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也罢》 分卷阅读1 也罢也罢 作者:张家老三子 引——月落星明 月明星稀,晚风吹过,树影婆娑。他坐在树下,看着手中的长剑,长剑烁烁反着月光。他想起伙伴,缓缓地起身,迟疑地舞起来。原本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招一式,此时却不甚清楚。他的身形有些笨拙,他素来不是用剑的。他一下子摔倒,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坐在地上,揉着摔痛的膝盖,努力回想着剑招。他笑了,这就是忘却吧。多么轻松的一件事。 感谢你,给了我忘却的能力。可是我却永远不会忘记你。因为,你已永远与我同在,或者说,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不,他终于抱着膝盖,小声抽泣起来。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原本他活在外界不休的痛苦中,现在,他要活在内心的痛苦之中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是从那个夏天开始的。 或者说是他们出生就已经注定。 跟着你 落英缤纷,已经是暮春时节,两个少年,在海棠花树下,白色的衣袂翻飞,一用剑,一用刀,兵刃相撞,叮当作响。 乐明故意让了岳宁星一招,岳宁星下意识的一刀平过去。 乐明并不格挡,点到即止,刀架在他脖子上。 “我输啦。”乐明说。 “你让着我!谁叫你让着我!”岳宁星不悦地嚷着,“再来打过。” “不要。”乐明笑着,自顾自收了剑,“我要回家了。”说着就向内宅外面走去。 “二哥!”岳宁星忙追上,“你怎么不留下。” “嗯,就是想回家。” “那我陪你回去。”岳宁星挽着他的胳膊。 “诶,别。”乐明轻轻拿开他的手,“我毕竟是仆人,你才是二少爷,尊卑有别,你应该在……功课上多留心,不应该总是和我混在一起。而且岳家对断袖之风一向深恶痛绝,我怕被人误会,毁了公子的名誉。” 岳宁星听的愣住了,一瞬间几乎委屈地落泪,他就那么瞪大了眼睛,含泪看着他。 乐明也站定,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岳宁星却看出他似乎有些迷茫,心里突然就明白了。 “二哥,你以前从来不说这些。”岳宁星说。 “啊,是。”乐明应道。 “这不是你的意思吧,是谁教你说的。”岳宁星微眯眼睛,审视着他。 乐明凝视他半晌,眼睛盯着他:“没人教我。” “哈,那你算是长进了。连你都会骗人了。可惜,根本骗不像。”岳宁星一拍他的后背,乐明忍不住笑起来:“我就知道根本没用。” “那你还说废话。”岳宁星嘟囔着,“这不是伤我的心么。” “再不说了。”乐明一笑,“只不过你还是别跟我回去。” “月叔教你说的吧。”岳宁星挽着他,“肯定是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了。我跟你回去,我去找他说。” “啊……不必吧……”乐明说。 “走吧走吧。我离了你睡不着,你也不是不知道。” “你不要和庄主说一下么,这是出内宅。”乐明说。 “才不要,他就知道管我管我管我,一边说我长大了不能贪玩,一边又当我是小孩整天管。我才不要理他,走走走。”岳宁星嘟嘟囔囔,乐明听着,笑而不语。 这里是青峦庄,富甲一方,庄主是开国功臣,被封定北王。可是他也深知兔死狗烹之理,不敢掌握朝廷的兵权,只是做名誉上的王爷,有庄里自己的小规模武装,又广交江湖中人,因此,颇受江湖中人赞许信赖。 岳宁星是二公子,江湖上盛传其顽劣无能,游手好闲。不过,这些话从没叫他听见过,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乐明看到岳宁星一路上都在笑着,笑容格外灿烂,也觉得心情好,就跟着笑起来。 “二哥,月叔怎么不住在内宅,他明明和霜伯伯都随侍爹。”岳宁星问,“而且你们这住的也太偏远了。” “嗯,当时是爹娶了娘,据说我娘生了病,很怕见人。爹就刻意住的偏一点。”乐明说。 “啊,我不是有意的。”岳宁星忙道歉。乐明的娘难产而死,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乐明有些奇怪地看看他,“抱歉什么。” 岳宁星知道他对于情感的反应一向迟钝,却不知他迟钝至此。想了想,也不再说什么。 岳宁星嘴根本闲不住,他环视四周,看到很多青峦庄的武师和江湖朋友在这里来来往往,有的穿着青峦庄的青色衣服,有的穿着奇奇怪怪的服装,甚至有人披头散发,露出肩背上的一大片刺青,他感叹道:“这里也算是鱼龙混杂了。” “嗯,这是庄里武师的住处。”乐明说。 突然,有三个人站在他们身前,拦住他们的去路。乐明只以为是不小心撞上,要躲开,却又被人截 分卷阅读2 住。岳宁星看到三个人一脸坏笑,都是人高马大,心里有些慌乱,抓了抓乐明的衣袖,直直的盯着他们看。 乐明回头看到岳宁星不安的样子,就站定,看着那三个人,说:“各位……”话音未落,为首的人就笑起来:“哎呀,两个小美人。” 岳宁星听出这是调戏之语,怒火上涌,下意识躲在乐明身后,说:“什么话!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在说什么!” “哎呀,小美人生气了,啧。”那人笑着,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那人伸手要去摸岳宁星的脸,却被乐明抓住。 “别动手,我的朋友不喜欢这样。”乐明皱皱眉。 “由不得你。”那人冷笑,用力一甩手,却没有甩开乐明。他原本以为乐明身量不如自己高壮,必定要吃亏,可是如今看来,乐明手上的劲力也不小。心里突然没了底气。可是自己这里有三个人,那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家伙,必定不能打。 那人笑起来:“两位小美人,还想跑么。别挣扎了,跟爷好好快活才是真的。男子么,又没有贞节牌坊给你们。快活风流才是真的。” “哦,是么?”岳宁星说,“那你怎么不牺牲一下,叫我快活。反正你也不要贞节牌坊。” “你们不要不识抬举!”那人被激怒了。 乐明听的云里雾里,轻声问:“星儿,怎么办。” “去跟他们打架,别出人命。”岳宁星小声说。 “明白。”乐明直接拔剑和那人打起来。其余两个人忙上来帮忙,三人对乐明一个。乐明倒也不怕,应对的并不吃力。岳宁星看出乐明不会吃亏,就躲的远远的,怕自己成为累赘。 不出所料,不多时,三个人都躺倒在地,乐明要收剑,却看到剑上的血,随手挑下一个人的衣襟。那人以为要被砍死,大喊饶命,却发现乐明用剑尖挑着一片衣襟,用手接过,擦擦剑上的血,一脸懵懂地看着他:“我没要杀你。”说着就把沾了血的衣襟扔在地上,收了剑。 岳宁星走过来,挽住乐明,喊道:“你们再敢欺负人,叫我们撞见,就杀了你们!” “是是是,公子饶命,饶命……” 岳宁星听到三个人连连求饶,心里总算是轻松下来,挽着乐明:“我们快走吧。如果有人过来,反而以为咱们欺负人呢。” “哦,好。”乐明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呦,这不是,乐明么。”突然,有一个人从对面过来,是庄里的底层武师,小六,“庄里禁止私斗,你不知道么?嗯?打了人就想走?” “庄里禁止私斗,不是禁止反击。”岳宁星辩驳道。 小六斜着眼看看岳宁星,见他一身和乐明一样的装扮,甚至衣服有些磨损和补丁,看着还不如乐明板正,因此只以为他是普通武师,就冷哼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你插嘴的分吗。” “呸,你是什么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就乱骂人,还有王法吗!”岳宁星反驳道。 “青峦庄,是武师的天下。看你这身衣服,怕是连普通武师都不如吧。”小六嘲讽道。 “狗眼看人低啊,别说,你汪汪叫的比狗好听。”岳宁星道。 “居然敢出言不逊!狗崽子,今天看你能不能跑!” 乐明皱眉:“你要干什么。” “别以为你是映月的儿子,就了不起了。说白了,你也就是家奴的儿子。你父亲,不过是庄主身边一条狗,你也配仗势欺人。”小六道。 “你!你也配出言不逊,冒犯月大人么!你有本事跟我去见庄主,问问庄主谁对谁错,诽谤污蔑是要关禁闭的,你敢不敢!”岳宁星说。 乐明拔剑:“要打架么。” “住手!”映月赶过来。 乐明看到父亲过来,却也没有收剑的意思,说:“爹,他自找的。” “有人说你在这里和人私斗,怎么回事。”映月问,又看见一边的岳宁星,一愣,“二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月大人,这不怪二哥,那三个人觉得我们有些姿色,就拦住我们的去路,要调戏我们,我们忍无可忍才出手的。然后这家伙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们,又出言污蔑您,我们这才急了。”岳宁星忙解释道。 “是这样吗。”映月问乐明。 乐明点点头,映月看向小六:“你怎么说。” 小六原本在说映月的坏话,此时心虚,也害怕起来:“月大人,小人不是有意的。” 映月点点头:“那你走吧。剩下的,庄里会处理的。” 岳宁星喊道:“不行,不能让他走,他说您的话,真的很难听。” 映月笑笑:“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听到。你快走吧。” 小六逃也似的跑了。映月过去看地上的三个人,虽然见了血,可也都是皮外伤,此时动不了是因为被点了穴。他为他们解穴,三个人起身,连连拜谢。 岳宁星有些负气,抱着手臂,也不说话,扭了头不看他。 乐明走过去:“我没要杀人。” 分卷阅读3 “我知道。”映月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反击没什么不对的。剩下的交给我吧。你送二公子回内宅。” “他要去咱们家。”乐明说。 “啊?”映月看向岳宁星,“是么?” “月叔,你为什么叫二哥不和我玩,怕我带坏他么。”岳宁星说。 “不是,流言蜚语,不可不在意。断袖是要被活活打死的。”映月轻叹。 “我和二哥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莫大的缘分,我当他是亲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倘若我有什么邪念,天诛地灭。”岳宁星辩驳道,“别人不了解,难道月叔也不了解么。” 映月凝视着他,乐明不明就里,问:“什么邪念。” “好吧。可是你今天一定要回内宅去。”映月说。 “那我就带着二哥一起回去。”岳宁星挽着乐明。 “你这个孩子……”映月无奈。 “我要去您家里住一晚,非去不可。”岳宁星拽着乐明就走,乐明却反方向拽着他。 “干嘛!”岳宁星问。 “你走反了。我家在那边。” 不是家奴 岳宁星抖抖褥子,一层浮灰,灰钻进鼻腔里,他忍不住咳了起来:“怎么这么大灰啊。” “没人住就这样了。”乐明解释道。 “你和月叔都不收拾吗。”岳宁星皱着眉,用衣袖捂着鼻子,站的远远的。 “不知道,我们都不常回来。”乐明说。 “还有褥子吗,别用这床了。灰太大……啊啾——”岳宁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乐明打开柜子,里面仍是一层浮灰,有淡淡的香料味道,是驱蛀虫的。岳宁星无奈:“行吧,别找了,就睡这个算了。” 乐明把褥子再用力抖了抖,岳宁星打开窗户,站在一边:“虽然是你们不常回来,可是这地方也太简单了,什么陈设也没有。” 乐明笑笑,把被子铺好,就要打水洗漱,岳宁星好奇地看着衣柜,里面有一个针线笸箩,他忍不住问:“怎么还有针线呢,我以前竟没看见过。” “这个吗?”乐明把针线笸箩拿出来,“我从小就有,这是娘的遗物。爹说,她心灵手巧,很会做针线。这被子,这几件衣服,都是娘亲手做的。” 乐明说着,就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抖了抖,却没什么灰尘。他接着说:“这都是娘给爹做的,后来娘死了,爹就舍不得穿了。” “啊,这几件衣服被保存的真好。你爹一定很想你娘。”岳宁星有些失神地伸手摸摸衣服。 “嗯,爹说,这几件衣服要是坏了,也没人给他缝了。”乐明说。 岳宁星听乐明的语气很平静,反而觉得有些凄凉,看着这几件衣服,想象着一个女子,满怀着爱意,一针一线地给夫君缝衣服,如今,却是阴阳两隔,只有睹物思人的份了。他忍不住落泪。 乐明反而没什么感觉,把衣服折好放好,就关上了柜门。一回头,看到岳宁星正在抹眼泪,就问:“怎么了” 岳宁星有些不好意思,支吾道:“灰太大迷了眼睛。” 乐明笑笑,出门打水。岳宁星一个人在屋子里走。这里冷森森的,只有最简单最必须的一些陈设,没有任何装饰,果然是不常有人住。月叔是爹的贴身侍卫,不常回来,二哥又总是陪着我。 岳宁星坐在床边,突然在想,月叔是不是因为没了妻子,心里难过,所以不敢回来睹物思人呢。 二人洗漱完毕,就躺好。一片黑暗,岳宁星抱紧乐明。此时一片寂静,几乎没有任何响动,除了风声,和外面传来的,远远的几声狗叫。他心里发毛,突然想起白天的事来。乐明已经入眠,岳宁星轻声说:“二哥。你说,庄里怎么会有那样的武师啊。” 乐明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是……” 岳宁星问:“月叔今晚不回来吗。” “他要陪着庄主。”乐明含混地回应他。他是真的困了。 “你还有穿旧的衣服吗,我这几件已经快磨的不行了,又打了补丁,太不好看。”岳宁星说。 “你就穿我这一身。我还有一身新的。”乐明说。 岳宁星听出乐明不想说话,也闭了嘴。他穿乐明的旧衣服,是因为他觉得新衣服无论做的多合身,都会磨着皮肤,很难受。然而,这么多身边的人里,他唯独不嫌弃乐明。他觉得自己和亲哥哥也没有和乐明亲。在他的印象里,岳宁瀚是一个标准的贵公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礼,总是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他敬佩大哥,却谈不上喜欢这样的人。 他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头快疼的炸开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别人都羡慕他的过目不忘,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多么煎熬。他被迫记住所有的事和所有的细节,他记得白天碰到的人,他们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挥之不去。这是他从小到大每一个晚上都要经历的。可是,只要他 分卷阅读4 躺在乐明身边,他就觉得无比心安,就能渐渐入眠。如果不是在乐明身边,他就会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乐明睡梦中翻了个身,胳膊搭在岳宁星身上。岳宁星的思绪被打断,困意上涌,渐渐睡着了。 另一边,青峦庄内宅,灯火通明。 映月和清霜双剑合璧,对付刺客。那黑衣人不是泛泛之辈,内力深厚,出招狠厉迅猛,两方僵持不下。 岳景霖忍不住喊:“映月清霜,让他走吧。别伤了你们。” 映月和清霜听了这话,更加拼命。那黑衣人渐渐败下阵来,干脆放弃抵抗,一个毒针打向岳景霖。映月大喊一声小心,下意识飞身出去,毒针扎在他身上。清霜已经一剑搭在那刺客脖子上,厉喝道:“什么东西!有毒吗!” 映月躺在地上,身子已经开始发麻,他喊道:“有毒!”说着就用手连点自己的身上,封住几处大穴,运功抵抗。岳景霖要过来搀扶他,映月喊道:“庄主别动!” 清霜问:“解药呢!交了解药,免你一死!” 那刺客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眼神,牙齿一错,藏在嘴里的剧毒顺着咽喉进入体内,那刺客闭了眼睛,身子也软下来。清霜咬牙说:“该死,自尽了!” 映月苦笑:“那你来看看我吧,我没自尽。” 清霜过来,按住他的脉搏,皱眉:“剧毒,幸好你运功抵抗,再坚持一下。”说着他把映月抱起来,放在屋里的床上,对岳景霖说:“庄主,请燕掠阁来吧,剧毒。” 岳景霖点头:“你快去请,找岳景铭来,告诉他是映月中了毒。” 清霜忙跑出去,映月喊住他:“叫别人去请,你护着庄主。” 岳景霖担忧地看着他:“你少说话。” 映月苦笑:“不叫我说话,没毒死我,也憋死我了。” 岳景霖原本心急,听到映月还能开玩笑,反而被气的笑了:“你,你还有心情说这些。” 映月笑笑:“那怎么办,不说这些,我就一定死不了吗。” “胡说,你不会死的。”岳景霖斥责道,“中毒而已!没有燕掠阁不能解的毒!” 映月只觉得眼前发花,耳朵嗡嗡作响,周围的声音已经不甚清楚,他一阵头晕恶心,全身发麻,麻的几乎失去知觉。他渐渐没了意识,叨咕着:“明儿……替我照顾明儿……” 当他再睁开眼睛,是岳景铭,悠哉悠哉地弹弹扎在他身上的银针。 “醒了吧,我就说他没事。”岳景铭偏过头看岳景霖。 “铭大人亲自来解毒啊。”映月笑着说,声音嘶哑。 “敢不来嘛。”岳景铭收针,“你儿子什么时候改名,和我的名字太像了。你一喊明儿,我还以为是喊我。” 映月要说什么,却咳起来,岳景铭端了水来,喂给他喝:“我救你,不代表我不生气。我就不高兴,你赶紧改名字。” “那不行,都叫习惯了。”映月笑起来。 “哼,活该你毒死,下次你找我,我可不来了。”岳景铭佯怒。 “您要这么说,我还非得求您救命了。”映月说。 岳景铭收拾好药箱子,递给清霜,吩咐他收好,自己起身:“行了,我懒得看你,我去看孩子们。” “星儿不在。”岳景霖说。 “干嘛去了。”岳景铭问。 “在映月家里,和明儿在一起。”岳景霖说。 “别跟我提他的名字,太怪。”岳景铭白他一眼,还是出门,“我去看看你家小丫头。” 映月看岳景霖还是皱着眉,就笑起来:“明儿的名字起的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不错。你本家姓乐,叫乐明,寓意好又好记。”清霜说。 “可惜有些犯长者名讳,又是岳又是铭的。”映月说。 “难道这几个字只许我们叫,不许别人叫么。你养着吧,我先走了。”岳景霖仍是皱眉,起身要走。 “庄主不用发愁,几个刺客而已。”映月笑笑,“都交给我们了。” 岳景霖艰涩地摇摇头,还是出门去。他只顾着走,沉默良久,突然问清霜:“你有什么打算。” “这些人都是死士,不过总有迹可循,他们的……”清霜说起来,却被岳景霖打断:“不,不是这些。我是问你以后的打算。做一辈子侍卫么。” “啊,也不会。我六七十岁,如果打不动了,就去庄里做教习。映月也去。我们的双剑合璧应该再加以完善,教给别人。”清霜说。 “不是,你们两个……”岳景霖轻叹,“你们。就甘心为我卖命,不为自己打算么。” “啊?” “你们两个也就算了。你们的孩子呢,祁佑和乐明呢和你们一样,做一辈子仆人,没有出头之日么!”岳景霖提高了一个音量。 清霜有些惊讶地看着岳景霖,良久,说:“庄主何出此言。” 岳景霖摇摇头:“不行,这可不行。” 分卷阅读5 清霜看他似乎有些不对劲,轻声说:“庄主,你太累了,先去休息吧。这些事咱们从长计议。” 岳景霖看看清霜,苦涩地说:“如果,刚刚映月死了,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 清霜安慰道:“映月福大命大,这点毒没关系的。” 岳景霖想起映月脸色青紫,意识全无,一直在喊“明儿”的样子。他想起映月被扎了一身银针,岳景铭一脸严肃,给他运功逼毒血的样子。映月从他七岁的时候,就跟着他,如今他已经四十七岁了。大半辈子走过,映月也已经不再年轻。 他突然有些内疚,似乎只有他觉得映月快死了那一刻,才感觉到映月的存在。他想起家奴二字,只觉得刺心。 不行,他要为映月和清霜打算。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岳景霖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脑海里一片混乱。他吩咐下去,一切明天再做计较,就迷迷糊糊地回了卧房。此时屋子里一片狼藉,桌子被打碎,椅子被掀翻,茶杯茶盏碎了一地,侍女正在收拾。他吩咐道:“别收拾了,明天再说吧。都回去睡觉。” 几个侍女感激地谢过庄主,就出了门去。岳夫人正陪着他们的小女儿,丫鬟们一走,屋子里就非常安静,清霜看岳景霖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就说:“庄主稍坐,我给您倒茶来吧。” 岳景霖摆摆手:“不必。”他一抬手,就觉得牵引的胸口更加疼痛,放下手,就觉得胸口一阵撕裂一般的剧痛,他一瞬间几乎难以呼吸,疼痛得说不出话来,也没法叫喊出声。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莫愁莫愁 岳宁瀚有些恍然,他守在父亲床前,一时间慌了神。从前什么事都有父亲操持,他只需要在父亲身后看着就好。如今。 “瀚儿……”岳景霖把水杯递给他,岳宁瀚忙接过。岳景霖看他有些呆愣愣的,神情憔悴,就问他:“你不去睡觉,守着我干什么。” 岳宁瀚低着头不说话,岳景霖问:“你没说出去吧。” 岳宁瀚摇摇头。清霜站在一边,道:“我已经大致告诉大少爷了,他不会说出去。” “我这病已经有一阵子了,和你祖母一样。她最后那几年,修身养性,不过才四十出头,人就没了。”岳景霖勉强笑笑,拍拍岳宁瀚,“其实,哪怕我突然死了,庄里也不会大乱。你不用害怕。” 岳宁瀚忍不住落泪:“爹,我太没用,我真的害怕。家里和庄里都不能没有你。” 岳景霖看到岳宁瀚强忍伤心的样子,也觉得揪心。他轻叹一声:“当时,你祖母第一次发作,我也是一样的害怕。其实根本没必要。”岳景霖声音有些虚弱,觉得体力耗尽,身子向后靠了靠,接着说:“不用说我早就做好了交接的准备,还有映月清霜相伴,就是你自己摸索,也能管好一个小小的青峦庄。” 岳宁瀚摇摇头,听到父亲此时还是一副冷静的样子,不敢说自己心里满是慌乱,不敢说自己多怕父亲会哪一天突然离世,不敢说自己才明白,自己或许以后要承担一个家主,一个庄主的责任。他只好保持沉默。 岳景霖有些疲惫,他躺好,轻声说:“瀚儿,我年纪大了,以后,很多事情我都会慢慢的交给你。你回去歇着吧,我起码现在死不了。” 岳宁瀚点点头,行了一礼就出门去,门关上,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他抬手用衣袖抹去眼泪。清霜跟在他身后,轻声问:“是不是很难过,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 岳宁瀚被这样一问,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蹲在路边哭起来。清霜蹲在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庄主内敛,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也很难过,只不过他好意思说。” “我知道。”岳宁瀚刚刚止住眼泪,就又哭了起来。 “你,不要像庄主一样。”清霜看着他,“庄主从小父亲离家,你祖母对他很苛刻,他没有几个朋友,所以他很内敛。可是内敛没有好处。看起来是很体面,其实心里难不难过,自己知道。” 岳宁瀚点点头,含泪看着清霜,清霜看他还是一副未经世事的样子,尚且有些稚气,心里觉得他有些可怜。清霜忍不住抱抱他,大力拍拍他后背:“好孩子。” 岳宁瀚在清霜怀里,感觉到一种渴望已久的温暖。他差点又落泪:“霜伯伯,我真的想我爹也能这样抱抱我。可是他不会的。” “他会的。你去告诉他,他会的。他只是不好意思。”清霜说。 “不会的。”岳宁瀚苦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抱着手臂,缓缓向自己的住处去。 这一伙刺客根本无处追寻来源,都是死士,武器上和衣饰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记,不知道是那一伙刺客组织做的。不过岳景霖已经不在意来源了,他得罪了太多人,和太多事利益相关,有人要杀他并不稀奇。 他只是放不下映月和清霜。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为庄里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于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他心里当他们是左膀右臂。可是,他们是什么身份呢,仆人?侍卫?不,不应该是 分卷阅读6 这样的。 他正在恍然想着,岳宁星进来:“爹,昨晚庄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啊!刚去看过月叔,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还要问你,你说走就走,也不说一声吗?”岳景霖责备道,“一点规矩也没有。你娘突然发现你不在,得多担心你。” “爹,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太好。请大夫了没。”岳宁星靠近,看着岳景霖。他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觉得爹似乎有些虚弱,他闻到他身上残留的药味。 岳景霖知道他感觉敏锐超过常人,就不动声色地说:“昨晚有刺客,我受了惊吓,没睡好,大夫给开了些安神的药物。” 岳宁星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岳宁瀚进来:“星儿,你回来怎么不去见见娘亲。” 岳宁星怀疑地看看父亲和兄长,心说这两个人怎么有点怪。但是他们如果不说,问是问不出来的。算了,还是先走吧。 岳景霖突然叫住他:“对了,昨晚说明儿和别人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昨晚,有三个人拦住我们的去路,要轻薄我们。二哥没办法才出手的,也很有分寸。就被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是私斗。”岳宁星解释道,“而且不是二哥和他们打起来了,我也有参与。是我挑唆的,怪不着他。” “倘若如此,打架也没什么不对的。明儿不是爱找事的孩子,必定是被逼急了。”岳景霖点点头。 “爹,可是,我不明白。凭什么,一个武功一般,没有名气的家伙,骂月叔是家奴,又说了更难听的话。可是月叔一点不计较。”岳宁星有些怒意,他又想起了那个人的丑恶嘴脸。 “映月豁达,不会在意这些。他毕竟是庄里的高等武师,又是挂名教习,地位不低。如果和地位低的人计较,显得很不体面。”岳景霖解释道,“你觉得你该和他们计较吗。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岳宁星听他又要说教,心里觉得烦,只好点头:“好好好,我明白了。我只是觉得月叔很委屈。他人品武功哪一点差,却被人如此轻贱。” 岳景霖听的心里一痛,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岳宁星看出他也对这件事上心,就说:“爹,或许,我们也该为佑姐姐和二哥打算打算。” 岳景霖点点头,岳宁星有些担忧地看看他,轻叹:“爹。你好好歇着吧。这些就从长计议。我先走了。” “对了,今天你小妹应了别人的约,要去郊外游玩。你们两个都陪着她去吧。”岳景霖说。 “庄里出了事,不去也可以吧。”岳宁星说。 “失约于人不好,正好你们也出去散散心。”岳景霖勉强笑笑。 “啊我也去吗。”岳宁瀚说,“可是庄里……” “去吧。你也去。管好弟弟妹妹。”岳景霖躺好,背对着他们,“你们出去吧。” 郊外,草长莺飞,正午的阳光已经有些热烈,晒的草木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香。 岳安愉却兴致缺缺,同行的朋友都去放风筝,她却坐在一边。岳宁星推推她:“怎么不去玩啊。” “没意思,也没心情。”岳安愉忍不住噘嘴说道,“原本是爹说好了陪我出来玩。现在他不来了,没意思。” “总不好失约于人。”岳宁瀚说。 “如果爹不说他陪着我,我根本就不会应承下来。这些人我都不喜欢,她们也觉得我奇怪,不喜欢我。谁要陪她们玩。”岳安愉撅起嘴来,“我们不如现在就回去吧。” 岳宁星看到地上有一片树叶,上面躺着一条肉虫子,心里起了戏谑之心,就拿起树叶,扔给岳安愉。岳安愉被吓了一跳,看到岳宁星大笑的样子,生气地喊道:“岳宁星!”说着直接用手就从身上拿起虫子,扔到岳宁星身上:“你滚远点!” 岳宁星忙抖掉虫子,说道:“嘿,你……你怎么用手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胆子比芝麻还小,连虫子都怕。”岳安愉白了他一眼,“没心思逗你玩。自己玩去。” “你去洗手。”岳宁星皱着眉,一脸厌恶的看着她。 “我就不,虫子又不脏。”岳安愉伸手,作势要抹到岳宁星身上。他忙躲开,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岳安愉冷哼一声,骂道:“你就活该。”说着就示意岳宁瀚拿水壶来,倒了点水洗手。 “救命!”一个姑娘突然跑过来,撞到岳宁瀚身上,撞翻了水壶,水洒了他一身。 “姑娘,你……” “求您让我上您的马车避一避,求您了。”那姑娘没等他说话,就钻进马车。岳宁瀚有些发懵,用手抹了抹身上的水,岳宁星和岳安愉用手帕擦他的衣服。 “三位,见过一个女子跑过去么。”一伙不知道哪里的侍卫过来问道。 “见过的,刚刚跑过去。还撞了我的水壶,弄了我一身水。”岳宁瀚说,随手一指,“就往那边去了。” “多谢公子。”侍卫们道谢,忙按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姑娘。嘿。你可以出来了。”岳宁星见那些人已经走远 分卷阅读7 ,就去掀马车的帘子。 “多谢三位大恩,没齿难忘。”那姑娘跪下。 岳安愉搀她起来:“倒也不必,举手之劳而已。到底怎么回事。” “这位姑娘,你想,一群男子追捕一个女子,不就是欺负人么。”那姑娘哭起来,“我是他们家逃跑的仆人,他们家待仆人极其苛刻。”说着,她挽起衣袖,单薄的衣服下,手臂一片青紫和鞭痕。岳安愉有些吃惊:“也不至于对一个弱女子这样吧。” “嗯。求您别说出去。我这就走。不会给您添麻烦。”那姑娘抹抹眼泪。 “不必,你跟我回去吧。”岳安愉轻叹,“我们家里对侍女还比较好一些,待遇也不错。” “当真多谢姑娘!”她又跪下。 “你叫什么”岳安愉问。 “我没有名字。您随便给起一个,叫什么都是我的福气。” “叫,叫什么呢。叫,嗯……你还真难住我了。”岳安愉挠挠头。 “用花的名字可好?蕙兰?金桂?杏影?”岳宁星说。 “不好。太俗气。像风月场所的女子。”岳安愉道。她看看这女子,眉似新月,目如秋水,心里平白多了几分喜欢,想了想说:“叫莫愁吧。” “啊,这么俗套啊。”岳宁星说,“好多人都叫这个,没意思。” “呸,用你起名吗。我希望她以后不会再有忧愁。”岳安愉执着她的手,莫愁也看着她,笑起来:“多谢,多谢姑娘。我喜欢这个名字。” 同心离心 乐明静静地坐在映月身边,映月拍拍他:“自己去练武,我就不跟你去了。” “我再陪你一会吧。”乐明没有走的意思。 “不用,我怕你一会忘了。”映月推推他,“快去快去。找你师父。” “哦,好。”乐明拿起剑来,“你不用我陪着吗。” “不用,快去。”映月笑着说,“真好,儿子还知道疼老子了。” 乐明看见他笑,也跟着笑起来,刚要出门,就听到外面敲门。是清霜:“映月,庄主来看看你。” “快请。”映月要下床去。可是身体里余毒未清,还是觉得有些麻木没力气,只得半躺着。 “好些没有。”岳景霖问。 “没事了。”映月答,“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是不是病了。” 岳景霖含混地应了一声,说:“明儿,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 “哦,好。”乐明跟着他出去。岳景霖不说话,乐明也不问,就跟着他,到他的房间。清霜都被关在外面,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明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额……十七。”乐明想了想,答。 “你和星儿都十七岁了。”岳景霖说,“你长大了,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就是问你,以后想做什么,你和我说,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 “我没想过。我就想陪在爹身边。他觉得我可以做侍卫,做教习。”乐明答。 岳景霖皱皱眉:“你爹没有志气,你也没志气么!你的武功,可以闯荡江湖,或者去朝廷做一个武职,你却偏偏要窝在一个小小的青峦庄,做一个家奴!” “青峦庄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庄,我从小长在这里,我喜欢这里,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乐明认真地说。 “你!朽木不可雕也。我不跟你说。你出去。出去!”岳景霖听的气不打一处来,懒得再看他。 “庄主生我的气么。可是我不觉得我错了。”乐明眨眨眼,“既然这样,我就走了。” 乐明告退,问清霜:“师父,庄主好像生我的气了。” 清霜耳力极佳,即使隔着门,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揽过乐明的肩,轻叹:“他没有生你的气,他心疼你。他觉得你应该更有出息。” 乐明似懂非懂地摇摇头,心说有出息又能如何呢。 “你如果真的有什么志向,庄主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廷,都有声望,说的上话,能帮到你很多。”清霜说,“你好好想想。你这么大了,也该成家立业。” “我没想过。”乐明轻叹,“我不知道。” “不急着想,你可以去问问你爹。”清霜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师父,咱们练武去吧。” “行,我陪你练练。”清霜拔剑,示意他先出招。 岳夫人皱着眉看着莫愁,莫愁就跪着,也不敢抬头。 “家里还有谁在。”岳夫人问。 “没有了,我从小没有爹娘,被人卖来卖去做奴婢。”莫愁小声说。 “抬头我看看。”岳夫人眯了眯眼睛,看她,“姑娘姿容颇佳,怎么不去烟花柳巷寻寻生路呢。” “夫人何出此言,我虽然出身卑微,也不会如此作贱自己。”莫愁惊讶于岳夫人这一问,激愤地答道。 分卷阅读8 “你是从谁家跑出来的,就算你要做一个奴仆,也得有奴籍。”岳夫人接着问,“倘若你是因为触犯了主人家的忌讳才被追捕,我们也不敢收留你。” “夫人,求您了,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犯禁之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莫愁哭起来,“夫人,我从李家跑出来,我家小姐是庶女,倍受折磨,她受不住就跑了,她自身难保,没有给我做打算。老爷向我逼问小姐的下落,我实在是不知道,又挨不住打,这才跑出来。”说着,她挽起衣袖,给岳夫人看手臂上的斑斑伤痕。 岳夫人看她的伤痕,也觉得可怜,轻叹一声:“算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姑且留下你。不过,你要是说谎,最好编的圆融一点。倘若哪日真相败露,我必定不留情面。” “莫愁不敢欺瞒夫人。” 岳夫人心说你不敢?你可是敢的很呢。李家也是大家族,倘若真是那里跑出来的,到时候纠缠起来,非常难办。可是这姑娘满身伤痕都是真的,小小的年纪,着实可怜。罢罢罢,清霜说她不像有武功的,就叫她做粗使的丫头,又能如何呢。辛苦是辛苦,到底没有人打她。 岳夫人想着,就吩咐着凝雾:“你去安置那姑娘,叫她梳洗一下,找人医治她的伤。做咱们院里的粗使丫头吧。” “夫人要把她留在身边?” “倘若她有害人之心,就先害我吧。”岳夫人无奈地笑笑,“没办法,安愉带她回来的。我得给她一个交代吧。” “庄里对侍女仆人有严明的纪律,她如果有什么异动,会被发现的。”凝雾道。 “嗯,再说吧。”岳夫人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我去看看老爷。” 岳夫人带着亲手做的补汤去岳景霖的房间。岳景霖正看着书,昏昏沉沉有些睡意,伏在桌子上假寐。岳夫人见他似乎在睡着,就放下补汤,拿了斗篷披在他身上,缓缓从他手里把书本抽出来。 岳景霖并没有睡着,只是喜欢被她照顾的感觉。眯着眼睛看到她转过身去,就揽住她的腰。岳夫人笑起来:“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岳景霖坐起来,岳夫人问:“你没睡着啊。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原本想看看书,谁知道就困了。”岳景霖笑笑。 “《韩非子》么,你怎么看上这个了。”岳夫人奇怪地问,“你也推崇所谓法术势的说法么,帝王霸道之术,虽然简洁有效,但是尽失人心。不太好吧。” “也不是要这样铁腕,只是,里面有些用人之术的说法可以借鉴。”岳景霖说,“当年我娘多疑,因此事无巨细,什么都要亲自过问,虽然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是效率太低,又搞得自己很疲惫。按我的想法,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找能人志士,想办法让他们忠于我,用奖赏引诱他们,用惩罚恐吓他们,事半功倍。” “你说的也没错,所谓‘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岳夫人手拖着腮,随手翻看书,“不过秦至二世而亡,前车之鉴啊。” “嗯,我明白。”岳景霖笑笑,“只不过,我不想瀚儿也这么累。总要偷偷懒。” 岳夫人也笑起来:“这也没错。我炖了汤,你来尝尝。” “哦。好。”岳景霖接过汤碗,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心说这鸡汤怎么有股子药味,心知必然是给他熬了补药,天天喝药,还得喝这个。可是不喝就伤夫人的心了,他只好强忍着灌下去。 “怎么样,好喝吗。”岳夫人笑着问。 “啊,可以。”岳景霖随口应着。 “可以,哼,可以就怪了。一股子药味。”岳夫人摸摸他的脸,“真乖,喂什么喝什么,也不怕我下毒害你。” “悉听尊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岳景霖笑着说。 岳夫人收着碗,笑着说:“嘴说的好听。” 岳景霖一碗鸡汤下肚,虽然是不觉得好喝,可毕竟是热乎的,渐渐泛起困意。他坐在镜子前,岳夫人给他整理头发,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岳景霖看自己头上已经斑白,身后的夫人却还是一头乌云般浓密的秀发,他伸手去摸夫人的头,她俯下身来叫他摸。他轻叹:“我年纪大了,你还是这样年轻漂亮。” “我也三十五岁啦,说不上年轻,不过漂亮我觉得还是有的。”岳夫人把脸贴在他脸上,“你也不老,你还不到五十。” “我没想到,十二岁会相差这么多。倘若我一死,你不是起码要守十二年的寡。” “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岳夫人一拍他,“该打!” 岳景霖不再说话,就在床上躺好。岳夫人坐在他身边,等着他入睡。听他久久没有动静,知道他睡着了,就轻轻抱抱他,起身离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一见倾心。那一年,她十五岁,他二十七岁,他刚刚平定北方的战乱回来。他身材单薄,衣着朴素,神情忧郁憔悴,长发有些散乱,甚至没有右臂,空荡荡的袖管肆无忌惮地摆荡着。可是他骑在马上, 分卷阅读9 一身的风霜气息,挺直腰杆,用仅有的左臂握着马缰绳向众人微微挥手致意的样子,反而有一种特别的气度。她见过太多轻浮浪荡公子,个个风流倜傥,挥金似土,精于风月之事,她只觉得有趣,却也俗气。可是就那天,她在街上对他遥遥一望,一见倾心。 后来她才知道,他就是岳景霖。曾经与人定过婚约,可是那姑娘没有过门,就被全家灭门,他武功很差,却拼了命救出他们家的一星血脉,也就失了右臂。后来他还是娶了这个死去的姑娘,尽管她死了,他还是给她正妻的名分,葬在他家祖坟中。 按理来说,岳夫人应该觉得不悦,可是她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反而觉得他为人情深义重,陷的更深了。她央求父亲为她提亲,梦南派柯家也是名门,两家联姻有利无害,岳景霖虽然没见过她,却还是同意了。 没想到,岳景霖也没想到,自己会真心喜欢这样一个小姑娘。她纯真,漂亮,温柔可爱,未经世事,像极了他的亡妻,却也大大的不同。他一头陷进去,无法自拔。 岳夫人自认为是个聪明的女人,丈夫不爱说的事,她很少过问,丈夫不想她知道的事,她不会好奇。她知道岳景霖不是三心二意的男子,可是她更知道他有所保留。不过她不在乎,只要现在他的心在自己身上,她就满足了。 山水有相逢 岳夫人盯了莫愁好几日,这姑娘能吃能睡,干起活来拼命,从来不和其他的侍女闲谈,也不和外人有任何瓜葛。渐渐地,岳夫人也有些放松警惕。 “那个姑娘的来历,你查到了么。”岳夫人问岳宁瀚。 “根本无从查起。我们只能知道,李家确实走失了一位小姐,说是李家小姐们去郊外出游的时候不见了,李家并没有太张扬,只是在暗中寻找。可是这等轶事当然是引人猜测,传闻很多,大部分说是与人私奔。”岳宁瀚说。 “哦,莫愁也说是李家走失了小姐,她身为侍女,被牵连了。”岳夫人点点头,“这样说倒也能圆上。” “我在想,她会不会就是走失的那位小姐。”岳宁瀚犹豫着说。 “不太像吧。”岳夫人摇摇头,“李家好歹也是大宗族,家里的小姐不说个个知书达礼,也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看这莫愁,一身伤痕,粗笨活计也做的来。不太像。” “按她所说,就算是侍女,也该是她家小姐的贴身侍婢。”岳宁瀚说,“贴身侍女哪有做这些的。” “那也未必,都是推测而已。再看看吧。”岳夫人不置可否。 “娘,我爹在我这个年纪,是什么样子的。”岳宁瀚突然问。 “嗯?怎么问这个。”岳夫人看看他,“你是怕你比不上你爹吗。” 岳宁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声说:“娘,你就说一说吧。”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嫁给他。不过也有些传闻。他二十岁的时候是青峦庄的少庄主,据说才干平平,但是相貌出挑,被很多不怀好意的人称为绣花枕头。”岳夫人笑起来,“所以你爹不喜欢你们美冠华服,招摇过市。就是怕人传出这些闲话来。” “所以,那时候他是真的没有才干,还是锥处囊中,尚未脱颖而出。” “不知道。”岳夫人摇摇头,“我觉得不会是没才干,毕竟他那时候操办了英雄会,一下子就成名了,说是岳家有一位芝兰玉树一般的公子。可能是他内敛低调,不爱炫耀吧。” “娘,我没法同你说话了。你口口声声都向着爹,一句不好的话都不说他。”岳宁瀚笑起来。 “怎么,你觉得你爹哪里不好,非要听几句坏话么。”岳夫人反问他。 “那也没有。作为庄主,作为王爷,他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岳宁瀚语气有些低沉。 “那么作为父亲就有些失职吗。你是怨他对你疼爱太少是吧。”岳夫人问。 岳宁瀚一低头:“娘,说实话我很羡慕月叔对明儿的那种,不像父子,不像上下级,反而像朋友。” “你爹管教你是希望你出人头地,他对你寄予厚望。你这样说,未免太冤枉他。”岳夫人柔声劝慰。 岳宁瀚苦笑:“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还有功课没做。” “我知道你想好好读书,那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脑子里混混僵僵进不去东西的时候,干脆去休息,别做无用功。”岳夫人给他抚平衣服上的皱褶,说道,“无论你能成为什么样子,你都是你爹的孩儿。他或许会对你失望,但是他疼你爱你,不会比娘少。” 岳宁瀚听的鼻子发酸,强忍着眼泪点点头。岳夫人却笑起来:“不会的,我儿子么,怎么会差。多精神的小伙子!”说着拍拍他:“去吧!” 岳宁瀚也跟着笑起来,心里被娘亲的温柔填满了。 莫愁洗完晾完了衣服,分给她的活计就结束了。她终于有空看看青峦庄,或许以后要终老一生的地方。她宁可留在这里。岳安愉说的对,虽然辛苦一点,好歹没有人看不起她,没有人打她。 分卷阅读10 她一个人走到桃花树下,四下无人。她挽起自己的衣袖,伤痕累累,新伤旧伤交叠,她忍不住哭起来。 哭什么!没用的东西!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啊!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正在哭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掌,她吓了一跳,是岳安愉。 “小姐!”莫愁下拜。 岳安愉把手帕递给她:“你怎么哭的这么伤心。谁欺负你吗。” “没有,庄里的人待我都非常好。我只是,想起从前受的委屈,还是很难过。”莫愁小声说。 “不如同我说说,你过去是怎么样的。”岳安愉坐在一边的秋千上,“我很乐意听。” “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污了小姐耳朵。您还是不要听了。”莫愁摇摇头。 “好吧,你不想说,我肯定也不逼你。”岳安愉自顾自荡起秋千,“你陪我玩一会吧。从后面推我。” “好的。”莫愁忙在她身后,轻轻推着她。岳安愉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双脚落地,秋千还在晃荡,差点摔了她一个跟头。莫愁忙上前扶她,岳安愉却有些着急的样子:“该死,我忘了和师父有约。我得快走了,你自己玩吧。” 莫愁心说这姑娘怎么风风火火的,却也不多问,就行了一礼。岳安愉急匆匆换了一身道姑衣服跑出去。 “师父师父,我来晚了。”她看到卦摊已经支了起来,一个须发斑白的老道士坐着,悠哉悠哉地捋着胡子。 “哈哈哈……来了就好。坐吧。”老道士示意她坐下,“小姑娘,贪玩也是应该的。” “师父,今天你教我什么。”岳安愉问。 “不急。其实教不教的,你自己多学学也就会了。”老道士笑起来,摸摸她的头。 “哦,好吧。”岳安愉翻开他的卦书,看起来。 “道长。劳烦您给算一卦。”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他两鬓斑白,满面的忧愁,衣衫褴褛。岳安愉抬头看着他,心知他必定是在走背运。 “好说。你想着所求之事,心要虔诚。”道长捋着胡子。 那男子摇卦,道长用笔记下来,写下年月日时辰,然后就捋着胡子沉思起来。岳安愉凑过来看,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道长打断了。 “道长,这卦是不是不好。”那男子忙问。 道长没答,却问他生辰八字,那男子答过,道长沉吟半晌,道:“也好,也不好。这是火水未济,阴阳不交通,走背运,小狐狸过河湿了尾巴,什么都不顺哪。变卦泽水困,也是说明你身陷困境。” “那怎么办,道长,就没救了吗。” “也不是,静待时机,熬过这一段时间,以后自然是否极泰来。时运不济,谁也没办法。不要强求。”道长慢悠悠地说。 “多谢道长。”那人掏了卦资,道长摆摆手,一推:“你最近既然手头紧,这钱你就自己留着吧。” “多谢,多谢道长。”那人离去。 “师父,你这卦断的也太简单了一些。”岳安愉说。 “这卦怎么看都不好。”道长轻叹,“可是也不能告诉他,他家里将有白事,要破大财,吃官司,而且看面相和生辰,以后他也不会有好运了。我不收他钱,就是因为这些,晦气。不过你如果说了实话,万一他熬不住自尽了,这算怎么回事。倘若你安慰他几句,他尚且能坚持,也算你积德了。” “师父,他也太可怜了。”岳安愉听着,也觉得心酸。 “你一个家里宠着惯着的大小姐,哪里明白人间疾苦。”道长捻着胡子,“人这一辈子,艰难困苦才是常事。你只看到这一个,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人。可怜他们是可怜不过来的。人各有命,算卦看相都是泄露天机,人本不该知道这些的。你知道了,那么和你无关的,你就不要去改变,否则也会给你招来厄运。” “师父,这话说起来,未免太冷了一些。”岳安愉轻叹。 “也不是说你不可以帮别人,只不过,你要在你没有预见未来的情况下,在当下尽你能尽的努力,去帮他们。你以后也要记得,不要常常算卦,命越算越薄,没有实在不安或者左右为难的事,不要随便算卦。”道长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不像是缺衣少穿的,不必为了吃饭,天天摆卦摊泄露天机,丫头,不可不慎重。” “我明白,我明白。”岳安愉重重地点头。 “真明白了吗。”道长笑起来,摸摸她的头,“丫头啊,你是个有福气的人。永远都要记得,从心而行。” “嗯。” “好啊,好啊,我也算是和你有莫大的缘分。”道长看着她,“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么一个拂尘,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希望你以后还能如此心思纯净,不为俗事所扰。” 岳安愉接过拂尘,一愣:“师父,你这是?” “师父在云游啊,要走啦。”道长起身,笑着看她,“在这里最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你。以后如果有缘分,我们还会见面的。” “师父别啊。”岳安愉也 分卷阅读11 跟着起身,“您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们家里也算殷实,倘若您有什么要求……” “不是为这些。我只不过是走惯了。”道长收拾着包袱。 “师父你稍等,我随身没有银两,我回去凑一些,您路上用。”岳安愉要跑回去。 “不用,师父什么也不缺。”道长一拽她,“走吧,倘若真舍不得师父,送我一程就好。” 岳安愉挽着他,他最后看过这座城,商贾云集,如此繁华的地方,在他看来,不如那些渺无人烟的山川有趣味。临走最让他舍不下的,反而是这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小姑娘,像他孙女的年纪。他曾经有个女儿,他却没有好好地疼她爱她。 “就此别过,小丫头。从此之后,山水有相逢。”他笑着挥挥手,离去。 岳安愉含泪看着他,有些怅然若失。 她跑回城里,卦摊空荡荡的,她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就跑到茶馆。 叶城正在后院晒太阳,就听见岳安愉的声音喊着“祖爷爷”,忙起身出来迎她。 “祖爷爷。”岳安愉抱住他,“我师父走了。” “你师父是方外之士,当然是来去如风。”叶城笑着拍拍她,“以后要是没意思了,祖爷爷陪你玩。” “嗯。”岳安愉闷闷地应一声。 “小丫头,你出来是不是又没告诉家里。”张三捋着胡子过来。 “嗯,我忘了。”岳安愉挽住他撒娇,“二爷爷不会不帮我瞒着吧。” “下次可不许了。你娘心急,都派人来问了。”叶城摸摸她的头。 “嗯。” “这拂尘,是道长所赠吧。”叶城从她手里拿过来,细细端详,“丫头,这可是好东西啊。仔细收着吧。” 青峦庄。 岳安愉跑出庄去,只有秋千在晃悠着。莫愁见四下无人,也起了玩心,坐上去,自己荡起秋千来。微风拂过脸庞,她觉得格外惬意。正在出神,却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外出游历 “啊,大少爷。”莫愁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见过大少爷。” “不必多礼,起来吧。”岳宁瀚笑着说,“在庄里住的还惯么。” “都很好,都很好。”莫愁答道。 “嗯。那你就安心住着。青峦庄待仆人也算是不错的,没人敢欺负你。不过,你要是有些别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了。”岳宁瀚坐在秋千上,晃荡着,笑着看她。 “奴婢不敢。”莫愁低头,不敢看他。 岳宁瀚笑笑,心说你坏心思可多着呢。倘若你真是李家走失的小姐,反而不好办了。虽然你在家是庶女,受尽折磨,可是毕竟是李家的人。你叫我送你回去还是不送回去。李家不要面子的吗。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莫愁问。 “没了,你接着玩吧。”岳宁瀚仍旧是笑着,起身离去。 莫愁心说我还哪敢玩了。看到他离去,也松了一口气。心说这大少爷怎么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没有主子的气派。 岳景霖问乐明:“你,和你父亲说的怎么样。” “他说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觉得我现在很没出息。”乐明答。 “行吧。我就知道。”岳景霖轻叹,“这里有些银票,你带着,出门历练,好好地见见世面。” “啊?”乐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心说我能去哪。 “不要想太多,去吧,明天就出发。想不明白以后想做什么,你就别回来。”岳景霖皱着眉。 “我现在就想明白了。”乐明答。 “不行。不够明白。”岳景霖道,“你一个人出去,我也不放心。你随时和庄里联系,汇报行踪,出了事就告诉庄里来救你。而且你可以带庄里的一个武师同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伙伴陪着。” “我我我!”门一开,岳宁星闯进来。 “臭小子,谁许你偷听!”岳景霖皱眉,骂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岳宁星笑着说,“我也想出门见见世面,让我去吧。” “你也想去?你去干什么,以你的武功,不要拖累明儿。”岳景霖冷声说。 “二哥能打就够了。他嘴这么笨,别人骂他,他都不懂得回嘴。他得带着我啊。”岳宁星央求道,“爹啊。你就让我陪他去吧。要不然,月叔还以为你把他儿子赶出去了。” 岳景霖沉思片刻,轻叹:“行吧。你们两个同去。别忘了和庄里联系。钱什么的不用你们操心,却也不是叫你挥霍,岳宁星,你明白?” “我明白,二哥交给我了。”岳宁星挽着乐明回到自己的房间。 “你们要去历练?”岳夫人听了他的话,有些担忧地问,“你身体弱,万一病在路上怎么办。明儿又不太懂外面这些事,会不会被人骗。” “不会的,娘,我哪有那么娇弱。”岳宁星撒娇道,“不要担心了,我也长大了嘛。二哥武功这么好,怎么会受欺 分卷阅读12 负。” “我得去问问你爹。”岳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要去找岳景霖。 “娘,你坐着吧,明天我们就出发。我们两个互相之间这不是,也有个照应嘛。我们早晚要长大的,您能把我们当孩子一样照顾多久。”岳宁星笑着挽着岳夫人。岳夫人只好坐下,把他抱在怀里,轻叹:“你这个糊涂的爹啊。”说着看到一边的乐明,就轻轻放开岳宁星,对着乐明张开手臂,乐明没太明白,岳宁星推推他,乐明会意,岳夫人抱抱乐明:“我的孩子们,你们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乐明点点头,岳夫人放开他,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今晚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出发。”说着出门去,回自己的房间。 “老爷,我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岳夫人有些心烦。 “啊?怎么了,夫人,生这么大的气。”岳景霖笑着问。夫人如此急躁,并不多见。 “这样两个孩子,也能出门历练吗。你是不是听书听多了,真以为明儿能成为大侠,星儿能一下子长大么。”岳夫人有些责怪地说。 “嗯,说的有理,可是孩子们毕竟要长大。两个大小伙子,整天的闷在庄里,怎么会有出息。”岳景霖说。 “我不要我的孩子们有出息。我就要他们平平安安。” “有道是慈母多败儿。这话不错。” 岳夫人忍不住白他一眼:“我简直懒得理你。你,真就一点也不疼他们么。星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明儿,看着又有点呆傻。” “明儿怎么会呆傻,他不傻。” “我知道,我不是看不起明儿,只不过,他这样迟钝,岂不是吃亏的性格。”岳夫人有些发愁,“万一他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和映月交代。” “以明儿的武功,真说出什么事也很难。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张扬的人,不会引人注目的。”岳景霖讨好似的搂过她,被她推开。 “我也明白他们总要长大的,可是我就是不放心。你怎么会这么狠心。” “嗯,我狠心。”岳景霖知道夫人不过是因为不高兴,需要出气,所以也不怎么和她讲道理,只是应承着。 “你就是不心疼孩子们。你就是狠心。” “嗯,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岳景霖点着头。 “你……”岳夫人被气笑了,“我懒得跟你说。” 岳景霖也笑起来,轻声说:“你放心,我会安排人一路上随着他们。” 岳夫人轻叹一声,伏在他怀里:“谁要是说你不疼孩子,真是冤枉你。只不过你虽然用心良苦,岂不知平淡的珍贵。” “平淡也好,他们总要见过些世面。否则就是胸无大志。倘若星儿和明儿长进,瀚儿也能轻松一些。”岳景霖低声说。 岳夫人闭上眼睛,听着他的心跳,不知道该说什么。 岳安愉一向起床很晚,并没有赶上送岳宁星离开。真是奇怪,平时她不觉得他有什么哥哥的样子,此刻他走了,她反而有些舍不得。 算了,不想了,他也该长大了。整天的还像个小孩子,做什么都是出于兴致,不经历点什么,怎么会长进。她努力摇摇头,心说别想了,出去历练总是好事。可是,岳宁星不陪她玩闹,她反而觉得无聊,索性换了道士衣服,去摆卦摊。 她不喜欢坐着,就拿着卦幡,在街上随便行走。她也懒得喊,就心说随缘吧,没人来,就当是出来游玩了。 街上,有的人行色匆匆,有的人悠哉玩乐。岳安愉看着经过的每一个人,心里想着他们或许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会去哪,以后会怎么样。她想的有些入神,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小道士,我喊你,你听不见么。” 来者是一个男子,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衫,长发挽作一个散乱的发髻,正对着她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 岳安愉往街边一站:“施主有何吩咐。” “小道士,看你这样子,必定是能掐会算了。你给我算一卦。” “施主看起来不像是碰到难事的样子,所谓无事不起乩,胡乱算命反而不吉,不可不谨慎。”岳安愉打量着他,说。 “莫非你是算得不准,不敢给我算么。”他笑起来。 “激将我也没用,不给算就是不给算。” “有意思,小道士。”那人笑着看看她,转身离去。 岳安愉摇摇头,心说这人怎么有点怪。 她走的累了,就随便坐在路边,托腮看着路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突然,一个人坐在她身边,她扭头去看,正是刚刚那个求卦的人。 “小道士,怎么不走了。” “累了。你一直在跟着我吗。”岳安愉问。 “嗯。你想让人找你算卦,不喊出来,只是盯着人家看,人家不会理你的。” “我知道。我看他们,只不过是猜他们是什么人,要去干什么,挺好玩的。”岳安愉说着,就盯着一个过路的人看,那人行色匆匆,根本没注意到她。岳安愉猜测道:“那个 分卷阅读13 人看起来干瘦,身上有汗水和泥土混在一起的味道,穿的也很破旧,脸色黑黄,没什么神采,想来是常年做粗重的活计。他的日子一定过的很不容易。” “嗯,很有道理。可是,以貌取人,是不是太片面。” 岳安愉颇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可不是以貌取人。我并没有因为他衣着和长相而看轻他,或者揣测他的为人和品行。只是通过他的精神气质,猜测他可能过哪种生活。说起来我不仅不看轻他,反而佩服他,生活辛苦,还能如此坚持。” “嗯,那你看我呢。” 岳安愉打量打量他,撇撇嘴:“扮作平民的浪荡公子,呃,也不能说浪荡。” “怎么说?” “你这衣服虽然朴素,可是不旧,甚至还有一丝香料味道。你的手有老茧,但是没有皲裂,很干净,可见是有手艺,或者是习武之人。你牙齿整齐白净,长相端庄,额头饱满没有缺陷,眉目清秀,神气清爽,行动如风,必定是少年发迹,或许还有文韬武略。” “多谢,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那人朗声笑起来,“我名叫燕归,交个朋友” “啊?好啊。”岳安愉笑起来,“我叫,嗯……” “算了。你不说真名,也不用编一个来骗我。我不问就是了。”燕归笑着说,“我这可是真名啊。我平时也喜欢研究算命看相什么的。我明天还在这里找你,咱们聊聊。” “为什么明天,今天就可以啊。”岳安愉笑着说,“走走走,找个酒肆,咱们坐下来说。” “道士也喝酒吗。” “当然,只说不许酗酒。别废话,快走快走。”岳安愉拽着他的衣袖,拿起卦幡就走。 燕归任由她拽着,心说这小道士还真有点可爱,一看就是未经世事,言语之间不加雕琢,句句透露着天真。 二人坐在街边的酒肆里,岳安愉闻着酒香,虽然不是什么难得的美酒,可是她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地方,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她却能看着每一个人。她给燕归倒酒,摸摸怀里,心说要死,出门居然没带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燕兄,我没有钱,这个酒钱。” “没关系,我都浪荡公子了,难道会没有酒钱。”燕归笑起来,喝了一口酒,心说这酒真不怎么样,仿佛是没酿好,有些酸了。他有些倒胃口,不打算再喝了。看那小道士,反而不在意,喝的照样开心。 “你是不是不怎么喝酒啊。”燕归忍不住问,“师父不让?” “也不是不让,师父不喝,闻了酒味还要吐,所以不怎么买,我都是自己出来喝。”岳安愉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下次我请你。” “不是,不是差你的酒钱,我们是朋友嘛,应该的。”燕归大力拍拍她的肩膀。 岳安愉笑起来:“好吧,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你说你研究算命相面,研究怎么样了” 燕归看她真心想听,也打开了话匣子。 夜宿破庙准没好事 “星儿,我们去哪。”乐明问。 “你想走远点还是近点。”岳宁星问。 “随便。” “那,起码要出城吧,去没去过的地方。”岳宁星笑起来,拽着他,“走走走,走到哪算哪。” “好。”乐明任由他拽着,跟着他走。 岳宁星很少出门,也不爱出门。他比一般人更敏感。他能闻出空气中混杂着的,不同人的气息,他能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见过的每一个人,他一开始觉得新鲜,可是后来会觉得累。然而,如果是乐明出来,他必定要跟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有在乐明身边,才能安静下来,不会因为接收外界太多的信息而崩溃。 乐明对外界倒也不是太感兴趣,只是木然走着。岳宁星一路上,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走过了各种茶馆酒肆,染坊馆驿。他觉得新鲜,就四处看,反倒是乐明提醒他:“别看了,小心晚上睡不着。” 日近中午,二人已经出了城,在荒郊。岳宁星又累又饿,被太阳晒的睁不开眼睛,风一阵一阵吹过,把沙砾拍在他脸上。他没有力气说话,也就不再叽叽喳喳。乐明却还是那样走着。 “别走了,歇一会吧。”岳宁星站住,拽着乐明,说。 “你累呀?”乐明问。 “嗯。还饿了。该有点渴。”岳宁星小声说。 “我背了干粮和水。” “可是这里好晒,我也吃不下。”岳宁星嘟囔着。 “那怎么办。” “我们去找找看,有没有人家,进去歇一歇吧。”岳宁星说。 “好。”乐明看他脸色有些苍白,就稍微蹲下,“我背你。” “啊?那你不会太累吗。” “我不累。我怕你走不动。” 岳宁星嘿嘿嘿笑着爬到他背上,给他擦汗,讨好地说:“二哥好厉害啊,背着我还走这么快。” 乐明向上掂掂他:“你太轻。感觉还不 分卷阅读14 如我平时跑步绑的沙袋。” “都是习武之人,怎么我就没有你这么大的力气。”岳宁星撅着嘴问。 “你哪里下过苦功。”乐明无奈地笑笑,“又不吃肉,不长个子。” 岳宁星有些乏累地伏在他背上,居然渐渐睡着了。 当他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他看到自己躺在干草上,身上盖着乐明的外衣,身边拢着火,乐明正在就着水啃干粮。 “二哥。这是哪里。” “没找到人家。这好像是破庙。”乐明抬头,看看蒙着灰尘和蜘蛛网的佛像。 岳宁星四下看看,虽然点着火堆,可仍是觉得四周一片昏暗,俯瞰苍生的佛像,晚上看着反而有些可怖。他被吓的一哆嗦。乐明此时只穿着白色的里衣,反着火光,显得格外明亮。岳宁星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抱紧他,渴望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温暖。 乐明感觉到他在打哆嗦,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递给他干粮:“吃点吧。” 岳宁星接过,伏在他怀里啃干粮,小声问:“二哥,庙里有菩萨,会保佑我们的吧。” “或许吧。”乐明抬头看看佛像。 “我害怕。”岳宁星声音有些发抖。 “怕什么。”乐明摇摇头,“这里又不会有别人了。” “就是因为没有人。你说,会不会有,有。”岳宁星不敢说出鬼字。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他怕真的召来鬼,那就真的不好玩了。 突然,风呼的一下吹开庙门,火光闪了闪,几点火星飞出去,岳宁星忍不住喊了一声。乐明看到门开了,就站起来要去关门。岳宁星忙抱紧他的腿:“二哥别走。” “我去关门。你先放手。”乐明拍拍他的手。 “不要。我害怕。”岳宁星不敢看外面,差点哭出来。 “不关门会很冷的。”乐明说,“那你跟我一起去。” 岳宁星缓缓站起来,搂着乐明的腰,躲在他身后。外面是荒郊,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亮光,冷风阴嗖嗖的刺骨,岳宁星打了个哆嗦。乐明插好了门插销,笑着拍拍岳宁星:“你怕什么呀,怕黑还是怕鬼。” “别说,别说那个字。” “哪个字。鬼吗。”乐明问。 “二哥!” “不用怕,哪有鬼。”乐明坐在火堆边,“你还困不困。” 岳宁星抱紧他,摇摇头:“刚醒过来,很精神。我们这是到哪了。” “不知道,我走了一下午。不知道是哪个方向。” “啊?你怎么乱走。”岳宁星责怪道,“你又不认路,迷路怎么办。” 乐明挠挠头:“不知道。” 岳宁星看他有些局促,意识到自己有点太苛刻了,就轻咳一声:“没关系,碰到人问问就知道了。” 乐明点点头:“我有点困了。我要睡觉。” “好,好吧。”岳宁星看着四周,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乐明要躺下,岳宁星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躺在自己身上,乐明躺下来。四周静的可怕,只有火堆的噼啪声,风吹门的嘎吱嘎吱,呜呜的响声,外面田野间刷啦刷啦的树林声音。乐明只觉得困倦,渐渐地睡着了。岳宁星却因为这些声音而更觉得心惊,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环视周围。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呜呜呜的哭声,他紧张地看向门外,门仍然是关好的,被风吹的向屋子里一下一下晃着,发出搁愣搁愣的响声。他咽了口口水,不敢贸然推醒乐明,只是仔细听着。 “呜呜呜……君……妾……” 这是一个女子的哭声!他心里想到了无数曾经听过的女鬼故事。女鬼索命,女鬼报恩,女鬼……岳宁星吓的不敢动, 他听到声音越来越近了,渐渐地听到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女鬼还带着丈夫?一对鬼? 岳宁星忙推醒乐明,乐明嘤咛出声:“怎么……” “有鬼,有鬼。”岳宁星看向门口。 “什么鬼,什么。”乐明恍恍惚惚地问。 “女鬼,还有男鬼。或者,也可能是人,就在门口。”岳宁星说。 “什么,人,鬼。”乐明还是有些迷糊,也随着岳宁星的目光看去。他仔细听着门口,却再无一点声响,只有风的呼呼声音。 “怎么没声音了。”岳宁星问。 “你听错了吧。”乐明说。 “不可能,我没听错。”岳宁星确信地说。 乐明看他说的肯定,就站起来:“我去看看吧。” “不要去,万一……” “鬼怕人,邪不胜正,我有武功。”乐明说着,提剑就往门口去。 岳宁星忙跟在他身后,心一横,心说和二哥死在一起,也还不错。 门打开,风呼一下吹过来,乐明四下看看,喊道:“谁?谁在外面?” 无人应答,只有树林的沙沙声。 “啊——”岳宁星突然一声大喊。 “怎么了?”乐明回头看他,却 分卷阅读15 见他捂着嘴,愣愣地盯着树上,乐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树上似乎挂着什么,在风中飘荡。 “吊死鬼啊——”岳宁星被吓的哭出来,“二哥救我,二哥——” 乐明眯着眼睛细看,抱紧岳宁星:“不是,不是鬼,是人,吊死的人。” “啊……万一是人,那就是刚吊上去不久,还有救!”岳宁星擦着眼泪。 “我去看看。”乐明几步过去,用剑割断绳子。一男一女,非常年轻,都身着红衣。 良久,男子先醒过来。岳宁星怯生生地问:“你醒啦?” “莫非我们到了阴曹地府么。”那男子看看那女子,含笑问。 “没,你们要上吊,二哥把你们救下来了。”岳宁星说。 “婉妹,婉妹。”那男子抱起那女子。 那女子渐渐地也醒过来,看着那男子,哭个不住:“郎君,如今我们能在一起了吧。” “我们没死,这两位救了咱们。”那男子看看乐明和岳宁星。 “为什么不让我死啊。”那女子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 “婉妹,别这样。” 岳宁星看他们都穿着红衣,忍不住问:“你们,穿成这样,是要共赴黄泉吗。” “没错。”那男子低头看着那女子。 “非死不可吗,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岳宁星问。 那男子沉默不语。 “你是男的诶,居然要带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起死,你窝不窝囊,你真愿意看着她死吗。”岳宁星斥责道。 “我不知道。我……” “那就是不想死呗。”岳宁星抢白道。 “可是不死,我们怎么能在一起。”那女子哭着,“生不能同衾死同穴,我宁可随柳郎同去。” “为什么呀,家里不同意吗,还是怎的。”岳宁星一副听故事的表情。 乐明拢着火,看着他们,也不插话。那男子抱着那女子,轻叹一声,说起经过。 姑娘家里是殷实的人家,那男子是他们家的仆人。闺阁小姐相中仆人,也不是稀罕事。然而,这必定不被家里所允许。老爷把这男子逐出家门,还把这女子关在房间里,不许她出门,又给她定了亲事。今晚,原本是这姑娘的大喜之日。这男子前来抢亲,这姑娘就随着他跑了出来,二人知道,家里人必定容不下他们,而这姑娘也给家里丢尽了脸。二人不敢回家,却很想在一起,就跑到荒郊野岭,想要一同了结,来世再做夫妻。 那男子说的悲切,岳宁星听的忍不住落泪。那女子也又啼哭起来:“天下之大,竟无我二人立锥之地。” “话也不是这样讲。倘若我是你父亲,能否嫁得贵婿,倒是其次。主要是希望你能幸福安康。”岳宁星说,“如果你家里知道,他们几乎把你逼死,一定不会再逼你了。” “当真么。”那姑娘怀疑地看着他。 “嗯,当真。天下父母疼儿女,必定是全心全意。”岳宁星笃定地说。 “也未必,或许就有人把所谓礼法,所谓家族的荣耀,看的比儿女的命还重。”那男子低声说。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们如果真心相爱,这男子以后能真心待你,家里能说什么呢。”岳宁星接着说。 “以后再说吧,他们也折腾了一天,先睡下吧。”乐明打了个哈欠,躺在岳宁星腿上。 那姑娘也依偎着那男子,在干草堆里睡下。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乐明突然起来:“星儿,我要出去,你陪我吧。” “啊?出去干嘛。” “尿急。我有点怕。” “哈哈哈,谁叫你笑话我,你也有怕的时候。”岳宁星轻声笑起来。 乐明笑笑,提着剑,带着岳宁星出门去,站在门口的树旁边,神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 “星儿,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没有影子。” “哈?怎么了,大晚上的问这个。当然是,那个了。”岳宁星不敢说出鬼字。 “那男人,就没有影子。”乐明慢慢地说。 好生珍重 “什么?”岳宁星愣住了,勉强笑了笑,“不可能,他,怎么会——”说着自己也没了底气,忍不住开始打哆嗦。 “嗯,不信你可以回去看看。”乐明说。 “不要,我怕。我腿,腿软了。”岳宁星哭丧着脸。此时,风吹的更盛了,林间刷刷刷的响声,格外的激烈,他听到鸟雀飞起,扑腾翅膀的声音,他听到“啊——啊——”的乌鸦声。天上的月牙用月光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冷白色。岳宁星抱紧乐明,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乐明拍拍他:“你心里有数就好,咱们回去吧。” “我不要,我不要——”岳宁星哭起来。 “可是那女子有影子。”乐明说。 “啊……莫非……她,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死了。”岳宁星抽泣着问。 分卷阅读16 “嗯,我怕她被害死。我想,无论如何,还是活着好。”乐明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好吧,好,咱们,咱们,回,不要,我怕。”岳宁星忍不住又哭起来。 “怕什么,刚刚你离他那么近,他不也没害你。”乐明安慰道。 岳宁星听的后怕,哭的更厉害了:“你闭嘴!我怕——” 门突然咣当一下开了。 “刚刚风把门吹开了。”一个阴冷的声音。是那男子,一身红衣,长发散乱,站在门口,月光撒在他身上,风把他的衣袂吹起来,衣角在风中挣扎着。岳宁星瞪大了眼睛,他,确实没有影子。 “是要关门,外面太冷了。”乐明笑笑,揽着岳宁星就往屋里走。岳宁星根本一步也走不动,乐明就抱起他,解释道:“他刚刚蹲太久,腿麻了。我们进去吧。” 岳宁星缩在他怀里,偷偷地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坐在火堆旁边,那女子见他回来,笑着抱紧他,在他怀里睡过去。他温柔地看着她的睡颜。原本他能每天都醒过来,看到她熟睡的样子。从此以后,怕是不能了。 乐明盯着那男子看,那男子抬头,四目相对,二人皆是目光冷峻。 “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柳,叫我小柳就行。” “呃,柳兄,看来,你对这婉儿姑娘,还真是情深义重呢。”岳宁星说。 “嗯,婉妹待我也是如此情深义重,不敢辜负。”小柳摸摸婉儿的头,她还没有入睡,忍不住微笑起来。 “所以,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是愿意和她同生共死对吗。还是,只要她一切都好,我什么苦都可以吃。”岳宁星凝视着他,慢慢地说。 “我不知道,但是,人总是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吧,哪怕千难万难,哪怕所有人都反对。”小柳答。 “可是,如果得到的过程要毁坏你爱的东西,你还这样高兴吗。你有没有为她想过。”岳宁星忍不住申斥道。 “柳郎一心待我好,和他同生共死也是我自己的意思。公子何必苛责柳郎呢。”婉儿伏在小柳的膝上,大眼睛含着水光,忽闪忽闪地看着岳宁星。岳宁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星儿,我困,你还困吗。”乐明又打了个哈欠。 “不困了,你睡吧。”岳宁星答。 乐明躺在一边,枕着包袱,岳宁星把他的衣服盖在他身上,坐在他身边,盯着那男子:“柳兄不睡吗。” “不了,我想看着婉妹。”那男子笑笑。 乐明入睡的很快,岳宁星就那么盯着小柳,小柳也盯着他。 岳宁星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毕竟是个普通人,不会捉鬼驱邪,甚至还会被鬼害死。他心说可是就放下这姑娘不管吗。这破庙想来少有人迹,偏偏今夜我和二哥住在这里,偏偏他们二人又来这里,岂不是莫大的缘分?岳宁星看乐明睡得很沉,忍不住笑了,心说不愧是你,这样居然还睡得着。 难不成我离了二哥,就什么也做不得了吗? 对,没错。 岳宁星有些丧气,心说我怎么这么没用,居然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还是有武功好,虽然不一定能对付鬼,但是看二哥那艺高人胆大的架势,那底气,真叫人羡慕。 “柳兄,正好他们睡着了,咱们聊一聊?” “聊什么。” “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怎讲?”小柳的目光突然阴冷了下来。 “就是,咳,我,”岳宁星觉得嗓子发干发紧,“我听说,有冤情的人死了,就会变成厉鬼,到处害人,有这种事吗。” “冤有头债有主,随便害人的厉鬼,不是怨气重,就是戾气重,都不能入轮回道。一般的鬼是不会这样做的。” “哦哦,这样。咳。那……”岳宁星正要说什么,小柳却打断他:“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哦,我姓岳,您叫我小岳就行。” “岳,是青峦庄的岳吗。” “不是不是,不敢高攀。”岳宁星忙否认道。 “哦。”小柳心说你也够贼了,怕我对你做什么,居然都不告诉我真名。 “那个,你和婉儿姑娘,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没有了,我为人奴仆,没有家。她家里爹娘还在,有兄弟。” “所以,她家里知道你们相好吗。” “知道。” “就算他们知道你们两个能生死相许,他们还会反对吗。” “会的,世家大族都一个样,为了名声,人命都不当命!”小柳突然有些愤慨。 “呃,这也不至于吧。” “尤其是岳家!规矩一层一层地压死人!否则,怎么会把我们逼到这步田地!”小柳的语气更加愤怒。 “啊?岳家!”岳宁星一愣。 “可不就是岳家,听说和青峦庄沾亲带故,什么tm世家大族,就是要把人逼死吗!” 分卷阅读17 “话也不是这样说。这姑娘大名叫什么,我叫人家婉儿,也不太礼貌。” “岳安婉。” 岳宁星心说完了,还真是同族的,这一辈男子走宁字,女子走安字,真让人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事。 “她家里把她许给了谁家。” “李家。也是大家族。” “那还真是难办,就算是青峦庄岳家,也不敢得罪李家。”岳宁星轻叹,“乖乖,人家是朝廷重臣,手里掌握着军队啊。” 小柳摸摸岳安婉的头,眼中似乎含着泪:“他们根本不在乎婉妹高不高兴。既然如此,不如我带走她。” “人活着总是好的,活着就还有希望,总不能碰到什么事就想一死了之吧!人死了就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了!”岳宁星忍不住喊起来。岳安婉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们,小声说:“你们在吵架吗。” “不好。”小柳突然看向门外。 “怎么了?”岳宁星问。他也觉得全身汗毛竖起来了,心跳加快,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们家里的人来了。” “啊?什么?怎么会,这里这么偏远。” “也不算偏远。再往南走就有村子。” 岳安婉听这话,也坐起来:“怎么办。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 “嗯,我知道。” “哪怕是和你死在一起也没关系。你现在就带我走吧。”岳安婉伏在他怀里,哭起来。 “婉妹。”小柳抱紧她,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泪水掉在她身上,变成斑斑血迹。鬼的眼泪是血。岳宁星看的心痛,推醒乐明:“二哥,我们要不要帮帮他们。” “嗯,要的。”乐明揉揉眼睛,坐起来。 “柳郎,你稍等,我这就来陪你。”岳安婉抽出乐明随身的剑,就要抹在脖子上。乐明忙抱住她,剑从她手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小柳看的心惊,只是愣在一边,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放开我!我的柳郎已经死了!他是为我死的!”岳安婉哭喊着。 “婉妹!你——”小柳站在她身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抱她了。 “柳郎。”反而是岳安婉抱紧他,“你带我走吧,我不会怨你的。” “我……我不能……” “我爹杀了你,就算是为你偿命,我也该随你而去。”岳安婉伏在他胸口,听不到他的心跳。她含泪笑了:“而且,如果是随你而去,我也高兴啊。” “不要。”小柳摇摇头,用力地抱了抱她,突然推开她。一身红衣散去,小柳身着一身粗布衣裳,沾满了血迹,胸口还有一个空洞,里面没有心脏,他的脸上突然浮现一道一道的伤疤,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甚至有蛆虫从他的眼睛里爬出来。岳宁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岳安婉瞪大了眼睛,伸手要去摸他的胸口:“柳郎,就是这么死的吗。” “婉妹,我不要你随我来了。”小柳背过身去,不想叫她看见自己的模样。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她对他情真意切,他所有的执念和冤屈都如冰雪般消融了。他低声说了句:“好生珍重。”突然。消失不见。 “柳郎!” 乐明抱住昏迷过去的岳安婉,轻叹:“痴男怨女。” “原本该是神仙眷侣。”岳宁星看着岳安婉的眉眼,感叹道。她的眉眼细看起来,和小妹是有些像的。 “里面有人吗?”外面传来敲门声。 岳宁星和乐明对视了一眼,乐明会意,把岳安婉抱到佛像后面。岳宁星打开门:“各位,更深露重,也是过路所以来住宿吗。” “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大概这么高,长成这样,穿着结婚的吉服。”问话的人打扮像是一个侍卫,手里拿着岳安婉的画像。 “不知道,我倒是隐约听过女子的哭声。就在外面。我还以为是女鬼。怎么,你们竟是抓鬼的吗。”岳宁星问。 那侍卫摇摇头:“您还知道什么,那个女子声音向哪里去了” “不知道,我听不太清,外面风这么大,或许是,向这边,不对,这边” “好,多谢您了,多有冒犯。”那侍卫对他行了一礼,带着人离去。 岳宁星关好门,深呼一口气,摸着还在砰砰乱跳的心,心说,刚刚做的事真不应该,或许该叫她回去嫁人,她如果不回家,还能去哪可是叫她回去,万一她一难过,就死了呢 算了,就带着她一阵子,等她自己有了打算,再做计较吧。 醉仙楼去吗 “小道士!” “燕兄?”岳安愉笑着回头,“你怎么跟鬼似的,喜欢站在人身后。我都没发现你。” 燕归大笑:“我就是鬼呀。” “今天跟我去个地方。有一家茶馆的老板,我认识。”岳安愉拽着他就走。 “好啊,走。有熟人的地方自在。”燕归跟着她跑。 “福悦茶馆?你认识这里的 分卷阅读18 老板?”燕归一愣。 岳安愉跑进去,张三正在算账,她扑向他:“张前辈!”说着一下子捂住张三的嘴:“我有个朋友来了,他不知道我是女的,您可别说漏嘴。” 张三无奈地点点头,燕归正好进来。二人对视,燕归也笑起来,跪下:“见过师公。” “快起来,我这没这么多规矩。”张三扶他起来。 “师公?怎么回事。”岳安愉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 “呃,我师父拜他为师,所以,他是我师公。” “废话。”张三一拍他的头。 “您的徒孙?”岳安愉盯着燕归,良久,一拍手,“啊!你居然是,燕归!燕掠阁那位?” “你骗她?”张三瞪着燕归。 “没有,我一开始就告诉他了,他自己没猜出来。”燕归笑起来。 “说你命里有富贵,居然是这么大的富贵。我看相居然还真有点准。”岳安愉赞叹道。 “什么富贵,终日劳碌罢了。”燕归苦笑,随手拿起柜台的茶壶,也不用杯,也不沾嘴唇,对着嘴就倒下去。 “哪有不劳碌的富贵,哪怕是祖业丰厚也得有守业的才能。”岳安愉拿起杯来,给张三倒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对了,叶前辈呢。”岳安愉探头看看厨房,“没在做吃的吗。” “师父年纪大了,不爱动,正在睡觉。”张三轻叹。 “哪个说我年纪大了?自己还不是胡子一大把。”叶城从楼上下来,对着岳安愉就张开了手臂,“我的小宝贝来啦!快叫我抱抱。” 燕归眯着眼睛打量他们,心说怎么这么怪。岳安愉扑上去:“叶前辈!”叶城听她喊叶前辈,就知道她又带了奇奇怪怪的朋友来,于是放开她,捋着胡子大笑起来:“好好好,又带了什么小朋友来。” “师祖。”燕归对着叶城一行礼。 “噫,怎么是你。”叶城看了看他,神情有些奇怪。燕归一向眠花宿柳惯了,叶城原本不爱管他,如今看到岳安愉和他在一起玩,突然就有点担心了。 “师祖,怎么啦?”燕归挠挠头。 “没怎么。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在街上算卦,燕兄来求卦,就认识了。”岳安愉给叶城倒茶。 “臭小子,怎么也不说给我算一卦。”张三一拍岳安愉。 “无事不起乩,张前辈必定是平安无虞,还用我算吗。”岳安愉讨好地挽着他的胳膊。 “鬼机灵,你们小朋友聊天,我本不该掺和。可是,我寻思着,我也得和年轻人玩一玩不是。你们聊天,带我一个吧。”叶城捋着胡子,引他们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张三心说这老头一向不爱和人废话,怎么今天就这么有精神他摇了摇头,继续算账。 “小道士,你会算姻缘吗。”燕归问。 “啊?师父没特别教过我。但是有提到一些。”岳安愉奇怪地看着他,“怎么燕兄,好奇自己未来的夫人吗。” “嗯,也不是。我已经订了婚约,说是八字很合,我是没见过。”燕归苦笑,“我想,给你她的八字,你能不能推算出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有点难为我了。我师父擅长算流年运势,给人指点迷津。你说的这些,他也没仔细研究,也没教我。”岳安愉挠挠头。 “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燕归笑笑,喝口茶水。 “新媳妇什么时候过门啊。”叶城问。 “定的是明年,快了。”燕归答。 “好啊,你也该收收心了。以后家里有一个管着,也就不能出去胡闹了。”叶城捋着胡子,笑着说,“醉仙楼的姑娘要想你了。” “师祖。您怎么当着道士的面说这些。”燕归“啧”了一声。 “嗯?怎么了?醉仙楼是什么?”岳安愉捧着茶杯,好奇地看着叶城,叶城心说我怎么这么为老不尊。就轻咳了一声:“没什么,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们年轻人。别仗着年轻就胡作非为。要懂得惜福养身。” “明白,我明白。”燕归笑起来,“您可别揭我老底了。” 醉仙楼。 岳景霖坐在岳夫人身边,只觉得全身难受,不敢动。岳夫人却一身男装,手执折扇,轻轻地扇动着,看着台上弹琵琶唱曲的姑娘。 “夫人……”岳景霖轻声说。 “叫我柯爷,我叫你林爷,你怎的忘了。还玩不玩啦。”岳夫人用扇子掩着嘴,轻声说。她眼睛看着台上的姑娘,点点头:“这瑶音姑娘真是绝色,又弹的一手好琵琶,仙人也要为她折服了。” “柯爷……”岳景霖轻声喊她,只觉得奇怪。 “真乖。一教就会。”岳夫人笑着看向他。 “你以前来过?” “那些浪荡公子都是这样的。”岳夫人笑着说。 一曲毕,台下都在鼓掌,只有他们两个例外。岳景霖只有左手,尚且可以原谅。岳夫人却轻摇小扇,面带微笑,看着台 分卷阅读19 上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 瑶音注意到她,微怔,行了一礼,径直向她走过来。 “这位公子,莫非是妾身的琵琶不够好吗。” “嗯,姑娘技艺精湛,自然是极好的琵琶。”岳夫人单手收了折扇,笑着说,“可惜,差了点味道。” “您请讲。” “姑娘这一曲霸王卸甲,本是霸王别虞姬,应当是凄楚悲壮的。二人情真意切,却身处四面楚歌的绝境。即便如此,二人也饮酒起舞,以歌相和,多么悲壮。可是姑娘弹来,反而是更多了哀婉幽怨之意,似小女儿情致,像是倾诉自己孤独寂寞,知音难觅。因此技艺虽好,此曲亦佳,却不合姑娘心意。”岳夫人笑起来,对着她眨眨眼。 “虞姬与心上人离别,自然是哀婉幽怨。”瑶音凝视着她,“公子只知霸王之无奈,只佩服霸王之悲壮,却不知小女子心中的凄楚。” “霸王穷途末路,虞姬自刎相随以示气节和爱意,小小女子,怎么不悲壮,怎么不让人觉得豪情万丈。”岳夫人也凝视着她,“姑娘,虞姬也是霸王。” “公子说的不错,瑶音受教了。”瑶音对她一行礼。 “不敢。”岳夫人起身,行了一礼,“在下倾慕姑娘已久,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再听一听姑娘对这曲子的见解。” “当然。”瑶音笑着对他行了一礼,“请随我来。” 岳夫人笑着还礼:“姑娘先请,我有些话要对朋友说。” 瑶音知趣地走的远了一点,站在楼梯口等她。岳夫人单手打开折扇掩面,笑着对岳景霖说:“学会了吗?” 岳景霖无奈地笑笑:“你真去呀?” “这是花魁啊,你以为谁都能和她说话吗?钱都花出去啦,你又不去。”岳夫人笑着说。 “没办法,家里有个爱吃醋的夫人,我不敢去。既然如此,祝柯公子春梦了无痕吧。”岳景霖宠溺地一笑。 岳夫人单手合上折扇,轻轻敲了下他的头,就随着瑶音去了。岳景霖无奈地摇摇头,喝了口茶。 “林爷有何吩咐。”醉仙楼的老板走过来。 “不必。我等我的朋友就好。不必再招呼我了。”岳景霖笑笑,心说你让我当着夫人的面做什么。 他坐在这里,突然想起,听说他的娘亲年少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被宠大的小丫头,就扮作男子,来这里寻欢作乐。他想着就忍不住笑起来。他很难把一个俏皮又不守规矩的少女和那个心机深重,对下严格的女庄主联系起来。如今,他已经过了娘亲的年纪,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似乎不再适合这里。 年少的时候,娘亲管他管的很紧,他根本不敢来。后来娘亲没了,他撑起青峦庄,又跟着梁澈造反。战后青峦庄虽然功成名就,却也元气大伤,他又是终日的不得闲。如今,他闲下来,却很想来烟花柳巷看一看。美人带给他的冲击,远没有新鲜感和迟来的叛逆感觉带来的快乐多。 他盯着台上的姑娘,只是喝着茶,发着呆。他又不爱喝酒,只是喝茶,因此他觉得坐下来,似乎和福悦茶馆没有区别。 良久,岳夫人从楼上下来。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岳景霖:“你就这么坐着啦” 岳景霖苦笑:“你说呢,我觉得和你来这种地方,很奇怪。” “也很好玩不是吗。”岳夫人挽着他,“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哦,好。”岳景霖浅笑,“我真不该告诉你我很想来这里看看,其实我看到这些姑娘,只能想起我们的安愉。都是同样的年纪,可是她们就要在这里强颜欢笑。所以没有玩乐的兴致。可能是我老了吧。” “不是,只能说你很仁慈,还有点,太正经了。”岳夫人把头搭在他肩上,“话说回来,这些姑娘虽然不卖身,可是也不过是叫人像玩物一样的赏玩。可怜的很。或者说,很多男子都把女子当做玩物而已。” “我明白。我不是这样的人。”岳景霖吻吻她的额头。 “别这样,旁边有人,而且,我穿的男子衣服。”岳夫人脸一红,推推他,让他看周围人奇怪的目光。 岳景霖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真的,我跟你说真的,我不是想看这里的姑娘。我觉得夫人很好,我只是对这种地方很好奇。” “我明白,其实我也玩的很开心。”岳夫人笑着掐掐他的脸,“你也太乖巧了,好色也是人之常情,你看到这些青春年少的美女,看完之后还愿意对着我一个人老珠黄的家伙解释这么多,我已经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啦。” “夫人不老,是我太老了。” 岳夫人看他情绪反而有些低落,也跟着难过起来,轻叹:“没有的事,你最近是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我还好。”岳景霖笑着看看她,只是心里没来由地沉重。 都知道了 岳安愉甩甩拂尘,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燕归今天不能找她来玩了。看来燕掠阁也有好多事要做,那么贪玩的家伙也不能随便出门来。 分卷阅读20 她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她一回头,正是街上的泼皮。为首的叫刘五,穿了一身花花绿绿,走起路来哆哩哆嗦,晃晃悠悠,眉毛和发迹散乱,眼带贼光,他身后又跟着几个晃晃悠悠的泼皮。岳安愉莫名觉得他一副奸邪相,心里讨厌他,可是也不好对人家不尊重,只好问:“您所求何事?算命还是看相?” “你会看什么,小道士长的这么清秀,怎的出家了”刘三□□着,伸手要摸她的脸。岳安愉一躲,轻咳一声:“公子命很好,不用算了。” “怎么讲?” “公子的命贵不可言,贫道怕泄露天机,所以不敢说,不敢说。”岳安愉仔细看看他的脸,心说我哄你玩就是了,反正你这个月都活不过去。我且不招惹你,免得惹祸上身。 “你糊弄我!嗯?”刘三一下子抓住她的胳膊,要抢她的拂尘,“还想走!把拂尘留下!” “你找我算卦,不给我卦资也就算了,怎么还抢我东西!”岳安愉着急地喊道,“你放手!还给我!你要不要脸!” “这拂尘我看着还能卖点银子,就当是你不好好算卦,赔给我的酒钱吧。”刘三抢过拂尘,别在腰间。岳安愉要把拂尘抢回来,却被余下几个泼皮拦住,推搡在地上,接着就是拳打脚踢。 岳安愉忙缩起身子喊救命,却听到有人厉喝:“住手!” 岳安愉抬头,竟然是燕归,他一把抢过拂尘,几下子就把泼皮打倒在地,上前来搀起岳安愉。岳安愉缩成一团,哀哀地喊疼。燕归只好抱她起来,对几个泼皮喊:“滚!” 几个泼皮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忙起身跑了。燕归心说这事没完,大庭广众之下,且不跟你计较。就问岳安愉:“你怎么样” “还,还行?”岳安愉答。 “他们……” “算了,我看那为首的爱惹事,嘶——恐怕是,要出事。别惹祸上身了。”岳安愉苦笑,“你不如先管我。” “我管你,我肯定管你。我们先去茶馆吧,那里离得近一点,看看你伤势如何。”燕归问。 “行。”岳安愉闭上眼睛,“我先告诉你一件小事。你不能怪我之前骗你。现在不说也不行了。” “不用说了,我不怪你。你是女的,你叫岳安愉。还要说什么?省点力气吧。”燕归轻叹,心说你以为燕掠阁是干嘛的?搜罗信息最强的啊喂!连你一个小丫头片子都研究不明白,还叫燕掠阁? 岳安愉不再说话,心说这也太不好玩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叶城捋着胡子,给她看伤,隔着衣物摸摸她受伤处的骨骼,慢悠悠地说:“没事,丫头,都是皮外伤,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岳安愉笑起来,“那我怎么觉得这么疼。” “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经得住。”叶城摸摸她的头,“谁欺负你,祖爷爷去给你报仇。” “别了吧,我看他即将大祸临头,不必计较。”岳安愉扑倒他怀里,“祖爷爷陪着我吧。我不高兴。” “哎呀,我的小宝贝。”叶城心疼地抱住她,摸摸她的头。 “最近爹好像不太好,最近就没来看您,他让我向您道歉。”岳安愉说。 “没事,你爹多忙啊。你总来,我就高兴了。” 岳安愉笑起来,有些得意地蹭蹭叶城,问:“祖爷爷更喜欢我还是我爹。” “当然是你啦,我的小宝贝。”叶城喜欢她撒娇,就拍着她,笑起来。他这辈子醉心刀法,没有成家,没有儿孙。反而是徒儿叶渡的孩子们,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二爷爷呢。”岳安愉四处看,寻找张三的身影,“我进来就没见他。” “他听说你二哥出去历练,不放心,出去找他了。” “啊?二爷爷都七十多岁的人啦,再说,他一走谁来照顾您。”岳安愉捋着叶城的胡子,“你们都这么大岁数的人啦!怎么就不知道稳重一点。” “哈哈哈,你个小丫头。你祖爷爷虽然百岁了,可是身体照样硬朗。再来个一百岁也不成问题。” “那倒是。”岳安愉笑起来。 “饭好了。”燕归端着饭进屋来。 “诶,你做的?”岳安愉闻到香味,一下子精神起来。 “当然。”燕归笑着给她盛了一碗粥,“还是有点手艺的。” “我是身上受伤,又不是牙不好,怎么做这个。” “受伤了该吃点清淡温补的,这时候给你吃大鱼大肉的,你吃得下吗?”燕归刚给叶城端了粥,又盛出一碗粥端到她面前,“喝不喝?不喝我喂你?” 岳安愉接过,一撅嘴:“我喝,我喝。”说着就喝了一口,点点头:“你别说,还真不错。”说着就喝下了手里的粥。叶城怕洒到胡子上,喝的很小心,还是称赞道:“好手艺。”喝着突然就有点感慨,他想起了叶渡。 岳安愉看叶城有些发愣,就问:“祖爷爷,你想什么呢。” “我想起你爷爷了,他做饭也有手艺。”叶城 分卷阅读21 放下碗,捋着胡子,“当年他就是这么骗你二爷爷跟着他混的。” “啊!这么厉害啊!”岳安愉感叹道,“您总是提到我爷爷,爹却不常提他,我爷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哪。” “你爹当然不会常常提起他。”叶城拍拍她,“你爹年轻的时候,因为你爷爷抛弃他们母子,意见很大。从来没管你爷爷叫一声爹。可是,你爷爷死了之后,你爹也很想他。” “嗯,爹总是说爷爷是个很厉害的刀客。让二哥好好练武。” “一点没错。你爷爷天资很高。”叶城有些恍然,“你爹长的像你奶奶,可是你二哥长的非常像你爷爷。性情也像。只不过胆子小了点。你爷爷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祸都惹。” 岳安愉笑起来:“二哥坏心眼也多着呢,他最会惹爹生气了。” “你二哥和平常人不太一样。他对外物的反应很强烈。”叶城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嗯,二哥总是说头疼,因为记住太多东西了。”岳安愉轻叹,“我看着他不像装的。可是爹就说他矫情扭捏。” “他还真不是装的。”燕归插嘴,“我和你二哥也有点交情,他背书过目不忘,但是记完之后就会头疼嗜睡。我看他脸都白了,装不出来。” “我也看到了。所以后来,爹也就不强迫他了。”岳安愉轻叹,“你说我二哥这样子,以后能做点什么呢。” “不知道。其实你二哥从小体弱多病,好几次差点夭折。所以,你娘不是很期待他能做出什么事业。”叶城捋着胡子,“天下爹娘,哪有不盼着儿女平安顺遂的。” “嗯。那倒是。可是我想,虽然未必要做出什么事业,但是总要有一个奔头,有一个想追求的东西。”岳安愉若有所思,“可是二哥没什么想法,随波逐流罢了。所以爹觉得心急。” “我觉得星儿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甘心碌碌无为的。”燕归抱臂站在一边,“他只不过还没长大。” 岳安愉赞同地点点头:“所以我觉得让他出去历练一下,也不算坏事。或许他就想好了要做什么呢。” 燕归凝视着她,岳安愉非常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凤眼眯成月牙,眸子闪闪发光,笑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毫不做作,非常好看。一时之间,燕归有些看呆了。 岳安愉伸手在他眼前晃晃,问:“你看什么哪” “没什么。”燕归笑着扭过脸去,看向窗外。 叶城看看燕归,心里有数,轻咳了一声:“安愉啊。” “怎么啦?” “你今年也十五岁了,我想,有些事你该明白。” “您说。” “你毕竟是个小姑娘。和男人应该避嫌。你们两个少单独相处吧。” “啊?没意思,爹娘也这么说。”岳安愉撅起嘴来,“我也没把我和燕归当男人女人看,当朋友而已。如果就因为我是女的,连朋友都不能交,那我干脆不要做女人了。” 叶城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心说或许我真是想多了,忍不住一笑:“行了,你们两个,总之,好自为之吧。” “真的,祖爷爷,你不觉得,把人分成男女很奇怪吗。女人就要温柔顺从,男人就得雄壮宽容。为什么女人就不可以豪气,男人就不能温柔呢。”岳安愉问。 “你,你少听你铭叔叔的歪门邪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叶城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好骂起岳景铭。这家伙离经叛道也就算了,偏偏要教坏晚辈。 岳安愉听他骂人,觉得有趣,咯咯咯笑起来:“铭叔叔如果在,肯定不高兴了。” “谁说的,我哪有不高兴。”岳景铭的声音传过来。 “诶!铭叔叔!你真的在这里啊!”岳安愉跑下床去,扑到他怀里。 “师公说的对,都是我不好,我吐不出象牙来。”岳景铭对叶城眨眨眼,叶城忍不住也笑了:“背后不能说人,这不就给说来了。” 岳景铭摸摸岳安愉的小脸:“死丫头,一个人出来乱跑。家里都跑到我那里问了。你又受了伤,你让我怎么交代” “哎呀,这也叫伤,我都不觉得那么疼了。”岳安愉陪着岳景铭坐下。 “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留着养伤,一会庄里来人接你回去。燕归,跟我走。”岳景铭看看燕归。 燕归会意,点点头,对着叶城行了一礼,就跟着岳景铭出门。 “查明白谁做的,杀了。”岳景铭说。 “一定。我记住那几个人了。”燕归咬牙。 “你待她很好。可是你要记住,你已经有婚约了。” “我没有什么邪念,朋友罢了。”燕归辩解道。朋友吗?还是别的吗?他也说不清楚了。还是不要有别的好。 岳景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悠然道:“如果你想交个朋友,就要保护她。不管是谁伤害她,都要死,就算我不动,青峦庄也不好惹。” “我明白。”燕归答。 到了南城 分卷阅读22 正是暮春时节,天空是静止不动的蔚蓝色,只有树绿色的枝条随风摆动。 岳宁星和乐明,带着岳安婉走在路上。岳安婉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只是跟在他们后面,垂着头,也不说话。 “好蓝的天啊。幸好出门没碰到下雨。”岳宁星偏过头,笑着看乐明,又扫了一眼岳安婉。 “嗯,下雨不好走。”乐明也抬头看了看天。 “咱们去哪。”岳宁星问。 “不知道。你随便。”乐明答。 “岳姑娘有想去的地方吗。”岳宁星回头看她。 岳安婉被问到,一惊,抬头看了看他们,缓缓摇摇头。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订了婚约又逃婚,这是弃夫逃跑,官府和家里都要抓你的。”岳宁星说。 “我不会连累二位的。有人追捕,我会自己投案,绝不出卖二位。”岳安婉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去哪,你一个姑娘家,和我们两个男的一起乱走,总是不好的。” “不劳公子费心。总有地方要我。” “你不要去找柳兄啦,他,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他原本想带你走的。可是他最后还是不忍心。”岳宁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是我害死他。”岳安婉勉强扯扯嘴角,笑了笑,眼泪却滚落下来。 岳宁星只觉得心疼她,轻叹一声:“不是的,只能说他命不好。” 岳安婉摇摇头,苦涩一笑:“他命最不好的地方,就是碰到我。” 岳宁星轻叹一声,心说我还是别说话了,万一她一激动自尽怎么办。想着他就故意落后几步,跟在她身后。岳安婉无心理他。事到如今,她也没了主意。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回那个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家。那根本不是家,那是一群杀人犯。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没有人在意一条无辜又鲜活的人命,他们只在意家族的荣耀,尽管这份荣耀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 她脑海里翻江倒海,又觉得一片空白。她觉得似乎被一团乱麻填满了脑子,明明装了太多东西,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乐明回头看看岳宁星,问:“所以去哪。” “随便啦,我认得路,走不丢。”岳宁星笑笑。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是从家出发,一路南下,此时离家还不算远。说是历练,其实一路上都是荒郊野岭,哪有什么人。岳宁星根本走不得几步就已经累了,可是见岳安婉一个弱女子尚且不喊累,他也就不好意思了。 走了将近一天,到了傍晚,太阳也快落山了。岳宁星早就累的不想说话,又不好意思叫乐明背着他,只是咬牙坚持着。 “前面好像是一个城什么的,咱们去看看吧。”岳宁星高兴地说。一路走来,人越来越多,原来这里有一座城。他还从来没离开过洛城呢。 “好。”乐明看他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 岳安婉看着城墙上写着南城,眼神一动。曾经,柳郎和我就是在这里被抓回去的。 “咱们去城里转转,然后晚上住店吧。我这辈子都不想住破庙了。”岳宁星提议道。 “当然,钱还在吗。”乐明问。 岳宁星拍拍怀里,要往出拿,点点头:“在的。” 岳安婉轻声制止:“财不露白。别动。” “什么意思”岳宁星有些疑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岳安婉看看他,然后低下头,似乎没有说更多话的欲望。 “不如我们先找旅店歇一歇,要出来玩的话,我再出来。”岳宁星看她没有兴致游玩,就说。 岳安婉轻声说:“你先把一张银票折成现银,不要总拿一大把银票出来。按你们的花销,恐怕这一趟也用不上一张。” “岳姑娘懂得好多啊,经常出门吗。”岳宁星问。 岳安婉摇摇头,心说我哪懂这些,都是柳郎这样做,我看到了。当年,我们明明差一点就能逃出生天。 岳宁星对一切都觉得新鲜,他知道岳安婉刚刚遭遇变故,自己不该这样高兴。可是他太向往南城了,从洛城到这里,也算是翻山越岭。他看到南城的繁华,觉得很值得。 小小的旅店,还算整洁。乐明和岳宁星住一间,岳安婉自己一间。这里,商贾云集,也多的是游侠。岳宁星非要出门,乐明不放心他,只得跟着,岳安婉一个人留下,他们也不放心,只好带着她。三人正要下楼去,却见楼下桌椅被掀翻,客人纷纷跑出去,原来是有两个人正在打架。 岳宁星看着,皱起了眉头,要上去劝架。岳安婉拦住他:“静观其变,不要多事。” 乐明皱眉:“黑衣服的,刚刚那一招不好。他本来能赢。现在看,不行了。” 果然,白衣人一下子把黑衣人打翻在地,岳宁星正要喊住手,白衣人已经收了剑,还把黑衣人从地上拉起来。二人哈哈大笑。 “梦南派柯家果然名不虚传。”黑衣人行礼。 “不敢。”白衣人还礼。 分卷阅读23 “喝酒去我请客。交个朋友。” “多谢兄长,只不过,我在这里,哪有叫您付酒钱的道理。” 二人大笑着,勾肩搭背出门去。岳宁星看的瞠目结舌,脸憋的通红,半晌,才说:“这就完了?他们比试而已?” 店老板走过来,对他行了一礼:“对不住客官,让您受惊了。” “不是,老板,他们不该赔您钱吗。”岳宁星看着地上被打翻的桌椅,摔碎的碗盘,一片狼藉。 “害,要的起吗。”店老板苦涩地笑笑,过去扶起桌子。 “二哥,我们帮老板把钱要回来吧。不能就这么便宜他们。”岳宁星皱着眉,看向乐明。 “好。我去找他们。”乐明说着就施展轻功,老板看呆了,跑过来对岳宁星说:“几位,小店认了,您不要惹事啊。那两位的武功也不弱。” “这和武功没关系,他们就是该赔钱。打坏了东西怎么能放走他们。”岳宁星皱眉,“我说你这店家,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您不知道,武功权势才叫道理。”店老板摇摇头,去收拾残局。 “您是觉得梦南派柯家不好惹吗。我不觉得。大宗族也要守规矩,侠客也要守规矩。”岳宁星坚定地说。 “你能帮他一时,以后店老板还是受人欺凌。公子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当然不能体会个中辛酸。”岳安婉轻叹。 岳宁星扭头看看她,沉默不语。 乐明追上二人。 “请二位随我回方才的旅店,或者干脆在这里结一下钱。”乐明说。 “这位小哥,我已经付了酒钱。还有什么问题吗。”白衣人笑着说。 “店里一片狼藉,二位没有赔偿店老板。”乐明坚定地看着白衣人,“打坏了东西就要赔钱。” 白衣人眯着眼睛看他。乐明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身材匀称挺拔,乌黑的长发用竹簪简单地挽做一个发髻,皮肤白皙透亮,下颏尖削,眉毛清浅,大眼睛沉静明亮,神情端庄,在太阳下,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居然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白衣人看的有些呆了。乐明接着说:“请二位随我回去。” 白衣人点点头,笑起来:“好说,我们回去。对了,我叫柯延钰,梦南派柯家。不知道公子的姓名来历。” “乐明,没有来历。为人奴仆罢了。” 柯延钰心说可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样的美人真是少见。 店老板没想到柯延钰给钱给的这么痛快,还主动留下来帮忙收拾。柯延钰扶正桌子,却盯着认真扫地的乐明,问:“乐公子可曾婚配吗。” 乐明抬头看看他,有些发愣,摇摇头。岳宁星皱皱眉,有些戒备:“二哥虽然不曾婚配,却也心有所属。” “不知是哪位姑娘,这样幸运。”柯延钰笑容不变,心里却有些失落。 “也不是什么姑娘,就是我。”岳宁星笑着说。 “星儿别瞎说。”乐明看看他。 “二哥不喜欢我了吗。”岳宁星扑上去抱住他,笑着问。乐明也忍不住随着他笑起来:“行了,别闹。” 岳宁星搂住乐明的腰,看出了柯延钰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岳宁星无比确定,这家伙喜欢男人。他更确定,一个首次见面就追随而来的男子,必定轻浮。然而推论并不足以说明什么。主要是,他的娘亲就来自柯家,他早无意间听爹娘提起柯家有一个小舅舅叫柯延钰,风流倜傥,却整日流连勾栏,寻花问柳。年纪轻轻娶了娇妻美妾,还不满足,最近又玩起了男人,让外祖好生烦恼。 岳宁星才不在乎乐明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只知道乐明生性木讷迟钝,却偏生长的俊,招人喜欢。乐明小时候差点被人骗去做娈童,乐明本人不放在心上,岳宁星却记得一清二楚。他不想乐明沦为别人的玩物。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对不住了,店家。我们再不随便打架了。”柯延钰笑着向店家行一礼,转身离去。 岳宁星见柯延钰离开,就嘟囔着对乐明说:“二哥,我不喜欢柯延钰。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好。”乐明点点头。 “你们……”岳安婉忍不住问。 “嗯,我们就是。这也是我们跑出来的原因。姑娘不会瞧不起我们吧。”岳宁星懒得解释,干脆顺着说下去。 乐明看看他,没说话。心说反正不是真的,随便他胡说吧。 “你该庆幸没生在岳家。岳家族规,断袖会被杖杀于众。对了,还不知道公子的来历。” “我姓乐,不是你们那个岳,是笙管笛箫的乐。我们都是大家族的奴仆,我叫乐星,他叫乐明。” “亲兄弟?那也未免太,太……”岳安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是亲的,我是收养的。”岳宁星嘟囔着。 乐明也不说话,心说你就编吧,我看你编不下去怎么办。 岳安婉怀疑地看看二人,心说你说你是奴仆?一看就 分卷阅读24 是没吃过苦的样子。不过她相信这二人没有坏心思。毕竟,她一个弱女子,他们如果想害她,那也再容易不过了。既然人家不愿说,那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了。 “二位不是要出去玩吗。”岳安婉提醒道。 “对呀,我们快走吧。”岳宁星眉开眼笑,挽着乐明就出门去。 怎样才能了解你 “我的天哪,你这是出门玩吗。”莫愁上前搀扶她,忍不住轻声问。 “不知道,总之玩的不开心。”岳安愉还是觉得全身疼痛,慢慢向屋子里走。岳夫人也搀着她:“死丫头,我看你还瞎跑。” “明天养好了我再出去。”岳安愉撅着嘴,偏头看向岳夫人。 “记吃不记打。下次出去,我叫人跟着你吧。” “我不要。那还叫出去玩吗。”岳安愉摇摇头,“我不喜欢人跟着。” “如今不要人跟着你也不能了。这回得有个侍女贴身侍奉你了吧。”岳夫人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我不要,我不喜欢人围着我转。看着眼晕。”岳安愉嘟囔着。 “那娘亲自照顾你?”岳夫人坐在她床边,笑着问她。 “不要,你就知道看着我读书写字,我才不要。”岳安愉推推岳夫人。 “你说你一个小丫头,写字没个章法,书也读不来。以后出嫁,岂不是叫夫家耻笑?” “大不了不嫁人了嘛。”岳安愉小声回嘴。 “好好好,随你心意。”岳夫人无奈地戳戳她的头,“我的小祖宗,你可好好养伤吧。我不看着你,你自己挑一个侍女留下来照顾你。” “就莫愁吧。”岳安愉抬头看看莫愁。莫愁一愣,忙上前行一礼:“多谢,多谢小姐。” 岳夫人看了看莫愁,笑起来:“既然如此,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倘若她有什么闪失,我必定唯你是问。对吧,安愉?” 岳安愉无奈地说:“行啦,我的娘啊,我这几天不出去玩还不成吗。” 岳夫人满意地笑笑,摸摸她的头:“这才乖。快睡吧。” 岳安愉对着娘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莫愁把被子给她盖好:“小姐该就寝啦。” “不要叫小姐啦,听着烦。”岳安愉抓住她的手,“你今年多大。” “十六岁。” “我十五岁,我叫你一声姐姐可好。”岳安愉嘿嘿嘿笑起来,“我也有姐姐了,漂亮姐姐。” 莫愁也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却还是后退一步,跪下:“奴婢不敢僭越。” “讨厌,你也说这个。”岳安愉放开她的手,一翻身,闭上眼睛不再看她。 莫愁轻叹一声,心说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如此一来,我在庄里还怎么待下去。原本我就身份存疑,是个粗使丫鬟,如今被贸然指到你身边,倘若不懂礼仪,岂不是要被人指摘死。 她听岳安愉半晌没动静,以为她睡着了,正要转身偷偷离开,却被岳安愉抓住了衣角:“我没有很生你气啦。” 莫愁扑哧笑出声来:“我知道啦,我以为你睡着了。” 岳安愉也嘿嘿嘿傻笑起来,翻个身,不久,真的睡着了。 岳夫人从岳安愉处出来,就去岳景霖处。他披着衣服,对着灯,盯着书本发愣。岳夫人开了门,他才回过神来,勉强笑笑:“闺女睡下了吗。” “睡下了。死丫头,一点也不记在心上,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岳夫人忍不住骂道。 岳景霖笑笑:“我觉得是好事。闺女豁达。” “未免太无法无天了一些。”岳夫人坐在他对面。 “我觉得还好,毕竟这小丫头也没做过出格的事。”岳景霖讨好地笑笑。 “在看什么。看得进去吗。”岳夫人有些担忧地问,伸手搭他的额头,想看看他是否发烧或者怎么样, 岳景霖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苦涩地笑了,摇摇头,把书合上,轻声说:“睡吧。” 岳夫人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只是轻叹了一声。洗漱之后就吹熄了灯,躺在他身边。岳景霖根本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一遍一遍地回想一个场景。 他抱着年幼的刘瑞,提着剑,踢开房间的门。刘将军和夫人已经死在桌边,他的琳儿跪在地上,脸色青紫,显然是中了剧毒,弥留之际,她抓着他的衣领,叫他带着弟弟快走。他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她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他身上。无论他如何摇晃,她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他抱着刘瑞,拼命地跑起来。已经有人纵了火,四周的房间都烧起来,几个人拦住他的去路,他左手抱着刘瑞,右手拿剑砍杀。武功如此差的他,哪是专业刺客的对手,几个回合就叫人挑了右臂。正当一剑向他脖子砍下来时,梁澈提着剑冲过来格挡。 火烧起来了。冲天的火光,焦糊的气味,扑面的热浪,一切都灰飞烟灭。 岳景霖忍不住抱紧自己。多年过去,如今那种恐惧和无 分卷阅读25 力感才开始一点一点的蚕食他。他忍不住抖动起来。岳夫人缓缓醒过来,迷糊着问:“怎么啦?” 岳景霖咬紧被角不敢说话,岳夫人坐起来,轻轻抚摸他的肩背:“怎么啦你怎么在发抖。不舒服吗。”说着凑过来,摸摸他的脸:“你怎么啦,你哭什么。” 岳景霖抱紧她,把头埋在她怀里,哽咽着:“我怕,我好怕……” 岳夫人觉得他不对劲,就轻轻拍着他:“害怕什么,对我讲讲好吗。” 岳景霖摇摇头,只是抓紧她,仿佛她马上就会离他而去似的。岳夫人从来没见过他哭,此时也有些慌乱,就抱着他,轻轻吻吻他的头顶:“别怕,我在这里。你不要吓我。” 岳景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好疼……”说着,晕倒在她怀里。 当他再醒过来,岳夫人正看着他,旁边坐着大夫。 “庄主这病症属于情志之症,劳累所致。”大夫说。 岳景霖嘲讽地笑笑,没说话。叶城走过来,问:“你怕什么” 岳景霖一愣,闭了闭眼睛,又看到当年,自己心爱的人全家死在自己面前的惨状。叶城捋捋胡子:“劳累是一方面,我看像是吓着了。有的坎你总要过去。早不过晚过。” 大夫点点头:“是这道理。倘若有事郁结于心,病好了也要复发。”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看岳景霖,之后低头写药方。 岳景霖闭上眼睛,心说你让我怎么不难过。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可是我就是忘不了那种感觉。我知道我又成了家,我还要继续活着,可是! 琳儿,你不怨我对吗? 岳景霖努力控制着不哭起来,只是假寐。 大夫离去,叶城走到他身边:“到底是当年哪一件事。” 岳景霖装作睡着了没听见。岳夫人忙上前说:“爷爷,既然他又睡着了,您就别问了。如今二叔不在茶馆,您也就留在青峦庄住一段时日吧。” “行,我留下。”叶城点点头,“你随我出去吧,给我安排住处。” “哦,好的。”岳夫人会意,随他出门。 “这件事,既然是心病所致,你要明白,他能说出来的,就算不得心病。”叶城缓缓地说,“他要面子,暂时别告诉孩子们。就说是积劳成疾,身体吃不消罢了。” “我明白。”岳夫人点点头。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叶城皱皱眉,“你说他胡言乱语。难不成是撒癔症?” “他说他很害怕,似乎想要躲什么,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还说,疼。”岳夫人努力回忆着。 “怕是以前碰到的事,当时没有发作,积压下来了。这时候发作。”叶城皱皱眉。 “啊这,怎会?我看老爷,也算是豁达的人。” “豁达?哼。”叶城嘲讽地笑笑,“当年之事让他介怀的很多,他不说罢了。” “当年之事?听起来他年轻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他从来不对我说。我所知道的太少了。”岳夫人轻叹一声,“莫非,莫非他对他曾经的妻子还旧情难忘么。” 叶城笑起来:“不见得。他如果旧情难忘,根本不会娶你。” 岳夫人没再说话。叶城轻叹一声:“我留下来也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他如果有他爹一半的豁达,也不至于病成这样。你不用跟着我了,我随便找个地方住。回去照顾他吧。” 岳夫人下意识点点头,却又反应过来,摇摇头:“我还是先把您安顿好吧。否则他也不会放心。” 叶城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说毕竟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岳夫人把叶城安顿好,回到房间,看到岳景霖似乎还在睡着,就轻叹一声,关好门,只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呆愣愣地出神。 他从来不对我讲心事的。我以为他风轻云淡的过去了。原来。 天渐渐阴沉起来,乌云密布,风携裹而来的是潮湿的气息,快下雨了。她看到树绿色的枝条在灰蒙蒙的天际中无力地随风摇曳。不知道南城下雨了吗,星儿和明儿有没有淋雨,二叔有没有找到他们。还有,他们带着的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当,当当。”敲门声音。 岳夫人回过神来,问:“什么事” “燕掠阁来访。”映月答。 “哦,快请到堂屋。”岳夫人关好门,叮嘱道:“看好你家庄主。” 映月点头称是,岳夫人去堂屋。 “见过夫人。”燕归笑着行礼。 “不必多礼,庄主身体抱恙,不能亲自来见了,阁主不要怪罪。”岳夫人还礼。 “不敢,庄主他还好吗。”燕归问。 “积劳成疾,将养一阵子就好了。现在他正睡着。”岳夫人勉强笑笑,“阁主前来,恐怕不是为了庄主吧。” “嗯,说实在的,是为了岳小姐。”燕归笑着说,“或许是好消息,昨天欺负她的人,昨夜死于非命,没有人知道凶手。” 岳夫人轻叹:“多谢燕阁 分卷阅读26 主,只不过,小女年幼,听不得生杀之事。只能由我代小女向阁主致谢了。”说着对着燕归行了一礼。 燕归心说可不是,还是别告诉岳安愉的好,她不会喜欢听的。 “庄里既然有事,那我也不便打扰,晚辈今日就告辞了,来日再来拜访。”燕归看她有些疲惫,只得离去。 “招待不周,望燕阁主海涵。”岳夫人行了一礼,送他离去,只觉得心力交瘁。已经下起小雨了。她有些恍然,她知道自己总要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娘,你去歇一歇吧。”岳宁瀚不知道何时撑着伞站在她身后,“我去照顾爹。” 岳夫人笑笑,摸摸他的头:“我也确实累了。你好好陪着你爹,和他说说话。你妹妹怎么样了?我都没顾上她。” “她还好,在屋里看卦书,佑妹妹正陪着她。” “有佑儿陪着我也放心一些。”岳夫人勉强笑笑,有些恍神,抬头看看岳宁瀚,儿子已经高出她一大头了。 “真快,二十年了。”岳夫人喃喃道。她心说,可是我怎么一点不了解他,我的枕边人。 就当我死了 “老爷。”岳夫人端了药来,“该喝药了。” 岳景霖坐起来,拿过碗,喝了一口:“今天这药怎的这么苦。” “大夫给开了新的方子,喝吧,良药苦口。”岳夫人笑着说,“快喝吧。” 岳景霖看看她,突然笑起来:“我记得好像说有个女子,嫁了个难看的丈夫,心里讨厌他,后来又红杏出墙,为了和情人双宿双飞,就谋害亲夫。”说着却把药一饮而尽。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我真该毒死你。就知道贫嘴。”岳夫人把碗放在侍女的托盘里,微微挥手示意她退下,“今天觉得好一些了吗。” “还好。”岳景霖点点头。 “想吃什么吗,我去给你张罗。”岳夫人笑着说。 “我昨天仿佛听说爷爷要留下,我该先去给他请安。”岳景霖掀开被子下床。 “那是自然。”岳夫人搀着他起来。 岳夫人盯着他看,只觉得他神色如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庄里的事谁在做。”岳景霖突然问。 “瀚儿。”岳夫人应道。 “你过一会儿找他来,我同他商量些事。”岳景霖说。 “好。” 岳宁瀚站在书房,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他最喜欢父亲的书房,散发着防蛀虫的香料的香气,永远是干净的,有条理的,所有的书都分门别类,整齐地放好,父亲时常派人打扫,因此一尘不染。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摆的很规整,一对墨色的玉龙镇纸把纸压的很平整。他凑过去,只觉得父亲的左手字,比他的右手字还要规整漂亮。他盯着纸上面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发呆。岳景霖进来了。 “怎么不坐下。”岳景霖坐在桌前问。 岳宁瀚摇摇头,一笑:“您找我何事。” “最近庄里的事你全都接手了吧” “嗯。” “有什么想法” “感觉很累,事情太多了。而且,大部分的事情我都不专精,却要我来决断。这些事情样样用钱用人,都说贻误不得。我却分不出一个轻重缓急。”岳宁瀚轻叹,“我觉得我还差的太多。” “如果现在我突然死了,一定要你立刻接手。你会怎么做。”岳景霖问。 “啊?”岳宁瀚一愣,心说怎么这样咒自己,太不吉利了吧。可是看父亲没有玩笑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说。 “我想,或许我会,我会,呃,找一些专精于此的人来全权负责,给比较好的待遇,并且告诉他们,如果以后出什么纰漏,就直接归罪于他们。”岳宁瀚说。 “你就这么敢相信别人?”岳景霖笑着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我相信一般的人都有羞恶之心。只要用好的待遇抚慰他们,用严厉明确的规矩震慑他们,一般人不会动太多的歪心思。”岳宁瀚答。 “是么。很多事你都不懂,就比如说他们要修一个水渠,你知道他们朝你索要的花销到底合不合理吗。”岳景霖眯着眼睛看着他。 “可以多找几个人来做这件事,让他们互相监督,再派人去监工,计算实际支出。修建之前公示出来,让大家一同监督,允许检举。” “这样岂不是搞的人心惶惶。”岳景霖问。 “不会的,只要事前说明这些事,并给予优厚的待遇,自然有人愿意来,清者自清。把什么都摆在明面,好过在暗中操作,那才叫尽失人心。” 岳景霖满意地点点头:“既然这样想了,你就去做。只要不到不能收拾的地步,我就不插手。庄里的一切随你调动。” “啊,这,如果真的去做,恐怕是一件消耗很大的大事。怎么能交给我。” “怎么不能交给你。庄里也不是耗不起。” “我想,这也需要很长 分卷阅读27 的时间,总要慢慢来。首先还需要能修规章条例的人才,务必修的滴水不漏才好,这就很耗时。后续还有很多事情。恐怕我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你今年二十岁,有大把的时间去做。倘若成了,这就是利在千秋的事。我的精力已经不足以去做这些了,也不擅长做改变。我比不上年轻人。你去做吧。”岳景霖笑着,“你做得到。” 岳宁瀚点点头,就要告辞离去。岳景霖却叫住他:“等等,还有事。” 岳宁瀚有些疑惑地回头,岳景霖问:“你什么时候娶亲啊。相中了谁就说,我给你提亲去。” 岳宁瀚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岳安愉正趴在地上,翻着手头的相面书,渐渐看的入迷。她忍不住用卦书上看到的和身边人的样子相对照,有些出神。 “小姐,你这书要我给你收起来吗。”莫愁看着地上摊开的各种卦书,忍不住问。 “不要,你不要动。”岳安愉也没抬头,就推推她,“出去啦。” “小姐小心,我手里端着药呢。”莫愁说。 “哦哦,对不住啊,我不知道。”岳安愉傻笑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忍不住皱眉,“噫,好难喝。” “药哪有好喝的。”莫愁看她呲牙咧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看,这两本书说的不一样。”岳安愉拉着她蹲下,拿起两本书比对。莫愁细看下去,惊叹:“还真是,可是这两本书都是很好的相面书啊。” “对啊,简直是相反的说法。”岳安愉托着腮,“你觉得哪个对。” “这我可看不出来。”莫愁摇摇头,“你说,会不会两本书都不对。” 岳安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那怎么办呢。”想着就又趴在地上看起书来。莫愁硬拽她起来:“小姐,可不兴这样,地上凉,该生病了。” “哎呀,你怎么和娘一样烦,就知道看着我。”岳安愉撅着嘴,还是站了起来。 莫愁轻叹:“这书桌不好吗?非要在地上?” “不一样的,坐着多累。”岳安愉嘟囔着。 莫愁想了想,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反正这床被也不用,倘若脏了,我去拆洗就是了。” 岳安愉拍着手笑起来:“好办法。”就伏在被子上,接着看书。莫愁看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忍不住笑了起来,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小姐还在读书吗。”祁佑问。 “是。” “你先回去歇一歇吧,我在门口留着照顾她。过一会你来替我的班怎么样?”祁佑笑着说。 “多谢祁姑娘。” “没关系。” 莫愁离去,祁佑仔细看着她的身形步态,心知她没有武功,夫人大概可以放心了吧。她起身,抽出腰间的剑,就在窗边操练起来。师父教给她的一招一式,她都记得很清楚,但是自己练的时候,总觉得差点什么。师父告诉她,唯有勤学苦练,才能炉火纯青。她正在练着,却听到脚步声,她警惕地厉喝:“谁?” “是我。”岳宁瀚说。 “吓我一跳。你来看小姐吗。”祁佑收剑,不好意思地笑笑。 “嗯,正好看你在练武。五天之后就是武师的考核了。你真的要去吗。庄里还没有正式的女武师。”岳景霖说。 “我觉得我做个最低级的武师,问题不大。”祁佑拍拍腰间的剑。 “不是说你的武功,只不过女武师少不得和一群男武师整日在一起,恐怕对你的名声……” “清者自清,我又不是人尽可夫的女子。倘若我的丈夫因流言蜚语嫌弃我,这样小气的男人,我也看不上。”祁佑有些自信地笑了起来,“你放心吧,倘若我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我爹肯定第一个不放过我。” 岳宁瀚抿了抿嘴,点头表示赞成,敲敲门,进屋去看岳安愉。祁佑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轻叹一声,有些颓然地坐在一边。莫非,他很在意吗。 可笑,他在不在意的,关我什么事。 祁佑忍不住脸红了,低着头,等着微风吹过,带走她的羞涩和脸上的发烧感觉。 岳宁瀚看到岳安愉仍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到来,就坐在一边,看着她写写画画的样子愣神。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爹在想谁的确是听说过他曾经娶了一个已经去世的女子作为妻子,如今,岳家祠堂还摆着那女子的牌位。莫非是她?那娘算什么。 岳宁瀚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跑到祠堂,关好门。 屋子里光线昏暗,扑面而来的是香火气息,熏的人头晕。他静静地看着上面供着的一个牌位,上面写“先室刘氏闺名琳之灵位”。他知道就是这个了。他轻叹一声,拿起三炷香,点燃,拜了拜,把香插好。他凝视着牌位良久,还是从祠堂走了出去。 逝者已逝,生者还过不去这个心结,只能从生者来突破,与去世的人毫不 分卷阅读28 相干。莫非娘给他生儿育女,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还比不得爹的一段回忆重要吗。不会的。娘总会有办法。 “大少爷你怎么在这里。”映月见他神情恍惚,上前问他。 “月叔,正好我有事要同您讲。您现在有时间吗。”岳宁瀚回过神来,问道。 “好的,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映月有些担忧地拍拍他,岳宁瀚心略微定了定,和映月在路边的亭子坐下。 “月叔,您是从我父亲小时候就跟着他吧。” “是。” “那您对他的过去应该了解很多了。” “是。” “我想问问他以前的妻子的事。” “啊?由我说出来不太好吧。”映月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觉得爹最近和以前不太一样。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似乎总急着交代后事,我想知道是什么把他变成这样子。”岳宁瀚叹了口气,“他要面子,绝不肯告诉我们的。我想,或许和他的往事相关。倘若您还想帮帮他,那就告诉我吧。好歹我也是他儿子,又不会害他。” 映月苦笑:“臭小子,话说到这份上,你让我怎么拒绝。”说着只得把一切都告诉他。当年岳景霖是真心喜欢过刘琳的,那个姑娘单纯质朴,有一身的好武艺。二人已经谈婚论嫁,可是当时的朝廷忌惮刘家手握兵权。刘家被灭门那天,岳景霖正巧在刘家做客,再出来时,失去了右臂。却抢出了刘家唯一的儿子。 “啊,爹救出来的,就是如今镇守南方的刘将军吗。”岳宁瀚问。 “正是。夫人嫁过来两年之后,刘将军被调到南方。那时候你两岁。刘将军那时候很喜欢你,常常抱着你玩。可惜,当今朝廷也忌惮他,他惦记着青峦庄,却不容易回来了。”映月有些感慨。 “所以,爹对他的亡妻情深义重吗。”岳宁瀚问。 “可以这样说。他甚至愿意为她违逆你的祖母。”映月点点头。 岳宁瀚闷闷地叹了口气:“您说,他会不会现在还忘不了她。” “不会的。你爹和你娘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开心,并不比曾经他和刘家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差。” “是吗。”岳宁瀚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他想着那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即使描述它的语言如此简略,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置身其中的痛苦和绝望。亲眼目睹一个灭门惨案,甚至,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岳宁瀚只觉得被往事压的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更加同情爹了。 天不亡你 岳宁星高兴地拽着乐明在前面走,此时的南城,华灯初上,夜市已经开始了。岳安婉在后面跟着他们,看着来往的行人愣神。她和柳郎也曾经一起来夜市闲游,她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挽着柳郎。如今。 岳宁星看到她闷闷不乐,也不觉得高兴了,就慢下来:“岳姑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岳安婉摇摇头,说:“公子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其实南城和洛城也差不多,只不过我觉得新鲜。说起来惭愧,我还从没离开过洛城。就连这么近的南城,也就来过几次罢了。”岳宁星解释道。 岳安婉笑笑:“我也是。只不过你比我幸运多了。你和心上人在一起。” 岳宁星轻叹:“岳姑娘,柳兄毕竟不在了。你还是要继续活着。” 岳安婉抬头看看周围,含泪,深深吸了口气:“或许你说的对吧。但是你让我去哪。” 岳宁星看着她含泪的眸子,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岳安婉看他低头抹眼泪,就把手帕递给他:“好奇怪。我还没哭,你怎么就哭起来了。” “我不知道……我只要想想你多难过,再想想柳兄多难过,我就忍不住了。”岳宁星哭着说。 乐明把他揽在怀里:“别想了,你毕竟不是他们。” 岳安婉点点头:“公子心善,原本是好事。可是这也大可不必。” “我也不想,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岳宁星勉强忍住眼泪,“我不那么想出去玩了。有点累,咱们回去吧。” “对不起,公子,搅了你的兴致。我自己回去就好。您二位可以接着玩。我看那店老板人还不错,不会有事的。”岳安婉说。 “不是的,和你没关系。是我太矫情,总能感觉我是你们。”岳宁星挽着乐明,“二哥,我们回去吧。我好累,我想睡觉了。” 乐明点点头,带着他就往回走。岳安婉暗叹,心说原本是我不对,何必跟着他们,给人家添麻烦呢。想着还是跟着他们回去了。 次日清晨,岳安婉失踪了,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多谢二位公子照顾看护,我已经无处可去,只得回家。” 岳宁星一捶桌子:“她不可能老老实实回家的。万一她死了怎么办。我们得去找她。” “倘若她一心求死,你我拦不住她。”乐明轻叹。 “这是什么 分卷阅读29 话?咱们碰见她了,还能不管她?”岳宁星忍不住喊起来。 “那就去找她吧。”乐明看他似乎是真有些着急,就提了剑,径直出门去。 岳安婉醒过来,只觉得全身疼痛,尤其是鼻腔和喉咙,充水似的疼。 居然又被人救了。这是什么命! “姑娘醒啦?你别怕,你的衣服我们没给你换,只是把外衣脱掉了,绝没有轻薄的行为。”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年轻人过来。 “是您救我?您不该救我的。”岳安婉咳嗽起来。 “姑娘没有穿鞋,是故意自尽吗。”那男孩子说,“姑娘不该这样做的。还是活着好吧。” “嗯。多谢这位公子。” “您别这么叫,我姓程,救您的其实是我师父。他正在刻雕版,我去告诉他一声你醒了。”那男孩子小跑着出去,岳安婉有些难受地看着周围,回想着一切。 她昨晚在水边脱了鞋,就跳进湖里。她不会水,呛了几口水,就晕过去了。 居然没死。这都不死! 她觉得一阵头痛,以手扶额。可是,如今自己还这样一心求死吗。 “醒啦?”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一手的油墨,就往腰间的围裙蹭蹭。他身材略显单薄黑瘦,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凝视着她。她突然有点不敢直视他。 “出门就是你跳的湖。我昨晚听到扑通一声,必定是有人轻生。”那男子叹了口气,“糊涂东西,都是糊涂东西。” 岳安婉低眉顺眼,苦笑:“我也无话可说,既然如此。您何必还要救我。” “我不能和你们一样糊涂。”那男子忍不住骂道,“死丫头,你家里得多心疼!” “家里才不会心疼我,他们巴不得我死了,省的丢尽他们的颜面。”岳安婉冷笑,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不过是他们攀附名门望族的工具罢了。如今这样一闹,对方必定要退婚,我名声尽毁,以后也不用嫁人了。”岳安婉嘲讽一笑,抬头直视他,“您说我能去哪。” “瞎说。”那师傅呵斥道,“你把你父母当成什么。他们还不是希望你嫁个好人家,不用吃苦。” “就算是要我嫁人,何故杀人!”她眼中噙泪,“归根结底是我杀了他。怎么我以命抵命也不许么!” 那师父沉默半晌,坐下,语气缓和了许多:“现在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没法回家面对一群杀人犯。他们杀了无辜的人,却活的心安理得。我做不到。” “那你留在我这吧。” “这不好,我有先定的婚约,官府和家里都在追捕我。您这岂不是窝藏包庇。” “别废话,让你留下你就留下。”他一皱眉。 岳安婉被他这样一呵斥,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多谢您。还不知怎么称呼您。” “我姓陈。” “陈伯伯。” “随你叫吧。”陈师傅站起身来,“我还有活要做。你饿了就自己找点什么吃。除了我刻雕版用的东西,你都可以动。”说着就出门去。 岳安婉环视四周,简单干净的陈设。留在这里几次三番被人搭救,遇到好人,是不是我真的命不该绝,还是柳郎不怪我了。 罢了,这里也算一个荒僻的去处,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找到的。 岳宁星找了一天,焦头烂额,并无头绪。他从未走过这么多路,只觉得乏累。乐明就跟在他身后,静静地陪着他。乐明心知恐怕这姑娘已经没命了,找到也就是收尸而已。人死了就是没了,一缕魂魄归地府,尸体就是一滩肉又还给天地间。 “她肯定还没死,我感觉的到,我觉得,我们快找到她了。之前人太多,我感觉不到她,现在我觉得她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岳宁星已经快走不动了,却还是坚持着一路向南,他突然觉得向南必定有收获。 “好。那我们接着找。”乐明搀着他。 “二哥,你是不是觉得没必要。”岳宁星苦笑。 “你觉得有必要,我们就去。”乐明看他笑着,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你太好了。虽然你不一定明白我的心意,可是你总愿意陪着我。”岳宁星再也走不动了,一下子抱住他,“二哥,你会一直这样待我好吗。就算是你我都娶妻了,都成家了,你还会这样待我好吗。” “会的。”乐明笑着也抱住他,扶他在路边坐下。 “二哥,你说真的,你是不是喜欢男人。虽然我知道,你待我如同兄弟。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对女人一点没兴趣。”岳宁星小声问。 “不是啊,好的女人我也喜欢。像佑姐姐,像安愉妹妹,像庄主夫人。像咱们碰到的这位岳小姐。” “我不是说这个喜欢,我是说,你想娶妻,过一辈子的喜欢。”岳宁星眨眨眼睛。 乐明一愣:“不知道,我没想过。” “你有爱着的人吗。”岳宁星问。 “什么是爱。”乐明皱皱眉,“ 分卷阅读30 不知道。” “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感觉,我快要知道了。”岳宁星小声又含混地说,忍不住一低头。 乐明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蹲下:“我背着你吧。天色晚了,照你这个走法,恐怕要露宿野外。” “你会不会太累。”岳宁星问。 “不会。你还没有沙袋重。”乐明背起他,掂了掂,并不觉得重,脚步加快了几分。他觉得这都算偷懒了,在家里,背着更重的东西,还要跑的快,那才有意思。 “看前面,看前面。”乐明轻声喊岳宁星,此时岳宁星已经没有抬头的力气了,只是昏昏沉沉,感受着耳边的晚风和渐渐黑下去的天幕。 乐明却看到,前面是一座亮着灯的小屋子。他加快脚步,上前去敲门。 “门没锁,进!”一个声音。 “多谢。”乐明应了一声,“我们是过路的,想讨个地方睡一晚。” “你们随便找地方吧。” “多谢。”乐明四下看看,把岳宁星放在一张床上。他走向声音的来源,是小小的院子里一间小屋,点着油灯,他走过去,门是关着的,灯光从窗户漏出来。他抬手敲门,里面的声音说:“别烦我!”又小声说:“丫头,你去。” 门一开,乐明忍不住笑了,正是岳安婉。 “怎么是你!”岳安婉也是一手的油墨,看到他就是一愣。 “星儿怕你出事,一定要来找你。他觉得你应该在这附近。他太累了,正在昏睡着。” “真难为二位了,何必为我费这么多心力。”岳安婉向他行一礼。 “既然你好好的,我就去告诉星儿。”乐明笑笑,扭头离去。 “这里的陈师傅,虽然脾气怪,但是人很好。他许我留下来,还教我刻雕版。”岳安婉笑着,“我还没开始学,只是,我已经开始在一边观看,帮帮忙而已。” 乐明偏偏头,只觉得她也没说什么要紧事,也就懒得回复她。只顾着照顾岳宁星。 “婉儿姑娘……”岳宁星口齿含糊地唤了一声。 “公子?”岳安婉轻声应答。 乐明轻声说:“梦话。他或许是太担心你了。” 岳安婉一愣,忍不住多看了岳宁星两眼,见他脸色苍白,就坐在他身边,摸摸他的头,一脑门的虚汗,她轻叹:“难为他了,瞧着就弱不禁风,必定是累坏了。”又问:“你们睡哪” “这里不行吗。” “这里是陈师傅的床,他家只有两张床,你们睡我的吧。” “就睡这吧,我今晚不睡。”陈师傅的声音,“你们饿了,就自己做点饭吃。我实在顾不上。” “陈伯伯,我陪着你吧,也算帮帮忙。” “不用。”陈师傅一扭头就往外走。 “要不然我也睡不着。”岳安婉笑笑,跟在他身后。 小小的房间,陈师傅只顾着刻仔细刻印,眼睛一花,刀不小心划到手上,忙一缩手,探头看雕版没刻坏,松了口气。 “陈伯伯,歇一歇吧。”岳安婉劝道。 “怎么能歇啊,给我的小丫头攒嫁妆。”陈师傅顺口应道,他笑着抬头看看岳安婉,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女儿了,突然大声喊起来:“出去!滚出去!谁许你进来!” 岳安婉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动,只是轻声问:“陈伯伯?” 陈师傅脸上的表情极速变化,接着变回了平时冰冷的样子,颓然坐下,擦了擦手:“老啦,老啦。眼神不济,手哆嗦,记性也差。” “陈伯伯,我看这里似乎是有女孩子住过的,您是有一个女儿吗。”岳安婉轻声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去打盆水来,我洗脸。”陈师傅说,“既然学艺,就得给师父做事。” 岳安婉应了声是,端着盆转身出门。 陈师傅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潸然泪下,他的女儿,如果不是跳进旁边该死的湖里,如今也该是和她一样吧。 : 风雨同舟 岳景霖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映月坐在一边的桌前打盹,岳景霖轻手轻脚地拿起伞,把伞夹在胳膊下,门却从后面被人推开。 “出门赏雨吗。”映月笑着问,“怎么也不带我。” “你若跟着我,我便不去了。”岳景霖看看他。 “不管你去不去,我都跟着你。了不起我不说话。”映月笑着说。 岳景霖冷哼一声:“你打着伞。” 映月接过,把伞撑开,岳景霖听着雨打在伞上的噼啪声,恍然道:“二十七年了。也是这个时候。” “嗯,也是下着雨。”映月心知他说的就是刘琳。那年那场雨,岳景霖把伞借给刘琳和她的朋友,四个人到刘将军的住所,一同聊天吃酒。何等惬意。 “你还记得?”岳景霖意外地回头看看他。 “记得。倘若她还活着 分卷阅读31 ,也是像夫人一样贤良淑德的女子。” “我明白你的意思。倘若她还活着,我绝不会另娶。如今娶了夫人,我也不该想着她。”岳景霖有些茫然地看着大雨,“可是我做不到。” “大少爷问过这件事,他似乎很难过。”映月说。 “你告诉他了?” “嗯,没说太细。大概告诉他了。” “你……你怎么能。你让孩子怎么想我。我是对他娘三心二意的王八蛋吗?”岳景霖有些急了。 “难道不是?”映月反问,“夫人哪里不好。” “她哪里都好。只是,都是我的错。”岳景霖有些痛苦地说,“我最近总是梦到她。她会不会怨我。” “她会希望你好好活着的。怎么会怨你。”映月说。 二人在后花园的小路上走着,此时草木繁茂,却在雨中被打得四处摇曳。他们看到一个人,正站在路边的亭子里,伞放在一边,在地上留下一摊水渍,那人正从亭子里伸出手接雨,雨打湿了他的袖子。 “瀚儿。干什么呢。”岳景霖眯了眯眼睛,看清楚是谁,喊道。 岳宁瀚回过神来,回头,迎过来:“爹!你怎么出来了。” “算是赏雨吧。你怎么这样闲。”岳景霖问。 岳宁瀚摇摇头:“不是,实在是听吵架听烦了。” “怎么说。” “我想既然要建立一套制度,总要先有个详细一点的计划,就纠集庄里养着的读书人商量。他们很多地方意见相左,从早上吵到现在。我实在是,唉,听不下去了。”岳宁瀚苦笑。 “嗯,读书人么,不会挥拳头,自然只能在嘴上逞能。”岳景霖说。 岳宁瀚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其实看他们吵架也挺可爱的。只是,身处其中,就觉得聒噪。他们看着文文弱弱的,声音可不小,吵起来看着倒有些打仗的意思。” “读书人都是这样子。”岳景霖也笑了起来,“你总不好自己出来,把他们晾着。” “我叫他们不用顾忌我,自己先争论着,等我回去,再说说各自的见解。”岳宁瀚有些泄气地一低头,倚在柱子上,“说实话,我真是不想看他们了。” 岳景霖看看他,无声地笑了,却还是一拍他:“站直了!” 岳宁瀚只好站正,拿起伞,对他行了一礼:“那我先走了,确实不该晾着他们。孩儿告退” 岳景霖点点头,看着岳宁瀚撑着伞消失在雨幕中。 “孩子年纪还小,何必如此,未免太冷了。”映月劝道。 “当年我娘比我还冷。”岳景霖轻叹,“当年娘一去,我接手青峦庄,也就是二十岁,和他一样的年纪。” “你毕竟活着,你对他未免太吝啬。太疏于照顾。” “我照顾?倘若他自己不会飞,我一死,他自己也就摔死了,飞不过大风大雨。” 映月默然,岳景霖苦笑:“我现在竟不知道该怨我爹娘还是谢他们了。虽然娘对我苛刻,可是管着我的事情,我毕竟都受益终生。”想了想,又补一句:“谁知道呢……如今天下太平,哪有那么多风雨。” “大少爷在我看来,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比这个岁数的你强。”映月忍不住说。 “怎么讲。”岳景霖颇以为意地看他一眼。 “温润。”映月笑笑,“适宜,平和,如沐春风。” 岳景霖忍不住咧嘴笑起来,点点头:“再等等看吧。倘若他见到了世间的险恶还能有如此心境,那才叫温润。如今,不过是未经世事的单纯而已。也可以说是蠢笨。” 映月不再说话,就撑着伞跟在他身后。风风雨雨,大半辈子,两个人就是这么走过。暗中等待,奋起造反,收敛锋芒,当年蒙昧不清的道路,也是一步一步地趟过来的。如今,或许他们也老了吧。 清霜和祁佑在雨中对打,祁佑的眼神坚定清亮,炯炯有神,清霜满意地看着她不慌不乱的招式,心说还真有映月出招的意思。 “小心啦!”清霜有意结束,出手狠厉了一些,果然,祁佑败下阵来。 “快进屋。”清霜拽着她。 祁佑和清霜跑进屋里,擦了把脸上的水,大笑:“小老头!我总有一天打过你!” “想打过我小老头?哼,且得练呢。你师父说你力气不到位,果然如此。快倒是很快。虚浮。”祁佑说道。 “我在想是不是我内功跟不上的缘故。那些招式,我总是用的不够得心应手。” “无他,唯手熟尔。”清霜脱下湿答答的外衣,“嗨,急什么。练吧。” “娘要是知道咱们出去淋雨,不骂才怪。”祁佑笑起来,“我偷偷把衣服洗了,谁也别告诉她。” “行,我烧点水,喝了驱寒。” “没有酒吗。” “得寸进尺了啊。”清霜笑起来,“庄主没有酒量,也闻不得酒味。实在想喝的话,我得空偷偷带你出去。” “门口树下面埋的啥?小老头还 分卷阅读32 不诚实。”祁佑拍拍他。 “那叫女儿红,你出生我埋下去的,等你出嫁才能起出来喝。” “我看你埋了挺多,起出一坛子嘛。”祁佑赔笑,过来给他捏肩。 “不行,那可不行。”清霜笑着摇摇头。 祁佑一巴掌打在他后背:“那我就不嫁人,这辈子你也别想喝了。” “你爱嫁不嫁,还威胁你老子,长能耐了。”清霜笑骂。 祁佑抱了衣服去洗,清霜随手扯过一块布擦拭手里的剑,他有些愣神。是啊,自己的女儿都十八岁了,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真快,过得真快。 祁佑洗着衣服,却盘算着自己和岳安愉偷偷喝了一坛,看来是没被发现。话说这酒是真不错。可惜自己酒量不济,喝了不到一半,岳安愉倒是千杯不醉,都喝光了,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当,当当。”敲门声音。 “请进。”祁佑在身上擦擦手,就迎上去。 “佑妹妹,你果然在这里。”是岳宁瀚,他把伞斜到她头上,“我来找清霜伯伯。” “少庄主。”清霜也迎出来。 “见过清霜伯伯。”岳宁瀚对他行一礼。 “快坐,来喝口热水驱寒。”清霜给他从锅里舀水,“仔细烫着。” “多谢。”岳宁瀚接过碗,捧在手里。 “少庄主何事。” “哦,今天下了大雨,场地泥泞,武师选拔要延期。还没定好时间。”岳宁瀚说,“所以,教习那边想趁这个时间,再细分考核标准,请您过去商量。也不是很急,晚饭之后过去。” “好,我知道了。你怎么亲自来,霞染呢,怎么不带着他。他不尽心” “我也是想走一走罢了。霞染很尽心,只不过我留他在那些读书人身边,我怕他们吵着吵着打起架来,不好看。”岳宁瀚笑着说。 “好家伙,我也听说了。不好应对吧。”清霜笑着问。 “是啊,他们确乎饱学之士,可我如今看着他们,只觉得狰狞。”岳宁瀚苦笑,“从核心思想,到细枝末节,没有一处不可争论。烦啊。”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如此推敲才能日后无懈可击。”清霜说。 “嗯,我明白这道理。”岳宁瀚笑起来,“罢了,我出来也有快半个时辰了,该回去听他们接着吵。晚辈告退。”说着对着清霜行了一礼,又对祁佑行礼,转身离去。 “大家都冷静下来了吧。”岳宁瀚笑着问满屋子的人。 “回少庄主,我们觉得应当做长久计,所以,还需要些时日拟订更具体的计划。我们大概统一了意见,会先定出一个外壳,然后具体到细节,一步一步给您过目。”白鉴清说。 “好!这话说的,让我有了继续听你们吵架的信心。”岳宁瀚笑起来。 “切磋罢了。”白鉴清笑了起来。 “好,那你们好好切磋。我听着,也长长见识。”岳宁瀚起身给他们倒茶。 是夜,岳夫人走进岳宁瀚的房间时,一灯如豆,岳宁瀚正伏在桌子上睡着,胳膊下面是那些读书人给拟的规章。 “瀚儿,瀚儿,回床上睡吧。”岳夫人轻轻拍他。 “唔……娘我得看完……”岳宁瀚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去睡吧,你这么困,看了这些也记不住,也不会思考,不如明天早起。”岳夫人把被子给他铺好,“快来,别着凉。” 岳宁瀚也确实困了,打了个哈欠,脱下披着的外衣,躺在被窝里。岳夫人要把灯吹熄,岳宁瀚突然叫住她:“娘,你和爹最近怎么样。” 岳夫人听的一愣,答道:“很好。” “好吧。爹总是写什么,十年生死两茫茫,原来只是喜欢苏子瞻罢了。”岳宁瀚翻了个身。 “嗯,他年纪大了,伤春悲秋也是正常的。快睡吧。”岳夫人把被角给他掖好。岳宁瀚忍不住微笑起来,他最喜欢娘给他掖被角,暖和。 岳夫人吹熄了灯,轻手轻脚地出门。凝雾在门口等着她,此时跟在她身后。 “凝雾,你在庄里这么久,见过庄主的亡妻吗。”岳夫人忍不住问。 “见过一面。” “她怎么样。我想听真话。” “她娇憨可爱,温良纯朴,偏偏又武功过人。当年老庄主见过她一面,心里很喜欢她。想要她做儿媳。”凝雾说。 “想来,他能看上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女子。”岳夫人扯了扯嘴角,“庄主想必很喜欢她。她没了七年才娶我。” “也不是,庄主这七年忙于筹备造反之事,又去平定北方战乱,接着休养生息,并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男女之事。”凝雾答道。 “是吗,不是的。他娶我只不过是为了我姓柯,不是为了我。他想要柯家在南城和他呼应。”岳夫人苦笑,“我真是觉得,我不如出家算了。” “我以为夫人不怄不气呢,为了一个不在的人。”凝雾说。 “得了吧,我快难过死了。”岳 分卷阅读33 夫人重重一叹,“可是我不能走。我无论如何放不下我的孩子。” “庄主也需要您留下。他外冷心热,待您好不只是为了您的家世。他也是动了心的。”凝雾笑着说。 “不。你不明白,清霜一心在你身上,绝无他想。我算什么。”岳夫人摇摇头,“不说这些了,我累了,回去歇息吧。” 本是一心,何故相离 “大白天就睡觉不见客啊。”岳景铭进屋来,“这竟然是睡着呢。” 岳景霖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是你。” “你早就知道是我。别装了。”岳景铭自顾自地坐下,从身上的包裹里拿出一张琴,“听琴,我弹不完你不许睡。” “其实你不用每天来陪我。” “闭嘴,给我焚香倒茶。”岳景铭平复了一下呼吸。 “喂,我好像是病人吧,居然还要侍奉你。”岳景霖笑着站起来,去给他拿出香来,“我一只手打不着火。” 岳景铭起身,用火石把香灯点燃,就着灯把香点燃,又吹熄了灯:“你坐下吧。听琴。” 岳景霖只好坐下,听他弹琴。声音悠远飘荡,似有若无,他觉得内心无比平静,渐渐闭上了眼睛。小半月没有睡好的他,居然渐渐地听睡着了。 岳景铭见他睡着了,就缓缓起身,给他盖上一件外袍,又坐回去接着弹。正在快弹完的时候,却听岳景霖喊了一声:“琳儿莫走!” 岳景铭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琴弦被挑断,岳景霖也惊醒,一头冷汗,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岳景铭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梦到了什么。” 岳景霖恍惚地摇摇头,突然皱眉,一口血吐出来。岳景铭一惊,用手帕去接,说:“病的这样重!” 岳景霖抬头含泪看着他,哑着嗓子,勉强说道:“瀚儿性子太软,倘若我不在了,你……” “别瞎说,哪有吐口血就死的。给我闭嘴。”岳景铭见他有托孤之意,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却还是维持镇定,其实给他倒水的手尚在微微发抖。 “急火攻心罢了。”岳景霖漱漱口,苦笑,“说来惭愧,吓了你一跳。还断了琴弦。” “我不心疼,反正是你的琴。”岳景铭勉强笑笑,“我去给你找大夫来瞧瞧。” “别去。”岳景霖轻叹,“我实在是烦了。总也瞧不好。” “哪里难受,头疼吗。”岳景铭凑过来。 岳景霖用杯子碰碰胸口:“这儿。” “莫非,和姑母是一个病?”岳景铭皱着眉。 岳景霖摇摇头:“不知道。说不好。” “我只能说,是毒就有的解,是病就有的治。”岳景铭凝视着他,“别怕。” 岳景霖笑着,突然问:“你和燕休,和棠儿,能联系上吗。我想看看她了。海棠花都开了。” “我知道。我已经给她们去了信。太南边了,回信说正在往回赶。”岳景铭说。 “棠儿小时候最喜欢窗前的海棠,倘若摘了花果,她都要哭鼻子。”岳景霖望着窗前的海棠花,“这海棠果确实好吃,酸酸甜甜的。我小时候常常摘了去,故意惹她生气。” “你就欺负她吧。我以为你很疼她。”岳景铭笑着说。 “我哪有欺负她。是她欺负我。”岳景霖弯腰拾起被吹到屋子里的海棠花瓣,“她和燕休,这样的事,告诉了你却不告诉我,到底谁是她亲哥哥。” “什么……” “我也不傻。你和竹儿,她和燕休……”岳景霖含笑说,“你们,就知道瞒着我。” “所以,你。”岳景铭犹豫着问。 “无所谓,你们开心就好。”岳景霖看看他,“两个男子相好,两个女子相好,也不是没有先例。别人这样,我不能理解。可是你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我不得不接受。”他皱皱眉,接着说:“我总不能不认你们。” “对不住,瞒着你也是怕你想不通。”岳景铭轻叹。 “棠儿还在岳家,怕被打死,所以不敢说是应该的。你早就为了竹儿离开岳家,难道也瞒着我。”岳景霖皱着眉,“死丫头,她怎么敢和燕休跑这么远……我死了她也不回来看看我吗。” “瞎说。”岳景铭拍拍他的肩,“别瞎想了。你刚刚梦到了什么。怎么吓成这样。” “没什么。”岳景霖支吾着,“你还是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岳景铭没守住秘密,觉得有些尴尬,只得抱着琴离去。岳景霖开始后悔,心说心照不宣不好吗,为什么要说出来,让大家觉得别扭呢。 罢了罢了,起码他们以后也不用背着我了。 岳景霖笑了起来,突然拿起枕头下的匕首,他一直放着,以为可以挡噩梦,其实没有作用。他看着寒光凛凛的刀刃,下意识把刀尖放在自己心口上。如果就这样用力刺进去,会怎么样,很疼吗。 他有些愣神,会很疼吗,比现在还疼吗……他恍然盯着刀刃, 分卷阅读34 突然放下匕首。 不行,如果我这样死在这里,孩子们会不会害怕。夫人会不会害怕。 他努力摇摇头,不行,不能这样离开。太窝囊了。 他突然想起他娘亲活着的时候,也是屡次自尽,虽然没有成功过,却每次都把他吓得胆战心惊。 他茫然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雨还没下透,恐怕又要接着下了。 门一开,岳夫人进来,端了药:“怎么不留七弟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走。” “我猜他不想吃。”岳景霖将药一饮而尽,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我都吩咐厨房备下了。你却放他急匆匆走了。”岳夫人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不在意这些。”岳景霖摸摸她的手。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岳夫人捧起他的脸,“脸色这样差。” “没有。”岳景霖笑笑。 “今天的药不苦吗,竟没听你抱怨。”岳夫人给他倒水,盯着另一个杯子里的血水发愣。那是岳景霖之前吐出来的漱口水。 “还好。”岳景霖完全忘了这码事,随口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啦,怎么会吃一次药抱怨一次。” “你就这样放不下。”岳夫人盯着他,把水递给他。 “什么。”岳景霖问。 “没什么。”岳夫人看他脸色苍白,突然心疼他,不忍心质问。 “怎么吞吞吐吐的。”岳景霖皱眉,“怎么了,对我还要隐瞒么。” “没什么。”岳夫人摇摇头,放好茶杯,突然回头看他,“你对我还不是一样的隐瞒!我知道你情深义重,可是,我才是你现在的妻子。” 岳景霖愣住了。岳夫人眼眶迅速变红:“我知道你真心实意地喜欢她,我也知道你未曾见过我就答应了爹的提亲。都是为了柯家在南城的势力。可是……你不能对我这样吝啬。” “我知道,对不起……” “你心里想着她,为什么要娶我……爹一直是支持你的,结亲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岳夫人哽咽着说,“何必利用我……二十年,我待你真心实意……你……” “不是的,不是的,我……七年了,我以为我忘了,可是,我……”岳景霖也红了眼眶。 “没想到,你我也会相看两相厌。”岳夫人苦笑,转身离去。 “不是的……不是的……我如今心都在你身上啊……”岳景霖起身要去追她,却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苦涩地喃喃低语着。 清霜进屋,扶着他:“夫人怎么急匆匆走了。” “都怪我,都怪我。”岳景霖摇着头,“我和爹有什么区别……三心二意的狗男人罢了……” “不是的,庄主。”清霜扶着他躺下,“夫人会想通的。你也别太心急。” 岳景霖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心似乎被割开了一个个小口子,遍体鳞伤,每一个伤口都在哭,哭的心里空空的。他有些乏累,却睡不着,只是呆愣愣地躺着。 “夫人,你不该跟庄主吵这一架。”凝雾看着岳夫人哭肿的眼睛,轻叹一声。 “你不明白。”岳夫人摇摇头,“我只觉得,我在他心里,什么也不算。” “不是的,庄主,不是这种人。”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对他的了解甚至还没有你多。我是什么?我什么也不是。我何必留在这里碍他的眼呢。”岳夫人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夫人,你真是冤枉他。虽然你对他的过去不了解,可是你也该了解他的为人。倘若他心安理得辜负你,就不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凝雾轻叹,“夫人,那姑娘再好,毕竟也是不在了。现在这是你的丈夫,他心里有你,你要不要。” “莫非,又要我去道歉,错不在我。”岳夫人小声说。 “可是他的心在你身上啊,谁道歉有何分别。” “应该说,我的心在他身上,所以谁道歉没有分别。”岳夫人苦笑着摇摇头。 岳夫人打开房门。却见岳景霖正缩在床上,显得那样单薄,一副孤苦伶仃的样子。岳夫人关上门,坐在他床边,轻声问:“睡着吗。” “是你……真是你……我以为……”岳景霖坐起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你待我无情,我做不到。终究是我卑微了。”岳夫人勉强笑笑,低头不看他,“当年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不顾你的想法,执意要嫁给你。如今,也是我自作自受。” “不是的,我的心在你身上。”岳景霖凝视着她,“倘若我不能忘了她,绝不会娶你。只是,上次映月为了救我中毒,我就想起了她中毒在我面前去了的情形。我忘不了。” “我明白,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离去,确实很痛苦。” “你嫁给我,虽然你我相差了十二岁,可是我心里是真的喜欢你。我引你为知己朋友。” “可是,你却忘不了她。我想要你全心全意地待我,倘若不能,我也该,也该得到你更多的爱吧。 分卷阅读35 ”岳夫人忍不住落泪。 “我心里只有你。真的,你相信我。”岳景霖抱紧她,“我也想忘了她。可是我不能。我总觉得我对不起她。” “我知道,你不是无情的人。你如果这么容易忘了她,也会一样容易地忘了我。”岳夫人在他怀里,渐渐平静下来,他的怀抱还是一样的温暖,“我想,我总有和她和平相处的办法。” “夫人,你,不怨她么。” “我不怨她。她毕竟去了。你还惦记她,也不是她希望的。是你放不下。”岳夫人轻叹,“毕竟是我得到了她的夫君,得到了她该有的爱。倘若我怨她,只会叫你更厌弃我。” 岳景霖忍不住一吻落在她头顶。她闭着眼睛,心说谈何容易啊。倘若我是你,自然也会对这样的女子旧情难忘。 可是,毕竟我还活着,毕竟我才是你的妻子。 为啥去哪哪出事 “吃饭啦。”岳安婉喊道。 “吓我一跳。”陈师傅擦擦手,“做的什么。” “也没什么,毕竟师父家里什么也没有。”岳安婉笑起来。 “死丫头,爱吃不吃。”陈师傅坐下,拿起饼,就着汤,就吃了起来。 岳安婉看着陈师傅斑白的头发,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若是说他一点也不宠自己,那也真是冤枉他的。可是,他不该害死一条人命。 “你这字写的还是不行,还得练。”陈师傅念叨着,“你倒是比小程学得快,他原本不认字,教他也要费一番功夫。” “师父,我想这字可以慢慢练,不是一时之功。这么多字体,正着写反着写,草书篆字的,恐怕我要练一辈子。”岳安婉给他又盛了碗汤,讨好地笑了,“不如先教我刻雕版。” “不急。”陈师傅几口吃完了饭,“我先把手头的刻完再说,马上了。” “这么急啊。” “我这边刻完了,那边还急着印。赶时间。其实几个月前就订好了,只是我耽搁了。”陈师傅用袖子抹抹嘴,起身离去。岳安婉从小被教育吃饭要慢,要有仪态,如今虽然想快点吃,却也不能了。她慢慢地吃着饭,门一推,是岳宁星和乐明进来了。 “岳姑娘,怎么不见陈师傅。”岳宁星问。 岳安婉咽下口中的饭:“他在里面。” “哦,又忙着呢。我去看看。”岳宁星笑着就往里屋去。 “吃过饭没有。”陈师傅也不抬头,“别来烦我,自己玩去。” 岳宁星笑着说:“我不说话啦,我就看看。” 陈师傅无心理他,接着刻雕版。这样细致的工作。他只觉得眼睛有些花了,直了直腰,揉揉眼睛。 岳宁星忙给他倒水,陈师傅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喘了口气。接着刻雕版。 岳宁星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一点一点,用粗糙皲裂的手刻着巧夺天工的工笔画,一个个漂亮的楷体字。木头被削掉的沙沙声,让他觉得无比安静,似乎一切的奥妙都藏在木板里,陈师傅所做的,只不过是让一切都浮现出来。他渐渐地看困了,头枕在胳膊上,脑袋一歪,竟睡过去。 陈师傅没有注意到他睡过去,半晌,刻完手里的这一块,一抬头,看到他安静的睡颜,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多可爱的一群孩子。 乐明坐在一边,他既不觉得有趣,也不觉得无聊。在哪里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发呆。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整个人似乎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亦或是,这个世界本来也不存在。 陈师傅深呼了一口气,终于全都刻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书才能刊印出来。他起身,岳宁星也惊醒,看到陈师傅的眼睛在灯光下灼灼的放光,也高兴地问:“刻完啦!” “没错。接下来就试印。” 岳安婉走过来,熟练地给雕版刷色,陈师傅拿来一张纸,二人配合,印出一张。陈师傅拿到眼前细细打量,字字清晰。端详良久,他拿起刻刀,又在木板上动了动,把纸翻过来,单印那一个字看,满意地点点头:“明天就通知他们来搬。” “师父,这雕版又大又重,数量也多,搬运起来不方便。为什么不干脆在印社去刻。那边多次来人请了。” “那里人来人往的,烦。容易错。”陈师傅说。 “原来如此。” “这应该是慢工出细活。木头变成木板,在水里浸沤,拿出来阴干,再把木头刨平,一笔一笔写,一下一下刻,锛凿斧锯轮班上阵。技术手艺的都好学,唯有这平静细致是学不到的。”陈师傅看向岳安婉,“你看了这么久还想学,很难得。” “我觉得很有意思。”岳安婉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只是喜欢,还不足以让你学会。”陈师傅轻叹,“练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前面的你看会了就行,别上手了。我直接教你后面的细致活吧。” “多谢师父。”岳安婉高兴地说。 “别高兴太早。你 分卷阅读36 这字啊,虽说漂亮,却不是刻印用的文体。”陈师傅说,“咱们用的字体,主要是匠体,讲究一个横平竖直,清楚,节省版面。书法是用来欣赏的,咱们这是追求实用。不一样。” “徒儿受教。” “等你技艺娴熟,就有人来求你印一些字体漂亮的,行书草书类的,甚至要印些大家画作上去。那时候你就知道匠体好做了。” 岳安婉仔细看着雕版,点点头:“还真是,用笔写出来,字字圆融柔软,可是在木板上刻印,这些笔画就得有所收敛。” “嗯,一般人还会把竖画刻的粗一点,否则顺着木头纹理,不好刻。” 岳安婉用手摸着陈师傅刚刚刻出来的雕版,是阳刻,多余的地方都要一点一点除去,很费心思。但是做出来却是这样漂亮。她从小只知拿书来读,这才知道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要费多少心力。 “陈师傅,这样一套书,做起来这样费事,卖起来岂不是天价,一般农家恐怕也买不起吧。”岳宁星感叹道。 陈师傅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生在富贵之家,有机会读书写字吗。一般农户,不饿肚子就是谢天谢地了。谈什么读书。” “我听说有些贫寒人家的读书人,向别人家借书,一本一本的抄。有的连纸都买不起。”岳安婉也说,“太难太难了。” 岳宁星也摸着雕版,心说我也太不知道珍惜了,有机会读书写字,却不用功。 次日,岳宁星和乐明又来陈师傅家里,他们已经打算继续南下了,此番是来辞行的。大门还是敞开着,岳宁星和乐明进去。阳光明媚,院里路上灰秃秃的石板缝隙中,几株绿色的野草冒出来,开着小白花,在风中摇晃着,院子里很安静,能听见门前小树林里几声啁啾的鸟鸣。岳宁星只觉得惬意,也安静下来,不说话,就向后面的小屋走去。 小屋开着一条缝,岳宁星开门,是岳安婉,正站在桌子前,手里拿刀,认真地刻着桌子上的木板,手边还有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岳安婉仪态优雅,长发柔顺,披散着直到腰间,他看见她清秀的侧脸和光洁饱满的额头。一束阳光随着门被打开而投射进来,洒在岳安婉身上。她一惊,扭头看他,阳光下,她笑起来,红唇鲜艳明媚,长发被太阳晃成棕栗色,似乎还闪着丝丝金光。 岳宁星有些看呆了,岳安婉感觉他的眼神不对,也愣住了,手上一个不小心,她一缩手,岳宁星扑上去:“怎么样” 她向后退了一步:“没事。”说着用力挤了一下食指指尖,鲜红的血珠冒出来,她在嘴里吮了一下,说:“没事。” 岳宁星只觉自己有些冒失了,也冷静下来:“岳姑娘要小心。” “二位公子前来何事。”岳安婉低着头不看他,“抱歉,头发还没来得及梳。失礼之处,公子见谅。” “不要紧,不要紧。”岳宁星也一低头,“我不看姑娘就是了。” 岳安婉背过身去,几下子把长发挽作一个发髻,脸上红晕未散:“公子所为何来。” “我们来辞行,要接着往南走了,想临走前来看看陈师傅。”岳宁星笑起来。 “师父昨晚进了城,还没回来。” “那我们再等等,等他回来。”岳宁星偷偷看她,她似乎是有些害羞了吧因为被我看到她散着头发的样子。他闻到她发间的淡淡清香,心说应该是刚刚洗过头吧。他忍不住开始想象她洗头的样子,应该是…… “盯着我干什么。”岳安婉轻声问。 “额,没有。”岳宁星坐在一边,垂着头,“什么也没有。” “二位接下来要往哪里去。有什么想法吗。” “没,我们就随便走走。反正不会走丢。”岳宁星笑着,“姑娘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留在这里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岳安婉含混地摇摇头,“说不好。” “也好,我觉得陈师傅是一个很好的人。” “二位公子也是很好的人。你们真的要在一起吗。”岳安婉笑着问,“想必是困难重重吧。” 乐明抬头看看岳宁星,没说话,心说你接着编,我听着。岳宁星轻叹:“有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岳安婉怀疑地看看他,又问乐明:“您怎么说” 乐明一愣:“全凭星儿的意思,我都行。” 岳安婉摇摇头,笑了:“我怎么看,你们也不像是那种关系。” 岳宁星笑而不语,乐明只是游离于谈话之外,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师父,师父。”小程跑进来,喊着师父。 “师兄,师父还没回来呢。”岳安婉迎上去,却见小程一身血迹,衣服被撕扯出很多口子,她一下子愣住了。 “还没回来!”小程有些心急起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伤到了。”岳宁星也上前去。乐明皱皱眉,握紧手中的剑。 “昨天师父去通知人取货,我和他一起回来,路上被人追杀,我和师父分开 分卷阅读37 跑。我掉下山沟晕过去了,师父还没回来吗!” “没有,你和师父什么时候走散的。” “昨天晚上!”小程扶住桌子,把气喘匀,想了想,还是跑出去。 “你干嘛去!” “我去找师父!”小程哭着看着众人。 “我们也去。”众人跟着他要出门,却见院子门口被人封死,篱笆外面也围着人。 “不好,追到家里来了。”岳宁星见对方总有二三十人,心里也慌了,侧头看看乐明,问,“二哥,你……” “我尽力。”乐明把剑抽出来,岳宁星按住他,强忍恐惧,问:“各位是哪里的朋友!” “什么他娘的朋友!就是他们追杀师父!”小程喊道。 “你们交出雕版,饶你们一死。”对方喊道。 “什么雕版!陈师傅在哪里!”岳宁星问。 “陈师傅,如果你们不交出雕版,很快就要见到他了。”对方喊道。 岳宁星忍不住落泪,对月明说:“陈师傅,是不是没了。” 乐明闻言,心里也急了,冲上去砍杀,岳宁星随手抄起砍柴刀,虽然他武艺不精,可是他觉得不能让乐明一个人应对这许多人。为了陈师傅,他也顾不得了。他平时就练刀,此时才知道武功的用处。可是对方也都是高手,他疲于应对,渐渐落了下风,乐明自己要应对,还要照顾他。 突然,岳宁星只见自己旁边的几个人,人头落地,正是张三。 “二爷爷!你怎么在这里。”岳宁星高兴地问。 张三没答话,手上动作不停,砍瓜切菜一般,和乐明解决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 “你们,是哪里的。”张三问,“说明白了,就饶你不死。” 那人吓得哆嗦,半晌才说:“我们,是,是……” 乐明随手扯下一个人的衣襟擦擦剑上的血,岳宁星看着满地的尸体,有的残缺不全,有的面目狰狞,血腥味随着风扑到他鼻腔里,一片血红色,触目惊心,有一具没了头颅的尸体,血从脖腔里喷涌而出,他看看自己身上沾的血,忍不住干呕起来。 乐明扶稳他到一边去吐,张三看过来,皱皱眉,向地上的人踹了一脚:“快说!” “您饶我不死,我求您了。大侠,我们也是被人支使!” “快说是谁。”张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熊氏印社……熊老板……”那人打着哆嗦。 “师兄!大师兄!”小程惊呼起来,“不可能吧!你瞎说!” “哎呦小英雄,是真的。我哪还敢瞎说啊。各位大人饶命,饶命。”那人连连磕头。 “不会去报官吧。”岳安婉皱眉,问,“既然能放了你,自然也能找到你。” “不敢,不敢……” 张三一收刀,踢他一脚:“走吧。” 那人连连磕头,连滚带爬的跑了。张三过来看岳宁星,岳宁星已经扶着一边的树,吐出了胃里有的一切。乐明见张三过来,就去给岳宁星倒水。 “怎么样。”张三问。 岳宁星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暂时了结 “熊老板,熊老板的儿子,那是我的师兄,怎么会!。”小程惊讶地说。 “到底怎么回事。”岳安婉问。 “其实师父在刻印这一行当,很有名声。”小程忍不住哭起来,“熊老板,家里有印社,就送了师兄来学。那时候,师父就住在印社里。” “后来,熊老板给师兄定了亲事,可是,师兄早就和师姐好上了。熊老板就是不同意,师父好面子,也不同意。两家闹掰了。师兄和师姐就私奔,在这片湖里殉情而死。” “你说的师姐,是师父的女儿吗。”岳安婉忍不住问。 “是。所以师父就搬到这里来住,和熊老板也重归于好。他说,他搬到这里,能救一个算一个。” 张三点点头:“陈师傅很值得敬佩。” “正是。可是,师父八成是……”小程再也说不下去了。 岳安婉看看张三,看看乐明,看看一边眼中含泪的岳宁星,突然跪下:“求三位救救我师父,我愿意为三位为奴为婢。”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张三忙扶她起来。 “二爷爷,无论如何,我们必定要帮陈师傅。他是好人。”岳宁星落泪,“真的。” “好。”张三点点头。 “他们仿佛为是什么,雕版。师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岳安婉问小程。 “仿佛,仿佛是有这样一件事。师父前阵子收到一套雕版,说是古物,前朝的,几百年了,已经弯曲的不成样子,什么也印不了了。莫非,是那东西?”小程努力回想着,“可是,那也什么都不能印了,木头变形的厉害。难为师父那么心疼。” “师兄这话不对,这是古物啊。或许是被人当古董收着也未可知。”岳安婉皱眉,“你 分卷阅读38 知道师父放在哪里吗。” “好像是床底下?” 张三用力撬开床板,下面果然是一个箱子,他打开箱子,就是扑鼻的香料味和油脂的味道,里面是一张张弯曲开裂的雕版,上面图文并茂,非常精美,旁边铺着干草香料。岳安婉皱眉:“这雕版之前保存的不好,恐怕是受潮了。即使师父想再用别的方法挽救,也回天乏术了。” “确实很精美。”小程由衷地赞叹道,“师妹,你看,这是什么字儿啊。” “这字体不是现在刻雕版常用的,倒也很规整漂亮。”岳安婉辨认着,“这书我没读过,仿佛是鉴赏书画。” “好像真是。这画刻的真好,按师父的话说,有神韵。”小程拿起一块来看。 “别看了,咱们先把这些藏好吧。”岳安婉提醒道。 “恐怕这里也不宜久留。快走。把这些藏好,总不能随身带着。”岳宁星说。 “放我家。我家离得近。”小程说。 “不好吧,这太危险。”岳安婉说。 “师父拼死都不交出它,那我也愿意用命护着。”小程坚定地说,突然又红了眼眶。 岳安婉也忍不住抹抹眼泪:“师兄,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快行动。” 张三和乐明抬着箱子,几人急匆匆去小程家里。他在后院挖土埋好箱子,怕人看出来,又踩实,撒上一层旧土。 “我们去找熊老板,问个清楚。”小程想到师父,又忍不住哭了。 “岳姑娘和星儿,你们别跟着去了。”张三说,“你们两个,不能打,跑得慢,拖累我们。” “那我们就留下看守雕版。”岳安婉应道。她看岳宁星还白着脸,一头冷汗,心知张三说的对。 “万一他们让人找到,那还是没命。”小程说。 “不会的,这里本就人烟稀少。咱们一路上也没碰到人。不会有人知道的。”岳安婉说。 “好,我们去了。”张三带着乐明和小程,赶往城里。 “公子,你还好吧。”岳安婉扶他坐下。 “我没见过杀人。”岳宁星苦笑,“我怎么这么没用。” “其实被杀死的都是坏人,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没必要为他们伤心。”岳安婉说。 “不是,我知道,我也亲手杀了一个人,可是我实在害怕。我不是愧疚,只是胆子太小了。”岳宁星摇摇头,“我学的所谓武功,根本不堪一击。” “也不是这样说。”岳安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其实我连肉都不吃,不是因为可怜生灵,只是我闻到肉的味道,总觉得我在吃人,觉得恶心。”岳宁星轻叹,“说起来生灵,植物也是生灵,我却不觉得吃他们有什么不对。” “公子或许是体质特异吧。”岳安婉边说边在锅里添柴烧水。岳宁星起身要帮忙,却被岳安婉按着坐在一边。岳宁星只觉得全身发抖,头晕眼花,岳安婉有些担忧地看看他:“你还是去躺着吧。不会有人追过来了。” 岳宁星摇摇头,小声说:“让我在姑娘身边吧,我害怕。” 岳安婉轻叹一声,也不再说话。她盯着锅盖下面溢出来的水汽发愣。这是什么命啊,我死了丈夫,无家可归,如今好不容易被师父收留,有一处存身之地,如今,师父也。 她哭的够了,只觉得再也哭不动了。人怎么这样容易死。为什么好人不长命。为什么人总要互相杀害。 张三和乐明远远的看到熊氏印社,小程说:“就是这里,二位怎么不去了。” “我们去就好。你留下。”张三对小程说,“你在这边茶馆酒肆的坐着,人多的地方,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不怕,我要当面问问,他凭什么害死师父。”小程又忍不住抹起眼泪。 “你去了,我们还要保护你。”乐明说,“累赘。” 小程握住他们的手:“二位看着要是不对劲,就快跑。师父已经没了,不能再出人命了。” “跑,哼,你未免太看不起我。”张三一甩手,差点把小程推了个跟头,“你比不得我老头子。听我的就得了。” 张三和乐明向熊氏印社去,楼下卖的是一众印刷出来的书,几个伙计在下面招呼着。一个伙计迎上来:“二位想要什么书啊。” “都有什么书啊。” “呦,那可多着呢。读书人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平时用的农书医术卦书,多着呢。” “好。伙计,我且问你,有没有陈师傅刻的雕版印出来的书啊。” “这,有的。”伙计脸色一变。 “这么多人姓陈,你怎的知道是哪位陈师傅。”张三冷笑。 “小人就知道一位陈师傅。要不,我给您叫掌柜的,他肯定知道别人。”说着那伙计跑到楼上。张三和乐明对视一眼,跟着上楼。 越往上走,光线越昏暗,二人就越加紧张警惕。 “二位是来问陈师傅吗,有何交情。”老板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分卷阅读39 ,冷笑着问。 乐明环视四周,窗子很小,太阳很难照进来,一片昏昧不清。 张三上前应答:“正是,陈师傅一夜未归,我想,熊老板应该心里有数吧。” 熊老板大笑起来,张三早就闻到了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此时已经警惕到顶点。 “这位老先生说笑了,我怎么心里有数。”熊老板盯着他看。 “是吗。”张三一刀劈开柜台,里面,俨然放着一颗人头!乐明仔细辨认,对张三道:“是陈师傅。” 熊老板脸色一变,向地上狠狠摔下手中茶杯,一时间几个弟子顺着楼梯上来,手里都持着刀。张三冷笑,对乐明说:“你追他,我解决他们。” 乐明点点头,抽剑就追着熊老板。熊老板转身就往楼下跑,乐明紧追着下楼。熊老板还要跑出门,乐明飞身超过他,把门一下子关上。一瞬间,一颗血淋淋,还在流着鲜血的人头扑通一下子被摔在他脚边,血溅在他裤腿上。张三手里提着一个喷着血的腔子,缓缓从楼上走下来,仿佛地狱里吃人的魔王。 熊老板一下子呆住了,乐明并没有真正用到手里的剑,就仔细地收好。张三走到熊老板身边:“陈师傅死了,你还想活着吗。” 熊老板一下子跪在地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为什么要害陈师傅。”张三厉喝道。 “您听我说……只要您饶我一命,我,有发财的路子,钱都给您……” 张三蹲下,盯着他:“什么路子。” “陈师傅手里有一套前朝的雕版,我这里有一些仿前朝的纸和墨,倘若找一个技艺精湛的师父,复刻那雕版,再做旧,可以当古书卖,一本万利啊。”熊老板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颤抖地说。 “你就为这,杀了陈师傅吗。”张三问。 熊老板没来得及回答,张三站起来,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他的头。 陈师傅下葬之后,小程和岳安婉送岳宁星三人离开。 “所以,二位真要留下来,接着学雕版吗。”岳宁星问。 “是,其实师父教了我挺多,都怪我笨,什么也没学会。师妹识字,还比我聪明,肯定比我学的好。”小程挠挠头。 “好。好。”岳宁星把手伸向怀里,岳安婉忙推辞:“别了,公子,我和师兄还能生活。我会写字,他会刻板,我们已经能接一些生意了。” 岳宁星还是拿出一张银票:“留着吧。应急。” 小程还要推脱,岳宁星用力把他的手攥紧:“别推辞。两个人的开销也不小。权当是借。” “熊老板这一死,官府怎么说。”小程担忧地问。 “没关系,他们管不着这档子事。我们走了。”岳宁星向他们一行礼,“后会有期。” 岳安婉目送着三人离开,心说这家伙到底也没留一个真实的姓名,这让我谢谁去。 柯府。 “哎呀,我的大外孙。怎么不知道来看看外祖。”柯宗主笑着摸摸岳宁星的头,“长高了,好啊。” 岳宁星也笑起来,讨好地挽住他:“外祖,衙门那边没问题吧。” “包在我身上。”柯宗主大笑,“放心。” 门外来人通传:“主人,少主到了。” “让他进来。”柯宗主挽着岳宁星坐下。 岳宁星好奇地看着门口,心说不知是哪一位少主。门一开,正是柯延钰。 “见过父亲。”柯延钰规规矩矩地行礼。 岳宁星起身:“见过舅舅。” “好说。啊,是你。长姐的二儿子,岳家二公子,竟然是你。”柯延钰笑起来,“果然,相貌神韵很像岳庄主,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不敢不敢。” 柯宗主笑着说:“你们两个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们小时候见过一面,恐怕是都忘了。” “您是说我五岁那年,也是在您这里,见过的。那时候舅舅十岁。”岳宁星回忆道。 “好像还真是。”柯宗主啧啧称赞,“不愧是神童。” “什么神童,伤仲永罢了。不爱读书,常常叫爹罚我。”岳宁星苦笑。 “你爹敢罚你!外公给你撑腰。”柯宗主挽着他。柯宗主只觉得越看他,心里越喜欢。虽然每年也就能见几面,可是二人手一挽,就觉得亲切。 “这位公子。”柯延钰看向一边站着的乐明,“咱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记不得了。”乐明正在愣神,此时回过神来,有些茫然。 “这是我舅舅,这是我二哥。”岳宁星介绍道。 “你怎么还叫他二哥。”柯宗主有些责备。 “爹和月叔情同手足,我和二哥情同手足。我和二哥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莫大的缘分,叫一声二哥也不为过吧。”岳宁星劝道,“外公,你还惦记着什么主仆名分哪。江湖人还计较这么多。” “好好好。不计较了。”柯宗主摆摆手,“随便你叫。” 分卷阅读40 “这位乐明,乐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星儿叫他一声二哥不为过。”柯延钰笑着凝视乐明。 乐明看不出他眼中的炽热,只是一行礼:“不敢。” 或许有灵 岳宁星忍不住白了柯延钰一眼,心说我跟你熟吗,上来就喊我星儿。乐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回礼。 岳宁星看出乐明的局促,上前解围:“我二哥也觉得累了,不如先叫他去休息吧。” 乐明闻言,直接告退,去找张三。张三正在客房里呆坐着。见乐明来了,眼前一亮。 “我看你这武功也有进展。咱俩找个地方,我看看。”张三拍拍乐明的后背。 “哦,好的。”乐明也不推辞,和张三出门,抽剑就开打。张三早知道他莽,也不怪他,就抽刀应对。二人打在一起。张三大喊:“用全力!你还伤不到我!” 乐明一见张三的武功高出自己不是一个层次,也放开胆子打。张三见他出剑诡谲,出人意料,更胜从前。最难得是内功扎实,步步生风。心里高兴,张三也又用出一成力。乐明开始应付的有些吃力了,张三一刀砍碎了他的剑,大笑起来:“痛快痛快!” 乐明看看自己折断的剑,也笑了:“是痛快。”说着就拿着剑,到一边树下,用手刨坑。 张三站在他身后,拍拍他的剑:“对不住,我也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它早晚要死。”乐明挖不动,用断剑掘土,“可我还有点舍不得。” “这莫非,是你一直随身的剑吗。”张三拿起剑鞘,“这做工很一般啊。” “庄里发给武师的。本来这一批剑也该召回重制了。我没舍得。”乐明一扯衣角,要擦断剑,一边却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手帕。 “用这个吧。别脏了衣服。”柯延钰笑着说。 “多谢。”乐明接过,用手帕仔细地擦去断剑上的土,合到剑鞘里,又放进小小的土坑。 “我给你寻更好的,你别急。”张三有些愧疚地拍拍他。 “没事,我回庄里领。”乐明有些呆愣,“和这把一样的,还是不一样。” 张三见他不急不躁,神色如常,心说这孩子确实有些傻气,可是偏偏对习武就这么有天赋。 “其实我们这里也有些名剑收存,不如就在我们这里选一把,如果你们一路上还要接着游玩,需要武器防身。”柯延钰笑着,试探着握着他的手腕,“跟我来?” “这不好吧。”乐明说。 “没什么不好。柯家和岳家同气连枝,怎么你能用岳家的剑,不能用我们柯家的。”柯延钰带着他就去兵械库。 “武器主要是缘分,名贵与否倒不重要。你只管挑你顺眼的吧。”张三说。 乐明点点头,按个打开盒子,拿在手里,只觉得不称手。柯延钰看着他优雅的举动,认真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呆了。不一会,乐明就快看完了整个屋子的剑,还是不满意。 “其实,任意一把都是大有来头的名剑,皆出自名家之手。”柯延钰忍不住说。 乐明轻轻摇头,只是重复一个动作:掂掂手里的剑,然后放下。突然,他停住了,抽出一把剑,他随手挥舞几下,掂了掂,凝神细看。 “这个这个就算了吧。”柯延钰犹豫着说,“这是凶器,主人都死于非命,爹放在这里,也是希望用其他剑的煞气镇压它。” 乐明摇摇头:“哪有刀剑不见人命的。我喜欢这个。” “此剑名曰梨妖,轻灵锐利,有一股子邪气。你还是慎重吧。”柯延钰劝道。 “如此好剑,藏着也可惜了。”乐明摸着它残破的剑鞘,剑鞘外壳整体开裂,裂出一道狰狞的大口子,木茬还沁着黑褐色的血。乐明有些出神,他似乎感觉到剑微微的震动,他顺手抄起来,在指尖一划,剑身将伤口的血吸进去。 张三一见这东西能滴血认主,就知道它必定有灵性,也皱皱眉,可是已经认了主,那也没办法。乐明摸摸剑鞘,抬头问柯延钰:“这怎么办。” 柯延钰与他对视,看到他认真的眼神,也没了办法,轻叹:“可以换。” “那还是不要了。”乐明摇摇头,“它必定喜欢这个剑鞘。” “其实修它的工程,基本和再做一个差不多。”柯延钰不敢用手拿,“还是重做个一模一样的吧。” 乐明把剑放回剑鞘,拿在手里,掂了掂:“能用。它很高兴。” 柯延钰轻叹:“那就算是缘分吧。既然认了主,它也不会故意伤你。” 乐明点点头,张三伸手:“拿给我看看。” “不要。它不想死。”乐明认真地说,抱紧了剑。 柯延钰见他傻气也觉得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觉得剑有生命吗。”张三突然问。 “星儿觉得有。我原本没想过,可是我的剑死了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乐明答。 “这样啊。那你怪不怪我。 分卷阅读41 ” “不怪。你也不是故意的。” 张三摸摸他的头:“小子,你有点傻。可是我很喜欢你。” 乐明偏偏头,突然四处看:“星儿呢。” “他陪着父亲聊天。你急着找他吗。”柯延钰突然觉得有点酸,“你,和他,恕我冒昧,似乎走的太近的话,岳家是不容的。” “朋友而已。”张三说。 “哦哦,恕我无礼。”柯延钰只觉得松了口气。 乐明拿着剑出神,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柯延钰看乐明的眼光,似看似不看,或者说是偷瞄,乐明倒是没注意,张三却看了个满眼。他皱皱眉,心说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看,瞟人家算什么。 青峦庄。 “父亲来信,说是衙门那边没问题。”岳夫人松了口气,“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咱们两家的。” “未必是好事。”岳景霖轻叹,“江湖势力太大,京城那位心里不会高兴。” “本朝也曾凭借江湖草莽势力起家,自然忌惮江湖势力。”岳夫人笑笑,“可是他也不会明面上与你翻脸。慢慢蚕食最好。” “当年,我们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岳景霖感叹道,“罢了,不说这些。” “今天陪我出去吧。天气这么好。”岳夫人打开窗户,“我们好久没单独出去了。” “好啊。”岳景霖本不想动,可是一见夫人想去,也只得应下来。 “夫人,我们这是去哪里。”岳景霖坐在马车里,忍不住问。岳夫人不许他打开帘子看,只是笑着握住他的手:“不许看。去了你就知道了。” “说起来,你早答应了闺女出来放纸鸢,你可是爽约了。”岳夫人又说。 “嗯,改天补上。” “咱们家这个丫头。不和同龄的姑娘玩,偏偏招惹燕归。”岳夫人就势歪在他怀里,“燕归虽然不是坏人,却也未必是个好的丈夫。” “我明白你的意思。”岳景霖轻叹,“之前安愉不爱见这些世家大族的人,一直躲着。如今见了面,交了朋友,也不好断交。提醒就是了。” “说起来世家大族,那些无聊的女人,又邀请我去集会,商量那些蝇营狗苟的事。”岳夫人抬头看他,“你要我去吗,从她们那里,探听她们丈夫的动向。” “不必,燕掠阁靠得住。就不牺牲夫人了。”岳景霖笑笑,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 “嗯,我想也是。那些男人明面上算计还不够,暗中叫自己的女人出去接着算计。无聊透顶了。”岳夫人嘟囔着。 “你不喜欢就不要去。有时间多陪陪我。”岳景霖把头倚在她头上。 “整天陪你,怕你看烦了。小别胜新婚,我就该回娘家住一阵子。省的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岳夫人冷哼。 岳景霖无奈地笑着:“我怎么敢。” “你当然不敢。”岳夫人笑着说。 “到了,庄主。”映月说。 岳景霖撩开门帘,向外看去,一下子愣住了。 正是曾经的刘家。 “常常有人说,这里晚上能听到哭嚎,都觉得闹鬼,所以没人住。”岳夫人下车,也扶着他下来。 “我不要,我们走吧。”岳景霖突然红了眼眶。 “你必须下来。倘若真是她,我要带你,向她问个清楚。”岳夫人坚定地说,“你不想再见见她么。” “不要。”岳景霖摇着头。 “你必须来。”岳夫人握紧他的手,“你不能怕一辈子。为了一件过去的事,你怕一辈子。” 岳景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下来。岳夫人着意握紧他的手,走在他前面。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一见就知道曾经着了大火,但是大致的房间布局还是在的。她慢慢走着。这里已经没有人愿意来了,或许曾经有些乞丐住在这里,可是,也都搬走了。四周静的可怕,地上荒草丛生,恣意从地缝里冒出来,勾扯着他们的衣角。 “吱呀——”岳夫人随手推开一扇门,里面的地上铺着干草,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忍不住一扭头,还是带着岳景霖走了一步进去。 岳景霖瞪着眼睛看着这里的一切。他记得,自己来刘家提亲那天,刘将军一定要灌酒,他不胜酒力,醉了就睡在这里。是刘琳,他的琳儿,在他身边照顾他。虽然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他却记忆犹新。他还记得她手指穿过他发间的感觉,还记得梳头的时候被她扯痛的感觉,还记得她的笑声。可是一旦回忆她的脸,就只能看见她临死之前面色青紫的模样。他忍不住闭了眼睛,扭头跑出去。 “想到什么了。”岳夫人轻声问。 岳景霖摇着头,含混地说不出话。岳夫人抱紧他:“你说,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听。我太想知道你的过去了。你从来没对我说过。” 岳景霖轻叹,岳夫人松开他,看着他犹豫痛苦的眼眸,里面还含着泪水。她也轻叹一声:“我们接着走走。你想到什么,随时可以说给我听。” 岳夫人挽 分卷阅读42 着他,直接到后花园。后花园没有人打理,已经破败不堪了。珍稀名贵的花自然是不必长了,杂草占据了一切。 “这片杜鹃花还在。”岳景霖声音有些颤抖。 岳夫人看到眼前一片大红色的花朵,忍不住想象着这里昔日的美丽,想象着一个轻灵少女奔跑在花间,发间别着一朵血红的杜鹃。她也有些动容:“真好看,我想移到家里。” “不必。没有必要了。”岳景霖恍然,折下一朵花,“家里有很好的牡丹,没有地方了。杜鹃花只属于这里。” “倘若你喜欢,移回去也有地方可以存放。”岳夫人接过他手里的花。 “不了。牡丹和杜鹃,都开的太艳丽。放在一起反而不称。”岳景霖笑着,眼泪掉在杜鹃花上。琳儿,曾经说很喜欢杜鹃花,她说她在蜀地的家乡,漫山遍野都是杜鹃,那才叫花海。 “你舍不得,对吗。”岳夫人含泪问。 “舍不得也要舍。”岳景霖一把抱住她,“我要你。” 岳夫人轻轻放开他,强忍眼泪:“我们接着走吧。哪怕今晚住在这里也好。” “我怕。”岳景霖低声说。 “怕什么,我都不怕。”岳夫人勉强笑起来,握紧他的手,“跟着我走。” 岳景霖低低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岳夫人看到一个好大又好破败的房间,又感觉到岳景霖的恐惧和抗拒,忍不住问:“刘家,应该就是,在这里……” 岳景霖点点头。 “进去看看。”岳夫人握着他的手。 不要,不要。岳景霖哑着声音。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只能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岳夫人看看他,轻叹:“我去看看。” 说着,她松开他的手,推开门。 吱呀—— 门打开了。 里面潮湿昏暗,阵阵的凉意,即使是外面阳光普照,她也觉得浑身发冷。她轻叹,说了一声:“得罪莫怪!”说着就进去。 这里,曾经死了一家人啊。 她慢慢地走进去,正厅,里面,有一间更大的厅,一张桌子,地上是酒杯的碎片。 “咣当——”一只猫跑过,碰到了些东西。 她有些警惕地看着四周,突然,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快跑!”她吓的一激灵,就往外跑,房子开始摇晃起来,突然,她看到一个人进来,正是岳景霖。 他搂着她跑出去,二人前脚刚出去,轰隆,房子瞬间倒塌。 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好半天才缓过来。岳景霖打着哆嗦,她抱着他,更紧一些:“别怕,没事了。幸好你喊了一声,让我快跑。” “没有啊,没有人说话。”映月一脸无辜地说。 “我听到了。”岳夫人笃定地说,她和映月对视,突然就明白对方没有说谎。 三人再不说话。 心结宜解不宜结 岳夫人和岳景霖并肩坐在刘家后花园的亭子里,看着日落西山,漫天的红霞。 “还觉得那么怕吗。”岳夫人轻声问。 “我反而觉得好多了。”岳景霖苦笑。 “可惜,你没能进那个屋子里看看。我觉得,你进去了,才说明你不怕了。”岳夫人说。 “你怎么胆子那么大。这屋子空置了二十几年,年久失修,砸着怎么办。”岳景霖责怪地说。 “你胆子太小。我正在那里看着,真听到有人叫我快跑。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如果是,那位刘姑娘,那也说明她必定不讨厌我。”岳夫人勉强笑笑,一低头,却忍不住掉眼泪。 “我并没有对你三心二意。倘若我没有忘了她,根本不会娶你。”岳景霖急急地解释道。 岳夫人看他解释的辛苦,破涕为笑:“行了,我知道。可是我对你了解的实在太少。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知道的绝对没有映月多。”映月听她吃醋,忍不住笑出声来。 岳夫人轻咳一声:“你笑什么,到底我是夫人,还是你是夫人。” 此话一出,三人都笑起来。岳夫人对映月说:“你别在这站着了,我们两个说话,全都叫你听去了。” “没用,习武之人耳力好。咱们在屋子里说话,他和清霜全都能听到。”岳景霖看看映月。 映月大笑:“清霜还好,我反正是羡慕死了。你们两个琴瑟和鸣,我在那独守空房。”说着就知趣地走远了点。 岳景霖突然想起他的妻子早就没了,忍不住轻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映月也有些感伤,倘若她活着,必定也是如此琴瑟和鸣。 岳夫人见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就握紧岳景霖的手:“快晚上了哦,要闹鬼了。” 岳景霖笑着把她揽在怀里,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小声说:“其实我有点饿了。你呢。想吃什么。” “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岳景霖轻声说,“其实没必要留下了。我觉得,我已经释然了。”b 分卷阅读43 r   “万一闹鬼的正是故人,见一面也好。我真的想看看她。我问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是。”岳夫人轻叹,“我嫉妒死了。” “别这样,你也很好。”岳景霖轻叹。 “所以,如果非要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你怎么选。”岳夫人抬头问他,他一时语塞,她有些低落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这样的选择本身也没有意义。”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他闭上眼睛,抱紧她。 她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出来,捧着他的脸:“你说,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我居然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他苦笑:“太多了,一时之间根本交代不完。” 她眨眨眼睛:“那你就一点一点都告诉我。” “好。”他握住她的手,“只是,没有一件高兴事。怕你不爱听。” “和你有关的事我都爱听。”她回握住他的手。 “当真么。”他低垂眼睑,“我怕你会看不起我。我很没用。” “我保证不会。”她笑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 突然,他听到一阵哭声。 “这就是闹鬼吗。”岳夫人轻声问,牵起他的手,“走啊。我们看看去。” 岳景霖起身,跟在她身后,任由她牵着手向前走。 “你们还是别去了。”映月从哭声传来的方向回来。 “为什么。那是什么。”岳夫人问。 “一个疯子罢了,只是很不好看,有些瘆人。别看了。”映月说。 “那也没什么吧。”岳夫人还是向声音的方向去,“看一眼,心里踏实。” 岳景霖只好跟着去。在门口,他们看到一个扭曲的身影,拖着趔趄的步伐,仰头哭嚎着。她衣冠不整,腰带系在头发上,一身破破烂烂的外袍,没穿裤子,也没有鞋。三人愣愣地看着她,她一扭头,和三人对视,突然嘎嘎怪笑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吓着你们了。她不伤人的。”一个老太太提着灯,蹒跚着,跟在她身后。 “阿婆,怎么回事。”映月问。 “这是我女儿。”老太太轻叹一声,“从小生下来就这样。可是,也不能不养活啊。” “怎么让她跑出来,不在家关着呢。”映月问。 “我也关不住她。”老太太抹抹眼泪,“她每天晚上来这里哭。也不知道哭什么。” 映月轻叹:“阿婆,怎么不找大夫看看,这姑娘,看着还年轻呢。” “怎么没看过。看不好。我认了,这是我闺女。我认了。”老太太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她的疯女儿还在一边癫狂地笑着。三人旁观,只觉得诡异又可怜。 “映月,你送她们回去吧。”岳景霖说。 “好。”映月点点头。 “不必,不必各位大人费心。她自己哭完了,就自己走回去了。”老太太抹抹眼泪,“如果硬把她关在屋里,她就大喊大叫,吵的街坊四邻不得安生。” 老太太和疯女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晚风吹过,三人只觉得凄凉。 “行了,这回可以回庄里了吧。”映月轻叹,点上了提灯。 “嗯。我们最后再看看这里吧。”岳夫人抬头看岳景霖。 “不必了。”岳景霖揽住她,“快回去吧。我也饿了。” 岳夫人笑起来,和岳景霖一同上了马车。 是夜,岳景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他的琳儿。她巧笑倩兮,一袭白衣,发间别着一朵血红的杜鹃。她没有说话,只是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把发间的杜鹃花摘下来,别在他发间,微笑着,在他唇边轻轻啄吻,凝视他片刻,就一回头,渐渐地跑远了。 他缓缓从发间取下那朵血红的杜鹃,愣着神。他不知道这是做梦,他在梦里也控制不了自己,可是,他就是隐隐约约地知道,她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她一言不发,可是,他只觉得自己全都明白了。 他醒过来,天已经蒙蒙亮,夫人在他身边睡的很熟。她的小手放在他胸前,头微微向下低着。他从未这样感觉到她的存在,是这样的实在,不是虚幻的梦,不是回忆,而是一个待自己情深义重,真切地陪在自己身边的,自己的妻子,携手一生的人。她不是柯家的小姐,不是娶回来敬而远之,供起来的联姻工具。 她一直都是真心待他,他终于明白了真心的含义。 她醒过来,看到他盯着自己,迷迷糊糊地问:“你干嘛?” 他坐起来,问:“夫人,你说,到底什么是喜欢。” 她知道他或许要回心转意,心里忍不住有些高兴,也坐了起来,想了想,认真答道:“就像我第一眼看见你,遥遥一见,便想托付终身。”他不置可否,她从背后抱住他:“如果你说的是爱,那就是只要你好。就像昨天看到的疯女人和她的娘。所有人都觉得你是疯子,你也不能奉养我 分卷阅读44 ,反而要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护,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可是我就是不能放弃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就算你疯疯癫癫,天底下也只有一个你而已。” 他听她的轻声叙述,突然心里泛酸,忍不住问:“倘若我心里想着别人,那该怎么办。” 她闻言,心已经冷了一半,却含泪道:“不知道。我会很难过,但是我不会离开你。倘若你厌弃我,我便出家。” 却被他回身抱住:“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你难过。” 她突然哭出声来,不住地捶打他,却说不出话来。 映月早和清霜在门外练剑,二人练双剑合璧,渐渐炉火纯青,自成一家。良久,二人收势,笑着勾上对方的肩膀。岳宁瀚正好经过,上前行礼:“见过清霜伯伯,见过月叔。” “见过少庄主。”二人也还礼。 “今天佑妹妹就要考核了,她还好吗。”岳宁瀚笑着问。 “她正在准备。”清霜答,“她很想在庄里做武师。”映月也点头:“正是。其实以她的本事,做个武师并不难。难就难在,庄里如今没有女武师。就算是考过了,也很难说把她安置在哪里。” “您二位不去陪着看看吗,再过一个时辰左右考核就开始了。”岳宁瀚问。 “恐怕没空。”映月看了眼清霜,清霜会意,轻咳一声:“我有空,我陪着去。” “好吧,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岳宁瀚脸上突然有些发热。 “大少爷这么忙,也有时间去看最低等的武师考核吗。”清霜微笑着问。 “额,我也不能整天忙啊。”岳宁瀚被看的有些局促。映月大力拍拍清霜:“你别泼孩子冷水,休息一下有什么不好。”接着说:“你要是喜欢就去看,正好瞧瞧你月叔的亲传弟子学的怎么样。” 岳宁瀚笑起来:“是,我必定去看。” 岳宁瀚离开,清霜忍不住白了映月一眼:“你怎么替我应承。” “这是什么话,他想去看,你还能硬拦住他么。”映月用手肘怼怼他。 “你怎么不明白,他和佑儿,害,不说了。”清霜叹了口气,坐在一边。 映月坐在他身边:“我明白。这两个孩子如果相好,也不是坏事吧。” “佑儿是家奴之女,她如果真嫁给他,那就是无尽的非议和麻烦。身份相差太悬殊。”清霜苦笑,“倘若有一天,大少爷负了我闺女,你让我怎么办。计较还是不计较。” “大少爷不是那样的人。你想多了。我看着挺好的。”映月说。 “虽然佑儿还能跟着我原本的姓氏,不是奴仆,可是我毕竟是家奴。”清霜情绪有些低落,“孩子们年轻气盛,咱们不能不考虑。” “庄主并没有把我们当成家奴。”映月忍不住申辩,“他其实是个很厚道,很重情义的人哪。” “我知道。庄主为人我了解。可是难防悠悠众口。倘若庄主哪一日为了庄里的利益,给他订了名门望族的小姐,我家佑儿岂不吃亏。还是早点断了好,省的都伤心。” “他俩都没在一起,何谈断不断。”映月白他一眼,“你就是想太多。” “你家是儿子,怎么也不吃亏。我怎么能不打算。”清霜有些茫然地看着远方。女儿渐渐长大,她的小心思,当爹娘的不是看不出来。岳宁瀚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也很喜欢岳宁瀚。可是,这不代表二人就能在一起,身份差距实在太大了,倘若女儿嫁给人家做妾,清霜是死活不肯的。 青梅竹马 岳宁瀚在台下看着祁佑闪展腾挪,忍不住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她一招一式都很熟练灵活,带着破风的力道,对面的男武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好!”他忍不住喊了一声。 “好!”其余的武师也跟着喊起来。 祁佑收剑,向对方行一礼,对手有些脸红,回一礼,灰溜溜的下台去。岳宁瀚偷偷溜到考官身边。 “见过大少爷。”考评官向他行礼。 “见过考评大人。”岳宁瀚回礼,“不知,祁姑娘能得到什么位阶的武师职位啊。” “还在商议。毕竟庄里没有女武师的先例。可是如今以她的武功,还不能在庄里谋职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考评官轻叹。 “嗯,我想,以祁姑娘的才能,只挂一个闲职,未免有些浪费啊。”岳宁瀚微笑着说。 考评官听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我们会仔细考虑的。务必周全才好。” 岳宁瀚笑着行一礼,坐回自己的位置。祁佑却突然跑过来,向岳景霖行礼之后,直奔岳宁瀚:“你和考官说什么。” “也没什么,请考官务必公正罢了。”岳宁瀚被问的一愣。 “那就好。倘若你叫考官照顾我,那就太没意思了。”祁佑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岳宁瀚点点头:“你武功这么好,不需要考官额外照顾你。况且你不屑做这种事,我也不会做。” 分卷阅读45 祁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有点脸红,一回身:“多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哦,好的。”岳宁瀚想起身随她离去,却突然想到,如果被人发现自己是随着祁佑来的,那也太刻意了。只好坐定。 “瀚儿。你真觉得女子可以做武师吗。”岳景霖突然问。 “您觉得不可以吗。”岳宁瀚反问,“佑妹妹自幼习武,您也看到了。” “嗯,女子和男子混杂,毕竟是诸多不便。清者自清是没错,也要知道人言可畏。”岳景霖轻叹。 “倘若她以后的丈夫因此怀疑她的清白,那也不配娶她。”岳宁瀚说。 “倘若是你呢”岳景霖眯着眼睛看着他。 “倘若是我,那我必定相信她。”岳宁瀚一本正经地回答,脸却发烧起来。 岳景霖了然地点点头,扭头看看清霜,二人对视,岳景霖微微一笑。清霜勉强笑笑,心里却并不轻松。 祁佑静静地坐在栏杆上,看着池水愣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是他笃定的语气,含笑的眼神,或许是他那句:“你不屑做的事,我不会去做。” 二人一同长大,他年长她一岁而已。从前她只当他是兄长,可是,她渐渐长大,却觉得这份兄妹情变了味道,如今,竟不知道算是疏远还是亲近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想着就脸红起来,用力把手中的小石头抛在池水里,水面一圈一圈地晕散开,泛起阵阵涟漪。 突然,后脖领子被人扯了一下,她猛一回头,是映月。 “别在这里坐着,掉下去怎么办。” “会水,我才不怕。”祁佑笑着,却还是站起来。 映月拍拍栏杆,倚在上面,问:“想什么哪。这么出神,都听不到我在后面。” “也没什么。我在想,庄里的事。”祁佑支吾道。 “哦。”映月看她脸上红晕未散,就大致明白了。他暗笑,却也知道女孩子毕竟脸皮薄,说破了就没意思了。他轻咳几声,说:“你都长大了,应该端庄稳重才好。你看你整天喊打喊杀,像什么样子。嫁不出去怎么办。” “师父你中邪啦!难道不是你教我武功。嫁不出去就怪你。”祁佑笑着说,“平时你从来不说这些。” “我当然是不说了。你又不是我生的。这不是你老子心急。他非说你脾气像我,没有一点女孩儿的样子。”映月看看她,她长发随意挽一个发髻,很是散乱毛燥,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不施粉黛,有点吊儿郎当的倚在栏杆上,确乎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他忍不住呵斥道:“站直了!大姑娘家家,像什么样子。” “我就不。”祁佑说,“凭什么女孩子就不能,莫非男孩子这样,仪态就很好看吗。” “只能说女孩子这么站着,仪态更难看。”映月答。 “凭什么。”祁佑嘟囔着,“女孩子就要被重重束缚吗。” “嗯,只能说,规矩是男人定的,现在女人又没有男人强势,所以不得不遵守男人的规矩。”映月沉吟道,“你毕竟是逃不掉,偶尔妥协一下,你能过的更轻松。” “师父不会真的这么想吧。”祁佑看向他,“那你还教我武功。” 映月看看她,笑了:“我以前觉得技多不压身,你从小好动,资质好,适合习武。但是现在我也在想合不合适。你觉得习武是为了什么。” 祁佑被问的一愣,想了半天,支吾道:“我没想过。从小你和爹一定要我练武,我又不讨厌,就坚持下来。” “所以你做武师,是因为你想做,还是因为你觉得你现在应该去做。”映月凝视着她,“你要去做你真心想做的事,而不是被武功局限。否则你的一身武艺,不是你的专长,反而是你的牢笼。” “我不知道,不过我起码觉得练武挺快乐的。”祁佑笑起来。 “那就好。”映月点点头。 “我还是回去啦。”祁佑轻叹,“你都给我问迷糊了。” 映月摆摆手,祁佑转身离去。师父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样子,在他面前,她也懒得管什么礼数。 祁佑正在闲游,却见岳安愉一身男装,二人一见面,岳安愉掉头就跑,祁佑追上去。 “这是干嘛去啊。”祁佑笑着问,“夫人不许你偷偷跑出去玩。” “我哪有跑出去玩,我明明在庄里嘛。”岳安愉辩驳道。 “是吗,夫人也说不许你再穿男装了。你又从哪搞到的。”祁佑坏笑着。 “哎呀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你可别告诉娘亲。”岳安愉拉着她的手,跑到自己房间里。祁佑把门关好,说:“你就好好养着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认识一个朋友,很想去找他。”岳安愉撅嘴,“求求你了,你带我出去吧。” “那可不行,夫人也不喜欢你交奇怪的朋友。”祁佑说。 “夫人夫人,你心里只有娘亲,根本没有我。”岳安愉干脆坐在地上,“我不高兴了。” 分卷阅读46 祁佑扑哧笑出声来,她知道岳安愉不会真的生气,也就不理她,径直出门去。 莫愁轻轻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没跑出去呀。” “莫愁,你都不知道我多愁。”岳安愉干脆坐在地上,抱住她的腿,“你有没有办法带我出去。” “你先起来,地上凉。”莫愁拽她起来,看她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小脸显得圆滚滚的可爱。莫愁强忍住掐她小脸的冲动,说:“其实夫人不放心你的安全罢了。你可以求别人带你出去玩啊。” “不要,那多不自在。” “你不就是想去见那位燕阁主,他和青峦庄是那么好的朋友,如果是他请你出去,恐怕夫人也没有理由拒绝吧。庄主又对你有求必应。” 莫愁说。 “我明白啦!”岳安愉转悲为喜,就要跑出去。 “你别急,把衣服换了。”莫愁追在后面。 自从岳宁瀚开始操办庄里的事,就很难出去玩了。走在闹市中间,看着匆匆经过的人群,阳光明媚,他觉得这也算是忙里偷闲了。岳安愉一身道士衣服,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挽着岳宁瀚,好奇地四周看。 “岳兄。” “哦,燕兄。”岳宁瀚被拍了肩膀,一回头,正是燕归。二人行礼,岳安愉好奇地问:“你们认识啊!” “当然,燕兄常常到庄里走动,你不喜欢见访客,所以从来没见过。”岳宁瀚笑着说。 “嗯,以前就听说岳家有一位小姐,性情孤僻,如今看来,其实是超凡脱俗啊。”燕归说。 岳宁瀚撇了他一眼,心说你这说的天花乱坠,小妹也未必买账,心里开始担心他轻浮。 岳安愉却大大方方地挽住他:“嘿,好久不见面啦,你不请我喝酒?” “岳兄怎么说?”燕归问。 “额,随你们开心。”岳宁瀚答。三人找了个小酒馆坐下,燕归和岳安愉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岳宁瀚只是在一边喝茶,心里羡慕,却也不敢喝酒。他也不是没喝过,几口就醉了,全身发红还痒,头昏脑胀,想来不至于为这种东西受折磨,干脆再也不喝了。 “岳姑娘上次受伤,现在可全好了?”燕归问。 “都好了,就是娘亲不许我出来玩,我快闷死了。倘若你有时间,就约我出来,陪不陪我都可以。总之,让我找个借口能出来吧。”岳安愉央求道。 燕归看看岳宁瀚,岳宁瀚差点被茶水呛到:“别瞎说。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才不要做娘的乖宝宝,她就是多余担心。”岳安愉嘟囔着。 “那也不能总是劳烦燕兄啊,万一你在外面玩,出了什么事,难道要怪罪在他身上吗。”岳宁瀚说。 “嗯,你说的有道理。”岳安愉点点头,“那你说怎么办。” “我想让佑妹妹带你出来?娘不会拒绝的。”岳宁瀚说。 “不好,佑姐姐最近也很忙。她要做武师,我不能给她添麻烦。反倒是我看燕归这家伙,阁主做的清闲,天天闲逛。”岳安愉托腮看他。 燕归含笑:“那你冤枉我了,我也很忙啊,只不过不需要我亲自去做,拿主意就行了。也是劳心劳力。” “你和我大哥比呢。你看我大哥,都熬瘦了。”岳安愉摸摸岳宁瀚的脸。岳宁瀚忍不住笑起来,握住她的手:“别瞎说,燕阁主是很能干的人。” “下次不和你们两个一起出来了。太客气,没意思。”岳安愉白他们两个一眼。这样的奉承是她最不爱听的,如今,她的兄长恐怕这辈子是逃不过了,可是她的朋友如果还是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岳宁瀚和燕归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心里都恨不得马上离去,这也太尴尬了。 爱让人变傻 阳城城郊。 岳宁星三人已经在阳城玩了好几日,走访寺庙和名人祠堂,张三和乐明并不喜欢这类的地方,只是为了陪着他罢了。闲话不说,三人接着南下,到了阳城的城郊。 “天快黑了。”岳宁星看看四周,“感觉要下雨了。” 张三用力闻闻空气:“还真是,一股潮气。” “咱们去投宿吧,别走了。”岳宁星被冷风吹的头皮发麻,他又想起了遇到小柳的晚上。 “刚刚经过一个破庙。”张三回头。 “别,咱们往前走走,好像有村庄。”岳宁星声音有些发抖,抓紧张三的袖子。 “完蛋,这就害怕了?当年我出来闯荡,坟地我都睡。”张三骂道。 “就我这武功和胆量,哪能和二爷爷这样的侠客比嘛。”岳宁星赔笑着。 张三冷哼一声,岳宁星挽住张三的胳膊,努力让自己走在张三和乐明中间,否则他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乐明倒是去哪都无所谓,也不说话,就跟着他们走。 三人走到一个庄园处,门口张灯结彩,红色绸子妆点门楣,显然是要娶亲。张三心说既然要娶亲, 分卷阅读47 那也不会轻易拒绝投宿的客人吧,正要敲门,一个庄客从门里出来,拿着两个大红灯笼,见三人在门口,就一行礼:“三位是来拜访吗。” “我们是来投宿,不知道方不方便啊。”岳宁星回礼。 “我一个下人不敢拿主意,各位不如进入问问我家太公。” 又有一个庄客引他们进去,岳宁星进到屋里,就闻到淡淡的香烛味道,心说不知这老爷信奉什么,到待客厅,就见一个大概五十左右岁的人坐着,慈眉善目,手上一串佛珠,穿着虽然简朴,却也能看出来精湛的做工,看来是张太公,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也算眉清目秀,上前见礼。 “三位就是来投宿的客人吧,这附近也没有别的人家了,就留在这里。正好,明天是犬子的大喜之日,不如留下来喝喜酒。”张太公起身来行一礼,说。 “多谢太公。也祝贺公子大喜。”张三应道。 “既然如此,三位就去休息吧,来人哪,给三位准备饭食和住处。”张太公吩咐道。 张三忍不住问:“太公就不怕我等是强人盗贼?” “三位都带着兵器,尤其是这位老先生,身材魁梧。倘若真是坏人,我们也拦不住啊。”张太公笑起来,“老头子一生没做过坏事,遇不到坏人。” “太公坦荡,在下佩服。”张三对他行一礼。 是夜,一场雨下起来,次日清晨,天就晴朗起来,蓝天白云,清爽宜人。 张公子穿戴一新,一身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人,敲锣打鼓去接亲。张太公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岳宁星很少见人结婚,只觉得热闹,也很高兴。他知道失礼,还是忍不住四处走动,今日公子大喜,庄里都在忙活,没有人搭理他。他走着,就往后院去,人越来越少了,只见一个禅堂,木鱼声传过来,当,当,当,当,他好奇地走过去,渐渐听见了张太公小声的诵经声音。一个庄客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一礼,并没说话,他就下意识回礼,在屋子外面愣愣地看着,站了一会,张太公起身回头,正好看到他。 “这位小哥,怎么站在这里啊。”张太公问。 “哦,太公莫怪,我见太公诵经,觉得有趣,就看了一会。”岳宁星挠挠头。 “呵呵呵呵,好,有佛缘哪。”张太公捋捋胡子,岳宁星见他脚步有些趔趄,就上前扶着他,原本扶着他的庄客递过来拐杖,就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其实我心里不踏实。他们接亲回来要路过常青山,山上有土匪,不守规矩,听说还抢新娘。虽说是请了官府保护,可是我这心里。”张太公重重叹了口气。 “太公应当是福泽深厚的人,不会发生这种事吧。”岳宁星说。 “借你吉言啦。”张太公笑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良久,他们还是没回来,管家提醒:“太公,按理来说,早就该回来了。”太公有些慌了,手哆嗦着,不住地捻佛珠:“快去派人,打探一下。” “我去吧。”张三皱眉,“大喜的日子,别出事。” “这位老先生,就不麻烦您了,此去凶险,恐怕……”太公话音未落,张三拍拍一旁的青石墩,一掌拍下去,青石竟化为齑粉。在场的人都看呆了,张三把手拍打干净:“来一个人给我指路。” 岳宁星忍不住赞叹:“二爷爷神力啊。” 张三拍拍他:“你跟乐明好好待着,别乱跑。”说着就和仆人纵马离去。 不一会,就到了常青山,虽然外面是阳光普照,然而山里树林茂密,阳光竟然照不进来,真是昏昏暗暗,杳杳冥冥,张三更加机警起来,这里也太适合山匪打劫了吧!仆人有些畏缩,然而一见张三一头白发,还是那样精神矍铄,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了,只得跟着。 张三闻到林间的风有一丝血腥味,心说不好,就策马往血腥味重的地方去。果然,家丁和土匪都倒了一地,有几个官兵伤痕累累,正在同一个人拼杀,后面是身穿红色的新郎官,正是张公子,衣服已经被勾破了,仿佛受了伤,双手打着哆嗦,却还持着剑,护在花轿前。 张三冲过来,挡在张公子身前,问:“哪些是自己人。” 张公子一愣:“老先生,……” “别废话。”张三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才老,想着就信手用刀砍杀被围攻的那一个人,那人见不是张三的对手,虚晃几下,竟然跑了。张三要追,却被张公子叫住:“莫追,老先生,莫追。莫误了时辰。” “你伤的不轻啊。”张三过来,看看他的伤,正伤在腿上,还在流血,“我给你包扎一下。”张三说着就扯下一块布条。 “相公……”新娘再也忍不住了,手一挑帘,就要下来,却被张公子叫住:“别,别下来。莫坏了规矩。” “不要逞能。”张三说。 “今天是我大喜之日,必定要接亲回去。”张公子说。 “好,不管怎么说,先回去吧。婚礼能不能举行再说。” “一定能。”张公子回头看看花轿,他们等这一天已经太久 分卷阅读48 。 “还能骑马?”张三问。 “能。”张公子咬牙上马。 是夜,岳宁星久久难眠。 他不能忘怀张公子失血苍白的脸色,却带着那样灿烂的笑容,他还记得新娘的红衣,微微晃动的珍珠步摇,搀扶着夫君的小手。他突然想起岳安婉,倘若她心甘情愿嫁人,穿上喜袍,穿戴一新,不知道有多漂亮。 他已经开始想她了。或许,这就是相思吧。或者说是单相思。 自从与她分别,他见了哪一个女子,都会忍不住想起她。 他坐起来,他不住地想起她的泪眼,他要娶她回家,他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好好地照顾她。 乐明感觉到他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我,我想娶亲。”岳宁星小声说。 “什么?你别看人家娶亲你就想娶,这是终身大事。”张三也坐起来。 “不是,我有心上人了。”岳宁星坚定地说,“是见了她,我才想过娶妻这回事。” “好啊,那你叫庄主去提亲。”乐明说。 “哪家的姑娘?”张三问。 “您见过,就是岳安婉。陈师傅的徒弟。”岳宁星摸摸自己的脸,好烫。 “她?”张三怪异地看看他,“先不说她愿不愿意,你爹娘也未必乐意。” “我又不是未来的庄主,她家也算是岳家有点名气的一支。况且,她是逃婚出来,官府还在缉拿她。倘若她被抓回去,看着岳家的面子,也不会治罪,顶多名声败坏,嫁不出去。这时候我去娶她,她们家没有不从的道理。”岳宁星盘算着。 “你想的到多。你不怕她再逃婚吗。”张三说。 “我不怕,如果是我娶她,她不会逃婚的。因为她知道,我不会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 张三听着他还有些青涩稚嫩的少年声音,却说着这样的诺言,心里也有些震动,沉默良久,他轻叹:“你自己盘算吧,我不懂。” 岳宁星躺下,问:“二爷爷。你曾经有喜欢过的女子吗。” “没有,我这辈子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刀法。” “就一个也没有?没有心动过?” “女人最麻烦。”张三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睡着了。 岳宁星轻声问乐明:“二哥,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女人,就是你想娶回家的那种。” “我没想过。不过你要是想娶亲,首先得能自己睡觉,总不能还要我陪着。”乐明迷迷糊糊地说。 “这还真是个问题。”岳宁星煞有介事地说。 乐明只觉得困倦,也不理他自己叨叨咕咕,只是睡着。 乐明从来没体会过爱恋,他只知道人会为了爱一个人而发狂,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来,喜欢别人的人,仿佛都有些傻气。宁愿共同赴死的岳姑娘,坚持成婚的张公子,为了娶亲辛苦盘算的星儿,还有对娘念念不忘的爹。真傻。死人一捧土罢了,娘亲连魂魄都与天地融为一体,爹却连她生前用过的针线笸箩都不肯烧了去,摆在衣柜里占地方,偶尔见到了,爹还要偷偷流泪。 乐明心说我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了,一翻身,也睡着了。 牡丹花下死 岳宁星一夜未眠,却也不觉得困。他常常这样整夜整夜地胡思乱想,睡不着觉,已经习惯了。他歪在床上,看着乐明穿好衣服,洗漱,提着剑和张三出门。躺卧良久,他才缓缓起来,只觉得疲倦又格外精神。熬过夜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努力甩甩头,盘坐冥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当他回过神来,门也被敲响,他喊道:“请进。” 是一个庄丁,端着饭食进来:“同行的二位说您身体欠佳,让我们把饭送进来,嘱咐您好生休息。” 岳宁星闻到菜里的肉味,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忙捂住口鼻:“不好意思,我吃素,不食荤腥。” 那庄丁忙致歉,把菜端出去,岳宁星忙说:“是我应当致歉,给您添麻烦。” 庄丁看到他客气,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岳宁星追问:“他们呢,和我同行的两位。” “那位老先生说是要协助官府剿匪,常青山的山匪太过猖獗,已经杀害不少人了。”庄丁答道。 “多谢您,那您去忙吧。”岳宁星答道。 张三和乐明带着一个官兵在常青山里转悠,他们怕人多吓住山匪,特意吩咐随行的人都身着便装,分散开来,最多不能超过三个人同行,带着鸣镝,倘若有情况就射箭,其他人听见响声就围过去。大半天过去了,却没听见一声异动,张三已经有些走饿了,干脆席地而坐,闭目养神。乐明也坐在他身边。 “你说,他们是不是不截男的。”张三沉声问。 “正是,被劫的大多是女子。”那官兵答。 “难怪。看来,要引蛇出洞了。”张三睁开眼睛。 突然,天上一声刺耳的箭破空的声音,三人确定方向,忙赶过去。竟 分卷阅读49 然是一男一女同行,也被劫了,那女子被抓了起来,幸好有官兵围过来。张三和乐明上去砍杀,对面一看又是张三,干脆直接掉头往回跑。张三马上追上去,可是那些山匪马上分散开来,向不同方向跑去,张三盯着为首的人,那人是猴子一样的轻灵,在树上跳来跳去,突然在一棵大树前,那人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张三无奈,只得回去。 “当真只劫女子?”岳宁星奇怪地问,“不是求财吗。” “不是,看来是劫色。”张三皱眉,“我想,引蛇出洞,找一个人做诱饵,看看他们的老窝在哪里。” “那当诱饵的女子不会很危险吗?”岳宁星忍不住说。 “我也没说用女人去。”张三侧头看看乐明,“他,扮个女人应该挺像的吧。” “啊?”岳宁星一愣,看看乐明,忍不住笑了,“我觉得还真能行。” 张公子原本在一边听,此时也笑着摇头:“不好,谁去都危险。” “他武功很好,况且,一个男的能危险到哪去。”张三看看他。 “哦,是。”乐明恍然回过神来,“都行。” “别说行不行,我倒是想看看二哥穿女装什么样子。”岳宁星忍不住笑起来。 乐明也挠挠头笑起来:“你想看我就穿一次。” 庄里的丫鬟给乐明梳妆打扮,乐明任由丫鬟窃笑和折腾,只是坐在镜子前面愣神。当当当,有人敲门。 岳宁星看乐明还算是能见人,就喊道:“请进。” 进来的是少夫人,身后跟着丫鬟,手里托盘拿着一个什么。见过礼后,她把托盘拿过来,里面是她的喜袍和首饰。 “我想公子如果要扮作女子,不如干脆扮作新娘,成功的可能性大一点。” “可是,这些是夫人出嫁所用之物,这合适吗。”岳宁星问。 “这位公子情愿置身于险境,我还心疼这些东西吗。”她轻叹,“总之,公子可以先换上看看。” 岳宁星看看乐明,问:“行吗。” “都行。” 不多时,衣服换完,梳洗一新,丫鬟们看看他,也不笑了,只是仔细端详着他。他自己看看镜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红了一点,还有头上的首饰太重,摇摇头,转过身来给岳宁星看。岳宁星一下子愣住了。 他从来没这样细看过乐明。没想到他扮起来,一时间竟然雌雄莫辨,真有美人气质。乐明拿起身边的剑,抽剑耍了几下,又收起来:“这袖子不好,太大了,到时候打架费事。” 岳宁星忍不住说:“你,你别去了。” “啊,那谁去。” “我怕他们真把你当成女人。” “细看就知道不是了。”乐明看看自己的胸口。 岳宁星忍不住笑起来,一推他:“你还懂这些。” “我也见过女的。”乐明也忍不住笑起来。 “说真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好看。”岳宁星说。 “啊,还行吧。”乐明又看看镜子,“不知道。可能吧。” 岳宁星叹了口气:“你别去了吧,你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吗。” “我去看看他们的巢穴,然后捣毁。” “还有。你得保证你是安全的。” “张老前辈说他们的武功挺一般的。就是跑得快。”乐明说。 “当真吗。”岳宁星凝视着他。乐明还是一副蒙昧无知的样子啊,一举一动都显示着他涉世不深,甚至,可以说是傻。美,又美的不自知。岳宁星隐隐感觉到,对于他来说,长的好看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乐明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了,他也懒得弄明白,反正不耽误事,弄明白有什么用。 次日,花轿抬着乐明,几个人护送着,穿行在密林里。乐明手里握着匕首,来回地挥舞着,感觉也很称手。他听到仿佛四周有什么异动,就收了匕首在袖子里,盖好盖头。他听到外面的喊杀和打斗声,护送他的人不过是虚晃一枪,象征性地抵抗几下,就扔下花轿跑了。 “跑了就别追了。”一个男人声音,是匪首。 乐明感觉到轿帘一挑,也下意识地掀开盖头,他正好探头看见来,一下子愣住了。 眼前的“小娘子”,有一双清浅如潭水的眸子,此时尚且不慌乱,只是沉静地凝视着他。唇上的胭脂红色撩人,一头乌发上面是繁复精致的金钗首饰,红盖头旁,步摇上的白色珍珠微微颤动着。“她”坐姿端正,一身大红色喜袍,上面绣着漂亮的暗金色花纹,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的脸,却颤抖着,只是牵起“她”的手。 乐明看看他,没说话,只是就着他的手下轿。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扮成哑巴,因为万一说话,就会被马上看出来是男人。他不知道,如今在对方眼中,男女已经不重要了。 “姑娘随我走吧。如今,……”匪首艰难地说。 “如今也由不得你啦!”小喽啰接话。 “住口!怎么能对姑娘如 分卷阅读50 此无礼。”匪首呵斥道。 乐明只觉得头上盖头太烦,顺手就要抛在地上,却被匪首信手一抄,揣在怀里:“姑娘还是回花轿坐着吧,在下抬你回去。” 乐明坐回去,心说这是唱的哪一出。倘若是真不愿意伤害我,那不该送我回家吗,真让人想不通。算了不想了,杀了他才是真的。 乐明向花轿外看去,只见越走越到林子深处,心里觉得奇怪,心说这是咋个回事,不像住人的地方啊。却见那些人放下花轿,请他下来,乐明走下来,匪首把盖头盖在他头上:“劳烦姑娘不要乱看,挽住我。” 乐明乖顺地挽住他,只觉得他的手臂似乎动了动,盖头再被掀开,他眼前就是另一个地方,那匪首挽着他一直走,乐明看着四周,心里觉得奇怪。明明外面密不透光,有阵阵的迷雾,可是这里却阳光普照,四周的景物都清晰明朗。外面是密布的森林,里面却是草甸,风吹过来,碧草如同波浪一般摇曳。走着,前面就是一片房屋,应当是他们居住的地方。 “姑娘应该明白,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匪首对乐明说,乐明点点头。 “姑娘不害怕吗。” 乐明摇摇头。 “敢问姑娘闺名?” 乐明指指自己的嘴,摆摆手。 “姑娘不会说话?” 乐明点点头。 匪首轻叹:“那姑娘会写字吧。写来瞧瞧。” 乐明点点头,随匪首进他的房间,提笔写了两个字:明月。 “人如其名。”匪首赞叹道,他也提笔在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芜菁。乐明看看他,心说你还真像菜头,难怪叫芜菁。 “明月姑娘,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芜菁握住他的手,问。 乐明犹豫着不好回答,就那么盯着他看,芜菁以为他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回答,就轻叹一声:“姑娘,你该明白,你已经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既然如此,不如从了我。” 乐明一皱眉,提笔写道:“之前被劫来的姑娘们哪去了。” “你听说过这里发生的事?”芜菁眯着眼睛,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 乐明点点头。 “所以,你,是来追查的?”芜菁咬牙问。 乐明摇摇头。 “最好不是!”芜菁用力捏住他的手腕,乐明并不觉得疼,还是那么盯着他看,并不躲闪。芜菁看看他的脖颈,喉结还在,这分明是个男人。况且,这不是一般人,必定是身上有些武功,是来追查自己的。他伸手去摸乐明的脸,乐明下意识向后一退,他却把他抱在怀里:“你躲什么。现在还不反抗吗。” 乐明轻叹一声,冷声说道:“没见过你这么想死的。你打不过我。” 芜菁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悦耳,勾起嘴角一笑:“你果然是男的。” 乐明从袖子里拿出匕首,直接向他刺去。芜菁几个躲闪,却根本打不过他,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凉凉的,乐明轻叹:“如果你以前劫的女人都还活着,我就不杀你。” “有几个宁死不从的,自尽了。”芜菁嘲讽地笑了,“死在你手上,还不错。” “就是说,还有几个活着的。”乐明皱眉。 “她们,嫁给了我的弟兄们。”芜菁忍不住狂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只是觉得太好笑。自己,居然折在美人身上。他扭头看看乐明。因为刚刚一番打斗,乐明头上的首饰几乎都掉了下来,一头乌发,反而更显得他清秀妩媚。乐明甩甩头,心说真轻巧。又抬袖子,心说这胭脂也太呼嘴了,想着就抹了抹嘴,胭脂在脸颊边留下一道浅红,嘴边也是晕开胭脂红色。芜菁大笑不止。男人又怎么样。爱了就是爱了。 你管这叫喜欢? 张三带人急匆匆找寻密林,却没有任何踪迹。 “我们跟踪到这里,然后人就消失了。我们还做了记号。不会错的。”一个官兵踢踢路边他刻在树上的记号。 “消失?怎么个消失?”岳宁星问。 “就是,他们手好像在动,然后就烟雾缭绕的,啪的一下,人就没了。”那官兵形容道。 “啪的一下,这么不讲武德。”张三说道,“动手……会不会是……” “障眼法!”张三和岳宁星同时脱口而出。 “麻烦了,怎么破法。”张三一拍树,“不知道乐明怎么样了。” 岳宁星摇摇头:“我觉得他暂时应该没出事,但是我们不破法,他也出不来。” “你就这么相信他的武功?” “我相信我的直觉。”岳宁星答。 “破法……”张三想了想,“阳城也是名城,我们去寻访寺庙道观,肯定有破法的法子。” “不要寻访啦。”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来。众人回头,正是一位道长,手里拿着拂尘,须发皆白,正用手捋着胡子,手腕处系着红绳,笑眯眯地走过来。 “道长愿意为我们破法么。”张 分卷阅读51 三上前行礼。 “嗯。这是利用树木的灵气所成。火烧就行了。”道长慢悠悠地说。 “可是一把火放上来,万一把林子毁了怎么办。”岳宁星忍不住说。 “如此紧急,还管什么林木。”道长捋捋胡子。 张三突然明白,心说这道长莫非在考验我们是否有仁心?不管是不是,都得装一装了,只好上前行礼:“请道长再行指点,毕竟万物有灵,倘若火真烧起来,也有损功德。” 道长大笑起来:“好好好。”说着就念念叨叨,一甩拂尘,眼前迷雾散开,真是别有洞天。 “道长,这里莫非就是……”岳宁星看呆了。 “嗯,你们去吧。”那道长笑笑,捋捋胡子,看着他们进去,就往旁边一站,瞬间变成一株大榕树,枝叶繁茂,唯独一根低垂的枝条上系着红绳。那是一个遇害的姑娘所系。大榕树亲眼看到她死去,因此耿耿于怀,一灵不灭,修成树精,又因为天地之间的规矩而不能亲自出手,只得等人结果了这伙盗贼。如今它出手指点,已经是破坏了规矩,要折几百年的修为,从头来过。 岳宁星闯进去,努力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这里人的味道太多,他已经分不出乐明的味道了。他有些心急,只得按个房间推开看,却发现很多房间都空无一人。他听到人群的喧闹声,忙带着大家赶过去。 一个房间,外面围着人,门口是乐明还是一身红衣,长发散乱,胭脂也花了,正面无表情地拿着匕首,抵在芜菁的脖子上。芜菁笑着,并不说话,外面的喽啰们叫嚷着放人。 “就算是我死了,也不能让他走!哈哈哈哈哈……”芜菁大喊道。 乐明看到了乐明和张三等人,表情轻松下来,对芜菁说:“现在,我留着你也没用了。我的朋友们来了。” “你要走吗?你不准走。”芜菁怒吼着,突然趁着乐明放松的空档,一下子夺过他的匕首,抵在乐明的脖子上。喽啰们大声喊好,芜菁却喊道:“都给我退后!你们,还有你们!” 他的手下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能违反老大的意思,只得退后,张三缓缓后退,大喊:“你放了他,我们也放过你。”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岳宁星震撼了非常之久。 “你说,你要留下来陪我。”芜菁对乐明说。 “不要。”乐明摇摇头。 “说啊,你怎么样才能喜欢我。”芜菁问。 “我不喜欢你。”乐明答。 “为什么!为什么!你凭什么不喜欢我!你怎么样才能喜欢我!你刚才为什么用刀对着我!”芜菁问。 “你也用刀对着我。”乐明答。 “你说啊,你说……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你放开我。”乐明皱起眉头。 “你给我笑一下。就一下。”芜菁哀求道。 “不要。”乐明故意给了他一个生气的表情。 “这么说,你还是想杀我了?”芜菁问。 “想。”乐明答。 芜菁怪笑起来:“好啊,反正我今天是活不了了……你不爱我……可是我要你啊……跟我一起走吧!哈哈哈哈哈!”说着就一下子割开乐明的喉管,血飞溅出来,又把匕首调转过来,划开自己的喉管。 他看着乐明倒在血泊中,脖颈沾了血更显白皙,岳宁星冲上来抱起乐明,无力地用手去捂他的伤口,痛哭失声。芜菁无声地笑了,伸手去抓乐明的衣角,咽下最后一口气。 张三要把乐明抱起来,却发现他的衣角被芜菁死死抓在手里,情况紧急,只得一刀划开衣服。那一片衣角,永远地留在芜菁手中。 乐明再醒过来时,只觉得全身无力,一歪头,看到岳宁星伏在他身上,就轻声说:“星儿……” “你……你真的没死啊……”岳宁星忍不住抱紧他哭了起来。 “唔……”乐明摸摸自己的脖子,好像被缠的紧紧的。 “那道长给了你这个,保住你一命。”张三拿起他的手腕,给他看手腕上的红绳,“那家伙是树精,恐怕这一番折腾,这点修为去了七七八八了。” 乐明不安地揪动脖子上的布条:“不要捆着我。难受。” “别动,伤口很严重,怕愈合不好。”岳宁星握住他的手。 “星儿,什么是喜欢。”乐明突然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不明白。他说喜欢我,却要杀我。”乐明恍惚地问。脖子上的伤口还在疼。他不明白,被喜欢怎么会这么疼。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喜欢的人受到伤害。不管对方喜不喜欢我,只要她高兴就好了。”岳宁星说。 “星儿这叫喜欢。他那不叫喜欢,他想得到你罢了。”张三答,“就好像这口刀,跟了我一辈子。我宁可折断它,也不肯把它送人。” “这样啊,可是,我又不是一个物件。”乐明凝视着他的刀,只觉得昏沉疲惫,闭上眼睛,渐渐昏睡过去 分卷阅读52 。 岳宁星握紧他的手,伏在他身边,闭目假寐,不肯离开他身边。 张三摸摸自己的刀,轻叹一声。老伙计,我怎么舍得折断你,当然是托付给好徒儿了,如果他看得上的话。 乐明再醒过来,是深夜了,四周一片寂静,一盏灯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桌前,长剑横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一件衣服,仿佛正在缝补。 “爹?”乐明唤道。 “醒啦?”映月放下衣服走过来,摸摸他的头,“还行,没发烧。” “你怎么在这里。”乐明问。 “你以为庄主真让你们出来闲逛啊。他派了人跟踪你们。张前辈不放心,追上你们同行,庄里就放松了些。”映月笑着说。 “星儿呢。”乐明问。 “他陪了你一天,现在休息去了。”映月说。 门被敲响了,岳宁星的声音传进来:“睡不着。” 映月去开门,岳宁星闯进来,直奔乐明。 “二哥你醒啦!”岳宁星趴在他床前。 “你又睡不着吧。”乐明摸摸他的头。 “嗯。我好害怕。”岳宁星闭上眼睛,蹭蹭他的手,“我刚刚,一闭眼睛就看到他杀你。” “没事,反正他死了。”乐明说。 映月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忍不住说:“二少爷,您还是回房去睡吧。” 岳宁星看出他的疑虑,又看看乐明,突然给映月跪下。映月忙上前搀他,岳宁星却不肯起来:“月叔,我向您发誓我和他没有苟且之事。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应当了解我。我把他当做兄弟,当然不会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也不会把我们的名誉当做玩笑。” “人言可畏。”映月皱眉说,“你们未免走的太近。如今断袖之风太盛,岳家也在打压。” “我知道。倘若,我就快要娶亲呢。”岳宁星脸一红。 映月见他不像玩笑,忙搀起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说什么,你有心上人啦?” 岳宁星看他笑,害羞的说不出话来,就点点头。 “是一个叫岳安婉的姑娘。挺好的。”乐明说。 “也是岳家的?”映月问。 “嗯。我非她不娶。可是这里面有很多事,我觉得爹娘未必同意。您得向着我。”岳宁星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肩膀上,撒娇说。 “好好好,你先说。”映月无奈地笑了。乐明也跟着笑了,坐起来倚在映月的另一边肩膀上。 岳宁星说明始末,映月思忖良久,说:“你要想好了,娶妻的话,只要她不死,不犯七出,这辈子就是她了。你是真的喜欢她?不是单纯的可怜她吗。” “我真的喜欢她。”岳宁星坚定地答。 “喜欢她什么。”映月问。 “不晓得。就是喜欢。”岳宁星轻叹,“我想天天见到她开心。” “那么她呢。” “她嫁给我,我也不会强迫她做不喜欢做的事。”岳宁星小声说。 “哦,就是她不从你,你就等她回心转意。你知不知道,你娶了她,她心里想的人不是你,是那个死去的男人。”映月问。 “我知道。我能接受。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我对她好,她不会不知道。” “如果她一直对你冷,你也不会有心思再对她好了。新鲜劲过去,你不要她了,相当于又杀了她一次。那么你和害她的那些人没有区别。”映月说。 “我知道。我不会的。”岳宁星坚定地说。 “你傻,你太傻了。”映月轻叹,“她父母不许他嫁给仆人,不只是嫌贫爱富。贵族嫁给奴仆,这是犯法的,也要被人耻笑。如今她又是逃婚,再被抓回去,也是声名狼藉。你娶她回去,也是坏了青峦庄的名声。” “青峦庄不缺我一个,但是她不能没有人管。”岳宁星说。 映月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你。你要,脱离青峦庄?” “嗯。如果爹娘不同意的话。” “这叫大逆不道。你脱离了庄里,你们怎么生活。” “我想,我有手有脚的,不会饿死。” 映月无奈,心说这可怎么办,夫人对他是百依百顺的,庄主这关才难过。这孩子偏偏脾气倔,既然筹划了这么多,必定是打定了主意。 岳宁星抱紧他:“月叔,真的,求你帮我。爹虽然脾气不好,到底还是听你的。” “这话你该求你娘。” “您不明白。”岳宁星苦涩地摇头,心说你不知道,娘对爹真心实意,爹对娘有所保留。娘对爹是爱,爹对娘是敬。这种事,她说话还不如你的份量重。 乐明忍不住说:“我觉得星儿是认真的。他从来没这么执着过。” “是吗。”映月偏头看他。 乐明点点头,映月苦笑:“你们两个啊,真拿你们没办法。” 该长大了 佛前香 分卷阅读53 火味道,让岳宁星心里觉得十分平静。他闭着眼睛,跪在佛前,听着张太公的诵经声音,手里捻佛珠的轻微声响。 “太公。”岳宁星突然轻声说。 “嗯?” “我觉得我很没用。原来从小到大,我都只是被别人保护着,总是惹麻烦。”岳宁星说道。 “小鸟在不会飞的时候,都要父母喂养看护。”张太公笑着说。 “如今,我也该学飞了。”岳宁星轻叹。 “万事万物皆有其时序,公子应当顺其自然,不可急于求成。” “多谢太公。” 张太公捋捋胡子,从手上解下自己的佛珠,递给岳宁星:“我与公子有缘,这串佛珠就赠予公子吧。” “这怎么使得?这……”岳宁星正要推脱,张太公却把佛珠放在他手上:“公子,这是你我的缘分。你有佛缘哪。倘若我引渡于你,也是我的善缘。” “太公,我觉得我不是能学佛信佛的心性。我太浮躁了。”岳宁星握着那串佛珠,一百零八颗佛珠,原本是檀木所制,已经被太公盘玩的光亮圆润了。 “内心浮躁,正好学佛以静心。”张太公把佛珠一圈一圈绕在他手腕上。 “多谢太公。”岳宁星只得接受,双手合十行礼。 “行了,你们是今日启程吗。”张太公笑着问。 “是,我想临行前来见见太公。”岳宁星笑着答。 “好好好,好孩子。这里随时都欢迎你。” “嗯,太公如果哪一天去洛城,我们也一定要见面。” “好。我们一言为定。”张太公捋着胡子,心说,我一个老头,这么大年纪了,如今一别,恐怕相见也难了。 因为乐明受了伤,他们只得回到庄里,所谓的历练,也不过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只是从洛城,经过南城,最后到阳城。可是岳宁星却觉得自己见到了很多新鲜事。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他要好好练武,他不能再依赖乐明了,虽然他不觉得自己能做到。可是,他不想永远被人保护着。 洛城。 擂台上,燕归身形灵动,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对手,台下人大声叫好,燕归向岳安愉眨眨眼睛,飞身下台:“没意思,我这算是欺负人。不打了。” 岳安愉却笑的很开心:“我倒是看着有趣。他们那武功虽然粗长粗放,倒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若说是精妙的武功,当然是青峦庄的武师了。天下武学奇人都依附于此。”燕归笑着看看岳宁瀚。 岳宁瀚也有些骄傲地笑了起来:“以青峦庄和燕掠阁的关系,我们的就是你们的。” “最近燕掠阁也在招贤,一些见不得光的都在我这里。”燕归小声说, “这,不合适吧。你们不是不做这种生意了吗。”岳宁瀚有些惊讶,小声问。 “你不知道?”燕归也有些惊讶,“你以为,为什么青峦庄能清清白白。都是你们的钱给到我们。” 岳宁瀚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这么说,爹他……” 燕归看出他的失望和诧异,自知失言,却还是说了句:“你早晚要接受,干脆让我告诉你,比庄主亲口告诉你好。” 岳宁瀚还要说什么,却被岳安愉打断:“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说这些,像念经一样。你们是陪我出来玩的,不是我陪你们出来谈事情。” “我知错啦,再也不惹你生气。”燕归赔笑。 “你们两个,在家里算计不够,陪我出来还要算计。真不知道你们出来玩干什么。”岳安愉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 岳宁瀚勉强笑笑,强打起精神,也不再说什么。 岳安愉看他情绪不高,心说该怎么办呢,让他说说话。就信口胡说起来。 “哥,你说,我要是出家当道姑,爹娘怎么说。”岳安愉问。 “啊?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吧。”岳宁瀚有些惊讶,“你喜欢道家,可以在家里读书,甚至炼丹也没有关系,犯不上出家吧。” “我觉得出家可以游方,那是不是很有意思。”岳安愉期待地看着岳宁瀚。 “不会,你要是出家,就得化缘。简单来说就是要饭吃,或者自己种地吃饭。很苦。”岳宁瀚无奈,“你以为就是周游四方啊。你要吃饭,要住宿。” “我不怕苦。”岳安愉笑着说,“我觉得那样很好玩。” “真应该让星儿带你出去历练,你就知道了。”岳宁瀚笑起来,“你问问你二哥,有那么好玩吗。” “我觉得他好像变了很多。”岳安愉轻叹,“说不好。” “嗯,不见得是坏事。”岳宁瀚答。 “也不见得是好事。”岳安愉轻叹,“他太倔了,撞碎南墙也不回头。谁也劝不得。” 岳宁星再一次因为肉的味道干呕起来,岳夫人忙吩咐人端走,拍着他的后背,心疼地说:“不要强求,慢慢来。” 岳宁星本就没吃什么,如今吐的全身乏力颤抖, 分卷阅读54 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下意识要娘亲抱抱他,却还是迟疑着没有。岳夫人看到他张开又收回的胳膊,心里明白,只觉得更加心疼,就抱紧他:“真不知道我的星儿怎么了,连娘也不要了吗。” 岳宁星听的差点哭出来,轻声说:“娘,我又不能永远要人照顾。”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强迫自己。庄里也不是照顾不了你。” “我不要,我如果这辈子都要别人照顾我,那我活着干什么。”岳宁星摇摇头。 “别瞎说,什么死了活着的。”岳夫人责备道。 “我那天,就看着二哥差点被人杀死……如果不是有精怪帮助,他已经死了……我就在旁边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岳宁星终于哭起来。 岳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任由他哭着。 “娘,我想,好好练武。”岳宁星哽咽着说。 “好,你好好练。”岳夫人轻叹。 “那我不能只吃素啊,我和二哥同年,我怎么比他矮这么多。” “嗯,那也不用逼自己。” “娘,你看,爹其实比月叔还高一点,说明我也不该比二哥矮太多的。” 岳夫人听的笑了,摸摸他的头,轻叹:“嗯,你说的有道理。” 岳宁星也忍不住笑了,突然想起乐明,他又笑不出来了。 “娘,你说,长的好看算不算一件好事。” “算也不算。其实这样说很不公平。”岳夫人说,“长的好看当然是好事,让人赏心悦目。可是如果有坏人觊觎,那是别人品行不端,关那好看的人什么事。” “就好像女子被逼失身,大家都来怪那女人不检点,或者红颜祸水。难道人家好看就活该吗。那还要礼义廉耻干什么!”岳宁星说的有些激动,最后忍不住咳了起来。 岳夫人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点点头:“你说的对。”想了想,又小声说:“其实明儿的娘,曾经就遭人欺负,还被毒哑了。可是她实在是我见过最好看最温柔的女子了。” “啊,是吗!” “你二哥很像她,但是她比你二哥还好看。”岳夫人接着说,“你月叔什么都知道,可是从来没嫌弃她。他们两个伉俪情深,很让人羡慕。” 岳宁星听的羡慕,忍不住嘲讽道:“难道爹娘不是伉俪情深?”岳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轻轻打他:“瞎说什么呢,不知道羞。” 岳宁星苦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岳夫人觉得好气又好笑,只当他是孩子,并没再说什么。 岳宁瀚回到庄里,直奔父亲的书房。岳景霖听到门被敲响,一抬头:“进。” 岳宁瀚进来,关好房门,就那么凝视着他。岳景霖看他神色凝重,满脸都写着我有话说,就坐好,问:“什么事。” 岳宁瀚轻声问:“爹,咱们和燕掠阁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一个联盟。” “你觉得呢。”岳景霖眯起眼睛看他。 “燕掠阁专精武器铸造,我们之间的往来,明面上主要是买主和卖方。加上两家一同随当今皇上起兵,多年的交情,自然是铁一样的联盟。”岳宁瀚说道,“可是,燕归告诉我,还有暗地里的交易。” “哦,所以,你想怎么样。”岳景霖抬头,嘲讽地看着他。 “这么说,是真的了。”岳宁瀚盯着他,眼神接触,转瞬即分。他从来不敢这样直视父亲,如今却觉得父亲让人难以直视。 “原来,青峦庄和别的什么,没有两样。”岳宁瀚苦笑。 岳景霖看出他眼中的失望,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难过。原来,他以为青峦庄是何等单纯清净的地方啊!他想要的是光明磊落,不是暗地里的龌龊勾当。可是,哪一个大宗门能不用刺探暗杀这样的手段! “所以你接不接受。”岳景霖问,“庄里从你外祖母开始,就是这样运行的。你铭叔叔,曾经是最好的刺客,流光派,毒药暗器无所不用其极。现在,他在燕掠阁接着研究这些。你认不认他。” 岳宁瀚惊的说不出话来,就盯着父亲看,末了,艰难开口:“你呢。” “我也是靠这些起家。”岳景霖被质问的心里难过,反而快意地笑了起来,“异党者,必诛之。” 岳宁瀚几乎气的要哭了,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去,连门都忘记了关。岳景霖有些疲惫地倚在椅子背上,不断回想他失望惊怒的神情。原来他以为我是正人君子啊。对不起,我不是。 “庄主,少爷这是……”清霜过来关门,忍不住问。 “他大概是对我太失望了吧。”岳景霖苦笑。 不能喝就别硬喝 下雨了啊。 燕归站在窗前,看着雨幕愣神。已经入夏了,雨下起来还能凉快一些。 “阁主大人,青峦庄少庄主来访。” “带我出去迎他。”燕归忙打了伞出去,却见岳宁瀚全身湿透,雨水从他的发梢一滴一滴掉 分卷阅读55 下来,他低着头,也不说话。 “这样的天气,怎么不打伞。也不带随从来,不怕危险吗。”燕归把伞罩在他头上。岳宁瀚却轻轻推开。 燕归想了想,也收了伞,递给一边的手下,就和岳宁瀚一同淋雨,慢慢地在雨中走着。 “此番前来拜访的,不是燕阁主,是燕兄。”岳宁瀚低垂眼睑,“不知道您欢不欢迎。” 燕归点点头:“当然欢迎。” 在燕归的房间,岳宁瀚擦干了头发,却不肯换他的衣服。燕归无奈,又觉得很奇怪,只是屏退仆人。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了。 “燕兄,我很想找个人说话。和别人都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来找你。”岳宁瀚终于说。 “你说。”燕休坐下,“我愿意听。” “有酒吗。”岳宁瀚小声问。 燕归看到他湿漉漉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他,轻叹:“岳兄素来不爱酒,今日何以借酒消愁呢。” 岳宁瀚苦笑:“燕兄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不会,伤心难过又不丢人。”燕归轻叹,“既然岳兄想喝酒,那我正好作陪。”说着就去吩咐手下拿酒来。 酒过三巡,燕归还没觉得怎么,岳宁瀚已经有些醉意了。 “燕兄……我从小把父亲当成榜样……我以为,书上的王侯将相,都比不上他……”岳宁瀚苦笑着摇头,“可是,原来他也会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侯将相的荣耀,不都是踩着人骨头得到的。”燕归给他倒酒。 “可是!他是爹啊!”岳宁瀚眼泪掉下来,凝视着燕归,“他从小告诉我要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如今,他……” “你觉得庄主卑劣么!不是的!” “难道这不卑劣么!整日用忠信仁义教导我的人,居然自己从来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这么说,你既然对这种人觉得不耻,那我比庄主还要卑劣,你还找我来干什么。” “不一样。他是伪君子,你是真小人。” 燕归听他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确实有些天真。你居然以为人真有君子小人之分。” “这话怎么说。” “你觉得你父亲是伪君子,可是他当年不顾性命救刘家的一星血脉,这不是义?他与当今圣上曾经一同起兵,危难之际舍生忘死,如今却能功成身退,毫无怨言,这不是忠?如此大忠大义之人,因为曾经杀过几个对他不利的人,你就称他伪君子,你觉得合适吗。”燕归反驳道。 “你对我父亲,倒是很熟悉啊。”岳宁瀚说。 “他是我最佩服的人。”燕归笑了,“他的故事,在我看来都可以说书了。” 岳宁瀚也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是没法接受。他是我爹啊。他……” “难道你因为这个,就不认他了吗。”燕归看出他的动摇,“我实话告诉你,就算是真的来做燕掠阁的生意,也不肮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况且,你父亲是平民起兵,没有正经的由头,必定倍受争议,当时情势所迫,朝廷多疑,不起兵也别无他法,为了稳固大业,杀几个不识时务的人,有什么关系。” 岳宁瀚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只觉得嘴唇发麻,脸也热了起来,眼前的燕归在说什么,可是耳朵却听不到了。他迷迷糊糊地拿起酒壶,要接着倒酒喝,燕归见他满脸通红,似乎已经醉了,就按住酒壶:“岳兄别喝了。” 岳宁瀚恍恍惚惚,咣一下,头磕在桌子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燕归轻叹一声,把他搀起来,要让他睡在自己床上。 “好热……好难受……”岳宁瀚恍恍惚惚,只觉得全身发热,甚至还有些痒,就隔着衣服摸自己胸口。燕归看他脖子和手都在发红,忙挽起他的袖子,见他胳膊上起了疹子,心知他这是根本不能碰酒,也有些慌了,忙下去吩咐人熬制解酒的汤药,自己先给他喂水喝。 岳宁瀚只觉得呼吸困难,全身痒,就忍不住伸手去抓痒,燕归忙抓住他两只手腕,轻声说:“别碰,过一会就好了。” 岳宁瀚口齿不清地说:“放开……干什么……好难受……”他挣扎了几下,根本不是燕归的对手,只得不安地扭动着。 燕归看他凌乱的样子,轻叹一声,心说这是何必呢,不能喝酒还非要试试。想着就关好了房门,亲自出去给他端了药。如果让别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恐怕他会觉得面子挂不住吧。 燕归端着药回来,却见他已经脱去了上衣,长发散乱,果然身上也起了疹子,很是怕人。燕归就坐在他身边,拿着药碗给他喂药,岳宁瀚尝了一口,却皱起眉头,喊道:“好苦……不要……” 燕归只得哄着他:“乖,喝下去。” “我不要乖……为什么要我听话……我不高兴!” 燕归心说你这是压抑了多久啊,幸好是找我来喝酒,找别人可丢死人了。见他实在不配合,就干脆一只手握着他的下巴, 分卷阅读56 强迫他张嘴,另一只手灌药。岳宁瀚被灌的呛水,咳嗽着,哭起来:“你……你欺负我……我告诉娘去……你……” 燕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娘看你喝成这样,不打你才怪。” “娘……我知错了……你别不要我……”岳宁瀚突然抱紧燕归,燕归差点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 “乖,要你,娘永远都要你。”燕归只好哄着他。 岳宁瀚还在嘟囔着什么,燕归就听不清了,缓缓放下他,让他躺好,又给他盖上被子。他看着岳宁瀚昏睡着的样子,忍不住轻叹,他大概就是太听话了,现在才会这么难过。他以为所有的人都该像他心里想的一样,他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黑白分明的。可是哪有那么多黑白分明。 次日清晨,岳宁瀚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没穿上衣,头发也散着,头昏脑涨,还是迷迷糊糊的。 “醒了?”燕归从外面端了解酒汤药进来,“庄里那边我打了招呼,就说你在这里留宿。” “昨天?我是来找您喝酒吗。”岳宁瀚问。 “是。”燕归坐在他身边,要喂他。 “多谢燕阁主照顾。”岳宁瀚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有点苦吗,用草药熬的。”燕归看他皱眉,问道。 “还行。药哪有不苦的。”岳宁瀚笑了笑。 燕归心说,昨天喊着苦不喝药的,也是你吧。 “对不住,昨天我不该饮酒,失态了。”岳宁瀚道歉。 “你先把衣服穿上。”燕归轻咳一声,“还行,起的疹子都下去了。” 岳宁瀚一愣,又笑起来:“实在是太失态了。”说着就自己穿衣服。燕归看到他白皙的皮肤,黑色的长发软软地垂在他肩膀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和岳景霖如出一辙,当真是面如冠玉。平时的岳宁瀚总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有一种疏离感,如今燕归才觉得稍微凑近了一些,才有兴趣细看他,从外表到内心。 “这衣服……”岳宁瀚有些为难,“燕阁主,好像扯坏了。昨晚到底怎么了。” 燕归看到他的衣服带子被扯断,忍不住笑起来:“你力气还挺大的,昨晚你醉了难受,自己扯的。” “啊这。”岳宁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燕阁主借我一件?” “什么借不借,一件衣服罢了。” 岳宁瀚穿着他的衣服,看着衣服上的暗兜,一个接一个,忍不住问:“特制的吧,用来,装暗器?” “是。”燕归把自己的袖子挽起来,“袖箭,还有袖箭用的箭。” “设计很精巧。不怕外传?”岳宁瀚慢慢地穿着衣服,惊叹一件衣服包含的心力。 “不怕。你不会的。”燕归笑起来,“一件衣服罢了。” “难得,用料居然很舒服。”岳宁瀚也笑了。 燕归把他衣服上别着的佩玉解下来:“别忘了这个。” “恐怕用不上了,君子如玉,我不是君子,也不必佩玉了。”岳宁瀚随手把玉佩放在一边。 “怎么讲。” “我想,或许燕兄说的对。”岳宁瀚边扎头发边说,“或许人没有好坏之分。从前听说燕兄杀人无数,没有立场,因此敬而远之,如今见到燕兄,只知道为人热诚,心性通达,因此很有好感。” 燕归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心说,你说我杀人无数,没有立场,我也觉得是在夸我呢。 岳宁瀚轻叹:“只是,我坚守了那么久。” “还是放下的好。”燕归坐在他身边,“如果你还是这样的黑白分明,以后不是嫉恶如仇,就是消极避世。” “我以为是清明世界朗朗乾坤。” “不是,灰蒙蒙的东西更多。水至清则无鱼。”燕归一笑,“差不多得了,有的事过得去就好。” “容我想想。”岳宁瀚轻叹。 “慢慢想,先洗漱吃饭吧。我送你回去。”燕归笑着站起来,“难道还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吗。” 岳宁瀚也起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愣。是不是在污浊之中,洁身自好是一种错误。就像父亲,他也有他的无奈呢。 痴情最无聊 燕归脸红着从床上坐起来,抱紧了被子,咬咬唇。 不到半个月,第六次梦到他了。 岳宁瀚。 明天,一定要想办法见他一面。 燕归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是他就算是对洛城里最美的花魁,也没有这样惦记过。该死,不会是…… 他忍不住想起他睡在这里的那个晚上,凌乱的,无助的,苦闷的,孩子气的,或许那才是真的他。几次梦到他被红着脸灌药的场景,才意识到他娇弱的样子是多么诱人。 娇弱的样子。 咳咳咳。 燕归起身,披上衣服,在长长的走廊里,来回地走着,望着如水的月色。 皎皎明月,可望不可及,终究只能是 分卷阅读57 默默仰视。 燕归想着就勾起嘴角一笑,仰视也好。 “你怎么也不睡。”岳景铭有些诧异地过来。 “我在想一个人,睡不着。”燕归笑起来。 “哦?又在想哪家的姑娘。”岳景铭笑着问。 “我在想,别人家的男子。”燕归小声说,“换换口味。” 岳景铭忍不住笑出声来:“行行行,你个小子。别太过分。明年你就要娶亲了。莫非是哪里有了好的美人?居然叫你念念不忘。” “不是,他是好人家的孩子。我知道不可能,我还是喜欢。”燕归抿抿嘴,“师父,怎么办啊。我不该惦记他。” “倘若是岳家的男子,你赶紧忘掉。那是害了他。”岳景铭摇摇头。 “您也是岳家的男子,不还是选择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燕归胳膊拄在栏杆上,手托着腮。 “准确来说,我已经不是岳家的人了。我的名字,只剩下一个铭字。”岳景铭笑起来,“谁在乎呢……反正他们没打死我,就得放了我……”说着一挽袖子,看自己胳膊上永远留下来的鞕伤。 “师父,真的值得吗。你们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 “值得。我就是为了他活着的。”岳景铭斩钉截铁,“我从小身处黑暗,是他让我看到阳光。” 燕归默然,看着师父的侧脸。快五十岁的人了,却还保持着三十几岁的样子,雌雄莫辨的美。在月光下,有一种脱离凡间的错觉。 “如果是瀚儿,他不可能脱离宗族,他也不会喜欢男人。你呢,也别惦记他。”岳景铭轻叹一声,“他当了庄主,你是燕家阁主,见面的日子太多了。别搞得不欢而散。” “我有分寸。”燕归低头,看看地面上的月影,苦笑,“不过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最近你只是和他走近了些。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安愉。” “说来奇怪,她也不难看,可是我就是把她当做朋友。” “安愉性格太单纯了,她待人没有邪念。” “嗯,和她一起玩,我总觉得心情好,什么烦恼都没有了。”燕归想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城。 岳安婉坐在马车上,被捆住手脚。她冷笑起来。被抓回去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对不住了,师父,徒儿没用,恐怕这次是真的活不起了。 “你……你这个……你……” 岳安婉对上父亲愤怒的眼神,仍旧是冷笑:“我自己说。我就是不知廉耻的小贱人,败坏门风的不孝女。所以,要杀了我吗。杀人犯。” 一记耳光甩上来,还是她意料之中。她垂着头,没哭也没说话。 “婉儿,给你爹认个错吧。你知不知道他多担心你。”娘劝道。 岳安婉垂着头,冷笑,并不说话。 门被锁上,她心说,永远别打开才好。她呆愣愣地坐着,一旁的丫鬟小声问:“小姐,您这些日子去哪了。” 岳安婉艰涩地摇摇头,不打算说话,只是躺在床上,一点一点想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柳郎舍不得带我走,好心人屡次搭救,师父待我像待亲生女儿。是我命不该绝,还是老天捉弄,让我一番起起落落,最后却还是逃不掉。 无所谓了,反正,我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好笑,一个小小女子,还要二十几个人在房门口看管。真有你们的啊。 如今,洛城必定是都知道了,我是与仆人勾搭私奔,逃婚,又被抓回来的女人。真可怜啊,也真好笑啊——不是吗?不知道成为了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人就是这样无聊的。不过,无所谓了。 她只觉得疲倦,却又睡不着,只是闭目假寐。 “小姐,小姐别睡了。”丫鬟小声说,“您还是想想对策,据说是惊动了宗族,族长要亲自接手这件事。” 岳安婉冷笑,并不说话。大不了一死,她也想明白了。她一挽衣袖,守宫砂还在,如果说她与人通奸,这是不成立的,那就可以了。 丫鬟无奈,轻叹一声,默默站在一边。 “玲儿呢,你好面生。”岳安婉突然坐起来,看看她。 “回小姐,我叫珠儿,玲儿姐姐是我的朋友。她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 “她呢。” “因为小姐跑了,她就被关押起来。” “我去见她!我要去见她!”岳安婉忙冲出去,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小姐不能出去。” “让开!我不跑!” “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下人。” 岳安婉却拼命要冲出去,一个守卫心里一急,居然把刀拔了出来。 “干什么!不许对小姐不敬!收起来!”领队厉喝道。 岳安婉趁着一个守卫看热闹的功夫,突然从他腰间抽出佩刀,就往自己脖子上放。那守卫要抢佩刀,却怕伤了她,只好作罢。 “小姐,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别跑了。就算过了我们这一关,大门 分卷阅读58 口也是层层守卫。” “我不跑。你们可以跟着我。我只是去见爹娘。有问题吗。”岳安婉冷冷地看着他们。 “小姐,老爷不许您出门,您要是见他,我去回了老爷再做定夺,您看如何。” 岳安婉把刀向皮肤里切了切,生疼,看到旁边侍卫的眼神,她知道必定是流血了。 “别!小姐快放下!”领队上来要夺刀,岳安婉却笑起来:“你放不放我走。还是要看我死在这里。” 领队看着鲜红的血,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挥手:“你们守在这里,我随小姐走一趟。出了事,我来负责。” 岳安婉把刀还给那个守卫,也不管脖子上的伤口,就在前面走,守卫在后面跟着。 “你知道玲儿吗,我之前的贴身侍女。” “是,已经作为重要人证,被关押起来了。” “也就是说,没有性命之虞?” “是。” 岳安婉突然停下,问:“敢问这位大人,你有没有机会见她一面,或者帮我传递口信。” “能。” “那我也不为难你了,我们回去。”岳安婉笑笑,就往回走。 守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她往回走。 “你帮我传递口信给她,告诉她,就说一切的事情都是我逼迫她做的。让她受审的时候全都招供就好,推脱到我身上。” “小姐?!” “我不会怎么样的,只是不能再害她。”岳安婉低垂眼睑,眼泪从脸颊滑落。守卫忍不住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小姐……小姐的伤口还在流血……” “是啊。多谢。”岳安婉接过手帕,“你必定能做一个好丫鬟。” 守卫忍不住笑了。 “外面必定对我议论纷纷吧。”岳安婉冷笑。 守卫不敢回答,只是默不作声。 “算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岳安婉笑意更甚。 守卫心说,这人怕是不正常了。 家族提审之日,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被请来。岳景霖坐在旁边,看着下面跪着的岳安婉。这就是那个私奔出走的姑娘啊,倒是颇有姿色。 “庄主觉得,这姑娘怎么样。”映月小声问。 “怎么讲?什么怎么样?”岳景霖小声反问。 “你觉得这姑娘可怜还是可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岳景霖轻叹,“说不好。或许是可恨多一点。” “我觉得可怜。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从此怕是嫁不出去了。”映月感叹道。 “别瞎说了,族长还在那里。”岳景霖对上族长微笑的眼神,也回以微笑,不再说话。 “好,现在开始。”族长收敛笑意。 岳景霖只觉得没意思,如果不是给族长一个面子,他才不来。他一向不爱打听这种男欢女爱的事,因此只是盯着在场的人发愣。看着族长吐沫星子横飞,斥责那姑娘,而她却只是垂头跪着,一言不发。岳景霖看清楚了她的神情,那分明是不屑。岳景霖忍不住偷偷笑起来,心说,还挺有意思的,这姑娘,很倔强啊。 “庄主,这姑娘和咱们家小姐,长的还有点像呢。”映月小声说。 “是吗。”岳景霖回过神来,仔细看去,果然眉眼间似有若无的有几分相似。他突然想到,如果以安愉的个性,会不会也有一天跪在这里,想着就斥责道:“哪里像,一点也不像。” 映月抿嘴一笑,心说你也觉得像吧。 岳景霖只觉得越看越像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坐正了,仔细听族长的讯问。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逃婚报到官府,那是重罪。家族为了给你脱罪,特意接手,你就是这种态度!不恭不敬,不知感恩!” “感恩什么。感恩我跪在这里任人唾骂,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岳安婉笑着,“如果这么为难,您也不必费心了,直接杀了我,维护岳家的清誉!” 岳景霖听的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心说这姑娘还挺能抬杠的,骂的好。家族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族长已经作威作福惯了的。岳家是大家族,这种事官府是不好插手的,当然是交给家族自己处理。 “听说她亲眼看到心爱的人的死状哦。”映月小声说,“真可怜。” 岳景霖笑不出来了,小声问:“当真吗,你怎么知道。” “你从不爱听这些,我这些日子可听了很多。还是同情的人居多。”映月小声答,“这姑娘虽然说倔强,倒也重情重义。据说他们家就是为了门当户对,强迫她立刻嫁人。所以逃婚了。” “她的心上人带她私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家里,想过岳家的声誉。”岳景霖皱眉,“倘若是我,情急之下恐怕也会杀人。” “不是,是先杀了她喜欢的人,又强迫她嫁给别人,她再逃婚。” “不对啊,不是大婚当天与人私奔吗。”岳景霖问。 “嗯,还真是。”映月皱眉,“成婚之时是在晚上,抢亲的 分卷阅读59 是,是……” “鬼?” “嗯。” 岳景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岳安婉,心里突然觉得有一些悲凉。一个小姑娘啊,亲眼看到杀人,那是什么感觉。即使知道带自己走的是一缕魂魄,也义无反顾,倒是有些情义。 映月看出岳景霖的反应,心里暗叹,二少爷啊,我可算是帮你们说话了,能不能娶她回家,就看你的能耐了。 终于等到你 岳宁星伏在窗外,偷偷的听父亲议论岳安婉的事。 “这姑娘不能说不可怜,只是,也太没规矩了。”岳景霖的声音。 “嗯,我看也是。不过,他们家里也未免太狠辣了些。”岳夫人的声音。 “你也听说过?”岳景霖诧异地问。 岳宁星偷笑,心说,还不都是我的功劳。 “之前和星儿明儿同行的姑娘就是她,基本上的经过,都是两个孩子亲眼所见。包括鬼魂抢亲。两个孩子都说,亲眼看到那鬼,着实惊心。”岳夫人说。 岳宁星心说完了,怎么给我说出去了。 岳景霖略一沉吟,心说这小子怎么回事,告诉映月,又告诉他娘,偏生不告诉我。他要干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岳景霖问,“是不是星儿想帮人帮到底,让我插手这件事。” “应该是。”岳夫人笑起来,“早知道也不和你绕来绕去。可能是他知道,你平时不爱掺和这种事,所以不敢直接跟你说吧。” “唉,我爱不爱掺和倒是其次,主要是说不上话。这是宗族规矩,谁也不敢违逆。”岳景霖也有些发愁,“只是星儿太倔,如果我不帮忙,怕他心里记挂着,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岳宁星听的忍不住笑起来,捂住嘴不笑出声。 “二少爷?在这干嘛呢?”映月突然走过来,喊道。 清霜早在一边看了许久,此时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谁在外面?”岳景霖问。 岳宁星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映月,只得回答:“爹,是我,岳宁星。” “正好,你进来。” 岳宁星进去,原本就有些亏心,此时见父亲锐利的眼神,更觉得害怕了,就怯生生地行了个礼,站在一边。 “听多长时间了。”岳景霖问。 “孩儿知错。”岳宁星跪下。 “哦,还知道不对。”岳景霖笑笑,“你也想跪祠堂?不怕黑了吗。” “不怕了,这次出去见到过鬼,觉得,人比鬼可怕。”岳宁星苦涩地笑了。 “是么。你就这么想帮岳安婉。”岳景霖问。 “是,不只是帮她。”岳宁星抬头,“我想娶她回来。” “啊?”岳景霖和岳夫人都是一愣。 “孩儿绝非临时起意,也是深思熟虑了很久。岳安婉虽然做出这些荒诞不经的事来,到底重情重义,况且其为人实际上家教很严,行为皆有礼数。” 岳景霖盯着他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觉得星儿还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如今见到他这副认真的样子,突然有一种不认识他的错觉。 “这不可能。这……太荒唐。”岳夫人连连摇头,“你和她,你们莫非……” “娘,你想什么呢。我们是清白的。”岳宁星反驳道,“她还不知道我心里喜欢她。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我。” “倘若你要娶她,如果过了我这关,也是很容易的事。”岳景霖笑了笑,“反正她自己说了不算,他们家里,肯定是愿意嫁女儿的。” “是。” “同族不婚,老爷,你别忘了。”岳夫人忍不住说。 “严格来讲不算同族。爹姓岳是随外祖母的姓,这么说来,我们算是表亲。而且血缘关系也很远了。”岳宁星抢先说。 “你,有多想娶她。”岳景霖问。 “我不知道。”岳宁星小声说,“我想,如果是我娶她,她还会好过一些。” “你说的对。她无论嫁给谁,都会被丈夫看轻。”岳景霖轻叹,“可是,你知道嫁娶是什么意思吗。你娶她回来要当正妻,堂堂正正从正门抬进来,以后一生一世,都要和她一起。” “我知道。如果能天天看到她,我很愿意。”岳宁星坚定地说。 “容我想想。”岳景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先回去吧。以后再敢听人窗户,就要挨罚了。” “是。”岳宁星起身出门,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原来说明白也不是这么难。 “老爷,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你不要太当真了。”岳夫人忍不住说。 “不是。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认真。”岳景霖摇摇头,“我还要想想。那岳安婉,不像是安分的女子。” “我觉得也是。她虽然可怜,却也不能不说是自作自受。”岳夫人给他倒水,“还是别了,时间一长,星儿自己就过去了。这时候他正是头脑发热。” 分卷阅读60 “这可不是头脑发热那么简单。”岳景霖喝了口水,“容我想想。” 岳夫人轻叹:“你慢慢想吧,只不过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可想的。我看能不能把星儿劝回来。” 岳景霖微笑,心说你要是能劝回来,那还是星儿吗。 岳安婉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明明入了夏天,这牢房里还是阴冷阴冷的,都舍不得多点几盏灯。她木然看着牢里送来的饭食,突然干呕起来。她明明饿了一天,却什么也不想吃,甚至还有些反胃。 “哗啦啦——”牢房门被打开了。 岳安婉抬头,是两个老太太,正是关押女犯人的看守姑姑。 “多有得罪了,姑娘。我们要看看你的清白。” 岳安婉四下看看,两个姑姑说:“放心,这里没有男人。如果有男人混进来,要挖去双目,受宫刑。” 岳安婉任由她们摆布,两个姑姑一番检查,满意地点点头:“还好,姑娘还是完璧。方便脱罪。” 岳安婉只觉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暇听她们说什么。勉强把衣服穿好,倚在墙边假寐。 也好,死在这里也好……不必再被人审视……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岳姑娘,醒醒,醒醒。”一个声音。 “嗯……” 她感觉到推自己的一只手,迷迷糊糊醒过来。 “你怎么不吃饭呢。你得吃饭啊。”男人声音。 岳安婉一下子就精神了,眼前人分明穿着女装。 “什么人……你……” “别怕,你不认识我啦?”岳宁星小声说。 “是你?我是在做梦吧……你……”岳安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好像在发烧。”岳宁星摸摸她的头,“你得吃饭啊。” 岳安婉苦涩地摇摇头:“你进来干嘛。男子混进来,要受罚的。” “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死在这里就是万幸了。”岳安婉苦笑。 “那不行,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忙。”岳宁星小声说,“全天下的姑娘,只有你能帮我啦!” “什么?” “我和二哥你也知道,我们很好。但是岳家家规这么严格,我已经被发现啦。他们看在我父亲的面上,叫我快点娶亲,这样就能放过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岳宁星小声说,“反正姑娘也不想活啦,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先帮帮我们,也算是报答我们帮助姑娘一场。” “好……如果我能活着的话。”岳安婉笑了笑。 “那你先吃饭呀。我不能久留,一会就要走啦。不过我家在岳家也很有势力,会帮你的。你配合一点,族长也不会怎么样,申斥你几句也就过去了。你别再嘴硬啦。权当帮我。” “好。”岳安婉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岳姑娘?岳姑娘!”岳宁星把她揽在怀里,只觉得她的体温热的吓人,也有些慌了。半月不见,原本就清瘦的她,如今已经有些形销骨立的意思了。他心疼地掉眼泪,心说怎么办啊,我一走,她怎么办。这地方这样阴冷,怎么能养病啊。 “快走吧,二姑娘,这里不能久留了。”凝雾靠近。 “姨娘,她病了。又吃不下去饭。我们总不能不管她。”岳宁星抱紧她,含泪看着凝雾。 “放心,有青峦庄在这里,她不会死。快走。”凝雾拉他起身,“快走。” 岳宁星一步三回头,还是出门去。 次日,岳安婉醒过来,身边是看守的姑姑,正盯着她看。 “姑娘醒了?青峦庄让我转告姑娘,要温驯一些,可保平安。” 青峦庄? 岳安婉有些恍惚。她木然接过饭碗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昨晚。是他?他是青峦庄的人啊。他说要娶我来掩人耳目,让我不要死了。 也好。如果能成全他们,也还不错?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哪。 时隔一个月,花轿从正门抬进岳家,这大概是岳宁星这辈子,穿过最体面的一次了。红衣衬托之下,他面若桃花,剑眉星目,唇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乐明还是一身平常的装束,只是忍不住地傻笑,平时他总是神情安宁平静,如今笑起来,才觉得他有些鲜活。 柯延钰见乐明是真的为岳宁星高兴,就知道他们必定不是这种关系,心里也暗暗高兴,就一直似有若无地跟着乐明。 是夜,乐明独自在花园里闲游。岳宁星今晚不要他陪着,他也清闲下来。今天没有空练武,觉得全身都没有活动开,干脆睡前跑两圈。想着就把灯放在一边,吹熄了,自己跑起来。今夜庄里大喜,红灯高挂,一点也不黑。乐明跑着,脑子里就开始放空。 柯延钰趁机和他撞了一个满怀,直接坐在地上,哎呦地喊出声来。乐明停下,蹲在他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腿骨:“没伤到。” “好疼。”柯延钰小声说,“公子不如搀我起来。” “好。”乐明伸手扶他 分卷阅读61 ,柯延钰却全身挂在他身上,趁机搂他的腰。 乐明对这种事一向不敏感,并没有在意,就任由他搂着,把他拽起来,扶他坐在旁边休息。 “还是那把剑啊。”柯延钰看到他腰间的佩剑,“剑鞘破损成这个样子,真是不好看。” “很好用。”乐明“刷”地抽出长剑,“轻巧。” “你喜欢它,是它的福气。” “这剑许我用,是我的福气。”乐明痴痴地看着梨妖剑,他觉得剑身也在微微抖动,仿佛在回应他。 “正好你我巧遇,也是缘分。不如公子给我舞剑看看。”柯延钰说。 “好。”乐明起身舞剑。 月光之下,四周都是红色的灯笼光亮,一幢幢影子在地上攒动着,旁边的花木影子落在乐明身上,他的脸,在斑驳阴影之下,比平时更多出几分深邃和神秘。他欣长挺拔的英姿优美地舞着,剑仿佛不是外物,而是和他融为一体。柯延钰有些看呆了,直到乐明收势,他还是半天缓不过神来。 “柯公子,我舞完了。”乐明提醒道。 “我知道。”柯延钰凝视着他。 “公子也爱发呆吗。”乐明问。 “还好。”柯延钰笑笑。 乐明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剑,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天不早了,柯公子该休息。” “这套剑法精妙,公子愿不愿意教给在下。” “这剑法是花架子,专门舞着看的。不精妙。”乐明挠挠头,“你喜欢我就教给你。” “好!” 大婚之夜也不消停 闹洞房的人离去之后,岳宁星和岳安婉对坐,相视一笑,都有些无奈。 “你是不是累了。”岳安婉见他有些疲态,问。 “还好。”岳宁星感觉到她的关心,脸已经红了。 “你这样娶我进门,乐明不会不高兴吧。”岳安婉轻声问,“你去陪着他。” “没关系,他明白。”岳宁星笑着说,“我陪着你就好。” “是吗。他看着没有你坏心思多,却也实在是很好的人。你不能欺负他。”岳安婉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我怎么会欺负他。”岳宁星笑了起来。 岳安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低下头,沉默着。 岳宁星轻声说:“虽然你我没有夫妻之实,到底你要在别人面前演好我的妻子。主要是给外人看。” “我明白。”岳安婉点点头。 “今晚毕竟是新婚夜,咱们两个要住在一起。只有一张床,你看……”岳宁星笑着挠挠头,“我保证不乱动。” “好说。”岳安婉笑起来,心说如今我沦落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可怕呢,况且,你又不喜欢女人。她大大方方地坐在梳妆台前,把头上的珠钗首饰尽数摘下,岳宁星坐在一边看着她。乌黑的长发被她顺手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簪子别好。她接着脱去大红色的喜袍,只剩下白色的里衣,倒显出几分腰身来。岳宁星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她洗漱,她洗漱完毕,就躺在床的里侧,背对着他,闭目假寐。 岳宁星洗漱完毕,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也背对着她躺好,虽然没有碰到她,却还是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不住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每个人,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丫鬟手里拿着的点心,不同的点心什么花色,盘子里有几块,谁吃了哪一块。 停下,停下。 他不安地扭动着,觉得头疼的快要炸开了。 她本就睡不着,如今见他似乎有些异样,就坐起来,拍拍他:“你怎么了。” “婉儿救命……”岳宁星喊道,“头疼……救我……”说着就捂住自己的头,用力捶打。 岳安婉忙握住他的手,他力气很小,岳安婉一个小姑娘,用用力气,也就制住他了。 “你怎么回事。”岳安婉皱眉,“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不知道……”岳宁星皱眉,头疼的他几乎失去意识,直接往墙上撞。岳安婉吓了一跳,忙用一边的被子垫住,怕他撞坏了。心说这可怎么办,看来必须要请大夫来了。想着就喊丫鬟进来,去叫大夫。 乐明进来时,岳宁星已经被捆住手,死死地被岳安婉按在床上。岳安婉提醒道:“小心,他会撞墙。” “我知道。”乐明轻叹,“他还是离不开我吗。” “婉儿,你出来一下。”岳夫人在门口喊她。 岳安婉一愣,自己这身衣服怎么能见人,却还是出去了。 “婆婆,媳妇失礼之处,请您原谅。”岳安婉行了一礼。 岳夫人握着她的手:“也不必这样多礼。星儿这是先天不足之症,但是只要明儿陪在旁边,就不药而愈了。如果明儿不在,就会复发。原本以为他长大了就会好,没想到。” “既然如 分卷阅读62 此,就让乐明陪着他吧。”岳安婉笑了笑。 “真是,你看你们大喜之日,居然闹成这样。”岳夫人轻叹。 岳安婉心说,这不正好吗,他们可以在一起。 “婉儿,以后我儿子可就要交给你照顾了。毕竟你们成了婚,我也不好多插手。虽说他有这样奇怪的病症,到底是你丈夫。” “我明白,我有什么可埋怨的,只能盼望他早些好起来。我也不是什么身家清白的姑娘,还能嫁出去已经是青峦庄对我的大恩了,不至于让我娘家太难看。” 岳夫人看她为人温柔冷静,说话也很有分寸,心里喜欢她,就握住她的手:“今晚委屈你了,随我去睡吧。” “不委屈。那是我的荣幸。”岳安婉笑着对她行一礼。 另一边,岳宁星在乐明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 “你都娶妻啦,不该这样。”乐明轻声说,“你要试着自己睡。” “我知道。我怕,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岳宁星轻声说。 “不会的。倘若我哪一天死了呢。你还是要自己习惯。” “什么死不死,你才不会死呢。”岳宁星抱紧他,“我不要。” “生死不由人,你说了不算。”乐明轻声说。 “如果你死了,我也陪着你死。省的黄泉路上,有小鬼欺负你。”岳宁星说。 “我会武功。” “你嘴笨,斗不过他们。”岳宁星笑起来,“带上我。” “瞎说。”乐明嘟囔了一句,拍拍他,“你好好的吧。” 岳宁星折腾的累了,在他怀里睡过去。 深夜,岳宁瀚根本无心睡眠,虽然岳宁星成婚是大事,可是庄里的事务也堆了一大堆。春耕季节过去了,此时已经快要农闲,该筹备庄丁练武的事了。他坐在桌子前,只觉得文书怎么翻也翻不完,尤其是看到字迹潦草的庄头,一个字靠看两个字靠猜,真叫人火大。 “娘的。”岳宁瀚忍不住骂了一句。 “什么?”霞染正在闭目养神,只听他骂了句什么,还以为他有事。 “没事。你刚刚没听到什么吧。”岳宁瀚轻咳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听到了,可也没听全。”霞染忍不住笑起来,好听的少年声音,笑起来反而让岳宁瀚更觉得害羞。 “你看,怎么让我不骂人。”岳宁瀚红着脸,把文书给霞染看,“你看这字,他趁机练草书吗?内容居然还写的又臭又长。”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诶,他这两笔字,还不及我一介武夫哪。”霞染笑的更欢了。 “要命的是他居然写了这么多!我一半都看不懂。”岳宁瀚把整个文书翻给霞染看,咬牙切齿,“不能这么算了,再让我看他这两笔字,怕是要逼疯我。” “我看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给他写个回信,长长的,非常难认。和他自己的文书放一起退回去,照常盖上印。看他害不害怕。”霞染笑起来。 “我看行。”岳宁瀚也起了戏谑之心,在纸上划了几笔,心说不行,我这天天要写字,万一写顺手了怎么办,改不回来那不就坏了。想着就问霞染:“你写几个最难看的字,我看看?” 霞染一下子明白过来:“我觉得行。”说着就划拉几个字给他看。 “好!反正我是没认出来。”岳宁瀚盯着他写的几个字,忍不住笑起来。 霞染看到他笑,也跟着笑起来:“公子笑起来多好看,别天天发愁。” 岳宁瀚听他这话,笑意更甚:“不愁啦。有人夸我笑着好看,我就不愁啦。” “少爷,庄主来访。”仆人通传。 “快请。”岳宁瀚觉得有些奇怪,心说爹这么晚来干嘛,还是起身迎接。 “还没睡?”岳景霖看看桌上堆着的文书,皱皱眉。 “没,看不完了。”岳宁瀚也看看那堆文书。 “不如早起看,快去睡吧。” “今天星儿大喜,我也忙活精神了,睡不着。”岳宁瀚挠挠头,“不如能看多少看多少吧。” “也好。我也睡不着。”岳景霖坐下,“我陪你看。” “爹,你别跟着熬了吧?”岳宁瀚笑着给他倒水,“我估计也不会忙很久。我们正在筹划建一个书院,纠集庄里有才干的读书人,一起处理庄中事务。” “好,是好事。”岳景霖点点头,“既然是要大干一场,钱财花费就别放在心上,大方一点以示诚意。” 岳宁瀚笑了起来:“正是。我刚要同您商议。” “不用商议。你要做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岳景霖喝了口水,“我老了,糊涂。” “没有。”岳宁瀚坐在他对面,“一点也不。” “我现在想星儿这件事,觉得荒唐。”岳景霖苦笑,“说实话,我是有私心的。我总想着星儿还没长大,倘若娶了亲,也能叫他长进一些。以后不喜欢了,休妻另娶,纳妾,都好说。” “这……”岳宁瀚 分卷阅读63 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什么。 “你也觉得不合适吧。”岳景霖接着说,“人家姑娘凭什么就被折腾一番哪。” 岳宁瀚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也不算,星儿性格热诚,起码不会亏待她。” 岳景霖勉强笑笑:“是么,我越想越觉得他靠不住。今晚,他又是和明儿一同过夜。” “他大喜之日,也不能吗。”岳宁瀚一挑眉,“这病还是要治,不能放任。” “大夫都说是惊吓过度,思绪纷乱所致。他从小整日的不出门,有什么可惊吓的。小小的孩子,有什么思绪。”岳景霖摇摇头,“我想,或许不是身上的病。” “癔症?撞客?”岳宁瀚端着茶水,忍不住轻呼出声。 “你不是从来不信。”岳景霖咧嘴笑笑。 “总要试试……要请道长来吗,驱鬼什么的。”岳宁瀚问。 “倒也不必,你二叔也算是云游道士,当年只告诉我,好病的方子近在眼前,最好得也最难得,机缘到了自然就有了,让我不要心急。”岳景霖摇摇头,“我只当他这话是谜语,没细想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机缘到了。” “二叔不说明白,肯定是有他的用意。”岳宁瀚也被说晕了。 “你对燕掠阁的事怎么想。”岳景霖突然问。 “啊,那天是我失礼,您别放在心上。”岳宁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来燕阁主和我讲明白一些道理,我觉得,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你对燕掠阁……” “燕掠阁如果用好了,不仅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岳宁瀚轻叹,“定北王的王位世代沿袭,就是说,咱们与朝廷牵扯,却只能被王位囚禁在封地,小小的洛城。足以说明朝廷对我们的忌惮。如今燕掠阁灵活机动,很有用。” “你想的很对。”岳景霖点点头,“朝廷,要小心。你做事的动作要小。” “爹,我听人说,您和当今圣上本是至交。”岳宁瀚忍不住问,“何以,到今天这地步。” “我和京城的圣上是君臣,和洛城的梁澈才是至交。”岳景霖苦笑,“陈年往事。提他做什么。” “莫非权力富贵之下,连生死之交都可以不要吗。”岳宁瀚追问。 “自古以来,为了皇位,臣弑君,子弑父,兄弟相残,夫妻离心。”岳景霖轻叹,“没意思。不说这些。平白叫人心烦。” 岳宁瀚应了一声,接着翻看文书,岳景霖看出他根本心不在焉,就上前合上文书:“行了,睡不着也可以闭目休息,不要强求。” 岳宁瀚点点头,把文书放好,岳景霖早就洗漱完毕,此刻也有些困倦了,就直接躺在他床上:“你娘带着她儿媳妇一起睡,我被赶出来了,今晚睡在你这里。” “啊?”岳宁瀚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就是我睡觉怕是不老实。” “没事,你小时候就这样。”岳景霖笑笑。小时候的瀚儿,也是个淘气的小娃娃呢。如今也长的这么大了。 从小瀚儿最喜欢他抱着,小手不安分,抓着他的头发就往嘴里放。后来,瀚儿长大了,他一只手抱不动他,怕摔了儿子,也就不再抱他。如今,看着儿子对自己只是敬畏,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了。 误会了 次日,岳宁星醒过来时,已经是正午。他只觉得怎么也睡不够,醒来也是迷迷糊糊的。他睁着眼睛,看着房顶,昨夜是我大婚之夜啊,居然是这样过的。 “你醒啦?”岳安婉轻声问,生怕惊了他。 “醒了,好像也没醒。”岳宁星侧过头来看她,“抱歉,昨晚吓到你了。” “没关系。”岳安婉试探着伸食指,轻轻按他的额头,“你昨晚撞了墙。疼吗。” 岳宁星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疼,好疼。” 岳安婉感觉到他额头上还有虚汗,轻叹一声:“好怪啊,我也没听过这样的怪病。难怪你这么离不开乐明。” “我也不想赖着他,可是我做不到。”岳宁星声音还是很虚弱。 “你该起来吃饭了。或许出去走一走会好很多。”岳安婉尝试着扶他起来。 “其实你不用照顾我,庄里有侍女。你可以去做你喜欢的事。” “瞎说,你名义上还是我丈夫,难道让我不管你?” “二哥呢。他?” “他和柯家少爷一起,说是学舞剑。” “他怎么和那家伙混在一起。”岳宁星皱眉,急急地要下床去,差点摔了个跟头。 “你坐好吧,我去。”岳安婉无奈地按住他坐好。 花丛之间,乐明陪着柯延钰,指点他的动作。柯延钰早就学会了,却不肯放过他,只是一遍一遍地故意失误。乐明倒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没记住,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指点。 “累了,咱们不如休息一下。”柯延钰笑着撒娇,挽住他的胳膊。 “行。”乐明应了 分卷阅读64 一声,就收了剑,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盯着剑鞘发愣。 柯延钰坐在他对面,看着懵懂的神情,优美的身材,也有些愣住了。心说这等美人,必定要得到。 “公子的剑怎么用的这么好啊。莫非是家学传承。”柯延钰笑着问。 “我师父教的。” “尊师是?” “徒儿不说师父名讳。” “哦,是我失礼了。”柯延钰笑笑,心说你怎么直接把天聊死,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呃,你这叫什么剑法。感觉很精妙啊。” “耍着玩的是落英剑。” “真正打斗呢,什么剑法。” “霜月剑,我爹和我师父自创的双剑合璧。我练的霜剑。” “不知霜月二者有何区别。” “霜剑轻灵诡谲,月剑沉凝稳重,一阴一阳,互补。” “怪不得我见公子,身形灵动如落花霜雪,飘飘然有仙人之姿。” 乐明没听懂他具体说什么,却也知道是夸赞,只答了一句“过奖”,也就不再说话了。 “抱歉,打扰二位。”岳安婉正好走过来,“我夫君醒过来,有事找乐明商议。” “星儿怎么样了。”乐明起身。 “好多了,我看着神志不大清楚,您还是再去瞧瞧。”岳安婉对他微施一礼。 “我这就去。”乐明拿着剑,直接用轻功跑过去。 “对不住了柯公子,实在是失礼。只是我夫君他如今身体抱恙,您还要多担待。”岳安婉对柯延钰行了一礼。 “好说。其实你可以叫我一声舅舅,随着星儿叫。”柯延钰见她沉静温柔,更是难得的美貌,心里有几分好感。 “多谢舅舅,晚辈告退。”岳安婉觉得有些不对劲,匆匆告退。 她站在门口,看到乐明和岳宁星抱在一起,岳宁星枕在乐明腿上,乐明的手摸着他的头。岳安婉忍不住一笑,心说如此缠绵,一点也不比男女之间差呢。她哪里知道,男人之间不掺杂情欲的,单纯关乎友情的相好,也是极其缠绵的呢。她想着就把门关好,吩咐丫鬟照顾岳宁星吃饭吃药,自己去后花园赏花。 如今正是六月份,天气热了起来,荷花池边都是小虫,栏杆上爬着蜘蛛,结了蜘蛛网,偏偏庄里不许人捕杀蜘蛛,说是杀孽太重,只得这么放着,蜘蛛丝随着风乱飘,让人心烦。她用手帕甩甩,并没有用处,只得远离荷花池,站在一丛一人高的灌木旁发呆。 如今,也算是远离了是非吧……她苦笑,只要掩护他们两个人相好就可以了,我可以做任何不出格的事。真是,换了别的女子,哪有我这样通情达理的。话说回来,如果他不娶我,反正我以后也是嫁不出去了。 她想着就笑了起来,也还不错。看着他们卿卿我我,也还不错,莫名觉得,两个好看的少年抱在一起,是一副难得的美景呢。 “你听说了吗,少夫人以前……” “听说啦,真没想到,这样的人也能嫁到庄里来。” “万一二少爷做了庄主,袭了王位,岂不是要她做王妃。” “啊?那也太丢人了吧。” 岳安婉听的耳根子难受,忍不住从灌木丛中出去:“不丢人,到时候你们二少爷停妻再娶,自然有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夫人了。” 两个丫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她,只见她非常面生,衣着又非常朴素,身边也没跟着什么人,只以为她是新调来的婢女,也就有些轻看她了。 “你怎么偷听?好没规矩。谁房里的,看着好面生啊。” “我偷听?你们还不是背后议论别人。好没规矩。” “你新来的吧!怎么敢这样顶撞我们。看你这副模样,也不过是个侍女。” “是啊,我们是一样的人,何必盛气凌人。”岳安婉笑笑,“论资历欺负人,这就没意思了吧。” “欺负人?今天非要教教你这个没规矩的丫头,让你好好明白明白!”说着一个耳光就要打过来,岳安婉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说不明白就要打人?有意思。” “不得无礼!”岳安愉正好经过,“你们怎么回事,居然对少夫人无礼。” “少夫人?” “婉姐姐,你没事吧。”岳安愉问。 “没事,多谢你来解围。”岳安婉笑着说,“姑娘们力气小,伤不到我。” “你们好生无礼,你们,你们……我告诉娘去!”岳安愉不会骂人,一时语塞,只知道找娘亲。 岳安婉忙说:“那也不必,我们闹着玩呢。别惊动夫人了,咱们走吧。你们这后花园真是巧夺天工,就是我有些不认路。” “难道你就这么平白被她们欺负吗。” “别瞎说,她们打不过我也说不过我,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岳安婉笑起来,“行了行了,咱们走吧。” “你就是太好脾气。”岳安愉撅嘴,“咱们不欺负人,也不能叫人欺负不是吗。” 分卷阅读65 “也不算欺负,她们说的也对。我原本不配嫁到你家。”岳安婉笑笑,“说我的人多了,我也是不该计较。” “才不是呢,二哥心里那么喜欢你,执意要娶你,这还不够吗。你有什么不配的。”岳安愉认真地说。 “你不明白。”岳安婉看她一脸认真的可爱模样,笑的更欢了。 “我看是你不明白。”岳安愉嘟囔着。 岳安婉笑而不语,只是那么走着。 “你看你穿的太素了,当然是叫她们看不起。”岳安愉说。 “还好。”岳安婉看看自己的衣服,心说,柳郎刚去,我却再嫁,已经是失节,如今如果再盛装打扮,那算什么。 “算啦,你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我陪你赏花吧。”岳安愉挽住她的胳膊。 二人正在赏花,却见岳景霖和清霜正在一边站着,齐齐望向同一个方向。岳安愉好奇地过去,拍了拍岳景霖:“爹,霜伯伯,你们看什么哪。” “刚刚有什么过去了,居然叼走我腰间的香囊,你月叔说是狐狸,追上去了。”岳景霖说。岳安婉不知道该不该说话,只是对二人行了一礼,岳景霖点点头,权当回礼了。 “啊?狐狸叼香囊干嘛。”岳安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也未必是狐狸?可能是猫狗什么的吧。”岳景霖只是看着映月去的方向。 “不会是猫,猫没有那么大。”清霜摇摇头。 “你在庄里住的如何,受了委屈要说。”岳景霖问。 “呃,多谢庄主,庄里待我很好。”岳安婉应道。 庄里,庄主,看来还是没把这里当自己家。真是奇怪,这样一个烈性女子,怎么就如此顺从地嫁到青峦庄呢。看她这样子,根本没把自己当成星儿的妻子,所以她嫁过来绝对不会是为了他,可是也确实是他那天晚上偷偷潜到牢里,让她回心转意的。怎么回事? 岳景霖暗暗想着,却也没说什么,心说无论如何,星儿是不吃亏的。 “星儿有些不足之症,委屈你了。”岳景霖说。 “不委屈。”岳安婉摇摇头。 “现在星儿情况如何了。” “乐明在陪着他,应该不需要我在旁边了。”岳安婉笑笑。 “嗯,真让你见笑了。”岳景霖轻叹。 “也没什么,我能明白。他二人你情我愿,有什么可笑话的。”岳安婉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只以为岳景霖说的是岳宁星的断袖之癖,就顺口答道。 岳安愉有些惊讶地看看她:“什么你情我愿。婉姐姐,你不会也觉得我二哥和明哥哥有什么吧。” “啊?”岳安婉也是一愣,正要说什么,映月却抱着一只小狐狸回来,手里拿着香囊。 “怎么回事,这?”岳景霖看看这小狐狸,仿佛刚刚断奶的样子,根本不是刚刚叼走他香囊的大狐狸啊。 “我追上去,那大狐狸把香囊放在这小狐狸身上,连连对我作揖,还咬我的衣角,仿佛人托孤似的。”映月轻叹。 “托孤?那大狐狸呢。”岳景霖抱过小狐狸,小东西感觉到他身上的煞气,吓的瑟瑟发抖,不住地叫唤。 “那大家伙见我抱起小狐狸,自己就跑了。”映月苦笑,“一个畜牲尚且知道疼儿女,总不能不管它。” “既然抱回来了,就留着吧。”岳景霖看这小狐狸,灰扑扑毛茸茸的,有点丑又有点可怜,轻叹一声。 岳安愉笑着抱过小狐狸:“真的吗,你要养呀。娘可是怕这些东西,连小老鼠都怕。” “可以让这小东西离你娘远一点,长大了就放跑。”岳景霖伸手逗弄小狐狸,突然想起了自己娘亲曾经养过的小猫,也是这样小小的,毛茸茸的,抱在怀里,暖暖和和。 “养在我这里也可以。”岳安愉嘿嘿嘿笑着,“好可爱。” “不好,我怕你逗引它,被它咬伤。” “不会的,我觉得狐狸特别有灵性,不会随便伤人的。”岳安愉抚摸着小狐狸的毛,这小狐狸却安静下来,伏在她怀里。 论怎么当爹 岳宁星正在喝药,岳景霖敲敲门,进来看他。 “现在感觉如何。”岳景霖问。 “还行,就那样吧。”岳宁星白着脸,苦笑着摇摇头,把药碗放在一边,“我感觉这药没用,喝了只是想睡觉,再喝就喝傻了。” “总不能放任不管。”岳景霖皱眉,“你自己感觉呢。” “我不知道。”岳宁星轻叹,“好累。” “正好你和明儿都在。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岳景霖问,“岳安婉说你们,你情我愿。怎么个你情我愿。” “爹,你也不相信我们么?”岳宁星看看乐明,“如果我和他真有什么,为什么要娶亲呢。” “人家都这么说了,你还要狡辩么。” “不是狡辩。”岳宁星轻叹,“其实,她不是为了我才嫁给我,我和她说,我和二哥相好 分卷阅读66 ,娶她是为了掩人耳目,要她帮我这个忙。所以她才嫁给我。” “说的真好。我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了。”岳景霖冷笑。 “清者自清,反正我不在乎。”岳宁星只觉得疲倦,苦笑着,故意躺在乐明怀里。 “明儿,你说实话,你和星儿什么关系。” “兄弟朋友。”乐明答道。 “真的?” “真的。”乐明一双沉静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岳景霖,岳景霖没办法对他表示怀疑,只得点头。 “既然如此,你们也别瞎说。流言蜚语传出去,并不好听。”岳景霖对岳宁星说。 “婉儿不是那样的姑娘,她不会乱说。而且如果我不这样说,她恐怕也不会安心嫁给我。”岳宁星轻叹,“我不知道。只要她好过,我怎么样都可以。” “你待她很好。”岳景霖凝视着他,突然觉得他仿佛长大了,又仿佛一点没长大。 岳宁星苦笑:“还是不够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她留在身边。起码我不会伤害她。” “也就是说,她心里根本没想着你。” “她心里想着她死去的丈夫。”岳宁星咧嘴一笑,“你看她穿的这么素,算是为夫守孝呢。” “倘若有一天你不喜欢她了,她也不喜欢你,你要如何处置。或者是她一直都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我不会不喜欢她。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你情我愿,我还会放手。”岳宁星眨眨眼,“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只要她好,我怎么样都行吗。要回报还能叫喜欢?” 岳景霖一时语塞,看着他纯净的眼神,突然不知道该不该骂他傻。 “爹,一个女人罢了,不会对咱们家的名声有什么损害。”岳宁星轻叹,“倘若您觉得不合适,我也不介意被逐出岳家。” “你,这是你自己说的。”岳景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气的干脆起身离去。 岳景霖在书房里坐着,只觉得委屈,心说难道在你心里,我只会关心岳家的荣耀吗?不,那根本一文不值。跟你比起来,一文不值。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们,都是敬我畏我,而非亲我近我。 “怎么在这里傻坐着?”岳夫人突然从书房最里面出来。 “你在这里。”岳景霖没注意到她,被吓了一跳。 “我看你有些书放的太久,已经有点潮了,想拿出来晒晒。”岳夫人边洗手边说。 “哦,那些书不要紧,就是因为不想看才发霉了。”岳景霖轻叹。 “也不是,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岳夫人笑着,又进去,拿出一张卷轴,挂在墙上,缓缓展开。 “这?”景霖一愣,看到上面画着的,正是自己父亲。 “存放的很好,是在盒子里,还有防蛀虫的香料。”岳夫人把盒子放在他桌子上,古旧的香气渐渐漫出来,“看来是很珍贵的。” “这必定是我娘存的。”岳景霖有些感慨,“前朝遗物。我也没见过。” 岳夫人听他这说法,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年轻的前朝遗物。确实,落款的是前朝的年号。” “当年我娘也是被祖父逼着学画的,虽然说学会了,到底是不喜欢。所以她不叫我学。”岳景霖有些感慨,“你别说,画的很像,很有神韵。” “是吗,看来我公爹长的也很漂亮。你有些像他。”岳夫人看看他,摸摸他的脸。 “嗯,我也没见过他年轻的样子,但是他四十出头的时候,也很好看。”岳景霖语气有些低落,“我三岁,他弃我而去。我二十岁,他就没了。其实他陪我的时间还不到五年。” 岳夫人从后面抱住他,轻叹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他执意离开我娘和我们兄妹两个,就是因为不喜欢赘婿的名头。”岳景霖牵牵嘴角,抚摸着纸上戏谑的落款,岳叶氏名渡。娘也不会想到,爹会这样在意。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傲气吧。”岳夫人轻声说。 “所谓的傲气居然比妻儿还重要。” “最后他还不是放下傲气,回来请求你们的原谅么。” “那不一样!我就是恨他,我好怨他!他宁可收养一个孩子,也不肯管我!我不高兴!”岳景霖突然有些怒意,声声斥责道。 岳夫人见他眼眶发红,整个人都气的哆嗦,就扶他坐下。岳景霖看着泛黄画卷上含笑的那双眼睛,突然觉得是爹站在自己面前。那个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顶级刀客,在他面前,也是卑微和局促的,总是赔着笑的,时时刻刻等待着儿子的原谅,等待着他叫他一声爹。 可惜他活着终究是没听到。 “我听爷爷讲过,他说,公爹其实待你很好的,他很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岳夫人轻轻摸着他的头,希望他平静下来。 “我知道。”岳景霖有些哽咽,“可是,我就是好嫉妒。他视竹儿如亲生儿子,我算什么。” “这也怪不得二叔,他一直当你是亲哥哥一样。你不也是把他当成亲弟弟。 分卷阅读67 ”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高兴。”岳景霖有些颓然地看着那幅画,他记得自己也曾这样当面直斥自己的父亲。他好后悔,没有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和他多亲近,甚至一声爹也没叫过,只是叫着叶叔,仿佛是在叫一个常常走动的长辈。 岳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他已经是很难过,才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她只能抱住他,陪着他一起难过,一起看着这幅画,看着上面意气风发,眼含笑意的少年郎,那时候的叶渡,刚刚在英雄会上夺魁,又迎娶了年轻漂亮的富家小姐,自然是春风得意。 “老爷,你看,你细看。”岳夫人轻声说,“是不是星儿像公爹多一些。” 岳景霖勉强笑笑,突然觉得还真是像,就拿起画卷细看。 “尤其是眼睛,真像。”岳夫人有些失神,“你说,星儿能不能也成为一代大侠。” “说不好。”岳景霖支吾着,“倘若是爹教星儿,或许还能。爷爷和二叔不舍得狠心,所以星儿也没有长进。” “脾气性格呢,也像吗。” “还真有些像。”岳景霖盯着画卷发愣,心说血缘关系真是神奇,躲不掉。 “这画怎么办,挂起来还是放好。” “放好吧。”岳景霖轻叹,“挂起来做什么。人已经去了。” “你是不是不想他看你。”岳夫人突然问。 岳景霖笑笑,并没说什么。 岳夫人心中了然,还是把画卷收进盒子里,却没有放回原处,而是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岳景霖握住她的手,就势抱住她,他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暖香气,忍不住问:“我是不是错了。” “没有吧,毕竟公爹也没怪你。” “不是,我说对我们的孩子。”岳景霖支吾着,“我以前觉得两个男孩子,不该对他们太温柔了。可是现在,他们和我好像很疏离。” “我觉得对呀,孩子总得怕一个人,要不然不是无法无天了么。”岳夫人笑着说,“你想太多了。哪有孩子和爹疏离的。” 岳景霖轻叹,低声说:“我小时候想要爹疼我,可我也不是个好父亲。我和他有什么区别。” “瞎说。我觉得你很好。”岳夫人替他辩白,“起码,瀚儿星儿都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觉得是你的功劳。” 岳景霖忍不住笑了:“就会哄我。” “行啦,何必妄自菲薄。”岳夫人轻轻摸他的头,“等他们都有了孩子,就知道你的心情了。” “其实,当年我爹是很好的人,他待我是非常亲切的,就像映月对明儿一样。我总觉得不像父子,反倒像朋友。”岳景霖有些恍然,摸摸装着画的盒子,“可是我做不到。” “嗯,因为你太内敛了。”岳夫人捧起他的脸,看着他,认真地说,“人表达自己的心事,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其实一点也不丢人。关心你的人都会愿意听,不会因此看轻你。你对我们太不相信。反正无论如何,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离开你。” 岳景霖定定地看着她,眼眶有些湿润了,心说你怎么这么厉害,每句话都说在我心坎里。 “好啦,我一直都在呀。”她笑笑,接着去整理他的书。 你一直都在呀。 岳景霖轻轻抚摸着装画的盒子。爹见到我如今这样,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失望。他大概最希望我是个高高兴兴,没有烦恼的普通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子。 我是不是错了。 正式上任 清霜凝视着祁佑习武的身影,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年自己从来没想过能随侍庄主,只是觉得习武很快乐,就天天在庄里练着。没想到,就那么一次选拔,竟然脱颖而出。 祁佑收势,只觉得哪里不对,她喝了口水,迷茫地四周看着,突然对上父亲的眼神。她跑过去:“爹,你有空吗。” “暂时没有,我回来换衣服。”清霜指指衣服上的一块污渍,“找你师父去。我过一会要随庄主出门。” “师父在哪?”祁佑问。 “较武场。” “好!”祁佑应了一声,就拿着剑,风风火火地赶去。 映月正在较武场看一些男武师操练。他们操练的累了,干脆互相比试起来,反正有映月在一边观看,不算是私斗。映月虽然坐着看,却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他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借机伤人。 “师父!”祁佑跑过来。 “佑儿?你怎么过来啦。”映月笑着迎上去。看热闹的武师们,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跑过来了,也都看过来。 “师父,我这剑,有点不明白。”祁佑抽剑就要给练给师父看,却被映月拦住:“我这里忙着,他们在比试。” 祁佑只得收剑,看向正在比试的两个人。脚步虚浮,畏畏缩缩,祁佑看的忍不住一笑。一个男武师本来在盯着她看,此时见她一笑,只觉得如春风拂面,格外撩人,忍不住心 分卷阅读68 中荡漾,就向比武的两个人起哄:“下来吧,你们,人家姑娘都笑啦!” 一众武师都笑了起来,台上的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地停下来,大家齐刷刷看向祁佑,映月也看她,说:“傻丫头,是不是走神了,看人比武有什么好笑。” 祁佑被看的不好意思,上前行礼:“对不住二位,在下不是故意嘲笑,只是觉得二位比武有趣。” “姑娘既然嘲笑他们,干脆上来打一场,岂不更好?”一个看热闹的男武师喊道。 “瞎说,好男不和女斗。”台上的一个人小声斥责道。 台下一阵起哄,祁佑窘迫的脸红,看向映月。映月看她急切的眼神,只得点点头,轻声说:“别伤人。” 祁佑飞身上台,行礼:“领教了。” “请。”那男武师只好还礼。 祁佑抽剑,示意他先出招,那男武师只觉得被一女子轻视了,大窘,心说难道我还能欺负一个女人不成?还是手下留情吧。想着就出招,却被祁佑用力打回来:“谁要你让!” 那男武师感觉到她的力气绝对不输给一般的男子,心里一惊,又见她出招刚猛霸气,不得不严阵以待,可是他哪是祁佑的对手,几招就败下阵来。台下连连叫好,祁佑一个用力,竟然把他的剑砍碎,他被这股刚力打倒在地,一抬头,她的剑尖,就抵在他胸口处,直指他的心脏,却连他的衣服也未曾勾破。 他抬头看着她,她一双漂亮的凤眼,炯炯有神,唇红齿白,正对着他抱歉地笑着,一头乌发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几缕碎发在额前随风飘荡,一时间,竟然比阳光还耀眼。她看他只是发愣,不爬起来,以为他还没回过神来,就收了剑,上前两步,伸手要把他拽起来。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又缩手,自己缓缓爬起来。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断你的剑,只是打到那个地步。”祁佑对他行礼。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要不然,就要断我的命了。”那男武师还礼。 “不如您先用我这个吧。”祁佑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剑递给他,“反正这一批也快召回重制了,您也别太心疼。” “不敢,姑娘,您的剑就自己留着吧。我技不如人,愿意服输。” “既然如此,只能说抱歉了。” “没关系。” 祁佑拿着剑,问台下:“大家还有人要来挑战吗。” 台下都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那还敢上台挑战,都沉默着,看着她。 “不好意思了,各位,大家接着比试吧。”祁佑行了一礼,下台来。映月笑着说:“很有长进。” “没有。我觉得,最近我好像卡住了。”祁佑摇摇头。 “瓶颈么。”映月笑了笑,“别逼自己,说不准哪一天你就豁然开朗了。” “师父。你怎么也不看我操练一下。”祁佑嘟囔着,“敷衍我。” “瞎说。师父也是你这时候过来的,什么敷衍你。”映月一个脑瓜崩弹上去,“我一看你这内功有长进,就知道你听话了。” “师父,我刚刚是不是不该上去。” “我觉得你没错。你既然想做武师,当然得服众,给大家看看你的武功配不配。”映月轻叹,“打不过女子,觉得丢人,是他不够豁达。武功当然是有高有低,比试而已,输了赢了何必挂在心上。好好练就完了。” “师父,庄里武师是真的没有空缺吗,还是没有地方需要我。”祁佑问。 “会有的。武功不白练。”映月笑着说,突然压低声音,“以后大少爷做了庄主,一个霞染随侍他怎么够,你也可以做他的侍卫。” “啊?这不好吧,我一个小姑娘,随侍他?”祁佑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还知道你是小姑娘哪?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用小姑娘来限制你。”映月笑着说,“行啦,天生你材必有用。你先踏实下来,好好练武。” “哦。” “去给我倒口水来。” “徒儿遵命。”祁佑起身,做了个鬼脸,去给他倒水。 映月悠哉悠哉地喝了口水,感叹道:“还是徒弟好。没事你就走吧。” 祁佑抱着剑,行礼,转身离去。 次日,祁佑就知道自己直接被任命为小教习,虽然只是小教习,对于一个新武师来说,也已经很不容易了。最重要的是,小教习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大教习,讨教起来更加方便,实在是庄里培养新武师最好的去处之一了。 祁佑紧张地提着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穿着男装合不合适,反正大家都知道她是女人了。可是,穿女装会不会太,奇怪。 可是女人做武师本身就很奇怪。 得了吧,有什么奇怪的。那些家伙,武功没我好都做了武师,而我做不了,那才奇怪吧。 祁佑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拿着腰牌和委任状上前报道。她努力忽视大家好奇的眼光,负责管理她的大教习过来迎她,接过她的委任状,看了一眼:“祁佑?” “正是在下。见过顾教习 分卷阅读69 。”祁佑行了一礼。 “好说。”顾教习看看她,“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穿男装,你不说话我都没看出来。” “回顾教习,我不觉得我漂亮,也不觉得漂亮有用,更不想太引人注目。我向您保证,我的武功,绝对比我的相貌漂亮。”祁佑握紧手中的剑,因为激动,声音还有些发抖。 顾教习笑了起来:“别害怕,不是质问你。不过,你也别觉得我好说话,就不完成自己的职务。” “我明白。” “跟我来。”顾教习在前面走着,祁佑忙跟上去。 “你先看别的教习怎么做,学着点儿。”顾教习手背在后面,悠哉悠哉地看着习武场上习武的弟子们,“主要是教最基本的入门。但是并不是说你自己会了,也能教会别人。” “我明白,我会好好学的。”祁佑坚定地点头。 “庄里不养混饭吃的人,你的目的是教会,不是教。” “是。” “庄里弟子打基础的时候,无论资质优劣,都必须较真。不听话就打,哪有习武之人不挨打的。”顾教习慢悠悠地说,“地基打不好,上面盖什么房子都塌。你可得认真负责啊。” “是。” 顾教习点点头:“我也不多说,你去各处看看,今天权当熟悉,明天正式上任。” “是。” 祁佑对他行了一礼,顾教习还礼,转身往回走。他回到屋里,清霜起身迎他,顾教习坐下:“我看你家小丫头,挺厉害的。不像受欺负的样子。” “话虽如此,还要你照顾着。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你要是这么想,何必让她来呢。”顾教习慢悠悠地给他倒茶,“喝茶先啦。” “说实话,我还是不放心。” “你回去吧,一切有我。别让人说你来打点关节,不好听。”顾教习抿了一口茶水。 清霜无奈,只好起身,将茶一饮而尽:“真佩服你气定神闲的样子。告辞。” 顾教习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接着慢悠悠地喝茶。心说你个潇潇洒洒的清霜,也有这操心上火的时候,有意思。果然结婚成家什么的最麻烦了。 祁佑握着剑,在各处走动,向看到的每一位教习行礼。她看到教习们好奇又敬而远之的眼神,觉得一阵不适,虽然并无恶意,却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是个异类。祁佑轻叹一声,在一个教习的操练处停下脚步,看着他教弟子们最基本的压腿和踢腿。这教习因为热,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古铜色的小臂,还有半截刺青,仿佛是刺着一条龙,他身材魁梧,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疤痕。祁佑望而生畏,又觉得他拿着小树枝敲打弟子的样子很认真,就站的远远的,看着。 “压,压下去!没到极限!不许偷懒!”他厉喝着,伸手去压弟子的腿,那弟子疼的哀叫,他厉喝道:“大老爷们喊什么喊,憋回去!” 祁佑忍不住看笑了,那教习正抱着手臂巡视,突然看到祁佑,喊道:“哪家的小姑娘,别在这混,快出去。” 祁佑只得上前去,行一礼:“这位教习误会了,我是新来的教习,正在熟悉。想看看各位教习是怎么教弟子的,我也好学习学习。” “啊,你就是祁佑。”那教习一拍手,“别走,等着。”说着就跑回去,拿出一把剑来:“听说你剑术厉害,我不服,我要跟你打。” “啊?这。”祁佑一愣。 “怎么着?你瞧不起我老温啊!” “啊,没有的。既然如此,温教习,请。”祁佑对他行一礼。 那温教习也不谦让,直接拔剑就打。祁佑只觉得他的力气,比自己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心说不好,恐怕很难对付。温教习见她一个小姑娘,力气也不小,出手刚毅果决,招招稳健,心里也暗暗佩服。祁佑看出温教习的门道,主要是防守,他也算是皮糙肉厚力气大,一般人根本无法撼动。祁佑的进攻,对于他来说,仿佛只是蚊子叮几口一样。祁佑的力气在女孩子中也算是大了,可是对于专门在力量上下功夫的这家伙,还是一点用也没有。 祁佑已经开始累了,她的攻击放缓了起来,心里奇怪。师父身材轻盈,恐怕力气也不会比他大多少,但是曾经师父和爹用双剑合璧打败过不知道多少人,不乏这类身材魁梧,使用蛮力的人。 以小博大才是力量,四两拨千斤才是力量。 祁佑突然明白过来,嘲笑自己的傻气,为什么非要认准一门,明明力气上不占优势,还妄图从力气上攻破人家。她已经有些疲惫了,反抗起来也很吃力,温教习趁机进攻,她匆忙应对,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无论是什么人,都会有破绽的。正在她寻找破绽时,却是一个疏忽,人家一剑划断她一缕长发,抵在她脖子上。 “我输了。”祁佑心悦诚服,对他行礼,“多谢温教习赐教。” “你挺厉害的。”温教习没想到她认输的这么痛快,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有点欺负人了。” “没 分卷阅读70 有的事,是我技不如人。以后会常来向教习讨教,希望您不吝赐教。”祁佑笑着说。 “别客气,以后就是朋友。”温教习也笑了,给她搬椅子,放在树下,“你要看,你就坐这儿看。” “多谢。”祁佑也不客气,就坐下,看着弟子们操练。 周围弟子已经看傻了,他们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哪敢不认真操练。温教习也并不好受,他几乎拼尽全力了,也是险胜祁佑。他忍不住看看她,心说这小姑娘,还真挺厉害的。 莫愁有点愁 “师父,你说,什么是力量。”祁佑刚跑完步回来,还有些微微的喘息,见到映月,急不可耐地问。 “怎么讲。”映月笑着反问。 “昨天我和一个武师对阵,发现我力气并不是那么大,碰到专门练力气的人,就不灵了。”祁佑犹豫着说,“可是,以小博大,四两拨千斤,那不是我爹的霜剑所擅长的吗。” 映月大笑起来:“所以,你觉得月剑就是练力气吗。” “仿佛,不是。那为什么要区分霜月剑。” “双剑合璧,必定要互补,就是两套剑法的招式和侧重不一样。但是互补不是区分哪,如果没有共通之处,它也不是双剑合璧。”映月笑着说,“你看明儿虽然练霜剑,可是力气也不算小吧。你虽然练月剑,可是身形轻巧也是你的优势吧。”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没错。”映月笑着说,“虽然我练月剑,可是霜剑的招式我也非常熟悉,等到我二人已臻化境之时,不需要对方的辅助,一个人就可以使用这一套霜月剑。” “原来是我太执着招式了。” “你现在还年轻,打基础的时候,当然是注重招式,让你身体能受自己支配,出招能做到稳准狠,把身体的潜能开发到最大。”映月说,“人上了年纪之后,力气和反应速度都会不受控制地变慢,那如果年轻时候开发到位了,到老了也不会差到哪去。这玩意,就是从有招式练到没有招式的过程,融会贯通了自然信手拈来,不用恪守招式。” “是要我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吗。” “对呗。慢慢练。你资质不差,肯定比我强。”映月拍拍她的肩膀,“去吧,你也该去较武场了。” 乐明在一边喝着水,一个人出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映月走到他身边,拍拍他,乐明回过神来,给他倒水。 “刚刚在干嘛。”映月问。 “喝水。”乐明看看杯子。 “你刚刚听到祁佑问什么吗。” “听到了。” “有什么想法。” “没。” 映月轻叹一声,挽住他的肩膀,向自己怀里揽,心说我的傻儿子啊,以后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乐明并不理解映月的愁绪,只是盯着自己的杯子,放空发呆。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在安全的地方冥想。此刻被父亲搂着,他觉得格外安全,就拿着两个杯子和茶壶,互相倒水玩。映月看他玩的高兴,就那么看着。 “你这两杯水,也不一样多啊。”映月看着看着,说。 “为什么要一样多。”乐明偏头看看他,“都是水,在哪个杯子里,有什么区别。” 映月忍不住笑了:“行吧,没区别。你自己玩吧。我去陪着庄主。”说着就站起来。 “佑姐姐去当教习,我也想去。”乐明随着他起身。 “是吗。”映月神情复杂地看看他,“你要和别人打交道哦。” “啊,这样。”乐明有些犹豫了。 “别去了,你就好好练武,武功好了再说。” “哦。星儿也这么说。” “你的事,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映月轻叹,拍了拍他,转身离去。 乐明有些茫然。我拿什么主意? 岳宁星难得觉得精神很好,就带着乐明在花园里闲游。 “花开了很好看,可是我闻了就打喷嚏。”岳宁星绕着花丛,远远的走,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去水边吧,没有花。”乐明说。 “有小虫子。我不要去。我们还是回屋里吧。”岳宁星揉了揉鼻子,他已经感觉喉头发紧,呼吸有些困难了。 “小心!二哥小心!”岳安愉的声音。 乐明下意识挡在岳宁星身前,一个小动物从他们脚边窜过,然后停在岳宁星身后,用前爪抓挠他的小腿。 “啊——什么东西!”岳宁星差点被吓哭了。 “小狐狸。”乐明把这小东西拎起来。 “别怕,它不伤人的,它这么小。” “我我我,我害怕。”岳宁星躲在乐明身后,乐明要挽着他,他却喊道:“别碰我,你的手摸过它。” “不至于吧,这么小的东西,又不会伤到你。”岳安愉抱紧小狐狸,那小家伙还想从她怀里挣脱,奈何力气太小。b 分卷阅读71 r   “快走,快走。”岳宁星颤抖着,还是挽住乐明的胳膊,几乎落荒而逃。 “真是的,二哥今天必定是又受了惊吓。都怪我。”岳安愉有些内疚地坐下,“我该看好这小家伙的。” “也不怪小姐,这小东西怕生,很不好看管。”莫愁轻声说。 “虽然娘和二哥都不喜欢它,可是我要是不管它,它怎么办。”岳安愉摸摸它灰扑扑的毛。 “夫人和二少爷毕竟也没说什么。”莫愁也摸摸这小狐狸,“这小家伙其实很好看呢。” “好不好看的,毕竟是一条命。”岳安愉轻叹一声。 突然,小狐狸被一个人揪着脖颈子拎起来,岳安愉抬头,正是柯延钰。 “狐狸啊?”柯延钰笑着问。 “见过舅舅。”岳安愉行了一礼。 “好说。”柯延钰把小狐狸抱在怀里,“长姐最怕这些东西了。” “娘亲十五岁出阁,那时候舅舅才一岁,怎么知道娘亲的好恶。” “哦?这话什么意思。”柯延钰干脆坐下,“我毕竟也是她的兄弟。” “没什么意思。”岳安愉莫名的不喜欢他,就抱着小狐狸,转身离去。 柯延钰倒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 “小姐刚刚未免有些失礼。”莫愁忍不住说。 “他才不配我行礼。”岳安愉嘟囔着。 “小姐不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好讨厌他。他一点也不像娘亲,他,他也配提娘亲是他的长姐。”岳安愉把小狐狸撒在自己的屋子里。 “小姐,这有点没道理。” “才不要讲道理。” “小姐别气,想来他也不会和小姐计较的。”莫愁笑着说,“我去给小姐做杏仁茶。糯米一早就泡好了。” “我也去,我也去。”岳安愉转怒为喜,跟着莫愁就往厨房去。 岳安愉托着腮,看着莫愁不厌其烦地舂捣杏仁和糯米。莫愁有些累了,就停下来甩甩手,岳安愉探头看看石臼,里面的杏仁和糯米还远远没被捣成该有的样子。她小声说:“好费事,要不然别做了吧,看起来好累。” “还好。”莫愁笑了笑,“当年我和我娘常做来吃,做出来好吃,就值得辛苦了。” “那倒也是。”岳安愉笑了起来,“我能做什么吗。” “你等着吃就行了。”莫愁忍不住掐掐她的脸,好像娘亲经常这样掐掐自己一样。突然,她反应过来,变了脸色:“小姐恕罪,奴婢……” “没有,你没错。我喜欢这样。我喜欢莫愁姐姐。”岳安愉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睛晶亮亮地看着她,“我何曾把你当成仆人哪。” 莫愁看看她,忍不住笑起来,鼻子又有些发酸。她亲生姐妹这样多,然而对她,无一不是阴阳怪气的待她,反而是这个小丫头,让她知道姐妹该是什么样子的。 “小姐,庄主有事传唤您和莫愁,让你们尽快。”一个丫鬟进来通传。 “爹?他有什么事。”岳安愉嘟囔着,还是带着莫愁去。临走吩咐那丫鬟,把杏仁茶接着做好。 二人来的是岳景霖的寝殿,显然并不正式。岳安愉见他面沉似水,只觉得不妙,一时间也不敢说话了。 “奴婢见过庄主。”莫愁规规矩矩地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岳景霖问。 “莫愁。” “事到如今,还要隐瞒吗。”岳景霖慢慢地说,“李姑娘,你何必来庄里做一个侍女呢。” “庄主真是明察秋毫。”莫愁扯扯嘴角,“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隐瞒了。只不过,我绝无害人之心,实在是,走投无路。” “我知道。李家和岳家素来交好。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岳家如何交代。” “庄主私下见我,就是李家还没有发现。”莫愁笑笑,“既然如此,您就偷偷放我离去,也算放我一条生路。” “不行,我不要你走。”岳安愉看看她,跪在她身边,“爹,你想想办法,把她留下来吧。” “胡闹。她是李家的小姐,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留在岳家,成何体统。更何况,她还是偷偷跑了出来。” “爹,你怎么不想想,她怎么会偷偷跑出来。”岳安愉申辩着,就把莫愁的袖子挽上去,露出她的伤痕。将近两个月过去,伤痕未退,有的甚至留了疤痕,新伤老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莫愁忙把袖子放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李家家规苛刻,倘若我被抓回去,也要被处罚,生不如死。” “你毕竟身为小姐,何以。”岳景霖皱眉。 “我是庶出女儿,娘亲是烟花女子,当年爹娶她,也就是一时新鲜。娶回来不久,就嫌弃娘亲,地位低贱。”莫愁有些恨意地说,“他冷落娘亲也就算了,还对我们打骂不休。娘亲一走,也就没人再护着我了,姐妹们出身高贵,当然可以肆意欺凌我。” “他?竟然……”岳景霖很难把那个道貌 分卷阅读72 岸然的李家家主和一个打骂妻女的混蛋联系起来。 “这是别人的父亲,对女儿呵护备至。”莫愁看看岳景霖,眼泪一瞬间掉下来,又看看自己的手臂,“这是我的父亲。他简直,不配为人父。”莫愁擦干眼泪,笑笑,握住岳安愉的手:“多谢你收留我,待我如亲姐妹一般。我也不叫你们为难。”说着一头就撞在一边的柱子上。 岳安愉抱住昏迷的她,吓的哭不出来,只是瞪着她流血的额头发抖。 离谱刺客 岳景霖看到岳安愉哭的伤心,心里也有些愧疚。他虽然是质问这李家小姐,却也没有害死她的意思,没想到她对自己家居然如此抗拒。叱咤风云,战功赫赫的李将军,在家居然打骂妻女,算什么英雄。 “她不会死的。你去休息吧。”岳景霖拍拍岳安愉。 “我知道,我,我就是,好难过。”岳安愉抽泣着,抱住岳景霖,“没有爹娘疼爱,她得多难过啊。” “嗯,确实很可怜。可是,可怜的人很多,你不能,都留在这里。” “不行,我们不能赶她走。” “容我想想。”岳景霖也有些心软了。 “别缠着你爹,他也倦了,你让他再想想。”岳夫人拍拍岳安愉。 “爹,你肯定比李家家主有良心对吧。”岳安愉放开他,却仍然含着眼泪望着他。 岳景霖轻叹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良心了。只是,你留着人家女儿,这算怎么回事?想着就如获特赦一般,落荒而逃。面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突然也不知道怎么做是对了。 岳夫人摸摸莫愁的头,多么漂亮的小姑娘,明明一早见了,还是那样生气勃勃的,现在就是这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娘,这就是死吗。”岳安愉呆愣愣的问,“这就是死吗。” “嗯。人死如灯灭,很突然的。”岳夫人抱着她,“所以,既然活着就要好好活着。” “人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对呀。” “那人要是自尽,是不是因为,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了。”岳安愉问。 “嗯。” “他们好可怜。”岳安愉抱紧娘亲,“但凡他们有一件高兴的事,恐怕也不会自尽吧。” “也有可能是一时想不开。死了就知道后悔了。”岳夫人摸摸她的头,“其实谁能没有一点要留恋的东西呢,只是快乐没有痛苦多,活着太痛苦,就不想活着了。” “好可怜。” “是啊。”岳夫人抱抱岳安愉,“好可怜。她娘要是活着,得多心疼啊。” “娘,烟花女子就不配得到丈夫的宠爱吗。”岳安愉问。 “其实好人家的女儿,哪有愿意做烟花女子的。甚至很多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家里破落了,就被充做官妓。也不乏有好的女子,只是别人瞧不起她们,她们也就自轻自贱了。” “娘,我们把莫愁留下来好不好。” “你不能为难你父亲。人家毕竟是李家的女儿,你扣留人家,被李家发现算怎么回事。今天也是李家不知从哪里听说莫愁的事,派人来问了。不过你爹暂时搪塞过去,这才来细问。”岳夫人皱眉,“她和人早有婚约,明年也就该嫁人了,李家这才急了。这个婚约,你甚至还认识。” “谁呀。” “燕掠阁,燕归。” “啊?”岳安愉一愣,“倘若是他,那也是很好的婚约。” “其实摆明了轻视燕归,以燕掠阁的地位,居然只能娶李家一个庶出女儿。”岳夫人说,“未免也太小看人了。因此燕归也不太高兴,但是没办法。” “不高兴还娶妻呀。真奇怪。” “他娶亲是为了李家的兵权和朝廷中的地位。他以后还可以娶妾,因此正妻一定要地位尊崇的。” “原来他也是个大俗人。”岳安愉嘟囔着,“没意思。” “也不是这样说,他毕竟要考虑燕掠阁。” “那大哥以后也是庄主,怎么不见他急着定婚约。” “你以为你爹不急呀?”岳夫人无奈,“是你大哥不急。” “没意思。”岳安愉一撅嘴,“还是二哥好。” “他倒是乐得清闲,想干什么干什么了。我也觉得很好。”岳夫人笑起来。 岳安愉看着莫愁,轻叹一声:“莫愁莫愁,可是她怎么这么多愁呀。” “人都有几件愁事,过去了就好了。”岳夫人很少看到岳安愉这样愁容不展的样子,心说什么时候我的小丫头也长大了,知道了什么叫愁呢。 岳景霖坐在花园里,有些失神。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决断了,这个小姑娘,倘若力气大一点,撞断了脖子,那就真的死了。她如果回李家,其实李家也不会处死她吧,毕竟她还有和燕归的婚约。燕归虽然不是专情的人,好歹也不是欺负女人的混蛋。一时间,岳景霖只觉得千头万绪,主要是,他不想叫岳安 分卷阅读73 愉失望。 他正在出神,一只灰扑扑的小东西跑过来,映月眼疾手快,抓在手里,笑了:“是你呀?” “什么?”岳景霖问。天色已经有些黑了,他眯着眼睛也没有看清,只觉得是个小动物。 “那小狐狸。不晓得怎么跑到这里。”映月递给他。 岳景霖下意识接过,小狐狸乖顺地伏在他怀里,映月笑起来:“老狐狸抱着小狐狸。” 岳景霖也笑了,轻声呵斥道:“什么话。” “小姐未免心太善了,什么都可怜。”映月摸摸小狐狸,“听说这小家伙在她屋子里乱刨乱尿,家具被褥换了几次了。” 岳景霖无奈:“你还说,这不是你抱回来的。” “不知道心太善是不是好事。” “还是好事吧。”岳景霖看着伏在他怀里,偷偷瞟他的小狐狸,“我不想安愉也是满心的世故和算计。” “咱们敬着李家,李家也不会让岳家太难看吧。说到底也是个不讨喜的庶女,反正是他不要的女儿。” “这不是他李家的女儿,是他李家的财产。”岳景霖冷笑,“他是宁可毁了,也不会随便放手的。” “不喜欢干嘛要娶回家,还要生孩子,生了又不好好养。”映月忍不住说。 “管不住呗,我看切了正好。”岳景霖顺口答道,映月一愣,岳景霖自知失言,也咳了一声:“当我没说。怎能背后议论他人。”映月忍不住笑了,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也没听到。” “所以,庄主怎么想。”映月问。 “说不好。我觉得李家和燕归联姻,都没有诚意。他如果瞧得起燕归,也不会把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庶女嫁给他。”岳景霖抱着狐狸,站起来,缓缓地在花园里走,“我名义上是这里的王爷,实则兵权都在李家。他对我敬而远之,是不是,朝廷有什么意思。” “皇上好歹是你的故交,不会赶尽杀绝吧。” “他打发瑞儿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故交。瑞儿,总是他拼命保护过的。”岳景霖提到梁澈,心里一痛。不知怎的,小狐狸也跟着哀哀地叫唤起来。 “有刺客!”突然听到守卫的喊声。 “小心!”映月护住岳景霖,警觉地四下看,调动所有的感官来打探周围是否安全。 “不是这里,是瀚儿,快去。”岳景霖急了。 “那边有守卫和霞染。小心调虎离山。”映月皱眉道,“要去咱们一起去,我不能把你扔在这。” “快走!” 到了现场,岳景霖松了口气,守卫已经把刺客抓住了,岳宁瀚并没有受伤,霞染还是持着剑,不敢松懈,挡在岳宁瀚身前。 “怎么回事?”岳景霖问。 “没事。”岳宁瀚摇摇头。 “随我带他们下去,问个明白。”映月吩咐道,“留几个人守着庄主和少爷。” “是。” “幸好有霞染。我还没见过他的武功,原来这么厉害。”岳宁瀚笑着说。 霞染收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就一般。” “别谦虚,真的厉害。”岳宁瀚夸赞道。 “都没伤到吧?”岳景霖还是问道。 “没伤到。”岳宁瀚笑起来,走到他身边,“原来爹也喜欢这小狐狸呀。”说着就摸摸它的小耳朵,小狐狸追着他的手指尖,他就把小狐狸抱过来。 “我竟忘了,抱着它一路。” “小妹说它太顽皮,不如留在我这里。” “你小妹必定舍不得,整天抱着它玩呢。抱不熟的小畜生。”岳景霖笑着骂道。 “爹,反正您来也来了,不如陪我喝茶。”岳宁瀚邀请道。岳景霖点点头,随他进屋里去。 “庄主,此事蹊跷。”不多时,映月走过来。 “怎讲。”岳景霖问。 “那刺客,一口咬定是二少爷。” “星儿?”岳宁瀚皱眉,“必定是谁要诬陷他。” “我去看看。”岳景霖起身,随着映月去讯问刺客。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二少爷。”映月问道。 “我,我说出来,是不是能饶我一命。”刺客说道。 “只要是真话,必定饶你一命。”岳景霖皱眉。 “好,好。”那刺客咽了口口水,“就是二少爷,给了我这钱,还给了我庄里的地图,画影图形了大少爷的样子。我才能找的这么准。” 映月从那刺客的随身物品里,拿出来几张纸,正是他说的这些东西。 “这上面是二少爷的字迹,抵赖不得。”那刺客说。岳景霖看看这字,一愣,正是星儿的字迹。 “这么说,倘若你见到二少爷,还能认识他了?”映月问。 “应该能。” 岳景霖吩咐道:“叫你们二少爷来,问个明白。” 刺客确实很离谱 岳安婉端着药,喂 分卷阅读74 给岳宁星,岳宁星明明自己可以喝药,就是不肯自己喝,只是想要她喂。 “二少爷,庄里来传唤。”一个侍女进来。 “传唤我做什么。”岳宁星努力从床上坐起来,“还挺正式?” “听说是庄里有刺客。” “怎么着?诬陷是我做的?”岳宁星苦笑,摇摇头,还是穿好了衣服。 “正是。无论如何,还是请二少爷走一趟。” “不管怎么说,药喝完吧。”岳安婉轻叹,“也未必是这么严重。” “庄里的事,不经过爹,不能传唤我。你说呢。”岳宁星咧嘴一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被苦的一哆嗦。岳安婉早倒了水在一边,留着给他漱口。 “不管有罪没罪,我也迟早被折腾死。”岳宁星喝了水,含混地抱怨了一句。他近日只觉得自己的病仿佛加重了,明明困倦却睡不着。喝大夫的药,只是脑袋里浑浑噩噩什么也想不清楚。 “我陪你去。”岳安婉给他披上外衣,“你若是有罪,我也脱不了干系。” “我是主谋,你是从犯。”岳宁星笑起来。 “别瞎说。走吧。”岳安婉扶着他。 “我头有点晕,一会可能乱说话,全靠你了。”岳宁星小声说。他已经觉得地面和周围的景物都在晃动,一片昏惑蒙昧。 “你怎么样?”岳安婉也感觉到他似乎有些走路不稳。 “不好,我想躺着。”岳宁星苦笑。 “那怎么办。”岳安婉扶稳他。 “恐怕也由不得我了。”岳宁星轻声说。 “你看看,他就是买通你杀人的人吗。”岳景霖叫刺客看看岳宁星。 那刺客早见过岳宁星的画像,此刻认出来,就点点头:“正是。” “见过岳家二公子,也没什么稀奇吧。”岳安婉申辩道。 “不得多嘴。”岳景霖看看岳安婉,“庄里弟子们都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岳安婉心中了然,此番并不是质问岳宁星,只是要给围观弟子们一个交代,生怕是传出去了,叫人说青峦庄兄弟相残。 “星儿,你怎么样。”岳宁瀚见岳宁星脸色惨白,就扶着他。 “兄长不怀疑我吗。”岳宁星笑着问。他已经站不稳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岳宁瀚身上。 “废话。”岳宁瀚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然后对岳景霖说:“虽然如此,也不能证明是他,要不然先让他回去,咱们再查。” “不必,今日问完吧。”岳宁星小声说。他心说,倘若明日死了怎么办,那才叫百口莫辩。 “好,从刺客身上发现了你的手书,字迹像你的,你怎么说。”岳景霖拿了信纸递给他。 岳宁星看了看,已经认不出写的是什么了,只是下意识点点头:“是我的字迹。” 岳安婉伸手摸他的额头,滚烫,心知这是烧糊涂了,看来,就要开始乱说话了。 “虽说是他的字迹,却也未必是他。”岳安婉从他手里拿过信纸,“大家听说过,临摹吗。” “不错。”岳景霖点点头。 “你做伪证,诬陷二少爷,是何居心。”岳宁瀚问道。 “冤枉啊大少爷,不是我做伪证。倘若亲笔字迹都不能证明我说了真话,那庄里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那刺客大声喊冤。 “你说没冤枉你,你还有什么证据。你从头说,二少爷怎么联系到你,怎么买通你杀人的。”岳安婉厉声说。 “我,我是江湖中人,没有组织,三天前在城外打擂台,被人看中,带到府里见二少爷。他给了我这些,然后打发我出去,告诉我今日这个时候,大少爷必定在房间里看文书,这是最好的时机。” “三天前?三天前二少爷缠绵病榻,我和他的侍女整日在身边侍疾,他几乎下不来床,怎么有空见你?” “姑娘如果是二少奶奶,亲亲相隐,那证词也不足为信。” “倘若这么说,既然可以亲亲相隐,就算大哥和公爹就此放了他,又能如何。亲亲相隐,即使告到官府也不是罪过。”岳安婉冷声说道,“你要想明白,你收了人家钱,来这里诬陷别人。以青峦庄的实力,倘若来日事发,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当真觉得,你的供词毫无破绽吗。” “我问心无愧。”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岳安婉冷笑,回头对岳景霖行一礼,“公爹,咱们庄里的内宅,有人出入是不是要记录。” 岳景霖点点头:“正是。” “如果庄里谁吩咐下去,不必记录,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即使是我出入,也要记录。这是祖上的规矩。”岳景霖答道。 “对生人的记录,可有画影图形吗。”岳安婉眨眨眼睛。 岳景霖会意:“有的。倘若是第一次来内宅的人,怕不说真实姓名,都会画影图形。内宅一向少有生人拜访,倒也画得过来。” “所以,你说三日前,敢随我去看看三天前的记录 分卷阅读75 吗。”岳安婉皱眉。 “并不是我进内宅,是,二少爷出去见我。” “哦?可是,他根本没出过门啊。门口也有记录。” “我说错了,他堂堂一个少爷,怎么会出门见我,是派人见我。” “哦,也就是说,你没见过二少爷。”岳安婉了然地点点头。 那刺客一下子白了脸,岳宁瀚忍不住笑了:“弟妹真有一套,佩服。” “不敢。”岳安婉对岳宁瀚行了一礼。她白了那刺客一眼,过来扶岳宁星,岳宁星的眼睛半睁半闭,就伏在桌子上。 “岳宁星?岳宁星?”岳安婉小声喊道,“坚持一下,回去睡。” 岳宁星抬头看看她,只看到满眼的红色,什么都是红的。他觉得热,热的快疯了,可是没有一点力气逃离。是着火了吧?是,是的……火,火烧过来了…… “婉儿救我……火烧过来了……”岳宁星惊慌地喊着,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岳宁星再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星儿,你醒了吗。”岳夫人眼睛哭的红肿,摸摸他的脸,“你吓死娘了。你说句话。” “娘……”岳宁星声音嘶哑,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她。 “怎么样?现在还难受吗。”岳夫人问。 岳宁星艰涩地摇摇头。 “饿不饿,渴不渴。”岳夫人问。 岳宁星摇摇头。 “多亏婉儿,这两天不合眼地照顾你。”岳夫人感激地回头看看岳安婉。 “我没什么,倒是婆婆您很辛苦。”岳安婉倒了水端过来,“我去看看药煎好没有。” “我去我去,你们小夫妻说说话。”岳夫人抹抹眼泪,有些舍不得地回头看看他,还是转身离去。她知道岳宁星毕竟是成了亲,应该是媳妇陪着他,可是,她身为娘亲,怎么能放心自己的儿子。 “你不必对我这么好。”岳宁星小声说。 “不是你叫我演给别人看么。”岳安婉笑笑,“你大哥也守了你一晚,你可不许说他和你不亲了。” “啊。他这么忙。” “是啊。”岳安婉点点头,“你小妹过来看了你,她说你没事,反而说乐明比你病的严重。” “二哥呢,他?” “他似乎也不太好。很奇怪,你晕过去这两天,他什么也不做,话也不说。”岳安婉摇摇头,“月叔很担心他,但是他也没做什么怪事。” “我和二哥同年同月同日生,或许性命相连。现在我醒了,他会不会好一些。” “不知道。性命相连,倘若他有你一半的鬼机灵,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子。”岳安婉叹了口气,“可惜,他除了这一点,也没有不好的了。” “你不要眼馋哦,他再好也是我的。”岳宁星有些醋意。 “谁跟你抢。”岳安婉笑骂道,“我去给你做点吃食。” 岳宁星小声问:“你对我这么好,咱们两个算什么。” “就算是按血缘,也是远房兄妹吧。”岳安婉笑笑,“我无所谓,你也别太计较了。咱们就算是互相帮助,互不干涉。” “哦。”岳宁星应了一声,有些颓然地躺好。是啊,她以为我喜欢男人呢,她怎么会喜欢我。可是我如果突然告诉她,我喜欢女人,她会不会觉得我之前是在骗她。 不过无所谓,总是看着她在眼前,那也还不错。 岳宁星笑笑,看着她忙进忙出,吩咐侍女们准备这准备那的样子。也很好啊不是吗。 岳景霖凝视着那刺客,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庄主不信,可以看我们的书信往来,还有……” “不必再说了。你的话,出尔反尔不足为信。映月。”岳景霖喝了口茶。 人头落地。 “好生掩埋。谁敢出去乱说,一样下场。”岳景霖提高了一个音量,在场的人无不胆战心惊。 “是。”映月答道。 “对外就说是江湖仇家挑拨离间,没有什么来头。”岳景霖在回房间的路上,小声说。 “就这么放过他?”映月皱眉。 “那怎么办,就算此事发,瀚儿没出事,咱们也杀不了他。”岳宁瀚冷声说,“这小子心术不正,偏偏岳父大人倚重他。看能不能,偷偷的,不着痕迹,杀了他。” “不行,夫人那边怎么交代。”映月小声说,“你杀你的小舅子?” “难道就任由这小王八蛋害我的儿子?留着肯定后患无穷。”岳景霖气愤地轻声骂道。 “最烦的是不能和夫人商量。总不能让她从夫家和娘家选一个。”映月说。 “是啊。”岳景霖轻叹,“倘若是我杀了柯延钰,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夫人。” “可是,他害二少爷干什么。顶多把二少爷害死,根本无法撼动大少爷。大家都知道,大少爷才是未来的庄主。”映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哼,谁知道他。”岳景霖轻声骂道 分卷阅读76 ,“不长心的东西,枉费了我和柯家交好的心意。” 撩妹套路千千万,只有帅气得人心 “爹,这就是洛城啊!”刘不移感叹道,“好繁华。” “这就是你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刘夫人笑着说,“一会见了你岳伯伯,不可以没礼貌的。” “我知道啦。”刘不移笑着看向四周,跑去一个卖凉茶饮品的小摊位。 “这位姑娘。来点什么?小店这冰饮可是一绝啊。” “来三碗酸梅汤。”刘瑞从后面过来,伸手递钱,对刘不移说:“尝尝,洛城的冰梅汤也是一绝了。” “得嘞。”店家接过钱,就去盛酸梅汤。 刘不移站在一边,还是闲不住,四处看,四处走,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对不住,对不住。”刘不移连声道歉。 “没关系,姑娘。被这么漂亮的姑娘碰到,是在下的幸运。”那人笑着说。 “没伤到吧。”刘瑞皱皱眉,挡在刘不易身前。 “没。”那人看出刘瑞面色不善,也收敛了笑意,规规矩矩地行礼。 刘瑞冷冷地看着他,心说好色之徒,什么东西,居然勾引到我闺女身上。 那人轻咳一声,自知没趣,却见刘不移还是一脸好奇,眉眼含笑,正看着他,也忍不住对她笑了笑,却还是怕了刘瑞,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看什么看。”刘瑞呵斥刘不移,“挺大的姑娘不知羞。” “刚刚那个人,还挺好看的诶。”刘不移笑着,小声对娘说。 刘瑞一个眼神瞪过去,刘不移只觉得脊背发凉,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只是委委屈屈地接过梅汤,喝了一口,转悲为喜:“好喝诶!” “果真好喝。”刘夫人也喝了一口,笑着点头,“娘这一碗也给你吧。” “不必。爱喝就再买。”刘瑞说,“别娇纵了她。” “不是,最近伤了胃口,不爱喝这酸的。”刘夫人摇摇头。 “必定是舟车劳顿。都怪我非得回洛城。” “没关系,我觉得洛城也很好。”刘夫人笑着说。 “我原籍是蜀地,可是从小长在这里。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惦记着洛城。”刘瑞语气有些感慨,“快二十年了。” “那位岳王爷,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呢。”刘夫人说。 “嗯,他喜欢别人叫他岳庄主。所谓的王位,对他只是限制。”刘瑞小声说,“一个王爷,没有兵权,也不能擅自离开封地。说穿了,皇帝防着他。” 刘夫人轻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把碗还给店家,挽着刘不移接着走。 “夫人不怪我,卸甲归田,功名利禄都不要了?” “老爷既然不高兴,那还要这些做什么。”刘夫人笑着说。 刘瑞感激地笑了。 岳景霖正抱着狐狸,望着水面发愣。岳安愉最近只顾着照顾莫愁,也无暇打理这小狐狸,岳景霖几乎没事做,也就把小狐狸抱回自己房间养着。说来也怪,这小狐狸在他房间,不乱咬也不乱抓,乖极了。岳夫人没办法,只得强迫自己喜欢这小狐狸。 “清霜,佑儿最近怎么样。” “有的武师很佩服她。”清霜说,“有的就。” “她就一定要做个武师?”岳景霖问。 “正是,死丫头倔的很,必定不回头。”清霜无奈地说。 “咱们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帮帮她了。”岳景霖眯着眼睛,看着原处,一脸的茫然。 “庄主。”映月的声音,“你看谁回来啦!” 岳景霖一回头,刘瑞看到他的背影时,眼泪就已经止不住了,上前几步,跪在岳景霖面前:“哥哥,我回来了。” “瑞儿?你?你怎么?”岳景霖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南方战乱平定了,不需要我戍守。朝中不乏得力的将领,我请辞了。” “好。好,好。回来就不走了吧。”岳景霖起身,小狐狸从他身上跳下去。 “不走了。我带了妻女。儿子不在身边,也在往洛城来。”刘瑞回头看看刘夫人和刘不移。 “见过岳庄主。”刘夫人和刘不移上前行礼。 “好。好。”岳景霖望着三人,此刻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映月哥哥,你先带她们去休息吧。” “好。”映月笑着点头,“夫人小姐,请随我来。” 岳景霖握着他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刘瑞凝视着他,离别之时,哥哥不过是三十岁,十七年过去了,他的头发也已经斑白了。 “哥哥。”刘瑞握紧他的手,“前些日子看你来信,大有些悲凉的意思,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想你了。”岳景霖望着他,“你长大了,你。长大了。你不喊我,我都不敢认你。你个子怎么这么高啦。” “长个子有什么用,光长个子。”刘瑞笑 分卷阅读77 了起来。 “没想到,我临死之前,还有机会见你一面。”岳景霖忍不住又哭起来,“此生无憾了。” “别瞎说,你还不到五十。”刘瑞递给他手帕,他哭的有些支持不住,哽咽着说:“此番回来。就别走了吧。” “不走了。我如今也是无官一身轻。”刘瑞伤感地笑笑。 “可是你从小就想,像你父亲一样做将军哪。” “如今也做够了。庄里还缺教习吗。”刘瑞问。 “缺,缺你。” “那就好。”刘瑞试探着,还是忍不住轻轻抱了抱他。岳景霖用仅剩的左手抱紧他,大力拍着他的后背,说不出话来。 “哥哥,咱们等等再叙,我去拜见嫂子。”刘瑞轻声说。 “最近星儿不太好,她在陪着星儿。” “星儿还是病成这样子吗。”刘瑞问,“到底是怎么个病因哪。他如今都娶了亲,怎么还是这样。” “不知道。遍请名医,没有人能治。”岳景霖摇摇头。 “正好我也去瞧瞧他。”刘瑞说。 “好。”岳景霖起身引路。 进到岳宁星的院子里,就闻到一股子汤药味,岳宁星正站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听到有人进来,就扭头看过来。他一身白衣,身形单薄,面无血色,一树粉红的合欢花却开的热烈,这样看上去,他似乎比合欢花还要单薄和脆弱。 “见过爹。这位是?”岳宁星上前见礼。 “这位就是刘瑞。刘将军。” “见过刘叔叔。”岳宁星笑着说。 “你没见过我,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刘瑞见他,只觉得莫名的喜欢,就拍拍他,“好小子,长的很像你父亲。” “是吗,我也觉得像。”岳宁星忍不住咳起来,摇摇晃晃几乎摔倒。 “病的这样重。”刘瑞伸手要搀扶他。 岳宁星后退一步:“对不住,刘叔叔,我知道您绝无恶意,只是,您身上杀生之气太重,我扛不住。” “对不住,对不住,我身上煞气重,冲撞了你。”刘瑞也后退几步。 “您身为将军,当然是一身煞气。都是我太没用了。”岳宁星苦笑。 “既然如此,我就先出去吧。”刘瑞退到门外。 岳景霖扶着他,问:“今天好些了吗。” 岳宁星笑而不语,心说恐怕让我赶快死了,才是我的福气呢。 “你娘呢,怎么没见她。” “刚刚燕归来看我,娘亲就去看妹妹了。”岳宁星声音有气无力。 “你这个小子,你有没有好好吃药啊。” “吃了,不顶用。”岳宁星轻叹,“爹,要不然别治了,让我安生几天也好。” “瞎说,有病怎么不治。” “爹,你说,我最近觉得不太好,二哥好像也不太好。那如果,如果我死了,二哥怎么办。会不会和我一起死了。”岳宁星含泪望着岳景霖。 “瞎说,你才多大,什么死不死的。”岳景霖斥责道。 “既然有客人来,您也别陪着我了。我回去躺着。”岳宁星慢慢地走回屋里。 刘瑞见岳景霖神色沉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看他这病不轻啊。” “正是,天天让我和他娘担惊受怕。” 刘不移在后花园闲游,她是一刻也闲不住的,映月跟着她,她也不认生,就那么乐呵呵的拽着映月,问这问那。映月心里喜欢这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也不厌其烦地指给她看。 “月伯伯,我也有点喜欢洛城啦。这里真好看。”刘不移笑着说。 “以后你们家就留在这里,多好啊。” “这是什么花呀?”刘不移指着一棵树说。 “这是紫薇,花开如燕舞惊鸿,灿若云霞。”燕归笑着答道。 “燕阁主怎么在这里?”映月对他行礼。 “啊,是你!”刘不移惊喜地笑了。 “好巧啊,姑娘。”燕归也一下子认出她。她一对水汪汪的杏眼,新月似的弯眉,不施粉黛,此时笑起来也不加掩饰,一脸的热烈,竟然比旁边的紫薇花还要艳丽。燕归有些看呆了。 “刚刚我父亲太无礼啦,您不要介意。”刘不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有的事。说是你撞了我,又怎么不是我撞了你。”燕归笑起来,“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刘不移。” “有趣,也好记。我叫燕归。” “也很好记。”刘不易挠挠头,“燕归,燕归,我记住你啦。” “这是刘将军的女儿,如今刘将军早早请辞回来,这才带了妻女。”映月提醒道。 燕归不理会他的提醒:“不移妹妹,可会武功吗。” “会一点的,我会耍枪,可惜手头没有。燕哥哥也会武功吗。” “在下也会一点的。”燕归一抬手,一根银针飞出去,打落花间一只蝴蝶,刘不易忙追过去 分卷阅读78 看,只见那蝴蝶还在飞,燕归伸手握住这蝴蝶,蝴蝶翅膀上,有一个极小的针孔。燕归一松手,蝴蝶又飞走了。 “太厉害了吧。燕哥哥一定很会用暗器。” “过奖了,会一点。”燕归笑着说,“姑娘如果喜欢看,就来燕掠阁找我。” “燕掠阁,是哪里?” “也在洛城。” “是燕哥哥的家吗?我一定去拜访。” “好啊。”燕归笑着眨眨眼,摘下一朵紫薇花,别在她发间。 女朋友多可爱,她家人就有多凶 刘不言蹲在路边啃着干粮,有些迷茫地望着人来人往的洛城,心说这洛城也不小啊,来了居然找不到青峦庄,草率了。 突然,两枚铜板扔在他面前,他一愣,原来是一个姑娘,步履匆匆,他追上去:“姑娘?姑娘?” “怎么?”祁佑回头。 “我不是乞丐。”刘不言无奈地说,伸手把钱还给她, “啊,对不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没关系,我想问问青峦庄怎么走。”刘不言行了一礼。 “正好我也要去,你跟我来吧。”祁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真是对不住,我实在是太失礼了。” “我很像乞丐吗。”刘不言看看自己,“我觉得还行?” “有些像,公子此来倘若是拜见亲友,那也未免太,太潦草了。”祁佑看看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衣服怎么都穿破了,头发也有些,随意。” “我路上被人追杀。” “啊?这么严重。”祁佑一惊。 “还行。”刘不言应了一句,“姑娘先给我指路吧,我收拾停当再去拜访。” “不必,庄里自会招待你。”祁佑见他要回头,就忙抓住他的手腕,“倘若公子不是很着急,我身上也有些银两,先供公子梳洗。” 刘不言忙收回手:“多谢姑娘。倒也不劳姑娘破费。” 祁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收回手,挠挠头,快步在前面走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出门在外谁都保不齐有点难处。” 刘不言在她身后,看着她灵动的背影穿行在街巷中,一身灰扑扑却非常整洁的衣服,身材窈窕,头发简单地挽作一个发髻,脆生生的少女声音,显得格外利落清爽。 “敢问姑娘姓名。” “我叫祁佑。不知公子姓名?” “我叫刘不言。” “啊,刘不移莫非是令妹?”祁佑回头看他。 “正是,他们已经到了吧。” “嗯,他们很担心你。请跟我来。”祁佑引他进内宅。 当刘不言看到镜子的时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笑了。 一头乱发如同鸡窝,只是用破布条简单地包着,脸因为多日没有洗过,已经是灰黑色的,几乎难以辨认相貌。上衣只有一件里衣,已经从白色磨成了黑色,还多处被勾破了,因为他一路上被人追杀,行李已经在打斗中遗失了,不得不典当身上的东西换盘缠。他的随从,都为了保护他死在了路上。他轻叹一声,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他洗漱完毕,收拾停当,再一出门,门口的丫鬟已经有些看呆了。他面部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形高大结实,步步生风,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沧桑感觉。 “姑娘。请带我拜见庄主。”刘不言对她行了一礼。 那丫鬟慌忙还礼,红着脸给他带路。 刘不移正站在紫薇花下,一个人看着花发愣。她已经开始情不自禁地想着燕归了,可是爹娘都说燕归恐怕不是好人,不许她去见,爹也就算了,娘居然也这么说。 “哥哥,哥哥。”刘不移跑过来,“你去哪。” “我去见庄主。你规矩一点。”刘不言轻声说道。 “哦。” “回来陪你玩。” “得嘞!”刘不移马上就高兴了起来。 刘不遇跟着丫鬟在后花园里穿行,他忍不住看看四周,心说这就是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吗。想着就到了岳景霖处。岳景霖正在抱着小狐狸,和刘瑞聊天,和刘瑞相比,岳景霖头发斑白,身形瘦削,神色有些憔悴,然而他坐在那里,就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度,让人心生敬佩。 “见过岳伯伯。”刘不言行礼。 “好好好。”岳景霖笑着说,“到这里就是自己家,不必拘礼。” “一路上可还顺利吗。我以为你会先到。” “有些坎坷,幸好是到了。” “怎么?”刘瑞皱眉,“莫非。” “正是。无争和无心都没了,我把他们葬在江城。”刘不言语气有些低落。 “可惜了。”刘瑞轻叹一声。 “知道是何人所为吗。”岳景霖问。 “是我的仇家。如今到了青峦庄,况且,我从此之后也不会再入朝为官,恐怕也不会怎么样了。”刘瑞笑笑。 分卷阅读79 “你瞒我。难不成青峦庄还有惧怕的仇家么。” “应该是朝廷里的人,如今我已身在草野,还是别惹事的好。”刘瑞笑着摇摇头。 刘不言也点头称是,岳景霖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再追问。 “以后不言有什么打算。” “我就追随父亲,只要和武术相关就好。”刘不言答道。 “你不到四十就养老,倒也曾位及人臣,建功立业,我不说你。”岳景霖说完刘瑞,又转头看刘不言,“你今年不到二十,就在庄里养老啦?” “也不算是。”刘瑞笑着说,“他的武功我还有些信心,做一个教习,守卫,甚至打发去看管制造武器,都很得心应手。” “杀鸡用牛刀。”岳景霖白了他一眼,“你也是他这个年纪,说是要做大将军。怎么到你儿子,你就与世无争了呢。” “没意思。皇上多疑,虽然给我权势富贵,却不许我回家。十几年啊,我征战了十几年。整天打仗不得安生。”刘瑞苦笑,“我也怕兔死狗烹,还是放我这老犬自生自灭的好。” “当年他也曾用命护你,如今,还是一样的疑心。”岳景霖感叹了一句。 “当年哥哥以命护他,如今怎样。何况我呢。”刘瑞冷笑,抿了口茶水,“现在想起来,当年,爹真是太傻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若是他,永远不会再为朝廷卖命。” “你以为刘老将军比你傻么。只是,当时如果他不来平边乱,就是外族入侵。生灵涂炭。”岳景霖斥责道,“他将生死抛之度外,你以为呢。” “所以,他,娘,和姐姐,都不在了。”刘瑞语气转为低沉, 岳景霖又想起了那日的大火。为国尽忠的大将,却落得一个,被朝廷暗杀的结果。 刘不言只觉得场面尴尬,开口说道:“岳伯伯,爹,我还是先去拜见娘亲。” “去吧。”岳景霖点点头。 刘不言告退,松了口气。其实他回来,还没来得及梳洗,就去见了娘亲。只是,他实在不爱看人吵架闹别扭。 “哥哥哥哥,你怎么来这么晚。路上不顺利吗。这几天,娘天天念叨你呢。”刘不移扑过来。 “脚程慢了,所以晚。”刘不言笑着答道。 “洛城好好哦,以后咱们要住在这里吗。” “是啊。” “哥哥,我认识一个人,我好想去找他玩,可是爹娘不许。”刘不移语气有些低落。 “什么人。” “他说他叫燕归,住在燕掠阁。他人长的好看,武功也好。” “哦,比你哥哥还好。”刘不言听妹妹这样夸别人,心里有些泛酸。 “不是啦,他才比不上你。”刘不移扑到他怀里,“可是他和我认识的人都不一样哦。” “你就这么想去见他?”刘不言问。 “嗯。”刘不移红着脸点点头。刘不言心说真是女大不中留,倘若不带她去,她是不会罢休了。 “既然爹娘不许,我就偷偷陪你去。不许瞎说。”刘不言说道。 “哥哥最好啦!” 刘不言心说我最好?你最好还是别瞎说,要不然爹恐怕要打死我。 燕掠阁。 燕归正在练剑,却听丫鬟过来通传:“阁主,有一男一女来访。那女孩子说是叫刘不移,先前与阁主有约。” “刘不移?”燕归想起紫薇花下的小姑娘,“快请。” 他本来正在练剑,一身最简单的衣饰,他想了想,也不收剑,就把剑背在身后,又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匀称结实的小臂。既然这姑娘会武功,那必定会喜欢我这样的男子。 燕归暗笑,心说如果能和这么漂亮可爱的姑娘春宵一度,当真胜却人间无数啊。 “燕哥哥。”刘不移见到他,就跑过来,“我来找你玩啦。” 燕归笑着看她:“不移妹妹,燕哥哥等你多时啦。”他正说着话,只觉得有一道冷峻的目光,混合着一股杀气,向他压过来。他一下子看到刘不移身后的刘不言,只觉得血一下子冷了,甚至快凝固了。 “这位是?”燕归问。 “在下刘不言。是刘不移的亲哥哥。” 燕归忙收敛笑意,向他行礼:“见过刘兄。” “不敢和燕阁主称兄道弟。只是小妹闲来无事,非要来这里看一看,我不放心她年纪小,所以跟过来。”刘不言声音很冷,冷的让刘不移都觉得不认识他了。 “哥哥,你怎么比爹还没礼貌。” “妹妹。礼貌是对讲礼貌的人才讲。”刘不言扫了一眼燕归,“燕兄衣冠不整,不如等燕兄收拾停当,我们再叙。” “哥哥,你怎么这样。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刘不移轻轻拍了一下刘不言。 “好,算我失礼。”刘不言一个眼神给她,刘不移被吓了一跳,也不敢说话了。 燕归咽了口口水,行了一礼,回去换衣服,心说春不春宵倒不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分卷阅读80 吧。刘将军,原来是青峦庄的刘瑞刘将军,这刘不言是他儿子,十四岁时就已经随父亲南征北战,也是一员猛将。别得罪,千万别得罪。可惜了紫薇花一样漂亮的姑娘,怎么摸也摸不得,满手的刺。 刘不言就坐在外面等候,心说,怪不得爹娘不许,原来是个风流浪荡子,什么哥哥妹妹的,叫的如此亲热,欺负我小妹涉世不深。 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 燕归换好衣服出来,刘不移凑过去,笑了起来:“真是奇怪,看燕哥哥穿戴整齐,反而没有刚才好看了。” “别瞎说。”刘不言说道,“燕兄贵为阁主,自然要庄严稳重才是。” 燕归笑了笑,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得一行礼:“恕在下刚刚失礼之处,我请二位喝茶,权当赔罪。” “多谢燕阁主。”刘不言一行礼,“请。” 刘不移挽着刘不言,却看着燕归傻笑。燕归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可是看看刘不言,只能强忍着,不去看刘不移,姑且做一个目不斜视的君子。 “雨后龙井,夏日饮之可清心安神,二位尝尝。” 刘不移端着茶盏,正要喝,却见燕归端着茶盏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真是好看。她有些看呆了,刘不言轻声说:“小妹,此茶难得,不要浪费。” “哦。”刘不移小口啜饮着。丫鬟端来桂花糕,轻轻放下,就转身离去了。 “久闻刘兄有白面阎罗的称号,今日一见,果然不怒自威,名不虚传啊。”燕归笑着说。 “不敢,徒有虚名罢了。”刘不言应道。 “听闻刘兄十四岁就随父亲南征北战,何等英雄。想来家中武学根基深厚。不知是否有幸和刘兄切磋一二。”燕归笑着问。 “说到南征北战,我在南方平乱之时,曾品尝到当地的湄潭翠芽,醇厚清新,至今难忘。”刘不言冷厉地笑了笑,“不知燕兄知不知道,此茶名字更有趣。因为形似,也被称为雀舌。” 燕归被噎的说不出话,只是喝茶。 刘不移忍不住白了刘不言一眼:“哥,你怎么这样。人家要和你切磋。并无恶意啊。” “我用枪,他用暗器。怎么打。”刘不言盯着燕归,“燕掠阁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了。” “燕掠阁家传,其实是剑术。燕家微远剑,也算是博取百家之长。”燕归皮笑肉不笑,“暗器不过是宵小之辈的伎俩,即便是真的用出来,也伤不到真英雄。” “若说剑术,我当然是一窍不通。”刘不言起身,“不过,既然燕阁主想比试,我们干脆不用武器,近身搏斗可好。” “请。”燕归也不再让,就把外衣脱下来,心说你看不上我不要紧,瞧不起燕掠阁,那是另一回事。虽然燕掠阁确实也有见不得光之物,却也都用来结果见不得光之人了。 刘不言也脱下外衣,放在座位上,对燕归一行礼,就扑上去。刘不移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的不亦乐乎,还不忘拍手叫好。她从小长在军中,看士兵互相搏斗操练都是常事,况且,刘不言其实很有分寸,不会伤人,她也就不担心了。 燕归平时练的都是轻功暗器,即使是微远剑,也是练一个轻巧刁钻,因此他身形并不如刘不言壮实,再加上是近身搏斗,他被刘不言死死地压制着,根本轻快不起来。不一会,燕归就已经没了力气,刘不言趁机把他压在身下。燕归双手分别被刘不言的两只手按在地上,身体也被刘不言压制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努力抬头,却见刘不言一脸冷峻,二人对视。燕归突然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觉得此时的姿势有些熟悉,脸一下子就红了,眉眼低垂,看向一边,声音很轻:“我认输,快放手。” 刘不言见他脸红,也突然想到了别处,立马起身,背对他:“我不是有意的。” 燕归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打身上的土,小声说:“没关系,是我,技不如人。” “好快啊。”刘不移有些遗憾地说。 “怎么,你还没看够?”刘不言笑着问。 “是我太差了,否则,必定叫妹妹看个够。”燕归笑了起来,顺手把掉出来的玉坠塞回怀里。 “等等。”刘不言突然过来,把他的玉坠提出来,细看着。燕归觉得与他靠的太近,几乎能闻到对方的呼吸,有些酥痒,又觉得不适应。 “不移?你的玉佩?”刘不言向刘不移伸手,刘不移一怔,也把自己的玉佩摘下来。燕归看着和自己的样式一致的玉佩发愣,两枚玉佩,在刘不言的手中相合。 “这玉佩,你从哪得来的。”燕归问刘不移。 “我从小就带着。我不知道。”刘不移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刘不言,“哥哥。这怎么回事。” “这是,我小妹的东西。”燕归眼眶迅速变红,凝视着刘不移,转而看看刘不言:“刘兄,我和令妹,是否有几分相似。” 刘不言细看他们,脸型嘴角,甚至神韵,一望便觉得十分相像。 “不,才不像。你必定是 分卷阅读81 认错人了。小妹是爹娘亲生。”刘不言把玉佩分开,挡在刘不移身前。 “刘兄,你还有爹娘,我只有小妹。倘若知道她的下落,请你,不要隐瞒。”燕归哽咽着说。他凝视着刘不移,刘不移也看着他,燕归抓着刘不言的胳膊:“刘兄,你回家问过父母,必定要告诉我实情。这玉佩何处得来。倘若真是从小妹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我燕归有一口气在。” “一定。”刘不言盯着燕归,转身带着刘不移要离去,没走几步,刘不言还是一回头:“燕兄,随我同行。” 燕归明白他的意思,忙跟上来。 刘不移问:“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不是父母亲生?” “不是,只是燕兄寻找他小妹心切,既然事关重大,或许可以寻得蛛丝马迹。”刘不言勉强笑笑,“我小妹当然是亲生的,只怕燕兄心中存疑,不如赶快有个了断。” 燕归盯着刘不移看,刘不移也不安地看看他,却下意识地紧走两步,挽上刘不言的胳膊。燕归一瞬间有些失落,突然问:“不移妹妹,假如,我说假如,假如你是我亲妹妹,你愿意跟我走还是留在他们家。” “我不是你亲妹妹。”刘不移被问的哭了。 刘不言轻叹:“燕兄,既然心中存疑,多说无益。不如求个证明,后续无论如何,大家也安心。” 燕归点点头,刘不言摸摸刘不移的头,轻声说:“别哭了,你是亲生的。” 刘不移呜咽着:“分明就不是。你也怀疑对不对。要不然,你早就要笑我傻了。” 燕归听的忍不住笑了,却觉得更加心酸。虽然我想要一个亲人,可这就是要小妹失去亲人。 刘不言轻咳一声,也不再说话,只是走着。他当然知道,小妹是爹捡来的,那时,她两岁,他六岁。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个整日哭闹喊叫,要娘哄着的娃娃,当成自己家的一份子。如今,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她还给别人。 不会的,哪有这么巧的事,说不定她虽然不是刘家亲生,也不是燕家的孩子,那就还是刘家的。 是夜,燕归坐在青峦庄后花园静澜池的栏杆上,一个人凝视着水面的涟漪。 这是他的小妹无疑了,可也不是他的小妹。 小妹的哭闹只让他觉得刺心。当年,本是家里逃难,爹带着他,娘抱着小妹,被一伙土匪冲散。爹遍寻娘无果,只得带着他投奔燕家同宗的燕掠阁。阁主燕休有断袖之好,没有子嗣,见燕归天赋异禀,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他父亲安顿了他,就去寻访他母亲,也不知所踪。燕归本以为,娘和小妹是活不成了,爹或许也是万念俱灰,因此不愿回来,甚至,已经随娘亲而去。不想,小妹居然因缘际遇,被平定匪患的刘瑞所救,抚养长大。 “哗啦——”鱼从水面跃出来,又跳回去。 燕归扯扯嘴角。 如今想让小妹认祖归宗的,恐怕只有我一人而已。 微风拂过,一阵箫声飘飘荡荡,传到燕归的耳朵里。他起身,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寻这声音。他追着声音过去。 岳宁星夜不能眠,也听到了悠悠荡荡的箫声。他悄悄坐起来,身边的乐明并未被惊醒,只是昏睡着。岳宁星病着,乐明的精神也格外差,习武之人的机敏几乎没有了,整日只是发呆或者睡着,本就话不多的他,变的更加沉默,不认识他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哑巴。 岳宁星看着乐明昏睡的样子,把被子给他盖好,轻叹一声,缓缓穿好鞋子,披上外衣就出门去。他提了灯,却不许丫鬟跟着,只是自己寻访着箫声,慢慢走着。 走到后花园,是一棵大榕树,箫声就是从树上传来。他抬头看去,树上的人并没有停,而是接着吹奏。这一曲,哀婉幽怨,伴随着箫特有的沧桑声音,格外有一种呜咽的感觉。岳宁星听了伤心,忍不住落泪。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正是燕归也到了。岳宁星见了燕归,只觉得心安,就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燕归已经习惯岳宁星这样了,只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箫声渐渐转为低沉,声音一丝一丝地随风逝去,树叶翕动,树上的人跳下来,正是刘不言。 “刘兄,心中可有愁事吗。”岳宁星哽咽着问,“此曲未免太过哀伤。” 刘不言看看燕归,轻叹一声:“不算。我只是在想戍边的旧部。这是军中的伙夫教我的,他想家了就会吹奏。我和家人在一起,他们却不能。” “大概,所有人都想和家人在一起吧。”燕归苦笑。 “是。”刘不言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燕归也扶着岳宁星坐下。 “所以。我想,小妹还是在刘家合适。”燕归牵牵嘴角,“我嘛,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有亲人自然没有顾忌。燕掠阁的生意,大家都知道。” “小妹留在哪里,我们说了都不算。她高兴就好。”刘不言说道。 “其实,也不必逼着不移妹妹选什么。一下子多了一个疼她爱她的哥哥,不是一件好事吗。以后刘家会留在庄里,互相往来也很方便 分卷阅读82 。何必纠结她姓什么呢。”岳宁星插嘴道。 “此话有理。只是,或许我就不该多事。”燕归轻叹一声,“小妹知道她不是亲生,非常难过。” “事实如此,难过也没奈何。”刘不言抚摸着箫管系着的红穗子,当年,小妹和娘学会了做流苏,第一个做的就送给了他。他就系在箫上,一直也没有摘下来过。这流苏已经被磨的脏了,还断了一些,显得有些稀疏。可是,如今他反而不敢换了,怕以后再无这样的流苏。 不恋爱怎么结婚 岳安愉摸着莫愁的头,轻声问道:“还疼吗。” 莫愁轻轻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不疼了。” “能看见了吗?”岳安愉用手在她眼前晃晃。 “还不能。” “你怎么这么用力,真傻。”岳安愉斥责道,“你撞一下,吓吓爹就得了嘛。还真要撞死。” “行啦,你说过多次啦。”莫愁笑起来,“你不知道,我是多大一个麻烦。其实杀了我,神不知鬼不觉是最好的。省的岳家向李家交代不清楚。” “瞎说,还有什么比人命重要吗。” “大家族的颜面,自然比人命重要。”莫愁苦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能莫愁莫愁的叫着,像叫丫鬟一样。” “我愿意做你的丫鬟,也喜欢莫愁这个名字。”她一低头,“我真名叫李柔嘉,取温柔美好的意思。可惜我不配。” “瞎说,你不配还谁配。我的柔嘉姐姐,当然是最最温柔美好的。”岳安愉抱紧她,“你这名字,比我起的有水平多了。” 李柔嘉在她怀里,只觉得久违的温暖。似乎从娘没了,就再也没有人抱过她。她闭着眼睛,贪恋岳安愉怀里的温度,像冬天取暖的猫。 “柔嘉姐姐,听说你订了婚约哦。是和燕归。他就是一直带我玩的燕阁主,为人还不错,你想不想见他一面。”岳安愉笑着问。 李柔嘉摇摇头:“这不合规矩吧。” “什么规矩。你要是嫁给他之后不喜欢他,那还结什么婚。”岳安愉站起来,“你等着,我去找他。” “诶——别去——”李柔嘉听到她跑远了,大窘,心说这也太不像话了,可是也没奈何。她是知道这门亲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没想过要逃。可是,她也没想过要这样见自己未来的丈夫。 燕归被岳安愉拉了来,看似被迫,实则也很好奇。他坐在李柔嘉对面,见她眼神迷茫空洞,就忍不住伸手挥了挥,岳安愉打掉他的手:“你干嘛呢。柔嘉姐姐撞伤了头,现在眼睛看不见,以后会好的。” “抱歉,姑娘,是在下失礼了。”燕归行了一礼。 “见过燕阁主。”李柔嘉有些不好意思,也还礼。 “姑娘怎么从母家跑到这里。” “我也不过是个庶出女儿,受了母家的委屈,自然就跑了。”李柔嘉答道,“倘若燕阁主怀疑我与人私奔,我也无话可说。”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柔嘉笑了笑:“多谢燕阁主体谅。” “李姑娘什么时候回母家,明年,我也好迎娶姑娘过门。” “燕阁主,我这眼睛有可能治不好。”李柔嘉笑意更甚。 燕归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婚约既然订了,怎么能悔婚呢。” “燕阁主还真是明礼之人。”李柔嘉突然觉得虽然还不清楚,但是能看见一些了,就努力看去,也只是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男子,身量不算矮,然后也就看不见什么了。 “燕哥哥,你真的喜欢柔嘉姐姐吗。你能对她一辈子好吗。你会不会娶妾。”岳安愉怀疑地看着燕归,“娘说你娶亲是为了娶一个李家的女儿,不是为了柔嘉姐姐。” 燕归有些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柔嘉解围道:“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事。燕阁主,江湖传闻风流倜傥,自然也有些风月情债了。” “是吗,燕哥哥。”岳安愉的目光转为审视,盯着燕归。 “额,安愉妹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婚姻和喜欢是两码事,婚姻是结两家之好,你能明白吗。”燕归说道。 “我明白。那就是,你娶了亲,不妨碍你再喜欢别的女人,只要不给别人名分就是了。”岳安愉冷笑,“燕哥哥还真是打的好算盘,两边不耽误。柔嘉姐姐性情逆来顺受,身为庶女,身份低贱,怎么能管住你。” “在安愉妹妹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燕归被说中了,心里也有些不爽。 “小姐,你何苦逼迫燕阁主。原本我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女子,配不上燕阁主。”李柔嘉轻声说,“既然燕阁主对亲事并不十分满意,我可以不回母家。我有很多嫡出姐妹尚未婚配,燕阁主可以从她们之间挑选。” “姑娘玩笑了,在下既然娶亲,自然不会亏待姑娘。” 李柔嘉笑了笑,不置可否,握住岳安愉的手:“小姐,别为难他。燕阁主在天下薄情郎之 分卷阅读83 间,也算是好男儿了。” 燕归心说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心中更加不悦,岳安愉轻叹一声:“行吧,我觉得你们见面见的不是很好,或许你们的婚事该重新考虑。” “说起来很容易,只是,婚姻大事,我们做不了主。”李柔嘉说道。 “简直荒谬,自己结婚自己做不了主?”岳安愉冷哼道,“我管定了,柔嘉姐姐不回李家,从前的李柔嘉和人私奔,不知所踪了。” “安愉妹妹,这不是你随口说说就能做到的。别惹事,激怒了李家,岳家也会很难办。”燕归劝道。 “你想,倘若岳家真的和李家是掰不开的交情,怎么会因为儿女私事就反目成仇呢。如此忌惮猜测,就是原本就不相信对方。既然如此,还虚与委蛇地掩饰什么呢。”岳安愉声音转高。 “不是的,很多事情都要面子上过得去。水至清则无鱼,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褪去粉饰,只剩下一个真相。”李柔嘉劝道,“你这样子,与人交往岂不是四处碰壁。” “所以,我也没有几个朋友。但是我很高兴。”岳安愉笑着说。 燕归轻叹:“安愉妹妹,我还算你的朋友吧。” “你肯定是我的朋友。”岳安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说你不好,不代表不喜欢你,也不是说要和你绝交。” 燕归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李柔嘉感觉到他的尴尬,就轻叹一声:“算了,小姐,燕阁主毕竟是男子,在这里久留也不像话,让他快些离去吧。” 岳安愉无奈,只得带燕归出去。 李柔嘉抱紧自己,木然想着。燕归,声音倒是很好听,想来也不难看吧。可是这样的男子,和我会有什么关系。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工具罢了。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 岳安愉回来,坐在她身边:“柔嘉姐姐喜欢他吗,他的才貌配得上你。” “你觉得我配得上他吗。”李柔嘉轻声问。 岳安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轻叹一声,把她搂在怀里:“你放心,有我呢。” “现在把我杀了,处理的干干净净,是最好的。没有后患。”李柔嘉小声说。 “你……人家大夫辛辛苦苦救了你的。你居然……” “我说错了,再不说了。”李柔嘉笑了笑,“你陪我去后花园走走好吗。我闷的难受。” 岳安愉给她披上外衣,就挽着她出去。 “海棠树好像快结果子了。”岳安愉笑着说。李柔嘉虽然看不见,却想象着,微笑着点点头。 “这树的果子难吃,不结也罢。”一个声音从屋里传来。门一开,出来的是岳依棠。 “姑姑,你怎么回来啦。”岳安愉高兴地问。 “想我的小侄女啦。”岳依棠过来,摸摸她的小脸,“这位就是李家小姐吧。” “见过,见过……” “既然是安愉的朋友,叫我一声姑姑也好。” “见过姑姑。” “多好的小姑娘。”岳依棠笑着拍拍她的肩。 “棠儿,可寒暄够了吗。”燕休也从屋子里出来。 “燕姑姑!”岳安愉上前见礼。 “贪吃的小丫头,眼看着脸圆了。”燕休掐掐她的小脸。 “别瞎说,难不成瘦成你这样子才好看?”岳依棠白了一眼燕休。 “李姑娘,还是看不见吗。”燕休转而看李柔嘉,“近日头还晕吗。” “已经能看见一些了,只是头还晕。” “撞的太严重了。既然能看见一些,就还能好。”燕休握着她的手,直接把她带进房间,按着她坐在窗前。 李柔嘉有些局促:“燕姑姑,这不是棠音苑,不许人进出吗。” “如今主人在这里,自然是让进。”燕休点亮灯,把几根银针在火上烧了烧,“你忍着,我给你扎几针,好的更快。” “多谢燕姑姑。”李柔嘉心里虽然不踏实,却也只是应承着。心说大不了扎死我,反而干净。 燕休看出她害怕,只是笑了笑,把银针用布擦干净。她毕竟是有些研究的,肯定不会伤了她的眼睛就是。几针下去,岳安愉看的有些紧张,岳依棠摸摸她的头:“没事,你燕姑姑也是有些研究的。” “哦,我真是有点担心。”岳安愉小声说。 “你和李姑娘,是朋友吗?还是什么。”岳依棠忍不住问道。 “姐妹吧。”岳安愉挠挠头,“不知道。” “安愉有没有定亲哪,或者,有喜欢的男子没有。” “没有。我觉得男人好烦。”岳安愉脸上带了些淡淡的厌弃。 “是吗,你爹你也觉得烦?”岳依棠笑着问。 “我觉得,他对娘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岳安愉小声说。 “是吗。”岳依棠摇摇头,“我觉得不是,你父亲,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却也不是专情之人吧。未免,太犹豫寡断了些。看的人着急。”岳安愉说道, 分卷阅读84 还是含混地摇摇头,“爹这么好的人,尚且如此。算了。” “你这个混蛋的爹啊,必定是欺负你娘了。”岳依棠轻叹道。 “也不是,算了。咱们还是别背后议论人。”岳安愉嘟囔着。 “那咱们当面议论去?”岳依棠促狭地笑了起来。 岳安愉也笑了,岳依棠掐掐她的小脸,双手放在她肩膀上,看着燕休的动作。燕休的针,不是单纯的针灸技法,还有内力疏导。几针下去,刺激李柔嘉头上的几个穴位,李柔嘉强忍着酥麻疼痛的感觉,闭紧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燕休的声音:“睁眼看看,有没有好些。” 李柔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燕休。燕休正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睛。这妇人看起来仿佛是四十岁左右了,可是头上没有一丝白发,简单地挽成一个发髻,一双眼睛锐利明亮,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牙,非常亲切。 “能看见啦?”燕休笑着问。 “多谢燕姑姑。”李柔嘉忙起身行礼。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随着安愉去玩吧。”燕休带她出门。 你不注重细节,毁掉我好多温柔 看着李柔嘉和岳安愉挽着远去,岳依棠握紧燕休的手:“你说,她们会不会像我们一样。” “不要像我们一样。岳家家规严格,容不下我们。”燕休轻叹。 “名分什么的,有什么关系。”岳依棠笑着说。 “也对。”燕休忍不住轻轻吻她。 “别在这,娘以前在这里住。”岳依棠脸一红,“她大概从没想过,我会喜欢女子。” “遇见你之前,我也没想过。” “油嘴滑舌。” “真心实意的。”燕休搂住她。 “燕归很不错,很懂事的孩子。”岳依棠说道。 “是,只是太风流了。”燕休答道。 “不误事就好。” “不误事就好。”燕休重复着。 “这次回来,我不想走了。哥哥年纪大了,我想陪着他。”岳依棠轻叹,“他那样一个人,看到我,哭的像孩子一样。” “行。不走了。我也走累了。”燕休点点头。 “可惜还是没找到你爹,不知道他云游何处。” “算了吧,这老头子,生性风流,不知道要走去哪里。”燕休苦笑。 “咱们相好,还是别告诉哥哥,我怕他不高兴。不要生事了。”岳依棠小声说。 “这么多年不也偷偷过来了,我明白。”燕休笑了笑。 二人走到花丛中,见周围无人经过,也不容易被人发现,燕休试探着吻上她,岳依棠也抱着她,一吻缠绵,二人都有些忘情了。 “小姐,那边花开的真好。”李柔嘉指向花丛。 “真的诶,我们去看。”岳安愉挽着她,往那边去。二人赏花,只觉得花丛中有人,凝神一看,岳安愉惊讶地捂住了嘴——她的姑姑和燕姑姑居然亲在一起?! 岳安愉愣住了,岳依棠和燕休没有发现,岳安愉挽着同样惊讶的李柔嘉,悄悄地离去了。 “柔嘉姐姐,她们,两个女人?”岳安愉惊诧地问。 “她们是有断袖之好。想想也没什么,难道只许男人之间相好,不许女人吗。”李柔嘉轻声说。 “男人之间也可以啊!”岳安愉惊叹道,“真是神奇。” “不至于神奇。只能说,人家喜欢就好吧。”李柔嘉笑笑。 “柔嘉姐姐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李柔嘉被这样一问,脸一下子就红了:“这是什么问题。” “是吗,我还没想过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要好好想想。”岳安愉笑着说。 李柔嘉无奈地笑了:“这还用想。” “倘若我喜欢女子,肯定会喜欢柔嘉姐姐。”岳安愉挽着她。 “别瞎说,别叫人听见了笑话。” “谁爱笑话谁笑话。”岳安愉无所谓地说道,“柔嘉姐姐不笑话就行。” 李柔嘉听她这么一说,羞得脸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玄月斋。 岳夫人正进房间,却见岳景霖正在桌子上睡着,她轻手轻脚走过来,轻声问:“睡着了吗。” “嗯?”岳景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快了。” “别在这睡,起来。”岳夫人搀着他,往床边走去。 突然,她看到一个小毛团子,蜷缩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岳夫人忍不住大喊一声,岳景霖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就精神了。 “夫人?” “它怎么在床上?吓死我了……”岳夫人被吓出了眼泪,她从小就怕这些带毛的东西,猫也好狗也好,更何况野性难驯的狐狸呢。 “它也被你吓了一跳呢。”岳景霖看夫人被吓了一跳,反而觉得好玩,就抱起小狐狸,笑了起来。 岳夫人 分卷阅读85 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觉得委屈。我说过多次了,我不喜欢这小东西。你养在屋子里也就算了,居然还睡在我床上。从嫁进门来,我对你千依百顺,百般体贴和照顾,你心里想着别的女人,我都原谅你了。你,居然,不能为了我管住一只狐狸……原来我还不如一只小畜生! 岳夫人越想越气,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喜欢它,便叫它照顾你吧!”说着就夺门而出。岳景霖只觉得莫名其妙,抱着小狐狸坐在床边。 生气了?这是,生气了?哭了?怎么会?怎么回事?就为了一个小狐狸? 他放下小狐狸,开门,映月见他出来就问:“夫人怎么了?哭着就跑出去了。” “想来是生气了。”岳景霖犹豫着说。 “啊?咋会这样?” “小狐狸上床了,把她吓了一跳,我开一句玩笑。她就生气了。”岳景霖无奈地说,“可能吧。” 映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清霜也无奈地说:“庄主,我真不知该怎么说。她被吓到了你还要笑,当然是生你的气了。” “夫人一直说她怕狐狸,你还抱着玩。估计是忍你很久了。”映月也说道。 岳景霖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想了想,把小狐狸抱出来,递给映月:“你先照顾着。” “她不是生狐狸的气,是你的气。别怪这小东西。”映月抱着小狐狸,忍不住揉揉它的爪子。 “我知道。”岳景霖轻叹,还是回屋去。 夫人好像从来没生过气哦。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猜我的心思。是不是怪我没有像她对我好一样的对她好呢。 岳夫人有些气愤地坐在花园里,用手帕抹眼泪。凝雾无奈地站在一边:“夫人,庄主必定不是有意的。” “我觉得,我这么多年待他好,都是错付了。” “夫人,多小的一件事啊,有什么可气的。”凝雾看她气愤,差点笑出来,却之好忍着。 “多小的一件事,他都不肯替我留心。狗男人,要他有什么用!”岳夫人抽泣着骂道。 凝雾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男人家可不都这样子。正因为是小事,他才不觉得要留心。” “气死我算了,他好另娶一个合心意的,年轻漂亮的。” “哪家的女子能比夫人年轻漂亮啊。”凝雾笑着说。 “就会哄我。” “庄主也是嘴笨,倘若他也知道哄人疼人,怎么会让夫人受委屈呢。”凝雾轻叹,“也是,倘若他只会花言巧语,夫人大概也看不上他。” 岳夫人破涕为笑:“什么话都叫你说了。” “夫人,回房洗漱一下吧,过一会还要见小姐。”凝雾提醒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岳夫人捧着脸,“我才不回去。叫人打了水送别的房间去。看见他我就生气。” “是。”凝雾笑着说。 凉亭里,岳夫人和岳依棠坐在一起,看着池中的荷花。 “嫂子,近日哥哥可都好吗。” “不是很好,他总说自己年纪大了,我看着他有点害怕。总是念叨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他,他怕你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岳夫人说道。 “这次回来我也不走了。”岳依棠轻叹,“不怪他害怕,当年娘临去的时候,就是他这个样子。发病之后,娘活了不到两年。” “这到底是什么病症?” “大概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不过好在娘去的时候没怎么痛苦,人看着好好的,抱着小黑,人就没了。”岳依棠提到娘亲,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小黑?” “娘亲生前养的一只小猫,踏雪寻梅的毛色,很好看。她最喜欢猫。最后那一年,好像也只有猫能让她高兴。”岳依棠又想起了那个抱着猫,坐在窗前的人,窗外海棠花正浓。 “所以,你哥哥对婆婆,想必是很怀念的。” “嗯,娘亲是他很敬佩的人,但是他也很怕娘亲。他从小怕黑,还要被罚跪祠堂。可是娘对他严格,没人能劝得了。”岳依棠说道。 “他对瀚儿也如此严格。”岳夫人答道,“我虽然心疼,却也没办法。都是为了孩子好。” “我不觉得好。哥哥正是从小被娘管着,什么事都是顾全大局,被迫做决定的。”岳依棠看看她,“你希望瀚儿地位尊崇,享受荣华富贵,还是希望他平安喜乐,顺遂无虞。” “我一个妇人,没什么远见,当然是心疼孩子。” “才不是没远见,这才是一个娘亲该有的想法。”岳依棠扯扯嘴角,“可惜我娘不懂这个道理。哥哥做了庄主之后,就不是岳景霖了,是岳庄主。” “或许他自己也是愿意担当吧。” “他是被迫愿意。除了他,庄里也没有人能承担这个责任。起兵也好,蛰伏隐忍也好,都是被时局所迫,没有一件事他爱做的。”岳依棠说道。 岳夫人闷闷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心疼他了。 岳依棠笑着握住她的手:“总 分卷阅读86 之,哥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我觉得,你很厉害。” “倘若,我有一天离开他呢。”岳夫人问道。 “那他大概就失去了对他最好的人。太可怜了。”岳依棠含笑看着她。她知道她不会离开的。 “我哪有这么重要。你兄长也算德高望重,如果他想,三妻四妾有何难哪。” “那不一样。别人是为了岳庄主,你是为了岳景霖。” 岳夫人被说的笑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姐姐。” “你管我叫姐姐,我管你叫嫂子,好奇怪。”岳依棠咯咯咯笑起来。 岳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夫妻嘛,哪有不吵架的。”岳依棠揽住她,拍拍她的肩,“反正,他不道歉,你也别原谅他。” “老夫老妻了。”岳夫人只觉得有些尴尬。自己这未免有些使小性子的嫌疑了。 “你这贤妻良母做久了,他也不知道你会生气。别搭理他。”岳依棠笑着,小声说,“你放心,他离不开你。” 岳夫人被这话说的脸一红,岳依棠起身,手背在身后:“行啦,我再不瞎说了。”笑着就走了。 岳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轻声问凝雾:“你家小姐这是。” “她向着夫人你哪。”凝雾笑了起来,“她从小想法就不同于常人,其实有些可爱。” “我觉得,安愉有些像姑姑。”岳夫人说道。 “我也觉得有一些。”凝雾扶她起来,“咱们也走吧。水边太凉。” 这是人干的事? “嫂子很生你的气。你不道歉,别想着她自己回心转意。”岳依棠倚在岳景霖桌子边。 “你怎么不帮我劝。”岳景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必定不站在自己这边。 “呸,这也不是我夫人。” “那你说怎么办吧。”岳景霖无奈地说。 “她也无非是觉得她在你心里不重要。你要做一件事,让她觉得,她非常重要。”岳依棠望着他,笑着用指尖点点他的心,“你心就是木头做的?就不会软和一点?” 岳景霖没法反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岳依棠看着他无奈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怎讲?” “就看你豁不豁得出去了。” “自然是,豁的出去。”岳景霖轻叹。 岳夫人喘着气站在门口,她跑了一路,自己知道被人看见了非常失礼,无奈岳依棠非要拽着她跑,说是岳景霖要给她道歉,非常难得,她见了一定高兴。她在门口喘匀了气,敲门。 “自己的屋子敲什么门,进去得了。”岳依棠把她往屋里一推,就在门外关上了门。 岳夫人进屋,却没看见人,就往卧房里去。 她看到镜子前的人,正垂着头,穿着她的衣服,一头的朱翠。他听到她走过来,就抬起头看她,她看着他唇上的胭脂,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看吗。”岳景霖站起来,凝视着她,无奈地笑了。 她只顾着频频点头,笑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错了。我不该不顾及你的想法,非要把带毛的东西养在屋子里。”岳景霖低下头,还是不好意思,却强迫自己抬头看她,“我想着我该做点什么,逗你笑一笑也好。” 她摸摸他嘴角上的胭脂,刚刚止住笑,就又笑了起来。他看见她笑出眼泪来,自己回头照照镜子,也笑了起来。 “不怪你啦。是我不该使小性子。”岳夫人小声说,“一个小畜生,当然是哪里都去得了。我何必跟它计较。” 岳景霖摇摇头:“是我的错,你明明就害怕,我非要抱着它玩。” “难得见你有爱不释手的东西。”岳夫人轻叹,“既然你喜欢就玩吧。想来,一个小狐狸,有什么可怕的。” “它不咬人的。它很有灵性。”岳景霖申辩道。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害怕。”岳夫人不安地笑了笑。 “既然你害怕,那就算了。”岳景霖把她抱在怀里。 岳夫人闻到他脸上的胭脂味,还是绷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馊主意。” “我觉得主意不馊。逗你笑一笑也就值了。”岳景霖笑着握住她的小手,轻轻吻了一下。 她看到白皙手背上的红色唇印,抬头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冰雪消融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和他的隔阂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消散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就低垂眼睑,有些慌乱地说:“别闹了,还是快把脸洗干净,别人见到了像什么样子。” “我才不管。你高兴就好。”他突然也不觉得害羞了,只是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 她抱紧他,埋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我高兴,知道你心里想着我,我就高兴了。” 燕休拍拍岳依棠:“行了,别听了。万一里面。” 分卷阅读87 “你想什么哪。”岳依棠一拍她。 “人家两个的事,你不要掺和。”燕休搂着她的胳膊,“人家小两口,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一个外人起什么劲。” “我的傻哥哥啊,我是真着急。”岳依棠轻叹一声。 “真是,偏偏傻人有傻福。” 岳依棠扑哧一声笑了:“一点没错。”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庄里比武?”燕休提议道。 “好哇,我也许久没见到了。” “你年轻时候,不是最讨厌看人比试。” “什么意思,现在我不年轻嘛。”岳依棠问。 “不是不是不是。” 岳依棠看她无奈的样子,狡黠地笑了,挽着她:“那快走吧。” 较武场。 祁佑正在和另一个教习比武,周围的弟子都在起哄,燕休抱着手臂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忍不住点点头。 “这小姑娘,必定前途无量。她这个年纪这个程度,很厉害。”燕休小声赞叹。 “清霜的闺女,映月教的,这还能差?”岳依棠有些骄傲地说。 “那确实是很厉害。我必定去向映月清霜讨教,看看他们的霜月剑。”燕休笑着说。 台上祁佑终于胜了对手,台下弟子有的喝彩,有的不悦,有的阴阳怪气。祁佑这些日子听这些话,已经听的无所谓了,只是神色如常,笑着向对手和台下行礼。 突然,燕休觉得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她觉得像极了她常用的毒针,她逆着来源看去,有一个人正把手放下来,她施展轻功,起身直接落到那人旁边,揪住他:“你袖子里是什么?” 那人大惊失色,台上祁佑看到手臂上的银针,银针太细,她竟然没感觉到。她拔下银针,突然觉得一阵恍惚,竟然就这么晕过去。温教习原本在一边观看,此时冲上台把她抱下来。 “嘿,嘿!祁教习?”温教习拍拍她的脸。祁佑没有一丝反应。 “我来看看。” 燕休把那弟子交给别人看管,自己过来,搭上祁佑的脉。她一皱眉,连忙封住祁佑身上几处大穴。 “中毒了。这种毒会化去她的内功。内功化去,就开始化人的肌体,最后化作一摊脓血。”燕休皱眉,“不知道她被化去了多少内功。就算解了毒,内功也回不来了。” “真他娘的畜牲,比不过就害人家,什么他娘的东西。”温教习忍不住骂了起来。 “报到庄里,别叫他死了或者跑了。祁佑交给我。”燕休抱起祁佑。 “怎么办,能解毒吗。”岳依棠问道。 “我在这方面不如岳景铭,通知清霜映月,快喊他来。”燕休按着祁佑的脉息,时刻看着她的状况。现在中毒尚浅,虽然几道重要的血脉被封住了,可是毒性还是在缓缓地渗入她的身体,一点一点蚕食她的功力。 清霜赶过来,看着祁佑这副样子,只是发愣。映月知道他必定是吓傻了,就只得拍拍他:“你好好在这里,我去请人。冷静。还有得救。”说着就跑出门去,用最快的速度请来岳景铭。 “这毒,除了我自己做,也是第一次见。”岳景铭皱着眉,“好像叫寒湮。” “别废话,快说怎么解毒。”燕休忍不住呵斥道。她已经看出清霜的慌乱失措了。 “急什么。”岳景铭说道,“要有内功高手,辅助她进行疏导,然后把毒导出体外。” “我,我可以。”清霜急切地说道。 “你不可以。这需要精神集中,否则会走火入魔,不仅救不了人,你也会有危险。”岳景铭说道。 “那我可以。”映月说道,“你说吧,怎么个疏导法。” 岳景铭在随身的一个本子里,翻来翻去,终于说道:“心法在此,你记着点。”说着就对着本子一句一句念起心法,映月认真默记,就扶着祁佑坐起来,为她进行疏导。 “你们都出去,清霜可以留在这里。”岳景铭一挥手,“不许人进来打扰。” 燕休只得和岳依棠出去。 “没事,那家伙不算高明,毒性不重。”岳景铭拍拍清霜,“有的救。” 清霜眼中含泪,望着他:“大人,我是不是错了。我不该许她做什么教习。”说着,他捂着脸痛哭失声。 “才不是这样。你能不能有点用。你要是方寸大乱了,你媳妇更要心急了。”岳景铭轻叹,“你自己哭吧,我去盯着。” 岳景铭坐在床边,从自己的药箱子里拿出银针,刺破祁佑的双手手指,又拿出一盒子粉末,撒了一点在灯油里,点燃了灯。 房间里瞬间一股异香,岳景铭悠然说道:“这是数十种解毒的奇花所制,非常珍贵,如果食用,因为药性过猛反而会死人。如果点燃功效就很不一般了。” 清霜没心思听他说话,只是盯着祁佑和映月。 岳景铭看出他的不安,尴尬地咳了一声:“别浪费了我的香。静心安神的。” 清霜感觉到房间里的气场变 分卷阅读88 化,看到映月身上泛起雾气,就知道他已经很集中精力了。祁佑的指尖渐渐有黑血渗出来,滴在岳景铭早就铺好的手帕上。岳景铭手拄在桌子上,托腮看着他们。这毒解起来并不麻烦,只要功力深厚,心神坚定的人就可以。以映月的内功心性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渐渐地,映月收回功力,他显得有些疲惫,缓缓地站了起来,祁佑也醒过来,回头看他。 “咋样啦?”映月笑着问。 “还行。师父。”祁佑也笑了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你没用的爹都快哭过去了。”映月大笑,拿着剑就出门,“我回去休息,后面我就不管了。” 岳景铭也笑了起来,手搭在祁佑的脉上:“没事了,姑娘。你这功力消散的不算多,体内还有余毒未清,我给你写个方子,按方子吃药。” “多谢铭大人。”祁佑笑着说。 “还笑,笑的这个傻。好好谢你师父。”岳景铭看她笑,也觉得心情好,跟着就微笑起来,提笔给她写方子。 月落月出 映月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他谁也不敢告诉,他的功力已经去了七八成了。 自从上次为祁佑解毒,他用了太多内力,牵动了暗伤,连带着经脉运行也被淤塞住了。 “看什么哪。”清霜坐在他身边,“明天行吗,咱们两个好几天不练剑了。” “不知道。”映月轻叹,“再容我几天?” “你怎么了。”清霜奇怪地看着他。 “没。”映月摇摇头,有些伤感,“倘若我哪一天不做侍卫了,你一个人陪着庄主,要有主见。不能事事都依着他。他其实,有些事情很糊涂的。” “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也说这种话。你想去哪?”清霜问,“你练一辈子武功了,不习武干什么去?” “没想好。”映月笑着说,“干什么都饿不死。” “你还真在想啊。”清霜一拍他,“你走了,也带上我。霜月剑分不开的。” “佑儿把月剑学了个七七八八,你对我的剑术也很熟悉。有什么分不开的。”映月笑着说,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拍打着,“可惜明儿终究是不太好,枉费了你的心思。” “你怎么也觉得明儿傻?他一点也不傻。他武功就练的非常好。”清霜也抬头看着月亮,“可是,我现在在想,要不要佑儿习武。” “怎么说。” “倘若她上次死了呢。” “佑儿自己都没害怕,你却害怕了。”映月缓缓放开他,站起来,“你觉得她坚持不住?” “是我和她娘坚持不住。她娘这些日子,天天说梦到佑儿出事。她说她天天惦记我也就算了,如今还要惦记闺女。” “这种事还是要听佑儿的想法。反正我舍不得。”映月慢慢往岳景霖的房间门口踱步,“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庄主?庄主?”映月笑着喊他。 “怎么?”岳景霖答道。 “没什么。” “你要干嘛。”岳景霖把门打开,见映月笑着,一如往常。 “突然想和你说说话。” “好啊。” “算了,不说了。”映月呲牙笑着,“你该就寝了。” “有话快说,要不然我也睡不着。”岳景霖说道。 “没。”映月还是摇摇头,“快去睡吧,过一会夫人也要催了。” 岳景霖看了他一眼,心里觉得怪怪的,还是没问什么,见他走了,就把门关好。 次日,岳景霖醒过来,夫人还在睡着,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却见窗户缝下面有一封信。他觉得奇怪,拿起信封,信封没有封口,他就单手拿出信纸,抖开,打开窗户,就着晨光看起来。 “走了,乐明交给庄里,想来不会亏待他。万望庄主珍重。” 岳景霖看着落款的映月两个字,一下子就精神了,他又看了一遍,正是映月的字迹。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明儿交给庄里?他去哪?把孩子扔了?他怎么了?这家伙逗我玩吗?和棠儿一起? 岳夫人也醒过来,起身,把衣服披在他身上:“早起凉,多穿一点。” “你看这是什么。”岳景霖把信纸递给她。 “这?映月?”岳夫人也一下子精神了。 “快给我穿衣服,我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岳景霖有些慌了,草草穿了衣服洗漱,就拿着信纸出门。清霜早就在门口等着,此时过来见礼:“庄主。” “映月呢?”岳景霖问道。 “可能是还没起?最近他好像不太好?”清霜答道。 “你看这。”岳景霖把信纸递给他,快步往映月的住处去。清霜也慌了:“昨夜他就说可能不做护卫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走了。” “什么?他哪根筋搭的不对?他离开青峦庄还去哪?孩子都不要了?”岳景霖斥责道,颤抖着手打开房门。被子整齐地叠着, 分卷阅读89 桌子上的纸还洇着黑色的字迹,若隐若现正能看出来是信上面的几个字。 “剑,他的剑。”清霜拿起来,剑身下面压着一张字条:“赠给祁佑。” “他真的走了?”清霜只觉得震惊,木然把剑抽出来,“他能去哪?” “明儿呢?明儿知不知道。”岳夫人说道。 “对,我们去看看明儿。”岳景霖忙去到岳宁星的住处。 乐明被叫醒,还是一脸的茫然。 岳景霖有些失神地掐着信,听着守卫报告映月清早出城的消息。 走了,真的走了。可是为什么? 映月背着一个简单的小包袱,一路向北。他走的并不快,只是去了那些进出不需要登记的城,他不想被人发现。 今早,他的功力已经尽数散去。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与普通人没有两样。或许过些日子,因为脆弱的经脉没有内功的滋养,还会引发诸多的病症,到时候还不如普通人。 他想着,笑了笑,抹抹眼泪。虽然舍不得,但是。留在庄里已经没有用了。明儿,清霜和庄主都会对他很好的。总不见得让他跟我一起走。他浅浅地笑出声来,有些疲惫地坐在路边,打开随身包袱。里面是妻生前给他做的第一件衣服和最后一件衣服。他摸着已经放的有些脆弱软烂的布料,缓缓凑在脸上。 无论如何,你不嫌我对吗。 岳宁星站在他家的衣柜前,恍然落泪:“月叔带了东西走。他带走了他妻子给他做的衣服。上次我来,这里有三件,现在只剩一件了。这里少了一个黑色的包袱皮,其他的陈设都没有动过。” 乐明木然盯着衣柜,念叨着:“可是他怎么忘了我。” “他不是忘了你。他怕他不能照顾你。”岳景霖为映月开脱。 “他连剑都不带。剑客,不带着剑?”岳宁星质疑道,“他莫非,去,去……” “不会的,他不会的。”岳景霖反驳着,可是这样的反驳,连自己也没有底气。 岳宁星忍不住痛哭起来:“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庄里。他给庄里干了一辈子活,怎么庄里都不肯给他送终吗。” 岳景霖被他哭的心乱如麻,呵斥道:“闭嘴!人没死哭什么丧!” “这些日子他不和我练剑,我问为什么,他就说累。”清霜回忆道,“昨晚问我,如果他不做剑客怎么办。莫非,他真的。” “不会,他女人死了多少年了,他怎么会突然殉情。”岳景霖皱眉,“他不是为这种事想不开的人。” “现在重要的是怎么找到他。”清霜说道。 “没用的,他的轻功奇快无比。再说了,谁能打过他。”岳景霖轻叹。 “除非,他自己回来。”岳宁星突然说,“他不会不顾着庄里的。如果庄里有事,他一定回来。” “嗯。”岳景霖点点头,略略思索,“就说,我快死了。” “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是不吉利。”岳宁星小声说。 “还管什么吉不吉利。”岳景霖摸摸桌子上的浮灰,“赶紧找人。” 映月静静地坐在崖边,此刻万籁俱寂,只有林木在风中刷刷的声响,温柔的月光映照着四周的一切,世界仿佛被蒙上一层轻纱。 “这孩子既然天资聪颖,就收到庄里陪着霖儿吧。” “谢庄主。” “你叫映月?我叫岳景霖。” “少爷好。” “少爷,你看,云叔刚刚教我的。” “我不看了,我要背书。” “映月,我好怕,这里黑。” “你怕呀?我陪你跪着。” “嘘,娘说,祠堂里不能说话。你陪我坐着就行。就是,你别走好吗。” “嘿嘿嘿,我肯定不走。” “映月……” 他想着,低头一笑。果然这辈子,不是在练武,就是陪着庄主。如今,我武功尽失,留在他身边也没用了,平白叫他担心。也好,如今孩子也长这么大了,虽说不太聪明,总算是有人疼爱着,那也够了。那么她会不会还在等我呢,还是已经转世轮回去了。 谁知道呢。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纵身一跃。 没有望乡台,没有奈何桥,只有一片水域,四处茫茫看不到对岸,水里和岸边都错落开着猩红色的大花,像是一只只枯瘦变形的手,蓝色的蝴蝶在花间飞舞,翅膀翕动的时候闪烁着诡异的光。 映月站在水边发愣,心说这小蝴蝶还挺好看的。 这是死了吧,可是去哪啊。 “要去对岸吗,妾身载你一程。”一个声音响起来。 “谁?”映月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 “原来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不会害你。”岸中间,一朵花突然颤动起来,迅速长高浮出水面,正是一红衣女子,划着小船,往岸边来。雾气弥漫,他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女子有些熟悉。等船靠岸,那女子伸出手来,看着 分卷阅读90 他:“郎君,随我来。” “是你?”他愣在原地。正是他的妻子,看起来,她正如嫁给他的时候,还是少女的模样,一双明亮如小鹿的大眼睛。 “走吧。”她笑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柔软却冰冷,他跳上船,船晃了晃,她扶着他站稳,他握住她的双手,贴在脸上:“你手好凉。” “行啦,我把你渡到对岸。”她含笑把手抽出来,拿起船桨,“你坐稳。” “真好,我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很好听。”他傻笑着。 “不怪你。其实你听过我的声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很狼狈。” “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很喜欢你。” “瞎说,我要杀你的庄主,你怎么会喜欢我。”她笑着说,“不过我确实是第一眼就很喜欢你。” “咱们的孩子。很好。” “我知道。”她轻叹一声,“他和这世间,缘浅缘深,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低垂眼睑,“只是,你不疼他。” “怎会?”映月反驳道。 她突然有些生气,把船桨扔在水里,扑通一声,船桨隐没在血红色的水里。她凑到他面前:“你怎么舍他而去。” “我……” “想我都是假的。我不要你想我。”她凝视着他,声音也并不大,一字一顿,却让他心如刀割,“没了武功如何?没志气才是废人。” “不是的……” “回庄里去。明白吗。”她突然落泪,眼泪是血红色的,他一惊,伸手去擦,她却握住他的手,化作一朵红花,被他握在手里,隐没在他身上,小船也消失了,他落在水里。 剧痛,呛水,窒息。 跳崖不死才是正常操作 “醒啦?” 映月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迟疑地喊着:“二,二爷?” “别喊二爷。还是以前一样的,叫我竹兄。”叶修竹笑着说,“你怎么掉到这里。” “之前犯傻,有些失意。”映月苦闷地笑了,摇摇头。 “哎呀,映月也会失意。”叶修竹拍拍他,“今晚请你喝酒,明天我就带你回去。” “行。”映月点点头。 “你是从上面的悬崖摔下来的吧?我和杜惘经过这里,看到你在潭水里面。” “这里居然有潭水。” “是啊,你该庆幸,要不然就没救了。幸好你只是受了重伤,还可以救。” “掉水里也会受伤啊。” “对呀,那么高,伤害也很大的。”叶修竹点点头,“不过杜惘给你治好了,你的内伤有点麻烦,要治好还需要一阵子。” “内伤还能治好啊?” “放别人就治不好了,不过我能。”杜惘端着饭,笑嘻嘻地进来,“吃饭啦。晚上请你喝酒。你起来动动,是不是一点伤也没有了。” “真厉害。你这属于是神仙啊。” “神仙谈不上,反正皮外伤好治。内伤再说,反正暂时死不了。”杜惘把饭递给他,“用我喂吗。” “多谢,不必了。”映月笑起来,接过饭碗,简单的小米粥配腌萝卜,可是吃起来就是香。 “老香了,不够还有。萝卜是我腌的,随身带着,配什么吃都香。”杜惘嘻嘻笑着说,“就是有点辣。” “那是有点吗?我吃一口,喝水都喝饱了。”叶修竹白了他一眼。 “就要看见你家男人啦,高不高兴。”杜惘笑着问。 “别瞎说。”叶修竹红着脸斥责道。 “庄主已经知道了。”映月插嘴说,“他看出来了。铭大人也交代了。” “你们庄主怎么说?”叶修竹紧张地看着映月。 “没啊,他说你们是他的兄弟,他不可能不认你们。就是生气,你们为什么不告诉他。” 叶修竹有些释然地笑了起来,杜惘轻叹:“你说你们两个,聚少离多。岳景铭这样一个人,居然就这么等你。” “他太傻了。”叶修竹想起他,只觉得揪心。 “还行,铭大人整天在燕掠阁有事情忙。没事了就找庄主聊天听琴。”映月吃完了饭,把碗递给杜惘。 “既然归心似箭,咱们今天往回去怎么样。”杜惘提议道。 “不好,映月能行吗。” “能。我想我还是快点回去吧。”映月苦笑,“回去我还可以说是和他们开玩笑。” “你其实昏迷四天了。”叶修竹说道。 “啊,这么久了。” 岳景霖正在屋子里,他谁也不想见。他已经放出风去,说自己性命垂危,一时间各处都写信来问,明里暗里的打听,这些人只是想知道青峦庄如何,不是岳景霖如何,他只觉得烦躁。倘若映月回不来了,他觉得自己也好不了了。如果映月回来了,那也正好趁这个机 分卷阅读91 会正式退隐,把庄主和王位一并给瀚儿。 “庄主,二爷回来了。”清霜在窗外喊他。 “竹儿?快请。” “我去开门。”岳夫人去开门,门外正是叶修竹,身后跟着映月。映月尴尬地朝着岳夫人笑笑:“庄主夫人,我回来了。” “映月?”岳景霖听到他的声音。 “庄主,你怎么样。”映月冲进来,跪在他床前。岳夫人笑笑,出去把门关好。叶修竹会意,也转身离去。 “被你气死了。”岳景霖见他憔悴,也觉得难过,“你,你回来干什么。看我死没死吗。” “所以,你称病是诈我回来?”映月咧嘴一笑。 “果然,你就想看我死了,你才高兴。回来的这么快。”岳景霖冷笑道。 “再也不跑了。死也要死在庄里。”映月笑着说。 岳景霖坐起来,问他:“你去哪了,六天,行装里是什么也不带,剑都不要了。” “也没去哪,我往北边走来着。”映月突然觉得难过,再也笑不出来了,只是努力牵动嘴角,“我武功好像废了。” “什么?” “呃,我好像犯了内伤,功力一点一点消散,现在没了。”映月挠挠头。 “什么伤,怎么不早点说,找人医治啊。”岳景霖手按在他肩膀上。 “治好了我也是废人,一切从头来过。” “瞎说,难道你不练武就得死吗。”岳景霖扶他起来,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难道不是吗。”映月偏过头看他。 “你……”岳景霖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我以为你殉情去了。” “不算,我是殉自己。”映月闭了闭眼睛,“我看到她了,好像是吧。她不许我死。” “你傻。”岳景霖轻叹,“明儿很想你。你怎么连孩子也不要了。” “我要他。” “你跟我说没用,要让他相信。这些日子,他好像更不爱说话了。你快去看看他。”岳景霖拍拍他,示意他快去。 “我这就去。”映月匆匆起身,去岳宁星处。 他看到乐明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只是沉默着,不动也不出声音。映月喊他:“明儿?” 乐明抬头看他,映月往他这边走,乐明一瞬间掉了眼泪:“你怎么把我忘了。” “我没有。”映月坐在他身边,抱着他。乐明也紧紧地抱住他:“你也嫌我傻。” “没有,你一点也不傻。”映月听他一字一句,只是觉得心如刀割。 “你不走了吧。”乐明小声说,“我会变聪明的。” “不怪你,都是我不好。我不过是出去玩没带着你。”映月勉强笑着说。 “下次你要记得。”乐明抱紧他。 “别坐在地上,地上凉,快起来。”映月拽着他起来。 乐明恍然站起来,眼睛含泪望着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岳宁星看的忍不住哭起来:“月叔,他真的离不开你。他整天问我,你是不是不要他了。他问我他是不是真的傻。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再不走了。多亏你照顾他。”映月抹抹眼泪,笑着说道。 岳宁星摇摇头:“他需要人照顾的。我照顾自己都难,怎么可能照顾好他。” “我明白。” 映月带着乐明离开,岳宁星只觉得难过,终于大声哭起来。岳安婉听见他哭,无奈地过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你怎么哭成这样。大夫说大悲大喜伤身,你是一点没听进去。” “顾不得了。”他哽咽着说,“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二哥哭。” “嗯,我明白,他这样的人哭,必定是非常伤心的事。”岳安婉只得坐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就像哄一个哄不好的孩子。 “我好累,我想睡觉了。”岳宁星哭了半天,哭的没有力气,只是全身颤抖着说。 “真奇怪。我总是觉得,你好像把他那份哭了一样。”岳安婉忍不住说道。 “你说的也对。”岳宁星自己把被盖好,“他感受不到,正好我感受到的太多。倘若我把我的感觉分一半给他,他也不会这样子。” “行了,你别瞎想,快睡吧。”岳安婉摸摸他的头。 “对不起,总是要你照顾我。”岳宁星看着她。 “还行,生病又不是你自己想的。”岳安婉笑着说,“照顾自己的朋友也没关系吧。” 岳宁星静静地躺着,反复想着,倘若我能把我的感受,多出来的分给他,是不是我们都不会这么痛苦。 可是这种东西怎么分啊。 岳宁星只觉得气闷。都是老天爷,为什么生下来就要我们倍受煎熬。我也就算了,天天的奇怪念头这么多,活该至此,偏偏二哥那样的人,芝兰玉树似的人物,倘若不这样痴傻,那不是一点缺点也没有了。 岳安婉在花园里走着。是啊,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真的只是出于感激吗?他, 分卷阅读92 除了有些多愁善感,也很好不是吗。他? 她努力摇摇头,想什么呢!他明明喜欢男子啊。而且,柳郎刚去才多久,我怎么能如此轻浮,这就又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更何况,喜欢的是一个有妇之夫?或者有夫之妇? 她苦笑着摇摇头。人家天天晚上睡一起,那可真是甜甜蜜蜜。 她根本不知道,他们所谓的睡一起,最亲密的动作就是抱一抱。 她轻叹一声,坐在路边的小亭子里。却见不远处,刘家兄妹还在练枪。大家都是知道岳景霖装病的,一般的外人也进不来庄里。她只觉得有趣,也就饶有兴味地那么看着。 “少夫人,在看什么。”柯延钰走过来。 “见过舅舅。”岳安婉忙起身。 “不必多礼。你坐。”柯延钰用扇子搭在她肩膀上,示意她坐下。岳安婉觉得别扭,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好。 柯延钰坐的离她不远不近,打开扇子扇风,看着远处的二人,笑着说:“果真好枪法。想必是刘家小将军吧。” “正是。”岳安婉点点头。 “刘家小将军尚未婚配,真是风流倜傥,倘若哪个女子嫁给他,也是福气。”柯延钰笑着说。 “男儿志在四方,刘小将军自然是不急着婚配。”岳安婉笑着回答。 “星儿还在病中?” “正是,一直缠绵病榻。”岳安婉轻叹。 “刘小将军。”柯延钰喊着他。 刘不言停下,走过来:“您是?” “我叫柯延钰,梦南派柯家。” “久仰大名。我叫刘不言,不是将军,您千万别这么叫了。这是小妹刘不移。” “见过柯公子。”刘不移对他行了一礼。 “好说。”柯延钰笑着点点头,“小妹很是标致,真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敢。”刘不移往刘不言身后一躲。 “对不住,唐突了佳人。”柯延钰向她行礼。 “柯公子,刘家家教甚严,倘若小妹被发现与陌生男子说话,就要受罚。”刘不言行了一礼,“女儿家名节重要,我和小妹告辞了。” 柯延钰神色不变,仍然是慢慢扇着扇子,点点头:“二位随意。” 刘不言看了看岳安婉,心说她们怎么混在一起,一个有夫之妇,一个风流浪荡的登徒子。刘不言只是格外看了看岳安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小妹离去。柯延钰看出刘不言的眼神,心知目的达到了。岳安婉也看出来刘不言的意思,心中轻叹,你当我愿意搭理他啊! 喜欢是什么 映月突然从梦中惊醒,把乐明吓了一跳,他们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别抱着我啦,天这么热,我都梦见有人用开水烫我了。”映月笑骂着,轻轻拍拍乐明, “我不要。”乐明抱着他抱的更紧了,“你不怕开水烫。” “臭小子。松手松手,我去喝口水。”映月拍拍他的手。 乐明松手,却抓住他的衣角,跟着他一起下床。 “你喝不喝?”映月自己喝着水,也给他倒了一杯。乐明捧起杯子,警惕地看着他,仿佛怕他凭空消失。 “小祖宗啊,我给你保证,我再也不跑了。”映月轻叹,恨不得伸手发誓。 乐明点点头,又摇摇头:“随便你说,反正你看我傻,骗我我也不知道。” 映月只得求饶:“我的好儿子啊,可别折腾你老子了,我知道错了。” 乐明也嘿嘿嘿笑了起来,慢慢地喝着水。映月坐下,看着他,相貌人品武功,不会输给一般世家大族的公子,如果明儿再聪明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让我这么担心。 “你看我干嘛。”乐明问他。 “我看看我儿子,不让啊?”映月反问道。 “让。”乐明坐在他对面。 “你跟二少爷出去那么一大趟,人家捡了个好媳妇回来,你有没有收获啊。”映月问道。 “不知道。”乐明摇摇头,低头沉思。映月轻叹一声,心说明儿这是一点也没有长进,不过还要什么长进,不惹事,平平安安的不就很好了吗。 “爹,喜欢是什么。”乐明突然问。 “怎么讲。” “星儿好像碰到了岳姑娘之后,人就傻了。你临出门就带了两身旧衣服。庄主说因为你喜欢娘,所以觉得旧衣服比新衣服还好。喜欢到底是什么。” “喜欢,就是,说不上来。”映月挠挠头,“就是,你看到一个人,你觉得她很好,值得你为她做一切,只要她高兴你就高兴了,这就是喜欢。” “爹是不是也很喜欢庄主。” “喜欢也有很多种的。亲人的,朋友的,恋人的。如果这样说,我是喜欢庄主。” “可是有一个人,他说他喜欢我,可是他怎么要杀了我。”乐明恍惚地扯扯衣领,摸着留下的伤疤,“被喜欢怎么 分卷阅读93 会这么疼。” “他自己说是喜欢,其实他不配喜欢你。”映月轻叹一声,“话说回来,算了,不说了。又不是你的错。” “什么。”乐明抬头看他。 “好看又不是你的错。”映月想起妻子,回头看看乐明。光线昏暗,映月只觉得他和他娘格外相像,只是他娘虽然不会说话,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而他,一双眸子总是空洞的,像是一个行走的漂亮壳子。 映月望着他,突然觉得乐明眼中有不一样的亮光一闪而过,乐明突然看着他:“爹。我怎么从来也没感觉过喜欢。” “没感觉过也没关系。真正喜欢一个人是很累的。”映月有些伤感,然后笑了笑,“不说了,你不用明白。” 乐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是沉思着。 “行了,睡觉吧。”映月笑着拍拍他,“别想了。” 乐明点点头,回到床上,默默地睡去。映月给他盖上被,轻叹一声,心说人家都快抱儿子了,你还得抱着你爹睡。恐怕真的是我想错了,你真的离不开我。大概除了我,也不会有人事无巨细不厌其烦地照顾你了。 他又想到他的妻,红色的小花,隐没在他手里。太奇怪了。什么叫明儿与世界的缘深缘浅。她是我摔糊涂了幻想出来的,还是真的等了我这么多年。太奇怪了。 岳宁瀚坐在父亲的书房里,从此之后,这个书房,就是他的了。父亲是借机什么也不管了。岳宁瀚摸着桌子上的镇尺。从小他就想要父亲的书房,现在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想要,是想要有父亲在里面处理一切,而他可以什么也不管,随便翻书的那种想要。如今,他只觉得沉甸甸的。 三四代人的产业,风雨飘摇也都度过,倘若青峦庄败在我手上,干脆我也就没脸活着了。 他提笔,忍不住写了四个字“如履薄冰。” 想不到居然第一次在这里写字,写的却是这东西。他轻叹一声,忍不住翻翻父亲用过的纸,字字娟秀整齐,似乎没有一个字是随便写就。内容也不过是一些诗词歌赋,想来是他喜欢,就会写下来。岳宁瀚翻看着故纸堆,突然觉得惬意,渐渐微笑起来。最后一张,却一反前面的严谨规整,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身处荆棘中,不动不刺。” 不动不刺。 是不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会甘之如饴。 岳宁瀚默默地把这张纸折好,随手拿过一本书,想夹在里面。没想到书堆上面有一个卷轴,骨碌碌掉下来,他信手一抄,把卷轴拿在手里,对着灯火打开。上面的男子,丰神俊朗,含着笑意,多么的意气风发。 叶渡?是祖父吧。 一个远近闻名的刀客,一个手艺极佳的厨师,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该说不说的,真好看,真的很好看。 岳宁瀚看了良久,把卷轴合上,放回原处。 他打开房门,霞染探头进来:“少爷?怎么啦?” “没有。屋里太闷了,我透透气。门开一会吧。”岳宁瀚笑着说。 “天太晚了,少爷,你该就寝了。”霞染说道。 “不算晚。” “请问?”一个少女的声音。 “不移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岳宁瀚迎出去。 “岳大哥,说起来怪害羞的,我走丢了。”刘不移挠挠头,“后花园太大了。” “你要去哪?霞染可以送你去。”岳宁瀚说道。 “啊,我就回我的住处就行。”刘不移看着霞染傻笑,霞染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也傻笑起来。 “以后出来可以带着侍女。”岳宁瀚笑着说。 “我知道啦。之前是安愉陪着我的,今天她陪着岳姑姑说话,顾不上我。我一个人出来,居然走丢了。” “这样啊。快去吧,天已经这么晚了。”岳宁瀚看看霞染。霞染会意,接过刘不移手里的灯笼:“刘姑娘跟我来。” “多谢这位哥哥。”刘不移跟在他身后。 “我是这里的仆人啦,你叫我霞染就好。” “没关系啦。”刘不移笑着说,“霞染哥哥,我们还要走多久。” “也没有很久,就是路有点绕。你跟住我啊。”霞染笑着回头看看她。好听的少女声音,任谁听到了都会觉得心情大好吧。 “霞染哥哥。这是凤仙花吗。”刘不移指着路边的花问道。 霞染扭头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啊。” “晚上看觉得和白天看很不一样。晚上看怎么有点狰狞。”刘不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是啊,晚上太暗了,不过开小白花的,晚上就好看,像月光一样好看。”霞染笑着说。 “霞染哥哥也很喜欢花吗。” “是啊,庄里一年四季都有花看。其实没有花,枯枝也可看,落叶也可看,结了青色的小果子也可看。”霞染说道。 “对对对,我也这么想的。我觉得不只是花好看。”刘不移连连点头。 二人正走着 分卷阅读94 ,突然草丛中有什么在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霞染下意识挡在刘不移身前,紧张地凝视着草丛。刘不移好奇地盯着草丛看,突然,一只老鼠窜出来,霞染忍不住喊了一声,抖了几抖,手里的灯差点灭了。 刘不移本来不害怕,却被霞染吓了一跳,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你怕老鼠呀?” “哪有。”霞染大声反驳着,脸却已经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这老鼠还真不小呢,难怪你害怕。”刘不移笑的止不住。 “才不是呐。”霞染只觉得羞,红了脸,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是挺没出息的,居然被这东西吓了一跳。” “其实还行,谁还没个怕的东西啦。”刘不移勉强收敛笑意。 霞染看她掩饰不住的笑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娘要笑就笑吧,没关系,你别憋着。” 刘不移咯咯咯笑的更欢了,霞染听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提着灯:“行啦,咱们接着走吧。” “霞染哥哥武功一定很好,居然能随侍少庄主。”刘不移看他步伐稳健,忍不住说道。 “还行,少庄主不嫌弃我罢了。”霞染不好意思地说,“说好不好的,跟高手没法比。” “有机会向霞染哥哥讨教吗。” “不敢说讨教。只是刘姑娘用枪,我用剑,这怎么打。” “霞染哥哥会射箭吗。” “会一点,不是很熟,我主要是擅长近战。”霞染挠挠头,“不过我用弹弓打树上的果子倒是很准。” “啊,这么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霞染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贪吃贪玩,手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小时候也玩弹弓,后来打碎了一个花瓶,爹就不叫我玩了。” “哈哈哈哈哈那还真不怪刘将军,在屋里玩弹弓,不罚你就不错了。” 刘不移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走,霞染却停住脚步,回了头,刘不移没注意到,一头撞在他怀里,二人对视一眼,一触即分,都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你到了。”霞染红了脸,把灯笼放在她手里,几步跑开了。 刘不移摸着灯笼,上面还有他的余温,她忍不住看向他的背影,挺拔俊秀的少年,浓眉大眼,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声音也是暖暖的。虽然长相并不出挑,可是一见就叫人心里喜欢。 他还有点可爱呢。 刘不移捧住了脸,刘不言出来迎她:“你怎么才回来?” “我走丢了,是霞染哥哥送我回来的。”刘不移小声说。 “脸红什么。他干什么了?”刘不言皱眉问道。 “才没有哪。”刘不移嗔怪地说,“他可好啦,陪我走了一路。他不是那种轻薄的男子。” “好吧。”刘不言回忆起霞染,确实看起来不叫人生厌,不像燕归。先调戏他小妹,然后,干脆抢他小妹。幸好小妹不愿意跟他走。 勾引美女失败 柯延钰静静地喝着茶。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说是向岳庄主请教,然后留在洛城,想办法带乐明回去。最好还能重创岳家。 他合上扇子。什么永修同好,爹真是太没有进取心了。岳家在这里,真像一座移不动的大山,压制着柯家的生意。岳家自然是不缺钱的,平抑物价,不许人囤积居奇。可是这样,断了多少财路。附近的几个城都受到青峦庄的影响,挣不来钱,运的远了虽然挣得多,但是成本也高,花费损耗也大。 他有些气闷。 倘若我是岳家庄主,自然利用手里生意的垄断地位,金山银山都挣出来了。 偏偏爹叫我收起这种论调,说我太没有良心,也没有远见。笑话,凭本事吃饭,有什么没良心。 柯延钰把扇子别在腰间,晃悠悠地出门。就算是不能搞垮岳家,得到一个美人也不错。乐明,真如天边明月,可望而不可即,纯净,神秘。 “娘,女儿给你烧纸。一路走好。如今,我碰到了对我很好的人,您可以放心了。” 柯延钰向着火光的方向去,是在水边,一个姑娘轻声说着,并没有哭,语气非常平静。 “姑娘?庄里不许烧纸的。”柯延钰站在她身后。 “啊,对不起,马上就烧完了。不会着火的,旁边就是假湖,我自己也备了水。”她急匆匆起身,对他行礼。 “没关系,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柯延钰笑着打开折扇,慢慢扇着。 “见过柯公子。”李柔嘉行礼。 “不敢。这位姑娘,不是安愉身边的人么。”柯延钰笑着说,“仿佛是叫莫愁?” “正是。”李柔嘉低着头,不敢看他。 “莫愁莫愁,姑娘怎么这么多愁啊。”柯延钰笑着,用折扇轻轻抬她的下巴,“低着头会觉得更愁。” “公子。”李柔嘉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家小姐必定在等我了,奴婢告退。” 分卷阅读95 “急什么,有愁事,怎的不对我讲讲。在下为你排解一二。”柯延钰笑着凑近。 “不必,多谢公子。”李柔嘉小声说。 “是吗。”柯延钰笑着,伸手要摸她的脸,她往后躲,他袖中一阵异香传出,她闻到,一瞬间有些迷糊,再看柯延钰,只觉得神魂荡漾,全身发软。 “姑娘,不要在下为你排解吗。”柯延钰摸摸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正要吻上去。 “不要——”她大喊一声,推开他。不行,必定是他,是他给我下了药,让我有这种坏念头。不行,不能叫淫贼奸计得逞。她大喊:“救命,救命!” 霞染正在回去的路上,见这边有火光,又听见喊救命,就冲过来,柯延钰一惊,见霞染就在附近,转身就跑。霞染要去追柯延钰,李柔嘉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别追,别追……” “是你呀!怎么回事,刚刚那是谁?”天已经太晚了,霞染没注意到她的脸发红。 李柔嘉只觉得全身燥热,不行,不行,不能这样。霞染以为她受伤了,就伸手搀扶她起来,她摸到他的手,更加难以自持,就一把推开他,转身跳进水里。 “诶?李姑娘?你这是干嘛?”霞染挠挠头,急得在水边打转,“我不会水呀!” 他见李柔嘉在水里一浮一沉,就大声喊:“救命!有人落水!快来救命!” 几个侍卫过来,把李柔嘉从水里抱上来。她呛了几口水,此时觉得全身冷了下来,只是打着哆嗦。 “柔嘉姐姐。柔嘉姐姐!”岳安愉跑过来,抱着她,“你怎么全身都湿啦!”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怕你做傻事,出来找你。你怎么真敢跳啊!” “不是,说来话长。”李柔嘉剧烈地咳着。 “霞染?怎么回事?”岳安愉问一边的霞染。 “不关他的事。是我,思念我娘亲,做出傻事,又后悔了。”李柔嘉看看霞染,霞染偏偏头,心说不太对劲呀。可是一想,刚刚她喊救命,又有人跑过去,想来,是有人要轻薄她。恐怕她是怕说出去,名声不好听吧。 想着,霞染就点点头:“正是,我差不多都看见了。无论李姑娘怎么说,我都可以作证。”他说着,看看李柔嘉,她一下子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如果她想说有人轻薄她,他也会作证。 “多谢,多谢霞染大人……不劳您费心了。”李柔嘉不断地咳着。 “别说了,先回去。”岳安愉急切地和侍女一起,把她架回去。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岳安愉坐在她床边。 “我说了,您别声张。此事关系重大,这个亏只能吃了。”李柔嘉轻声说。 “怎么可能让你吃亏。你说。”岳安愉有些怒意。 “倘若如此,我还是不说的好。”李柔嘉一翻身,咳了起来。 “柔嘉姐姐,你说吧。我,我不说出去就是了。”岳安愉轻叹。 “其实是柯延钰,给我下了某种药,吃了会动情。然后他趁机就。”李柔嘉再也说不下去了。 “啊?这个无耻的家伙,他,他怎么能这样!”岳安愉咬牙切齿,一下子站起身,“我告诉爹去。” “小姐不要。”李柔嘉抓住她的衣角,轻叹一声,慢慢地说道,“庄主不会为了一个侍女,得罪柯家。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难道你就应该受委屈吗!” “没办法。别让庄主为难。”李柔嘉轻叹一声,“庄主对我已经很好了。别再让他为难。这件事闹起来,对谁也没有好处。” “这个,这个,这个混蛋!”岳安愉知道李柔嘉说的对,坐在她床边,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是,为什么要放过他。做了坏事不受罚,这不公平。” “因为,他是柯家的儿子,就这么简单。”李柔嘉坐起来,扶着她的肩膀,“小姐,你要明白,有时候公平是有条件的。” “我终于明白了。”岳安愉扑到她怀里,“为什么。出身好,就有种种特权,出身不好,就要受尽摧残。凭什么。是不是,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小姐如今为了我而觉得难过,有青峦庄可怜我,愿意收留我,可见,有人在追求公平。”李柔嘉含泪,笑着说道。 “因为有恶,所以有善。对吗。”她轻声问。 “是。所以我说,人不要活的太清楚。你接受多少善,就要看见世间多少恶。善让你快乐,恶让你痛苦。干脆不要想,糊里糊涂的就过去了。”李柔嘉哽咽着,“我从前在家,受尽凌辱,幸好有娘保护。如今我独自逃出来,无依无靠,却有青峦庄的垂怜。世事难料,何必认真呢。” “我明白了。”岳安愉恍然点点头,“有多少快乐,就要经历多少痛苦。” 柯延钰甩着扇子,轻叹一声。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件事没有证据,谅那小姑娘也不会乱说,就算她乱说,岳景霖也不会为了她罚我。毕竟要顾忌父亲的颜面。 柯延 分卷阅读96 钰冷冷一笑,把扇子别在腰间,回房休息去了。 次日。 乐明正在和祁佑练剑,天气很热,乐明干脆只穿一件单薄的里衣,祁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然是不介意,映月坐在一边看,二人正打的难舍难分。 柯延钰追到这里,映月一见是他,就起身行礼,柯延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站在旁边,看着二人练武。 映月也不敢坐,就站着,仔细看着两个孩子的一招一式。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这两个孩子的体力敏捷几乎都处于巅峰。祁佑的剑自从在温教习那里受挫,也渐渐地有了别的领悟,开始注重轻灵,善用巧力,乐明原本就专注,因此其剑法看似变数极多,实则还是有自己的一套规律。正如映月和清霜所说的,霜月剑密不可分,主要在于相互配合,而不是相互区分。 二人相持不下,直至快体力耗尽,还是看不出上下。映月见他二人都已经有些疲惫了,就直接喊停手。祁佑背负着剑,走到映月面前:“师父,我们对对方的招数太熟悉了,分不出胜负来。” “没错。所以不叫你们打了。”映月笑着说。 “二位剑术精湛,在下佩服。”柯延钰上前行礼。 “见过柯公子。”祁佑行了一礼。 “好说。”柯延钰还礼,看向一边只行礼不说话的乐明,“乐公子一向可好。这剑还是那把梨妖吗。” “正是。”乐明答道。手握了握自己的剑,剑身颤动,仿佛在回应他。 “乐公子如今练的可是霜月剑吧。” “正是。” “此剑法轻灵诡谲,与梨妖之名暗合,真是缘分呢。” “是。” 映月憋着笑,心里替柯延钰尴尬,就轻咳了一声:“柯公子,如今小儿衣冠不整,风吹了怕受凉,不如叫他先去梳洗更衣。” “也好也好,是我欠考虑了。”柯延钰笑着说。 映月看看祁佑,祁佑会意,拽着乐明:“走走走,跟着我走。” “好。”乐明点点头,就跟在她身后。 “映月大人,乐公子一向如此少言寡语吗。”柯延钰笑着问。 “是,你可以理解为明儿有些先天不足,不爱说话。”映月轻叹。 “贵人语话迟,我反而觉得乐公子如此,很有些庄重贵气。”柯延钰笑着说。 “柯公子抬举了,家奴之子,有什么贵气可言。” “我觉得乐公子武功高强,人品贵重,柯家缺少这样一个人才,能不能让他随我回柯家。” “多谢柯公子抬爱,只是犬子如今尚且要人照顾,恐怕到时候他出了差错,误了大事。” “也没有大事,就是我也缺少一个随身保护我的人。”柯延钰笑着说,“柯家也算是大家族,待遇不会比岳家差。” “不是待遇的问题,是他难当重任。连少庄主都不敢用他,何况是出了庄里呢。您还是再做考虑吧。”映月回绝道。 柯延钰正要说什么,岳宁星却过来,抓着映月的手腕:“月叔,还在这闲聊,爹叫你哪,快跟我走。”说着急匆匆向柯延钰行礼:“舅舅不要怪罪。”说着就带着映月离去。 “庄主有什么事?这么急?”映月问。 “我给你解围来着。那家伙真够难缠的。”岳宁星带着他跑到自己的住处,才停下来,把气喘匀。 “你也不喜欢他啊。”映月拍拍岳宁星的后背,给他顺气,想起之前刺客的指证,就说,“既然不喜欢他,可以离他远一点。” “当然。我甚至还有点讨厌他。”岳宁星撅起嘴,“你少让二哥跟他来往。这家伙风流成性,多的我也不好说。总之。” “不会吧?” “二哥长的好不好看,你心里没数呀。”岳宁星嗔怪道。 映月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子,她就是因为漂亮,所以被奸人所害,奸污了她,还把她毒哑。映月脸上没怎么样,心里却一阵阵地作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岳宁星看出他眼神的变化,轻叹一声,抱住他:“总之少让二哥见外面的人吧,恐怕对他没有好处。” 处对象真难 霞染正在和清霜练剑,清霜看准他一个破绽,攻过去,霞染败下来。 “你这反应太慢,要练,预判也不到位。”清霜说道。 “师父,你这太快了,我也很难反应啊。”霞染挠挠头。 “练,你得练。得吃苦。”清霜笑着拍拍他。 “我能吃苦。”霞染点点头,“任凭师父教导。” “好。”清霜笑着看他,“你为什么要好好习武。” 霞染支吾了半天,挠挠头:“不知道,练就完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说得好。”清霜笑着点点头,“练就完了。” “霞染哥哥!”刘不移的声音。 “诶?刘姑娘。”霞染回头,笑着看向她。 “ 分卷阅读97 清霜伯伯。”刘不移向他行礼。 “见过刘姑娘。”清霜还礼,“请问姑娘有何贵干。” “我来找霞染哥哥玩。”刘不移笑着看向他,霞染脸一红,扭头看清霜:“师父,不是……” 刘不移也一下子明白过来,脸也红了:“不是不是不是,昨晚我走丢了,霞染哥哥送我回去,我今天一是来谢他,二是来请他陪我认认路。” 清霜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我可说了不算,霞染是随侍大少爷的人。” “岳大哥肯定同意。”刘不移笑着说,“他和岳伯伯在里面谈事吗?我可以等他。” “刘姑娘,你看男女授受不亲,昨晚是事发突然,可是我如果一直陪着你,这像什么样子。您还是请回吧。”霞染回礼。 “这样啊。”刘不移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囔着,“好没意思,没人陪我玩。” “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哪。”刘瑞从里面出来。 “爹,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在这里谈事。你怎么跑过来了。缠着人家霞染。”刘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霞染,霞染突然有点不敢看刘瑞,就低下了头。 “是这样,昨晚不移妹妹在庄里迷路了,正好问到我这里,我就让霞染送她回去。”岳宁瀚笑着说。 “原来如此,还不快谢谢人家。”刘瑞凝视着霞染。 “多谢霞染哥哥。”刘不移规规矩矩地给他行礼。 “不敢。”霞染还礼。 “行了,这件事你们去办,我大病初愈,只能简单露个脸。你们看着办吧。”岳景霖看看岳宁瀚,“瀚儿,你回去筹划着吧。” “是。”岳宁瀚会意,“我和霞染就告辞了。” 刘瑞盯着霞染的背影,刘不移嘟囔着:“干嘛盯着人家看,还对人家那么凶。他又没错。” “你还说,一点规矩也没有。”刘瑞呵斥道。 刘不移看看他,不敢反驳,撅着嘴,忿忿不平地跑开了。刘瑞被气的够呛,骂道:“死丫头。整天的就知道胡闹。” 岳景霖看着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看着比安愉还难管。” “正是,一天天的不服管。你不叫她干什么,她偏和你对着干。” “你给她讲这个道理。像你这样整天的喊她,她都不怕你了。”岳景霖笑着说,“反正你也不舍得动手打她。她一看,骂两句到头了,自然是无法无天。” “小孩子家家讲什么道理。” “她也不小了。该考虑婚嫁的事了。”岳景霖轻叹,“女大不中留,你如今也安定下来,就该考虑了。” “不急。”刘瑞摇摇头。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婿啊。世家大族,王亲贵胄,还不是随你挑选。咱们家姑娘这么标致。”岳景霖调笑。 刘瑞听他调侃,也笑了起来,摇摇头。 “倘若只想找一个人能照顾她一生一世,那反而不好找了。”岳景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八字没一撇的事,不提他。”刘瑞轻叹一声。 岳景霖也深吸一口气:“不提他,孩子们的事,自己想去吧。” 自从燕归认下了刘不移,刘不移还是第一次去燕掠阁玩。燕归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只能猜着来,准备下一应的糕点茶水,可是坐在她对面之后,还是手足无措。 “燕哥哥。”刘不移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啦?”燕归关切地问。 “爹怎么对人这么凶,他凶我的朋友。”刘不移嘴撅起老高,“哥哥也是。他们不许我交朋友。” “你要是总交我这样的朋友,那我也不让你交。”燕归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又和男人一起玩。” “不行吗。以前在军中,我都是和哥哥叔叔们一起玩。”刘不移胳膊肘拄着桌子,不高兴地说。 “男女授受不亲,你长大了,理应避嫌。”燕归笑着给她倒茶,“你上次来,我看你爱喝这个茶,这次特意准备下来。其实还有别的。” “多谢燕哥哥。其实我也没那么多讲究。”刘不移嘿嘿笑了起来,捧起茶杯,一个茶杯竟然也是玉制的,“燕哥哥这里的东西都好精致。” “你要是喜欢就尽管说,或者搬过来和我同住也没关系。” “你再这样说我就不找你玩了。”刘不移把茶杯放在桌面上。 “我知错了,我就是说说而已。”燕归心里一紧。 “其实我好像也只能找你玩。我爹我哥哥管我管的这么严。” “那你就找我来玩,随时都可以。”燕归笑着说。 “你待我真好。”刘不移感激地笑笑,“可是我爹娘和我哥哥待我也都很好。我离开他们,会很伤心。他们也会很伤心。” “我知道。”燕归心里有些酸酸的,“所以你叫我哥哥,燕哥哥,都没关系。” 刘不移小声说:“对不起,我一时还改不过来。” “没关系。 分卷阅读98 ”燕归笑着摇摇头,“你吃点心哪。” “好。”刘不移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燕归看她吃的腮鼓鼓的,觉得可爱,忍不住看着她傻笑。他们走失的时候,燕归年纪还不大,对她的印象也就是襁褓中的奶娃娃。可是如今这个奶娃娃的样子突然清晰起来,一晃多少年,成为坐在面前的,他的妹妹,他唯一的至亲。 “燕哥哥,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霞染哥哥。他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刘不移忍不住说。 “霞染?怎么讲。”燕归有些意外。 “我也见过很多人啦,就是觉得霞染哥哥很不一样。”刘不移脸一红,“他好像有点傻,还有点温柔。” “他这么好啊。你也不曾说我温柔。”燕归觉得有点酸酸的,小声说。 “你和我哥哥说话一模一样。”刘不移咯咯咯地笑起来,“之前我夸你很好,他也问,难道你比他还好?” “所以哪。你觉得我不好吗。”燕归半玩笑半认真地问。 “哎呀,这怎么比嘛。有什么可比的。”刘不移嗔怪地说。 “不难为你啦。”燕归笑着说。 “那我就想和他玩嘛,我觉得他一定是好人。” “你要是这么说我也觉得不放心。你第一次看到我,觉得我是不是好人。”燕归沉吟道。 “是啊,我觉得你是。”刘不移点点头。 “那你确实要听你爹和你哥哥的话。”燕归轻叹,“你看人不够准。” “啊?莫非你不是好人?” “嗯,可以这么说。我如果不知道你是我妹妹,就不一定做什么了。你有点太好骗了。”燕归点点头。 刘不移喝着茶,也不再说话。 “天也不早了,留下吃饭?爱吃什么?”燕归笑着问。 “不留下了,我怕家里担心我出来太久。”刘不移看着他热切的目光,反而觉得拘谨。 “燕阁主,刘公子来访。”下人进来通传。 “快请。”燕归起身迎接。 “爹说骂了小妹几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想或许是来找你。”刘不言对他行了一礼。 “正是,既然你来找她,那我也不强留了。”燕归尴尬地一行礼,“正好她也要回家。” 刘不言看出他的不舍,心下暗叹,看看刘不移:“既然他留你吃饭,你就留下来吧。” 燕归感激地看着他,苦涩一笑:“倒也不必强求。” “那哥哥也陪着我吧。”刘不移握着刘不言的衣袖。她对燕归也有些愧疚,可是和他相处就莫名的尴尬。 “好。”刘不言笑笑,“多谢燕阁主招待了。” 燕归出门吩咐人准备饭食,刘不言拉着刘不移坐下:“他是你亲哥哥,别这么冷着他。他也很疼你。” “我知道。”刘不移小声说。 “爹娘既然愿意说实话,就是许你认祖归宗。你可以常常来找他玩。” 刘不移挽住他的胳膊:“那你们不能不要我嘛,你还是我哥哥吧。” “当然,我们都只是想要你高兴而已。”刘不言怜爱地刮刮她的鼻子。 燕归站在窗外听他们聊天,怔忡片刻,有些神伤。这大概就是嫉妒的感觉吧。可是偏偏刘不言让人恨不起来。 他想了想,还是进屋去。刘不言看他情绪不高,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两个人说上话,心想是不是喝了酒会好一点?就说:“其实小妹从小长在军中,是能喝酒的。” “是吗。酒量如何?”燕归笑着看看刘不移。 “千杯不醉。”刘不移笑着说。 “不愧是你。”燕归笑着点点头,“今天必定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好酒莫贪杯 酒过三巡,刘不言已经有些醉意,燕归和刘不移脸色却没什么变化,谈笑自若,只是因为喝了酒,兴奋起来,话也多了。刘不言喝了酒就更加沉默,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因此只是自己一杯一杯地喝酒,不参与聊天。 “真的啊?你见过宁大人?蜀地的燕掠阁?”燕归惊喜地说。 “是啊,宁大人是很好的人。宁公子真的还挺好看。” “可惜讨了个悍妇做老婆,管他管的死死的。”燕归笑起来,“前阵子还写信给我诉苦。”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必是宁公子风流,他老婆才急了。”刘不移也笑了起来,“你别瞎说,说嘴打嘴,必定找一个剽悍的老婆,管你管的死死的。” “那不可能,我这万花丛中过,当然择一个万中无一的,温柔贤淑的。”燕归笑着摇头。 “就知道做美梦。”刘不移给他倒酒,“呐,不是我说你,淫贼没有好下场的。” “不可能,我虽然也有些风流,也是有操守的。” “哎呦呦?淫贼也配说操守。”刘不移笑着摇头。 “我可从来没强迫过谁,提前就说好了一夜春宵,我不负责任的。偏偏那些 分卷阅读99 姑娘说春宵一度,胜却人间无数。我有什么办法。”燕归一摊手。 “哼,还不是靠你的色相话术欺骗那些女子。”刘不言突然接话,“无耻行径。滥情还有借口。” “哥哥说的对。”刘不移猛点头。 “莫非刘兄就不曾对女子动心?好色可是人之常情啊。” “好色是人之常情,却也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倘若不能自持,与禽兽何异。”刘不言冷笑一声,兀自喝着酒。 “好吧,我还是愿意做禽兽。做禽兽快活。”燕归耸耸肩,给他倒酒。刘不言手指用了一股劲力,把酒杯弹开:“不劳燕兄。”燕归玩心也起来了,就用手接住杯子:“请刘兄赏脸。” 刘不言一筷子飞过去,要打碎酒壶,燕归眼疾手快,一扭身,筷子削掉他一缕头发,钉在一边的柱子上,燕归倒了一杯酒:“茶半酒满,刘兄,请。”几下子却被刘不言躲过,燕归见他向后躲,干脆半躺在他身上,举杯放在他唇边:“请。”刘不言只得饮下他一杯酒,二人四目相对,刘不言仿佛从他眼神中看出几分妩媚,忙移开视线,轻轻把他推开。 刘不移看的拍手叫好,燕归半醉半醒,乘着醉意,不满地嚷着:“闹着玩,何必伤我头发呢。我养了这么久。” “一缕头发,赔你就是。”刘不言从靴子中抽出匕首,放下自己的发髻,切下一缕,扔在桌子上,接着喝酒。 “刘兄爽快。”燕归看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喝醉了而已,就笑了起来,拿出手帕递给他,“刘兄这头发可要好好收存,听说有小鬼专吃人头发。” “叫它吃去。我看谁敢。”刘不言语气转冷,“我劈了它。” 燕归笑着摇头,用手帕包住他的一缕头发,顺手把自己被削下来那一缕也放进来,将筷子交给侍女,让她换一双来。 “哥哥醉了?哥哥?这是几?”刘不移笑着伸出手在刘不言眼前晃晃,“这是几?” “太多了数不清……”刘不言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倒在桌子上。 “哥哥?哥哥?”刘不移拍拍他的脸,刘不言没有反应。燕归凑过来看看他:“醉了。” “啊,那怎么办。爹看他喝醉了,肯定要骂的。”刘不移无奈地看着燕归。 “这样,他就在这里留宿吧,我说我们聊的投机,就留他长谈。我先送你回去。”燕归掐掐她的小脸,“你还真厉害,咱们喝了这么多,你这小脸不红不白的。快去换身衣服吧,一身的酒气。” 刘不移嘿嘿嘿笑起来,跟着侍女去换衣服洗漱。 刘不言被安排在客房,昏天黑地地睡着。多久没醉过了。虽然但是。他看到燕归和小妹聊的越来越热络,心里还是会难过。仿佛自己心上的一块被人家挖走,空落落的。 因此控制不住地一直喝酒,可是越喝醉就越觉得委屈。 燕归送了刘不移,回来就来看刘不言。他脸红着,还是在睡觉,并没有耍酒疯的样子。燕归略略放心,安排了两个侍卫在门口,怕刘不言撒起酒疯来侍女拦不住。 次日清晨,刘不言从床上起来,四周都很陌生,他只穿着里衣,旁边放着一身崭新的衣服,他摸摸头,头发被挽成整齐的发髻,他要下床,一个姑娘过来:“刘公子醒啦?奴婢侍奉你更衣洗漱。” “多谢姑娘。不必了。这是哪里。”刘不言说道。 “这是燕掠阁,您昨夜在这里喝醉了,我家阁主留您在这里住宿。小姐已经被我家阁主送回去了。” “多谢姑娘。我来时穿的衣服呢。” “都怪我们笨手笨脚的,昨夜伺候刘公子更衣的时候,不小心扯坏了您的衣服,就给您换了一身新的。求您不要怪罪。” “扯的不严重,也不必换新的。”刘不言说道,“烦请姑娘拿来我看看。” “是。”那侍女行了一礼,去一边拿来他的外袍。他一看,也就是衣带处扯开了,不要紧的。就说道:“姑娘可有针线吗。” “不如交给我们的绣娘,给您补好。” “别麻烦了,我自己补两下就好。”刘不言摇摇头。 那侍女只得给他拿来针线,刘不言干脆自己穿针引线,他其实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尤其是陌生女子,他总觉得怪异。他从小习武爱扯坏衣服,小妹顽皮,更爱扯破衣服,娘总是给他们缝缝补补,刘不言从小看着,后来就自己缝衣服了,手艺居然也不输给一般的女子。 那侍女在一边看着,想笑却不敢笑,心说他这虎背熊腰的,昨天给他更衣,三个人也抬不动他,这样一个英武雄壮的男子,居然能把绣花针用的这么好。 “刘兄可醒了吗。”燕归的声音。 “醒了。” “我方便进来吗。”燕归问。 “请。”刘不言下意识答道。 燕归推门进来,正好看见他手里拿着针线,忍不住笑了:“刘兄这是?” “到底是娘亲手所做。还能穿。” “刘兄还真是,心灵手巧。”燕归忍不住笑着调侃他。 分卷阅读100 刘不言也笑了笑,并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缝起来,最后熟练地咬断了线,把针扎在荷包上。燕归走过来,啧啧称赞:“你别说,手艺还真不错。” “不敢。”刘不言心说谁知道你是夸我还是骂我,想着就穿好衣服。 “我昨晚喝醉,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刘不言问道。 “没,刘兄喝醉了更加沉默寡言,也不会乱动伤人。”燕归笑着说,“只是昨天我喝醉了和你闹着玩,你用筷子削去我一缕头发,我和你开玩笑说不高兴,你就自己削掉一缕头发说是赔给我。可不是我欺负你。” 燕归说着,就拿出手帕:“都在这里了,你下手黑,削掉的有点多,可能不太好看。” “没事。一缕头发而已。”刘不言笑着摇头,“醉酒失态,燕兄不要见怪。” “没有,我喝醉了才不像样子,什么都乱说。”燕归笑着摇头,“既然如此,刘兄先梳洗吧,早饭已经备好了。用过早饭,我送刘兄回去解释。” “多谢燕兄款待。”刘不言行礼。 “没关系,以后要常来往,何必多礼。”燕归转身出门。 刘不言洗脸梳头,慢慢回想起昨天喝酒的场景,燕归半躺在他身上,纤细修长的手,指甲也是精心整饬过的,泛着柔柔的亮光,执着玉制的酒盏,放在他唇边,面若桃花,唇角带着笑意,媚眼如丝。四目相对,竟然有几分情欲的味道。 很妩媚的男人。刘不言忍不住想着。太奇怪了,虽然如此,却并不令人讨厌,可能是因为他太俊俏了。 青峦庄。 岳景铭躺在叶修竹身边,摸着他的唇角,叶修竹握住他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他眼睑低垂,轻声问他:“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还能留几天,狐妖的小妖王遗失在人间,很难办。”叶修竹轻叹一声,“坐忘楼站在狐族这里,要帮他们找到。” “所以。还能留多久。”岳景铭竭力保持平静,声音还是微微颤抖。 “你别这样,我每天,每时每刻,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都在想你。”叶修竹轻轻吻上他的唇。 “既然想我,为什么不带我走。”岳景铭眼泪从眼角滑落。 “太危险了。”叶修竹抹去他的眼泪,“我和杜惘,都是本该死掉的人,六道轮回不收我们,我们才能在各界游荡。你是活人。” “倘若如此,是不是我死了就能跟着你们。”岳景铭咧嘴一笑。 “别瞎说。”叶修竹抱紧他,“趁我们还在一起。” “你我今年都是四十几岁,我头发已经斑白了,再修习驻颜术,也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岳景铭含泪望着他,“可是你还是二十几岁的模样。再过几年,我就要配不上你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很好看。”叶修竹捧起他的脸,“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不,不一样的。”岳景铭深吸一口气,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一样的,都是一样的。我二十几岁就死了,所以是如今的模样。人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我要的是你。”叶修竹心疼地抹去他的眼泪。 “二十六年,你我二十六年聚少离多,相见的日子加起来还没有一年。”岳景铭有些崩溃地抱紧他,“对不起,我实在是坚持不住。” “可是我没办法,坐忘楼救了我,我就只能为它服役。我也不想居无定所,风餐露宿。我想长伴你左右,一生一世不分开。”叶修竹哽咽着说,“可是我没办法。” 预热 岳景霖在远处,默默看着岳景铭和叶修竹赏花,心里有些酸涩。 这两个家伙,终于也算是见得光了,不必再想怎么瞒着我。 叶修竹随手一挥,从手中变出一朵红花来,就要别在岳景铭头上。岳景铭笑着抢过,别在叶修竹头上。二人笑着笑着,对视起来,突然相拥而吻。 岳景霖一扭头,微笑着默默走开。 真好,倘若是他们两个,同性相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两个都是他的兄弟。 清霜跟在他身后,岳景霖小声说:“你有空了去提醒他们别太张扬。被人看见了毕竟不好。” “是。”清霜点头。 “映月最近怎么样。他虽说不当我的侍卫了,怎么也不知道来看我。” “他不想再练武了,想把霜月剑一招一式画下来,反复推敲,流传下去。” “也好,这样他也算有事可做。” “其实以他的武功底子,从头来过也未尝不可。”清霜忍不住说。 “别了吧。让他闲下来,也有时间照看明儿。”岳景霖轻叹一声。 “也是好事。”清霜点点头,“只是庄主要不要再派一个人贴身保护。” “你忘了?过几天,瀚儿就是庄主了。”岳景霖笑着说,“倘若瀚儿那边一时间没有能用的第二个人,我倒是想让明儿去。” “明儿还是不够机灵,武 分卷阅读101 功倒是很可以。随侍庄主恐怕很难。” “明儿不可用?那你家佑儿如何?”岳景霖偏过头,看着他的表情,“佑儿机灵,武功也和明儿不相上下。” “佑儿一个女子,不合适吧。” “好吧,倘若瀚儿娶了她,是不是就合适了。”岳景霖笑着问。 “啊?”清霜一愣。 “没有,我开个玩笑。话说回来,两个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要是真有什么也不奇怪吧。”岳景霖偏头看着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为难和担忧。 “佑儿怎么能配得上庄主。”清霜说道。 “佑儿怎么配不上,我反而觉得瀚儿犹犹豫豫,为人有些书生的酸腐气,配不上佑儿女中豪杰。”岳景霖笑着说。 “也不是……只是……” “行啦,何必这么严肃。玩笑罢了。”岳景霖笑着摇摇头,“陪我去看看映月。” “是。” 映月正看着乐明的一招一式,岳宁星坐在映月身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岳景霖站在庭院门口,映月看见他,笑着迎出来:“老爷?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岳景霖有些不悦,“你怎么不知道来看看我。” “你这天天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我。” “借口,分明是不想见我。” “我知错了。”映月笑了起来。 岳景霖看他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和你说说话。” “好啊。”映月扶着岳景霖进屋,关好门。 清霜坐在映月原本坐的地方,对乐明说:“你接着练。” 岳宁星坐在他身边,挽着清霜的胳膊,就势倚在他肩膀上。清霜笑着摸摸他的头。 “半个月之后庄主就要继任了,你能去吗。”清霜问。 “那我肯定得去啊。”岳宁星笑着说,“我觉得我最近养的还行。” “那就好。”清霜笑着点点头,“最近要小心。庄里都加强了戒备,很多达官贵族都要到场,鱼龙混杂。注意保护自己。” “我这副样子,谁害我干什么。”岳宁星笑着摇头。 “小心瓜田李下,给别人背黑锅。”清霜压低了声音。 “我明白。我干脆站大哥身边,怎么样。”岳宁星笑了起来。 “注意谨言慎行。凡事多留一个心眼。少和外人接触。”清霜低声说。 “我明白。”岳宁星听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认真了起来。 “如今我看着明儿,怎么觉得他出去一趟,好了很多呢。”清霜笑着说。 “真是,尤其是月叔出走又回来,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迟钝了。”岳宁星看着乐明,乐明没注意到他们在讨论自己,还是兀自练着剑术。 “如今你兄长继任,身边只有一个霞染,你觉得明儿能不能当此重任。” “不能。”岳宁星斩钉截铁,“不是他有无能力,是他自己尚且需要保护。” “不错,此话不错。”清霜眯着眼睛看乐明。脖子上狰狞的伤疤还没有褪去。 “我想,月叔也只是希望二哥能平安无虞罢了,武学造诣什么的,并不重要。”岳宁星扭头看着清霜,“就好像你对佑姐姐的期待一样。” “正是。”清霜点点头。 “行啦,停下来吧。”清霜笑着喊乐明,“很有长进。” 乐明听他夸自己,浅浅地笑了,把剑收好。 “你一向是稳扎稳打,基本功的问题都不大。如果还想有进步,就要找别人对练。”清霜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需要你见很多陌生人,你愿意吗。” “我想去。”乐明点点头。 “为什么想去。”清霜问。他从未见过明儿如此坚定的时候。 “我不能一辈子不见生人。”乐明轻叹。 “有的陌生人很危险。像芜菁那样子。”岳宁星劝道。 “有的陌生人也很好。像陈师傅那样。”乐明摇摇头,“不知道。” 岳景霖慢慢地喝着茶,感叹道:“我又想起来当年我继任庄主的时候。”想着想着有些难过:“娘去的未免太突然。” “是,这也不是她所愿。她想着一点一点交给你。” “现在想来,她是有点喜欢云叔叔的。” “可是老庄主冷静克制,即便是喜欢,也不会做什么越轨之事。” “我知道,她发过誓,说从来没做过有损岳家声誉的事。”岳景霖摇摇头,“好苦。倘若她真的和云叔在一起,也不至于郁郁而终。” “她主要是放不下叶叔。”映月低声说,“她说是恨,到底还是给他留情面,一定要你们父子相认。” “不是放不下,可能是释怀了。”岳景霖只觉得茶格外清苦,苦的要掉眼泪,“她说,她不想让孩子恨父亲。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恨。” “平心而论,叶叔对你挺好的。”映月劝慰道。 “我终于知道娘为什么待 分卷阅读102 我苛刻,会不会是她看见我,就想起父亲。” “或许有吧。”映月轻叹,“可是,你不喜欢庄主对你苛刻,你怎么对你的儿子这样。” “那不一样,我只是怕惯坏了他们。他们娘已经很好了。我再温柔,那像什么样子,瀚儿是因为寄予厚望,星儿是因为太有主意,不管教还不无法无天。” 映月嘲讽地笑了一声:“借口。分明是放不下老子的架子,怕儿子不尊重你。管教和严厉是两回事。” 岳景霖被说中,也笑了起来:“你不严厉,他也不服你管教。” “你把道理说明白,他怎么会不服管教。还是你管的没道理。”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你去管。”岳景霖白了他一眼,“你当老子好不好?你干脆当我老子。” 映月看他有些不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岳景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轻叹一声:“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真是跟他们操不起心,我也管不动了。” “岳家族长年事已高,也要换代。大少爷做了庄主,就是岳家最有声望的人。会不会。”映月笑着说。 “千万别。”岳景霖摇摇头,“瀚儿一直说岳家家规太过苛刻。他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倘若他做了族长,必定不会容忍。可是变祖宗的意思,有一个闪失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可是岳家家规就是很苛刻,总要人来改变。” “这个人是谁都好,别是他。”岳景霖摇摇头,“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得了。” “尤其是族规对断袖一事,不管是否自愿,沾染了就要活活打死。这不合理吧。”映月忍不住说。 “正是。搞得,搞得他们都只能偷偷在一起。” “如今男子相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怎么会这样严苛。”映月也皱眉摇摇头。 “别家大家族的公子,娈童之风正盛,家家都养着书童。挺好的男孩子,不好好读书习武,偏偏以色相侍人。”岳景霖想起那个场面,觉得怪异,直摇头。 “虽然如此,也不是该死的罪过。”映月轻叹。 “正是,绝不是该死的罪过。” 岳宁星和乐明坐在一起,清霜守在门口,听见里面聊的热络,有些黯然神伤。 映月从小陪庄主长大,清霜是在岳景霖当上庄主之后才从武师中选拔出来,随侍岳景霖。清霜性情温吞木讷,映月却随和欢快,和清霜很快就混熟了。当时岳景霖接连遭逢变故,沉默寡言,每日心事重重,脸色也总是很难看,令未经世事的清霜十分畏惧。幸得映月宽慰陪伴。他成了清霜最好的朋友。后来二人又一起练双剑合璧,自然关系越来越好,默契的像同一个人的左右手一般。 可是清霜明白,映月和庄主,是拆不开的交情,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局外人。 也罢。清霜笑笑。庄主和映月,待他都很好啊。有远近亲疏才正常吧。况且庄主的性格,一般人也很难与他相处,映月又是最好说话的一个。 吃糖吃糖 祁佑牵着乐明的手,不理会旁人怪异的目光。做了许久的教习,她最明白的一点就是,别人说什么不重要。她感觉到乐明的羞怯和恐惧,他的手冰凉,手心都是汗水,倘若她不牵着他的手,他恐怕就要退缩了。 “别怕,我会护着你的。”祁佑回头看他,笑着说。 乐明惊疑不定地看看她,点点头。 “明儿,你随我去见顾教习。要问好,要有礼貌。”祁佑握握他的手。 “我知道。”乐明点点头。 祁佑拍拍他的肩:“没事没事,顾教习不是坏人。” 乐明点点头。 “祁佑见过顾教习。这就是乐明。” “见过顾教习。”乐明上前行礼。 “好说。抬起头来。”顾教习点点头,探寻地看向乐明的眼睛。很漂亮的一双眼睛,清澈空洞,此刻有些畏惧地看着他。 顾教习早听清霜交过底,心里了然:“别怕。你知不知道,你来是干什么的。” “练武,然后,教弟子习武。” “没错。你觉得怎么教弟子习武。” “我练给他们看,然后让他们练。” “他们不听话怎么办。” “打他们。我不听话,师父也这么打我。” 顾教习笑着点点头:“好好好,说的很好。那有的弟子学不会怎么办。” “佑姐姐说是教基本功。基本功不可能不会,打就会了。”乐明答道。 顾教习拍拍他:“好。你跟着你佑姐姐,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尽量别离她太远。你明白吗。” “明白。” 祁佑感激地一行礼:“多谢顾教习照顾。他虽然有些特别,但是也能胜任教习。” “去吧。小心提防。你再出事,你爹可要跟我急了。” “必定不会了。”祁佑点点头。她摸摸腰间的剑。师 分卷阅读103 父怎么说也是被她连累才内功尽失,虽然师父一点不责怪她,还要她好好练武,可是,她不能不觉得内疚。 “好,去吧。”顾教习端起茶杯。 祁佑牵着乐明的手,引他跟着自己。 “你看着我怎么做,然后你学着我。明白吗。”祁佑说道。 “明白。”乐明点点头。 “真乖。” “祁教习。这就是你的小兄弟?”温教习迎过来,“快来和我打一架。” 乐明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要。” 祁佑无奈:“温教习,你体谅一些吧,他有点,有点。” “有点傻?” “不是,你明白吧。他不常见生人。”祁佑握着乐明的手。 “有什么不能见生人,大小伙子怕什么。来来来,和我打一架。”温教习有些不耐烦了,他早就听祁佑说乐明的武功不次于她,此刻见了本人,一个清秀的像大姑娘的小伙子,他无论如何不相信,乐明的武功有说的这么好。 祁佑无奈一笑,对乐明说:“他不是坏人。就是想和你切磋。你要注意分寸,别伤人。明白吗。” 乐明听着祁佑温柔的语气,慢慢镇定下来,就点点头,抽剑说道:“温教习,请。” 温教习早就不耐烦了,抽刀砍过来:“磨磨唧唧,让我看你的武功!”说着就和他打在一起。乐明的剑术,角度刁钻,招式诡谲多变,让人摸不着头脑,温教习的防御很快就被找出破绽。梨妖剑横在温教习脖子上时,温教习有一种错觉,乐明和这剑一样的冷冽,仿佛剑和人已经浑然一体。 “我服了,我服了。乐教习厉害。”温教习对他行礼,“对不住了,先前失礼了。” 乐明向他回礼,把剑收好,站在祁佑身边。温教习看乐明是一副依赖的样子,忍不住问:“祁教习,你们这是……” “姐弟,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就像我亲弟弟一样。您别误会。”祁佑笑着解释,心说你爱误会就误会吧,有明儿当挡箭牌,也不必有那么多无聊男子来骚扰我。 “我明白。”温教习一副了然的样子。 “明儿需要人照顾,请温教习也帮忙看管。多谢您。”祁佑行礼。 “谢什么,我肯定好好照顾他。”温教习大力拍拍乐明的肩,乐明觉得他仿佛没有恶意,就对他笑了笑。温教习这才看出来,乐明仿佛脑子不太好,就知道什么叫看管照顾他了。 乐明看着祁佑教众弟子,一直也就是一个动作,他看的有些困倦,竟然渐渐睡着了。 梦里,一个红衣女子,笑着摸摸他的头,给了他一大把糖,他伸手去接,却还是有很多掉在地上。她笑着说:“明儿不要捡啦。”他摇摇头,一定要把糖捡起来。那女子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站起来,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明儿乖。”乐明与她对视,就觉得头痛欲裂,一下子喊出声来:“娘!” 他缓缓醒过来,却见一群弟子围着他,窃笑着。 “你管谁叫娘啊。”一个弟子嬉笑着问,回头喊祁佑,“祁教习。你儿子都这么大啦!” 众弟子哈哈大笑,祁佑皱眉,厉喝道:“闭嘴。说什么呢!” 乐明只觉得有些糊涂,又有些明白,挽住祁佑的胳膊:“佑姐姐,别理他们。他必定没有娘养,才开这种玩笑。” “你说谁哪!谁不是娘养的!你个傻子!” 乐明冷笑:“你聪明。什么样的娘能养出来你这杂种。” “你,你,……” 乐明干脆抽剑,杀气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还有话说?想当不会说话的死人吗!” 周围的弟子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散去。祁佑有些发愣,摸摸他的头:“明儿,你这是?你什么时候也会骂人啦。” “他们实在过分。”乐明收剑,摇摇头,“我又没做什么,偏偏他们要欺负我。” “不是说你错。只是,你好像,明白一点啦?”祁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睛里仿佛多了几分光彩。 “头疼,头好疼。”乐明摇摇头,闭上眼睛。 “头疼?你等着,我去说一声,就送你回去。” “不必,你怎么能中途走开。”乐明摇摇头,“我能挺住。” “是吗。”祁佑给他擦擦汗,“你找个阴凉地方坐一坐。” “佑姐姐,别。”乐明向后一躲,“他们都因为我笑你。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瞎说。”祁佑责怪道,“他们爱笑就笑去。我叫他们笑的还少吗。” 乐明勉强笑笑,坐在一边的树荫下,闭着眼睛想那个红衣女子。好红的衣服。可惜没吃到糖。头好痛。她干嘛害我。 梨妖剑突然开始微微地颤动,他抽剑出来,剑身反射着他的眉眼。他突然发现,那红衣女子的眉眼,和他如出一辙。他只觉得剑身有光一闪而过,他还来不及看清楚,就不见了。突然,他头也不疼了,又是空荡荡的感觉,熟悉的感觉。他甩甩头,开始做自己最爱做的 分卷阅读104 事,发呆。 祁佑忍不住一直看他,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像是突然开刃的剑,锐不可当,聪明灵秀不输给任何人。倘若明儿真的能好起来,那该多好啊,大家得多高兴啊。可是现在,他好像又是原本呆傻的样子。 她忍不住心中暗叹一声。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大夫能治好他。怎么会突然就好起来呢。 可是万一呢。 洛城的小茶馆。 映月笑呵呵地给客人端茶,张三在后厨揉面做点心,叶城稀里糊涂地记账。他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总是记错。张三知道,却也不介意,反正无所谓,老爷子高兴就好。 “爷爷,你这字写的还挺好看呢。”映月回来,站在他背后。 “年纪大了,手哆嗦。”叶城笑着摇摇头,“不说我了。你这内伤怎么样了。你身上是一点内力波动也没有。” “我这内伤不好治。”映月笑着摇摇头,“治好了也是废人,不能练武了。” “我给你疏导,或许能有转机。”叶城捋捋胡子。 “别啦,您都一百多岁了,万一出点闪失怎么办。” “你嫌我老?你以为你能打过我吗!”叶城有些不悦。 “不是不是,您这看着,可比我还年轻哪。”映月笑着说,“我跟您比,您属于是欺负人。” “你呀,你总有话说。”叶城笑了起来。 “爷爷,你看我也不练武功了,肯定不外传。你这北鸿派的刀法能不能耍给我看看。”映月赔笑。 “你都不练了,你看什么。”叶城偏过头看看他。 “欣赏嘛,欣赏您的绝世武功。”映月笑着说。 “别跟我在这绕圈子,直说吧。”叶城捋捋胡子。 “其实我想把霜月剑再完善一下。现在想想,其实也不只是剑术,刀法就没有借鉴之处吗。” “你要是这么说,我得先看看霜月剑,配不配让我指点。”叶城点点头。 “我去喊清霜来吧。我是没有内功,跟他配合不上了。佑儿可以。”映月说着就要摘围裙回去,叶城却拽住他:“不急着去,你陪我说话。” “好哇。”映月笑着回来。 “你说你不练武功啦?” “嗯。我都四十多岁了,内力尽失,从头来过也差太多了。”映月有些黯然。 “你外功练的好哇。你要是好好练,内功的亏空也能补回来。你明白不?身体就像一个容器,好比一个新手,只能装一杯水,你条件好,能装一大缸的水。那你们现在都是空着的,修炼起来,你觉得谁更厉害。” 映月不答话。 “其实修真之人,难的不是水,难在容量,等你容量大了,亏空之时自然吸收天地之气,天地就是你的容器,内力自然是无穷无尽。何必执着呢。”叶城捋捋胡子。 “多谢爷爷。我懂了。”映月重重点头,忍不住给他跪下磕头。 “诶别别别。有人看着哪。”叶城忙扶他起来。 “所以,爷爷现在能自动吸收天地之气吗。” 叶城笑而不语。 映月心中暗生敬佩,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说遇到高手,绝对不能放过。 没白预热 是夜,茶馆打烊了,映月帮着张三收拾停当,叶城就坐在一边,捻着胡须看着。 “映月。”叶城喊他。 “哎,您说。”映月笑着看向他。 “张三说你家明儿,武功很有长进,带来我看看。” “行。”映月笑着答。 “现在几月份啦。”叶城问。 “快七月份了,天正热着。”映月答道。 “七月份,七月份在北鸿派还能看到雪。”叶城目光有些茫然,仿佛看到了北鸿派峰顶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您想家啦?”映月走到他身边。 “不是。生有处死有地。在哪都一样。”叶城笑着捋捋胡子。 “回北鸿派也不难。”张三接话,“咱们两个,来两匹马,不出一个月也就到了。” “哼,你都多大岁数了,能跟我跑动吗。”叶城冷哼一声。 “师父,你还说我哪?我怕你走不动。” “你小子怎么能跟我比。”叶城白了张三一眼。 “我也陪着去,咱们也不着急,说实话,我也想看看北鸿派的雪。”映月笑着打圆场。 “不用折腾啦。”叶城摇摇头,指指自己的心口,“北鸿派都在这啦。” “去年叶泠来看你,要带你走,你怎么不去。”张三问。 “怎么着?你嫌弃我老头子?”叶城看看张三。 “不跟你说。”张三说不过叶城,也就不再理他。映月在一边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此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笑傻笑的,你跟我来。”叶城拍拍映月,带着他去了后院。 “眼力 分卷阅读105 还好不?用点灯不?”叶城问。 “点上也行,我这眼神不济。”映月笑着挠挠头。他其实眼力还好,就是怕叶城看不见。 “好,那就不点。”叶城看出他的意思,直接抽刀,刀鞘稳稳扔在映月手里,“你看好了,我就给你耍一遍。” “爷爷,你……” 叶城抡刀就开始耍。这是北鸿派本门刀法,经过叶城多年的积淀而成的。映月凝视着他的身形步法,遒劲有力,又带着一种说不上的婉转灵动,刚柔并济,进退相宜。张三早站在他身边,轻声说:“注意看。一会问你问题。” “是。” 叶城一套刀法下来,直到收势,映月还觉得回不过神来。他的脑海中一次一次回放着叶城的身形,一时间心神激荡。 “映月。”叶城喊他。 “老前辈。”映月回过神来。 “什么感觉。” “精妙。” “哪里精妙。” “身形,步法,一招一式。” “怎么个精妙。” “收放自如。” 叶城和张三点点头,叶城拍拍他:“你,要不然你上我们北鸿派吧。现在练刀法也来得及。以后掌门都是你的。” 映月听他这么说,大笑起来:“这么说,我是说到点子上啦?” “正是。”张三点点头。 “给你讲讲叶渡的故事。”叶城拉着他坐下,“很长,你好好听。很有用。” “是。” “当年,叶渡被心魔控制,以为自己用了真的摄魄刀,就走火入魔。后来幡然悔悟。” 映月看着他,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讲。叶城捋着胡子,半天没说话。 “然后呢。”映月忍不住问。 “讲完了。”叶城大笑。 映月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也不长啊。” “很长啊。叶渡被心魔困了二十多年哪。”叶城感慨地捋捋胡子,“他是我教过资质最高的弟子,尚且参不透所谓收放,所谓人和器。” “怎讲?”映月心里一紧,他知道这就要说重点了。 “你有一桶水,但是一杯水就能解渴,喝多了就胀死了。”叶城晃晃头,“油灯用一杯水就可以浇灭,你非用一大桶水扣上去。这好吗,这不好。” “我明白,要讲武德。”映月笑着说。 “听起来容易,实则实战中很难。放容易,收就很难。收放自如,更是一种境界。” “是,晚辈受教。”映月点点头。 “还有人和器。”叶城捋捋胡子,“其实这点不用我说。” “怎么讲?” “刀剑是人意识的延伸,是人的一部分。应该受人驱使,必要时为人牺牲。而不是,人被刀控制。”叶城笑笑,“上古灵器都有意识,大多噬血。倘若人受它们控制,会渐渐灭失人性。” “我明白。” “就好像,练武功本来是辅助人,你反而因为武功尽失寻死觅活。你觉得合不合适。” 映月被说中,不好意思地笑了,摇摇头:“再也不犯傻了。” “知道傻就还有救。”叶城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路还很长。” “我明白。” “人哪,练一个绝顶武功不难,天天高兴才难。”叶城大笑,“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挺高兴。” “您高兴就好。”张三也跟着笑起来。叶城明面上是说映月,实则句句说张三。当年,张三痴迷刀法,废寝忘食,去各大门派偷艺,没有朋友,也没有牵挂,只顾着浪迹天涯四处找人挑战,树敌众多,当真是孑然一身。 直到他碰见叶渡,才知道牵挂和朋友的含义。或许别人才是自己存在的证明。 映月告辞回庄里,他对自己做的事又有了别样的理解。他不是为了练武而活着,是因为活着才能练武。正如当年他叫祁佑去做自己真心想做的事,而不是因为从小习武而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以后也要习武。怎么劝别人的时候这么明白,到自己身上反而糊涂呢。 天上月亮缺了一块,在辽阔的天幕里,看起来小小的,却仍旧明亮,温柔的月光洒满了街道。 “师父!”祁佑跑过来。 “诶?你怎么在这?”映月问道。 “明儿看到你不在屋里,很担心。我就来找你。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哪。”祁佑挽着他的胳膊。 “帮着两位老前辈收拾收拾,也顺便讨教。”映月笑起来,“明儿今天怎么样?” “师父,我觉得他不像以前那样了,可能会转好。今天有人欺负他,他骂回去了,几句话虽然很难听,但是骂的对面不知道怎么还口。” “啊?他也会骂人啦!”映月笑着摇摇头,“对于他来说,可能是好事。” “我也觉得是。我觉得他现在,起码能看出一些情感变化了。” “莫非真是我以前错了,应该让他接触外人吗。” 分卷阅读106 “可能吧。我觉得对他没有坏处?”祁佑轻叹,“不过也幸好是在庄里,还是有所收敛。” “其实弟子对教习不敬是要受罚的。他们不服你是个女子,我一直都听说了。话说的很难听。”映月轻叹,“你毕竟是个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注意一点。庄里会护着你。” “用庄里的规矩压人,显得我没本事,他们更不服了。”祁佑嘟囔着,“其实他们任何一个都打不过我。” “你跟无赖讲什么道理。你以为他们是不服你吗,他们只是想贬低你而已。”映月笑着说,“总有人不喜欢你,这不是你的错,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还是我不够好。”祁佑小声说。 “绝对不是你不够好,是他们太坏,也没有容人的气度。”映月轻叹,“你已经很好了。很多人也很佩服你,听你的话。” 祁佑被夸赞,心里高兴,忍不住喜滋滋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这剑用着顺手不。”映月问道。 “师父想要回去的话,随时都可以。” “胡说,哪有给人的东西还要回来。”映月挽住她,“给你就是要你好好练剑,以后肯定比我厉害。” “我肯定。”祁佑重重地点头。 “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别出门。”映月说道。 “以我的武功,害怕的应该是别人。”祁佑笑着说。 映月也笑了,突然觉得背后发冷,他一回头,还是空荡荡的街道。 “怎么啦。”祁佑问。 “小心。”映月低声说。 “明白。”祁佑也调动耳力,仔细留意身边的响动。 突然,祁佑按着映月向地上一躲,两根银针嗖嗖从她耳边飞过。映月吃了一惊,祁佑立刻抽剑,护在映月身前,又是刷刷刷几针过来,都被她一一打落。映月拾起一根,揣在腰间,想着回去细查。 “什么人!出来!”祁佑厉喝道。 却见几个黑衣人出现,与祁佑对打,映月没有内力,只是草草应付着。又有几个黑衣人出来,直奔映月,一针扎在他身上,他晕过去。祁佑杀了和自己缠斗的几个黑衣人,要冲上去救映月,可是那几个黑衣人,一个烟雾弹扔在地上,一转眼人就不见了。祁佑知道这烟雾里必定有毒,忙屏住呼吸,冲到烟雾的上风口方向。街上空荡荡的,那几个黑衣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会的,大活人怎么会消失呢! 祁佑看看街边的人家,这么大的打斗声,居然没有人出来看。她推推门,门自己开了,她进去,一脚踩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她一低头,是一个死人。 她忙退出去,推开沿街几户人家,都是这种情况。有的甚至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她草草估算了死人的数目,少说也有二十。 冲着师父来的,必定是这样。只有他是被带走了。 早有预谋。 这个人知道师父会经过这里。 这件事绝对见不得光。 那我呢?怎么不杀我灭口? 想着,只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衣服抖动的声音,她猛一回头,正是一个黑衣人,举着刀,带着破空的力度,向她面门劈过来,她向旁边一躲,那人的刀向她一扫,她躲开,正要举剑应战,却又是一把刀护在她身前,磕飞黑衣人的刀。 正是张三。 “二爷爷!”祁佑惊讶地喊他,“你怎么在这里。” “刚刚茶馆里来了黑衣人。我想着,应该是冲着映月来的。”张三答道。 “师父被人抓走了,不知道抓去哪里。”祁佑急急地说道。 张三几刀解决那黑衣人,冷声说:“映月暂时死不了。我们回庄里报信。” “祖爷爷怎么办?他一个人在茶馆。” “他没事。一般人还近不了他的身。” “这针?”祁佑从地上捡起一根。 “看不出来,找燕掠阁来看看。”张三拽着她的胳膊,“快走,迟则生变。” 叶城提着刀,站在茶馆门口。他有些兴奋,他并不是嗜杀的人,可是,许久未曾有过的战斗,鲜红的人血,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当年他做北鸿派掌门时,也是经历过这样一番腥风血雨。 街上静悄悄,空荡荡的。只有冷冽的月光,孤零零地在苍茫的夜色中,勉强照亮周围的一切。 巫蛊小虫子 映月醒过来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四下看看,是一个屋子啊,光线昏暗。他恍恍惚惚地要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什么绑着动弹不得。 “醒了?嗯?”一个阴仄仄的声音。 “什么人。”映月问。 “你是映月?” “不是,你找错人了。”映月答道。 “不可能。” “那你还明知故问。”映月努力扭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一个冰冷的铁制面具。 “你就甘心做岳景霖的狗吗。” 分卷阅读107 “汪。” “呵呵呵呵呵呵……”那人阴冷冷地笑了,“倘若你投奔我们,岳景霖能给你的,我们都能给。” “好吧,我投奔你们。”映月听到他磨刀的声音,刷啦刷啦的让人头皮发麻,“你们,要我做什么。” “要你回去,杀了岳宁瀚和岳宁星。” “有意思。你们不喜欢大人,为什么杀人家孩子。”映月问。 “这和你没有关系。”那人举起一把小小的刀,柳叶大小,刀刃泛着冷冽的光。 “好,你放我回去。”映月应承道,“可是我得知道你是什么势力,有没有能力给我报酬。别我为你们做了事,最后一场空。” “你不需要知道。” “不行,我必须得知道。”映月摇摇头,“亏本的买卖,你我都不想做。既然相互不信任,还有什么谈的必要。”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你是鱼肉,我为刀俎。” “哎呀,想不到你还挺有文化。这时候还能拽两句。”映月出言嘲讽道。 “你以为你真的这么重要,我们离了你,就什么也做不了么。” “那你就杀了我。”映月闭上眼睛。 那人有些无奈:“不愧是你。” “嗯,多谢夸奖。还能更无耻。”映月笑着看他。 “其实你身上中了剧毒,如果你不去杀他们,七天之内,必死无疑。” “这么厉害,什么毒。” “你不用知道。”那人一点他身上的某一处,一瞬间如蚂蝗蚂蚁在他身上乱爬乱咬,疼痛麻痒难忍。那人桀桀怪笑:“发作了,发作了。” “不愧是你。”映月咬牙说。 “多谢夸奖。还能更无耻。”那人冷笑着,脱去他的上衣,“倘若你们庄主知道,你喜欢男人,怎么样。” “放屁,怎么会你说什么他信什么。” “如果做出来呢。”那人用力抬起他的下巴。 “你干什么。”映月觉得奇怪,“这是拿什么威胁我。我的清白?我的名誉?本来我也都没有。你单纯想爽一下,我也无所谓啊。” 那人重重地把他摔在床上,有些气急败坏,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无赖,我恨不得马上杀了你。” 映月皱眉:“听你声音是吐了我一口,你又带面具。口水不是都吐自己脸上了。” “你,你等着。” 他看到那人急匆匆出门,“咣”,门被关上了。映月努力挣扎。是铁,铁链子。真看得起我,拴狗恐怕都不用这么粗的铁链子。倘若有内力的时候还能试试,如今也别白费力气了。 他努力动动身子,还是有一种麻痒的蚁走感。该死,肯定是给我下毒无疑了。怎么解毒?回去解还是在这搞解药?不不不,这个不重要。重要是怎么脱身。 那是什么人,这么清楚我的动向。又有这样的实力,当街抓我。他们起码很熟悉我。他们是什么人。 等等,佑儿?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看他们的样子,其实抓我的黑衣人武功很一般,想必是知道我内力尽失。佑儿或许在他们意料之外,是一个变数。 多想无益,先跑,跑。看来他们可能没抓到佑儿,否则刚才那个人怎么不用她威胁我呢。不对,刚刚那个家伙,根本就不会威胁别人,会不会是他忘了。 映月努力喘息着,平复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是挣脱不开也跑不掉了,只能看着人家的脸色行事。 怎么还不开饭,都饿了。 “哗啦——”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刺眼的光线让映月一眯眼睛。 “别来无恙啊。” 熟悉的声音。 “这屋里好热啊,委屈月大人了。”柯延钰点燃几盏灯,摇着扇子,慢慢踱步进来,把门关好。 “原来是你。” “既然我来见你,可见我的诚意。倘若月大人没有我一样的诚意,那就只能。”柯延钰坐在他身边,拿扇子打打他的胸口。 “哦。”映月轻叹,“请问你是代表柯家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以后我就是家主。你说呢。” “真不错,有柯家做保证,我就放心了。”映月笑着说。 “嗯。”柯延钰也笑着点点头,“原来你所谓的忠心,不过如此。” “忠心也不过为了碎银几两。” “是么。”柯延钰笑着,凝视着他。 “正是。”映月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二人对视,目光一触即分。 “你为我做事,不怕事发之后,牵连你儿子。” “什么,柯掌门不打算让我全身而退吗。” “当然不会伤到你,只是,这件事做完了,你以为你还能继续留在岳家吗。” “当然不会。良禽择木而栖,我可以投奔梦南派。那我儿子,必定成为我们商谈条件的一部分。” “好。倘若事成,我自然保全乐明。” 分卷阅读108 “这件事,你想怎么做。我听听看可不可行。”映月笑着说,“尽快吧。你把我押在这里越久,我就越不可信。” “怎会,你可以说你是自己跑回去。” “我如今没有武功,怎么说我突出重围跑回去。” “这一点我会安排。”柯延钰摇摇扇子,“和你同行的那女孩子,我们没有抓住,想来是回了庄里报信。你说得对,我们要尽快。” 映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如今是一点把柄不在对方手里了。 “其实刚刚那个人,会一种手艺,可以把你的人皮揭下来,套在别人身上,这样别人就可以假装是你。可是这样就太不像了,纰漏太大,我想了想就算了。”柯延钰笑着扇着扇子,“既然利用你,就是利用他们对你的信任,你武功高不高并不重要。主要是他们对你不加防备。” “我明白。” “嗯。但是我不信任你。”柯延钰笑着说,“你这么乖顺,当然只是想马上脱身。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要帮我。” “那你想怎么样。” “你听说过,巫蛊之术吗。”柯延钰凑近看他,“蛊虫种在你身上,你只能听我号令。” 柯延钰看出他瞳孔一缩,知道他原本就不是诚心投诚。 “既然如此,那就悉听尊便了。”映月心说豁出去了,我就不信一个小虫能此人厉害。 “好。”柯延钰拿出匕首,在映月手臂上划了一刀,血流下来。柯延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打开,飞出一只小小的红色虫子,闻到了血就扑过来,钻进映月的伤口里,一直深入到皮肉血脉,小虫仿佛在他血液里游走全身。 映月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没有喊出声来,也努力压制自己的表情。 柯延钰又拿出一个小小的骨哨,轻轻吹了一声,映月只觉得全身血气翻涌,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我会一直在青峦庄看着你的动向。如果到时候你下不去手,没关系,我可以代替你。”柯延钰轻轻吹起来,声音在映月耳中,格外刺耳。他曲调一变,映月只觉得手开始不听使唤,用力挣扎铁链,挣的血肉模糊。 “怎么样。”柯延钰笑着凑过来,“你要是听话,事成之后,我会把虫子取出来。如果你不听话,我也不是不能成功,到时候,你就自求多福吧。” 映月眼神一冷,心说完了,这是真的完了。真是有备而来啊,从他抓到我那一刻,我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柯延钰大笑起来,从怀中拿出钥匙,给他解开锁链,又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瓶药粉,为他处理伤口。映月的心沉到谷底,他如今没有一点反抗之力,莫非,真要亲手杀死两个孩子? 柯延钰悠然说道:“你别瞎想了。就算是自杀也不容易,我不许,你什么也做不了。呵呵呵呵呵呵……” “当然。”映月浅笑。 “我要提醒你,你的意念转换,我也能感觉到。别想太多。”柯延钰笑意更甚。 “好。真有你的。”映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柯延钰带着他回了青峦庄。庄里只知道映月失踪了一个晚上,是柯延钰救他回来的。 岳景霖当然是很怀疑,可是柯延钰始终与映月寸步不离。岳景霖觉得映月很奇怪,说不清的奇怪,却也无可奈何。 映月把毒粉下在岳宁瀚的茶里,只要他喝下去,就会死了。柯延钰站在门外,大致能感觉映月的心态变化。沉重的,一如既往的沉重。 柯延钰冷笑,心说好可惜,不能进去看你怎么亲手杀了你的少庄主。 “大少爷。”映月喊岳宁瀚一声,突然就哽住了。 “月叔?你怎么亲自给我送茶来。”岳宁瀚不疑有他,倒了杯茶给映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就要喝。 “别。”映月刚要说,柯延钰就在窗外吹起骨哨,映月再也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岳宁瀚一愣:“怎么?” 映月被控制着摇摇头,岳宁瀚正要喝茶,却听到窗外的骨哨声,就放下茶杯,好奇地出门。 柯延钰一见是岳宁瀚,有些做贼心虚,就放下了骨哨,笑着说:“少庄主怎么出来了。” “刚刚的哨音是舅舅吹的吗。我觉得很好听。”岳宁瀚笑着说。 映月听门外聊天,知道柯延钰没有机会再吹骨哨,就马上摔了茶水,岳宁瀚听到响声,忙回来看,映月笑着蹲下,一边捡碎片一边说:“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把茶水砸了。” “没关系,您别收拾了,别伤了手。”岳宁瀚扶他起来,映月正要说什么,却听到骨哨声音,被控制着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出门。 岳宁瀚有些摸不着头脑,吩咐丫鬟收拾了地面,也没再想什么。 小虫子没好使 “刚刚映月来过?”岳景铭伸手摸摸丫鬟端出去的碎茶杯,茶杯锋利的边缘割伤了他的手。 “诶,铭叔叔,你摸它做什么。”岳宁瀚忙看他的手。 分卷阅读109 “没事,刚刚映月来过?” “是,他端了茶来,失手摔了茶盏,又走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有点奇怪。”岳景铭问。 “我觉得有吧……说不上来。”岳宁瀚摇摇头。 “好吧,你最近注意一点。”岳景铭笑着说,“这段时间,谁也不要信任,哪怕你爹娘。所有的东西都要验毒,中间经过谁的手,谁也不知道。” “我明白。有什么不对劲吗。”岳宁瀚问。 “没事,有我呢。”岳景铭仍是神秘地笑着,转身离去。 “映月!” 映月正心事重重地在花园里走着,听见岳景铭喊自己。 “铭大人。”映月行礼。 “你去哪了,我们都找不到你。”岳景铭问。 “我……” 骨笛声音响起。 映月只得木然向前走着,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 岳景铭一把抓住他,伸出手指给他看:“你看,流血了。” 映月看了他一眼,岳景铭却一弹手,一滴血溅在映月眼睛里,竟然一下子消失不见,映月脚步顿了顿,仍是向前走着。 岳景铭没再追上去,只是自己掏出手帕,擦去指尖的血。 “怎么样?”叶修竹执过他的手,给他包扎好。 “差不多吧。”岳景铭笑着看他,把手帕从指尖扯下来,“哪有这么娇气。小伤口。” “毒人流血,元气大伤。”叶修竹说着,含住他的指尖。 “你都知道啊。”岳景铭眼睑低垂。 “你不听话。去年我就叫你不要练,你背着我。” “如今积重难返,不练还有反噬。”岳景铭笑笑,“我的死活,你还在意啊。” “我知道你怨我,可是你何苦作践自己。如今毒性已经深入肌理。你。”叶修竹皱着眉看他。 岳景铭甩开他的手,不敢与他对视:“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叶修竹抓住他的手腕,“你说明白,你还要不要我。” “是你不要我。我有选择的权力吗!”岳景铭突然暴怒,甩开他的手,快步离开。 叶修竹恍然,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追上去,自己坐在水边发愣。 “接下来?”映月问道。 “岳宁瀚。趁他没起疑心。然后嫁祸岳宁星。”柯延钰答道。 “好一个一石二鸟。”映月笑着点点头。 “毒杀。”柯延钰把毒药瓶子拿出来。 “不好。”映月笑着摇摇头,“岳景铭看到我了,他一定有防备,只怕我没法下毒,还被人怀疑。” “你说怎么办。” “我虽然武功尽失,杀一个没武功的大少爷和武功极差的二少爷,还没有问题。”映月笑着说。 “也可以,要隐蔽,要快。”柯延钰点点头。 “没有兵刃。”映月为难地说。 “我有。”柯延钰从怀中拿出匕首,“事不宜迟。我们尽快。” 映月接过,抽出来看看,上面写着一个“柯”字。他心说就是要这个效果,转身去岳宁星的住处:“二少爷疏于防范,先解决他。” 柯延钰震惊于他的顺从,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可是还是吹起骨哨,映月仍旧受他心意驱使。他停下,映月无奈地说:“如今我已经听你的话,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不敢相信。” “既然没法反抗。还不如保全自己。”映月笑着说。 柯延钰怀疑地看看他,心说就算你不是真心的也不要紧,到时候我控制你,依旧可以做到。 映月走进岳宁星的房间,乐明正陪着他,岳宁星白着脸,躺在他怀里假寐。 “明儿,你出去。”映月说道。 “怎么了。星儿好像不太好。我陪着他吧。”乐明低头看看岳宁星,岳宁星醒过来,抬头看看他,又看看映月:“月叔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吧。难道连他也信不过吗。” 乐明轻轻把他放在床上,起身离去。岳宁星勉强坐起来,问:“月叔,你有什么事。” 映月拿出匕首向他刺去,却几下子刺偏在他的床上,岳宁星不敢动,只是看着映月,忍不住笑了。 柯延钰站在窗外看着,却见映月把岳宁星扶起来,岳宁星笑着看他。二人齐齐看向窗外。柯延钰一惊,正要吹骨哨,声音响起,映月却一动不动,外面大门一下子被推开。 “干什么哪!” 岳景霖看着柯延钰,厉喝道。 岳景铭站在他身边,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根针:“柯公子,你想杀人为什么不拜托燕掠阁,却来找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含沙派。” “吓到没有。”映月小声问岳宁星,岳宁星摇摇头,抱紧他:“月叔做什么我都不怕。” “我真没用,居然受他驱使。”映月摸摸他的头,仍然有些发热,一头的虚汗。 “才不是,月叔和他周旋来着。”岳 分卷阅读110 宁星笑着说。 “映月,你过来。” 映月扶岳宁星躺下,走出门外。岳景铭拿出小刀,划开映月的手臂,血流出来。又在自己的手心划一道,奇怪的是并没有流血,岳景铭用内力催动,伤口处竟然泛起一阵异香,映月的伤口中,一只带着翅膀的小红虫子出来,挣扎几下,不动了。柯延钰一口血吐出来。蛊术被破,他也受了反噬。 岳景铭捻起小红虫子,冷笑:“这等蛊虫,也太弱了吧。” “毒人蛊?”柯延钰愣愣地看着他,“你也真是,丧心病狂。” “差不多,你居然还懂这些。可惜你碰到了我。”岳景铭笑笑,“现在你还有什么辩白的吗。” “无可辩白。”柯延钰跪下,“任凭青峦庄处置。” “映月交给我,剩下的我不管了。”岳景铭看看岳景霖,带着映月就走。 “虽然如此,可是老爷对夫人怎么交代。”映月有些担忧地问岳景铭。 “那我管不着。”岳景铭摇摇头,“反正,一个几乎素未谋面的弟弟,和自己亲生的儿子。傻女人才选错。” “好吧。”映月苦笑,“一个小虫子,差点酿成大祸。” “你没有武功还敢出门,还不是怪你。”岳景铭伸出自己的手,“伤成这样,都不好看了。” “我知错了。”映月轻叹,“幸好没出事,要不然我也该死了。” “别说这没用的话,武功练回来才是真的。”岳景铭斜乜他一眼,“真让人看不起,这副样子,落水狗一般。难看死了,你离我远一点。” 映月知道他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傻笑,就知道傻笑。”岳景铭白他一眼,“跟我回燕掠阁住一阵子。蛊虫身上的毒还留在你身上,你还中了别的毒,有我的血中和才没发作。” “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映月笑着说,“想不到我居然有机会见这么多种邪术。” “是啊,好好体会,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毒发如同蚂蚁在身上四处噬咬,真是锥心蚀骨,终身难忘啊。” 茶馆。 或者说茶馆遗址。 叶城站在一边,看着官兵忙前忙后。 “老先生,您离这里远一点吧。”一个官兵过来,“刚刚起火,灰重,别呛到您。” “没事。” “您是无处安顿吗?我们早准备了安置的地方。” “我有地方去。你忙吧,不用管我。” “老先生真是鹤发童颜,有八十岁了吧?” “老头子一百多岁啦。”叶城捋着胡子笑起来,“过了下个月,一百一十四岁。” “哎呀,老神仙老神仙。”那官兵忙行一礼,“之前来这里喝茶,还见您算账,真是老神仙。” “哈哈哈哈哈……不敢当。”叶城捋捋胡子,“你告诉我,这条街上的别人家呢。怎的一个不见。” “不知道,每一户都是空的。” “昨晚起火也是后半夜了。怎么会都不睡觉,一个烧死的都没有。”叶城问。 “这……您是说,在死前已经被杀了?可是这几户加起来,按照户籍记载也有五十三人。尸体还没发现。” “那是官府的事。”叶城冷哼一声,喊一边的张三,一同回青峦庄。 “老三,你还能折腾动不。”叶城坐在轿子里,小声问。 “能,咋不能。” “你去帮着查查案子。”叶城捋捋胡子,“那些尸体去哪了。” “问柯家的小畜生不就知道了。” “万一他也不知道呢。事情是含沙派干的。五十多尸体,万一拿着练邪术。谁能担得起责任。”叶城语气转为严厉,“你不去我也要去。” “我去,我去。”张三无奈地点点头。 “跟你们这些孩子,总有操不完的心。”叶城白了他一眼。 “叶渡就这么一个产业。以后竹儿回来,去哪里落脚。”张三轻叹一声。 “竹儿可以去青峦庄。你还是想想,咱们两个老家伙去哪。” “再建一个?”张三问。 “不好。旁边死了人了,我天天住茶馆,天天想着旁边死过人。” “那换地方再建一个?” “不好,竹儿回来找不到怎么办。” “怎么会找不到,建好了告诉他。” “哼。就你聪明。”叶城看了他一眼,突然撩开轿帘子,问道:“到哪里啦。” “快到庄里了。” “不想去,去东山。不算远吧?” “哎呦老先生,庄主让我们把你带回去。这去东山,按我们的脚力,还不得一个时辰。” “真慢。老三,不管他们,咱们两个去。”叶城一揪张三的领子,出了轿子,居然就那么用轻功,带着张三去东山。张三被揪的紧紧的,暗暗佩服他的力气。 叶城走的是最偏的路,路上的人都只是感 分卷阅读111 觉到一个影子从身边一闪而过。到了东山脚下,叶城把张三扔下,看看东山顶:“来。咱们比比谁快。” 张三还没说话,叶城已经蹭蹭蹭开始爬山,张三忙跟在他身后,突然发现自己用尽全力,也就是勉强跟上他而已。东山说是山,其实并不算高,起码叶城不觉得高。北鸿派的山,连绵起伏,树木繁茂,山顶甚至有一个很大的火山口湖,有终年不化的白雪。 风从他耳边划过,叶城的长发随风飞扬。他因为厌倦了掌门之位的操劳才离开门派,投奔叶渡,如今时隔快三十年,他最放不下的还是北鸿派。 他只觉得几步就到了山顶,张三看着他,只觉得他精神抖擞,异于往常。叶城从一边的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用拿刀的手势指着张三:“来。跟我比试。” “好。”张三把自己的刀扔下,也从一边捡起一根树枝。二人打在一起,真正的高手对决,招式删繁就简,每一次出手都是绝对力量的比拼,真是招招致命,倘若此时有一个人站在一边观战,被他们的一丝内力波及,都会内脏尽碎而死。周围的树木都开始噼啪作响,断成两半。 几十回合过去,叶城把手中完好无损的树枝扔在地上,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 张三也大笑起来:“痛快!” “我改进的北鸿派的刀法你都记得不。刚刚我打你用的招数你都会不。”叶城笑着问。 “都记得。”张三点点头。 “看到竹儿和铭儿,就把我这两套刀法教他,还有叶泠。给叶泠,就给他北鸿派的刀法,不要给他我新悟出来的招数,他学不会。或者碰不到叶泠,给北鸿派的年轻后生。” “您怎么不自己教,我怕叶泠不相信我。” “怎么不信?”叶城从怀里拿出一块腰牌扔给他。 “您这是?”张三一愣。 “傻了吧唧的,我要走啦!你自己保重吧。别忘了,有机会看看北鸿派的雪。”叶城大笑,盘坐在地上,闭上眼睛。 张三凑近。看他岿然不动,颤抖着用手试探他的鼻息,忍不住哭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大傻子。你还哭啊!”叶城突然睁开眼睛,笑了起来。 “师父。你?” 叶城拍拍他,大笑着,突然眼睛一闭,向后一仰,气息全无。 从此北鸿派再无高手。叶城,成为了一个传说。 怎么处置 张三背着简单的小包袱,和叶城的骨灰,在去北鸿派的路上。 师父是笑着去的,必定不爱听人哭。张三简单地处理了他的身后事。葬礼是青峦庄办的,很低调,按照张三的意思。师父不是那种俗人,自然也不喜欢人为了他披麻戴孝,还有所谓的什么守孝三年。街上的尸体一共找到了四十八具,果然是在含沙派,即将被用作炼鬼蛊,可惜碰到了张三,炼不成了。 了结一切,张三奇怪地只有感慨,并不悲伤。 北鸿派的雪,我来了。 岳景霖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笑了笑,慢慢在纸上勾画着叶城的模样。眉眼,白发,长胡子。安愉小时候最爱抓着他的胡子玩了。留胡子喝汤,汤水会沿着胡须滴嗒嗒淌下来,老先生就会骂道:“剪掉算了。”可是掉一根都觉得心疼。 岳景霖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笔。 “老爷。”岳夫人端了茶水进来,放在他桌子上。 “瀚儿继任,你怎么也不到场。” “我一个妇道人家,你又称病不肯去。我当然是回来照顾你。”岳夫人笑着站在他身后,“画的很像。” “画着玩罢了。”岳景霖笑笑。 岳夫人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喝水吧,先别画了。” “夫人,你兄弟的事,我……” “别说了。小畜生敢害我们的儿子,他不是我兄弟。”岳夫人摇摇头,“可是,爹居然,让我劝你。” “你怎么说。”岳景霖问道。 “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岳夫人有些激动,“他要杀我的孩子!” “毕竟,毕竟没有人死。而且,岳家和柯家,如果因为这件事闹的太僵,反而不妙。”岳景霖揽住她,试图让她冷静,犹豫着说。 “老爷,我劝你想办法杀了他。今天饶他一命,来日他还会与岳家为敌。”岳夫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夫人。” “你不能……你不能让我在娘家和夫家选一个……”岳夫人呜咽着说,“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的孩子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想想都好害怕……他连星儿都不会放过……” “夫人。别这样。我没有要你选。”岳景霖轻叹一声。是啊,跟她有什么关系,却偏偏是她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如今那小畜生还未发落,爹借着恭贺瀚儿的名义,又来向我施压。他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吗。” “夫人,你冷静,别哭。”岳景霖抬手去为她擦 分卷阅读112 眼泪,“这件事,我们慢慢说。你不要管,你就说你人微言轻,什么话也说不上。” 岳夫人抽泣着:“我不管,我管不了。我去看看星儿。”说着出门去。 “沉璧。” 岳夫人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抬头,正是柯掌门,她的父亲。 “他病了,不见人。”岳夫人擦擦眼泪,勉强镇定下来。 “他再怎么样,毕竟是你兄弟。” “我人微言轻,在岳家向来没有地位。您也不必多说了。”岳夫人冷冷地看他一眼,行了一礼,就要走开。 “沉璧!爹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柯掌门握住她的手腕。 “被害的是你的外孙!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允许一个小畜生伤害我的孩子!”岳夫人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 “瀚儿和星儿毕竟没事,你……” “倘若出事了呢?”岳夫人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再也说不出话。 “柯掌门,此事事关青峦庄的庄主,不只是家事。即便是夫人也该避嫌。”清霜上前解围。 “有劳,请把你们老庄主请出来,我有话说。” “老爷病中不见人。” “柯家的掌门,他的岳父,也见他不得吗!”柯掌门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岳景霖无奈,只得打开房门:“请岳父大人进来一叙。夫人也相随吧。”岳夫人点点头,跟着进来。 “此事,事关两家交往,不可不慎重。况且您家少爷,指使含沙派,在我治下杀了十二户平民五十条人命。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倘若就这样草草过去,青峦庄如何服众。” “此事可以推在含沙派身上。钰儿并不知情,或者说,他只是想利用映月。” “映月从我八岁就跟在我身边,瀚儿和星儿,是我的孩子。他们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岳景霖语气加重几分,“更何况是全部。” “毕竟没有人伤亡。我必定带他回去,严加处罚。” “爹,从小你教我们读书,满口忠孝仁义。怎么今天如此护短。岳家容不下这样的人,怎么柯家的家规就容许他用阴毒诡计害人。倘若不处置,柯家必将颜面扫地,威望何存。”岳夫人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 “你,不孝女。不为你弟弟说两句话也就罢了,还在这里煽风点火。” “他在毒害我的孩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我是他姐姐!您在为他辩白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您的外孙。我是不孝女,那么,您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吗!”岳夫人斥责道。 “你……”柯掌门一个耳光要甩过去,岳景霖下意识握住柯掌门的手,挡在夫人前面:“岳父大人,内子年轻不懂事,您手下留情。” 岳夫人红着眼眶,看看柯掌门:“您一定要我说明白吗。不过是爱屋及乌,您觉得亏欠他的娘,因为我娘亲活的太久了,您没能让他的娘做正妻,所以对他百般疼爱。您养子不教,如今反而来教育我。真是,一个好父亲。”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还不快滚。”岳景霖呵斥岳夫人,转头看着她,拼命对她使眼色。岳夫人看懂了他的意思,勉强咽下了所有的话,转身离去。 “娘,你怎么啦。”岳安愉早在门口等着,“是不是外公欺负你。我找他去。”说着就要冲进去。 “没事。”岳夫人忍不住抱着她,哭了起来。 “娘,你别哭了。今天大哥做庄主,你和爹都不去,这也太不像样子了。”岳安愉轻叹一声,“大哥好像不太高兴。” “我这就去。”岳夫人含泪摇摇头,“瀚儿继任是大事。” “爹为什么不去呀。明明他就没病。” “是啊,明明他就没病,你大哥为什么要继任哪。” “哦,我明白了。我好傻。”岳安愉嘿嘿嘿笑起来。 岳夫人勉强笑笑,一抬头,却见岳宁瀚站在不远处,正有些失落地望着她。 “瀚儿?你怎么在这里。” “你和爹都不在。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们不高兴。”岳宁瀚小声问。 “不是。”岳夫人握住他的手,“我们都很高兴。只是,你外公在里面。” “啊,是为了舅舅那件事。” “你不要叫他舅舅,他不配。” “娘,这件事很难办,也不难办。”岳宁瀚轻叹一声,“星儿找我说了这件事,我们决定不再计较,一起求爹放舅舅回去。” “什么?” “既然两边都僵持不下,我们就铺一个台阶吧。当年战后,岳家元气大伤,全靠柯家扶持。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能这样就不要了。况且,看到娘左右为难,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岳宁瀚低头,慢慢地说。 “这件事不用你们出头。” “毕竟我们也没怎么样。”岳宁瀚笑笑。 “傻孩子,如果你们哪日真的被他所害,那就后悔莫及了。” “以后严加防范就是了。”岳宁 分卷阅读113 瀚握紧她的手。 岳夫人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岳宁瀚闭上眼睛,也抱紧她:“娘。爹真的不讨厌我吗。” “瞎说。你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会不喜欢你。” “是吗。”岳宁瀚有些犹疑。 “爱之深责之切。他觉得你能完美无缺,所以非常苛刻。”岳夫人笑着拍拍他的背,“娘没有见识,总觉得我儿子就是最好的了,所以对你狠不下心来。” 岳宁瀚一下子笑起来,不好意思地从娘的怀里挣脱出来:“有很多宾客,我先去了。” “去吧。娘收拾一下就去。”岳夫人笑着说。 “我也要抱抱。”岳安愉扑到她怀里。 “好,抱抱。”岳夫人笑着抱紧她。 “娘,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喜欢我啦。” “不会。我的宝贝女儿。” “真的吗。就算我要干什么出格的事吗。” “你要干什么?我听听算不算出格。” “比如,我要是出家当道姑,怎么办。”岳安愉笑着问她。 “瞎说,你当什么道姑。喜欢道家,可以研读经典,拜访道馆。干嘛非要出家呢。这么苦。”岳夫人有些紧张,她知道岳安愉说的,可能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话。 “好吧,那我再不想了。”岳安愉感觉到娘的阻拦,有些失落地笑笑。 “你出了家,不就是不要娘亲了吗。爹你也不要了?哥哥你也不认了?” “你说的是和尚。道士出家要认爹娘的。”岳安愉撅着嘴,反驳道。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你以为道士游方很飘逸呀?那才艰辛哪。”岳夫人握紧她的手,“你怎么舍得离开娘啊。” 定情了也没完全定情 柯延钰静静地坐在牢里。他一遍一遍回想着自己的失败。 如果没用含沙派,如果祁佑出现时更加谨慎,如果不让岳景铭接近映月。 算了,败了就是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爹一向护短,他舍不得我。岳景霖不是傻子,柯家的势力他不会不顾及。 死不了的。 柯沉璧虽然名义上是我姐姐,可是与我并没有一点感情,岳景霖那样一个人,一向冷静。只有从爹身上下手,让他力排众议,能带我回去。 “哗啦——”门打开了。 “逆子!”柯掌门有些怒意地呵斥他。 “爹,都是我的错。我也是为了柯家的以后着想。”柯延钰挤出几滴眼泪,泪眼迷蒙地看着柯掌门。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 “爹!你别生气了!你干脆,干脆让他们杀了我吧……何必叫爹在青峦庄受尽折辱,四处碰壁。” “你知不知道,是两个孩子为你求情,岳庄主才给我一个台阶下。人家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能加害人家!”柯掌门怒斥道。 柯延钰心中一喜,果然是有转机啊。表面上却不敢笑,只是哭的更甚:“爹,我知错了。” “两家一向修好,青峦庄所作所为人人赞许,你为什么要和人家作对!” “爹,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柯延钰看着他,扑到牢门口。 “你啊!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我必定给岳家一个交代。” “多谢爹。多谢爹。任由您惩罚。” 柯掌门重重地叹了口气,怀疑地看看他。这个从小乖顺的孩子,什么时候会用邪术害人了。心思缜密,手段也算高明。怎么会这样?莫非真是我没教好他? 柯延钰看到牢门关好,心中松了一口气。回柯家,就不怕了。 他用指尖摸摸心口,依稀能感觉到除了心跳之外,第二种异动。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蛊尚有活着的气息。真是还不够,还不够强大。到底是沉不住气了。 是夜,青峦庄,灯火通明。 岳宁瀚的继任是大事,不仅是青峦庄主,也是定北王的继任,朝廷派人来封赏,各大门派家族都派人道贺。岳宁瀚只觉得疲惫和心烦,却还要赔笑,周旋在各种势力中间。他从来没穿过这样华丽的衣服,黑色的面料,柔滑细密,用金线勾着繁复的暗金色花纹,玉冠触手生温,细腻温润。他刚穿上觉得漂亮,穿久了只觉得闷热和沉重。 宾客都回暂时安顿的住处休息了,庄里的武师被临时抽调,加紧各处的巡逻。祁佑和乐明带队巡视内宅,二人正走着,却听见花坛中有什么异动。 “什么人!”祁佑抽剑厉喝。 “我。”岳宁瀚从草丛中站起来。 “庄主。你怎么?”祁佑收剑,凑近看看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摘下他头上的一片叶子。 “有点累了。我本来想偷偷在这里躺一躺,没想到睡着了。”岳宁瀚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们继续巡视吧。” “霞染呢。” “他送星儿回去。星儿也跟着我忙活了一天,我看他太累了。又不太好。”岳宁 分卷阅读114 瀚摇摇头,“难为他了。” “怎么这样忽视。你怎么办。万一有人害你呢。” “今天庄里巡视的这么多,没关系的。”岳宁瀚笑笑,“要不然,佑妹妹送我回去吧。” 祁佑看他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行。”说着转身吩咐庄中的弟子:“你们接着巡视,按照原定的路线。我一会就追上来。” “是。” 祁佑提着灯笼,岳宁瀚走在她身边。 “这武师做的怎么样,好玩吗。”岳宁瀚笑着问。 “还行。我觉得比闷在屋里好。很多大教习都说我资质不错,愿意指点,我进步挺快的。”祁佑掂了掂手里的剑,笑了起来。 “真好。你喜欢就去做,庄里一直会支持你的。”岳宁瀚试探着拿过她手里的剑,抽出一半看了看,“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凑近看月叔的剑。” “可惜我剑术不如师父。我好怕辱没了他的剑。”祁佑轻叹一声。 “不会的。佑妹妹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剑客。”岳宁瀚笑着看她。灯笼的柔光下,他一双秀美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目光柔和,眉毛清晰修长,唇红齿白,祁佑一瞬间想起一个词:芝兰玉树。 她有些看呆了,二人对视片刻,都移开了目光。他轻咳一声:“剑术可以练哪。以你的资质,还不是前途无量。” “如今你做了庄主,更要忙起来了。”她说道。 “说实话,我已经开始觉得累了。”他抬头看向天幕,“你看,天好黑啊。” “也不是。还有星星月亮。” “可是星月都遥不可及。我手里的,也就是一个小灯笼而已。风一吹,哗啦,灭掉了。”他笑起来,眼中突然含泪。 “我手很稳的,灯笼也有灯笼罩,怎么会吹灭掉。”她也笑起来,看着他,看到他一滴眼泪从脸颊划下。 “佑妹妹,我真的怕。”他凝视着她。 “别怕。”她也凝视着他,伸手给他擦眼泪。他突然搂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她吓的差点把灯笼扔在地上,二人对视,正要拥吻。 “庄主!你在这啊!”霞染的声音突然传来。 二人马上回过神来,立刻分开,霞染跑过来:“你怎么乱跑。” “我碰到了佑妹妹,就拜托她带我回来。”岳宁瀚只觉得手足无措,干脆把手背在身后。 “对不住啊庄主,我去的太久了。”霞染挠挠头,“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我们走。”岳宁瀚轻咳一声,看看祁佑,祁佑红着脸看着他,二人目光一触即分。 “庄主,我,我不是故意的。”走的远了一点,霞染小声说。 “啊,什么。什么故意的。” “我在远处看了半天了。那个。刚刚你们。旁边有一队巡逻的人刚要过来。我不得已才喊你的。我不是故意的。”霞染脸也红了。 “你,你看了半天啦!”岳宁瀚一下子红了脸,语气有些嗔怪和羞怯。 “啊,不是。”霞染猛地摇头。 “不许瞎说。听到没有。我是不知羞耻了,祁姑娘还是要脸的。”岳宁瀚斥责道。 霞染忍不住笑起来:“还行,十八九二十多的大姑娘小伙子,人之常情,有什么羞耻的。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真一对璧人。” “闭嘴!越说越离谱。我连武功都不会,在她眼中,不是和废人一样。”岳宁瀚有些失落,“我配不上她。” “刚刚你抱人家,她拿着剑,也没打你啊。以她的武功,反抗还不容易。”霞染反驳道,“而且,而且我要是不拦着,你们都不一定干什么了。” “霞染!你再胡说!” “我知错啦。我就是想说,祁姑娘应该挺喜欢你的。你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主动吧,那也太怂了。”霞染忍不住说。他躲在远处的草丛里看了他们很久。灯光下的剪影相拥,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这让霞染觉得,街边话本小说里的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了。 “或许等我有一天,我觉得我配了,就会向她求亲。”岳宁瀚红着脸笑了。 “你现在就可以。你是庄主,是王爷,还有啥不配的。” “不,还不够。这些都是爹给我的。我要做的比爹还好。”岳宁瀚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她曾经跟我说,她名字叫祁佑,可是她不想祈求任何人的庇佑,她想靠自己,让别人都承认她。如今我只是因为爹才有了这一切,岂不是让她瞧不起。” “哪有的事,你也想太多了。我要是你,立刻向她求亲,先成家后立业。产业是死的人是活的,别媳妇让别人抢走了。” 岳宁瀚听的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霞染轻叹,心说这两个人怎么真的像说书人的故事里一样,磨磨唧唧,明明一开始就应该在一起,偏偏要分分合合,经过多重磨难才能在一起。 他看看岳宁瀚沉思的样子,努力甩甩头。真是,早知道不该听那么多书的,现在看庄主,总 分卷阅读115 觉得他就是话本里的少年英雄,关键是长的好看。 还是别像话本小说里的人了,总是要经历重重磨难,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辈子平平安安,不好吗。 祁佑从梦中惊醒。 完了,梦里,亲到他了。 她坐起来,笑着捂住脸。他,可是,我怎么配得上他呢。 他这么好。 尤其是做了庄主,还不知道多少家的女儿盯着他呢。他。 可是他真的很好。 算了算了。他怎么会喜欢一个疯疯癫癫的丫头,整天喊打喊杀的,不肯坐下来好好读书,一点也没有别的姑娘稳重端庄的样子。她摸摸自己在外面风吹日晒而有些破皮的脸,这样粗糙,也不够白皙,一点也不好看。他怎么会喜欢呢。 她有些泄气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一低头。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啊,哥哥抱抱妹妹,那不是很正常的,或许他只是一下子想起了安愉,或者是他当时正好很需要安慰。 算了吧。他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还是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练武。 死得干净 映月缓缓醒过来,岳景铭见他醒过来,松了口气。 “这解毒,比中毒还难受。”映月苦笑。 “嗯。确实。不过幸好大功告成了。”岳景铭在一边的阴影中,似乎拿起来什么,放在嘴里。 “吃什么哪。”映月随口问道。 “蛊毒。”岳景铭随口答道。 “啊?” “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解毒方法。这种方法解毒耗时耗力。”岳景铭说着说着,蛊毒发作,他坐下,感觉着万蚁噬心的痛楚。这是他根据映月中的毒仿制的,想在自己身上反复试药,以求有一种新的方法。 “你怎么自己试?”映月问。 岳景铭只觉得全身麻痒疼痛,忍不住轻呼出声,他没想到这毒虽然不高明,发作起来却如此难忍,几乎没有力气说话行动。他勉强催动内功,用自己的血液中和这种毒性,半天才缓过来。 “你怎么样?你还好吧?”映月听他不答话,从床上下来,可是刚刚醒过来,没有体力,摔倒在地上。 “你别乱动。”岳景铭呵斥道,“你也帮不上忙。”说着起身去把他扶到床上躺着。 “你竟然用自己试毒,你不要命啦!” “我现在体质特殊,百毒不侵。”岳景铭轻叹,“这毒有别的解法,我再看看。”说着就坐到一边,拿出一本厚厚的典籍,仔细翻阅。 “这是啥啊。”映月好奇地问。他已经多次看到岳景铭随身携带这东西了。 “这是我见到的毒和解法的简本。主要是解毒。”岳景铭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只顾着翻书,终于目光锁定在某一页,手摸着下巴,仔细看着。 “铭儿。”门外有人敲门,是叶修竹的声音。 岳景铭把书合上,强忍住了没舍得摔书,骂道:“离我远点。” “你见我一面行吗。就见我一面。” “滚。” “你怎么不给他开门啊。”映月问。 “不用你管。闭嘴。”岳景铭骂道。 映月心说小两口吵架,我还是别管了。想着就翻了个身。 “铭儿,后天我就要走了。” 岳景铭一下子站起来,恍然看着门口,手扶着桌角,一时间泪眼朦胧。 “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撞进来。你不想见我,我还想见我的心上人呢。”叶修竹作势撞了两下门。 门一下子开了。 岳景铭不顾一切地抱住他。 “带我走。别再扔下我。” 叶修竹抱紧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是夜。燕归看着岳景铭在厚厚的典籍上写完最后一笔。解毒方,最终完成。 “师父,成了吧。”燕归喜形于色。 “成了。”岳景铭也忍不住喜悦之情,笑起来。 燕归缓缓翻着这些典籍,几大摞子的书,没有一句废话,每一种毒都是岳景铭搜集整理,然后亲手炼制,亲身试过,又亲自寻找查证解毒办法的。岳景铭看着这本书,眼眶有些湿润:“我二十岁就开始致力于此,二十六年了。” “师父所受的艰辛痛楚,旁人不能体会。”燕归手有些颤抖。 “基本上,这是常见的,最典型的一些毒和解毒方子,不可能穷尽。不过世间的毒也就万变不离其宗,无论是什么样的毒,在这里都会有迹可循。燕归,你记住,这东西,我整编的时候,都是自己试药,没有害任何一个人。这叫解毒方子,不叫害人方子。炼毒是为了解毒。你明不明白。”岳景铭说道。 “我明白。”燕归扑通给他跪下。 “你可以用暗器用毒,但是你要记住,燕掠阁在几十年前,就认为这些有伤天和,不许再用了,甚至把典籍尽数毁 分卷阅读116 掉,幸得我师父把这些教给我这个外人,才能保存下来,却不是燕家的本意。你如今用也可以,只是,不能用毒和暗器折磨人致死。” “弟子明白。” “好。你记得,这些奇淫巧技只是辅助功用。燕家最擅长的还是武器锻造和机关布置,本门传世武功还是微远剑。燕家,是堂堂正正见得光的宗门,不是刺客宗门。” “弟子明白。” 岳景铭凝视着他良久,搀他起来:“师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了。这点东西,也算是我回报燕家的,不成敬意。燕家的正宗武功我没学过,我的轻功来自原神女派,刀法来自北鸿派,拳脚功夫是在岳家从小学的。在燕家学会的用毒暗器和易容,我从来没外传过。” “师父,你不必分的这么清楚。” “我要走了。”岳景铭起身。 “去哪?”燕归紧张地问。 “我去找叶修竹,我还能去哪。”岳景铭笑着看看他,悠然离去。 燕归松了口气。师父一向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今天啰哩啰嗦说了这么多。他本以为师父要离开燕掠阁,原来是想多了。可能一件大事完成,师父也觉得颇多感慨吧。 燕掠阁后花园。 “后天就是七月半了。你还记得什么日子吗。”岳景铭笑着问。 “中元鬼节么。我走就是要张罗这个。”叶修竹笑着答。 “不是,是宁轩的生辰。” “啊,我竟然给忘了。”叶修竹一拍头,“每年都忘。” “我的生辰呢。”岳景铭侧过头看他。 “八月初三。我记得。” “记得有什么用,每年都见不到。”岳景铭埋怨了一句。二人都沉默下来。 “我是真的忘不了,那年他过生辰,我给他放了满天的烟花。”岳景铭眯着眼睛,又想起了那年满天的绚烂,那个单薄青涩的少年,因为一场烟花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只有小姑娘才会喜欢烟花。”叶修竹嘟囔着。他有些醋意。 “如今他小儿子都二十岁了。”岳景铭突然有些感慨,笑了起来。 “二十多年了。铭儿。”叶修竹轻声唤他,“此去,恐怕又是年关才能见面。” “所以,你不带着我是吗。”岳景铭偏过头看他。 “是。” “为什么,不喜欢我炼毒吗。你嫌我。” “不是。我说你不是因为嫌弃你,是因为心疼你。妖鬼界何等凶险,带着你,你哪有命在。” “借口。都是借口。” “如果嫌你,就该让你自生自灭。何必为你伤神气恼呢。”叶修竹握住他的手,“当年你身在流光派,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时候,我不是照样喜欢你。” 岳景铭听这话,放心地回握他的手,小声解释道:“其实我是因为,有一次用自己试药,中了剧毒,解无可解,才想着干脆以毒攻毒,炼成毒人,还能苟延残喘。” “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以为你是走火入魔,才动了邪念炼成毒人。”叶修竹心疼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一定很疼对不对。可是我没能陪着你。” “你想我永远陪着你吗。”岳景铭笑着问。 “求之不得。我也会永远陪着你。”叶修竹有些害羞,低下头笑着答。 岳景铭突然放开他的手,站起来,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岳景铭一身白衣,因为驻颜术的缘故,还保持着三十出头的模样,一双眸子含着柔情蜜意,媚眼如丝,唇角带着勾人心魂的笑意,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带着淡淡磁性的温润声线,雌雄莫辨的美。他轻声说:“你记住,记住我现在的样子。我要你,永远记住。” 叶修竹呆呆地看着他,却见他顺手从花坛中折下一朵白花。那白花有手掌般大,双层花瓣,花蕊居然是鲜红色的,凑近了闻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奇特香味。岳景铭顺势躺在他腿上,竟然开始一点一点吃花瓣。叶修竹回过神来:“这是什么。” “此花名曰化骨柔,二十年一开,能解百毒,去除一切不洁。”岳景铭浅浅地笑起来。花柄带着红色的花蕊,从他的指尖滑落在地上。叶修竹惊愕地发现,他的头发,眉毛,都开始一点点变成纯白色,如同花瓣的纯白色,甚至渐渐失去血色,如同一个瓷娃娃的,冰冷冷没有生机的白色。叶修竹有些慌了:“你干什么!” “我要你,一辈子记得我。记得我死在你怀里。只要你记得我,我就能,一辈子陪着你了。”岳景铭强忍全身传来的疼痛,微笑着,扯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 “不要,不要,你别吓我。”叶修竹觉得他一点点没有了力气,忍不住哭了起来,抱着他要跑,“我找燕归救你。你不要。” “我不是中毒,是在解毒,谁能救我。”岳景铭轻声笑起来,抬着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全身再无半点力气,“如今,我也算是听你的话了。” “不要,不要……” 怀中的人却听不见 分卷阅读117 他喊着不要,闭着眼睛,神情安详,慢慢停止了呼吸。 “啊——!” 叶修竹跪在地上。他只觉得锥心刺骨的痛,痛的说不出话来,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知觉,只剩下疼痛。他抱紧怀里的人,仿佛抱得越紧,这个人就越不会走。他闭上眼睛,仿佛和他一同去了一般。 第一次见他,是在茶馆。他一身女装,十指涂着寇色,却能护着岳景霖躲过十几人的追杀,躲到茶馆。那天晚上,叶修竹至今难忘。他不会想到,后来那个一向自私自利的家伙,会为了他闯到妖界,和他同生共死。 “我碰到你之前,从来不知道人对人还可以这么好。你是我晦暗生命里,唯一的阳光。哪怕叫我飞蛾扑火,为你而去,我也毫无怨言。我只要你能,记得我。” 下雨了 燕归跪在岳景铭的坟前。他从小被过继到燕掠阁之后,就是师父带着他,像他的父亲一样。燕归素来知道他至情至性,偏执狷狂,却想不到他会用这种激烈的方式,为了一份从开始就注定要困难重重的爱情而死。 “师父,你放心。”燕归只能说出这一句话,“你放心。” 小雨下起来。 燕归轻叹着站起身来,打开随身的伞,低声说:“师父,徒儿先行告退。有时间再来看你。” 他转身,恍然觉得师父在他身后,背着手凝视着他,一如从前。他一回头,只见一方石碑。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去眼中的泪水。 人,生死无常,向来不必如此感伤。燕归摇摇头,值得感伤的不是死亡,是别离。 他死的很高兴吧,为了心上人而去。也很痛苦吧,为了心上人而去。 “燕哥哥。雨快下起来了。”刘不移撑着伞,迎过来。 “好,我们走吧。”燕归勉强笑笑。 “燕哥哥,快入秋了。”刘不移轻声说。 “是啊,入秋了。”燕归轻叹,“今天是师父的生辰。他很喜欢秋天。” “嗯。” “对不起,我好像太过感伤了。”燕归笑着摇摇头。 “他一定对你很好很好,你才这么想他。”刘不移说道,“为他感伤才正常。” “不说了,不说这些。”燕归笑笑,“你接下来去哪,去我那还是青峦庄。” “我想去燕掠阁看看。” “你不用陪着我。”燕归忍不住摸摸她的头。 “那我就想陪着你嘛。”刘不移收了自己的伞,钻到他伞底下。燕归笑着把伞向她倾斜一些,随着她的步伐速度走。 “刘兄呢,怎么这么放心你来。他竟然不陪着。”燕归问道。 “她来找你,我当然是放心了。”刘不言的声音。 燕归向声音来源看去,刘不言也撑着伞,笑着看他。 “一起去燕掠阁吗。我们,说说话。都可以。”燕归笑着问。 “不必了。我回庄里。”刘不言笑着看看他们,告辞离去。 他独自撑着伞,走的也不算快,就听着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有了赏雨的兴致。他站在路边,看着雨滴从伞的边缘一滴一滴落下。 “不言?”岳景霖从他身后喊他。 “见过岳伯伯。”刘不言回过头来行礼。 “何必多礼。”岳景霖笑着说,“你也是赏雨吗。不如和我同行。” “是。”刘不言点点头。 “燕归是很有分寸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抢你小妹的。”岳景霖说道。 刘不言点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岳景霖有些茫然地看着茶馆的“遗址”,此处已经清理干净,正在建新房子了。 “人没了真是很快。”岳景霖轻声感叹,“爷爷和铭弟。相隔不到一个月而已。” “所以活着是一种格外的恩赐吧。”刘不言也有些感慨。 “正是。活着本身就值得高兴。”岳景霖抬头看看他,“只是,人活着也要有点追求。” “是。” “所以,你爹,到底为什么回洛城。”岳景霖问道,“就算朝廷有些忌惮他,也不会真的害他。以他的战功和能力,就做一个戍边武将,一点问题也不会有。” “爹身在边陲,实则对洛城终日念念不忘。莼鲈之思,消磨男儿志气。”刘不言说着,笑了起来。 “是么。你爹可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哪。”岳景霖怀疑地看看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沉默下来。 “莫非您不想爹陪在身边么。” “什么话。”岳景霖笑了笑,“我只是为他可惜。学得文武艺,当然是货卖帝王家。” “也不算可惜,毕竟本事学会了在身上,又不会丢。” “好奇怪,他怎么会突然退隐。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岳景霖侧过头看他,顿了顿,终于还是问,“是不是得罪了谁。” “没有的事。”刘不言连忙摇头,“或许吧,人在朝中难免得罪 分卷阅读118 人。不过这也不得而知。” 岳景霖有些怀疑地看看他,刘不言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总之,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帮。青峦庄,燕掠阁,都还有点用。”岳景霖说道。 “晚辈明白。”刘不言笑了笑,二人对视,岳景霖看着他,突然有些感慨。 “你长的有点像你姑姑。”岳景霖恍然想起刘琳,那个雨中和朋友一起撑着伞,有着一双清澈眸子,总是含笑的小姑娘。 “是吗。爹也经常提起姑姑。据说当年,姑姑也曾经上战场,女中豪杰。” “你姑姑武功非常好,但是性格纯朴温柔,没有骄矜之气。” 刘不言点点头,忍不住在心里勾画一个姑姑的样子。听说她去的时候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很清秀活泼的少女。爹小时候很淘气,经常气得姑姑满院子追他。 可是,姑姑被毒死之前,最放不下的还是年幼的弟弟。 “她的忌日也快到了。”岳景霖抬头看天,“也是入秋的时候。” 刘不言看到他有些追忆的表情,心说虽然如此,你现在的夫人也很好啊。你怎么能想着别人。就轻叹一声:“逝者已逝,只能提醒我们,珍惜眼前人。” 岳景霖一愣,点点头:“我知道。” 刘不言突然想起爹对他讲过那场婚礼。岳景霖身着喜袍,抱着姑姑的牌位,像真正的婚礼一样,宴请各路宾朋,大大方方地拜天地。那时候刘瑞还不到十岁,却也觉得震撼,因此终身难忘。 “罢了,我们回庄里吧。”岳景霖轻叹一声。 “是。”刘不言跟在他身后。 青峦庄。 岳宁星静静地跪着,手里捻着张太公送给他的佛珠。莲台上的观音大士垂着眸子,看着他,不悲不喜。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岳宁星心里一遍一遍地诵着心经。不知怎的,他心里格外安静。 香烟袅袅,屋外只有淅沥沥的雨声,门开着,雨的味道混着草木泥土的清新随凉风吹到屋里。 “吱呀——”门被关上了。 岳宁星回头,是岳安婉,拿着一件外衣,站在门口。她见他回头看,就走上前去,轻轻把衣服披在他身上:“入秋了,当心着凉。” “多谢婉妹妹。”岳宁星笑着说。 “记得关门,多穿一点。”她轻声说。 “雨能清心。”岳宁星轻叹一声。 “心静从内求,而不是求外物。”岳安婉拍拍他的肩,“快吃午饭了。” “你先去吧,我就来。”岳宁星点点头。 岳安婉对观音双手合十拜了拜,慢慢退出去,关好门。她虽然不十分相信,却也知对鬼神不可不敬。倘若岳宁星拜佛能觉得安静一点,那也是好事。 她听着伞上面雨的声音,慢慢在庄里走着。她喜欢雨,却害怕打雷,幸好这雨并无雷可打。她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乐明正在练武,没穿上衣。她羞得一回头,轻咳一声,喊道:“乐公子?当心着凉。” 乐明低头看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恕我失礼。”说着把放在一边的衣服穿上。 “没事。天已经凉了,多穿一点吧。”岳安婉小声说。 “多谢姑娘提醒。” “恕我多嘴,庄里毕竟有女子,被人看见了不妥当。” “再不会了。只是一时兴起,有些热了。今天下雨,此处又荒僻,经过的人不多。”乐明挠挠头。 岳安婉听他说话很明白,觉得有些异样,就回头看看他。突然觉得,他眼中仿佛不是那么空洞了。 “乐公子。你带了伞吗。” “不必,我觉得,雨不是太大。”乐明抬头看看天。 “你已经被淋湿了。”岳安婉忍不住把伞往他这里斜一斜。他身量很高,岳安婉要抬头,把胳膊伸的长一点,显得有些费力。 “多谢。”乐明接过伞,“只是你我同撑一把伞,惹人疑心。” 岳安婉轻叹:“那怎么办。总不能在雨中淋着吧。” “您还是自己打着吧。我没关系的。反正也这样了。”乐明笑笑,把伞还给她。 “乐公子,是否觉得最近明白一些了。”岳安婉忍不住问他。 “啊?或许吧。”乐明拍了拍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道,“还真是。” “岳宁星他知道吗。” “他也这么说。”乐明笑起来,“不过他安慰我说,我本来就不傻。” “确实也不算傻,就是看起来有些冷漠而已。”岳安婉点点头,看他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还是忍不住把伞给他,“其实打同一把伞也没什么。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关系。” “也对。”乐明接过伞,把剑收好。 “最近故去的人有点多,岳宁星仿佛又不太好。” “是,他和祖爷爷,和铭叔叔,都很亲。自然是舍不得。”乐明轻叹一声,“他的刀法是祖爷 分卷阅读119 爷和二爷爷手把手教的。” “我也看到他习武,只是体弱多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终究没练出什么来。”岳安婉摇摇头,“最近练武还伤到了。劝也劝不听,硬说不要你总是保护他。” “确实。如今他成了家,我也不能总是在他身边。” “瞎说。这不是掩人耳目嘛。成家还不是为了你们在一起。庄里要紧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你有什么不能在他身边的。”岳安婉笑着说。 乐明这才想起来岳宁星娶人家的由头,心说差点给他说出去,果然言多必失,还不如让我少说话。 “如今我看到铭叔叔和竹叔叔,觉得断袖之好竟然比有些男女还要情深。”岳安婉有些感慨地轻叹。 “是啊。”乐明笑笑。心说星儿待你,也算是很情深了吧?他那样一个人,做了这么多傻事。 “我到了,幸好一路上也没有人看到。”岳安婉笑着说。 “是,我特意走了小路。被人看到终究是问题。在下告退。” 岳安婉回屋里。饭食已经备好了,她看到荤菜,刚要吩咐侍女拿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 岳宁星是多么想不再依赖别人啊。 天冷了多穿点 一个雷在天上炸开,岳安婉被惊醒。 雨终于还是下大了。 她坐起来,有些恐惧地看着窗外闪过的光,狂风骤雨,雨哗啦啦地被拍在窗户上。她忍不住裹紧被子,抱紧自己,只留着一双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 “夫人,二爷不太好。”一个婢女敲敲门,在门外喊道。 “什么?”岳安婉要下床,却被一个雷吓得惊声尖叫,那婢女忙进来,把灯点亮:“夫人别怕。” “多谢,我确实有点怕。”岳安婉的手有些颤抖,草草穿了件外衣,“带我去看看你们二爷。” “是。”那婢女撑着伞,她推开:“不用了,两步路。” 她和岳宁星虽然不住在同一个房间,却也是同一个住处。外面的雨如倾盆,就是那么几步路,也把她的外衣打湿了。 “星儿,别怕。星儿。”乐明正抱着他,岳宁星挣扎着,呓语着:“放开我啊!不要!快跑!” “怎么回事?”岳安婉过来,屋里又点亮几盏灯,她见岳宁星的脸是红的,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这么烫,怕是着凉烧糊涂了。”岳安婉也有些慌了。 “你和几个侍女足够按住他,我去请大夫来。”乐明急急地说,“快过来。” 岳安婉点点头,用力把他的手抓在一起,以免他乱抓乱打,两个侍女过来,按住他的脚。 “不要……放开啊——”岳宁星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外面一个大雷响起,岳安婉被吓的一哆嗦,岳宁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挣脱,居然跑了出去。 “快拦住他!”岳安婉也跟着冲出去。 岳宁星跪在院子里,任由风雨冲刷,他抬头看着天上的闪电恣意狂笑,岳安婉只觉得心惊,用力把他拽起来。这样的大雨,她觉得在雨中睁大眼睛都很费力,被雨打得上不来气,衣服全都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她只是用力往屋里拽着他,几个侍女过来,一个把伞打在他们头上,另几个帮忙搀岳宁星。 岳宁星却推开众人,跑出院子,岳安婉在他身后跑,居然没有他快,又是一个大雷响起,他摔了一跤,她扑上去,要把他拽起来,可是他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 “岳宁星!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起来,快起来啊。”岳安婉对着他大喊道。 “是你吗!”岳宁星抱紧她,“婉儿救我,救我,他们要杀我——” “别怕,我保护你。谁要杀你?”岳安婉抱紧他。身后的侍女追上来,给他们撑伞。 “啊——好冷——”岳宁星说着,抱她更紧,“别放开我,求求你。不要。” “我保护你,你跟着我回去。”岳安婉劝道。 岳宁星向她怀里一歪,终于晕倒了。 岳安婉和一个侍女把他架起来,放回床上。 乐明背着大夫,冲进屋里。 岳安婉见乐明进来,松了口气,坐在一边,因为力竭的缘故,全身都在打颤。侍女端来姜汤,她喝了一口,温热的,让她全身一哆嗦。 “大家都快喝一点吧,把湿衣服换下来。”岳安婉把空碗递给侍女,“二爷这病,怕不是又要折腾到凌晨。” “是。” 她坐在一边,看着大夫按着岳宁星的脉,捋着胡子。她觉得有点冷,蜷缩起来,伏在桌子上看着,看着看着竟然渐渐睡着了。 “婉儿。婉儿。” 岳安婉觉得有人推她,就醒过来。是岳夫人。 “对不住,我竟然睡着了。”岳安婉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来,打了个喷嚏。 “我摸着你也有些发烧。难为你了。”岳夫人摸摸她的头,“你别守在这里了,快去换 分卷阅读120 衣服。大夫今天暂时不走,叫他也给你看看。” “不必,我觉得还行。”岳安婉摇摇头,真觉得头有些晕。她摸摸头,头有些沉重,很痛,痛的快要裂开。她慢慢地起身,岳夫人扶她一把:“快去,别逞能。” 岳安婉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是先回去换下衣服。 岳夫人看看岳宁星,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几乎不省人事。她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分明是一个小灾星,多灾多难的,天天吓人。如今,大夫说,这么大一个人也有可能会发烧致死。从小他就这样吓唬娘亲,长大了还是这样。 岳安婉换了衣服回来,看岳夫人有些难过,就扶她坐下:“您放心,他会没事的。” “嗯。”岳夫人握住她的手,“我真是害怕。” “别怕。”岳安婉回握住她的手,“他这样多灾多难的,不是每一次也都挺过来了。” 岳夫人点点头,轻叹,心说那边老爷隔三差五的就身体不适,这边儿子也整天的生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婉儿,你快去睡吧。你别再生病了。”岳夫人拍拍她的手。 “没关系,不差一个晚上。”岳安婉笑着摇摇头,“倒是您,别跟着熬了。我还年轻,没关系的。” “既然如此,你就陪着我吧。”岳夫人勉强笑笑。 “他刚刚烧糊涂了,胡言乱语,说有人要杀他。前几次他发烧了也这么说。是因为曾经经历过什么吗。”岳安婉忍不住问道。 “之前有道士说,他占一个什么童子命,是天上的童子下凡历练。长不大的,不到成年就会被收回去。莫非,是真的?”岳夫人有些恐惧地问。 “怪力乱神,无稽之谈罢了。”岳安婉忙摇摇头,“我也听说过的。同村里有人家,也说有童子命,其实是道士骗钱,让他们破财化解。想来哪有那么多童子下凡。” 岳夫人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看,乐明就和他几乎同时出生,算过来也不差一个时辰,怎么身体健硕。显然不是命的关系。”岳安婉笑着说。 岳夫人也笑了,握紧她的手。岳安婉的小手很纤细,很凉,岳夫人把她的手捂在手心里:“冷不冷。你手这样凉。” “还好。”岳安婉含笑,突然有些失神,“您让我想起我娘来了。她也常常这样牵着我的手。” “无论如何,你都是他们的孩子。你得空了,要经常回去看他们。” “我不敢。”岳安婉闭上眼睛,“我想到他们,就想到父亲害死了一个人。”她顿了顿,“或者说,或者说是我害死了一个人。我做不到。” “他们还是为你好,不想你与人私奔。”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杀人。我情愿我是被杀的那个。这样就不用整日愧疚了。”岳安婉苦涩地咽着泪水。她哭的够了,已经没力气再哭了。 “别瞎说。”岳夫人轻叹,“总归他们还是疼你的。你也不是没错。” “我明白。我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有什么可抱怨的。” 岳夫人见她还是沉浸在过去的事里不能自拔,心说星儿这也太惨了,费这么多心思娶个媳妇,人家想的居然不是他。偏偏这傻小子甘之如饴,不许人说她一点的不是,况且这姑娘除了不喜欢他,对他还是挺好的。岳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婉儿救我……婉儿……”岳宁星突然呓语起来。 岳安婉听到他喊自己,突然一怔,心也跟着一颤,心说乐明在旁边,你喊我干什么。岳夫人听到儿子声声喊着婉儿,心里更觉得苦涩。太傻了,太傻了,这小子怎么这样痴情。 不行,一定要让岳安婉回心转意,真心实意地愿意和星儿在一起。 这些都是后话,只要星儿平安地活着,怎么都好。 岳夫人推推岳安婉,轻声说:“你去看看,他怎么在叫你。” “哦,哦。”岳安婉忙走到床边。 “婉儿……婉儿……别走……”岳宁星的手伸过来。 “我不走。”岳安婉握着他的手,答道。 “二哥,你拦着她……” 乐明听他喊自己,答道:“放心,她陪着你,她哪也不去。”说着扭过头看看岳安婉:“她哪也不去。” 岳安婉以为乐明吃醋,抿了抿嘴,心说我怎么这么多余呢,怎么这么尴尬呢,乐明在旁边,你娘在旁边,你偏偏要喊我是要干什么。 他不会是,不会是也喜欢我吧? 不会的不会的,我这样一个女子,他娶我回来不过是为了掩盖他和乐明的事。他天天和乐明如胶似漆,跟我哪有半分情意。况且,如果他敢辜负乐明,那也太不是人了,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值得爱的。 她揉揉鼻子,强忍了一个要打出来的喷嚏。她觉得更加头晕,心说小祖宗啊,你再折腾几次,恐怕我死的比你还快。 岳宁星和他哥哥关系有些疏远,他二哥之前有些迟钝,他们也说不上话,岳夫人一颗心分成 分卷阅读121 好几瓣,不能时时刻刻照顾他。是不是难得有一个人能天天在他身边看护他,陪他说说话,他就觉得有些依赖呢。一定是这样的。 岳安婉满意地想着,心说或许是我比较让人觉得能够信任吧。既然如此,那也绝对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 乐明有些发愣,看着岳宁星。心说原来这就是喜欢吗,可是,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为什么他说有人要杀他,不喊能保护他的人保护他,却喊岳安婉一个弱女子呢。喜欢,真会让人变傻。 女大不中留 岳安婉摸摸头,自己还是觉得有些热。 没想到岳宁星的病好的很快,她反而又病了。这几日,天天觉得昏昏沉沉的。她一向很少生病,心说这生病也挺累人。 “夫人,该喝药了。”一个侍女过来。 “多谢。”她接过,喝了一口,被苦的皱眉,把碗放回去,“算了,不喝了。” “夫人,不喝药,病不容易好。”那侍女说道,“您还是喝药吧。” “有甜一点的东西没有。” “您近日有些咳嗽,吃甜的东西怕更要不适了。” 岳安婉想起自己声音还是哑着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轻叹一声:“你放一边吧,我晾一晾再喝。” “是。奴婢还是劝您趁热喝。” “我明白,多谢你。” “这是奴婢们的本分,不敢当夫人的谢字。” 岳安婉轻叹:“你倒是很有规矩。退下吧。” “是。” 她见那侍女走远了,就从床上爬起来,端起药碗,走出屋子,趁四下无人,就把药泼在合欢树下。正拿着碗往回走,却被岳宁星看见了。 “你给我的树下什么药啦。”岳宁星笑着问。 “才没有,清水罢了。”岳安婉把碗往身后藏。 “前两天下了透雨,还用你浇水呀。”岳宁星抢过她的碗,“我怎么闻着是你喝的药呢。” “不喝了。不想喝。”岳安婉自知理亏,把碗递给他,自己回屋盖好被子半躺着,有些气闷。 “平时我喝药,是谁天天催我喝的。”岳宁星笑着坐在她床边。 “滚滚滚,下次不管你就是了。”岳安婉白他一眼。 岳宁星看她生气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错了,好妹妹可别生气呀。” “说真的,你离我远一点。”岳安婉抿抿嘴,“你前阵子发烧说胡话,喊我的名字,让我救你。我觉得乐明有些吃醋了。” “啊?我喊你的名字?我怎么喊的。”岳宁星也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 她也红了脸,小声说:“就,就喊婉儿呀。” “你别多心,可能不是喊你。”岳宁星挠挠头,“可能是我天天喝药,梦到药碗成精了。我喊药碗。” 岳安婉被他逗笑了,一拍他:“你怎么总有话说。” “总之,二哥不会在意的。”岳宁星看她笑起来,也觉得心情大好。 “你可不能欺负人家,乐明对你都多好了。更何况,他现在脑子也好用了。你可不许嫌弃他。” “瞎说,我哪里嫌弃他。”岳宁星嘟囔着,心里有些苦涩。心说我是不是只能用二哥当幌子,拐弯抹角地喜欢你,照顾你。这样也好,看着你在我身边,不再受苦,那也是很幸福的事了。 “你近日觉得怎么样了?穿了厚衣服吗。”岳安婉伸手摸摸他的衣服。 “穿着哪。我有点怕冷。”岳宁星笑着说。 “那就好。你别在这里坐着了,有点奇怪。我要睡觉了。”岳安婉说着,一翻身,背对他。 “好吧,你睡吧。”岳宁星看出她并不是想睡觉,只是想避嫌,就退出去。 岳安婉轻叹一声,心说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喜欢上你,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大的问题就是乐明怎么办,那么干净纯白的一个人,欺负他简直是罪过。 她胡思乱想着,不过一会,门却又被推开了。药味扑进来。 “喝药吧。”岳宁星端着药碗进来。 “不喝。” “刚刚的你可以不喝,这个你必须喝。这是我亲手熬的。”岳宁星笑着看她。 “凭什么你亲手熬的我就要喝,我不喝。”岳安婉依旧背对他。 “你说你要喝呀?那我喂你。”岳宁星一手端碗,一手拍拍她,“快来喝药啦。张嘴。” 岳安婉无奈地坐起来:“我说你这人,真是。”说着就接过药碗,一口全喝下去,末了给岳宁星看看空碗。岳宁星从一边端来清水,温热的,递到她手边。她笑着喝了一口,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少爷,也挺会伺候人的。” “你没嫁过来之前,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却来伺候我,像粗使丫鬟一样。”岳宁星轻叹一声。 “你是我远房哥哥,又救我的命。大恩不言谢,哪怕真给你为奴为婢都是应该 分卷阅读122 的,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以后再别说这些了。”岳安婉轻声说。 “倘若我哪一天重病不治,死了。你就大胆改嫁。这里没有人会拦你的。你放心。” “瞎说,哪有这么咒自己的。”岳安婉一低头,“其实,柳郎一去,我也有些灰心。情情爱爱的不过是过眼云烟吧。有什么可改嫁的。” 岳宁星默然,只是点点头,拿着空碗出门。是啊,她灰心了。我一个过眼云烟,怎么会在她心里有地位。 他想着想着,鼻子一酸,我也太卑微了,过眼云烟罢了,呜呜呜…… 清霜的住处。 映月支撑不住,一口血吐出来,歪在清霜怀里。 “怎么会这样。”清霜再一次翻阅杜惘留下来的疗伤功法,“这功法中正平和,怎么会呢。” “你何必为我耗费内力……”映月咳了几下,“恐怕是因为我心神不宁,才屡屡失败。”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清霜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你别再费心了。只要你好好练剑就行。”映月苦笑着。 “月剑不求上进,霜剑又有什么用。”清霜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斥责他,“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你也配教我闺女!” “对不起。” 清霜想再申斥他几句,却见他皱着眉,一脸忍着痛的样子,就知道他刚刚因为气血逆行,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不忍心再责备他,只是拿出手帕,把他嘴边的血擦干净,轻叹一声:“很难受是吗。” 映月闭着眼睛,点点头。 “比没有武功,内力尽失,宛若废人还要难受,是吗。”清霜低声说。 映月忍不住说道:“扎心了,兄弟。” 清霜扶他坐正:“我还是辅助你运行几个周天,算是滋养经脉。” 映月点点头。 清霜心里知道,映月的旧伤是常年练武和陈年旧伤积累而成,他的经脉又非常脆弱,如今内力尽失,自然是一团乱。可是,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远远不到破罐子破摔的地步。他能看出映月随和外表下的傲气,他知道映月的痛苦主要来自所谓的自尊心。 清霜慢慢收功,双手搭上映月的肩膀,轻声说:“倘若今日武功尽失的是我。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放弃我。如果我要放弃,你会不会痛心。” 映月想了想,回头看着他,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清霜点点头,扶着他起来:“明白就好。按照杜惘给的办法,疗伤应该是问题不大。至于你以后的内功修为,尽力而为就好。”说着大力拍了他一下:“别让我看不起你。” 映月点点头。门一开,祁佑端了水进来,放在桌子上。 “师父,你好些了吗。”祁佑问。 “你怎么还不睡,都这么晚了。”清霜倒了三杯水。 “我值夜,刚刚回来。” “不是说不叫你值夜么,大晚上多不让人放心。” “我有武功啊,有什么不放心。”祁佑喝了口水,“说真的,有点累人。” “累人就别去了。” “那不行,人家教习都要值夜,怎么就我特别。”祁佑反驳道,“只要我还是教习,那我就得去。” “要不然,你别做教习了。”清霜犹豫着,还是说道,“我看,你也玩够了吧。” 祁佑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爹,你也不相信我。” “不是相不相信你,你爹是担心你的安全。别狗咬吕洞宾。”映月笑着打圆场,“他年纪大了老糊涂,不听他的,反正师父支持你。你就去。” “这还差不多。”祁佑嘟囔着,看看清霜和映月,“其实只要你们支持,不管多累,我都觉得还能坚持一下。” “反正我现在是没有武功,教过的人里面,你资质最好。我肯定是舍不得。”映月笑着说。 “其实练武也未必要去做教习,我又不反对你习武。”清霜有些谨慎地说道。 “可是习武怎么能不见人。开玩笑。天底下一半的人都是男的,莫非我都躲着不见?”祁佑连连摇头,“我不见见别人的武功,怎么知道自己的不足。” “行了,说一句你顶十句,我说不过你。你好自为之。”清霜被她怼回来,只觉得气闷。 “我觉得孩子说的没错。”映月搭上清霜的肩膀,“如今明儿也跟着她一起,还算有个照应。” “正是,明儿和我当值的时间完全一样,我们可以互相照应。今晚我们两个还是一起回来的。” “说起来,明儿怎么样。”映月问道。 “我觉得他好像明白一点了。”祁佑煞有介事地说道,“他比较冷面一点,放话说谁不服就和他比试,赢了他怎么都行。弟子们害怕他,就很听话。” “他有没有用武功欺负别人。” “没有,吓唬人居多。看起来很严厉,其实也没怎么。主要是第一天上任的时候杀鸡儆猴,他身上有杀气,让弟子们比较害怕。”祁佑笑着说 分卷阅读123 。 “那还好。你可不能报喜不报忧啊。”映月也跟着笑了起来,拍拍她,“行了,快回去睡吧。” “那我走了。”祁佑把水喝完,就出去了。 “你说,如果佑儿嫁给你家明儿怎么样。”清霜小声问。 “你放屁,你明知道佑儿喜欢谁。”映月白他一眼。 “起码,明儿不会有三妻四妾的问题。” “哦,你的意思是,让这个疯丫头嫁过来,欺负我们家明儿。那我可不干。”映月笑着摇摇头,“你别想太多,就算是老爷,不也娶了一个而已。” “佑儿毕竟出身低微。” “庄主是很好的孩子,如果他介意佑儿的出身,压根就不会喜欢她。” 清霜摇摇头:“说真的,如果我真的把佑儿嫁给明儿,你反不反对。” “我肯定不反对。只是以佑儿的性格,绝对不会屈服的。谁知道她敢做出什么来。” 清霜看看映月,映月笑着坐下喝水,悠然地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怨仇。” 入梦 岳宁瀚看着“静湖书院”四个大字,有些出神。这是父亲亲笔题字,以示支持。他的字体仿佛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规整清秀的楷书变成了如今龙飞凤舞的遒劲和恣意模样。厚朴,狂放,显得大气又生动。 “如今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名分,不是编外人员啦。”白鉴清笑着说。 “所以更要尽心尽力。以后很多细枝末节的事,我就要甩手不管啦。”岳宁瀚笑着对他说。 “说好的每个月一次抽查,庄主可不能偷懒哪。” “各位先生才华出众,抽查不过是安大家的心罢了。”岳宁瀚笑着说。 岳景霖在一边看着,微微点点头。 “如今,这书院终于落成。”岳宁瀚看看这匾额,又回头看看众人,庄重地行一礼:“青峦庄,就要交给各位了。” “必不负庄主所托。”众人一同还礼。 岳宁瀚坐在书院里,看着众人忙忙碌碌,有的桌子上堆着一大堆文书,正在一张一张地看过,有的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有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正在核账。岳宁瀚心说,这都是一笔一笔地钱花出去,养着他们啊。 也好也好,总算是有一群人分担了。 之前父亲也曾经找过读书人,和他一同处理庄中事务,却没有这样的成体系。如今跟着父亲的人,在父亲卸任之后,他们也纷纷请辞。 是因为年岁大了疲倦吗,是因为忠心于父亲吗,还是,不信任我呢。 算了,不想了,不如让自己变成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岳宁瀚缓缓地翻开已经处理好,最终汇总给他的文书。他最爱白鉴清的字,横平竖直,不喜勾连,规整清爽。如今,他只需要重新看过重要事件的来龙去脉和回复批文,在必要的地方盖章即可。 轻松多了,也有效率多了。 他松了口气,一个仆人端了茶来,放在他面前,岳宁瀚刚要端起来喝,霞染顺手用银针探了一下,并没有异常。岳宁瀚看看他,端茶喝了起来。 “此处人来人往,东西经手太多。庄主还是谨慎吧。”霞染轻声说道。 “送到这里来的东西,在外面已经有人试过了。你再试,显得我很多疑。”岳宁瀚答道。 “怕的是屋里的人。”霞染声音放的更轻,轻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岳宁瀚小声答道。 霞染无奈地摇摇头,心说庄主怎么好像有点傻呢。 岳宁瀚看出来他的无奈,忍不住笑了起来,拽拽他的衣袖:“你坐下,放松一点。” “不敢放松。”霞染无奈地说,“以庄主的戒备心来说,我得双份戒备才能保护你。” 岳宁瀚忍不住轻笑出声,点点头:那你戒备着吧。累了就坐一会。不用绷着。” 岳景霖坐在自己书房里,有一种一身轻松的感觉。岳宁瀚说是有了书院,也就不用在书房里了,因此将书房还给他。小狐狸在他桌子上睡得香甜,岳景霖就描画它下来。什么经史子集,他也懒得再看了。 “老爷。”门外敲门。 “进。”岳景霖听出是夫人的声音。 岳夫人推门进来,看到小狐狸伏在他桌子上,此时被吵醒,抬着头,哼哼唧唧地叫着。岳景霖放下笔,摸摸它的头权当安慰。岳夫人还是有些畏惧,站的远远的不肯过来。 那小狐狸仿佛感觉到她不喜欢自己,从桌子上跳到岳景霖怀里,委屈地看着他,哼哼唧唧。 岳景霖戳戳它的头:“人家害怕你,跟我可没关系。还不快想个办法。” 那小狐狸仿佛听懂了一样,从他身上跳下来,跑到岳夫人面前。岳夫人吓的不敢动,只见那小狐狸对着她就作揖。岳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伸手摸摸那小狐狸,终究是没敢,只是低头看着它,轻声说:“行啦,我不讨厌你。 分卷阅读124 ” 那小狐狸邀功一般地窜到岳景霖身边,跳到他怀里,大眼睛望着他。 “这小狐狸,当真是公的?”岳夫人怀疑地看着岳景霖。 “夫人饶命。我哪敢养母狐狸。” “最好没有。屋里屋外都没有。”岳夫人白了他一眼。 岳景霖听她一语双关,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如今一大把年纪,怎会为老不尊,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呢。” “最好没有。”岳夫人坐在他身边,冷哼一声。 “这小家伙很通人性呢。你抱抱。” “拿远一点。”岳夫人差点吓得站起来。 “好好好,我抱着它,它不会乱跑的。”岳景霖笑着摸摸它的头。 “你别摸它啦,蹭了一身的狐狸毛。”岳夫人仔细盯着他的衣服看,忍不住笑了。黑色的衣服上面,一根根的狐狸毛格外明显。 “啊,还真是。”岳景霖拍拍身上的狐狸毛,发现粘得全身都是,根本拍不干净。那小狐狸委委屈屈地哼唧起来,从他身上跳到地上,跑到角落里缩起来。 岳夫人无奈地看看那小狐狸,轻叹:“我说这一个小狐狸,怎么还会耍小性子装可怜。必定是你□□的。” “什么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岳景霖辩白道,“你看我哪里会这些。” 岳夫人看他紧张,忍不住笑出声来:“开玩笑罢了,你还当真。” “这也就是个小狐狸,倘若是个二八佳人,我还哪有命在。”岳景霖松了口气。 “好一个二八佳人,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如今我人老珠黄,也遭人嫌弃了。”岳夫人摸摸自己的脸。 “哪有的事,夫人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的。那些黄毛丫头,怎么比得上夫人的风韵。” “行啦。”岳夫人被他夸的笑起来,“我也是够没意思的,和一个小狐狸吃什么醋。” “我还以为夫人生气了。”岳景霖握住她的手,被她嫌弃地甩开:“你摸了狐狸,别来摸我。” 岳景霖忍不住笑起来,还是握紧她的手:“夫人生的是狐狸的气,又不是我的气。干嘛嫌弃我呢。” “行啦,你和谁学的油嘴滑舌。”岳夫人打掉他的手,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拿出针线和绳子,居然盘了一个扣,放在岳景霖手心。 “夫人的手艺真好,这扣盘的真漂亮。”岳景霖夸赞道。 “不是让你看这个。是想问你,这个扣有没有什么意义。”岳夫人托腮看着他。 “意义?”岳景霖想了半天,“一个扣有什么意义。” 岳夫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慢慢地说:“我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我梦到衡姐姐了。” “衡姐姐?哪个衡姐姐?”岳景霖一愣,“莫非是,映月的妻子。” “正是。她在梦里,手把手教我盘这个扣子,一定要我学会。” “啊?”岳景霖觉得荒诞不经,只是摸摸这个扣子,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生前就擅长女红,我怀着星儿的时候,后来月份大了不爱动,就一直跟她学,你忘了吗。只不过我手笨,她教我盘扣子,我是一个也没学会。可惜,她生了明儿,就没了。”岳夫人也拿过那个扣子,端详着,有些失神。 “咱们去问问映月吧。正好看看他。”岳景霖牵着她的手出门。 映月拿着这个扣子,手微微颤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衣服上的扣子,和这个扣子一模一样。 “这是?”岳景霖也愣住了。 “她给我做的第一件衣服。就是盘了这样的扣子。”映月摸着衣服,红了眼眶,“最普通的庄丁服制罢了……只是扣子不一样。” “啊。”岳景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梦到她?她在梦中什么样子。”映月急切地问。 “她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很漂亮,头发这么长,黑亮黑亮的,散着,到腰间。很香。”岳夫人努力回忆道,“红衣服,白手帕上绣了蓝蝴蝶,很漂亮的。” “你们,有没有说话。”映月艰涩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梦到她会说话了。她说,下次教我绣蝴蝶。”岳夫人惊愕地看着他,“你也梦到她了是不是。” 映月沉默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她回来了。她原来,真的在等我。” “啊?”岳景霖只觉得奇异。 映月说了自己跳崖之后看到的一切,三个人都沉默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映月打破了沉默,问道。 “就是教我怎么盘扣子,最后牵着我的手跟我说,我学的很好,我很聪明,下次教我绣蝴蝶。然后,我就醒了。” 映月忍不住哭了起来,有些失神,哽咽着说:“可是为什么不来找我。她怎么不来教我。” “不知道,是不是习武之人有煞气,她不敢接近。我也是一个人在房间午睡才梦到她。”岳夫人说道。 “下次你梦到她,能不能问她,我怎么 分卷阅读125 才能见到她。”映月哀求道。 “我尽力。其实我在梦里控制不住自己。我在梦里总是受她摆布,感觉她还活着。醒过来才觉得有些奇怪。”岳夫人轻叹,“我想,倘若真是她回来,必定放不下明儿。不如你也问问明儿。” 映月摸着一模一样的两个扣子,这样小的事,只有他和妻才会注意到,是他们的小秘密。一定是她,是她回来了。 撞鬼 柯延钰静静地跪在祠堂里,垂着头闭着眼睛,装作一副忏悔的样子。 他心里想着的,是乐明。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难以忘记。或许是因为他太好看了吧。或许是因为他满眼都是岳宁星吧。 岳宁星。 柯延钰睁开眼睛,有些恨意。这小子病病歪歪的,怎么还不死。我费了这么大力气,甚至失去了父亲和青峦庄的信任。这不公平! “堂下所跪何人。”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你又是何人。”柯延钰冷声问道。 “你觉得,什么是公平。”那人突然问。 柯延钰心中一凛,心说这家伙好像能感受到我的心意。这是什么人,什么来头。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你告诉我,什么是公平。” 柯延钰想了想,答道:“我为我想要的东西付出了很多,那我就必须要得到。这就是公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那别人呢。这样东西本不属于你啊。” “你有得不到的东西,是因为你不够厉害。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柯延钰快意地答道。他从来不敢把这些和别人说起,因为他无意中发现,别人和他都不一样,为了不被排斥,他不得不隐藏自己。可是如今,这个不知名的人,语气中满是赞许,让他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你我,确实是难得的知己。”一团冷风吹过,把灵前所有的灯火吹灭。柯延钰一抬头,心说这不是内功高手,就是鬼怪作乱。 “你不害怕?”那个声音凑过来。 “为什么要害怕。”柯延钰笑着答,“害怕有什么用。你又不会因此放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我已经,开始喜欢你这小子啦……” 柯延钰觉得眼前有一团黑气,他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那人冷声说:“用心看,你就能看到我。” 柯延钰闭上眼睛。 一团黑气,渐渐地变得凝实。 仍然是一团黑气。 “前辈,或许是练过鬼蛊吧。”柯延钰试探着问。 “不错,你很聪明。你怎么知道。” “我接触的邪法,只有鬼蛊虫蛊之类的而已。您能找到我,一定是气场相合。”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柯延钰问道。 “不重要。” (“您还是有一个称呼吧。” “怎么讲。” “我怕傻批作者后文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前辈您。” “哈哈哈哈哈……那这个作者还真是够傻批。叫我老黑就好。”) “前辈找晚辈来,不是为了会知己吧。您有什么心愿未了。” “跟聪明人说话,真是毫不费力。”老黑赞许道,“我一直很喜欢的东西,从我手中逃离,我要把它追回来。” “什么东西。” “女人魂魄,在青峦庄。我们的目标几乎一样。” “如果我帮了前辈您,您能帮我什么。” “我能给你我的力量。口说无凭,我先给你看看。”老黑说着,就把他揪出门,一个侍女经过,老黑一丝黑气袭过去,那侍女直接倒地。 天上太阳正烈,柯延钰赞许地点点头。这鬼蛊意念清晰,尚且有人类情感,能探听人心,鬼气凝实,不避日光,可见这家伙修为和能力都非常出色,难得一见,可遇不可求的鬼蛊。 “我生前练蛊不成,被人打死。死后一灵不泯,吞噬孤魂野鬼。后来等到了她,我一定要找回她。”老黑说道。 柯延钰看看那丫鬟的尸体,赶快回到祠堂跪好,装作一切和他无关,低声说道:“很好,您的力量可以为我所用就好。那么,您说说您要完成的事,我看看是否在我能力范围。” “这件事有些复杂,也有些简单。”老黑说道,“我慢慢跟你说。” 人的意念,或许能创造一些东西。请记住这句话。 (救命,因为是写小说,所以写得很唯心。我们要坚定唯物主义立场。) 鬼的来源主要是执念,人死之后,因为强烈的挂念,或爱或恨,就会贪恋人世,不愿意归于天地灵气之间,然后由天地灵气凝成其他的灵体,附在新生命的身上。于是,这些鬼开始四处游荡,直到执念消退,自然消散在天地间。可是这些鬼属于逆天而行,还会扰乱天地间灵气运行的秩序。所以就 分卷阅读126 有了坐忘楼帮助他们消除执念或者干脆驱散恶鬼,也就是叶修竹和杜惘在做的事。 有的鬼因为力量强大,为人间所不容,又不甘心消散,就屈居在人间和鬼界的夹缝中间,等待机会,偷偷回到人间,附在还记得他们的人的身上,有这些人的气息和信念掩盖他们,就不会有道法高人轻易发现并干扰他们。这样,这些鬼就有机会偷偷完成未竟的心愿。 然而这样的过程是很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然后被雷击的灰飞烟灭。这样的机会也很少,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够等待的鬼,都是有强大的、纯粹的信念,才能耐住性子。 而衡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鬼。她惦记着自己的孩儿,她生下来他,只是听过他的哭声,还没见过他,也没养过他,甚至没给他做过成套的一身衣服。她舍不得,也不甘心。就是这样纯粹的执念罢了。 她等在冥河界,化作一朵花,日日受河水摧残,听蓝色的灵蝶为她传递阳间的消息,听着她的孩儿一天天长大。 直到后来,映月因为坠崖,处于濒死状态,灵魂不慎进入冥河界。衡借着他对自己的思念,和他一同回到阳间。 老黑要追的,就是衡。 “这女人很狡猾,变成一朵花藏在冥河,我能感觉到她,却抓不到她。”老黑有些愤怒和颓然,“她现在可以寓身于任何一个还记得她的人的身上,这样就不会有道法高人发现她,强迫她离开。” “那么,我该怎么找她。” “冥河的灵蝶还记得她。只有她陪着它们说话。你跟着灵蝶,有机会找到她。但是灵蝶的灵力微弱,不容易追踪。”老黑顿了顿,“或者,你干脆杀了所有记得她的人。这样,她自然无处栖身。” “好说,只要你的力量足够强大。我就能杀了他们。”柯延钰轻叹,“可惜鬼蛊的使用,限制太多,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劫雷天罚。要么遵守限制,等待天地灵气混乱的机会动手。要么,干脆冲破限制,比劫雷更强大。” 老黑听着他的野心,鬼气一阵翻腾:“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我们,还真是脾气相投!只是此事绝对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我需要很大的牺牲。接受你的力量,需要把你强行融在我的魂魄上。很危险,九死一生。”柯延钰闭上眼睛,“而且,我和你要做的事,也是用命去做。容我想想。” “你是情愿碌碌无为,平庸一生,还是做一件惊天动地,快意的大事。哪怕是与天下人的所谓善良作对。”老黑突然说。 “好!大不了灰飞烟灭!”柯延钰猛地睁开眼睛,“现在让我屈居于此,比死还难受!” “好。你要记得,万事万物相伴而生,相伴而去。有多少所谓的善,就会有多少所谓的恶。” “我明白,我没什么可耻的,我只不过,恰好是所谓恶的一面而已。”柯延钰笑笑,“单纯的道德善恶,还不能成为我的心魔。” “好,作为所谓的坏人,就要永不愧疚。”老黑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心说这小子和我也太对脾气了。 “前辈,我知道,倘若我不完成你的心愿,你不会全心全意附着在我身上。而我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也不会帮你。毕竟,你单独行动,其实非常危险。”柯延钰冷笑,“你我各取所需,不如坦诚相见。” “那是自然,我会全力配合。”老黑坦坦荡荡地大笑起来。 青峦庄。 万籁俱寂,灯点在床边,昏暗的光线。岳夫人就着灯绣花。入秋天凉,岳景霖就抱她在怀里,看着她绣花。 岳夫人在白色手帕上,绣成一只漂亮的蓝色蝴蝶。岳景霖有些看呆了。 “我梦到她,她教我的。”岳夫人摸摸那蝴蝶。 “所以,所以。是真的。”岳景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别这样,她不可怕。”岳夫人笑着说,“她只是教我绣东西罢了。” “她到底要干什么。我怕你会被她伤到。活人遇鬼,会被侵蚀阳气。” “不会,我一开始也有点害怕。可是,衡姐姐这么好的人,有什么可怕。”岳夫人抬头看看岳景霖,笑笑,突然把语速放缓,声音也格外飘忽空灵,“老爷,倘若我死了,也会给你托梦,教你,绣花,系扣子,我永远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说着,岳夫人咯咯咯地怪笑起来,这样诡异的表情,岳景霖还是第一次见。她伸手摸摸他的脸,她的手是那么冰冷!她低声说道:“老爷,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呵呵呵呵呵呵……” 冷风吹过,窗户没关严,呼啦一下子被吹开,灯一明一灭,咣当掉在地上,屋子一下子暗了。岳景霖只觉得浑身一凉,忙拍拍她的脸:“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夫人!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岳夫人看他惊慌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眼泪,她轻轻拍打着他,扑在他怀里:“真受不了你,我刚刚吓唬你哪。” “你,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岳景霖吓得心差点跳出来,此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分卷阅读127 岳夫人摸索着下床,把窗户关好,一路上忍不住笑。 “你还笑。我快吓死了。”岳景霖责备道。 “对不起,我不该吓你。”岳夫人感觉到他真的害怕了,就有些歉疚地摸摸他的背,帮他顺气。 “你,贪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责备她,只是骂了句贪玩。 她笑着抱紧他:“再不这样了。”说着,她突然想起那小狐狸,就放开他,委委屈屈地小声呜咽着:“我手好冷。你不心疼我,你还喊我。” “哪有的事。”他一下子明白她在学那小狐狸,觉得好气又好笑,就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揣在怀里,贴在自己胸口,“还冷吗。” 她把手抽出来,笑着说:“行啦,不同你玩了。快睡吧。我都困了。” 给大佬下毒 李柔嘉和岳安愉摘下棠音苑门口的海棠果,那果子澄黄透着通红,散发着果香。岳安愉用衣袖随便擦擦,就塞进嘴里。 “好吃!酸甜的!”岳安愉高兴地说。 “咱们摘人家的果子,没关系吧。”李柔嘉谨慎地问道。 岳安愉把咬了一口的果子吃到嘴里,就拍拍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姑姑许我摘的。” “那就好。怪不得你这么起劲。”李柔嘉笑着说。 “安愉姐姐!柔嘉姐姐!”刘不移跑过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快吃果子。”岳安愉笑着把一个果子塞在她嘴里。 “好吃!”刘不移高兴地说,“哥哥快来。” 刘不言看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笑的这么开心,宛若一群小麻雀,心情也大好,就走过来,对她们行礼:“见过安愉妹妹,李姑娘。” “刘大哥不必多礼。快尝尝。”岳安愉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海棠果。 “我想应该给姑姑们送一些过去。她们在燕掠阁,还特意想着这棵树。”李柔嘉提议道。 “没错,姑姑特意说了要尝一尝。”岳安愉笑着点点头,看看刘不移,“就不移妹妹去吧。” “啊?好啊。”刘不移笑着说。 “啊——”李柔嘉突然喊出声来。 “怎么啦?”岳安愉紧张地看向她。 “有虫子。有虫子。对不住……”李柔嘉看大家都在看她,脸也红了。 “果虫啊。”岳安愉笑着捡起那条白色的小虫子,“你看,它这么小,胖乎乎的。有什么可怕嘛。” 刘不移往刘不言的背后躲,李柔嘉看出刘不移也害怕,就对岳安愉说:“行啦,别拿着它玩,多脏啊。” 岳安愉点点头:“好,既然你们都害怕。我就放了它吧。”说着就把虫子扔回树上。 “树上有虫子。”刘不移有些恐惧,不敢再凑过来。 “没关系的,只要别吃到嘴里。”岳安愉笑着说。 李柔嘉拍了她一下:“别瞎说。越说越不像话了。” 岳安愉吐吐舌头,笑着继续摘果子。 李柔嘉也不敢再靠近,就坐在一边,把兜在衣服里的果子,放在小篮子里。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少女像海棠果一样鲜艳清甜。她的几缕发丝随清风飘动,眼含秋水,眉若远山,浅红色的唇带着温柔的笑意,勾成好看的弧度,她伸手把吹起来的发丝归拢在耳后,下意识抬头,不想正好与刘不言四目相对,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双双垂向地面。 刘不移注意到刘不言的视线,笑着仔细看李柔嘉,干脆坐在她身边看:“柔嘉姐姐真好看。” “那可不。柔嘉姐姐真的可好看了。”岳安愉笑着扭过头看她,“倘若我是个男子,必定娶她。” “瞎说什么哪。”李柔嘉脸一红,“什么混话。多大的姑娘了,羞不羞。” “哎呀,姐姐不高兴了。我给姐姐作揖。”岳安愉笑着说。 “真拿你没办法。”李柔嘉无奈地笑笑,把篮子递给她,岳安愉把兜在衣服里的果子放进篮子。 “吩咐下去,就说是小姐说的,侍女仆人摘果子从此不受罚。”岳安愉笑着拦住经过的一个侍女,把一个果子塞给她。 “多谢小姐。”那侍女对她行了一礼。 “柔嘉姐姐的眼睛好漂亮。”刘不移盯着她的眼睛,有些失神。李柔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不移,不得无礼。”刘不言从背后拍拍她。 “哎呀对不起,我吓到柔嘉姐姐了。那人家也没别的意思嘛,就是爱看漂亮姐姐。”刘不移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 “夸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李柔嘉笑起来,“没关系。” “我也爱看漂亮姐姐。漂亮妹妹也好。”岳安愉回头,掐了掐刘不移的脸。 “你不许摸我脸啦!你刚摸了虫子!” “虫子有什么关系嘛。”岳安愉笑着,追着刘不移跑。 刘不言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小麻雀,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李柔 分卷阅读128 嘉抬头,偷偷看看他,又移开视线。阳光下,刘不言难得地笑得这么灿烂,失去了平时不笑时候的威风和冷峻,多了几分傻气和平和。 静湖书院。 岳宁瀚看着文书,突然觉得一阵昏沉,甩甩头。 “庄主,你怎么了。”霞染问道。 “我有点困。”岳宁瀚起身,“什么也看不进去。咱们先回去吧。” “好。” 岳宁瀚站起身来,突然觉得一阵恍惚,霞染忙搀着他:“不要紧吗。” “好困。”岳宁瀚轻声说,“我们走吧。” 霞染扶着他出门,他脚步有些趔趄,走着走着,正好经过棠音苑,岳安愉见到是他,就跑过去,笑着抱住他:“大哥,吃海棠果吗。” “海棠果……嘿嘿嘿……好啊……”岳宁瀚接过她手里的果子,笑得叫一个天真烂漫。岳安愉觉得不对劲,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海棠果,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起来。 “大哥?你怎么了?”岳安愉摸摸他的头。 “好酸,你讨厌,你欺负我。”岳宁瀚撅着嘴,甩开她的手,回身抱紧霞染:“她欺负我。” 霞染低头看他的神情,他犹如孩童一般委屈,大眼睛却仿佛失去了神采,呆愣愣地盯着他。 “庄主,你怎么样?”霞染皱眉,晃了晃他。 “你别晃我,好晕……”说着,他一下子倒在霞染怀里。 “庄主,庄主!” 燕归摸着岳宁瀚的脉息,岳宁瀚宛如睡着了一般,神情格外安详。 “你猜的很对,真是中毒了。”燕归皱眉,“这毒非常隐蔽。叫做日日新,每天给他吃一种无毒的药物,银针什么的根本试不出来,但是累积到七天以上,这七种药物中和,就会形成奇毒。日子越长,中毒越深。这毒侵损智识,时间久了,轻则痴傻,重则不治而死。” “还有救吗,如何解毒。”岳安愉问道。 “有的,只是很慢。这是他第一次发作,中毒不深,应该是刚刚被下毒满七天。只要连续一个月,吃我配制的解药就没事了。” “有劳燕阁主。”岳景霖说道。 “不敢,应该的。”燕归笑笑,抬头看霞染,“幸好你来找我,一般人还真不能发现这是中毒。再耽搁半月就没治了。” “直觉罢了。”霞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以后,你就要相信你的直觉。”燕归点点头。 “最近,他吃了什么。”岳景霖皱眉问道。 “最近庄主早晚饭都在庄里吃,中饭在静湖书院和先生们一起。可是先生们都没出事。”霞染回忆道。 “未必是在饭菜里,或许是茶水点心之类,不太起眼的。”燕归提醒道。 “静湖书院的茶水?”霞染皱眉道。 “真好,这就开始动手了吗。”岳景霖不怒反笑,“有意思。从静湖书院的后厨查起。瀚儿毒发这件事,大家都不要声张。” “是。” 岳宁瀚被燕归几针扎醒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坐在他床边的岳景霖身上。 “爹——”他笑着喊道。 岳景霖一怔,岳宁瀚坐起来,欢天喜地地拍拍手,突然抱紧他,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我要爹抱抱。” 燕归强忍笑意:“虽然中毒不深,他智识还是有一部分被侵损了。这阵子,可能会状如白痴。问题不大。” 岳景霖点点头,低头看着岳宁瀚。 刘不言也强忍笑意:“既然如此,也别打扰庄主休息了。我们出去吧。” 众人纷纷离去,只有岳景霖和岳宁瀚在屋里。 岳景霖看到他一脸的欢喜,傻笑着,突然有一种回到他小时候的错觉。他忍不住伸手,轻轻也回抱住他。 “爹,我今天有乖乖写字哦。”岳宁瀚突然放开他,用手比划来比划去,“这么,这么厚的一堆。” 岳景霖笑着,点点头,突然有些哽咽:“瀚儿真乖。” “那你怎么不夸我。娘都说我用功来着。”岳宁瀚一撇嘴,不高兴地说。 “瀚儿很厉害。”岳景霖笑着点头。 “是吧!我也觉得挺厉害。”岳宁瀚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可是跟你比起来,还是不够厉害。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我可比不上你。”岳景霖笑着说。 “瞎说。爹就是最厉害的。” 岳景霖凝视着他,看着他欢喜的模样,傻气,又格外有些可爱。 “娘呢,我要娘亲。”岳宁瀚看了一圈,突然哭起来,“我要娘亲。” “别哭,我去给你找娘亲。”岳景霖见他哭的厉害,也有些慌了。 “娘亲不要瀚儿啦。她不要我啦。”岳宁瀚居然失声痛哭起来,“星儿也不要我啦,他不喜欢我。他不跟我玩。” “瞎说。我去找他们。”岳景霖起身。 “爹别走,你是不是也不 分卷阅读129 要我啦。”岳宁瀚哭着扑倒他身上,突然又晕过去。 岳景霖扶着他躺好,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出门去找燕归。燕归正在煎药。 “正常,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正常才是正常的。反应激烈说明他身强体健,自己也在对抗这种药性。”燕归笑着说,“岳兄平日拘谨,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放松,未尝不是好事。” 岳景霖点点头。 “现在他需要人看护,以免他做出危险的事来。”燕归说道,“您还是回去,陪着他吧。” 岳景霖笑笑,回屋去。 略有一丝残忍 乐明惊声喊娘,坐起来。 “怎么了?”映月也被惊醒。 “我梦到娘。”乐明看看映月。 “怎么回事。”映月急切地问。 “我梦到,她,让我去找夫人,要一种蓝色蝴蝶。她说,夫人一听就明白了。”乐明拍拍自己的头。 “她说没说别的。”映月问。 “记不清了。”乐明接着拍拍头。 “好吧,她,她就没提到我。”映月有些不甘心地问。 “记不得了。”乐明打了个哈欠,躺下接着睡了起来。 映月没来由地生气,心说我这么想你,你怎么不肯来看我。哼,也罢。 次日,乐明坐在岳夫人对面,看着她绣蓝色的小蝴蝶。 “明儿,你知道你娘长什么样子吗。”岳夫人忍不住问他。 “我梦里见过两次,跟我很像。好像是。”乐明偏偏头。 “嗯,你很像她。”岳夫人笑着看看他,“你性子也像她。我好像从来没见她生过气。” 乐明摇摇头:“那我不像她,我有时候会生气。” 岳夫人把线扯断,将手帕递给他。 “你看,你娘是不是就要这种蝴蝶。” “是。”乐明也跟着笑起来,拿着手帕端详,岳夫人心中泛起一种怜爱和酸涩的感情,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心说衡姐姐,倘若你真的有灵,就算是你借我的手摸摸你儿子。他都长这么大了。 “娘。”乐明突然抬头,喊岳夫人。 岳夫人一愣,笑着点头:“哎,好孩子。我就算是代替你娘答应了。” 乐明笑着把手帕揣到怀里,行礼离去。岳夫人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把针线笸箩拿过来,回忆着衡教给她做的扣子。可是她拿着线绕啊绕,怎么也不会做了。 “娘。”岳宁瀚突然跑过来。 “瀚儿,你睡醒啦。”岳夫人笑着问。 “娘,你看。”岳宁瀚突然神秘秘,笑嘻嘻地把手给岳夫人看。 “什么呀。”岳夫人只看到他的手。 “蝴蝶呀!蓝色的小蝴蝶!漂亮姐姐!嘿嘿嘿……漂亮姐姐跑掉了……” “啊,你应该叫她姨娘。那是你衡姨娘,你小时候她还抱过你。”岳夫人说道。 岳宁瀚突然咣一下倒在地上,岳夫人被吓了一跳,把他搀起来,岳宁瀚站起来,用手扶额头,神情变成平时波澜不惊的样子。 “娘,怎么回事。”岳宁瀚只觉得头疼,问道。 “瀚儿?你现在觉得明白一些了吗。”岳夫人摸摸他的额头。 “好像是。”岳宁瀚点点头,“还是有些头晕。” “这几天的事,你知道吗。”岳夫人问道。 岳宁瀚想了半天,缓缓说道:“我就记得,我在书院,看了一个文书,没看完,觉得有点困。睡了一觉,醒了就这样了。” 岳夫人把他抱在怀里,心说,衡姐姐是你吗。莫非,你走了? 青峦庄地牢。这里密不透光,只是点着一些蜡烛照明。进去之后,就是扑鼻的血腥味和发霉腐烂的味道。 岳景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冷声问道:“我再问一遍,谁指使你。为什么要害庄主。” 那人沉默着。 “打。”岳景霖喝了口茶,“别叫他死了。” 皮鞭抽到他身上,岳景霖默默喝着茶,整个牢房里,回荡着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和他的喊声。 “老爷,他晕过去了。” “泼醒。” “是。” 那人被水一泼,甩了甩头,迷迷糊糊地又醒了过来。 “停。先别打。”岳景霖笑了起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啊!”那人大喊道。 “呵呵呵呵呵呵……我干嘛杀你啊。有更好玩的办法。” 清霜听他的笑声,莫名觉得背后一冷。 “听说过,凌迟吗。”岳景霖语速很慢,并没有喊起来,声音却直击人心,尤其是把凌迟两个字,咬的很重。 那人猛地一抬头。 “那也太老套了。没意思。”岳景霖笑着,把茶杯当啷一声,放在桌子上,“庄里,可以把你的皮,一片一片,削的一点不剩,而维持你不死。然后做成菜 分卷阅读130 ,喂到你嘴里。让你临死之前,吃个够。这可比凌迟有趣多了……呵呵呵……” 旁边的掌刑弟子见状,适时地又一桶水泼在那人身上,那人嗷嗷惨叫着,声音不似人声。 “倘若你说,我还能放了你。如果你不说,那就好好品尝自己的皮肉吧。”岳景霖笑着,抽出清霜的剑,拖在地上,慢慢向他走过去,剑尖滋啦当啷地响,他把剑横在他脸上,轻轻划了一下,血流出来。岳景霖低声说:“那小刀,比剑小多了,钝多了,要反复切割,才能勉强,切下一块来。” 那人痛哭,大喊道:“饶命,饶命,我全都招了,我招了。” 岳景霖把剑扔给清霜,坐定,端起茶杯,慢慢地说:“从实招来。” 原来,他也不过是刺客宗门的弟子,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受人指使罢了。 之所以咬牙不说,是因为掌门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是如今生不如死,还不如招供,然后把命还给掌门。 卖主的身份他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与掌门是莫逆之交。之前也曾经屡次找机会杀进青峦庄,可惜每次都不成功,但是每次弟子都直接自尽,所以也没暴露。直接杀不成,只得转换思路,用毒。 静湖书院的吃食,检验非常严格,需要在庄里待了很久的,知根知底的仆人才有资格在那里侍奉。他已经在青峦庄“卧底”多年,以备不时之需,正好就申请调动到静湖书院。茶水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就是经了他的手,才被下药。 岳景霖听到这里,心说瀚儿这家伙,怎么喝着茶的味道不对劲,也不知道疑心呢。 “你多说说你的买主。长什么样子,什么来历,知道的就说出来。来人,按他说的记录下来,画影图形。”岳景霖吩咐道。 那人实话实说,终于,一张画出来。这人二十几岁的样子,据说还会些武功,只是怕单枪匹马进不来青峦庄杀不了人。说是为了报仇,具体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 岳景霖沉吟道:“既然是报仇,那他就还会出现。” “正是。我这就吩咐下去,加强戒备。”清霜说道。 岳景霖点点头,起身吩咐掌刑弟子:“我先走了。他既然招了,就放了吧,去留死活随他的意思。” “恭送老爷。” 岳景霖默默往回走,清霜跟在他身后。清霜素来知道,他有阴狠的一面,今天却是这样靠近地亲眼见到,那样阴冷的笑声,居然是平时沉默稳重的老爷发出来的。他一时间有种错位的感觉。 清霜有些失神,走着走着,竟然轻轻地撞到了岳景霖。 “嗯?怎么?”岳景霖以为他有事。 “没什么。”清霜摇摇头。 “想什么哪,这么入神。”岳景霖笑着问他。 “老爷。”清霜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说,“可能这几天,我都见不得你笑了。” 岳景霖明白过来,无奈地摇摇头:“你说你拿着剑,一身好武艺,怎么胆子这样小。” 清霜被说的笑起来,岳景霖看看他,也笑了:“我就是说说,吓唬他的,当时他既然喊成那个样子,就是已经快不行了。我再撩拨两句,他就撑不住了。” “我明白,就是挺吓人的。” “那样确实很残忍。”岳景霖点点头,“庄里不会这样折磨人的。就算对方再十恶不赦,杀了就算了。不至如此。” 清霜笑着:“其实您也不用对我解释什么。” “那我就想解释。你听不听。”岳景霖笑着看看他,轻叹,“我年纪大了,也啰嗦起来。最近太闲,总想找人说说话。” “那我听着。” 岳景霖看看他,有些感慨:“清霜,你跟着我的时候,也才不到二十岁。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 “人哪有不变老的。” “老了真是力不从心。”岳景霖轻叹,“总觉着一天比一天差。走这一趟就有些累了。” “那我们回去歇着吧。” “我能不能看到我的孙辈。这两个小子。”岳景霖轻叹。 “夫妻儿女都是缘分,命里有时终须有。不急。”清霜笑着说。 岳景霖站在岳宁瀚的院子外面,院门没关,看到岳宁瀚一身单衣,在院子里走着,居然摔倒在地上。他忙进去,蹲下看他:“瀚儿?摔伤没有?” “没事没事,我最近走路就是不太稳当。”岳宁瀚摔得很结实,此时觉得身上生疼,就干脆坐在地上,“燕阁主说很正常,过一阵子就好了。” “怎么穿这么少。”岳景霖摸摸他的衣服。 “我最近贪睡,刚刚睡醒。”岳宁瀚摇摇头,岳景霖扶着他慢慢站起来。岳宁瀚只觉得手疼,一翻过来看,原来是左手手掌被蹭破了,虽然不严重,但是也在渗血。岳景霖不免心疼他,轻叹:“先回屋去吧。外面风大。” 一进屋,桌子上一大堆的文书。岳宁瀚坐在桌边。岳景霖随手翻翻文书:“怎么这样的事也要你决断。” 分卷阅读131 “书院的先生们刚刚上任,不知道什么样的算大事,什么样的算小事。谨慎起见,就都让我看一眼,省得出了事他们负不起责任。”岳宁瀚笑着说,“他们也很辛苦,我已经算是很偷懒了。” “这么多啊。” “毕竟我病了三四天,所以堆了这么多。”岳宁瀚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熬一个晚上,我叫上白先生,就看出来了。” “你如今病着怎么能熬夜。” “那也不能都交给白先生。他最是谨慎的,生怕别人说他越权。”岳宁瀚无奈地笑笑。 “静湖书院,应该做到有没有庄主,都能一样的把青峦庄管好。事情给他们做,大权在你手里。”岳景霖轻叹。 “循序渐进吧还是。大家都还在摸索着,来日方长嘛。我觉得这个开头已经很不错了。”岳宁瀚笑着,用右手翻翻文书。 “行了,你养着吧。如果非要一个有权决断的人看完,那就我来。我算是暂时代替你。”岳景霖摇摇头,坐在桌前,翻开看。 “啊,这不会太累吗。” “不会。你躺着吧。” 岳宁瀚被霞染搀扶着,躺在床上,霞染拿过药粉和清水,给他处理左手的擦伤。岳景霖轻声吩咐清霜点灯,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岳宁瀚躺在一边,盖着被子,望着父亲的身影,只觉得格外安心。他看着看着,昏昏沉沉的困意上涌,眼皮越来越沉重,又睡着了。 虽然离谱,但是可怜 岳宁瀚坐在待客厅,好奇地看着面前坐着的盲人。 “先生说,撒豆成兵?可是真的?” “自然。”那盲人捋捋胡子。 “那,我已经屏退众人,请先生展示。”岳宁瀚狐疑地看着他。 那盲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手握着一把什么东西,叨叨咕咕念着什么,突然一下子就照着岳宁瀚的面门扔过去,岳宁瀚被吓了一跳,并没乱动,一个影子从一边的屏风里冲出来,挡在他身前,挥剑打落所有的异物,正是霞染。那些东西掉在地上,是一颗颗小钢珠,在地上炸开,白烟弥漫。有几颗正打在霞染身上,也炸开来,霞染身子一抖。 岳宁瀚见他身上见血,急切地问:“霞染,你怎么样!” 霞染用手捂住他的口鼻,厉喝道:“有毒,屏息!”说着就抱着他冲出门去。岳宁瀚才反应过来,心说草率了,只得任由霞染捂着。 霞染带着他到了屋外,把他放下,那盲人睁开眼睛,冲破瓦片,站在房顶上。霞染飞身上去,和他对打起来。那盲人一颗颗钢珠扔过去,霞染闭气,腾身躲开,提剑就向他刺去。那人钢珠用完,连连后退,从房顶上飞身下来,手持短刃,直奔岳宁瀚。清霜一剑磕在他短刃上,强大的内力将他震退几步,霞染已经在他身后,一剑搭在他脖子上。 岳宁瀚抿抿嘴,说道:“这就是先生的撒豆成兵?” “岳宁瀚!你怎么还不死!”那人大声喊道。清霜制住他的双手,一踢他的膝盖,强迫他跪下。霞染这才收剑,扯开衣服,看自己的伤势。他觉得手脚已经有些发麻了,可见是中了毒,就掏出随身的荷包,将燕归配制的解毒药丸吃了一颗。 “你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岳宁瀚问道。 “你这杂种,人人得而诛之!” “好好答!”霞染踢了他一脚,“骂人我是你祖宗!得瑟什么。” 清霜看看他,霞染自知不像样子,就低下了头。 “所以,为什么要杀我,还伤我的人。冤有头债有主,我自认还是行的正坐的直。倘若你说出我半点对不起你,我这就自尽。”岳宁瀚问道。 “你杀我全家!我要杀你!”那人扭动着,想要挣扎起来,却失败了,只得一口吐沫吐向岳宁瀚。岳宁瀚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家庄主手无缚鸡之力,人美心善,怎么会杀你全家。”霞染说道。 “一年前,南城宣家惨案,你忘的真快啊。二十一条人命!”那人说道。 “宣家?我倒是听说过。只是我身在洛城,此事与我无关哪。”岳宁瀚说道。 “呸!你还装!” “你说清楚,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害你家人了。”岳宁瀚见他说不通道理,也有些气恼了,“你这个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清霜感觉那人挣扎的越来越狠了,只得将他打晕,对岳宁瀚说道:“庄主,他现在冷静不下来。容我们细细审问吧。” 岳宁瀚点点头:“也好,有劳霜伯伯。” 霞染看到清霜带着守卫,押着那人走远,终于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力竭,就坐在地上,忍不住说道:“庄主,你赶紧再找一个人保护你吧。就你这警惕性,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 岳宁瀚看他脸色发白,伤口还在流血,就有些紧张地蹲在他身边,扶着他:“你怎么样?还能走动吗。” “我没事,就是有些脱力。”霞染摇摇头,“庄主,那白烟 分卷阅读132 分明有毒。你怎么不知道屏息。” “对不住,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霞染把荷包也递给他:“这毒好像并不高明,我刚吃了一颗药就觉得好了。您也吃一颗,以防万一吧。” 岳宁瀚点点头,拿出一颗吃在嘴里。 “庄主,虽说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可是,你也不能这样疏忽。吓死我了。你上次还有余毒未清,怎么不知道提防呢。”霞染忍着痛站起来,岳宁瀚要看他的伤势,他摆摆手:“庄主别看,好脏。” “对不起,都是我让你伤成这样。”岳宁瀚有些愧疚地扶着他,“其实上次中毒之后,我也觉得我不太聪明。” 霞染忍不住笑了,强忍着疼,说道:“不是,是你一直就没有防人之心。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坦坦荡荡吗。如果是这样,嘶,为什么老爷,需要月叔和霜伯伯两位高手一同保护。为什么,进青峦庄内宅有重重关卡。为什么你身边要安排一个我。为什么庄里随时都有守卫巡逻。” “你少说话吧。”岳宁瀚提醒道,“你还在流血。我背不动你,我叫别的守卫来。你别动了。” “没关系,皮外伤罢了。就是,真的有点疼。”霞染看他紧张,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笑。”岳宁瀚看他满头的汗,就知道他其实已经很疼了。 霞染看出他心疼自己,突然觉得不那么疼了。他忍不住侧头仔细看岳宁瀚。这样一个单纯,呆板,有些傻气的人,却真的很热诚,很温柔啊。倘若有一天为他死了,也没关系吧。 地牢。 岳宁瀚看着面前带着铁链,浑身湿漉漉的人。岳宁瀚并没有用大刑,只是听他骂人,就用水泼他。如今天转冷,地牢又没有阳光,他已经不知道被泼了多少桶水,冷的打哆嗦,又没有吃过饭,早就没有力气叫骂了。 “不骂了?”岳宁瀚问道。 那人刚要说什么,旁边的掌刑弟子适时地提起一桶水,他只得闭嘴,只是用要杀人的冷峻目光看着岳宁瀚。 “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宣奇。” “你说我杀你全家。有什么证据。”岳宁瀚问道。 “我爹娘被杀的时候,我刺伤带头人。我听他们喊大少爷。你敢说那不是你这个小畜生吗!!”宣奇想起爹娘被杀的情景,气得浑身发抖。旁边的掌刑弟子把水桶提起来,刚要泼,被岳宁瀚制止了。 “你说他们喊大少爷。可是谁家还没个大少爷,一定是青峦庄岳家的大少爷吗。”岳宁瀚笑着问道。 “我追查了半年,终于发现,我们家的地,是收归了青峦庄!况且,况且我爹在朝为官时,极力要求削减藩王的力量。”他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说的不过是动机,不是证据。你爹要削藩,朝廷又不止我一家藩王。而且,你家属于定北王治下,你家一出事,土地无主,自然收归我家。说起来,土地其实还是我们的。你们耕种还要交税。我干嘛要杀了你们抢。”岳宁瀚说道。 “现场散落的兵器,上面刻着青峦庄!”他怒吼着。 “什么。”岳宁瀚也愣住了。 “你看我脖子上,戴的什么!”他盯着他大喊,“这还有假吗!” 岳宁瀚伸手从他脖子上拽出来他的项链,是一截箭杆,上面赫然刻着青峦庄,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制。 “这不可能。这是可耻的诬陷。”岳宁瀚也有些急了。 “还有什么不可能!”宣奇想起自己全家惨死的样子,他是因为侍女的保护才逃出生天啊。他眼睛已经因为愤怒和充血红了。二十一条人命,面前这个人却还假仁假义,为自己辩白! 岳宁瀚说道:“你说你伤到了所谓的大少爷。伤在何处。” “肩膀。就是用箭生生刺进去的。你居然忘了啊。”宣奇大笑道。 “这么说,还要留下伤痕吧。”岳宁瀚轻叹,吩咐掌刑弟子把灯点亮,自己将上衣脱下来。白嫩的皮肉,哪有半分伤痕。宣奇愣住了。 “而且,我明显不会武功。如果不是我的侍卫,差点就被你杀了。你不觉得奇怪吗。而且,你还记得他说话的声音吗。和我一样不一样?身形呢?”岳宁瀚穿好衣服,站的远了一点,让他看。 宣奇一愣,慢慢地说:“或许不是你,是别人冒充你也未可知。” “而且,如果真是我做的,反正我也抓到你了,干脆杀掉了事。何必在这里与你周旋哪。”岳宁瀚笑着看向他。宣奇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眸子清澈明亮,看人目不斜视,笑容可亲,说话举动总是带着一种文人的温雅感觉,确实,不像是手染鲜血的人。 “庄主,老爷来了。”弟子通传。 岳宁瀚迎上去,对他行礼:“见过爹。” “宣家后人?”岳景霖看看宣奇,站在他面前。 宣奇此刻突然不能确定是不是青峦庄所为,只是盯着他看,不敢说话。 岳景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展开,放在他面前。上面是红色的大印,皇 分卷阅读133 帝印信。 “宣家灭门一案,停止追查。” “如何。”岳景霖看到他愕然的神情,轻叹一声,把信递给岳宁瀚。岳宁瀚一看,也愣住了:“莫非,莫非是。” “差不多。”岳景霖慢慢地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其实,我后来还是追查了。是朝廷指使某家所为。” “什么?是谁家!” “谁家不重要,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且,你去了就是送死。”岳景霖冷笑,“不过,你去没去过你家的地库。” “什么地库。” “有时间,你可以回去看看。”岳景霖轻叹,从清霜手里拿过一支箭,给宣奇看上面的刻字:“宣,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制。” “你们家,地下藏了一库一库的兵器铠甲,又暗中联系戍边将领。恐怕是要谋反吧。”岳景霖说道。 “不可能!我爹一向忠君爱国!” 岳景霖忍不住冷笑:“好一个忠君爱国。你真该去看看那兵器武库,还有仿制的龙袍。” “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明面治我们谋反的罪名。” “宣家是开国功臣,颇受朝廷信赖。你爹不要面子,朝廷还是要的。既不能留你们,又怕别人说朝廷兔死狗烹,只能暗杀。”岳景霖轻叹。 宣奇有些恍然。 是啊。爹,确实并不算安分。那段日子,爹甚至问过他,觉得造反如何。原来,是爹害死了全家人吗?!怎么会这样…… 岳景霖把箭递给岳宁瀚:“口说无凭,你们可以去看看。看看宣家地下的武库。就都明白了。” 岳宁瀚从宣奇脖子上拿出那断箭杆:“可是这怎么说。” 岳景霖忍不住笑了:“傻孩子。青峦庄每年都卖啊。价格公道,质量不错。你忘了?朝廷批准就可以制造和买卖。” 宣奇有些失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岳宁瀚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叹一声:“不如放了他吧。” “不行,他现在头脑还不清醒。就先别亏待他,软禁在庄里。接下来再说吧。”岳景霖起身,看看岳宁瀚,“咱们走。” 这一点我也不太懂 宣奇看着面前的府邸,还是情不自禁地落泪。庭院破败荒凉,杂草丛生。宣奇看着,仿佛又看到满地的鲜血,满院的死尸。 映月引路,轻叹:“宣家的事,可以说是机密。正常来说是不能外传。可是,老爷觉得你是宣家后人,应该叫你知道。” 宣奇从草丛里捡起一把匕首,匕首上锈迹斑斑,他用衣袖蹭了蹭,细看刻着的来源,却不是青峦庄。 映月看出他的动作,并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他进入佛堂,愣了愣神,拍拍这踢踢那。宣奇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映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年纪大了,忘了怎么开。”四下看着,他突然看见香炉,就一拍头,用力向下按那香炉。机关运作的声音轰隆隆响起,映月后退几步,面前的地上出现暗门和暗道。 映月掏出火折子,点燃一盏灯,带着他进去。 一打开,里面就是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他们向里面走。 这是一个相当开阔的空间,却空荡荡的。映月问道:“进来过吗。” 宣奇摇摇头,只顾着看向四周。 “这里之前装的都是武器,挺多的。都叫青峦庄收缴了。甚至有的武器现在还在用。你回庄里,仔细找就能找到。” 宣奇点点头,没再做声。 “当年青峦庄也曾经追查过这件事。毕竟在我家老爷的治下,发生灭门惨案,影响还是挺不好的。”映月摇摇头,“可惜朝廷叫把所有证据毁灭,定为悬案。” “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还和我说这么多。”宣奇苦笑。 “因为岳家曾经和宣家有暗中来往。后来知道了你们要反,为了脱离关系,不受牵连,所以断绝来往。但是也未曾泄密。”映月有些感慨,“老爷年纪大了,心慈手软。不忍心。” 宣奇摸摸石壁,突然觉得喘不上气来,转身往出走:“我不想看了。” 映月跟着他出去,按按香炉,想起来不对,又推推佛像,终于把暗道的门关好。 宣奇走到父亲的房间,一片凌乱,地上还有暗褐色的血迹。他咣地跪下,失神地问:“爹,为什么,为什么。” 映月觉得屋子里灰尘太大,就打开窗户。屋里亮堂了一些。宣奇突然想起来什么,起身到父亲的书柜旁边,拿下几本书,柜子上居然有一个小孔。他随手将桌子上一杆笔放进去。“啪”的一声,一个小暗窗打开,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他拿出来,上面一层浮灰。打开,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信件。 他把木盒子放在桌子上,一封一封地翻看着信件,突然看到了一封,他苦笑起来,有些无力地坐下,用胳膊将小木盒子扫在地上,失声痛哭。 信件撒了一地,小木盒子也碎了。映月一封一封地捡起来,放在桌子上,轻声问道 分卷阅读134 :“我能看看吗。” 宣奇不答话。映月随手翻了几封。 这是一些边关守将的回信,里面甚至有一封是刘瑞的,几乎都是义正言辞地拒绝。 太蠢了。映月心说。你这要造反,为什么不偷偷藏着,搞的人尽皆知。这不是找死嘛。 宣奇突然给映月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烦请大人,回去代我向庄主和老爷赔罪。都是我,黑白不分,冤枉了青峦庄。” 映月点点头,上前要扶他起来,宣奇却突然用捡到的匕首刺向自己,映月被吓了一跳,忙一脚踢开他的匕首:“你疯啦!怎么要自尽。” “如今,我家仇不能报,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宣奇反而很是平静,绝望地看着映月。 映月轻叹:“行了,你家现在就你活着。总要传承香火。” 宣奇艰涩地摇摇头,映月干脆坐在他身旁,试探着把他揽在自己怀里:“你家里人可都看着呢,他们还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这一死,亲者痛仇者快。你自己想想。” 宣奇被他温和的语气说得忍不住哭起来,久违的温暖怀抱。宣奇抱紧他,呜呜咽咽地哭着。映月拍拍他,心说哭吧,哭完就好了。 夕阳西下,映月和宣奇骑着马,往青峦庄赶。漫天红霞,是一种通透的亮红色,镶着金边,像燎原的野火。 映月看看天色,笑着说:“霞染这个名字,恐怕就是这么来的。起得真好。” 宣奇沉默着,抬头望天。 映月轻叹一声,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宣奇一怔,扭头看他:“不知道。” “以你的武功,不如留在青峦庄?”映月笑着问。 “我武功恐怕不行。”宣奇摇摇头,“我明明带着暗器,居然还被人抓了。” “你被清霜抓了,绝对不算亏。”映月笑起来,“他打你属于是欺负人。” 宣奇笑着,低下头:“如果是和那位叫霞染的年轻人,单打独斗,我未必输。” “你还真别瞧不起他。”映月说道,“他武功不差。” 宣奇笑笑,没再说什么。 青峦庄。 霞染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穿上衣服,慢慢出门去。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一动,就被牵引的疼起来。大夫不许他乱动,怕伤口裂开。可是他已经躺了几天,只觉得浑身难受。 躺着,哼。恐怕受伤死不了,反而被闷死了。 他看着秋天的青峦庄。秋风萧瑟,树叶变黄,侍女慢悠悠地把树叶扫开,清出一条路来。他故意走在落叶上,他喜欢那种感觉。侍女见他过来,对他行了一礼,接着慢悠悠地清扫。 “请问这位姐姐,花坛的菊花开了吗。”霞染问道。 “回大人,开了。很漂亮。”那侍女低着头答道。 “多谢姐姐。”霞染笑着,慢慢地往菊花坛走。 眼前一片菊花,开的轰轰烈烈。有的白如雪,有的黄似金,有的红似火,有的粉紫色比女孩子的胭脂还艳。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在晚霞之下,花团锦簇,格外的鲜明晃眼。霞染笑着,伸手摸摸离自己最近的白色菊花,艰难地坐在花坛边,凑近,仔细看着它层叠的花瓣和鹅黄的花蕊。 “霞染哥哥!”刘不移的声音。 “诶?刘姑娘。”霞染一回头,笑着说。他站起来迎她,只觉得伤口一疼。 “菊花真的开了诶。好漂亮。”刘不移凑近,看看这朵,又看看那朵。 霞染看着她惊喜的神情,笑容灿烂,一双大眼睛晶亮亮的,像花开一样的明艳,动作轻灵如同花间的蝴蝶。他不由得看呆了。 她看看花,笑着扭头看他:“霞染哥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啊?我……”他也扭头看看花坛,“说不好,我觉得都挺好看。” “我以为你会喜欢红色的。”她看向天边,又看看他,“灿若云霞,像霞染哥哥一样。”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看看花坛里成片的红花,又转而看自己身旁的白花:“其实我反而喜欢白色的。不争不抢,就在边上开着,不惹人注目。” 她也笑笑,红着脸,坐在他旁边,看看白花:“也不是,凑近来看,这朵花就是我眼中最引人注目的。” 他仿佛第一次凑这么近看她,他闻到她发间的香气,他看到她眼中含着的笑意,不由得心神荡漾。他轻声说:“凑近来看,真是引人注目的。” “是说花吗,还是。”她捧起红透的脸,看向他。 他和她对视,突然说不出话来,全身仿佛一下子被什么给击中了,世界仿佛也安静下来。 她一时间也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在对方眼中看见自己。 “霞染大人。”一个侍女跑过来。 二人一下子回过神来,霞染扭头看向那侍女:“姑娘何事。” “大夫嘱咐您不能乱动。您怎么反而走出这么远呢。”那侍女说道 分卷阅读135 。 “怎么啦,生病了吗。”刘不移问道。 “没关系,小伤。”霞染笑着,“不要紧的,快好了。” 刘不移突然发现他衣服上的一片鲜红血迹:“霞染哥哥,你的伤还在出血。” 霞染一低头,轻叹:“又崩开了。” 那侍女扶着他慢慢站起来,霞染忍不住皱皱眉,伸手要去捂伤口。刘不移忙握住他的手:“别碰,一碰更不爱好。” 她的手干爽温软,他脸一红,把手抽出来:“多谢不移妹妹。” 刘不移也红了脸,轻咳一声:“外面风大,霞染哥哥还是回去静养吧。” 霞染点点头,被侍女搀扶着往回走。刘不移看到他缓慢的背影,突然升腾起一种格外的冲动。她要扑上去,抱紧他。 不,不行。这太不矜持了。 他慢慢拐了个弯,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情不自禁地跑起来。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她,有些发愣:“怎么啦?” 她终于忍不住扑上去,轻轻抱住他,一吻落在他脸颊上。那侍女知趣地走的远了一点。 他脸腾一下红了,下意识伸手摸摸脸颊,她羞怯地看着他,他突然觉得血涌到头顶,一把抱紧她,深深地吻上去。 她的手环在他腰间,热切又生涩地回应他。 一瞬间,二人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海王可能遗传 燕归约刘不移喝茶看雨。天色苍茫,灰蒙蒙地落下如织细雨。亭子里,清风微凉,撩着细细的雨丝,落在人身上。池塘中荷花早就败了,水面空荡荡的,显出几分清冷和寡淡。 燕归给刘不移倒茶,看着刘不移脸上的笑意。这傻丫头,这几天经常莫名其妙地傻笑起来。 “想什么哪。”燕归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仍然是忍不住笑着。 “神神秘秘的,怎么回事。”燕归狐疑地看着她,“怎么还不告诉我呢。” “哎呀你别问了。”刘不移脸一红,撒娇说道。 “呦呦呦,还脸红。”燕归掐掐她的小脸。 “哪有。”她大声反驳道。 “行吧。没有就没有吧。”燕归笑着起身,“我这就去问霞染。” “诶——你,你怎么……”她一急,突然看出他促狭的笑意,瞬间反应过来,“哦!你诈我!我不和你玩了!” “谁叫你向我要治伤的药。”燕归笑着说,“好像也只有霞染最近受了伤。” “哪又怎么样。” “我的药怎么样?伤口是不是好的快多了。” “那倒是。”她笑起来,“据说敷上了还没那么痛痒了。” “那是因为你给他敷上了,所以没那么痛痒。”燕归冷哼一声,“那是我特制的伤药,药力很猛,怎么可能不痛痒。” “啊,你,你故意的吧。” “我可没害他。他被伤的那么重,不下猛药怎么好得快。天再转冷,伤口就更不容易好了。”燕归无辜地看着她。 “哼,还算你有良心。”刘不移轻轻打了他一下。 “话说回来,霞染还是不错的。人品武艺没得说。性格嘛,他那么随和,还不是任你欺负。” “喂!我哪有欺负他。” “就是他身份上不够显赫。问题也不算大。倘若刘将军没有再度出山入朝的意思,那就不是问题。”燕归点点头,“反正他是欺负不到你。” “我可没想这么多。我就是觉得他人挺好的。”刘不移傻笑着,捧住自己的脸。 “怎么个好?”燕归故意嘲笑她,就凑近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问她。 “就是好嘛。”刘不移嬉笑着,又想起他。 “话说回来,刘兄知不知道。你爹娘呢。”燕归笑着问。 “啊。”刘不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总不能背着他们吧。”燕归笑着说,突然问,“你有没有认真?只是玩玩吗。” “嗯?我没想过。”刘不移摇摇头。 “你没许他什么吧?要他娶你?嫁给他?” “我没想过,我就是觉得和他待在一起很开心。”刘不移小声嗫嚅着。 “那他呢?”燕归问。 “不知道,他也没说过。”刘不移摇摇头。 “这样也好。”燕归想了想,“无论如何,没嫁给他,你就要守住清白。” 刘不移一怔,脸刷地红了:“你说的什么话嘛!” “真的,他不认真,你也别太认真了。”燕归走到水边,看着苍茫的水面,“男人么,见一个爱一个也很正常。别为情伤神。太傻。” “喂喂喂,你可别用你浪荡公子的标准看我霞染哥哥。”刘不移不满地说,“他才不会见一个爱一个。” 燕归笑起来,转身看着她,悠然问:“那你呢。” 她一 分卷阅读136 愣,想了想,小声说:“那我以后也不会这样了嘛。” “倘若你不知道我是你亲哥哥,咱们两个发生什么,还未必呢。”燕归轻叹。 “我当时也确实很喜欢你啦。可是你当我哥哥,我就更高兴了。” 燕归心说完了,爱的快忘的更快,风流浪荡居然也遗传吗?她怎么这么像我,好的不像坏的像。 “哎呀不说了。说的我好烦。”刘不移含混地说了一句,就托着腮,闷闷不乐地沉思着。 是夜。 霞染的伤已经大好了,他陪在岳宁瀚的屋外,有些愣神。他想着刘不移。 她是不是只是因为太无聊,想找一个人陪着呢。她会嫁给我吗。 她不会的。 他苦笑起来。 她怎么会放着千金小姐不当,却来做一个家奴的妻子。 别做梦了。 他想着,有些气馁,轻叹一声,坐在屋外的台阶上。 “霞染哥哥?”刘不移跑进来。门口的守卫知道她是刘家小姐,也不拦她,只以为她是找庄主的。 “不移?你怎么来啦。”霞染小声说,“你疯啦,叫别人看见多不好。” “啊,岳大哥在里面吗。”刘不移小声问。 “这是他的住处,你说呢。” 岳宁瀚听到外面有窸窣的说话声,起身到窗边听了听,原来是霞染和刘不移。他忍不住笑了笑,本想接着回到座位上,却突然想起自己和祁佑说话的时候,这家伙也一路尾随。想着,岳宁瀚玩笑之心也上来了,就伏在窗边听着。 “可是我就想见你嘛。”刘不移挽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蹭。 “我也想见你呀,可是庄主在里面。”他轻声说。 “什么意思,和我在一起丢人嘛?” “饶命,我的大小姐。我怕我给你丢人。”霞染赔笑着求饶。 “哼,我都没这么说,你怎么想这么多啊。”她小声嘀咕着,“那我就想陪在你身边嘛。我也有武功,你问问庄主缺不缺侍卫。” “你可别瞎说了。你要是提出来,庄主不剥了我的皮。”霞染轻声说。 “他敢!谁敢欺负我男人,我跟他拼了。我有武功的。”刘不移说道。 岳宁瀚被说的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谁也打不过你,好不好。” “不好,你什么态度,你分明是不服气。咱们比试比试吗?”刘不移作势要拔他腰间的剑。 “你欺负人,你拿着枪,一寸长一寸强,我本来武功就不如你,兵器上你还占我便宜。”霞染按住自己的剑,笑着说道。 岳宁瀚心说真让人听不下去,你怎么在她面前装怂装的这么好啊。 刘不移转怒为喜:“你心里清楚就好。别瞧不起我。” “我哪敢。”霞染笑嘻嘻地说。 “你们庄主什么时候放你走啊。”她晃着他的胳膊,撒娇说道,“好想你陪陪我。” “哪有放我走的时候嘛,我是整天陪着他。” “啊?那你睡觉怎么办?前几天你受伤的时候怎么办?” “我吃住都和他一起呀,前几天我受伤,不是乐明陪侍嘛。可惜乐明他自己也有点离不开人,除了武功,别的事一点帮不上忙。要不然他和我一起随侍庄主,我们还能换换班。” “啊?你们都睡一起啦!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哪有的事!你快别瞎说。他睡床,我在房间门口打坐运功。再说了,我要是喜欢男人,哪还有你的事。”霞染笑着说。 “谁知道呢,或许你就是觉得,我比你有阳刚之气也不一定啊。”刘不移撅着嘴,“我都快吃你家庄主的醋了。” 岳宁瀚差点笑出声来,他不敢再听,只得回到自己桌子前面,笑了半晌,也想起来霞染说的话。是啊,他一个人未免太累了。应该再找一个人来。 “你乖乖听话,别胡闹。” 霞染柔声说,“快回去吧,叫人看见多不好。” “哦。”刘不移有些失望地抱住他,望着他的眼睛,“你得空了要来陪我。” “我保证,不陪着庄主的时候就去陪你。怎么样。”霞染笑着说。 她有些失落地点点头,跑了出去,临出门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霞染带着笑意,坐在台阶上。 或许娶不到她,但是和她在一起很开心,不就够了吗,何必想那么多呢。发乎情,止乎礼,不做越轨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越轨的事…… 女孩子抱起来,香香软软…… 呸呸呸!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香香软软,温香软玉…… 完了完了,回不去了…… 门突然打开。 “庄主有何吩咐。”霞染起身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你一个人陪着我,有点忙不过来。你着手再找一个得力的人来,当做你的帮手吧。”岳宁 分卷阅读137 瀚说道。 “啊?” “就是说,你再找一个侍卫,你觉得合适就行。然后和你替班。” “啊?这么宽泛的标准啊,您说的具体一点,需要什么样的。”霞染挠挠头。 “不宽泛,按照你的标准就行。”岳宁瀚神秘地笑了,“这么点小事你还办不好吗。” “事关庄主的性命,不敢不谨慎啊。”霞染轻叹。 “总之,你一个人太辛苦啦。”岳宁瀚笑着进屋,把门关好。 霞染看着他的背影,苦笑一声,心说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交给我。他坐在台阶上,仔细想着有没有人适合。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就想起祁佑来。 真合适。他们为什么不成亲,这样就不用我天天陪着他了。 他们两个也算郎才女貌吧?祁佑,漂亮的小姑娘,难得武功又好,人也干脆爽利。 真是的,庄主未免太婉约了,抱都抱在一起了,居然又绝口不提,两个人一见面,客气的像什么似的。 霞染胡思乱想着,就忍不住又想起刘不移。他从来没这样为自己的出身自卑过。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现在高兴,那不就是最好的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干饭人,有精神 岳景霖抱着狐狸,悠然地在水边走。他迎着凉风,眯着眼睛,轻声对小狐狸说道:“冷不冷。” 小狐狸张张嘴,打了个哈欠。 “你困啊?”岳景霖问道。 小狐狸舔舔嘴,抬头看着他。 “珍惜吧,小东西。”岳景霖轻叹,“你再长大一点,我就抱不动你了。” 小狐狸看看他,好像听懂了一样。 “我的孩子们,我也曾这样抱着。”岳景霖有些恍然,“星儿小时候最喜欢我抱着。他总是晚上哭,我抱着他就不哭了。” 岳景霖低头看着小狐狸的眸子,笑笑,絮絮叨叨地低语:“瀚儿小时候喜欢扯我的头发,扯我的衣服,手不安分。安愉小时候最听话,不哭不闹的,也不怕生,谁抱着都不哭。反而现在最怕生。” 小狐狸眨着眼睛,晶莹的眸子看着他,小爪子轻轻搭在他胸口上。 “一路走过来,知己陌路,烈士暮年。”他望着夕阳,“如今凭栏,只有你我而已。” 岳景霖眼睑低垂,突然想起自己的娘亲。她是极其喜欢猫的,整天抱着玩。可能也是因为孤独吧。 他轻叹,放下小狐狸,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水面。 倘若我现在死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 他恍然,四下看看,并没有人,手搭在栏杆上,正想着翻过去。 “爹!爹!”岳安愉的声音。 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什么,脸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 “安愉?” “娘新做的斗篷,给你过冬用的。做好了我就给你拿来了。”岳安愉笑着,把手里的斗篷抖搂开,给他披上。 岳景霖顺手把她揽在斗篷里,笑着问道:“暖和吗?” “好热,现在好像还用不上。”岳安愉笑着,把斗篷摘下来,叠好。 “你娘怎么突然有兴致了,她不是最讨厌女红。” “可能是为了故人吧。”岳安愉耸耸肩,一只胳膊夹着斗篷,一只手拽着岳景霖,“爹,你别站水边这么近。掉下去怎么办。” “不会的,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岳景霖勉强笑笑。 “听说水里有水鬼,引诱人跳下去,它好抓替身。”岳安愉神神秘秘地说。 岳景霖忍不住笑起来:“怪力乱神,不足为信。” “二人不观井,小心我给你推下去。”岳安愉咯咯咯地笑起来。 “说这傻话。没大没小的。”他笑着说道。 “诶,是它。”岳安愉看到小狐狸,把斗篷塞给岳景霖,跑着去追它。那小狐狸看到是她,就拼命地跑,岳安愉就在后面追。岳景霖无奈地笑了,看到岳安愉追到小狐狸,把它抱起来。那小家伙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却挣脱不开,只能任由她抱着。 岳景霖看看手里的斗篷,用料很厚实,玄色的缎面,针脚细密,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是在斗篷下摆边缘用暗红色细线绣了火焰纹的装饰,反而有些古朴大气的味道。这绣花虽然简单,却也是一针一针绣出来的。他忍不住咧嘴笑了,心说真是难为夫人。 岳夫人和刘夫人坐在一起,刘夫人教她画花样子。 “柯姐姐原来是学过画吧?我瞧着画得很漂亮。”刘夫人笑着,仔细端详她画的牡丹花。 “就是不会绣花。”岳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慢慢学。不急。”刘夫人笑着,一针一针的教她。 “你这手也太巧了。我看都看糊涂了。”岳夫人赞叹道。 “你这手艺,真让我怀疑这小蝴蝶是不是你绣的。”刘夫人顺手拿起一边的白手帕 分卷阅读138 ,上面的蓝蝴蝶泛着亮光,手一动,仿佛会飞一样。 岳夫人笑而不语,心说还真不算是我绣的,应该是衡姐姐借我的手,绣了这小蝴蝶。 “娘。有饭吃没有。”刘不言破门而入,看见岳夫人,不好意思地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早就备好了,我去给你热热。”刘夫人笑着,“你陪你姨娘说说话。” 刘不言点点头,岳夫人看看他,笑着问:“如今在庄里当武师,怎么样,辛不辛苦。” “不算辛苦。”刘不言答道,“早听说很多退隐的武林高手在庄里养老。如今看,此言不虚。” “有的武林前辈,只是在庄里挂一个名留个住址,这些人里也不乏高手。你要是真感兴趣,可以去寻访。”岳夫人笑着说。 “多谢姨娘提醒。” “你从小是当将领培养,不只习武,还要学习兵法布阵,窝在一个青峦庄里,未免屈才。” “我的武功远远没有登峰造极。对于我来说,能在庄里得到高手指点,是难得的幸事。” “不急,习武不是一朝一夕可成。慢慢来吧。”她笑着,闻到饭香。 “你娘这饭可老早做下了,只是你回来的晚,都放凉了。” “我今天和一个用枪的前辈聊的来,他不放我走,就说了许久。有些关窍还是说不透,我明天再去。”刘不言笑着。 “没关系。”刘夫人把碗筷摆好,“来吧,吃饭,不够再做。” 岳夫人看这饭菜几乎是用大海碗盛装,心说这还不够?却见刘不言坐下,端碗就吃,虽然吃相不难看,却也是风卷残云,一点也没剩。 刘夫人没有收碗筷的意思,而是拿着碗,又给他盛饭菜。岳夫人想起刘夫人做了一大锅的饭菜,不由得咋舌。刘夫人做饭的时候,就说了刘不言能吃完,当时岳夫人并不太相信。如今,她信了。 刘夫人看到岳夫人呆住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不言从小就能吃。庄里做饭虽然精致,还是不够他吃。他又不好意思去要,所以就我给他做。” “是庄里疏忽了。”岳夫人笑着说,“能吃好,能吃是福。你看你家儿子,个子高,又壮实。可不得吃这么多。” “恨不得守着锅吃,我看着都害怕。”刘夫人无奈地笑了。 岳夫人被她的说法逗笑了,继而轻叹一声:“你是没见过我家星儿吃饭。吃得少不说,沾一点荤腥就吐。” “星儿看着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他这病会好的。”刘夫人握握她的手。 “借你吉言吧。”岳夫人有些忧愁,羡慕地看着刘不言,有些失神地说,“倘若我家星儿也能健健康康,精神抖擞的。比什么都强。” 刘夫人点点头:“正是。” 刘不言被盯着吃饭,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想也不至于饿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吃。刘夫人看出来他有些局促,就笑着握住岳夫人的手:“柯姐姐,咱们出去走走吧。这屋里好闷。” 岳夫人会意,笑着点头,二人出门去。 刘不移正坐在一边,挽着映月,看着宣奇和霞染比武。 “映月伯伯,你觉得谁会赢。”刘不移问道,“都快打半个时辰了。” “说不好。我本以为霞染会赢,现在看来,也未必。”映月看着二人的动作。 “为什么呀。” “霞染耐力不够,如果不能迅速结束战斗,转而僵持的话,对他很不利。”映月皱眉,轻声说,“他这不行,还是得针对体力和耐力加重训练。” “霞染哥哥小心!”刘不移看霞染一个失误,忍不住喊了一声。可惜霞染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被宣奇一棍打翻在地。 宣奇有些骄傲地笑了,心说我也不比你差嘛。刘不移忍不住冲上去,扶起霞染:“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啊?” 霞染摇摇头:“没有,宣公子很有分寸。是我太差了。” “才不是呢,霞染哥哥就是最厉害的。”刘不移扶他起来。 霞染忍不住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是不想让我难过。我一定好好练武。” 刘不移忍不住抱了抱他,宣奇在一边看着,突然有一种酸酸的凄凉感,仿佛赢了,又仿佛输的一败涂地。 映月轻咳一声,二人回过神来,一下子分开。 “霞染,你过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映月问道。 “我觉得耐力不够,后来我就没劲儿了。” “知道差在哪就还有救。你的日常练习还要调整。时间上延长一点。”映月说道。 “啊?好。”霞染点点头。 “怎么着,舍不得漂亮小姑娘啊?”映月笑着说道。 此话一出,二人脸都红了,映月忍不住大笑起来:“行了,我保证不乱说。怎么样?” 刘不移看看霞染,握住他的手,二人对视一笑。 “宣公子要留在庄里吗,以你的武功,做武师也很好。”映月笑着问。b 分卷阅读139 r   宣奇想了想,犹豫着说:“其实,我想随侍庄主。我曾经三番两次害人性命,差点伤了他,有些过意不去。” “啊?”霞染一愣。 “倘若不信任我,那就算了。”宣奇苦笑。 “不是,宣公子好歹身份显赫,怎么?”霞染挠挠头。 “罪臣之后,有什么显赫。丧家之犬罢了。”宣奇摇摇头,“如今,倘若我要苟活下来,也得改名换姓。入朝为官是这辈子都不用想了。” “那,我觉得你的武功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去问问庄主。”霞染点点头。 宣奇一笑:“其实不是和你一同随侍,能给他看门就行。我实在是,对不起他。” 霞染也笑了:“什么话,我家公子不在意这些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在意。”宣奇轻叹一声。 难得糊涂 乐明把绣着小蝴蝶的手帕系在手腕上,拿出衣柜里放了很久的针线笸箩,吹去浮灰,拿出蓝色的线,一针一针地绣起来。 他轻声问:“娘?是这样吗。” 映月在一边,只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和我娘啊。”乐明答道。 “什么……”映月一怔,“你问问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你身上阳气太重。她不敢靠近。” “那我怎么才能见到她?” “她说,你好好练武,好好地养我,见不见她都一样。”乐明笑笑,一针一针地缝出一个蝴蝶的轮廓来。 映月轻叹一声,有些不甘地看看他,心里有些酸酸的,忍不住抱怨道:“就连夫人,她也愿意见见,怎么不肯让我见见呢。” 乐明抬头看他,眨眨眼:“爹,你别说了,娘笑话你呢。” “你身上阳气不重吗,她怎么不怕你?” 乐明煞有介事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映月不由得气闷,忍不住说道:“我怀疑你小子装神弄鬼忽悠我。” 乐明把针递给他:“娘说,你再废话,就你绣。” “可是,绣这个有什么用?” “娘说对我有好处。这样,如果她有一天不在我身边了,只要我留着这些,她还能看到我。”说着,乐明把手腕上的手帕解下来,系在映月的手腕上,“娘说她心里还是惦记你的,让你闭嘴。别在这里烦人。” 映月看看手腕上的小蓝蝴蝶,无奈地笑笑,沉默下来,坐在乐明的对面,看他绣花。 乐明得到指点,终于笨拙地绣出一只小蝴蝶。他高兴地笑了,晃晃头,很是得意。 “真不错,你别说,你这手还挺巧。”映月接过,摸摸那小蝴蝶。 “娘让我跟你说,没事去庙里求点什么辟邪之物,挂在老爷和星儿的房间。” “怎么讲?” 乐明茫然地摇摇头:“娘不敢说。” 映月点点头:“那我明白了。” “娘说,她不会久留,以后我的事,要你多上心。她还说,你要是还惦记着我,就务必保全自己。” “怎么讲?莫非,有什么大灾祸不成?” “娘不肯说。”乐明摇摇头。 “我明白。”映月有些恍然,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清澈的眼神,仿佛不那么空洞了。乐明轻叹一声:“爹,我知道你很想她。可是她毕竟不在了,哪怕是魂魄,以后也要重归天地间。日子还要过下去。” “你娘这么说?” “是我说的。”乐明有些恍然,“人死了就是死了,活人总不能沉湎于过去。” 映月没说话,眼泪突然涌出来。 棠音苑。 岳安愉坐在窗前,翻着一本典籍,沉思着。 都应验了。 阴邪作祟,虽有故人相助,不利家中男丁,大凶。 她莫名心烦,把手边的三个大钱,从窗户狠命扔出去。 不会吧,不会吧。她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二哥和明哥哥,解无可解的死局。倘若明哥哥真的出了事,二哥又怎么会心安理得呢! 乐明正好从窗边经过,差点被铜钱砸到,习武之人反应快,顺手就把三枚铜钱都接在手里。 “小姐?你钱掉了。”乐明从窗户把钱递给她。岳安愉一见他,哭得更加厉害,不伸手接。 乐明干脆进屋,把钱放在她身边。 “哭什么,钱掉了捡起来就好。”乐明挠挠头。 “不是,明哥哥。”岳安愉哭着,扑到他身上。 “怎么啦。我看着像是为我哭呢。”乐明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快哭,别等我死了看不见。” 岳安愉被他这么一说,反而破涕为笑:“你怎么和二哥学坏了,说话这么讨厌。” “真的。人死了还有什么可哭的,本人又听不见。”乐明说道。 “明哥哥,你说,人能不能 分卷阅读140 逆天改命呢。” “天意难违。何必呢。” “可是,我不想要看身边的人出事。” “命苦的人多了,你也可怜不过来啊。”乐明轻叹,看向她桌子上的卦书,拿起来,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居然就着灯,把书给点着了。 “你干什么!”岳安愉要抢下来,没想到根本抢不过乐明,这书又薄又旧,烧的格外快,很快就被乐明扔在地上,烧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灰。 乐明看着她震惊的眼神,笑着说:“倘若这东西,让你为了没发生的事犯愁,忘了现在安定时候的快乐,那就不该有。你是活在现在,不是活在以后。” 岳安愉看看他,突然抱紧他,放声痛哭。 “既然拼尽全力也不能逆天改命,那就别再想了。”乐明笑着,“今天天气这么好,我陪你玩吧。” 岳安愉小声说:“我哪还有心情。” “连我都有心情。你有什么的。”乐明笑了起来,“倘若我不能让你高兴,你也没有必要为我哭。” “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乐明有些迷茫地摇摇头,“我们出去玩吧。” 岳安愉恍然看着他,握紧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是啊,毕竟他还没出事。如果不能保住他,起码在现在,让他觉得高兴吧。 “二哥。”岳安愉喊他。 “嗯?”乐明笑着看她。 “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我才明白。” “你明白什么,反正我不明白。”乐明笑着摇摇头,“明白反而是不明白,不明白才是明白。” “说的对,难得糊涂。”岳安愉也笑起来,抹抹眼泪,“我就是,太明白了。反而糊涂。” 花坛边。 岳宁星笑着,呆立在那里。岳安婉从后面拍他,岳宁星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岳安婉看到,原来是乐明在推着岳安愉玩秋千。秋高气爽,少女欢快的笑声,格外明媚。 “难得见安愉这么开心。最近她都不爱出门了。天天神叨叨的看那些神书。”岳宁星小声说。 “但是安愉算卦看相都很准。” “越准越不能瞎说,这叫泄露天机,折寿还败福气。”岳宁星轻叹。 “嗯,说的也对。”岳安婉轻叹。 “找我有事吗。”岳宁星问道。 “没啊,我闲逛就看到你,还不能跟你打个招呼吗。” “一起闲逛,怎么样。”岳宁星笑着看她。 “走啊。”岳安婉也笑了起来。 “我和二哥就是入冬的时候生的,十月初十,过了这个生辰,就十八岁了。” “你们真是很有缘分,居然同天出生。” “其实几乎同时。”岳宁星笑着答道。 “但是你们两个,就像两个极端。”岳安婉轻叹。 “没错。搞得我们都很痛苦。” “我觉得是你痛苦,他倒是没想这么多。”岳安婉说道。 “可能是我替他痛苦了,两份的。”岳宁星苦笑着摇摇头。 “真是很奇怪,莫非,真有命运这回事么。” “有的,但并不是不能改这样子。安愉小时候,不知从哪里弄了本相面书,我陪着她看。后来有一节,说人的面相会变,心怀仁善,坏的面相也会变好。心怀恶意,好的面相也会变坏。” “你也爱看?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像神算哪。” 岳宁星被问笑了:“我可不爱看,看着都头疼。不过我直觉很准,第一眼看一个人,基本上就分出好坏了。就是不管美丑,人自带一种气场,一下子就能被感觉到。” “所以,你第一眼看我呢。” “我要是不觉得你是好人,还救你干嘛。”岳宁星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破庙,“不过话说回来,小柳真是挺吓人的。” 岳安婉想起小柳,有些黯然。 “对不起,我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岳宁星抱歉地说道。 “没事,人已经走了。”岳安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啊。” “就,他在我家做侍卫。我在家没趣,就只有他陪我玩。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呗。”岳安婉轻叹,“不是没想过光明正大嫁给他。只是家里看不起他的身份。” “倘若他们知道会闹成这样,也不会这么拦着你。”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没有所谓家族荣耀重要。事实上一个草菅人命的家族有什么□□耀的。”岳安婉提起往事,有些烦闷,“对不起,不是说青峦庄岳家。是说我们家。” “整个岳家的家规就很奇怪,我之前被强迫着背过,感觉就是人命最轻贱,地位越低的人,命越贱。但是身居高位的能有几人,皇帝也得考虑考虑,什么,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家族,有什么可豪横的。”岳宁星轻叹一声, “没错。家奴侍卫被打死,不偿命,只是不痛不痒地罚几个钱罢了。”岳安 分卷阅读141 婉也赞同地点点头。 “还好大哥心善,庄里杀人都要他细细过问。”岳宁星感叹道。 “你大哥挺好的,你怎么心里只有你二哥。”岳安婉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人家兄友弟恭,我怎么只看到前一半啊。” “瞎说,我对他还不恭敬呀?只是我觉得,亲人之间不应该是敬畏。太生分。”岳宁星笑着摇摇头,“大哥,他太认真了,我不太敢接近他。” “我反而觉得他很随和,好像怎么都行,从来也没见他生过气。”岳安婉说道。 “才不是。那是他对小事不介意,真正触碰他原则的事情,差一分一厘都不行。不会通融,还不会和稀泥。所以我有点怕他。”岳宁星笑着挠挠头,“他可比爹还难说话。” 走了 柯延钰缓缓睁开眼睛。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成了,成了。 这可能是天下最强的鬼蛊,甚至,这种融合鬼蛊的方法,也没人用过。 他把自己的生魂喂给鬼蛊,用生魂强大的阳气同化鬼蛊的阴气,使鬼蛊的意念服从于自己。 “其实你不需要我服从你。我们的想法很像,而且,其实你我互惠互利,没有什么可互相算计的。”老黑大笑。 “是么,我是宿主,一个不好,灰飞烟灭。怎能不谨慎。”柯延钰缓缓起身,只觉得全身从未如此充满能量。 “好吧。年轻人想法还很多。我也是执念所化,除了执念,也没有那么多欲望了。”老黑笑起来。 “怎么个执念。” “我想要那女人,原本是我喜欢过的,她必须是我的。可是她居然从我身边跑了,嫁给一个家奴。她必须是我的。” “居然是为了女人,不错。”柯延钰浅浅笑起来。 “你喜欢的那个乐明,就是她的孩子。真像,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这小子魂魄残缺,没有他娘的灵气。” “魂魄残缺?怎么讲。”柯延钰一愣。 “你没看出来?他和岳宁星,其实是同一个人。岳宁星缺失的一缕魂魄投生成乐明。” “岳宁星缺一缕魂魄?我看他挺聪明的,对外界反应也很强烈,反而像是灵感太强。”柯延钰怀疑地说。 “哼,小子。你这方面的知识,还差太多。”老黑轻蔑地一笑,“正常人对外界都有这样的反应,所以单有一缕魂魄让我们坚守本心,不被外界所扰。人一直保持岳宁星那种紧张状态是很累的,为了让自己休息,就需要那一缕魂魄,适时地在个人与其他事物之间关上一扇门,或者加一层屏障,只有紧急状态才打开。而岳宁星就缺那么一个屏障。” “真是奇怪,他居然还没死。” “因为有乐明陪在他身边,安抚心神。”老黑呵呵地笑起来,“倘若岳宁星哪一日,整天地见不到乐明,就快死了。” “我明白了。”柯延钰忍不住笑了起来。 “岳家对娈童之风打压的很厉害,你可以利用这一点。乐明如果犯事,又闹得沸沸扬扬,岳景霖不会杀了他,但是也不会让他接着留在庄里。”老黑悠然道,“到时候,乐明离开岳宁星,鱼儿离水,岳宁星就快不行了。然后你用岳宁星的魂魄,贴补给乐明。” “很好的办法。”柯延钰满意地笑着,他已经有了一种美人在怀的快感。 “到时候,乐明没有青峦庄的保护,你得到他,探囊取物一般。”老黑也兴奋地盘算着。 柯延钰点点头:“你的女人八成也附身在他身上。” “嗯。到时候,你我都得到了想要的。” “那时候,你的执念消散,怎么办。” “执念消散,我的意识就不见了。但是鬼蛊的力量依旧为你所用。”老黑笑起来。 “这么厉害。”柯延钰满意地点点头。 乐明坐在岳宁星身边,望着天空。 “二哥,是不是快入冬了。好冷。”岳宁星钻到他怀里。 “多穿一点。”乐明抱紧他,“入冬还早。” “二哥,我觉得好难受,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岳宁星小声说。 “别想了。”乐明闭上眼睛,“倘若下一刻死了,这一刻和你一起过,那也好。” “别瞎说。”岳宁星小声说道。 “星儿,不好。”乐明突然皱眉,站起来,拽着岳宁星就跑。 岳景霖正被逼在墙角,瞪大了眼睛看着柯延钰。 “岳家老庄主,叱咤风云,还不是折在我手里。”他大笑着,一掌要打过来,却是乐明冲进来,挡在岳景霖身前。一掌打在他身上,居然从他胸口处,扑灵灵飞出许多蓝色的小蝴蝶。乐明一口血吐出来,岳景霖扶住他。 “老爷,我娘说这是鬼气。没想到他的修为到这种程度,求的符不灵了。”乐明皱着眉,看着柯延钰。 柯延钰看着他唇角带血的样子,只觉得他更加明艳动人,忍不住伸手抓过他。乐 分卷阅读142 明只觉得五内俱焚,强忍着难受,对柯延钰说道:“你如今被鬼气侵蚀,半人半鬼,天地不容。倘若现在悔过。你还有过正常生活的机会。” “哼哼哼,有意思,你也会说这种花言巧语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啊。”柯延钰摸摸他的脸,心说,哪有这么麻烦,何必设计陷害他,明抢不好吗? 突然,他只觉得背后一阵发毛,回头一看,是一个白衣少年,带着强大的灵力,一脚踢在他身上,抢过乐明,扔给岳宁星,自己挡在岳景霖身前。 “你……你是?”岳景霖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你整天抱着我啊,你怎么忘了。”那少年把头发捋了捋,给他看自己火红的狐狸耳朵。 岳景霖惊地说不出话来。那少年轻叹:“你今年流年不利,容易招邪,也罢,你我是一段缘分,区区几百年修为,大不了从头来过。” “狐妖应该回妖界加紧修炼,你在人界用妖法,不要命了吗。”柯延钰勉强压住流失的鬼气,站在屋门口的阴凉处,不敢再接触阳光。这是妖特有的生命气息,专门克制阴鬼。 “你在人界用鬼术,不怕天打雷劈是吧?”那少年顺手抽出墙上挂的剑,“来,今天我活劈了你,老天有眼,看他帮谁。” “你不敢……你也怕劫雷……”柯延钰向屋外慢慢退着,趁着一块云彩遮盖阳光,迅速跑了。 那少年见他跑了,轻叹一声,把剑扔在地上,跪在岳景霖面前:“对不起,老爷,我有私心。倘若刚刚杀了他,我的修为也就都毁了。” “我还要谢你。”岳景霖轻叹,把他扶起来,“你看看明儿怎么样。” “没事,有鬼为你挡了一下。”那少年摸摸乐明的脉,“可惜你身上那个鬼魂要被打散了。” “有没有办法,能让她不散。”乐明忍不住掉下眼泪。 “有的,趁今天半夜子时之前赶紧归进鬼道,以后还能正常投胎。要不然,残缺的魂魄,不知道会掉进哪里受苦。”那少年握握他的手,“她是借着很强大的执念才能回来。她一定很惦记你。正巧你魂魄不全,她才能附身在你身上,又不互相伤害。” 岳宁星看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个红衣女子,从乐明身上掉下来。 “娘。”乐明跪在她面前。 “关门关窗。把那灵符摘了。”那少年指挥道。 “多谢,多谢你救我明儿。”那女子跪在那少年面前。 “妖鬼是一家,应该的。”那少年挠挠头,“你们有话快说。” “娘。”乐明握住她的手。 “明儿,你都长这么大啦。”她笑着,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地面,是鲜红的血。 “鬼的眼泪是血。”那少年轻声说着,挽住岳景霖,“咱们不要在这里看人家母子见面了。他们也就这半天的时间。” 岳景霖拍拍岳宁星,岳宁星红着眼眶,也跟着出门去。 “爹,那就是衡姨娘是不是。”岳宁星哭着问。 “是。” “要不要去找月叔来。” 那少年摇摇头:“别去,你们身上阳火太重,尤其是映月,他身上阳气太盛,对鬼魂是一种冲撞。这也是我让你们出来的原因。” “其实,倘若她一直附在明儿身上,还是天天见映月的。”岳景霖失神地说。 “映月也是天天见她。因为映月这么想她,借着映月的执念,她才有这么凝实的鬼气。刚刚那一下子很重,居然没把她打散。”那少年摸摸耳朵,“来一次人界,我真觉得人的意念很厉害。” 屋里,衡抱紧乐明。 “我的孩子,我终于看到你,有这么一段日子,可以陪在你身边。”她看着他的面容,这么像自己,也有些映月的影子。 “娘,你别走。” “之前说,人死了就死了,不必感伤的,是不是也是你啊。”衡勉强笑笑,摸摸他的脸。 “我不要。我不要你走。”乐明哭起来,“我以为我没有娘,原来我有,可是怎么又没了。” “生死别离,凡人都不能避免。”衡浅浅笑了起来,“就好像你说的,倘若你一想着娘就不开心,我也不配让你想着。” “怀着你的时候,想着给你做几身衣服,结果后来心烦,手也肿了,居然没给你做几件。想来也讽刺,我给你爹做了一身又一身,偏偏亏了你的。”她摸摸他的脸,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娘,娘教我绣小蝴蝶,我可以自己做。”他摘下手腕上的手帕。 “好,真乖。”她含泪点点头,“我也算是心愿已了。只是,我不能总是保护你。以后的路,九死一生,还要你自己走。” “我不怕。反正人早晚要死。”乐明摇摇头。 “明儿,记得不管怎么样,爹娘都不会不管你。”她哭起来,乐明用手帕给她擦眼泪,鲜红色滴在白手帕上,触目惊心。 “我要走了。”她不舍地放开儿子的手,“代替我向老爷和夫人, 分卷阅读143 还有你师父师娘道谢,谢他们这么照顾你。还有你爹,你跟他说,让他好好习武,别想有的没的。内力没了可以再练。” “娘。娘。”乐明轻声喊着她,只见她的影子一点一点消散,化作似有若无的蓝蝴蝶,从窗户飞出去。 那狐狸少年见状轻叹,说了一声:“道个别吧,她走了。” 岳景霖恍然看着蓝蝴蝶飞远,岳宁星冲进屋里,只见乐明跪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窗户。 一缕阳光从窗户投进来,映在乐明身上。 好暖。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手帕,阳光下,蝴蝶翩跹,斑驳鲜红的血,仍然没有变成暗红色。岳宁星将手帕轻轻系在他手腕上。 群魔乱舞 岳景霖看着那少年的耳朵,那少年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起来,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呐呐呐,手感没有差别。” “话说回来,你是哪里来的。” “我叫朱颜,妖界来呀。妖界有一场大战,我们打输了,有一个伙伴送我到人界,我掉了修为,变不成人身。后来我看你挺爱抱着我的,虽然修为有些恢复,但是我寻思干脆别变了,再吓着你。”他狡黠地笑了,随手拿起一支毛笔,玩了起来。 “所以,你这是,多久的修为?” “额,大概八百年多一些?”他笑着说,“不过那一场大战,我折了不少,现在也就是六百年的修为。” “你这个样子,很奇怪。”岳景霖看着他头顶的狐狸耳朵。 “有吗?”他晃晃头,耳朵灵敏地动了动,“好像是和你们不一样。” 说着,他居然就变回小狐狸,钻到他怀里,口吐人言:“这样好吗,这样会不会正常一点。” 岳景霖只觉得这是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再抱着它。 谁知道朱颜不满地嚷起来:“喂,你什么意思嘛。难道我是妖你就不喜欢我啦?虽然说我长的很年轻,我也八百多岁啦,你好歹尊重一下老年人。快,抱我。” 岳景霖抱抱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还差不多。”他咕哝着,往岳景霖的怀里蹭了蹭,“你珍惜吧,我现在还小,过些日子,我修为渐渐恢复,你就抱不动我了。” “你,这么说,我和你聊天,你……” “啊,你一说话我就看着你啊。你没发现?”朱颜白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一个不到百岁的人类,愁事比我还多。不过,你这么想找人聊天,好歹我也八百多岁了,和你做个忘年交。这波你不亏。” 岳景霖无奈,轻叹:“你闭嘴,你要是不说话,我还挺喜欢你的。” “略略略,我就是要说话。”朱颜动动耳朵,“你管不着。” “爹,你猜对了。”岳宁瀚进屋来,“我已经联系不上外公了。” “果然,那小子,连他父亲也不会放过。”岳景霖冷声说道。 “怎么办?”岳宁瀚为难地问。 “我想办法请你二叔回来。怪力乱神,一般人不能对付。”岳景霖轻叹,“只是他四处云游,去哪里找啊。” “我我我,我还能抵挡一阵子。”朱颜跳上桌子,“只是我也不敢太放肆,有妖在抓我。我需要坐忘楼的庇护。” “额,老,老前辈?”岳宁瀚侧过头看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真懂规矩。我喜欢你,你叫我朱颜吧。”他跳下桌子,岳宁瀚抱起他,说道:“你又重了。” “嫌我吃得多?”朱颜冷哼一声。 “说对了。”岳宁瀚笑着掂掂他。 “倒霉孩子,一边玩去。”朱颜说着,却在他怀里蹭蹭,伏在他臂弯里。 “如今,你外公。会不会出事。”岳景霖有些担忧。 “顶多软禁夺权吧,毕竟是亲生父亲,总不至于太过分。” “不会,这小子心狠,不知道做出什么来。”岳景霖皱眉,“你叫燕掠阁去查,柯掌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去。” “是。”岳宁瀚放下狐狸,出门去。 “难哦,这样的鬼蛊。”朱颜晃晃脑袋,抖抖身上的毛,“不好对付。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 “该死,我居然只能被动等待。”岳景霖低声骂道。 “主动出击,你还没有这个实力。”朱颜轻叹,“这玩意本来不该在阳间存在,阴间东西。也是你家该有此劫,逃不掉的。” “都说邪不胜正,如今,我反而心里没底。”岳景霖轻叹。 “没事,尽力而为呗。上天有眼睛的。” 岳景霖苦笑一声:“听天由命吧。” 柯延钰在自己的房间,盘膝坐着。 “怎么搞的,居然被人偷袭。”他埋怨老黑。 “因为,我的执念要消散了。”老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转入轮回道,谁也没得到她……哈哈哈哈哈……” “真好,只要不是对方得到她。”柯延钰赞同地 分卷阅读144 点点头。 “行了,我也要走了。鬼蛊的力量很强大,没有了我的意识压制,你要小心反噬。”老黑突然对他有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明白。”柯延钰轻叹,“受伤未尝不是好事,或许,可以趁机让我真正掌握鬼蛊。” “你想的没错。”老黑朗声大笑,“那么,你就自求多福吧。祝你得偿所愿。” 说着,老黑抽身而去。柯延钰见他的鬼气微弱,刚要提醒他这是白天,却见他看了看外面的阳光,迟疑了一下,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出去。 灰飞烟灭。 柯延钰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心说,既然心愿已了,对于你来说,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转世了也没有这一世的记忆,转不转世有什么区别。想着,只觉得体内的鬼气一阵躁动,他一口血吐出来。 “安静,我才是鬼主。”柯延钰沉声道。 “凭什么是你?你能打败我们所有的鬼吗?” 柯延钰心一沉,低声说道:“我怎么不能。非要我的生魂,和各位拼杀不成吗!”说着,他双手开始结印,屋里鬼气森然,阴冷冷与外面的阳光格格不入。 “卑鄙小人,居然在白天练蛊,这不是存心克制我们吗!”鬼蛊中的一个鬼骂道。 “多骂两句,过一会,你就没有意识了。”柯延钰咧嘴笑起来,一个手印打在自己心口上,将自己的生魂强行离体。 众鬼扑上来噬咬着他,却纷纷被他吞噬。 入夜。 柯延钰从屋里走出来。全身的鬼气,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爹的鬼魂力量还真是强大,与我厮杀了许久,还不是被我驯服。 还是太草率了,怎么能这就把爹杀了呢。我一向不受属下爱戴,还不如留着爹,以此作为傀儡。 他静静地走到自己的房间,看着房间里的女子,他的妻子。他曾经图一时新鲜爱过的女子,可惜,腻了。 “你怎么敢啊!”那女子对他喊道,“那是你亲生父亲!” “所以,你要怎么样?活着,还是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冷笑,“这样,你就连丈夫也没有了。” 她的眼神含着怒意,瞪的大大的,含泪看着他,到底是再没说什么。 他用手捏住她下巴,她嫌恶地甩开他。他心中有些恼怒,一个耳光甩过去:“你敢忤逆我?” 她捂着脸,惊慌地看着他,却被他扯着头发扔在床上,她的衣服被撕开。 懂得都懂。 她喘息着,含泪看着身边的男人。那是她的丈夫,曾经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原来藏着一只禽兽。可是她不敢说一句话,她被打的怕了。 他坐起来,轻轻抚摸着她,用一只手捧起她的脸:“乖,别哭。无论如何,我都是你丈夫。” 她抽泣着,一动也不敢动。 “刚刚,弄疼你了吗。”他柔声问。 她抽噎着,不敢回答,他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只觉得一种快意和满足。 “你不会说话的样子真可爱。”他轻声说道,“真乖。你记得,倘若我不好过,你也,不会好过。” 她听着他掩饰不住的笑意,只觉得心沉到了谷底。 “听懂了?”他笑着问。 她忙点头。 “真乖。”他起身,穿好衣服。 她看着他摔门出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伏在床边干呕了起来。 她看着手臂上的淤青,嘴角一碰就很疼,大概也是留下了伤吧……明天,又不能见人。 这样不能见人的日子,不是过了很久吗。 以后,也要这样过吗。 她突然万念俱灰。 柯延钰静静地握着身边男子的手,看着他柔媚的笑意。 庸脂俗粉。 柯延钰轻叹一声,看向天边的月亮。 都不及他,都不及他。 “公子,这天边月亮,虽然光辉皎皎,却可望不可及。不如看看眼前人。”墨凉轻轻地把手搭在他胸前。 “可望不可及?哼。”柯延钰冷笑,“没见识的东西。天上的月亮,怎么就可望不可及。我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墨凉眼神一暗,他知道,他又要失宠了。 柯延钰放开他,背负双手,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看到那个人。 今天一见他,他的眼神仿佛也不是从前那么空洞了,就像是画中人突然活了一样。 “给我研墨。”柯延钰吩咐道。 “公子要画什么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少问。”柯延钰笑笑。 墨凉不敢再说话,只是给他研墨备笔,看到他在纸上,线条流畅地勾画着一个人。轮廓,衣饰,眉眼,笑意。画中人俊秀无双,极富神韵。墨凉也有些看呆了。 “墨凉,你知道吗,画中人活了。”柯延钰揽住他纤细的腰,墨凉有些哀伤地看着画上的人。 倘若真有人秀美如 分卷阅读145 此,何人能比肩啊。 “明天,把我的帖子遍发各分舵。我要做梦南派掌门。” “是。” “你不觉得,我杀了我父亲,很卑鄙吗。” “墨凉什么也不知道,无论公子做什么,我都会追随。” “好,要的就是你这份忠心。”柯延钰笑着握住他的手,月光下,墨凉看着他温柔的笑意和凌厉邪气的眉眼发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让人捉摸不透,却无法抗拒。 柯延钰看出他眼神中的爱意,将他揽在怀里,抱进自己的卧房。 懂得都懂。 离谱掌门 乐明静静地坐在岳夫人对面,大眼睛望着她。岳夫人终于缝好最后一针,笑着把衣服递给他。 “穿上试试,不合身我再改。”岳夫人看着他。 乐明套上衣服,傻笑着,岳夫人伸手摸摸衣服,抚平皱褶:“你转一圈我看看。” 乐明转了一圈,岳夫人点点头:“看着还行,哪里还觉得磨吗。” 乐明摇摇头,笑着坐下。 “正好这时候穿,穿着吧。”岳夫人笑着,“我之前做梦梦到你娘,你娘就一直念叨着,说没给你做一身衣服。” 乐明小声喊了句娘,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别哭,穿上新衣服该高高兴兴的。”岳夫人看他哭,鼻子也有些发酸。她握握乐明的手:“你娘针线手艺非常好,我比不上她,说来惭愧,我拿老爷的斗篷练针脚来着,熟练一些才给你做了这一身。”她顽皮地笑笑,乐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夫人。”岳景霖的声音。 “诶?说曹操,刘备就到了。”岳夫人抬头看他,“有什么事吗。” 岳景霖面色凝重,甚至没心思坐下:“夫人,你们家出事了,柯延钰遍发帖子,说是要做柯家家主。” “什么?这个小畜生,他把我爹怎么了?”岳夫人惊地起身。 “恐怕。”岳景霖说不下去了,轻叹一声。 岳夫人惊慌地抓住他的衣服:“你瞎说,不会的。我要回去。我要去南城。” “夫人莫慌。如果真出了事,你也什么忙都帮不上。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这一切。或许我还是不该告诉你。”岳景霖轻叹,“我已经吩咐人去柯家打听,没有人见过你爹,就像,凭空消失一样。那小畜生练邪术,恐怕。” 岳夫人险些摔到,乐明扶着她,她有些失魂落魄,表情木然,眼泪呆呆地掉下来。 “帖子已经发到我手里,我这就去,当面质问柯延钰。”岳景霖把帖子给她看。 她看不下去帖子,只是坐在一边,痛苦地落泪。岳景霖知道她此时突遭变故,已经没有反应能力,就吩咐乐明看紧她,别叫她轻举妄动,自己带上朱颜赶往南城。 岳宁瀚被要求和燕归看守庄里,恐怕有人乘虚而入,对庄里不利。 岳景霖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一切,一点点追溯到与柯延钰突然开始接触频繁的时候,大概是星儿成婚开始。他翻来覆去地想,柯延钰要干什么?何必如此沉不住气,柯掌门一死,柯家家主自然就是他。莫非,柯掌门不打算把柯家交给他?还是柯延钰有什么事情急于完成,必须要马上得到柯家的势力。 倘若能证实柯掌门死在他手里,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今日,虽然不能证明,可是明眼人一见便知,此事有蹊跷。倘若我此行,能略略勾起柯家手下人对他的疑心,那也就够了。他摸摸朱颜,朱颜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抬头看着他:“老爷,此去凶险,不过有我保着,可保一半。” “怎么个一半?” 朱颜往他膝盖上一伏,闭目假寐,不再说话。 映月挑开帘子,笑着说:“加上我。”清霜赶车,也喊道:“还有我。” 岳景霖笑笑,看着映月和清霜,突然有些哽咽。三人曾经无数次出生入死,早已有不分你我的交情,倘若今天和这两个家伙一起去了,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吧。 清霜轻声问:“映月,你这武功?” “这一个月来我一直没松懈,居然回来五成功力。看来爷爷说的对,重要的是我身体能承载多少内力,而不是我真正拥有的内力。” “废话,我昨晚给你费那么大力气疏导,你他娘居然没复原?”清霜笑骂道。 “你属于是放屁,你那内力是灵丹妙药啊?疏导了我就能复原。”映月白他一眼,“赶你的车,再废话说老子的不是,我把你拴车前头拉车。” “你也就跟我厉害厉害,现在打不过我,嘴上占个便宜。”清霜摇摇头。 “啧,谁叫你明里暗里数落我。”映月白他一眼。 “我怀疑霞染骂人就是跟你学的。你的剑术他学不会,贫嘴学的倒是快。”清霜笑着说。 “那小子本来就这样,平时干什么都与世无争的,偏偏斗嘴上面有志气。溜嘴皮子没输过,比武没赢过,跟我有 分卷阅读146 什么关系。” “宣奇和霞染,你觉得能凑到一起吗,这平时不得总打架。”清霜轻叹一声。 “我觉得还行,两个孩子都很有分寸,都知道以大局为重,不会误事。而且宣奇争强好胜,或许就逼着霞染好好习武也未可知啊。”映月笑着,“看路看路,这车让你赶的,午饭都要颠的吐出来了。” “用你说?我还不知道看路?” 岳景霖听到他们若无其事地聊天,知道他们是在安抚自己,会心一笑,也渐渐地镇静下来。其实从出发的那一刻起,生死就已经不需考虑了。 南城梦南派。 柯延钰看到岳景霖如约而至,忍不住冷笑,心说你居然自己来送死,有意思。 “柯公子请我们来,有何见教。”岳景霖笑着问。 “昨日,父亲大人他已经离开柯家,云游去了。他把梦南派交给我,希望大家做个见证。” “哦?岳父大人走了,怎么在下和拙荆都不知道。”岳景霖一脸玩味的笑意。 “父亲他突然悟道,走的匆忙。” “匆忙到没时间替你铺路,致使你今日继任仓促,疑点重重,惹人怀疑。真是可怜啊,柯公子。” “名正言顺,有何惹人怀疑,姐夫此话,倒有些莫须有的意思了。” 岳景霖笑着向椅子背上一倚:“有还是没有,柯公子心里最清楚。” 在座的人也都不是傻子,他们早就看出来这是岳家和柯家的争斗。无论如何,柯掌门下落不明,看如今的情况,柯家一定是落在柯延钰手里,那边岳景霖虽然卸任,不再是庄主也不是王爷,但是代表岳家做什么,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办?这两家之前交好,因此两城尚且能保证安宁。如今这两家剑拔弩张,是不是有大战的意思。 站在哪边?还是,旁观? 道义与否,名正言顺与否都不重要,还是要看哪边的胜算最大。 “岳老庄主说的不错,如今,仅凭你一面之词,怎么取信于人?”孙家家主说道。 罢了,想什么哪?这里本就是岳家的封地,难道这里还有比岳家更厉害的吗? “岳老庄主无故怀疑柯掌门,也要有证据吧。”李家说道。 岳景霖心中一凛。此人掌握此地的兵权,权力比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定北王可大多了,他可以代表朝廷。莫非? 岳景霖微笑着,向他微微点头:“是啊,李大人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柯公子是名正言顺的。” 此时,凌家掌门起身,看向他:“岳王爷说笑了,看戏要什么证据。热闹就好。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奉陪各位耍猴了。告辞。”说着,他看看柯延钰,又看看岳景霖,行了一礼,起身离去。 映月被他的比喻逗笑了,如果不是清霜偷偷用胳膊怼他,他差点笑出声来。岳景霖回头看了映月一眼,二人都强忍笑意。 “凌掌门不信任我,我自然也,无话可说。”柯延钰笑着说,“只是,在下的父亲临行匆忙,再说了,我原本就是掌门继承人,顺理成章的事,要什么证据。” “那可未必。自古至今,为了权势,父子相残的事还少吗。”岳景霖笑着说,“柯公子曾经与命案有牵扯,我也是谨慎起见。这样,既然你说岳父大人出在游方,那么,你就寻他回来,当着大家的面,给你一个名分,这样,我们真心拥戴你做这个掌门。” “梦南派不可一日无主。” “岳家柯家是姻亲,二三十年的交情了,此事也不过是家事。倘若柯公子信得过,可以暂时将柯家的日常运营,交托岳家。你看如何。” “笑话,我们家的家事,岂容外人干涉。” “南城也是我定北王治下,怎么不能干涉。莫非你敢违抗朝廷的意思?” “在下不敢。只是,如今定北王,据我所知,已经传位给您家大公子。” “就是说,你觉得我说了不算是吗。”岳景霖冷笑,声音提高了几分,“我此来是受定北王的差遣,代表青峦庄岳家,来详查柯家一事。一问定北王,便知是否有此事。这可是有确凿的证据。” “此事没什么再商议的必要了吧?”岳景霖起身,“按照我说的做。官兵一会就到,详查掌门失踪一事。倘若真冤枉了柯公子,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你磕头赔罪。” 说着,岳景霖缓缓出门,映月小声提醒:“老爷,这话未免说的太满。倘若老掌门真的活着怎么办。” “不会的。”岳景霖轻叹,突然有些疲惫,“刚刚朱颜暂时为我开了阴阳眼。我看到他周身的鬼气,有一个,正是。想不到,他会把自己的父亲也炼成鬼蛊的一部分。” 三人默然。 “凡人开阴阳眼损耗精神。回去吧。我累了。”岳景霖慢慢走着,突然向后倒去。 “没事,只是晕倒了。”映月轻叹。 “老爷如今身体虚弱,此地不宜久留。”清霜只觉得一阵冷意,映月轻声问:“你也感觉到了?” 清霜点点头,二人不再 分卷阅读147 说话,只是警惕地调动所有的感官,监视周围的一切异动。 月落 马车里,朱颜变回狐狸少年的模样,抱着岳景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紧张地用灵力打探周围。 岳景霖因为强行开阴阳眼,精神力量损耗太大,只能昏睡恢复精神。 映月和清霜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他们总觉得背后发冷,那是习武之人对于危险的直觉。 “映月清霜,后面有东西。”朱颜说道。 “明白。”二人应了一声。 朱颜双手结印,一道灵符从他袖口飞出,自行贴在马车上,消失不见。 正在用鬼气追踪的柯延钰只觉得岳景霖的马车凭空消失,忍不住心中暗骂,怕是他又带着那狐妖。 “该死,咱们不该这么急着回去。”映月骂道,“那家伙修炼鬼术,晚上不是更厉害。” “留在城里过夜,一样危险。”清霜无奈地说。 “对哦。”映月一拍脑袋。 “莫非,就没有人能收拾这家伙?” “晚上我也没把握了。”朱颜轻叹,“以他现在这种程度,就算我赔了命也白搭。不过万物相生相克,能让他变强大的东西才能克制他。” “此话怎讲。” “很多啊。比如,让他决心变强的执念,击碎执念就能克制他。还有就是他修炼鬼蛊,受到反噬,自取灭亡也未可知。”朱颜说道,“总之啊,天地之间,很多事物都是相伴而生相伴而亡。他这么厉害,克制他的东西应该快出现了。” 映月点点头:“那万一咱们克制不了他,反而成了牺牲品怎么办。” “你能不能说一句吉利话。”清霜一挑眉,“闭上你的乌鸦嘴。不爱听。” 映月撇撇嘴:“怪我喽。” 朱颜心中暗叹,很多时候所谓的乌鸦嘴,其实不是因为说了不吉利的话,所以遭遇不吉利的事。而是因为你提前感觉到即将发生不吉利的事,所以说出不吉利的话。 天色渐暗,树林里的景物也变得晦暗,清霜只顾着赶路,映月突然说道:“不对劲,这林子怎么走了这许久。我看半天了,这片林子好像经过很多次了。” “鬼打墙?”清霜停了下来。 “八成是。”映月点点头。 朱颜一皱眉:“逃不掉的。准备应战吧,二位。” 映月清霜从马车上下来,朱颜安置好岳景霖,让他躺在座位上,用自己的部分灵力护住他,为他阻挡一些邪气。朱颜看看他,轻叹一声,也跳下马车。 突然,地下涌来一阵黑气,凝成一只只鬼爪,清霜映月挥剑砍去,朱颜的灵力化成刀刃,收割地上的鬼爪。地上的鬼爪,只要被砍断,就会变成树枝藤条。朱颜凝聚心神,念了几句什么,身上红光大盛,竟然盖过所有黑气。 “你敢用这样的妖术?不怕被劫雷劈死?”柯延钰嘲讽道。 “生死无所谓了。你杀不了我,我不是你的天命之人。他们也不是。何必互相伤害呢。你自己去寻你的劫吧。”朱颜轻叹。 “无论如何,岳景霖必须死。你们交他出来,我还可以放过你们。” “那不可能。”映月耍了一个剑花,“除非你踩过我的尸体。” “废话少说。”朱颜突然觉得豪情冲天,“接招!” 说着,他袖子一动,红色的细线从他袖子里飞出来,只有手指宽的细线,居然有如此韧性,可硬可软,可进可退,向柯延钰勒去。 柯延钰手接细线,却是一阵烧灼感,他一看细线勒出的伤口,竟然开始有鬼气渐渐流失。这是朱颜的生魂力量化作,对鬼魂有自然的克制作用。朱颜冷冷一笑,直接挥着细线,向他的心口钻去。却被柯延钰用手生生握住,二人僵持不下,柯延钰用尽全身鬼气一抖手,居然是朱颜被打的倒飞。他用手一捶地,该死,早就知道在人界,有一部分妖力用不出来,只是没想到会被限制这么多。倘若是在妖界,杀这么一个家伙也太容易了。映月扶起他,朱颜差点晕过去,没法维持人身,变回狐身。柯延钰也不好过,只是在一边调整气息,一时间也不敢主动进攻了。 朱颜心一横,心说劫雷怕个屁啊,这命都快没了。左右是一场缘分,倘若老天不长眼,真的因为我在人界用妖法救人而雷劈我,这样的天地,我也不屑生存于其间。想着,他就一张嘴,把内丹吐出来,映月忙接过:“内丹吗?你是不是伤的很重。” 朱颜闭了闭眼睛:“你吃下去。接下来,你凝聚心神,可以调动我的部分力量。去吧。” “我给清霜吧,清霜现在……” “别废话,反正你们是双剑合璧。谁吞服都是一样的。记得活着,内丹用完了还要还给我的。”朱颜慢慢地说着。他意识清楚,只是因为伤重,没力气再站起来。 “好,你守着老爷吧。” “不,让我看着你们。或许能指点一二。”朱颜轻声说,“你们要是死了,就没人保护我了 分卷阅读148 。” 映月把他放在一边地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吞食内丹之后,他觉得全身充满了灵力,挥剑和清霜对敌。 “心神合一。记得用我的灵力在你身上运行各处。它是活的。”朱颜轻声说。 因为感应的缘故,映月只觉得听得格外清楚。 “我明白。”映月答道。他从未觉得自己身形如此灵动,清霜凝神配合他。他们的双剑合璧,一向都是映月引去对手的主要力量,清霜借机寻找破绽,二人配合,共同击破。二人的剑气,剑剑带着朱颜的妖气,打在身上就是对鬼蛊的一次伤害。 柯延钰一时间有些慌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部分鬼气已经流失。他恨恨地一一躲过攻势,却觉得林子中格外有一股鬼气。他心念一动,开始吞噬树林里飘荡的鬼魂,鬼气竟然慢慢又充盈起来。 “封住周边。别让鬼气靠近。”朱颜说道。 映月骂道:“我哪会这些东西。” “映月,跟着我念。”朱颜轻叹一声,把驱鬼术一点一点念给他,映月一点一点调动灵力,最终凝成一个护罩,将周围的鬼魂隔绝开来。 柯延钰感觉到映月的攻势迅猛,自己节节败退,有些心急。突然想到,那狐狸的灵气主要是给他进攻,而他的防守和肉身强度还停留在凡人的水平。倘若冒险一次,干脆放弃防守,用尽全力进攻映月一次,是不是有击溃他的可能。 想着,柯延钰不躲不避,一掌打向映月,清霜提剑格挡,却被鬼气冲断剑身,自己也被打得倒飞出去,映月看出柯延钰的意思,心一横,倘若能伤害他几分,死又何妨!想着,他不躲不避,直接提剑上去。 刺目的红光和晦暗的鬼气冲撞,映月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清霜扑上前看他的伤势。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震碎,救无可救。 “清霜……霜月剑……二人是一人……”映月皱眉,念叨着。 清霜忍不住哭起来,映月勉强问道:“明白吗。”声音已经微不可闻。 清霜点点头,眼泪掉在映月脸上。映月一笑,当场气绝。 朱颜小声说道:“他去了。”说着,把内丹从映月身上收出来,清霜握住朱颜的内丹,却还给他。 “你不用啊?”朱颜轻声问。 清霜没答话,只是提起映月的剑,向倒在地上的柯延钰走去。 柯延钰也被重创,身体已经全部损毁用不得了。他干脆御魂离体。因为鬼气流失了大半,他的形态也不是那么凝实了。 清霜一剑刺穿他肉身的心脏,把他鬼魂与肉身的联系彻底切断。又是一剑,带着一种怒意和自己的内力,劈向柯延钰。霜月剑,二人是一人,一人是二人。朱颜惊讶地发现,清霜用出映月的路数和招式,步步紧逼,这种怒意和悲伤,形成一种强大的灵魂力量,竟然不次于朱颜的妖力。柯延钰躲了几躲,只觉得躲不过,正要被他一剑劈死,只见路边有一条蛇经过,他忙附身在蛇身上,钻进地里,按着这小蛇打出来的空洞一路逃遁。 “别追了。你不是能杀他的人。”朱颜轻叹一声。 清霜回头,默默地抱起映月,放在马车里,又抱起朱颜,轻声问道:“你说保住一半,为什么保住的不是他。” “命。都是命。”朱颜闭了闭眼睛。 “我们性命相连。”清霜有些怒意。 “那又如何。”朱颜嗤笑一声,“映月有映月的命,清霜,有清霜的责任。我说的已经太多了。” 清霜默默地赶车回去。此时,他好像几步就穿过树林,眼前是一大片空地。 天上是一轮圆月,月光柔和朦胧地照着周围的一切,微风吹拂下,草甸上的草随风摆动,一阵一阵的草浪,带着田野特有的清香。 跪在映月的坟前,清霜久久地站不起来。 他抬头看着映月的墓碑,能想起来的只有他的笑意。他怎么这么爱笑。 雨落在墓碑上。他抬袖子,一点一点为他擦去。 一把伞从背后遮在他头上,他回头,是岳景霖。 岳景霖恍然看着面前的坟墓。他只觉得心空落落的,恍恍然却流不出眼泪来,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映月还没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土堆下面埋着一个陌生人。 “老爷。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清霜咬牙说道。 啊救命 岳景霖坐在庭院里,木然看着冬天第一场雪。 距离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柯延钰再也没出现过,遍寻他不得。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他忍不住咳了起来。自从映月去了,他只觉得自己再也没好过。奇怪的是,也没为他哭过。 岳夫人把斗篷轻轻披在他身上。 他回头看看夫人,勉强笑笑。 “天冷了,回屋吧。”岳夫人轻声说。 “没事。”岳景霖摇摇头。 岳夫人坐在他身边,几次想 分卷阅读149 开口,还是归于沉默。 “明儿最近怎么样。清霜呢,好久不见他。” “明儿和星儿这阵子一直待在一起,倒是没怎么太难过。清霜不是叫你打发了去散心。你怎么忘了。” “是啊。清霜一心要练好霜月剑,四处去讨教。我怎么忘了。”岳景霖恍然说。 “你最近,好像丢了魂一样。”岳夫人轻声说。 “我不知道。或许吧。”岳景霖含混地答了两句,没再说话。 “柯延钰,算是死了吧。”岳夫人犹豫着问。 “也不算是。他魂魄未灭。”朱颜走过来,“他应该是在积蓄力量。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我的族人都找不到他。” “劳你费心。”岳夫人轻叹。 “还行。”朱颜轻叹,“我也不知道我能留在这里多久。可能,我就快要回妖界了。妖界那边情况不好,我的族人又要开战。” “啊,为什么。妖也要打仗吗。” “像人抢土地和钱财一样。妖修炼需要抢占天地灵脉,这样能事半功倍。有一条灵脉一直都是我们狐族占着,最近别的族群修炼的也多了起来,想要分一杯羹。”朱颜表情有些厌恶,“我本想着把灵脉分出去一部分,大家共享。可是他们贪得无厌。只能用打仗来解决了。” “坐忘楼也不管吗。” “就杜惘和叶修竹两个祭司,根本忙不过来。他们最重要的还是管辖人鬼冥河界,妖界原本归仙界管,可惜仙界那帮家伙太超脱了,懒得管这些俗事,整天与世无争的。唯一一次,有一个仙来管事,就扔下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还用他说。”朱颜无奈地摇摇头,“不过算来,坐忘楼这两个也快回来了。柯延钰这件事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倒也不必太担心。” “还真是,众生皆苦。”岳夫人感叹道。 “正是。”朱颜无奈,“所以要成仙,不需要这些世俗的欲望,不争不抢,自然就不苦了。” “我怎么听说,神仙也有排名位阶,尔虞我诈。” “那是凡人瞎琢磨的。有纷争心者,有悲悯心者不成仙。成仙就是对其他事不干预,天地之间有他没他一个样,哪怕一粒微尘一口气也不会为他而动,他就成仙了。有挂碍不成仙。”朱颜笑着说,“成仙了,人就脱离了天地自然的正常运行,也没有情感欲念了。活着不活着我看是一个样,成那玩意干嘛。” “倘若神仙无悲悯之心,那烧香参拜有何用。” “这我不敢瞎说。我只能说,拜的还是人。”朱颜神秘地笑笑。 岳夫人想了想,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一点儿了。” “凡人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稀里糊涂是福气。”朱颜笑笑,“人都是向死而生,今天过好了就过今天,明天再想明天事。生生死死都是正常的。” “生死自然是没什么可痛苦。只是死了就意味着与生者离别。让人怎么不怅然。”岳夫人看看岳景霖,岳景霖也看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朱颜轻叹一声,背负双手,缓缓离去:“人各有命。” 乐明和岳宁星正在小院里对练。岳宁星不知怎的,入了冬,身体反而好了起来,渐渐地又开始习武。乐明一身重孝,表情淡然如常,反而惹岳宁星伤感。 “二哥,今天就这样吧。我没力气了。”岳宁星求饶。 “不行,你分明还有力气。”乐明笑笑,“偷懒怎能习武。” 岳宁星被说中,有些泄气。乐明收剑,轻叹:“天冷,我们跑一跑吧。练练轻功。” “二哥。你。”岳宁星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爹大概是随娘去了。有什么可伤感的。”乐明淡然一笑,抬头望天,“娘说,要他保全自己,来照顾我。如今我不需要人照顾。他也可以放心了。” 岳宁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是说他缺心眼还是太超脱。只是轻叹:“虽然没错,只是这话说出来,未免太冷。” “不冷。”乐明突然浅笑起来,他有些伤感地看着岳宁星,凝视他良久,突然问:“星儿,你还能过目不忘吗。” “还能,只是最近头不疼了。”岳宁星笑着挠挠头。 “这样吧,我给你耍霜月剑,你仔细看着。”乐明笑着说,“先霜剑,后月剑。想看双剑合璧,只有我师父可以。” 说着,乐明开始舞剑。他为了让岳宁星看清楚,动作很慢。一招一式,都是师父和爹一点一点,恨不得手把手地教给他。岳宁星按他所说的,仔细看着。 “记住了吗?”乐明收势,微微喘息着,笑着问。 “记下了。”岳宁星点点头。 “双剑合璧的要诀,是一人二人,二人一人。我师父已臻化境,所以可以一人使出二人的威力。”乐明笑着说。 “真厉害。”岳宁星应道。 乐明笑着牵住他的手:“走吧,你也休息好了。我们去练轻功。” “好。”岳宁星点点头,跟着他。 分卷阅读150 二人出了庄里,在旁边的小山上,这里有庄里的武师把守巡逻,是专门用来习武的地方,乐明常年在这里练轻功。二人在山林间乘风穿梭,天上还在下雪,可是二人都觉得身上的功法运行,自然可以御寒。岳宁星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好过,他不觉得冷,甚至因为太热太臃肿,因此脱去了外面的一件衣服。 “高兴吗?”乐明大声问。 “高兴。高兴极了。”岳宁星大声答道。 突然,有一个弟子过来,对他们行礼:“二位少爷,清霜大人正好在附近,约二位一见。” 二人点点头,随着那弟子走。二人只觉得越走越冷僻,岳宁星皱起了眉,看看乐明,乐明点点头,揽住他的肩膀,二人都有些警惕地感应着四周。 “清霜大人呢。”乐明只觉得越来越不对,“二公子在此,怎能叫他走这许久。未免太没规矩。” “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那弟子突然回头,古怪地笑笑,把脸上的皮生生撕下来一层,下面的,正是柯延钰! “你没死!”乐明厉喝道,提剑就扫上去。柯延钰与他打起来,岳宁星没带武器,武功又差,只是喊着救命。没想到,此处已经出了青峦庄的控制范围,又是冬日,大雪纷飞,哪有人上山! 几朵白雪融化在乐明的血中,柯延钰笑着,捻诀念咒,天上的白雪突然锐利起来,片片如刀割向乐明,他提剑格挡不住,干脆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岳宁星。 “二哥,怎么办。”岳宁星问道。 “能怎么办。这是妖术,我们怎能破法。”乐明咬着牙,他身上后背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你在流血,不要。” “倘若你跟着我,我就放了他。”柯延钰收法。 “怎么个跟着你。”乐明问道。 “二哥不要,我宁可死。”岳宁星怒视柯延钰。 “呦呦呦,还真是郎情妾意。”柯延钰突然有些恨意,“我当然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受尽□□折磨。” 说着,柯延钰袖子一甩,二人都晕过去。 岳宁星再醒过来,身边是乐明,什么也没穿,还在昏睡着,后背一片细碎的伤痕,正是昨天柯延钰妖术所为。岳宁星低头看看自己,也是什么也没穿。正在疑惑,却听一片嘈杂声音,床帘被挑开,一群陌生人。唯一认识的,正是岳家族长。 被关在监牢里,岳宁星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柯延钰诬陷他二人相好,又找了岳家的族长来“捉奸”,败坏青峦庄的名声,还要受族规,活活打死两个人。 乐明醒过来,就有些恐慌地缩在角落里,什么也不说。他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柯延钰对他做的事,他伸出手腕,看到已经被掐出青紫的痕迹。 他不许他反抗,他只是用力把他按在床上,不理会他的愤怒和惊慌。 令人作呕的接触。 乐明从未如此厌恶男人。 “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岳宁星握住他的手,看到他手腕的伤痕,“怎么回事。” 乐明皱着眉,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用力咳了两声,只觉得嗓子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就是一嘴的血腥味,竟然有血咳出来。 他突然想起,昨夜,柯延钰把药灌在他嘴里,一脸玩味地看着他反抗不成的样子。 “二哥!他,莫非?他昨夜,真的对你?”岳宁星从他身上闻到柯延钰的味道,突然惊声问道。 乐明闭着眼睛,点点头。 岳宁星惊骇地落泪,把他抱在怀里,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乐明昏昏沉沉地伏在他怀里,渐渐失去意识。 别怕 岳宁瀚蹲在监牢外,看着岳宁星和神志不清的乐明,忍不住晃了晃牢门。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他急切地问。 “柯延钰还没死,他,侮辱了二哥,还诬陷我们有断袖之好。” “他还没死!可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啊!” 岳宁星苦笑:“那就是说,没有人相信是他所为。除非抓到他,让他自己供认。”岳宁瀚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会的,一定有别的办法。”岳宁瀚咬牙说道。 “倘若此事,没有缓和的机会,二哥死了,那也别救我。”岳宁星闭了闭眼睛。 “不会的,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即便有,也不该死。不过,你们,到底有没有。”岳宁瀚厉声问道。 “黄天在上,后土为鉴,我和他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岳宁星忍不住落泪,“他才是受害者。” 岳宁瀚起身:“既然如此,我必定拼尽一切保全你们。” “如果保全我们,对庄里名誉有损,我甘愿赴死。” “什么狗屁名誉。”岳宁瀚骂了一句,含泪看看他,还是匆匆离去。他不敢在此久留,即便是这么短的见面时间,也是 分卷阅读151 想尽办法才能安排到的。 此事一发,爹承受不住,已经病重在床。岳宁瀚暗暗握紧拳头。两个弟弟的性命和名誉,就都在自己身上了。 岳宁星轻声问乐明:“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还活着。” 乐明摇摇头,他只是回想着,柯延钰身上的斑点。 尸斑。 他已经死了,他确乎死了。他的呼吸发臭,可是!一具死尸,怎么能动? 借尸还魂。 乐明瞪大双眼,想要说什么,却因为被毒哑,什么也说不出来。 岳宁星看出他的意思,问道:“怎么样?你要告诉我什么?” 乐明心说这怎么比划?岳宁星拍着牢门,问守卫要纸笔。守卫根本不理会他,乐明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起来。 “借尸还魂。” 岳宁星有些惊骇地看着他:“这?” 乐明点点头,又是一口血吐出来,他掐着自己的喉咙,只觉得火烧一样的剧痛。 柯延钰缓缓收功。身上的尸斑终于浅淡了一些。 他从古墓的石室里坐起来,看着石室的壁书。 他那日附身在蛇身上,逃到了墓里。 这墓里,居然是一个苟且偷生的骷髅人,在此修炼。 此人生前,因为一口气被哽住而进入假死状态,又因为身份特别,被仓促下葬,他是听着自己被活埋。棺材盖上的声音,钉钉子的叮当声音,每一声都砸在他心里。 他回过气来,在棺材里苦苦挣扎,他的手捶打着厚重的棺椁,手已经抓挠出鲜血,可是眼前只有这么一点点黑漆漆不见天日的地方。他能呼吸,他知道这东西并非严丝合缝,可是,他推不开,他出不去。 他是被活活饿死的。 这口怨气让他不得安心长眠,他魂魄不肯离体,居然就附在自己身上修炼。虽然地下寒冷,尸体变质很慢,但是不过三天,也出现了尸斑。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上生满了虫子,自己的腐肉烂尽,变成一具枯骨。就在最后一点肉被吃完的时候,他终于能附在自己身上,控制这具白骨。白骨的力量格外强大,他打破棺材,又掀开墓顶的一部分,让自己能见天日,又不至于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他欣喜若狂,把自己的成就刻在石壁上,给飘荡而来的鬼魂分享,教他们借尸还魂。 柯延钰终身难忘进入墓室的一瞬间。墓室已经年久失修,墓顶的部分石板被掀开,月光撒下来,一具白骨坐在棺材上,竟然哗啦哗啦地动着,掰下自己的腿,扔出去,逗引一只毛色肮脏杂乱的小狗。那小狗不厌其烦地陪他玩,一次一次为他叼回腿骨,摇着尾巴在他身边撒欢,他伸出白骨拼凑的手,摸摸那小家伙。 这是他最喜欢的小朋友。他虽然没有能力喂饱它,却也从来没伤害过它。 他曾经陪无数只这样的小家伙玩这种无聊的游戏,给无数只这样的小家伙以爱抚。他刻意躲着偶尔会在这里出现的活人。他好寂寞。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他忘了自己是谁,他只知道,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很快乐。 柯延钰却被这景象吓到了,从蛇身上下来。那白骨黑洞洞的双眼,闻声扭头看柯延钰。一转头,骨头相碰,嘎啦啦的声响。 柯延钰用鬼气附在他身上,吞噬了他的魂魄。这家伙已经太老了,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修为,一时间竟然让柯延钰觉得恢复了不少。 那小狗看白骨哗啦一下散落在地,化为齑粉,嗷嗷地惨叫着。整个墓地的鬼魂,都拖着残破的尸体,皑皑的白骨,向柯延钰走来。 一场血战。 天快亮时,柯延钰看着朝霞,站在高高的白骨堆上。一只眼球带着蛆虫,从白骨堆上骨碌碌掉下来。 他还是赢了。他知道,自己就是最强的鬼蛊。 他随手扯过一件沾满了土和污秽的旧衣服,披在身上,遮挡着清晨的阳光,找到自己残破的尸体。 借尸还魂。 他摸着自己心口的伤痕,已经没有血流出来了。他伸手摸进去,能摸到自己心脏上的那道伤口。 一点也不痛,这种感觉,反而很奇妙。 可是,期盼已久的一夜良宵,也同样的没有任何感觉。 他想着乐明清澈的眼睛,想着他白皙皮肤被□□出来的青紫伤痕和红色印子,他想起他压抑不住的急促呼吸,他一声也没喊。 依旧胜却人间无数。 血是最容易变质的,然后是内脏,是肉。 他划开自己脖子上的动脉,一点一点运功,把凝成黑褐色血块的血逼出来。过一阵子,功法上一台阶,就可以剖出内脏。皮肉如果经常整饬,注意清洁,用功法维持,亦可保持完好, 逆天又如何。倘若此生,做一个凡人,庸庸碌碌,还不如做一个所谓的坏人,得我所想,即便最后被人碎尸万段,此生亦足矣。 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青峦庄不会叫乐明死的,岳宁星也是。 分卷阅读152 只不过,青峦庄会身败名裂,失去在岳家的声望。 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即便得不到,也要毁掉! 他抬头,看向投映进石室的明媚阳光。如今,他一个活死人,根本不畏惧阳光。 昨天的雪,盖满了石室,像一张白色的绒毯子,只有他的脚印和刚刚被排出来的,肮脏的血。他嫌恶地看着那黑色的血。即便是自己的,他也觉得一阵恶心。他随手抓来草和破旧衣服,把血收拾干净,然后躺在棺材里,闭上眼睛。 这就是死吗。 他在里面关上盖子,眼前一片黑暗,有几个小缝把光漏进来。 真好玩。 他忍不住笑起来,用手摸摸透光的小缝。这里好安全,这里好安静。他闭上眼睛,从未睡的如此安心。 乐明惊慌地醒过来。 他只觉得一个人抱着他,不许他挣扎。醒过来,才发现是岳宁星。 岳宁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乐明这两天,一直在惊慌失措和昏睡中切换,什么也吃不下,只是喝了点水。岳宁星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声别怕,可是,他知道没用。 乐明有些愧疚地摸摸他被自己抓伤的地方,岳宁星摇摇头,轻声说:“二哥,你别怕。你死了,我就跟你去。有我护着你。” 乐明摇摇头,他拿起石块,慢慢写道:“不要死,报仇。” 岳宁星含泪笑笑,握住他的手:“明天就要提审了。你放心,我会努力说明我们是无辜的。我尽量不提到他。” 乐明摇摇头,写道:“你脱罪即可。我随意。” “那怎么办,你的名声?” 乐明苦笑,如今哪还有心思考虑名声。 岳宁星抱紧他,轻声问:“你冷不冷,这该死的族长,就给发这种衣服。” 乐明摇摇头,只是含泪看着岳宁星。 岳宁星望向四周,阴沉窄小的监牢,一股子发霉潮湿的味道,混合着排泄物的味道。一开始令人作呕,闻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二哥,倘若你我真的在一起,会怎么样?” 乐明咧嘴一笑,在地上写了一个字,婉。 “你怎么知道,我居然真的在想她。”岳宁星轻声笑起来,轻叹,“我一死,她终于可以改嫁了。” 乐明摇摇头,写道:“不会。” 岳宁星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心里根本没有我。” “她待你好。” 岳宁星含笑点点头:“是啊,她待我是好。只不过,人家说是为了报恩。” 乐明摇摇头:“以身相许,不为报恩。” “那是我骗人家嫁给我,什么以身相许。”岳宁星笑着说。 “傻。”乐明写道。 岳宁星握住他的手:“倘若你需要人照顾,我们就真的在一起。我无所谓。反正就算岳家不在乎你,也必须在意我。我身上,毕竟流着岳家的血,看在定北王的份上,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乐明摇摇头,感激地看看他,牵动嘴角,勉强笑了笑。 “不会的,庄里肯定是在意你的。不需要我以身相许。”岳宁星笑着,心里却也没底。 提审 岳宁瀚有些疲倦地守在岳景霖的床前,岳景霖正在昏睡着。他脆弱的心脉已经承受不住接连的打击。 岳宁瀚真的慌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面对这样的困境。 明日就要提审了,可是他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星儿和明儿纯白无辜。即便如星儿所说,他未曾参与,是明儿被人强迫。那么,星儿勉强可以脱罪,明儿依旧难逃刑罚。 无论是否强迫,只要与男风之好沾边的岳家男子,就要死。 天底下哪有这种规矩! 岳宁瀚气得落泪,他已经方寸大乱,监牢那边,他已经吩咐人照顾着,不至于让二人受太多苦,燕归偷偷去看了明儿的嗓子,正在配制解药。 可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 岳景霖醒过来,看见岳宁瀚捂着脸,坐在一边。他心中大致了然。 “瀚儿……”岳景霖轻声喊他。 “爹。”岳宁瀚猛地抬头,“你醒啦?你觉得怎么样?” “有水没有。”岳景霖问道。 岳宁瀚忙起身,给他倒了水来,扶起他喝水。 “爹,这样的族规,怎么会延续到今天。曾经我没想过会和我有什么关系,如今才发现这东西的可恶。”岳宁瀚咬牙切齿。 “人定的,人也能改。大家都不满意,自然就把它改了。”岳景霖的语气有气无力,慢悠悠地说。 “此话怎讲。”岳宁瀚一愣。 “娈童之风正盛,莫非。只有青峦庄有吗。岳家别处,就没了?”岳景霖说道。 “正是,正是这个道理。”岳宁瀚一下子明白过来, 分卷阅读153 “倘若我纠集这些人,一同变更族规,相信这件事还有缓和的余地。” “如果抓不到柯延钰,就不要提到他。直接当做星儿和明儿确有其事。”岳景霖皱眉道,“星儿不会介意。” “星儿也这么说。” “好。”岳景霖欣慰地笑了。 “青峦庄的面子,还要不要。”岳宁瀚问道。 “你说呢。”岳景霖着看他,二人对视一笑。 “既然如此,我就,没有顾忌了。必定据理力争。” “不是据理力争,恶人还要恶人磨。或许是无所不用其极。”岳景霖闭着眼睛说道。 “我明白了。”岳宁瀚点点头,出了房间,深吸一口气。 无所不用其极。 岳宁瀚看着岳宁星和乐明被押着,走到众人面前。冷冽的寒风中,二人衣衫单薄,乐明仿佛有些昏沉,呆滞地跟在岳宁星身后。反而是岳宁星镇定自若,握着他的手。 “所跪何人。” “岳宁星,乐明,见过族长。” “你们二人,被发现睡在一起,衣冠不整,可是有断袖之好吗?” “没有此事,我们是被奸人所害,诬陷至此。”岳宁星答道。 “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家族无能,抓不到诬陷我们的人。” “你二人衣冠不整,现场,确有,被褥可以证明。你怎么说。”族长想起来被子上,男人留下来的那种东西,屋子里弥漫的特殊味道,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是我,被奸人侮辱,然后那人将罪责推脱到他身上。”岳宁星咬牙说。 乐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岳宁星轻叹,朗声说道:“我知道这对我名誉有损,但是事到如今,我也不能隐瞒了。” “怎讲?” “那日,我同他,一起外出练武,路上被人袭击。将我二人击昏,逼我就范,然后,将他衣服脱下来,扔在我身边,意图嫁祸于他。”岳宁星说道。岳宁瀚看着他单薄倔强的身影,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 乐明握着他的胳膊,晃着他,一直在摇头。族长冷声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岳宁星护住他:“他是青峦庄家奴之子,为人痴傻,不会讲话。他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他什么也不知道。此事一发,他已经疯癫了。他的话不足为信。有话就让我来说。” “你口口声声说奸人所害,那奸人是谁。” “柯延钰,他曾经见过我几面,他有断袖之癖,看中了我,我谨记族规,不敢越雷池一步。然而他如今逼我就范,我也不得不从。” “好一个不得不从!莫非,你不知道此事有毁男儿名誉。今日不惩治你,恐怕不能断绝断袖之风。”族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是被人强迫,又不是我心甘情愿!什么时候,被人强迫也是罪过了!”岳宁星怒目而视,“我被人所害,不仅没有家族庇佑,反而被家族排斥。这是什么道理!” “你刚刚所说被强迫,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 “族长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被强迫!你发现我们的地方,是在一家客栈。你可以问问店老板,是我们两个主动要去住店,还是被人迷昏了,用别的方法送进去。” 岳宁瀚忙吩咐手下带上那老板,那店老板仔细辨认二人的样貌,说是有另一个年轻人,一身酒气,带着他们两个,说是出来玩喝醉了,求一间客栈过夜。三个人可以住一间。那时他们两个被人架着,垂着头,店老板也没有多想,当日天色昏暗,甚至没细看二人是不是真的醉酒脸红,只想着赶紧关门睡觉。直到次日岳家带人追查,他才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岳宁星对着那店老板行礼,回头对族长说道:“可见,我们不是苟合,是被人强迫诬陷。” “即便如此,你也是被人沾染,依旧没有活命的机会。”族长冷冷地说。 “凭什么!”岳宁星瞪大了眼睛去看族长,乐明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岳宁星扭头看看他,勉强笑笑,也握紧他的手,低声说:“你放心。” “你们是在串供?”族长厉喝道。 “你和哑巴串供?”岳宁星冷笑着反问。 “族长大人,我兄弟显然是被人强迫诬陷,倘若因此被罚,恐怕没有道理吧?”岳宁瀚忍不住站起身来。 “岳家禁止娈童之风,只要有所沾染,无论强迫与否,都是一个死。” “好。好。倘若是,青峦庄请求废除族规呢。”岳宁瀚上前跪下,“这族规,原本就是禁止断袖之好。可是被强迫的人。他们有什么罪过!族规是为了惩罚有罪的人,不是为了惩罚受害的人!” “族规也是为了警戒教化,以示家族整治断袖之风的决心!”族长厉声喝道,“男人被当做玩物把玩,有损男子尊严,成何体统!” “怎么个把玩。这么说,发生关系才算,只是欣赏调戏,就不算了?”岳宁瀚含泪抬头,突然问道。 “只要是 分卷阅读154 对男子的迷恋,就算得断袖。”族长答道。 “好。”岳宁瀚突然起身,一下子脱了衣服,全身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 “你要干什么!”族长扭身不看他。 岳宁瀚大声说道:“在场诸位,都看到我了,我自认有些姿容。不知算不算各位侮辱于我。” 岳宁星惊讶地看着他,心说居然大哥也会做这种离谱的事。霞染忙把衣服给他披上,岳宁瀚却按下他的手:“诸位,现在也都算是有断袖之好了,是不是都该死啊!” “我们心中,对你并无邪念,更何况是被你强迫!”在场一个岳家族众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 “多谢这位叔伯。我的兄弟,他也心无邪念,更是被人强迫!”岳宁瀚喊道,“难道放了他,就算是对断袖之风的纵容吗!既然如此,大家也就别再与男人接触,免得叫人说有断袖之好!” 霞染见有几人嘲笑又好奇地看着岳宁瀚,心里不由得恼怒,却也无计可施。宣奇凑过来,挡住那几人的视线。霞染会意,也要挡住岳宁瀚的身形。 岳宁瀚在寒风中已经冷的快麻了,他推开二人,有些绝望地看看那些玩赏的眼神:“不用管我。让他们看去。反正,我今日必死了。他们觉得,断袖比恶人还要肮脏。他们才是恶人。” 却有一个年轻族众也站起来,一身华服,岳宁瀚记得他仿佛叫岳宁心,是倒卖药材的,因为巨富,所以在家族也能说上话,二人接触并不算多。岳宁心什么也没说,缓缓脱去身上的衣服。他悲悯地看着岳宁瀚,对他一笑。 又有几个年轻的族众起身,并没脱下所有衣服,只是摘下斗篷示意。 更多的人站起来,不乏年纪大的,有地位的,甚至家族长老,也默默摘下斗篷,或者脱下外袍。 “这是什么意思?”族长有些慌了。 “瀚兄贵为定北王,却没有用身份来压制家族,而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那岳宁心说道,因为冷,他已经有些发抖了,“我觉得瀚兄说的对。被强迫,心无恶念,不算是断袖之好。”他顿了顿,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握住他的手,终于说道:“况且,断袖又如何。罪何以致死。” 岳宁瀚惊讶地看着他,他微笑着看看岳宁瀚,点点头:“我身边这位,也是大家族的公子,抛下家族和我在一起。倘若今日,岳家仍说我们是断袖苟合,我宁愿为君一死。” 他身边的少年含泪,笑着看他,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搂在怀里。二人肆无忌惮地吻在一起。 岳宁瀚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缓缓披上衣服。他冷的已经不行了,他怕自己再不穿衣服,就冷死了。 “此案,择日另审。” 嗯?什么规矩 岳景霖斜靠在床上,看着族长。 “六叔,恕我病重,不能参拜。”岳景霖咳了几声。 “你躺着。我只是有事同你相商。”族长轻叹。 “是为了星儿这件事吧。”岳景霖苦笑,“我年纪大了,顾不得脸面。他无论如何,都是我儿子。我为人父母,只有心疼他。” “我知道,只是,还有你家大少爷。” “我如今卸任,在庄里说不上话。瀚儿胡闹,我管不了,也一概不知。”岳景霖摇摇头,“岳家,终究还是年轻人的。我们已经太老了,看不懂他们的所作所为。” “如今家族已经乱了,很多人响应您家大公子的说法,要重修族规。祖宗之法变来变去,成何体统。”族长气的发抖,“反对的人更多,倘若此事闹起来,对岳家没有好处。你劝劝他。” 岳景霖疾咳几下,声音更加虚弱:“我也不是没劝过。我只是,如今苟延残喘尚且不容易。我哪能劝他。不如族长代我教子。” 族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说你不管就说不管,什么虚与委蛇这一套。他有人支持,怎么会听我教训。你这个当爹的说话,他或许听一听。如今连你也不说话了。 看着族长离去,岳景霖笑笑,握住岳夫人的手。 “叫那个逆子来,我好好训诫他。”岳景霖笑着说。 “你会不会太累。”岳夫人摸摸他的脸。 “不会,你叫他来。”岳景霖勉强坐起来。 岳宁瀚坐在他身边,岳景霖笑着问他:“族长走了吗。” “气冲冲地走了。”岳宁瀚答道。 “好。”岳景霖轻叹,“你就算是闹起来,也要有个限度。家族里老人多,你适当一点,或许还能有他们的支持。” “怎么说?” “你娘翻了族规卷宗,其实这断袖之风,原本禁的不是男子和男子的正常相好,是禁娈童之好,禁逼良为娼。后来愈演愈烈,竟然违背本意。反而迫害族人。”岳景霖说道。 “娈童之好?和断袖之风有何区别?” “我所说的断袖是你情我愿,就像你铭叔叔和你二叔。娈童之风,是把少年男子当成女子妆扮,戏弄,像养漂亮的小宠物一 分卷阅读155 样养着。喜欢就把玩一番,不喜欢就弃如敝履。娈童没有身份地位可言,比奴仆牲畜还要低贱。”岳景霖闭了闭眼睛,喘了口气,接着说,“就是,不把人当人看。所以,不被允许。” “所以,如今我们要缓和行事,其实就是禁娈童不禁断袖。” “正是。”岳景霖笑笑,“其实也不鼓励断袖。你想,男子相好,哪有孩子可以生。一两个还好,都不生孩子,哪有那么多人给他们过继。岳家血脉香火不就断了。” 岳宁瀚听得笑了起来:“其实也不会的,就好像我也不会因为岳家鼓励断袖,就喜欢男人。” “说不准。”岳景霖含混地说了一声,终于撑不住,躺了下来,“我没话说了,你注意分寸。” 岳宁瀚点点头,坐在他身边,也不再说什么。 过了良久,岳景霖已经睡了一觉,却见他还不走,问道: “你还有事?” “我想陪你一会。” “不用你陪,我没事。星儿还关着呢,我不会死。”岳景霖笑笑,伸手摸摸他的手。 岳宁瀚握紧他的手,顺势把自己的脸贴上去:“爹,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分了。” “年轻人,不轻狂一下,没意思。”岳景霖笑着说,“大冷天脱衣服,你怎么敢啊。” 岳宁瀚嘿嘿笑了起来:“没想到真有人响应。太傻了。” “那也不必脱裤子。”岳景霖无奈地笑笑。 “倘若族长不放人,我就劫狱。人手都准备好了。虽然难一点,也不是不可能。”岳宁瀚轻叹一声,“您放心。” “我放心。你做事,我很放心。”岳景霖轻轻摸摸他的头,朱颜突然进屋来,变成狐狸,跳到床上,蹭蹭他的手。 “你怎么来凑热闹。”岳景霖轻声问。 “我必须要走了。明天,妖界大战。此去未必回得来了。你们,要抱我赶紧抱。”朱颜扑到岳宁瀚怀里,蹭来蹭去。 “你会回来的,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回来我招待你,带上族人,庄里也欢迎。”岳宁瀚握握他的爪子。 “借你吉言。”朱颜抬头看看他,从他怀里跳下去,又看向一旁的岳夫人。 “你别想我抱着你。我有点怕。”岳夫人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伤人的。”朱颜乖乖地坐在她面前。 岳夫人迟疑地上前,抱起它。毛茸茸的暖意。一瞬间,就把它放回地上。 “我摸你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祝你此行顺利。”岳夫人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根红线,一个铃铛,“送你一个小礼物。”说着拴在他脖子上。 “噫,像狗一样。”朱颜甩甩头。 “铃铛上刻着吉祥如意,庙里开了光。图个吉利嘛。”岳夫人笑着,伸手摸摸那小铃铛。 “你别动,送人还想拿回来呀?”朱颜向后一躲,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跑出去。 “你也去吧,你还有事要做。”岳景霖拍拍岳宁瀚,“去吧。” 岳宁瀚点点头,起身离开。 是夜,地牢。 乐明倚靠在岳宁星怀里,静静地睡着。岳宁星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他身上。即便是大哥送了御寒的衣服进来,奈何牢里不见天日,还是锥心刺骨的冷。 正当岳宁星也有些困意的时候,突然听到牢门打开又关好,有人喊他。 “岳宁星,岳宁星!” 他睁开眼睛看去,居然是岳安婉。 “我给你送吃的来。”岳安婉放下篮子,“你尝尝。” “形势如何?”岳宁星问道。 岳安婉沉默了一下,还是把糕点摆在他面前:“你最爱吃的。” “怎么讲?” “庄主和族长剑拔弩张,岳家大致分成两边,势均力敌,互不相让。还有人冷眼旁观。” “那也就是说,族长碍于颜面,不会退让,只能硬碰硬。我未必能活。是吗。”岳宁星笑着,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笑着点点头,“好吃啊。吃牢饭吃多了,真的好吃。”说着,叫来睡的迷迷糊糊的乐明:“尝尝。” 乐明接过,慢慢吃了一口,点点头,笑了起来。 “有水没有。”岳宁星笑着问。 “有。”岳安婉含泪看看他,拿出水来,“温热的,我一路上捂着它。没凉。” “真好。”岳宁星笑着说。 “乐明或许能保下来,你才是最危险的。” “我知道。”岳宁星小声说,“小时候总是他护着我。这次换一换吧。” “之前,大哥说你们是清白的。你是为了骗我嫁给你,才说你们相好,谎称用我掩人耳目。可是真的?”岳安婉问道。 “不是,他骗你。临死之前给我骗一个媳妇。”岳宁星含泪笑着,望向岳安婉的眼神,二人对视沉默,突然握住对方的手。 “不要因为所谓报恩,说你喜欢我。我不要这样的喜欢。”岳宁星恋恋不舍地收手,“我喜欢你,和你没关系。能看着你 分卷阅读156 高高兴兴地在岳家住着,对于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如果是为了报恩,我也不说这些了。” “所以,你。” “或许是日久生情吧。”岳安婉含笑,主动握住他的手。 “别,不要。”岳宁星忍不住低头落泪,“你别喜欢我。我死了你怎么办。你改嫁,回娘家都可以。我已经和大哥说好了。他不拦着。” “我不管。”岳安婉摇摇头,抱紧他,“我不管,青峦庄待我好,我不走了。” “你就当一辈子寡妇呀?不过也好。庄里没人欺负你。”岳宁星笑着说。 她突然吻他:“你喜欢孩子吗。” “啊?” “有这种规矩,死刑犯,女人进来,为你留一星血脉。”她的手揽住他的脖子。 “别,别这样。你清白之身,还能嫁人。” “我不管。”她把他扑在地上。 “二哥还在呢。”岳宁星小声说。 “是吗。”岳安婉扭头,乐明傻笑着,把眼睛捂起来。 岳安婉解下自己的腰带,系在乐明眼睛上,轻声说:“你不要解哦。过一会我给你解下来。很快的。你不要乱走动。” 乐明点点头,岳安婉轻轻脱下他的衣服,盖在地上。 不可描述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她穿好自己的衣服,收好染血的衣服,又另拿出一身给他,慢慢为他穿好,笑着扑到他怀里:“其实,你也未必就死了。” “你,珍重。”岳宁星抱抱她。 缠绵一吻。 她要解下乐明眼睛上的腰带,却见他自己倚在墙上,已经睡着了。岳宁星上前解下他眼睛上的腰带,他还是沉睡着。 “幸好,要不然真是羞死人了。”岳安婉小声说。 “可能是装的。总之,你快走吧。”岳宁星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乐明睁开眼睛,扭头看着他。 “果然是装的,你怎么这么坏。”岳宁星笑着拍打他几下。 “说好很快解下来,怎么这么久。”乐明哑着嗓子说,“你放心,我什么也没听到。” “诶?你会说话啦?”岳宁星惊喜地问,“看来,燕归的药很管用。” “她一开始说的话我听见了。你死了我也不活。”乐明笑着,“没有这种道理。你为我担罪,我苟且偷生。” “其实未必会死。那天看起来,支持大哥的人不算少。” “嗯。但愿。”乐明慢慢地吃着糕点,“好甜啊。” “你嗓子不好,少吃甜的。”岳宁星笑着把盘子端在手里。 “你舍不得。”乐明笑着一拍他,“小气。” 逃不掉 岳宁心看着岳宁瀚不安的样子,轻叹一声:“瀚兄,救人要紧,改族规要从长计议。先妥协,把人救出来。” “没错,我其实是想妥协。我对于断袖之事,不是这么赞成,单纯不反对罢了。只是,我弟弟必须要救出来。” “我知道,有断袖之好的毕竟是少数人。你不觉得我是个异类,我已经很感激了。”岳宁心慢慢喝了口茶,“其实,我也不是要家族支持。哪怕单纯把我逐出家族也没关系,只是不要罚我。” “这样?那咱们造这么大的声势,有什么用。”岳宁瀚轻叹,“我觉得族长那里,他还能退让。” 岳宁心把手帕拿出来,在灯火上烧了一下,把边缘处烧出一个小口子。岳宁瀚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岳宁心笑笑,用力一扯,手帕一下子被扯开了。 岳宁瀚明白了。 这件事,只要开了一个头,就收不住了。就算我们不做到极致,也会有人前赴后继,把这件事继续下去。 岳宁星和乐明终于被放出来。 看着明媚的阳光,岳宁星笑着握住乐明的手。 终于,还是又见天日了。 “你看,天气很好,不是吗。”岳宁星笑着说。 “是。”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我们居然被关押了十多天。”岳宁星有些恍然。 岳宁瀚的右手臂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左手向他挥了挥。 “大哥,你,你这手?”岳宁星跑过去。 “不要紧,有些人说不过我。自然要给我一点教训。”岳宁瀚笑笑,“你们两个,终于还是出来了。多亏家族里的人据理力争。” “嗯,我明白。我一定一一谢过。” “额,那也不必。我们都是为了自己或者道义说话。”岳宁心走过来,“天这么冷,你们回去慢慢谈。这件事算是了了,后会有期。”说着,他行礼离去。他身边的少年也含笑对着大家行礼。 岳宁瀚望着他们的背影,远远地见那少年抱起岳宁心,在雪地里跑着。 岳宁瀚和岳宁星都是一笑。 “我们也回去吧。”岳宁瀚笑着说,“爹娘很惦记你们两个。还有 分卷阅读157 ,你媳妇。”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说。” “我看的太心急了。”岳宁瀚轻叹,“你们两个,明明她就喜欢你。” “我都没看出来。” “你看出来?哼。等你看出来,人家都改嫁了。”岳宁瀚白他一眼。 岳宁星闻言笑了,乐明看他们笑着,也跟着笑起来。皑皑白雪映着阳光,格外灿烂。 “话说,家族现在,对断袖的族规。怎么样了?” “改了。只是,不受肉刑,改罚钱了。一般人家还是交不起。但是被迫就范,不受罚,这是板上钉钉。”岳宁瀚抬头望天,“等着看吧。这才是个开始。就要变天了。” “你有什么想法吗。” “族长快要卸任了。我要当族长。我要改了这族规。”岳宁瀚语气坚定,“岳家族规,不只是这一节。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你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吗。” “不怕。有身边这两位保护。”岳宁瀚看看身边的宣奇和霞染。 “爹最近怎么样?” “他好多了,就是很惦记你和明儿。他总是说梦到月叔。月叔不仅没责怪他,还让他好好养病。他心里就更难受了。”岳宁瀚轻叹一声。 “清霜伯伯呢。” “他看你们被放出来,就说是去东边找剑术宗门讨教。说是,今年不回来过年了。” “可能是触景生情,他心里承受不住。”岳宁星低声说道。 “正是。”岳宁瀚答道。 岳宁星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乐明,却见他一脸的游离和淡然,反而觉得更加心酸。 “明儿?”岳宁瀚喊他。 “嗯?”乐明回过神来看他。 “你,嗓子还疼吗。” “不疼了。”乐明摇摇头。 “快过年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岳宁瀚试探着问。 “不知道。”乐明恍惚地回答,扭过头来看着岳宁瀚。岳宁瀚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睛,仍然是清澈见底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一酸,勉强笑笑:“或许你喜欢纸鸢吗,开春了就可以玩。” “好啊。”乐明笑起来,笑容还是那样的灿烂。 “对了,你的佩剑,遗失在山上。剑鞘已经太破旧了,甚至合不上,我就找人补好了,并没有换掉,只是修补而已。”岳宁瀚从霞染手中拿过梨妖剑。乐明高兴地接过,看着被补好的剑鞘。 “补的真好。”乐明赞叹道,他一抽剑,严丝合缝。 “这剑是,是那个坏家伙给的,你还要它吗。”岳宁星忍不住问。 “为什么不要。又不是它的错。”乐明有些伤感,“它想护着我的。” “嗯,没错。”岳宁星也有些伤感。 “星儿,上次教你霜月剑,你还记不记得。”乐明突然问道。 “记得。” “你可别忘了。” “不会的,忘了你就再教我。”岳宁星笑着说。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呢。”乐明认真地看着他。 “你还要去哪。”岳宁星挽住他。 “我不知道。我去哪,一向由不得我。”乐明看看他,澄澈的眼眸中突然掉下眼泪。 “不是的,我会护着你。不是的。”岳宁星一下子抱住他,“我绝不,绝不再让你受委屈。” 乐明怅然地笑笑,没说什么却把自己的佩剑塞给他:“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这就是我。你用我教你的剑术保护自己。” “你是不是预感到什么。”岳宁星皱眉问。 “不知道。”乐明傻笑着,什么也没再说。 岳宁瀚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没来由的后背发冷。 到底,还会发生什么。 时隔两个月,乐明又一次梦到这个被释放的下午。他坐起来,身边的柯延钰轻轻揽他在怀:“你怎么醒了?” “我又梦到那个人。”乐明摸摸自己的头,“夫君,那是什么人。” “他是,坏人。”柯延钰笑着,摸摸他的脸。 “他是。坏人。”乐明念叨着,点点头。 “乖孩子。”柯延钰轻轻用手勾住他的下巴,忍不住吻他。 乐明轻轻推着他:“今天不要了。好疼。” “对不起,我,我太喜欢你了。”柯延钰抱紧他,“我以后都会温柔一点。” “你总是这么说。”乐明垂头,柔顺的长发一瞬间落下来。 柯延钰坐起来,为乐明挽起长发。 “夫君,我到底是谁啊。”乐明皱着眉问道。 “你是,你是我的妻子啊。” “不对,旁边屋子里,大着肚子的姐姐。她们说,那才是你的妻子。” “她,不过是一个让人厌恶的女人罢了。”柯延钰一脸的嫌恶。 “可是她怀着你的孩子。” “你不高兴吗。我可以让她离你远一点。” 分卷阅读158 “不是,只是,她如果不是你的妻子,怎么会有你的孩子。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就不是。你也不是我的夫君。我是谁?你又是谁?”乐明皱着眉想着,柯延钰看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痛,把他压在床上,吻着他。 “不要……”乐明推着他,“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太喜欢你了。”柯延钰看着他清澈的眼神。 “可是我不喜欢你这样。梦里那个人,他就从来不这样对我。” 柯延钰突然有些怒意:“梦里那个人,你心里就只有他,对吗!”刚要打他,却见他倔强的眼神,又不忍下手,只是一捶床,低声说:“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这样对你了。” 乐明低垂眼睑:“如果你不高兴,你可以继续这么对我。” “算了,何必惹你不高兴。”柯延钰把他揽在怀里,“真乖,你什么时候知道心疼我了。” “因为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啊。”乐明有些落寞,垂着头,“我到底是谁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怕你离开我。”柯延钰吻着他的长发。 “啊,我头好疼。我是谁啊。”乐明痛苦地伏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求求你……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 柯延钰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上次乐明,单枪匹马来赴约,是为了杀他。 他还记得清冷月光下,远处的集市上花灯绚烂,乐明借机离开青峦庄众人赴约,却没能打过他。 清除记忆。 他原本想用乐明要挟青峦庄,把柯家的权力还给他,可是他舍不得。青峦庄里发疯一样地找乐明,他把乐明偷偷藏匿起来。通过李家和朝廷地方的支持,他照样从没有实权的定北王手里,夺回了梦南派。 第一件事,就是安置乐明,不许任何人透露风声。 他不能再失去,他可以一无所有,就是不能没有他。 乐明静静躺在他胸口,用手摸着他胸口的伤。狰狞的伤口还张着嘴,却没有流血。里面的心脏没有在跳。 “明儿。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别离开我。行吗。行吗。”柯延钰轻声说。 “离开你,我还能去哪。”乐明抬头看着他,他突然一阵心痛和恍然。 “对不起。我。” “隔壁的姐姐,最近总是在哭,她好可怜。”乐明小声说。 “她吵到你了吗。” “不是,我能出门吗。我想去看看她。”乐明看看柯延钰,“我觉得她不是很危险。她不会害我的。” “可以。如果是她的话,可以。”柯延钰轻叹。 开始反杀 不知道是第多少个夜晚。 岳宁星根本没有觉可以睡。 自从乐明不在身边,他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他听得到外界每一个细碎的声音,甚至枕边人的心跳。他能记住每一个细节,甚至一只虫子怎么样的爬过。他睡不着觉,没日没夜地练剑,唯有体力耗尽,晕倒之后可以休息。 “啊——”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对天喊起来。 “岳宁星,你别这样。”岳安婉跑出来,紧紧地抱住他,怕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别管我,你别管我啊——”岳宁星有些歇斯底里,“我为什么还不死……我不能死……我要练剑……我要把他救回来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岳安婉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这副样子,除了让自己变得痛苦,根本就于事无补。” “我梦到他,他一遍一遍地问我是谁。他到底怎么了……”岳宁星哭着,终于在她怀里晕倒。 岳安婉陪在他的床前,抽噎着。 叶修竹敲了门,走进屋来,摸摸他的脉,轻叹一声:“差不多了。这几天的事。”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叶修竹苦笑,“你也,不必为他担心。” “是不是,他真的和乐明性命相连。” “乐明那边问题很麻烦。他确实就在柯家,但是,没有人能真正救他。” “此话怎讲?” “我去看过了。柯延钰用他辅助自己练功,被迫建立性命相连的关系。如果乐明离开柯延钰,会被功法反噬,必定活不成的。”叶修竹闭了闭眼睛。 杜惘从外面进来,把自己的衣服盖在岳宁星身上,轻叹一声:“这是我的法器,能保他一阵子。他好像离魂了,别动这件衣服,他的魂魄或许还能找回来。” “所以,怎么办。”岳安婉有些茫然。 叶修竹有些呆滞地看着她,并没说话,匆匆起身离去。 怎么办? 没有办法。 乐明,要不然就是陪在柯延钰身边,要么就是一个死。没有办法。 乐明捧着茶杯,坐在那女子对面。柯延钰的正牌夫人。 “这里面,是,一个孩子吗 分卷阅读159 。”乐明好奇地看着她。 “是啊。”她勉强笑笑。 “他会动吗。他好像在动。”乐明好奇地看着她的肚皮。 “你可以摸摸他。”她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真的,他在动。”乐明惊喜地看着她,大眼睛闪烁着喜悦。她突然有些忧愁,轻叹一声。 “这个孩子,就是错的。” “孩子有什么错。” “他父亲不喜欢我,他也不会教好这孩子。”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乐明伸手擦去她的眼泪:“你怎么啦,你别哭啊。” “倘若不是为他,我早就去死了。”她握住他的手,“倘若,你有一天能逃离这里,求你带上我的孩子。我必定用命护着你。你带出去,送人抛弃都无所谓。他不能留在这里。” “我逃离这里?我能去哪。”乐明恍然问。 她哀伤地看着他,突然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不知道,我是谁啊。”乐明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知道,他骗你。他骗你离开你的亲人,骗你,你唯一最亲的人是他。他只是觊觎你的美貌,所以不择手段。他从来不考虑你的想法。”她笑着说。 “不会的,夫君不会骗我。他。” “你也怀疑对不对。”她尖利地笑起来,声音格外悲凉,“你问他,问他你是怎么遇见他的,你看他怎么回答!” 乐明只觉得头痛欲裂,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柯延钰,扑上去:“我是谁啊,你说,我是怎么遇见你的。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你跟他说了什么。”柯延钰冷声问她。 “不怪她。你告诉我啊。”乐明看着他。 “我们走。”柯延钰牵着他的手,回到他的房间,把他房间的门关好。 “从此之后,不得我的允许,你不能出房间半步。”柯延钰冷声说道。 “为什么,我到底是谁,你在瞒着我。你骗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啊!”乐明揪着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 柯延钰被说中痛处,一个耳光打过去。乐明愕然看着他。柯延钰回过神来,突然抱紧他:“不是的,我爱你啊,我要你。所以我瞒着你。莫非,你不喜欢我吗。” 乐明恍然伏在他怀里,皱着眉:“你的喜欢,让我好疼。” “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我实在听了太多。” “你原谅我,对不起,对不起。” 乐明皱着眉看着他,眼泪从脸颊边滑落。柯延钰吻着他的眼泪,一点一点吻着他的眼睛,把他推倒在床上。 “不要,我不喜欢你这样。”乐明小声抗议道。 “你会喜欢的。”他笑着,吻他。 乐明被他泡在木桶里洗澡,水汽氤氲,他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水冷吗。”柯延钰轻声问。 乐明恍然摇摇头,又抬头看着他。他湿漉漉的,此时看起来,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我不喜欢你看着我。”乐明抱紧自己。 “好,我不看你。”柯延钰回身。他心说今天不该强迫他,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乐明轻叹一声,从头上取下发簪,用力向自己的手腕划去。鲜血溅出来。他把手放在水里。 柯延钰听他半天没有动静,回头时,俨然见他长发披散着,脸色惨白,闭着眼睛,泡在一桶血水里。 乐明再醒过来,柯延钰正垂着头坐在一边。 “夫君,我怎么没死啊。”乐明恍然问。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别这样,你别吓我。”柯延钰握住他的手。 “好疼。”乐明手腕被碰到,皱着眉,小声抱怨。 “对不起。” “我倦了。” “我知道,我……” “你告诉我,我是谁,然后,你放我走好不好。” “不可能!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哪里对你不够好!” 乐明嘲讽一笑,伸出手,给他看白布包扎的手腕:“这就是,你待我好?先伤我,再疗伤,然后伤我。这就是待我好?” 柯延钰轻轻吻着他的手腕,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碰我。好疼。”乐明低声说了一句,又晕过去。 他做梦了。 梦里,那个他常常梦到的人,笑着握住他的手,二人高兴地在一个花园里跑着。 “你是谁呀?他说你是坏人,我觉得不是。”乐明跑不动了,停下来问他。 “他才是坏人。你想不想杀了坏人。” “啊,可是他是我夫君啊。” “狗屁夫君。”那人骂了一句,“他一直都是逼你哄你就范。他不配。” “没错,他又不许我死。你看。”乐明抬起手腕给他看。 “真傻。凭什么要你死。应该他死。”那人握住他的手,“我跟着你一起,杀 分卷阅读160 了他。” “嗯。”乐明用力点点头,“谢谢你。” “咱们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谢什么。”那人笑了起来,“他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只是,你舍不舍得这个躯壳。” “我才不在乎呢。”乐明摇摇头。 “好,那我们走。”他笑着握住他的手,跑了起来。 乐明忽然惊醒。周围一片黑暗,自己正躺在一堆烛火中间,烛火似乎是被有意摆成奇怪的图案,他茫然地四下看看,阴影中,柯延钰走过来。 “你差点死了,我给你招魂,三天三夜。”他轻叹一声,“何必呢。” 乐明想起自己的梦,皱皱眉,就坐起来,张开手臂要抱他:“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好害怕。” 柯延钰惊喜地回抱住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看到乐明眼中的厌恶和恨意。 乐明最近对于驭鬼术格外上心,总是翻着他的术法典籍,看个没完。 柯延钰看着他认认真真的样子,心里也很高兴,起码,他不会整天想着自尽了,想着离开我了,不是吗。 “夫君,这说的是什么啊,什么生魂鬼魂,这两个怎么可能相融呢。”乐明拿着书问他。 “你真傻,这不是我一直带着你修炼的功法吗。若非如此,我也不能为你招魂。”柯延钰顺势抱着他,和他一起拿着书看,“我是死人,你是活人,我们用类似双修的办法,一起练功,这样你我的魂魄就能连接在一起。现在,你我的魂魄已经可以互相融合影响,所以,你我现在都是半生半死的活死人。天地之间不收容,也不排斥我们。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是最自由的。” 乐明心说,双修,怪不得。 “可是书上说,我们既然修炼到这种程度,就不能分开。否则,我们都会遭受反噬。”乐明侧头看着他,“怎么办,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我的夫君怎么办。” “你看这里,破法。”柯延钰翻翻书,“你我强行切断联系之后,修为都遭受重创,灵魂容易四分五裂。” “真好,这样,我就不能离开你了。”乐明苦涩地一笑,心说,真够狠啊。 “其实离开也不意味着切断联系。切断联系,要很强大的灵魂力量和法阵。一般的修为根本做不到。” 乐明认真地点点头,翻回原本的页码,见柯延钰走远,又翻回来看破法。 什么四分五裂,我要和你玉石俱焚。 归位 笨死了,笨死了。 乐明有些心急地打打自己的双手,怎么就学不会结手印呢! “怎么啦?”柯延钰觉得他气急的样子很可爱,笑着问。 “你会结手印吗,我学了很久都不会。”乐明嘟囔着。 “你在看什么啊。”柯延钰凑过来看了一眼,“很简单啊,你跟着我学。” 柯延钰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非常漂亮,因为没有一丝血液流动,这双手格外冰冷生硬,结起手印来,反而有些生涩和呆板。 乐明伸出自己一手老茧,有些粗糙的手,跟着他学。 等等,这手,这老茧长着的地方? 显然我是会武功啊,那我学东西不可能这么费劲,我不可能这么笨啊。 乐明偏了偏头,突然觉得脑子灵光多了。是了,这坏人骗我,说我没有武功,只能被他保护。 “学会了吗?”柯延钰笑着问。 “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没看清。”乐明无辜地抬头看他。 “没关系,我再慢一点,一步一步教你。”柯延钰几乎被他的眼神看化了。他自认不是有耐心的人,却还是不厌其烦的为他一次又一次演示最基本最简单的结手印。 乐明暗暗敛去眼眸中的恨意,笑着跟他学结手印。 “诶?我好像会一点了。”乐明笑着说。 “进步真快。”柯延钰赞了一句。 “掌门,夫人她,要生了。”一个侍女进来通传。 “啊,那个姐姐要生孩子啦!”乐明拽住他的手腕,“我们去看看。” 柯延钰见他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热心,心里也是一喜。 乐明抱着这皱皱巴巴,通红的,软软的小家伙,笑容格外灿烂。 柯延钰却有些失望。女孩。看来,我是注定没有后人了,这个孩子,是唯一的希望。香火还是断了。 断了就断了吧,有什么关系。 想着,柯延钰就对她们母女失去了兴趣,要带着乐明走。 “你的孩子,你不要看看吗。”乐明要把孩子递给他。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柯延钰轻叹,“你要是喜欢孩子,就留在这里吧。” 乐明傻笑着,抱着这小奶娃娃。好丑,可是好可爱。 “你的孩子。”乐明小心翼翼地抱给她看。 “我的孩子。”她已经力竭,看着孩子,忍不住哭了起来。b 分卷阅读161 r   “她好小。”乐明小声说,“有点丑。” 她伸手摸摸这个孩子,只有忧心。她看乐明一脸灿烂的笑容,宠溺地看着这个孩子,突然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公子,你喜欢这个孩子吗。”她小声问。 “啊。”乐明笑着点点头,“她好干净。” “她父亲是弑父的畜生,她娘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蠢女人。她就不该被生下来。”她说着,忍不住又哭起来。 “你们有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乐明有些不悦地一扭身,“哪有你这么做娘的。嫌自己的孩子。你不许看她。” “公子,倘若你有一日脱离苦海,能不能照看她。你只需要带她走。任何一个人抚养她,都比我们两个强。”她痛彻心扉地哭起来。 “我明白。她爹不喜欢她,她娘没能耐教好她。”乐明轻叹,扭头看看她,“你放心。我管她。” “来世,我为公子做牛做马。”她扯着他的衣角。 “说起来,你真是很疼她。”乐明低声说,“是啊,哪有爹娘不疼儿女的。” 他说着,突然想起一个抱着剑,对着他微笑的男子。他一怔。这个人,好亲切啊。可是,他是谁呢。 乐明神情突然有些悲戚,她看到了,轻声问他:“公子怎么了?” “我想起来什么,可是又不完全。”乐明晃晃头,把孩子交给一边的侍女,“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我最近向侍女打听过。或许,你来自青峦庄。”她轻叹。 “青峦庄?”他晃晃头,“不记得。” “那你现在就记住。青峦庄和柯延钰是对头。出去找他们应该没错。” 乐明点点头,突然俯身下来,跪在她床边,低声对她说:“姐姐,我最近在想这个坏蛋的邪法。他有没有什么弱点,可以破法。” “我不懂这些。”她无奈地说。 “你想想,他平时最注重保护哪个地方。那里就是他的破绽所在。”乐明认真地说,“比如最怕冷,最怕疼,不让人碰的地方。” “啊,或许是腰。”她想起自己碰到他的腰时,他竟然一下子把她推倒在地。 “腰?我记住了。你好好养着吧。等我杀了这个坏人。”乐明小声说着,站起身来,笑着看她。 她有些恍然,这个家伙,言行举止与孩童无异,天真的让人不敢相信,却在谋划这样凶狠的事情,一时间,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冷。 青峦庄。 岳宁瀚两个月向朝廷寄了十二封信陈述柯家一事,没有一封回信。 朝廷,终究是弃置青峦庄了吗。 他皱着眉,望向外面的天色。一片灰蒙蒙,门一开,大风灌进来,把桌子上没压住的纸哗啦啦吹到地上。 “啊,对不住,庄主,我太冒失了。这是燕掠阁调查的细致情况。”霞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把一封信递给岳宁瀚,自己去捡那些纸张,“那些信果然都是被李家带人截获了,基本查清了,是哪几家和李家一同作乱。” “是朝廷的意思吗。”岳宁瀚皱眉道。 “不好说。要看李家能不能代表朝廷。”霞染轻叹,“如今出城入城的盘问都非常细致。咱们的信使有去无回。庄主,我想去一趟。” “你干什么去。” “我想看看,以我的武功,能不能送出一封信。”霞染把纸捋平整,用镇尺压好。 “你要以身犯险?” “总要有人涉险,那就我去。”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霞染,说好了我们一起去呢?”宣奇一下子推开门。 “庄主总要人守着吧?” 清霜突然进来,拿着一个枪头和一封信。 “老爷把信物交给我,让我跑一趟,你们两个别争了。”清霜笑着说。 “师父?”霞染一愣,“有事弟子服其劳。” “你比我武功好吗?嗯?”清霜一抽剑,“比试一下?” “额,不敢。” “我和燕归一起去,互相照应。他有易容术,不会轻易出事的。”清霜笑笑。 次日,清霜和燕归带着信物,出发去京城,二人都戴着□□,用一对父子的假身份,蒙混过层层关卡。 乐明终于学会了这个纷繁复杂的手诀,得意地笑了起来。 终于成了。 这个阵法,这样摆出来,成功的概率依旧不大。 他有些泄气。可是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他暗暗准备法阵需要的朱砂柳枝等材料,偷偷藏起来。 柯延钰看到他暗藏的法阵材料,冷笑起来。 不愧是你,果然没有乖乖听我的话。只是在欺骗我罢了。 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找到还在看书的乐明。 “明儿,你心里喜欢我吗。”他握着他的手,问道。 “喜欢啊。”乐明笑意明灭。 分卷阅读162 “像我一心一意喜欢你那样,喜欢我吗?”柯延钰厉声问道。 “你一心一意喜欢我吗?”乐明嘲笑着反问,“你那是喜欢吗!你那是单纯想要我。你不许我反抗你。” “你用什么来反抗我。你的半吊子术法吗?你的修为,也是借着我的修为才有的。”柯延钰把他抵在墙角。 “反正我什么也没有,孤注一掷,倘若成功,或许我还能有自由。”乐明笑着说,“你看,你只给我这么一点地方活动,哪怕你豢养一只鸟,也不至如此吧!” 柯延钰有些怒意地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自己:“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还不够好!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还要我怎么样!” “就是因为你所谓的喜欢,才让我变成这样。”乐明抬起手腕,给他看手腕上的伤疤,“我不要你对我好,我要你放过我。” “不可能,除非我死了。”柯延钰直接扯开他的衣服,把他压在身下,“如今,由不得你了。” 乐明一惊,被他压倒在地上,信手抄起旁边的一把椅子,咣地打在柯延钰头上。他飞快结印,一股力量仿佛在他身上苏醒,他借机用双手去抓他的腰。 柯延钰被破了命门,修为竟然开始流逝,乐明从地上起身,顺手抽出他的佩剑,一剑抵在他胸口。 “怎么?我已经死了,你觉得,你能杀了我吗!”柯延钰用手抓住他的长剑。 “我怎么忘了,我是剑客!”乐明满身杀气,挥剑砍他。正如柯延钰所说,他们的部分修为仍旧相通,更何况乐明原本有些内功,内功和道法可以互通。 柯延钰见他攻势迅猛,心里突然也没底了,厉喝道:“别闹!你杀不了我!” “是吗!”乐明将剑格挡在身前,二人僵持不下,“我突然想起来,法阵也不过是借用天地之力的一种仪式,我们何时不在天地之间呢!”说着,他挥袖,强大的内力破开屋顶,阳光投映进来。他凝聚心魂,捻诀念咒,柯延钰居然觉得,自己的功法在渐渐消退,那种力量流逝的感觉让他惊慌失措,他提剑刺穿乐明的心脏。正在此时,二人的功法完全剥离,乐明看向心口的剑,咧嘴一笑。 柯延钰惊地抽出长剑,要去看他的伤口,乐明的血喷溅而出,他后退几步,自己伸手捂着,横眉立目,怒视柯延钰:“怎么样,你的功法,依旧如故吗。” 柯延钰只觉得自己的功法完全变回鬼术,甚至难以驾驭自己的身体。他所练的借尸还魂术法,需要他和阳间的联系。如今这种联系,彻底被切断了。 乐明袖子一甩,用内力打开门窗,阳光透进来,柯延钰抬袖子去挡,惊讶地问:“不对,你还没死,怎么会破法。” 乐明冷笑:“有两个我,这个我已经死了。另一个我还活着,只是部分生魂离体,附在我身上,我这就去找他。” “岳宁星?!” “不知道。”乐明冲出去,他记不得谁是岳宁星,他只记得青峦庄,那个姐姐告诉他的。他抱起那个孩子,他的血染红她的小小襁褓,她因为离开母亲而哭闹。她的母亲最后摸摸她的小脸,把她交给他。 乐明仿佛受了某种感召,抱着那小家伙,提着剑就往青峦庄,用自己最快的轻功赶回去。他知道自己必须争分夺秒,否则身上这缕生魂就永远不会归位了。他杀不了柯延钰,他依旧是强大的鬼蛊,自己还差的太多,只能趁这个拖延他的机会,赶快让生魂归位。 青峦庄旁边的小山,山脚下。 岳宁星身上只有半分生魂,他自从几天前,就在这里坐着,谁也劝不走,倘若硬绑了他回去,他就要喊叫撞墙,只有被留在这里,才能安静下来。他坐着,抱着剑,呆呆地望着天。岳安婉坐在他身边,忍不住轻声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我。”岳宁星傻笑着。 “嘿。”乐明笑着喊他。 “你?”岳宁星起身。 “是你。我知道我是谁了。我是你啊。”乐明大笑起来,把那孩子递给岳宁星。 “他的孩子?”他问。 “我回来你就明白了。你是我啊。”他笑的一脸明媚,“十八年,十八年的悲喜,你替我承受。现在,由我们一起。” 乐明说着,突然倒地,岳宁星一瞬间差点晕过去,岳安婉忙扶着他,他勉强站稳,把孩子递给岳安婉,自己跪在乐明身边。 “你放心,没人能欺负我们。”岳宁星咬牙说着,抱起乐明的尸身。 拜人拜神 月明星稀。 岳宁星在树下练剑。 他素来用刀不用剑,此时回想起剑法,历历在目,然而,身体还是生涩地不熟悉剑招,磕磕绊绊,居然摔倒在地。 接下来,是什么来着?他敲敲头。 啊,这就是遗忘吧。他笑容格外灿烂。他终于记不住所有见过听过的东西,他终于躺在床上就可安眠。 谢谢你,让我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 分卷阅读163 ,你是不是死了啊。 二哥。 岳宁星干脆坐在地上,小声抽噎起来。以后,再也没人陪着我保护我了。 二哥。 对啊,岳家还有几个二公子。他突然想通一切,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原来,自从他慢慢能学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岳宁瀚叫大哥,他对着乐明自然的喊出二哥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就连二人的记忆,也是密不可分。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对方的身影,对方的存在。 是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没死啊! 岳宁星大笑着站起来,低声对手中的梨妖剑说道:“你选择了我,现在,我回来了。”他接着挥剑操练起来。 月光下,只有一个稍显笨拙的身影,和锐利的目光。 星月之下,清霜驾车,逃避着后面的追捕。 “岳兄他,如今怎么样了。”梁澈问道。 “他病重,李家的作为让他很难过,他以为,是圣上的意思。” “怎会啊。”梁澈执着那铁枪头,“我和他,出生入死,让他退隐在青峦庄,是不想叫他参与朝廷纷争,保全于他。” “圣上,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燕归不安地看着身后,“追兵。” “清霜的武功我还是了解的,没问题。”梁澈笑笑,“我也是武将出身哪。” 清霜回头看看他,有些感慨:“如果映月在,又会不一样了。” “霜月剑你中有我。你活着,他就活着。”梁澈想起映月的笑意,更加感慨。那是乱军中也不曾灭过的灿烂笑容,看到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行了,清霜。别跑了。咱们逃不掉的。应战吧。”梁澈翻身下马车。 “你们,什么来历,要谁的命。” “对不住了各位,一个也跑不了。”那为首的黑衣人大喊着,一挥刀,众人扑上来。 燕归从袖子里,一蓬毒粉撒出去,毒粉随风飘散,清霜默契地对梁澈说道:“闭气。”梁澈点点头,燕归拿出两枚解毒药丸,递给二人,自己飞身腾起到树上,袖中的毒针雨点一般落下。 然而追兵众多,不多时就将他们包围在中间,向中间放箭,梁澈拆下马车的车板格挡,清霜用剑磕飞一枝又一枝箭。 “挡不住啊,人太多了。”燕归有些心急。 “打到最后再死。”梁澈大笑,“用刀剑之人,死于刀剑之下。死得其所。” 燕归看清霜仍然在一种巅峰的战斗状态,也有些振奋,他随身带的暗器已经用完,只有三枝保命的袖箭。放出去,也只是杀死三个人。 “燕家微远剑,你怎么练的。”清霜用脚踢起地上的一柄剑,燕归接过:“没好好练。” “燕休就是打你太轻。”清霜啐道。 寡不敌众。 燕归身中数箭,虽然不是要害,却也不敌,正要躺平等死,却见一枝铁枪横着冷冽的光,为他挡下飞来的箭矢。 “哥哥!我来救你。”刘不移大喊道。 “妹妹,你?”燕归抬头看她,却被她从地上拽起来,扔到马上。 刘不言和刘瑞提枪过来,身后带着青峦庄的武师弟子。 救驾成功。 岳安愉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变成花白的长发。泄露天机,当真折损福气。可是,那是清霜伯伯啊,那是燕归啊,那是当今皇上啊。她只恨自己没能耐,救不了乐明。 天命不可违,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她苦笑,慢慢把长发盘起来,死也要死的体面一点。她终于没有力气,倒在梳妆台上,停止呼吸。 李柔嘉早就因为她骇人的白发而吃惊,跑去叫岳夫人来。屋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窗户开着,月光冷寂,撒在她披散的白发上。 岳夫人跑进来时,只见岳安愉一头乌发,跪在叶修竹面前,叶修竹手持她原本挂在墙上的拂尘,轻轻拂在她的头顶。 “嫂子,以后孩子就跟着坐忘楼了。”叶修竹苦笑着看向岳夫人,“没想到,坐忘楼注定的,下一个女弟子,居然是安愉。” “坐忘楼?”岳安愉有些茫然。 “坐忘楼能起死回生,但是救活之后,你就要为坐忘楼服役,解决人间妖鬼之事,从此超脱三界之外。这是命,不可推脱。”叶修竹有些悲凉地笑了。 岳安愉接过拂尘,轻轻一甩,笑着扑到娘身边:“你看,我还是要当了道姑,游方去了。” 岳夫人握住女儿的手。她当然知道坐忘楼的规矩,丈夫对她讲过。她从前只当做故事听,如今,她明白了。 次日,岳景霖还在半昏半醒中,听见熟悉的声音。 “岳兄,别来无恙。” “是你?”岳景霖醒过来,正是当今圣上,曾与他出生入死的梁澈。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梁澈看他枯瘦憔悴,突然有些哽咽。 “圣上风采依旧。”岳景霖含泪看着他。 分卷阅读164 “李家限制你的权力,是我吩咐的。我却没有要他们,联合柯家,对付岳家。这是宫闱之事,我出宫为了不受人注意,特意没带侍卫。结果被人埋伏。”梁澈眼神一冷,“是二皇子,他等不及了,要杀了我,再杀了他兄长,夺取皇位。他想要的,也不过是洛城和南城能响应他。他觉得,以你我的交情,青峦庄不会帮他。” “排除异己,对吗。”岳景霖苦笑,“你这个皇帝,当的一点意思也无。” “你说对了。” “瑞儿怎么回事,你怎么许他辞官。”岳景霖突然抓住他的袖子。 “是他,自己因为征战疲倦了,我放他告老还乡。”梁澈握握他的手。 “你骗我。” 岳景霖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落泪,“你分明,容不下他。当年若非你冲进火场救我们,后来又屡次保全他,他不会有命活着。怎么如今,你不疼他了。” “不是。是他容不下我。”梁澈深吸一口气,“你可知,当年刘家灭门,是谁做的。” “前朝容不下他们,所以做的。”岳景霖看着他,突然明白过来,“莫非?” “不错,是当时的梁王爷做的。我的父亲。”梁澈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他临终才敢告诉我,他杀了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也后悔了一辈子。” “所以,你爹杀了他全家。然而,你救了他。”岳景霖泪眼迷蒙,“怪不得,瑞儿这样,这样心灰意冷,又无计可施。你让他这仇,报还是不报。” “可是,我此来受人追杀,还是他带人所救。”梁澈苦笑。 岳景霖点点头:“所以,你不会害他,忌惮他,对吗。” “我发誓。” 岳景霖笑着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含笑而逝。 梁澈看着他停止呼吸,终于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眼泪却还是掉下来。 我并非没有忌惮过你。毕竟,天下是你我一同打下来的。 可是,如今见你还留着旧枪头,你的信件,声声诉当年情。原来,是我对不起你。 也罢,也罢。 层层追封死人非你所愿,只能保你青峦庄岳家代代为王,享尽荣耀。 梁澈突然想起他曾经的愿望,那个少年和他品箫抚琴,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盈满笑意。青涩的声音,有些羞涩地说着自己的“胸无大志”。 毕生所愿,青峦庄,薄田,贤妻,三五孩童,热茶,炊烟,可抚琴,躬耕度日,一世无虞。 也罢,也罢。不过是事与愿违。 岳宁星提着剑带人进入柯家时,柯延钰早已逃遁。他跑向那小小的房间,一个女子挂在房梁上。他泪眼婆娑。 你放心,姐姐,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一定好好看顾她。 郊外,深夜。 岳宁星仗剑到了古墓,一剑掀开棺材板子。 “是你。”柯延钰正在修炼,从棺材里跳出来。 “是我。我来杀你。”岳宁星笑起来。 “是你?”柯延钰突然愣住。 “我们是同一个人啊,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夫君。你也配!”岳宁星持剑上来,“现在,是乐明要杀你!” “看你的本事了。”柯延钰大笑起来,用鬼气与他纠缠。 “万鬼影藏。”叶修竹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手中的聚阳灯光芒大作,柯延钰鬼气凝成的实体,突然四分五裂。 “这样的鬼王!”叶修竹也有些惊诧。这是几十年修炼的鬼蛊。冤魂,恶鬼,执念深重。 “怎么办?”岳宁星身上已经被鬼气割伤,伤口流着黑血。 “只有一个办法。”叶修竹突然笑了起来,“回去,记得把灯给你妹妹。” 他盘膝而坐,突然把灯油倒出来,那所谓的灯油,更像是某种光凝成的实体。那灯油沾染到他身上,竟然光芒大盛,明亮的火光从他身上燃起来。 “二叔!怎么回事!” “这本就是坐忘楼的责任。以我心魂,净化执念。”叶修竹微微笑起来,他不觉得痛,只是想着岳景铭。 “不是说,我才是对付他的天命之人么!” “若没有你,谁能找到他。”叶修竹睁开眼睛,眼中也是燃烧的火光,“这里,倘若不是你的部分魂魄和他联系,根本找不过来。” 岳宁星含泪看着这骇人的景象。黑夜中,一个人的身上,光芒大作,火焰烧起来,黑色的鬼气触碰到火光,就变成一缕白烟,隐没在天地之间。 岳宁星跪在他面前。 神仙超脱世俗,没有欲念,只有人才会为了人无私奉献。 拜神不如拜人。 月落星明 十八年之后。 落英缤纷,暮春时节。树荫下白衣翻飞,兵器相碰,叮当作响。 “姐姐,我赢啦!”少年高兴地跳起来。 “我弟弟最厉害啦。”少女笑着拍拍他的肩。 “你小子是 分卷阅读165 不是缺心眼,是不是看不出来你姐姐让着你。”岳宁星一脚踢在儿子身上。 “这家伙一向不爱习武,再不叫他赢,更要哭鼻子了。”少女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哪有?我们再来!我一定赢过你!”少年不服气地提剑,“不要你让着我。” 岳宁星大笑,恍然间,他好像看到了十八年前。两个少年,落花之下,一用刀,一用剑。 “才不要你让着我!” “不打啦,我要回家啦。” 当年抢出来的小婴儿,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真是奇怪,她流着那人的血,脾气性格却和二哥一模一样,只是聪明灵秀,是二哥比不了的。 哦,不对,是我比不了的。 “在想什么?”岳安婉轻声问。 “在想故人。”岳宁星笑着答。 也罢也罢。 完结感言 嗝,一本没人看的小说完结了。写的不好,也是心血之作(廉价的心血)。正好凑了九九八十一章,取九九归一。 看完结尾再回去看,还挺有意思的(个人感觉。)结尾反而像是设定?因为有点草率。 其实也不算草率,毕竟我也是写到后来比较激动,看不得主角受委屈,就想赶快写完。所以基本上两三天结尾了。 感情线没交代清楚。霞染刘不移,岳宁瀚祁佑,根本就没心思写了。因为后面推剧情太快。而且后面一直在死人,我也没心情写谈情说爱。 想看的我可以搞个番外,整点活。只能说“官方”设定,这两对是真的(估计也没人看哈哈哈哈)。 虽然但是,写的不好,也绝对没有抄袭。但是有些书,你看过了它就会影响你,这个就没办法。所以后面我会附上参考文献,就是这个里面的一些设定来自于什么。大家看看构不构成抄袭。如果大家觉得像抄的,我就改哈。而且本人虽然爱写网文,实则没怎么看过,所以写雷同了真不是故意的。就看我稚嫩的文笔,不过签也不断更的奇葩菜鸡写手,大家就知道我不是盈利为目的。这就是说,我接受指点,不接受指指点点。 这个“小说”的结构不算完整,其实它有很大的背景,比如坐忘楼的设定和我的妖怪人鬼神体系。也有很宏大,家国天下的前传。但是前传的文笔比这个还拉胯,情节比这个还离谱,不看也罢…… 写了这么这么多,我只想传达一个观点,人不可以被物化,人是有自主意识的,这使你成为人。这个观点主要是在最后几章。就像乐明这样的傻孩子,在古代背景下,他身份低贱,最后甚至被毒哑,可是我们还是能感觉到他是活生生的人。后面有些地方,你看到他被欺负,还是会觉得愤怒。这里写了挺多,家暴,强/奸。尤其是我要强调,性/侵害的受害者不只是女性哦,还有男性。 中间有一段情节,疑似乐明的娘带来了老黑,然后招致祸端。这个是完全不对啊。乐明本来就是岳宁星的一部分魂魄,早晚要归位,这就是他们命里有一劫。不过乐明的娘有私心啊,她想保全自己的儿子,所以提醒怎么能让乐明不受害。然而映月那个憨批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有的地方写的还是有纰漏,如果有人看,可以提出意见哈,欢迎改错字。太欢迎了。的地得也有可能用错。 我是在校学生,平时没什么朋友可以聊天,所以写网文,满足表达欲望。是个人的爱好啦。 正值期末完结,祝大家身体健康,心情舒畅,工作顺利,学习进步! “参考文献”: 1.乐明的人设:有点像小龙女。但是小龙女是因为不经世事所以单纯,乐明是傻孩子(没有瞧不起傻孩子的意思)。 2.人鬼界的设定:受《灵异警事》启发,作为灵异小说,还是很不错的世界观设定。但是我的设定和它还是有区别,我的设定是,天地之气的转化,也就是我基本不认可投胎转世自带记忆这种说法。人死了归于天地。其实是有点像质量守恒定律。 3.双剑合璧设定:武侠都有,我懒得说了 4.断臂设定:岳景霖的断臂是因为武功太差还去救人结果被人砍了啊,我是表现他的勇敢……和过儿断臂不一样,人家是为了天残地缺,我是为了人设合理。 5.主题来源:炼铜案,《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本人没有类似经历,不配说感同身受。但是我看完林奕含这本书,愤怒到一个晚上睡不着觉。逼人成奸的都该死。 6.忠仆和少爷设定:这个其实很广泛啊,硬说就是我觉得有点像《追风筝的人》,其实是一点不相干。你要是说黑执事行不行?这个真不算抄袭。 7.鬼蛊,精怪:来自《灵异警事》,其实很多灵异小说都会有。 8.知识来源:高中语文文化常识(我懒得给人物起字了,起名都把我杀了),高中语文课本的古文,中国法律史课程,高中历史地理常识,没入门的心理学常识,还看过《法医秦明》(学渣求轻喷) 分卷阅读166 9.文笔:模仿古典世情明清小说。我好爱聊斋志异三言二拍红楼梦水浒传。虽然我都没看完。我是废物。我还是金庸武侠超级爱好者,虽然主要是看人家电视剧,不看原著。我是废物。我还爱看甄嬛传,一说话就有内味,我是废物。 10.视角:我从女性视角,主要刻画男性。实则是对男性的审视。虽然这么说,但我不是女拳。我相信女孩子有刚毅的一面,我觉得男孩子温柔细腻并不可耻,甚至是优点。我觉得用性别武断地区分人类性格,很没意思。与其说我是个双性,不如说我是无性别者。我觉得人的心理状态不应该被性别武断定义。比如我就很喜欢祁佑和岳宁星这两个人物(温柔细腻不是说软骨头这样子)。 11.大家族设定:《红楼梦》《百年孤独》。受人家影响但是不完全。 12.庄园经济:是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主要有门阀世家,但是后来就写烦了,三国两晋南北朝,吃点啥都没有,桌子椅子都么得。哥伦布还没发现新大陆,郑和还没下西洋,太匮乏了。我就写架空了,好气哦。 13.人物设定:纯纯原创!你可以说我情节没新意,文笔拉胯。但是你说我人物抄袭了我真是要哭死。我人物都是自己想的,每一个都让我觉得真实可感(仅个人感受)。我文笔不行,故事也不行,所以人没写明白。唉,我是废物。 分卷阅读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