,是吧?” 盛乐陵呆住,“对啊。” 李信主动解释,“我那天是回了母校一趟,然后正好碰见她了,那姑娘现在正念高三呢,说是也要考到重庆去。” “那姑娘还喜欢你呢?都这么多年了……” 李信睨了盛乐陵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姑娘当年喜欢你,可是把我和落落都给得罪完了,你不知道呢?” 李信抬头看她,目光很明显,他不知道。 盛乐陵“嘿”了一声,张口就来,“那姑娘在厕所里围堵落落,你不知道吧?五个人单挑咱落落一个,你不知道吧?最后落落把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不知道吧?” 李信笑了,对她说,“挺厉害啊。” 盛乐陵悲愤,“信哥你知道什么是重点吗?!” “我知道……” 牧落这个时候赶紧插话,“其实我当时出手完全不是因为以大欺小,乐乐替我找她们算账去,后来被打了,我是去替乐乐报仇的。” 盛乐陵脸拉不下去了,“你放屁!” 李信笑了。 牧落也知道提及往事适可而止,在这样说下去,大概就要说到代明洋了。 她赶紧扭头聊别的,三个人聊了一会儿,李信说自己的开庭时间到了,她和盛乐陵都想去围观围观大律师的风采,李信才哭笑不得地带着他们去了。 当牧落把李楠的那辆玛莎拉蒂开出来的时候,盛乐陵震惊了,“早知道学金融这么赚钱,我考什么北影?” 李信表示认同。 正义在车后座探出头,她说,“一朋友的,我哪儿买得起这等奢侈货!上车!” 一路开到了法院,找好了停车位,到了门口她就被保安拦下,说是带着宠物不让进去。她低头看着正义,正义也心有灵犀地抬头看她,眼里尽是委屈,她看着看着就心软了。 “真可惜,李大律师的风采我是领教不到了。” 李信挥手说,“没事儿,这一个周我都在北京,有的是机会。” 告别了李信和盛乐陵,她开 分卷阅读157 着车带着正义回家。 路过超市的时候,她停车牵着正义去买了一些新鲜蔬菜,挑来拣去,最后却买了一大堆零食和水果回了家。回去的时候正义一看见隔壁阿喵就控制不住自己,狂叫不止,她一手提着东西,一手还得牵着正义,斗争了好大一番,直到阿喵被正义吓跑了,正义才消停。 她就骂着正义,“您是不是都快忘记自己是条狗了?作为一个有骨气的狗,您能不能下次让我省点心?正义?正义!” 见正义摇着尾巴并不搭理她,她就生气了,“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回你主人家去,那家女主人不待见你,你也甭想着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不知道正义是听懂了她的威胁还是怎么,竟然就跑回了她的身边乖乖地没乱窜了。 她满意了,“这才听话,我告诉你啊……” 她以为正义消停了,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正义突然就兴奋了,她警惕地看向四周,以为那家的阿喵又出现了。 正义蹦蹦跳跳地十分热情,挣脱了她的链子,跑到了家门口,大声叫着。 她提着一大袋东西实在是走不快,欲哭无泪地想,是不是那只猫又出现了。可是走过去的时候,在看清了那颗桃树后面的身影时,她的脑回路突然变得短暂。 透过丝丝的缝隙他看见有人缓缓地回过身,愣了一下,然后走了出来。 她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却正好对上了他颓废而错愕的眼神。 她还来不及惊喜,就被南度紧紧地抱住。 抱得太紧了,她缓不过来,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体炽热,可隐隐觉得他情绪里有着隐忍不发的彷徨与无助。两个人就算是这么久没有见面,可也不至于情绪到达这样的程度。 她直觉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轻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南度嘤咛一声,像是特别难受。 她听见他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第六十五章 正义 她有些疑惑,“你没有给我电话。” 她感觉到南度的体温烫得不正常,推开他,手背探上了他的额头,“你生病了?” 她赶紧拉着他进屋,他病恹恹的模样没了以往的精神气,她看了直心疼,“生病了怎么还跑回来了?” 她翻出了药箱,里面日常备用的退烧药她一股脑全拿出来,倒了一杯白水给他,南度盯着那些药好半天不说话,她以为是他闹小孩子脾性不愿喝,坐了下来劝道,“快喝,都多大的人了!” 南度嗫嗫地开口,“我怕喝了更严重。” “……” 在她的逼视下,南度乖乖地喝了下去。 南度说她不接电话,然后这么大老远地就跑回来了,她拿出手机,查看了手机话费,才发现是没钱了。她顿时愧疚,主动解释道,“手机没话费了。” 南度捧着水杯嗯了一声,正义趴在南度的脚边望着他们,南度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你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我在北京不会有事儿的,”她轻声问道,“请假回来的?” 南度微微点头,意识有些混沌,舟车劳顿的旅程加之精神上的疲惫,头脑愈发沉重。 她的头发柔软地垂在肩膀上,那些熟悉的芬香往鼻孔里钻,潜意识里找到了安全感——她就在身边,如她所说,在北京,好好的。 南度这一趟回来得太突然,算是给她无聊的生活里添了一份惊喜。 南度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一梦,就梦到了一些往事。 那些冗长而沉重的记忆,汇聚于他那一年里不经意的一次初见,她站在天台上,周围围了一帮子不正经的大老爷们儿,她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中文话,她说让他带她回家。 那个时候的家,或许对她来说,不是北京,而是云南。 而梦里太过渲染她,她的笑容太过耀眼,像个男孩子一样,一只脚踩在天台上,手搭在膝盖上,言辞之间尽是轻浮,却又听着正经。 而第二次见面,就带了血腥。 那是她初次与他格斗。她孤身闯进了他们驻扎的营地,那个时候的也叶先进还没有调入他们队里,如果那个时候就调了进来,也许从那时起,俩人就是冤家,而他也不用亲自出手,弄伤了她。 她的身手敏捷,可到底是不比一个严格训练过的军人,论速度与力道,她都敌不过他,他习惯性地拔出了随身的刀,手起刀落之间,她反应慢了一拍,后肩上被锋利的刀尖割破了衣服伤及了皮肤,她静静地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是作战的姿势,她却先笑了,“南队长,久违了。” 那些树枝过于繁密,将阳光遮挡得密实,那一片昏暗的视线里,她白皙的皮肤更显苍白,她说,“咱能歇歇吗?我打不过你。” 他皱眉,警惕地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坐了下来,一点一点将自己别在腰后的枪,脚踝处的小刀卸了下来,坦诚地说道,“你们消息灵通,我也不需要做自我介绍,那我有话直说了。” “我干不掉老杜头,你给你们内部消息,你们替我干掉他。” 盛岩的军师助手,竟然要他干掉盛岩的头领,她自己的领导。 他自然是不会信的,她又说,“要我让你卸一条胳膊你才信我吗?” 她的话里带笑,笑里又偏偏带了几分凉薄,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局中局,在没有确定之前,他是不可能拿着这么多条人命随便开玩笑,他依然没有给她回复,而她自顾自地站起来,“都这样了你还不信我? 分卷阅读158 南队长,你我都是中国人,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做卖国贼?您仔细想想,如果不是为了干掉老杜头,我在云南待得好好的,吃饱了撑的来这儿受这份罪?” 她肩头上的血越流越多,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下来,她表情略有狰狞,按住肩头,说,“你们待在这儿没有行动,是不是没有任何证据?”她偏过头笑了,从衣服里掏出一张芯片,“这是他们的交易记录,军火走私,毒品贩卖,大多是与国内来往频繁的记录,你的战友……”她顿了一下,“你们那位被暗杀的副队长,也在这里面。” “我做这些没有恶意,”她看着他全是防备的眼睛,“我想感谢一位故人的救命之恩,他救过我,让我活了下来,那我就得干对得起他的事儿。” 这个梦缠缠绕绕,全是她当年干过的事儿,她挣扎着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世界活下来,与凶险并行,与死亡同存。而在他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她的时候,首先冒出来的念头是她出事儿了。 尽管这个想法不真实,可当时正生了病休息的他,还是第一时间赶回了北京。 请假的时候部队并没有给批下来,是他找到上级再次请求,上级特别气,问他理由,他说女朋友闹分手,想赶回去处理干净。 上级就怒了,说,“给你两周的假,该分就分,和好了最好给我把婚也一起结了,你小子今年的假完了!” 上级的规矩就是这么无理。 而当他见到牧落的时候,心里头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一路开车回来,总是想着万一牧落被绑去了缅甸,他是不是就白回了一趟北京? 那个时候太着急,忘记了要联系段晖或者李楠,一心只想着赶回去确定,以至于什么念头都淡了。 牧落在院子里和正义嬉闹,他一觉睡醒,出了不少的汗,洗了澡浑身轻松,出门去找她。正义见了,朝他扑了过来,他牵住正义的前爪,正义吐着舌头,在他面前蹭了蹭。 她看到他,也过来把手探上了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那是,”牧落比较自我,“牧大医师配的药能差吗?” 南度的脑袋里还想着那一场梦,其实仔细回忆当时的情节,牧落那句“我想感谢一位故人的救命之恩,他救过我,让我活了下来,那我就得干对得起他的事儿”,此刻却历历在耳,她的恩人是谁,到现在也还是个谜。 “问你个事儿,”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揣进兜里,看着低头逗狗的她,“你之前提起过你有一位救命恩人,嗯……找到了吗?” 牧落逗正义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就被正义咬了,咬得不轻不重,可她还是受了惊,把正义的唾液不留痕迹地擦在南度的衣服上,抬头说,“什么?” 南度:“怎么救的你?在哪儿救的你?给过你什么启示让你这样报答他?还有……” 南度尽量把话说得正常,“是男是女,你们俩有什么交集?” “……” 她复低头去报复正义,有些不自在,“你不知道啊?” 南度挑眉,一副“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的模样。她复低头去报复正义,正义被她烦得跑进了屋里,她躲不开了,于是说,“我当初就说了那么一次,你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 “不巧,就这一句我记得最清楚。” 牧落说,“你是临时请假吧?” “是。你不要岔开话题。” “……你真不知道?” 南度摇头。 自己救的人也不记得,那他当年以为自己从火堆里救出来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随手一救的? 她玩弄这南度的衣袖,忽然抬起头,“那我后来以身相许给了我的救命恩人,你知道吗?” 他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变化,在提到“以身相许”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眼里平静如水,说完之后还看了她一眼,扭过头,进屋找正义去了。 这么平静?一点反应也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了? 她跟着进屋,追问,“你怎么不问了?” 南度倒是一声不吭,轻轻揉着正义的头,眼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过去逼着南度正视自己,南度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她,她笑了,“在想什么?” 南度抓着她的手腕就把她往自己怀里带,“没什么。” 这么憋在心里可不好,她圈住他结实的腰,“你不是好奇吗?” “没想到竟然是你。” “这就是命中注定啊,”她揪着南度的衣领,顺势往上亲了一口,一口不够,又亲了一口,“咱俩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这一路走过来,到现在才发现,咱俩能凑在一起其实是有原因的。” “嗯?” “以身相许嘛,多老套,多浪漫啊。” 南度无语地看着她暗送秋波,一起身,“算了。遛狗去。” 这么不懂情趣,牧落直起身子就要炸。 南度瞥了她一眼,她万千的针芒瞬间软成了柔丝,举高的手最后极为不甘心地在南度的衣领上轻轻地拍了拍灰尘,“你说遛狗,那就溜呗。” 南度心情大好,笑着将她搂进了自己臂弯间。 自从正义来了以后,她就没有好好散过步,这条路上的猫咪特别多,随时就能从一户人家钻出来,刚开始她还使劲儿牵着正义不让他撒泼,后来发现这是徒劳的,就干脆不散步了,吃过晚饭就在家待着看电视,偶尔防备正义啃她的桃树皮。 南度一路牵着正义,正义竟然也没有撒欢,见到了猫咪也不和平时她在的时候一样 分卷阅读159 欢腾,顶多走近了就上前嗅嗅,她直叹这年头连狗都欺软怕硬。 南度听见后斜睨了她一眼,像是笑了一下,等到她转过头去看的时候,他又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片区都是面熟的阿姨,偶尔碰到了,也会停下来打个招呼。都是认得南度和她的,对方以为是新婚夫妇,笑着揶揄几句,问什么时候生小孩儿? 南度没说话,她就犯尴尬了,干笑了两声,“还没那打算呢。” “年轻人喜欢过二人世界,没小孩儿也行。”对方笑着,然后又聊了几句,走远了。 目送走了那位熟人后她就立马黏住他,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一直盯着他,南度看了她一眼,“说。” “咱要是结婚了,什么时候要小孩儿?” 她问得直白大胆,一点儿不害臊,南度也面不改色,“这事儿得看缘分,没准儿等不到结婚。” 她虎着脸,“首长,您的纪律呢?您的庄严呢?” 她喜欢调侃着称呼他为“首长”,起初他听着别扭,后来也就随了她,他总是觉得那一声声的“首长”,字眼儿里藏着揶揄,也藏着一个女人的爱情与仰慕。 他笑了,她也揽着他的腰笑个不停。 ================ 正义有个神奇的功能,就是替她买早餐。 可南度回来以后就不需要正义了,正义大概是觉得失落,每天的饭量都减少了。 正义恹恹地趴在阳台上,孤独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牧落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南度晨练完提着早餐入门,正义热情地跑上去叼走了南度的早餐,然后放在桌子上,绕着她跑了几圈,最后在桌前站定,漆黑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她和南度都被逗笑了。李楠怎么能有这么好玩儿的狗呢?谷心然怎么能不喜欢呢? 还有半个学期就得毕业答辩了,牧落接收到了来自于姚陆然的埋怨,听着她诉说苦恼,她拿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正在切菜,特别不方便,就在她准备发放下菜刀拿手机的时候,从后面伸出一只手给她固定好了手机。 她很有默契地把耳朵贴过去,“你刚说什么?” 南度手指的温度轻轻地蹭在她的脸上,她有些心猿意马。 姚陆然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写什么内容,找你借鉴借鉴。” “这……能行吗?”她切菜的手速慢了下来,“我还没开始准备呢。” 姚陆然很绝望,“我找陶先生帮忙,他给我写了一大堆的俄语,我哪儿看得懂?帮了和没帮有啥区别?” “你现都是富太太了,为什么不找人翻译?” “那多没面子!” “……”您要面子我能怎么办? “对了,”姚陆然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听几个阔小姐说,盛荷子……乐乐啦,在一个商业晚宴上给人打了。” 她一把菜刀“哐当”一声拍在菜板上,“谁打的?!” “还能有谁,林惠恩。” 南度错愕地看着她拍菜板,活要剁人的模样,她一把抓过手机,“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天,这事儿被林惠恩的经纪人给压下来了,还让威胁人乐乐忍住,不要搞事儿呢。” 她轻轻地眯了眯眼睛,那头也沉静没说话了,两个人那一瞬间的意识达到了一条线上,她说,“那不成,就得搞事儿!” “去吧,我这边给你护着。” 切断了线后,南度就在旁边缓缓地说,“你要是去打架,这事儿就甭想了。你敢出门,我就敢弄断你的腿。” “……” 她憋了一口气,“咱都是文明人。” “你说了不算。” 她扶额,“南度,我……” “打架可以。”南度说。她一愣。 南度继续说,“最好是毫发无伤地回来,要是输了,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这话听着满是威胁,却处处都是维护她,她赖在他身上,“都说了咱是文明人呢。” 南度轻嗤。 姚陆然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林惠恩的联系方式,她看着那一串号码,最后果断地牵上了正义。 正义虽然平时看着挺怂,可至少撑着门面儿,指不定还能帮她震震那群人。姚陆然说应该乔装乔装自己,她就带了一顶帽子,又戴了一副眼镜,姚陆然说她这样看上去特像个狗仔。 林惠恩是个公众人物,把事儿闹到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她打算和姚陆然俩人一唱一和,她负责谈判,姚陆然负责监听,顺便做笔录。 就是她把盛乐陵打败的那一次,之后她的路便越走越顺,人气不算高,但是潜在的商业价值大。 牧落见到林惠恩的时候,对方穿着特别简单的日常装,带着大大的墨镜,也没带经纪人,走到她面前,“您是牧记者?” 她站起来,看见了林惠恩身后的几个壮汉,一脚把正义踢了出去。正义受到了指示,对着他们就是一阵狂吠。林惠恩吓了一跳,躲在那几个壮汉后面,她见状拉回了正义,说,“不好意思,我家的狗最近心情不好。” 介于她是媒体,一言一行都会影响自己的形象,林惠恩忍住怒意,坐在了她的对面,说,“以前没见过牧记者,新来的?” “对,刚毕业呢。” 林惠恩趾高气扬地说,“你们报社的都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一向最讨厌宠物,牧记者您工作的时候也带着宠物,是分不清人和宠物的位分吗?” 这本来是一句挖苦她的话,牧落听了却微微一笑,“倒也不是我分不清,我家 分卷阅读160 狗狗一向是认不得人和狗的。” 林惠恩被噎住,直瞪她,那恶狠狠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威慑力。 牧落见对方有情绪了,装模作样地拿出笔,问道,“为了不耽误您的时间,我们的采访现在开始好吗?” 见她不回答,牧落继续说,“众所周知,您的成名选秀节目当初有一位强劲对手叫做盛荷子,有关人士爆料她当时在和您对决的时候,是您给她喝了有问题的水,对吗?” 林惠恩脸色一变,“谁说的?” “那就是有了?”牧落挖着她语气,“那么请问,您当时在干这些事儿的时候有考虑过盛荷子小姐今后的人生会怎么样吗?” 林惠恩轻哼一声,“牧记者,有两件事儿您说错了,第一,我没有给盛荷子递过有问题的水,第二,古往今来成王败寇,我站在舞台上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败对手,所以就算是考虑过,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式,输了,就是输了。” 牧落眼皮一跳,抬眉看她,又问,“有人说,盛荷子小姐的实力其实是远居于您之上的,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没看法。” 这么倨傲!牧落心里开始萌生出一些小九九,“我们了解过,您的家庭其实并不如您说的那么富裕,您的父亲也不是什么豪门大鳄,而是一个劳改犯,这个您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吗?” 林惠恩果然脸色大变,猛拍桌子站起来,撑在桌面上,目光能吃人,那四个壮汉也跟着向前走了一步,她毫无畏惧,继续说,“林惠恩小姐,您这样欺骗您的粉丝们,用一个光鲜亮丽的虚假背景让粉丝们对您的幻想完美无瑕,您有什么话给粉丝说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你们全都是诬陷!”林惠恩的情绪不稳定,牧落继续煽风点火,“可是我们都是有证据的,我们调查过当地的劳教所,有一位叫做林业的人,是您的父亲吗?” “你胡说!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牧落乘胜追击,“那就是说,您承认了自己的父亲是个劳改犯了是吗?” 林惠恩的怒气突然就降了下来,那张精致的脸却依旧盛满了怒意,气氛不似刚刚的嚣张跋扈,她戳中了林惠恩的痛楚,就像是有人戳中她的痛处一般,她确定林惠恩不会冷静,在没有经纪人的情况下,更是失了方寸。 其中一个壮汉走上来,对她说,“今天的采访就到此结束了,牧记者,我们林惠恩还要……” “是又怎么样?”林惠恩突然说道。 在场的人都怔住,唯独牧落,以及躲在隔壁录音的姚陆然。 “这里没有第二个人,你就凭着一支破笔头,在报纸上胡说八道,你以为有几个人会信?” 牧落:“那您是承认了盛荷子的事儿,还是您父亲的事儿?”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林惠恩此刻的表情说不上特别愤怒,倒像是得意洋洋,闲适地靠在座椅上,“都是真的。我给盛荷子的水里加了东西,我的父亲是个劳改犯,那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为了救我杀了人,活该!你说盛荷子是吗?没错,她就是一个牺牲在我道路上的loser,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的人替她喊冤?弱肉强食,强者生存不是吗?” “林小姐,”她摘下眼镜,“您成名的时候是18岁,起点太高,难免会有些心高气傲三观不正……不过是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来的?” 说完,林惠恩脸色变得苍白,从椅子上“蹭”地一下站起来,姚陆然手里拿着录音笔,冷冷地看着林惠恩。她说,“您刚刚说的我可全都一字不差地录进去了,咱谈个条件,我可考虑把这个东西销毁。” 几个壮汉双眼一瞪,走上前来,直逼着她们两个姑娘。 姚陆然怵了,躲在她身后,她打不过四个壮汉,高声威胁,“不要乱来啊,我可说到做到!” 林惠恩抬手制止壮汉,问道,“你说,什么条件?多少钱你开个价?” “我们不要钱,”她和姚陆然按对视一眼,说,“当年的事儿都过了这么久了,咱可以不计较,不过前几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了盛荷子,你必须出面道歉。” 林惠恩眼睛微微露出了危险的神色,“那不可能,我看那贱人不顺眼儿,”说着偏头对着那几个壮汉说,“抢过来!” 说的是姚陆然手里的那个录音笔。 几个大汉说着就要上前来,气势磅礴得吓人,牧落已经准备好开跑,谁知道姚陆然是个怂货,关键时刻掉链子,把录音笔塞给她就跑了。她愣在那里,看着那几个壮汉走过来,她一路退,他们一路追。 她扭过头就跑,手里紧紧攥着录音笔,林惠恩怎么和钟婼新这女人一样,忒狠了! 那几个人一直追得她跑进了胡同巷子里,她四处乱窜,一个快捷拨号打给了姚陆然,那头一接通她就骂,“你他娘的真够义气的!咱俩绝交!” “我在公路出口这儿呢!”姚陆然吼道,“你跑哪儿去了!我弄了辆车,你快过来!” “丫不早说!” 她来不及再给南度打电话求救了,对方越追越近,她只能使劲儿跑。 以前在缅甸玩儿过高空跑酷,以前追人的时候全靠这个提速度,这会儿是甩开人的最好方法,她只能全用上了,顺着人楼梯就跑上去。 跳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天台楼层,她往后望,身后正有一个紧追不舍,她周围的楼下还有三个正想着办法围住她。 她掉头就跳上了一个楼顶,就这么一个人,她想着,顺手抄 分卷阅读161 起了别人家的铁棍子。 她不伤人,但气势一定得足! 那人被她全身一股狠劲儿给吓住了,和她对峙的时候,她瞄准对方有要退的趋势,举着铁棍就打算从对方身后钻过去,谁知道冲到了一半,另外三个全上来。 她石化了。 按理说,对她造成实质性威胁的人总共就两个人,其他的两个都跑到别的楼层上去了,一时间飞不过来,下楼再绕一圈上楼还需要时间。 就乘着这个时间,把他们都解决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最前面的那一个人反守为攻冲了过去,然后灵巧地躲过了对方的攻击,一棒敲在了后面那人的腿伤,那个人站不稳倒在了地上。牧落眼疾手快地反手朝着那人的腿挥过去,谁知道对方反应还挺快,躲了过去。 她握紧了铁棍,再次攻过去,那人大概是没学过几天武术,反手挡住了她的攻击,牧落趁其不备一脚照着他的下身就踹了过去。 两个人解决完后,她赶紧从楼梯口道逃生,然后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另外的两人已经追了上来。 她扔了铁棍就往回跑,那俩人不会高空跑酷,追了她几步路,就再也没跟上来。 等到把人甩远了她才松了一口气,站在楼梯上,准备下去,谁知道有人在她的后面推了她一把,身体突然就失去了平衡,一头就给栽了下去。她回头看去,正好看见林惠恩这女的在她背后。 那坡梯子下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池,她惊恐地瞪大了眼,栽下去之前,她脑袋里就一个念头,完蛋了,这架打赢了没躲过暗算,南度可能会嫌弃她。 一股恶臭堵住了她的鼻子,她使劲儿闭上了嘴,手上摸到了一些湿漉粘人的恶心的东西。 她反应倒是快,站起来摸了摸身上的录音笔,还在。 林惠恩下楼想过来抢东西的脚步顿住,她浑身恶臭,和她凶恶的眼神对视了三秒,见她利落地爬上了池子,果断上楼逃跑了。 她抓狂得用尽毕生的所有力气吼出,“林惠恩!你完了!你完蛋了!” 等到她找到姚陆然的时候,她的手掌心黏糊糊的,自己都嫌弃自己。 姚陆然在路边焦灼地等着她,见到她来了,往身后看没人追了,松了一口气,可是等到她走上前的时候,姚陆然就捂住了鼻子,“咦~你干嘛去了?离我远点儿,太臭了!” “……” 她朝着姚陆然走过去,脸色阴沉,厉声道,“当时咱俩可是计划好了的,要跑一起跑,至少还能分散人力,你干嘛去了!” 姚陆然自知理亏,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衣服拖她上车,特别嫌弃,“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先上车,好不好?” 她黑着脸上了车。 回家敲门的时候,她其实内心是懦弱的。 姚陆然这账算是记下了,可南度那里不好过关。 她迟疑地走进去,门是开着的,正义趴在门口,见到她后狗鼻子一嗅,“嗷呜”一声就跑回屋里了。 她欲哭无泪,连正义都嫌弃她了。 畏畏缩缩地走进房间。 南度正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看书,安安静静地,正义就趴在他的脚边,南度这时候的侧颜特别帅,她看得心痒痒,要不是自己现在不方便,大概早就扑上去了。 南度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定住了,她默默地脱了鞋走过去,正义下意识地跑远了一寸,她刚想展开双手求他的一个安慰,南度就拿书挡住了鼻子,平静地说,“离我远点儿。” “……”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南度和正义共同后退了一步。 “输了?” 她听后意气风发,“赢了,我一个人力战四个大汉,成功退身!” “你掉垃圾池了?” 她顿了没了力气,“就是离开的时候没注意,一脚踩空,掉人社区垃圾池去了。” “……” 她站那儿等了一会儿,还等不来南度的一句话,看了一眼正义,正义回避她的目光,拿爪子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南度:“你不去洗澡吗?” “哦!”为美色所误的她立刻反应过来,钻进了浴室。 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上上下下洗了好多遍,自己闻闻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湿哒哒地就裹了一件浴袍出去。 浴室的隔壁就是书房,南度放书的时候正好她出浴室,刚一出去,南度就说,“再洗,有味儿。” 她直接转身进了浴室。 还想着勾引勾引他,谁知道对方嫌弃得这么赤、裸! 她使劲儿搓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来来回回又洗了许多次,直到她快窒息在浴室的时候才出去。 一出去就看见了南度在外面等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看见她了就要开口,被她一句怼回去,“再洗那些沐浴露就该没了!” 南度笑了,“打你的人记住脸了吗?” 她狐疑,“什么意思?”要报仇吗?她心底一喜,“记住了一点儿。” 谁知道南度说,“以后就要记住,凡事长成那样儿的人,都不是好人。” “……” 她错愕,这路数不对。 突然之间恶劣的心思就起来了,她走过去,浴袍松垮垮地裹在身上,浴袍下的身体是一丝不挂的,她贴近他,双手挽上他的脖子,在她的耳边说,“现在还有味儿吗?” “没了,”南度很诚实,“不然晚上真下不去口。” “……” 斗不过他,他是她的克星。 她刚要离开,南度就一把搂住了她,她被搂得个措不及防,猛烈地争对 分卷阅读162 之间,浴巾已经濒临“灭亡”,她姣好的曲线若隐若现,南度含笑着顺着看下去,搂得更紧了。 她重新挽上他,两个人紧密贴合没有一丝缝隙,她说,“怎么?耍流氓啊。” 两个人双眼里装着对方,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然后两个人特别自然配合地缠在了一起,唇齿交缠之间他舌尖带着某种挑逗,若即若离。她不甘示弱,摩挲着他的大腿,他听见她开始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手透过浴巾探了进来,肌肤触碰激得她的理智更加迷离。 他咬了她一口。 两个人分开,读懂彼此眼睛里的欲望。 他抱起她转身就进了书房,关上门的时候她瞥见了正义。 她总觉得要出事儿。 南度将她抵在门上,她急切摩挲着他的皮带,她已经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彼此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的程度。 正义在外面挠着门。 俩人的动作顿了顿,南度坚持扳回她走神的脸,继续深吻。 正义在外面“嗷呜”了一声。 南度的动作一滞,她感受到他就要恢复正常了,抓着他使劲儿亲。 正义已经趴在门上了,门把手响动了。 两个人同时败下阵来。 终于明白李楠为什么要把正义送到她这里,谷心然大概不是个讨厌狗的人。 大概是李楠讨厌自家狗狗。 牧落也挺讨厌的。 裹好了浴巾,她叹了一口气,拧开把手去卧室换衣服了。 换好了衣服后,正义已经不见了,南度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她走过去在他面上坐下,“正义呢?” “啃你的桃树皮去了。” 她脸色一变,就要起身,南度却按住她,她听见他说,“我饿了。” 她一怔,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午时,难怪正义要啃她树皮。 她凑上前占了一口便宜。 吃了午饭后,正义躺在了院子里昏昏欲睡,这烈日炎炎的午后,她担心正义被晒伤,还好心给它撑了一把伞,谁知道正义立马就醒了,离开了她的伞底,跑到另外一处而晒太阳去了。 不领情。 她撒手进了屋里。南度在房间里睡觉。 好像就她一个人挺精神儿。 这样的情况,牧落都坚持是第一个站出来搅和这种气氛的人,她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气氛,比其安静,她是更喜欢热闹的。 她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房间,回头看了一眼,南度没动。 她继续移步过去,蹲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好像比以前黑了些,不过没关系,小麦色的皮肤她更喜欢。她直起身,屏住了呼吸,在他的额心轻轻一点,然后离开,继续看他的反应。 没什么反应。 她胆子更大了,一只手伸过去轻轻地挠着他的脸。 还是没反应,再挠!她刚要伸手过去,就被他准确无误地抓住,她听见床上的人笑了。 南度缓缓地睁开眼,“你都不累的吗?” 牧落:“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我身体其实比你好一点点?” 南度的眼睛开始弯起了一个危险的弧度,那是警告。而牧落凑得更近了,“作为一个军人的你,竟然要午休,您给评评理,是不是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意思是他老了? 南度突然起身,一把将她捞上了床,一阵天旋地转,牧落被他死死地压制住。 她喘了一口气,听见南度在她的耳边说,“行,我今儿就给评评理。” 语气里带着刚刚被正义所熄灭的此刻却又重新燃起来的某种情绪,她还没有准备,南度就吻上了她。 她应承着他的缠绵,两个人不断地摩擦着,空气中开始升起燥热的温度,彼此的衣衫已经凌乱,她的双眼开始变得迷蒙,看着他的眸子的带着魅惑。他心头激荡了一下,正要俯下身,两个人就同时听见了来自于正义勇敢的一声“嗷呜”,然后双双愣住了。 移眼看去,就看见了本该在院子里晒日光浴的正义欢脱地跑了进来,站在了房间内,看着他们俩,一双眼睛直盯着他们。 她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南度闷哼一声,头埋进了她的脖颈间,就差没有扬天长啸。 片刻后他慎重地考虑了一下,然后说,“什么时候,把狗送回去吧。” 第六十六章 吃醋 她有点儿舍不得。 呆呆地看着正义啃着她的树皮,它找不到一个好的方位啃树皮,不断地调试着方向,歪头歪脑的样子甚至很蠢。正义的爪子抓着树,把树晃得“窸窣”作响,不知道树皮有什么好吃的。 蹲在门口她怅然地想,南度也就回来这么一两周,她先把正义送回去,南度走了她就再把它领回来。 不然得多无聊。 她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寻找一份工作。当时自己向沈迟辞职的时候,其实是想回北京,不为别的,就是想回来了。 正义啃了半天,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放弃了了啃树,随地一倒就歇下了。 午后的晴波灼灼,门口通风,她朝着远处张望。 一大早走了的人,现在还没回来。 早上他说回家一趟,她就下意识地躲了躲,南度说这话的时候她低头去摸正义,说,“那你早点儿回来。” 南度故意逗她,“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越来越不正经。 她牵着正义就往屋里走,南度就在她身后说,“和我一道吧?” 她心慌了一下,说,“还没到时候呢。你走不走?能不能快点儿走?” 她读不懂南度眼睛里的意思,似笑非笑 分卷阅读163 仿佛能把她看透。正义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不肯走,她急着躲避也拉不动,怕被看出端倪,就停下来给他挥了挥手,“早去早回……回来的时候麻烦带瓶酱油。” 南度脾气也特好,至少面上看去不是很介意,反倒是满脸笑意地回应她挥了挥手。 离开后她就一直怅然,怅然到了现在。 两个人怎么说,也是把结婚这事儿给定了的,可现在都没得到人父母的同意,她想着自己无论做了什么,在他家人的眼里她都是有污点的,这样想着想着,干啥事儿都没劲儿了。 放在一旁地上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什么时候回来?我都要无聊死了。” 南度那头顿了一下,说,“今晚上真回不来了,你记得自己吃饭。” 她也不问为什么不回来,倒是识大体,琢磨着人母亲想他了,陪陪自己的母亲也好。她十分慷慨,“没事儿。那我挂了。” 潦草地挂了电话后,她更惆怅了,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她长吐了一口气,喊道,“正义!” 正义被惊醒,没精神地跑回她的身边,哈着气。按照老规矩,她把钱和纸条扔进口袋里挂在正义的脖子上,拍拍它的脑袋,“谢了啊。” 说完正义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 她没等多久,就看见正义挂着一只冰棍回来了。给正义分了一半,剩下的,她没两口就解决了。 吃完之后过了十分钟她就开始肚子疼,低咒一声,看见正义安安稳稳地又睡了,给它分的一半已经在烈日底下融化得差不多了。她跑进洗手间,才发现自己事儿来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腹痛感,疼得她蜷在沙发上直不起腰身,喝了几杯热水都没用。 作死啊! 没事儿吃什么冰棍? 手机这个时候又响了,她心情烦躁,拿起来看,显示“段晖”,她接起来也没好气,“喂!” 那头应该是被她凶恶的语气给吓了一跳,在她准备再问第二遍的时候,段晖说,“小落落,你吃火药啦?” “有事儿说!”她捂着肚子,疼得心情更加郁闷。 段晖不敢说了,“就您现在这脾气,我怕说了你弄死我。” 她的确不该把烦躁施加给别人,于是反省了一下,心里头还是浮躁得很,努力压制,后放缓了语气,“说吧,没事儿。” “我现正在王府井呢,”段晖降低了音色,说,“南哥和许笙正逛着街呢,我听说南哥今儿一回去就被舒姨给逼婚了,现在我瞧着架势,像是急着把你给出局呐!” 她听了,从沙发上坐起来,起身就回房间换衣服,“具体在什么位置?” “百货超市门口。” “你替我看着,我马上过来。” 切断电话后,她伸进衣柜子里的手却突然顿住。 这样,算不算是自己不信任南度?他和许笙不会发生什么事儿,这她知道,可是,南度刚刚还打了电话说,今晚上不回来。 不回来干什么去? 她思绪又杂又乱,坐在床上那一瞬间就没辙了。 为什么要瞒着她?她虽然平时胡闹了一些,可是这些事儿从来没有乱来过。劈腿这种事儿,怎么也不能发展到他的身上。 她换好了衣服,告诉自己,她也就是过去瞧瞧,没别的意思。 在舒慧秀的严重,标准的媳妇儿原来是许笙这样的。 她本来打算叫醒正义,可后来想想,目标太大,于是关好了了门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开车到了王府井附近,从长安街进去,一路上有些堵,她开了半个小时才在百货商场的门口看见段晖的身影,她把车开进了停车位,段晖就走了过来,她开口,“大热天儿的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我陪着夏珨买东西呢。” “夏珨呢?” 段晖有些凄惨,“在里面逛呢。” 她了然,就朝着商场里面走去,段晖拦住她,“咱先说好,不许打人。” 她停下步子,“我可能打人的几率取决于他们两个人的亲密程度,你说说,我会不会打?” 段晖自知要是茬架自己也拦不住牧落,以前听着叶先进说她正儿八经打人起来,一群特种兵都拦不住。 许笙是个爱漂亮的女人,去了商场就爱逛化妆品区域,牧落直逼那块区,走着走着,速度就慢了下来。 一对男女站在化妆品的专柜前本就显眼,而一对气质相貌出色的男女站在那里,更是引人注目,她默默地站在那儿看着那俩人。 南度挑起了一个化妆品看了看,许笙见了,凑过去,轻声细语,眼睛里满是爱慕笑意。这么一个细小的举动,牧落却将心里的那股闷气带着刀割一般直往心底里咽。 段晖说,“你们俩要是真闹了,别说是我说的啊,我是瞧着咱俩关系不错给你通风报信,不是背叛南哥!” 她面色不善,看了一眼段晖,段晖从那眼神儿里读出了鄙夷,她说,“你这样要真算是背叛,那我今儿看见的这事儿,就是真的了。” “南哥是不爱陪女人逛这些的,”段晖在她旁边继续煽风点火,“要依着南哥的性子,连碰那瓶瓶罐罐的兴趣都没有。” 可是她看见南度拿着那些化妆品正在低头仔细琢磨。 店员在说什么,说完后南度看了一眼那店员,倒是许笙温婉羞涩地笑了,然后手特别自然地搭上了南度的臂弯。 她不需要知道那个店员说的什么,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举动,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大概 分卷阅读164 就是说,您男朋友对您真好,还陪着您逛街尔尔。 她心里更堵了,不管南度是什么态度,就凭许笙这脸色,搭着南度的那一只手,她就特别不舒服。 南度买东西的速度特别快,她很快就看见店员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化妆品,南度接过来后,转身离开去付账了。 许笙笑得特幸福。 她真看不下去了,扭头就走,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就是自找罪受。 段晖追上她,她冷静地说,“我没事儿,你去陪夏珨吧,我自己回家。” “真没事儿……” 段晖话没说完,她就快步离开了商场。 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几年风风火火的性子也没有随着时间变化。 她坐在车里,额头抵在方向盘上,不断深呼吸。刚才注意力一直在南度身上,这会儿姨妈又开始疼了,她猛捶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开门下车。 附近的药店人不算特别多,她按着店员的推荐买了几包药,当场就着白开水喝了,坐在店内的椅子上,捧着一个空纸杯发呆。 小腹还是疼,喝了药并没有什么用。 她双手交叠把脑袋埋进去,刚刚看到的那些场景历历在目,她心头堵得慌,又有一丝不甘心。 她这一坐,放空了脑子,就坐到了傍晚。 暮色降临,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城市上空,天边还有些深蓝色的幕布,等到路灯开始亮起的时候,她终于起身离开。 不能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儿,尤其是今夜。 正义还在家等着她喂食,她把车开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北京的交通什么时候这么堵了?她去超市买了一些速食,想起“非典”那一年,大街上空空如也,连车都没见到影子,一个城市就好像郊区,空了,没人了。而现在人口回流,城市热闹了,交通也拥堵了。 她回了家后,正义已经被饿得奄奄一息,一动没动地趴在地上,见到她,极为热情地凑了上来。 屋子里突如其来的冷清。 她有些难过。 喂过了正义后,她没吃多少,收拾了碗筷就钻进了书房打算好好修身养性。 手机一直没动静儿。 她撑着脑袋,书被搁在一边,盯着手机的那串号码发呆。 她是相信南度的。 可是还是难过。她想了想,又觉得其实还好,也不是特别难过,就是堵得慌,闷在心里头透不过气来。 自己的男朋友陪着自己的情敌逛街,俩人被路人误会是情侣,而她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又怎么可能会心情好。 她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在这些方面,她是不能忍的。 那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这个想法钻进脑海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 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矫情自虐,让自己难受不是?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坦白说的? 这么想着,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激到,想通了,她一眨眼睛就给南度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却是—— “明天咱一起把正义送回去吧?” 真没骨气!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简简单单一个字,“好。” 她顿时语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南度又给她发来一条,“早点儿睡。” 她一挑眉头,“没你睡不着。” 言下之意,你就不能今晚上回来? 南度那头好半天才回了她,“今晚不行,有事儿。” 她气结,什么事儿?忙着和许笙相亲? 她要被憋死了,打了一排排的字,最后又全部删了,扔了手机颓丧地趴在书桌上。 ================ 南度是真有事儿。不是许笙,而是自家母亲,舒慧秀。 南正远的意思是,今晚你要敢出这道门,你妈就敢追到你家里去。 南度很清楚舒慧秀的作风,年轻时候打下来的响当当的名声,要不是靠着非比常人的毅力和脸皮,也决计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南正远说的,他还真信。 家里的格局一向朴素,舒慧秀从厨房出来,见到乖乖在和自家丈夫下象棋的儿子,心头的郁闷减缓了些,挪了一个凳子坐在爷俩的中间,纵观棋局。 南度的心静不了,尤其是刚刚看到了家里那个小姑娘发来的消息。 没你睡不着。 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很轻,舒慧秀没察觉。 “今天和许丫头相处得怎么样?”舒慧秀不动声色地问。 南度也不动声色地答,“老同学见面,能怎么样?” 舒慧秀眉心轻拧,问,“那个牧落小姑娘回北京了?” 吃掉对方的“卒”,南度满嘴跑火车,“没呢,人上海上班呢。” 这种谎言换来舒慧秀的一声轻嗤,“你骗谁不好,骗你妈?那姑娘要是不回北京,你能回来?” “……” “你爸说,把你调回北京来,严加看管,与其把你弄去云南你们俩偶尔见面,还不如弄回北京谁也别见。” 南正远下棋的手一滞,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又看了沉稳的南度,算是背了这口锅。 南度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舒慧秀这不是和他商量,而是告诉他这个事实。 可从小到大南度最不怕的就是自己母亲的威胁。 小时候皮,和叶先进三个人在大院里上蹿下跳,掏鸟窝捅水管,什么事儿新奇没干过就干什么,没个底线,舒慧秀怕邻居惹意见,没少压制他,把他锁房间里,他翻窗撬锁都得跑出去淘气,后来人长大了,舒慧秀更难管住他,就让南正远镇着他,他上初中那会 分卷阅读165 儿还会怕,上了高中后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南正远那一鞭子抽下来他也不在怕。皮糙肉厚得让舒慧秀牙痒痒。 南度假意推辞,“您别,我觉的云南不错,回北京了我真不习惯。” 舒慧秀一巴掌盖过去,“北京你生活了二十几年,不习惯?你妈我一年到头见不到个人,就不替你妈我想想?” 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件让舒慧秀惦记的事儿,回家和娶媳妇儿。 南正远在一旁也不插话,看着母子俩各玩儿各的心机,到最后舒慧秀走开了,才没忍住说一句,“我不管你这些感情上的事儿,可你自己也得谨慎,你妈妈几十年看人的经验,算是给你提个醒儿。” “您在担心什么?” 南度也感觉得到这次回来舒慧秀刻意避开牧落的事儿,说话还算客气,就是把许笙拉来和他见面的时候语气有些寒掺,除此之外,都是回避这一敏感的话题。照她的性子,不该是这样忍着不说,要不然就是其中有人干了什么。 南正远睨他一眼,“什么担心什么?你妈那是担心你,别不知好歹。” “你妈那是之前不知道那小姑娘为什么吸毒,从事行业多年,把人给想偏了,我那次给她说了,之后倒也没再提,”南正远眼睁睁地看着南度毫不客气地将掉了自己元帅,笑了,“棋艺有长进。” “后来呢?”南度问,“后来说什么了,什么都没说?” “夸过那丫头。可心里还是膈应,就像是你妈以前说的,做过的事儿,再多的辉煌也掩盖不住。” 南度没说话,收好了棋盘,站起来,“我回去了。” “不怕你妈追过来?” 南度顺手拿过桌子上的一袋化妆品,看了看,说,“我家那钥匙,还在我妈那儿吗?” “早还给你,”南正远奇怪,“当时说还给你了,怎么,没找着?” “可能丢了,我都多久没回过家了?” 舒慧秀还算光明磊落,知道她有女朋友了也不仗着自己有钥匙横行霸道,就是搞个思想工作,随便拆个台。他的母亲,当真是可爱。 出门的时候舒慧秀从房间出来,瞪他一眼,怒道,“去哪儿?这么晚了?!” “还能去哪儿?回家。” “这儿不是你家啊?回来!” 南度无奈,转过身说,“妈,要不改天我带她来给你看看?” 舒慧秀嘴硬,“你别替她说话,我告诉你,没可能。” 那姑娘当初算是救了他两条命,舒慧秀就算再怎么讨厌别人,这辈子累积而成的丰富经验也不可能将她拒之门外,更不会和以前一样肆无忌惮地说别人的坏话。他心里明白,所以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关键还是在于那个“进”,所谓进退有道,南度也不强逼,这俩人都互相僵着不肯见对方,一个是怕,一个倔,南度想着,要是以后逢年过节带回家,得闹成什么样儿?小姑娘之前的人生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刀枪不入临危不乱的典型代表,怎么一碰见舒慧秀,就跟遇上了冤家似的。 南度回家的时候,黑漆漆的一片,他摸黑着进了屋,听见了响动的正义热情地扑上来,哈着热气围着他。 他安顿好正义后,进了房间。 房间内光线更幽暗,他夜视能力好,缓步走过去看见她睡得正安稳。 借着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月光,他看见她蜷缩着身体,抱成了一团,皱着的眉头睡得并不安稳。 他轻轻地抚平她的额头,退了出去。 =============== 牧落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心里有气。 没有为什么,就是有气。而她发现正义不见了的时候,心里的火更大了。 在这么孤独的时刻,连正义都想要逃跑了。 怀着一颗孤独并且暴躁的心,刷牙的时候大脑开始清醒,突然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场面,东西捣鼓一番后,胡乱洗了一把脸,感觉手心充满了力量。 当时没有冲上去打架,现在倒是无比后悔。 坐在沙发上,她看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忽然就反应过来,正义是怎么跑出去的? 她快步走到门边去检查门锁,门锁安然无恙。 她正在思索着正义怎么出的门,门锁就响了。门开了,正义钻了进来,她抬头,看见给她带回了早餐的南度。 一早上起来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她傻愣在原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南度从她身边经过,“脑袋还没清醒?” 可能真的没清醒,她跳起来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书房。” “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着了。” 她跟过去,拿过了早餐,狐疑地问道,“难道你昨晚就回来了?” “你不信问正义?” 正义吐着舌头,前爪匍匐在地。 她喝了一口牛奶,继续跟着他走,“我有点儿舍不得正义。” 南度顿住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她也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把食物咽了下去,刚要改口,就听见南度说,“那就不要送回去好了。” 她登时眉开眼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南度朝她走过来,她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南度走过来直接捧住她的脸,捏了捏又搓了搓,她任他胡作非为,一双水灵的眼睛瞪着他。南度笑了,“皮肤还挺好。” “谢谢夸奖。” 她咬掉最后一口油条,将垃圾扔进了桶里。 “你等等。”南度说完就往楼上走,她站那儿等着他,正义跑到一边去 分卷阅读166 自己安静了。 南度很快从书房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她瞧着眼熟,没能想起来。 “送你的。”南度把那袋子递给她,她看了一眼,那熟悉的标志她想起来是自己昨天看见南度拿走付钱的袋子。 给她买的? 她错愕之余还有一些小惊喜,南度故意,“都是二十好几的姑娘了,还学不会化妆,别说出去丢人。” 那袋子还挺大,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看,除了化妆品以外,还有一套护肤品,准备得倒是齐全,牧落猜想着大概是他不懂,被人店员忽悠着买了两套。 她故作不开心,一脸的故作正经,“丢谁的人呐?” 南度又上手捏住她的脸,“别打扮得太漂亮了,我不太喜欢你引人注目。” 送人化妆品还不让人漂漂亮亮地出门了。牧落抱着那袋子,“姑娘我不化妆照样引人注目。” 以前她看着姚陆然捣鼓这些化妆品,也没动过心思要化妆,主要是嫌麻烦,她这人懒,爱赖床,一想到睡觉,化妆什么的都全忘在脑后了,大学四年都快过去了,她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她打算什么时候请教请教那两个人,都是化妆的能手,尤其是盛乐陵,高中的时候就看见她往自己脸上捣鼓这玩意儿。 她烦闷了一个晚上的心结,因为这个化妆品,倒是什么事儿都明朗了,心情好了,走路都能飞起来。 南度特好笑,给正义顺着毛,“什么事儿给你高兴的?” 她凑到他身边去,“我们学校,有的男生追女生,都是送玫瑰送口红,有的富二代,还能让人宿舍楼挂满了横幅,写着‘XXX做XXX的女朋友’,特高调……” 她莫名其妙地就给南度讲起了自己的大学生活,讲到2001年的时候,她顿了顿,靠着南度肩膀的她回过头,问,“01年北京申奥成功了是吧?” 南度点头。 “08年奥运会,咱俩一起去吧。” 南度继续点头,“还早着呢。” “要是日子过得忙碌,也不早了。” 牧落想,要是能一切顺利,倒是俩人就结婚了,没准儿还有个小宝宝,到时候一家三口去参加开幕式,想着就觉得接下来的日子可期待了。 这些不符实的事情统统给她想到了。 就是顺口一提的事儿,她还真的上心了。 很多年以后牧落想起那一段时间里的他们,时间给他的诺言添上了金子,她得之不易,得到可贵,用之可惜,他永远生活在自己的远方,摸不着,也再也看不着。 盛乐陵的事儿闹了一阵子。 林惠恩忌惮她手里的录音笔,竟然召集了记者公开向盛乐陵道了歉,官方宣称当时是起了口角,林惠恩的性子耿直,看不下去才动了手。 姚陆然说起这个的时候就骂了,“真能掰,咱乐乐根本就是无辜的。” 牧落不发表任何意见。姚陆然问她,“你那录音笔呢?还在吗?” 她当天回来后忙着勾引南度,是第二天才发现已经被自己摔坏了,嗯,掉进垃圾池里摔坏的。坏了的东西她一向不是很在意,现在搁在屋子里哪个角落……她也不知道了。 她默了一下,“应该自己躲哪儿去了。” “……” 姚陆然嫌弃她,“我还没问你,你那天是怎么掉垃圾池的,你不自己说的身手好吗?怎么好到垃圾池里去了?” 顾忌着南度在她的旁边,她走到了阳台上,说,“我怎么掉进去的?本来人都逃掉了,谁知道林惠恩那小贱人跑了出来,推了我一把,我人没站稳直接掉下去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个垃圾池,不然你就得去医院捞我了。” 姚陆然细思极恐,“这事儿,乐乐不知道吧?” “不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了,林惠恩今儿能这么安然无恙地召开新闻发布会?” “也是,”姚陆然有些心虚,“我总觉得乐乐知道了。” 她一顿,“怎么,她联系你了?” “今儿给我打电话了,问我前几天有没有和你一起出去逛街。” “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没有啦,要说有,就得怀疑咱俩了。” 她听见有一个电话进来了,拿起一看,是盛乐陵。 “我不跟你说了啊,我有个电话进来了。”说完她掐断了姚陆然的电话。 感觉到身后有异样,她冷汗一出,猛地回过头,南度手里拿着狗粮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正义就趴在另一边的阳台上。 她心虚了,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南度:“全听见了。” “……” 南度说完之后就走过去给正义倒狗粮,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要接盛乐陵的电话,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那什么……” 南度拍了拍正义的头,“别人欺负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不是怕你带着兵扛着炮枪把人家里夷为平地了么? 南度眼睛微微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看不起我?” “没有!” 南度也没继续追究了,可她总觉得他心里有事儿。 预谋,没准儿就是预谋! 她跟着他,在他前面挡着路,“林惠恩是公众人物,咱想低调过日子惹不起。目的达到就行了,你别乱来啊!” 南度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你要记住你是个军人,军民一家亲,你要是干了缺德的事儿,要是被领导知道了,你又得受罚了,再加上这事儿和我有关系,指不定连带着你家里人也对我有看法!” 家里人。 南度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她,眉宇之 分卷阅读167 间有了肃杀之意,和她当初缅甸时并肩的那个军官,一模一样。 她最怕他这样,颤颤巍巍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小声求着绕,“别闹啊。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迟早得还回来,你别担心。” 似乎是听见南度一声轻轻的叹息,“我不在的时候,就算是你有能力解决问题,可对自己有伤害的事儿,也不要做。” 她微微一怔。 突然来这么一句体贴的话,她眨了眨眼。 牧落是个什么人?听不得心灵鸡汤,因为心里会泛酸;喜欢的人对自己好,就忍不住加以十倍地对他好。缺德的事儿没少干,就只有南度一个人告诉她,对自己有伤害的事儿,不要做。 她放心大胆地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去,牢牢地挽住他,“你过两天就走了,我舍不得。” 南度眼皮一跳,差点儿忘了提。 “以后别去云南找我了。” “为什么?”牧落瞪眼,“嫌弃我啊,以为我找不着你啊?” “不是,”南度说,“不安全。” “嗨,没事儿……” 牧落闪过一个念头,惊喜地笑道,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就问了,试探地问道,“被调回来了?!” 嘶——怎么这么聪明呢?南度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他也的确什么都没说。 牧落手舞足蹈,“那成,以后毕业了就回北京工作。顺便结个婚,太完美了!” “……” ================== 叶先进回来的第一天,在一起聚会,就把南度骂了。 那天她没去,她见盛乐陵去了,是后来夏珨给她说的,说南度把一大伙兄弟丢给他就不管了,自己回北京看女朋友,过逍遥日子去了,重色轻友,不仗义。 南度一向不仗义,她就喜欢他的不仗义。 叶先进回来后,没玩好,第二天就回营区了。 走的时候她问是不是被调回北京了,南度死活不肯说,她继续问,南度就直接封住了她的嘴。一旁看到的叶先进被刺激到,冷笑一声,特有骨气地转过身去了。 她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完了南度说他走了,走了后她才反应过来他成功地回避了自己问他的问题。 真行! 盛乐陵约她见面,在一家咖啡厅。盛乐陵的人气不高,就算是出现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也没几个人会记得当年舞台上的盛荷子。 咖啡的香气萦绕,这咖啡厅外面铺满了爬山虎,就像是在这个城市的一道风景线,靓丽,清新,盛乐陵就坐在窗口边,见到她,冲着她挥挥手。 牧落挥手的同时,打量了这个咖啡厅,一看就知道这地方的东西很贵。 室内有暖黄色的灯光打照下来,盛乐陵搭在肩上的长发被照得光泽柔顺,乍一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她的眼里开始有了年少时从未有过的忧愁,一个成年人的忧愁。 以前她总是活在自由的潇洒里,而如今,她活在了滚滚的风尘里。 她坐下,盛乐陵知道她不喜欢咖啡,给她点了一杯果汁。她一落座就问,“李信呢?他走了吗?” “嗯,”盛乐陵搅拌着咖啡,“走的时候还问起了你。” 她喝了一口果汁,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盛乐陵又开口,“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两周后。大概会提前。” 盛乐陵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我跟你一起走。” “你不在北京待了?”她错愕,曾经盛乐陵最艰难的时候,她都不曾离开过北京,这个时候要离开北京,她总觉得是她出了什么事儿。 盛乐陵摇摇头,“我的工作移到上海了。” 她点头,“也好。” 总是让她一个人在北京扛着累着,出了什么事儿,家里的人不方便出面,身边连个可以照应的朋友都没有。 盛乐陵撩了撩头发,说,“落落,信哥临走前让我给你带句话。” “这么多年了,他总是想重新生活,可是那生活里有你的影子,所以,他也就很少有过真正意义上解脱的时候。” 牧落愣了愣,装作不明白那些话里隐晦的意思。 “我从上学那会儿,就一直看着,信哥对你,是真的。” 她看着盛乐陵,她眼里不带任何陈杂的感情,说起过去时,她眼里是清澈的笑意。牧落顿了顿,说,“我高二的那年遇见你们,你们就是我的朋友,我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时候,是你们带着我,从四九城一直到北海公园,从三里屯到周口店,都是你们。” 她不管盛乐陵越来越紧的眉头,无情地戳穿她的倔强,“我认识你们一年,代明洋走的时候我也很难过,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离开,有了他在你身边替你遮风挡雨,会不会你就不会变成这样?所以,就算是我,也会在代明洋走后的日子里感到怀念,而你,你和他十几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断就断的。” “那么现在我问你,如果你有了代明洋,而此刻有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来告诉你,他对你是真的,你还愿意在心底里再装下一个人吗?” “就算是你愿意,那么还装得下吗?” 牧落说了很多,盛乐陵静静地听着,她说,“他走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一定会回来……” “遇到事儿的时候,也总是觉得他就在我身边,可是后来才发现,其实我是可以适应的,适应没有他的日子,虽然过得很艰难,但是总算还能过得去。” 那些苦涩的余味在盛乐陵的口腔里久久不散,可是心里头苦 分卷阅读168 过,又怎么会在意这短暂的味蕾上的苦涩。 盛乐陵说,“你是我们几个人里,过得最好的一个。你的前途光明,感情顺利,我和他这年不必提,就连信哥,其实也是一直活在束缚里。” “我上次陪他进法院的那一次,你回去了,那天我们遇见信哥他爸了,”盛乐陵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明明就是一对亲父子,却在见了面的时候,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擦肩而过。信哥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暖。” “落落,我有的时候,真的想离开这里。” 盛乐陵说她是过得最好的一个。 只是时隔多年以后,她才发现,其实自己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十八岁以前颠沛流离,二十二岁以后尝到了这世上最为钻心的痛苦。 第六十七章 预兆 九月初,她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她走得恋恋不舍。把车还给李楠的时候,她顺便拐他带着自己去了机场。 九月份的天气依旧很炎热,她买的下午的票,一下车就热得头一缩。 相比起怕冷,她更怕热。 李楠见她畏畏缩缩的,坐在车里嘲笑她,“就北京这点儿热就给你怂的?以后别说你是南度的女人。” 这话提精神,她当即就挺直了腰杆,从后备箱里扛起了自己的行李。 “毕业了回京吗?”李楠从车里探出头,丝毫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她点头,又想起可能李楠那角度看不见,于是说,“我得赶回来结婚!” 结婚现在是她人生第一件大事儿。 李楠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得回来结婚!” 李楠竟然问,“结婚?和谁结婚?” 脑子瓦特了。 “还能和谁结婚?走了啊!” 身后是李楠的声音,声音颇有些惊讶,“你这么就把人给搞定啦!” 谁和你似的?追人女孩子追了快十年才把人追进家门口? 姚陆然比她晚一天到学校,初为人妻,言谈举止竟然也开始变得贤良。其实在她的面前也没多贤良,就是说话开始比以往客气了。 她不习惯。一个暑假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她不信。 果然,没过两天,姚陆然就恢复了轰轰烈烈的本性,喝酒猜拳的气概样样不输男子。 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姚陆然一见面还说,“今后就是已婚少女了,以后对你的种种豪迈我都会慢慢改掉的。” 然后一转眼在班级聚餐上,和男生豪迈得差点儿没掀桌子。 “乐乐怎么没来,不是说跟着你一起来?” “临时有事儿,没来成。” 姚陆然听完后哦了一声,转身又同一群男生拼酒去了。 她谨遵南度叮嘱,不喝酒,不熬夜,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喝酒的时候也没和姚陆然似的,赶着往前冲。 都是一群人精,敬酒的时候排场特别大,能言善辩地就哄着别人把酒给喝了下去。牧落趁机钻进洗手间,算是躲过了一劫,实在躲不过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顾程尹的头发剪短了,露出了额头,看着比以往精神了,也更有都市气息了。他过来的时候看见牧落脸不红人也清清醒醒的,问,“没喝酒?” “不喝酒。” “餐桌上怎么能不喝酒呢?”顾程尹给她倒了一杯,“学咱这一行业的女孩子,不会喝酒岂不是很亏。” 她接过顾程尹递过来的酒杯,也算给面子,“我不会喝酒,你干了我随意。” 顾程尹一饮而尽,复问她,“你……” 还没说完牧落就截住他,“找工作的事儿你别问,真没戏。” 顾程尹很颓败,“怎么那么拧呢?” “不是拧,要是你公司没那位,”说着她瞟了一眼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大美女,“我铁定是要帮忙的。” 顾程尹之前就觉得挖她这事儿没戏了,这道是过来抱着侥幸的心思问问,她这么说了,遗憾也就落下了。 “行吧,以后要是有帮忙的,你尽管找我。”顾程尹给了她这一句话后,就回了自己原来的桌子。牧落仔细斟酌着这句话,祝岚为难她的事儿他知道了,只要她开口,他就一定得帮忙? 牧落暗自摇头,两个人谁也不欠谁,她犯不着去白白欠人情。 北京不是祝岚的地盘,她管不着。 聚餐完了姚陆然的意识也差不多完了。人都散完了后,她扶着姚陆然站在马路边招手拦出租车,前方有一辆车一直开着大灯驶过来,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微微躲了过去,那辆车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是顾程尹。 连车都买上了。 混得比别人差一截,这种感觉真不是滋味,她站在马路上,纠结着要不要接受别人的好意,顾程尹就摇下了车窗,笑着说,“怕我把你拐卖了?” 她这性格激不得,冷笑一声,扶着姚陆然上了车。 顾程尹知道她们俩的住址,上车后就问了一句,“还住那儿呢?” 她应了一声,顾程尹拐出了路口,“你们俩什么时候换个地方住吧,那地儿一到晚上就不安全。” 可是便宜。牧落没说,而是略有敷衍地嗯了一声,稳着姚陆然再没说话了。 姚陆然嘴里一直嚷嚷着什么她听不清,模模糊糊地都是一些杂乱无章的内容。 “落落……”姚陆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清,低下头问,“什么?” 姚陆然又说了一句,她还是没听清,然后她就销声匿迹了。 等到红绿灯的时候,顾程尹把车停了下来,姚陆然以为到了,拉了门把手就嚷嚷着下车, 分卷阅读169 还非得强拉着她,大挥四方,“落落,走!咱结婚去!” “……” “噢!”姚陆然突然叫唤一声,“我结婚了,这次该你了!”说完又黏在她身上,“我要伴娘,伴娘!” 她拿手指戳开她的额头,“你结婚了亲爱的。” “不管不管,”姚陆然耍着无赖,“你毕业了结婚我一定要去!” “没人拦着你去!安静!” 姚陆然竟然也安静下来,褐色的眼睛此刻幽幽地盯着她,乍一看还有一丝毛骨悚然。被人这样盯着,在幽暗的空间里,她看不清姚陆然眼睛里的情绪,特没安全感, 换做以往,她手里要不操着点儿东西,一准儿是反守为攻直接上的。 现在不敢。这儿是法治社会。 她和姚陆然俩人就开始莫名其妙地互相瞪着对方。 坐在前面的顾程尹打破了这份僵持,“你要结婚了?” 语气平静,也带着试探。 她顿了顿,才意识到姚陆然刚说漏嘴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她大方地承认了,顾程尹在前面开着车,笑了一下,“挺好的。” 到了楼下的时候,她吃力地扶着烂醉的姚陆然下车,走到副驾窗口,见顾程尹正在发呆,她轻敲车门,顾程尹看过来,她微微俯下身,“谢谢了。我们先上去了。” 顾程尹点头,“都是同学,别那么客气。” 牧落像是淡淡对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转身扶着姚陆然上去了。 顾程尹在看到那扇窗户亮了后,开车离去。 她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姚陆然这个庞然大物卸下来,她瘫在床上,姚陆然就贴了过来,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将她缠住,喃喃着,“炀炀……” 她哭笑不得。干完了搬运工,还得充当人老公,她这服务周到。 ———————————————— 这学期的课越来越少了,她去找了一份工作先应付着。姚陆然不担心这些,倒是开始报名上俄语班,每天回去都能听见她练习着那些拗口的外文。 她紧赶慢赶准备着回北京后的事儿。 这次找的工作很不错,牧落很满意,大企业大手笔,应聘的时候她用着南度送她的化妆品,面试官问她各种专业与非专业的问题,她一一应答,三天后就收到了面试通过的消息。 她上班的第一天经理就走过来问她,“小牧啊,好好干,这以后有提成,少不了你的。” 经理是一个常年梳着中分抹着发胶的中年男人,很典型的中年发福,一双油腻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笑容僵了僵。 她所在的丰町集团涉足各行各业,主营的是房地产,副营有动漫和娱乐,还有连锁酒店。和李楠的公司一样,涉足极广,各种投资各种盈利。 她已经不在乎专业专业了,大学四年白学了,能找着工作就不错了,没得她挑的。 她觉得自己算是混得差劲儿的。 她被分配在一个小部门,主要负责整理资料。活很轻松,也相当没用。 有一个叫“胡萝卜”的姑娘特别神,上班第一天她被经理揩了油,这姑娘给看见了,然后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知道了。 胡萝卜还凑上来问她,“哎,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她正在看资料,听见身旁有人说话,转过头,就看了一个五官特别小巧的女生,她说,“牧落。” “那咱以后就叫你小牧,行不行?” 她点头。 胡萝卜继续说,“我叫胡洛,大家都叫我胡萝卜,你以后也不用拘束,就叫我胡萝卜好了。” 她继续点头。 胡萝卜:“咱马屁精……马经理可是出了名儿的好色,这公司里有点儿姿色的姑娘都没少受他的污染。刚是不是摸你手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胡萝卜一拍巴掌,“哎哟喂,这才上班第一天就这样了,小牧以后你的日子难过了。” “……” “这第一天就摸你手了,那以后不还得……”胡萝卜说话不忌口,说了后又顿住,“你不知道,就原来你接替职位的那个姑娘,人漂亮又能干,最后不愿从那马经理,就被马经理给赶出去了。你今后小心点儿,那马经理不是什么好人。” 她谨慎地点点头,然后感谢了一番胡萝卜,胡萝卜大手一挥,“没事儿,咱就是看不惯马屁精那作风,以后是同事了,多多关照啊。” 这话怎么也该自己说,牧落尴尬地笑着,胡萝卜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回自己的岗位去了。 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在食堂就遇见了马经理。 马经理端了一个盘子坐在她对面,“小牧啊,吃饭呢?” 她低头吃饭没说话,这不是没话找话呢吗? “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同事们对我也挺好。”她开始加快吃饭的速度。 马经理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以前你有没有过工作经验?在我们部门还习惯吧?” “挺好的。”她吃得越来越快。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我呀,就是怕你待不习惯,给你落个上司不关心体恤员工的印象,你别说,马经理以前刚毕业当实习生的时候,遇到了一个……” 牧落“噌”地一下站起来,“经理我吃完了,您慢慢吃,我先回去工作了。” 然后端走盘子,留马经理一个人在那儿愣着。 冷了人马经理,她果然第二天工作任务就开始变得繁重了。半夜三更还在看着资料,姚陆然都睡了醒过 分卷阅读170 来,看见她还在提着眼皮完成任务。 怎么就没赶上她遇见一个好上司?带着她到处拼,四处应酬,长见识,涨本事,就算是让她喝酒她都愿意。 一连一周她都没能睡个好觉,回学校上课的时候也趴在桌子上睡着觉,整个人没精打采。 突然就明白了教授之前跟她说的话,“你愿意给别人打一辈子的工吗?” 员工不能决定自己的上司,可上司却能决定自己的员工。这是一种食物链的关系,她属于最底层。 她明白过来后,开始相信教授说的话,也更坚定了自己回北京发展的决心。 北京是李楠的天地,她就算不能超越他,但也希望能开辟自己的一片天地。因为马经理,上课睡觉竟然成为了她大四的生活里最幸福的时刻。 这个教授以前没见过她,不知她成绩深浅,她常常在人的课上睡觉,教授一度以为她是个差生,上课睡觉,不思进取,扣分! 她顾不了那么多,就想着能睡个觉也是好的,可一周就那么一两天的时间,她简直崩溃。 男人有的时候小气起来,能比女人还致命。 马经理偶尔会经过她的工作桌,看她一眼,依旧随和,仿佛给她施加那么多的工作的人,不是他。 “小牧啊,怎么样了,今天能给我把资料整理出来吧?” 她淡定地说,“能,您放心。” 马经理说,“那行,你慢慢整理出来了,我那桌子上还有一沓,你待会儿记得来拿。” 牧落想倒头吐血。 她微笑着说,“好的。” 胡萝卜等其他同事暗暗地给她送了一个大拇指。 马经理故意为难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在大家的眼里,她或走或留,取决于马经理,而她的那些所谓的倔强在马经理的眼里,很快就会变成屈服。 这些事儿她从来没有和身边人说起来过,就这样僵持了半个月,连姚陆然都看不下去了,每次上课都在睡觉,没一次好好休息的,“你们那经理怎么回事儿?” 她伸了一个懒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憔悴,眼睛底下挂着大大的眼袋,她叹了口气,只能借着化妆掩饰脸上的憔悴。 胡萝卜最近口里一直挂着丰町的竞争公司路信集团。 说路信一个从国外发展过来的公司,竟然占据了市场鳌头,丰町想把手伸进什么领域,路信就抢哪一家的股权,垄断了丰町的市场。 牧落能注意并非是因为自己八卦,而是因为路信就是李楠和段晖俩人合伙打下来的江山。 她入了一行业,也没少听过路信这个名字,自从打算把手伸进国内起,就没少垄断市场,独占鳌头,主营的房地产不断创新营业记录,在排行榜,以惊人的速度冲进Top100,然后冲进Top50、Top10,最后成为行业的Top1。 她的简历上清清楚楚地写过她以前在路信干过,知道李楠的内部经营模式,可这些都是属于内部机密,往外泄漏了,都是不厚道的。 可有人偏偏就是要来碰这鼻子灰。 部门聚餐上,马经理举着酒杯就向她来敬酒,她客客气气地饮了一杯后,马经理又开了一瓶威士忌,她瞧了一眼,度数还挺高。 她警惕地瞥见马经理又把酒杯送了过来,“小牧,经理知道,你的能力,是一定有的,对吧?但是人呐,有的时候要学会屈服,总是这么硬着,伤不着别人,最后伤着了自己,自己难受,你说是不是?” 胡萝卜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餐桌上人人都自己吃着自己的,可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 胡萝卜这几天都没和她有交道。她知道,胡萝卜在观望她的选择,要是从不了马经理,被赶出去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别牵连了她自己,可她要是从了,又会背地里瞧不起她,可同时又会扑上来巴结。 这都是很寻常的道理。 她笑着接过杯子,马经理这话里若有若无的暗示她都能听得懂,她笑了笑,“马经理,您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大明白。” 马经理见她语气有松动,手悄悄地在桌子底下覆上了她光洁的大腿,摩挲了一下,牧落眼皮一跳,手指头动了动。 “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包间里就这么小小的一个空间,竟然也没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谅她从小看透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此刻还是难免有着四面楚歌的情怀。 她移开了自己的双腿,“什么意思,马经理直说。” 马经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直说心里话,那只尴尬地停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轻咳一声,“吃完饭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咱好好商量商量,好吧?” 牧落握着酒杯,笑着没说话。 这期间她也没有再吃一口东西,是被旁边的马经理给恶心的。 马经理得寸进尺,怂恿着同事们给她灌了不少的酒,胡萝卜实在看不下了,替她挡了一两杯,可这一两杯就是“鸡蛋碰石头”,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作用,可这份心意她领了。 胡萝卜悄悄在她耳边说,“你别硬撑啊,马经理待会儿送你回去,到时候没你的好处。” 她轻轻点头。 在马经理再次将酒杯递过来的时候,她的神思其实已经开始恍惚,可意识没恍惚,她也知道这样喝下去,待会儿是真没自己的好处。 她心里开始涌上来一股烦躁,这种烦躁直冲自己的手掌心,她握紧了拳头,看着马经理愈发油腻的脸,别开脸,冷笑一声。 她眼皮微 分卷阅读171 抬,自己从来都不是受人欺负的性子,现在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心只想着占她的便宜,可她又哪里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想着自己这半年还得在公司混,她犟着没有接过马经理自顾自往她被子倒的酒,那一声冷笑,特别清晰地盘旋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马经理也听见了,心头才压下去的不痛快这会儿又起来了,“怎么?小牧,不给经理面子?” 那皮笑肉不笑的丑陋模样,她真的能下狠手撕碎。 她没有说话,手里也没动作。 马经理等她接那杯酒等了许久,等不来她的反应,然后狠狠地往桌上一掷,全场的气氛立刻下降几个冰点。 “那这样,你今天晚上不喝这杯,也行,待会儿你就陪着我唱歌,怎么样?” 铁了心的今晚要占她便宜了。 她眼里有凛冽的寒意。 马经理见她还不领情,当场失了面子,也没耐心了,“现在丰町的职员,都是这样对自己领导的?你们都是私底下都是这样的?” 把怒气引发到众人身上逼她就范,脸皮这么厚,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毕竟世上脸皮这么厚的人为少数,曾经她遇见的,都是杀伐果决的人物,对于女人,是决计不会以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得到。 到底还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表情微微动了动,在准备重新拿起酒杯的那一刻,想起了南度。 要是他在就好。 还是不要让他看见好了。她想,他一定会生气的,也许连这一份工作也不愿让她干了。 一直虚掩着的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 是被人一脚踹开的。 踹的时候“嘭”地一声巨响,门猛地砸在墙上,反弹回来,她看见段晖冷笑连连单手撑住门。 那一刻,她觉得段晖是英雄。 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段晖会出现在这里,甚至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但是她瞪大了眼睛,平常最爱嬉皮笑脸的那张脸,的的确确就是段晖。 段晖这个人,一向很难生气,连她以前还在和他共事的时候,公司上上下下都说他这人脾气特别好,而她似乎也很少看见段晖这么生气可这样的人,偏偏又是生气起来特别可怕的类型,此刻段晖的脸上没有明显的怒意,可一双眼睛里面已经有了狠厉的光芒。 马经理也怒了,吼道,“滚出去,你特么随便进人包间算什么意思?” 段晖并没有反驳马经理的话,而是冷冷一笑,朝着身后说,“冯大董事长,您公司的部门领导,潜规则人小姑娘,威胁不成还强逼,这就是你们公司的规矩?” 说完,马经理脸色大变,而那位段晖口中的“冯总”也下一秒黑着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段晖走进来,“我家小侄女不懂事,有什么对不起您的地方……”笑了笑,“您就忍忍,她一向任性惯了,受不了您这苦。” 说完,拉起牧落,将她带了出去。 走的时候对那位冯总说,“今儿的招标承让了。冯总,您这内部事儿,得好好处理。” 牧落就一直被段晖拎着出了那个餐厅,对没错,是拎着。段晖走得特别快,牧落脚上踩着高跟鞋跟不上,一出门就把段晖甩开了。 段晖回过头,气势汹汹地向她走过来。她没见过这样的段晖,心肝一抖,“今儿受委屈的可是我!” 段晖就吼了,“您还知道您这是在受委屈呐,想过南哥知道后心里得多难受吗?” 牧落有一点儿没想到,也没预料到。段晖对南度的崇拜绝不仅仅是她所能想象的,一个从儿时就开始跟随着四处作乱逞英雄的人,他所爱的所珍惜的,南度不在的时候,段晖都会好好地替他保护着,这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爱屋及乌”。 牧落理清后,说,“我刚想泼他一脸呢,您这不就冲进来了?” “放屁!”段晖戳穿她,“你要是想泼,我也不会冲进来了,瞧你刚刚那怂样儿,以前扛枪扛炮的本事儿哪去了?!” “……” 她噎了一下,没憋出个屁来,算是默认了段晖的说法。 段晖叉着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才有病!” “说你有你就有。” 她又被噎住了。段晖凶起人来她还没词儿给反驳回去不是? “你去哪儿工作不好?非得进丰町?你这是要摆明了和我还有李楠作对是不是?!” 她不服气,“我就是随便找了一工作,谁知道丰町是你们死对头……还有,我一小小员工我能掀出什么大浪来?就算是想,也得有人愿意理我不是?” “你投靠我们能死不成?咱都是南哥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谁也没拿你当外人,你这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谁敢瞧不起您呐? 牧落问,“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来上海?李楠呢?夏珨呢?” 段晖没好气,“出差,抢你们公司的生意。” 牧落想起上次办公室里胡萝卜说的那些话,问,“你们为啥老爱抢人生意?” “因为爷喜欢!能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见到成功被转移话题,牧落又问,“瞎说,你们有时候抢的生意对你们根本没用!” 段晖在黑夜里吐了一口气,说,“冯少山那孙子以前抢过我媳妇儿,人夏珨惊慌失措了这么久,我不弄死他!” 上梁不正下梁歪,原来马经理这是学了公司的风气。 “今晚回北京?” “明天还得继续招标。” “祝你好运。” 段晖邪恶地笑了,“你要是 分卷阅读172 两天内不把这工作给辞了,我也祝你好运。” “……” 她在夜风里打了一个寒噤。 ============= 段晖以前把夏珨刚领回北京的时候,带着她出席过一个商业酒宴。 这种宴会,都是交际花们勾搭的一处好地方。当然,艳遇的事儿也没少。 夏珨人长得漂亮,气质温婉,独独往那儿一站,那一举一动皆是模范的模样就和花枝招展千娇百媚的交际花们拉开了距离。于是冯少山也是这个时候盯上了夏珨。 冯少山这人虽然精明,可生活上却也十分风流。当时也没想太多,觉得看上了就是看上了,没别的,就想往床上带。 恰巧那个时候段晖也不在夏珨的身边,夏珨一个人站在酒桌旁边无聊地等着段晖,冯少山就上前搭讪。 夏珨是多单纯一女孩子?冯少山肤浅,就觉得这个交际花倒是很有气质,也很有大家闺秀的典范儿,兴趣上来了,说的话也开明了。 夏珨被冯少山的口无遮拦吓到了,找了个借口就往洗手间里钻,谁知道一出来,就在门外看见了冯少山。 冯少山的执着劲儿也是异于常人的,又以为这姑娘是欲拒还迎,专引他来这里私会的,当时就霸王硬上弓,把夏珨给强吻了。 夏珨柔弱,推不开冯少山,冯少山又正是得劲儿的时候,当时就快要哭了。 发现夏珨不见了的段晖正好赶过来看到这一幕,自家媳妇儿被别人这样欺负,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顿猛揍,后来还惊动了人总经理来调解。 段晖有多爱惜夏珨,这梁子就结得有多深。 后来这事儿在那一天都是传了出去的,两家集团的头儿这公开杠上了,就有人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谁知道这后来的事儿,段晖把冯少山打得节节败退,防不胜防,公司也开始一直走下坡路,差点儿就背上了债务危机。 没收到利益,好戏倒是看了一场。 牧落之前应聘的时候就觉得这公司是大公司,员工福利不错,可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一层恩怨。那本就日渐浓烈的辞职之心,此刻变成了非辞不可。 当她把那封辞职信帅气地扔在马经理的桌子上时,马经理就连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是什么?” “经理,我辞职。” “好好的,干嘛辞职?” 见马经理一脸真诚,想装作失忆不计较那些事儿? 那不行,她可小气了。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小叔……就是昨天踹我们包间房门的那个,他不让我干了。” 马经理也走过来好言相劝,“小牧,你别任性,昨晚那事儿是我的错,我认了,那是喝醉了酒干的混蛋事儿,你别计较。” 她笑着不说话,等着马经理的重点内容。 “冯总说了,你是个人才不能埋没了,想着你是个实习生,就给你提前转正了,人事部刚走了一个经理,你要是肯留下,那位置就是你的了。” “就是有一个要求。” 她看着马经理依旧肥硕的脸,挑了挑眉,马经理说,“你要是肯把路信的内部层次和管理结构图交给冯总,一个月除了给你加薪以外,年终奖也有提成。” 她点点头,说,“是挺不错,不过经理,我不想干了。我小叔说得对,这委屈,我受不得。” 说完她站起身,“行了,那我走了。” 她刚把手放到把手上,就听见马经理急了,“牧落,我告诉你你别不识抬举!这是上海不是你北京,你今儿敢出这道门,你也没机会混了!” 她的手一顿,回过头。 …… 胡萝卜在办公室外面听见了“轰”的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纸漫天飞的“唰唰唰”的声音。 所有人都探头探脑地往办公室的方向看。 接着就听见门“咚”的一声响,马经理的惨叫声响起,牧落的声音传来,“你丫能不能好好找个镜子,勾搭妹子?您有钱吗?有脸吗?!照您这模样,姑奶奶我就是到下辈子也瞧不起你!”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牧落开门出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没多久,抱着一团东西离开了,特别干净利落。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她告诉自己,你很棒,又失业了。 回家的时候姚陆然上培训班去了,她一个人在地上坐着,悠闲地看起了书。 以前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这么优秀,要找一份好工作,遍地都是。可现在认清事实了,遍地都是的不是工作,而是人才。 每次找个工作都做不长久,她就想自己可能真的只适合当警察。 她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玩不起了。 突如其来的迷茫掩盖了她所有的心情,合上书,她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很爽,她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睡过觉了。 醒过来的时候,屋内有人走动的声音,她辨别出来那是已经回来的姚陆然。 闻到了一阵方便面的香味儿,她终于决定下床,出去的时候,问道,“还有没有吃的……” “啊——” 凄厉的尖叫声在她开口第一个次说出来的时候就破了音。 姚陆然的嘴里还挂着一根面条,两个人被对方吓到,瞪着双方静默了半晌。最后是姚陆然猛吸一口气,把那根面条吸进了嘴里,问她,“你怎么回来了?今天这么早下班?” 她摇头,“辞职了。” 姚陆然愣了一下,也没多大的惊愕,“辞了也好,你那工作真不是人做的。” 她进了厨 分卷阅读173 房,问,“还有吃的吗?” “没了,”姚陆然吃掉了最后一口,说,“这是最后一盒。” 肚子正在“咕咕咕”地叫,她站在厨房灶台边,绝望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 她捏了一把钱,说,“我出去吃饭,你有什么我给带的吗?” 姚陆然摇头。 她就近找了一家餐馆就把自己的晚餐解决了,特别敷衍,吃完后觉得撑,就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 公园这个时候人很少,过了高峰期后,在公园里转悠的除了少数的几个老年人,就只剩了一对对的年轻情侣,还有打闹玩耍的小孩子。 密集的树枝交叉相错在一起,她在路灯的周围晃荡消食。 四周特别安静,她也安静地坐那儿没动,这个季节还有少许的蚊子叮咬着她,她贪图凉快,坐了没多久,就受不了越来越多扑过来的蚊虫,准备原路返回了。 手机响了。 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特别明显,不远处黑暗里的情侣正在亲热,因为她这边的动静,离开去了别处。 是一个老故人的电话。 她接起,“喂?” “这么晚了,睡了吗?”岳厘低沉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里,她听着他的音色疲惫,却仍然是勉强打起了不少的精神。 “托您的福,没睡呢。” 岳厘那头笑了一下,说,“听说你现在跑上海去了?” 她嗯了一声。 “还适应吗?” “我没什么不适应的。” 她猜度着岳厘大晚上打这一趟电话的目的,他很少主动联系自己,按她的了解,一定是有事儿才联系,这样磕家常,是一件忒匪夷所思的事儿。 她单刀直入,“你有什么事儿吗?” 岳厘:“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什么时候,咱见个面吧。” 她执着地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岳厘拿她没法,“到时候见面了你就知道了。” “现在不方便说吗?” 她抬头看着星星,又看了看不远处幽深的池塘,夜里塘中有蛙叫,偶尔叫几声,还能打破这夜里的静谧。 “真不方便。” 她默了一下,那头也不说话,她是在猜着岳厘想告诉她什么,而岳厘为什么沉默,她不知道。 岳厘不想说的时候就是拿枪逼着他他也不会说,能在缅甸潜伏十年的人,口风要是严起来,炮弹都炸不开他的嘴。她也不奢求能撬开他的嘴了,无论是做人的技巧还是做事的技巧,他都更胜她一筹,于是说,“我国庆回北京,你要什么时候有空,就找我,行吧?” 岳厘同意了。 收了线后她就往回走,走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一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 这么多年来,她的警惕性一如既往地高,那都是潜意识里的事儿,和姚陆然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搞偷袭,从背后挂着她的脖子,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可是开始没有习惯,总是下意识地躲开,克制住自己一拳挥过去的冲动。 她望着那个空而黑的林荫大道上,久久没有转过身。 以往这条路上人很多,现在入了夜,反而走的人没几个。 她直勾勾地盯着,移步缓缓走过去。 第六十八章 重生 树丛中有些许动静,“窸窸窣窣”地传进耳朵里来。她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住,身子已经没入了黑暗。 潜入黑夜的那些埋伏,就像是一根说燃就燃的导火线,她步子就停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往前靠近一步。 她甩甩头,大概是自己的错觉了。 在上海安静了四年,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那些人? 黑夜里的风凉飕飕地刮过来,穿透她薄薄的衣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黑暗处,朝前迈了一步,手机响了。 是姚陆然让她给带点儿零食回去。 这个时候的超市都快关门,她只好匆匆地跑到超市,索性超市还没打烊,她胡乱地买了一堆,然后提着就回家了。 那晚她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翻来覆去下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一大早有课,她虽然困,可到底也没有再睡觉。教授表示很惊讶。 听课的人越来越少了,她打着哈欠想,大多数都是为了课堂点名不扣分,以至于认真听课的很少。 牧落边打瞌睡边听课,那说出来的字儿就像是念经似的,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啥都没听清。 姚陆然没来上课,比起上课,她的俄语培训更重要,想想半年后她就得去俄罗斯,而自己连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每次上课都能听见关于顾程尹的消息,她甚至在校园的创业中心都能看见顾程尹的大封面。他的公司自己研究出了一套管理系统。他的公司首次成功打进主流市场。他的公司首次和外商合作。他本人首次登上新青年的周刊封面。 大大小小的单子一笔又一笔地朝着他去,她听着,虽然事不关己,可到底不是滋味。 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问道,“学姐,你怎么一个人?” 她顿了顿,抬起头,是个模样清新的学弟。 何蔚。 她笑了,“竞选怎么样?” 她其实就随口问问,听人说过,何蔚接了她的位置。那时候她忙着在沈迟的公司里热血沸腾,都忘了要去参加换届大会。 之前种种的忙碌,现在都换人替她打理了。 何蔚挠挠头,“我上学期竞选的时候还以为你去了。” “我忙着工作,没去成。” 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没去,不知道顾程尹给她怎么圆的场子。 “就……选上 分卷阅读174 了呗,”何蔚微微笑了,笑起来脸边有小梨涡,“我还以为特好玩儿,谁知道忙来忙去,倒是很少见过你。” 她别开脸,忽略何蔚话里的暧昧,说,“你没课吗?” “没,起了个大早。” 就为了看你。 牧落默默地坐了过去,谁知何蔚在她移开后又追了上来,“学姐,你怎么一个人呢?” 她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课,教授给大家讲了一个当下商战之中的故事。 “就前几天,美国华尔街杀出一匹黑马,轰动了整个圈子。其实就是一家小小的不起名的风投公司,通过恶意收购,打进了MEC这样的国际集团内部,收入了27%的股权,现在MEC内部正重新整理股权划分,而这家风投公司,一战打响成名,荣登各个周刊报纸。” 这个故事吸引到了她,她走神,听见教授继续说,“你们不要觉得那些歪果仁牛,就这一家风投公司的法人兼最高执行董事Davis Young,原籍中国北京,今年还是个大四的华侨学生。” 众人一片唏嘘。 牧落心中感慨,这社会上,果然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别人都已经名利双收,坐着等钱入口袋了,而自己现还在蹉跎着岁月。 强大的落差,牧落受到了刺激。 这个圈子竞争太过强烈,有的人能一夜成名,有的人也同样可以一无所有。自己当初就该好好当个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同一群脑子灵活精明的人算计,她怕自己真会吃亏。 何蔚感觉到了她的走神,拿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猜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学姐,你也可以的,你不比那些人差。” 她看了一眼何蔚,何蔚的笑容真诚,说的话也让人挑不出刺儿,好像他说的就是大实话,她就是不比那些人差。 自己几斤几两她自己心中清楚,她笑笑没说话,她相比起那些人,可能真的差了那么点儿机遇。 不该来上海,不该和祝岚结梁子。 有的人有的事儿,都是有是非因果的,这样的结果,她能自己承当。 何蔚一直陪着她到下课,她饥肠辘辘,看着身旁的何蔚,想了想,说,“你待会儿还有课吗?” 何蔚摇头,“老师带着大二的学生参加比赛去了,取消了一周的课。” 她尴尬地笑了,“参加什么比赛?” “机器人项目比赛,”何蔚有些不好意思,“说多了,怕你不懂。简单地来说,就是一个创新技术的比赛。” 她还真不懂,随口就夸道,“那你们挺厉害的,玩的都是高科技。” “哪能啊,学姐你们才厉害,玩的都是高智商。” 何蔚这人,倒是很会说话。她听后心情不错,却也知道不能因着人家好玩儿就忘了自己是个快要结婚的女大学生,于是朝他挥了挥手,“那我上班去了啊,你大清早起来陪我上课,自己回去好好睡睡。” 睡觉这事儿,太重要了。 甩掉了何蔚后,她出了学校,在附近买了两份午餐就回了家,回家后她才发现姚陆然还没下课,给她打了电话,对方就告诉她,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老公过来看她了,大概今晚也不会回来。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两份午餐,无奈之下,只能自己给解决了。 吃完后特别撑,躺在床上不愿动,她睡了一觉,醒过来后看看时间,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了,可就在双脚沾地的那一刻,她想起自己已经辞职了。 这样的日子太无聊了。 她没地儿打发,就跑去了老板娘的店里头。 老板娘并没有在店里,看台的人变成了老板娘的妹妹,她告诉她,老板娘和沈迟旅游去了。 这年头,每个人都坠入爱河,每个人都重色轻友。 她无聊地晃荡在街上,在一家咖啡厅坐下来。 对面橱窗里的衣服很好看。她盯了一个下午,在买与不买之间狠狠地纠结。 买吧,自己现在正闹饥荒呢,不买吧,可那衣服是真的好看,就那款式,穿上一准儿能勾引南度。 她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最后在自己喝完了咖啡后,进了那家店门。 回家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袋子,她一路上怀着无尽的后悔的心情,以及夹杂这一丝喜悦轻松的复杂情绪回了家。 又是一个人。 扔了手提袋,她吃了晚饭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于是又去了那个公园。 还是那个位置,她一直等到了天黑。有些奇怪的事情,她想去证实它。 黑色的幕布向着天空压下来,空气并不清新,反而闷得人有些不痛快。人越来越少,天空也越来越黑,今天的人都散得特别早,一道闪电划过,苍白的颜色笼罩城市上空。 大雨将至。 城市里的灯光如流水一般,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也并不影响它的璀璨与步伐,那些在灯光背后阴暗的角落里,是闪电也无法照亮的晦暗。 当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的时候,她才开始往回走。走得很慢,慢到像是在雨中散步。她去便利店买了一把伞,慢慢地踱步回家。 雨点在伞上炸出一个个的莲花,地上溅起来的水花蘸到了她的裤脚,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一路尾随着她入了巷子。 大街上人寥寥无几,更何况这平日无人涉足的小巷子。她拐了个弯就不见了,躲在阴影处,收了伞,静静地等着那个跟踪她的人。 雨越下越大,她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踏进水坑里的叮咚声,缓缓地向她的这一片积水荡漾而来。积水涟漪到了她这里后向 分卷阅读175 别处荡漾而去,她眼神一紧。 那个人大概也发现了她,顿住了脚步。 空气变得安静,耳边只剩下了瓢泼的雨声。 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无法让人判断的死寂。 她走了出去。 渺茫的大雨里她看清了前方,路灯忽闪忽现,世界忽明忽暗。 她的两米处,有一个穿着雨衣的人。 知道今晚会下雨,通过水涟漪判断出她所在的位置。 这是一场预谋。 她握紧了雨伞,将雨伞慢慢地整理好,走过去,“你是谁派来的?” 那个人背光而战,带着宽大的帽子,整张脸隐藏在黑暗里。她轻轻一笑,“许由山?还是钟婼新?” 她越走越近,在距离那个人一米的时候,他蓦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神变得凌厉,“派你来干什么?监视我?试探我?还是,杀了我?!” 那个人又往后退了一步。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她张嘴的时候,有些许雨点打进她的口腔,她嘲讽,“这么胆小,到底是谁的部下?” 那个人再次往后退,然后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极为惊恐。 她错愕。 他转身就跑,转过身的时候用力过猛,一双呆滞的双眼就这样展露在了灯光下,那一双呆滞的双眼里有说不出的惶恐,转过身的时候嘴里“呜呜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愣住。疯子? 那个疯子很快跑远。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雨水一直在拍打着她的全身各处。她无法分辨那是装的还是真的,疯子会看水波分辨人的来源吗? 她怀着心事重新打起了伞,走出了那个小巷子。小巷子外空荡荡的,再也寻不到那个疯子的身影。 她就这样浑身湿漉漉地撑着一把伞回了家。回家后发现家里有人,她心头一跳,刚放在一旁的伞又被她抓起来。 在她看到姚陆然走出来的时候,心头松了一口气。姚陆然惊讶地看着她一声的“落汤鸡”模样,问,“这雨得多大才会让你有伞也给淋成这样?” 她甩甩身上的雨水,“没事儿。” “快去洗个热水澡,”姚陆然推她进了浴室,“我给你熬姜水。” 她嘲笑她,“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姚陆然也毫不客气,“结婚以后。” 她:“……” 热水从上往下淋,温暖贯穿了她全身,她战栗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冷。刚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闭上眼睛全是那个人站在光背后的身影。 她不认识他。无论是许由山还是钟婼新,他的行事风格都不符合任何一家。 倒是…… 她甩甩头。 出浴室的时候,手脚暖和了,浑身就轻松了许多,姚陆然的姜汤熬好了给她盛了出来,她喝了一口,辛辣的姜水钻满了她的喉腔。 “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姚陆然没说话,可她看着她的表情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试探着问道,“吵架了?” 姚陆然轻嗤,“咱俩那哪儿能算是吵架?顶多就我一个人生闷气。” “别往心里去,都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心灵鸡汤,姚陆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赞同。 她:“……” “你跟你家那位,吵过架吗?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想了想,自己和南度吵架似乎就是家常便饭,可那也不算吵架,她使小性子,一般都是他纵容着自己,要真说吵架,只要不是原则上的事儿,俩人都不会吵架的。两人偶尔就是拌一句嘴,都是她处下风,可她也没生过气。 她摇摇头,“都是他让着我。” 姚陆然拿枕头蒙住脸,“哎哟喂,你说我……” “不过……”牧落抿嘴一笑,“咱俩也不是没吵过,都是打架来的。” 姚陆然抱紧了怀里的枕头,不可置信,“你……你跟一军人打架?” 她看着姚陆然,那表情就是“有什么问题吗?” 姚陆然睁大了眼,“果然军嫂非比常人。” 先前一直把自己搁在有身手的怪圈里,现在跳出了出来反倒是理解了姚陆然的意思,笑了,“咱俩打架也是他让着我,但……” 她的脸变得莫测,有些玩味,姚陆然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在脑补什么内容,枕头也从她的怀里逐渐脱落在了地上。 她得意洋洋地坐在姚陆然的身边,姚陆然那模样有些呆滞,看着她的时候,略有思考,“你说,就军人那体力,那劲儿……” 她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地上。 ================ 她开始计算着国庆节放假的事儿。 岳厘死活不肯来上海,她只能回北京见他,她想着就回一趟北京好了,南度在北京,她对北京充满了希望。 那一场大雨过后洗尽了城市的铅尘,路上的污水坑渐渐干涸,太阳当空,想着不到一周的日子可以回京,她莫名就觉得心情很好。尽量去忘记那天晚上的疑惑,其实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她珍惜雨后的上海得之不易的清新风景,拿着姚陆然的相机就去游玩了。 她去了田子坊和城隍庙,逛了一整天,带够了胶卷,拿着相机胡乱抓拍,田子坊的艺术品观赏,那些极具创意的小店,还有城隍庙的古老幽香,都成了她相机里的风景。晚上去了水上巴士游览浦江。 在巴士上,她脚底生疼,已经没有心情再拍照了,她坐在座位上,南度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捏着鼻子说,“您好,这位小姐的手机丢了,请问您是 分卷阅读176 她的丈夫吗?” 然后她听见南度在那头冷静地说,“不好意思我打错了。” “哎哎哎!”她急忙出声阻止那头挂电话,“没打错没打错。” 南度特真诚,“手机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她低声说,“这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你们是不是闲的?” 南度挑眉,“那我挂了。” “不许挂!我错了还不成!”她说错说得理直气壮,南度那头笑了,她又说,“你们这些为国为民的将士们,国庆节放不放假?” “不放。” “靠!” 南度威胁,“你再说一遍?” 她也硬骨头一次,“有本事你挂我电话!” “真挂了。” 这就是考的俩人这谁先服软的本事,她这方面最有本事了,当时就立马服软,“我错了。你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老说要挂算是什么?” 南度那头还没说话,就听见了那头其他人的声音,特别心痛,“队长,您这到底是挂还是不挂?我还赶着关灯前跟我媳妇儿说上一两句呢!” 她笑得不可开交,“谁啊,这么有本事,敢跟你叫板?” 南度倒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最近挺乱的,你别老惹事儿。” 她想起了那晚上,说,“是挺乱的。我都被人跟踪了。” 南度顿了顿,然后说,“老规矩,有事儿报警,别一个人硬抗,听见了吗?” 她叹了口气,“是个疯子,大概脑子不正常,跟踪了我几天。” “疯子?” “嗯,疯子,”她小心翼翼地问,“不然呢?还有谁?” 电话里没声儿了。 她提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巴士到岸了。 “我要下车了,我不跟你说了。国庆我回北京,岳厘说找我有事儿,我和他见一面就回上海,你别担心,我不会来找你的。” 那头的南度似乎还有停顿,就被她慌慌张张地挂了电话。 她倒不是很希望自己回北京,既然南度都说了他不放假,那她回去也就没了意义。 她总不能老是为难他。 岳厘电话里也没说是什么事儿,她瞎猜测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姚陆然特别怨气,怨她出去不带自己,没义气。 她拿着那一张自己的自拍照,笑得一脸阳光灿烂,身后是明媚的风景线,她的脸占了一半,另一半,空了出来,听见姚陆然的埋怨时,她头也没抬,“当时咱俩讨伐林惠恩那会儿,也没见你多义气?” 姚陆然软了下去,“我那不是后来去弄车了么?” 她反应极快,“我这不是给你把照片儿带回来了吗?” “……” 她观望着那张照片越看越喜欢,跑回房间就开始捣鼓,就在那照片后面,郑重其事地写上了那句—— “从前车马很慢 邮件很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有些小矫情。她捏着那照片,字体被她刻意写得娟秀大气,用力不大,并没有影响前面的照片。 后来这一张照片就一直被南度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牧落这人有点儿小小的自恋,但凡觉得自己好的,那就觉得自己特别好,别人夸她她也不客气,通常还能再把自己夸一个天地出来,所以南度也一直没有告诉她,那一张照片有一次被战友看见了,纷纷都夸着,“嫂子真好看,哥真有福气!” 是他的福气。 娶一个自己爱的,一心想要嫁给自己的女人,是他的福气。 ================== 放国庆的时候,没有课的大四学生全都走完了,实习的公司放假,人人都回了家。她下课的时候已经看见有人拖着行李箱离开,姚陆然并没有回京的打算,大概和自家那位还在冷战。 她不会劝人,就凭着两人吵架这阶段她还能每天去培训班上课,也知道姚陆然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她问,“你真不回去?” 姚陆然正在发呆,闻言看了她一眼,迟钝地反应过后,摇头,“你不回去?” 她砸砸嘴,不是特别想看到岳厘。 “回。不着急。”等岳厘通知再说。 她等了三天,和姚陆然俩人在家里没事儿干,姚陆然就盯着手机魂不守舍,偶尔还能想着想着就气到把手机扔了。 她去过自己遇见那疯子的那个弄堂,找了许久,才看见那个疯子神志不清地在一片空地上和一群孩子闹,口里依然是那晚一样“呜呜呜”地声音,那群孩子嘲笑他,他也跟着傻乐。 她问过这片区域的人,大家都说他是某一天突然来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神志不清了,此后就一直在这片区生活了下来,靠着每家每户给的那点儿吃的活着,晚上就和附近的流浪狗窝一起睡觉。 牧落看见有一个小男孩儿把自己的饼干递给了那个疯子,疯子傻笑着,接过饼干,吃得满嘴的残渣,小男孩儿还给他递了一张纸,于是那疯子就拿着那一张纸当作风筝举起来跑来跑去。 居民说,那孩子叫方方,从小就没父亲,和自己妈妈一起生活,那些孩子都不和他玩儿,就只有疯子陪他。 疯子和孩子的世界最为单纯,疯子只知道谁对自己好,而对自己不好的人,也永远都是好脾气地傻笑。 她慢慢地走过去,疯子正在和方方一起玩闹,疯子看见了她,竟然惊恐地抱起头跑去躲了起来。她看着疯子远离后,蹲下身来看着方方,方方眼神清澈,她见了心生喜欢,“你叫方方是吗?” 方方点头。 她微微一笑,从钱袋里掏出自己的几张红 分卷阅读177 色钞票,虽然有些心疼,可是不能不做。她把钱塞给方方,“他们都说你很懂事听话,那你能帮姐姐一个忙吗?” 方方握着钱,点头。 “你的好朋友……”说着,她指了指在远处观望的疯子,“他住的地方不太好,你能给它重新整理一个睡觉的地方吗?你可以找你的老师,或者妈妈帮忙。” 方方想了想,问,“正正怕黑,我可以给他准备一个好点儿的房子?” 她笑着摸了摸方方的头。 方方正正,这两个人取的名字真奇怪。 岳厘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明天见面。 她想这么一个大忙人,连国庆都得工作,实在不容易,当时调侃了几句,可似乎岳厘并不想跟她开玩笑。 事态或许很严重,她想,她骂了岳厘而他却连回应的心情都没有。 当天她就回了北京,谁也没说,连南度的家也没去,在机场外的酒店住下,打算一见面就回上海。 她总觉得,上海那地方如今才是战场。 岳厘约她在一个茶楼里见面,她跟着服务生绕着茶楼走了一段时间后,绕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很简陋的地方,可是窗外就能看见郁郁葱葱的竹林,房间内的种种设施都十分简单,看上去,是一个秘密基地。 “这是你的工作地方吗?”她调侃着,“你们组里的成员呢?怎么一个都没有?孤军奋战?” 岳厘给她扔了一瓶啤酒,“坐吧。” 她把玩着啤酒,看着不说话,岳厘注意到她的沉默,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啤酒,说,“我们这儿没有果汁,只有这个。” 她拉开拉罐,喝了一口酒,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她还是没习惯喝酒。 岳厘一直在看一本书,她走过去瞥了一眼,全是医学上人的脑体结构。 “你一个警察看这个干嘛?救死扶伤吗?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有什么不能电话里说?”非得把人叫回来一趟。 “我在研究,人的大脑进了子弹后还怎么活下来。” 她狐疑,没听懂。 岳厘酝酿了一下,“这事儿我一定得当着你的面儿说,不然,我不知道在没有我的控制下,你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控制”两个字让她的眉心一跳,像是有了意识,几步迈到窗边,就看见不远处有武警把守。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底什么事儿?” 岳厘手指在桌上轻敲,正在组织语言,她等了许久,然后听见岳厘说,“钟婼新被伏法了。” 她一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遭人暗算,被另一支势力覆盖,我们的内应通知了我们,在那个人将钟婼新崩掉以前,抓住了她。” 这个消息突然冲击了过来,她没有一点防备,可是那内心深处却是真真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被一股狂喜而覆盖。自己离开缅甸后的千多个日夜里,总是会想起钟婼新的那些话,小胡死后,她就一直对云南有着阴影,南度去云南的时候,她也时常记挂着,想要亲自去确认他的平安。 钟婼新被伏法,这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初小胡和李信的一死一伤让她担心受过怕以外,日子一直过得很舒畅,这其中当然不乏南度和岳厘的功劳。在知道她被捕以后,心里头除了松了一口气,还有一口当年小胡冤死的气扬眉吐气地长舒了出来。 她顿了一下,说,“这是她的报应。” 一个女人,能走到今天,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我想见她。” 岳厘眉心轻拧,说,“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 她望着岳厘,等着他的下文。 岳厘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在抓捕钟婼新的时候,看见了谁吗?”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谁?” “一个老朋友,你也认识,”岳厘轻轻地说,“我曾经潜伏十年,就是待在他的身边。他就是当初那个让你差地儿跌入深渊,你后来把他一枪崩了的人……” 她等着岳厘的下文,希望能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一句,“我们已经将他制服”之类的话来。 可是没有。 心里那一刻,就像是那一年在大火里无望地看着纷纷逃离的人群时那般的绝望,也像是当年吞下了毒品后心中的那股害怕与悲哀交织,可更像是一簇火焰在丛林里点点燃烧,最后毁尽了整片森林。那种撕心裂肺的,想要痛快撕毁的心情那一刻涌了上来,她的眼里那一刻仿佛被蒙蔽。 “你别急,如今公安机关正在部署剿灭计划……” “正在部署?”她问道,“南度也知道了?” 岳厘一怔。 不管是当年南度是这件事儿的介入者,还是老杜头对其云南边界的影响力,都是足以惊动南度的。 最可怕的是在于,牧落明明是在极怒的情况之下,却还能冷静地分析各种问题,分析得正确,分析得透彻。 岳厘没说话,就是默认了。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南度那天晚上的那句“最近挺乱的”,当时不明白,现在想起来,却又觉得他实在良苦用心。 她强压下心里的种种难受与五味陈杂,她尽量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冲动,告诉岳厘,“你放我出去吧,我不会乱动的。有你们在,我不胡搅蛮缠。” 岳厘那模样很明显不信她,她笑了,“我承认我很愤怒。可是你们部署再加上实施计划,时间会很久很久,你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这儿吧?” 岳厘点了一支烟,习惯性地给她递了一根,后来 分卷阅读178 想起她戒了,才悻悻地收回手,“你那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头,可是枪法不好,打偏了,这么多年来,那颗子弹就一直在他脑袋里,他躺了这么多年,现在醒过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找钟婼新报仇。下一个,可能就是你,警方会派人保护你,你……不要乱来。” 那些话说出来总归是带了些无奈,她听着,最后走出门的时候说,“下一个也有可能是你,你离敌人最近,该是你小心才是。” “你待在他身边十年,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对了,”她转过身,“我现在能见见钟婼新了吗?” ================= 出了茶楼大门的时候,天空还是一样的天空,和进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可出来的时候,心里头其实早就翻了一片天。 她想起自己当年偷渡去缅甸的目的,是为了报仇。而如今老杜头重归的目的,依然是为了报仇。 想想可笑,这样的一个循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阿爸是一个特别懦弱的男人。 她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南度,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是老牧把她拉扯大。她能平平安安地活过十几个年头,如果没有老牧,她或许在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小时候的老牧还没有染上毒,家里没有经济来源,老牧以前坐过牢,没哪儿敢要他,他就只能去赌博,每天堵了赢回来的钱就拿去给她买吃的,后来存了钱,就开了一家小茶楼,小茶楼常常交给她打理,可每次赚来的钱,都会被他拿去赌博,他们父女就算是日子过得清贫,可那个时候,除了钱的问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噩梦是从他认识了那一群人开始的。老牧偷渡去了缅甸染上了毒,开销日渐增大,他就整天整天地泡在赌场,输了又赢赢了又输,可他从来没给别人说过自己有个闺女,家也不回,整日整夜地躲警察,防调查,她那个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偷渡去缅甸找他。 直到那一天晚上,老牧突然冲进了家门。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晚上,那是改变她这辈子的轨迹,也是今生心里永远无法释怀的蚀骨仇恨。 他冲进来就扔给她一套衣服,让她赶紧换了,然后将一个头套把她的长头发卷起遮住。她换完之后才知道那是一套男装。而就在她出来的时候,那群人冲了进来。 他们对着老牧就是一枪。那一枪打中了老牧的腿,老牧跪在地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枪,捂住嘴吓软了双腿。 她不敢吭声,怕别人认出她是个女孩子。 那些人怀着恶劣的心思一枪一枪地对着老牧打,老牧护着她,直到最后没气了,那些人仍旧还举着枪,冲着老牧的脑袋射去。 他们一脚踢开了老牧,把枪口对准了她。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命丧的时候,童哩出现了。 那个一直陪伴着她长大的男孩子,拿了一根铁棍子,照着其中一个人就敲了下去,那个人倒在血泊中,童哩懵了,还想再对着他们下手,可那些人已经反应过来,冲着童哩开了枪。 那一枪打到了童哩的心脏,结束了他这还年轻的一生,也夭折了他尚还在发芽的军人的梦想。他临死前还想着往外爬,那外面的楼下,有他已经年迈需要照顾的奶奶。 那一把火燃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对着她开了枪。 那是她记忆里的一片血色。她感觉到了火苗就快要舔上她的衣服,老牧的血染湿了她的衣服,自己的血夹杂在其中,她已经分不清。 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她明明可以生还,却没有一个人救她。 那是她最后的念头。 十五岁那一年,是她这辈子大起大落的一年。 她结束了自以为平凡的一生,也开始了自己更加危机四伏的未来。而南度,出现在故事的最末尾,也出现在故事的最开头。 警车将她送到了监狱,那高高的围墙似乎比肩了天空。 看见钟婼新从那扇门出来的时候,她就想,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变过。就算是穿着囚服的她,也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她很自然地打着招呼,“嗨。” 钟婼新面色漠然,“肖牧,你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瑞杰是老杜头杀的,你知道吗?” “我替你照顾儿子,替老杜头背锅,你却废了心思要杀我,最后被老杜头送进了监狱,”她靠在椅子上,咧嘴一笑,“真是可笑。” 钟婼新的脸色微变,不等她回答,牧落又说,“老杜头才是赢家,没被我弄死,还反咬了你一口。” “我就是要让你后悔,你自以为一声的宿敌是我,可没想到恨错了人。” 她冷眼看着钟婼新逐渐失控的模样,隔着玻璃,钟婼新发了疯一样地整个人贴上玻璃,红着眼眶,她却只听见她的狂啸。 她走的时候,南度给她打了电话。 她顿了顿,接起来,笑道,“亲爱的首长,您最近的电话很频繁。” 语气很轻快,“哪儿呢?” 她语气里是理所当然,“我在上海啊,还能去哪儿?” “你……”南度欲言又止,“不回北京了吗?” “不回了,”她故作轻松,“岳厘没找我,我就在上海呆着哪都不去。怎么?想我回北京?” 南度说,“是很想你,”顿了顿,她听见他若无其事地说,“国庆过后,咱俩就申请结婚吧。” 监狱外没有任何的遮挡物,阳光很刺人眼睛。她站在外面,不远处就是等着她的警察,她缓缓地蹲下了身。 分卷阅读179 那是来自心口处的钝痛,在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将她之前所有钻入脑子的想法毁于一旦。 一滴泪打进了面前的土地里,她听见了自己平稳无常的声音—— “好啊。” 第六十九章 疯子 岳厘的人跟着她回了上海。 当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她没有伞,被浇得浑身湿漉。 接下来的时间,那几个警察可能就是长期战友了。她看着窗外树林里的那辆车。 这几天她都特别有规律,早上准时九点出门,十一点回家,到了晚上七点才和姚陆然一起去附近的商场超市逛逛。 她没心情看着那些过往的街景,两手空空地揣进裤兜里,拎着眉头想自己的事情。 直到姚陆然的一声惊呼将她从思绪里拉出来,她循声看过去,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晶莹闪烁就这样入了她的眼。 “这件好看!”姚陆然指着那条大红色的婚纱说。 那条艳色的婚纱在橱窗流光灯的照耀下每一处钻石都烨烨生辉,周围是铺垫的玫瑰花瓣,它的颜色却能压过娇艳的玫瑰。 她看不得这样的东西。 她想起了那一天从监狱里出来时,心里的难受让她很久说不出话来,她是隔了很久才尽量让自己变得正常,问南度,“我以前干的那些混蛋事儿,你都不会介意吗?” 南度静默了一下,说,“你做了你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儿,这没什么混不混蛋的道理,我想和你在一起,并不会因为这些外在的事情而感到介意,我想娶你,就仅仅只是因为爱你而想和你守一辈子。” 南度的话里,是第一次说了“爱”。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婚,也没有想过自己极大可能会与它失之交臂。而橱窗前的婚纱她也许会在不久的将来穿上,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舍弃,她已经摸不透去留。 她拉着姚陆然赶紧离去。 那些人仍然跟着她。 她的出行依然很规律。她向岳厘保证过自己不会轻举妄动,那些人在一天一天的观察里,开始逐渐相信她的话。 姚陆然似乎是和那位陶炀谈判,那天晚上没有回家,不管结果是好是坏,这次是男方主动找她,那就一定能和好。 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三罐啤酒,下了楼。那辆车停在了另外的位置,她找了一会儿,最后在一丛极为隐秘的地方找到了它的踪迹。 她敲敲紧闭的车门。 那些人滑下了车窗,看着她,有些愣怔,“牧小姐?” 她把啤酒递给他们,“你们日夜保护我,辛苦了。”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拒绝了她的啤酒,她笑道,“拿着吧,我们女孩子也喝不着这个,就这么一小瓶,不影响你们的。” “那就谢谢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警察笑了,说,“我姓孙,他姓向,”说着指着前座的那个说,“他姓贺,你叫我们小孙小向小贺就行。” 她哦了一声,看着他们拔开了拉罐,一声清脆的声音响在静谧的空间里,她说,“那有进程了吗?” 她问的是警察部署抓捕老杜头的事儿。 那些人明白,也知道她当初在这件事儿里承担的角色,摇摇头,“还没呢。咱们当年安插的眼线全军覆没,现在要安插新的眼线,实在是太难了……” 她轻轻地眯起了眼睛。 话还没说完,那个警察就被里面的那一位警察拍了一下,眼神交流过后,那个警察说,“没事儿,牧小姐,你别太担心了,有我们在,那些人不敢把您怎么样。” 她倒是不担心那些人会把她怎么样。她笑了,“那行,就麻烦你们多担待着,我上去了。” ================== 天还没有亮透,小弄堂里的人都还没有醒。有的地方最是阴暗,伸手不见五指。 头顶上方的视角有些微微泛蓝,方方轻轻地喊着正在熟睡的正正。 疯正正换了一间干净的窝,那原本是居民扔垃圾的地方,后来换了垃圾站,这一块就渐渐地被废弃了许多年,方方和自己的母亲把那个地方打扫整理了一下,虽然空间小,但总是比那狗窝好得多的。 正正惺忪着眼睛探出头,呆滞的眼睛有些迷茫,方方说,“正正,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 正正愣了一下,然后“呜呜呜”地摇头,方方疑惑,“没事儿?可是有人说你找我。” 正正傻笑着,方方轻叹一口气,“可能她搞错了,你睡觉吧。” 方方安慰性地摸了摸疯子的头,正正又躺进窝里睡着了。 方方起身离开,没有注意到自己经过那个楼道时,已经松动了的照明灯。 “咯吱”一下,方方顿住了脚步,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又是“咯吱”一声,声音愈发地大了起来,方方一愣。 那一盏灯直直地朝着方方砸去! “方方!” 就在方方缓缓地抬头看去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口音从后面朝他扑过来,方方回过头,看见了正正不再呆滞的眼睛。 正正的速度快到不像一个疯子,更不想一个平常人,眼睛里的惊慌与不断放大的瞳孔,也与正常人相差甚远。 正正还没有冲过来,方方就被人狠狠地一带,入了一个馨香的怀抱。 “啪!”那盏灯在方方与正正之间砸开了花,其中有一个尖锐的玻璃的划片划开方方的手臂,却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臂挡下,那玻璃片划破了那个人的手臂,丝丝的血迹渗透出来。 正正僵在原 分卷阅读180 地,看着对面正搂着方方得意轻笑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手刀弄晕了方方,方方倒在她的怀里,女人将方方放在一处干净的地方。 刚刚他的那一声“方方”,分明有着浓重的缅甸口音。 牧落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逼近疯子。疯子一晃眼,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的肖牧。 可这个已经成熟了的女人,已经和当年的肖牧有了差距,当年的肖牧短发飞扬,笑起来总是会有一股子张狂。那个时候谁也没想过,这样看上去忠心耿耿的肖牧与陆河,会是警察的卧底。 她开口就是,“老杜头现在在哪儿?” “这里的人说你是两年前来的,”牧落步步紧逼,疯子步步后退,“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老杜头就已经醒了是吗?他现在在哪儿?嗯?” 疯子神色突然变得肃然,快速地从宽大的衣服里同样掏出一把匕首,牧落顿住脚步。 “来吧,肖牧。” 她一怔,眸色微闪,笑了。 这么多年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本领有没有退步,倒是想起当初陆河对自己的说的:两方博弈,必有一亡。 一把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他,她笑道,“告诉我,他在哪里。” “老头子躺在床上这么多年,难得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怎么?他就舍得让你和狗同睡同住?” “我没有心情和你打架,”她含笑道,冷冽的眸子盯紧了那人,“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 老杜头搜寻肖牧的踪迹,每个城市布下眼线,而他在这里潜伏两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与这个让老杜头这样一个叱咤风云的人喜爱入骨也恨彻心扉的小姑娘,争锋相对,以命相搏。 老杜头下了死命令,谁能抓住肖牧,云南的来往生意,就是谁的。 没有人不会垂涎。 疯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方方,动作突然僵了一下。而她亦注意到疯子的目光,笑意扩大,缓缓地将枪口移到了方方的身上,“最后一遍……他在哪里!”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然是不耐与狠厉,疯子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也明白她不会动手,可谁又愿意拿这样的事情做赌注呢? “哐当”一声,疯子扔了手中的刀。 她同疯子对视。并没有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杀意。 她说,“方方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吧?” 疯子脸上一怔。 她继续说,“方方是你这年来唯一一个陪你度过寂寞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关心你的人,你也一天天地看着他长大,他如果知道,他的好朋友正正,是一个缅甸的叛国武装集团的走狗,会怎么想?” 疯子的表情松动,突然便拾起了地上的匕首,“小牧爷。” 她怔忪一下,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称呼了? “当年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到最后,昔日的队伍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首领有了新的集团,新的人,”疯子微微一笑,看着天边乍泄的一丝光芒,“我又能算什么?” “我感谢您给了我一个好去处,这是我这些年来,住过的最好的地方。” 牧落看着那个小小屋子里,床被子还凌乱在床上。 牧落看着疯子的背影,听见他说,“首领在仰光,老地方。” “如果见到他,请为我争辩一句,当年的人,并非皆是叛徒。” 她一愣。 其实老杜头的手底里,有很多的缅甸年轻人,因为家中贫穷上不起学,选择跟着老杜头学本领。并非是他们出自于本意要做坏事,他们不过是想在那个混乱的地方活下去。她了解过那些少年,大多都感谢老杜头,因为老杜头给了他们一个出路,无论是好是坏,至少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没有善恶。 牧落那一声“谢谢”从喉咙里艰涩地说出来时,疯子始终背对她,视线停留在方方的身上。 接着就是肉体噗通倒地的声音,她回过头,洼地的水激荡起来溅了疯子一身。 疯子倒在地上,脖子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小巷的过道。 方方就静静地躺在地上。 疯子对老杜头还称呼一声“首领”,最寒心的,不过新旧更替。而他不论是今日还是明天,都难逃一死。 疯子死在曙光初上的时候,当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警察所能知道的,不过是上海一个小小的弄堂内,死了一个突然发病的疯子。 她轻轻地抱起方方,带着他离开了这一片鲜血的斗罗场。 老杜头不值得疯子这样忠诚。 她当初再如何受老杜头喜爱,老杜头在发现她有私通中国军队的嫌疑时,也还是没有放过她一马。 ================ 掐着时间,她快步走回了家里。那几个警察还在睡觉,其中一个站岗的,也靠着车窗在小憩。 她将那把枪归于原处,然后依照着自己寻常的规律出门,又回家。 手臂上那个被玻璃划到了的伤口,已经成了痂。 国庆过后,她一面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一面找着机会摆脱他们。 老头子重回缅甸的消息,现在一定都传开了,或许他就是料定了她会回去,她很有可能会在一入缅甸境内,就被人控制住。 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警察的部署再到安插眼线,等到眼线成熟,怎么也得一年半载。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去做这个诱饵。 上课时,她常常走神,姚陆然发现了她脖子上的刀痕,问她那是什么情况,她摸了摸,淡淡地说,“可能 分卷阅读181 是不小心刮伤的。” 姚陆然变得很认真,“落落你最近很奇怪。” 她偏头笑道,“怎么奇怪了?” “老是不在状态,”姚陆然凑近她,轻声问道,“吵架啦?” 她愣了愣,姚陆然又问,“真吵架啦?” 她低头不语。 姚陆然真以为自己猜对了,开启了絮絮叨叨的安慰模式,“嗨!两口子吵架就那么一回事儿,你别往心里去,你上次也说了,对方总是让着你,这次你自己也多主动主动,别让别人觉得心里吃亏……” 她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来。要真的这么简单,她现在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她第一次逃了课,上到了一半,就对姚陆然说,“要是待会儿点名,就说我洗手间去了。” 姚陆然当她十分难过,那表情里有同情也有坚定,说,“行!你去吧!” “……” 她有时候,也十分羡慕姚陆然的不喑世事。 出了教室门,手机就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是段晖。 “您好您是牧落小姐吗?” 她冷着脸没说话,段晖装腔拿调地继续说,“您好,这里是北京路信集团,我们公司接收到您的简历,诚聘您来我们公司面试,请问什么时候有空呢?” 她拆台,“我什么简历?” “牧小姐昨天给我们寄的简历,难道睡觉睡忘了吗?” 牧落还当真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段晖在骗她的结论,也豪迈地说,“你们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直说,我能帮就帮。” 段晖装傻充愣,“没呢,我们集团李董事长想招揽人才,这是真心的。” 牧落不信。李楠这种人,要没她的利用价值,没准儿真当她人不存在。 “好啦好啦,我说实话!”段晖自己首先冲破心里枷锁,没忍住,说,“李楠说你和南哥要结婚了,想把你招聘到我们这儿来,到时候你们俩准备结婚报告,你在我们公司,那证明上就是盖的我们的章,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以后说起来也威风不是?” 牧落无语了好久,才说,“你们俩年龄加起来三岁都嫌多。” 段晖没听明白,问她,她摆头,想起那头段晖看不见,就说,“行,不过普通职员我可不要。” “您那名气来了我们公司,李楠也不敢给你一个普通职员。李大董事长说了,一来就给你弄个经理!” “什么时候回北京?” 外面的风有些寒,她换了一只手举着手机,“我学分修满了,随时回来。” 大四最后一学期她本没有课程,是姚陆然曾经挂了科,非得拉着她一道上,谁知道她后来报了培训班,她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论文准备好了,工作辞了,她只能上课。 “那行,”段晖说,“你要肯来,随时去人事部报到。” 切断了电话后,她把手连着手机一同揣进口袋里,快要十一月了,天气入了秋,下过一场雨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站在外面特别冷。 回了房间后,给姚陆然通报了一声,收拾好行李就往楼下走,经过那一片树荫时,她停滞了一下,然后拖着行李走过去。 小向看着她手里提着箱子,刚要下车,就见她走过来,说,“我回北京了,你们也回去吧。” “回北京?” 她点头,“那边找着工作了。” 小向说,“那我们顺便送你一程吧。” 她想着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她,她说她要一个人回北京,他们也许不信任她,又或许是恪尽职守,反正顺路,于是她就应下了。 说起结婚报告,她还有些为难。 自己今后要做的事儿,就怕南度生气,也怕南度觉得她不可理喻。 说到底,其实是怕他后悔。可那是属于她心底里的不甘,明明是一个应该躺在地底下的人,现在却爬了出来,要来找她报仇。 她和老杜头,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把她送到了北京的家门口后,那几个警察大概还是想着继续保护她,没走远,她就走过去说,“你们都回去吧,这个地方安保系统很强,家里都是防弹玻璃,没事儿的。” 三个人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没答应。 她放弃了这个方法。 第二天去路信报到,去的时候还不知道给自己安排的什么部门,那人事部经理隔着眼镜看了她一眼,“行了。” 她一脸迷茫,什么行了? 经理又看了她一眼,“段总没跟你说过?” 她摇头,经理微微一笑,“您是财务部经理,在楼上。” 她道了谢,上了一层楼。 段晖听说她来报到了,中午的时候把她叫出去吃了一顿饭,告诉她,“财务部那群孙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得好好管管。” 她面不改色,“怎么个不省油法?” “要是工作起来都还行,可要是你们部门聚餐了,那就没一个拿你是上司的,我去过一次,后来就没敢再去。” 她曾经在这儿做过实习生,实习生的时候写的一份策划书让李楠给采纳了,现在那地方建立起来的商场,日进斗金,赚得盆钵满贯,全靠李楠的“扶持”,她在路信还能有些许能力与威望。 不然她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学生,凭什么驾驭一群资历比她老的员工? 她去上任的第一天,就给那群人一个下马威,据段晖说,这是很有必要的,要是轻了,别人觉得心软好欺负,要是重了,别人又觉得你是个绝世女魔头。 于是她就特别亲切地辞掉了几个业绩水平一般,且造成过 分卷阅读182 财务疏漏问题的员工,她自以为亲切地说,“我第一天来,先立个规矩。我这人不喜欢懒惰,今后我在的地方,最好别让我看见你们偷懒,就算是装也得给我装个样子。以后做事儿最好打起十二分精神,你们是财务部,是公司资金的第一把手,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公司也不养闲人,明白了吗?” 这些话她自以为不算重,进了办公室后,流言就开始满天飞。 看见了段晖和她一起吃饭,就说她是段晖的小蜜,后来传这谣言的人被她叫进了办公室,慰问一番后,算是安分了。 她就算是忙工作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老杜头的事儿。 她总觉得,老杜头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夜里睡觉都不安稳。 这样太被动了。 在对未来的无知与彷徨之中,她迎来了北京的冬天。 南度说国庆后俩人就打结婚报告,可现在也没有见到人影。 她倒是见识过那群人的疯劲儿,她大概那一天心情不善,坐那儿气氛低了点儿,也没人敢开她的玩笑,几个善于交际讨好的跑过来给她敬了一杯酒就走开了。 大概是段晖和那前任经理太过亲切,这群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她心里惦记着南度和老杜头的事儿,反反复复纠结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行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总算有了一个决断。 ================= 前台打电话过来说有位男士找她,她想着在北京自己认识的男士只有南度和岳厘,可前台称呼的是“男士”而不是警察,那也许就是南度。 段晖在楼下遇到一个老熟人。 穿着黑色的大衣,往哪儿一站,挺拔的身影与一种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让段晖望过去,公司里有的女员工也时不时地看过去。他听见那几个女员工对那个男人的评价——身材好,有范儿,有味儿。 段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拍那个男人的肩膀,“南哥,你来了怎么也不告我一声儿?” 南度回头,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你说为什么在这儿?这儿我的地盘我不在这人还能谁在这儿?段晖一愣,“南哥,这儿是我的公司。” 南度恍然大悟,说,“你们公司不是英国那家?” 段晖没法儿和他聊天了,“英国那是分公司!” 南度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宣传单,又看了看段晖的脸,说,“这上面的人是你?” 段晖点头,南度丢了一句,“不太像,是不是P的?” “……” 段晖正要推着南度往自己办公室走,顺便问他“来这儿干嘛的”,然后就听见一声欢快的“南度!” 是牧落。 牧落跑了过来,上来就抱住了南度,尽是小女人的欣喜。段晖差点儿咬舌头,那句问南度来干嘛的到了嘴边又被自己生生吞了回去。 简直是自找罪受。 南度的眼里就全是牧落,段晖一个人站旁边,特别尴尬,那俩人就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段晖脾气一上来,嘿!走着! 大庭广众之下,牧落踮起脚啄了啄他的唇,浑然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南度:“查的。” 真可怕。牧落笑,“你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想给你惊喜。” 她捧着南度的脸,“你是不是瘦了?” 南度满嘴都是甜话,“见不着你可不就瘦了?” 那眼里浓浓的情意让她心惊,心里头霎时乱了。她尽量表现得和往常一样,扭头不干,“现在见到了,胖了吗?” 南度捏着她腰上的肉,点头认可,“胖了。” 她作势就要挣脱他的手掌心,却被拥得更紧,听见他问,“什么时候下班?” 抬手看了看手表,她笑眯眯地,“还有半个小时,你去我办公室等我吧?” 他摇头,十分直白,“家里没套了,我去附近的超市买。 她垂下眼睑,有点儿无言,也有点脸红,“咱下班一起去买呗?” 她其实并不想买,要是能有个孩子,她或许就不会想要再去缅甸。 南度没说话,行动倒是自然,牵着她的手就往电梯口走,她跟在后面快走几步,挽住他的手臂。 进电梯的时候,碰见了几个部门的员工,一进来看见她和一个男人一起毫不避讳地手牵着手,愣住了,有个机灵的赶紧说,“经理好。” 其他人都跟着喊了一声“经理好”,说完就看着南度,南度朝着他们微微礼貌地点了点头。 进了办公室后,南度就瓮声瓮气地调侃,“经理好。” 她怎么听怎么别扭,瞪他一眼,“喝不喝咖啡?” 南度靠在沙发上,倒是随意。 接下来的工作她根本无法静下来心来,南度翻着杂志等着她下班,他那模样气定神闲,可她觉得煎熬。 李楠友好地致电南度,南度接起来,听见李楠说,“听说您刚来半小时不到就把我公司闹翻了?” “我怎么不知道?” “财务部那儿可是闹翻了啊,那消息都传我楼上来了,说财务部经理有个贼有型的男朋友,现在都跟人钻办公室了。” “都是谣言。” 李楠轻哼,“是吗?那你现在哪儿呢?” “财务部。”南度说。 “可不就是了!”李楠说,“你家小姑娘在我这儿的风评可是刚正不阿的管理层,你今儿这么搞突袭,我这公司还让不让工作了?” 南度关上杂志,“吃醋啦?那我来看看你?” 李楠立马改口,“别,您自己恩爱 分卷阅读183 去,我这儿正闹心呢,你俩来这么一出,有点儿受刺激。” 牧落正在强装正经看着资料文件,终于没忍住,“走了走了,早退了!” 俩人一起走出了公司大门。一上车牧落就缠着他索吻,南度被逗得一直笑,倒也没推开她。她的吻里带着些压抑,像是急于找寻一个支点,不断往他的身上靠。 车停的位置是公司楼底下的停车场,位置有些隐蔽,她胆子也大起来。 车里的温度开始急剧上升,南度将她一把从副驾上抱起,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个人的距离更加贴近,她的衣服是正经的职业装,大红色的衬衫黑色鱼尾包臀裙,领口春、光露的恰到好处。 不知不觉,当年的小姑娘就已有了这样的风情。 牧落低头缠着他吻着他,裙子被他推到了腰上,锁骨被他轻咬了一口,然后往下游走,她伸手去解他的的皮带,顺着他腰部肌肉往下滑。 两个人都没顾忌太多,颤抖的最后一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没有防护措施,而此刻显然不适合就此打住。 牧落和他抵着额头,笑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要不以后就别买套了,要是怀上了,咱也不是养不起。” 说完,俩人相视一笑,再次缠成一团。 ================ 等到把车开出了公司区域后,已经是天色较晚了。 “家里好像没吃的了,去超市买点儿好不好?”顿了一下又问,“这次回来待几天?” “三天。” 她告诉自己要知足,于是问,“结婚报告吗?” 南度嗯一声,“大后天一早儿就走。” 她自顾自地说,“以后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啊对了,潜规则军嫂,犯法的,是吧?” 南度睨了她一眼,“好好地说这个干什么?” “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超市这个时间段有些拥挤,商场外的空气寒流冷得她哆嗦,南度把她紧搂在自己的怀里,骂道,“叫你穿这么点儿,该!” 刚刚的热身这会儿也没能让手脚暖和,她天生体质偏寒,每个月那么几天就会疼,这些没告诉南度,是怕他担心。 每天待在办公室里,办公室有暖气,车里也有暖气,回到家也有暖气,她就想着没那么严重,今儿是和南度一起出来,这家商场的停车场离大门有点儿远,她手脚给吹得冰凉。 她望了望超市的人流,说,“人真多。” “这会儿就这样,”南度一只手绕着她的腰握她的手放她的口袋里,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握着,走进商场后她才缓和,可她很喜欢这样的姿势,分开了又有些舍不得。 两个人租了一个推车,去了蔬菜区和肉食区,南度不喜欢吃的菜她全往车里放,她一边往里放,南度一边往外拿,到最后看着没剩多少的推车里,她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还挑食,不行啊。” 南度答应得挺快,“嗯”了一声后,依旧我行我素。 就是路过零食区后南度拉住她,“等等。”然后朝着她招手。她整个人趴在车上,看见南度把零食成堆地往里面送,她惊愕地看着快要被堆满的零食和糖果。 真人不露相啊。 “你也喜欢吃零食啊?”她保证,只要他承认,自己一准儿洗涮他! 南度看她一眼,“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么?多买点儿,以后要是在家里饿了,还能找着吃的。” 心里头就这样突然被甜了一下,得寸进尺地指着他身后的那些说,“那些我都挺喜欢的,你也拿点儿。” 南度转过身,给她拿去了。 对面的就有一对情侣开始闹别扭了,女生赌气不走,指着南度说,“你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你连零食都不给我买!” 男孩儿特耿直,“你要是能瘦三十斤我铁定给你买!走了走了!” 走的时候她和那个男孩儿对视一眼,男孩儿略有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南度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对情侣,正在认真地低头认真挑选。 牧落远远地观望着,扭头就看见旁边有几个女孩子正在偷偷拍着南度。 就逛个超市怎么就事儿这么多! 她推着车走过去,夺过南度手里的零食放进车里,然后转身把售货架上的那些零食胡乱地往车里装,拉着南度就跑了。 南度还没回过神儿,一脸狐疑地盯着她,她憋了半天才说,“你……你太慢了!” “……” 最后排队付账,她顺便看了一眼那零售架,收银员扫描的时候,南度顺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盒,她当时就给放了回去,“别看了,没你的号!” 南度:“……” 收银员:“……” 她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看着那电脑上显示的价格。 买的东西很多,而重的东西全让南度提了,她轻轻松松地开了门进了屋,问,“刚没吃饭,你想吃什么?” 南度说随便,她就真的非常随便地弄了一桌。 南度看着那桌子上的菜色非凡,拉着她说,“咱俩吃不了这么多。” “没事儿,”她说,“我刚刚忘买米了,家里今晚没米饭,你凑合着吃吧!” “……” ============== 她当初来北京的时候户口已经迁移到了北京,她填好了申请报告,盖好了章,一路特别顺利,每个给她盖章的人都对她说了些吉利的话。她听着高兴,最后拿了一张函调报告表,去了路信的人事部,人事部的经理抬头看了她一眼, 分卷阅读184 笑道,“昨天还在说你谈恋爱了,今天就要结婚了?军婚?” 她笑着点头。 经理说了一声“恭喜”,她办好了这些事后,在公司大门口看见了南度的身影。 她晃了晃手里盖了章的报告表,“呐,这么多,就还差一张婚检。” 南度收了她的报告表,“下午去医院。” “记得去超市买大米!” 她恍惚记起来,自己大学还没毕业呢,就快要结婚了。 她问过姚陆然闪婚的感觉怎么样,姚陆然当时很唾弃她,“我那叫闪婚吗?我从小到大就一件事儿,那就是追到他成他的媳妇儿,哪能是闪婚?你不如问我还没毕业就是结婚那是什么感觉,那感觉,就三个字!”姚陆然冲着她竖起三根手指,“爽——翻——了!” 她能体会这种感觉了。 下午婚检,走了一遍流程,其他的时候还好,就是最后关卡的时候出了问题。 她在妇科来来回回地检查了好几遍,就连南度也开始注意起来,她问护士怎么回事儿,护士说让她稍等,她当时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丫不会怀孕了吧! 第七十章 开始 可她觉得不大可能。就昨天那几次没用上,再往前就是放暑假的时候,可是那怎么可能呢?算算日子要是那时候就成了,自己现在该有肚子了。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大胆地猜想自己可能是有病。 两人等证明没等多久,因为是军婚所以插了队,医生说她没什么毛病,开始机器出了问题,以为是怀孕了。医生在解释完后还对着他们说了一句“早生贵子”。 她勾着南度的小指,拿着一份医学证明,看了一遍又一遍,问他,“把这个交上去,咱就能领证了?” 南度点头。 她问,“怎么不等我毕业呢?感觉太快了……” 自己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老杜头复出的事儿传进了南度的耳里,他以后,可能真的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做这些事儿了。 这样想着,心头忽然就变得沉重,南度似乎没注意到她微变的情绪,说,“就是想结了,”他低下头看着她的侧脸,“如果现在不把你攥在手里,或许以后等你更成熟了,身边有了一大堆形形色、色的男人,这样想想,觉得还是给你贴上一个‘已婚’的标签比较安全。” “而且并没有很快,”南度说,“我在前一个月就提出了结婚申请,现在是走程序。” 她仰头和他对视,笑容里难免多了些其他的东西,“那你会因为娶了我这么一个有前科又危险的女人做老婆而后悔吗?” 南度特别机智,“那你会因为嫁了我这么一个时常爱失踪又不能一直陪你在你身边的男人做老公而后悔吗?” 答案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的笑意扩大,南度低头轻触她的额头。 上了车,南度把她送回家,对她说,“你先回去,我回部队一趟。” 据说是得把这些材料交给所在部队开介绍信,这些程序繁复,她也不大上心,能结婚就好,她没想那么多,和南度道别后,他开着车离去。 事实上,南度是开车回了一趟家里。 他的申请报告打上去的时候,估计南正远和舒慧秀都知道了,他们要是拦着,那登记表他也拿不到。他如今就差户口本了,户口本给舒慧秀扣着,要没那个,他还真不能领证结婚。 也不是他故意不带着牧落登门拜访,舒慧秀现在立场不明确,他不敢轻易把人往回带,怕让人家受委屈。今儿就探探口风,要是同意了,明天就能带着人回家。 回去的时候家里的阿姨给他开的门,屋子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该是爸妈吃饭的时候,今天却格外地安静。 他走进去,窗台上那盆仙人掌的头顶开了一朵小黄花,南正远戴着眼镜静静地坐在那盆仙人掌下面,正研究着棋盘。听见屋头有动响,南正远抬头看向他,他率先开口,“爸。” 南正远取下眼镜,揉揉眉心,说,“怎么回来了?最近你很闲是吗?” 南度也不拐弯抹角,“您知道,想结婚的话,不能没有户口本。” 南正远也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你妈当时知道你自己做了决定,可没少气。你现在明目张胆地回来要户口本,你妈能给你吗?” “我妈呢?” “睡觉呢,最近说自己脑袋疼,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让她少操心。” 南度默不作声,也没起身往卧室里走,舒慧秀睡觉,那就让她好好休息,自己等着就是。 舒慧秀这个时候的休息时间并不长,南度等不了多久,和南正远下了几盘棋。 “当初你跟我说,你要考军校,”南正远手里握着象棋轻轻地磕在棋盘上,清脆的木器相撞的声音带着南正远的话传入了南度的耳里,“你妈妈死活不同意,说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记得你当时说什么?” 南正远突然就断了思绪,想不起来了。南度接着他的话,“我就是想干这个,您不同意,我还是得做。” 南正远头也没抬,说,“你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后来你去了军校,你妈想你就时常去看你,看了几次,就被你拦住不让她去了,我也能明白你不让你妈去看你是对的,可是你妈妈那一次回来后,就哭了。” “男儿有志是好事儿,她说她理解你。你现在说结婚就结婚,逮住人家女孩子不放手,比你妈还犟,你妈犟过不过你,只能和当初一样,努力地去试着喜 分卷阅读185 欢你所喜欢的人和物。” 南度的手就停在了棋盘边上,再也没动过。 南正远继续说,“既然决定了要娶人家,就好好对别人。你妈当初嫁给我那会儿,我被调去了边防,几年不回一次家,我第一次见你,还是你三岁的时候,”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你妈妈年轻的时候跟着我,没少吃过苦。” 这盘棋大概下不完了,南度想。 南正远说,“我不管你的这些事儿,你从来都有自己的决断和主见,今后的日子,只要你不后悔,那姑娘不后悔,你妈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房间门把手拧开的声音传来,父子俩一道望过去,亲眼看见舒慧秀拧紧的眉心从见到南度的那一刻舒展开,然后又拧紧。 南度没来得及说话,舒慧秀就损他了。大概是刚睡醒后心情不好,说的话也带着刀子,“哟,现在都是长官了,压不住你了,连结婚这种事儿都能自己做主了!” 舒慧秀在沙发上坐下来,“翅膀硬了飞呗,还回来干什么?这儿哪有你重要的人。” 南度眉心一跳,没说话。 “那姑娘我都还没正式见过,你今儿说结婚就结婚,也不和我们二老打招呼,是瞧不起我们俩还是觉得我们没用了?” 南度刚要说话,就被南正远按住了手,他看过去,南正远笑着跟他摇了摇头。 “我年轻那会儿再怎么胆子大也知道得尊重父母,结婚是大事儿,得先把人往家里领了,双方同意了,这才能成!你这先斩后奏,估计是真当我和你爸不存在呢,是吧?” 弯弯绕绕地,最后无非不是一个意思,那就是让他把人往家里带,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南度也没想和自己的母亲怄气,正想要应下来,手机就响了。 这个时候牧落打电话过来,他猜不着是什么原因,接起来后牧落就在那边急了,像是在和什么人争论,“大哥,我都说了我进去找人,您能不能给我放个行?” “你有证件吗?登个记。” “我证件忘家里了,就登记,登记,行吧?” 那边和牧落争执的那人大概是没同意,牧落就急了,对着电话里的他说,“你们大院门口这岗兵真逗!我都说了找人给登记,他非得要我证件!” 南度一愣,“你在哪儿呢?” “你们大院门口呢。” “你等会儿,我马上过来。” 南度挂断后,瞥见舒慧秀的眼光朝这儿看来,问他,“去哪儿?干嘛去!” “您儿媳被岗兵给扣门外了。” 舒慧秀和他干瞪眼,气势倒是没有那么冲,南正远就催促,“你去不去领人?你要再不去,你妈就去了啊。” 舒慧秀一听,剜了一眼南正远,倒什么都没反驳,别扭地说,“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让人进吧。” 南度笑着往舒慧秀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那我去了!” 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牧落已经退出了大门口,把车停在不远处,靠在车上满脸不爽地看着那个岗兵。 车是李楠的,可从来没往大院里开过,岗兵不认识也是情理之中。 那岗兵见到他,朝他行了一个礼,牧落走过来,挽着他的手,满脸都是委屈。 南度跟那哨兵解释,“我女朋友。” 把女朋友带回家,这其中的意思谁都能明白,岗兵道了个歉,南度罢手,“你也是工作,没事儿,以后见了别拦着就是。” 以后。 牧落听着那两个字,有些动容。 南度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她一脸不可一世的表情,“我想起你没户口本儿,去部队里交了材料到时候也是白交。你半天不回家,就找来了。见家长这种事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的事儿。” 她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自己就来了,简简单单几句,全都是考虑。 南度带着她进了大院,指着那颗大槐树底下的屋子说,“那是你上司的娘家。” 槐树底下有个女人正在浇花,那玲珑身段在一团花团锦簇之中毫不违和,牧落多看了几眼,那个女人像是注意到了,抬起头,看到他们就笑了,“哟,南度,”然后往他的身后看了一眼,“带女朋友回家啦?” 南度停下来,笑着打招呼,“优姨。” 牧落感觉到南度捏紧了她的手,立刻会意,微微点头,故意说,“优姐好。” 张灵优愣了愣,然后笑了,“小姑娘,人南度叫的可是‘优姨’,你叫这一声,为什么?” 她和南度对视,她冲着南度挤眉弄眼的,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张灵优,“您这么年轻,这声姨我叫不出口。” 张灵优被逗笑了,对着南度说,“这小丫头真会说话,眼光不错!”言罢叹口气,颇有些惆怅,“连你都带着媳妇儿上门了,我家那个谈了这么久都不见把人往家里带,没出息哟!” 南度轻咳一声,“要真来拜访您,估计都得升职了。” 张灵优没听明白,顿了一下,问,“什么升职?谁升职?李楠?嗨,他那位置还有什么能升职的?” 牧落听懂了,惊愕地看着南度,寻求真假。南度趁着张灵优还没反应过来,牵着牧落,“那优姨我们先走了,下次来拜访您。” 张灵优恍恍惚惚地还在想着南度那句话,听后慢了半拍,说,“哦,那行,你回去吧。” 离开那院子后,牧落就缠着南度问,“怀上了?” 南度没说,她就一直问,缠到最后南度才说,“我瞎说的。” 真行! ======= 分卷阅读186 ====== 屋子里缭绕着茶的清香,她仔细嗅了嗅,自己当初经营茶楼多年,能闻出这是上好的白毛茶,是她最熟悉的味儿。 她端正地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南度坐她前面,隔开了她和南家父母的距离。 气氛有些僵持,从她刚刚进门打过了招呼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就连阿姨也在厨房里躲着没出来,她在想要不要率先打破。 可是基于之前和舒慧秀两个人的见面,她心有余悸,不敢轻易说话,怕被怼。她怂,在舒慧秀面前,不知道为什么,特怂! 南度第一个出声,“妈,您刚不也说想见见牧落吗?怎么这会儿见到了没话说了?” 舒慧秀就这样被自家儿子给戳穿了,瞪他一眼,面子拉不下,说,“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别瞎说!” 牧落听了南度的话后狐疑地看向舒慧秀,舒慧秀也在打量她,顿时她就脑袋一片空白,是南度在身后拧了她一把,“哎?我记得你家以前有一个茶楼是吧?” 她迷茫地看着南度,对方的挤眉弄眼叫她深思了他刚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阿姨,您家这茶,是南山白毛茶?” 真聪明,另辟蹊径,不谈当时那些让人尴尬的事儿。舒慧秀瞪了自家护短儿子一眼,还没接茬,就听见了一旁的南正远说,“哦?小姑娘懂茶?” 她收起了自己在南度面前的那一套,笑得特别矜持,“我是云南人,曾经家里开过小茶楼,虽然生意不好,但选茶叶从不含糊,我耳濡目染,略有涉足。” 南正远轻叹一声,“现在懂茶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过去那些事儿牧落不愿提,也就避了过去,舒慧秀这个时候故意吓唬她,“我们之前对你有过了解,其他的细节也不多说。你们俩这说结婚就结婚,也不和我们二老商量,是你的主意还是南度的主意?” 牧落和南度均是心底一漏,牧落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南度是因为没想到舒慧秀能一开口就毫不客气地给牧落一个下马威。 牧落想了想,决定如实回答,南度抢先一步,“我求的婚,是我的主意。” 南度护犊子的心思太明显,舒慧秀的眼里有责怪之意,牧落心惊肉跳,就怕舒慧秀不满意,可她仔细观察后,又觉得可能舒慧秀不是特别生气,于是到嘴的场面话又给咽了下去。 南正远觉得这气氛压抑,看了一眼南度又看了一眼舒慧秀,挑眉说道,“南度,你跟我去书房一趟。” 南度一愣,下意识看向牧落,牧落神情自然,南度也知道有些事儿当着人前不好说,就跟着南正远上了书房。 牧落有些局促,往前靠了靠,舒慧秀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截断她即将要出口的话,“甭说了。你们俩既然能这么顺利地办理那些手续,就该知道我也不反对这门亲事。” 舒慧秀的话里有气势,是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和气场,她既然这样说了,就证明之前心里那道坎也过去了,她不知道南度说了什么,可也知道舒慧秀不是一个不明事理胡作非为的人。 现在不太适合说一些请求的话,她低头轻笑,“谢谢阿姨。” “军嫂不好当小姑娘,你现在还年轻,等时间长了就明白,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男人的生死是什么滋味,”舒慧秀正视她的眼睛,她微微一愣,听见她说,“南度的职业特殊,生死更是难测,这点儿你该比我清楚。他当初背着我们入了这行,我能忍,那他今后找什么样的姑娘,我同样能忍。” “你得做好准备,哭哭啼啼的,不是我家的风范。” ============ 她没想到见家长能这么顺利。 她更没想到原来南度一直在给自己的父母做思想工作。 晚上在吃饭的时候,舒慧秀脸色缓和了许多,倒是南度的脸色略有凝重。她装作没看见,吃完了饭,和家长聊了两句,舒慧秀就对着阿姨说,“给小牧准备一套洗漱用品,客房的床不用铺了,她就睡南度的房间。” 她当时正在喝水,听完这话给呛着了。南度也僵了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南正远什么都没说,表情自然,而舒慧秀见怪不怪,说,“你们同居这么久,别说没一起睡过?” 老一辈人的成熟。 南度竟然什么都没说,默认了,转而言他,“妈,我带着她去外面转转。” 牧落瞧着南度对自己母亲这架势,颇有些无语。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下班过后的军官们吃完饭在路上溜达,碰见了南度就问,“南度,你媳妇儿?” 她觉得南度把她带出来就是给大院里的那些熟人介绍,这院子里的槐树很多,在那个最中心的位置,还有一棵特别大的槐树,现在花期已经过了,就徒有了巨大的枝干。 这么大一棵树,她还是头一次见。 那树周围是拐来拐去的公路,都十分精巧地避开了那棵槐树,南度说,“我小时候没少爬过这颗树摘槐米,当时这地方重建,就是这棵树挡了道,这是几十年的老树了,大家那时候舍不得砍掉,就把路给绕了个弯。” 她指着那棵树,“你现在还能爬吗?” “现在爬估计会被骂。” 她笑了。 前方走过来一个身姿英挺的男人,牧落余光瞟去估计那时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等到那个男人走近了,她才觉得有些脸熟,直到身边的南度远远地喊了一声,“谢叔。” 南度等到谢司令走过来,才问,“小萍姐回来了 分卷阅读187 ?” 谢司令缓缓地走过来,抱着自己的孙子,竟然还记得她,说,“今儿刚回来……”看她一眼,“你们俩真成了?” 谢司令看着她的眼里有赞许,南度说,“多谢您在我爸妈面前说好话,这媒人的份儿也得算您一半儿。” “就你贫嘴。”谢司令睨了南度一眼,“你们俩这事儿,要说撮合最多的,还是你方叔。” 南度愣了愣,“方山叔叔?” 谢司令哼哼,“还不知道呢?老方无意间在你爸妈面前提过这姑娘,说这姑娘要是肯入这一行,一准儿是个苗子。那时候你妈正闹着呢,一问才知道,这姑娘逮捕罪犯那个劲儿,能比一个从业多年的警察还猛!” 可不,流着血还能追着人跑几公里的山路。 牧落吸了一口气。方山她有印象,贵州省公安厅厅长,当时那会儿竟然也没想到,原来方山与南正远也有渊源。 当年那事儿,谢司令算是参与人员中为数不多的一位长官,他知道她的所有事儿,对她的看法也不一样,所以也随意地问道,“小姑娘,这脾气看着没昔年的硬了。” 牧落一愣,“那时候要脾气不硬点儿,哪能活命?” 谢司令笑,哄着怀里的孙子说,“快叫哥哥姐姐。” 小孩子声音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哥哥姐姐”。 谢司令这辈分可差了。 “你们俩这都见了父母,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然后对着自己的孙子说,摇摇晃晃,“到时候跟着爷爷去蹭喜酒。” 牧落忍俊不禁。这人前向来严肃严格严谨的谢司令,对着自己的孙子就像个“老顽童”,语气也没那军人的刚硬,长辈该有的慈爱和疼惜,全都有了。 “别笑,”谢司令瞪她一眼儿,“你们俩以后要是也给老南弄个小孙子,没准儿他比我更厉害!” “……” 谢司令的脚步停了下来,小孩子在他的怀里开始哭闹,谢司令说,“不和你们瞎掰扯了,我家小勋不开心喽。” 然后就抱着小孩儿摇摇摆摆地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夜色四合,空气里开始有了凉凉的寒意,寒意愈重,她就故意贴着南度更近,趁机占他便宜的事儿,她倒是很会做。 槐树底下她哈了一口气,给手掌温度,南度见了,包住她的手,“要是冷,就回去吧。” 闻言她笑了,“去领教一个特种军队队长小时候睡过的床?” “给你美的,”两个人面对面嬉笑着,南度说,“我那床硬,可没家里的舒服。” “那不怕,我这不是有人肉垫子吗?”她眨眨眼,略有暗示。 胆大包天。 南度干脆把她裹紧自己宽阔的大衣内,她绕着他的腰身,两手攀上他的脊背,“我以前睡过满是石头的山路,现在给我一张床,我能睡得特香,”末了又说,“我这人不认床,尤其是你的床。” 南度低头,她的脸就在他的眼前。除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个夜里的抵死缠绵时,他还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好好看过这一张脸。以前有过,也是两个人打架搏斗时,那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她即将出手的拳头和脚法,从来没有观察过,她的整张脸其实是很精致的。 能精致到普通男人看一眼便浮想联翩。 他记得当时在野地里时,当时大家都在休息,他手底下的一帮子人看见她走过来,一个传一个地踹过去,努着下巴指着她的方向。几个狙击手拿着枪瞄准了她,通过那个望远镜,他听见有人夸了一句,“小小年纪,已成祸色!” 那时他就在旁边,坐在杂草堆里,叼着一根草,懒散地望着缅甸的天空,然后天空就出现了她的脸,她笑着对他说,“南队长,有情报!” 活像一个生活在民国时打听情报,混迹在风月场所的舞女。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可当时脑子里就记得这个了。大概是因为单得太久,想女人了。 南度大指姆细细地抚摸过她的脸颊,在纳闷儿自己那会儿这么想,怎么也不喜欢她呢? 太小了? 也许是。 可现在她都快要成为自己的妻子。 在与他的对视之中,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可她却是心猿意马。她最先把持不住,踮起脚亲了他,南度回过神,“回去吧。”他的话被风零散,却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里。 回家后家里已经点起了灯,舒慧秀洗过了澡裹着厚棉袄和南正远挤在沙发上,南正远看书,舒慧秀看电视,牧落恍惚,仿佛看见了南度和自己。 舒慧秀见了他们,说,“年轻人真不怕冷,老咯老咯。” “阿姨呢?” 舒慧秀说,“回家了,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俩人同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了九,她觉得挺早的。 很显然南度也这么认为,牵着她说,“那我们先回房间了。” 南正远眼皮一跳,抬起头来看他们,舒慧秀笑了一下。 都没往好处想。 原来南度这骨子里的不正经,是随了爸妈。 她进了南度房间。房间不大,但很整齐,一张书桌,一张床,一把椅子,几本书。干净利落到没有任何赘余的东西。 牧落随手翻了几本书,看见了里面夹的好几张足球赛门票,她拿起来,问,“你喜欢足球?” 南度没否认,“那会儿和先进他们,没别的爱好,就这个。” 想起来那一次还是旷课去看的球赛,一回家就被南司令胖揍了一顿,后来被罚吼着口令跑大院,然后又看见了同样被罚吼着 分卷阅读188 口令跑圈的那三个祖宗。 好像从小几个人犯了事儿都这么着了,吼着口令,在那条道上相遇,互相骂着对方“孙子”。 牧落在他身边坐下来,翻了翻那几张门票,默默地算了算,从初中到高中,他愣是一年没落下。她知道他热爱运动,可不知道他也热爱足球。 她把门票给他完完整整地压回去,“好困,我想睡觉。” ============== 她是被一场噩梦吓醒。 醒来时候夜色正浓,窗户外看过去,正好一轮皎月升在上空。 睡之前这个窗户并没有关上。她扭头看身边的人,睡得正香。 刚刚的噩梦仍然让她心悸,梦里那些血腥的场景太过真实,她年少时总是循环往复的真实场景,如今已然存在于梦里。 黑色的阴影下她看不清他的脸,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她靠近了些。 南度夜里的睡眠很浅,可以说是一种职业病。他伸手将她圈住,贴到了自己的胸前,手无意识地拍拍她,让她快睡。 夜里静了,就总是会有很多的思绪。 她调整姿势,接着他身高的优势,将自己很好地偎进了他的臂弯里。 这是一个很了解她,却也足够聪明的男人。从监狱里走出来的那一天,她就明白。 岳厘不可能没有告诉她她见过钟婼新的事情,也知道她回了北京。他或许能明白,骗他,是因为她心里有了主意。 知道她不甘,也知道她心软。 所以用尽细水长流的安稳爱情将她的野心束缚。 而此刻,她也没能躲过他的温柔,开始动摇了自己。 睡了很久,她还是被噩梦里的枷锁缠绕,呼吸不平稳,最后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她也听见了来自于南度的叹息,他的手绕过她的后背摩挲着她的脑袋,问,“为什么还不睡?” 她如实回答,“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 “以前的事儿。以前的人,都回来了。” 这其实并不是梦。彼此都心知肚明。 南度在黑夜里淡淡地说,“都过去了。” 她不动声色,嗯了一声,她抬头还想说什么,谁知道就磕碰到了南度的下巴,南度低哼一声,捂住下颚放开了她。 南度一动,寒气就侵了进来,她也不管,赶紧过去安慰他,“你没事儿吧?给我看看?” 她的手在黑暗里胡乱地摸着,南度急忙抓住她的手,“没事儿。” 牧落轻声问道,“疼不疼?” 她的声音在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暗里尤显温柔,大概是黑夜里总是引人遐想,脑海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钻了进来,不知道触发了那一根神经,南度忽然就一把抱住了她,顺势将她侧压在身下。 牧落懵了一下,南度在幽暗的空间里说,“我以前年少的时候就总是想,也总是等着这一天。” “等着和一个应该在一起的人,享受我儿时的时光。”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牧落那最后一点儿淡淡的睡意也被整没了,于是问,“你还困吗?” 南度似乎笑了,“不困。你呢?” “我也不困。” 她在黑夜里看见他晶莹的眼睛,看见那双眼睛里有了情意。 之后的事儿也就顺其自然了。 南度吻着她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就算是南度父母的房间在另一头,两个人就算是做了亏心事儿,这深更半夜的,大概也没人听得见,可她还是很紧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攀附在南度的肩头,压抑得浑身颤抖,整个人被南度一手托起,她任何反击都做不了,承受着他给的欢、爱。 他给的攻势太过猛烈,相较于以往两个人的欢、爱,今晚的他似乎有些不同。以前他总是能在两个人的极限之处控制得当,也许是今晚的环境,又也许是彼此早已经心照不宣的那些事情,她觉得今晚的他格外热情,甚至在抱着她的时候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失控的力道。 那种恨不得将她融之骨髓化为一体的力道。 她忍得难受,在最难抑制的时候,终于没能忍住,搂着他的脖子埋首在臂弯里,哭出了声。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地被南度抱着睡去。 再醒过来时,南度正在书桌上听着磁带。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对着他问什么时候了,南度看了一旁的闹钟,“还早,七点。” 也没睡多久。她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南度的家里,一个翻身想要爬起来,腰上却没能用上力,狼狈地倒了回去,同时两腿之间的疼痛竟然让她皱了眉。 南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裹着被子缓缓地起床,靠在床头,指责,“怎么办,起不了。” 南度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昨晚没措施。” 她愣。 刚说完,就有人敲门了,是舒慧秀。 “你们起床了吗?” 南度说,“就出来了。” “你爸等着你们吃早餐呢,快点儿。”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牧落猛地开始折腾南度,“为什么不早点儿叫醒我?” 南度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静静地,“以前你都能睡一个上午,谁知道今儿转性了。” “……”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回一趟家拿材料准备带回部队。那些东西是交给牧落安置的,南度在车里等她,牧落回了一趟屋里把材料拿出来。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南度正好挂了电话。 她就随口问了一句,“谁的?” 南度看着她没说话,眉头却 分卷阅读189 越皱越深。 牧落起初愣了三秒,三秒后反应过来,可又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一沓纸,上面林林总总盖了四五个章,一切稳如流水的进展现在却突然被卡住。 这事儿大概是来得急,在她刚下车的时候南度的表情还是轻风云淡,转眼间就阴雨雷鸣。 “那……”她握紧了手里的材料,“这些……这些……他们都是有期限的……” 南度走过来将她按进怀里,在她的耳边说,“三个月内我能回来。” 老杜头的事儿,又岂止是三个月内能够摆平的?她心知肚明,却不戳破。这些纸质的文件,其实是可以重新再来一遍,她不着急。 她淡笑,“没事儿的,你去吧,我可以等你。” 南度在她说完后,转身就进了车内。她后退一步,朝他挥手道别。 牧落看见远处的丛林里的那几个警察,他们依旧还在。 她握紧了拳头。 这才开始。 休了几天假,她回了公司,面熟的关系好的都跟她纷纷祝贺。段晖和李楠不知情,却从张灵优那里听说了她回过大院一趟,作为朋友都纷纷亲切地问候,“您老终于熬出头了。” 闻言她只是苦笑。 她给助理交代了许多的事儿,那些永远做不完的财务报表和进出汇率,她真的可以暂别一段时间了。她没敢和李楠说自己辞职,怕受怀疑,跟李楠上报的理由是自己想旅游,当时李楠痛骂她太任性了,可是职位还是给她留着。 一个字,仗义! 盛乐陵不在北京,听说她去了南京汇演,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总还是得努力一把。姚陆然已经办好了护照和签证,等到一月份的时候,就能和她的华侨老公回俄罗斯了,姚陆然告诉她,俄罗斯的冬天,下起雪来,能比北京还好看。她联系过李信,相互寒暄过后,李信问她什么时候再来重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她去自己当年的高中看了看,可惜陆海已经不在那里了,当年被他们调侃着喊“老陆”的人,据说被调去了其他省市的学校,就连鹿白瑗也从上半年的高考中离开了学校。 万物更新,物是人非。 她来北京的时候这些人都在,离开北京的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了。 此行凶多吉少,她尽量活着回来。 段晖在天台上找到了她,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喝了十几罐的啤酒,脸上竟然没有醉意。几曾何时,连个喝一杯洋酒都能倒的姑娘,如今喝起鸡尾酒来能一口气干十几瓶? 还是社会太黑暗! 他伸出食指问,“这是几?” 牧落瞪他,一巴掌挥过去,“是你姑奶奶!” 段晖和她并肩坐下,“你干嘛呢?学人电视剧里抒情呢,躲这荒无人烟的天台上来?” 她撑着脑袋,“你什么时候结婚?” 段晖看了一眼她,她面上特平静,仿佛就是问了一个问题,他扭过头,“我和夏珨打算明年春天。” “春天?”牧落翻了一个身,“万一我来不了怎么办?” 段晖没听懂,“什么?” 牧落打起精神,问,“李楠呢?他打算什么时候把事儿办了?” “估计够呛,”段晖说,“那俩祖宗现在还没动静儿呢。” 牧落蹙眉,段晖又说,“李楠那孙子怂,平常看着没什么怕的,就怕这心然姐。你和南哥打算什么时候?” “我们?”牧落的眼睛里有些迷茫,清醒之中她努力整理思绪,“还早着呢。”说完,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段晖没看下去,夺了过来,顺便把她身边的那些未开的全都夺了过来,“大半天的,喝酒做什么?就算是马上要休假了,可现在还是在公司,你等会儿一下去就醉醺醺的满身酒气,给员工看见了影响多不好!有点儿形象不成?” 她却拍了拍段晖的肩膀,“喝醉了,好办事儿!” “办什么事儿?”段晖瞪她,“南哥不在你要乱来是不是?!” 她剜了段晖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我有点醉,今天就提前退了,下午我不来了啊!” “行,我给人交代一下,你悠着点儿!” 牧落出了公司大门,摇摇晃晃地,段晖将她送上车,牧落状似无意地看见那些警察的影子,上了车,一踩油门就开了出去。 段晖回了公司,下午的时候,就有警察找了过来。 他不明所以地接待了他们,对方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其中一个就问道,“您上午为什么会扶着那位牧落小姐上车?” 段晖说,“她喝醉了……也没算醉,就是头疼,说想回家。” 那几个警察面面相觑,段晖说,“怎么,她被查出醉驾啦?” 警察们摇头,说,“她失踪在了最繁华的街区。” 第七十一章 缅甸 郊外的绿树丛林里不断地有鼠虫迂回逃亡,她扔掉了自己所有的通讯设备。 把车开到了郊区的一处,手机扔在后座上,然后拉低了帽檐,上了一辆开往汽车站的公交车。 她剪短了头发,那些头发顺着帽子贴在自己的后颈。 到了昆明后,在市区闲逛了一会儿,选了几个监控较远距离跳跃的地方转了几圈,然后她就拐进了小巷子里。 一把瑞士刀时刻别在腰身上,她敲响了一扇生锈破败的铁门,来开门的是一个老者。 她直接挑明来意,“我想去缅甸,两万。什么时候能出发?” 老者半开着门,听了她这句话后把门的缝隙开大了些,露出了在阴影里的那张脸盘 分卷阅读190 踞着一条巨大的疤痕。 她知道,缅甸不可能尽是老杜头的天下,有人憎恶他,也有人和她一样,想要亲手解决了他。这个人,和老杜头有深仇大恨。跟着这样的人,她能安全点儿。 他不认识她。 老头攀着铁门的手只有两根,大拇指和小拇指,其余的,被老杜头当年亲手剁了下来。 愿意干这种交易的人,一向都是犯了事儿,或者想去缅甸发横财的人,而她在外人看来显然属于前者,老头说,“跟我走吧。” 她被带到一家黑旅馆,和一个蛇头用缅甸语交流,她故意装作听不懂,良久,她看见那个蛇头点头了,然后朝她挥挥手,她走过去。 蛇头将她带去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坐了五六个人,她一进去,全都抬头警惕地看着她。她坐下。 当初她也是走的这一条路去缅甸,如今同样的路,却换了一个人。 从缅甸来的蛇头背景向来不可小觑,就算是背景不大,可冒着随时被边防兵发现的危险干这个,胆量也不小。 蛇头说,“今晚出发,你们先把钱给我。” 大家安静地交钱,蛇头一个个地收过去,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她的手,她不动声色。 旁边一个女孩儿凑过来问她,“你犯了什么事儿?” 她看过去,那个女孩儿很年轻,不知道犯过什么事儿想着要去缅甸,可不管是从她的眼里还是穿着打扮里看,她的经济不算富裕。她皱眉,摇头。 女孩儿当她防备心重,说,“我是想去那边发财的,我穷怕了,”说着看了她一眼,“你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去那边卖的?” 牧落没理她。这里面随性的就只有她和这个女孩儿两个女性,其余的全都是男人。当时她去缅甸的时候,是男扮女装,那个时候身材还能遮得住,可如今已然掩藏不住,她也干脆穿得随便保守。 这个天气,到了夜里还是很冷的,蛇头带着他们潜入丛林的时候,牧落打了一个哆嗦,旁边就有一个男人上来搭住她的肩膀,问她,“妹子,一晚多少钱?” 她瞥了那个男人一眼,抓着他的手臂就是一个反拧,男人痛呼出声,她抱着自己又坐回了原地。 蛇头回过头骂,“吵什么?!再嚷嚷给我滚回去!” 那个男人打住了声音,牧落冷哼一声,甩开了他。 除了这一场小小的争执,其余的时间她都没有说过话,走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们仍然还在林子里转悠,牧落隐隐感觉不对,可想着自己现在有求于人,没察觉到事态严重之前,得不动声色。 在一群人走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怎么还没到?到底还有多久?” 蛇头恶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这么大声干什么?!从昆明到瑞丽,哪儿那么快!” 一行人再次安静。 蛇头把他们安置在一个小旅馆内,这个地方在大山深处,真的已经与世隔绝了。她当年没来过这个地方,正在猜着是不是换路了,就看见蛇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把刀。 “上次那条路被封了,我们绕远了点儿,这偷渡费也要加一加,每个人拿一万出来,今晚我们继续走。” 大家都不平衡了,其中一个站出来说,“当时介绍人说的是两万就能全包到缅甸,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你这就是讹大伙儿的钱!我们不交!” 她静静地坐着,什么话都没说。她知道,就算是闹了也没用。 蛇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走过去就拿着刀子拍拍第一个闹事儿的人,说,“都是没干过好事儿的人,现在落我手上了,就别他娘的跟我谈条件。让你给你就给,今天要么就给我死在这儿,要么就平平安安地到缅甸,你自己选?!” 那个人怂了。 牧落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万,交给了蛇头,蛇头笑了一声。倒是那个女孩儿有些为难,抬头对着蛇头,手里给了蛇头几千,可怜兮兮地说,“大哥,我没钱,就这个点儿,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蛇头就说,“方便?”然后捏起女孩儿的脸看了看,“你出来。” 牧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女孩儿那模样就快要哭了,“大哥,我是真没钱,等我到了缅甸,就把钱给你们好不好,求你们了!” 蛇头却不依,拖着女孩儿就出去了。 这儿的房间不隔音,蛇头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办着事儿,动静很大,女孩儿起初的哭喊声也很大,到后来却渐渐平息,仿佛死了一般,只剩下了男人的喘息声。 她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几个男人也纷纷神色异常,仍旧是不怀好意地向她看来,她低头无视,却握紧了拳头。 不能怪她不帮那个女孩儿,帮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个无底洞,她填不满,自己带的资金有限,如果到时候借了女孩儿,蛇头又狮子大开口,那时候完蛋的是她们两个人。 再等到女孩儿回来的时候,女孩儿的发丝凌乱,衣服被撕了个大口子,牧落见了,把自己随行的衣服给了她,女孩儿把自己裹紧了,低声抽泣。 到了第三天白天的时候,蛇头又向他们要钱,牧落想着还没有到达江边,忍着脾气又给了一万,蛇头大概是想要打她的主意,可没想到她能给出钱,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冷哼一声。 那个女孩儿没钱,于是陪着蛇头干了一个下午。 白天休息的时候,她靠在墙上小憩,不敢睡熟了,晚上继续走夜路,此后的几天里,蛇头倒是没有 分卷阅读191 再向他们开口,晚上累得疲惫不堪,白天的时候一群人挤一间屋子,这样的倒腾,持续了一周,总算是到了江边。 到了江边,她的心就算是落了下来。 在船上的时候又换了一个蛇头,那个人自我介绍,说是叫野狼。 一群人就这样上了船,牧落是最后一个上船的,蛇头见她不动,推搡了她一下,吼道,“还不走干什么?想陪着老子过夜吗?!” 她冷笑,转过身。 蛇头恶狠狠地就要一巴掌挥过来,“小贱人,瞪什么瞪!” 牧落截住他要落下来的手,就是那一刹那,她出其不意地借用巧劲儿扳断了那个人的小指头,快速抽出了腰间锋利的匕首,本是想要划破他的喉咙,可是在下手的那一刻,突然就想起了南度,于是手一偏,捅进了他的肩膀里。 她一脚踹开了那个蛇头,往他的两条大腿上刺去,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刺中他腿上的大动脉,是死是活,全看他造化了。 众人目瞪口呆,在船上接应的那一个蛇头野狼怒吼一声,就要下船帮忙,有一个男人算机灵,上前一个扑身就把野狼阻止,接着几个大男人全都压在了野狼的身上。 牧落上了船,蹲在野狼的面前,刀尖上还有蛇头的血迹,她一点一点地擦在野狼的头发上,“我们都是诚心想和你们合作,目的不过是想平安到达缅甸,所以路上不要耍花招,我知道后面的路,即使是今天没有你我也能独自入境,可是我想休息,你明白吗?” 野狼点头,大概是心里憋了一股气儿,牧落继续说,“我不管你们有没有靠山,至少在这一路上,你没有。” 把刀尖上的血擦干净后,她重新别回腰间,站起身,冷声说,“走吧!” 她实在是太累了,连续走了一周的夜路,白天也没怎么休息好,大脑一直处于高压状态,她找了一个角落就睡下了。 即便是刚刚经历过这种事儿,她还是不敢深睡,这些人都是胆子极大的人,能犯了事儿往缅甸跑又或者跑到缅甸去发横财,这都注意让他们对刚刚的事情产生免疫力。 她就睡了半个时辰,可这半个时辰却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梦见了北京,梦见了盛乐陵,还梦见了南度,她嗓子发不出来声音,就看见盛乐陵皱着眉头对她说什么,走近了才听清,她说,“原来你的过去是这样的,原来你是一个这样的人。” 她愣在那里,眼看着盛乐陵就要走掉,她赶紧追过去,却撞上了一堵肉墙,她错愕抬头,听见南度严厉地呵斥,“牧落,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那是一个北京暖黄色的午后,那个城市被她的记忆添上了温暖的色彩,她那一刻觉得安心,可那些人说出来话却又让她惊慌。 她伸手去挽留,最后全都化作乌有。 她猛地惊醒,梦里南度的那一句“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如犹在耳,清晰地将她缠绕。 她恍惚还以为自己是在北京的那个房子里,身边就算没有南度,却依然可以睡得很安心。可是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中缅边境,她即将涉足一个不知生死的地方。 那种心底里突然蔓延而至的恐慌与没有着落感将她浓浓地覆盖,她以前去的时候,心底里没有任何牵挂,那个时候在船上的心情,没有任何的摇动,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剩了一条命,没了也无所谓。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了那几个时不时望过来的男人贪婪的目光。她手指轻敲自己的腰身,目光略有威胁地看向他们。 黑夜里,船轻轻地在水面上滑动,船桨轻轻地撩动水面,水面有略微的“哗啦”声。 江面上的寒风朝她刮过来,她微微瑟缩,闭上了眼睛。 仍旧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这一个野狼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牧落还是放不下心,上船的第一天休息过,此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夜里经过瞭望塔的时候,野狼会停下划桨,船就轻轻飘飘地划过去,那一次去的时候因为人群里有人吵架了,惊动了瞭望塔上的人,对着江面扫射,索性都躲在草丛里趴着没被发现,这一次,倒是顺利许多。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缅甸。 她一下船,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种不对劲儿是来自于野狼。野狼突然挥了挥手,朝着对面港口的同伙打招呼,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牧落却看见那一群人站起了身,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她看见他们手里拿起了榔头,然后身后的野狼说,“抓住这个婊、子!” 她一个激灵,余光瞥见野狼朝她走过来,她拔腿就跑。 跨过几艘小船,她跑上了岸,在缅甸想要摆脱他们很容易,她绕了几个弯,绕回了港口,那群人就已经没了。 一来就把港口的动静闹这么大,她有些心虚,尽快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 仰光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绛紫色僧袍和粉红色僧袍的出家人,手里拿着小小的转经筒光着脚丫从她身边走过。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座寺庙坐落在并不起眼的仰光边沿,朴素简洁的佛塔高高地耸立,它如今已经不复当年的盛状了,只留下了一个住持和几个僧人,门庭清冷。她到的时候,天有燃烧的浮云,日落西山,一位僧人正在扫着地上的落叶,见到她,停下了动作,双手合十朝她行了个礼。 她也双手合十,边行礼,边走过去,用生涩的语言说,“净空住持在吗?” 那位僧 分卷阅读192 人一愣,放下扫帚,说,“跟我来。” 绕过廊道的木质转经筒,那一排排的经文真言看过去,竟然有些逍遥避世的意思。 佛门圣地,需六根清净。 她没有一个能彻底清净。 净空住持见到了她,竟然微微一愣,朝她鞠躬行礼,“时光荏苒,一晃多年,小施主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跪下,在佛前烧了香,说,“住持您倒是一点儿没变。” 净空不闻世事,可当年她是自己受伤救过的一条命,因为这一条命而有了牵连,净空也能了解她的一些往事儿,最近缅甸传得正盛的那位盛岩集团的权威者重归,而她当年离开后如今又正好回到此地,其中因果,不难猜测。 净空闭着眼睛一直默念着经文,她就等着净空将那经文念完,静静地跪在垫子上等着他。 到最后,经文念完了,脚也麻了,她抬起头,直说,“请住持收留我。” “小施主您是真心皈依佛门吗?”净空没睁眼,却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小施主,你回去吧。” 她说,“住持你错了,我做的不是恶事,我要铲除的,就是恶人。” 净空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牧落见了,正视佛像,跪着说,“您今日若是不收留我,不出明天,我就会被全城通缉,您是出家人,仁心大义,当初能救下在为恶势力效力的我,为什么今日就不能收留我?” 净空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的倔强,即便是他赶,她也不会离开。 “你等等。” 说完净空起身离去,没过多久,就看见了净空拿了一把剃度刀,说,“人生苦难,只有断除一切烦恼修行,方能永恒,一剃在世烦忧之心,二剃在世骄怠之气,你确定好了吗?” 她点头。 那些短发在空中飞扬着,散落了一地,她皱着眉头,感受着那刀挥舞过自己的头皮,她告诉自己,这些即便是没有了也不要难过,即便有一天能活着站在南度面前也不要难过,这是她的选择,而南度曾经告诉过她,做她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 换上了绛紫色的男僧僧袍,僧袍宽大,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从此,这间小小的寺庙,多了一个年轻的僧人。 =================== 她躺在院子里的那棵菩提树下,透过树隙看到了湛蓝的天空,师兄走过来,举着扫帚问她,“你看什么?” 她学着住持的口气,“看世界。” 师兄很纳闷儿,不明白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每天除了念诵经文,吃过了午餐后,就再也没事儿干,唯一能干的,就是在这个树底下躺着偷懒。 师兄叹了一口气,继续扫地去了。他那些落叶扫在了一堆的时候,就看见她跳下了地,往外走去,师兄一愣,“你去哪儿?下午还要念经……” 话没说完,就看见她走路带风,把自己刚刚扫在一起的落叶悉数打得凌乱,师兄再次叹了一口气。 她去了一家赌场外面,能这样正大光明地开着赌场的人,全仰光就只有一个老杜头。 她胆儿肥,经过那外面的时候还往赌场里看了一眼,外面两个把守的人还笑着说,“喇嘛也爱赌博?” 她状似无意地走了过去,在一家商铺停下,对着老板娘说,“给我来一瓶水。” 老板娘给了她一瓶水,她靠在橱窗上,问,“那家赌场开多久了?” 她是个女声,却穿着男僧袍,老板娘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她转过头,反应过来老板娘的意思,用缅甸语道,“我是外国人,弄了件这个,入乡随俗嘛。” 懂得尊重他国礼仪宗教的人一向比较讨人喜欢,老板娘告诉她,“开了快大半年了,以前关了,现在又突然开了。” 她敛眉,疯子说的话没错。 她又继续问,“那这间赌场的主人,您见到过吗?” 老板娘打量她一眼,“见赌场老板干什么?进去的人都是赌博,谁是去看老板的?” “这家赌场这么大,”她笑着给自己解围,“我就想着,这老板也应该挺能干的?” 老板娘摇头,“我没见过,但是看过他身边的人出行,大多数是绑着人去要债的,”末了,又提醒她,“你是国外的,我得提醒你,这缅甸的赌场,都是人吃人,钱就算是赢了也拿不走。” 这其中的规则她明白,也没多问,说,“这里面,都是换了人吧?以前这场子里的人,当初都散完了?” 老板娘点头,“对啊,以前看门的人和现在看门的人,都换了。” 她转转眼珠子,“这地儿,都是直接进去,不用扣押证件什么的?” 老板娘摇头,“你要去?别去啦,姑娘你一看就是中国人吧?在这里面丧命的中国人可不少!” 她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衣服,“我都这样了,不会去的,谢谢您。” 她把喝完了的水瓶子扔在门外的垃圾桶里,道别走人了。 她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待在那个小寺庙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她在缓缓流逝的时光里慢慢等着机会。 去赌场门口打听过后,她觉得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一入了赌场门,就必死无疑。 老杜头不出门,她就无可奈何,她起初也不信这老头子能一直待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不出来,然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有那个本事不出来。 她一直觉得有其他的道路出入。 老杜头复出,定然有很多的 分卷阅读193 生意踏破门槛,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躺在树底下日常偷懒,师兄在扫着永远扫不完的落叶。 “你说,这些叶子怎么总在掉?这都冬天了!”她有些惆怅,冬天就快要过去,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北京。 师兄终于没忍住,把扫帚扔给了她,“你来扫,师兄累了。” 牧落狐疑地看着他,“不能啊,以前我没来的时候你都坚持过来了,现在怎么还往后退了呢?” 师兄在她的旁边坐下,问出了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疑问,“你为什么要当僧人?”看了看她,“中国的寺庙不好吗?” 她笑了,“因为这儿对我更有利。” 师兄疑惑,“你的脑子没问题?” 她嘶了一声,“出家人怎么说话呢?!” 师兄耸耸肩,“我家里穷,所以当了和尚,至少我能有口饭吃,你说我是出家人,我自己都不敢承认。” 她肚子这个时候“咕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她有些尴尬,“好饿。‘过午不食’的规矩谁定的?” 下午这个时候正是阳光最暖意的时刻,她翻了一个身,差点儿翻地上去,师兄沉思了一下,说,“明天好像在大寺庙门前有个大型义举,就是给僧人们施斋饭,住持说不去,要不我们自己去吧?” 义举这种事儿,常常有上千个本地僧人前去“凑合”,那时候一定是一场壮举,更何况斋饭又不好吃,人多眼杂的地方她最好少凑热闹,也就给拒绝了。 谁知道师兄凑过来说,“施斋的人是个大集团,仰光最近东山再起的那个盛岩,你知道吧?” 牧落动作一滞,听师兄说,“他们的领导亲自出面搞义举,盛岩,就算是当初走过低谷,可那是大集团,出手阔绰,饭菜能差吗?” 她呆滞地看着天空,突然就支起了身子。 正想着从哪儿入手,现在就来了! 她扭头对师兄说,“住持知道你这么三观不正吗?” “……” ================= 缅甸下了一场大雨,昨夜的风刮得叶子全都黏在了地上。今早起来的时候,师兄扫院子的落叶扫了一肚子的气。 她起了一个大早,从贩卖商那里得来的一把枪就藏在自己的袖间。 告别住持的时候,住持看着她的眼神里有叹息,可她明白,自己不做不可。 她来这儿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让她此行不顾危险的人。 这么多年不见,当初死去的那个老头子,死的那个模样还印刻在自己的心里,满脸的不可置信,额头和双手青筋暴起,一双眼睛不甘地瞪着她,他的太阳穴有个血色窟窿,那个血色窟窿让她安心。 可是后来岳厘告诉她,他没有死。 这样一个被她亲手击毙的人,她亲眼看见他倒在地上,怎么能没死呢? 她从重生里不甘心,老杜头也从不甘心里活过来。这些年,他躺在床上的念头,是不是将他们这些叛徒碎尸万段千千万万遍? 她在长长的队伍里缓慢前行,师兄焦灼地看着前方的状况,没有想到今天来的僧人这么多。 她抱着钵钵,把头低了一寸。 她感受到了来自腰间的那把匕首的温度,她让自己别去想那么多的事儿,不管今天是死是活,南度,她都是辜负了的。 辜负了他一片苦心,他想让她跳出苦海,这么多年了,他改变了自己的意愿,也让自己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可是兜兜转转,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远远地看见了老杜头的身影,那一瞬,宛若身体被横空一道闪电霹雳。 一如既往地仁慈,脸上隐隐有着笑容,以前也是这样的一张脸,在每个人初次相见的时候,都以为这是一个信佛善心的人。他做义举,捐款建设,把自己踩在别人尸体上的钱来迷惑众生。 她死死地捏紧了拳头,浑身发抖。师兄察觉到她的异常,关切地回过头,“你没事儿吧?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 她摇头,“没事儿的。” 队伍正在缓缓地靠近,她握紧了那把枪。 这其中的过程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说话也是浅声低语,等到更近的时候,她抬起了头,看清了那个站在一旁拿着大勺子给每个僧人盛菜的人。 最朴素的装扮,最亲切的微笑,说出话的声音却成为她那些年的噩梦的人,她轻轻地咧开了嘴,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有人在人群之中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一惊,此刻已经是高度防备状态,她手里的枪拔出之前,那个人再次截住她的手,将那已经初露锋角的枪把再次藏进了她的袖口里。 她愣住。 这个人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 那人拉着她就往人群外走,已经算不上拉了,那就是扯着她往外走。 人群之中起了异动,必然会惊动老杜头,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自己等了这么久才等来的一次机会不容易,就这样给就搅和了。 那人把她带进了一个巷子,刚一入巷子,她就和那人打起来了。 她出手又快又狠,那人明显让着她,不多时就落了下风,她冷然地盯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止我?” “牧小姐,”那个人开口,纯正的北京口音,她愣,他说,“我们头儿在等你。” 头儿。 岳厘。 当她走进那个小小的房间时,岳厘正好回过头,看见她,愣了愣。她知道自己光着脑袋丑得要命,岳厘难得地没了骂人的心思。 也难怪找不着她,原来放下 分卷阅读194 屠刀,当尼姑去了。 岳厘给了她脑袋一个响亮的刚镚儿,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任性!我们大伙儿一边得盯着老杜头,一边还得想办法找你保护你!” 她捂着脑袋,出掌想要还回去,就被岳厘给挡了下来,她怒道,“谁让你们管我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管过我!是死是活,与你们何干?!” 岳厘冷笑,“你的命在我的眼里不值钱,可是在南队长的眼里,却是值钱得很!” 他突然提到了南度,反倒让她的气势一时之间弱了下来,她收回手,低头神色不明,“提他干什么?!” 岳厘:“这时候想起他来了?人知道你跑回了缅甸,疯了一样地找你,你倒好,跑人寺庙里当尼姑来了?” “你知不知道,今儿这是老杜头给你设的一场局,就等你往下跳!”岳厘语气里全是对她的讥讽,“傻了吧?人早给你查出来了!当初跟我这么多年都白混了?!那老头子哪次搞义举亲自出场带这么多保镖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岳厘好像说的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眉峰微动,抬起头来,全是岳厘“恨铁不成钢”的脸,她嗫嗫地说,“是我大意了。” 一心就只想着要了老杜头的命,她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命也搭上,这样做,反而很愚蠢。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里积蓄了太多的热流,紧绷了这么久的情绪终于濒临了崩溃,她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岳厘……你说,他怎么还活着呢?这样的人……他怎么还能活着呢?!” “我当时就看着他死了,怎么就活过来了!” 她无助而茫然地摩挲着自己的头,眼睛里的泪水不断往下掉,头上已经没有了头发,一个月来长了一点儿“新芽”,她摸着刺手,却还是一遍遍焦灼地摩挲着。 头顶上方传来阅历的一声轻叹,他也蹲下来,说,“命不该他绝……”握住她的双腕,说,“这次,我们一定把他缉拿归案。” 岳厘顿了顿,说,“南队长在这里,你……” “不!”她抬头,“我不要见他!” 岳厘一愣,“他找你找了这么久,你总得给他一个交代吧?” 牧落不想见。一来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二来是自己的这幅模样,太丑了。 岳厘不知道怎么劝,别人两口子的事儿,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掺和。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听见了房门外“嗒嗒嗒”的鞋子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中带着隐隐可见的怒意,她听了,站起来,脑袋一阵眩晕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逃。 可她刚转过身,门就被人大力的推开。 门撞上了墙壁,那一刻她无比确认,他生气了。 她回过头,光着脑袋和南度对上了目光,她瑟缩了一下。 这气氛剑拔弩张,岳厘转身就离开了。 门被关上后,她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跑来了这里,埋伏了一个月,在被老杜头已经察觉的情况下还能平安无事已经是万幸,她在他的逼视下,垂下了头。 “看着我!”南度往前了一步,气势咄咄逼人,那语气平稳,却是他强忍着的怒气。 她抬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想见我?” 南度又往前迈了一步,“偷渡,杀人,进寺庙当尼姑,牧落,好样儿的。” “我之前做的,全都白费了!” “不要命了是吗?!” 很多年以后她才能仔细地去思考南度的苦心,其实道理很简单,这天下,没有哪个人是希望自己爱的人步入苦海,坠入深渊,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拉着她回头,所求的,不过是她的一个稳定平安。 她这样做,根本没有太多顾虑到南度的感受。她突然想起自己偷渡来这里时,在那艘船上做的梦,他说“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她轻轻地眨眼,心底里蔓延上来的酸涩让她生生地逼了回去,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她说,“我……特不让你省心是吗?” 她抬头看见的是南度盛怒的眼睛,她说,“可是南度……” “那个人不是别人啊。” 是我曾经日日夜夜不顾生死都要毁灭的人,是我以拔除为之信仰的人。 她低垂了头,脚尖摩挲着地上的那一点沙砾,她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南度的鞋子往她这边走过来,走近的时候,她也被他的长臂圈入了怀里。 南度抱得太紧了,她快要喘不过气,可是她很贪恋这样的怀抱,在她这破碎的前半生里,也只有他肯给自己这样的怀抱。 她感受到了南度的心跳。 曾经两个人深夜熟睡的时候,她总会醒过来,有时候被他圈在怀里,她能靠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沉稳的心跳,而现在她听见的,快速猛烈,却不再沉稳。 “回北京去,”他在她的脑后放缓了语气,“这里的事儿,交给我们。” “不行……”她抽泣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强忍着自己酸涩的鼻头,“警察太慢了,我怕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别胡说!”南度说,“最快一周,最迟一个月,你等我回来好吗?” 她松开他,探寻着他的眼睛,“你说真的?” 南度轻吻着她的额头,听见他的一声“嗯”。 他还要回来和她登记结婚,两个人一起走过来,他还要给她的下半辈子一个交代。 她说,“那我回北京等你,你回来,我们结婚!” 南度点头,她终于破涕为笑。 多年以后,当她再回忆起 分卷阅读195 那一天时,才猛然发现—— 那其实是她见南度的,最后一面。 =================== 她被遣送回国,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南度在车窗边,伸手给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说,“回去了别想那么多,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回去的时候有两三个士兵保驾护航,车开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南度,转过头,又回头看了看。 这样的人,仿佛这一生都看不够。 入了中国边境,她被一辆直升机护送着直达北京。 她当初用了几乎十几天的时间偷渡到缅甸,如今不过片刻,便已经回了北京。 再次回家的时候,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变,包里有南度给她找回来的手机,她一开机后,各种各样的短信和未接来电都涌入了手机,李楠的、段晖的、叶先进的、警察局的,但更多的,是南度的。 她都不想去理会。着了家,踏实了,可心里头总是觉得空荡荡的。 老杜头难得死里逃生一次,能和往年一样,随随便便地就出行了吗?南度他们再强悍,也到底是个普通人,子弹打进去会疼,炸弹炸开了也会粉身碎骨。 这样想想,她就克制不住自己往外走的脚步。 最后她逼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给李楠和段晖纷纷回了一个电话。 段晖的声音里很是着急,“你醉驾死哪儿去了!开个车能开到郊区,人不见了,我怎么给南哥交代!” 倒是李楠沉得住气,问她详细的经过和原因。 她不多说,想着岳厘没告诉他们实情,就拿醉驾含糊过去了。 一个月没见到人,醉驾这个理由显然不可信,李楠也不逼她说,倒是很理解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她就瘫倒在床上,一闭眼,就全是那些血色战场。 第七十二章 怀孕 她头发没长出来,不敢去公司上班,整天在家里提心吊胆。 盛乐陵回了北京后联系她,千呼万唤也叫不出来,最后直接找上门来,她带着一个帽子出去迎接,盛乐陵绕着她的脑袋看了一圈,说,“在家戴什么帽子?你头发呢?” 她扣好帽子,说,“太热了,我给剃了。” “挺放飞自我的哈?”盛乐陵嘲讽她,毫不客气,“丑死了!你等会儿,我出去一趟。” 盛乐陵说完就走了。 她卸了帽子,全身没有力气。 烦躁的情绪从自己回来开始就一直没停下来过,她摸不清那边的状况,不断地胡思乱想,脑海里激荡着的那些残忍画面,只能让她更加烦躁。 她躺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盛乐陵没过多久回来了,手里多了一顶金黄色的假发,她坐起身,盛乐陵坐在她身边,给她把假发套好,“这是我刚带买的假发,清洗过还没戴过,给你了。” 她正要抗拒,盛乐陵就说,“就算是男朋友常常不在家,也要好好地打理自己,这样,你才能让他在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光鲜亮丽的自己。” 她的手顿住,愣愣地看着盛乐陵,盛乐陵冲她一笑,给她戴好假发,“我上一个月回过北京,可是你不在,问了你的公司说你去旅游了,你这么一个重事业的人在新入职还未站稳跟脚的时候跑去旅游,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去干的什么,但是我不会问,也尊重你的选择。” 假发被盛乐陵给她一点点地戴好,戴好了之后盛乐陵说,“挺适合你的,送给你了。” 她靠在盛乐陵的肩膀上,“乐乐,我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对于这件事儿,她不知道自己该处于一个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她除了等待,就别无他法。 她去缅甸的时候想过,在那个地方她不可能仅凭自己的力量剿灭老杜头,就算是当初她也是靠着岳厘和南度两人的军力才得以制衡老杜头,她去的时候,想过投靠许由山。可是为虎作伥,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盛乐陵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两件自己无能为力的事儿,你帮不上,别添乱就是了。” “明天该上班的时候,就得上班。就算是人不在你的身边,生活还要继续,没头发算什么?谁敢当你的面儿说什么,抽他丫的!” 她绕了绕假发,面无波澜。 如果一个月后,南度不回来,她还是会去缅甸的。 这是她的执着。 不奢求她能惩治所有的罪恶,但这一个,她一定要亲手惩拿,亲眼见到他锒铛入狱。 短短一个月,她什么都没做,她回来以后岳厘没有音信,南度更不用不提,她在北京度日如年。 第二天依盛乐陵的话,她去路信销假。原来是一头乌黑长亮的头发,她去人事部的时候头发却是金色大卷,她随便套了一身职业装,裹了一件大衣就进了公司,人事部经理还没认出她来,愣了一下,才笑道,“牧经理一个月不见,换风格了?” 她简单地和那位经理寒暄以后,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没坐多久,助理就抱着一沓资料进来,说,“牧总,这是当时您走之前交接给我的各种资料……” 她窝在座椅里没精打采,“你放那儿吧,我等会儿看。” 看,是看不下去的。她现在的心情,有心无力。 助理默默地走出去,给她关上了门。 她放空自己坐在办公椅上,电脑也没开,文件放在那里也没有动,整个人就像是没了魂儿似的,早就飘到了缅甸。 段晖这个时候 分卷阅读196 破门而入,来之不易的宁静被他草率地打破。 段晖一进来就往她桌上扔了一沓资料,“就旅个游还给您累着了?” 她毫无波澜地看着段晖。 脑子乱成了麻,想东想西,不知道自己的该做什么才好,心思不在这儿,人却在这儿,那些工作她做不了,也没心情做,可是理智告诉她,她只能做这些,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告诉自己,这么忧虑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随了南度的想法,生与死都交给他,她只顾安稳便好。 段晖心里也猜到她遇事儿了,看了看办公室外的天空,又看了看她,说,“公司最近开启新项目,准备进军娱乐行业,你准备准备,李楠可能要进行大规模收购。” 她点点头,段晖也没不再多说,给她留了一个空间。 她就这样没精没神了好半天,才打起精神来开始过目那些资料。 都是她离开时的账目进出的详细经过,其中还有投资和部分股权收益,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最后在“新城影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停下来。 这个名字很熟悉,她粗略地在脑子里搜寻了这个公司的名字,最后定格在当初盛乐陵告诉她,她和一家公司签了约,就是这一家。这家公司近几年出过几部不错的片子,捧红了几个艺人,盛乐陵一直抱着希望。 因为盛乐陵的关系,她详细地看了看,李楠出手买回了这家公司5%的股权,这点儿股权在市场上并不能掀起任何的波澜,刚刚段晖说李楠想入手娱乐行业,这些资料翻来覆去,没见多的娱乐公司,莫非这就是李楠的目标? 她合上资料,助理在外面轻轻地敲门。 牧落:“进来。” “经理,中午下班了,您还不去吃饭吗?” 她顿了顿,抬起手看腕表,才点头,“没事儿,我过会儿去吃,你们下班吧。” 肚子不饿她也没有下楼去吃饭,接着看完了那些资料后,沉沉地趴在案上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是助理进来交代工作把她叫醒,她一抬头就头晕眼花,撑着脑袋脸色苍白,助理见了,“经理您没事儿吧?” 她摆手,“我没事儿,你说。” 助理:“今天晚上有个大型商业活动,李董事邀请您参加。” “知道了。” 李楠有意栽培她,明眼人儿都看得出来,她以前在这儿做实习生的时候,就被市场部的赵经理看好过,后来的项目有过协助,又加上如今的现任总经理最近和李楠冲突不断,好几个方案上都和李楠叫板,下任是迟早的事儿,大家都猜着她是下一任的总经理。 牧落之前也听说过这事儿,她总觉得李楠不会这么草率地将她定为下任总经理,一来是她经验不足,二来是她年纪太小,不足以管得住手底下千多号比她年龄大,经验比她丰富的员工。 不过人人都巴结她,倒让她好办事儿不少,于是这个想法也没往外说。 可这条路上,她是真得感谢李楠和段晖。 下午的工作繁重冗杂,她空着肚子没来得及吃饭,下班的时候李楠来接她,见她脸色不好,问了几句,她都摇头说没事儿。 助理告诉她是商业活动,到了地方后她才明白这是一个慈善晚会,来的,全都是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一个公司小小的财务部经理跟着,莫名有点儿心虚,她说,“段晖呢?他为什么不来?” “段段?”李楠说起来时轻嗤一声,“你也知道他性子直,最看不惯这种场合里的尔虞我诈,不是非得他出席的场合,是一定不会出现的。” “那带我干什么?公司里能拿得出手的人海了去了。” 李楠顿了顿,然后说,“丰町的人也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牧落就明白过来,原来是老冤家相见,拿自己挡门口气人家呢! 进了会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她落了座,坐在最前排,视角最好。她在坐下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人的身影。 她不动声色地落了座。 换了个头发,她料想对方一定是认不出自己的,谁知道自己刚入座,对方就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牧落,真巧。” 她愣。 顾程尹淡淡地笑着,看着她,李楠正好回过头,她赶紧介绍,“这是我大学同学,这个是我领导。” 李楠和顾程尹相互点了头,顾程尹再次把目光转向她,“你进了路信?” 她点头。 顾程尹笑道,“我在北京会待几天,到时候老朋友可以叙叙旧。” 她继续点头,看了一眼李楠,生怕被李楠瞧出其中的猫腻。顾程尹这心思,太好猜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又哪里是简简单单的大学同学能解释的? 顾程尹说,“那我先过去了。” 她抬头笑了笑,礼貌地同他道别。 李楠在顾程尹走后就问,“追求者?” 她:“……” “没事儿,我不会告诉南度。” “……” 她有时候也挺讨厌李楠这么精明的。 会场里的气氛此刻有些压抑,主持人没有出场前会场里只有人们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这种气氛让她之前的烦躁和郁闷稍有减弱,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上方。 她忽然就看到了冯少山,拿胳膊肘轻碰了下身旁的李楠,低声说,“你今儿和你的死对头撞领带了。” 李楠朝着那方向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很不好看,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又恢复如常。 “不提醒能死不成?” “你迟早会发现的,”牧落握着手中的 分卷阅读197 宣传单,“比其等会儿的狼狈,还是提前做个准备的好。” “……” 拍卖的过程中十分顺利,李楠举了几次牌子,拍了一个手镯,那价格让她咂舌,果然自己还是个凡人。 那个手镯在出了会场后工作人员交给了她,她负责把这记录拿去给公司的财务报账,谁知李楠说,“这个就当是我私人名义拍的。” 然后卷走了她手中那个价值连城的手镯。 谷心然这姑娘崇尚节俭,要是知道这礼物这么贵重,收不收也是个问题。 老板开心就好,她作为员工无可话说。 她出了会场,就看见了祝岚等在门外的身影,她脚步一顿,就被人叫住了。她回过头,是顾程尹。 顾程尹追上来,“这么久没见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李楠这个时候不在身侧,她说话也大方起来,“最近很忙,可能没有时间。” “你的毕业证还在学校,记得回去拿。”顾程尹的手轻轻地想要靠近她,她赶紧避开,动作有些猛,顾程尹有些懵。 她的头微微有些眩晕,勉强能站稳跟脚,她看着祝岚越走越近的身影,“你女朋友来了。” 顾程尹看了过去,皱眉,说,“她不是……” 还没有等到他解释完,李楠就出现了,牧落赶紧跟了过去。 在主办方举办的酒宴上,她应付了几杯酒后,吃了几块点心填肚子。 几杯酒下肚后,她开始头晕眼花。 并非是因为酒而感到无力,更像是因为身体的极限支撑不住而感到难受。 她踉跄了一下,看见李楠正在和冯少山“笑谈风声”,转首又看见了顾程尹身边多出来的祝岚,她狠狠地皱了眉。 放了酒杯,她想要拦住一个服务生,可是手还没有伸出去,整个人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 天空之中灰蒙蒙的是即将来势的大雨,云南的大山里土地湿润,鼠蚁出洞,一场大雨将至。 南度静静地听着耳麦里传来信息员的声音,“信号源在西南方向六百米,正朝东移去,有军火。” 再往东,就出了境。 南度挥手,下达了作战指令。 十来个人瞬间消失在了草丛里。 老杜头亲自入境和人交谈生意,机会难得,上头有令,截住生意,抓获犯人。 全体人员悄悄地潜入了草丛之中,迅速朝前移动着。他下达命令,兵分两路,前后截堵,把人给堵在境内。 所有人快速地分散,叶先进带着人堵渡口,他带着人员继续前行。 远处传来几声乱枪声,他神色一肃,和几个队友互相眼神交流后,往前移动了一百米,潜伏静观。 果然,不出片刻,就看见有人匆匆往这边而来,几个人手里提着手枪,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个人,就是老杜头。 耳麦里是叶先进的声音,“渡口全是许由山的人。” 许由山这个名字不陌生,这几年一直活动在缅甸,与境内没有多大的来往,自从钟婼新覆灭以后,便开始逐渐势大起来,如今想要霸占缅甸,就得先吞噬盛岩。刚刚的枪战,也由此能得出因果。一旦有了枪声,就势必会引来中国军方,而他们在每个渡口埋下人,老杜头这次,是回不去缅甸了。 许由山是个聪明人,料到了他们今日会行动,助他们一臂之力,顺便帮自己扫清了障碍。 南度对着耳麦,盯着那群人,低声说,“集合。” 他们埋伏在草丛里,耳麦里是上级发的命令,“狙击手一级戒备。” 那群人越走越近,他的枪瞄准了老杜头的脑袋。上级毫不客气地说,“南队长,活捉犯人。” 他咬牙,将枪对准了老杜头的腿。 “嘭!” 一声巨响,南度一愣,看见了那群人中有人倒下。那伙人受了惊,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疯狂扫射。 势头太猛,他边躲边骂,“谁他妈开的枪!” 他察觉到老杜头这几年手底里的雇佣兵没有了往日的凶猛,保不齐就是许由山趁着他元气未满动过手脚。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那群人趁机快步逃离,他见了低咒一声,扛着枪不要命地冲上去,耳麦里是上级的声音,“南度!你回来!” ================== 医院里的消毒水刺激得她醒了过来,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最近总是做噩梦。 每一次,都是和南度的生死有关。而被她称之为噩梦,因为那梦境里南度满身是血,倒在血泊中。 头顶上挂着点滴,她记得自己是在会场里,怎么来的医院,她短暂性地失忆了。 有人开门进来。 是顾程尹,身后还有李楠。 她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顾程尹微笑道,“你应该问,你自己怎么在这儿?” 李楠对着顾程尹似乎面有不善,说,“小顾总,您的女朋友在外面。” 顾程尹的笑容僵了僵,想起刚刚的事儿,在外人面前也不好冷落祝岚,便跟她说了几句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就出去了。 李楠关上了门,“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她头也不抬,“坏的。” 先苦后甜。 李楠说,“你现在身体非常虚弱,一天没有吃饭,晚上又喝了酒,有人在酒里给你下了药。” 她惊愕,“谁下的?!” 问完后她就明白了过来。李楠的回答和她的想法一致,“你那位同学的女朋友。” 她攥紧了拳头,掀了被窝就要下床,李 分卷阅读198 楠拦住她,“不听好消息吗?” “不听!”她说,“你先让我揍她!” 她忍了这么久,今儿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揍一顿,谁拦也不行! 李楠说,“我建议你听一听,也许听完你就不会这么冲动了。” “医生检查,说你有一个月的身孕。” 她被这个消息怔在原地,“身孕”这两个字被她反反复复地在脑子里推敲。 这个消息果然让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要揍人。 一个月。 可是这一个月,她都干了什么混蛋事儿? 偷渡去了缅甸,潜伏在老杜头的身边当了尼姑,在那一天却差点儿中了埋伏! 心底里的欣喜与愧疚交加,她当即忘了要找祝岚算账的事儿,开始吵着嚷着要李楠的孕假。 ================ 南度还没有冲几步,就被猛烈的攻势强横地卧倒在地。 上级下达指令,“掩护!” 于是身后很有骨气地响起了更加猛烈的枪声。 那些人朝着南方赶紧跑,护送着老杜头,他估计那箱子里全是金条,老杜头舍不得放,一直抱在胸前。 他们把将几个雇佣兵和老杜头的人分隔,叶先进带人留下来摆平那几个雇佣兵,他带着人往南追。 老杜头在自己的忠实手下的保护下,一直将他们的距离控制得十分得当,他们拿枪扫射不到,再一进步,就会被逼退。 他急了,和多年作战的队友相视一眼,他往前冲,他们掩护,打了一个手势,双方点头达成共识,他开始朝着那些人靠近。 他跑的速度因为地理不占优势而慢了下来,几个山头拐弯后,彻底不见人影。 所有人保持警惕,观察着草丛的纵向,缓缓地向前移。 有人打手势:注意地雷。 手势刚一打完,他就感觉到有一根鱼线绊住了脚,他停下来,侧头去看其他人,大家纷纷后退。 没退几步,一声枪响,队伍里有人受伤倒下,没有再动。 他做了个手势,“有狙击手!注意隐蔽!” 所有人退居坡后,架枪进入战斗状态。 没有人轻举妄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双方互相僵持着。 远处传来了草地奔跑的声音,他头皮一紧,是叶先进! 前有地雷,后有狙击手,叶先进你大爷! 在叶先进带着人跑进来的时候,狙击手再次开枪,叶先进反应过来,骂道,“你娘的哎!” 二缺的听力最好,此刻在努力地辨别方向来源。 叶先进刚一骂完,腿上就中了一枪,倒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嚎叫。 众人叫出了声。 南度把心一横,问二缺,“听出来了吗?” 二缺摇头。 “再来一枪能听出来吗?” 二缺瞪大了眼,“队长!” “甭管,能听出来吗?!” 二缺顿了顿,“能!” 说完南度就冲了出去,冲上去之前打了个手势,“两点钟方向,火力压制!” 他手臂上被打中了一枪,拖着叶先进,叶先进一脚踹开他,“你能不能别管我!” 他把叶先进狠狠地推回了战壕,推到了一半,另一枪再次打了过来。 他趴在地上,那一根鱼线就在他的眼前,那些缠绕着的透明的丝线在距离他们几米的地方断掉。 “把副队长拖回去!注意隐蔽!” “队长!” 说完,他触动了那一根鱼线。 “轰!” 土壤翻地而起,所有人都被炸起来的泥土给埋没,有人趁机上前拖回了叶先进。二缺冲上前,趁着对方及举手没有反应过来,一枪崩了他。 而南度消失在了烟土之中。 =================== 牧落要休孕假,现在为时过早,李楠不答应。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了,她就格外小心,手下的员工做错了事儿她都能让自己忍着别发脾气。 一个月,他待在肚子里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可她还是格外地呵护,酒局上酒也不碰了,都是助理挡的一手好酒。 她想起自己的缅甸那一个月,幸而每天过的日子清闲,要是没保住,她能愧疚死。 等到南度回来了,她得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消息。 医生说她缺营养。能不缺吗?之前那一个月,吃不下肉,每天都是吃的素。回来后更是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平常不怎么爱喝牛奶,一些生活上的保养也不怎么注意。她跑到超市去买了牛奶,也买了一些孕妇***,还买了孕妇的书,俨然就是一个准妈妈的样子。 盛乐陵说得对,就算是男朋友常常不在家,也要好好地打理自己,这样,你才能让他在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光鲜亮丽的自己。 她爱护自己,就是在爱护着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 ============== 南度猛咳一声,慢慢地爬了起来。灰烬吸入了喉咙,呛得难受。 炸弹巨大的推力将奋力跳开的他弹了出去,当时的脑袋一片眩晕。叶先进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耽误一会儿的功夫,老杜头他们完全有能力逃脱掉。 信息兵在耳麦里说,“信息源继续逃往南方,预计目标是藏地边境。” 南度抹了一脸的灰,“继续追!” ================= 原本死水微澜的日子,因为这另一个生命的到来,突然变得有希望。 盛乐陵听说她怀孕以后,兴奋地尖叫,嚷嚷着要当干妈。 她回了家里就开始练瑜伽,员 分卷阅读199 工里有过生孩子都会旁敲侧击地问她们经验,有的时候没忍住问多了,那流言就传出去了。 财务部经理就是未来的总经理,怀了孩子那现在就是国宝级的存在。 她不懂为什么一群人觉得她怀了孩子就变得金贵了,可自己去茶水间的时候有人任劳任怨给她跑腿,每天中午下午在外面吃了饭就给她带了一份外卖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在她的预料之中,李楠果然开始了收购新城影视传媒的计划,嚣张的宣布自己要收购这家公司的消息,然后没到半个月就吃进了5%的股权。 这一场收购计划是在李楠的预谋之中,他很早之前就和董事会一致决定,如今按部就班,不过是走个程序。 即便是走程序,谈判等等还是必不可少。李楠叫上过她几次,可每一次谈判都少不了要喝酒,此后的几次,都没有再叫上她。 她就坐在办公室里听着他们李大董事长的威风事迹。她瞧着这架势,李楠是想成为新城传媒的最大股东。 野心家。 她还是好好照顾自己的baby好了。 =============== 一路追到了西藏,西藏没有了许由山的阻拦,老杜头想通过西藏进入印度,然后再慢慢地回到缅甸。 只要进入了西藏,就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手掌心。 藏地的边防兵开始高度戒备,他们追了好几天,寻着踪迹追到了西藏。 “靠!真他娘的能跑!”二缺坐在石头上歇息,“五个炸弹,七个狙击手,这孙子,看不出来带的人都是一把好手!” 老杜头身边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当年的牧落是,现在的那些人也是。牧落能一个人在大山里扛着他救活他,或许当年,她在这一群人里,枪法不是最好,野战能力不算最强,可生存能力,一定是最强的。 他似乎从来不担心她会受到委屈,可又从来都在考虑她会不会受委屈。 到达西藏的时候,山里下起了雪,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追到这里的人,只剩下了他和二缺。其余的都在路上被狙击手中伤或者死亡。 他远远地看见了几个为数不多的人正在朝着边境线上奔去,头顶上方突然就飞来了几辆直升机,上面有红色的五角星,却顾及着这里的雪山迟迟不敢下落。 他狂奔过去,距离近了,一枪打倒了其中的一个,第二枪子弹发出去,再次打倒了另外一个,第三枪的时候弹夹里已经没有了子弹,二缺最后一颗子弹打中了老杜头的腿。 老杜头的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雇佣兵。 他和二缺相视一眼。他的胳膊已经麻木了,二缺的身上也或多或少有着伤口,老杜头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他们只要再坚持一点点,就可以等到边防兵的救援。 几乎是同时弃了手里的枪,拔出了刀就往着那个方向狂奔。 老杜头艰难地爬着雪山,腿上的血在白色的雪地上蔓延出一道刺目的痕迹,蜿蜒而上,是老杜头已然残败的生命。 两个人分两路,他擅长搏击,引开注意力和那个雇佣兵扭成了一团,二缺趁机上前将老杜头遏制住。 那个雇佣兵的功夫底子不错,和他交手几个回合后,雇佣兵仍然连口气都没有喘。 二缺脱了外套,瑟瑟发抖,蒙住了老杜头的头,老杜头瞪大了眼睛,还没有说出一句话,就被黑暗侵袭,接着就是脖颈上一阵疼,眼前彻底黑了下去。 雇佣兵看着前后夹击的两个人,说,“有本事,单挑!” 二缺从小就是农村,不懂英语,问他,“他说的个啥?” 南度笑了,“他说单挑。” 二缺骂了声娘,“挑你妹!” 二缺说完就扑了上去,他也跟着扑上去。 绕是体力功夫再好,时间长了,也不敌两个特种兵,那个雇佣兵在他们强攻之下,被二缺一脚踢翻在一遍,没动了。 看着那个雇佣兵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其实想的是,他家里的那位小姑娘这一次总算能彻底安心了。 老杜头也静静地躺在雪地里,腿上的血还在往外流,南度爬过去,将他头上的衣服扔给二缺,“穿上,别冷着了。” 二缺边穿衣服边问,“这次任务完了,总算能回一次家了。我妈给我说了一个媳妇儿,要是能看得上眼,咱俩说不准儿就成了!到时候请你来喝喜酒。” 他得意,“保不齐就是你先喝我的!” 二缺躺在雪地上,连续几天连轴转,身体已经近了极限,他问,“和嫂子结婚了?” “介绍信给批下来了,这次回去,直接领证了。” “那敢情好!”二缺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爬起来,看着越来越小的雪,在茫茫的雪海里突然就问了一句,“怎么救援还不来?” ================ 她逛商场的时候从玩具店里出来,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 她警惕起来,开始格外紧张。 她进了楼道。 那个人跟上来,她一拳挥过去,那个人截住她的手,将她压在墙壁上。 是顾程尹。 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初见时觉得阳光帅气,可现在让她极为不安。顾程尹的眼睛慢慢往下滑,停留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想起那一天在医院,顾程尹也是在的。 顾程尹用上了蛮劲儿将她遏制在墙角,她冷声呵斥,“放开我!” 顾程尹突然之间就吻住了她,她挣扎着,四肢被他抵在墙上,她狠狠地一口咬上了他的唇。顾程尹吃痛, 分卷阅读200 松懈了,她拼尽了力气推开他,反手就是一耳光。 顾程尹被打偏了脸,表情变得微不可言。 “牧落,我不要再和你做朋友了,”顾程尹一字一顿地说,“我他妈的受够了!” 她咬牙切齿,狠狠地擦着嘴,她也在气头上,恶狠狠地说,“今天这事儿,我记下了!” 顾程尹笑了,“记着干什么?同样的方式还回来?” 真是!她忍无可忍,转身就离开了,顾程尹抓住她的手,说,“怪我没有出现在合适的时候,你没有对我动过一丝的念头,这些年,是我自作多情。”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她,从她的眼里看见了比平常人更甚的防备心,这样的防备心,是和她的成长环境有关联的,他无比清楚,自己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而自己从小面对的各种各样的面孔,人人都有防备心,她的防备心是一个久经沙场几十年的老政客,可却难得的多了一份赤诚。 顾程尹松手离去,她在楼道里站了许久,直到心跳平复后,才缓缓地走进了商场。 =============== 援军到的时候,南度也歇息地差不多,二缺这傻子就快要睡着了。 车辆把老杜头带走了,等待他的是法律的严重的制裁。 他站起身,往山下走着,二缺在前面问,“这孙子,终于给逮住了!”然后回头说,“嫂子不用担心了嘿!” 提起了牧落,南度不自觉地笑了,他刚要开口,突然就感觉到了大地的摇动,摇动的同时,他听见了巨物崩裂的声音。 地震! 那是他第一个念头,再等到他抬起头,已经看见不少山脚下的人惊恐地望着他的身后,有的人开始尖叫抱头逃跑,他听见有人冲着他喊,快跑! 在他前面的二缺也回过头,和那些人的表情一模一样,他猛地回头,他听见二缺撕心裂肺的吼声,“队长!跑!跑!!” 山顶的裂痕越来越大,甚至带着大量白色的粉末,那些大量的雪雾缓缓地,到最后以着噩梦一般的速度急剧驶来,他奋力地往旁边跑着,流雪夹杂着细碎的石头离他越来越近,他感受到了那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向他撞过来,他在被雪埋没之前,身体前倾,捂住了口鼻。 在这个再也明显不过的事实面前,他想起还有很多在乎的东西,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朋友,还有,他的未婚妻。 彻底被失去光明之前,他想起的是那个春节时两个人登山去的那一座庙里,她捏着那个红丝带的偷笑的模样定格成了他最后的意识。 而人死之前,也无非不是贪念这样一个念头。 大雪很快将世界化作了一片茫茫的雪海,那些沾染了污泥的雪水,甚至还沾染着不知道是谁的残血。 幸存的人目瞪口呆,二缺从雪地里爬起来,满头是血,胳膊也骨折了,大脑迎面而来的是强烈的眩晕。他望着那一片茫然的白色,呆滞、木然地跪下了来。 ======================= 吃过了午餐,她就看到了一则新闻:西藏珠峰地区发生雪崩,目前有9人生死未明。 她看着这则报道的时候,旁边的员工们就议论,“老钟前几年也去过那儿,没发生这事儿是吧?” 那个叫做老钟的点头,“这地方发生雪崩,很正常。我前几年去的时候发生过小型雪崩,我那时候侥幸逃过了,我瞧着现在这场雪崩,不算大的,可也能吞几条人命了。” “被埋了就没活路咯!” 老钟看了看报道时间,“才过去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要是这十五分钟还没给救过来,那就真的希望渺茫了。” 她吃得饱饱的,听着员工们在那儿议论,插了一句嘴,“半个小时不到人就没命了?” “希望渺茫,”她平时不打掺和这些事儿,自从怀孕后,就变得特别仁慈,老钟一愣,说,“经理……” 助理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对她说,“经理,外面有人找。是个军人。” 她一听是“军人”,立刻欢喜地跑下楼,按电梯的时候也迫不及待,心情那一刹那变得很柔软。肚里那个小生命仿佛也开始跳跃。 她冲去了前台,却没有见到自己想象中的身影。 那名军人转过身。 是谢司令。 谢司令的眼眶有些红,递给了她一封信,她心头一纠,莫名地和刚才那个雪崩牵连上了,她说,“您……” “牧落,你先听我说。” 谢司令半生戎马,这时候却哽咽着说道,“南度那小子,是他没福气,你别委屈了自己……” 信纸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那封白色的信纸上,简简单单地写了三个字—— 牧落。 收。 第七十三章 雪崩 西藏的道路两旁是积雪,积雪染了污垢,堆积在路边,融化过后,就变成了污水。天气因为雪地而变得更加寒冷,一场风雪过后随之蔓延而来的是更加高阔的天空。 原来藏地的风景是这样的。 连绵的雪山山峰之外是壮阔的一线天,那些深厚的雪海茫茫,在她的眼前不断地开阔,也不断地让她越来越茫然。 曾经她最害怕的就是站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一样的风景,一样的雪地,她身处其中不知所措。这比当初的丛林更加让人绝望。 老杜头已经被抓捕,岳厘在谢司令走后来告诉她消息,谢司令给了她一封南度的遗书,说南度没了。 都是快要过年的时候了,怎么能开这样的玩 分卷阅读201 笑?! 她不信谢司令的话,可也陷入了深深的不安,她在办公室里焦躁不安,助理告诉她,有个警察在外面要求见她。 她的身边最近总是有警察和军人来找她,助理看着她的眼里带着探究,她冷冷地看了回去,助理讪讪地推门离去。 岳厘进了她的办公室后,两个人对视,谁都没有说话。 她心底里隐隐有着预感。她抓紧了办公桌沿,胸腔急促起伏,老钟他们还在外面议论着雪崩的事儿,她的腿软了,在岳厘开口前,她说,“你……让我冷静会儿。” 岳厘知道她这是在故意逃避,拖延怠慢不是彻底解决的方法,她迟早得接受这事儿。 岳厘顿了顿,说,“老杜头被捕了,明天开庭审理,没有律师。” 必死无疑。 她强作镇定,“这是好事儿。” 岳厘点头,“对,这是好事儿。” 她扯出了一丝笑,在岳厘把话落下来之前说,“南度呢?他也回来了,是吧?” 她觉得呼吸困难,在等待着岳厘回答的这一两秒。 岳厘的嘴角微撇,是难过的表情,然后他摇了摇头,“他们在西藏珠峰区抓捕了老杜头,可他遇上了雪崩,没能逃掉,半个小时,没有人气踪迹。” 她瘫软在地,岳厘赶紧上前扶住她,她死死地抓住岳厘的衣袖,字眼从牙缝里挤出来,可那眼泪却抢先落了下来,“不可能!” 岳厘低下头,头垂在胸前,然后抬起头,“牧落,别再自欺欺人了!那么大的雪崩,人被埋了这么久,不可能还活着!” 她死死地瞪着他,推开了他,疯了一样地跑了出去。 ================ 昨夜的一场大雪过后,这里形势更加险峻,天边乾坤清朗,雪却丝毫没有要融化的意思,那些寒冷就像是一双无形的魔爪向她伸过来,她瑟瑟地裹紧了衣服,一脚踩进了污水里。 她穿着羽绒服,把手揣进口袋里也不觉得暖和,口袋就像是个冰窖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冷。 珠峰区发生雪崩,这事儿已经过了一天一夜。那个地方现在也许也许已经没有救援队,有的,就只是挖掘那些被冻死在雪海里的人。 每一个人都没有对还埋在地下的人抱着生还的希望。 那封信她没勇气去拆开看,她一定要自己亲眼看见才行。那些情绪紧绷在一条线上,说断,随时就能断掉,而她仅凭着这么一根线,在她的脑海里支撑着她残存的理智。 几十米深的雪地将他埋藏,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他还说的要回来娶她,两个人的申请报告都已经交了上去,现在这样,一切都成了空。 她的眼睛发胀,一路问着当地的人,忧心忡忡地赶到了灾区,那一片茫茫的白雪将她的理智彻底击溃,这个地方,她不知道人在哪里,她到底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远远地看见有人在实施救援,她快步走过去,抓着其中一个人问道,“请问幸存者里,有一个叫南度的吗?” 那个人摇头,说不知道,指了指那边,“你去那边问问。” 说完她又赶紧找到另外一个人,“请问幸存者里有一个叫南度的吗?” 那个人摇头,说完继续铲着雪。 她说,“他是个军人!” 那个人茫然地看着她,给的答案依旧十分绝望,“军人?我们没有救到过军人,”说完指着远处一个大帐篷说,“那里是幸存者的救护中心,你去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她冲着那个蓝顶帐篷跑了过去,一双眼睛不断地瞄着那几张躺着当地居民的床,总共就只有那么几个人,她来来回回看了许久,都不是他的身影。 在绝望之间,她拉住一个护士,“这里是所有的幸存者吗?” 护士有些忙碌,看了她一眼,说话也特别快直,“全都在这儿。都过了这么久了,希望太小了。” 希望太小了。 她不信。 她走到了外面的雪地里,看着这一片雪地高山,山峰上的积雪悉数埋压在了山下,她这时突然就听见了救援队的其中一个人说,“这里有个军人,快!” 她看了过去,心里在催促着自己走快一点儿,可脚底下的步子却是极慢的,周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的喘息声,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她无法呼吸。正如那个护士所说,一天一夜了,错过了最好的救援机会,他生还的希望太过渺小。 她是真的怕。是他,那么她更害怕的是知道他的死讯,她不愿意亲眼看见他的尸体;不是他,那么她又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那些救援队的人开始挖雪,她呆呆地看着,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被挖了出来。 被救的那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她几步上前,那个人被冻得铁青的脸色,嘴唇发乌,保持着蜷缩的动作,全身僵硬。 不是他。 在庆幸着不是他的同时,她心里却更不安稳,他到底在哪儿! 她来的时候了解过,在雪地被埋苏醒以后,最困难的就是不能分辨上下,被埋得越深,空气就越稀薄,人想要自救挖洞,一旦挖反了方向,不仅消耗了体力,心理的防线也会被渐渐击破。 她越想越害怕,热泪不断地从她的脸颊往下滑,有一个当地人见到了,说,“姑娘,你是找人的吗?” 她泣不成声,已经是崩溃的边缘,使劲儿点头,不放过一点儿希望,她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元气,“您见过吗 分卷阅读202 ?是一个叫南度的军人。” 那个人唏嘘一声叹,“昨天我看见一个军人在雪地里刨雪找人,是……是叫……南度吧?好像是叫南度,他叫的是队长。” 那一瞬间脑袋里闪过一丝希望,快速而准确地抓住那个人的手,出声质问,“找到了吗?!在哪儿!还活着吗?!” “没找到,”那个人摆手,黝黑的脸上满是惋惜,和她的思想没在一条水平线上,“那个军人本来就受了伤,在雪地里呆久了,整条腿都被冻伤了,手也快废了……” 她瞪大了眼睛,“他在哪儿找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那个人一愣,指了指救援队旁边的那个方向,“在那边……姑娘,连个男人都忍不了,我劝你……” 没等他说完,她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她在那个人指的方向找到了一个被人刨过的雪坑,雪坑很深,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 她擦干了泪,奋力地挖着那些雪,她没有工具,只能用手,手上戴的手套此刻过于碍事儿,她干脆脱了手套,徒手在雪地里挖着。 手指头坚持不了太久,她挖了一会儿就放到了嘴边哈着热气,眼睛里蓄积着泪水,嘴里一直喃喃着,“南度……” 挖得越久,心里就越绝望,那些雪地里开始有了血迹,雪坑越大,血就越来越多,她的指头已经被冻僵了,可她依然不死心地往下挖着,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顺着往下挖,南度一定还活着!他还在等着她! 她不管不顾地挖着,手指尖传来被冻伤后继续活动的疼痛,旁边有人静静地看着她就像个疯子一样,救援队里的人给了她一个工具她也置若罔闻,那个状态,其实就是一个疯子。 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没有了南度会怎么活? 十五岁的时候也许南度就不该救她,这样她就不会在后来的缅甸对他动了歪心思,她也不会故意和南度有这么多的牵连,也许在风平浪静过后,她回到云南自己开一个小店,赚来的钱足够养过自己,管住自己的温饱。这样,在多年以后听说了老杜头的消息以后,一定会孤身前往,或许今天死的就是她,也或许死的是老杜头。 无论如何,他和她,就是始终只是泛泛之交,没有任何交集。 这样多好?她今天不用难过,不用撕心裂肺,不用扛住这一份难以承担的痛苦。 雪坑越挖越深,手刨过的地方都是血迹,她模糊的泪眼里放大了自己的血色,那些滚烫的热泪掉在自己的手臂上,融进面前的雪地里。 她突然看见旁边有一个小工具铲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拿过来往下挖,雪坑深了,她就俯身挖,到最后整个人快要掉进坑里,她甚至癫狂到要跳下雪坑去继续挖。 寒气侵入了体内,小腹突然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痛刺激到了她的神经,也是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一个孩子。 而如今就算是为了这一个孩子,她也不能继续这样对待自己。 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铲子,和那个被自己挖了一两米深的雪坑,她终于绝望崩溃,趴在雪地里哭着,“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南度,我找到不到你!” 以前总是你救我,在缅甸的时候是你救我,在北京的时候也是你救我,救我于水火,救我于生死,可你遇到了危险,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是不是很没用? “南度!南度!”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她跪在雪地里,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手上的血在雪地里开始越流越多,那些救援队的人看到她,大惊失色。 救援队的人赶过来将她扶起,她的下身开始蔓延着血迹,浸进了雪地,她知道,那些血并不是手上的,而是来自于自己的下半身。 刺目的鲜血让她终于感受到了小腹上开始传来的剧烈疼痛,热流盘踞了她的两条大腿,她的脸色苍白,被那些人强制着抱着离开了雪地。 他们将她送进了救援中心,护士赶紧端了一盆温水过来,她抓住那个人的衣袖,“还有人在里面,求你们……” 那个人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她起身去拦着他,害怕他听不清,可惜全身已无气力。 生命在她的肚子里一点一点地流逝,她哭得伤心,赶来的护士连声安慰。她快要什么都没有了,南度,还有他和她的孩子。 他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短短的一个月,她连他长什么样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岳厘追了过来,他是她这一路过来传授本领的导师,也是共患难的兄弟,当时就猛地抡圆了手臂,见到她这副模样,那双手却在空中颤抖了许久,终究是没有落下来。 “快两天了,”岳厘说,“没有希望了,牧落,不要这样!” 她蜷缩在放了热水瓶的被窝里,呜咽着,这里的伤员都庆幸着自己还能活着,然后才能同情她失去了爱人。 岳厘的手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你能走到如今不容易,不要辜负了他的苦心。” ====================== 她在那个地方呆了三天,陆陆续续送来了几个伤员,每一个她都看过,不是他。时间越长,存活率就越小。 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么久了,就算是救出来也没气儿了。 这本就是一句实话,她却动手打了人,要不是岳厘赶紧拦住她,她会中了魔似的一直揍,揍到对方人没气。 他就像是在这一场铺天盖地的雪崩里,失去了踪迹,生死下落不明。 三天后,她看 分卷阅读203 见有人公布了死亡名单。 十人被埋,六人被救,四人死亡。 死亡名单:李佳龙、万秦、方釉—— 南度。 看到那个名字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世界开始逐渐分崩离析,开始逐渐崩塌。“轰隆”一声,排山倒海的黑暗向她袭来,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最后的一丝侥幸,终于被这份死亡名单,彻底湮灭。 ============== 岳厘强制性地将她带离了西藏。 离开西藏的时候,她的身体更加虚弱,护士让她多休息几天,可那一刻她想的居然是,南度会不会已经回家了,他会不会在家里等她。 岳厘就把她护送回了北京,当她打开家门的时候,玄关没有多余的鞋子,那双属于他的拖鞋也依然静静地放在那里。 她坐在客厅中央,冰凉的地板就像是西藏的那一场雪,冷得让人心里头无端生出来几分彻骨,她一动没动,就呆滞地在那地板上坐着,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一般,再难有一丝的生气。 就这么走了。 就这样没了。 昔日里的那些嬉笑怒骂还来不及在脑海中散去,人就说走就走了。 门没有关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她这辈子唯一的一点儿信仰,如今都被老天爷残忍地收回。 北京那一年下了一场雪,就在南度死亡消息传出来的那一刻。她连着两天不吃不喝,身体已经接近了极限,断断续续地眼里流着泪,整张脸狼狈不堪。 她浑浑噩噩地记不清时间年月,只记得这期间有人来过,第一个就是叶先进,拄着拐杖行动特别不方便,他进来后发现门没关,她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 叶先进同她一道坐在地上,给她盖上了一个毯子。他眼圈的灰青色和一圈圈刚被清理的胡渣,证明他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南度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是一起作战情谊深厚的兄弟,两个人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都走了过来,谁也没想到最后却会死于一场意外。 她干涩的眼睛此刻却突然湿润,叶先进说,“我听说你怀孕了……” “你得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就是两个人的身体了……” 哪里还有孩子,她得之不易的一切,全都被悉数收回。 她抱着脑袋,失声痛哭,叶先进慌忙安慰她,“你别哭……”可那些措辞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无力。 再后来,段晖来过,盛乐陵来过。 段晖强制性地喂她进食,她吃不下,她也知道段晖心里也难过,她在看着那些食物的时候真的吃不下,逼着自己吃下去后,到了夜里胃疼得要命,全都吐了出来。 盛乐陵实在是于心不忍,抱着她,哽咽着,“落落你别吓我成吗?你别吓我!” 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是热闹喜庆的气氛,她张开嘴,声音从嗓子里摩挲发音,“乐乐……” 我失去了我这辈子的所有亲情,包括爱情。 她说,“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继续说,“我不想待在这里。” 盛乐陵在她的背后点头,“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你别这样,怎么都可以。” 她麻木地看着对面的墙壁,突然想起来那一封信。 她甩开了盛乐陵,开始疯狂地翻着屋里,当时她一心想要去西藏,那封信给放哪儿了?!她的泪水汹涌地落了下来,满屋子乱找,最后在自己的包里翻到了那封信,她的手一顿,拿了出来。 颤抖着手,缓缓地拆开了那封信。 开头:牧落小朋友。 落款时间是2004年3月。 不知道那个时候执行了什么特殊的任务,他不知道他当时是抱了一颗怎么样的心给她写了这样一封信。 全篇没有任何浮夸的语言,一如南度清冷简单的风格,白纸黑字,却全都是真情实意。 她泪眼模糊之中,忽然想起去年的时候,南度在那个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在墓园清净压抑的环境里,说,“要是有一天我也死了,你大概连找我的地方都没有。” 她是真的找不到。 生命太过脆弱,一向那么英武精神,上刀山下火海的他,也无可抗拒。 她翻遍了整个屋子,竟然连两个人的合照也求之不得。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里,原来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离开彼此。 李楠来的时候,天近黄昏,牧落给他开门时,李楠在门外愣了愣。 扬尘在夕阳余晖之中飞舞,她眼睫安静地垂落,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信封,屋子里被人打扫过,那些段晖口中的狼狈与凌乱不复存在。 他转眼去看她,昔日神气威武的姑娘,面容憔悴,少了当初的灵气。 他将手里的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她自打回来以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外面的世界早已翻了天。 她看了一眼,没问,大概是没心情理会,李楠转了一圈,重游故人故居,他压制住心里的难受劲儿,说,“你还活着,一辈子还有那么长,就打算今后这样折磨自己是吗?” 李楠坐在她的面前,“我们不比你开心,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尤其是先进,打小就和他的感情最深厚,如今人一走,他一个人身上的担子,远比你所以应该看到的更加沉重。人啊,总是要向前看的,这辈子活得再苦再累,既然当初来了这世上,那就算是咬牙,也得挺过去。” “这话是南度告诉我的,”李楠轻轻地抬起眼皮,“当年他出入特种军营,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因为 分卷阅读204 训练过度小腿骨折,我是听了家里人的话,才知道他住了院。” “他做这一行,面临的无非不是生死,就算是活着,也是随时准备着下一秒的死亡,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是如此。” 牧落开始执着地看着他,那眼睛里刹那之间有了光华,也有了惘然,他听见她说,“他没死。” 语气是绝对的肯定。李楠一愣,差点儿就信了。 那死亡通知是的的确确地到达了大院里南家父母的手里,不可能是假的。 她再次重复说,“他没死,他一定没有死!” 他只是失踪了,他失踪在茫茫雪海里,她不能放弃那一线的希望,那些死亡的通知,全都是假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她在临别时还见到他对着自己生气,他拍着自己的背说,他一定会回来,如今再仔细看自己的双手,轻轻一握,还能感受到彼此十指相扣时的温暖。 李楠被她的执着震惊,看着她那眼里终于重燃起来的希望,竟然有一瞬间不忍心去打破。 有了一个信念也好,南度就是她的信念,要是真的没了南度,她又怎么会愿意开始新的生活。 他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签了它,代表新城影视文化传媒的三号股东,代表路信,一年之内,收购二号股东,简单明了地说,我要你谋朝篡位。” 末了李楠又说,“把心思转移到工作上,大概心里就没那么难过了。” 她缓缓地移过去看那一份合同,前前后后这么多页,最后她签字的时候,耸着肩膀哭了,签的字歪歪扭扭丑得要命,李楠回头,“你” 她歪头笑道,一滴泪就划过了脸颊,“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想到了今后的日子再也见不到他了,忽然就觉得很难过。” 每个人都会觉得难过的,李楠毫不意外这个答案,今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了,和他们拼酒打骂,在一起的时候无拘无束一脚踹过去就当是打了招呼,小时候几个人翻军事管理区的围墙,就想要进去瞅两眼军人的风范,后来被一群新兵蛋子拿枪指着,被首长狠批一顿,最后几个人一起吼着口令在必经之路上碰见,猖狂大笑,互骂孙子。 这样的日子,随着年少时代的过去而过去,也会随着人生命的逝去而逐渐淡忘。 再也不会有了。 =============== 过年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没有开灯,整间屋子却被窗外的烟火映照得明亮闪烁。 曾经以为过得凄冷的年,和如今比起来,似乎算不得什么。 她在很多次的徘徊里,都不断地告诉自己,牧落,你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南度。 正义被李楠牵来陪着她。 在正义进来的时候,热情地蹭了蹭她,然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往着房间里乱窜,似乎是在找人。最后找了一圈发现没有,又乖乖地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轻轻地顺着正义身上的毛,问,“你……是不是想他了?” 正义摇着尾巴,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说,“我也想他了……” 正义依然摇着尾巴,根本没有听懂她的话。 她坐在沙发上睡着了,这么多年,没有亲朋好友在身边,无论多么喜庆的春节,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过了一个日子罢了。 正义叼了一个棉毯子给她围着。 在她的梦里,将会是一片皑皑白雪,一直持续很多年。 她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汲取着南度的最后一丝气息。以后走了,南度也会在她的记忆里一天一天地消逝,她连一个可以纪念的照片都没有。 最害怕的,莫过于自己曾经拿命爱过的,随着岁月,随着记忆,告诉自己已经埋藏在了最心底,可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已经忘记了的,想不起来的他的音容笑貌,在自己的陈年的记忆里开始腐朽老去。 ===================== 她收拾行李的时候,顺便把南度曾经的衣服都整理好,他的所有东西放在一起,其实也不过一个大箱子。 那个箱子被她放进了衣柜里,她拿着一块块的大白布将所有家具包着,在厨房里收好了所有的餐具和盘子,冰箱里清洗过后拔了电源。 她离开的时候锁好了门窗,那把钥匙就一直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当初来的时候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南度,那个时候她至少一切都刚刚步入新的开始,新的生活新的友情。可离开的时候,她却带着那些新生活再度归于沉寂。 最难过的,是逝者已逝。 打理那些东西的时候她特别难过,忍了好几次,最后拖着自己全部的东西,和盛乐陵去了上海。走的时候拐走了李楠的一辆车,还带走了他的正义。 那些过往就像是一场梦,梦里的那些在很多年以后的今天醒了过来,虚幻了许多了年,梦里一场世界,现实一场世界。 而她本本分分,就此打住了脚步。 =================== 她在公司的附近买了一套小房子,和盛乐陵两个人一起住。 第一天到的时候她铺好了床就睡着了,中途被一个电话吵醒,对方是自己的学校,催促着她尽快回校拿毕业证。 她这才恍惚记起,又是一个新的学年开始了。 一批新的生命开始注入校园,而他们——她还有顾程尹,还有姚陆然和祝岚,都走上了自己的路。 她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还是没能逃离李楠的 分卷阅读205 预谋。 新上任的那一天,她坐在董事会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些人的唇舌交战,无非是她代表的路信集团卑鄙无耻,恶意收购大量股票才得以在这个董事会上有一席之位。 她冷笑之余没有说话。 其中一个人竟然当场指着她说,“一个不过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没有经验,没有人脉,进入我们董事会,凭什么?” 她微微一笑,“大学时期我为路信集团创下至今未破的营销记录,我没经验?我所代表的并非是我个人,而是路信,我没人脉?我凭什么入董事会?因为我有你们新城的15%的股权。这个解释,赵董能明白吗?” 年轻自然狂妄,她孑然一身,不怕拿命拼。 进入管理高层并非是易事,她要尽快站稳跟脚,纷至沓来的酒局和宴会,纸醉金迷的上海夜里,她总是会喝得烂醉。 盛乐陵作为公司旗下的艺人,她给她调配了金牌的经纪人,开始从最小的广告、MV做起,盛乐陵从本身的小有名气,开始从内地逐渐变得火热起来。她看中了一部电影《大河》,首次出面替她拿下了剧中女主的角色,一步一步地踏实了脚步,再次给她接了不少的影片电视剧。 一年后,她吞并了二号股东的股权,直接晋升为最大股东,所持股超过50%,她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赶走了那个当初在董事会上指着她鼻子骂的人。 两年后,盛乐陵的第一部 片子《大河》获得国外大奖,盛乐陵因此获得最佳女主的奖项,与此同时,《大河》获得了国内电影最高奖项,盛乐陵再次斩获最佳女主。 第二年,盛乐陵凭着当年的人气,开始了自己的巡回演唱。自此,打开了影视歌三栖的道路。 李信“慰问”她们俩,说她们俩就是八卦传媒届的传说。 她听着李信的话,轻轻荡漾出笑意,手指敲打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窗外是城市浮色。 这个城市太大了,大到没有几个人愿意停下脚步去留意一个陌生人的内心。 人心会变得冷漠,也会越来越坚不可摧。 曾经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而如今,却一如当年那个人所愿—— 她从往日的泥沼之中脱身,而他,也再没有陪在了自己身边。 =============== 牧落小朋友: 很遗憾没能和你走到最后。 我们在一起,总是分分合合,感谢你的执着,让我能坚持走过这一段感情。 总是会担心你受到别人的欺负,也怕你受委屈,叶先进说我没救了,我大概真的是没救了。 好像到了这里,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些年浮浮沉沉的时光里,到了最后,最大的遗憾,竟然是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牧落,我真的很爱你。 你不要来找我,还有,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爱你的:南先生 2004年3月 第七十四章 幻觉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仓央嘉措 =========== 2008年,上海。 在一层层的灰蓝色阴云之后是烧红了整片天空的云彩,夕阳在落日之前爆发了它最后的一丝光辉,映照在黄浦江面上,江岸的城市陷入了阴沉的黑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反射出了天边的霞光。 一场颁奖典礼即将在上海某大型剧院举行,受邀参加的是整个娱乐圈的一线二线三线的明星和演员,镁光灯下各路艺人纷纷各显神通,被包装得精致美丽的艺人们在红毯上大秀风景。 次日新闻就刊登上了各个网络和杂志,标题——盛荷子再夺今年最佳女主奖项。 电视里的一栏采访节目,是盛荷子的专访。 盛荷子年纪轻轻背负各个名誉奖项,巡回演唱场场爆满,这些年来,人气盛极一时。在主持人问起她这些年受过的坎坷时,盛荷子笑得十分大方,“每个人都会有坎坷的,我的不算多,却也的确让我感到灰心失望。所以我很感谢站在我背后的朋友,她是我的贵人。” 就这么一句话,引发全民热议,盛荷子的那位贵人是谁? 有人说是当年她的竞争对手,如今歌坛小天后林惠恩,俗话说“失败乃成功之母”,就是林惠恩的胜利,才让她积极振奋。 也有人说,是当红小生梁珈铖,两个人是当初在盛荷子的成名作《大河》之中相识,后来的一路都携手并进,算是圈内好友。 大半个圈子都被翻了出来,有人就出来说,也许是新城的执行人,牧董事。 对于这个说法,绝大多数的人附议,说这一位牧董事原来是路信集团的人,后来空降新城,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颠覆新城內权,成为新的上位者,其中深浅,又有几个人知道。 外界纷纷猜测,牧董事一上位,盛荷子就火了,这其中,没有谁会相信没有渊源。 盛荷子坐在车里看着网上的那些消息,面无表情,身边的经纪人Mike瞥了一眼,说,“现在的网友,太可怕了。” 盛荷子收了手机,“落落呢?” “Eva说正在和一群广告商拼酒呢。” 盛乐陵拍拍前面的司机,“能麻烦空调给调低点儿吗?热着呢!” 等到空调的温度解了热后,她说,“接人去。” 暮色降临,天边的烈得刺眼的火烧云渐渐退却,Mike拿相机拍着景色,“上海最近天热,竟然连着两天出现了火烧云 分卷阅读206 ,奇观!奇观!” 车开到酒店楼下的时候,天已经晚了,酒店庭前的喷泉五光异彩,她看见了一个女人被Eva搀扶着出了大门,脚底上踩着的高跟鞋歪歪斜斜站不稳,Mike赶紧下车,帮着Eva扶起了那个女人。 女人的头发利落地扎成了马尾辫,妆容此刻却有些凌乱。那眼睛里全是茫然与清醒之间的挣扎,就这状态,盛乐陵也能看出来她还没醉成烂泥。 Mike把人背上了车,一上去就横霸了整条后座,Eva没上来,说,“我先把牧姐的车开回去,您照顾她,麻烦了。” 盛乐陵应下了。 后座上的人胡乱地踢着腿,口里喃喃着,助理离开的时候顿了一下,又转过身说,“盛小姐,您可否在牧姐醒过来后劝她一句,就当是为了自己,也别这么拼?” 盛乐陵顿,看了看她,笑道,“哪里管得住啊。” Eva离开后,她就猛地翻身去了车后座,戳着她的脸,“出息,你的出息呢!” 牧落瘫在一旁,蜷缩在车门边,口里念叨着,“我要去你的大房子!” 盛乐陵哭笑不得。 Mike下车的时候要背她,被她一脚踹开了,那高跟鞋刮过他的背,Mike疼得原地跳脚。 无奈之下只能扶着这祖宗进了门,把她弄到床上躺着后,就彻底雷打不动了。牧落睡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着,盛乐陵松了一口气,对Mike说,“行了,这儿有我,你回去吧。” ============= 清晨的好梦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的响起给吵醒的。 她烦躁地翻了一个身,掩耳盗铃,拉过了被子继续躺尸。盛乐陵赶紧走过来替她接起,没过多久又折回来,推了推她,“路信的人。” 她伸出手在空中瞎晃悠,摸到了手机后,放在耳边,仍然闭着眼睛,瓮声瓮气地说,“有屁放!” 那头传来段晖阴阳怪气的声音,“小落落!路信一年一度的周年庆又要到了呢,我例行给你打电话诚邀您参加呢。” 她强忍了一口气,“哪家公司和你们似的,每年都有周年庆!” “只要你不回来,每年都有!” “……” 她的睡意开始清醒了,眼皮子正困着,脑袋也有些疼,她翻个身,看着天花板,“我也就三四年没回。” “是呢是呢,三四年没回来,我和夏珨的婚礼你没回来,李楠和心然的婚礼你也没回来,我家儿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你丫仍旧不回来,”段晖听上去声音特亲切,“上海的繁花似锦让您舍不得了是吗?我祖国美丽的首都让您哪儿不痛快了吗?” 她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没回答。 段晖那头儿也停了一下,然后转移话题,“讲真,你这辈子是不打算回北京了吗?” 她轻揉着太阳穴,“你要真想我干脆来上海,上海繁花似锦,保您来一次就舍不得走。” 段晖轻嘁,“周年庆啊,来不来?这次动真格的,十周年,你最近想拉拢的那一位聂真设计师也在邀请行列里啊,不来白不来。” 她从床上翻起来,“聂真?” “对,”段晖说,“人家可是从不出席任何商务场所,被我给请来了,你就说,哥厉不厉害!” “你们周年庆什么时候?” “一周以后,聂真明天就从法国飞首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聂真的服装造型设计享誉国内外,出身书香门第,什么都没练着,就练着了一身不近人情的臭毛病!能拉拢聂真,就算是不为她所用,略为指点,今后公司的一线艺人的形象也能更上一层楼。 聂真啊聂真啊!她挂了电话后就一直拿着手机放那儿抖,盛乐陵洗完衣服出来就看见她满脸烦躁,“哟,咱牧总醒啦?” “我问你,”她说,“就上次我去英国把我赶到大街上的那个人,你记得吧?” “聂真?” 她点头,“就算是不求和他合作,这口气,怎么也得还回来,对不对?” 盛乐陵坐了过来,“对!” 她说着的时候有些心虚,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就明天,我……” “北京?” 她顿了顿,然后点头,盛乐陵审查着她的脸色,看得久了,她颇有些不自在,盛乐陵说,“我回北京没什么问题啊。” 那话里暗含的意思她再也明白不过,她的笑容迅速敛了下去,纠结地绕着手指绕了许久,说,“我……再考虑考虑……” 话未说完,就听见了有人敲门。 “是阿铖,我去开门。” 她一听是梁珈铖,赶紧下床穿衣服,整理自己的仪表。自己作为一个上司,不能在自家艺人面前失了风度! 她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梁珈铖手里提着两袋早餐,见到她,很是寻常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盛乐陵叫她去吃早餐,她推辞了,“我家正义还在家等我呢。” 说完她冲梁珈铖眨眨眼睛,那高大英俊的男孩儿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盛乐陵送她到门口,她趁着梁珈铖看不见,拉过了盛乐陵,盛乐陵啃了一口面包,“干嘛?”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别胡说!”盛乐陵一巴掌拍她身上。 “谁让你不接受人家,”她闪过盛乐陵的那一巴掌,“自己说说,别人追了你多少年了?你去片场他给你送温暖,给你挡了多少大大小小的潜规则?风风雨雨地跟你过来,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你赶紧走,不走我就留你吃饭了?” “我走 分卷阅读207 我走,”她穿好了鞋子,往外走,“不扰你们俩。” 盛乐陵气得瞪她一眼儿,就差没把手里的面包甩她头上。 “我明儿去北京,你去吗?” 盛乐陵靠在门上,“我不去,明儿我赶通告,谁跟你似的,世界各地到处乱跑?” 她笑,然后转身离开。 打电话让Eva开来了自己的车,她把车开回了公司,顺便交代Eva替她回家安慰一下正义,不然到时候又得在家里闹腾。 路上的时候她打电话给秘书,让她把聂真的所有资料都准备好,顺便替她订一张明天飞北京的机票。 进了公司后,秘书就给了她一份文件,她关了办公室大门,边走边看着聂真的资料。 伦敦大学毕业,她挑眉,和许笙一个学校,再往下看,32岁,英籍华人,再往下看,就全是他这些年来的成就。 聂真很优秀这是无疑的,她弹了资料上的聂真的证件照。 一个能扛住证件照的男人。 18岁起开始自己操刀缝衣服,第一件衣服就被英国贵族看中将其大手笔买下,有了更多的资金,就有了更好的作品,他如今最经典的作品也被放进了英国最大的博物馆里。 她钦佩这样的人才。 Eva给她打电话,说正义不见了。 她大惊,李楠的正义! Eva的声音很着急,她一想到自己当初拐走正义后李楠那满脸的阴翳和不爽,就觉得正义简直就是祖宗。 怎么会不见了呢? 她扔了一堆工作赶紧回家,Eva都快急哭了,就怕万一正义真不见了她恼火把她开了。她找到Eva以后,Eva向她解释清了来源,大概就是自己给正义弄吃的,进屋的时候没关好门,然后正义就跑了出去,小区里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 正义喜欢和猫咪一起,她去找了周围所有猫咪出入的场所,都没有找到,看了保安室的监控以后,才知道正义跑出去了。 她心头一凉,开始犹豫明天要不要回北京。 她和Eva分散成两路,Eva顺着公路往外找,她去附近的公园找。 公园里这时候有很多的老人小孩儿晨练散步,来来往往的宠物看得她眼花缭乱,她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认不出正义的样子。 作为主人,她很失败。 正义看见了她就会扑上来,这就是最好的辨认标志,可现在连条愿意扑上来的狗都没有,还怎么认? 鞋子太硌脚,她脱了鞋走在没人的小路上,半大不小的声音喊着,“正义!正义!” 她连着喊了许久,没有反应,她实在没法,硬着头皮说,“正义,你要再不出现,你也别回家了,院儿里的小花也不给你介绍了!” 说完后,也许是苍天有眼,又也许是看她可怜,她终于听见了一声狗叫,同时也传来了一个男人的低笑声。 她回过头,果然看见正义朝着她扑过来,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个男人的身形很高大,她看过了一眼,就辨识得出这一个军人。 她身体僵在原地。 牧落小朋友。她脑海里不断想象着的他的语气,或怒或笑,或喜或骂,念着这个称呼的时候,嘴角扬起的弧度是多少,在什么样的地方定格,都成了她这些年里的唯一念想。 她对着那位军人轻轻点头,对方问,“这是你的狗吗?” 她和正义对视一眼,她点头。 他笑了,特别暖和,“挺可爱的,连着好几天都在这儿看我锻炼。” 她多看了他一眼,和南度,真的有几分相似。 额头,鼻子,尤其是那一双笑起来的眼睛,与南度如出一辙。她一惊,仓皇地收回目光,开始害怕他的眼睛。 对方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失落,问,“你怎么了?” 正义在她旁边蹦来蹦去,跳到她身上抓着她的手,她问,“你……是个军人?” 那人挠了挠头,眼睛里甚有些惊异,笑道,“对。” “你叫什么名字?”她抬头,朝着他靠近了一步。 “李雁回,大雁回归。” “名字取得挺好,”她夸了一句,转转眼珠子,又问,“我家的狗为什么老来看你?” 李雁回摇头,“不知道,”想了想,说,“我估计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它给了它一块面包,后来每天都来找我吃面包?” 她尴尬,看着脚底下的正义,恨铁不成钢。 李雁回说,“姑娘您是住在这附近?” 她面不改色,“没,我家不住这儿,我狗跑这儿来了。” 正义那模样有点儿不解,她继续“出口狂言”,说,“谢谢你了,”然后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支钢笔,就无所顾忌地抓着李雁回的手,写上了自己另外一个号码,“这是我的号码,如果我家狗下一次再来找您,您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她笑了笑,没等李雁回反应过来,牵着正义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把盛乐陵从片场拉了出来,盛乐陵带着墨镜口罩,在一家烧烤摊上找到了她。 她见了,说,“坐,我请你喝酒。” “不喝,”盛乐陵拒绝,“姐是艺人,得保持身材。” 她特别不理解,特别天真,“你以前最喜欢这个了,为什么要这样憋着自己呢?” 盛乐陵愣了愣,觉得她这话说的不错,一咬牙,也就坐了下来,“你突然叫我来,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代表您背后的千万粉丝问一句,您和梁珈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 盛乐陵一拍桌子,起身就走。 分卷阅读208 “回来!”她威胁,“我是你上司,你在你的上司面前,拍桌子,还耍大牌是不是?信不信我给你那几个代言全撤了!” 她还真敢。盛乐陵上次和她吵架,她就真给自己把那几个重要采访全撤了,外界就盛传她惹到了什么大人物,那段时间真是风尖浪口上。 生死掌握在她的手里,盛乐陵不得不低头,转头回去乖乖地坐下。 她涮完了一盘的烤肉,干了一口酒,“说真的,你对梁珈铖,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我瞧人家,人品没差吧?在这圈子里混这么多年还能保持本心。长相没差吧?他粉丝的数量可比你海了去了,全是死忠粉!就那身材和气质,哎哟喂,头牌!” 盛乐陵撑着下巴冷冷地听她唠嗑完,“你说够了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又干了一瓶酒,面前在盛乐陵来之前已经横竖摆了七八瓶,盛乐陵是管不住她喝酒的,干脆也不拦着,同时还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她见了,开心地冲着老板喊道,“老板,再来二十份烤肉!” 盛乐陵瞪大了眼睛,“您这体质吃了不发胖,可别连累我!” 她抱着酒瓶子,眉眼也顺了下来,看着她说,“乐乐啊,你就接受梁珈铖吧。” “嘿!你怎么就走不出着怪圈儿了呢?” “是不是因为代明洋?”她突然凑过去轻声说,“是不是?这么多年了,你其实一点儿也没放下?” 盛乐陵被她问懵了。 诚然,十几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忘了就忘了。 “你还等着他呢?”牧落轻嗤,“人都不一定回来,就算是回来了,咱过二十五了,说不定别人就娶了一个洋妞生了一个混血娃娃……” 盛乐陵把盘子里剩下的所有肉全都塞进她嘴里,“少说话你。一开口就惹人烦!” 她咀嚼着嘴里的东西,已经冷掉的烤肉被她连带着所有的委屈一并吞了下去,她收敛了笑意,低垂了眼皮看不清情绪,“我今天碰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 “但要说区别,”她抬头看着星空,仔细思索了一下,说,“大概就是,还没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清清冷冷的,一点儿都不亲切,咱俩还时常吵架,我急了,还能和他打起来。” 她眼里有了晶莹的风景,深呼吸一口转头就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乐乐,这世上,会不会有投胎转世啊?” 盛乐陵也沉默了。她见过她当初最颓废时的模样,整个人都跟没了魂似的,就像是空有一副躯壳,在那儿静静地坐着,随时能倒下去。 盛乐陵给她擦着泪,“别瞎想。” 老板将烤好的烤串放在她们的面前,盛乐陵摘下了墨镜,惹得老板多看了一眼。 她赶紧把脸别在一边,防止被人看见,盛乐陵见了,瞪了她一眼。 “我总觉着,当年的死亡名单上那个名字也是假的,”她闷下一口酒,“他一定还活着,当年没有挖出他的遗体,我就不能认为他人没了。” 盛乐陵和她之间,总是无拘无束,两个人的私人手机也没有任何的秘密,人不在手机旁边的时候,都是互相帮忙接通的。 那一天牧落把手机忘在了自己家里,而碰巧那一天警察给她打了电话。 她接起来的时候,那头说的话她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可如今她仍旧能记得那句话,“灾后的雪融化了,我们在山脚发现了一具骸骨。” 也就是那么一句话,盛乐陵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让她心灰意冷的,她不愿意说,也不愿意碰的隐晦心事。 盛乐陵没有告诉她,怕她难过。 盛乐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这一刻却无比坚定,“落落,回北京看看吧。” “这么多年你都在逃避,这一次勇敢点儿,别让那些难过的事儿成为你这辈子也无法打开心扉的结。” ================ 飞机划过北京天空的上方,她面色如常地走出了机场,Eva替她安排好了酒店,一下飞机就问,“牧姐,您昨晚没睡好?” 她没回。翻来覆去一晚上,脑子涌出来的全都是南度生前的模样,那一幕又一幕就像是在电影里演过的情节,最后却把画面定格在西藏的冰天雪地里。 Eva说,“昨天您说的让我们查询聂真先生的行程……” 她等着下文,等了挺久也没听见下文,于是转过头问,“然后呢?” “没查到,被保护得紧。” 情理之中。 出了机场她打了个出租车,就赶往了酒店。 给段晖报备自己行踪的同时,她告诉段晖,自己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征服聂真! 她的言辞太过犀利,段晖颤抖了半天后说,“小落落,咱女孩子,还是得矜持点儿。” “我要是矜持,刚进新城就能被踢出局,”她洗完了澡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行了,不说了,待会儿聊,我这儿有事儿。” 段晖似乎想说什么,憋着笑也没说出来,她等了一会儿,就挂了。 她前脚离开上海,盛乐陵后脚就在上海给她惹出事儿了。 Mike和董事会吵架吵得厉害,甚至被威胁炒鱿鱼,Mike是个有骨气的Mike,当场就给她打了一个视频过来,她在一群人杂乱无章的解释里,终于听明白了两件事儿。 这第一件就是盛乐陵打架。情况是在录音棚里发生的,盛乐陵为一部动漫配音,而这一部动漫的导演正好是她的死对头林惠恩的新专辑MV的导演,老仇人见面什么话都不 分卷阅读209 必说,直接开撕,Mike说盛乐陵是为了当初林惠恩那一瓶水和那一巴掌,可碰巧,这一幕被一家媒体拍了下来。 第二件事儿就是董事会的事儿了。她作为最大的股东,一直明目张胆地捧着护着盛乐陵,她的几个老对头这次看见盛乐陵处境艰难,就想尽办法给她使绊子,非嚷嚷着盛乐陵这件事儿影响不好,请求雪藏。 就这么点儿破事儿,Mike就和他们吵起来了。 她坐在电脑的另一端,冷眼看着,呵斥道,“行了!” 一群人渐渐住了嘴,鸦雀无声。 历练了这么多年,这番她斟酌了一下,说,“把媒体的照片拦下来,如果拦不住,公关部就对外宣称,林惠恩主动挑衅,盛荷子忍无可忍之下动手打人。” 这是当初林惠恩的原话,要是真拦不住,悉数反弹给她。盛乐陵如今的国民议度远远高于林惠恩,加之公众形象树立得好,她能保证有绝大多数的人朝着盛乐陵倾倒。 那几个董事就一直拿她当一个外来入侵者,这几年看她不顺眼,一有什么决策,就算是明知阻止不了她,也依然会说出几句气死人的话塞她的心。 都是一个公司的股东,大家不可能视利益于无物,闹过一阵子,也不会再给她添乱,久而久之,她也疏懒于去反驳,给监事会打招呼,让他们多看着这几个老头,搞不准儿其中就能出叛徒,平时做做样子,给他们面儿也就过去了。 今日照常一样,她决定的事儿就没人能改变得了,那几个董事闹了一会儿,她象征性地说了一句后,彻底断了视频。 然后她就倒头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恍惚,走到外面的时候看见Eva给她买了早餐,告诉她,“聂真要求和她见面。” Eva一向用词谨慎,这次她用了一个“要求”,这个词语代表的态度有点儿强硬,也十分主动。 她醒了睡意,问,“他要求的?” Eva也不敢相信,但是也的确点了头,说,“我问了好几遍,对方就是这么说的。” 她赶紧梳妆打扮,穿得得体之余也不散休闲风格,末了她走出房间才问Eva,“他约在哪儿见面?” Eva看着她的大V领束腰长裙,深吸了一口气,说,“欢乐谷。” 她一脚踏出去的脚落了空,膝盖一软,Eva赶紧扶住她,“牧姐,您没事儿吧?” 她惊愕地看着Eva,“哪儿?!” Eva点头,“就是欢乐谷!” ============ 她穿着Eva的体恤和牛仔裤,在七月这个似火的天气里,开着车,到了欢乐谷的门口。 她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开心,带着一副墨镜,脸色臭到了极致。 Eva没有跟过来,她说自己从小就不愿意进出娱乐设施场所,兜了一个圈子骗她说自己小时候从大摆锤上面摔下来过,她当时还真信了。 聂真这人,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待在英国,他更适合在原始部落。英国的男人绅士有礼,他颠覆了她对英国男人的所有幻想,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将她赶到了大街上! 跟她玩刺激?这合作就算是保不了我也得弄死你! 她走进了欢乐谷,照着Eva之前给她的那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那头是个声音极为低沉的男人接的电话,就像是个大提琴,说话的时候慢条斯理,和她上次那场不愉快的经历重合,她还记得她被赶出他房子的时候,他也是用这个嗓子说,“Let this woman get out of my sight!” 她当时就震惊了,这真的是一个从小生活在英国受到了耳濡目染的教养极好的男人吗? 她笑得特假,“聂先生是吗?我到了,您在哪儿?” 聂真嗯了一声,“Whitewater surfing。” “好的,您稍等。” 她一路找寻过去,在游乐场的高地找到了那个男人。 如果不说话,真的就是一个很优雅很斯文的男人。她认得他,他也认得她,她皮笑肉不笑地用英文说,“您想玩儿这个?能行吗?” 话里故意呛他,充满了火药味儿。 聂真看她一眼,深邃的眉眼在阳光下极具异种风情,他说,“段说你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儿?” 会说中文?她挑眉笑道,“其实很小,段晖瞎说的,你也信?” 聂真再次忽略她话里的挑衅,含笑着转身看向她,“那最好了,你上去吧。” “……” 以为自己是谁呢,凭什么使唤她?自己来北京就是为了揍他一顿,昔日被赶在大街上受人瞩目的感觉至今想想都十分丢人,被那群老头子嘲笑了这么久,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突然抱住了聂真的手臂,冲着他诡异一笑,聂真一愣,一句英文就飚了出来,“What do you want to do?” 她翘动舌头说,“Let039;s play together!”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聂真错愕,就这么被她拖着,穿上了雨衣。 “英国的大老爷们儿怕这个吗?”她坐上了船头后看向身后的聂真,聂真面色如常,手里却紧攥着船身。 她看看他的手,笑了,“走咯!” 激流冲浪无非不是寻求的由高到低的短暂的兴奋,她没玩过这个,但是很期待水花四溅的时候看聂真的表情。 她得意洋洋地等着船开始被传送至最高点,她听见身 分卷阅读210 后的聂真说,“段没骗我!” 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感官刺激,心脏仿佛也被提到了高空中,她听见前面的女人放声尖叫,那些水花在周围四处开散,不可一世的聂真,就这样在她面前面色苍白狼狈不堪,她幸灾乐祸,笑得花枝乱颤。 即便是穿了雨衣,水珠子还是浸入了发丝之间,她被打湿了头发,甚为不在意地甩甩,说,“还有什么要玩儿的吗?” “去玩那个!”说着指了指整座游乐场最为庞大的轨道。 她从聂真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畏惧。她深深一笑,扯着聂真就往着山顶上走。 那一天聂真被她抓着玩遍了整个欢乐谷最刺激的项目,她进鬼屋的时候,聂真就抱着她的手臂尖叫,出来后聂真终于重归母语,“I have nightmares tonight!” 她正在喝水,冷不丁听见聂真这一句抱怨,一口水呛在了喉间,她剧烈地咳嗽。 聂真赶紧给她顺气。 太阳当空照,聂真骂了一句,问她饿不饿?她看见远处有卖零食的,聂真就主动走过去替她买东西。 这可不像聂真。 她站在原地靠在石头上,遮阴的同时等着聂真,聂真买东西的表情很认真,问了商家很多的问题,最后商家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在对他说话,聂真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我行我素。 她偏头笑了,而那个笑容还来不及扩大,她就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一道人影。 她的笑僵住,身体也僵住。 心脏急速地回流。那是一个人最激动也是最全神贯注的时刻。当她看见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人海里时,她慌了。 聂真已经拿着一堆东西向她走过来,却看见她突然冲破人群,朝着某一个方向猛地扎了进去。 牧落的眼睛胡乱地搜寻着那个身影的踪迹,她憋红了眼睛,在人群之中四处张望。 牧落啊,那只是一个影子,那只是一个幻觉,怎么能这样仪态尽失得像个疯子?是北京这个地方让自己产生了幻觉吗?是因为南度感觉到她回来了想见见她是吗?人呢? 她无助而张皇地四处乱窜,颤抖着双手,扒开每一个自己以为正确的背影。 那些人就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牧落!” 她回过头,看见了聂真紧张的脸,“Are you ok?” 那一瞬间,神识归位。 她抽回了在聂真手里的手,说,“没事儿,看见一个老朋友,可能太久没见到了,出幻觉了。” 聂真努力体会她的心情,说,“你很想他吗?” 她一愣,抬起头,想了想,摇头笑道,“不,我不会再想他了。” 想他会觉得难过,想他会流尽自己的眼泪。 聂真看着她时哭时笑,说着这样的话,眼睛里却仍然在四处乱瞄,聂真通查人情,不会拐弯抹角,问,“Your lover?” 她摇头,说,“A man who nearly became my husband!” 一个差点儿成为我丈夫的人。 聂真沉默,然后突然,缓缓地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抱住,在她的后背拍了拍,没有任何情绪,带着一个朋友的关心与安慰,聂真给了她这个怀抱。 她有些惊奇,看着聂真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聂真说,“我的未婚妻,她是个战地记者……” 没想过聂真会对着自己吐露心扉,她问,“那后来呢?” 聂真半晌没有说话,她大概也明白了是什么结局,闭口没有说话,聂真却缅怀着,“她很勇敢,胆子很大,可是很遗憾。” 她听后淡淡一笑,拿过聂真手里的爆米花,往嘴里塞了一把。 他很勇敢,胆子也很大,她也很遗憾,没能和他走到最后。 第七十五章 坟墓 路信的周年庆的确算得上是一场规模性的商业会面,邀请来的尽是政商法三界的大人物,许多和她生意上有过来往,她一一地打过了招呼后,挑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下。 Eva那天回去后问她结果,香槟都开好了准备庆祝。可她总不能说结果是她和聂真撕掐了一整天,最后发现是同道中人同命相怜? 于是Eva问起时,她说了一句“掰了”就含糊过去。 聂真这种场合十分得体,开朗热情的女孩子上前邀请他跳舞,他不拒绝,竟然回握住那个女孩儿的手入了舞池。 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聂真低眉浅笑,那女孩儿面有羞色。 聂真在这之前连着好几天都主动跑到酒店来找她,Eva笃定了他们的合作能成,她这几天相处下来,觉得聂真是个没底线的人,他可以在上一秒对她干了缺德没品的事儿,下一秒又好脾气地让人下不了手。 这副对着姑娘优雅风度的模样,实在是虚假! 她看得乐了,聂真察觉到她的目光,远远地冲她一挑眉头,她侧过脸,避开他玩笑似的眼神。 段晖找遍了整个场子,终于在那个角落里找到她,“行啊,大忙人一回北京,都忘了我们这群老朋友了。” 她和段晖微微碰杯,段晖坐在她身边,“准备待到什么时候!” 她目光贪婪地看着聂真被那个女孩子纠缠,脑子里全是坏主意,她随口就回段晖,“明天。” 段晖惊,“这么快?” 她点头,站起来朝着聂真走过去,聂真的笑容开始出现裂缝,在那个女孩儿的百般纠缠之下,终于冷笑一 分卷阅读211 声,而她赶在聂真冷笑之后,出面缓解了那个女孩子的尴尬,她亲热地挽住聂真的手,眼里满满的都是戏,她故作温婉,“段晖叫我们过去。” 她感觉到聂真的手抖了抖,看着她时充满了嫌弃,她朝着那女孩子微微点头,一转身就说,“你欠我一个人情。” 聂真冷哼一声,在女孩子看不见的角度甩开她,“你不来,我也能搞定!” 她回头看了看那姑娘,吓唬他,“那姑娘的父亲在国内是有名的老艺术家,这不是你的英国,不是你的地盘,我觉着你还是识趣点儿,应该感谢我救了你。” 聂真听了,想了一想,很耿直,说,“行,你要什么回报?” 她毫不犹豫地说,“盛荷子你知道吗?” 聂真摇头。 她掏出手机给他翻出一张盛乐陵的艺术照,“下个月她有个红毯秀,礼服你来设计,顺便晚宴上的所有衣服,也全部一起定制了。放心,亏不了你。” 聂真怀疑,“你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她笑,“怎么样?这个回报不过分,对吧?” 聂真接过她的手机看了看盛乐陵的的照片,点头,“OK,No problem!后天你带她来我的工作室。” 就像是得到了恩赦令,她得到后就不想在这个场子待下去了,段晖看出了她的去意,说,“你们俩关系不错?刚第一次见面不还打架呢嘛?” 她泯了一口酒,沉默。聂真说,“今时不同往日,”然后转头问她,“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对吧?” 她点头,问,“你恐高为什么要约我去欢乐谷?” 段晖听后“噗嗤”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聂真则是很直白,“听说你想征服我。” 她愣,听见聂真说,“我很好奇,你到底想怎样征服?” 当日和段晖的电话,原来聂真就在旁边,她说聂真怎么会突然约她,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选了一个欢乐谷。 接下来就是聂真的漫漫吐槽路,“一个女人,激流冲浪不怕,过山车不怕,鬼屋也不怕,Chinese women are awful!” 她憋着一股气,还没有将盛乐陵的服装主权搞到手,聂真说能翻脸就翻脸,她得忍。 段晖搭着聂真的肩膀,说,“人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能被这些吓住?什么时候,咱再去一道,你也许能从我的身上找到自豪感。” 聂真想起了当日的场景,眼睛一闭,说了一声“No!” 她也没心思继续在这儿应付了,和段晖聂真告了别就想走人,段晖拉住她,“别啊,夏珨说很久没见你,这不想见见你么?还有心然姐,你就这么走了,未免太没良心。” 聂真在旁边却说了一句题外话,“8月北京有奥运会是吗?” 段晖啊了一声,她听见“奥运会”后,手脚突然变得冰冷,整张脸也垮了下来。 “噢,太棒了,我在北京正好待一个月,还能赶上热闹看现场。” 她掉头就走人,段晖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赶紧跟上她,“不是,你明儿还真走?”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她走的步子急,惹来不少的目光,她从后门走了出去,段晖终于在楼道时抓住她的手腕儿,“牧落!” 她回过头,眼睛通红,段晖愣住。 “段晖我……我有点儿想他了……” 段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这就是她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似乎只要一回来,处处都是和他有关联的人,事事都是和他有关的事儿。她看到段晖他们就会主动地开始想象他和段晖他们一起拌嘴打架的画面,他们说出来的话,因为二十几年的相处,有太多的相似之处,难保她不会有这样一个感觉:南度只是出了任务,他放假了,就可以回来了。 可她等了这么多年头,也还是不见他回来。她融入新的生活,却总有那些旧的记忆在她脑里打转干涉,一个人就算是失踪了,可怎么能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昔日说的一起去看的奥运会,时间一晃就到了,可就剩了她一个人,于是那些承诺都作了废。 她说,“段晖,我不是没良心,我心里头难过,就是……”她抬头,看着段晖,“就是……看着你们,我就心里头难过。” 她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今年5月份,四川大地震,一打开电视,全都是那些军人战士们在灾区救援的身影,和他一样,都是立下了功劳的英雄。” 她很怀念。 她伸手拦住一辆车,段晖却挥手让人家走了,说,“我送你。” ============== 段晖把车停下来等着红绿灯的时候,手指放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问,“你和聂真,什么关系?” “朋友。” 段晖的手靠上车窗,“真的?” “真的。” 她转头去看段晖,段晖的脸此刻在黑夜的阴影里隐约带了几分浮躁,她好奇,“你有话跟我说?” 段晖摇头,“没有。” 她靠回座椅,提醒道,“红灯了。” 段晖回过神踩油门,开了一段距离后,大概憋不住了,问,“你觉得,聂真这人怎么样?” 她以为段晖想让她评价自己的朋友,也就很给面子地说,“挺好的,挺好玩的。” 谁知道段晖来了一句,“你别和聂真走太近。” “为什么?” 段晖咬牙,“你看不出来那孙子对你有意思吗?” 她状态很正常,“所以呢?” 段晖说不出话来了,想了大半 分卷阅读212 天想不出来一个理由,叹了一口气,“算了,你爱怎么整就怎么整!” “你什么意思?”她恼火了,“什么叫我爱怎么整就怎么整?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到你嘴里,我听着有多大的错似的。” 段晖:“我没那意思,”顿了顿,说,“你能走出来,是最好的。” 她瞪着段晖,瞪着瞪着就偏过头看向窗外。窗外是北京的夜色,万家灯火忽闪忽烁,热风被灌了进来,她的声音散在了风里,零零星星地飘进了段晖的耳朵里,“谁都没他好,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段晖开着车的手在颤抖,她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她的执着少见且不讲道理,在她的心里,南度就是失踪了,就像是当初高三的那一会儿,他执行了特殊的任务,所以不得不和她断了联系。 一断就是这么多年,没关系,她可以等,只要人能回来,怎么都可以。 段晖说,“心然姐说明天想见见你,你……什么时候的机票?” “还没订呢。” “腾个时间出来,见见心然姐吧,有话说。” 谷心然会有什么话和她说?她第二天到了那家咖啡厅后,才明白,这就是一个让她留在北京的缓兵之计,她和谷心然面对面。 一个当年帅气的女孩子,今儿扎起了马尾辫,英气的同时,又多了一份温婉的女人味儿。谷心然见到她,打量了一下说,“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街上看见路过的女高中生时,都觉得其实自己在变老。” 这是谦虚的说法。她的年轻葬送在十五岁,往后的日子,心态也越来越老,总是控制不住往当年的孩童时想去。 谷心然捧着一杯果汁,“要喝什么?” “跟你一样。” 叫来了服务生,点了单,谷心然才说,“我常听李楠说,你在上海过得很好。” “一堆明星围着打转呢,”她笑道,“能不好吗?” 谷心然凑过来,“能替我要张那个演员梁珈铖的签名照吗?我喜欢他很久了!” 她失笑,“能。到时候要到了,给你邮寄。” 谷心然来这儿不是为了和她叙旧,段晖也说了,是和她有话要说。果然下一秒,谷心然的笑容微顿,渐渐地浅了下来,不自然地搅动着面前的果汁,她说,“牧落你知道吗?南度当年的骸骨,找到了。” ============== 她从咖啡厅里走了出来,面若冷霜,甚至带着极大的强忍着的怒气。 谷心然从里面追了出来,喊道,“牧落!” 她就像是没有听见,埋着头往前面走。现在正是上海开始热的时候,怎么就感觉这么冷呢? 她走得很快,谷心然几乎是小跑才追上了她,多年从事警察行业,谷心然的力气占了优势,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大力扳过来,阻止了她的去路。 “牧落,你听说我……” “我不听!”她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吼着,“他没死!我说他没有他就是没有!” 谷心然强制性地拿下她的双手,一字一顿地说,“牧落你不要这样……” “你走开!”她慌张地推开谷心然,眼睛红得厉害,“我这些年好不容易靠着安慰自己走过来,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你到底想干什么?!” 谷心然也跟着她一起红了眼睛,“牧落……人这一辈子总要往前走的,你能不能……” 她冷笑,眼里蓄积起来的泪水被她硬憋着不敢往下掉,“你们合起伙来,就是想让你告诉我?南度早在当年就死了对吗?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看着我难过了,你们就开心了是吗?!” “牧落!”谷心然终于含泪吼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南度不会回来了!他死在当年的那一场雪崩里,他死了!今后的日子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总是依靠着那些虚无的想法,它们总有一天能拖垮你!” 她大喘着气,明明就哭了,却硬撑着瞪着谷心然,可那眼里的伤心太多,瞪起人来,却让人觉得心疼。 谷心然缓缓地靠近她,拉起她的手,用最轻柔的语气说,“你执着了这么多年,心一直在原地踏步,可是人是朝前看的,心也一样,你把自己逼在一个小角落里,就只能永远圈禁着自己在那一个小角落。当我求你了牧落,你醒醒吧,有的事儿,它真的就已经落定尘埃,没的挽救了。” 她垂下眼睑,眼睫之中滑出了一滴泪珠,直直地掉落在地上。 良久,她推开谷心然,转身离去。 她拿着机票站在显示屏下看着航班信息,Eva就在自己身边,说的什么话,她已经听不清,突然之间就模糊了双眼,她赶紧低下头,说,“我去趟洗手间。” 她给盛乐陵打电话,反锁了洗手间的门,在那一扇镜子面前焦灼地走来走去,她不断地呼气,忍住自己就要落下来的眼泪。 那头很快接通,连轴转的盛乐陵这个时候正在休息,说话的声音很小,她克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盛乐陵以为是人打错了,就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那头的声音却颤抖得厉害,“乐乐……当初有人告诉你南度的遗骸找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盛乐陵当场就惊醒,那头继续传来她焦急而彷徨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她浓浓的鼻音,“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这事儿原本盛乐陵没有错,可她语无伦次,大脑完全一片空白,说出来的话,也全是不着边际的话。 “他怎么 分卷阅读213 会真的没了呢?怎么会呢?”她在那头跺着脚,不断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和情绪,“我要去西藏,我要去找他!我不信!我不信!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了?我不信!” 盛乐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就草草地挂了电话。 牧落忘记了要用水洗去脸上的泪痕,Eva看到后彻底懵了,她让Eva退了回上海的票,直订了一张去西藏的飞机票。 Eva退票还没回来,她就已经买了最近的航班入了登机口。 到了拉萨后,就往当初的那个灾区直奔而去,那里如今没有了厚厚的积雪,也没有了一望无际的白雪茫茫,这一片山和土地,已然是今非昔比。 原来当年,天不时地不利。 她不该任性,选了那样的一个季节。南度是被她害死的。 她问过当地的居民,纷纷说不知道那一具骸骨,最后是村长告诉她,当年有一群登山的人来这里发现了这具骸骨,被他们埋在了东南方的那一块土地上,后来有村民说死的是个中国的军人,就给他刻了一座碑。 她找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墓碑。 和住在里面的人生前一样清清冷冷的,简单的碑上就写了一个“中国军人 无名氏”。 她跪在了墓碑前,指尖轻轻地划过那碑上的字,眼睛里是深情专注,指尖在最后越来越颤抖,她的眼里模糊到看不清眼前墓碑上的字。她俯身,在坟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那些时隔多年终于肆无忌惮掉下来的泪水滴进了泥土里。 她是真的很想他,她疯了一样地工作忙碌,也不过是承担不了这样的事实。 这样一个,椎心泣血的事实。 ============= 盛乐陵开着车,入了牧落所住的小区。 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小区的路上时不时闪着一两盏灯,她轻车熟路地开到了牧落家门口后,看见她家里灯火通明。 出事儿了。 这些年,就算是当初最颓的那段日子里,也没有见她这样哭过。 牧落当年伤心欲绝,什么话都不肯说,说出来的几句话也是不着边际,说着说着就会被哽咽打断,眼睛里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看着是吓人的。而昨天的那一波,的的确确是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就像是陷入了一个绝境,连一个可以支撑的理由都没有了。 昨天她被强行拉着去见了聂真,然后不停地赶通告,就现在蹭出了时间,赶紧往这边奔。她有牧落家的钥匙,可是走到门口边的时候,还是收起了钥匙敲了门。 门很快被人打开,牧落那张再也正常不过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盛乐陵见到了,糊涂了。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她边说边走进厨房,“你饿不饿?我正做夜宵呢。” 盛乐陵看着她,什么都不敢问,坐在桌子上,“什么夜宵?” 牧落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笑了,“番茄鸡蛋面,要不要来一碗,无油无脂肪。” “别骗人,”盛乐陵也故作平静,“给我来一碗,你的厨艺没话说。” 没过多久,就倒腾出了两碗面条,清汤面条很是诱人,盛乐陵尝了一口,眯起眼睛,“好吃。” 她搅和着面条,说,“什么时候,你替我找梁珈铖要一张签名照呗?” 盛乐陵噎住,“找他要干什么?他很出名吗?” 她瞪她一眼,然后解释,“我的一个朋友,很喜欢他。” 盛乐陵点头,“下次碰见了,就替你要一张。” 两个人之后也没说话,吃完后盛乐陵就主动跑去刷碗,她靠在厨房的大门上,说,“你还没跟我说,你大晚上来我家干嘛?蹭饭啊?” 盛乐陵低头刷着碗,内心却兵荒马乱,回头看了好几眼她的脸色,真的和能正常,甚至无懈可击。 盛乐陵换了一锅清水,嗫嗫地说,“我就想来瞧瞧,你有没有事儿?” “我很好。”在盛乐陵话音刚落的时候,她就接下了话,接得太快,反而让人生疑,盛乐陵回过头瞧她,却看见她靠着门眼神涣散,重复道,“我很好,真的。” “你们说得对,生活在继续,人心也要向前看。” 盛乐陵走过去,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抱紧了她。 ============ 新城有个死对头,那就是臻荣影视文化。 两家的艺人层出不穷,新城重在质量,而臻荣重在人气。新城能拿得出手的人气艺人,除去了梁珈铖和盛乐陵,还有十来个,可人臻荣,上上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气艺人。 Mike就说了,你瞧瞧臻荣那样儿,一个两个全是花架子,没什么本事就会耍帅装酷,拿什么跟我们新城比? 臻荣的领头人程以东就是场子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她嫌程以东没文化没眼光,程以东嫌她没经验太年轻,两个人斗了这么多年,捧出来的艺人一个接一个,在各路综艺和访谈之中也是撕掐不少,两个人每一年的财富值竟然也不相上下,她提起程以东是恨得牙痒痒,程以东一看见她就会直接绕道走,连碰面的心情都没有。 Eva说,程以东离婚了,老婆正闹着和他分家产,她就特别识趣地赶紧送了一个“小蜜”,正好被他老婆和司法人员撞见,这分家的事儿,算是成了。 Eva还说,程以东和自己公司人气正旺的女艺人谈恋爱,她就送了一支狗仔,第二天花边新闻就层出不穷,闹了一个月,女艺人无奈之下只能被雪藏。 程以东恨她,想找她的把柄, 分卷阅读214 却发现她的私生活干净,身边一群男艺人皆是畏惧她,花边新闻没可能。后来找了一圈,愣是没揪出她的把柄。 俩人这关系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一般的场合里,谁都不敢拿他们俩人说话,她就等着程以东遭报应,然后将之收入自己的囊中。 这个计划她很早就在准备了,可谁知道她还没出手,就已经有一家风投明目张胆地打着消息公开收购臻荣,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购了其中7%的股份。 Eva说的时候,她从文件里抬起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Eva如实重复了一遍,她扔了钢笔,挑眉。 自己还没出手呢,就有人比她着急了。 她起初以为是沈迟的手笔,可后来让Eva一打听,才知道那是一家从国外杀回来的风投,Eva说RE风投的时候,她愣了一下,觉得很耳熟,当Eva说出了执行人的名字后,她才恍然惊醒。 Davis Young。 当年在学校听课的时候,教授就有提起过这个人。华尔街的黑马,当年还是一个大学生,就能带领自己的团队打进当时最具规模的MEC集团。 这个人……她双手合拢撑在桌上,轻轻地眯起双眼,说,“替我联系这一位Davis Young,我想见见他。” Eva办事效率很高,对方也很快回应她,说愿意见一面,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会所。 她带着Eva赶到后,接到了盛乐陵的电话,她边走边接起,“干嘛?快说,我有事儿。” 盛乐陵那头有点儿难以启齿,吞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她被服务生引着走到一个门口,在门口站定了,她一边推开门一边说,“我挂了啊。” 盛乐陵终于说了,“落落,我今儿……碰见代明洋了。” 然后她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那一位Davis Young坐在沙发里,抬头冲着开门进来她说,“好久不见。” 她举着电话的手,就那么僵住了。 盛乐陵的声音从话筒里继续传来,“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可是……” 她赶紧挂了,“我待会儿给你打过来。” 说完,她正视眼前的男人。 Davis Young。 全身上下是属于一个来自于华尔街的精英气质,眼神沉稳,笑容也恰到好处,手里的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站起身向她走过来,步子缓慢沉稳,再也不是最初爱笑的少年。 “送给老朋友的见面礼,看样子你很喜欢。” 代明洋的眼睛里是深沉看不透的黑色,像一场漩涡,随时能将人悉数吞没。 她微微抬头,“Davis Young?” 代明洋笑,表示承认。 她也笑了,“的确很久没见了,十年?” “九年,”代明洋纠正,“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刚满十八。” “李信知道吗?” 代明洋的眼里闪烁笑意,“我才回国。不知道。” 她也不问盛乐陵,盛乐陵如今在国内的名声,想必不用她多说,代明洋也能自己找到。 “收购臻荣,是你在回国前就计划好了的?” 代明洋也没否认,说,“臻荣阻挡了乐乐的路。” 她回头,代明洋的脸上是轻风云淡的笑容,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没减一分,倒是很奇怪地看着她,“怎么?” 她摇头,“许久不见,倒是变了很多。” 她很难看透他了。以前的代明洋,是盛乐陵受了委屈能冲动动手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可光阴荏苒,九年过去了,代明洋的心没变,可方式变了。 她明白这一行的男人大多都有超越众人的狠厉,沈迟是这样,如今连代明洋也是这样了。 代明洋低头看她,“你也不赖,变化很大。” 都快十年的时间,谁能不变? 她低头笑道,“行啊,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 “打算国内发展?” 代明洋说,“有必要的话,会一直待在国内。” 牧落面不改色,继续和他聊着其他的话题,心里头却开始逐渐明朗。 依代明洋如今这性子,盛乐陵已然不是对手。 混迹多年行业,她觉得,有戏可看了。 ============= 周末的时候她带着正义去公园里闲逛,她漫不经心地走着,正义学得乖了,在她的身侧垂着头看着地面。 盛乐陵打了个电话过来,一开口就是噼里啪啦一通乱骂,“落落,你说人怎么能这么无聊呢?!怎么能有这么无聊的人呢?代明洋这人怎么说也算是从小认识的,碍着他母亲的面子我也得让着他几分,可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识趣呢?” 她愣是在电话这边愣了愣,才明白过来盛乐陵说的是代明洋和新城合作的事情。 她说,“目的很明显,他想和你的上司,公司的BOSS打好关系,他想追回你。” 盛乐陵那头大笑一声,“追什么?当年一声不吭地走了,现在突然回来说要追我?他当老娘是什么?” “女人啊,”她嘴贱地接了一句,同时又忧心,“要是你从了代明洋,那咱家的梁珈铖同学怎么办呢?” “不说风凉话能死不成?!” “我可是正经的,”她踢了踢正义,换了一个方向往山上走,“你得考虑好了,代明洋铁了心地要把你追到手,不管强的还是硬的,你家梁珈铖都不可能有善果,你要是罩不住,我就出面了啊,我很爱惜梁同学的!” 盛乐陵那头估 分卷阅读215 计觉得无语,直接挂了电话,她牵着正义,继续往上走,刻意经过上次碰见的那个军人的地方,嗯……李雁回,这名字挺好记的。 那地方没李雁回的身影,她悻悻地离开了。 一个军人,也不像是能经常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她对着正义说,“正义,你还记得南度吗?” 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里仍然隐隐作痛。正义在一旁恍若未闻,她继续说,“估计你记得,不然为什么老缠着那个李雁回?你想他不?” 正义依旧不理。 她一个人滔滔不绝,“咱得开始新的生活,得开始接受新的人,对不对?咱不能封闭自己的内心,我们得接受人!” 就像是一场自我安慰,她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正义看见了其他的猫咪,一欢脱,又跑出去了。 她叹口气,“正义啊正义,我要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没准儿这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盛乐陵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接起,听见盛乐陵说,“落落,我记得下个月公司有个出国进修的机会是吧?” “……” “下周一我回公司,咱俩把那合同拟好,你甭阻止我,我去意已决,三个月哈?” “对。” “行,就这么决定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盛乐陵就给她挂了电话。 这性子,风风火火的,就和当年一样,一遇见代明洋就被点着了。 今儿受的刺激不少,她笑,估计代明洋追得紧,她感觉自己快把持不住? 有戏。 这一对青梅竹马一路相爱相杀过来,走过的坎坷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要是不能在一起,彼此心里总归会有遗憾的。可是梁珈铖也很好呢,她想,一心一意,最体贴的男朋友楷模。 周一的时候,盛乐陵果然跑来找她了,最近和她梁珈铖之间的绯闻越传越盛,有人说是公司故意炒作,可她身为Boss,不得不承认,这事儿她真没掺和,单单就那小梁同学看盛乐陵那赤裸裸的眼神儿也能看明白,那就是有事儿有情况。 她想起一句话,爱人的眼睛藏不住。 她曾经在那一棵老槐树下见证过这世上最爱自己的眼睛,那双眼里含着轻笑,也含着柔情,他总是能这样,不用一兵一卒,一个笑,一个吻,就能让自己的城池倾倒。 她拿出那一份资料,同时也给了梁珈铖。 名义上,一男一女,无论人气还是质量都是一等一,她和梁珈铖的确是最佳人选。另外,她想看好戏。 照这剧情演下去,代明洋一定会远洋追求,这一场交错复杂的三角恋,相当有看头! 盛乐陵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没忍住白了她一眼,她轻咳一声,“下个月你们去了,替我向孙总问个好。” 盛乐陵不说话,倒是梁珈铖,笑起来特小清新,“谢谢牧姐栽培。” “哪里的话,我……” 下一句八卦的语言就要爆出口,却硬生生地被盛乐陵逼视回去,她把话吞进肚子里,绕了一个弯儿,“我瞧你们俩,倒是般配得很!” 没啥区别。 盛乐陵咬牙切齿,磨刀霍霍,在当天晚上就杀到了她家,门一开就掐住她,“就算是我为了一个男人离开这儿,你也不用这么着急把另外一个男人推给我吧?你缺不缺德?缺不缺德?!” 她甩开盛乐陵,“那行,我问你一句话。” “说。” “如果是梁珈铖和代明洋……”她吸了一口气,退开一步,“让你选一个接吻,你选谁?!” 盛乐陵被她这个奇葩的问题镇住了,好半天都没答上来,又不敢去触碰她心里的那道防线,又不知道如何作答,就这样愣在那儿。 牧落看出一丝苟且,“盛荷子小姐,我代表广大八卦群众问您一句,是不是梁珈铖先生在您的心里,是有一块儿位置的呢?” 盛乐陵瞪她,“梁珈铖在我的心里就和你一样,我能和你接吻吗?” 她张开了双手,“我不介意!” “……” 她停止进攻,又问,“那代明洋呢?” 盛乐陵就憋着不肯说,她也不问了,坐在沙发上,“我当初上学那会儿,代明洋这个名字就出现在我们的课堂上,‘Davis Young’,那时候不知道Davis Young就是代明洋,就想着,这个男人,真特么牛!” 她回身趴在沙发上,看着站那儿杵着不动的盛乐陵,“你知道吗?你那天跟我说代明洋回来了,我去见了一客户,你猜是谁?” “就是他,他跟我说他之所以收购臻荣,是因为它挡了你的路。” 她自己说着的时候都被感动了,代明洋这人,对盛乐陵从来都是真心。 她叹了一口气,“我啥时候能遇见这样一男人,保不齐这年纪,一冲动就嫁了!” 盛乐陵咂舌,“你……” 她自嘲地笑笑,“怎么,很奇怪吗?人不能往前看吗?” 盛乐陵倒是否认了,靠过来,说,“那你还想不想?姐给你介绍,甭客气!” “别说我,说你,”她特别认真地拉着盛乐陵的手,“三个月,你记得在法国玩得开心!” =================== 七月末。 开始有人倒计时中国2008年的奥运,新闻里也开始不断地渲染着气氛。她大手笔投资,在赛场占得小小的一席广告位。 气氛越浓烈,她心底里就越沉闷。八一建军节那天,她看着电视里关于解放军的报道,一晃眼,竟然将一位军长看 分卷阅读216 成了南度。 盛乐陵已经提前迫不及待地飞往了巴黎,代明洋果然第二天就来问她盛乐陵的踪迹,她抱着看戏的心态,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盛乐陵。 估计现在代明洋心里就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追回盛乐陵,所以她也估计代明洋没那些多余的心思去猜她一肚子的那些坏水儿。 聂真联系她了,吵着要她回北京,说她忘恩负义,利用完了就把他扔一边,她忍无可忍,直接给挂了。 她待在办公室,满室黄昏,一天又过去。 最近老觉得时间过得快,一眨眼就过了。她趴在桌上,Eva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轻喊一声,她恍惚抬头,Eva说,“牧姐,聂真刚刚说,您要是不肯回北京,他就取消和我们公司的长期合作。” 她睡糊涂了,“咱有和他长期合作吗?” Eva摇头,她没看见Eva眼里的欣喜,直截了当,“既然没有,威胁无效!” 说完她继续趴下,Eva被她震惊了。 而她三秒钟后反应过来了。 一抬头,说,“明天去北京!” 第七十六章 归来 她把Eva留在上海给她照顾正义。 抵达北京的当天夜里,聂真就拖着她去喝了夜啤。 他不习惯这种烟雾缭绕的场合,不断有光着膀子的男人夹着香烟从他的身边经过,时不时磨蹭他一下,聂真都能皱着眉头好大一半天。 “不喜欢来这儿干什么?”她挑了一块自己喜欢的肉串,“你的人生目标就是委屈自己吗?” 聂真气泄,“段说我不食人间烟火,让我多来这种地方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她嗤笑,“让您一个拿剪刀的手,去烤肉串?” 聂真没回她,她想起Eva在她临走前期盼的眼神,递给聂真一串肉,“你是真打算和我们长期合作吗?” 聂真接过肉串正要下口,闻言瞪她,“你就是为了这个来见我吗?” 她点头。 聂真气急败坏,一扭头,“我正在考虑中。” 她说,“那您好好考虑。我得说一句,我们是诚心想要合作的。” 烧烤市场上人多杂乱,隔壁桌有猜拳喝酒的,特别大声儿,聂真想说的话全被埋没了,她只能使劲儿吼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聂真也没好气地吼回来,“我说我不想呆这儿了!” “正好,我也不想呆了,付钱,走着!”走的时候,她顺手拿走了桌上全部的肉串。 热风拂面,吹得她热汗直冒,找了一处儿阴凉的地儿,她坐在树下啃着肉串,聂真坐在她旁边,她问,“你就是这个月回英国是吗?” 聂真点头,她说,“那还怎么长期合作呢?您这不够诚意啊。” “我北京有工作室,你要是有需要,可以通过他们联系我,”聂真忍无可忍,给她递了纸巾,“你就不能吃得矜持点儿吗?中国女人不该是典雅高贵的吗?” “典雅高贵仅仅体现在重要的正式的场合,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她扬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聂真特好奇,“你也这样?” 她想了想,摇头。 “……” ================= 她的脚步踏出公司不过三天,那群老头子就开始惹事儿了。趁着她不在,差点儿潜规则了公司里的好几个女艺人。 监事会的人说,盛荷子去了国外,当时代言的几支广告就空了下来,这几支广告的曝光率极高,代言费也很可观,公司里但凡想要出头的,全都盯上了那几个咖位,然后那几个老头儿就开始仗着自己的股权胡作非为。 Eva也打电话来告诉她,她最近新捧的蒋涵也在行列之内,因为觉得恶心,当场就骂了那几个女星和董事,现在就待在家里,闹着要退圈。 她头痛。 趴在桌子上,北京走不开,上海也需要她,摊上这事儿,只能算她倒霉。 她给蒋涵打了个电话,蒋涵这姑娘刚出学校,凭着这形象和演技吸引了她,之前那几个董事都知道蒋涵是她的人,也没有敢明目张胆地乱来。她看着那几个董事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功臣,一直忍着没动手,Eva有意无意地说过,这几个董事,背后没少抹黑她。 俗称的内讧。 她劝说着蒋涵,“你也别怪我不偏袒你,就这么点事儿,这圈子里常见得很,你要不能自己解决,就知道给我闹着要退圈哭鼻子,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然后她把心一横,给Eva打了个电话,“那几个老头要是想提前退休,就让他们给我继续作!到时候也别怪我心狠,这几个文件最后都得拿给我签字盖章,但凡出现在上面的艺人,都给我统统取消行程!有本事吃白食,就有本事给我冷着!” 磕完电话,她正烦着呢,盛乐陵就远洋给她打了视频过来。 盛乐陵大概是刚工作完,卸了妆敷着面膜,说,“干嘛呢?” “烦着呢。” 盛乐陵也没多想,就直接问,“赵老头子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撑着脑袋没说话,可那眉头拧成一团,的的确确就是糟心。 盛乐陵说,“我舅舅昨儿个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介绍了一相亲对象,是他朋友的侄子的朋友,之前在上海当兵,后来被调回了北京,就想着给我介绍。” “好事儿,你去呗。” 盛乐陵嘶了一声,“我这人在巴黎怎么去?你上次不说想找一男朋友吗?姐赏给你了。” 她轻嗤 分卷阅读217 ,“现在有代明洋了,不需要谁介绍对象了是吧?” “去!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不计前嫌还介绍相亲对象给你,你偷着乐吧啊?” 她在盛乐陵哼哼唧唧地劝说中,最后答应了去赴这个约。 地点定在北京的味香阁,盛乐陵把对方的电话给了她,大厅里的每一个位置都是私密的空间,一道垂帘隔开两张桌子,她找到盛乐陵给她发来的座位号,见到了那位相亲对象。 耳朵里还充斥着盛乐陵得意的声音,“这个包你满意!” 她礼貌地隔着帘子对那个人说,“你好。” 那个人注意到她,急忙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你好。” 她掀开帘子进去,看清了来人的脸后愣住了。 对方看见她也笑了,原本局促尴尬的脸上轻松下来,“你不是……” 他叫不出来名字,她就主动地打招呼,“李雁回?” 李雁回点头,一直笑着看她,她察觉到了,然后才不好意思地说,“我叫牧落,牧马人的牧,落落大方的落。” “什么时候来的北京?”她率先坐下,李雁回坐她对面。 李雁回说,“没来多久。” 李雁回看上去很年轻,也不像是能急于相亲结婚的人,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23。” 她给自己到了一壶茶,“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来相亲?” 李雁回不好意思地说,“我妈总觉得我不可能一次性谈成一个姑娘,想着是个军人,肯定特不好找媳妇儿,就想先让我找一个试试,要是能成就最好。” 她笑而不语。 盛乐陵怎么看也不像是愿意接受相亲的人,而她愿意接受,就是应了那一句“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光说不行,总得付出行动,李雁回的眉眼和南度相似,同样是个军人,她其实有过一时的冲动想接近他。可理智告诉自己,这样的人,看得久了,怕自己的思想也开始混淆浊化。 这样对李雁回不公平。 她微微思索,“你是在部队里还是机关里工作?” 李雁回愣了愣,还是很诚实,“部队。” 她叹了一口气,“一定很少回家吧?” 李雁回轻轻点头,她也没再开口了。 一顿饭吃完后,李雁回主动提出送她,她开了车来就给拒绝了,可李雁回坚持要送,她没辙,也答应了。 李雁回性子有些内向,与外在的高大阳光的形象不太一样,磨蹭了许久,才问她,“你以前,是不是也谈过恋爱?” 她都二十六了,怎么可能会没谈过恋爱,李雁回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容易让人会错意,急着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 她倒是善解人意地说,“没事儿,我理解。”然后她告诉李雁回,“我以前的确爱过一个军人,我们没有好结果。所以,同样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她看着李雁回,“你这么棒,将来的选择一定很多,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 李雁回目视前方,笑道,“谢谢。” ============== 李雁回把她送到了酒店门口后,和她挥手告别。她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酒店大门下黑着脸看他们的聂真。 她走过去,聂真轻嗤,“我说怎么没找到你,原来重色轻友去了?” 聂真着话里阴阳怪气没少,她牙酸,“谁跟你是朋友?” 聂真瞪大了眼,“You have no conscience!” 她怼回去,“谁没良心了?我是欠你了还是怎么的?” 聂真扬天叹口气,“段说你很难征服,原来是真的。” 她权当听了一句玩笑话,扭头进了酒店,聂真追了进来,“Shall we go to the cinema tomorrow?” “No,”她皱眉把聂真推出电梯,“I want to have a good rest!” 甩掉了聂真,盛乐陵八卦的电话就响起了,她接起,盛乐陵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她走出电梯,开了房门进去,“你很闲是吗?” 盛乐陵比她还兴奋,“对方虽然年轻,但我舅舅说人都是准备进特种队了,多优秀啊,好好把握,你的了!” 她开了灯,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她长叹一口气,“我就想着,找一个平凡的,身份能力相当的人,平平淡淡的就好了,哪儿那么多要求?” 盛乐陵那头“哟”了一声,“想通啦?这次真想通啦?” 她说,“没呢,可我也不傻。”就是可惜了那一张脸,真的很像南度。她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再像也不会是南度,这世上的南度只此一人,她不能耽误别人。 盛乐陵连着“嗯”了好几声,“要是那边呆着无聊,就来找我玩儿,我也挺无聊的。” 她一听,立马拒绝,“别啊,那边两个大帅哥陪着你呢,我哪儿敢去凑那份热闹?” “你跟我凭是不是?!”盛乐陵悲愤了,“我告诉你啊,咱双子座最近水逆,你别惹我,小心水逆传染!” 她正想说什么,就被电脑提示视频电话来了给打断,“行了,我不跟你说,我有事儿忙了。” 视频是Eva打来的,她一边挂电话一边开视频,“什么事儿?” Eva:“牧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的。” “好消息是,那几位董事都收手了,这几支广告,明天开始, 分卷阅读218 公平海拔。” 她挑眉,“那坏的呢?” “坏消息是,林惠恩公布消息,说盛荷子依仗名气压制她还当众打了自己,这会儿估计正和媒体吐苦水呢。” 她翻开网页,果然,盛荷子耍大牌的新闻不算铺天盖地,但也是一直处于关注度上涨的状态,明天过后,大概就是各家新闻报社的大肆宣扬。 “这种事儿,需要问我吗?”她说,“危机公关,林惠恩自己之前做过什么好事儿她自己清楚,就差一份证据。” Eva了解她的行事风格,这个时候就算是没证据,也能给捏造出一份儿证据来。其实Eva有时候觉得Boss挺正大光明,有时候又觉得十分无耻。 自己这辈子,就那么一次被人给推下了垃圾池,此仇不报,正义都瞧不起她! Eva在挂掉视频前突然想起一事儿,“对了牧姐,两天后就是奥运会开幕……” 她正准备叉掉视频框,看见Eva笑得满脸谄媚,乐了,“那天可以提前下班。” “我代表全体员工感谢牧姐,您在北京好好玩放心玩……” 她笑,关掉了视频。 段晖那几个人说不愿去凑热闹,宁愿在家陪老婆孩子,她估计他们是没抢着票,又或者没差了一步,反正她想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去的理由,自己有门票就是了。 她在鸟巢外面排着队准备进场,看着身边不少的情侣和一家人带着孩子入场。她看了默默地低下头,脖子上挂着相机,她就把弄着相机,举起相机朝着某一处随意拍了一张,缓解自己一个人的尴尬。 她又连着拍了好几张,入场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身边的每个人都在举着相机,她听见有个女人说,“待会儿别把胶卷拍完了,正经场合的照片就没几张了。” 男人就说,“没事儿,你不带着胶卷呢吗?” 女人轻嗤,“你怎么知道?万一我没带呢?” “我了解你,你不会不带的。”男人的语气里尽是理所当然,那个女人笑了,戳戳男人,“就你最凭。” 牧落把镜头转向他们,女人戳着男人的画面入了相框,身后是百万落了座的观众。“咔嚓”一声,那声音引起了夫妻俩的注意,纷纷朝她看来,她面不改色,“我是一名摄影师。你们很恩爱。” 那对夫妻相视一笑,没有追究她突兀的行为。 还没有正式开始,耳边尽是喧嚣,她低头翻着一张张的照片,正要翻下一张的时候,就看见几个军人捧着国旗早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观众席下面。 她对军人没有抵抗力,这一看,就是很久。 手里的相机被她越握越紧,昔日在午后闲聊的话里,她问他两个人要不要一起参加奥运会,他点头答应,说,“还早着呢。” 一晃时间就过去了,当年自己脑海里的那些家庭和睦的想法也被时间淡了,命运太奇妙了,她用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原来所有的事儿,都会在原来的轨道上偏离,至少在她的世界,它们严重地偏离了自己的预想。 等到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是全场国歌响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来,注目着那几位军人护送着国旗走上了国旗台。 他们所踏的每一步都回响在场馆上方,坚韧而有力的步伐走在脚下的每一步,挺直了脊背,带着节奏缓缓地将国旗送上了天空。 全场沸腾,有人举着红色的旗帜愉快地挥舞,她想起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将五星红旗威武而神气地插在边境线上,刺目的红色在一片贫瘠的土地方骄傲地飞扬。 这是他的信仰,或许在每个军人的心里,它都是挂着荣誉的旗帜。 她低下头不留痕迹地揩去自己眼睛里的湿润,那些中国的传统文化在大荧幕前闪烁而过。纸墨笔砚,青山绿水,琴声悠扬,一晃千年。 而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就像是身体潜意识的反应,连她自己在多年后想起这一幕,也依然觉得莫名其妙。 可是同时,她也很感激这一瞬间的突然回眸。 在那满场的光辉之中,她缓缓地转过头,光影交错的观众席晦暗不明,她在此起彼伏的人潮之中,看见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拉低了帽檐,起身离去。 她的相机在手里自动地脱离,那个人的身影,和她刚刚无意瞥过一眼的轮廓,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追了上去。 跌跌撞撞之间,那个男人的身影转瞬即逝。她记住了他离去的方向,那是往外离开的方向。 她不知道是哪个出口,此刻有少许的人出场,她抓到一个场内人员,“您看见刚刚有个戴帽子穿黑衣服的男人出去吗?” 工作人员立刻紧张起来,“小姐,您找他干什么?” “你见过吗?他往哪儿走了?” 工作人员说,“我们带您去监控室。” 她焦急地看着那场子外面,“不用了,我自己找!” 工作人员在后面喊,“小姐,您不要一个人去!” 奥运会上的安保很紧张,她知道工作人员那是以防万一,可她等不了了,那样的轮廓,那样的声音,几乎是日日夜夜都能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她魂牵梦萦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忘记。 相机挂在脖子上,跑起来特别碍事儿,她举着相机,冲出了观外,听见了里面轻灵的歌声传来。 场馆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外面的车辆依旧水泄不通,她焦灼着找来找去,四处张望也没能看到刚才的身影。 分卷阅读219 就像是心里成影的鬼魅,萦绕在自己的心头,想的时候就来了,等到她去追随的时候,它又忽然之间消逝不见。 她站在场馆外,身后是喧嚣的色彩,她绕了场子好几圈,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如同上次在欢乐谷那一眼,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这世上,也许有很***廓相同,身影相似,可是再也不会有人能够相似于南度在她心里的感觉。 刚刚,分明就是南度! 星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刚刚南度所处的位置,那个位置…… 她低头急切地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大多都是奥运场子里的照片,观众席上没有几张,可偏偏就那么一张,正好将刚刚那个位置照进了相框里。 这个相机里看不清,她赶紧满大街地寻的士,一回家就将那照片放大。 她盯着那一张满屏的轮廓,照片拍的角度正好,帽子下面是精短的平头,他微微地偏过头,微微扬起了下颚。 这样的轮廓,就是化成了灰她也时刻铭记于心。 她对着电脑屏幕笑了,心里头是这些年来再没有过的开心与激动。 她总以为他不在了,当初一起说的观看奥运的事儿,也会被他这样永远地搁置。 原来他还活着。 原来他来赴约了。 =============== 段晖正冲着几个手下发脾气。 这些年鲜少发脾气,都是乐呵呵地待人,能让他发脾气的除了当初夏珨怀孕时一群人笨手笨脚碰倒了她,之外就没什么能让这么大动干戈的事儿。 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忍无可忍。 其实说来也不算特别大的事儿,就是几个员工冒冒失失,碰倒了来探望段晖的夏珨。 段晖多疼惜夏珨啊,平常都是捧着端着当姑奶奶,这下被碰得摔破了膝盖,怎么能不心疼呢? 事实证明,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生气起来,也不差李董事长。 众人正是战战兢兢地时候,就看见了新城的现任总裁,路信的前任财务部经理,面色不善气势汹汹地上了楼,冲进了段晖的办公室。 估计是察觉段晖情绪不善,倒是收了收自己的戾气,像个二大爷似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笑眯眯地说,“哟,这怎么还生上气了嘿?!” 段晖脸色更黑,挥了挥手,那几个员工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牧落听着那“咚咚咚”的脚步声,“有烦心事儿给哥们儿磕磕呗。” 段晖没好气地给她倒了一杯水,“找我有事儿?” 她装作恍然大悟,“哦,对!有事的”接着她笑意不减地直勾勾盯着段晖,盯得对方直发毛,她说,“南度在哪里?” 她昨晚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好。 脑子里翻来覆去无非不是一个念头,南度为什么要躲着她?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躲着她。她越想越多,回忆起自己回北京后见到的段晖和谷心然,两个人都有意无意的,特可疑! 要这么推理,是不是意味着每个人都知道他还活着? 都瞒着她!甚至绕了好大的一个圈子,让她真的就以为,南度没了。 这些人! 她瞪着段晖,“戏演得不错啊,直逼奥斯卡啊!” 段晖心里一沉,“你胡说什么?!” 她把照片塞给段晖,“我说呢,为什么南度去了这多年,你们就难过了一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二十几年的好哥们儿,提起他的时候,你们不难过,怎么只会一个劲儿地安慰我,让我赶紧开始新的生活?” 她眯起眼睛,“段晖,你们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段晖盯着那张照片,脸色霎时就变了,她双手撑在桌子上,“现在,你能告诉我,南度在哪儿吗?” 段晖咬牙,睁眼说瞎话,“不可能!南哥去了这么多年,我们……” “埋在西藏的,真就是南度的骸骨吗?”她问,“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你们身边,你们却说他死了。我被你们骗了这么多年,难过的,伤心的,想跟着南度一起去的那些念头都有过,你今儿不说实话,对得起我吗?!” 段晖的确是心疼她的。当年自己还在难过的时候,去看过牧落,他知道她这辈子就只有南度这么一个在乎的人,他怕她轻生。 段晖就站那儿没说话,手里捏着那张照片,牧落目光一直没放过他,段晖终于僵持不住了,说,“照片上的这个人,的确很像南哥,可是……真的不是他!” 她直勾勾地盯着段晖。 “我曾经以为没有了他参与的生活会很难过。” “可是事实却是,这个人还活着,而他却不愿意再和你一起过你想过的生活,这样想想,才觉得是最难过的。” 段晖果然受不得刺激,当时一听就不同意了,“牧落你别他妈的没良心?南哥要是心里没你,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去追人犯?!” 她耐着性子,“我这些年就盼着他能回来,只要能回来,我什么都能不管!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好不好?” 段晖转过身,心烦意乱地扯开领带,“你回去吧。别瞎想那么多。” 她戚戚地笑,“段晖,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在哪儿!” =============== 机关大门前有人跑来闹。 说是某位英勇牺牲的军长家属,因为不满意部队处理的后事,在门口蹲着来要钱。 对方是个农村妇女,不识规矩,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不能就这样白白地死了,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分卷阅读220 警务人员和她沟通了好几天,甚至伤到了好几个警务人员,都没人能劝得动这位大婶。 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所有军方都因为奥运的事情一级戒备,这整个机关会说话的全都被调了出去,就唯一一个能说话的,也去了军营里挑选特种兵去了。 这挑一群精英中的精英,向来是老谢的任务,可这几年,老谢把责任一概推给了南参谋,南参谋只能到处奔波。 特种兵营里样样俱到都是人才,大家也没觉得老谢这个任务安排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南参谋几年前也是从特种精英部队退役下来的队长,当初能言善辩的,被谢司令感叹了好久,说这小子可惜了没来机关工作, 然后人现在一来,就四处效命奔波。 那一片旷野上,南参谋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实战演习。 一旁的一位团长说,“这里面有个人才,移动靶子,百发百中。” 而南参谋恍若未闻,继续观察着远处的草丛。 而那一堆草丛之中躲了几个兵,正那儿观察,“你们看见那石头上团长旁边那人了吗?” “看见了,老子视力高你0.1。” “别贫!听我说,”那个兵看上去挺机灵,“我前几年在总军区见过这人,特种队队长,就是那个……”然后低声在大家的周围说了一个名字,“特牛的一个部队,当时有人给我说他就是那队长!” “靠!今儿这演习,是要选人了!” “八九不离十了,这位队长前几年退役了,我估摸着,是要添新血液了。” “愣着干啥!”有人拍了他的脑袋,“赶紧表现表现去,老子当兵时就特崇拜这人,你不早说,靠!” 南参谋静静地站在石头上,放下了望远镜,问旁边的团长,“是个狙击手?” 团长点头,“要想见见,演习结束了就给你练练手。” 南参谋低头笑,“练手就不必了,我负担不起。” 团长的笑僵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口,“行,那就给你秀一把手,我营里带出来的兵,都没得差!” 演习结束后,那位狙击手就被全身检查,叫到了一块荒地,正在防备着呢,就被人偷袭了,不过偷袭没成功,反倒被他将了一军。 枪法准,瞄准之余还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智慧。 这种情况倒是罕见,南参谋见了这个人。 这人有点儿紧张,头一次见这个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人物,见到人一进来就吼着,“首长好!” 南参谋问,“今年多大?” “今年23了!” 南参谋甚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问,“叫什么名字?” 其实名字是知道的,老谢总说得摆摆架子,他也就学会了那劳什子的摆架子,有时候觉得没什么用,但是兴趣上来了,这架子还是得摆上两摆! “李雁回!” 他翻了翻那沓资料,“想不想进特种部队?” “想!” 本还想发问几句,这时候身边的助理却急匆匆地走过来,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当场就变了脸色,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李雁回,扔给他一沓资料,“明天就去报到,记得你自己的话,不要后悔。” 当年在缅甸被老杜头杀害,除去他的副队,还有一位军长,那位军长是他的老师,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他的媳妇儿这些年据说没少来闹,怎么也得要个说法,人死得稀里糊涂的,一个两个全都保密不肯说,谁心里能好受? 一路赶回了机关大门,正好看见了大嫂在和几个警务员撒泼,哭得特别伤心,“我家那口子死得太冤了,家里的孩子就知道死了一个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作孽哟……” 警务人员就在那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下了车赶紧走过去,那大嫂认识他,当初就是他把骨灰盒送回去,见到他,立马扑了过来,“这位首长哎,您行行好,好歹让我给家里的孩子一个交代……” 那些鼻涕擦在他的衣袖上,他说,“嫂子您先起来!” “我不起来!你们不给个说法,我今儿就不起来!” 正在为难的时候,他看向几个警务人员,眼角的余光里恍然而过一道身影,他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他的动作顿住,那位嫂子趁机又贴上来,“首长我求您了……” 段晖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警务员将那位嫂子扶进了大厅,他正要跟上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段晖第一句就是,“南哥……刚有人来找你么?” 他狐疑,那表情很明显是不知道。 段晖这才低骂了一句,中了计了!他再次追出了机关时,正好看见那道身影晃进了一辆的士里。 ========= 窗外许多浮色划过,她呆滞地看着窗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原来昔日最亲密的爱人,原来有一天相遇了,也可以这样形同陌路。 真的就是和段晖说过的那一句—— 她曾经以为没有了他参与的生活会很难过,可是事实却是,这个人还活着,而他却不愿意再和你一起过你想过的生活,这样想想,才觉得是最难过的。 漫漫的长途,她从那一年的大雨背着他,一直走到如今两个人再见时的寡淡无言。总共,有十一年了。 十一年,她爱他等他,耗费了自己十一个年头的青春。 她没有觉得累过,就算是当初以为他没了走了,也没有觉得累过,那个时候至少她是知道他心里有她的。 可如今,明明活着 分卷阅读221 却不愿寻她,明明知道她这么难过了还不肯出现在她的身边,又叫她如何避免那一瞬心里头的荒凉。 她知道他,倘若不是没了感情,又怎么会将她这样彻底冷淡。 坐在前面的司机没忍住,“姑娘,没什么事儿是过不去了,你也别哭了啊。” 这模样一定很丑,她捂住脸,指缝之间却有泪水掉落。 心底里这三年来的挣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终于卸下。 她想,他从来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 譬如当初带她回了北京,譬如执意要她做回原来的自己,又譬如他在自己次次冒险时毫不心疼的责骂。 再再譬如,他放弃许笙后再不与之来往。 第七十七章 争吵 她进酒店电梯时正碰上聂真打电话进来,直接低头挂掉。 电梯往上升,升到了一半,突然停住,她以为是到了楼层有人上来,三秒后,她的眼睛突然陷入了黑暗。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困了。 她按遍了每个楼层的按钮,发了求救消息后,开了手机发现还有信号,她试着给酒店的客服联系,还不算太倒霉,信号不错。 打完电话后她站在黑暗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救援。 自己淡定得有些过分,现在北京四处都是外国人,这家酒店也住了不少的外国游客,这酒店的设计风格偏向于中国风,刚刚在楼下她还看见了几个游客正在拍照,见到了她,把镜头对着她咔擦一声。她冲着他们微笑,对方也十分大方地和她挥手示好。 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脑子就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地烦了自己的心。 想起刚自己掉头就跑,是不是太怂了点儿?! 她牧落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按理说,南度死而复生该是喜极而泣的事儿,怎么一到她这里,心头反倒有些堵得慌?! 可谁能不堵呢?他明明还活着,却不肯来找她。 电梯突然有了动静,下方的门开了一道缝,夕阳的斜光挤进了窄小的空间内,她皱着眉头,外面人将她接了下去。 她着地的时候,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心情并没有很好,反而脸色有些黑。 酒店的经理赶紧过来给她道歉,她听得心不在焉,回了房间后聂真就慰问过来,她对自己的刚被困的事儿只字不提,聂真还是那一句,“Shall we go to the cinema tomorrow?” 她嘴一抽,就说,“When are you going to go back to Shanghai with me?” 聂真问,“你要带我去上海?” 闻言她倒着水的手却顿住,转而又说,“算了。” 她要看看,南度这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聂真这人,实在是损。作为朋友,竟然轻而易举地将她出卖。 北京有个艺术家组了个局,邀请了聂真,聂真这人向来不爱出席这类酒会,对方却又偏偏是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僚,推辞不下,就将她这个混迹觥筹的人拉来防了身。 她站在那酒店门口,好不容易忍住了揍人的冲动,问,“这就是你说的……请客吃饭?!” 聂真笑着,“这里面有很多好吃的,牧,你别生气……” 她还真…… 她微微一笑,“我没生气。就是觉着我这一身铜臭的商人不该入你们这出尘不凡的艺术家的地盘,您看您什么时候再约个时间,今儿我还忙着呢!” 说完她扭头就要走人,聂真掐着她,“你要是今天敢走,我马上取消合作。” 她一噎,瞪着聂真,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无非就是一个艺术交流的讨论会,没有聂真口里说的那些复杂的交际,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学术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 她无聊地吃吃喝喝,吃饱了就靠一边歇息,抬头看了看聂真,正被一群人围住交谈。 业外人士。 她给聂真发了个短信就出了大厅。 这酒店来往的皆是各行各业高端人士,迎接外病商谈酒会皆出入于此,她没胡乱游荡,下了楼去了餐厅坐了很久,电脑不在身边,手机一打开全是各种各样的消息。 等到她把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消息一一处理,聂真的电话就来了。 “Where are you?Are you crazy?What039;s going on?”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急躁的语气。 “上面太闷,”她起身走向电梯,语气颇有无奈,“我这就上来。” 聂真唉声叹气,“牧,我总算是知道,中国女人同英国女人哪里不同了。” 她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语气里是洗耳恭听。 “没来中国以前,总觉得中国女人该是端庄大体的。” “嗯,”她随口应道,看着电梯在某一个楼层停了下来,“现在呢?” “你用你的亲身实践,让我对中国女人的美好幻想全部毁灭,”聂真的语气很严重,“全部!” 她牙一疼,正要开口损上一两句,电梯门就开了,她抬头望去,霎时便愣在那里,口中说的话说了一半戛然顿住,一股冷意直直冲进了脑袋里。 她就这样呆呆地举着手机,看着那两个男人走了进来,聂真还在那头说个不停,“牧,you are too strong,not like a girl at all!如果你能去英国,我一定带着你去拜见英 分卷阅读222 国伯爵的女儿,我……” 在这个小小空间里,在他们踏入电梯的那个时候,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听见他身边的助手说,“首长,您待会儿是回家还是去办公室?” 她低着头,突然就有什么东西润湿了眼眶,那个曾叫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仿佛是隔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不必。” 就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他却假装不认得自己。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往前迈了一步,想着总还是得打个招呼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电梯门开了,他和助手没有多作停留,很快便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突然就失去了勇气。 也许,自己的勇气,从来都是来自他的态度。 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卑微?为什么要……装作不认得她?曾经分明是亲密到清晨一转头就看得见的枕边人,如今却陷入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里。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回过神来。 又……被困在电梯里了。 最近的电梯,是不是都特别爱和她抬杠?! 电话那边的聂真又开始发脾气,整个脑子里全是他狂躁的声音,她终于没忍住,吼了一句回去,“我被困电梯了,赶紧的!” 刚在眼眶里的晶莹此刻全散了,她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电梯,电梯摇摇晃晃像是报复她,往下猛地一坠,她尖叫一声,电梯却又再次停止。 就是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刚才南度漠然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坐在电梯里,盯着那个电话号码,迟迟没有拨过去。死皮赖脸找段晖要的号码,本是想当即就拨过去,谁知道捱到现在,勇气也渐渐被消磨。 又像是过了很久,她终于深吸一口气,把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嘟”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打电话干什么,要说什么,脑子里构思着那些话,怎样才会不那么突兀。 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她刚要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听见了那头说,“您好,您哪位?” 她愣了一下,一个女人? 这声音就算是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可她记忆力好,总还是能想的起来的。 许笙。 这样温润的嗓子还能听出一丝优雅的人,也只能是许笙了。 刚刚……是去见许笙的? 对她视而不见,却让许笙接听自己的私人电话? 她自嘲,牧落你这是在干嘛呢?她掐断了电话,独自一个人在幽闭的空间里等待救援。 这会儿是夏天,电梯里空调停了,她热得满脑门的汗水,空气全是闷人的稀薄的氧气,她深呼吸一口气,真的快死了! 她不断调试着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就算是南度如今不搭理她,连私人电话也能被另一个人女人接起,也不能生气,你们俩这就是命,作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可如今见到了,就是老天爷垂怜!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情绪脆弱到差点儿没哭出来,就许笙能知道他活着,就她能接近他?! 那她算什么? 按正常逻辑,死里逃生的这种事儿,她不应该是第一个知晓的吗? 最后酒店服务生把她解救出来后,面对着经理的道歉,她微红着眼睛,十分礼貌,“我回北京三天,住在这儿三天,平常人就很难得被困一次,我却被您家电梯困了两次,咱来算算账,要论精神损失费,我在您这儿的房费是不就得另算了?” 聂真扶着她,听着她翻嘴皮子骂人,心头感慨万千。 经理估计也很恼火,仍是满嘴道歉,“刚那位先生提醒过我,这酒店的电梯系统出了问题,我们已经叫了人……” 刚那位先生?她看向自己身边聂真,心头顿时明了。 连带着看经理的脸也没那么讨厌了。 夜里睡觉,空调开得太低,她盖着被子都觉着冷,于是起身去门边调温度。 她睡得很早,这个时候醒过来,应该是夜生活正开始的时候,她回到床上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翻了一个身,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睛,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摸到了一旁的手机,拿起来,对着那个号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在自己清醒过来后,才猛然察觉自己已经拨了过去。 她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举着手机也没说话。那头也静悄悄的,静得她以为那头已经挂掉了电话,她拿开手机,看见亮起的屏幕又的确是正在通话中。 “嗨,”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自然,“好久不见。” 那边很惊讶,“牧落?” “啊,我……睡不着,有些事儿我想不明白,来问问你。” 她率先出声,“有女朋友了吗?” 他没开腔,她壮大了胆子,说,“当年咱俩也算是差点儿就结了婚的,你现在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算什么意思?” 她没有兴趣拐弯抹角地试探或者重新靠近,她就想知道,他白天的态度到底几个意思?他们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在一起? 他说,“很抱歉。” 话里是满满的疏离,悲怆与荒凉那一刻落寞了自己整个心脏,她木然地举着手机没动,刚刚的紧张感荡然无存。就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以为彼此还会有机会。 她坐在床上手脚冰凉,冷风吹着自己的脊背,一个寒颤让她理智重归,她笑了一声,问道,“要分手?好啊……咱俩能见个面吗?” ================= 残阳似血。 桃树这么多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没人灌溉,独自顽强地在 分卷阅读223 风雨里走了过来。她推开了大门,在桃树底下站定,上面依稀还有正义当年啃咬过的痕迹。 周围的花草都死了,就只剩了这么一颗桃树。很明显,这儿自己没有回来过,南度也没有。 开门进去,门口的台阶上也布满了尘埃,一脚踩上去,全是自己的脚印。 她在地上看见了除自己以外的脚印。 一进屋,满室的浮尘向她迎面扑来,她从头到尾的动作都很轻,进去后看见有人站在房子的中央,看着满室被她当初离开时所盖上的白布。 屋里有个人,手里拿着一面相框。 那相框是当初自己放上的。那时候年纪小,总是自恋到爱把自己的相框放在客厅里他一眼就能瞧到的地方,他们没有合照,她就只能放自己的照片,后来走的时候也没能收拾起来,就这么一直放在那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走得很近了南度才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她递给他,“你说的,咱俩一刀两断。这个还给你。” 南度的模样和几年前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岁月一点一滴,把她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变成了二十六岁的女人,却从未看见它在南度的脸上有过任何痕迹。 她离开的时候以为南度已经不再,没有打算回来过。可是命运多轮回,谁会知道多年以后南度再次出现,又怎么会知道她能重归这间屋子就是为了和他道别? 而如今在细细地体味当时的伤心欲绝,又是另外一种心境。 他一有心事儿就总爱沉默,任凭她如何撬嘴都无可奈何,她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挽留自己的话,既然不愿意说,那她成全他就是。 她仰头对上他正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睛,“让段晖劝我走出来,让心然姐告诉我你已经死了的消息,这都是你故意的对不对?” “你知道我回了北京,可就是不肯见我,是不是?”她微红着眼眶,又朝他走近。 那双眼里的情绪太过淡然,她分辨不出是真还是假,移开了眼睛,背对着他,垂着的手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里紧攥住沙发上的白布,她一低头,昔日两人在这里的各种嬉笑打骂尽浮现在眼前。 她没有他那么好的定力,伪装不了最淡定的脸色,她只能用最正常的声音说,“这辈子还有这么长,来日要是见到了,就当作不认识我。以后结婚,也不要发请柬给我,我没那么大的胸襟,我祝福不了你。” 她头也不回地就离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微愣之下放慢脚步,正要回过身,就听见了南度的声音,“等等。” 他将自己手里的钥匙重新放进她的手里,“你不必还给我,这套房子,在三年前就是你的了。” 很平淡,很疏离。没有她想象中的爆发与争吵,甚至连质问都没有。 她接过钥匙低头扯了扯嘴角,眼看着南度转身离开。 在小区的公路外,她看见的车就停在对面的车位上,里面坐了一个司机,正在等着他。南度过马路,走得很慢,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右手边有一辆车急速驶来,而他恍若未闻。 那辆车终于开始狂按喇叭,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南度的背影,看出了一丝迟钝。 那辆车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她心里漏了一拍,瞳孔猛地收缩,几步冲上前,将南度使劲儿逮了回来,那辆车擦过她的手臂,火辣辣地疼,她却抓着南度的衣袖,“车来了你也看不见吗?!” 南度一直盯着她的口型,目光移到了她已经乌青渗出鲜血的手臂,他将她带上了车,“不好意思,想事情太出神了。” 南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盒医药箱,用卫生棉给她伤口消毒,她疼得手一抖一缩,南度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顺口就说,“你以前不会怕这种疼的。” 她避开他的目光,“刚刚在想什么?” 手上的疼痛消减,她盯着南度给她上药的侧脸出了神,南度低头给她上药,力道却加深了,她疼得直抽抽,“疼……” 南度把药水扔进了箱子里,“我送你回去吧。” 她报上了酒店的名字。 司机将她送到了酒店,到了门口她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看向他,“我有话说。” 那位司机倒是挺有眼力见儿,一听她这话,就赶紧说,“首长,我下车去抽个烟。” 南度默许了。 “奥运会我去了,你知道的,我喜欢瞎拍一些东西,没想到正好看见你,你……不要怪段晖,他就是太相信我才会被我利用。” “我当初走了以后,把你的衣服全都放进了一个箱子里,还有你喜欢的那些物什,我都给你放在杂物间的柜子第二层。” “这钥匙我还是还给你好了,”她递过去,“那个房子不会再去,我的东西不在里面,你的那些,全在那里。” 南度始终没有说话,而她也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意义。 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小丑。车内的空间十分安静,她直视他,蓦然开口,“我会和许笙一样吗?” 南度终于有了反应。 “和当初的她一样,被你彻底地隔绝在门外。” 现在大概不一样了,许笙和他关系缓解了,她也许成了局外人。 “我后天回上海,”她难受得转开目光,“以后要是没有工作,就不会回北京了。” 说完,她拧开车门把手就下了车,头也没回,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回到了房间,她就倒在床上。 闭上了眼睛却满脑子烦乱。 分卷阅读224 聂真说他要回英国了,她走的那一天和聂真一起去机场,聂真看她提着行李,就奇怪,“你要跟我一起走?” 她走向了另外一个通道,“我回上海。” “你还欠我一场电影。” 她好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聂真就骂了,“你真没良心!” 她不管聂真的抗议,提了行李就去了登机口。 聂真赶上来,“牧,你什么时候去英国?我可以带你旅游。” 她看了他一眼,“老了退休的时候吧。” 聂真吐血。 她拍拍聂真的肩膀,“我走啦,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看你。” 聂真“噢”了一声,“那你不是一辈子都来不了啦?” “……” 她要再不回上海,那几个老头子就真的要翻天了。Eva说她们快要顶不住了,那几个老头在艺人的头上动手动脚,盛荷子如今不在国内,一时之间恶评谣言四起,仅凭着他们和Mike是不够的,那几个老头就是想把盛荷子搞下台,让她的心血白费。 她回去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做危机公关,当年的那一支录音笔她找了好半天才想起它被放在了北京的那套房子里,顿时就头痛,这才到,就要往回走。 她把那录音笔当成是最后的王牌,一系列的形象和名声有了挽回后,她就召开了董事会。 监事会主席也出面,他们俩人联合一气,将股份最少的一个扫地出门,杀鸡儆猴。 这局面稍有稳定,Mike看到她都能激动得把她抱起来转圈,Eva松了一口气,她把那位董事之前干过的事儿全都查了个底儿朝天,才发现他和林惠恩有瓜葛。 她当时就笑了,把文件扔给了Eva,Eva会意,拿着文件第二天就传出了“林惠恩和某集团高层有染”的消息,那图文并茂的新闻,一时间引起了热议。 想想还得回北京才能拿到那个录音笔,她就觉得特别累,钥匙到最后都还在自己手里,可她已经不愿再回去。 两个月后,在外学习的盛乐陵回来了,这段日子过得倒是舒心,那几个董事忌讳着她和监事会的人打成了一片,安分了许多。 盛乐陵一回来就扑进了她的办公室,估计Mike没告诉她这两个月安分了一群股东,还打击了一个林惠恩,一进来就说,“落落,你看见新闻了吗?林惠恩被骂得好凶哦!” “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乐陵坐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Eva给她倒了一杯咖啡进来,“才下飞机,看我多爱你。” “梁珈铖呢?” 盛乐陵说,“他累着了,回家里睡觉了。” 难得没有一路跟着盛乐陵,她笑道,“那……” 盛乐陵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抬手阻止她,“别提那人,姐姐我正气头上呢?” 行,不提就不提。 她倒起桌上茶壶里的茶水,喝下去后嗓子的干涩好了不少,她清清嗓子,说,“乐乐,他还活着。” 盛乐陵看着她桌子上最新的杂志,“谁?” 她没说话,盛乐陵放下了杂志,瞪大了眼睛,“谁?你……你……” “我见到他了。” 咧嘴一笑,笑得特难看,“我俩分了。” “这么多年,谁知道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 盛乐陵怕她失落,拖着她去喝酒,这酒自然是没能喝成,喝到了一半儿,就被代明洋给拖走了,不知道那三个月发生了什么,盛乐陵走的时候特别不情愿,可还是跟着他走了。 她一个人喝了酒就绕着公路散步,踩着高跟鞋不舒服,她坐在路边,把鞋子脱了下来。 她把手机放在眼前瞪着。 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一个无望的念头。 她有预感,即将有个电话打进来。 ……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屏幕亮起来。 她无力地垂下腰,把手机扔了老远。可是一扔出去就有电话进来了,她收不及,手机就这么被抛了出去。 她“哎哟”一声,赶紧跑出去把手机捡回来,途中还踩到了一块石头,走起路来一阵刺痛,她捡起手机才抬起脚,发现是一块玻璃弄伤了脚。 她接起电话,一只手去拨弄那块玻璃,“您好?” 脚上顿时开始流血,虽然不多,可她看着实在不爽快,于是话音刚落,就骂了一句,“靠!” “干嘛骂人呢?”段晖的声音响起来。 她顿了一下,说,“有事儿吗?” 段晖问的一些有的没的,“你回上海了?” “嗯。” “什么时候回去的?” “两三个月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 她止血的手停下,“不回去了。” “真不回来啦?” “真的,”她顿了顿,“有人不愿意见我,我留在那里又有什么意思?” 那边就不说话了。脚底下的血越流越多,她觉着有些严重,想着赶紧找个药店止止血,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就听见段晖幽幽地来了一句,“听说你和南哥分了?” 她穿鞋的动作停滞一秒,而后继续,“嗯,分了。” “你别难过啊,南哥……” “我不难过。” 她很干脆,段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听见她说,“他至少还活着,这就够了,我没那么矫情,你别担心我。” =================== 上海下了一场雨,她开着车被堵在了路上,五点下班,八点才到家。 回家的时候她踢了鞋就钻进厨房,满柜子找方便面都没找着,最后在垃圾 分卷阅读225 桶里看见了自己的一堆包装面条。 她泄气。 第二天把梁珈铖喊来了公司,小梁一直是个中规中矩的好演员好歌手,尊敬长辈,敬爱上司,典型的劳动楷模。 她笑嘻嘻地把人招呼着,没一点儿上司该有的架子。 她往桌子上放了几张梁珈铖的专辑,轻咳一声,“我家里的亲姑大姨都挺喜欢你的,都吵着找我要你签名,你说我也不能不给是吧?” 小梁就特别好说话,“牧姐您跟我说这些?您要是想要,找人给我签,我给您送来就是了,这样太客气了。” 小梁这样的好好先生在这圈子里真不多,她心里十万分个满意,改天一定要好好说说盛乐陵,怎么就把这样一个乖宝宝拐走了呢? 她收了专辑后,就听见梁珈铖说,“牧姐,您知道乐乐快结婚了吗?” 她一口茶梗在了喉间,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可这种事儿,向来就是闺蜜之间的大事儿,盛乐陵没告诉她要说不知道,太没面子了,于是点头,“我知道啊,就前几天跟我说的。” 梁珈铖的笑里有些悲戚,“我们当时在巴黎,就觉得代总势在必得,那次我……” 他说了一半又顿住,摇摇头,“算了。牧姐,我走了。” 梁珈铖离开时脸上没有了笑意,她在他关上门的时候,就给盛乐陵打了电话,“听说你要结婚了?” 盛乐陵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跟我说说,这件事儿我从哪方哪面不能知道?” “你先听我说,”盛乐陵顿了一下,“是代明洋那孙子套阴我……” “当时就是玩游戏……我喝醉了……我说不清楚,我自己到现在还乱着呢!” “那您继续乱吧啊,我要送你上头条了!” 说完她愤愤地挂了电话。 一个月后。 最近上海的某娱乐晚会盛典聚集了不少人,主办方邀请了她,她带着Eva十分低调了进了场子。 这种场合,向来是明争暗斗不少,盛乐陵这几年名头响当当的,人气高长得漂亮,前来围观的粉丝呈排山倒海之势。 今晚的开场由盛乐陵一首歌开始,不少媒体吐槽这是她对自己新专辑的变相宣传方式,顺便还将新城骂了一通。 她当时就在旁边,因为这些年鲜少活动于这些场所,那媒体没认出她来,她把那些字儿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最后瞥了一眼那家媒体的标志,看了看Eva,Eva点头。 各色的明星走了红毯后入了场子,盛乐陵在后台准备着,梁珈铖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盛乐陵跟她说,梁珈铖自从巴黎回来以后就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了,她竟然会犯贱地觉得少了一些什么。说这话的时候,盛乐陵的语气有些淡淡的惆怅。 小梁是个好同志,盛乐陵没有珍惜。 开场的时候,盛乐陵却出乎意料地穿着牛仔裤抱着吉他画着清新的妆容上阵了。 她问Eva,“主办方是让她这样吗?” Eva摇头,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她又胡作非为,违背了主办方的意思。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又得闹幺蛾子,又得替她擦屁股! 一架麦克风在盛乐陵的面前,她说,“今天的日子很特别。” 这一句开头就赚足了所有媒体的八卦心,盛乐陵笑道,“今天是十一月二日,几年的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我很感谢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帮助,陪着我,跟我一起走到今天。这首《Almost Lover》是送给他的。” 她在台下,看着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她的脸上,盛乐陵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拨弄着吉他,轻缓空灵的声音开始唱着: Your finger tips across my skin 你的指尖轻滑过我的肌肤 The palm trees swaying in the wind 棕榈树在风中翩翩摇摆 Images 这一幕 You sang me Spanish lullabies 你为我吟唱那西班牙摇篮曲 The sweetest sadness in your eyes 你的眼中映出甜蜜的忧伤 Clever trick 真是高明的手段 I never want to see you unhappy 我不愿看到你的哀伤 I thought you want the same for me 我原以为你也一样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再见了,我无缘的爱人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再见了,我无望的梦想 I039;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我尽力不再想你 …… 一曲完毕,盛乐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红了眼眶。 她看向梁珈铖,他的眼睛里也已经开始有了晶莹闪烁的东西。 他们的确是从最初的《大河》中一起走过来,可她不知道,原来两个人在之前就已经开始有了交集。 Almost Lover。 无缘的爱人。 Eva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其实他们俩挺配的。” 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全场昏暗的灯光之中,所有人听着盛乐陵唱的歌,也许都在猜测那个 分卷阅读226 人是谁。新闻媒体这样大肆宣扬后,代明洋不可能看不见,到时候这俩孙子不分场合地闹,被娱媒撞见了,什么负面新闻全都来了。她此刻除了头痛以外,特想把盛乐陵给藏起来一段时间。 她决定不管今晚这烂摊子了,晚会进行到一半她就走了,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儿她也疏懒于去想。 她离开的时候从后门离去,有一道身影从正好从拐角消失,她匆匆一瞥,那身形倒是眼熟,她明白是谁,没追。 代明洋陪了盛乐陵十几个秋冬,却没等到她的成长与蜕变,这一段的时光由梁珈铖来承担,也必然是盛乐陵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些事儿就是从这么一场小小的风波开始,第二天满大街都是“盛荷子疑似表白梁珈铖,两人恋情曝光!” 这种脑残的新闻,她向来看了都嗤之以鼻,可这一次难得地猜中了,她连危机公关都没做,就任由舆论发展。 她自己作出来的事儿,就得自己承担。她要是每次都偏袒盛乐陵,监事会的人也不好糊弄,董事会的人也会不满意。 然后这事儿就被媒体给吵翻天了,之前惦记着盛乐陵的,因这件事儿开始打击报复,明明就是一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还不错的事儿,竟然开始逐渐演变成了她刻意炒作,宣传自己的新专辑。 网上的评论有好有坏,她没看,Mike现在应该是忙疯了。 她问盛乐陵,“后不后悔?告诉我一声后悔了,我就出手替你善后了。” “不后悔,你也别替我善后,这是我欠他的。” 盛乐陵态度很坚决,她瞧着Mike快要顶不住了,如今盛乐陵去片场的时候,都能有梁珈铖的粉丝跑来替自家偶像讨公道,闹得不成样子,片场都无法好好拍戏。 她以后这阵子要过了,热度下降了,也许没那么疯狂了。 可是是她想得太简单,她低估了梁珈铖粉丝的疯狂程度。 那天她被Eva带进来的消息给吓了一跳,“有一位梁珈铖的粉丝妄图用跳楼来逼迫盛荷子给他道歉,否则就跳下去!” 她拿起衣服就要赶去现场,Eva拦住她说,“人已经被劝下来了,是梁珈铖到了,把她给劝了下来。” 等来的就是第二天媒体更加大肆的无良报道——“盛荷子拒绝道歉,粉丝跳楼未曾露面。” 这件事儿,竟然就在粉丝的潜移默化之中,被确定了事实。 林惠恩当时被盛荷子打了一巴掌的事儿现在也被翻了出来,恶劣的消息顿时满天飞。俗话说“人红十分多”,盛乐陵那平日里低调的作风如今都能被人拿出来说上两三句“做作”。 Eva完全不敢相信这其实是一场晚会闹出来的后果,惊愕地看着所有董事会除她以外的人全票通过让盛荷子退出公司今年的影片制作。 那份申请她还没签字,就放在那里没动。 她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帮还是不帮,现在都成了问题。 “我回北京,这里你看着点儿,那群老头有什么动向,找监事会主席。”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啪啪打脸。 管不了那么多了。 第七十八章 录音 房子外面依然没有什么生气。 以前要是路过这里,总会有人夸赞几句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见那些花草早已经枯死。 她直奔了停车库的小库房里,翻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 试了试按钮,没有任何动静,她敲敲打打,却还是无动于衷。她干脆找了旁边的工具箱,将那录音笔拆开来看。 拿着手机一边搜索一边修理,修了大半天,还是没什么效果。 算是白跑了一趟了,她泄气地揉乱了头发,最近怎么就这么倒霉?! 那时候莫名就想起了南度,难受之余还有些愤然,这么多年,这房子如同空置,她不愿回来,就连他也是置之不理,仓库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也没人来打扫。 门外传来了动响,是院子铁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想起方才自己进来时没将那门关紧,仓库门大开,此刻倒有些做贼心虚,她警惕起身,还没站稳呢,就看见一道身影探了进来,见了来人,她身体僵了僵,却还是极力保持自然,“我回来拿点儿东西。” 对方很久才“嗯”了一声,说,“我也是。” 她这才想起,这房子的钥匙,他们两个人是一人一把的。 她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不能乱,于是笑了笑,有些心闷,强作笑颜,“哦,那没事儿……我先走了。” 她从脏兮兮的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南度却问道,“你在修什么?” “一只录音笔,”她举起手中的东西,“不过已经坏了,没什么好修的。” “给我看看。” 对方伸手过来的时候,她有点怔忪,愣了好一会儿才把东西给他,“这东西,修不好了。” 南度却越过她回到她之前坐过的地方,拿起工具开始拆录音笔。 她讪讪地在他身边坐下。 南度的侧脸一如往昔地好看,她愣是偏头多看了几眼,想起当年为了一只录音笔掉进了垃圾池,一回家,看到的也是这样的一张侧颜。 昏暗的视线里,大抵是空间太安静,彼此没有说话有些尴尬,她主动开口,“你回来拿什么?” “书房里有很多东西都挺重要的,想着日子长,可以一点点搬出去。” 搬出去。 她垂头看不清表情,哦了一声,“还能修好吗?” 分卷阅读227 “能,”南度很是专注手上的东西,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什么时候回去?” “今晚。” 对方沉默。 很多时候,但凡涉及心事的事,他总会选择沉默,以往她怎么都撬不开口,却也知道那些事儿,总归是牵扯了些她不能问的事情。 她等了很久,等到南度一点点地将那些东西重装盖上盖,她接过打开了录音笔,那些声音便缓缓地流了出来。 她按下暂停,公式化地笑了笑,“谢谢。” 南度没说什么,先她一步走了。 她离开的时候将把钥匙放在了门口,之前还有些舍不得,今儿见到他这样不在乎二人的种种,倒是有些铁了心要自己和他断了的心思。 是啊,从来都是她看着他的背影,永远都是他先自己一步离开,永远都是。 她知道他是因为那些自己触碰不到的事情而不得不做的无奈之举,也清楚他并非不是没有留恋,可……那些已经因为他如今的态度而变得不再重要。 她吸吸鼻子,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往着小区外走去。 “牧落!” 远远地,她听见有人叫她,她知道那是谁,没回头。 一辆车停在了她的身旁,她看着他从车上走下来。这是冬季的北京,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军官。 在她的印象里,他冬天里的衣服,似乎从来都是黑白色,以前她问为什么,他就告诉自己没那么多时间挑来挑去,黑白正好,经典永不过时。 想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神思恍然间南度就走近了,“先进今儿回来,李楠说大家伙难得聚聚……” 她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没等他说完,“我今晚就得回去,那边还有很多事没处理,我可能没什么空,”顿了顿又说,“以后他们来了上海,我一定好好回请他们。” 都是表面的客套话,什么时候,也开始对他用这样的方式了?她迈开腿往前走,寒风刮过脸颊,冷到了心里。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突然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腕。 “段晖说你还没见过轩轩,想着总不能叫他长大了却只知其名不闻其人。” 她想了想,最后竟然没有挣扎。 地点还是在新野,生意一如既往地兴隆。她经过舞池的时候有男孩儿朝着她吹口哨,她看了一眼,却被南度挡住了视线。 进了房间的时候就有一个奶娃娃朝南度扑过来,口里吐词不清地说,“南叔叔……南叔叔……” 李楠见了她调侃一句,“这逢年过节都难得探一次亲的人,可算是让轩轩给请来了。” 话里调侃居多,她甚为不在意地笑笑,“哪儿那么多时间呢,忙。” “得,姑娘长大了,哥儿几个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模样,”段晖说,“又黑又瘦,哪里是个女孩子?” 叶先进哈哈大笑。 她瞪了一眼段晖。 轩轩出生的时候她没有回北京,满月也没有回来过,要说起见面,这还是第一次。那眼睛和夏珨很像,又大又黑,盯着人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其余的五官她暂时分辨不出,估计和段晖像得厉害。 南度抱起那娃娃,“又重了?你爸最近给你吃什么了?” 段晖坐在那沙发上,投着飞镖,“能吃什么?粮食呗!” 轩轩黑黑的眼眶一直盯着她,趴在南度的肩头,口水流在了南度的衣服上,她笑了,朝着轩轩伸出两只手,轩轩兴奋地跺着脚往她这边奔。 小孩子的身体很软,轩轩一直拿手摸着她的脸,又拧又掐,段晖说,“我家轩轩不认生,只认美丑,小小年纪,今后长大了怎么得了?” 叶先进摸摸轩轩的小脸,“我干儿子就得这样儿!” 李楠就笑了,“轩轩当年不认你,是不是觉着你长得不顺他的眼?你这爸爸,遭儿嫌咯!” 段晖嘴一撇,“行行行,我还能有个儿子嫌我呢,你倒是生一个!” 谷心然一拍桌子,“瞧不起人呢,咱今晚就生一个!” 就连李楠自己没能忍住笑了,所有人都看着那俩口子。 牧落心里头忌讳,没开一句玩笑话,段晖却恰当地转移话题,“眼罩呢眼罩呢?给我儿子蒙上,你爸和你叔叔们要喝酒了嘿!” 说着段晖从夏珨的包里掏出一个眼罩,给轩轩套上了。轩轩不舒服,一双肉嘟嘟的小手一直扒拉着眼罩,大概是被捂得习惯了,竟然放开了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这一挥,就抓到了她的耳坠。她痛呼一声,抱着轩轩也不敢撒手,耳朵疼得厉害,就顺着轩轩的力道把头俯下去。 南度赶紧过来给轩轩把眼罩弄开,说,“轩轩快放了。” 说着就去解轩轩的手,夏珨也赶紧过来佯作生气,“轩轩不乖!” 轩轩那双天真无畏的表情,硬是不撒手,段晖急了,她干脆伸手把耳坠取了下来。 轩轩把玩着她的耳坠,众人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耳朵,南度拉着她,“我看看。” 他的指腹覆上她的耳朵,这种感觉很多年不曾有了,电流霎时传遍了全身,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她故作淡定地摇头。 耳朵有些红肿,过会儿就没事儿了。一群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舒姐走进来,给他们端上来四杯酒,“我这儿新调的鸡尾酒,要不要来一杯?” 李楠轻咳一声,“老规矩,我和段段先进一人一杯,还剩一杯,那俩人都是喝酒的好手,他们自己斟酌。” 舒姐看她,她看南度,南度说,“ 分卷阅读228 我来。” 南度把手伸向舒姐的时候,舒姐侧身避过,似笑非笑,“这酒烈,你……” 她听这话,眼皮一抬。 南度拿了过来,还没开口说话,叶先进却率先她一步抢过了酒杯说,“我来喝。我倒要尝尝,能烈成什么样儿。” 她很多问题没有弄明白,比如,南度为什么不能喝酒了?再者,为什么叶先进如今留在了特种部队,而南度却进了机关上班?按照他的性子,重归部队才是。 那晚是南度开车,是不是她已经记不清了,她扛不住那仨猛烈的灌酒,先南度一步喝趴下。 她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在酒店里醒过来,想起自己这是该回上海的人。 她匆匆地赶机场,李楠发短信过来,“你什么时候把正义还给我?” 她点着屏幕的手微顿,“拐了就没打算还。” “不行你必须还给我。三年了,我都没见过我儿子。” 她想了一下,“您可以自己生一个。” 然后李楠再没有发短信过来。 她心猿意马地把玩着手机,在膝盖上转来转去,最后还是给南度打了一个电话,打的时候有些心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想问的问题问不出口,可不问又觉得憋得慌。 无人接听。 她放下手机。 Eva说昨天盛荷子又被粉丝攻击了,在公司楼下拦着,粉丝生气了除了骂盛荷子以外,竟然也开始倒腾起公司的名誉。 太疯狂了。 她把那录音笔给了Eva,吩咐,“找一家大媒体匿名举报,人知道得越多越好。” 这消息就是大新闻,到时候闻声而来的一定不止一家媒体,她要用这个,掩盖盛乐陵如今的风头。 那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歌坛小天后林惠恩那些欺瞒粉丝多年的消息,就这样以绝对性的优势压倒了盛乐陵的风头。 估计林惠恩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听到这段录音,对方公司赶紧站出来替她说话,可木已成舟,录音就是铁证,除了脑残粉和经纪人拒死不认之外,大多数都开始谴责起林惠恩来。 盛乐陵问她,“是你做的吗?” 她靠在座椅上,“不是呢,我正想要感谢这位英雄,替我解决了燃眉之急。” 盛乐陵的电话那头沉默着,她又说,“你真打算和代明洋结婚了?” 那头是过了很久才说,“嗯。” 她想起自己以前没少帮衬着梁珈铖,现在代明洋一回来,什么都没了。她唏嘘一声,“代明洋一走这么多年,你没觉得他变了吗?” 盛乐陵表示没有。 她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看着文件,Eva进来说,“牧姐,您晚上有个应酬,是几家电影制作公司合伙商,他们要求和您聚餐。” 她点头。 ================= 这样的应酬一般是要喝酒的。 过去的几年里,她每每喝起酒来是最拼的,她不让Eva替自己挡酒,Eva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在外面等她,她喝醉了就将她扶到车上,准备好了让酒店熬的醒酒汤。 她之所以喝得这么拼,除去了一部分让她不得不应酬的原因之外,更多的是因为那一句“借酒浇愁”。 那时候南度没在自己的身边,她总是觉得没人陪着自己很难受,就像是身后明明有一个时时刻刻可以让自己依靠的大山,轰然之间坍塌,留下来的,是陡峭望而生却的无尽的悬崖。 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秉着合作伙伴的态度,她敬了一桌人,最后几个合作商纷纷笑道,“牧总好酒量!” 她笑着回应一些晚辈该说的话,客套客套过后,一桌子人开始闲聊起别的事儿。都是餐桌上的话,少不了荤段子和一些暧昧的玩笑话,这桌子上就她一个女同志,几个人的炮筒都朝着她开,“牧总这样优秀强势的女性,是不是特难找男朋友?” 她趁着没喝酒吃了几口菜,“还行。” “嗨!我上次在天津碰见那一个女上司,为人强势,都四十好几了,还没找着男朋友,就光给她介绍的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不满意她的态度,说太强势受不了。哎,这强势的女人,果然是事业有成,爱情失意。” 她黑了脸色,坐在那儿,就放了筷子,端着酒杯喝酒。有人赶紧出来解围,“杜总喝多了嘿!咱牧总就不是这样的女人是不是?那女人,该温柔时就温柔,工作和生活哪儿能混为一谈?” 要按着以往的脾气,她都是会反问一句,“就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顾忌着这里面还有投资商,也没当场奚落,而是说,“大伙先聊,我去个洗手间。” 这算是给面子的话了。 新城这几年的名气大,一个女人能撑起这么大的企业,也没那么好惹,几个人心知肚明。 她出了房间后,Eva就跟了上来,“牧姐,您……” 她的眉头紧皱,却没说什么,“你不用跟上来,我去个洗手间,你在外面看着他们,要是有需要,招呼着。” 洗手间的位置她轻车熟路,洗了一把脸,坐在盥洗台上。 捱的时间差不多了,她往包间回走,经过一间包房时里面闹得正凶,她也没注意,走了几步后才被人叫住,“牧落?” 她回过头,愣了一下。 这个人有些眼熟。与曾经的学生时代不太一样,换了一身西装,精精神神的站在她面前。 唯一不变的,是那笑永远让人觉得刺眼 分卷阅读229 黏糊,他的额头上有一道伤疤,就是当年她留下来的。 不知道现在当了什么官,身体发了福,看着很是不讨喜。 她笑了,打招呼,准确地叫出对方名字,“宋文理。” 宋文理挑眉,“难得你这么多年还记得我。” 她始终淡笑,“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漂亮,”宋文理油腻的笑容浮在脸上,走过来的时候她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往后退的冲动,他说,“听说现在是新城最高董事了?怎么当上的?” 一开口就这么冲,她看了看宋文理,“现在哪儿当官发财呢?” 她后退一步,“吃这么胖,没有体恤老百姓是不是?” 宋文理轻哼一声,“今儿算是遇着了。” 他摸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牧落,我当年说的,咱俩没完!” 她没工夫理会,笑得特假,“谢谢您这么多年惦记哈!” 遇见这么一个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她走到房门口时,就没了心情再推门进去,Eva一直在门外等她,她顿了一下,对Eva说,“你进去知会一声,我头疼得厉害,先走一步。” Eva点点头,把她送到了电梯口。 酒店经理和她有过交道,她给他打电话,坦白就说,“怎么我今儿订的包房隔壁有一间房的人特不厚道搅我局,都什么来头?!不行,你得去好好说说,我这儿招呼客户呢,哪儿这样无赖!” 经理给她道了歉,就说,“那里面的一桌人,都是市里领导迎接上头来视察工作的,惹不得,大姐忍忍行不?平日里脾气挺好的,怎么这会儿不饶人呢?” 她心里头诧异,估摸了下宋文理如今的地位,应付着,“还不是给气的,行了我挂了。” 娘的,今儿还真惹不起了! 盛乐陵在她的家门口等她,她面色凝重的样子有些吓人,盛乐陵胆颤惊心,“公司里那群人又惹你了?” 她摇头,“你怎么不进去?” “临时起意来的。我现在闲人一个,拍完戏就来找你了。” 她开门,“你今儿下班挺早,怎么来找我?” “想你。” 她轻嗤。 盛乐陵进了屋后就抱着正义,正义吓呆了,一双眼睛呆滞地看着她,她过去摸了摸正义的狗头,说,“你爸爸想你了,让你回去呢?” 正义脱离了盛乐陵的怀抱后,扑了过来,她叹了一口气,“今年春节就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正义自然听不懂,她想着这一只狗陪了自己三年,想南度想到难过的时候喝醉了酒,正义还能让自己抱着哭,第二天就替她带早餐回来,这样的忠犬,她舍不得。 盛乐陵:“这不是你家的狗?” “我有那能力养这么听话可爱温顺的狗?” “那你的确没那能力。” “……” 她坐在沙发下面,正义老规矩坐沙发上给她用两个爪子按摩,虽然力道不大没什么用,但是心里头很暖和。 盛乐陵看了羡慕,“你说你有了正义,还要男朋友干什么?” 她看了盛乐陵一眼,眼睛里全是暗示的不怀好意。盛乐陵服了。 “正义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狗。” 盛乐陵这么说,她也这么认同。 她侧头对着盛乐陵说,“你猜我今儿应酬碰见了谁?” 盛乐陵正在解决她的最后一袋速食饺子,“谁?” 她看着盛乐陵,皱了皱眉,“你这样要是长胖了还怎么维护艺人形象?” “甭管!我也就是在你这儿还能吃点儿东西,”盛乐陵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刚说遇见了谁?” “宋文理。” 盛乐陵对宋文理记忆深刻,当时就骂,“晦气!” “真晦气,他今儿可跟我放狠话了啊,我总觉着我这心里不踏实,”她把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怅然,“人现在都是市级领导,没准儿还能更高,咱小老百姓没权没势都不敢惹了。” 盛乐陵端了碗过来,还是满脸悲愤,“老娘就记得当时那孙子欺负你,四处传你流言,你说你也没把他怎么的,后来那事儿都是自作自受,还小气巴拉的惦记这么多年!” “谁知道呢?惹上小人了呗。”自认倒霉。 “没事儿没事儿,”盛乐陵安慰,“咱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要是真动起手来,咱不怵!” 就怕来阴的,防不胜防。 =================== 元旦节她一个人过得特别清冷。 盛乐陵满世界赶通告,身边的人回家的回家,等待跨年的跨年,就只有她一个不爱赶热闹的人独自在家里自生自灭。 今天,是他的生日。 以前总是按着自己在云南时那般过农历生日,可后来段晖却告诉她,他们就没那规矩。 她握着手机徘徊在要不要给他一个祝福,到了末了,却想起,是他说的要断了。 她烦乱地将手机扔在一边。 聂真却给她送来了问候。她看着屏幕上闪着的那个备注名,颇有感慨,接起来,就听见他仍旧高傲的声音,“别说我不够朋友啊,中英元旦同天,我可是很难得地从一群人的祝福里想起你!” “你在干嘛呢?” 她靠在沙发上,“还能干嘛?无亲无故,一个人待在上海呗。” 聂真却惊了,“你不回北京吗?” 她就怪了,“我为啥要回北京?” “Are you not reconciled to your lover?” 她笑意凝住,聂真 分卷阅读230 说,“段先前告诉我,你和你的那位南先生闹别扭,为什么还没有和好?” 聂真这人一向直白,她也不介意,故作坦然,“我们没有闹别扭。” 他连一个可以让我闹的资格都没给我。 “聊聊别的,譬如……” “Don039;t turn off the topic,ok?”聂真的语气是难得的认真。 “……” 聂真或许对自己未婚妻的逝去是真的感到遗憾,果然,聂真下一秒就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你一样幸运,等得到一个走了却还能再回来的人。” 墙上的钟时针指着八。 她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是啊,他能回来,是她的甚幸啊。 可他就这样离开了自己,什么理由都没有,而自己竟然也就这样接受。 当时针指向九的时候,她上了飞往北京的航班。 总觉得那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她应该亲自问他,纵使难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换得他一句——“牧落,我已经不爱你了”。 当她落了地后,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他。以前的那个房子空置,军区大院她也一定进不去,她游逛了很久,最后还是回了原来那个房子。 房子自然是没人的,有了钥匙她也没进去,就在门外,给南度打了个电话。等到被接起的时候,她状似无意地开口,“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等了很久也没等来对方说话,“怎么不说话?”她勉强打起精神,“没事儿,我就是……就是……” 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对,她犹豫了很久都没能补全这一句话,天空中突然开始响起了几声烟花,与此同时,电话那端也同样响起了来自一个空间的爆竹声。 她猛然转身,正好看见他站在马路的中央,朝着自己缓缓走来。 他浑身有种气场,眼神却迷茫,远远而来便开始压抑着她,明明是自己日思夜想忘不了的人,此刻她却偏偏想往后退。 “怎么了?”她强作镇定,“有……” 他的气息瞬间便将自己包围,她愣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有酒味,抱着她的时候,用了全力靠在她的肩头。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久久不能回神,多久没有这样心跳印着心跳地拥抱,想了想,好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 他的声音沉沉传来,他说,“我想你了。” 就这么一句话,轻易击溃她所有的伪装。寒风凛冽地吹,吹红了她的眼睛,“你这是喝醉了说的胡话吧?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在她肩头上闭着眼睛像是很困了,她推搡着他,再睁开眼睛时,盛满了空洞与迷茫,她咬牙,“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她没等到他回答,却听见他突然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牵过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们重新开始。” 委屈的那些情绪顿时就随着他这些话涌上了心头,很轻易地就成了莫名其妙的怒意。 “凭什么啊,”她扯过自己的手,“当时你说分就分了,现在又要和好,凭什么我就得听你的!” 南度孜孜不倦地抓回她的手,“那你说和好,我听你的。” 那语气,竟有三分委屈。 谁比谁委屈呢?她不肯依,侧过身背对他,“你喝醉了,酒醒了再谈吧。” 还没等她走,南度就快她一步将她拥至怀中,将她锁在怀里不让她走。 “我很清醒,”他说,“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为什么要推开我啊?”她开始猛烈挣扎,“想我为什么要躲我一躲就是这么多年啊?你知不知道我当年有多难才能从你的死讯里走出来?你一回来就说分手,我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能在乎的人,连你都不要我了这天大地大我特么上哪儿找第二个你啊!”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已然濒临崩溃,一遍一遍地捶打着他。他什么都没说,双臂收紧。 北京现在都是零下的温度,寒风扫了过来,直往她衣服的空隙里钻,绕是她穿了再多的衣服,也阻挡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 那些泪就顺着脸颊往下,滴在她的肩膀,润湿他的耳边,她贪婪他的温暖,靠得更近,混乱的拳打脚踢最后换成了紧紧锁住他身体的手臂,她泣不成声,“南度,我冷。” 似乎那一年西藏回来后,她的身体就再未温暖过。 南度将她抱得愈发用力。 “还是冷……” 那声音,就好像真的是很冷。 话音刚落,就被他收尽于一个吻里,他按着她的脑袋,吻得时候用了力,她很久没有感受过他的气息,被转移了注意力,心脏加速,竟然手脚开始慢慢暖和起来。 “还冷吗?”他微微离开她,轻抚过她仍然冰凉的脸颊。 她同他对视,突然就主动上前挽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顾地粘着他,到最后两个人都放不开彼此了。 气氛在某一瞬间突然就被点燃了,就好像是以前两个人亲密的时候,这种时刻,总是能接收到彼此晦暗的心意。她的手脚迅速增暖,听见了两个人都不平稳的呼吸。 终究是离开了彼此太久。 她刚被冻得发白的嘴唇现在也开始变得红润,他摩挲着她的脸,他记得她以前是不怕冷的。 他带她回北京的那一年正是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新的衣服能穿,从缅甸那个地方回来,都是一件薄薄的衬衫,是他给了她一件大衣,可那时候穿得比现在少太多,当初她能活蹦乱跳很久,而如今这么一点冷都受不了。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分卷阅读231 。 “进屋吧,”他轻叹,面对她惊愕的眼神,他解释道,“想了很久,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就叫人收拾了出来。” 他抵着她的额头,眼里在醉意熏陶之下终还是藏了许多温情,“牧小姐,欢迎回家。” 她看着他笑出了声。 家中因为是刚被收拾出来没多久,什么吃的都没有,到了第二天,她就拉着南度去了超市。 隔了一夜,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突然冰释,谁也没觉得不习惯,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们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情侣之间总有分分合合打打闹闹,二人闹了别扭,最后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和好。 两个人和从前一样,嘻嘻哈哈打闹着开着车去了超市。 俩人老规矩,买了食材后去买零食,买之前南度就掐着她的腰,“怎么没点儿肉?零食很容易长胖的。” “我这体质万人都羡慕不来。” 她决心把南度带上这一条路,奈何对方抵抗力比较顽强,她努力了一个晚餐时间都没能骗着他吃下去。 今天是1月1日,她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南度,生日快乐。” 南度的表情微微一僵,转头看她,眼里是一片茫然。 她笑道,“怎么?还不知道今儿是自己的生日呢?我以前没和你一起过生日,也算弥补遗憾了。” 南度:“我家一向比较习惯过阴历,所以这句话,你还得再说一遍。” 她推着车往前走,“说就说呗,不勉强。” 第七十九章 绯闻(一) 回家后她就卷缩在沙发里,听着暖气缓缓启动的声音,手机一连进来好几条短信。 南度进厨房给她倒热水。她拿起看,全是Eva发来的。 都是录音文件。 刚准备点开听的时候,Eva发消息,“如果您现在身边有人,可以选择没人的时候或者戴着耳机听。” 南度过来了,她收好手机,捧着杯子暖手,她抿了几口,“段晖不说今儿没空,要把轩轩送来让你照看一天么?” 南度嗯,“夏珨回来了,打算自己照看。” 她唏嘘,“什么事儿这么忙,元旦也得加班?” 南度当然不知道,她也就随口问问,心里有点儿惦记轩轩的浓眉大眼,一双眼睛黑溜溜地盯着自己,都两岁了嘴里还吐着泡泡,可爱得不行。 她想过,要是三年前自己的孩子能活下来,也许今儿就能牵着轩轩四处乱跑。可惜她和那个孩子没缘分,他在她肚子里呆了一个多月,就离她而去。 这些心头的遗憾她是一定不会告诉南度,她至今也十分想知道南度是如何幸存下来的?没有救援队,他是如何从雪堆里活下来的? 这些问题她不敢问。 当天夜里,风凉乍起,房间的窗户漏了一个缝隙,她走过去赶紧关住了窗。 此刻整个房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南度去了部队里参加元旦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走的时候她就特羡慕他能和一群军人载歌载舞,那恋恋不舍的眼神膈应了南度一会儿,刚一出门他又折回来,捧着她的脸就亲,“能不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找到刚刚Eva给自己发过来的那几段录音文件,坐在书案前,文件里的内容开始播放—— “宋大检察,刚去哪儿?” 她一愣。 “没去哪儿,就外面遇见了一同学。” 然后,“能和宋检成为同学的,指不定也和宋检一样厉害。” “哪里哪里,都是些陈年往事。” “哟,难不成还是旧情人?” 她听到这儿有些皱眉头。宋文理的声音继续传来,“那倒不是……北京那位李检察长你们知道吧?” “李检察长我们哪儿能不知道?前些年刚和老贝结了梁子的那个。” 宋文理轻叹一口气,“刚遇见的那个就是差点儿成他儿媳妇儿的人。” 然后就是一段沉默。 她听的过程里没出一点儿声儿,点开下一个录音,大概是沉默后的话题,她又听见几个人在哪儿七嘴八舌地说,“难得宋检脾气这么好,见到她了还能没发脾气……” “要是我们见到了,不瞪一眼吐口水沫子算便宜她了!” “老贝当年那会儿,可不是差点儿就落了那个李检察长的圈套,真狠!” “这娘们儿上海哪个单位的,你跟我们说,老贝这口气,怎么也得讨回来!”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只听见宋文理说,“这……毕竟都是陈年往事儿,不厚道。” “宋检你甭多说,你的为人我们都明白,这不厚道的事儿就让我们做。咱兄弟几个,当时没少受那李常政的折磨,他儿子不是在乎那女的吗?他总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儿子不出手吧?他当年没给我们好受,我们今儿也不让他痛快。” 她轻眯眼睛,那里面的对话继续传来,“你说说,那女的哪个单位的,整垮她就是了!” 宋文理故作迟疑,“我今儿也是替各位哥哥委屈才会说,贝叔当年对我好,我不能看着他不理,可是那人也是我同学,各位哥哥还是不要……” “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你说吧。” 宋文理这才缓缓地说,“她现在混得也不错,年纪轻轻,就是****的最大股东,现在整个新城,都得听她指令。” “新城?” “我们这儿那个新城?” “……” “……” 后面的都模模糊糊地听不清了,有人关上了门,Eva没能录到。 真能掰!她冷笑,给Eva打电话, 分卷阅读232 “那录音怎么回事儿?” Eva说,“这是当时我送您进了电梯后折返回去,无意间听见的。” 她嗯了一声,“那包间里的人都查清楚了吗?” “没有,”Eva语气略有抱歉,“我旁敲侧击问过经理,经理就是不肯说。” “行,那有事儿我再通知你。” 这些事儿还是得从头打听,她趴在书案上,屋子里昏暗没有开灯,只有中央暖气静静工作的声音。 和李信多大怨多大仇?李信当律师,他当检察官,跟着他有关系的人都得受牵连。 心里闷得喘不过气,她就差一个目标,那团怒火都能点燃炮仗捅上天了! 那晚睡觉的时候给南度留了一个灯,被窝里不算太暖和,她躺进去的时候也没心思在意,想着那群人的下一步就是对新城动手,也许是某个艺人,也许是某个媒体。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 第二天醒过来,她睁开眼就看见了窗户上结了几多冰花,昨夜下了一场雪,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 那树枝被寒风吹得不断抖动,树枝上的积雪往下掉,她看得冷,往被窝里缩了缩。 这一缩,就触碰到了身侧温暖的体温。 她一愣,翻了个身,南度安然的睡颜就在自己眼前。 她昨夜睡得很好,南度不在身边的那几年,就算是知道老杜头已经被惩罚,那么多个夜里,也依然是睡不安稳的。而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每日每夜都睡得这样安稳,大概是在自己重遇南度的那一天开始。 南度的手搭在她的腰间,有意识无意识地动了动,她轻捏着他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他脸上的肉没有太多,可是弹性很好,她爱不释手地又捏了几遍。 只见南参谋眉头一皱,拿开了她的手,眼睛依旧紧闭。 她又凑上前去,觉着他那眼睫毛好看,又拿手去拨弄他的睫毛,南度的五官很精致,她想象着将那些五官一一拆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可是凑在一起就是特别漂亮。 和她公司里的许多男艺人都不一样,他们大多都皮肤白皙,五官或清秀或妖冶,化了妆更加深邃,往舞台中央一站,顿时能欢呼尖叫连绵起伏一片。可南度这皮肤常年军旅,除了黑,感觉挺健康的,她要是能把南度往那舞台上弄,嗯……她想不出他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她收回了手,就盯着他看,和几年前没什么差别,黑了点儿,她凑近了看,怎么额头上还有一块疤痕? 这一瞧,她就来劲儿了,那块疤在发际线周围,平时有头发“打掩护”,她还真没注意过。 什么时候有的伤疤?她当年和他分开的时候她不曾见过这个。 南度的呼吸开始变得无奈,鼻腔里轻微一声,睁开眼。 她抚过那块疤,这伤口不小。她问,“什么时候受的伤?” 南度:“以前出任务,不小心伤着了。” 她又问,“缝了几针?” “十来针吧,没事儿。” 她的身体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一没有逐渐淡化,剩下来的,总共有三道疤。 第一道在大腿上,那是死对头许由山的人朝她的大腿开了一枪,拖慢了形成,老杜头抛弃了她,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山林里,也就是那一次,她再次遇见了他,遇见他,救下他。 第二道在手臂上,当初戒毒她实在难受得紧,想过要一刀解决自己,刀子已经架在了脖子上,被赶来的陆河打开,手一偏,力道没有减弱,就这样划过了手臂。 第三道是在后背上,那是她最长也是最明显的一条疤。她和南度在捣毁老杜头的分地窃取财务文件的时候,她单枪匹马闯进去和几个人打起来,他们的斧头砍向她,她幸好躲得快,可那么长一条疤,算是落下了。 这些疤在自己的身上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往年自己干过的那些事儿,那就是自己干过的事儿后留下来的证据。 可南度这头上的疤痕,这些年变得淡了,可不能说当时留下来的时候,并不显目。 这是什么证据?他干过什么? 她想了很多种理由,最后在脑海里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形成了。 南度揉捏着她的脸,“刚好玩吗?” 她被迫嘟着嘴,“你撒手。” 南度竟然乖乖地松了手,她被捏疼了,龇牙咧嘴就朝着南度咬过去,南度笑着躲闪,她干脆一个翻身就跨坐在他的身上,谁知南度一用劲儿,就把她按在了床上。 她以为南度要反抗了,正打算怂认输,他低下头就吻了下来。 她愣怔一下,他就已经侵占了她的全部领地,她回应他,两人越吻越深,最后竟有些失控。 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她干涸了许久,热情一点即起。 曾经那些抵死缠绵的片段此刻不断往脑海里涌,一次次的挑逗与若即若离的感官刺激之下她弓起身子,甚至想要推开他。 他许久不曾碰过她,下手的时候力道用得猛了,到最后她咬紧牙关硬是不肯求饶哭喊,咬在他的肩胛处,他一受刺激,报复得更加猛烈,她直接往他的脖子上咬。 俩人谁都不让谁,累极之时,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在他俯下身亲吻她的时候,她仍旧不忘咬他。 南度脖子被她咬得有了红痕,嘶了一声,“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烈,现怎么还转性了?” 起床因为这场欢爱而晚了太多,她从浴室出去以后,他已经叫好了外卖。 见了她说, 分卷阅读233 “今儿下午段晖带着轩轩去欢乐谷,叫上了李楠俩口子,他们让我问问你的想法?” 这么快就知道他们俩人和好了? 她看着南度,“去!” =============== 欢乐谷门口开来了两辆车,连着抢了别人两次车位,最后停了下来。 一停下来就听见了段晖的声音,特不爽,“我儿子招人喜欢我知道,你这一上车就把我儿子霸着,人夏珨一当妈的想疼疼儿子都不行,你这不厚道啊牧落!” 南度在副座上往后面看了一眼,夏珨拉着轩轩的小手,“轩轩喜欢牧牧阿姨对不对?” 轩轩咧嘴,露出两颗下牙“咯咯咯”地笑着。 她这次换了个耳钉,就怕轩轩逮着不放,直接忽略段晖的声音,对着夏珨说,“真可惜,没在轩轩出生的第一年回来。” 李楠走过来敲门,“还去不去了?怎么大半天不下车?车里待着暖和是不?” 她把轩轩交给夏珨,下车给她撑着门,段晖问,“就这么好的天儿,少了一个叶先进,可惜了。” “人保家卫国呢,你是头一天认识他吗?” 夏珨给轩轩戴上了帽子护在怀里,南度一下车也给她护在怀里,她看了别扭,抬头问,“你看我现在,像不像轩轩,你像不像护着我的妈。” 南度狠狠地给了她一个钢镚儿。 难得有个假期不忙,段晖带着自己儿子四处转悠,轩轩喜欢什么全都买,夏珨在一旁哭笑不得阻拦,谷心然看到了就感慨了一句,“真好。咱俩什么时候能有个儿子?” 李楠就怼了回去,“就你那劲儿,抓人犯上蹿下跳,就是有也给你蹦没咯!” 谷心然睨了他一眼。 她在一旁听得乐了,谷心然就说,“乐呵什么?咱这堆里,除了一个万年老光棍叶先进,就差你们俩没结婚了!” 她转头去看南度,南度的表情有些微妙,她愣,不知道他这表情算什么,然后就看见李楠拉扯了谷心然一下,谷心然那表情就像是做错了什么。 南度双手撑着她肩膀,“她喜欢玩儿刺激的,我带她先去那边。” 李楠赶紧挥手,“行,我们在那草地上等你。” 她偏头去看他,刚刚的那一幕如今回转一个弯儿来,谷心然的话里,都是玩笑似的生气,南度一向不在意。 她收回目光,只剩那句“就差你们俩没结婚了”。这个认知让她心乱如麻,她总觉得那里变了味儿。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云霄飞车全给她打乱了。天旋地转的世界里,她的脑子却越来越清晰,手碰到了一旁的南度,南度反手握紧了她。 冷风灌过,在她的发丝之间肆意横行,刚刚她坚持要玩这个,南度不同意,他不同意她就自己跑来排队,南度无奈,本想强制性把她带走,可看她脸色,是真的生气了。 “南度,你娶我吧?” 她在空中大声说,她的声音被一群尖叫声淹没,他恍若未闻。 她不知道哪里变了。 好像,没以前那么自在了。有很多的欲言又止,不管是他们和好之前还是和好之后。 总觉着,有什么事儿叫自己给漏掉了。 从谷心然那一句话开始,之前的种种全都浮现在心头,那些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她都冷静下来仔细想着。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可是刚刚的那一幕让她觉得,他就是在故意装作没有听见。 不知不觉进了站,拷在自己身上的缓缓解开,她走了下去。 她若无其事地挽住他,“你刚听见我给你说的话吗?” 他果然摇头,“抱歉,风太大了,没听见,”又低下头问她,“你说什么了?” 她耸肩,“我说……我遇见了一个老同学,挺让人讨厌的。” 南度毫不犹豫地就问,“是当初那个乱说话造谣的人吗?” 她点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 猜得真准。她不信,“你怎么猜到的?” “你心地善良,能让你讨厌的,没几个。” 她笑了,一扫阴霾,“我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我善良。” 她当年跟了老杜头就没把自己当好人想过,一个一心只想杀人的女孩子,怎么能是个好姑娘呢?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就是这样,她的所有优点被放大,在他看来,都成了独一无二。 她在原地等着南度,南度去了一趟洗手间很久没有回来,她冷得跺脚,在雪开始下落之前,她找到了南度。 南度背对着她,她远处看去,只看清了他拿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往手掌心倒了几颗,吃了下去。 “南度?”她好奇,“干嘛呢?” 南度不慌不忙地把手揣进大衣里,“没事儿,走吧。” 南度陪着她去了各种高压刺激的项目,她转了一圈下来,发现南度的承受能力果然厉害,相比起聂真的大惊小怪,南度真的特别勇敢。 她提起聂真的时候是满脸的嫌弃,可是语气却是欢快的,南度静静地听,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问。 她有点儿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冷场,南度牵着她的手什么话都没说,她觉着不对劲儿,问,“你认识聂真吗?” 南度说,“不认识,为什么要认识?” 吃醋? 她突然想起上次自己来欢乐谷看见的那道人影,“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 南度的语气依旧僵硬,“这是第一次。” 她扯扯他的袖子,撒娇,“聂真是我一个客户,性格挺可爱的,什么时候也给你认识 分卷阅读234 认识。” 南度半晌没说话。 她继续去扯他的衣袖,他不理,最后她把他从后面抱住,他拖着她走,哭笑不得,“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儿?” “好累啊,咱去找李楠吧?” 南度闻言叹了口气,总算是给了刚才的事儿一个答复,“你有没想过,这么多年了,兴许后来遇见的才是合适的?” 很平常的语气。 身后是云霄飞车急速地冲击下地,轰隆隆地声音过后,留下了一片尖叫声。这么热闹,她手脚却和着冰天雪地一样寒冷。 她语气里尽是不解,却是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呢?” 她气急,上前手就往南度的大衣口袋里去,南度一惊,侧身避过,她不断地进攻,南度不断地闪躲,这多年她的身手已经不比昨日,南度三招制服她,“牧落!” “有什么是我见不得的?咱俩既然决定在一起,不应该是坦诚相待的吗?”她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愤怒,可更多的是惊慌和害怕,她说,“南度,你在怕什么?” “为什么听见了我的话却装作听不清?为什么现在不愿意和我结婚?”她一字一顿,“你当初,不是特别着急想要娶了我吗?怎么现在全变了?” 心里头是掩藏不住的难过,她说,“我们之间有秘密了是吗?” “为什么不说话?”她怒道,“是不是因为我说中了?” 她没了底气,怕自己真的说中了,在厌倦了和不爱了之间,让他有一个理由可以放弃。 许多事情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她有想过,或许许笙仍旧在和他联系,不管是老友还是曾经,许笙都是一个让她不爽的存在。那个电话还清晰在耳,同时也提醒着她:牧落,你不在的那几年里,是人家许笙陪着南度走了过来。 她挣脱开他遏制住自己的手,南度说,“你不要生气,听我说……” “你先回答我。” 南度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是,我有事儿瞒着你。” 她正要问时,南度却说,“可是,你不能知道。” 天空开始下起小雪,零零星星地飘落下来,这样好的天气突然就下了雪,许多室外项目慌乱地开始采取措施。她转身离去,远处冰湖上的人嬉冰玩闹,她还想着要拉着南度去那里玩玩,现在好了,没机会了。 一片雪花飘在她的脸颊上,她听见自己坚定的声音,“好啊,你不说,我也不问。” “但是南度,”她正视他,“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样对我真的公平吗?” 说完便转身离去。 她回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的行李,回家后简简单单收拾了就去了机场。 他们在早上的时候还打情骂俏,怪只能怪世事无常。 买了一班最近的回上海的机票。 她这辈子,就算是南度死了,她也没有动摇过南度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也许是时间的洪流带走了彼此之间的温存,她想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她只是太沉迷于并且满足于他还在自己的身边。 再难过也远没有当初失去南度时的伤心,她一出机场,就直奔盛乐陵的家。 她忘带钥匙了,站在门外踢门踢了半晌都没人应,最后给盛乐陵打电话,一开嗓子就骂人,“你怎么回事儿?!元旦节是国家法定休假日!不许工作了!” 那头被吼得有点儿懵,最后她听见了代明洋的声音,对着旁边的盛乐陵说,“找你的。” 她的怒意顿时消了大半截儿。 盛乐陵接起来,“干嘛?放假还让人工作?无良资本家!” 牧落:“……” “你上哪儿野去了?”她问,“和情郎约会,我被抛弃了?” 盛乐陵:“你不回北京了么?怎么还在我家门口。” 她泄气,“我回来了,待不下去。” “哟哟哟,吵架啦?”盛乐陵声音特欠揍,“这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别往心里去,你都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暴躁,怎么管理全公司上下几千人?” 她可不认同盛乐陵的说法,也不见得在代明洋回来后的那段日子她没有暴躁过。她们俩彼此彼此。 “你在哪儿?” “江西。” “跑哪儿去干嘛?” “旅游。” 真闲! 她上海的风又冷又湿,手脚冰凉得怎么捂都捂不暖,她突然之间就很想念南度总是暖和的手掌和大衣口袋。 真没骨气! 她打车回了家,第一件事儿就是开暖气。 肚子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她拖行李上楼的时候,身体里涌出一股热流,她懵了。 每次来这事儿的时候她就特别痛苦,她当年因为那事儿受了寒,当时没好好休息,孩子没了被岳厘强行送回了北京,她就一直不吃不喝,营养落下了,体质也开始朝着各种严重的趋势奔去。 她喝了一杯热水,洗了个热水澡,就躺进了被窝里。 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折磨了她一宿,她第二天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看手机,没有短信来,她愤怒地摔了手机。 ==================== 元旦假后,纷至沓来的是更加繁忙的工作。 大家都在朝着年关放假的事儿使劲儿忙碌,就为了那年终奖金,平时连最爱聊天的那几个,全都埋头工作。 蒋涵的名气一直打不上去,不温不火了一年,给她挑的都是最好的剧本,最讨喜的角色,和她一同出道同一个公司的程端阳名气都上去了,蒋涵依旧能保持最初的状态继续发展。 她都怀疑是不是蒋涵自 分卷阅读235 己没争取,每次发布会,都是其他女明星抢着话筒说话,蒋涵作为一个女二,最后的发言和曝光度,竟然不如一个女四! 她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蒋涵乖乖地坐在那儿大气不敢出,她问,“是你能力不济还是太与世无争?” 蒋涵瑟缩一下,抬头挺委屈的,“牧姐,我真不行……” “你想和盛荷子一样吗?” 蒋涵点头。 她嘲笑,“那你就继续保持,就你这样儿,潜伏十年也不一定能熬出头!功劳全被别人抢走,你自己不争,难不成靠着别人一直庇护你?” 蒋涵沉默,低下头。 她从一堆文件里翻出一份资料,“这是我给你争取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栏综艺节目现在国内正火爆,能不能靠着它替公司赚回钱,就看你自己了!” 蒋涵走后,梁珈铖就来了,她看见那姑娘又回来了,正趴在百叶窗上偷看梁珈铖。 梁珈铖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牧姐,最近工作还顺心吗?” 她摇头,“怎么了?” 梁珈铖斟酌了一下,说,“我今天来,是想要和你商量个事儿。” “嗯。你说。” “我和公司签的合同快要到期了。合同到期后,我想自己单干。” 这单干的意思就是想自己成立工作室。 她问,“你想明白了吗?” 梁珈铖微微笑道,“我怕我自己忘不了她了。” 虽是笑着,可那神色分明就是落寞。 正碰上她和南度处于冷战状态,一个不和俩人都得闹掰,梁珈铖这句话算是戳中了她的心窝子。她说,“如果遇见困难了,可以来找我,咱俩也算是朋友一场,我会以私人的名义帮助你。” 梁珈铖笑,“谢谢牧姐,以后出了新专辑,要是有亲戚朋友喜欢,尽管来找我。” 梁珈铖走后,她就看见蒋涵这个小迷粉跟了上去,梁珈铖是个典型的好好先生,对着蒋涵礼貌地问好。 作孽。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蒋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Eva走进来,“牧姐,查到了。” 她神色一肃。 Eva说那几个人都是政府上的官员,最近李常政查得严,打击了好几个贪官,那几个人和宋文理狼狈为奸,无非是想仰仗着他父亲多多庇佑。 都是老套的内幕了,就算是不说也能猜出七八分,她就好奇,自己这公司,政府能插上几分手? ============== 接近年末。 她带着Eva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碰见了自己的老对手程以东。 她装个样子打了招呼,谁知道那老男人竟然白了她一眼,绕了道。Eva拍马屁说程以东那是怕她了,可她怎么瞧着对方那是轻蔑疏懒和她打交道? 慈善晚会的主心,除去做慈善,更多还有那些晚会上的交际。这样的场面,一向是鱼龙混杂,冤家仇人见面,旧故老友寒暄,撕掐的,正儿八经来参加友好交际会的,都在其中。 Eva和她大风大浪见惯了,举着酒杯就替她把酒挡下了。 有人开玩笑,“牧总您就该去出道,要是您一出道,哪里还有那些女明星的活路?” 这话虽然夸张,可是听着的人心里头爽快,她点头寒暄,“都快三十了,有心无力咯。” Eva听着她满嘴跑火车,在身后憋着笑。 有个看上去形象还不错的男人,走过来和她碰杯,她不认识他,对方就自我介绍,“您好,我叫卓桑,是一名室内设计师。小姐跳支舞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她笑道,和对方入了舞池。 卓桑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语,“小姐芳名?” 她下意思地避开,“不认识我吗?。” “是哪家公司的艺人吗?” “不是。” 她对于卓桑这太过自然的亲昵有些不适应,好好跳舞能死不成?! Eva不在身边,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她和卓桑跳完了舞,卓桑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杯酒,“很高兴认识您,能否要个联系方式?” 出于礼貌她只能自己干掉那杯酒,卓桑似乎挺有魅力,场上的许多女来宾纷纷朝他看过来,她喝完了酒就拒绝了他,“很抱歉。” 卓桑脸上尽是遗憾,“那好吧。” 卓桑正要离开,她突然大脑一阵眩晕没有站稳,卓桑赶紧扶住她,“你没事儿吧?” 她摇头推开卓桑,却发现身体越来越软,无论如何都无法推开卓桑。 意识开始变得混沌,可是理智告诉她,那酒有问题。 卓桑扶着她,去了洗手间。她摇摇晃晃了一路,任人摆弄,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抵在了墙上,卓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低头,卓桑就捏起她的下颚,他的脸越凑越近,她的体内开始渐渐地燃起一股躁动,她开始慌乱,趁着自己还有意识,赶紧一把推开他,不知道是卓桑没有方别,还是自己力气太大,卓桑往后退了了几步,错愕地看着她。 她转身去拧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卓桑一把捞过她,再次将她抵在墙上。 她喘息,身体越来越炽热,她憋了最后一口气说,“你信不信,你今儿敢做,明天就有人做掉你!” 卓桑像是被激怒了,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她拼死抵抗,卓桑却将她控制得牢牢的。 这一刻她想到了南度。 而此刻最忌讳的,也是想到南度。 她恍惚听见耳边有人在“咔嚓咔嚓”地拍照,可她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全身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她有强烈 分卷阅读236 的念头,在面前的人就是南度还是卓桑激烈挣扎。 卓桑扯开她领口,露出了里面姣好的春光,她喘息。 “你在干什么!”耳边突然有人吼道。 她的意识彻底沦陷,把卓桑当成了南度,她却觉得有人把她推倒在地。 这种屈辱自己从未受过,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疼痛清晰地钻进自己的意识里,她扶着墙站起来,有人过来搀扶她。 她以为是卓桑,将对方推开,对方却喊道,“牧姐您还好吗?!” 她寻着水声,将自己脑袋沉入了溢满了水的盥洗台,突如其来的冷凉和窒息让她陡然清醒,她挣扎着抬起头,对上了Eva担忧的眼神。 她浑身颤抖,刚刚的一切历历在目,Eva问,“您……” 张了张口,怎么也问不出。 她的眼睛冰凉没温度,“去查,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还没有来得及查清,第二天新闻就满大街地传了出来,标题——“新城女总裁潜规则出道新人”。 这个消息,因为是新城的原因,突然炸裂。 她看到那上面附的照片,卓桑和她一起跳舞,和她喝酒,她倒在他的怀里,最后洗手间的那一幕,全都被放大登上了头条。 她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这新闻怎么都压制不住,Eva和所有人齐心协力地忙活了三天三夜,这个消息的热度依然只增不减。 她冷笑,好手段。 新城的股票在市场上开始暴跌,她不得已抛售了自己10%的股权,可是很快,便落入了其他董事的手里,她本想因这几个人私下不和挑拨,可谁知道这次他们竟然出奇地一致,是铁了心要把她赶出董事会。 卓桑不是什么室内设计师,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靠着这件事儿,迅速蹿红。而与此同时,内部人员爆料,她对于盛荷子格外偏袒,其他的事儿更不用多说,全凭外人的一番想象力。 于是,盛乐陵的名声,也开始一落千丈。 这年头,落井下石的人倒是不少。 她正是百般为难的时候,李楠突然出手,以路信的名义,将这些新闻强制性地全力压制,并声称,“已经请律师走法律程序。” 那一刻她并没有绝处逢生,她乱成了一锅粥的脑子里,想的全是南度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她?他会不会相信自己? 就算是新闻被压制,可新城的口碑不断下跌,股市依然开始往下跌,盛乐陵如今受她的影响,停止所有的工作。 而这个时候,RE风投,向她提出了收购。 她在震惊之余,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关于代明洋蓄谋已久的计划。 这是一场她和代明洋的战争。 她势必斗不过代明洋,他的突然袭击打得她措手不及。一个月后,代明洋突然就收购她的10%股权,更是收购了其余股东10%的股权。 而代明洋的理由是,“牧落,对不起,我不能亲眼看着乐乐的前途尽毁。” 第八十章 绯闻(二) 最近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聚在了一起,她走到哪里都能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公司内部开始重新整顿股权划分,她如今自然不能不再是最高董事,代明洋如今占有30%的股权,已经达到了可以控制董事会的程度。 她咋舌于代明洋短短的时间内将新城的多数股权收入囊中,拿着股权没动静儿,她猜度着就只有一个目的。 他没兴趣管这烂摊子,他可以随时转让这些股权,她和那几个董事,不过是他一念之间。而代明洋真正想要做的,就是盛乐陵的名声。 董事会的人看出代明洋的想法,开始对着监事会下手。新城如今四分五裂的局面,无非不是因为她的负面影响,再让她继续成为管理者,除去难以服众以外,负面影响只会多不会少。 这些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公司门口围了一群媒体记者,就等着她进出大门。 盛乐陵因为她而无故受牵连,怪不得代明洋出手,她反而很感谢代明洋替她控制住局面,至少不会输得太狼狈。 路信起诉卓桑的事儿传遍了整个圈子甚至上海社会,卓桑背后有人撑腰,两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这一仗,打了很长的时间。 监事会想过这几年她在公司里干过的好几件事儿促进过公司的国际发展,他们不理会那几个董事的胡闹,等待着法院的最后判决结果。 卓桑在官司期间,名声大噪,从当初一个不入流的十八线男星一跃挤进二线,她看新闻时微微冷笑。 无论是私了还是公了,她和卓桑这笔账,她都得讨回来。 那一晚的照片在法庭上就是铁证,无论说破了嘴皮子,销不毁那些照片,就无法构成卓桑的刻意侵犯。 局面陷入了僵持。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出现过,是Eva代替她奔走,她在家里,夏珨和谷心然的电话都来过,她没有接,唯独他的手机号码没有显示来过。 没有他消息的时候她想,这也许是好事儿,她可以安慰自己他并不知情。 李楠的律师四处搜寻证据,来上海找过她,问过她一些细节,后来那律师去酒店里找当时给她下药的那个人,后来听说那人原本打算跟着他们出庭指正,可临时反悔,倒咬了他们一口。 这局势更加困难,眼看就要败诉。 晚上她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正义陪着她一起打游戏,这种激昂澎湃的赛车游戏能让她暂时忘掉那些烦恼。 她很久没出门了,门口扔了一堆外 分卷阅读237 卖盒子,正义想要出去溜达,她就牵着他绕着房子走几圈,看见人了,能厚着脸皮迎上去,可下一秒就拖着正义回了家。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激昂澎湃的心情。 她踹了踹正义,正义“嗷呜”一声,跑去开门,灵活地拉开了门栓,她听见盛乐陵的声音,“哎,正义!” 然后人狗打招呼,盛乐陵走进来,她看见她的手里提了一大口袋的生活用品,她咂舌,“你买这么多,打算和我一起住?” 盛乐陵放在桌子上,拿出里面的火腿肠给正义喂食,边剥边说,“我跟你一样很久没出过门了,董事会打压我的工作,我能有什么法?找你来解解闷儿,顺便就给你买了。” 她终于冲到了终点,关了电视机,“我呆这么久,要算看得顺眼的活人,就只有你一个。” 盛乐陵笑道,“我也是。” 她挑眉,“代明洋没陪着你?” 盛乐陵摸着正义的头,没说话,手里静静地喂着正义,好半天才说,“他不该插手这么一脚,把你逼上绝路。” 盛乐陵作为一个行外人,看不透其中的潜规则她倒也理解,代明洋这举动外人看来的确有些落井下石乘人之危,可身在局势里的人才明白,他夺了她的股权,又收了那几个董事的股权,两方制衡,其实主权掌握在他的手里。而她与代明洋之间除了有同学的关系之外,代明洋也明白,只有她会愿意保住盛乐陵。 她蹲下来,猛搓正义的狗头,“怎么,吵架了?” 盛乐陵沉默。 她笑道,“你看你,平时多聪明多机灵一姑娘,一遇上代明洋的事儿,就全线崩溃,犯傻了?” “代明洋刚回国就收了对手臻荣的股权,如今又开始控制新城股权,哪一次,你不是在风口浪尖上?他对你是真好,咱做人不能没心没肺,固然他当初不辞而别,可有时候一个错误是不值得计较一辈子的。那时候谁都对他们家里避之不及,就你一个傻丫头往上冲,他不躲你,躲谁?” 盛乐陵的手顿在正义的毛上,她就地而坐,“你们俩这么多年,他陪着你这么多年,总不能一朝说翻脸就翻脸,你的家庭给不了你依靠,除了他,还能有谁?” “咱俩都别拧巴,我是没法,我这样了也没脸回去见他,可是你不一样。” 盛乐陵看着她,反驳,“落落,要是真爱你的人,是不会相信你做这种事儿的。你不要太患得患失。” “你好歹也得去公司,就算是如今舆论满天飞,可你还是董事会的人,梁珈铖要单干,蒋涵的那些活动也得让你来过目。咱就算是输也得输得有骨气。” 她嘶了一声,“谁输?能不能说好听点儿?” 盛乐陵笑道,“那我不能,这都是事实了。除非代明洋把股权重归于你,看你这状态,是不是也不打算回董事会了?” 知她莫过于盛乐陵,一语戳破她的小心思。 她叹息,“怎么这么直白?真不给我留点儿面子。” 盛乐陵轻哼,“得了吧你,我走了啊,照顾好正义。” 盛乐陵走后,她又和正义大眼瞪小眼,起身去翻盛乐陵给自己买的东西,除了零食和冷冻速食之外,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她翻出一包饺子,问正义,“咱今晚吃虾仁馅的,还是白菜馅的?” 正义看着两包饺子,然后扑上来抓她手里的白菜馅。 正义很好养。 她去厨房煮饺子,等着水开的过程里,手机响了,她走到客厅里,正义在手机周围随着音乐胡乱蹦跶,她拿起来,备注显示“亲爱的”。 她莫名地晃了一下,磨蹭了一会儿,没敢接。然后眼睁睁地盯着屏幕上对方挂断,不出几秒,又打了过来。 盛乐陵那句话也开始在脑海里浮现,她清清嗓子,然后接起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等着对方先开口。 已经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场合,他先联系她,是他主动求和的态度,而她愿意接起来,也是她愿意接受的态度。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我记得很早以前,刚遇见你的时候,和你现在,是不一样的。那时候的小丫头伶牙俐齿,做事情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顾虑,可后来我带着你回北京,你也渐渐地开始依赖我,而我,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依赖。” “我想说的是,”南度顿了顿,说,“你不必这样勉强自己,一个人这样漂泊无依,我一直在北京,也会一直等你回来。” ==================== 已经是快要过年的时候,走在街上随处可见红色灯笼和喜庆的音乐。 机场也挂起来红色玲珑的灯笼。相较于一月份,此刻似乎更冷。 南度的车开过来的时候,她其实有点儿懵。开车的还是那个司机,南度坐在后面,下车,替她把行李抬进了后备箱。 南度见她愣那儿不动,挽过她的肩膀,将她塞进了车里。她回头看他,他绕过车,坐到了她的身侧。 她嗫嗫地说,“都是媒体瞎写的,没那回事儿。” 说完她就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南度能主动找她,那能是在乎这些事儿吗?她自己主动提起来,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送吗? 南度问,“亲你了吗?” 她一愣,“没呢,没亲着。” “碰到哪种程度了?” “也……也没怎么碰着。” 车开到了新野,他就说,“段晖组了个局,都是圈子里的人,哥几个说什么都得揍一顿,拦都拦不住。” 她默 分卷阅读238 了一下,“你不动手?” 南度很平静,说,“我怎么可能动手?” 她仍旧有点懵,懵神的时候,她还抬起头,说,“这就是你的意思对不对?” 他没吭声,她低下头就笑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拉住他,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她说,“你进去吧,我就不进了。恶心。” 南度很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开门进去了。 一开门,里面最初请来的一群人已经散了,就剩了两个。段晖像个二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和叶先进俩人一边一个伸手揽住了中间那个人,另外一个也被夹在角落里忐忑不安。 “哥们儿你胆儿挺大的,”叶先进冷笑,“知道她是谁吗就敢动?” 段晖轻嗤,“不知道也没关系,爷爷我今儿个就跟你科普一下,什么叫军嫂嘿!” 卓桑就坐在中间,听见段晖说,“刑法236条,侵犯妇女的要判3到10年,军嫂从重处罚,你那照片上咱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儿,别说路信现在你惹不起,将来也有的是办法胜诉,你就说,怎么办吧?!” 叶先进轻嗤,“兄弟,摊上事儿了嘿!人小俩口都计划好把年一过就上民政局登记去,被你这么一搅和,”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自求多福吧啊!” “知道你背后有人撑腰,你也给我记住咯,这一位你是真惹不起!” 话音刚落,就有人开门进来,边走,还边撸起了袖子。 就那身板那气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若有若无的怒气和暴戾,明眼人儿都能瞧出,这是正主来了。 李楠一旁也开始撸起袖子,对着角落那个人说,“别怕啊,下一个就是你。” 说完,操起啤酒瓶就朝着那边砸过去。 …… 段晖甩甩手,看着地上趴着不动的人,“老子文明这么多年,这好不容易打一次人了,都得不上劲儿了。” 叶先进和南度什么都没说,手不疼气不喘的。 李楠招呼人进来把地上那两个人抬走,南度抬手制止,“记得送回去的时候带个话,什么人碰得什么人碰不得,注意把握分寸。” 叶先进在人走后,转头问道,“虽然人打完了,但我还得问一句……特么的后面咱揍的那人谁啊?” 南度:“作伪证第一回 败诉的那个。” 叶先进恍然大悟,“那该!” 段晖拿起衣服,搭肩上,“走了走了,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叶先进笑骂,“得,咱这几个人段段年龄最小,竟然最早当爹。” 李楠在旁边幽幽来了句,“自己单了这么多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谈过几个对象?哥几个就你最丢人!” 叶先进:“……” 众人笑骂着,正要散了的时候,门开了。 她站在门口,往后望了望,“我看见那俩人被抬走了,我……” 叶先进几个人朝她挥手,“客气什么,让你揍人你不揍,你男人替你讨回来了。” 她笑着给他们让道,南度在最后面,两个人对视一眼,很是自然地抱在了一起,叶先进万年老光棍,见到这一幕,受刺激离开了。 像是之前俩人闹的不快全都忘了,南度低头亲她一口,她问,“刚听见你们说叶先进?他还谈过女朋友?” 南度听她这语气评价叶先进,没忍住笑出声,“有过一个。” “就一个?”她惊愕,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许笙?” 南度好笑地摇头,她又问,“还有谁?” 南度摩挲着她的后脑勺,目光有些悠远,“是个女军官。” “十年前执行任务牺牲了。” 她愣住,“叶先进他……” 南度:“和你一样,总觉得对方没死,总觉得自己应该等下去。”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她一样,真的能等到南度,有的时候,人死了,就真的没了。他的一息一毫,都能在这个世间荡然无存。 这样想想,当年南度走的时候,叶先进的心里该多难受? 她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幸好你回来了。” 就算是叶先进要一直等下去,南度至少还能给他希望,她默默地说,“那以后我不和叶先进吵架了,对他好点儿。” 她听见南度胸腔里的笑意。 回了家她手机就来短信了,是Eva发来的消息,“有圈内人说,卓桑被揍了。” 她抱着手机心头一颤,看向南度。 她故作淡定地给Eva回过去,“查出是谁了吗?” “查不出来,据说是路信的人。”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Eva又发过来,“咱能逆袭了。” 这个年也能过得舒畅了,她想。 她这算是提前放假,Eva和全公司上下的人都在忙活,她作为董事会的人,却再没出现过公司里,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可是她占有部分股权,说的话也没人敢忽略。 她张开手朝着南度,委屈,“我现在都快什么都没了。” 他就过来抱着她,“还会有的。” 很难再有了,她想。自己曾经抵达过最高处,这一脚摔下来,就是一场磨难。 再后来,是那一位酒店服务生主动自首,说自己作了伪证,要求重审。而重审的结果,是卓桑构成犯罪事实,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这结果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时候有一位律师突然站在了人群高处,向北京市某检察院大检察官提出诉讼,罪名——故意伤害罪、贪污罪两大罪名,请求法官判处无期徒刑。 原告,李信。 被告人, 分卷阅读239 宋文理。 两方背后势力牵涉甚广,在政界摸爬滚打多年的法官们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于是推辞受理,年后再审。 她得知这个消息后,正好在审判结果书上签完字,转头就看见李信拿着资料走了过来。 她挂掉了盛乐陵的电话,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李信就笑道,“好久没见,在这儿碰见了。” “是很巧,”她说,“你这样,会不会……” 李信:“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点头,“太冒险了。” 据她所知,李信始终未曾和家里低过头,她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复杂的家庭血亲关系,可李信这么多年都不肯服输,作为父母,是失败的,从来不关心李信的检察长,这次能不能站出来保住李信,成了她最大的疑问。 李信笑道,“没有关系,我搜集了这么多年的证据,本来还想在等几年,可是宋文理对你下手了,今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我不能坐视不理。” 离开之前,李信还说,“我还没有给南参谋道过谢,贪污的证据,多谢他出手。” 她闻言疑惑的转过身,李信已经匆匆离去。 南度在法院外等她,李信的话还缠绕在她的耳边,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就说,“我碰见了一个老同学,他让我感谢你,”偏过头,“为什么?” 南度表情疑惑,“什么?” 她冷得吸吸鼻子,真能装。 李楠段晖入股了一家山庄,能滑雪,还能泡温泉,叶先进跟着凑热闹,顺便也叫上了南度,南度不喜欢滑雪,就被怂恿去泡温泉,可当时她看南度那模样,似乎连温泉都不想泡。 开车往山上走,弯弯绕绕的林间路,在即将到达的时候,她看见了雪山的峰顶,在太阳下面反光刺眼,她探出头,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南度不爱滑雪。 “回来!” 南度拉回她,正好有一辆车从她旁边飞速驶过。 “想什么呢?”南度问,“开车不能把头探出窗外,怎么活得连个小学生都不如?” 她瞪他一眼,“我看风景呢。” “待会儿上山了风景更好。” 南度没骗她。上了山后,风景更好了。 银雪覆盖的山头插着彩旗,那是滑雪的通道,山底下的山庄环境很幽静,雪后的松林郁郁葱葱之间夹着丝丝白雪,雪地里一脚踩进去“咯吱咯吱”响。这地方还好,积雪没到她的小腿肚子处,走上了道后,有被人清理后的湿漉漉的公路。 李楠选中的地方一定不能差,她走进去,被服务员领到了一个房间,接着就对南度说,“先生,您的房间在隔壁。” 不仅仅是她,就连南度也愣住。 见他们两个人都愣神,那位服务员很是不解,“李先生说,二位还没结婚,没有打算住在一起,让我们给您分开住,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她“噗嗤”笑了,等着南度的反应,南度看她,“不用,我们俩住一起。” 说完,就兀自进了房间。她对着那位服务员轻轻点头,说了声“谢谢”。 南度进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开暖气,她坐在床上,把带的少许行李交给他整理,常年的部队生活下来,南度给整理得有条不紊动作利落。 她随口夸了一句,“真贤惠。” 然后他就顿住了动作,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危险。 她怂,从床上滚到另一边,“李楠他们呢?不是早就来了么?” “李楠那俩人滑雪去了,段晖陪自己的妻儿泡温泉。” 她扭头,疑惑,“那叶先进呢?” “睡觉。” “……” 这地方倒是很适合睡觉,环境雅静,睡觉都能有好心情。 “那咱去哪儿?”她看出了他眼里的欲言又止,顿时拉下脸,“你要敢说睡觉,我就捧一堆雪扔你被窝!” 南度啼笑皆非,“这地儿有条街,先去逛逛。” “好的!”她一个翻身,换上了自己的一身装备。 她兴致勃勃地拉着南度,南度出门前戴了一个口罩。 那条街无非不是当地人卖的小饰品和小吃。她最喜欢小吃,吃了个遍,最后对着南度抱怨,“真难吃。” 南度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她没兴趣逛了,就去滑雪场找李楠。 谷心然本来想邀请她和南度一起滑雪,李楠头疼如今智商越来越下滑的媳妇儿,嫌她丢人,拖着她走了,走的时候对南度说,“你们俩可以去温泉,哪儿有按摩师……” 说到一半李楠就说不下去了,那两人的表情那就三个字儿,不愿意! 其实她是很愿意的,温泉泡着睡觉舒服,可南度不愿意,她就不愿意。 她问,“为什么不去温泉?” “你觉得你很安全吗?” 她嘟嘴,“这就点事儿还能吃醋。” 她不依他,非得去温泉,换了自己带的泳装,刚换好就被南度一浴巾给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瞪大眼睛,气结,“你!” “你不是最怕冷了吗?”南度沉着脸,“你去吧,据说泡温泉对身体好。” 她搂着南度靠近自己,“一起?” “不。” 不去就不去,她轻哼,自己去。 温泉里的水很舒适,她闭着眼睛,拒绝了轩轩的诱惑,选了一个隐秘舒适的地儿开始补觉。 自己的事儿都解决了,缠绕着自己这么久的坏事儿今儿做了个了结,浑身轻松,睡觉的时候做梦也轻飘飘的。 等到自己醒过来,已经是黄昏后。 夕阳落了下来,映射在雪地里,远处的雪山金顶成了一道靓丽 分卷阅读240 的风景线,她头昏脑涨,这偌大的温泉,就剩了自己一个人。 扯过一边的浴巾,她裹着自己往屋子里走,途中经过一片松林,她听见有人说话。 本没有在意,可是那一道熟悉的声线吸引了自己。 有南度在的场合,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南度和李楠背对着她,在冰湖上钓鱼,她惊异这儿有一片野湖,早知道就该陪南度钓鱼,泡什么劳什子温泉? 李楠问,“最近感觉好些了吗?” 她看见南度摇头,李楠叹口气,“如果好不了,你就打算这样拖多久?” 她听不懂俩人的对话,朝着他们走过去,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南度摇头,“不知道。” 李楠又说,“你和牧落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你别老是把她推得老远。” 她脚步顿住。 南度说,“我并没有想过把她推开,有的时候想想,只是觉得对她不公平。” 李楠轻嗤,“你不说,才是对她不公平。人姑娘当年等得都快灰心失望了,以为你真走了,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牧落比谁都珍惜。你自己不也说过,很庆幸自己还能活下来吗?” 南度很久没说话。 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触碰到什么,那些自从重逢以来不断缠绕着自己的难题的答案,似乎正在朝着自己迈步而来。 而她没有准备。 南度开口,“活下来固然是好事儿,可活着就有活着的代价,我当年九死一生,本来可以逃脱,可是那块石头砸下来,我后来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救,又是怎么被一家野户发现,这些至今我都没有清楚。” “我说过,你被埋在雪堆里,当时野户家养的藏獒嗅到了人气,你不信,这些年失忆到现在,能活下来就成,”李楠说,“我想起自己收到通知的时候,是真不信,到了后看见你躺那儿什么都听不清,耳朵都快被冻废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还活着。要是牧落知道你耳朵现在听不清,该多难过?” “许笙给的心理辅导有用吗?”李楠转头问,“现在还会有幻觉,还会幻听吗?” “偶尔。” “阿嚏!” 突兀的喷嚏声从两个人的背后传来,南度突然之间脊背发凉,这声音,又怎么会是一个熟悉了得?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不可思议。 牧落裹着浴巾站在两个人的不远处,她被发现了有些心虚,可是听到的内容让自己难过震惊,她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场宁静,张张嘴,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因为耳朵听不太清;她在欢乐谷看见他吃的药,因为常常出现幻觉;他不敢开车,甚至和许笙的关系不错,都是因为心里头的幻觉和幻听。 记忆里的片段和她刚刚听见的那些话重合,她惊愕得快要瘫软在地。 他把自己推开,说出那样的话,只是因为觉得对她不公平?怎样的不公平,自己会嫁给一个怎么样的人而觉得对她不公平?觉得她其实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更适合自己的才公平? 她看着南度。 冷风穿过松林向她吹过来,浴巾没能裹住的小腿处已经开始被冻得发紫,她没有了知觉,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从一开始听到,到现在,她的注意力就没有因为寒冷而转移过, 南度赶紧走过来脱了外套给她披上,他的温度隔了一条浴巾传过来,她看着他,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现在问什么,都会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她低下头,心疼到眼眶变红。 南度将她拥入了怀里,她隔着毛衣听见了南度不安的心跳。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南度盯着她的眼睛,“我怕你后悔。” 她听出了南度声音里面的惶然,她想起自己当时在欢乐谷里想要离开时,南度的眼里,是真的很怕她离开。 原来她心里一直很刚硬清冷的南度,爱起人来也会这么卑微。 那一句“我怕你后悔”在她的心里翻来覆去地品味,她想,自己找到了原因。 她低声说,“我冷。” 南度给她收紧了衣服,将她横抱起来,她挽住他的脖子顺力而上,在他的颊边轻吻。南度愣了愣,她说,“我经历过那些事儿,你没嫌弃我,如今遇上了这样的事儿,我们俩吵架了你仍然没有放弃我。做人得公平点儿,谈恋爱也是,你只要一天不嫌弃我,我就一天不后悔。” “你南度成什么样子我都不管,我只有你。” 这不是偏执的想法。 十五岁起遇见他,她告别了曾经所有的一切,阿爸、童哩、童奶奶,他的出现就像是为了不让她的日子变得孤苦无依,出现得正是时候,让她认识到,原来有一个人,是可以让她看到活下去的希望的。 南度快步将她带回了屋内,屋内没关暖气,是刚刚他出门前怕她回来没有暖和的空气一直开着,她被卷进了被窝里,南度从外面提了一壶水,滚烫的白开水,他自己先沾了一点,才极快地敷在她的手上,身上的温度开始从手掌心渐渐回温。 他认真的眉眼是极其好看的,在她的心里,南度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曾经她最想要的,也不过是他的温柔与疼惜。 她问,“你还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我吗?” 南度抬头,微微一笑,“我妈让我过年带你回家,这算吗?” 她听了,倏地笑开了。 ================== 今年的大院里过年格外热闹 分卷阅读241 ,当初院子里最闹腾的那几个小子全回来了,拖家带口的,竟然也开始长大了,成家了。 最喜庆的莫过于舒慧秀。 前几年南度失踪的时候,家里两个已经快要半百的父母伤心得连出门的心情都没有,南司令的难过不表现在脸上,都憋在心里头,可舒慧秀却整日待在家里,翻着南度小时候的照片,到初中高中,最后上了军校后,照片愈发稀少,只有一张毕业的时候拍的军装照。 这些年母子总是分分合合,见的面都少,又哪里来的合照? 当时院子里的人提起老南家总会唏嘘一番,其中以谢司令最为不甘,“南小子优秀又有福气,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儿,马上就要结婚了,谁知道出了这么一个事儿!” 后来南度回来了,舒慧秀当场就抱着南度又哭又大,骂他没良心,连老南都眼里含着泪说,“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人回来了,舒慧秀比谁都开心,自己儿子都三十好几,至今还没能有一个可以带回来的对象,唯一一个,还是那个丫头。 舒慧秀问过他,怎么现在回来了,还不把人姑娘往家里带了?以前他不挺着急的,现在反而倒不上心了? 那时候牧落在上海,去了一趟西藏,心里头真的已经绝望,甚至打算开始接受新的人。 南度没回答,转开了话题。 舒慧秀知道南度的病情,叹惋,可惜了。 上次元旦她听说儿子又和那丫头和好了,他回来的时候就问了一句,当时他也没回答,舒慧秀还想着准没希望,谁知道南度除夕当天打电话说,把人领回家了。 她赶紧张罗着年夜饭,之前打算来家的大舅和小姨都来了,南度那堂弟还等着看新嫂子。 牧落下车后有点儿忐忑,毕竟自己那是风口浪尖上过来,南度家这样严谨的军人家庭,当初好不容易取得了认可,现在要是又不同意了,指不定得多困难。 很显然她这是胡思乱想,南度牵着她,提了一堆礼品,她问,“你真能保证阿姨不嫌弃我?” “她现在比较嫌弃我。”老大不小了人段晖都有孩子了老段都有曾孙抱了,他却连一个结婚对象都没有。 来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眼睛黑溜溜地看见了南度喊了一声,“哥!” 然后就扑了上来,南度抱起他,那小孩子就看见了躲在南度身后不敢见人的她,当时小孩儿就朝着里面大吼,“二姨!我嫂子你媳妇儿来啦!” 大舅走过来就是一钢镚,“小屁孩儿懂得还挺多。” 大舅算是老来得子,可对自己儿子一点儿也不珍惜,大大咧咧地就拎着堂弟着了地,然后也冲着里面喊道,“南小子的媳妇儿来咯!” 舒慧秀睨了这父子俩一眼,然后给她拿出了拖鞋,一双毛茸茸的粉色拖鞋就放在了脚边,舒慧秀说,“快进来进来。南度说你怕冷,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牧落盯着那粉红色的兔子,“……” 南度是在很努力地憋笑,她暗暗地抓紧了他的衣服,“谢谢阿姨,您费心了。” 舒慧秀对着做饭的阿姨说,“菊姐,您回家吧,剩下的都交给我。” 南度觉得自己不用介绍,就她掌管的新城影视文化,那都是名气和身份一对一,最近那事儿虽然闹得不开心,可都是明白事理,也明白规则的人,后来李信和宋文理闹的时候,大家也都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就是两家相争的牺牲品。 小姨立马谄媚,“这就是上次给玥玥要盛荷子签名的那个是吧?” 大舅妈说,“还给我家琪琪要了一张梁珈铖的签名专辑,那专辑现在才往市场上卖呢。” 那时候也想过把她带回来不是?她笑着看他一眼,舒慧秀将她拉进来,直接忽略了南度。 南度:“……” 就只有一个堂弟和他不离不弃,可问的也是,“哥,你上次不是说嫂子是干警察的吗?怎么转行了?” “……” 牧落想着自己以前也没少应付客户,这见家长和见客户都是一个道理,她也落落大方地坐下来,南度头一次推开了自己的堂弟,在她的身边坐下。 “这姑娘可真能干,”小姨夫说,“年级不算大,能管理新城这么大一企业。” 南度给她一一介绍着这些亲戚,南正远家中的亲戚除了远亲,近亲的这些年都离开了不少,除了那几个老朋友,要说每年来家里热闹的亲人,就只能是舒慧秀的娘家亲人。 牧落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这会儿自己落落大方地和周围人一一问好。 这时堂弟凑上来,问,“嫂子,您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当明星自己捧自己?” “……” 大舅又是一钢镚儿,“瞧你这张嘴,夸人嫂子长得漂亮,是这样夸的吗?” 琪琪不满意地捂着头说,“爸!我会被您给敲笨的!” 大舅妈果然听不得儿子受委屈,对着大舅就是一顿训。 牧落没感受过家庭的亲情浓郁,她从来都是形单影只一个人。在她的眼里,就算是这样的一个小拌嘴,也算是幸福的。 第八十一章 最后 吃过了晚饭,在轮番炮轰之下,问的问题也开始没有界限,她欲哭无泪,南度好笑,无奈之下带着她到外面溜达。 路过李楠家的花园时,南度还奇怪,“正义呢?往年正义都啃树皮了。” 她看了一眼,说,“正义……被我拐去上海了。” 她补充道,“不敢带回来。” 正义被她养得十分肥壮,估计李楠作为 分卷阅读242 亲主人都认不出来。 李楠现在已经放弃了让她把正义归还回来的想法,她这种无赖,一旦认准了要抢的东西,抢到手了就不会还了。 她当初想要抢正义,无非不是一个理由:正义能替她买早餐,还能给她做按摩,看家也是一把好手。而李楠愿意把正义给她,也是因为她一个人在上海,有条狗陪着,总比一个人强。 李楠开始冒起把正义再抢回来的念头,是在南度和她重遇以后。 大院里有大院的规矩,这放烟花过了那个点儿就不让放了,她看见不少的孩子都跑出家门口围在一起放烟花。 都是儿时里自己最渴望的东西,如今过了那个年龄后在看这些,依然会有憧憬。算是她的一个遗憾,别人家的小孩儿在玩游戏放烟花的年纪,她已经开始给家里的茶楼算账招待客人了;别家小孩子正值青春年华荷尔蒙肆行的年纪,她却满心只有杀戮。 因果报应。 她莫名想起这一个词语。 那一棵大槐树依然还在,她远远地看见它的周围一片白雪,树叶树枝上隐隐有积雪堆积其间,她想起了那一年两个人去那寺庙里祈福许的愿望,虽然不尽如意,可到底还是让他们走到了一起。 谷心然要放烟花,轩轩也想放,两家人跑出来,正好碰见了她和南度,就剩了叶先进一个孤家寡人不愿凑热闹。 轩轩年龄小,都是段晖手里把着才放心,烟火在轩轩的手里刹那间绽放了光明,照得轩轩的笑脸璀璨不已,她见了羡慕,南度给她点燃了一支烟花棒,那一团绚丽的光圈在黑夜里闪烁,迸射出来的烟火,在她的眼里明明灭灭。 南度站在她身后避开光源的地方,天空中绽放的烟花让世界忽明忽暗,在烟花再次在空中绽放的时候她转过头看他,他正好也抬头看向自己,俊朗的眉目随着空中的烟火突然清晰,也突然模糊。 耳边是其他人嬉笑打闹声,谷心然冲着李楠大声说,“李楠我讨厌你。” 李楠笑着回应,“谷心然我也讨厌你。” 她把手里的仙女棒给了夏珨,夏珨问,“你们俩是不是快结婚了?” 她摇头,“谁知道呢?他不求婚,我怎么嫁给他?” 夏珨就笑了,“南哥就算是不求,你也得嫁给他的,对吧?” 她大窘,自己对南度就有那么如饥似渴吗? 她走向南度,勾着他的小指头,“刚夏珨问我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挺如饥似渴的。 南度说,“咱什么时候,去把婚检重新做一遍。上次那个,过期了。” 她扬起头看他,“等到这个年一过,我就是个穷光蛋了。” 南度含笑,故意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感叹,“真可惜。” 她不死心,又继续说,“你看段晖和夏珨,两人是真幸福!” “我们也可以。” 她上去勾着他的脖子,“咱俩都要结婚的人了,那不如咱好好算算,”顿顿后,她故意黑着脸,问,“许笙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这个问题她一直耿耿于怀在心里头不舒服了很久,许笙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他们冷淡的时期,要这样下去,今后还怎么得了? 南度失笑,“朋友。” 她“切”了一声,继续盯着他,眼里那意思就是让他重新回答,南度一肃,“今后除了牧落小朋友,其他人统统都是男人。” 她“噗嗤”笑出了声,“谁是小朋友?我今年都二十七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嗤,带着万分的不屑,她侧头看去,只见叶先进穿了件大衣,那眼神很是嫌弃,她瞪回去,“干嘛?” 叶先进还没说话,李楠眼尖就盯住了他,“那位孤家寡人,人那两个正是热恋,瞎凑什么热闹。” “……” 这个年过得热闹,也过得十分舒心。 漫天烟花落幕时,她想,什么都结束了,往后的日子里,就是和他一起好好过了。 ===================== 年后她回了一趟上海。判决结果下来,监事会重新赋予她职务,卓桑被判刑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就一个娱乐圈的一道绯闻,最后却挑起了李检察长和宋秘书这么多年来的战争,外界都叹这圈子水深,至此也没人敢小瞧她。 她想过继续任职,可比起这风风雨雨的日子冷眼看着别人互相争斗,她其实更喜欢清淡的日子。 自己看不惯的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她都想离得远远的。 工作之余她给南度发短信,“干嘛呢?” 南度很快回她,“下班了?” “对啊,今天提前下班。” 算起来,现在是晚上八点,按她往常的生活规律,这个点下班,还真算早。 本来是一个求安慰的话,可谁知南度发了一句—— “我已经下班几个小时,现正在和先进钓鱼。” 她看着短信,心头不爽。 “南参谋,您不能这样对自己的女朋友。” 这句话果然很有用,他回了过来,“很心疼你。什么时候回来探亲?” “快了。” “快了是多久?” “两周吧?” “还有两周。会不会太漫长了?” 她翻身坐上了沙发,“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还是适合当一个小老板什么的,新城压力太大,内忧外患,她如今只能防着制衡着,要真去硬拼,她未必能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别介。李楠说你就是 分卷阅读243 个人才。” 她打着哈哈,“是不是有这样的女朋友特给你长脸?” “还好。” 她对着屏幕再次沉默,死死瞪着他发来的那两个“还好”。 然后短信又进来,“你很优秀,也很适合,虽然所处的圈子比较复杂,但是要签名倒是挺容易。” 她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夸奖人,可就凭他这性格,没有把她好好说教一顿,也是稀奇。 一周后,原来那些不断诋毁她的新闻报社开始极力地吹捧,希望能够借此掩盖曾经在那些网络和杂志上对她的语言攻击。李信和宋文理两个人的案子开庭进行一审,盛乐陵担心李信,和代明洋没少去北京看望他。 她在那些讨好和吹捧达到最高点时,宣布将自己剩余股权中15%转让给了RE,代明洋此刻不在北京,由他的代理董事签字盖章生效。 消息一出,震惊了一片。 Eva忙着给她处理离职后的工作,她给自己留了10%的股权,以防今后的变故,当初李楠收购下新城,她也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 她开车回到家后,正义跑出来迎接她,她进去后就抱起了正义,“正义,咱们回家喽!” 正义听不懂她的话,可她语气欢快,正义也摇着尾巴跟着她进了屋。 她开始收拾行李,一件件地往行李箱里放,这屋子不大,收拾起来也很轻松,联系的买房的人明天就要来看房子了,她今天就得搬出去,Eva请了假来帮她,几个大行李箱缓缓地推了出去,她叹了口气,当年住进来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有一天会再次回北京,重遇南度。 那些年的时候,就算是那些念头一直缠绕着自己,可她心里仍然会有一个角落在告诉自己,牧落,南度不会回来了。 Eva送她上车,摸了摸正义的头,说,“牧姐,盛荷子说,她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会和新城解约,Mike会一直跟随。” 她点头。Eva红了眼眶,“牧姐,当年我来公司应聘,是您给了我一个机会,我陪着您走到现在,梁珈铖走了,盛荷子也走了,最后连Mike也待不下去了,连您也要走,公司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坐在车里,对着Eva笑道,“胡说什么?以后来北京,咱就算是做不成上司下属了,也还是朋友。公司里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我还是公司的股东,董事会的时候我依然会出席,别难过。” Eva哽咽着点头。 她说,“这房子明天会有新住户来看,你替我招待,多谢了。” 正义“嗷呜”一声,车缓缓开动,从上海到北京,她开了十几个小时,早上出发晚上到达。 回家的时候南度不在家,估计是加班,她自己把那些行李搬进去,然后就看见正义正拿头推搡着她的箱子,那模样有点儿滑稽,也有点儿感动。 她过去摸摸正义的头,“要把你还给李楠,我真舍不得。” 正义轻咬她的手,饿了。 她把所有的行李搬进去后,南度还是没有回来,正义已经很自然地找了一个地方睡觉了,她也挺累的,车开进了车库,简单洗洗后就睡了。 再醒过来,依然不见南度。 她把正义牵着去附近的公园溜达,溜达完后南度还是没有回来。她给南度打电话关机,打了好几个后仍然是这样,她突然就慌乱起来。 段晖的电话打过来,她愣愣地看着,竟然不敢接。 段晖打了好几个,最后无奈到发短信给她,“南哥现在医院呢,你现在北京吗?” 她一看到消息就立马冲了出去,开了车就往医院去。 路上她想了想,最后还是给段晖回了一个电话,段晖的语气特别无语,“南哥没事儿,就是断了一条胳膊。” 她松了一口气,娘的,吓死了! 段晖说,当时他带着轩轩去逛商场给买东西,正巧碰见在商场买东西的南度,两人一道去了商场的儿童乐园,谁知道轩轩从那滑梯上没站稳摔了下来,南度身手灵活把轩轩给接住了,其实原本没多大的事儿,就是那滑梯许久没维修过,轩轩在那上面又蹦又跳,南度冲过去的时候滑梯正好往下掉,轩轩没事儿,正准备收回手的南度被压住了,可那劲儿那是往着外面奔的,然后就这么脱臼了。 她到了医院后,看见南度正被一两个医生围着打石膏,旁边有个经理样的人道歉,她走过去,南度正好包扎完,见到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轻嗤,往着石膏上猛敲,“真行,这么大年纪还伤筋动骨!” 段晖看着都疼,抱着轩轩说,“我先带轩轩走了啊,轩轩抵抗力差,医院呆久了不行。” 南度被打得直抽气,把住她的手,“意外,意外。” 她问,“你去商场干什么?大清早不回家,去商场超市买菜?” 南度顿了顿,没说话。 她斜睨他一眼,直觉有猫腻,“快说。” 南度眨眨眼睛,坐在病床上,将她拉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 她眼皮一跳。 “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想等你回来了,就给你这个。” 她愣了愣,南度继续说,“你说咱俩也算是经历过生死,我当年被埋在雪堆里,以为自己快要死了,那个时候想过很多,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你追着我这么多年,从缅甸到北京,我干了一些混蛋事儿总是惹你难过伤心,你去了上海以后,我才知道自己舍不得你。” “想到这些,就觉得自己很 分卷阅读244 混账,这样一走了之了,对你是不是很不公平?”南度抬头看她,“谢谢你一直坚持下来,在我最矛盾的时候,你没有放弃。” “牧落,”他说,“如果南度想要让你把你的未来交给她,你会愿意和他走一辈子吗?” 窗外是正好的阳光,北京的冬日即将过去,那些浮尘扬在他和她的眼前,他的手不方便,她听完了什么都没说,把那枚戒指轻轻地套进了自己的无名指。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喜爱,那都是过去每一天里的细水长流。 她望着他,没有哭,甚至连哽咽都没有。 她最爱的人,还是最好的模样。 青山绿水,伴君长行。 ================== 路过一家甜品店,她粘住了脚。走在前面牵着她手的南度感受到她的停顿,疑惑地转头。 她其实也不是很喜欢甜品,可那蛋糕实在精致,勾起了她的食欲。 南度沉默了一下,问,“想吃吗?” “好吧!”她牵着他推开门走进去,“你想吃咱就买!” “……” 在选蛋糕的两个人发生了分歧,她就不服了,“我是女生。” 南度举了举自己的胳膊,“我是伤员。” 最后南度还是妥协了她,在付钱的时候她看着他,南度说,“包里,自己掏。” “你的手呢?” 南参谋面不改色,“一只手残了,一只手还得牵着你谨防乱跑。” 她黑了脸,“可以松开我。” 他抓紧了,倔强,“不。” “……” 柜台收钱的服务员轻轻地笑了,她有点儿窘迫,伸手去那他的钱包,掏出来后给了钱,却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那张照片是自己昔日去上海的城隍庙时选了一处景儿拍的,学生时代的自己看上去有点儿傻气,可这一张的确很好看,选的景色也很好。 她指着上面的人佯装生气,说,“这是谁?你钱包里面,为什么会有一个女人的照片?” 南度冷笑,“那是我未婚妻三岁时候的照片。” “……” ================ 南度自从手残了以后,就特别喜欢装可怜,与其说装,不如说人是真撒娇。她以前也真没发现,原来清冷的南参谋长,撒娇卖萌起来,真的可以比女人还厉害。 南度强制性地要把正义送回李楠家,原因是她逗狗的时间能比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多。 其实她很委屈,他每天上班,这怎么陪他? 她把正义送回李楠家的那天,南度就陪着她,她开车到了楼下后,就看见正义特别熟悉地冲着那栋房子里面叫。 李楠不敢相信地开门,看见正义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见了嫌弃得慌。 南度送完正义就想走人,拖着她上车,她舍不得,频频回头,南度说,“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终究要还回去。” 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她挑了一家商铺,把钱投资进去,开始做起了中西餐厅的声音,装修了一个月,南度手好了差不多,店也开业了。开业的那一天盛乐陵来捧场,意外地带来了一堆粉丝,然后梁珈铖和蒋涵还有很多圈子里的人都来捧场,一不小心就每天生意火爆,一个早上订单就全满了。 她懒得算账,高薪请了一个会计,虽然算下来赚的钱不多,可她也至少也不愁吃喝。 南度每天下班后就来店里瞎晃悠,店里的员工都认得这个老板。偶尔代明洋谈成了合作,也会把人往这里面领,一次就是大手笔,她很庆幸,自己交了一个有钱的朋友。 有时候有那么一两个冲着她来的客人纠缠不休,人花钱吃饭,她总不能不好招待,可没吃到一半儿都能跑到前台来找她说话。 她爱答不理,别人就说她服务态度不好。要搁以前早怼回去,现在也学会了忍耐。 后来她才知道,这人和南度还是一个机关工作,每次来的时候都能碰上南度加班。看在南度的面子上她也忍了,可谁知道对方得寸进尺,还宣扬说是她的那什么朋友,也没明说,语气相当暧昧。 段晖说,你要碰上这样的人儿,就该胖揍他丫的一顿! 她脾气好,觉得文明人应该懂礼貌,明里暗里地说过自己有男友,谁知道对方说,“还没结婚呢吧?那你说了没用啊姑娘。” 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真奈何不了。这一奈何不了,就让对方开始动手动脚。 她严厉地呵斥过几次,让对方不要太过分,对方当时道了歉,之后就和失忆了没差别。 她干脆减少去店里的次数,大概是以前去得太勤了,南度好几天回家看见她都会问为什么没去店里。 她总不能说是他同事骚扰自己吧?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能解决。 她去店里的时候,偶尔能碰见那人,那人就说了,“牧老板,怎么最近老不见人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南度走了进来,她心里一喜,“欢迎光临。” 南度站那儿,看她像看一个傻子,她猛地朝他使眼色,南度顿时明白过来,那个人见是领导,赶紧就开口问,“南参谋,好巧,这儿给碰见了。” 南度看了一眼她,那个人会意,赶紧说,“老板娘是我一朋友,可以给打折。” 南度走进了前台,“真巧,我也认识老板娘。” 那人“哟”了一声,“都是朋友?” 南度睨他一眼,揽住她的肩膀,说,“我媳妇儿。” == 分卷阅读245 =============== 李信和宋文理两个人的官司打了半年,证据确凿,原本一审就能判刑,可宋秘书出面掺和,强横地保住了宋文理,导致一审失败。 她不知道李信在等待二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李检察长认识到一个为人父母的失败,又也许是二十多年了头一次和自己的儿子同一条心,在二审的时候拿出了宋秘书昔年贪赃枉法的证据,潜藏了快要十年的证据一出面就让宋秘书毫无抵抗之力。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又加上是检察长出面,这件事儿当场就给判决下来,宋氏父子双双被判无期徒刑。 她听起这些新闻的时候,才知道,李信僵持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他们的父母向他妥协了。 李信就和她见过一面,他胜诉的那一天从法院里出来,她和盛乐陵还有代明洋给他庆祝。 几个人许久没有这样齐聚过了,盛乐陵喝醉了,揪着代明洋就说要回家,代明洋无奈,和李信道了别,“信哥,以后来重庆找你,到时候咱……” 代明洋话没说完,盛乐陵又开始闹,没法,只能赶紧走。 “走吧,”李信起身,“我送你回去。” 她愣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我……有人接了。” 李信失笑,“对,我差点儿忘了。” 走到了门口,她就看见南度的车停在马路边,她笑了,回头对李信说,“以后还会回北京吗?” 李检察长和他,关系怎么也不至于让李信再继续僵持,她这么问,李信一定明白。 他点点头,她就一直往那车上瞥,“那行啊,我以后经常在北京,你回来了,可以联系我。” 李信没说话,继续点头。 她上车后,南度就没说话,她觉得气氛不对,在后视镜里和司机眼神交流,司机给她一个眼神,然后摇摇头。 哦,吃醋了。 她也不哄,直截了当地问,“咱什么时候去登记?” 不说话。 她就继续问,“什么时候?” 还是不说话。 她就说,“啊,不登记了?” 南度终于有反应,睨她一眼,她立刻讨好地黏上去,“什么时候去?” 受不住她不断地推搡和撒娇,他终于笑道,“明天。” =================== 她结婚的那一天,除了他以前部队里的兄弟和领导,她还请了不少自己当初在圈子时的好友。 梁珈铖、盛荷子、蒋涵,以这三个为重磅人物,凑成了五桌,各自安排在一个同众人隔开的隔间里,盛乐陵作为伴娘没少把叶先进和二缺一众伴郎团给唬住,没见过世面的叶先进起初还看在盛乐陵是明星的份儿上,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问,“请问明星可以这样欺负人吗?” 盛乐陵叉着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么欺负你了?新郎今儿要娶的人是我闺蜜牧落,我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今儿不为难为难,日后在一起了受欺负怎么办?” 南度和一群人好话没少说,红包没少塞,完了门还不给开,她坐在里面笑得合不拢嘴。最后是叶先进火了,“兄弟们,给队长抢媳妇儿了!” 一群当兵的最后欢呼着,将他们围拥着出了酒店。 盛乐陵哭笑不得,心底里大概吐槽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兵痞。 车开着绕了半个城市,最后到场地的时候,她看见许多装了军装的军人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见到南度来了,有人喊了一声起立,近一半的人全都站起来,朝着南度,整整齐齐地敬了一个礼,南度也抬起手,回礼。 她以为这么样完了,谁知道下一秒,就听见了有人喊道,“预备——” 然后所有人都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地开口,“嫂子放心,首长有令,您身后是一个连的兵!” 全场哄笑,南度也忍俊不禁,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端庄的笑意,盛乐陵却在后面笑得合不拢嘴。 证婚人是谢司令,谢司令讲话的时候,底下一众军人全都正襟危坐,认真地听着。 接下来就是举行仪式交换戒指,交换戒指的时候,她听见南度说,“谢谢你。” 她抬头,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应该是我感谢你的。” 从此以后,就真的是两个人一起了。 她也不必再感到孤单,也不必彷徨。 他的身边,就是最好的地方。 她很早的时候,在学生时代看过一句话—— 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上,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 (正文完) 番外(南度) 夕阳开始沉入了山的背后,余晖洒进土地里,黑暗即将侵袭大地。 他沉默着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份资料。资料上面的日期已经过了,没用了。 自己当初把这一份资料交上去,心里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 老谢交给他的时候,说,“你上次说你和那丫头不可能了,正好上面的跟我说起这事儿,我就替你要了回来。” 末了还问了一句,“真不可能了?” 他当时笑而不语,答案连自己都不知道。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她跟着自己回了北京后,似乎就总是在受委屈。她害怕自己的那些过往被人发现,那模样,明明就是在故作轻松。 昔日被埋在雪里,他努力地刨着雪想要出去,可最后身体越来越冷,手臂已经僵硬不能动的时候就想过,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她会怎么样? 他想过 分卷阅读246 很多种可能,她或许会难过一段时间,也或许会一直这么难过,可是她终究有一天会变得绝望,变得灰心,她寻找了他一遍又一遍,最后都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那个时候,也许她不会哭,甚至会安然地接受事实。 她一直很坚强。 可这些,他想的这些种种,都将与他无关。想到这里,他就会觉得难过。 那些资料上她的寸照笑得很明媚,他甚至能看出她眼里的那些光芒。 他想,不管是活下来还是死了,自己都将无法参与到她的生活里。不仅仅是因为自己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的病,还有那一道连自己也无法过去的坎。 他被救出来的时候,五腑六脏都已经快要被冻得快要停止运作,而他耳边总是会响起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李楠见到他的时候,他其实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是后来他才知道,李楠当时说的是,“谢谢你还活着。” 活着,叶先进至少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分别中丧心失望,牧落也不会痛苦地作茧自缚,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老谢舍不得他就此退隐,将他招过去做了自己的参谋,他每天过的都是上班下班的生活,偶尔加个班,回家看一趟自己情绪开始变得脆弱的母亲。 日子过得很平淡,因为没有牧落。 至今家里还会有关于她的报道,都是一些提名,很少有过照片。 她的照片,他只有那么一张,那一张背后写的是她亲手写上的“从前车马很慢 邮件很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照片上背景是来来往往的人,那些繁华古色在她的身后,她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当时他收到她的信时,看到这张照片,二缺就说,嫂子真漂亮。 她一直都很漂亮。 第一眼见到她,就算是她穿着朴素甚至有点儿假小子,可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想多看几眼。 可是后来她告诉自己,彼此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座小茶楼,而她加深对他的印象,是在那一场火灾里,而她对他动情,是救了他在密林里的那一次。第一次相遇,第二次相知,第三次动情。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很多的事,其实不是每一件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场大火在她的眼里成为了不可磨灭的艳色,他不知道她的心中犹如被万千军马践踏而过一片荒凉,也不知道她的意志仿佛被灼灼烈焰辗转焚烧尽是灰败,她说自己出现得刚刚好,他也是在后来才渐渐想得明白,那一句“刚刚好”,到底好在哪里。 分开的那些年里,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能想她,可是愈是逃避,她的眉眼就愈发地清晰。她的音容笑貌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闪过,曾经自己没有在意过的那些细节也开始在他的眼里不断闪过。 他的耳朵因为当初那件事儿后一直有些不太灵性,脑海里的那些咆哮声也总是会随时随地地来,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些状态后,就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把她找回来。 所有人都没有告诉他,她当年怀着孕去西藏找他的那事儿。他所知道,只有她为这件事儿而难过伤心了很久,不肯吃饭不肯喝水,是段晖逼着她吃下去,可后来全都吐了出来。 段晖说,当时他看着那姑娘边哭边吃饭的时候,是真的觉得她委屈。 时间匆匆里,他回过一次那间房子,房子里布满了尘埃,能看出她在走的时候是很精心地整理过这里的一切,甚至他的那些衣服,她都整整齐齐地给他重新叠好,放进了储物箱里。没有了生活气息的房子,走在地板上,都能听见回音在响。 他排斥这样清冷的气氛,习惯了一个人陪着一个人的日子,就开始逐渐地不喜欢这样的冷空气。 三年一晃就过去,他去曾经两个人许过愿的那座寺庙,寺庙香火依然很旺,甚至比曾经来时更旺盛。 他找了很久两个人一起绑的那个红丝带,在那个位置找了很久,他都没能找到两个人的名字。 后来他是在那棵树下的一个缓坡上找到了几截断掉了的树枝,上面脏兮兮的全是缠绕着的红色丝带。他那时候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饶是自己不信这些,也依然会觉得心里很闷。 寺里香火好了,祈福的人多了,就只能砍掉那些树枝,衍生出来新的,才能继续挂上红丝带。 可是那么多的枝条,却偏偏砍去了他们的那一支。 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了暗示。 他在她的心里,就真的因为谷心然的那些话,而开始渐渐死去。如若有一天她真的就这样想了,其实他也舍不得,而聂真的出现让他自以为平静了很久的心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她回来了。 回了北京,为了聂真。 全中国这么大,她遇不上他,却能跨过海洋,最后在北京,遇见聂真。 段晖说聂真邀请牧落去了欢乐谷,这样一个严肃并且自傲的人,请她去欢乐谷这种场合,那意思太明显。当时说的时候,段晖的话里语气是很明显的不赞同。 其实李楠他们都不赞同,他们的眼里,牧落就算是飞蛾扑火,也会不顾一切的。可她越是执着,他就越是害怕,害怕自己抵抗不了那些噩梦。 都是活受罪。 他想,自己就远远地看一眼就好,看她过得如何,是不是很好。 他为自己的心软找了一个借口。聂真和她玩得很开心,他站在那棵树下,突然就想起自己和她在一起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好好陪她去疯过一次。 她看着聂真的眼神很刺眼 分卷阅读247 ,他刻意忽略自己那自心底蔓延而上的绞痛,转过身离去。 自此,再不允许自己放纵。 身后恍惚有人在喊自己,他以为又是幻觉,没有回头。 后来的日子里,他总是能听见聂真这个人,他对每个女孩子绅士优雅,却偏偏对她不同。 2008年的奥运会,他是在某一天想起来,自己承诺过她,陪着她一起看开幕式,俩人还下注,中国的举旗手是谁。 在他去还是不去之间,选了前者。 那一天人群熙熙攘攘,他混在人群里,自以为掩藏得很好。 可她似乎发现了自己。 他也逃得狼狈。 后来她突然的出现,打得他措手不及。 和她共处的每一次,他都在极力克制自己。 许笙看得出来,说,“人不能做顺自己心意的事情,其实是很痛苦的。因为不断地让自己难过,那些委屈会达到一个极限。” 那些极限果然在自己知道她怀过孕后,再也忍耐不住了。 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其实谁都放不下,彼此强迫自己去接受其他的人,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 他在她的面前躲躲闪闪,始终不知道如何自处。他说与不说,那些真相就在那里,他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被揭开,那些念头就像是悬在心上的一把斧头,随时会断裂,随时会破碎。 母亲也不止一次提过将她带回家来,他沉默着沉默着,这件事儿就一拖再拖。 两个人重遇到和好其实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可她为了和他在一起,却几乎用尽了整个青春,他想不会再有人如她这一般爱他,而他也无法再接受除她以外其他人的好意。 叶先进说,牧落很幸运,能等到他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叶先进眼里有落寞,也有沉淀了许多年后对自己空望的嘲讽。 元旦她离开的时候他想追却没追,因为知道有的事情总是需要去面对的,比如他的这些幻觉这些心理压力真的治不好,她该怎么办?如果她知道了这些,会不会离开自己。 如果他知道她回到了上海就会出事儿,他一定会在当时她走的时候,拦住她。 那照片触目惊心,每一张都能成为点燃他怒火的根源。 这件事儿闹得很大,和当初学校里发生过的那些事儿脱不了干系。 她总是会因为外界的斗争而受伤,当年她父亲的事儿算一件,如今这又算是一件。 她有的时候会很沉默地坐着想着某一件事,见到他会轻轻地笑眼里全是浓情蜜意,可是那性子再也不如当年的跋扈张杨,也不似当年的浓烈似火。 并不是因为对他的感情在日渐的磨合中逐渐变得清淡,而是因为她在成长中开始明白了爱情里的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他加班了一个通宵,次日清晨回家的时候,路过商场,看见了那橱柜里的颗颗晶莹,想起她空荡荡的手指。 之后的一生还有那么长,她和他世界的轨道在千千万万人之中相交相合。 他想,这一切得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八十二章   郎骑竹马来 有人问我你究竟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 盛乐陵还记得那个大院里,曾经有一个人总是陪着自己。他陪着自己走过每一个春夏,度过每一个秋冬。 院子了有很多的孩子,可同龄的,偏偏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的要么太大,要么太小,这也许是某种相依为命的缘分,盛乐陵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代明洋是她的童年时代,甚至少女时代都从来没有离开过的人。 这个人,很重要。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意识,让代明洋和自己相处的日子里,日渐变化了某些情愫。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代明洋的时候,是父母带着自己刚住进大院的时候。 她家和代明洋家就隔了一个围墙,不高不低,正好是她眼睛的高度。那时候她刚踏进院子的门,一颗足球就越过了围墙“哒哒哒”地落到了她的脚边。 那是北京的冬天,刚下过一场雪,院子里的积雪没人打扫,足球滚过来,沾了不少的雪。 她抱起来,爸爸对着代明洋笑道,“哪家的小伙子,足球跑咱院里来了?” 她把足球抱着走过去,踮起脚,对着一直处于愣神状态盯着自己的那个大男孩儿说,“给你。” 那年她7岁,代明洋8岁,都是不成熟大惊小怪的年龄,代明洋看着她手里高高扬起的足球,也不要了,掉头就跑,边跑还边喊,“妈,给钱,你输了!隔壁是个小妹妹!” 后来才知道,代明洋的妈妈郭煦听说隔壁要来新邻居,就和他打了赌,带来的是个姑娘还是小伙子,代明洋当然是猜小姑娘,可是郭煦就认为是个小伙子,于是母子俩就背着代参谋长下注了十块钱。 第二天郭煦就拉着代明洋上门来访。今后都是邻居了,她想着,就把昨天那个足球翻出来,还给他。 代明洋抱着足球,有点儿窘迫,“谢谢啊。昨天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她摇头,然后转身去干自己的事儿。 她专注与自己的那些事情,就没考虑到代明洋还站在自己身后。其实她小的时候时常一个人独处习惯了,就未曾考虑过代明洋此刻的感受,她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总是渴望着有一个人能进入自己的世界。 代明洋被这么晾着,挠挠 分卷阅读248 头,有点儿尴尬,“那什么,要不我带你出去踢球?” 她手上的动作顿住,然后转头看向了他。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异和希冀,像是不敢相信有人会邀请她去干这些事情,那是一个孤独习惯了的人该有的表情。 代明洋当时就特别想亲近这个妹妹。 她被代明洋带着去了庭院里,院子里还有积雪,妈妈没有来得及清理,她一到院子,就自动的开始刨地,刨开那些雪,他们俩就可以踢足球了。 代明洋的智商明显高过于她,奇怪地问,“你刨雪干嘛?” 她很认真的刨着,“踢足球啊。” “……” 代明洋忍无可忍地拉起她,“没事儿,就这点儿雪,要是摔倒了也不疼。” 她懵懂地点头。 代明洋踢足球很好,她在多年以后才发现,其实他的运动细胞都不错,除去了足球,篮球网球羽毛球,很多和运动有关的,他都能轻轻松松驾驭。 可是他是一个好的运动员,却不是一个好老师。 代明洋给她做示范,一脚踢了出去,她赶紧把球捡回来,递给他,代明洋再次挠头,“不是……我刚是给你示范,你自己试试。” 试试的结果是,她很是严谨地把球摆在雪地里,然后瞄准,脚下使力,身子轻侧,一脚踢出去…… 踢出去的感觉很爽,原来踢球也没那么难。 她往远处看了看,“球呢?” 然后一转头,就看见了代明洋呆滞的眼神。 她一低头,才发现足球还在原地,一丝未动。 她霎时就红了脸,说,“再来再来!” 这次不能再这样丢人了,她瞄准,脚下使力,身子轻侧,再次一脚踢出去,这次踢到球了,然后把自己也给踢出去了。 她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呆呆地看着代明洋,代明洋也同样呆呆的看着她,十分惊讶于她的运动细胞。 那颗足球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就没动了,她坐在雪地里,代明洋还没来得及扶她,郭煦就出来了,两家父母看到这场景,很容易就想歪了。 郭煦过来就拧起他的耳朵,他痛呼,郭煦就骂,“臭小子!你把人妹妹怎么了,啊?才第一天你就惹事儿,不想活啦!” 代明洋甩手,“妈妈妈妈,你听我说……” 那时总以为她是一个挺乖挺温顺的女孩子,代明洋在后来的日子里才算真正领教她的性格,他之所以能觉得她性格温和,全然是在彼此初次见面,而他还不了解她。 就那一次乌龙,郭煦教育得好,后来代明洋学乖了,也不带她踢球,女孩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手把手地教她骑自行车,滑旱冰,她成长里的每一事物,都能和他沾上关系。 小学的时候,他就是学校的中队长,小孩子们口中的绿领巾,他时常晃悠到她的班级里,偶尔给她带一个女孩子喜欢的小贴纸,有时候也会给她带来几本漫画书。 时间长了,班里的小朋友都知道她有一个戴绿领巾的哥哥,她特别神气,也越来越喜欢代明洋。 小学毕业后,两个人一起升初中,两家人一起商量,最后决定一个学校一个班级,以后要是谁家有事儿,开个家长会还能代个班。只是后来没能分到一个班,不过就在隔壁,还算不错。 初中的时候是荷尔蒙开始分泌的时候,她和代明洋两个人走得近,周围的姐妹们都觉得她和代明洋又猫腻,而他在年级里成绩优异,又是老师口里盛赞不绝的三好学生,自然在很多事情上,他受的关注总是要比别人多。 初中的教室隔着走廊的那扇窗户特别高,她人不够,遇上做扫除的时候,只能搭一个凳子,爬上去擦窗户。 她人长得漂亮没话说,正赶上那一天她穿了一条裙子,又没人愿意上去擦窗户,她爬的时候特别不方便,等到爬上去后,就听见底下有几个男生经过对着她指指点点。她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知所措。 她窘迫地继续擦着窗子。 代明洋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对着那几个男生的脑袋就是狠狠地一推,“笑什么?好笑吗?” 都是初一的新生,没人敢惹事儿,看见代明洋人高马大,纷纷噤声逃了。 她在上面看见了,刚要道歉,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竟然红了脸,站在下面,“你没事儿去上面瞎晃悠什么?下来!” 她畏畏缩缩地下去,站在板凳上没站稳,代明洋一慌,赶紧把她抱住稳住她,这一稳,就撞在了她的胸上。 那地方正在发育期,疼痛感传来,她愣了,代明洋也愣了。 就像是触摸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代明洋赶紧往后跳了一步,“就你这智商,明年考学,能和我上一个高中吗?” 她因为愣住,还没有发脾气,代明洋就落荒而逃。 很多年后她想起这一幕,总是会为那个时候的代明洋心动。他的青涩与别扭,在多年以后回看,都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自那以后她和代明洋之间的有些事儿就开始变了。 她受到了周围妹子的影响,看着代明洋的时候,总是会想入非非。正碰上年级里有个男生喜欢她,明目张胆地给她告白,全班都轰动,推搡着她,她是真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时候就看见代明洋闻声而来,看见她,又看见那个男生,竟然什么话都没说,扭头就走了。 她心里头也莫名地难受,拒绝了那个男生。 那一天他们两人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没有一起放学回家。 她一个人走在回家 分卷阅读249 的路上时,心里不甘心,也很想哭。 多大的事儿,就不理人了。 那个男生在她拒绝了他后,依然穷追猛打,她次次拒绝。她和代明洋两个人在那事儿后的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 几个经常混在一起的女同学也不断怂恿她,“你问他,你要是谈恋爱了他怎么办?我告诉你,他要是真喜欢你,准能阻止你。” 这话听着倒也没错,那晚上她翻来覆去许久,心里头的那点朦朦胧胧的感觉也开始逐渐明朗,她缩在被子里,想起俩人从小到大,代明洋对她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那天放学的黄昏后,她扶着自行车,问代明洋,“要是我接受了那个男生……” 她说了一半儿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代明洋已经骑上了自行车,先她一步离开了。她在原地气得跺脚,“代明洋!胆小鬼!” 在前面的他突然就一个刹车停了下来,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踩下撑脚架,朝着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我怎么胆小鬼了?” 她一抖,握紧了自行车的龙头把手,“你昨天为什么不帮我解围?!” “我凭什么管你这些?” 她愣住。是啊,凭什么?又以哪种身份? 她咬牙,“你就是胆小鬼!” 他转身离去,“行,我就是!我就是胆小鬼!” “等等!”她支撑好自行车,走过去,问,“代明洋,我要是真接受那男生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她一眼,走了,但留了一句话,“你要敢早恋,我告你状去!” 她在后面笑了,出息! 她察觉到了自己对代明洋那点儿莫名的情愫,也不逃避,每天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感情最差也是好朋友,再退一步,家里头也不同意。 只是那个年龄里自己表达感情的方式太过拙劣,他总是陪在自己身边,她也对他不离不弃,只是代明洋在她这里做的事情,换成她了,就变了味了。 代明洋每次一下课总能和一帮子男同学打篮球,她吵嚷着要学,那群人也纷纷为难地看着他,最后他一咬牙,扔了自己兄弟亲自教她,小时候就那一次教过她让她摔了跤后,代明洋就从来没让她学过这些,她今儿说要学,他就想着长大了和曾经的手短脚短不一样,可是投了大半天的篮球,他站在那篮球框下,十分无语地说,“就您这运动细胞,以后能不能别拿出来丢人?” 她当时就把球怒摔给他,气鼓鼓地说,“不学了不学了!”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诚意,她学着有什么意义?她那性子本就是一心二意,没多大的耐性,经不住代明洋的讽刺,转头就走了。 他大概也是懂不了自己迂回百转的心思,大大咧咧地还以为她是真想学。 到了初三的时候,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开始议论着他下半年的升学考试,消息传进她的耳朵时,就有人说,“代明洋进办公室看成绩的时候,就那年级主任对他说,他要是能考上北京市重点高中,直接奖励一千块,然后咱班和其他班的老师全都附和,都说要是能考上,一个人出一千,替他交学费。” 周围的人听了一阵唏嘘,都感叹着为什么自己没那么好命。 她所读的初中其实在本地算不上太好,每年能上重点高中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而她的成绩中等偏上,和代明洋远差了一个层次。而一直和代明洋并肩的那个年级第二,是个长相气质颇佳的女孩子,听人说,她暗恋代明洋。 她时常在升旗仪式的时候看那个女生看着代明洋的眼神,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儿。 她也问过,“就二班那个,一直在你名次以下的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故意装作想不起来,谁知道代明洋就说,“徐可欣?” 她冷笑,“记得倒挺清楚的哈!” 他说,“怎么了?” 她:“人喜欢你你知道吗?” “知道,”代明洋说,“她给我说过。” 她整个人都慌了,知道了你不喜欢人家还走这么近,可能吗?不可能!她沉住气,“什么时候的事儿?咱俩是哥们儿吗?这些事儿都不跟我说!” 他睨她一眼,“谁跟你是哥们儿!” 她听后气噎,代明洋下一句又说,“不跟你说是怕你胡思乱想。” 她就在他后面一个劲儿地偷笑,代明洋察觉到,猛地回头,她立马敛住了笑容,很平淡地问,“干嘛?” 代明洋又回过头。 那时候她不知道,其实在他的身后也看不清楚,代明洋一回过头就笑,两个各揣着自己的心思,一起走过了那一段最含蓄也是最暧昧的年少时期。 整个初三学年,他基本上是处于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状态,给她补课,讲题,复习,成绩好不容易上去了,谁知道一骄傲,又给跌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了。 可是谁知道,成绩出来的时候,竟然还让自己给上去了,成绩超了分数线就那么一分,就那么一分也给录取了。 她和自家父母抱成一团,相比起他们,代参谋的家里就很淡定了,代明洋要是没考上,家里才能有点儿动静。 她趾气高扬地翻了一个围墙就到他们家门口,手里拿着成绩单,“怎么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的?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脸上是隐隐的笑意,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看把你给能耐的。” 那个夏天她过得格外顺心,考上了市重点,爹娘什么事儿都能顺着她的心。她和代明洋跑过了那一整个夏天,她每天看着他,竟 分卷阅读250 然也不觉得厌倦。 开学的那一天,她才知道,代明洋那么高的分数,也不是进校成绩第一,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叫做李信的人。 就她那成绩,也不能和代明洋一样进尖子班,被分配到了平行班后,她看见了代明洋。 他在自己的身边安然地坐下,她错愕,“是你走错了还是我走错了?” 代明洋摇头,“你走错了。” 说完她拿起书包就走,太丢人了。他看着自己走出门,抬头看了一眼班牌,顿时就气鼓鼓地走回来,“你走错了!” 代明洋摇头,“我就是一班的。” “你不去你的六班呆了?” 代明洋吸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说。 再后来,那个年级第一李信就转到他们班里来,她就不明白了,这年头的尖子班都这么招人嫌弃了么? 代明洋一向是拿第一习惯了,这拿了一个第二,看着李信的眼里都充满了挑战。 李信是个很寡淡的男生,话不多,可人帅脾气好,没见他动过怒,也没见他吼过人,因为成绩,就自然而然地做了班长。 再再后来,高二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浑身一股不羁洒脱的劲儿,她当时看了就特喜欢这姑娘。 那姑娘不爱说话,沉默的时候总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可是一说话,就觉得特亲切。 她叫牧落,这个姓氏很少见,名字也很好听,好像打架也挺能的。 她主动接近牧落,拿自己真心对她,从小到大她都没能有一个可以一起睡觉一起说话的女性朋友,她是真拿牧落当自己人。这一点,代明洋也能看出来。 牧落是个慢热的性子,可也不是暖不化的千年冰山。 她永远记得代明洋那天在电影院对她说,“乐乐,我妈觉得你是我家的儿媳妇儿,要不,咱俩先试试?”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最好的时光,她想起他从7岁陪着她走到17岁,现在他告诉自己,他们家认定了自己就是他的媳妇儿。 而自己和他的第一次,是在那个无人的晚上,她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双双加班通宵,正逢那个晚上下雨雷电交加,她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本来心里就虚,代明洋还趴她家窗户来吓她。 代明洋的理由是,“你不是最怕下雨吗?你家没人,我好心来安慰你,不识好人心!” 她拉着他进来,过程很俗,也很老套,两个人没站稳,双双跌倒在地。 这样近的距离和清晰的眉眼,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这样钻进了脑海里,她拉住准备起身的代明洋,头一次羞红了脸,“反正郭姨说,我是你家的儿媳妇儿……” 代明洋的眼神那一刻突然变得晦暗不明。 第一次的过程总会觉得紧张,也会觉得很疼,她保存了自己十几年的干干净净的身体对着他打开,窗外的雷电声掩盖了她轻声的地低咽。 最开始她忍受不了推着他,他轻轻地安稳自己,眼睛里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怜惜和温柔。而他们年轻而青涩的身体里有许多隐藏着的感情没有发泄,似乎怎么要都要不够。 那个夜里汗水浸湿了她的长发,她也是那一晚明白了什么叫做水**融。 次日清晨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躺在自己身边,小小的一张床上,两个人依偎着靠得很近。 她坐在床上看他光着上半身走过来,替她将颊边的头发轻轻别在耳后,然后顺着耳廓轻轻地捏着她的下颚,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 然后低头吻她,纠缠了许久,他原本打算从大门离开,后来想了想,还是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宋文理和鹿白瑗那两个人,是她见过的最丑陋的面孔,她看不惯,总是和那两个人抬杠,宋文理次次招惹牧落,牧落忍得了,她忍不了,李信警告过很多次宋文理,宋文理却如同聋了耳朵,屡次再犯,到最后连代明洋都觉得忍不下去了,和李信两个人,一起把宋文理给揍了一顿。 早就听说李信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可她也没想过能僵到这种地步。 鹿白瑗后来又传谣言,她是真忍不了了,挑了一个日子去和鹿白瑗单挑,谁知道那小贱人竟然找来一群祖宗,她被暗算了。鹿白瑗抽了她好几耳光,可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她抓破了手臂和额头。 代明洋急匆匆地赶过来被她拉走了,走的时候她还怼鹿白瑗,“就你这寒掺样儿,信哥一辈子也看不起你!” 鹿白瑗气得还要上来继续和她掐。 就是不知道这事儿后来怎么被牧落给知道了,听说还揍了人一顿。 他们四个人这感情越打越深,高三的时候她觉着自己考不上北大清华了,最后才决定去考电影学院。她这个决定,家里人一致反对。 可她决定了的事儿,谁都改变不了。 代明洋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忙碌了,什么时候开始连笑都变得勉强了,当时她一心准备着自己的艺考,没有太多的注意。她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多关心他一点儿,也许代参谋被人诬告被人陷害的事儿,她还能帮上点儿忙。 可是事实却是,就算是知道了,她也帮不上什么。父母曾经想过要插手代家的事儿,后来差点儿把自己家也给搭进去,是代参谋说,“你们别管了,这就是命。我只求你们能在我生后将我的妻儿安置去国外,这地方,他们真的不能呆了。” 她没想过能这么严重,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代明洋已经搬出了大院,她后知后觉,回想起这么多年 分卷阅读251 的相处,她不甘心,开始找他。 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那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一刀两断。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学校也看不见他的影子,自己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那一天他回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时候。 盘旋在自己心里头这么多天的问题,她一定要问个明白。 她在校门口拦截住了代明洋,郭煦叹了一口气,先行离开。 这些年两个孩子的感情她都能看在眼里,可现在形势所迫,这结果也强差人意。 她开口,“你要去哪儿?” 代明洋微微一笑,“不知道。” “你要去哪儿!”她朝着他走近一步,“就这样走了是吗?” 代明洋狼狈地看着她,“乐乐,我很抱歉。” 她连连冷笑,说着和当年一样的话,却是带了哭腔和无尽的委屈,“代明洋!胆小鬼!” 她总以为两个人可以顺利地大学毕业,然后结婚,然后平平淡淡长长久久。 都是妄想! 他也承认,“你说得对。乐乐,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以后很抱歉不能继续陪在你身边,真的很抱歉。” 她哭着说,“我给你打电话,你他妈倒是接啊,让我白白担心这么久!你混蛋!” 他没说话,而她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她蹲在地上,缓了好久才说,“代明洋,你今儿要是就这样和我一刀两断,以后就别联系我,咱俩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当是我眼瞎了!” 地上的那些水泥路不断地在打断,她看见代明洋轻轻地蹲了下来,和以前一样,替她将散落在颊边的头发别在耳后,然后想要顺着耳廓往下,却生生地僵在那里,硬生生地收回了手。 “好,”他说,“你要是真能割舍得下,那我代明洋祝你幸福。” 他终于离开,自己就在原地哭了很久。 把一个刻在了自己骨子里的人生生地推远,其实无异于将自己的血肉从身上剜下来。 “盛荷子,到你了!” 那声音带着蛮横和不奈,她坐在化妆间,恍惚地收了神。 自己的嗓子受伤了,比不了了。 那些年她一路走过来,一个人在北京,父母帮不上什么忙,这样的家庭背景在自己哭泣和受伤的时候反而会成为影响。 她想了他很多年,她甚至在迈进这个赛场的时候就想过,如果他当初没有离开自己,现在一定是台下的观众之一。 她轻轻地揩去脸上的那些泪,上了舞台。 比赛失败后的路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难过,公司的人不重视,处处受制,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剧本也能被人抢走。可反观当初用卑劣手段胜了自己的那个人,她光鲜亮丽,拥有一大批为她着迷的粉丝。 Mike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跟着自己,他是刚进公司的新人,备受欺负,将他分配给了自己。 Mike说,“乐乐,你今日所受的委屈,就是他日你的功成名就。” 她也等着那一天,本本分分地干着自己的事儿,就算是一年只能拍一部戏,戏里的角色可有可无,她也依然会好好地对待。 也就是那个时候遇见了梁珈铖,他是那部戏里的反派角色,不是大反派,只是一个镜头较多的小喽啰。 那是寒冷的冬天,她刚拍完一场下水的戏,Mike给她买感冒药去了,给她留了一件羽绒服也被工作人员胡乱之间扯去给了女主角。她在那儿坐着瑟瑟发抖,梁珈铖就走了过来,把自己身上的那一件大衣给了她,温暖袭来,她贪婪那点儿温暖,没有拒绝。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应了那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梁珈铖的不温不火并非是因为他的外貌或者演技,而是因为他与世无争的性格。 他没有受到过任何攻击,却是因为他洞察世事的能力,任何事情解决起来,都是游刃有余。 他和她同处一个公司,却很少有过交道,她对他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梁珈铖在她的眼里是真的没有太多的颜色,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今后的日子里,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她见过他演戏时的模样,站在一旁,眼睛里全是戏,嚼着淡淡的笑,笑里有不屑和隐隐的张扬,那一股子狷狂的劲儿,和他平日里斯文俊郎的模样相差甚远。这是属于他梁珈铖的魅力,也是他大红大紫的原因。 梁珈铖的嗓音很独特,是她在这之前都很少听见的嗓音,这都是乐坛的几个老歌手评价,梁珈铖作为一个新晋的歌影视三栖全能艺人,拥有着一副嗓子,也是能在乐坛创出一片天地的。 牧落说,她觉得梁珈铖就是个好BOY,人品和能力都是这个年龄段少见的。 “梁珈铖的演唱会,邀请我做嘉宾,我去了,” “门票刚开启通道没一周,就全被卖光了,场场爆满,和你当年的盛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一个男艺人,拥有了成千上万的粉丝,而有的粉丝就真的能疯狂到毁了别人。” 那是多年以后牧落对他的评价。 他是一个细水长流的男人,他对自己的好,她说不上来很多,全都融进了那些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让她觉得偿还不起。 有的时候她问过梁珈铖,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是他,他当时笑而不语。 这个答案也许自己无法得知,可她知道,他是真的能对自己好一辈子。 后来的《大河》开始了长达一年的选角,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去这一部大型制作的荧屏电影 分卷阅读252 。新城开始了又一轮的股东权变,路信收购新城,调来了以为新的股东。 而她以为,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曾经的Mike感慨过,她默默无闻了这么多年,需要的是一个机会,是一个贵人。 她没想过,自己的贵人,会是牧落。 当她空降上海,走进董事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事业巅峰的缓缓升起。 她没想过原来自己的贵人会是一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一路走过来的好闺蜜,牧落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一年,她成了新城的最高董事。 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女主角强制拍板。 那个角色换来换去,最后换到了她的手里。 她不知道牧落的眼光是有多精准,联系了导演,拍板男主——梁珈铖。 一部《大河》,捧红了她和梁珈铖,也捧红了新城。 新城在行业里的价值原本不高,而就是这么一部电影,创造了当年的票房纪录,也早就了新城的地位日益上升。 那群董事会,只会一面地在牧落的背后坐享其成,一面也不断地指责她的不是。她想知道牧落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年万般的绝望过后,她在和以往没什么分别的笑容里,看见她多了几分惆怅和凌厉。 在她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而感到不安时,牧落对她说,“这是你应得的。” Mike也这么说。 她的成名过程不算坎坷,因为有了牧落。 那几年,真的就是自己最辉煌的时刻,就连在外面的导演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因为聪明的人都知道,她的背后,是一个新城。 牧落给她量身定作一套方案,那一套方案执行完毕,她拿了不少的奖项,火遍了大江南北。 梁珈铖一直陪着她。 从她最落魄的时候,到最辉煌的时候,他都没有离开过,他和自己一起努力,和自己一起并肩走到了现在。 牧落很喜欢她,她觉得自己和他很配。 可每当她决定要开始接受梁珈铖的时候,心里就总有一个位置空荡荡的,那里常年透着风,吹过了她整个年少的世界。 整整七年的时间,足以让自己开始淡忘曾经的那些事儿,提起“代明洋”这三个字的时候,她会感到难过,心里隐隐的闷,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忘记他。 梁珈铖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人,如果他有一天能回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他回不来了,就请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他回来的那一天,她正好从机场里出来,连轴转的日子让她时常会想一想自己所处的环境到底在哪里。 她在机场里遇见了他。 眉目锋利,面色冷峻,穿着高档定制的西装,手里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身后的助理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皱着眉头打电话,似乎是在呵斥人。 巨大的恐慌向自己蔓延而来,她害怕自己的名气惹来围观,惹来他的注意。 她甚至恍恍惚惚地问身旁的Mike,现在是在哪座城市。 Mike说,北京。 是了,他回北京了。 她在车上的时候就红了眼眶,这么多年的委屈终于倾泻而下,她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候,朋友不在身边,爱人也不在身边,就算是她知道人总有一天会长大,也总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她不能依靠代明洋一辈子,他也总不能时时刻刻陪着自己。 可那些念头就一个劲儿地往脑海里钻,Mike手忙脚乱的过来给她擦眼泪,“这是怎么了,待会儿还有活动这妆花了丑死了。” 她以为两个人的轨迹就这样分道扬镳,他们就算是在同一座城市,也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 谁知道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她的情绪在他离开后变得失控,后来去了巴黎,她总是刻意地避开他,而梁珈铖就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代明洋对她说过,“如果我不爱你了,那么我不会回北京,可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回到北京,跟着你到巴黎。” 那时候的巴黎夜景和所有的一线大城市没有什么差别,耳边呼啸而过的汽笛声,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在和一群外国佬拼酒的时候,她喝醉了。玩的游戏很俗,是真心话大冒险。一群歪果仁,竟然也流行玩这样的酒桌游戏。 那一局是自己赢了,梁珈铖扶着她,她却推开他,指着他就问,“代明洋,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我盛乐陵怎么对你,你当初又是怎么对我?!” 代明洋笑着拿着酒杯,她又问,“姑奶奶问你,你当初是不是说的要娶我进门?!” 代明洋说,“是。” “那你说说,当初咱俩是谁抛弃的谁?” 代明洋就望着她没说话了,她撑在酒桌上,头脑混沌不清,“你说话!” 代明洋漆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最怕他这样洞察一切的本领,她别开头,听见他说,“如果后来要是没有那事儿,你会不会嫁给我?” 她咬牙不肯说话。 代明洋也放下酒杯,“会不会?” “会!”她大声地用英文说,“I039;ll marry you!” 周围是一群歪果仁听懂后的起哄和鼓掌,她脑子不清楚,英文用错了语法,梁珈铖的身体开始渐渐僵硬。 代明洋举起手机说,“Sorry,”他对着那群歪果仁说,“She can039;t get away,I recorded it!” 那些人起哄尖叫,而她已经不省人事。 醒过来后就是梁珈铖复杂的眉眼,他什么都没说,给她倒了一 分卷阅读253 杯蜂蜜水,默默无闻地离开了。 她知道原因后,才后悔。 代明洋就耍无赖,拿着那段录音时不时就威胁她,要威胁她太容易。 她一直没松口,代明洋却说,“没事儿,我从8岁开始等你长大,也等自己长大,等了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么一两年。” 而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接受的他,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时间里的日子总是能可怕地将人的意志软化,她硬撑了那么久,还是没能逃过自己的心。 她当着那么多人给梁珈铖唱情歌,也分明看见了站在二楼的他,她那么做了,回家的时候还能听见他特别正常的声音,“恭喜你上头条了。” 很淡很正常,没有什么起伏,连表情也是一致。 “就这一次,”她缓缓地靠近他,“那是我欠他的,而你欠我的,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还。” 在他缓缓抬起头的眉眼里,她说,“代明洋,咱结婚吧。” 正如牧落当初说过的,这一生这么长,没有你的日子,想想就会觉得很难过。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