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境失灯火》 分卷阅读1 【现言】《天境失灯火》作者:也安 文案: 这本相当于下本耽美的前传吧 里面人物会在下本书里出现 但都不是主角哈哈哈 下本会挺长的 希望有小友会喜欢呐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虚迷+灯冗+莫夕+阿清 ┃ 配角:梵天+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独赴一片春山空 立意:皆由欲望所起 第一章 第一章:浅喜 六界近些年少有的太平,被前不久人界帝王身边小神十一的上报打破,十一是天境留在人界帝王身边便以联系天境的小神,据他所言,人界近日总有妖魔出现,小到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大到放火屠村,颇不太平,还放出话来。 “仲冬一去,妖界众妖便过长河,往人间大开杀戒,见一杀一,遇十杀十,到时血流成河,阴魂漫天,莫不要怪咱们没提前给冥界去信儿。” 刚知晓时,众神在九戒大殿面面相窥,实在不明,妖界怎会无缘无故大乱人间,竟还提前告知,是不是有诈?其中缘故,让人捉摸不透。 天境尊神虚迷猛然嗅到其中玄机,喃喃自语,“妖么,魔么……” 将神梵天听完,瞳孔放大,看向虚迷,两人目光交汇,虚迷表面上波澜不惊,梵天却藏不住心中愁绪的皱起眉头,难免想到此次妖界生事,莫不是与魔界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他自然想到来自魔界的圣兽。 上古圣兽化身火石,不知如何落到了魔界,体内邪火慎重,一直被魔界供养在魔界极阴地中,受阴滋养,阴阳相调,恰好压制住了上古留至体内凶残的煞气,经万年化为凰。 时过经年,凰终是修成一落落少女。 修成那日,虚迷去魔界与魔君恶斩商讨天境与魔界的交界处结界受损,何时同去修补,商议完,虚迷出了恶斩的逍遥殿,本该向右行的他,想事之际,走向了左,反应过来时,纳闷他殿外今日竟无魔兵镇守,真是奇怪,刚要走,就听见一女子的叫喊声,向左又走了几步,便看到百十条大小不一,花色不一的蛇围住一位绝色的红衣少女,她看似害怕的在驱赶蛇群,连眉间似火的花纹,也显得楚楚可怜。 虚迷看着美得惊人心魂的少女,从未有过的新鲜的感觉触动全身,不禁有些失神,少女见他半天没有动作,瞧着他,羞赧中带着些许埋怨,无甚害怕又理直气壮道:“喂!你只瞧热闹不救我吗!” 他这才回过神,二话不说,飞身向她去,揽起少女的腰,沉声道了句:“得罪了。” 而后二人周身溢出灵气过盛,蛇群不敢靠近,他抱着少女腾空而起。 待二人落地,虚迷看向蛇群,又望向蛇群后烟气缭绕的一潭死水,有些疑惑,“这不是魔界极阴地,那凰祖宗怎么不见了?” 虚迷幼时曾与父君来过魔界,有幸见过那侧卧在极阴地慵懒的好似在晒太阳的凰,时隔多年,父君归隐,他继位,这还是他继位以来第一次来魔界,他本着两界交好的念头,天境之尊便潇潇洒洒只身前来走了一遭,不料另有奇遇。 那少女双眸灵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那祖宗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也是去找她,才不慎落到这群蠢蛇之中。” 虚迷恍然大悟,怪不得今日议事时恶斩颇不耐烦,逍遥殿外也无魔兵,原来是她跑了。 他想了想,觉得直接走了不妥帖,道:“我且去问问他,是否要我从天境调人来助他。” 少女闻言两只眼睛瞪的又大又圆,连忙拦住他,“他们魔界的事怎会愿意天境插手,你莫要自寻不痛快。” 虚迷也不在意痛快不痛快,打量着她,好奇道:“他们魔界?姑娘不是魔界中人?” 见虚迷放弃了相助的想法,少女放下心来,对着虚迷摆手,“我不是我不是,我和你一样是天境的人,来此办事,听说那凰丢了,就好心寻了寻,现在想来,真是不应该插手,我们还是火速回天境罢。” 虚迷见她眼生的很,苦思冥想也不记得天境有这么位绝色妙人,他心中觉得事情不该如此发展,奈何他看着这妙人,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停了停,他舒展了眉头,道:“也好。” 妙人明眸皓齿,嫣然一笑,道:“灯冗。” 他心中那丝阴霾瞬间消散开来,浅笑回以:“虚迷。” 灯冗面上端着不羁自如,其实时刻都是小心谨慎的,她想到自己周身带的上古圣兽特有的灵气和常年在魔界早已浸透了的魔界的魔阴之气,心虚的看了虚迷一眼,虚迷冲她笑了笑,并不多言,她咧嘴一笑,双手背后,做着小动作,小施一法,掩去了身上的气息,这才踏实了,万分欣喜的随着虚迷继续走。 这天尊是何许人也,哪里能察觉不到?只是不愿意戳穿罢了。 初到天境,灯冗打量着白茫茫的一片,小声 分卷阅读2 嘀咕,“天境也不过如此嘛。” 虚迷只当没听到,继续向前走,灯冗紧跟着他,一路上走马观花。到了将神宫,虚迷停下了脚步,告知她要进将神宫与将神议事。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门,院子里坐着扯闲空的梵天和相笙惊色难掩,忍不住用眼神质问虚迷,这太阳怎就打西边出来了?虚迷还是那副儒雅风流的模样,不紧不慢道:“这是灯冗,我二人于魔界相识,还不曾问她在天境何处当差,不过我在尊神宫当差时,听说尊神宫新来了位神女,你又是生脸,莫不是你也在尊神宫当差?” 灯冗正发愁该如何编下去,他就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她也不往深处想,只当巧的紧,当即喜上眉梢,“对!对!我就是尊神宫新来的神女,你也在尊神宫当差啊?真真是巧!初来乍到,你多帮衬着我些!” 虚迷浅显一笑,温柔至极,“自然。”说罢,他话锋一转,介绍道:“这是将神梵天,这是乐神相笙,二人是夫妻,与我私交甚好,天境中有何事不懂,也可向他们二位讨教。” 再看梵天与相笙,不愧是夫妻,一同傻愣在原地,模样都如此相似,夫妻俩没遇到这种场面,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灯冗也傻了,静默片刻,她会错了意,忙不迭对他们解释道:“我甚好相处,你们二位莫要担心。” 相笙先是反应过来,笑道:“姑娘误会了,他们去偏殿议事,你且先随我去吃茶如何?” 灯冗自是没意见的,真叫她独自去尊神宫她才要苦闷。 …… 在魔界时,灯冗化出人形后躲到了后山一隐秘地,见他们都去寻凰祖宗了,她又悠悠回到住了上万年的极阴地,躺在地上上,嘴里刁了根草,闲适惬意的打紧,不多时,她远远看到一位白衣飘逸的俊俏公子走来,越走近她越是觉得小公子惊艳,自她意识苏醒以来,她从未见过谁能好看过他,只见他若有所思的走着走着,竟要往回去,连忙起身跳到一直守着她的百条蛇中,示意那些蠢蛇围过来,她装佯小声尖叫,只求引起他的注意,结果深得她意,好看的小公子轻而易举便上钩了。 一想到这些,跟着相笙往后院去的灯冗就忍不得暗自窃喜。 高大威武,仪表堂堂的将神见天尊大人笑眯眯的看着灯冗的背影,忍住笑小声调侃他,“天尊这般清冷的神,竟也会对一个小姑娘上心?给人家拐到了天境不说,还骗到了自己的宫邸,着实让人害怕。” 虚迷常年笑是真的,只是眼底极少露出真心真意,像今日这般实属难得。看得出这人心情大好,被调侃了也不气不恼,反倒美滋滋的,装正经神官道:“莫耍嘴,偏殿议事。” 二人刚刚转身,就听见灯冗带着不解关心相笙,“你……怎么一直笑个不停?莫不是不舒服?或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相笙憋着笑否认道:“不曾,只是想到天尊不止修为了得,心思也了得,你和虚迷小神在尊神宫当差,往后要互相照料着才好,免得被天尊算计进去。” 灯冗笑呵呵点头,摆出一副极自信的架势,“自然自然,诶?你怎么笑的越发厉害了……” …… 梵天与相笙送虚迷灯冗出门后,在宫门前看二人远去,相笙双臂环着梵天的胳膊,侧过身来问,“今天相议何事?” 梵天闻言,瞧着那二人的背影戏谑一笑,摇了摇头,一指指腹轻轻的点了点将神夫人的鼻尖,道:“从魔界回来,明明离尊神宫近,偏偏绕道来咱们家,哪里是有事要议,这小子分明就是带灯冗来认认门,”他话说的不满,眼中笑意却不减丝毫,“骗来人家魔界的小姑娘,还交代给了你我,这不就是在说,出事了咱们三人一同担着吗?真是精明。” 相笙‘噗嗤’笑了一声,故作深沉叹了口气,“没法子呀,到底还是被天尊算计进去了,只当是撞见了铁树开花,为看了这奇景担的吧。” 说罢,二人笑着转身回宫去了。 琼楼玉宇,仙云缭绕,所到之处皆是祥瑞之气。 尊神宫倒是气派,比起恶斩住的逍遥宫要大气不少,灯冗想着,便在宫门前观摩着说,“天境真是明亮,不似魔界总是恶气森森,阴冷的很。” 虚迷饶有兴致道:“神女这是魔界去的多了,竟发出这般感慨。” 这话说罢,灯冗略微显出些紧张,干巴巴道:“也不是,随口一说,你莫放心上。” 虚迷不慎在意,他看着尊神宫的牌匾,解惑道,“这魔界的魔都要靠阴邪之气提高修为,天境的神则是凭灵气提高神力,自是有些区别的。”说罢转头看着灯冗,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道:“走吧,你初来乍到,就被派到魔界办事去了,还没好好看看尊神宫,我此时偷闲,带你瞧一瞧。” 逛了一圈,灯冗疑惑道:“偌大的尊神宫,怎么就看不到个小厮什么的,也没有将士守门么?” “天尊不喜。”虚迷想了想又道,“尊神宫就只有天尊,我,和一位小神十七。现如今多了个你,拢共四个人罢。” 虚迷停 分卷阅读3 下脚步,十分装模作样的问:“十七可曾给你安排住处?” 灯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曾。”又怕自己露出端倪,只该圆话,“我当日来的匆忙,连十七的影子都没瞧见,就匆匆做事去了……” 虚迷也不多问,就顺着她说,“左右也算临危授命,神女巾帼不让须眉。” 灯冗总觉着他话里有话,又寻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只好尴尬一笑,“担不起担不起。” 虚迷收敛了捉弄人的性子,掩了笑意,“我为你寻住处罢。” 灯冗笑的清爽,道:“劳烦神官了。” 虚迷将灯冗带到尊神宫正殿尊神殿东侧偏殿长生殿,灯冗有点不知所措,而后内心不安,心虚的开口,“我住这里是不是离天尊太近了些?叨扰到他岂不是不好……要不你给我另寻一处如何?” 虚迷至始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煞有介事道,“你且放心,这尊神殿大的很,你叨扰不到他,况且我也住在长生殿内,思来想去你住的离我近些,有何需要,寻我方便。”而后虚迷正要往长生殿里去,忽而停住脚步,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如此安排,你见尊神也方便。” 灯冗心里本就发慌,他最后这句话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退后两步,扭捏道:“不可不可,这……”灯冗话还没说完,虚迷几步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腕子就往殿里去,灯冗吓的直往后拽虚迷,虚迷面对殿门,背对着灯冗,竟笑的有些收不住。 须臾,他正了正神色,转身含笑瞧着灯冗,喊了声十七。 片刻,一位身着褐色衣衫的少年在一片白烟中现身,灯冗琢磨,看扮相像个护卫,那少年低着头,冲着虚迷拱手作揖道,“在。” “往后,这位灯冗神女就与你我一般在尊神宫当差了,与我在长生殿同吃住。” 话毕,十七抬起头吃惊的瞧着他,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眼眶来,十七心想,看见吃人都没听尊神说这话来得吓人。这尊神全然不顾他的感受,接着说那惊世骇俗的话,“咱们三人同为尊神办事,往后该互相照料,不过,尊神平日公务繁忙,你怕是很难能见上他一面,你若是想,我便带你去见尊神。”后面那句是对灯冗说的。 灯冗登时松了口气,用手给自己顺气,“不想不想。”她可不想偷偷摸摸来了人家尊神的地界,再上赶着去给人家添事端,心想自己玩腻了就寻个借口跑了罢,才不要见什么天尊。 虚迷故意道:“嗯?” 灯冗摆出假笑,“我的意思是不打扰到尊神就好。” 虚迷还是那般沉着冷静,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落到呆滞的十七小神身上,“十七你可听明白了?” 十七回过劲儿来,见尊神一副说的全是真的的模样,又看了看灯冗,一副被骗少女,还帮人数银子的天真模样,面目有些扭曲,强忍着惊诧,低头对着尊神作揖,“是,尊……”刚开口就差点暴露,吓得十七盯着自己的鞋尖直冒冷汗,立马改口,“是,尊者。” 虚迷笑的慈祥:“很好。” 第二章 第二章:花名 一日夜半,灯冗心思重,在榻上辗转难眠。 “这尊神宫原要来任职的神女到底还来是不来?来了我又该如何解释?”她转念一想,一撇嘴,“这哪里解释的清楚,明摆着自己惹了祸了,不如逃之夭夭,一走了之吧,反正这天境我也转过了,再去人间游上一游……” 她想着又蹩了眉,颇有善心,“可是吧,我走了虚迷不是平白倒了楣么?毕竟自己可是他带来的冒牌货,人家对我这般好,又那般倜傥风流,被我牵连了可不该……”她十分惋惜的叹了气,“顶着这张脸的人可是不能遭罪的。” 正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了虚迷温柔似水的脸,那笑勾起来的哪里是嘴角,分明是妙龄女子的心……她面上悄悄泛了粉红,害臊的把薄被拉起,盖住了脸,羞愧的蹬腿,“哎呀,不就一张漂亮的脸么?我也太没出息了……” 她说罢,又语气笃定的为自己辩解,“可是虚迷是最漂亮的呀……” 灯冗揣着心事过了几日,称不上惶惶不得终日,却也影响了口腹之欲,虚迷有所察觉,明了她所为何事,也不宽慰,只是招来了几位天境厨娘,变着花样为她改善伙食,她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没两天就扑到了这花样中,将真假神女的事抛于脑后了。 不日,她闲来无事,跑到将神宫与相笙闲聊,坐在后院亭台中,将色泽鲜亮又大颗的紫红葡萄整个塞进口中,咬破了皮儿,酸甜的汁液侵占口腔,刺激着味蕾,灯冗毫不避讳的露出满足的表情,把一旁的相笙看的是笑的合不拢嘴,胃口大开。 灯冗挑了几件趣事说与相笙,静了片刻,相笙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们二人如今同住在长生殿?” 灯冗边吐籽边点头,手上也没停了动作,摘下一颗饱满的葡萄就要往嘴里送,没觉出任何不对,“对。” 相笙得到了肯定答案,倒吸一口凉气,看着 分卷阅读4 手中的葡萄小声嘀咕,“好一个厚颜无耻之徒……”灯冗没听清,双肘顶着桌面,凑近相笙问,“什么?什么徒?” 相笙面对她的追问,不慌不忙的扯谎,“不是徒,是我想要添置一个焚香炉。” 灯冗表现出好奇,“哦?焚香炉?去哪里添一个?” 相笙将手中的葡萄放回了盘中,整理好衣袖,双臂相叠于桌面,“近日花神琉旖妹妹将百花制成了香,那香刚点上,香气便可在屋内弥漫开来,两刻钟可散布整个宫院,且香灭气味不散,可留上七天七夜,还有安神之效,妙的很。” 灯冗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如此好的玩意儿,如何可讨到?” 相笙看着灯冗小脸探过来,如孩童看到了新奇的玩意儿,眼睛中闪烁着一股子好奇和欣喜,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说到香你倒是精神的很,这般急躁,平素喜香?” 灯冗竟真沉下心想了想,而后微微蹩眉,看着相笙摇了摇头,“不曾。” 这让相笙奇怪了,笑着问她,“那你为何这般急躁?” “想讨来,赠虚迷。”灯冗瞳色略浅,双眸清澈明亮,一笑眉眼弯弯,像是能将光吸进去似的。 相笙瞧得心猿意马,心中直道:虚迷小神怕是好事将近了…… 二人站在花神宫朱红的门前,灯冗闭上眼睛在空气中找着什么,嗅了两下欣喜的睁开眼睛,求知若渴,“这个就是百花香的味道吗?”相笙点了点头,“琉旖今日在花神馆授课,看样子还未结束。” 灯冗不解:“授课?” “正是,花神与云仙神一日,教授花艺织云,要天境中的小童们修身养性,我一日,教授他们音律乐理,用乐施法,幻神一日教授幻仙术,摆挂老君一日教授阵法,书神一日教授书中学问,药神一日教授制丹识药,武侯神一日,教授近身功夫,我夫君闲暇会对他们日后所用的兵器法器做一番引导。” 经过相笙的耐心讲解,灯冗了然,“奥,原来如此,这些个小童还真是苦。” 相笙看着灯冗这惋惜的模样,不解的皱眉了皱眉,“苦?”以为她对此存在误会,解释道:“不曾让小童做不能及之事的。” 灯冗听完转笑,“不是指这些,我看魔界的小魔童从小到处撒野,都自由惯了,也精进修为,只是不曾被如此管束,相比之下,小神童就略苦,略苦。” 相笙本想说毕竟神魔有别,想到灯冗也是魔便放弃了,笑了笑,“还好,这些课也并非都枯燥无味,谈不上苦。” 灯冗点了点头,面上蓦然有些阴沉,她心中责怪自己无端提起魔界,虽看相笙不是多事之人,不自觉放下了防备,但还是觉得多言必失。相笙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她为何突然变了脸,拍了拍她的手,她轻抖了一下,相笙提醒道:“有心之人不在少数,谨慎些是好的。” 说罢,朱红的宫门大开,三五成群的小童有的拿着课本,有的背着布包,叫嚷着涌了出来,看见相笙在此,有的小童规规矩矩的作揖,有的急匆匆地说了乐神老师好,也顾不得作揖便飞奔了出去了,不少小童频频回头,好奇的看着灯冗,灯冗不甘示弱,也看了回去,那小童哼了一声,很神气的转身走了,灯冗也冲着他的背影轻哼一声,那小童仿若背后有眼一般,转过身来对她吐舌头做鬼脸,灯冗直接上手折磨自己的脸面,眼歪口斜,十分难看。 相笙对来往小童笑着点头,乍然看到这一幕,啼笑皆非。 琉旖正忙着整理小童们没处理干净的东西,见相笙来了一惊,边整理边说,“姐姐怎这时辰来了,不是说明日才来吗?” 相笙笑着打趣灯冗,“哪里是我,是这位神女听我讲了百花香,觉得奇,脚下生风似的跑来了。” 琉旖顺着相笙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到正和小童们瞪眼珠子的灯冗,琉旖是天境公认的极美的人儿,看到灯冗蓦地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相比也逊色。 灯冗美的标致,不似她那般张扬,却又不是不张扬,这张脸将张扬与含蓄融合的甚好。 “这位是?” 灯冗这时也走了过来,相笙看了她一眼,答话,“这位是尊神宫的神女灯冗。”说罢身体一侧道,“这位是花神琉旖。” 二人相视点头,身份虽是作假,灯冗也是从容,在外人面前颇有风度。待琉旖回过味来,可不冷静了,看着相笙,像是在说,你可是说错了什么? 半晌,难以置信道:“这……我怕是听错了吗?” 相笙摇了摇头,早有预感般轻轻一笑,“确是尊神宫的神女,近日才来,往后空闲你二人再相聚闲聊。”说罢,琉旖满脸疑虑的将手上最后那点东西收拾妥当,相笙眼神示意灯冗跟着她,灯冗走近了些,相笙继续说,“我与灯冗来拿百花香,我那份算入将神宫的帐,灯冗那份算入尊神宫的,择日回礼或入账。” “明白。”说罢便为二人引路去偏殿。 相笙道:“云仙妹妹怎没来?” 琉旖道:“云仙妹妹今日身子骨不大爽快。”她说的时候还笑 分卷阅读5 着,没有丝毫担忧之色,相笙一看便明白了其中奥秘,相视一笑,也不说破,“如此。” 倒是让灯冗困惑了,“神女也会生病么?” 相笙笑的神秘,“相思病。” “啊?” 花神宫宫如其名,宫院深长,花占了绝大地方,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明明紧凑的很,每一株花草却又都不失独到之处。 琉旖满心疑问不敢开口,这尊神宫的人不就是尊神的人?众所皆知尊神即位以来,宫中一直都只有天尊虚迷和十七小神,天尊不近女色,还引了无数猜想,会不会是龙阳之癖?更是有胆大之人猜疑天尊和十七。近日听闻尊神宫来了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神女,琉旖还当是说笑,不料是真的,她这好奇心登时被无限放大。 可是傻子也听得出乐神的意思,‘往后’二字说的斩钉截铁。她夫妻二人与天尊好似一家,天境人人皆知,她这态度一定是天尊的态度,琉旖自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多问一句了。 琉旖将百花香放置瘦长的檀木盒子中,出了内室,递到了相笙灯冗手中,“此香用一支宫内香气便可滞留七日,七日后需至少等个三日复用。” 灯冗观赏着盒子,爱不释手,赏盒子之余抽空抬眼看了眼琉旖,“为何不能连着用?” 琉旖解释道:“连用恐吸入过多,五脏不适。” 琉旖在宫门前目送相笙灯冗,叹了口气,暗自神伤,心想她昨夜刚做好百花香,不敢怠慢,便早早送到了尊神宫一盒,不知是灯冗太喜又复要,还是天尊的意思。只是这百花香是有数的,早已定了盒数,待各家神来取,亏是她多制了一盒,留作自用,不然这突然多要了一盒,她当真无计可施。 回去的路上,灯冗问相笙,“为何花神得知我是尊神宫的人,表现的这般不敢置信?就像见我当日,你和将神一样。那会不会这天境的每个人听到我是尊神宫的人,都会如此反应?” 相笙点了点头,解释道,“因为在老尊神归隐,小尊神即位后,尊神宫从不曾出现第三个人。” 灯冗一惑刚解,一惑又起,“第三个人?原本不是三个人吗?” 相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圆谎,“是我说错了,是一直都是三个人,不曾有第四个人。”好在灯冗也不多想,“这样一来,就合理多了,我还是少与外人交流的好。” 多说多错。灯冗心想。 如此确是少了不少麻烦。 灯冗回了长生殿,见虚迷正坐着饮茶,当真霁月清风呐。 她背着手将百花香藏在了身后,笑吟吟的坐到四仙桌前。虚迷拿起一个杯子,摆在灯冗面前,为她添茶,“从将神宫回来了,玩儿的可好。” 灯冗开始卖关子,高深莫测道:“才不是将神宫,是花神宫。” 果真引起了虚迷的好奇,他饶有兴致的问,“哦?去花神宫作甚。” 灯冗意气扬扬,“去寻好东西,为了送你,你来猜猜。” 虚迷在她坐下那一刻就看到了她藏在身后的檀木盒子,想起十七说昨夜花神送来一个木盒,装着百花香,依此也不难判断,她所说的好东西是百花香。但见灯冗如此雅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等他猜,他也不好扰她兴致,“花神宫啊,那我猜,是花?” 灯冗摇头,提示道:“不对不对,你再猜,不止和一种花有关。” 虚迷好似猜的十分苦恼,“那是好几种花?” 灯冗嫌弃的斜睨虚迷一眼,但这副样子对虚迷很受用,虚迷勾起了嘴角,很快又压了下来。 “笨,我都说不对了。”说罢她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边打开盒子边说,“瞧,就这个,这里面装着百花香,就燃一支可保持香气七天七夜,还有安神的用处,今日相笙说起,我便想到你,就让她领我去花神宫拿了,不过……” 见灯冗欲言又止,虚迷追问,“不过什么?” 灯冗尴尬的笑了笑,“去了才知晓,原来不是白拿的,这帐都记到尊神宫了……”灯冗顿了顿,颇不好意思,“我寻思那可是百花香啊,一定很值钱,本来不想要了,但转念一想,我如今可是尊神宫的神女,临时变卦,多丢尊神宫的脸,就硬着头皮拿走了。” 虚迷闻言,看着灯冗哭笑不得,相当大气潇洒,“不妨事,付得起。” “往后想要什么便拿什么,入帐尊神宫便可,我自会补上。” 灯冗想,真和虚迷来对了,天境天尊就是财大气粗。她将手中的百花香凑到朱唇前嗅着,竟闻出了多种香气,惊喜的将香盒送到虚迷嘴边,“快闻闻,这百花香真是奇了,既有多种香气相融在一起的味道,又保持了每一种香原本的清香。” 虚迷看着灯冗一时迷住了眼,她又将盒子往他那边送了送,他才回过神来去嗅,喉咙发紧,温温沉沉,“确实如你所说,奇了。”灯冗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收回了手,挑了挑眉似乎在说没错吧。 灯冗又瞧了几眼香,抬头道:“虚迷,今日我听相笙说了不少神,他们都有花名,我也 分卷阅读6 想要。” 虚迷眉头微皱,“花名?” “诨名?就像相笙是乐神,梵天是将神,”灯冗说着话,眼神暗淡无光,竟说出了几丝委屈,“我只是神女,就没有花名。” 虚迷瞧着她,目光软成春江水,轻笑一声,“神职。” 灯冗道:“也对,叫神职才合适。” 虚迷想到她昨夜房内灯点了又灭,灭了又点,她还玩的不亦乐乎,想到这里,才觉出别的来,灯冗玩灯火玩的欢喜,而他却在外面瞧这烛光熄了又燃,瞧到那人屋里再无光亮才去睡,就欢喜的不得了,真真是魔障了,他哑然失笑。 静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满眼戏谑,“那你就叫燃烛神。”灯冗听后念了一遍,皱着眉,苦着脸说,“不好,燃烛,像是个掌灯的……”话还没说完,她品出了别的味儿来,又气恼又想笑,“好你个虚迷,我昨晚那是练功修法!如此勤勉刻苦,你却嘲笑我!这百花香我不赠你了!” 灯冗伸手欲夺,虚迷眼疾手快,先拿起,高举过头,任灯冗怎么跳也够不到。 “本神女不要了!”她坐到了凳子上,虚迷也笑眯眯的坐了下来,这还没坐稳,灯冗趁机抢盒子,却未得逞,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抢了不抢了。”说着不抢了,她又一次偷袭未果,不满的双臂环胸,看样子是真的放弃了,“本神女大方,不与你个小小神官计较了,你快快给我想个拿得出手的,能震慑四方的花名来。” 尊神夫人,可好? 第三章 第三章:小童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灯冗伸了个腰,打了个哈欠,无所事事的坐在床榻上发怔,琢磨着如何编出一个响亮的花名才对得起自己,起身前还满脸怨气的腹诽虚迷小神不厚道。 “神职啊……还真是不容易想……” 乐神宫后院,相笙话里话外透着苦恼,这神职可是成神之前就定下的了,突然给她出了这么个难题,够她犯难几宿的。一边的灯冗更是将‘十分绝望’这四个大字都写在了脸上,双臂交叠摆在四方石桌上,下巴叠在胳膊上,绞尽脑汁,不得中意的花名。 “乐神老师!!” 清脆稚嫩又中气十足的小奶娃娃声从宫门穿过前院,飘入二人耳中,二人同时回头。 “哎!” 相笙思考不及,便先应了,她回过头来,与灯冗目光交汇,看这姑娘那股子新奇劲儿又上来了,不由想笑,她边起身边道,“孩子们来了,先上课罢,花名先搁一搁。” “好!” 待小童们都排排坐在筝前,好奇的瞧着站在相笙身边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灯冗,相笙浅浅一笑,道:“这位是灯冗神女。” 闻言,小童们规规矩矩齐声道:“神女好!” 灯冗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轻咳一声,负手而立,正了正身,略带得意,道:“神女听着颇见外,叫老师就好。” 小童们虽不知道为何见外,但都是眼明聪慧的,又齐声道:“灯冗老师好!” 灯冗得逞一般嘴角微微翘起,仿若她毕生志愿是为人师表,瞧她那尾巴都快藏不住的模样,相笙失笑,心中直叹:孩童心性。 相笙摇手一变,一筝悬于身前,她轻轻拨动琴弦,柔声细语道:“这堂课灯冗老师在旁听,让灯冗老师瞧瞧你们的本事如何。” 有小童心急喊道:“灯冗老师是何职?那么美,是花神吗!” 相笙无奈笑道:“让你们花神老师听到,怕是要将你押去她宫中为她浇水养花十余年不止。” 小童们哄笑,那孩子脸上泛着红,害臊的小声道:“花神老师也是美的。” “那灯冗老师是什么神职?” 他们一个个仰着小脸,目光炯炯,等着一个答案。相笙自知绕不过去,便故作神秘道:“你们今日表现的好,就告诉你们。” 一旁的灯冗已经坐下,单手托腮,目光越过他们,望向远处,面上沉静,中心亦是如此,她明了,这神职能不能再捂几日不晓得,但是她这个‘神女’在天境怕是捂不住了。 这两天若有若无的试探,她自是知晓虚迷早就清楚她不是什么天境的神女,而是来历不明的,心思单纯如她,既然虚迷待她诚心诚意,又帮她隐瞒,那虚迷就是白的,相笙和将神与虚迷交好,待她也好,那他们也是白的,对立面才是黑的。 她暗自叹息,回去还是与虚迷全盘托出的好,就是不晓得,这一去还是否回的来。 唉,可惜了,这老师才做了短短半日就要下任了。 课毕,小童们一哄而散,结伴而行,不晓得要背着爹娘去哪里‘鬼混’,好彰显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自然也忘了早时问过什么,便也不会求答案。 人散尽,相笙几下就将眼前的桌凳收拾干净,变到不晓得哪里去了,灯冗百无聊赖的看着她挥舞来挥舞去,直到她将前院恢复如初,灯冗才起身,相笙上前拉着她,为她将青丝顺在身后,意味深长又漫不 分卷阅读7 经心,道:“回去与虚迷好生商议一下。” 商议什么自是不用说明了,灯冗有些蔫儿蔫儿的点了点头。 她回去路上碰上一群小童,远远看过去,只见他们围成了一个小圆圈儿,嬉闹声毫不遮掩,她隐隐约约有听到谁笑着说,“那还能有假不成?” 只当是他们在玩闹,她没有在意,正要拐弯时,她从他们之间的缝隙里瞥到他们中间围着一个小童,那小童蹲在地上,任谁见了,都觉着楚楚可怜,无依无靠。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放任不管,登时脚下生风,大步流星,上前呵斥道:“小鬼头们干什么坏事!” 他们转过身看到灯冗,怔了一下,而后身量最高的小童手上叉腰,趾高气扬,扬扬得意道:“什么坏事,咱们是为天境除害!” 灯冗两三下拨开几个小童,将蹲在地上的那位拉了起来,走出几步,将人护在身后,皱着眉道:“欺负人就是除害?那我揍你们一顿,是不是能扬名立万了?” 那小童不服,指着灯冗身后的人,气焰嚣张道:“他爹娘背叛了天境,以□□义在人间作威作福还不够,又跑到魔界作恶,他又能是什么好人!就该被逐出天境到人间受苦!” 灯冗默了须臾,瞧了一眼始终低着头不言语的小童,又看向那群孩子,反驳道:“你们爹娘杀了人,就代表你们也杀了人吗?” 为首的小童眉头紧锁,愤愤不平,几欲张嘴,无话说,灯冗摆了摆手,“快回宫去吧,不想回也行,跟我回尊神宫做客。” 小童们一听尊神宫,面面相窥,作鸟兽散。 灯冗瞧着他们落荒而逃,有些诧异,“尊神宫有那么可怕么,一个个逃荒似的。”她扭过头,蹲在小童身前,一本正经的讨要说法一般,肃然道:“你说呢。” 小童闭口不言,灯冗也不气恼,起身拉着他,踏着脚下云雾,往尊神宫的方向去,自顾自的说,“尊神可不可怕我不知道,但虚迷小神实打实是个温文尔雅的神官,眉目那个温柔啊……” 她正要再夸上一夸,那小童突然停了下来,难得的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疑惑不解,灯冗一瞧,对上那张小圆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圆眼珠子,她先怔了一下,而后恍然,“这不是昨儿跟我换鬼脸的小人儿吗!” 小童闻言,又低下头,轻声哼了一声,宛如羽毛飘落轻飘飘的,灯冗还是听到了,她低笑,调侃那孩子,“小神官倒是一如既往的神气。” 小童声如蚊蝇,“思鹤。” “奥,思鹤小神,要回宫,还是与我回宫?”灯冗停下,蹲在思鹤身前,思鹤抿着唇,似乎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静了片刻,灯冗起身,拉着他软绵绵肉乎乎的小手,继续往前走,“那就先随我去尊神宫玩上一玩。” “尊神他……”思鹤轻轻开口,话说了一半,便嚼着字不吐出来,灯冗也不逼迫他往下说,他面色为难的认真思索了一番,蹩着眉头,开口道:“尊神他……他……” 他他他了半天,最后小大人似的憋出了一句,“他挺好的……”而后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灯冗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噗嗤笑出了声,“你说好就好。” 小思鹤难为情的捏了捏衣角,心虚的扯了一下嘴角。 一大一小,坐在宫中亭台上的四仙桌前,大眼瞪小眼,直到十七端着几碟小巧温热的糕点和一壶春茶来,他们才将注意力从对方身上转移到小糕点上,十七欠了欠身转身要走,灯冗边往嘴里塞软糯的茶点,边向他的背影伸手,忙道:“一起吃啊十七。” 十七停顿一下,转身,中规中矩道:“不了,神女和小神官慢用。” 灯冗吃了口茶,“诶!咱们也吃不完啊!一起吧!” 十七瞧着瞬间下了一小半的茶点,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虽不知晓灯冗为何留他,但他一想到虚迷那眼中无甚笑意的笑脸,还是坐了下来。 见人乖巧伶俐正襟危坐,灯冗赞赏的点了点头,道:“十七啊,你问问小思鹤,他爹娘是怎么回事。” 十七闻言一头雾水,思鹤则是被茶点渣子呛的嗓子眼发痒,咳的面红耳赤,十七连忙为他送茶,他吞了几口茶水,才算缓过来,他无语的看着一脸忧色的灯冗,从怀中掏出小白帕子,斯文的擦了擦嘴角,不斯文道:“你干嘛转弯抹角绕来绕去,直接问我不行吗。” 灯冗潇洒的将青丝甩在身后,理所当然道:“我不想做坏人呀,人间说什么,有些时候就要一个唱白脸一个□□脸,我当然还是要做个好老师的,怎么能让你对我有嫌隙呢,十七又不做老师,自然无所谓了。” 正说着,亭下雾霭中徐徐走出一白衣神官,那神官端着一盘裹着一层冰霜的鲜果,信步闲庭,风度翩翩,款款而来。 十七仿若看到救星一般,对着虚迷作了个揖,道了个有事急需处理,转身化作烟雾消失不见了,虚迷不解的看向灯冗,后者耸了耸肩,撇嘴道:“不成气候。” 待虚迷将鲜果放好,坐正,灯冗故技重施,微笑对虚迷道:“虚迷啊,你问 分卷阅读8 问小思鹤,他爹娘是怎么回事,是否另有隐情。” 问罢,虚迷刚刚的谜团消散殆尽,算是知晓十七仓皇而走所为何事了。 灯冗整了这一出,让思鹤连见到虚迷的紧张与畏惧都忘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无奈又不好意思的耷拉着脑袋,虚迷仿若未见,神态自若,慢条斯理道:“无论怎么回事,也与思鹤无关。”说罢,他微微偏头,笃定的看着思鹤,思鹤闻言抬头瞧着他,目中溢出惊色。 一时失神,一层水雾漫上小童的双眸。 他爹娘是驻守在人间的地神,也被唤成山神。让山河俊美,保持宁静清丽,让善慈忠厚的人家的土地肥沃,为其带去丰收,给奸诈阴险的人家的土地带去干涸,是他们的责任。 前不久,他们夫妻威胁凡人为其上供保丰收的事情败露后,被逐出天境,入冥界阎罗王地界受地狱苦刑,直到还了孽障,归于虚无,或洗净前世所有,重入轮回,永生永世不得入神籍。 思鹤是老地神带大的,自幼见爹娘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们确没什么感情。 思鹤蹩着眉头,面上带着些沉重,“他们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大清楚了,因为他们难过,我更是做不到的,但……” “也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心中难免有些异样。” 灯冗揉了几下他的发顶,心疼道:“犯不着难过。”她话锋一转,道:“你长的这么好,又那么神气,老地神对你很好吧?” 闻言,思鹤整个人顿时如蒙上了一层雾,艰难挤出一丝笑容,又低下头,瓮声瓮气道:“爷爷对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第四章 第四章:白梨 将思鹤安置好后,虚迷将房门关好,与灯冗并肩往外走,见灯冗少气无力的,虚迷道:“唤厨娘来做些吃食?” 灯冗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虚迷闻言驻足,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缓缓落在灯冗身前,声音温沉沉,“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声音好似有惑人的本事,灯冗看着他的手心,不知在想什么,心跳不由快了几分,她的耳尖也不知在想什么,静悄悄间泛了红。 沉默半晌,她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二人指尖刚触碰在一起,一阵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来,她连忙将视线移开,虚迷垂首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浅浅一笑。 那是天境最南边。 浓郁到无法散开的氤氲在黑夜更加浓稠,白茫茫的一片让灯冗心中感到一丝寒凉。 她左顾右盼,仔细再仔细看,还是没从这烟云弥漫中瞧出什么名堂,她道:“大半夜的,你带我来就是看看这夜里的雾白不白?” 虚迷轻笑一声,“当真如此,岂不是会被你骂出长生殿?” 灯冗扬起下巴,轻哼一声,道:“你这小神官儿明白就好。” 虚迷笑笑没再说什么,侧后半步,缓缓抬起一只手,闭上了眼睛,手掌好似虚握着什么东西,不多时,一丝浅色的光线从他手心里钻了出来,那丝光有生命一般,围着灯冗不急不缓转了一圈,灯冗看着稀奇,在原地追着它看,天真烂漫,虚迷似有感应,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游丝很快游进了白雾中,而后白雾逐渐变得稀薄,朦朦胧胧中灯冗瞧见是那游丝将白雾吸入体内了,渐渐地,眼前浮现出一棵高大挺拔的,仰着脸都看不到树顶的树。 那树枝繁叶茂,许多枝叉延伸的很远,满树如雪白花,一阵微风吹来,花瓣万千,如雨细密,飘飘洒洒着相伴从高处翻飞落地,与那层薄薄的雾气缠绵在一起。 明明是无边际的黑夜,却被那满树花照的比白昼还白亮。 吞了白雾的游丝依然纤细,餍足的游刃有余的,钻进了粗壮的生命力旺盛的树干。 “美吗。” 灯冗失神的抬手,接住了几片花瓣,被拉远的思绪被耳边温柔缱绻的声音寻回。她微微侧首,一片温热,是那人的体温。一想到那人双手负后,微微低身,淡然的浅笑着问自己美吗,只觉得脸面滚烫。 “美的。” 那人端着正人君子之姿,当了回调戏小姑娘的无赖,不着调又风流,道:“你觉着美,我这心里也就美了。” 漫不经意,却撩拨的人心痒面赤,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她耳中,让她想逃开又想靠近,实在是讨厌的打紧。 她咬了咬唇瓣儿,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吞吞吐吐倒出三个字来:“登徒子……” 谁知她害臊的往前走一步,那人便追一步,寸步不离不过如此,那人慢悠悠道:“这样才是将那登徒子的‘美名’做实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闪身到那姑娘身前,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哪里还有神官的端庄,当真是个轻浮放荡的登徒子!! 灯冗哪里来得及反应,还未动身挣脱,那一改往日斯文模样的‘登徒子’又开口了,声音温沉,带着浓化不开的柔情蜜意,道:“我母亲说,世人都道梨是离别, 分卷阅读9 却不想白梨又似白首不离,真愿在一起的,不会因为白梨花就分开,不愿在一起的,便不会一起赏花。” 灯冗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这种时刻,这种耐人寻味的停顿让人觉得十分漫长,也让人蠢蠢欲动。 “我素爱白梨花,觉着它美极,便带你来瞧一瞧。” 又道,“盼着我喜爱的人能同我一般喜爱这花。” 小白花稀稀落落,并肩靠坐在树下的二人各藏心事。 “思鹤的爷爷前不久归于虚无了。” 灯冗闻言惊诧道:“虚无?不是思鹤爹娘去的地方吗?”她皱着眉,“难不成他爷爷也做了什么罪孽深重的事?” 虚迷摇头,解释道:“老神官归于虚无像是长眠,时去经年,也许还会有醒来的时候,起码还存在这世上,而另一种归于虚无,更像是一种献祭,被虚无吞食,彻底消失。” 灯冗听的神思恍惚,须臾,叹了口气,道:“小思鹤才几岁,便成了无所依靠的小可怜。” 虚迷轻咳了一声,“他也该有一百岁了。” 灯冗瞧着虚迷一时无措,张了张嘴没言语,顿了一下,她回过神来,暗自不满天境小童这生长缓慢的节奏,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十岁孩童,哪里能跟魔界小童相比,转眼十几年,就从小奶娃长成青葱少年了。 她心道,反正虚迷也知她根底,也不想法子解释她的误会,云淡风轻的对他说,“哦,看着倒不像。” 她说罢,想到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岁了,又极有底气的补充道:“一百多岁也嫩的很,还是个小可怜。” 虚迷也不反驳,掩去眼中笑意,抿着嘴,煞有其事的点头表示赞同,“神女所言极是。” 灯冗瞥了他一眼,转过脸不看他,“油腔滑调不正经。” 虚迷忍俊不禁,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灯冗觉得他是个油腔滑调的不正经,他转念一想,隐瞒身份,将人骗到自己府邸,还占人便宜,也算担得住这不正经的名头了。 半晌不见他吭声,灯冗转过头,看见他在闷声笑,便认定这小神官是憋着坏水嘲笑自己,又恼又羞,挺直了腰杆,厉声道:“笑什么呢!一点也不稳重!不稳重的神官就没有责任感,没有责任感的神官就不值得托付终身!” 噼里啪啦的一通否定,别说虚迷了,灯冗也有些被自己惊了,但是灯冗深知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愣是梗着脖子瞪着他,等着他回话,颇有神女气势。 虚迷看着她,不消多时,便控制不住一般掩面转身,留给灯冗一个背影,好死不死的,那肩膀还一耸一耸的,可把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灯冗气坏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到了他背上,她涨红了脸,愤恨道:“你还笑!” 正欲再打几巴掌泄愤,虚迷就转过身来,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笑吟吟的瞧着她,看的她从脸面红到了耳尖,几欲挣脱不开,又被登徒子抱了个满怀。 灯冗恨啊!她怎么也没想到初见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背地里竟如此不知廉耻!最要命的是,她抬手却不想推开这人,她不想承认她不讨厌他的不知廉耻…… 见她不挣了,虚迷又将人搂紧了几分,缓缓开口:“值得托付的,在旁人面前的好神官,在你面前不过是一个动心爱慕你到失控的普通人罢了。” “我也想过再等些时日,让你再多看看我的好,再表明心意,却没料到,每见你一面,我便要将这日子提快几日,生生提前到不能再拖的此时。” “你莫要怪我对你的情意太多。” 夜里,虚迷正在书房看卷宗,一个小小的黑影映到了门前,小人儿还在踌躇的时候,虚迷头也没抬,道:“进。” 门前的小人儿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垂头丧气的轻手轻脚推开门,进来了。 他站在书房正中间,低着头捏手指,就是个犯了错等着老师批评的学生。 片刻,虚迷将手里的卷宗看完,卷好放在一旁,抬起头瞧着他,温和道:“怎么了?可是有何难事?” 思鹤扭捏着,十分纠结的说道:“灯冗老师不知道您是尊神……我有点想告诉她……” 虚迷像是猜到了一般,无甚惊讶,弯了弯眉眼,道:“谢谢你先前没有拆穿我,不过这件事还是由我告诉她比较妥帖。” 思鹤瞧着他欲言又止,虚迷啼笑皆非,只好不情愿的往他心里头说,保证道:“我会尽快告诉她的。” 闻言,思鹤如获大赦,对他腼腆一笑,虚迷也不气恼,轻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可满意了?” 思鹤拘谨的点了点头,立刻又慌里慌张的摇了摇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不是的,我不是在要求您……就是……” 虚迷打断他,“没有责怪。”他顿了一下,道:“你以后该如何,还是会被找麻烦。” 思鹤面对这个问题倒是显的轻松了不少,“没关系,我也这么大了,不理他们就是了。” 虚迷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思鹤犹豫了一下,又道:“灯冗老师是 分卷阅读10 近日才来的神女吧?”没等虚迷回复,他接着说,“今日在乐神老师的课上,大家问她的神职了,老师没说。” “总归还有人会再问的,您要将灯冗老师唔好了别伤了她,不然她就不喜欢你了。” 虚迷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一下,而后勾了勾嘴角,“你晓得她喜欢我?” 思鹤耸了耸肩,随意道:“知晓啊,她说十句话,有九句在说你,八句在说你好,那说话的神情也含情脉脉的,不爱慕你这天境就有鬼了。” 虚迷闻言,也端不起那待人疏离的尊神架子了,垂首低笑,一想到灯冗的模样,他笑的更盛了,仿若忘了还有个孩子在。 思鹤心道:一点都不尊神!他再也不怕尊神什么的了……他撇了撇嘴,大着胆子道:“你也没刻意藏着你的爱慕,你们差不离。” 虚迷非常形式的轻咳了一声,摆了摆脸,正色道:“小孩子知道太多不好,快去休息吧。” 思鹤一副拿你们没办法的无奈模样,点了下头,正要拱手离开,虚迷突然郑重其事道:“我会唔好她的。” 思鹤咧嘴一笑,规规矩矩作了个揖,转身走了。 而灯冗老师此时此刻正在榻上折磨床榻,扯着锦被滚来滚去,一时精神焕发,一时愁眉苦脸,一时眉飞色舞,一时笑的傻里傻气又带着矜持…… 花名是什么?神职又是何物?关她灯冗什么事? 满心都是:唉,虚迷长的真好看,话说的也粘腻好听,人前小正经,人后大流氓…… 噗嗤…… 想到这人怎么心跳的就会这般快呢,奇怪…… 第五章 第五章:钟情 “忘了?顶重要的事怎也能忘?” 难为相笙反应如此大,眼看这无神职的谎要圆不下去了,这姑娘还破罐子破摔似的不管不顾,她难以置信道:“是你昨日不曾与尊……不曾与虚迷相见?” 灯冗心虚的不敢看冒着火气的相笙,手指摩挲着,讪讪道:“不是……” 相笙面上的疑云更甚了,“既然见了面,怎还能忘了这么大的事?” 灯冗先是用大把时间将思鹤小人儿的事讲了个明明透透,连他配了何色的腰带都说的很是激动,“你别说,小思鹤那身衣裳穿的颇斯文,加之他白白嫩嫩的,那……” 相笙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打断她,“你二人总不能一直在说思鹤的事吧?” 原本几句就能说完的事,灯冗事无巨细,这到了自己的事,她故作平静,倒是说的简简单单,一点不花哨,“他带我看花,说对我有情。” 她以为她能保持镇定,却不曾想,这镇定只保持了一瞬,她就缴械投降般趴到了桌案上,将脸死死的埋在臂弯里。相笙先是一怔,而后如梦初醒,茅塞顿开,哪个姑娘被人表明心意时都是慌乱的羞涩的,昨夜的灯冗和尊神自然也与平常男女无别,过的稀里糊涂。 相笙真是当了挚友的人,却操了爹娘的心,一边喜不自胜,一边又忧心往后的路,平复了心情,轻咳了一声,“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你今日就不要乱跑了,莫要被人抓着不放询问神职,今晚回去后可万万记得要……” 她话还未交代完,宫门便被人蛮横的推开了,一行人当自家一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大摇大摆的进了门。 为首的女子生了一张圆脸,该是平易近人的,但她眼尾上翘,让人觉着凶冷的不近人情,她扫了灯冗一眼,带着莫名的厌恶与蔑视,而后看向相笙,淡淡道:“这新来乍到的神女是何方神圣,乐神不引见一番吗。” 相笙皱着眉头,面对如盗贼一般闯进家门的人,实在是客气不起来,带着薄凉与不爽快,冷淡道:“与你何干。” 灯冗蹩眉看着这找茬儿的神女,怎么看怎么眼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神女此番为何,怕给虚迷和相笙惹麻烦,只好闭嘴不言,那神女轻嗤一声,咄咄逼人,“所以灯冗此人没有神职不说,还不知从何处而来,更不知是妖是魔,于情于理都不该住进尊神宫吧?” 灯冗心下猛一跳,满心念着自己暴露后虚迷的处境,相笙安慰性的将手覆在她手上,气势不落半分,冷若冰霜道:“平熙神女的意思是,尊神连个小姑娘都防不住?连他的尊神宫都守不下?我等今日才知,堂堂天尊在你心中竟如此无用。” 平熙冷笑一声,“曲解人意这方面,神女真是好手段。” 相笙不甘示弱,“不及你。”她不动声色的捏了捏灯冗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张,不等平熙答话,接着道,“灯冗神女既然入住尊神宫,便是尊神宫的神女,平熙神女有何不解自可寻尊神解疑,”她扫了平熙身后的几位神女,脸色又冷了几分,“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上我处欺负灯冗来。” 平熙眼神暗了暗,身后一位女神沉不住气大声道:“谁人不知,尊神自继位以来,从未有女神官踏进尊神宫半步,连自小一同长大的平熙神女都未曾去过,她一个不知是神是鬼,连神职都没 分卷阅读11 有的,莫不是狐狸成精,使了什么勾人的下贱手段迷惑了天尊,才住进了宫里!说到底咱们来查清楚她的身份,还不是为了天尊!” 当真是忠心耿耿的一条好狗,灯冗这般想着。 说到这份儿上,她也算明白了,这是一位苦恋尊神的神女,争风吃醋来了,只是她并非那平熙的对手啊,这一通气可撒错了地方,她有心解释一句与自己情投意合的是在尊神宫当职的虚迷小神,哪是劳什子尊神啊,误会一场,尔等快快离去罢! 奈何她刚要开口,竟被相笙抢了先。 相笙冷心冷面道:“天境尊神是能被妖物蛊惑的?平熙神女自己住不进尊神宫去,也不该找旁人出气吧,若是让尊神知晓你无缘无故找他宫里神女的麻烦,怕是对你更无好感。” 当真是字字诛心,言之凿凿,灯冗听的惊心疑惑,心道:难不成相笙与这神女有仇?相笙日日与将神那般浓情,这般蜜意,定然不是情仇。 相笙说的如此直白,平熙身后那几位神女面面相窥,大气都不好意思喘一口,平熙更是压着火气,攥紧了拳头,几个深呼吸下来,才平静,她眼神毒辣阴郁的瞪了灯冗一眼,微微扬起一侧嘴角,嗤笑一声,大言不惭道:“从天到地,凭借我自幼与尊神相伴长大的情谊,有谁比我更适合伴在尊神左右?” 灯冗不悦的皱起眉头,她觉着这人这副神情真是好不要脸,十分讨打,怪不得相笙如此有涵养又温柔的人都要讨厌她。 相笙激动的正欲反驳,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尊神?”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灯冗嘴角抽搐,来天境这么多天,她是早不见尊神,晚不见尊神,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那劳什子尊神不请自来?跑是来不及了,盼着虚迷也能在,又盼着别连累虚迷。 举杯销愁愁更愁的愁,也不及她愁。 平熙闻言微怔,神色复杂,喜忧参半,不知是想尊神来,还是想尊神走。 身后几位神女自觉为尊神和十七小神让出了一道,齐齐整整道了句:“尊神。” 不知刚刚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尊神听到,平熙有些提不起精神,紧张道:“尊神。” 灯冗抬头瞧了半天,只见虚迷与他身后冷面漠然的十七,说好的尊神呢?怎不见踪影。 二人目光交汇,一瞬之间,灯冗心中宛如千万火花同时炸裂开来,浓烈的烟火味让她心中激荡不已,激荡的恨不得冲过去,掐住虚迷这登徒子的脖子死命的摇,边摇边说:你这杀千刀的登徒子骗的我好惨!! 二人相隔不近不远,彼此望着对方,面色各异,气氛比这云烟气还要微妙朦胧,在场所有人都不敢打扰。 灯冗嘴抿成一条线,握紧双拳,将相笙的手攥的青里泛紫,攥的相笙面上此时真是一言难尽,憋屈又隐忍。灯冗的脸色变了又变,思及刚刚平熙说的话,心下有气,也顾不得在场的人,相当不客气的指着平熙,难以置信又带着几分委屈,道:“她是你青梅,你是她竹马?她还要伴你左右?” 尊神闻言一怔愣,难得见风流儒雅的尊神面上出现一丝慌乱,等着看热闹似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他面上,他喉咙动了动,略微僵硬的答道:“不是,没有。” 石头落了地,灯冗这才顺了气,见所有人蓦然瞪大了眼睛,她才觉出不妙,转念一想,这天境都是虚迷这大骗子的,又觉得无甚关系,端着魔界耳濡目染来的随意,安心的往石凳子上一坐,管他们呢。 天尊都没落座,她就坐下了?还硬将乐神也拉着坐下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虚迷,灯冗,平熙身上来来回回,神色莫测。平熙神女咬牙切齿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面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仿若下一秒就能气晕过去,大家也都能理解,本以为自己是正宫尊后大摇大摆来示威,到头来输的连千年百年青梅竹马的头衔都丢了,心若是能气炸,平熙神女怕是已经将在场所有神官都炸的连渣都不剩了。 虚迷略微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明知故问道:“众神官围在乐神这处所为何事?” 静默片刻,平熙压着心底浓郁的不满微微低头道:“听闻尊神宫新来了位神女,便来拜访。” 虚迷微不可查的瞧了灯冗一眼,镇静的点了点头,道:“可拜访完了?” 人群中一位神女板正着脸,不卑不亢道:“可问尊神灯冗神女是何神职?从何修成正果?” 这位神女是吴天女,是数万年来,天境唯一一位以凡人之躯升为上神官的,来天境不过几年,如今在水神官处任职,此人为人刻板,自持骄傲,不屑于蝇营狗苟,钻门子的勾当。灯冗又不是天境哪家神官的后人,如何成的神女?这是当众要天尊给个说法,明摆着问天尊是不是为了灯冗徇私舞弊了,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平熙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她吴天女来的晚见识浅,怕不是以为天尊整日冷淡,看似好懂好脾气,真就是软柿子吧? 天尊虚迷无疑是天境最凶悍骁勇的,至高无上的神。 如若他是一把锋利尖锐的刀,那这把刀便是最有可能杀尽六界 分卷阅读12 的刀。 没见过天尊上战场的,就是不知道怕字为何意啊…… 虚迷闻言下意识的看向灯冗,他顿了顿,手指在广袖中摩挲着,心下有了主意,浅浅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对吴天女道:“灯冗神女乃是以人身经八百年修炼才得以飞升的,”他负立,看到吴天女眼中的惊诧后,眼中满意的浮上一丝笑意,“众所周知,近日天境与魔界交界处的结界受损,一直在修补,今日才修补好,所以在灯冗神女飞升之时没能及时广而告之。” “说起神职,更是我对不住灯冗神女了,只是让她在尊神宫任职,没及时为其思虑,是我的疏忽。” 此时此刻,有神女脱口问道:“吴天女飞升那日天象祥瑞,吉兽纷飞,灯冗神女怎么……”这傻乎乎的神女越说声音越低,话问了一半才开始后悔,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问完,“怎么没有见异象……” 尊神收起了和颜悦色,正颜厉色,不怒自威,一本正经的扯谎:“那日天象与吴天女飞升那日无二,只是只降在了尊神宫,我神宫中有结界,旁人自然瞧不见。” 虚迷一不做二不休,扬起下巴,立的直挺,语气中难得带了几丝阴鸷与戾气,道:“许是这天象意有所指,我与灯冗神女一见钟情,二见动心,三见私定终身,可还要问?” 听到这霸道不讲理的解释,没人敢再多问半句,刚刚发问的神女更是手都是抖的,低着头不敢抬起,咬着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不少专程凑过来看热闹神官独独听到了这一句,震惊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是看山不是山,看天不是天,想看看能与天尊私定终身的神女的庐山真面目,又不敢轻举妄动,眼巴巴在宫门外望着,恨不得把脖子伸出跟吊死鬼一般长,心里那个着急。 第六章 第六章:大婚 灯冗面上泛着薄红,心道这人瞎扯八道忒不正经,相笙忍不住掩面偷笑。 虚迷说罢再不理会旁人,直径走向灯冗,眼中的笑意满的且要溢出来了,轻手将她的手牵起,温柔至极,一旁的平熙恶狠狠的瞧着,快要将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虚迷如此自顾自又显摆似的,得意的颇为内敛了,拉着满脸通红的人离开了,十七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平熙看着他们的背影,整个人仿若浸了死水,面上阴沉的吓人,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的骨节白生生的。 天境谁人不知平熙爱慕天尊,平日里傲慢的好似尊后的位子唾手可得,想到这里,旁的神官不约而同的瞧了平熙几眼,三两成群,挤眉弄眼的散了去了,背地里的议论也是相当精彩大胆,丝毫不顾及平熙应命神女的脸面,只顾得自己说的畅快。 “一个未出阁的神女如此恬不知耻……” “啧啧,我早就说了吧,天尊定然不会娶她。” “哦?神友为何如此肯定?” “那还用说吗?你想想天尊都在位多少年了?要娶早娶了,等到如今?” “亏的神女一厢情愿,天尊平日看也不看她一眼,也是可怜人……” 有人打断他,压着声音道:“呸!你还没听说吗?她做的那么不入眼的事,可怜甚可怜!” “当真有那些事?” “啧啧,真看不出来……” …… “哎哟!这不是尊神吗?能在此处碰到,真是巧了。” 走出不足百米,这已经是第七位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神官,笑呵呵的对着虚迷作揖,眼睛一直往灯冗身上瞟,饶是清风霁月的虚迷此时也已十分不耐了,他将灯冗拉到身后,挡住众神的视线,一挑眉头,语气冰冷,“哦,神官到此作何。” 那神官尴尬一笑,讪讪道:“散步赏景,散步赏景……” 虚迷当即沉下脸,道:“这般说辞上一位神官已经用过了,你且再找一个用。”说罢,顿了一下,拉着灯冗就走,边走边说,“寻不出一百个借口,明日就不要上九戒大殿议事了。” 被他落在身后的神官嘴角抽搐,苦涩愤恨的剜了一眼不远处的上一位神官,那神官自是听明白了,转身负手,冲着一团烟气吹口哨,逗着根本不存在的鸟,“这鸟不错,今日没白出门散步赏景……”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攒下一百个借口的年轻神官闻言咬牙切齿,站在原地,一手握拳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泪淌的矜持,委屈吧啦的喃喃自语,“太凶太凶……尊神变了……” 一路上摇摇摆摆,与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神官们一一招呼过去,顶着无数‘求知若渴’的目光,终是到了尊神宫,熟透的灯冗登时松了口气,一把甩开虚迷,迅速跑进长生殿。 啪的一声,将厚重的殿门狠狠摔上,几个动作稳准狠,一气呵成。 一时之间,烟雾飞扬。 虚迷与十七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一躲,而后虚迷摇着不知何时变出来的扇子,端着在十七面前碎了一地的尊神架子,干咳一声,道:“你在,她害羞了。”b 分卷阅读13 r   十七神色还莫然着,不自在的东看西看,学着上一位神官对着空气撅起嘴,想吹个口哨缓解情绪,奈何他学艺不精,吹了半天气,愣是吹了数个哑哨,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听到虚迷的话,他连忙弯腰曲背,拱手道:“小神这就走!”说罢忙不迭地转身。 虚迷合上扇子,抬手用扇子指着他,顾不得犹豫忙道:“你可哄过心仪的姑娘?!” 十七背对着虚迷,闭上了眼,眉头微微皱起,面上沉重,心道:我转身的动作终究是慢了…… 十七转过身来,涨红了脸,低着头,用力的握着剑柄,低声道:“不曾哄过……” 刚说罢,殿门陡然大开,灯冗迎着烟云一溜烟儿跑出来,星目明亮,带着戏谑与新奇,“十七此意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姓甚名谁?可曾婚配?我可曾见过?姐姐去替你说媒!” 她激动的让十七害怕的全身一抖,让十七本就炽热的脸面‘血上加血’,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任谁留也不听,慌里慌张,连滚带爬的走了。 要命的是,灯冗还对着那快消失在烟云里的人影喊:“多大的神了!害羞什么呀!”她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快感,“迟早问个底朝天。” 灯冗就是这样,对旁人的事总保持着非常的好奇心与热情,虚迷不禁摇头,哑然失笑。 灯冗瞧见他笑,双臂环胸,不满道:“笑什么笑,你倒是还有脸笑?”她咬牙切齿,“虚迷小神?虚迷天尊?” 虚迷立即正色,态度端正,“没脸,不敢,任凭夫人处置。” 夫人二字一出,让面上潮红刚刚褪去的灯冗张口忘言,“你!”她转身将大门又合上,靠在门上,低声道:“你怎么这么不正经啊……还是天尊呢,没点儿天境之主的样子……” 虚迷靠立在门外,面上也透着些不好意思,隔着门,轻声道:“自家人面前还要什么天尊样子……” “我若是在你面前有天尊样子,你此时还不知晓在六界何处逍遥呢,我更是不晓得又要多久多久的孤独着,多久多久之后才能遇到你。” —— “虚迷天尊迎娶灯冗神女!” 大婚当晚天境从头到尾挂尽了天灯,照清了天境的每一座宫殿府邸的门前,所有的神都捧着礼在自家宫门府门前等待天尊与夫人前来。大人倒是规矩等候,家中小童都不安分,远远的探着头瞧新人,许是从未见过这般阵势,一个个将兴奋都写在了脸上。 远处,灯冗凤冠霞帔,凤冠上凤凰展翅面向上似长鸣,两侧流苏与面同齐,后侧的流苏长至腰间,红色的婚袍镶着金边,用金丝绣着鸳鸯,这鹅蛋脸被衬的更加娇羞。额间似火的花画在柳叶眉正中,一双眼睛狭长妩媚,红唇薄透惑人,美得不可方物,举止间还透着灵气。虚迷那模样,倒是和他的作派别无二致,细长的新月眼,薄唇微红,婚袍束腰显得比平日精神,干净的像是没有欲望的神。 二人乘坐着龙凤黄金矫辇,矫辇腾于空中,随微风摇曳,缓缓前行,摇摇晃晃,贵气华丽。 矫辇上,虚迷天尊左手提着粘着喜字的红灯笼,右手扶着夫人,难得能从这样一个冷清的尊神脸上看到喜悦,那眼睛时不时看向灯冗,笑意与温柔尽在眼底。 二人后,两排小厮皆穿红衣手提大喜灯笼,几十小厮后是天境乐神与乐神馆的弟子们,皆是白衣仙袍,吹箫吹埙吹笙的边走边吹,弹瑟奏竖琴拨弄琵琶的更是腾坐在了空中,乐神相笙于空中,手拨弄着竖琴,长衫与长发飘飘曳曳,素妆画面,眉间银白色的花钿不俗,似波纹,更显清秀淡雅,好一位出尘的神女。闭眼沉醉于琴瑟和鸣中,仿佛置身在高山流水中,忘情献乐,好不快活。 天境所有的神官和小童尽数弯腰曲背,齐声道:“吾等恭迎天尊与夫人!” 每走过一宫一府,府上的神官便携家中小童低头致敬直至队尾,由小童捧着礼随之去。 吹吹打打,祥兽齐飞,浩浩荡荡,盛世空前,热闹比凡间闹市更甚。 “尊神宫,到!” 此时,尊神宫灯火通明,挂尽了红灯笼,仿佛能将整个天境都照亮。 宫殿正面设有三梯,中为宽,左右窄小,往上瞧四角亭为门廊,直通正宫门,整座宫殿金棕顶,红门红柱,最中间的殿微高于别殿,屋脊乃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镇殿,好生威严。 宫殿四面围水,两侧门处设有灵桥,见神方显形。水中腾着薄雾,薄雾中生出水浮莲,盏盏水浮莲泛着微光,开至最盛,像极了活物。 行至宫前,虚迷将灯笼交与旁人,随即抱起灯冗,两人相视一笑,灯冗手攀着虚迷肩头,含羞低头,虚迷周身生出金光仙气,纵身飞跃至空中,身后金光仙气如龙尾似的紧紧相随。直至两人在门亭站稳,面向众神。 “吾等恭贺天尊大婚,祝天尊与夫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待虚迷与灯冗转身,一同步入尊神宫,众神官方才动身,飞身的飞身,行灵桥的行灵桥,放肆阔谈嬉笑,好不热闹。 分卷阅读14 唯有一位神女,面无表情,面上无半点儿笑意,无人靠近她,她也不靠近任何人,如果非要从她面上找出点什么,那便只有恨。 此后不久,二人之子莫夕降世,那时家中有女童的神官都蠢蠢欲动,总想攀上点什么。直到莫夕降世一年后,将神梵天和乐神相笙的女儿阿清出生。 这小阿清一出世,天境所有神官都蔫儿了,这四人交好就罢了,又各自育一儿一女,全都心知肚明:任谁都与尊神和将神攀不上丁点儿关系了!也就没人再在小童们的姻缘上动心思了。 如此一来所有神官心里又都保持了微妙的平衡,毕竟谁也不能与他们攀上丁点儿关系了。 也算好事一桩。 第七章 第七章:得失 相笙抱着阿清往尊神宫去,途经花神宫,琉旖邀相笙小坐。琉旖逗着小阿清,看着她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看,也不哭闹,甚是喜爱,只是这喜爱中藏了几丝阴云,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她提着兴致,“阿清长得真是好看,像相笙姐姐多些,也亏是像姐姐多,若是像将神那般魁梧凶悍,怕是你们要发愁了!” 说完吟吟笑着,又冲着阿清问:“是不是呀小阿清?”引得相笙发笑,笑罢,她又故作生气的为自己夫君抱不平,“好你个琉旖,我夫君这般潇洒不羁,像他又如何?小心我二人公报私仇,把气都撒到你的意中人身上!好让你再言语我夫君的不是!” 说罢,琉旖逗阿清的动作顿了顿,如此美艳的一张脸黯然失色,僵了一瞬,她面上泛起红云,别说男子,连女子看了都觉艳丽,害羞的样子让相笙连忙将阿清的脸埋到自己胸口,刻意小声的凑到阿清脸边哄着,“我们阿清还小,可见不得大姑娘思春红脸,快捂好眼睛,不看你琉旖姨娘。” 琉旖苦笑:“姐姐!你怎这样过分,带着阿清如此笑话我……” 相笙这‘仇’报了个痛快,也不笑她了,“故岸马上又要随梵天征战,此次去是平妖界的乱,十天半月的且回不来,你……心中有数罢了。” 故岸是梵天手下得力副将,相笙前些年看出琉旖对他的心意,琉旖也没瞒着她,琉旖不想挑明,相笙当然不会勉强,只是时不时逗一下故岸,点到为止,绝不逾越。只是几年过去,琉旖还是耐着性子暗地里爱慕着人家,偶尔送些花花草草,不经意间碰个面,红着脸说几句,再没有别的行动,相笙瞧着都急切,曾问她为何不说破来个痛快,说不准故岸心中也有她,她只是笑笑,说哪有女子先一步表明心意的,道是日子还长的很,自己不急,再等等罢。 相笙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息,心中感慨:恋人的人怎会不急? “多谢姐姐,琉旖知晓了。”琉旖垂眸,眼中的悲戚转瞬即逝,再抬起头,若无其事的冲逗阿清的相笙笑道:“瞧我,又把姐姐截下留了这么久,快去尊神宫找灯冗姐姐吧,省的小莫夕见不到他的阿清妹妹又闹起来。”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相笙邀道:“妹妹要随我一同去吗?” 琉旖道:“这次就不了,还有些花花草草要紧着养,下次同去。” 相笙点头:“好,你且忙,有什么事我再言语你。”说罢抱着阿清起身,琉旖抬了一下手,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欲言又止,动作很小,却还是被相笙发现了,她顿了顿,道:“妹妹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琉旖局促的笑了一下,有些难看,犹豫着道:“姐姐未曾对故岸神官说过……我的心意吧?” “怪不得如此难为情,”相笙一眼看透,吃准了是她害羞了,笑道:“不曾,这种事旁人哪里敢说?”相笙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梵天和灯冗都不知。” “那……”琉旖面上又难看了几分,“姐姐可知晓云仙妹妹的心上人是哪位神官?” 之前她们认真的琢磨了好久,都没能猜出与云仙神女霁月情投意合的神官来,霁月又藏的严实,不透露丝毫,她自然是不知道,这问的真是太过多此一举,相笙一怔,道:“霁月捂的紧,我自是不知晓的。” 琉旖拘谨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将相笙与阿清送出宫门后,她倚着门直至看不到二人身影,才心猿意马的退回宫去。 相笙前脚走过殿门门槛,抱怨的声音便入了耳,“你可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要拉着小祖宗满六界寻阿清了。”只见灯冗手边拉着个穿着中衣,睡眼惺忪的小娃娃,这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惹人怜爱。看见相笙来了两只眼睛放光,挣开自己娘亲的手踉踉跄跄着就去了,边跑还边喊妹妹,相笙连忙蹲下,让小家伙看妹妹。逗的灯冗与相笙笑的合不拢嘴。 二人坐在榻上,灯冗忧心道:“我可听说此次妖族祸乱人间是早有预谋,天境出兵十万,不知能否镇压住。” 相笙有些不解,宽慰道:“梵天只言语要出兵平妖界之乱,我看他与平时无二致,这般不重视,当是小事,你怕是过虑了。” 分卷阅读15 相笙瞧灯冗心事重重的样子,知晓这话并不能让她宽心。相笙正打算开口,再说些叫她放心的话,灯冗煞有其事的拉住她的手,道:“相笙,我心里怕的很。自从得知此事后,我便没有一天心是静的,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或许六界真的会有大事发生,或许魔界会……”相笙听的有些恍惚,心中难免多了些怕,她看着小莫夕举着小鼓围着阿清转呀转,跑呀跑的,却怎么都听不到他嬉闹的笑声。 相笙皱了皱眉,“你且照看阿清,我这就去寻命神算上一算,如若真有不好,也好让虚迷和梵天趁早防备着。”说罢,相笙看了榻上的阿清一眼,也不顾阿清见阿娘离开哭闹,立时动身去了命神宫。 卜上一卦总能安几分心神。 相笙跑进命神宫,正堂大开,堂内青烟绕梁,犹如到了混沌之地,盘古开天之时,劈开无极之象。再仔细看,隐约看到了五行八卦罗盘阵浮于空中,两仪四方四象像是臣子,伏地待命。命神拿着一把雪白的拂尘从青烟中缓缓走出,指了指院内,相笙立时退了出去。 命神面朝正堂,念念有词,“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念着,两侧各四个门相对,共八个门,门匾上各写着乾、坤、巽、震、坎、离、艮、兑,此时八个门像是门内有劲风,被猛地推开,白烟破门而出,统统涌进正堂。 待一切归于平静,命神抚着胡须转身,相笙迎上去,压着急性子询问如何,命神边言边往宫门外走,“有得必有失,得之大平天下,失之大小……”命神停顿片刻,欲言又止,连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停了停,看着相笙郑重其事,道:“失之大小于人不同,近日遇事时乐神与阿清避一避方可。”说完接着向外走,“老朽往尊神宫走一趟。” 相笙刚想问个明白,还未来得及开口,耳中就飘来了命神的莫问,莫问……声音越来越远,相笙傻站着望着命神背影,衣袍摇摇摆摆,心里像是打翻了陈年的杂坛,里面的东西好似堵在嗓子眼儿了,上出不是,下咽不是,颇不是滋味。 她暗自决定先安抚灯冗,向她道个吉利再说往后。 相笙紧张兮兮道:“命神所言如何?是好是坏?是悲是喜?” 梵天眉头紧锁瞧了相笙一眼,目光沉沉,“有得有失,得多失多因人而不同……” 相笙心脏一梗,疼了几下,心神不宁道:“莫不是魔界真有了动作……” 梵天沉声道:“如若魔界来犯,天境死守,我谅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如若妖魔联合祸乱人间,我拼死也会将他们全部歼灭。倘若……” 相笙见梵天有些犹豫,也不摇阿清的摇篮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梵天面前,紧张的拉着他的小臂询问,“倘若什么?” “倘若妖界悉数进攻人间,魔界悉数来犯天境,这场灾祸势必会让人间生灵涂炭,让天境损伤惨重,喘不过气来。”相笙听到梵天说出这样的结果,心凉了大半,往往最坏的结果就是最后的结果。 “魔界果真不愿放过灯冗吗……这几年一直风平浪静,怎的突然就……”相笙喃喃自语,悄悄红了眼眶,“得的是大局,失的是什么还用说么……” 相笙依偎在梵天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口,梵天看着摇篮里熟睡的阿清,思绪万千,久久无言。 长生殿中烛火幽幽温和,明晃晃的照着殿内一片安然。 虚迷一手抱着莫夕,一手食指点着莫夕小童秀气的鼻尖,耐心的等着他伸出小肉手去抓自己,温柔宠溺,看不出丝毫忧心,待细长的手指被儿子肉乎乎的小手裹住,他笑了一下,轻声哄着:“父君被夕儿抓住了。” 坐在一旁的灯冗却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丝笑来,满脸写尽了‘为娘忧愁’。 虚迷叹了口气,将自家儿子放在那堆风筝小鼓玩件儿中,坐在榻上揽住灯冗的肩膀,比面对自家儿子还要温柔缠绵,“命神都说了无事,你莫要再慌心了。” 灯冗极为勉强的扯了一下嘴角,“我也没有很慌,只是近日有些累着了。” 见她悲从中来,虚迷的心跟着颤了几颤,恍然回想起见到灯冗第一面时的惊艳,还有她在蛇窝里好似很害怕的窘迫,倏然笑了一下,心道: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假装…… 他心中叹息,当初心颤是为她倾心,如今心颤却是疼的。 他低下头,朱唇轻轻碰了碰灯冗的唇角,忍着心疼调侃道:“都怪夕儿让你母后操劳了。”他笑时一如过去笑颜般风度翩翩,眼中却又有着细微的差别。 闻言,灯冗愣了一下,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儿子,莞尔一笑,抬手捏了捏那人白净的脸,“瞎说,夕儿最乖,要操劳也是你让我操劳最多。” 虚迷摆出一脸疑云,煞有介事的问:“我如何让你操劳了?”说着怀抱温香软玉就向后倒,欺身压了上去,声音温沉,蛊惑着娇羞的夫人,“是这样?” 夫人双手抵在他前襟,柔若无骨,温柔抵抗,“别闹……夕儿还在呢……” 那夫君为她拢了拢青 分卷阅读16 丝,轻轻吻了她的额心,暗色的双眸中闪着细碎的光,低声在他夫人耳边道:“待我将夕儿哄了睡去,再来哄你睡。” 第八章 第八章:大战 ——“仲冬一去,妖界众妖便过长河,往人间大开杀戒,见一杀一,遇十杀十,到时血流成河,阴魂漫天,莫不要怪咱们没提前给冥界去信儿。” 长河为一河,从河水中央一分为二,一侧无波无澜,偶有风吹过河面,也掀不起波纹,宛如死水;另一侧惊涛骇浪,翻滚不息,偶有狂风暴雷袭来,无时无刻不是躁动不安的。河水中央的界线时而分明,时而模糊。 南北两河好似模样无区别,性子却是两个极端的双生子。 平静那侧为长河北,乃是神、佛、妖、魔、鬼长眠于世后的归处,传说有神魔曾身损魂消千年亦或万年后,又过了长河重归于世的,但传言毕竟是传言,真假难辨,所以说,这没入长河后到底是怎样个光景,没谁敢肯定。 而惊涛骇浪那侧为长河南,那是一条通往人界的路。 曾有要去人界的谁,不知怎的,被一阵邪风吹进了另一侧,从此没了消息。 妖界的信儿刚刚传来时,虚迷和梵天就猜测此事和魔界脱不了干系,只是想瞒着灯冗和相笙,怕两人过分担忧。 众神官散去后的九戒大殿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人的身影,些许趁出点落寞来。 虚迷古井不波的立着,冷静的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饶是梵天此时也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双眸微微眯了一下,在大殿最深处往殿外看,几片乳白花瓣儿缱绻着向远处去,一阵风来,陡然让那几片花转了方向,向殿深处飘去,一丝极淡的清甜乘风而来,虚迷缓缓抬手,接住了那几许白。 “如若魔界来袭,”虚迷依然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几许秀白,顿了一顿,“极可能是魔界知道灯冗在天境,无论是以灯冗为借口,还是真心想要灯冗回去,这一战,在所难免。” 虚迷口齿清晰,声音透亮,语气平缓,却平透着让人心下一凉的阴寒。 梵天皱眉,“那恶斩真是狼子野心……” 啪—— 一声巨响。 虚迷反手拍到桌案上,手中泄出白色齑粉,飞扬在空中。 他眼神深邃,仿佛目之所及皆是黑暗,静默须臾,虚迷口中细细嚼出两个字:“有叛徒。” 沉默半晌,梵天道:“仲冬马上过去,已经没有时间揪出叛徒了。” 虚迷拍了拍手中粉末,淡淡道:“嗯,不揪了。” —— 仲冬一去,大战在即。 梵天身穿白银盔甲,披玄色披风,手持银白三叉戟,胯下照夜玉狮子,梵天高大,玉马更胜一筹,威风凛凛,侧后方的故岸面容沉静,亦是没有一丝慌乱,一众天将镇守长河南。梵天身后天将白茫茫一片,秩序井然,如天境天河中密不可分的河水,横无际涯。 “今日,待妖界大军来,我等不胜战不归天境!” “不胜不归!” 不消多时,浩浩汤汤的妖军肩扛兵器,嬉笑怒骂从远处而来,好似此番相聚不为大战,而为吞酒吃肉这等乐事。 身后长河水一阵阵翻浪不休,声势浩大,梵天紧握缰绳眉头深锁,怒视前方,眼看众妖漫步而至,突然,一高声从他身后响起:“冲啊!”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振奋高昂的声音从长河中响起。梵天策马回眸,只见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妖高举兵器从长河中杀了出来,另一边,原本悠闲漫步的众妖,像是听到了召唤,瞬间精神抖擞,喊打喊杀的悉数狂奔过来。 被围攻,梵天镇静高举三叉戟,奋力喊道:“兵分两路!不遗余力血刃妖军!”他凶猛回头,对故岸喊道:“你杀长河南!”故岸郑重点头,梵天转身策马奔去。 鼓舞士气,众将士热血沸腾,“杀!!” 不多时,妖妖神神纠缠不清,血流成河…… 妖界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人界。 天境。 虚迷率领数万神官天将守在天境与魔界的交界,一刻也不敢怠慢。不出所料,终于等来了魔君恶斩。 约莫井口大小,如铜镜一般泛着光的结界稍微起了些波动,一丝又一丝黑烟接连浮出,而后结界上方的黑烟瞬间暴涨,比人还要高出不少,恶斩在黑烟的裹挟下渐渐显现出来,向前走出一步。恶斩人如其名,一脸凶恶,身材高大粗犷,一身黑紫色长袍贯身,腰间随性的挂着通体散发着阴魔气的黑刀,这魔刀亦唤做恶斩。 恶斩看着这么多紧攥法器一脸戒备的神官,像是早有预料般面上毫无意外之色,他对上虚迷的眼睛,而后哈哈大笑,道:“天尊这般迎接本君,真是好大的礼数。” 虚迷一笑莞尔,清风徐来,道:“魔君不请自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商议?” 恶斩心直口快,不再做弯弯绕绕,道:“天尊真是明知故问,”他轻嗤一声,“本君 分卷阅读17 还当你虚迷是什么敞亮的,原来也不过是个伪君子。” 天境尊神在自家地盘上被侮辱,有神官按耐不住,道:“恶斩!你无事可做休要来天境撒野!” 当即有人响应,“对!魔君可是闲的出毛病了,专程来天境端正人君子的架子吗!” 恶斩压着心头的不快,哼了一声,不理会他们,眯着眼睛盯着虚迷,“你上次去魔界偷了我魔界的圣兽凰祖,你可认?” 他说罢,神官们一片哗然,怒不可遏,入耳之词,皆是诽谤,无稽之谈,可笑至极这些词,恶斩见状,勾起嘴角,看了场好戏似的,畅快舒然,对虚迷讽刺道:“怎么?敢做不敢当吗?正人君子?” 面对恶斩的挑衅,虚迷面无波澜,平静道:“不曾,不认。”说罢,他还微不可查的轻笑了一下。 灯冗哪里是他偷来的,分明是她正大光明‘哄’他来着,他只不过是没拆穿罢了,何来偷这一说? 恶斩正欲开口,虚迷反将一军,道:“魔君何出此言?换句话说,上古圣兽当年为天地挡灾,身负重伤沉睡万年,前不久苏醒,在魔界休养生息,魔界自该感恩戴德,好生照料,如今圣兽作主当家离开了魔界去别处逍遥,何去何从本就无需向谁汇报,魔君私自将圣兽当囊中所物可谓大不敬,也算恩将仇报罢?” 说着他面色一沉,眸中散出冷意,“魔君可要解释什么?” 恶斩眸中透出狠意,手持黑刀举过头顶,发力一挥,结界瞬间四分五裂,如无数冰渣子炸向四方,“不交出灯冗,我就攻了天境,灭了所有神官,你选吧,虚迷。” 众神官愣在原地,片刻,议论声响起,“关神女什么事?” “莫不是爱恨情仇?” “……” 爱恨情仇刚出口,那位曾编了一百个借口的小神官就被另一位神官捂住了嘴拖到了后方。 谁知,那魔君闻言竟然笑了,不过讥讽意味甚重,“还真有爱恨,有情仇,不过都是拜你们这位高高在上的尊神所赐。” 为何几年过去了,恶斩才寻来,自是因为灯冗的身份才暴露没多久,灯冗自来到天境就未曾出去过,不是天境出现了魔族的细作无意间知晓了真相,就是有神官在得知灯冗的身份后,没有第一时间寻自己,而是向失去了凰祖的魔族通风报信,又挑拨离间,教唆怂恿恶斩与天境为敌,不一定为了让天境分崩离析,但一定致力于让灯冗离开天境,至她于死地。 恶斩说罢,几乎是一瞬间,虚迷就想到了那位神官。虚迷心中冷笑,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结界破损,大战拉开,无数魔族从结界破口鱼贯而入,灯冗在尊神宫内如坐针毡,惴惴不安。她将熟睡的莫夕小心翼翼放在软榻上,又为他盖上棉被,温柔的轻抚他安详柔软的小脸,她好似有无尽的话梗在喉间,无从说来,最终化为一句,“你可要乖乖等娘亲回来。” 灯冗行至宫门前,被十七拦下。 十七拱手,“神女,天尊交代,在他回来之前,让您务必待在宫中。” 灯冗皱眉,“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就不出去。” 十七如实答道:“小神不知。” 灯冗眼看着宫门前的风吹到了她眼前,却被挡在外面,掀起一阵无色波纹,她难以置信道:“结界?”她如今已经笃定了心中的猜想,魔族一定有所动作了,并且就是现在。 大敌当前,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镇静道:“十七,让我出去,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 十七看着灯冗,有所犹豫,他沉默片刻,道:“这是尊神设的结界,小神解不开。” 瞬息万变,灯冗周身气场陡然改变,从温和变得炽热,如水般的朱红色在她素白的衣裳上漫开,将她的薄唇也染透了,眉间鲜艳如血的花钿闪着出光来,她拉着十七向后撤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掌心聚了团火焰,她想都不想便掀起胳膊,火焰如遇浸了油的棉絮,火舌瞬间发力,猛然击中结界,散向四面八方,瞬间击破结界。 十七正欲随她出宫,被她抬臂挡下,郑重的说了句莫夕,抬脚便走了,十七闻言,一刻也不做耽误,转身化作烟雾,飞快朝长生殿去了。 神魔交战,斗的难分难舍,虚迷恶斩腾于空中,法术傍身,身形聚又散,刀剑相逢,白光乍起迷人眼,二者同时后退开来。 突然,远处一声高喊惊了虚迷,更惊了恶斩。 第九章 第九章:无生 来者是故岸,他发丝略微凌乱,发髻微有松动,一身银白铠甲几处沾了红,竟衬得铠甲更加明亮了,他面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渗出的几许红色早干了个透。 长河南神妖相拼,拼的你死我活,却也终于快落下帷幕,众妖死伤无数,天将也只是稍微占了上风罢了,惨重归惨重,毕竟是打了胜仗,梵天筋疲力竭,命故岸回天境告捷。 此次出战打的就是平妖界的乱,除了虚迷梵天几人,无人知晓魔界也掺合了一脚,怕 分卷阅读18 打草惊蛇,叛徒告了密去,让魔界有所防备,故岸自然也是不知晓的。 长河与天境的接连处与魔界和天境的结界相隔不过数米,以至于故岸刚回来,便听到了兵刃相交的刺耳声音,接着就被浓郁的魔气扑的他彻底傻愣在了原地,一直到有魔族看清来人是谁,又穿了什么衣裳以后,惊呼了一声:“小殿下??!!你怎跑到天境了?这是……卧薪尝胆吗?” 故岸眉头一皱,心中友好的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一直到虚迷和恶斩闻声望过来,他才咬牙切齿,有些崩溃道:“就你有学问!” 那魔族停止打斗,想在他黝黑的脸上看出脸红没红很难,但是想要看出有没有不好意思不难,他挠了挠后脑勺,憨乐着答道:“近些年偷了本书看了看……” 故岸微笑:“……” 跟他对打的神官哪还记得要打架,整个神也傻了:这他妈不是咱们天境将神麾下副将吗??怎么打了一仗,摇身一变,成了魔界的小殿下了?? 他脱口而出:“你在哪里卧薪,在何处尝胆?天境还是魔界?” 他期待的看着故岸,满眼写着:你到底是哪处派出去的奸细? 故岸:“……” 那魔族当即不乐意了,轻蔑一笑,“笑话!这是我魔界小魔君,还能是你天境的细作?臭没学问的……” 那神官自然没搞懂这和他有没有学问有什么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被激怒,“我今日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月亮!” 故岸:“……” 这是今晚的月亮还能见到的意思么? 说罢,一神一魔又滚作一团,撕打了起来。 恶斩怒不可遏的飞身过来,边飞边喊:“小兔崽子你穿成这鳖样在这儿做什么!几年几年不回家,你娘都愁死了!!” 紧随其后的便是虚迷,虚迷瞧恶斩的模样不似作假,再看故岸一言难尽的模样,心中满是疑云,小魔君来我天境当副将作甚?长河那边战况如何了……诸如此类…… 故岸也是满心疑问:说好的六界和平,相安无事呢?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他皱了皱眉,如鲠在喉:“我……”他有些心虚的小声嘟哝了一句:“胜了……” 虚迷听罢心下明了,瞟了被气的快冒烟的恶斩一眼,顾及着眼前的局面和故岸小友的脸面没有多问。 正在他张口结舌时,那边一红衣女子翩然而至,他认得这人,这是灯冗,是尊神心爱的女子,只是此时的她比往常相同却又不同,该是整个人多了几分妖冶的原因。 灯冗一到,虚迷心下一动,即刻将人护在了身后,恶斩也顾不得亲生儿子了,反正儿子要胳膊有胳膊,要腿有腿,活的好好的。他勾起嘴角,眼中带着藏不住的欲念。 “凰祖,我此番前来,只为请你回魔界坐镇。” 灯冗冷笑一声,“恶斩,我来去自由,本就不是你魔界的人,就不劳你费心做主了。” 恶斩眼神一变,阴鸷又炙热,“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虚迷见他手中生出狂风,侧首,有些焦躁的对灯冗道:“你先回去,我能应付。” 灯冗在他身后摇了摇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细密的情爱与不舍,好似这一眼是最后一眼,“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该由我出面解决。” 虚迷放眼望去,看了看那混乱的打斗场面,又转向恶斩,他克制情绪,偏着头对灯冗道:“你既然已经嫁给我,你我就是夫妻,为夫理所应当护着你。” 灯冗莞尔一笑,“同甘共苦么?我也来护着你了……” 二人话还未说完,恶斩陡然将手中的狂风翻向高空,狂风肆虐在高处,被狂风卷裹着的是一颗白透的水龙珠,龙珠中电闪雷鸣,黑水翻滚,珠子在狂风中逐渐变大。 风刀吹起衣袍,吹的人不禁眯起了眼睛,虚迷在风中看到那卷着黑烟的珠子后,心脏骤然停了一瞬,低声自语,“无生海域,黑水藏珠,水熄万火,黑吞万物……” 故岸抬臂挡风,看清珠子后,愤然放下遮风的手臂,怒目圆睁,急不可待,冲高处的恶斩怒骂:“恶斩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恶斩闻言,看儿子越看觉着他越傻,好似那人不是在骂他,而是在夸他,他抑制不住哈哈大笑,好像下一瞬他的奸计就能得逞,“老子当然要命!老子还要好好活着,完成雄图霸业,成为六界之最!哈哈哈哈哈!” 恶斩在空中俯身冲向灯冗,虚迷一剑劈过去,他双手持刀挡下一剑,刀光剑影之间,灯冗将手中的火焰祭出,细长灵活的火焰犹如锁链,欲往恶斩身上绑,恶斩目光一闪,拉住火焰连连往后躲,他手中悄然流出浓黑的水缠着火焰迅猛出击,黑水每往前一寸,烈火就灭一寸,眼看就要碰到灯冗,虚迷长剑斩下,将两条水火同时斩断。 他边挡下恶斩的进攻,边侧首对灯冗喊道:“走!” 灯冗自然不依,面对越来越大的水珠,不知该从何下手。 另一边,神官天将还 分卷阅读19 将故岸当同僚,魔族更是不会对自家小殿下动手,孤零零一个人占了一角,清静倒是清静,但他心头急切,不自觉眉头深锁。他沉默的观望了片刻,倏然起身,替虚迷接下了恶斩一刀,“快去拦下无生珠!” 虚迷什么也顾不得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向灯冗飞身而去。 恶斩周身的黑雾又浓稠了些,看的故岸眼皮子直跳,边过招边劝解,“六界太平了几千年了,你非要发什么疯!安心当你的魔君不行吗!” 恶斩听的板起了脸,继续攻击他,在混乱中冲他喊:“男人能没点野心吗!”他冷哼一声,“倒是你,来天境当什么店小二?!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结束之后,就说你是来刺探敌情的!丢人败兴的……” 故岸扫了一眼无生珠,急躁的不行,“你快收了珠子!别执迷不悟了!听说那东西邪的很,碰的人都没好下场!” 恶斩轻松躲过他一剑,空手放出一根黑色长绳,故岸避躲不及,被蛟龙似的绳子缠住,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憋得满脸通红。 恶斩随手将他扔到被破坏的神魔结界中,道:“陪你练练手而已,真当你爹这么废物吗……”不屑中带着几分骄纵跋扈与自豪,“这小子进步不小……” 故岸边挣绳子,边喊道:“你真当你控制的住那邪物吗!!”喊的歇斯底里,生怕他爹听不到。 恶斩冷笑一声,“傻儿子,控不控制的住,要试了才知道。” 灯冗和虚迷试图用法力让珠子停止生长,反被珠子吸收了法力,一时找不到诀窍,愁眉不展。 虚迷望着珠子,凝神沉思,须臾,猛然想到:“反噬!”他面上露出一丝愉悦,对灯冗道:“吸它的法力试试!” 灯冗仿若看到希望,惊喜点头。 虚迷刚吸收了一点法力,无生珠就停住了变大,他蹩眉,即使自己的方法是对的,也不可能只吸收了无生珠微乎其微的法力就有如此成效。 同时无生海水向珠内同一个地方涌去,不多时,珠身那处破裂开来,无数海水分为无数支条,争先恐后的从破裂处延伸出来,不分神魔,拦腰卷起就往回收,带着人瞬间没入海中,瞬间被海水淹没。 而珠子的另一端也悄无声息的破出了一个洞,那个洞很小,只容得下一条黑水钻出,那条水蛇一样的黑水嗅来嗅去,最终锁定了恶斩,游过去,缠到了恶斩腰上。 虚迷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应接不暇,更何况恶斩受海水滋养,过渡法力,法力瞬间暴涨,得了空,疯狗似的冲他扑了过来。 灯冗见状,心一横,放出火焰从破口缠住延伸出的数条黑色海水,死死堵住破口。如若是当年的凰祖,定然应付得来,但当年自凰祖沉睡,修养数年,又如新生般醒来,神力恢复有限。她吃力的拉着烈火,眼看珠子里的水都涌向破口,马上就要破关,她释放出了全部神力去镇压。 她见虚迷有些不稳,无法近恶斩身,心下一沉,只得破釜沉舟,背后一战。 她冲虚迷大喊:“夫君!斩断!” 虚迷当即会意,知晓她自有对策,不疑有他,再对恶斩,招招全力以赴,皆是杀招,终是斩断了缠在恶斩身上的黑水。他堪堪落地站稳,捂住胸口,嘴角一边溢出一丝鲜血,让本就白皙的他多了几分羸弱苍白。 灯冗分出一只手,同样用了全力,不给恶斩反应的机会,迅猛用烈火卷起恶斩,她一手放开堵在破口的火焰,另一只手同时发力将恶斩甩进无生珠内,恶斩当然看出了她动的是什么心思,祭出绳索,缠在她身上,试图将自己拉出去,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灯冗陡然飞身跃起,卷起无数细长的黑水,冲向了破口…… 恶斩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有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妻儿,他突然笑了,凄凉却无懊悔,他喃喃自语,“这便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再见了么……” 灯冗知道恶斩不可能轻易被拉进海中,想要永绝后患,便要有所牺牲。她苦笑,不知道虚迷见识了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绝招后,会不会恨死自己…… 看着灯冗在狂风雷鸣中拉着恶斩沉入漆黑的海中,一个眼神都没来得及给自己,虚迷张开口,话还未说出,一口血先喷涌了出来,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流向脖颈,染红了他净白的前襟…… 虚迷跪在云霭上,面额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心脏宛如被最尖利的刀尖生生剜出了一块血肉,耳边充斥着各种惊叫,不知是否也有自己的嘶吼与愤恨,怒火与情深…… 那水凉吗?该是很凉的吧…… 他只是看着,全身的骨头都被刺痛了。 第十章 第十章:长河 十七站在屋内,安分的守着睡熟的软软绵绵的小娃娃,他看着看着,心头和神情也跟着变得柔软了,嘴角不自觉弯了一下。 他听到了一声很轻的脚步声,他分辨的出来,那不是尊神和夫人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抱起莫夕隐在屏风后,但是怕莫夕惊醒,他便躲了起来,戒备的注视着紧闭的屋门,看来 分卷阅读20 者有何目的。 吱—— 房门被小心小意推开,看到来人,十七蹩眉——竟是应命神女平熙。 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毕竟平熙倾慕尊神多年,对灯冗更是处处针对。如今趁天境的乱,偷偷摸摸潜入宫中,自然做不出什么保护小尊神的好事来。 十七拧着眉,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性。 平熙做贼心虚,心不在焉的环顾了四周,没有发现十七,而后转身关上了门,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莫夕,轻蔑的冷笑,“就你也配的上尊神,谁知道这个野种是谁的血脉。” 十七暗道不好,化出长剑,劈倒屏风,直直冲平熙刺过去,剑气吹起了平熙的发丝,这一剑带着肃杀和决绝,让被分心的平熙躲闪不及,瞬间被剑刺入左肩,她眸中闪过恶意,这一剑非但没有让她知难而退,反倒让她起了杀心,化出长鞭,欲夺十七的剑,十七堪堪躲过一击。 几招下去,十七处于弱势,长鞭灵活袭来,缠住他的脖子,他挥剑斩断长鞭,却适得其反,长鞭反而缠的更加卖力了。 “十七!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与我纠缠!” 十七脸憋的有些发紫,喉咙强烈的异物感让他想要呕吐。他不能理解,为何尊神与夫人情投意合,已喜结连理,平熙却还是执意不放手。他一边对付长鞭,一边哑着嗓子,磕磕绊绊的反问道:“那你呢?明知尊神心中……从未有过你,又,又何必如此执拗?甚至对孩子动手?” 平熙先是一怔,而后目光一凛,收紧了长鞭,恶狠狠道:“等你心上有了人你就知道了!”她无情的冷笑一声,整个人毫无神女的气度不凡,整个人都阴恻恻的,“如果你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他看了眼惊醒了,不明所以啼哭不止的莫夕,孤注一掷,双手试图扯掉长鞭,同时心动,御剑刺向平熙,平熙眼疾手快,施法改变剑刃方向,她用力拉动长鞭,将十七拉倒在地,她顺势抱起莫夕,收了长鞭逃之夭夭。 天境皆是宫门闭锁,大道寂静,平熙抱着哭闹不止的莫夕慌不择路。她身负重伤行动不便,边警惕的回头,防备十七,边捂莫夕的嘴,试图将他口中的娘亲父君阿清统统顺着喉咙噎回去,而她肩膀被法器刺中的血洞,一阵阵抽搐着疼。 平熙心道:左右此时虚迷领着众神官对付魔族,这边也如荒山野岭毫无人烟,不如就在这里找个暗处动手,结果了这小畜生,省得留着添堵。 —— 相笙老师昨日交代所有小童,今日休沐,要老实家中待着,千万不可出门,思鹤家中独有他一个,倏然休沐一日,留在偌大的宫殿中,让他无端生出了无边无际的寂寥。灵机一动,不如上尊神宫逗逗小奶娃娃,便不管不顾的出了门,反正再怎么出事端,哪里还能有尊神宫更安全么?他如是想。 只是怪异的是,他出门走了百米开外,大道始终空荡荡的,未碰到一个神官,凭空多了几分阴森诡谲。 “呜呜呜……” “娘亲!” 一声突兀稚嫩的呜咽声响起,还散出了些许回音。思鹤心下猛然一跳,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他要去看的小奶娃娃!随着声音越来越低,他顺着声音去寻人,他下意识的觉出这事情不对,绷紧了脑海里的那根弦,如果是在熟悉的人身边,莫夕的哭闹声该是带着撒娇意味的软腻的,不该是惊慌无措的恐惧的…… 他此时也是心惊肉跳,放慢脚步循声而去,到了两堵相隔甚近的墙,狭仄的只有两个成年神官肩膀宽的小路上,他看到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她肩上被血水洇透了,身后盘着一条长鞭,她没有回头,那长鞭游到她肩上,被她握在手中,思鹤看得出来,她接下来的动作,是将长鞭缠绕到什么东西上,可想而知,‘那东西’一定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莫夕! 看的他浑身颤抖,头皮发麻! 那长鞭可不就是应命神女的法器吗?!连他这年纪尚幼的小神官都听了不少关于她的风言风语,知道她不得尊神,恨透了灯冗,那就很好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幕了…… 只肯能是平熙对尊神和灯冗怀恨在心,报复到莫夕身上了!不然就莫夕这么一个惹人怜爱的瓷娃娃怎么得罪的了她? 思鹤不觉呼吸急促,喉咙发紧,抖着手化出了一把剑,心道:我一定要救莫夕!一百多岁的神了,不可自乱阵脚!她受伤了,全力一击,势必能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吗……她可是毫无怜悯之心要杀莫夕的…… 想着,他便站到了小路入口,一刻也不犹豫的御剑,一剑刺穿了平熙的胸膛。 一声闷哼,平熙艰难转身,许是她心神不宁,竟对来者毫无觉察,胸口的剑疾快抽出,回到了思鹤手中,到底是个小孩子,又是第一次做杀人越货这类勾当,即便他的镇静不全然是装的,也实打实装了九成,拿剑的手都抑制不住的抖。 平熙满嘴腥味,嗤笑一声,鲜血顺势流出,长鞭在手,她艰难的站了起来,宛如嗜血的妖魔鬼怪,瘆人的瞪着思鹤,压着声音道:“想死?”说着就寄出长鞭,思鹤 分卷阅读21 拿剑劈鞭,剑被缠住,从他手中落了下去,他陡然想起自己怀中的小黑丸子,那是灯冗给他防身的,他掏出一颗,奋力砸在地上,一时之间白烟四起,他捂住口鼻,飞身跃起,越过她头顶,落在她身后,抱起莫夕转身就跑。 还未跑出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抬头一看,正是十七,他宛如看到了救星,飘忽不定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喜不自胜,激动又慌张,道:“十七哥!应命神女在后面!她要杀莫夕!” 十七毫不意外,看了一眼莫夕,郑重的冲他点了点头,“交给我,你带莫夕去将神宫找乐神。” 直到十七冲进了白烟中,他才回了神,回想起十七脖子上的勒痕,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被塞住嘴的莫夕,他又看向他的脖颈,果然也有一道青紫色的深痕。见莫夕泪眼婆娑,低声呜咽,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拿掉莫夕嘴里的布团子,展了展他凌乱沾了些污浊的衣裳,揪心又后怕的将人抱在怀里,边哄边快步往将神宫去。 —— 无论神官还是魔族,皆是伤痕累累,严重的残缺不全,苟延残喘,伤势最轻的筋疲力竭,东倒西歪,望眼去,残兵断器遍地。 无生珠失了法力加持,逐渐缩小为普通夜明珠大小,落地瞬间,一个红似枫叶的倩影飘了出来,而后虚影接二连三从那小珠子里飘出,一时之间,人影憧憧,浮生若梦。 那倩影飘荡着起了变幻,化成了凰的形态,围在虚迷跪坐着的上空盘旋,仰天长啸,随之翻飞着离去,虚迷眼珠子一眨不眨的愣怔的瞧着她,见她要飞走,幡然清醒,猛然起身追去,一直随她到了长河。 那是长河北的上空,凰带着点点星火长鸣,滞留在长空下,留恋着不愿离去。虚迷追到岸边,还差半步就能碰到河水,他还想往前走,灯冗蓦然开口。 “夫君,别这么早来寻我好吗?照顾好夕儿,照顾好自己,行吗?” 空灵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入虚迷的耳中,他怔了一下,收回了要迈出的步子,他的心脏好似被谁死死的攥在掌心,不给心脏喘息的时间,却又要它在虐待下跳动,真是残忍至极。 虚迷支撑着透支的身躯,挺直又单薄的站在岸上,好似一阵清风就能将他吹倒在地。 他喉咙酸胀,双目泛红溢出不舍,连嘴角都带着苦涩,望着那虚妄的身影,手抬起又放下,想拉一下那人的手,却怎么都够不到…… 他嘴张了又合,半晌,哽咽着,哑声道:“你能别走吗?再……陪陪我……” 灯冗好似轻声笑了一下,带着哭腔,“虚迷,我好放心不下你与夕儿……我真想一直看着你们啊……” 虚迷的泪水再等不了一时一刻,凶猛的夺眶而出,他极克制的抿了抿嘴,咬的苍白的唇瓣又重新鲜红起来,哽咽着:“夫人,你等等我,等等我……我一定会比你以为的更早的找到你……” “等我回来,再带我去瞧瞧白梨花吧,如果我还能再见……”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轮廓也渐渐模糊不清,一点点化成了波光,粼粼坠入长河,变成了一个波纹,在河面上散开,消失殆尽,没留下一丝痕迹。 —— 故岸挣脱了束缚回到天境时,一切都结束了,他看着东倒西歪的神官和魔族,皱起眉头,左右寻不到虚迷与灯冗,更找不到恶斩的身影,他往前走了几步,踢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随之往前滚了几滚,故岸朝那边走了半步,弯腰蹲下,将东西捡了起来,用手指摩挲着,看的出神,直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将珠子揣进怀中。 他起身,那魔族看了四周光景,小心翼翼开口:“小殿下,魔君……”他抬眼看了看故岸的脸色,照顾着小殿下的情绪,体贴的将声音放轻了些,“魔君他……怕是,回不来了……” 故岸闻言,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须臾,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攥成拳,用力的像是能将指甲戳进掌心,他深吸了口气,死死咬着后槽牙,轮廓分明,面上显了青筋,带着恨意与悲哀,咬牙切齿低声道:“他早该想到!” “早该……”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一片狼藉,怒火中烧,凶神恶煞的下令:“回魔界!” —— “应命神女平熙,在人界行贿数次,勾结魔族,残害无数神官,企图杀害天境小神官,综上所述,罪无可恕,押入天牢,再做定夺。” 九戒大殿上,一女子面色煞白,唇瓣干裂开,衣衫被鲜血染了大半,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虚弱的跪在地上,弱不禁风,强忍着才没有倒地,她直勾勾的盯着殿上正前方坐着的人,眸中闪烁着期待,可是那期待已经变质了,变成了恨不得将那人吞噬掉的病态的占有欲,她道:“虚迷,你从不曾对我动过心吗?” 大殿深处的人高高在上,面冷心更冷,毫无波澜道:“从不曾。” 平熙不甘心,“那你先前明知我在凡间作乱,为何还处处维护我?” 虚迷冷笑了一声,满是轻蔑与嫌恶,“那是在帮你攒罪,好让你死无葬身之 分卷阅读22 地。”他心中的怒火终于烧到了那双凤眼底,他此刻望着跪在下面的人,漂亮的眼睛中只剩下了杀戮,他忍了又忍才没有失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平熙被他的眼神和他的话吓的全身冰凉,如坠冰窟,她颤抖着声音,却还带着希望不愿放弃,偏执的问:“那你为何还留着我,不直接杀了我?” 虚迷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甚是冷漠无情,“放心,你没多久可活了。” 似乎是多她看一眼都折寿,虚迷偏过头,道:“押下去。” “虚迷!我一颗心里满满都是你!我才是唯一……”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她痴心妄想的嘶吼着,试图叫回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可是她忘了,那人无论是心里还是眼里,都从来没有她。 即便是在战场上,虚迷也从未露出过如此肃杀的神情,大殿内所有神官都瞧的心惊胆颤,见虚迷闭目养神,皆是沉默不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仿若此时的他们连面面相窥都是罪。 须臾,虚迷缓缓睁开了眼睛,漠然道:“散了吧。” 所有神官同时作了个揖,齐声道了个:“是。”而后争先恐后,连滚带爬的滚出了大殿。 虚迷看了眼杵在原地,跟柱子似的梵天,淡淡的笑了一下,尽可能的带着些好的情绪,“走吧,我想休息一下,”他顿了一下,“就劳烦你与相笙帮我照看阿夕几日了。” 梵天张了张嘴,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虚迷想起,很久之前,他曾看过一本古籍,古籍上记载了可以将长眠于长河的神拉回来的方法。 他隐约记得要献祭神官。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生辰 今日是天境小尊神二百岁生辰,各位神官备礼前来尊神宫,对着尊神与小尊神说几句恭维祝贺的话,便与熟识的神官相坐一处推杯换盏,矜持的矜持,豪放的豪放,没想着大操大办的筵席,热闹非凡。 端着风轻云淡,谦逊客套几圈下来,莫夕的脸都笑的有些僵硬了,心中苦闷,只求别再来人了。虚迷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眉目含笑,轻声道:“去吧。” 闻言,莫夕的面孔瞬间从疲惫的僵笑换成神采奕奕,惊喜的看了他父君一眼,“多谢父君!”话音未落便转身一溜烟儿蹿没影了,直到再寻不到他的身影,虚迷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出了会儿神。 莫夕如今已经二百岁了,身形高挑,隐隐有长过他的势头,高眉深目,窄鼻薄唇,骨骼流畅,轮廓分明,一笑便是如玉公子,风华正茂,一凶则浑身上下都带着攻城略地的侵略性,杀气腾腾。 那模样瞧着和凡间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大,张扬肆意,意气风发,正是举手投足间都能让人瞧出希望的年岁。 “小尊神生辰快乐啊!” “小尊神丰神俊朗!” “小尊神目达耳通!” “小尊神七窍玲珑!” “小尊神……” 莫夕逆着人流跑的上瘾,一路上听着那些前往尊神宫为他庆祝生辰的神官的谄媚讨好,“小尊神这,小尊神那”,也是端着好心情耐着性子一一高声回应了,给足了那些神官面子。 他双眸清澈,扬着嘴角,脸面上嵌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笑的灿烂明亮,“谢谢水神官!谢谢风神官!谢谢花神姐姐!谢谢云仙姐姐!谢谢杜封神官!” “哟,好看的是姐姐,难看的是神官?这嘴怎么又甜又损呢!” 文神官杜封长得慈眉善目,说起话来也风趣幽默,人缘极好,这笑呵呵的调侃了一番,引发一阵哄笑。 有神官挥着扇子,调笑道:“哈哈哈,小尊神回答的真是喜人又风流!” 莫夕也笑着继续避着各路神官往前奔,看到前方那人倏尔眼睛一亮,直直奔着将神和乐神就冲过去了,将神一手端着他的生辰礼一手拉着乐神,下意识就要往边上躲,“诶!” 他见状,暗中一勾嘴角,侧身闪过,一把拉过乐神身边柳弱花娇的二八少女,少女被他拉着转身,被迫跟着往前跑。 引出一众叫好声,好似明目张胆的抢了人家的新嫁娘就要私奔去,肆意又张狂。 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抢走了,给梵天气的连发愣都省去了,急忙转身,怒目圆睁,喊道:“你这臭小子!拐我家阿清去哪儿!”说着恨的抬腿就要去追,相笙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掩起笑意温声劝慰道:“好了,两个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真让你家阿清坐在那里随咱们大人吃宴,怕要闷坏了。” 梵天轻哼了一声,只好作罢。 相笙看着这对小青梅竹马的背影越瞧心里越乐,她打趣的小声嘀咕:“还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么?”更何况这女婿也算自己从小养大的。 梵天没听清她说的话,凑近了些,忍了气轻声问到:“夫人说什么?说的温柔的我都没听全。” 相笙挽着 分卷阅读23 他的胳膊,往前尊神宫走,边走边哄,“我说夕儿这身朱红的衣裳挺好,衬着他白。”她想到什么,又笑了笑,“他啊,立在一处不笑不惹事倒像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小尊神,一闹起来又比小孩子还皮。” 梵天闻言也气笑了,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那个小崽子,如今都叫我这么烦,估摸着以后比他爹还讨厌。”嘴上说着讨厌,话里话外却亲昵和宠溺,嘴角也扬的压不下去。 多少神官都瞧见了这‘当众私奔’的一幕,习以为常的为常,牙酸的酸,眼羡的羡,也有不少瞧的怦然心动,乐不思蜀,想起陈年的风韵旧事,红着脸咯咯笑的。 杜封瞧热闹不嫌事大,腆着肚子呵呵一笑,说的真诚在理,“孩子都是好孩子,怎么瞧怎么是天造的璧人一对儿,地设的佳偶天成,今儿就是个好日子,该订下就订下嘛,是不是啊,他梵老丈人?” 梵天转过身拿着贺礼就要往他身上砸,笑骂道:“你这千年万年打光棍儿的老不正经能不能操操自己的心?” 杜封也不气恼,依然顶着张笑脸蹦着跳着躲打,那闹腾劲儿,相当对得住老不正经的名号,他是手脚没闲着,嘴上也没停,“哟,将神真是言重了!在下这才千岁呢,离万年可还差得远!你盼在下活得久在下领情了!只是你嘴下也积点德啊,也盼盼我早日娶到个像乐神一般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呀!” 梵天听的眉开眼笑,爽朗道:“快娶你的如花媳妇儿去吧!” 杜封回道:“行!借你吉言,娶到了我要三年抱两个!争取一个像小尊神俊俏潇洒,一个像小阿清仙姿玉貌!” 有神官笑着戏弄道:“那生下来你可要问清楚这娃娃是不是你的喽!” “哈哈哈哈哈哈!” 这神官们也都是好听闲话的,一个个观的津津有味,哈哈大笑,恨不得嗑着瓜子,抛点金银珠宝,喊声再来一个! —— “回去我爹又要急的唠叨我了!左说我跟你厮混久了讨人嫌,右说我淘气的不像个小姑娘,都怪你!” 过了人潮,走到了僻静的地方,阿清将手从莫夕手中抽出来,她人瘦小又白白嫩嫩的,对着莫夕嗔怪也软绵绵的,不让人讨厌。莫夕怎么看她都像在撒娇,边走边厚着脸皮笑着凑过去,极富有担当的将事儿往自己身上揽,“怪我怪我都怪我!” 莫夕一笑着哄她,她就绷不住脸来,毕竟本来就没气,她眼带笑意,瞥了他一眼,笑骂:“次次都怪你,你每每都承认,还回回都不改!小讨人嫌!” 小讨人嫌听她骂自己听的心里头美滋滋的,嘴角抑制不住扬的高高的,阿清没听见他说话,转头便看到他笑的像个花心花肠的浪荡公子。奈何莫夕高出她不止一星半点,她只得仰着脸踮起脚尖,拿手指戳他前额,还舍不得戳疼他,只轻轻点了几下,嘴上倒是舍得教训,“你还笑!不服管教!没皮没脸!” 莫夕顺势拉住她白生生的手,任她怎么撤都撤不出,再瞧着她气急了脸上泛着红,转身不看他,几欲要往前走,却拉不动身后的人。莫夕怕人真生气,逗几下就不敢再逗,随着她往前。二人双臂相贴慢悠悠的走,莫夕微微低头,小声在她耳侧道:“我刚刚笑是觉得你管我的架势快赶上你娘管你爹了,心里头高兴的藏不住了,才笑的,我才不是不服你的管教,你说什么我都听的,就像你爹对你娘那样,让往东不敢往西,让睡觉就不敢睁眼,听话的很。” 偏生这人将调戏人的话说的认真笃定,给阿清臊的面红耳赤,心跳的也猛烈了些,直想找个树洞钻一钻,不叫他看见如今她脸有多红,可是这哪里会有树洞啊,万万是连个地缝都看不见的。没有树洞,没有地缝,她便装聋作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莫夕哪会儿不知道她在害臊,继续戏弄人,道:“怎的还羞上了?用不了几年你我就是躺在一床被子里的真夫妻了,跟自家夫……” 他越说越过火,别说是阿清听着羞赧不已,就是他自己都被自己说的腼腆起来了,耳尖一抹粉红挂的显眼又暧昧。但是他自觉自己堂堂大丈夫,哪能像个姑娘家家的说话都能羞红脸?他只好压着心里那点不请自来的羞,挺着身板,眼神飘忽的把话说完,“跟,跟自家夫君有什么可害臊的……” —— 进了大殿,梵天看见虚迷立在殿中谈笑风生,那叫一个高洁雅士,难免让他想到高洁雅士家与雅士像了几分的小崽子,他便像稚子与人堵气闷胸似的绷了张脸,走向前也不管尊神与那些个神官聊的火不火热,大力将手中的大木盒子塞到他手里,站在一侧,也不走也不说话,不过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将神此时心情不妙,面面相窥,都不吭声了。 虚迷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人,自然不明这人突然与他置的是哪门子里放出来的闲气?左看相笙,见她笑的矜持克制,右看不见阿清,登时想到自己那不知所踪的宝贝儿子,心下恍然,与相笙相视一笑,明知故问道:“咦?怎的不见阿清?” 他这一问,也省得梵天自己寻由头了,瞬间化身为暴躁又郁闷的老爹,呵斥道:“你儿子真是 分卷阅读24 个厉害的,竟能整日整日让我闹心!” 虚迷煞有介事的继续装傻充愣,“哦?怎的就厉害了?如何又闹心了?” 将神扫了一眼周围眼巴巴等着下文的神官们,神官们立刻缩起脖子做神官,转头与同僚相谈甚欢。碍于那没有的面子,他轻哼了一声,半天憋出了一句,“小小年纪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拐走人家闺女,你说厉不厉害?”他不满又嫌弃的瞟了一眼虚迷,“比他爹有过之无不及。” 梵天说罢,下意识的看向虚迷,二人眼神交汇,皆是一愣,梵天心中懊悔,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相笙闻言呼吸一滞,正想弥补,虚迷又在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渡了一层笑意,对着梵天哄道:“等他回来,我一定教训他。” 梵天也极快的恢复神情,满不信任的瞧着他,道:“如何教训?你舍得教训?” 显然是不相信虚迷会教训莫夕。毕竟别说是虚迷了,就是梵天自己都舍不得教训。莫夕这孩子生了张顶干净漂亮,羡煞旁人的小俊脸不说,偏生学什么东西都快,人机灵心性稳,嘴也甜。莫夕知道梵天爱下棋,得空就耐着性子陪他下棋,下的久了自己也成了行家,还总不着痕迹的让棋哄梵天高兴。他闲时也爱拿着刻刀雕木头,雕些个小玩意儿,簪子镯子小摆件儿,不是送了相笙,就是送了阿清,亦或者在他娘那里罢…… 果然,不出梵天所料,虚迷笑吟吟的,面上透着几分戏谑,“我呀,让他再去拐人家小姑娘的时候背着你点。” 梵天闻言瞪圆了眼珠子,怒道:“你们父子可真真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魂兮 “这是去哪儿呀?” 阿清被莫夕牵着手,眼瞧着越走越偏,百思不得其解。 莫夕勾了勾嘴角,笑的神秘莫测,明明四下无人,却还是颇为谨慎,轻声细语道:“去人间。” 阿清恍然的点了点头,默默重复,“人间啊……”说罢,倏尔一怔,看向莫夕时不自觉的瞳孔放大,这才真恍然大明白,惊道:“去人间?!”莫夕像是料到了她会如此这般,立在原地,笑弯了双眼,抬起手虚捂着她下半张脸,调笑道:“怎么?不愿陪我去?那你如今走还来得及。” 这人说着爽快的话,表着由她的意,选她的愿的心,再往下瞧,那拉着她的手却蛮横无理的加紧了几分,感受到这力度,阿清往下瞧了一眼,原本心惊的模样已然换成了会心一笑,调侃道:“那我可走了?” “那你走罢。”莫夕不在意的说着,心口不一的拉着阿清,俨然像个护食儿的小狼狗,抢吃食就亮出爪牙,手上的劲儿一丝没收。 阿清晃了晃手,煞有介事道,“那你倒是松开手罢。” 那人耍的一手无赖,摆出一脸不可思议,“咦?还要我松手么?不松手却走不得么?” 阿清被他气了一气,啼笑皆非,转了转眼珠子,看着这油盐不进的脸,装的小心翼翼,蹦出一个字:“疼。” 莫夕失神一瞬,阿清如漏网之鱼,游出了他的网,转身就要走,他连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胳膊,“走错方向了!” 阿清莞尔一笑,“你不是说要走来得及么?” …… 一条细长笔直的深幽小径,一眼难望到尽头,两侧立着高不可测的树枝繁叶茂,熠熠生辉。万物皆是无声无息,方圆数里更是无风无雨,平静的仿佛任谁在此都似老僧入定,心境沉寂。 只听,‘咻’的一声!不明物体从天而降,瞬间打破了这树林惯有的平静…… “啊!!!” “啊啊啊啊啊啊!!!” 说时迟那时快,惨叫声先至,巨响后来,先前八风不动的翠叶,都跟着这两声丢魂似得大叫摆了一摆…… ‘嘭’的一声之后,二人落地处顿时黄土飞扬,旁人只消看着那场面,全身的骨头都跟着疼的要呲牙咧嘴,别说掉在这人坑里的了…… 须臾,待黄土冷静下来,落回了来处,浅坑里趴着的人才缓缓撑起胳膊,扬起一张沾了土依旧白嫩嫩的小脸,拧着眉头,茫然四顾,不明所以。 这时,坑里被她压在身下的人无甚表情,要死不活的吐了口气,带出黄土几许,哑着嗓子,干巴巴道:“阿清,先起来,叫我缓缓神……” 阿清这才后知后觉的起身,一阵手忙脚乱。 两人摆弄了摆弄头发和衣衫,理了理身上的污秽,面面而立,真真是面如土色。 “噗嗤。” 两厢茫乎的望着对方,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两人像是被摔傻了一般,看着对方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个没完没了,硬是连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阿清随着莫夕往前走,一路走马观花,人家观的是景是花,她观的却只有大树,大树与大树……她观的乏了,也不观了,看着地面思忖半刻,边走边抬头往上看,瞧见天亮堂堂的又没有刺眼的光,行在此间不冷不热,很是舒适,要 分卷阅读25 说景色,也不全然没有,无非是单调了些,整体还是惬意舒畅的。 她抬手似要接树叶,却没有树叶可接,她疑惑道:“怎一片叶子也不落,地上什么也没有……” 莫夕解释道:“魂兮的树一直是这样,从不开花,从不结果,也从不落叶,就长久的立着。” 阿清喃喃自语:“好奇怪的树……” 莫夕点头表示赞同,“确很怪。” 阿清边走边道:“我们这次出来什么时候回去啊?被我爹娘发现可不妙。” 莫夕一如刚才,点头表示赞同,道:“确是不妙。”说罢,顿了顿,作古正经道:“快的话,一两百年准是能回去的。” 阿清一愣,笑道:“那我爹要追出来揍你的。” 莫夕与先前如出一辙,点头赞同,“确是要揍的。” 阿清被他这些个回答砸的云里雾里,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 …… “你说什么??!” 远在天境,离将神宫八丈远的神官都能听到这声狂嗥的回音,离将神宫近些的神官更是虎躯一震,纷纷赶着对同僚拱手,口心皆是一片赤诚的表示:“将神真是中气十足,乃我天境幸事!”此时正在将神宫轻按耳根的尊神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梵天在宫院内负手踱步,是绕着圈走完,上下走,上下走完,左右走,走的那叫一个焦心,急的那叫一个痛心疾首。 终是将虚迷和相笙走的都坐到桌边喝茶闲聊了,他才接受阿清确是被那死小子拐到人间去了。 梵天手背敲打着手心,瞧着虚迷怎么都不顺眼,拿走他快送到嘴里的茶盏,砸到桌面上,吹胡子瞪眼道:“你也就放心那俩祖宗去?” 虚迷像是早有准备,郑重其事的坐正身子,将手放在腿上,保证道:“我再三叮嘱夕儿他年纪尚小,不可对阿清做任何有违道德的事,他也再三表示他必然行事磊落,与阿清大婚前绝不会……” “停停停!”梵天气的涨红了脸,如若在虚迷说话前的他是火冒三丈,现在的他定然翻着倍涨到了九丈!“我说的是这些儿女情长吗?我说的是二人的生命安危!”说罢,觉得不妥,又有些别扭的补充道:“当然了!儿女情长也不是不重要!” 虚迷淡然一笑,安抚道:“夕儿是你半个儿子,半个徒弟,身手如何你还没有自信么?再不济,那些个奇珍法器天材地宝傍身,怎么可能让阿清有分毫差池?” “那……”,梵天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但心中还是担忧的打紧,“唉,再对夕儿有把握也还是忧心不下……” 虚迷自是明白,嘴上说着,“历练一番对他们皆好。”心里何尝能如自己说的那般放心? 梵天无语望天,“怎么养了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儿,整日整日跟着那小兔崽子瞎跑,这个不争气的非要将她爹气没了才算完……” 相笙端起茶呷了一口,嫣然一笑,火上浇油,“可不是吗,这要是夕儿独去了人间不捎上她,她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梵天轻嗤了一声,走到四仙桌前,坐到了相笙身侧,虚迷对面,“她?闹事?那不是把天境掀开了找人,就是把人间搅合的翻天覆地不可!”说罢,自己都被自己的好女儿气笑了,他似想到了什么,突然板起脸,故作严肃道:“怎么就是我半个儿子,半个徒弟了?明明就是整个!” 虚迷无奈的摇了摇头,好脾气的附和着,哄着眼前人高马大,魁梧英俊的男人,“是是是。” 话音未落,梵天又变了副面孔,比人间咿咿呀呀的唱戏艺人变的都快,表情凶狠的看着对面温文尔雅的尊神,咬牙切齿的放着狠话:“今晚莫走,留下饮酒!” “我非要将你灌醉成烂泥才消气!” 梵天这才品着未出阁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的苦涩,将悬着的心放下。 …… 魂兮 天色渐暗,二人在林中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一点能走出树林的意思都没有。 阿清失了耐心,空留下一身疲惫,望眼欲穿道:“莫夕神君,这确是去人间的路吗?咱们别是走错了路吧,实在不行先回去,明日再启程?” 莫夕前看无尽头,后看无归处,憋着气似得拧着好看的眉头,赧然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阿清闻言,半晌没有言语,莫夕以为她气恼了,转身瞧她,只见她双手掩面,抖个不停,他一时慌乱,走近些才听到她指缝中漏出来的笑声。 愣是将小尊神的耳尖都笑红了,他难为情的单手捂着眼额,抿着嘴忍的难受,唯恐自己也跟着笑出声去。 忽而,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轻咳,莫夕当即止住笑,下意识将阿清挡在身后,正色凛然,警惕的看着前方,而后先惊后喜,道:“太初哥哥!”说罢,阿清从莫夕身后探出小脑袋来,看清来人,笑的满脸灿烂,亦然道:“太初哥哥!” 来者白衣贯身,一尘不染,狭长的眼中带着疏离,整个人透着四个字——冷冷清清。 太 分卷阅读26 初看着比二人年长一些,面窄瘦削,棱角分明,却不薄弱。他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向前走去,二人忙不迭跟上。 莫夕走在太初身侧,阿清在他身侧,他满面春风问道:“哥哥怎么知晓咱们来了?” 太初顿了一下,道:“声音太高。” 不言而喻,不是摔的声音太高,就是鬼喊鬼叫的声音太高,实在扰民。阿清低头憋着笑,莫夕也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尴尬道:“初来乍到,初来乍到……”他转念一想,疑惑道:“不对呀,那岂不是咱们刚到,你就晓得了?” 太初平淡的点了点头,“嗯。” 莫夕和阿清顿时如霜打的茄子,面上难看了不止一些,莫夕无语道:“那,那怎么这么久才来接我和阿清啊……” 阿清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抱怨,侧出身子埋怨的瞧着太初,气成河豚,道:“对呀,哥哥在自家又不会迷路,怎么这么晚才来!” 太初脚下停住,推开在白雾中逐渐显出的竹门,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道:“家父与友人顽劣,有意不去施救,逗弄你与阿夕。” 阿夕:“……” 阿清:“……”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子,有花有草,还有一小片菜地,长着些许蔬菜,正前方立着一个竹屋,中规中矩,门前还吊着两个灯笼,隐隐透着亮光,雅极。 行至屋前,屋门不动自开,而后还未见人,笑声先从屋内传了出来。 刚进屋,就瞧见一位长者与一位少年坐在正对面。 少年脖颈贴着玉白衣襟,衣着罩袍淡蓝发白,秀着金线,尽显富贵风流。少年不修边幅的笑倒在椅中,眼若桃花,俊逸潇洒,生着能迷倒众生的模样,如今却只能换来那两位的白眼。 莫夕翻了个白眼,毫不眼生的拉着阿清坐到一旁的四仙桌前,翻起两个扣在盘中的茶盏,拿起茶壶就往里倒,“我就知道是成元哥哥,整个天境就数他无聊把戏最多!” 成元折扇一开,笑吟吟道:“过奖过奖,承让承让。”说罢,站了起来,摇着扇子乐呵呵的朝立在门口的太初走去。 两人此时面对着面,成元边走边向左侧移了半步,站在太初侧前方,踮起脚尖,用手臂缠上太初的脖颈,磨的太初喉咙发痒,只得随他去,背对着门往外退。 屋内,阿清喝了两杯茶水,放下茶盏,故作嗔怪的看了一眼在屋子正当中坐着的玄衣长者,甚是不满道:“归川伯伯也真是的,就狠得下心和成元哥哥戏弄咱们,要咱们走那么长的路。”边说双手还分的比桌案还长,整个胳膊都伸展了才算。 归川被叫着伯伯,也就是凡人男子三十岁上下的模样,他爽朗一笑,嘴上不饶人,往人痛处上戳,“二位贤侄此番前来当真好大的阵势。” 二位贤侄瞬间将脸耷拉下来了。 归川哈哈一笑,“听虚迷说你二人通往人间去,就此经过,我连忙喊上你们太初哥哥,设了个屏障,将仙法避于魂兮外了。” 二位贤侄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脸色铁青,莫夕嘴角抽搐,“怪不得使不了法术……” 阿清整个仙女都不好了,艰难道 :“咱们谢谢您……” 归川一副不要将伯伯当外人的长辈模样,说起话来也是那般和蔼体贴,只是话里话外句句扎心,“哎!谢谢的话实在见外!伯伯也是怕你们此番走一遭太无趣嘛。” 阿清强颜欢笑,道:“……不会。” 莫夕微笑道:“……高空砸地真是太有意思了” 阿清微笑着看着莫夕:“嗯,有意思,只是此生不想来第二回了。” …… 魂兮上可通天境,下可通地府,前可通人间。乃是凡人逝去后入地府投胎转世的必经之地。归川为冥界之首,地府冥王,太初是归川之子,小冥王。 成元少年乃天境典型的小神官,为何是典型?大概是因为整日不务正业,乃纨绔神官的典范吧。 太初与成元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成元指着天,用手肘顶了顶太初,兴冲冲道:“太初哥哥快看!有星星掉下来了!” 太初缓缓抬头望天,看着一轮清月,若干星辰,“无聊。” 成元得逞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哥哥与我在一起怎么会无聊?”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人间 出魂兮后,所见所闻都令二位新奇。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饶是让亲爹亲娘瞧见,也要捂着脸,忙摆手对外人说句不认识这二位朋友。 这二位朋友一路研究石头的纹理,碰到石头缝中的野草野花,要观察一刻钟,看见飞鸟,也要飞身跃起抓来被啄几下,反复瞧半个时辰才罢休……如此行了一日,眼前终于从荒山野岭,荒无人烟,荒草丛生,变成了穷乡僻壤,人烟稀少,山间有路可走。 真是让神兴奋啊! 待第一位背着小竹篓捡木柴的凡间小男童出现,到他被莫夕与阿清闪着 分卷阅读27 金光般的眼睛吓哭,再到男童满含恐惧的哭声招来了他的母亲,那二位的心理变化如下——哇!凡人!哇!凡人幼崽!哇!好可爱!哇!想捏他的脸!哇!他和天境的小童一样吗?哇!他的衣裳有些破旧哦,脸上怎么还有灰……诶?他怎么哭了…… 孩子母亲一身深枣色粗布衣裙,先冲上来搂住了自己孩子,这才将目光移至莫夕与阿清,她打量他们,这二人气度不凡,从容不迫,容貌更是生的俊美,惊为天人。男着秀着金线的藏青色长衫,女着淡粉轻纱绿裙,这衣裳的料子,是她翻山越岭上镇上都未见过的奢华不菲,她一时不解,先入为主:这二人掳我孩儿作甚?难不成我孩儿天赋异禀?神君转世?她登时灵光一闪,看他们二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智慧。 村妇将怀中露出半张脸,偷偷看他们的孩子往身前一推,噙着泪水别过脸,于心不忍道:“带走吧!” 莫夕:“???” 阿清:“???” 他们要知道她此时的胡思乱想,非感慨:这穷山恶水,也有人间画本?这人莫不是画本子看多了…… 莫夕自是看不懂这是何意,心中只是感慨,碰见第一个凡人就惹了祸了,想到成元神君先前交代过,小孩子要拿甜的哄,他连忙从怀中拿出包好的一小包蜜饯,献上,虽不知是何误会,开口就来:“误会误会!在下赔礼!” 村妇一怔,显然不能接受自己孩儿突然从神仙变成凡人小孩儿的事实,为孩子争取道:“这是考验吗?” 见她问的认真,莫夕与阿清相视茫然,而后也郑重对她答道:“这是蜜饯。” 小孩子一听,两眼放光,一把抢过蜜饯,欣喜若狂:“这就是蜜饯!我听奶奶说过!我要和奶奶一起吃!”说罢,放下竹篓,一溜烟儿可不见踪影了。 阿清温温柔柔,对妇人道:“先前将他吓哭,是我二人的无心之举,实在抱歉。” 那村妇瞧着孩子跑走,还未落下的扬尘,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对他们摇了摇头,抱着竹篓走了。 晓行夜宿,艽野之地,两人叼着细长的野草,以双手为枕,躺在一片枯草之上,面对着无垠的星河,各自悠然自得的交叠着脚腕晃悠,难得平静。 阿清紧盯着一颗星星,道:“天境的银河长的脚底,殊不知悬在远空才更悦目。” 莫夕将嘴边叼着的野草,换到另一边嘴角,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阿清瞧着星星,缓缓开口,道:“真的能救出冗姨吗?” 莫夕默了,片刻后道:“能。” 阿清还是不能被他说服,分析着:“可要是那么简单就能救出冗姨,尊神不早就救了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信那法子……” 莫夕侧头将嘴里的野草吐了出来,漫不经心道:“也许父君只是没闲呢。” 阿清咧咧嘴,轻嗤一声,“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哦?” 莫夕毫不迟疑道:“信啊!” 阿清翻了个白眼,侧身背对着他,不搭理他了。莫夕余光看见她的动作,也侧身,正对着她后背,笑嘻嘻的伸手攥着她一缕长发,轻轻扯了扯,阿清不耐烦的晃了晃,试图将他作恶的手从自己头发上甩掉,“你真讨厌。” 莫夕松了手,又重新伸出手用食指戳她肩膀,尖着嗓子鹦鹉学舌,道:“你真讨厌。” 真是十分欠打,阿清忍无可忍,翻了个身,与他正面相对,二人相视无言。须臾,莫夕一通鬼哭狼嚎,直求饶:“啊啊啊!我错了阿清姐姐饶命啊!” 阿清眉开眼笑,不无得意,说话的语气都抑制不住的上扬,“还学不学了,莫鹦鹉?” “不学不学!打死也不学!”见莫夕面目逐渐狰狞,阿清才松开了拧着他腰的手,莫夕大口呼气,放松下来。不消片刻,这人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溜烟儿往空地一滚,从百结愁肠变成了得意忘形,化身莫鹦鹉,继续学舌,“还学不学了,莫鹦鹉?” 说罢,莫夕忙不迭翻起身就跑,阿清也不甘示弱,追着他在这寥天野地里狂奔,撒野。 “你最好跑回天上!别给我逮到!” “我不!” …… 先前,天境尊神宫内,长生殿中书房。 “父君?”莫夕边唤边推门而入,扫了屋内一眼,只见生着烟的半根香,未见父君。他抬脚迈了出去,转过身来,正欲将门合上,看到了摊开在书案上的书后,停下了动作,喃喃自语,“六界又有何新鲜事了么,看了与阿清学一嘴去。” 说着他就走到书案前,正要将书拿起,又收回了手,“这么旧的书,莫要招坏了惹训。”见纸张黄旧有破损,莫夕只得坐进木椅子里,身子凑近桌案,小心翼翼端详起来。 “万兽血……” 只一眼,便让他瞳孔放大,血脉偾张,欣喜若狂!! 他倏然站了起来,双手撑着书案,将古书至于双手之间,而后保持着这个的姿势,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读了许久。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睛亮的可怕, 分卷阅读28 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整个人又透着无措,如此了半天,才脚下生风似得走了。 房门被关上时带起的风,携着窗外的风打弯了香向上的烟迹,卷过了古书的一页,那页纸颤颤抖了一抖,复而复位。 须臾,一切重归于静好。 那页书上记载—— “万兽血, 百清吟, 罪神明, 可召唤回沉困于河底之神子……” …… 入夜,凡尘村落中,零零星星有烛光微亮。 此时,一处没有烛光,黑乎乎的普通农户家院子的鸡棚里,两个用麻布遮着半张脸的年轻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并肩站着,并肩愁眉苦脸。 女子小声劝诫,道:“真能行?这可是鸡,不是鸡精啊!” 男子对女子充满不信任的语气很是不满,眉头紧锁的瞥了她一眼,小声反驳:“鸡也是兽啊!不能因为它的弱小就否认它的价值!” 女子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呵了一声,继而蹲了下来,再起来时手里多了一只鸡,话说的毫无起伏,“那你绑走喽。” 整个鸡都是懵的,它瞪着男子,男子快速睨了鸡一眼,面向长空,缓缓闭上了眼,用平静的语气,说着生无可恋的话:“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下手里的鸡,你要知道,它和我都是生命,生命不分贵贱,都……” 阿清嗤之以鼻,又是一声轻蔑的呵,而后这位徒手抓鸡的壮士,实现了徒手扔鸡的一幕,再然后,莫夕尖叫,莫夕逃出鸡窝,莫夕与鸡与狗一同完成了‘鸡飞狗跳’的生动表演,莫夕跑的飞快,狗没追上……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蛋敢偷老娘的鸡!!” 屋内的妇女声音雄厚,一吼便可震慑一方,一听就是个不好惹的彪悍女子,闻声,在鸡窝逗留的罪魁祸首打了一个哆嗦,而后猫着腰,蹑手蹑脚的从鸡棚溜走了,可谓能屈能伸的才是真神女,阿清如此安慰自己。 “你干嘛扔鸡……你知晓鸡有多害怕吗?立刻反思自己,做的是不是人事儿!” 回到镇上的客栈里,莫夕边拍身上的土,边斥责扔鸡的阿清,阿清努了努嘴,“鸡害不害怕我是不知晓,我只晓得你有多害怕……”莫夕正欲辩解,阿清接着道:“再说我又不是人,干嘛做人事儿……” 莫夕不自在的挠了挠头,不尴不尬道:“我这不是被上次那只大白鹅啄的有心里阴影了么……” 阿清回想起,他上次被大白鹅追得被迫上树差点儿没忍住笑,憋着笑,道:“谁让你好好的非要偷人家儿子……” 莫夕此时已经从不尴不尬,变得有些尴尬了,“怎么叫偷这么难听……我这不是看那小白鹅成鹅精了,就……就借他点儿心头血使使嘛……谁知道他爹那么凶残,还不讲道理……” “噗……”阿清终是没忍住,“你偷人家儿子就算了,还说要架火将他烤成红烧鹅吃了,给鹅吓唬哭了,倒还返打一耙,说人家不讲道理了。” 莫夕倒在身后的床榻上,难为情的捂住眼睛,“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白鹅的心头血是拿到手了,以后见着鹅,尤其是又白又大的鹅,非要绕道走不可……” 那日莫夕本着尊重生命,好言相劝的原则,坚决不对大白鹅出手,就这样被大白鹅穷追不舍还坚持以理服鹅,循循善诱,“鹅兄!当叔叔的不过与小白开个玩笑,怎么会真的吃烤鹅呢?就算吃也不会吃小白侄子啊!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误会!!” 不说还好,说完大白鹅更气了,“非吃鹅是吗!!是鸡不让你吃还是鸭拦着你的嘴了?非要和鹅过不去?” “不是不是不是!”莫夕再三否认,“这就是个比喻!比喻你懂吗?就是不是真的,是我在说笑!” “一只鹅需要懂比喻?” 莫夕终于爬上了树,坐在树上,气喘吁吁,道:“必要的时候,我觉得你需要懂……” 大白鹅在树下用翅膀叉着腰,大喘气,“且不说你吃鹅,你要我儿子心头血作甚坏事……” “取心头血不疼的,”莫夕喘着粗气,“不瞒你说,我取心头血是为了,为了救我母亲……”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交友 与平时无异的男女老少,正在大街上杀价说书做着买卖,好不热闹。 “仙童现世降福啦!” 所有人在听到这一声突兀的叫喊后,都仿若被施了定身法术,皆是停下手中动作,定在原地,而后犹如被解咒了般,开始骚动,乌泱泱一片,人山人海,一齐向东边狂奔而去。 这边树下听书的孩子们,比赛似得蹿起来比谁都快,那边菜贩子激动的不要菜摊儿就算了,卖肉的居然将一整摊儿子肉放着不管也跟着狂跑,就让人不能理解了! 莫夕与阿清刚行至这小镇上,正欲寻个小店,吃些地道的小吃,刚站稳在大街中央,还未开始挑选小店,就被这群人跑起来带的风和灰尘刮了个心惊肉跳,莫夕连 分卷阅读29 忙将险些被撞倒的阿清揽在怀里,待疯癫了一般的人都‘刮’走了才放开她。 二人煽风撵灰,咳了半天,才平静下来,阿清看着这万人空巷,好不震惊,“这是什么人间邪术……咳……”莫夕轻咳了一声,拉着她就近进了一家茶楼,冲一张方桌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在那处,而后转身向后院去了。 不多时,莫夕端着托盘从后院出来了,在阿清对面坐下,摆好茶碗为阿清倒茶,阿清端起茶碗豪饮一杯,又将茶碗推到莫夕身前,动作十分自然,莫夕笑着为她添茶,“你倒也不觉烫。” 茶斟满了,阿清边伸手拿茶碗,边道:“茶烫你会告诉我的。”她说的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莫夕听的十分受用,十分满意,不觉眼中笑意更浓了,瞧着她一饮而尽,又为她添了一碗,这才为自己倒茶解渴。 三碗茶下肚,这二位才将喉咙里直往外冒的火气压下去多半,莫夕思索片刻,道:“刚刚好像听到他们说什么仙童下凡了?” “是啊……”阿清回想着,缓缓点头,“要说仙童,咱们才是如假包换的罢,再说了……” 莫夕听完,只觉这人自称仙童可爱的打紧,弯着眼睛去捏她的脸,阿清话还未说完,瞪了他一眼,见他毫不收敛,起身去捏他的脸,莫夕随意的躲开了她的小手,“哎!抓不到。”二人如此嬉闹了一会儿,又端坐在桌前。 只见阿清两边脸颊都被捏红了,满脸写着不高兴,莫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煞有介事道:“天地良心,本仙童可没下重手,轻轻捏了两下怎么就红成这样?”他啧了一声,“这位仙童真是娇弱的打紧。” 阿清右手虚扣着食指与中指,迅雷不及掩耳,伸手就敲在了莫夕的额头,一声闷响,一声惨叫,阿清如愿让莫夕闭上了他聒噪的嘴。 几番对战下来,二位仙童终是达成一致,暂时放下了嫌隙。一位红着脸颊,一位红着额头,面对面坐好,神情严肃,无比正经。 莫夕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阿清仙童赐教,阿夕仙童洗耳恭听。”阿清哼了一声,继续这刚才的话题,“未曾听说天境的小童有下凡来的,这里那位恐怕是个假的。” 莫夕啪啪鼓掌,相当捧场,“说的好!”阿清被他吓了一跳,当即扬起巴掌,莫夕连忙起身,握住她的手,哄她坐下,“我错了我错了……” 二人走马观花,走了一条街,看见想吃的就跑到无人的摊位上自给自足,再留下些报酬,一路吃吃喝喝,走到下一条街的时候,皆是吃了个整饱。 他们见队伍最后的一位大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跟着长队向前行了一步,他们敬佩的看了大爷一眼,刚走过了大爷,就听见身后传来颤颤一声:“排队!” 二人闻言转身,莫夕礼貌解释道:“咱们就是看看热闹。” 大爷啊了一声,“啥?去买肉包?”说罢对他摆了摆手,大声喊道:“不卖肉包!” 二人沉默了。 莫夕双手拢嘴,冲大爷喊道:“那前面排队是做什么的?” 大爷又啊了一声,“我是做什么的?”大爷顿了一下,“我是卖肉包的!” 莫夕郁闷了,清理了清理嗓子,正要加大音量继续喊,在大爷前面排队的小哥按捺不住转过身来,这小哥衣衫讲究,面容清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小哥无语又无奈对莫夕道:“你换个听不岔话的人问好不好?” 莫夕心想言之有理,继而又沉默了,阿清捂嘴,转身,肩膀开始抖动,动作一气呵成,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莫夕对小哥道了个谢,问道:“这长龙为何排?” 小哥也是个古道热肠的,解释起来仔仔细细,“那要从一月前说起……”他刚端起说书先生的架子,打算故弄玄虚一番,赶上阿清转身往莫夕身边去,他只觉眼前一亮,说时迟那时快,对着阿清笑的谄媚,“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父母多大?可有兄弟姐妹?婚配否?小生家住……” 莫夕听的头皮炸裂,一把将阿清拉在身后,挡住这人的视线,极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正要发作,小哥冲着莫夕就是一个作揖,“大舅哥好!” 刚刚莫夕的脸色算不得好,也算不得极差,现在的脸色可以说是张口就能喷出火,将他烧的渣都不剩,还未喷火,阿清便从他身后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对小哥道:“已有意中人,正在公子面前。” 莫夕这才被灭了火气,小哥认真端详着莫夕这张脸,将莫夕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才叹了口气,“大舅哥与姑娘确是般配,男貌女貌,男才女才,在下自愧不如。” 莫夕心情还算美妙,不与他计较称谓,拉着阿清就要走,一步还未迈出去,胳膊就被人拽住了,他扭头一看,小哥忙道:“哎哎!别走啊,我还没给你讲仙童呢!” 阿清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留下,他无法,叹了口气,甩开了小哥的手,无奈道:“你说吧。” 小哥倏尔喜笑颜开,表情生动道:“一月前啊,有一位小孩儿来到镇上,衣冠整齐,席地而坐,当街 分卷阅读30 叫住一男子,说他家中走水,让他快些回家去。任谁听了都觉莫名其妙,那男子倒是个脾气好的,也是个唠叨的,只当他招摇撞骗,开口长篇大论,有种不劝诫到他回家好好读书誓不罢休的架势,眼看快将那孩子脸劝黑了,街那边男子一邻居风风火火跑来,边跑边喊不好了!你家着火了!!那男子和周围看热闹的人自然是全傻了,那邻居见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那小鬼,急的他直接上手将男子往家扯,男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家跑。” 二人算是明白了,一同奥了一声,异口同声:“神棍啊……” 小哥耸耸肩,不以为然,“反正算的很准,”说罢,他将手挡在额前,探出半个身子,眺望远方,而后跟着前进的队伍向前走了一步,又转身,对二人道:“一个月了,今日才排了两道街,算人少的了,二位有兴致也可排队算上一卦,反正也不要报酬。” 阿清问:“那要什么?”小哥立刻堆满笑看着阿清,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冷漠着脸的男子隔开,他也不气,轻咳一声,解答道:“要诚心诚意的感谢。” “感谢?” “修士?” 莫夕与阿清恍然大悟,莫夕思索道:“原来是修行的凡人么……” 小哥不耻下问:“修行?修仙么?被别人感谢就能当神啊?门槛儿如此低么?” 莫夕道:“那倒不是。” 小哥追问:“那我能当神吗?” 莫夕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睛,泼出一捧冷水,斩钉截铁道:“不能。” 小哥一小下蔫儿了,一副十分受伤的样子,可怜兮兮的问:“为什么不能?” 莫夕扫了他一眼,冷漠无情,“因为即便你修成神,我也会将你打下凡间。” 小哥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要将苦修成神的我打下凡间?”说罢又觉着不对劲儿,“不对啊!你凭什么打我下凡!又凭什么说我不能当神?” 莫夕翻了个白眼,“谁让你问我的。” “你!”小哥怒目圆睁的模样实在没有任何威胁力,他张口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愤恨的放弃挣扎,赞同道:“也是……” 阿清被他们逗笑,对莫夕道:“他脾气倒好,应当适合修行吧。”小哥登时来了精神,莫夕扫视他全身上下,却摇了摇头,“脾气是好,人有些……不太行。”他本来想说人有些傻兮兮的,转念一想,不能太刻薄,实在太伤人心。 阿清会意,“也是……吴天女若是这般……”她顿了一下,“不太行……那也是成不了神的……” 虽然被莫夕伤害的体无完肤,钟尔还是挺喜欢这两个人的,莫名想与之亲近。 钟尔见其二人衣着也算奢华,却从未在镇上听过这二人的名号,要说是镇上人,实属不该,便道:“你们应当不是镇上的人吧?” 莫夕点头嗯了一声,钟尔问道:“何时来的?” 莫夕有问就答:“刚到不久。” 钟尔笑,“那就是还未找住处喽?” 莫夕不解其意,皱眉道:“未找住处你为何如此愉悦?” 钟尔答非所问,笑眯眯道:“在下钟尔。” 阿清也笑眯眯回:“在下阿清。” 莫夕本不想说,更不想阿清答他,奈何如此被他们二人盯着脸瞧,盯的他发毛,啧了一声,不情不愿道:“莫夕。” 就这样边说边排队,过了一个时辰,身后陆陆续续跟了些人。二人在钟尔连蒙带骗,装傻充愣,撒娇卖萌,热情似火的多种招式下,不知不觉间就同意今晚住到他家去了。 而后钟尔果断从走了一半的队伍中撤退出来,阿清惊到:“都排这么久你要走?不算卦了?” 莫夕眼看着他向左跨出一步,身形还未稳,身后大爷步伐矫健,紧跟着上前一步,填补了空缺,继而一个接着一个人迅速补齐了队伍…… “???”莫夕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说好了一起看仙童?你怎么……退了?” 钟尔茫然的看着他,“你们要算啊?” 莫夕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你不是来算卦的?” 钟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就是看今天排队人最少,排着玩玩……没想算卦……尤其是结识你二位挚友,自然要去海吃海喝不是么……”钟尔看着二人逐渐变得沉重的神情,话说的越发没有底气…… 莫夕与阿清微笑以对:终究是错付了…… 钟尔内心咆哮:你们何时说要算卦了!!现在交朋友都这么难了吗!!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师弟 “反正小仙童一日就算一百人,咱们也排不到啊……” 钟尔刚说完,前面的队伍十分应景的散了。 莫夕:“……” 阿清:“……你不早说。” 钟尔腼腆一笑,“这不是想咱们多聊些时候嘛,咱们聊的这么投缘。” 莫夕:“……” 分卷阅读31 莫夕好想问他:你用脚底板看出的投缘?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钟尔引着路,阳光明媚的往镇上最大的酒楼去,莫夕与阿清垂头丧气,错半步随着。须臾,莫夕问道:“你可知那仙童住在何处?” 钟尔不假思索,“这还真不知,他平日神出鬼没的,神秘的很。”他想到了什么,笑着又道:“不过,有人说见到他跳进河里没了踪影,许久许久不曾出来,第二天却又照常出现在镇上了,这件事传了出去,大家更是不疑有他,说他是仙童,平日里喝风饮露,晚上定是回天上睡了。” 莫夕撇撇嘴,小声嘟囔,“从小河沟里还想回天上,住地府差不多。” 钟尔没听清,凑近他,问:“嗯?莫兄说甚?” 莫夕接道:“哪条河?” “从此处往东走,穿过两道街,再向南去不远就能看到。”钟尔指了两个方向收回手,好奇道:“莫非,你们来咱们镇是为了这小仙童不成?” 莫夕边走边道:“那倒不是,遇上了这号人物,总想见见才安心。” 钟尔哦了一声,“为什么要见啊?你们……”钟尔直觉这二位谈吐不凡,绝不可能是奸邪小人,他原本决心不问二人的身份,只求君子之交,诚心相待,美谈一桩。事到如今,他却好奇的心痒。 莫夕与阿清见他一脸苦恼话在嘴边,要说不说的,实在难受。二人相视一眼,莫夕无奈,阿清笑道:“修仙的。” 钟尔拍了一下脑袋,兴奋的不像打了鸡血,倒像是变成了鸡,“我就知道!!”这人能不能修仙不晓得,但人是真的仙儿,当街一甩身前衣袍,就要跪下,莫夕与阿清下意识扶住他。 莫夕有种不好的预感,盯着他低声吼:“你要干什么!” 钟尔再次试图跪下,被莫夕与阿清一左一右拉住,强行站直,他只好放弃,解释道:“我要拜你们当师兄当师姐啊!” 阿清嘴角抽搐,“哪里有给师兄师姐下跪的!” 莫夕眼皮突突突的跳,“你上哪儿听说当徒弟的能给师父收弟子的?” 钟尔讪笑,“呵呵……是我鲁莽了……” 进了酒楼,店小二瞧见进店这三位,眼前一亮,随手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忙笑嘻嘻将人迎进来,“三位客官里面请!”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问:“三位是楼上包厢安静着吃,还是一楼大堂热闹的吃?” “上楼上楼!”钟尔大手一挥,颇有土财主的架势,“麻油肘子,香酥鸭,百岁鱼,金花酱汁肉……”这土财主话还没说完,他身后清隽如玉的小公子就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冷漠的将他往楼上推,接着一位貌若天仙,肤白若雪的小姑娘路过愣在楼梯口的店小二时,礼貌和善道:“再加一份青菜,不要酒,麻烦。” 店小二乍然回神,“得嘞!不麻烦不麻烦!”说罢,他随手提了空桌上的一壶茶,边往楼上跑,边冲后厨喊菜名,很是卖力。 上了楼,钟尔挣扎着脱离了莫夕的控制,难得的表现出不大高兴的样子,抱怨道:“干嘛呀……” 莫夕压着火,“够吃了。” 钟尔瞧着委委屈屈的,十分好拿捏,“好不容易招待次好朋友,多了就多了嘛,又不差那点儿银子……” 阿清听着他的话,心里无端有些难过,扬起笑脸,拍了他一下,“点那么多吃不住,下次咱们再吃别的菜嘛。” 要不说钟尔单纯呢,一句话又高兴了,“真的?” 莫夕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钟尔是被他捂着嘴推上楼,觉得在旁人面前丢了脸面,才发脾气的。人家好心请自己与阿清吃饭,自己这样做好像是有些过火,不觉内疚了一把,却不想钟尔竟不是为此生气。莫夕想说点什么,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不说了。 店小二从三人身后蹿过去,往里走,推开靠里的一间包厢门,他率先进屋,放下茶壶,取下抹布胡乱擦抹了几下桌凳,赶忙跑到门口招呼贵客,“请!”待人都进去落了座,他才提起茶壶为各位客官倒茶,倒着茶嘴也没闲着,自豪道:“咱们这儿的菜,在十里八乡那都是出了名的好,吃不亏了,不吃才吃亏呢!” 钟尔点头表示赞同,征求他好朋友们的意见,“是不错,要不再点些?” 阿清制止:“吃些再点吧,咱们还想吃点镇上的小茶点。” “好嘞!咱们这儿的菜,量大实诚,再配上白米,各位客官点的大约摸是够吃了,小姐一会儿若是想吃茶点了再吆喝咱们!”店小二也是个聪明人,点到为止,说完就出了包厢,没拉着人没完没了的自吹自擂求点菜,惹人嫌。 阿清看着合上的包厢门,很是满意,“这个伙计不错,这个茶点必然要点上,吃不了带走也要点。” 钟尔点头附好,“好啊好啊好啊。”好完,钟尔转头,看着正往嘴里送茶水的莫夕,开口道:“莫师兄……”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就被莫夕喷了一脸茶水,他坚强接过阿清手里的手帕,擦了擦脸。 阿清乐不可支,莫夕心怀愧疚,止住了咳,又轻 分卷阅读32 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怎么了。” 没有被莫夕黑着脸劈头盖脸骂上几句,钟尔很是意外,他抬头愣怔的看着莫夕,睁圆了眼珠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师兄叫的越发顺口,“莫师兄!” 莫夕被他叫的不好意思的扶额,“说话快说,有屁快放!”阿清在一边偷笑看着好戏,钟尔保持着乐观,呵呵傻笑,“我想说你们今晚去寻小仙童能不能带上我?” 莫夕一本正经:“我们没有要去寻小仙童。” 钟尔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样子,“我是好糊弄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这么好糊弄啊!” 用莫夕的话说就是这人模样呆傻,人也呆傻,却不想是个有脑子的。 钟尔软磨硬泡,“带上我呗!”他见莫夕犹豫,一转攻势,甜甜的喊了一声:“阿清师姐!” 偏偏阿清吃这一套,还笑着摸了他脑袋两下,“钟师弟乖。”钟尔示威似的看了莫夕一眼,抬头挺胸,小人得志,沾沾自喜。 莫夕:“……” 结果就是,三人吃吃喝喝,而后一同往河边去,看着夕阳西下,等到月亮升起,也没看到小仙童的身影。 但此番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起码莫夕知道了,这个凡人可以喋喋不休一下午,在阿清捧腹大笑,他耳朵都累了的时候,这人口干舌燥,却依然精神抖擞,甚至在河边喝了十来捧水后,还打算继续说……他坚信这是大多数凡人做不到的事。 往钟尔家去的路上,三人又是吃吃喝喝,钟尔喜不自胜,阿清心情美妙,莫夕也没有那么烦躁了,印证了钟尔心中的话:食物在手,天下我有! 而他身边的莫夕师兄是这样想的:果然,食物可以治愈耳朵。 就在莫夕以为他可以安静享受一个夜晚的时候,他们到了钟家。 高门大户,深宅大院,称得上气派。 刚一进门,那句少爷还没从小厮嘴里说出来,钟尔就拦下他,让他去倒水了,那小厮边往里去还一直回头看莫夕与阿清,丝毫不遮掩眼中的好奇。另一位小厮惊诧的瞧着他们二人,而后回过神来,点头哈腰道了声少爷,钟尔平和道:“去收拾两间宽大舒适些的客房。” “一间。”莫夕道,钟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阿清一眼,欲张口,莫夕又坚定道:“一间。” 钟尔思忖半刻,对小厮道:“去吧,先将两间都收拾好。” 此时小厮心中的惊涛骇浪还未消退,眼珠子悄咪咪的在三人之间来回扫,闻言,马不停蹄,转身就跑。钟尔看他去的不是客房院子的方向,抬起手正要叫他,心中倏尔了然了,转身对二人笑道:“我从未往家中带过朋友,他恐怕是要与我父亲报备。” 阿清闻言,有些担忧,道:“咱们住这里方便吗?” 钟尔咧开嘴,笑道:“方便方便!你们来我父亲会很高兴的。” 二人看他不似作假,便没有追问,倏尔,钟尔正义凛然道:“你们成亲了吗?”他看着莫夕的眼中带着审视。 莫夕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紧张,梗着脖子,不情不愿道:“没有。” 钟尔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认真道:“那就不能一个屋。” 他说罢,莫夕想到了白天他那要娶阿清为妻的架势,皱眉轻啧了一声,一脸不痛快的将阿清挡在身后,“你为何不要我们睡一处,莫不是夜半三更想做什么?!”莫夕越说神情就越沉,眼中腾起的杀意就越重。 莫夕凶神恶煞,奈何钟尔人傻钱多,不知道怕。钟尔只是淡定的解释:“师兄你冷静,师姐这种仙女,哪里是我敢肖想的?再说了,师姐定然身手了得啊,对付我这种菜鸡还不是半口气都用不了。” 莫夕品了品,觉着言之有理,周身煞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而后钟尔的话,让他觉得煞气还是走早了。 钟尔霎时间换了副面孔,宛若老父亲般痛心疾首,义正言辞的规劝:“男女授受不亲啊师兄!你莫要着急啊!凭你如此英俊潇洒,身手……额,身手我虽然没见过,但肯定了得!你们成亲不是早晚的事?成亲之前,师姐名节更重要啊!还是不要一个屋了。”他最后那句话说的冷漠,莫夕发誓,这样的钟尔,让他有一瞬间想到了将神…… 钟尔还有一半话没说,却突然冷静下来,问出了让人不冷静的话,“莫不是,你们要双修啊?”一位说者眼神清澈,一派正直,两位听者脸唰的一下变了,面红耳赤,好想打人……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玉俚 莫夕躺在地上抱着被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懊恼不已:“怎就被他说服了?怎么就来他家了,莫名其妙……” 阿清躺在床上,侧头看他,笑:“钟尔人挺好啊,看着就是心性纯良的孩子。”阿清顿了顿,再说话时带着些伤感,“就是觉着他朋友似乎不太多,明明是十分健谈乐观的孩子,无端端看着很寂寞……” 莫夕也有察觉,被阿清一说,他想起了钟尔在酒楼时的样子,心 分卷阅读33 中难免觉着奇怪,“可任他这自来熟又傻里傻气的性子,该是朋友一箩筐才对。” 阿清道:“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反正都答应做这笨蛋的朋友了,”莫夕这话说的自己莫名羞耻,十分不耐,“就……就给他当朋友好了,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难糖之隐……” 阿清听的好笑,忍笑道:“嗯……” 莫夕自暴自弃,“想笑就笑,憋什么憋……” 躺在隔壁客房的钟尔也抱着被子,不同于莫夕的别扭,他心神荡漾,咧嘴笑的傻里傻气,喃喃自语,“这可不是我有意偷听……”他说着把被子拉起来,将脸埋在被子里,“哎呀!什么当朋友之类的话,咱们听着都难为情……师兄还真说的出口……” 第二日一早,两间客房的门同时被拉开,一边是打哈欠的莫夕,一边是要伸懒腰的钟尔,莫夕打完哈欠,转头看过去,觉着这人脸上明晃晃的写着——阴魂不散。 莫夕抱臂靠在门框上,不是很清醒,带着鼻音问:“这个时辰你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钟尔随着他打了个哈欠,一脸萎靡不振,“不应该。” 莫夕听完依旧看着他,明摆着让他继续说,钟尔只好吧唧吧唧嘴,继续说:“两间客房都收拾好了,不住不是白白浪费了收拾客房人的心意吗?” 莫夕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收拾一间……” 阿清在屋里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出了房间,拉着莫夕的胳膊打圆场,“饿了,”又看着钟尔,“师弟,咱们上哪儿吃饭?” “就在家吃!!” 来者是一对儿中年夫妻,皆是红光满面,喜形于色,风风火火就进了院子,一看就是钟尔的双亲父母。 “小儿难得带朋友回家!哈哈!”钟父热情的摆臂招呼着,“家中都备好了早饭!一应俱全!不必上外面!” 钟母则向前一步,毫不外气的拉着阿清的手,阿清抽走也不是,不抽也不对,左右为难。 钟母轻抚着阿清的手,道:“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父母……” 钟母一开口,就让莫夕觉得这个场景格外熟悉,头疼的将阿清的手从她手中解放出来,道:“她是我……” 下一瞬,莫夕就知道钟尔这不听人说完话的毛病是从哪儿来的了。 钟母又重新拉住阿清的手,喜气洋洋的对着莫夕道:“亲家儿子?”钟尔定然是亲生的,莫夕与阿清这样想着…… 那边钟尔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拉住了自家娘亲,颇为无奈道:“娘!莫公子与阿清姑娘是有实无名的真夫妻!眼看就要成亲了!” 钟母的表情与前日的钟尔如出一辙,莫夕与阿清闻言,先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而后惊慌失措的对着钟家双亲摆手,“无实无实!” 反应过来之后,钟尔也慌神了,也跟着对爹娘摆手,“有名无实!有名无实的假夫妻!” 真假夫妻:“……” 钟家爹娘:“……” 钟尔意识到还是不对,拍了下额门,“总之!就是情投意合!就是青梅竹马!就是要成亲了!” …… 如此兵荒马乱的结束了介绍,三人面如菜色的随着兴致盎然的钟家双亲吃了饭,而后意兴索然的出了门。 钟尔边往前走,边拿扇子敲了敲手心,打破三人之间诡异的平静,道:“那个……小仙童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儿开张呢。” 莫夕不解道:“什么意思?与前一日不是同一个地方么?” 钟尔点头,老神在在道:“不是,他每次开张选的地方都不一样,河边,街角,树下,茶楼,面摊儿。” 阿清笑道:“有趣味的小仙童。” 三人正走到一家店铺前,店铺的门倏然从内被推开,只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儿,将发浅的长发高高绑住,垂于身后,白衣贯身,墨色腰带,脸和眼睛都圆乎乎的,不经世事的模样甚是喜人,俨然一个大富人家受宠的幺子。 小公子手上拿着被油纸裹着的葱油饼,嘴里鼓鼓囊囊的,就如此与三个少年大眼瞪小眼,干巴巴的看了半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忽然,钟尔一个拍手,当街大喊了一声,吸引了不少目光,他连忙挡在小公子身前,若无其事的扇扇子,若无其事里光是假就占了八分。见没人再看他了,忙对二人挤眉弄眼,十分慎重的凑到莫夕耳边,用扇子掩着嘴,低声道:“小仙童啊!”他激动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莫夕与阿清瞬间将在钟尔身上的目光,转向了他身后的小仙童。 小仙童大概看懂了这是什么意思,很得体的将嘴里的葱油饼吃完,抿着嘴对他们笑了笑,嘴角的油亮晶晶的。他奶里奶气又中规中矩,道:“各位好,容在下吃了饼再为各位卜卦。”他顿了一下,“不过在下先前与卖饼的大娘说好,先为她算卜,再来还要为借我店铺的老板算一卦,劳驾各位等上一等才好。” 三人抬头看了看小仙童身后店铺的匾额,上面简单明了——高 分卷阅读34 老板成衣店,看罢,三人同时低头,又将目光锁到了他身上。莫夕嘴角微微扬起,从怀里掏出些银钱,塞到小仙童手里,而后高深莫测的说:“得来全不费功夫,乖,先去与二位老板道个谢,再告诉他们今天不开张。” 小仙童眨了眨大眼睛,呆滞的瞧着他,不明就里。 山间清风徐来,河面水波不兴,这小镇的后山风光说不得好,也不甚差。 此时山间的一块儿大石头上,坐着一位小童子,小童子怀里抱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黑玉罐子,吃着手中的半张葱油饼,眼角鼻头都红红的,时不时小声抽泣。 对面,莫夕坐在一个树墩子上,黑着脸听着二人的训斥。 阿清负手踱步道:“他这么可爱你也下得去手欺负他?”她说罢,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 阿清一唱,钟尔一和:“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罪不致死!” 莫夕见这二人絮絮叨叨半天,还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终是按耐不住了,倏然站了起来,眉头微皱,语气不善:“不就是拿束仙绳捆了捆他?一个二个的瞎闹什么?” 钟尔闻言,当即席地而坐,坐到了小童子边上,安静如鸡,心中自诩:可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便是俊杰。 小童子偷偷摸摸打量这三人,先看莫夕,自知打不过,再看阿清,心道乃是君子怎可与女子动手?最后看钟尔,心道也就赢的过这只安静的弱鸡。小童子跟着见风使舵,也不抽泣了,默默吃着手中的葱油饼。 阿清过去拉莫夕坐下,“好啦!”阿清手臂搂住他的胳膊,安抚着某男子的情绪,“我们阿夕才不生气。” 钟尔与小童子闻言,目不转睛的盯着莫夕,只见莫夕脸面泛红,端着不自在,轻咳一声,“别闹了,说正事。”说罢,抬眼往小童子那里看,那二人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莫夕,莫夕也假装没被他们看过。 莫夕故作镇定,嫌弃的对小童子道:“你怎么这么能吃,那么大一张饼都吃完了。” 小童子吃完最后一口,眉头紧锁皱在一起,瘪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莫夕,小声反抗:“在下年纪小,正在长身体啊……” 莫夕瞧着他,负罪感油然而生,要心头血的话暂时被他负罪在肚子里,说不出口了。他淡然道:“没有害过人?” 小童子点头如捣蒜,怕他不信,举手发誓:“真没害过人!” 莫夕瞧他也不像能害人的,瞟了一眼他怀里的罐子,问:“罐子做什么用的?” 小童子低头看了看罐子,抬头道:“这是在下的家啊。” 钟尔闻言,觉着小童子这话说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又中带着俏皮可爱,他轻笑了一声,“你平日睡罐子里吗?”小童子冲他点头,他便向小童子身边移了移,端详着黑罐子,却只是礼貌的看着,没有上手。 小童子见他看的仔细,将罐子往前一递,塞进他怀里,爽快道:“看吧,在下的家很好。” “哇!”钟尔受宠若惊,轻手抱着罐子,一时不知该怎么看才好。 莫夕默然看了小童子片刻,道:“你是鱼还是龙?” 钟尔闻言,反应最大,猛然抬头看着莫夕,惊的眼珠子都快被他瞪出来了,而后又不可思议的看着小童子,惊呼:“你是龙?” 小童子谨慎的看了看莫夕,又看了看钟尔,思索须臾,叹了口气,歪了下头,道:“在下是鲤鱼,不晓得能不能成龙。” 莫夕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半天,那眼神更像是审视。而后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却郑重其事,“诚心向善,勤勉刻苦,守住初心,定可成神。” 小童子怔怔的看着他,眼中不知何时蔓上了一层水雾,鼻头也红红的,双眸却亮晶晶的充着惊喜,他抑制不住的张开双臂,搂住了莫夕的脖子,轻声细语道:“在下谢谢公子……” 莫夕轻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才将他放开,钟尔瞧见这一幕,抱着罐子心里发酸,他耷拉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小童子,不要脸的撒娇道:“小龙,我也要抱……” 小童子不满道:“在下不叫小龙。” 钟尔忙不迭点头,“好好小龙,要抱!” 小童子生气道:“在下叫玉俚!” 钟尔放下罐子,张开双臂:“好好玉俚!要抱!” 莫夕不管他们瞎胡闹,眉目含笑,款款走到阿清身边坐下,在阿清耳边轻声道:“阿清师妹,给我生一个像你的小童子吧。”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机缘 “小鲤鱼,不得不说,你这名字起的甚是敷衍呐。”钟尔心满意足后,品了品这小鲤鱼的名字,觉出点不一样来,“玉俚,不就是把鲤鱼反过来了?” 阿清呀了一声,恍然大悟:“还真是!” 钟尔意气风发的坐直了身子,露出等待夸奖的得意之色,“是吧是吧!” 小玉俚抱着罐子,撇了撇嘴,“在下苦思了 分卷阅读35 好些时日都没想好名字,在下的师父听闻在下的苦恼,眼睛一转就为在下取了这么个名字,在下还觉着好听,开心了半月有余……”他撅起嘴,失落道:“哪里晓得,名字都叫到师父走了,叫出了感情来,才觉出味儿来……可是名字怎可换来换去,又是师父给的,取了就要用一辈子呀,如此就这样了……” 钟尔笑着对委屈巴巴的小玉俚伸出手,曲指刮了他脸颊一下,刮的他脸颊上的肉好似水面波澜抖了抖,钟尔玩儿出了乐趣来,又刮了一下,还想刮第三下的时候被小玉俚瞪着小圆眼珠子躲开了,他无法,只得尴尬的收回手,意味深长道:“只要没人知道你是小鲤鱼,这名字还是顶二好听的。” 这时的小玉俚还是条单纯的小鲤鱼,顶不住好奇心,追问道:“那什么名字是顶一好听的?” 闻言,早已看透一切的莫夕与阿清在一旁叹气摇头。 钟尔见鱼饵成功将鱼儿引上了钩,好不自豪又做作的大笑三声,道:“自然是钟尔!” 莫夕摇头,阿清叹气,二人直感叹:“好不要脸的凡夫俗子。” 莫夕看着小玉俚薄唇微启,欲言又止,小玉俚瞧见了,看着他的眼睛,贴心的问:“有什么是在下可以帮上忙的吗?” 莫夕不客气的回答,“有。”他停顿了一下,回望小玉俚的眼睛,直白道:“你的心头血。” 莫夕还未观察小玉俚的表情,就被炸毛猫似从地上弹起来的钟尔遮挡了视线。 钟尔挡在小玉俚身前,不敢相信又毫不惜命的指着莫夕,质问道:“怪不得一上来你就用束仙绳捆他!你想要他命?” 莫夕用看死物的眼神看着他,连张嘴解释都懒得解释,阿清看他的眼神甚是怜悯,钟尔被这样一看,刚才江湖大侠的气势一下子就散光了,正想着该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好,小玉俚就从他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抬头说悄悄话似的对他说,“只是心头血死不了鱼的。” 这话说的声音虽低,奈何山间寂静,在场的人自然都听见了,钟尔整个人都不太好,蔫儿唧唧的坐回了小玉俚身边,用沉默无声的指责自己的冲动。 毕竟心头血这东西,用到邪处,性命攸关,莫夕不想强鱼所难,先开口解释道:“收你心头血,绝不会对你有害,也不会对旁人有害,并非用在恶途,这点你可以放心。” 小玉俚有些犹豫,将罐子抱紧了些,面露难色,心想着肯定逃不过了,破罐子破摔的打商量:“要不在下变回鱼你再取?” 莫夕听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忙道:“不疼!” 小玉俚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谈不上爽快,却也磨磨蹭蹭的答应了,“那好吧……取多少啊?”问完,他小手微曲,指腹抓紧罐子,鱼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莫夕伸出食指,道:“一滴。” 小玉俚下很大决心点了点头,“嗯……” 一旁的阿清哄孩子似的,笑着说:“你莫怕,很快就好了,且真不疼。” 小玉俚将罐子塞进钟尔怀里,赴死一般闭上了眼睛,无谓的挺起了胸膛,“来吧!”谁知他旁边的钟尔比他更加紧张,抓住他的胳膊,闭上眼睛不敢看就罢了,还猛咽口水。 阿清瞧着他们,捂着嘴无声的笑。莫夕越发觉着这人没救了,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窄口大肚的白玉瓶,将玉瓶往嘴边送,低头把瓶塞咬掉,而后向小玉俚伸出空着的手,手心朝上。 只见一根纤细的银丝,从他手心钻了出来,仿若有生命般轻盈快活的向小玉俚的胸口飘去,瞬间游进了玉俚的身体,消失了,不多时,那银丝就裹着一滴鲜红血液,从玉俚的胸口冒出头来。 莫夕将瓶塞拿到手里,笑意漫在眼角眉梢,却没好气道:“取完了,睁眼吧。” 那二人齐齐诧异的睁开了眼睛,钟尔惊呼:“如此快?” 小玉俚揉了揉胸口,惊喜的看着阿清道:“真的不疼!一点儿都不疼!”阿清笑着点头,“当然了,姐姐从不骗人。” 而后二人震惊的看着空中慢悠悠往玉瓶飘的银丝缠血球。 钟尔从没见到如此奇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可谓全神贯注,仿佛能将这东西盯出花儿来,莫夕觉着他这痴痴的模样好笑,忍不住哼笑了一声,“瞧这儿出息。”那人专注的都没听到。 半晌,待银丝将血球送进了白玉瓶,又钻回莫夕手心,钟尔才回过神来,连拍了几下胸口,兴奋又满怀期待的对着莫夕喊:“那我的心头血你能用吗?” 莫夕闻言,单手环胸,手背面抵着另一只手手肘,食指摩挲着下巴,对他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而后认真的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万兽血万兽血,我看你这凡人生的确也禽兽,估摸着也是顶一的好用。” 钟尔自然听出这人是拐着弯的骂他呢,瞬间泄了气,不服气的对着莫夕呲牙装凶,像只怏怏不乐的幼犬,被打击到抬不起精神咬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逗得阿清仰面大笑,毫无神女的矜持。 分卷阅读36 莫夕也忍俊不禁,侧头笑弯了眼睛。只有小玉俚给钟尔面子,只是嘿嘿嘿的小声笑,笑的认真却矜持。 过了会儿,三人都笑够了,钟尔也伤心够了,莫夕正欲问钟尔附近可有有趣之地,一同赏玩之际,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刚才小玉俚说的话,总觉着自己忽略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翻出问小玉俚,“你有师父?” 小玉俚被问的突然,愣了一下,道:“在下有。” 莫夕心头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皱眉道:“你师父姓甚名谁?可否告知?” 小玉俚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皮儿,如实告知:“师父说他是天境神官,不便告知姓名。” 说罢,不止是莫夕,阿清心中也有了不详的预感,并且非常强烈。 莫夕再问:“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 小玉俚挠了挠脖颈,天真烂漫道:“卜卦啊!” 若说莫夕与阿清刚刚只是猜测,那么现今已然十分确定那人是谁了。莫夕嘴角抽搐,进一步问:“你师父是不是整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 师父被这样形容是小玉俚没有预想到的,但是他仔细琢磨了一番,发现这话无法反驳,只得含蓄道:“师父……确是为人轻浮了些……”他想了想,又开口为师父添了些好话,“师父十分俊朗,人也爽快坦荡。” 说罢,小玉俚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用行动肯定自己的话,觉得师父的形象变得正面了些,顺带着心中也好受了些。 莫夕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道:“何止他好看……他身边不苟言笑的人与他也不相上下吧。” 小玉俚赞同的点了点头,“师娘也俊……”说罢,他吃惊的看着莫夕:“你怎么知道?!” 莫夕与阿清也吃惊的看着他,瞠目结舌半晌,对他吼道:“你说什么!?什么师娘?谁?!” 若是这二人口中有水,此时定然喷了玉俚与钟尔一脸,若是这二人手上有巨石,此时定然掉了手中巨石砸没了脚。 钟尔罔知所措的愣在原地……他先是惊于玉俚的师父居然是神官?再惊于这世上竟然真有神官?而后惊于莫夕和阿清怎么会认识天境的神官!!妈呀!!我这个凡人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书上说知道太多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是这么想的……他怎么才能好好活着?这是个需要快速想出答案的问题,此时此刻,他有些承受不了了。 假装失忆不晓得有没有用。 莫夕上前双手捏着玉俚的胳膊,惊魂不定的瞧着他,“你!你……你有师娘?另一位不该是男子吗?” 玉俚被吓的够呛,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是是!!不是真师娘!是真男子!师父非要在下叫师娘……” 莫夕与阿清这才松了口气,齐齐坐回树根上。 莫夕道:“是成元这浪子能做出来的事……” 阿清望天感慨:“太初哥哥怎么会让他活这么久,如此冷淡的太初哥哥怎么忍受得了一肚子坏水的朋友……” 玉俚惊奇:“你们认识在下师父?” 莫夕叹了口气,道:“真真是凑巧的很,认识,出……出门前还见了一面。” 说罢,玉俚眼睛一亮,“师父与师娘可好?”问罢,双眸很快暗淡了下来,有些失望,“师父师娘让我在此等机缘……也不来看我……” 莫夕心中一动,“机缘?”说罢,下意识看了看钟尔,而后阿清凑到他耳边,道:“不错,他们之间牵着线呢。” 这二人先前在天境缠着命神学了些皮毛,虽不精,却不会失误。 而教玉俚算卜的师父成元神官,正是命神的孙子。 莫夕道:“你师父还说什么了吗?” 玉俚得知二人认识师父,心中本就少的顾及消了个干净,知无不言,“师父说,机缘始于善念,善念来了,机缘才来了,要良善,不可生恶念,不可生贪念。”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风吹 之后的两日,钟尔都缠着二人,想求二人留下,也想随二人一同仗剑天涯,修行成神,自然是被拒绝的干脆利落,最后,莫夕说了一句有大事要做,就走了,走的甚是潇洒,一点不拖泥带水,钟尔只得默默流泪,独自悲戚。 走后,钟尔看到莫夕留在他房间的信,说是信,也不过就一句话:让小鲤鱼带着你修行,若有一日能成正果,自然会再相见。 …… 万兽血,顾名思义,无需解释。对莫夕与阿清来说,收集万兽血,难也不难,只是颇费时费力。而在收集百清吟的路上,也不容易。 百清吟,那可是上百种植物的汁液。 天山雪莲,生长在高寒之地,但是,并非每一处高寒之地都生有,也不是他们去到有的地方,刚好是花期可采集。 上次采天山雪莲就是这么个情况,跑了几处,终于碰到,却采不了。只得施个法护着等待时机,免被他人采去,如此一来,虽说不用苦守,却不得不承认,光是一朵 分卷阅读37 雪莲就要耗时几月才能得到。再者,有些植草极为珍贵少有,到手却干巴巴的,鲜少汁液,非要天南海北走一遭,得了几株,才堪堪汇成一滴。 几十年间,这二人身负重任,日晒雨淋,却也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将人间摸了个透,得空还回天境小住几日。只是去人间的路一次比一次艰难,不过从天境去人间的路,二人早已烂熟于心。 好比有回,将神单方面与尊神说好,要将莫夕与阿清分别锁住,要他们修身养性,不能去人间‘胡作非为’。 梵天心焦气燥对正在看书的虚迷喊:“你到底听没听!” 虚迷看着那页书,目不转睛,漫不经心道:“听了。” 实在敷衍的明显,给梵天气的上手夺书,却被虚迷轻松躲开,“那咱们刚刚说了什么?你且复述!” 虚迷坐在椅中,翻了页书,无甚情绪道:“将阿夕与阿清锁在家中。” 此时,在书房外正要与虚迷告别再去人间的莫夕,听到这话,嘴角一抽,蹑手蹑脚的溜了,虚迷微不可查的抬眼向门瞟了一眼,弯了下嘴角,转瞬即逝。梵天还在虚迷侧后方看着虚迷的头发絮叨着,完全没注意门外的动静,他说:“咱们这次一定要认真,切莫再让他们跑了,这两个孽障真是越发野了!昨日……” 这边,虚迷觉着莫夕与阿清该与相笙分开出了将神宫了,才打断梵天,声音冷清,道:“你锁了阿清了?” 梵天愣了一下,如实道:“没有啊。” 虚迷哦了一声,幽幽道:“那还不去么。” 而后,梵天急匆匆奔回了将神宫,得知人已经走了,怒不可遏,悔不当初,痛心疾首,垂头丧气。 …… “收集完了?!” 一处宅院里,阿清停下逗小狗的动作,拿着野草跑到莫夕身边。 晴空万里,浮云几朵,莫夕嗯了一声,眯着眼睛看天,好不惬意的躺在院中的大藤椅上,用力向后倚,让藤椅前后晃起来,悠闲散漫。 阿清看着他,再次确认,“这么快呢,百清吟和万兽血都集完了?”她用野草扫莫夕的脸,扫的莫夕的脸痒痒的,又有点扎,他也不躲,又懒懒的嗯了一声。 他看着天,道:“就差一样了。” 竟有些空虚,他这么想着。 阿清浮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想着然后呢,该如何?会如何…… 不知不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严肃。 沉默了许久,吱呀一声响起,院子大门被推开,一老伯提着酒和生肉,抱着一捆葱,一抬头,与藤椅上的莫夕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院子里的狗摇着尾巴,叫的欢快,门口的老伯猛然扬起胳膊发力,再放下胳膊时,酒壶和肉已经不见了,他横眉怒目,“两个小混蛋干什么的!” 莫夕反应迅速,说时迟那时快,一伸胳膊,一手稳稳接住酒壶,一手稳稳握住捆肉的绳子,那肉被吊着转的飞快。 阿清一急,张口就来:“不是小贼!也不蹭饭!就是逗狗!” “什么玩意儿?”老伯也急,他一急话就听不完整,脑海中就听到了一个字,“贼?” “好啊!今天你们碰上我可是倒八辈子霉了!” 老伯说完扔了葱,随手拿起门边上的扫把,就要大展身手,莫夕眼疾手快,放下酒肉,拉着阿清的胳膊,疾驰两步,借力踩了院里大水缸,飞身跃起,翻过院墙。老伯眼看二人身影消失,拿着扫把转身就跑出门了,左右没寻到人,无功而返,指着狗,“要你看门护院,你可好,遭了贼了还和贼玩上了!” 那狗看着他,汪汪汪又叫了几声,尾巴摇的直掉毛。 老伯看看藤椅上的酒肉,又看看狗,心中郁闷,“养你个白眼儿狗干什么使好……” 莫夕与阿清逃上了街,走了几步,坐到了一个面摊儿上,随手点了两碗阳春面。 面上了,二人也稳定了心神,莫夕将面推到阿清身前,“就说把狗骗出来逗吧,非穿墙入户,给人家抓个正着。” 那老伯在家的时候,莫夕与阿清路过了几次,阿清十分喜欢院里的小狗,奈何狗的主人一脸凶相,她也就没了进去逗狗的心情,今日出门,恰巧看到那老伯也出门,便忍不住穿墙而过,过了把瘾,没想到那老伯回来的那么快,二人又不好当着凡人的面穿墙,只得落下个当飞贼的下场。 阿清喝了口面汤,话锋转的生硬,“那咱们还留在人间吗?” 莫夕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斜睨她一眼,扬了下嘴角,又平了嘴角,“不留了,回去吧。”他顿了一下,没什么情绪,道:“还有一样……东西,要搞到手才行。”他在说‘东西’二字时,神情凝重了一瞬,说罢才低下头开始吃面。 阿清哦了一声,“那今日要多吃些小吃才行。” …… 长河上空有时阴测测的,无风无云,有时明晃晃的,明亮清透,有时阴霾密布,灰雾朦胧,有时会下雨,瓢泼大雨或者绵绵春雨,从不改变的是长河南一面永 分卷阅读38 远滚滚骇浪,仿佛随时会翻天覆地,北一面永远闪着波光,岁月静好。 深不可测的河底像是住着一只沉睡的猛兽,一只终有一天会醒来的猛兽。 长河今日是安静的明亮的,称得上是个好天气。莫夕站在长河前方,盯着模糊不清的交界处,面容沉静,让人琢磨不透。 阿清盘腿坐在莫夕身后,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儿,捏来揉去筛下只剩一颗,继续揉搓,好似在用手掌和手指认识一颗长河边上的石头。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莫夕,看他扬起在空中的衣袍,看他背影坚毅,看他是否随时会作出令她招架不住,无力挽回的事。 终于,她不想继续胡思乱想了,起身走到他身边,“所以第三样东西是什么。”她一直不知道还需要什么,但是她一直知道需要的肯定不止是万兽血和百清吟。 “大概还需要平熙吧。”莫夕说的平静,人也异常平静,“需要她当药引,和万兽血与百清吟同一功效的药引,当了就没命的药引。” 莫夕说的没有情感起伏,让阿清有一瞬间觉得莫夕要弑神,也不过如此。 阿清恍惚刹那,深吸了口气,呼出,“平熙啊,就是勾结妖魔那位应命神女啊,那败类死不足惜。”得知全貌,她反而安心了,她看着河面汹涌澎湃,想着,莫夕要做什么,就做好了,将来要掌管天境的尊神,取个药引罢了,有何不可。 莫夕侧首,看了她片刻,笑了。 他抬手,还未碰到阿清,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声音轻飘飘的,却透着狂喜与恨意。 四目相对,阿清皱眉,“好像在说应命什么的。” 阿清说完,明显感觉到那声音离他们二人近了些。 莫夕集中精力,分辨那声音的来源。倏尔,他站直了身子,一甩袖子,化出一剑,毫不迟疑的向长河南挥了过去,击起水花四溅。 不知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神真鬼的那位惨叫了一声,暂时放下独自高兴,大喊求和:“咱们与你二位无冤无仇!在此只为寻应命一人的仇!切莫误会!” 莫夕和阿清也没表现出太意外,毕竟应命的名声真的还挺差的。 莫夕没所谓道:“既然相遇,是神是鬼是妖是魔总要言语一声罢?”他说的无所谓,心中却不是这般想的,弑神的友军,岂不是越多越好?管他是妖魔还是鬼怪,能用上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静默些许,河边传出一声:“是人。” 莫夕扬起嘴角,“哦?” 那可真是来的太好了。 应命神女在凡间时,与一国国师狼狈为奸,祸乱朝纲,坐收渔利,在人间作威作福,逍遥法外。起初她略使小技,为国师谋求皇帝信任,国师便上供奇珍异宝,而后国师狼子野心,窥觊皇位,她竟助纣为虐,谋杀皇子,陷害忠臣,吸百姓的血,药毒老皇帝。 险些得手之时,封地王爷带兵杀了回来,紫薇星护真龙天子,王爷活捉国师,将国师点天灯——用麻布包裹,用油浸湿全身,从脚点燃,祭天,登上王位。应命是神女,自然是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做的恶事儿何止这些?她眼看着国师用邪术控制百姓,将活人献给妖魔,被生吃活剥还无动于衷?枉为人!枉为神!她被烈火焚身都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周简双脚踩地,双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握拳,一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子,如此面对着长河,坐在河边,松垮破烂的玄衫在风中摇摇摆摆,头发乱蓬蓬的,脸色苍白,双目赤红,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二十多岁的脸,愣是被仇恨压的苍老了许多。 “那……”阿清话到嘴边,不知该问不该,周简当然清楚她想问的是什么,他坐直了单薄的身子,带着傲骨与倔强,咬牙切齿:“她杀我全家,不共戴天。” 周简就是被应命与国师算计在内的忠臣之子,他全家被害,无一幸免。他死后得知常在国师左右的女人是个神官,怎么都无法放下仇恨,拼着这随时会魂飞魄散的鬼命从人间过了长河,却在长河徘徊了许久许久,到不了天境。他也曾听来到这里的神魔说应命被关在天境牢狱,离死不远了,可是只要应命一天不死,他的仇就一直未报,如此这般,他就等啊等,等到险些被困于长河中,终于又听到了仇人的名字。 …… “十七哥?”莫夕回到尊神宫,试探性的开口。 “自己家中,鬼鬼祟祟。” 十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出,莫夕早已习惯了十七出现的方式,转过身来,看着十七很是无奈,“每次都在咱们身后,你能不能换种新奇的现身方式?” 十七抱臂,无动于衷,“有事快说,没事快走。” 莫夕听到这异常嫌弃的话,乐了,围着他转,幸灾乐祸,“火气怎么这么大?被思鹤哥骂了?” 十七蹙眉,“没有。” 莫夕听罢,丝毫不顾及十七的面子,笑的那叫一个开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就是有!咱们就知道你又被思鹤哥骂了!”莫夕 分卷阅读39 围着他说的起劲儿,“明明比思鹤哥大,两人之间被教训的还总是你。” 十七斜睨他一眼,“明明比阿清大,还不是整日被打被骂。” 莫夕的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甚至还有些让十七不明所以的骄傲在里面,“那能一样么?阿清是我要娶回咱们家的,你又不要娶思鹤哥回咱们家。” 他一通胡扯八道,惹的十七不快,十七没好气的转身,道:“没事儿我走了,快三百岁了还这么不稳重。” “哪有五百岁的你稳重……”莫夕看十七真要走,连忙跑到十七身前,拦住他,“哎!十七哥十七哥!别走别走!我是真有事!” 十七直挺挺的坐在长生殿前的石阶上,眉头紧锁,“你说一个凡人过了河,为了向应命寻仇?” 莫夕也坐在石阶上,只是他坐没坐相,懒散的靠在石柱上,补充道:“确切的说,是只鬼。” 无论人鬼,从凡间到长河,都不是寻常事,但莫夕的打算,让十七不是很理解,“所以,你想将应命押到长河,为他解了心结,而后再送他投胎转世去?” 莫夕观察着十七的表情,缓慢的点头,应了一声。 十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九族被灭,这等能支撑他从凡间到长河的仇恨,如何了结?只怕他已经不是寻常小鬼了吧。” 莫夕说着不切实际的话:“就谈谈心,吃吃果,实在不行,让应命给他打几下,反正就算应命被打死了也是她罪有应得,光是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气的想杀了她。” 莫夕瞟了一眼十七,十七果然已有些动摇,见劝的有成效,莫夕再接再厉,道:“更何况我当年险些被她害了丧命,拿她出出气又有何妨?” 莫夕使出杀手锏,十七许是想到了当年那一幕,明显松动了,他沉思片刻,“总要对尊神报备。” 莫夕循循善诱,“我已经三百岁了,放在人间,我就是未来储君,早该入朝堂为父分忧,如若此番能将这事顺利解决,父君也能对我刮目相看不是么?” “十七哥莫要坏了我出风头的好事啊!” …… “莫夕虽然年纪比咱们小,修为却远高于咱们,身上法器又多,对上全盛时期的应命也该是应命完败,更何况是现在这样。” 十七将应命从天牢押出来交与莫夕后,本要一同前往,却被莫夕溜了,就回尊神宫办事去了,不想路上遇到了思鹤。思鹤向来敏锐,对他尤甚,一下就瞧出他心不在焉,他只好便全盘托出了。 如今思鹤摇身一变,早已从受人欺负不知该如何还手的小童,变成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白衣少年。 思鹤听了十七这话,虽不觉着错,却还是想伸手揍十七一顿解气。他扇子一合,一下抽上了十七的胳膊,这力度不算重,却明显比平时要用力,十七眉头微皱,很快平复。 思鹤整个人心慌不定神的,“可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 十七不动声色的将手附在胳膊上揉了揉,“去看看吗?” …… 那边阿清在将神宫心神不宁的踱步,左等右等等不来莫夕,她心下糟了,莫夕定然独自去长河了。 她快速转身,还未出几步,就被回来的母亲拦了个正着。相笙蹙眉,“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阿清下意识道:“去长河。” 相笙惊讶道:“去长河做什么?夕儿在长河?” 阿清自知说错了话,只得慌里慌张,硬着头皮问:“娘,你可知道将神从长河唤醒重归于天境的法子?” 相笙听完这话,抓着阿清手臂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不要告诉我,你和阿夕这些年在人间是为了万兽血和百清吟。” 阿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傻傻的看着相笙,被抓的手臂也觉不出痛。阿清这样子和说是又有什么区别? 相笙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痛苦无处遁形,再睁开眼睛时,眼睛发红,激动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莫夕非要去寻死吗!” 她从没见过娘亲这副模样,吓的眼泪汪汪,“万兽血,百清吟,罪神明,就这三样东西,怎么会是寻死?” 相笙拉着她仿若下一秒就会发疯,“谁说是三样?!是四!是四样!” “什么?!” …… 长河上空依旧明亮平静,和平常烟火气的人间很像。 应命蓬头垢面,被三根束仙绳捆了全身,躺在长河边上扭动着身体,挣扎着像蛹一样。她如今修为全无,口中被塞了布发出呜咽的声音,狼狈不堪。 周简站在她身前,双目赤红,全身被仇恨裹挟,散出浓郁的黑雾。他扬手奋力挥下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鞭鞭不遗余力,越抽双眸越红,周身黑雾越重。 又是狠狠一鞭子下来,应命全身血红,眼泪鼻涕夹杂着鲜血横流,全身皮开肉绽,周简冷笑一声,“是不是觉得天牢才是好地方?起码能保命?” 周简也没有真的在等她回应,更何况她也 分卷阅读40 说不了话,他自顾自道:“哦?想说什么?男人不该打女人么?” “呵,前提你要是个人,你是么?你连人都不配,也配当神?”周简蹲下身来,捏着她的脸,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样子,还不够满意,他轻哼一声,看蛆虫一般看着她,轻蔑道:“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毕竟你害了那么多人,很难做到心里有数。” 莫夕冷眼旁观,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不忍直视,不料令他意外的是,他看着这一切,竟能做到无动于衷,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听到这句话,莫夕突然笑了一下,周简和应命同时看向了莫夕,周简眼中透着疑惑,曾经的应命神女满眼哀求,可笑的是,她的哀求中还带着阴鸷狠毒。 还真是死性不改啊,莫夕饶有趣味的看着她,讽刺道:“我呢,想必尊驾一定心中有数。” 应命盯着他看,迟疑片刻,有两个人不由分说的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后她瞠目结舌,惊恐万状,死命的瞪着莫夕,险些将眼珠子瞪出眼眶,嘴里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莫夕冷笑一声,“我现在就给你谢罪的机会。” …… 莫夕手持烛光微弱的烛台,看着被血浸透的奄奄一息的应命,呆怔着,不知在想什么,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想些什么。 “不烧吗。” 周简冷静的开口,他已经被之前稳定了许多,周身的黑雾都消散了大半。 莫夕的手轻微的抖动了一下,连带着烛火也闪了一闪,他低头看着烛火摇曳,却只觉周身的寒冷似乎能透过他的皮肉钻进骨髓。 一个小小的烛台倒在应命身边,几乎在火碰到她的瞬间,就侵袭了她全身,一时滋滋作响,万兽血从小小的玉瓶中缓缓流出,将她从头浇到尾,火势越燃越旺盛,直到百清吟从上空洒下,火也没有减弱的意思。 一个遍体鳞伤的人,在火中清醒过来,带着一身疼痛,奋力挣扎着,扭曲着,面目狰狞,形比恶鬼有余,她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四肢渐渐无力,再无声息…… 莫夕昏昏沉沉的,只看着火苗向上攀,耳中嗡嗡,他好像听到谁叫的很惨,也好像只听到了风吹过的声音。 霎时间,乌云密布,风越吹越猛烈,吹的莫夕衣袍猎猎,长发胡乱拍打在脸上,脸被发丝抽的生疼,他才恍然回神,双手拢在嘴边,冲着长河反复大喊:“灯冗!灯冗!” 向来平静的长河北面突然不再平静,河面上不多时就形成了一个漩涡,莫夕目不斜视的紧盯着漩涡,只盼着下一瞬那漩涡中就能出现自己期盼多年的人。 不料事与愿违,那人没出现,他反而毫无防备的被引的向漩涡飞去,他想要化出长剑,与之怪力抗衡,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当他在空中完全不受控制的向漩涡飞去,正手忙脚乱的时候,他被一根束仙绳缠上了腰,他猛然向河边看去,心中一动,惊喜万分。 “十七哥!!思鹤哥!!” “阿夕莫怕!!”只见十七与思鹤紧握着束仙绳的另一端,手被绳子磨的出血,面上青筋暴起,思鹤在风中对着十七喊的撕心裂肺:“我撑着!你快去找尊神!” 十七痛不欲生,面部扭曲的看着空中的莫夕嘶吼:“你撑不住!” “那怎么办!!”思鹤双目通红,焦急的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我!我来!”刚刚束手无策的周简踉踉跄跄的向他们跑去,整个鬼慌里慌张的,连话说的也磕磕巴巴,在风中大喊:“我!我可以!” 十七与思鹤闻声转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的看着他,这种紧急关头,一个来路不明的鬼是不敢信的。 周简已经顾不得他们信不信了,一把抓起他们身后的绳头死命的向后拽,牙缝里挤出来嘶哑的,象征着他全力以赴的声音。 二神一鬼皆是拼尽全力,只怕丝毫懈怠都会让莫夕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莫夕在空中无论怎么尝试都像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只能任由这两股力量拉扯着自己。 “夕儿!” 一声呼唤打破了莫夕烦躁不安,河边一片烟雾中虚迷破烟而出,想也不想,飞身跃起,直奔莫夕而去。 “父君!” 莫夕眼睛发酸发胀,眼中的虚迷也变得有些模糊,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刚刚没来及怕的他,此时忽然想,若是他也入了长河,他的父君在偌大的尊神宫中该是多么独孤寂寞,阿清呢,她又该如何…… 像是读懂了他目中所意,虚迷极力克制着自己的不安与恐惧,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不会的,父君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 害怕却坚定,这样的虚迷是莫夕从没见过的。 虚迷出手稳准狠,一剑斩向河中漩涡,莫夕当即向十七他们的方向飞速下降,十七他们毫无准备一齐向后倒去,赶来的梵天连忙飞身接住了莫夕。 莫夕极快的扯掉了身上的束仙绳,化出长剑就要去助虚迷,被梵天拦下,“那漩涡就是为了卷你!你去只有添乱的份儿! 分卷阅读41 ” 莫夕一头雾水的看向梵天,“为何卷我……” “老实呆着!” 梵天已向正在漩涡之上与河水化出的水龙打斗的虚迷飞去,莫夕又要上前,被十七拉住,十七言简意赅:“将神不会骗你。” 思鹤也跑了过来,“若真如将神所说,你莽撞入战,只徒增败率!” 再看过去,只见将神从天上摔滚在下来,三叉戟宛如废铁,嘭的一声,摔落在离他不远处,虚迷腾在空中,被水龙穿透了胸口,他仰天长啸,却发出一声凤鸣! “父君!!” 莫夕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几欲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空中,烈火无端而生,从虚迷胸口向全身蔓延开来,一眨眼功夫燃遍全身。再眨眼,河面上空哪里还有虚迷的身影,独留一只周身烈火的火凤,紧接着,漩涡之中缓缓飞出了烟火一般耀眼美丽的圣兽,化身为凤的虚迷极速俯冲,与凰祖相伴翻飞,长鸣…… 河边一众,包括刚刚赶来的相笙与阿清,瞧的心惊,只觉美的好不真实…… 然而美总是短暂又撩人心魄的。 待凤凰双双没入长河,漩涡缩小,河面恢复平静,乌云散开,狂风渐停,莫夕才无力的晃了晃,跌坐在河边,“那是我娘亲,那我父君……” 莫夕傻看着河面,声音是颤抖的,人也是颤抖的。 阿清早已泪流满面,她几步上前扑到莫夕身上,跪坐着死死抱住他,带着哭腔,眼中话中尽是心疼,“命神爷爷说,上古圣兽凤祖凰祖归于长河是好事,亦是修养于长河,不日便会涅槃,你莫难过……” 不远处,相笙搀扶着梵天,二人眼红鼻红。另一边,思鹤一手遮住了眼,一手无力的垂在身侧,肩膀一耸一耸的,他身后的十七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栽到了他的肩窝,周简坐在地上,只觉得难过的眼睛疼…… “那……就是我娘吗……” …… 那摊在书案上的古籍,被风吹到了前一页,那页最后一行写着——血亲也。 血亲也,万兽血,百清吟,罪神明…… “至亲骨血将佛前燃了万年的佛烛烛火,点燃堕落的,罪恶深重的神明,加之万兽之血,百清吟露,召唤困于长河的神明,继而代之,长眠于长河深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