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站在,光影之间》 分卷阅读1 你就站在,光影之间 作者:一只大知了 治愈 光 她是一个很丧的人,曾一度怀疑自己是抑郁症。 尤其是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以后,每年仿佛固定会有那么一个时期,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但莫名的焦虑,脑袋总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着,严重时就开始胸痛。 原本她以为是心脏问题,但是最严重的时候,先是右胸痛,再是左胸。 那时候,她明白大抵是情绪作怪。 每日辛勤工作,但月末拿到手的工资少得可怜。喜欢的事情没法做,当做工作的事情却又难以更上一层楼。 前途渺茫,没有目标。 她谈了恋爱,很快就以失败告终。 分手的那天,她被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倒,但面上却愈加平静。 破天荒的,她打了次车回家。 不用面对拥挤的人群和到处绕路,她享受着这世界难得的安静。 下车后,她慢慢地往回走。难得有时间,不用着急回家面对那堆破事,踱步前行。 她租的房子在二十二楼,很高,高到她可以自由地飞翔很长一段时间,自由地,无拘无束地,飞翔。 像小鸟一样。 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自由,脸上久违地,浮现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一边走着,她一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没有人接,她就知道。 她自小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和母亲聚少离多。长大后,仍旧不似其他母女那样亲密。更何况前两日,还因为工作的事情吵了一架。 打电话给朋友,其实她们很久没有联系了。 朋友挂了电话,随机微信消息进来。 “还在开会。” “注意休息。” 回了消息,她将手机关了机。 已经好好道过别了。 接下来,要好好和自己道别啊。 正准备上楼之际,她突然看到了一只小猫。其实它已经在这边流浪很久了,总是在花坛深处发出喵喵的叫声,但却怎么都唤不出来。 她每次回家,总会带一点东西给它放在一旁的碗中。见到它,却还是第一次。 可今天她什么也没有。 小猫喵喵叫着走向她,温顺地蹭了蹭她的裤脚,像是在讨食。 她突然就叹了一口气。 算了,就在这人世间,多逗留一些时间吧。 毕竟,还要养猫呢。 影 小猫登堂入室,很快成了这家唯一的主子。 她耍无赖,吵闹,每当铲屎的笑骂她时,她都不屑地翘起胡须。 切,笨女人,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这样呢。 铲屎的极为舍得,她很快长大,体重也逐渐增加。 嗯,心宽体胖嘛,没什么。 她跳上桌子,看着上面亮起的平板,左踩又踩,不亦乐乎。 铲屎的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此情此景,连忙拯救自己的平板,一边训斥,一边查看。 却见小猫无意中点开了她之前用来写日记的软件,那里的记录还是她万念俱灰时写下的:再见了,世界! 底下的留言一一映入眼帘,她的视线也渐渐模糊。 她打开主页,再次发了动态:“发现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那么,还请多多指教吧。” 慢慢地开始有留言,她笑着笑着,眼泪也开始往下掉。 小猫见她如此,跑过去,蹭蹭她的脸。 却被一把搂住。 身上的毛被蹭了一堆鼻涕,她嫌弃地乱转。却听见头上闷闷的声音传来:“明明这世界没那么糟,对不对。” “喵!”她抬头附和,瞳孔却开始收缩。 她将永远记得那日,她化身飞鸟,从高空中一跃而下。短暂的自由过后,是极致的疼痛。然后感觉自己一点点变冷,失去温度的同时,也失去了一切,直至,没有知觉。 醒来时,她变成了一只猫。 那是她照顾了很久,回家那日却冰冷躺在水泥地上的小猫。她第一次见到它的样子,也再不会见到它了。 可转眼,她就成了它。 看着那天熟悉的自己朝她走来,她连忙飞奔过去,想着一定要告诉她,很痛的,真的很痛的。 “喵!” 她被自己的噩梦惊醒,抬头看着还在把玩平板的某人,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翻身继续在她腿上睡觉。 对面的镜中映着她们的身影,好一个岁月静好的样子。 人间 光 他是世间最尊贵的神,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为典范。 当然,这样的神还有很多。 他们是世间唯一存在的生命。 分卷阅读2 所以,他们骄傲,花草树木,飞鸟虫鱼都不入眼,但仙寿漫长,无聊至极,他们浪费神力去布置这一片仙境,消遣时间。 他们挥手创造蓝天白云,彩虹霞雾,也细心地给鸟儿们美丽的羽毛,花朵绚烂的颜色以及各式的芳香。 他们让这个世间变成真正的仙境。 他们圣洁、无暇,不允许谁去玷污这一片仙境。 他们恪守礼度,拥有世间最长的寿命和最平静的心。 谁也不能让这个心泛起波澜,即使是他们自己。 世间万事万物由他们随心所造,也如他们一般长生不死,繁衍生息,永生于世,恪尽职守。 这般仙境应当一直这般完美,完美到厌烦,毫无新意。 可这样的场景,却在某一日发生了改变。 那一日,那位最尊贵的神在桃花林中小憩,带着小酒,一副美景。 可突然,他慵懒的眼神变得犀利,只因在一个枝丫处,他发现了一朵快要凋谢的花。 这世间的花本该永不凋谢,即使他们创造了落红飞舞,那一片片花瓣所固有的美丽与芬芳,不会有一丝改变。 可眼前这朵花,花瓣卷曲,出现难看的黄色斑点,毫无生机。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伸手,那朵花准确无误地落在他手心。 随即再次看向那个枝头,目光追着什么慢慢往下,一直到树根处。他将那处的花瓣拂去,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的手贴近那方土地,微微阖眼,倾注神力向下探去。 越来越深,一度让他以为快穿过地心。 突然,他撤回了神力,有一丝疑惑。 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张脸,一张与自己神似的脸。那张脸非花非草非树非石,非鸟非虫更非鱼,不是他创造的任何一个物种。但他知道,那也不是神。 他抬手起身,片片花瓣被裹挟着飞舞,湖面也泛起阵阵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 那不是风。 是他们一手创造的世界,正在发生着他们也不能掌控的事情。 影 他正好好地在地宫里睡着觉,突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袭来。他忙睁开眼,看见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个地宫是他前不久他刚刚修建的,他本意是修一个贯穿地心的地宫,却在挖到底时,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薄薄的一层,脆弱如纸。 他并未放在心上,但自那时开始,他就慢慢地开始有一丝不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外面的世界亦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地宫之中,不知何时长了一棵树。起先他以为是他创造的那种荆棘树,所以并未太过在意。 后来,那棵树渐渐长大,渐渐被一种粉色的东西覆盖,与黑黢黢的地宫格格不入,却又有一丝莫名的和谐。 他拆下一支,扔进他用来取暖的熔炉中,看着它慢慢地化为灰烬。 他将魔力凝聚掌心,往树的根部探去,一片漆黑,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但有一次,他探的时间久了一些,在转瞬间,捕捉到一丝白光闪过。 与此同时,地宫之外的天空中,出现了圆盘一样的东西,那光亮让长期习惯黑暗的魔族有些害怕,总是蜷缩在地里,不敢出来。 他的魔力在发动时,偶也会夹着一丝白光。 他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众魔,回到地宫。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那张脸。 明明一模一样,但他知道,那不是他。 天地颠覆。 日升月落,花开花谢,昼夜更替,生命周而复始。 世间开始出现了人。 与神一样的容颜,却又与神不同。 他们遵循生老病死,轮回定数。 这一切,都落在最尊贵的那位神眼中。 见识过了黑暗,就再也没有纯粹的光明。 他伸手折了一支桃花,眼神微微颤动,突然就将花扔在了地上。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生命的尽头。 那花的,还有他的。 心牢 光 所有人都说,她是个十分坚强的女人。 坚强得让人忘记他是女子。 前男友在她分手时,曾对她说,秦诗,你的心简直就是石头做得,怎么捂都捂不热。 她什么都没有说,利落地收拾东西,转身离开。 真好,这样就能让人忘记是他劈腿在先了。 大抵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太过强硬,所以吓跑了他。 她拖着行李,在楼下讽刺地勾起唇角。 在公司遭人陷害,真相大白后,那个姑娘娇滴滴地认错,哭得梨花带雨。大家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后,反过来斥责她:“秦诗,算了吧,这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分卷阅读3 ,并且也向你道了歉,就不要再抓着不放了吧。” 得,这下反倒她成了罪人,咄咄逼人地将人吓哭。 她将笑容放到最大,豁达地道:“没关系,我又没有怪你,你哭得这样厉害,别人还以为是我陷害的你呢。” 公司组织去爬山,途中一名同事脚突然崴了一下,当时她在身旁,下意识地扶住了她。两人却因重心不稳,一起摔倒在地。 女同事的手在地上剐蹭了一点皮,忍不住抽泣起来。公司男同事怜香惜玉,纷纷过来帮忙。她退至一旁,慢慢地,走在退伍的后面。 一旁有位独行的游客,过来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早已习惯了不是吗。 刚走两步,有个小小的身影推了她一把,幸亏旁边的人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膝盖雪上加霜。 她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倔强地远去,离她越来越远。 远到她看不清。 远到她追不上。 影 男朋友劈腿了,她向来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所以没有一丝犹豫地提了分手。 三年的感情,一朝化为泡影,还在最后一刻,毫不体面地继续伤害着彼此。 一片狼藉。 坐在出租车上时,她看着熟悉的景象慢慢倒退,终于忍不住,任泪水湿了眼眶。 三年啊,她眼中美好而纯真的感情,怎么就败给了时间呢。 她一直以为他懂她,其他人怎样都无所谓,他懂她就够了。 原来终是奢求。 她在公司被陷害,甚至面临被辞退。她辗转难眠到深夜,眼睛下的黑眼圈怎么都盖不住。 她找到上司,乞求给她三天时间,自己一定找出原因。 其实是个很拙劣的手段,她原本一叶障目,没有想出来。 真相大白后,那个女孩哭了一场,她看着那肆虐的泪水,竟和同事一样觉得是自己错了。 她咬着后槽牙,将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清风淡写地说出了原谅。 郊游那次,好不容易坚持到了预定的酒店,她第一时间跑到卫生间,将裤子拉上去,果然,膝盖早已惨不忍睹了。 她将浴头开到最大,龇牙咧嘴地将血污清洗掉。 有敲门声响起,她将水擦干,放下裤子,走过去开门。 是酒店的服务员,说有一位先生让酒店把这包东西给她。 她有些奇怪,接过来后将口袋打开,是碘酒和纱布之类的。 “是我们一起的同事吗?”她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其实她并不觉得哪个同事会注意到她摔到了膝盖,但更不觉得会有别人注意到。 “是跟你们一起进来的一位男士。”酒店服务员也只给出了这样的信息。 她不再追问,想起今天在爬山途中搀扶了她一把的男士,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第二天退房后,她在大厅里坐着,想着需要当面道谢。 “擦药了吗?”短暂的招呼过后,他这样问道。 “果然是你。”她笑了笑,顺便道了谢。 “别的女孩子,即使不会当面哭出来,也大概率不会再继续往上爬了。”他笑着将她的倔强说了出来。 “大概我比较没心没肺。”她其实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对了,我叫陈酿,你叫什么名字?”他很有眼色地转移了话题。 “秦诗。” “诗和美酒,我们名字还挺搭。”他开着玩笑,“好了,我先走了,你这几日注意一点。” 她看着他转身离去,在他的前面不远,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玻璃门进来,逆着光,看不清楚面容。 她走近,与陈酿面对面,宛然而笑。 然后,穿过他,走向自己。 她们变为一体,就像从未分离。 无论是脆弱还是坚强,那都是她啊。 末日 光 今天是大家口口相传的世界末日。 于她而言,即使今天地球并未毁灭,亦是她灾难性的一天。 她的母亲,在这天,出了车祸。她当时正在跟同学看据说是最后一次的日落,错过了母亲最后一通电话。再见时,母亲在抢救,而她,在病房外,等着传说中的末日时刻来临。 在末日时刻来临之前,她的末日,先行来到。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世界的尽头。 那晚一直昏昏沉沉,但好在,她看见太阳照常升起,母亲终究没有扔下她。 她一改以往的没心没肺,历经生死后,愈加成熟稳重。 母亲也说,她变了很多。 是啊,以往的她任性,倔强,不知感恩,久而久之,再回首过去,那个人,仿佛已经离她很远很远。就连那段时光,在记忆中都不再清晰。 有时候,她只有用力回忆,才 分卷阅读4 能在记忆深海中,触及分毫。 她上学,毕业,上班,恋爱,结婚,生孩子,按部就班地生活,努力让自己不再留有遗憾。 三十岁的她,看着十八岁眉眼都透着桀骜与倔强的自己,忽然叹了一口气。 没有遗憾,或许是自己最大的遗憾。 二十岁那年,在手术台上生死不明的,除了母亲,还有自己。 那时,果真是世界末日,所有的所有,都开启了新的纪元。 又一个周末,她接上母亲,与丈夫孩子一起去郊游。 说是郊游,其实就是找个最近的公园去转转,年龄愈长,愈加没有以前的活力。 走累了,几人就找了个台阶坐着休息。 不知道怎么聊到她小时候的话题,丈夫兴趣盎然地从母亲那里听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真是奇怪,她听到这些,心情竟然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母亲口中那人,并非自己。那些往事,也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她最早、最深的记忆,便是世界末日后的第一天,一个新的纪元开始了。而她,也从死生之中,学会了珍惜。 仿若新生。 影 她已不记得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因为她目睹了那一切,所以被隔绝出来,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虚度光阴。 那天,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末日。 母亲出了车祸,任她伤心绝望,乞求呐喊,也没有将母亲从死神的手中抢回来。 她就在那天,失去了所有。 也是在那时候,她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世界毁灭与新生,看着时间倒流,许多绝望与美好被清空,就像是不小心踏入了梦境。 她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所以被关在了这里。 这里还关着许多人,虽然她从未见过他们,但每日都能听见隔壁传来的绝望呐喊。 世界末日过后,太阳就再也没有升起过。她们的世界,明明与以前的世界在一起,却再不会有丝毫的交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她看见母亲脸上的白布被掀开,看着机器上的直线开始起伏,看着自己眼中迸发的惊喜。 可那明明不是她,那陪在母亲身边,乖巧懂事的那个人,分明就不是她。 那个人也不是她的母亲,她母亲与这世界的光亮一起,离开了她。 幸福与美好都在触手可及的世界里,可她只能在这里日复一日地绝望哀鸣。 可后来…… 后来啊,她仿佛一个局外人,跟着外面的场景,亦哭亦笑。 她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因为即使是假的,母亲还在,那便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即使,那幸福与快乐,都不再属于自己。 心结 光 他们是大学校友,但在学校时,并没有什么交集。 她只是曾在舞台下,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在台上放着光。 毕业一年后,她又遇见了他。 因着校友的关系,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也保持着联系,半年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在一起时,他们是周围人艳羡的对象。他温和有礼,以一个毕业一年多的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事业有成。她也自诩长得不差,满心爱意有所依,所以刚开始在一起的那两年,她觉得十分幸福。 她想,他们是相爱的,她能在生活的点滴中,感受到他满心的爱意。 但同样,她也能感受到,他心中有一块地方,她始终走不进去。 大抵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她也一直没有收到梦中的钻戒。 时间慢慢地过去,女孩的心意未曾改变,但家人的催促,周围不断传来的好消息,男孩不明原因的拖延,让她开始烦躁与失望。 朋友曾经的艳羡变成了对他似有若无的指责,最好的闺蜜在开玩笑时得到他敷衍的答案时,更是气得劝她分手。 那天去咖啡厅,他们爆发了在一起之后最大的一次争吵,吵完之后,她满身无力地离开。 男孩没有挽留,只是继续坐在餐厅中,将她的蛋糕拿过来,小心地取出里面的戒指,然后一口一口地吃掉里面的蛋糕。 吃着吃着,他便望着天,压制住眼底的潮湿,然后自嘲地笑笑。 影 男孩很早就喜欢上了女孩,但是女孩犹如天上月,满身光亮不可及。而他只是空中最不起眼的一颗星,因着原生家庭的关系,他一直有些自卑,所以自觉配不上她。 更重要的是,女孩有喜欢的人。 那是一个阳光的男孩子,与他的灰暗不同,彼时他觉得那人犹如天上的太阳,走近,尽是温暖。而且,那人还是他的室友。 女孩会在给那人买水时顺便给自己带一瓶,即使是自己最喜欢的饮料,也失去了滋味。 毕业 分卷阅读5 典礼那天,女孩递给室友一封信,他在角落里看着信封上的粉色爱心,觉得刺眼至极。 他仓皇地逃离,断了与那所城市的一切联系。 那天女孩气急离开后,他偶遇了那个室友,在那家咖啡厅里,不复少年的他们互相问候。 聊到大学时光,室友略带揶揄地说道:“毕业的时候,万溪还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呢,可谁知那之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当即愣在了那里,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那藏在心底深处的自卑,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却一次次为它所困,让他一次次地负了女孩。 他站起身,跑过去拉开门,朝着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在开门的瞬间,他撕开了两个世界的大门,与另一个正在奔跑的自己重合在一起。 那是他们第一次没有选择退缩,而是一起前进。 “这封信删删减减,写了好久,直到毕业,我才有勇气将它拿出来。当我远远看着舞台上放着光的你时,我想,我是喜欢你的;当我看见带着眼睛一边翻书一边抬眼温柔的目光时,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我深深地喜欢着你,却将这份喜欢隐藏在内心深处,紧紧地捂着,不敢在你面前漏出马脚。 我不期待着你的回应,只想让你知道这份心情。如果可以,我想与你去一个城市,脚上踩着的,是同一片土地,满口吸入的,是同一种花香,眼睛里装着的,是同一抹彩虹。 我曾想着或许有一日,你偶尔不经意地回头,会发现我,走向我。但现在,我只想一步一步,向你靠近。 直到你满眼的风景,都是我。” 那曾经的一字一句,随风飘远…… 渐渐在时光深处遗失,不复往昔。 小树 光 家是什么样的呢? 别人是怎样小男孩不知道,但于他而言,家是他最想逃离的地方。 暴躁的父亲,伤痕累累的母亲,让家是避风港这个形容显得可笑至极。 从小到大,发生最多的便是父亲醉酒后,总爱打他和母亲。 每到这时,母亲为了保护他,总会让他跑出去,等天黑父亲睡着后,再回家去。 他总喜欢跑到村口的那个山坡上去,那里可以看到村子以外的地方,那里有一条路,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山坡上还有一颗树,小小的,瘦弱无力,那是被人当做野草扔在地上,而他捡起来种着的树。 他与树一起长大,所以他喜欢和小树坐在一起,向它倾诉自己的烦恼,临天黑之时,他们一起眺望远方,将小小的愿望,洒向那未知的地方。 夜色降临,他回到家,母亲将饭盛出来,母子俩坐在饭桌上,伴着父亲的鼾声,无言地吃着饭。 这天半夜,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男孩被轰鸣的雷声吵醒,他想起在山坡上的小树,顾不上害怕,拿着家里的那把大伞跑了出去。 母亲发现了他,她不敢大声呼唤,因为吵醒了父亲,他可能会遭到毒打。 他跑到山坡上,望着被黑暗吞噬的远方,才感受到一丝丝害怕。他只好把身子缩进大伞里,这把大伞可以将他和小树,保护得很好。 远远看见有光亮过来,他害怕地缩成一团,听到呼唤声,才知道是母亲。 母亲从家中带了竹片与袋子,插在土里,给他的小树,造了一个小雨棚。 他站起身,需要努力地将脚踮起,才能将伞盖住母亲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母亲牵着他回家。走了几步,一个闪电打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小树,依旧是那样瘦弱。 但它会在雨棚的保护下,好好长大的。 他也在渐渐长大,终于如他所愿,慢慢地脱离了那个家,脱离了那个喜欢发酒疯的父亲,去了曾经他无数次眺望的远方。 可他知道,终有一日他会回去的。因为那片山坡上,有他的树,还有,他的母亲。 他们在那里眺望着远方,期盼着他回去。 影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他将自己裹进被子里,驱逐身体的寒意。 可心底那股寒凉怎样都驱散不了。 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父亲又开始耍酒疯,推攘中,父亲的头撞在了柜子角。疼痛使他更是发了疯,母亲见状,迅速抱着他出了门,并从外面将门锁上,然后脱力地坐在地上。 他见状,又像以前母亲教的那样跑出去,待久一些再回家。 他跑到山坡上,又困又饿,所以匍匐在他的小树旁,睡了过去。 半夜突然下起了雨,他被冷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所以还不敢回去。只一个劲地往小树旁挪,希望它能给他遮遮雨。 可小树太小了,只能遮住他一小半的身子。 那冰凉与寒冷浸入骨髓,他发着抖,把自己抱做一团,突然就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他是不是像 分卷阅读6 小女孩一样死了,就会变得很暖和。 可母亲找到了他,把快要冻僵的他抱在怀里,打着手电,带着他回到那个依旧寒冷的家。 母亲的怀抱很暖,所以他活了下来。 后来母亲坚持把他送到了小学可以寄宿的学校里,周末也拜托老师让他住在那边,她有空再来看他。 寒暑假,母亲让他去外公的小店里面帮忙,只偶尔让他回家一趟。 这样算来,直到毕业参加工作,他与父亲每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母亲常来看他,带着钱,和新添的伤。 工作了一年,他想将母亲接过来,但母亲说什么都不愿意。 在母亲眼中,那个地狱,他逃出去就够了。 手机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 是母亲,带来了父亲病危的消息。 他紧赶慢赶,也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这样,反倒让他松了口气。 他安排好了父亲的后事,临走之前,来到山坡上,望着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久久不语。 那时候,因为有母亲和小树,所以他一面悲伤,一面努力地活着。 老树啊,你在家,要好好保护母亲。 就像小时候,你努力保护我一样。 海洋 光 过往的船啊,你可以在这里尽情地航行,因为我爱你,会一直守护着你。 晴之是钟翔的女友,亦让钟翔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 晴之长相普通,但眉眼间总带着一丝笑意,大多数人见到她的第一眼,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柔”一词。 眉眼温柔,与人说话总是笑着的,自身实力过硬却又不盛气凌人,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女子。 钟翔呢,他帅气大方,从小便习惯做人群中的焦点。 和晴之相遇,实属偶然。 大学有一次,他从演播厅路过,里面其他学院正在举办毕业晚会,这并不能引他驻足。 但里面传来的古琴声,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从侧门走了进去,准备去看看。 台上演奏的正是晴之,彼时那个学院的学生会成员认出了他,与他聊天,顺便给他介绍晴之这位才女。 台下如何,台上的晴之当然不会知道。 不知是一件钟情还是月老乱牵红线,总之不到半年,两人就官宣了恋情。 他是学生会会长,所以在学校还是引起了一点点小骚动。 在一起后,周围人都能感受到晴之很爱钟翔,那深深的爱意总会不经意地从眼中流露出来,让人联想到大话西游里那个著名的场面。 她的眼中,是有星星的。 他们的感情如同一壶美酒,年深日久,愈加入味,愈渐醇美。 钟翔是否醉倒她不知道,但晴之,真真切切地醉了。 后来钟翔出了车祸,从此只能在轮椅上度日,周围好友都劝晴之离开,但晴之很坚定地拒绝了他们。 朋友也没有再多劝,大抵他们心中也觉得本该如此。他们本就是天生一对,天灾人祸,都不足以将他们分开。 晴之在医院照顾着钟翔,她美丽的眼睛未失一分神采。 她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有些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 “我会照顾好你的。” 晴之如是说道。 影 过往的船啊,你得慢慢开,莫要离开了我,因为我爱你,想你永远陪着我。 晴之发现钟翔出轨的那一刻,丝毫没有震撼,反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与钟翔在一起没几日,曾追求过她的师兄恼羞成怒告诉她,钟翔追求她,不过是因为他们打的一个赌。 因为说晴之不好追,钟翔才开始追求她。 晴之并没有理会那个师兄,甚至对钟翔都没有丝毫改变。 过往如何,她并不在意。她此刻是喜欢钟翔的,所以她并不会让其他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所以发现他出轨后,晴之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如果撕破温情的面具,那腐朽堕落将会顺势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很可能会分开。 她不能离开他,至少,现在不能。 她那么爱他,用尽一切,所以忍下诸多,只为维持这段关系。 所以,她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愈加温柔,更加体贴。 意外发生的那一天,他们刚吃完饭,喝了一些酒。 她洗完澡出来,已不见钟翔的身影。她打电话,无人接听。 直到半夜,警察局打来电话,说手机的主人在大雪天酒驾,撞上了护栏。 她匆忙赶到,就见那个女人神色惶恐地离开。 警察告诉她,钟翔外面的那个女人出了点事,打电话叫他过去,谁知他竟酒后自己驾车过去了,才出了事故。 闻讯赶来的亲人与 分卷阅读7 好友都怜悯地看着晴之,此刻,主角仿佛不是在抢救的钟翔,而是她。 真是讽刺。 她看着急救室门上的灯,泪流满面之余,又慢慢地勾起嘴角。 真好,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了。 她的爱是汪洋大海,将所有平静与美丽呈现在人们眼前。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风平浪静下的波涛汹涌。 注定 光 你们相信命中注定吗? 相信无论相隔多远,两个人终究会走在一起吗? 在认识陈应之前,蔚蓝虽然相信自己终会遇见那个人,但从未想过,这场戏的开场,会如此玄幻与惊奇。 那一段时间,她反反复复地梦见一个人,起先并未引起她的注意。梦中三二两事,梦醒时分,已遗失七八分。 唯有那一次,令她印象极深,即使在梦醒之后,那场景,还历历在目。 在梦中,她让他帮忙给奶奶订一张票,其实她想起来时已经太晚了,又正值春运,票早已售空。 只因这一件小小的事情,她对他发了很大的火,而他,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清晨醒来,她竟觉眼中酸涩无比。 她一直善解人意,遇事也是隐忍不发,所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一定十分爱他,所以才会肆无忌惮,所以才会不必隐瞒,所以才会无理取闹。 唯有的一次记忆,此后,她再没有梦见他。 她想,大概此生,都不会遇见那么一个人了。 可就当她快忘记这件事情时,她又梦见了他,同样的场景,只不过在最后,他在桌面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有一个地址,还有时间。 这一次她意识到,这不是一场纯粹的梦,梦也不再被主导,梦中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有自己的意识的人。 她思虑良久,还是按照字条上的时间地点,如约而至。 她到的时候,其实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但那里,已有人等待。 一年后,他向她求了婚。 婚礼当天,他们满是感慨。 缘分这种事情,妙不可言。 影 结婚前夜,他站在窗前,慢慢地饮着杯中的酒。 他人前热情,喧嚣过后,其实很是冷漠。 一年前,他认识了蔚蓝。她温柔美丽,是个做妻子的好人选。 所以他在那位梦中的男主角到来之前,抢走了她。 她所说的梦境奇遇,其实自己从未有过。 他只做过一个梦。 那就是,只要和她在一起,只要她一直爱着自己,那自己就会一直顺风顺水下去。 反反复复,他逐渐相信了这个梦境。 他也记得,梦中的她,和别人相约在那个地方。 他早早地赶到那个地方,在那人之前,提前认识了蔚蓝。 她没有怀疑,毕竟比起虚无缥缈的梦境,他手上的红绸已说明一切。 他想,那个男生一定在那个地方等了很久,然后会恍然,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明天,就是他们的婚礼了。 这,才是命中注定。 与此同时,蔚蓝穿着婚纱,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她没有揭穿他的谎言,因为其实自己,也是满口谎言。 她不仅梦见了那个男孩子,还梦见了他们的那一段完整的经历。 因梦境相识,梦中种种,不涉及现实,如同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探不清全貌。 他们很相爱,但现实种种,终究将他们推往两边,虽是和平分手,但终究意难平。 可到了约定的时间,她还是去了那里,她想,终究还是想看看和自己经历过那样一段特殊人生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见到陈应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不是他。 经历过的人生,注定悲剧,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走上前。 和陈应离开那里时,她回头,看着那条空旷小路上远远跑来的身影,慢慢地红了眼眶。 那个她可以任性发脾气,肆无忌惮欺负的少年,终究被他遗弃了啊。 若不是她视力不好,若不是她眼眶满是泪水,她想,她就能看清那个少年的样子了。 但看清又如何,她还是遗弃了他。 或许,这才是命中注定。 温暖 光 那天,它来到了天国。 这里的天国与天堂不同,天堂是人族死后去的地方。 而它,只是一只猫。 但分配房间时,却出了问题。它被分到了因虐待致死的猫群里,由判官登记,要对虐待它们的人族施以惩罚。 它起先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看着那些同族即使灵魂也是伤痕累累,有些难过。 后来从同族的口 分卷阅读8 中探听到这个消息时,它有一瞬间的惊异。 它看着自己残破的灵魂,想通了问题大概出在了哪里。 它插队跑到判官面前,言明自己的情况。判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将它分到了一个豪华的居所,等待投胎。 这样的谎言,判官听得太多,所以不以为奇。 起先判官看到那些明明虚弱至极的灵魂还要用本就不大的脑袋,为虐待自己的主人撒谎开脱时,还是会有一丝愤怒。但年深日久,这样的问题层出不穷,也就懒得管了。 它住在豪华的居所里面,百无聊赖。 甘甜的水,数不胜数的小鱼干,柔软的猫床,这是它以前想都没办法想到的。 可它却一直难以释怀。 等待投胎的过程是漫长的,它等得越久,心中难言的情绪便愈加清晰。 他想要回到凡尘,再去见见那个将它踩死的人。 天国的守护者规劝它,“回去,你又能做什么?生前你是一只幼猫,死后,也只是一只小小的魂灵。你的仇恨、报复亦或是其他东西,对人类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那个人族,已经快要到天堂了。” 它不听,使者也拿它没有办法。 使者摇着头将它放下去,这样的魂灵,即使是同族也难以察觉,更别说人族了。 它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只要它私自去报复人族,就会被关入牢狱之中,即使投生,也难以遇到好人家。 可惜了,它才一个多月的样子。 使者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在案前打着瞌睡。 猫族向来小心眼,更何况,是这样杀死它的仇人。 它下到凡间,走到一个有些破旧的屋前,伸出稚嫩却有些锋利的爪子,开始挠门。 那微弱的声音,同使者话语中一般,终是徒劳。 “喵。”它不甘地叫了一声。 等了许久,门终于开了,它一跃而起,猛然扑了过去。 它忘了它如同一团空气,连那人的裤脚都掀不起来。 影 他刚生下来没多久,他的主人就将他连同其他兄弟姐妹扔了出去。 地下停车场太冷了,哥哥姐姐们相继死去,他被簇拥在中间,尚存一丝气息。 可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他又冷又饿,好像身上的温度,也快和哥哥姐姐们一样了。 可他终究是没有死。 打扫卫生的阿姨以为他们都死了,所以装进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里。 捡拾塑料瓶的老奶奶发现了一息尚存的他,并且将他带回了家。 她用自己的破棉袄,给他做了一个窝,又用捡来的注射器,将米糊一点点地喂给自己,许是命大,他就这样被救了回来。 那时候他还没有睁眼,对奶奶最初的印象便是那双手,暖暖的,像人族常说的火炉一样。 盛夏过后,气温骤降,她怕自己冷,总把他放在膝上,一人,一猫,相互用体温暖着对方。 就这样,他一点点地睁开眼,开始认识这一方小小的世界。 他会慢慢开始离开小窝,四周走一遭,转一转,等奶奶回来,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喜欢睡觉。 那天,他颤颤巍巍地跑到她的脚边,准备拱一拱她。 可她的眼神不好,一个不查,便踩到了它。 它太小了,短暂的疼痛过去后,他便永远地离开了。 那种逐渐冰冷的感觉,好像就是这样的。 它蹲在门口,呆呆地想着。 突然,门开了。 它颤抖却又快速地扑过去。 那是它此生,唯一的温暖啊。 错过 光 他喜欢上了一个人。 干净利落的短发,爽朗自信的性格,真挚美好的笑容。 更喜欢那个每次吃完午饭,总是偷偷去喂周围流浪猫的她。 善良永远是最打动人的品质,而她,拥有这样的特质。 可她有男朋友了。 是公司的一次聚餐,她喝得有些多,却还是言笑晏晏,半点没有失态。 可面对来接她的男友时,她开始撒娇,闹脾气,要说刚刚只有一丝醉意,现在的她,十足十是一个醉鬼了。 那是他在公司,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公司,她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丝不苟起来,活脱脱一副职场女强人的姿态。 所以她是公司晋升最快的一个,他比她早进公司三年,但至多明年,他们便能平起平坐。 成年人的世界,爱情早已经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他也自己的骄傲,不会去插足别人的感情。 可终究还是遗憾啊,那么美好的女子,怎么就不属于自己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遇见一个如此心动之人吗? 答案 分卷阅读9 是无解。 他的人生少有迷茫,但毕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没了爱情便要死要活的,暗恋与他而言,更像是生活的调味剂,不需要有什么回应,只知道有那么一个存在,便足够了。 他端着咖啡,从二十二楼的窗户往外看。 阳光正好,如今他已不再匆匆忙忙,疲于奔命,闲暇之时,总是喜欢远眺。 看着看着,他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那时候他也是在这个位置,望着窗外发呆。 她敲门进来,把文件拿他签字。 只这一个场景,再多的,便也不记得了。 真正让他记住她的,是有次在公司楼下,撞见她喂流浪猫的场景。 她也看见了他,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那一年,他二十八岁,风华正茂。 影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 干净合身的白衬衫,阳光明朗的笑容,仿佛天生就会发光。 那一天,他在食堂将雨伞借给她,自己却冒雨跑着回去。之后,她满心满眼,开始都是他。 可他有女朋友了。 那是外语系的系花,她见过,郎才女貌,和他站在一起,简直是天生的一对。 而她呢,其貌不扬,自卑羞怯,在这偌大的校园,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她没资格去追求,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去做这种夺人所好之事。 年少的喜欢就是这样,即使知道永远不可能,也想将这段感情默默地放在心底,不去打扰他,也不让人打扰自己的心。 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发光发亮就好了,她想。 能遇见他,已是幸事,她不会再奢求其他。 后来毕业,她参加工作,遇见了真正情投意合的人。 进这家公司之时,她便隐约觉得这个领导有些眼熟。直到听到他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也因此想起了曾经那段暗恋时光。 唏嘘不已。 那个曾经自卑羞怯,因为他人一点好意便将一颗心献出来的自己,再回想起来,已恍如隔世。 可那也是她,过去的每一段经历都必不可少地造就了现在的自己。 那一年,她十八岁,青春正好。 轮回 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校园暴力的对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也忘了。 他第一天被欺负后,虽然很伤心,但是哭过之后,也本以为到此为止了。 但其实那只是开始。 之后,几乎每天,只有他遇见他们,或者他们闲得无聊时,就会来找他。 令他痛不欲生。 真正折磨人的,便是这种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恐惧。 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只要他还在这个校园。 他们骂他矮冬瓜,小白脸。 他们将他摔在地上,用脸去摩擦地上的灰尘,美其名曰帮他增加男子气概。 他们在厕所扒光他的衣服,把他的嘴当成尿壶。 他不敢出教室,不敢去上厕所,每次,只好憋着回家。 有一回,他尿了裤子,回到家,被喝醉酒的父亲发现,把他打得遍体鳞伤。 他觉得身上的皮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因为无论怎样再打他,好像就都不会痛了。 他觉得这张脸也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因为再大的羞辱,他好像都不会觉得难为情了。 他曾试着告诉父亲,他以为那样暴力的父亲,一定会是一个勇敢的人。 可惜,他父亲只用一句话便击退了他。 父亲说,“那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他提出过转学,可是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好,再说即使提,父母也只会当成是耳旁风。 他很多次在深夜里,咬着被子一直哭,彻夜难眠。幻想着天不会再亮起来,他想用余生的幸福,换得这世界永堕黑暗。 可新的一天,从未给他一点点惊喜。 天,依旧按时亮了起来。 影 街角,有一群混混样的人对着一个□□打脚踢。 他是这群混混的头目,叼着烟,嘲弄地看着。 打够了,他让人将那人的脸掰了过来,撒了泡尿给他。 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呸,小白脸。” 临走前,他这样骂他。 班主任不知从哪听说这件事,一直找他,询问原因。同时,处处护着那个学生。甚至知道他只敢在外面嚣张,便去那个学生家里家访,让那人开始住校。 即使是放假,那个学生的父亲也会亲自骑着摩托来接,不让他有一丝可乘之机。 他没有机会再欺负那个人,那个人现在被 分卷阅读10 保护得很好,即使那么懦弱,那么恐惧,也因为被那么多人保护着,恢复了笑容,成绩也是蒸蒸日上。 越是这样,他便越是憎恶。 当年,当年为什么就没有那么一个人护着他呢。 一个,哪怕只有一个。 为什么他的班主任也只当不知,只会在他成绩下滑时骂他,直到最后放弃他呢? 他将手中的烟盒捏变了形,那个人被老师夸赞后露出的笑容,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他当年,亲眼看着天亮起来的那种绝望,再次席卷全身。 他要将这种绝望的感觉,带给那个人,他要将那笑容,一点点地撕碎。 那个跟他曾经如此相似,却拥有笑容的人。 他要用同样的方式,让那个人,变成现在的自己。 他必须撕开伤疤,撕裂伤口,才能舔舐到那些年在深夜愈合,却一直没有痊愈的伤。 即便只是徒劳。 没有人不可怜,但,谁都不是无辜的。 天,又亮了起来。 可他这辈子,只能拥有黑暗了。 如他当初期待的那样,永远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这样的黑暗,才是令他安心的存在。 温柔 光 人人都说,她脾气极好。 这并不是说她软弱,只是在面对突发状况,或遇到难缠的客户,或在同事闹矛盾时,她都能表现出极好的耐心及态度,将事情处理好。 以前人们称之为温柔,现在出了个新词,叫做佛系。 在公司这么多年,她从未和谁红过脸,婚姻幸福,家庭美满,朋友众多。 为她量身定做的夸赞还有很多,大多数人一旦提到她,都不由感慨,以她的心境,能在公司凭一己之力混到如今这个地位,并非没有缘由。 批评人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又能清楚指出犯的错误,在这个公司上下,屈指可数。 原本以为这样的人大抵是温室中的花朵,可有一件事,却让人看出了她强大的内心。 那是一次出差,几个女生晚上很晚才收工回酒店,半路被一群醉醺醺的混混搭讪。 说是搭讪,其实就是耍流氓。出人意料地,她将所有人护在身后,手微微地颤抖,看向混混的脸,却十分平静。 她面不改色地骗他们说男同事就在后面,恰好当时有人经过,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混混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仿佛雷都打不动。 事后宣扬时,那些女同事这样形容她。 当然,这并不是讽刺。 但后来,这样的平静渐渐被传成了冷漠。 那是在法庭之上,有人肇事逃逸,而受害者,就是她父亲。她作为受害者家属,参加庭审。 本来她父亲被撞倒,伤得并不重,但那位司机因害怕若是残疾了要付更多的医药费,所以将车沿原路线倒了回来。 她在庭上陈述时,语气平静,面无表情。 观看直播的那些人,有一部分将视频剪到了网上,那些下面的评论,除了惋惜及要求严惩凶手以外,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以旁观者无所谓的口吻道她冷血的声音。 还有不少人以自己为例,讨伐她的冷血与无情。 至少应当是红着眼睛,一脸愤恨地指责凶手才对。 就像韩剧里的那样。 可是没有,至始至终,她都如一滩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影 常有人说,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态。 她不知道站在山后,是否会有光透进来。 她只知道,不会有人为她的情绪买单,除了自己。 可生活已经如此贫瘠,她似乎买不起。 不是没有愤怒,不是没有恐惧,不是没有喜悦,只是内心的那个自己,被人捂住了嘴,让她将这些咽在肚子里,自己消化掉。 小时候,那么疼,那么害怕,那只手都不准她哭。 渐渐的,她也就不会哭了。 开心的时候,她笑得太大声,被那只手捂住,告诉她,女孩子,不要笑成这个样子。 渐渐的,她也就不会大笑了。 有一次被狗追,她拼命地跑,还是被咬了。那只手依旧不饶人,说是她将恐惧展现出来,所以那狗才不怕,追着咬了她。 渐渐的,再恐惧,她也不敢表现出来了。 出差那次,她那样护着她们,却依稀有一只手,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当时她差点惊叫出声。 事后她没有去追究是谁,她想,那只手的主人,大抵也是因为恐惧吧。 父亲走了,站在她面前的,是杀人凶手。他害怕赔更多的钱,所以,让她的父亲赔上了一条命。 可笑吧。 可笑至极! 可世间,这样的可笑的 分卷阅读11 事情,一直都未谢幕。 嫉妒、恐惧、愤怒…… 这些情绪一旦累计到顶点,就把人变成了野兽。 人人都说,她很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如何一遍遍地将心中的野兽,按捺下去。 否则,那些黑暗就会将她吞噬,她,便是野兽本身。 电话 光 那天夜里,她被一阵阵的□□吵醒。 起身查看,是表哥的结石犯了,痛得厉害。 她与姑姑下去看附近医院有没有医生值班,无果后,她看见了牌子上的急救电话。 等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看着手机里拨出去的那个号码,恍然忆起,当初家里还是座机的时候,那个电话号码,与这个,只相差一位数。 鬼使神差地,她输入那一串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家里的座机已经近十年没有用过了,那当初连着电话线就能与远方进行沟通的神奇东西,已逐渐被时光抛弃。 可她拨通,大概等了三十秒的样子,那头,清晰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个她熟悉,现今却觉着十分陌生的声音。 她捂住自己的嘴,让那呜咽声不至于发出来。 许是那头半晌没有听见声音,所以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她再打过去,已是盲音。 终究是睡不着了。 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自己快快长大,亲人慢慢老去。 可时间,总是这样刚正不阿,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她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智能机,常常打电话,也不能逾越那遥远的距离。 逐渐被时光抛弃的他们,或许已经心知肚明。只有她,还傻傻的以为一切如初。 她刚才多想告诉那个小小的女孩,你要慢慢长大,成长的代价是不断失去,你要慢慢来,不要留下遗憾。 可她没有来得及,这样的奇迹,或许本就是她的幻觉。 第二日,她站在街头,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没有奇迹。 影 她在十二岁那年,见证过奇迹。 那时候的她作业写到无聊,开始用手拔旁边的电话线玩儿,那个接头有固定的方向,她向来手痒,便把它转了方向,硬塞了进去。 刚塞过去,便来了一个电话,吓了她一大跳。 反应了一会儿,她犹豫地接起来,可她“喂”了几次,那边都没有声音。 她无趣地将电话挂断,看着电话屏幕上并没有显示什么东西,觉着刚才听到的铃声大概是错觉吧。 撇了撇嘴,很快便将这件事丢到了一边。 那时候她多小啊,十二岁,对灵异事件的印象还停留在婆婆讲的鬼故事上。要是现在,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子。 十二岁,最大的烦恼便是怎样可以赖掉作业,怎样用最快的速度将英语单词背下来。 那时候爷爷奶奶多年轻啊,天塌下来,都有他们挡着。 一天天的,日子如流水,时光悄然而逝,她却浑然不觉。 她步入青春期,开始暴躁,发脾气。 她任性,倔强,蛮横,自私,不是一个好丫头。 却也有人无条件地爱她,引导她变得更好。 年少无知,却又无忧无虑。 接到电话的第二天,她去赶场,在街上闲逛。 走着走着,她不知为何回了头。 那一刻,她仿佛在那一个空旷的地方,看见了一个人。 眼含热泪,神色怔愣。 她朝着那个人笑了笑,转头继续向前走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懂。 但没关系。 长路漫漫,她会慢慢懂得。 存在 光 人死之后,究竟有没有灵魂。 这件事,活人不知晓,死人亦无法告知。 他死了。 曾经觉得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可当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他根本来不及害怕。 他死了,却又一直存在着。 那种感觉,让他偶尔觉得自己并没有死。 那一缕残存的意识,孤独地在世间游荡。如同做梦一般,虚幻的,孤单的,不可控的。 说不清是什么。 他能看见他们,父亲,母亲,弟弟,面熟面生的都有。 他能听见他们的谈论,在他们的口中,那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孝顺的孩子,慈爱的兄长,温柔的恋人,优秀的员工…… 死亡的,好像只是他的缺点。 可他,的的确确是不存在了。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尸体被火化,看见父母悲恸的神情,看见恋人眼角的泪 分卷阅读12 水,看见老板惋惜的表情…… 是啊,多可惜,他才二十四岁。 命运的残忍之处就是如此,它明确告诉你会失去,却又不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失去。在你提心吊胆时,在你毫不在意时,在你各种想不到的时候,夺走你珍贵的东西。 可他现在连悲伤都没有了。 他渐渐看不见老板的身影,连脑海中对他的记忆也在慢慢消退。 那些眼生的,消失得往往是最快的。 眼熟的,也在逐渐变得模糊。 像有一块橡皮擦,擦掉他们身影的同时,也将脑海中关于他们的记忆,一一擦除。 后来,他只能看见寥寥几个身影了。 他看见父母又添了白发,看着弟弟领着女友回家,看着曾经的恋人,挽上了他人的手…… 关于恋人的记忆,其实也在逐渐消退,他现在只记得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很重要的事,其他的,已经开始遗忘了。 再然后,他父亲走了,母亲患了阿尔兹海默症,那身影竟重新变得清晰。 与此同时,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记忆。 他站在母亲身旁,陪她一起在自己曾经的小学门口等着,等着放学。 他伸手接过母亲递给他的棉花糖,告诉她,很甜。 他握着母亲的手,直到她生命的尽头,一声声地应着她的呼唤。 他流不出泪,他忘了一切,已不想流泪。 影 他真的死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有一个小女孩落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小女孩救上了岸,他却没有没能上去。 他在世间游荡许久,不断地遗忘,看着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少。 他才恍然大悟那句话,“真正的死亡,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老板有了新的员工,已经不会再念叨他。 恋人有了新的生活,关于他的记忆,只偶尔从脑海中溢出,很快便消失无踪。 父母渐渐老去,如他一般,被死神收割了生命,了无生息。 弟弟已有了白发,若非看着照片,也想不起曾经哥哥的样子。 他渐渐被世界遗忘,也慢慢地遗忘这个世界。 越来越透明的身体,证明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已经快断了。 很快,他就真正地消失了。 只要,只要面前这个讲故事的老人死去,他大抵就消失了。 他看着她,却没有一丝关于她的记忆。 直到听见她给自己的孙女讲当年被一个少年救了的故事,他才惊觉,原来这便是那个小女孩。 只有这一点点记忆了,很快,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将被一一抹去。 快了。 她已时日无多。 老奶奶的故事讲完了,到最后,却突然想不起故事主人公的名字了,“对了,他叫……” 他顺势而答:“我叫……” 他却卡住了。 他不记得了。 “叫齐松,奶奶你又忘了。”她的小孙女在一旁肯定地答道。 “齐松,”他与她,一起呢喃着这个名字。 两个声音重在一起,跨越了两个时空。 他终究还要再停留一段时间,或许,会再长一点。 错乱 光 她又来看他们了,带着晴天最喜欢的向日葵。 他们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即使,那只是个无人能预料到的意外。 可这么久了,她还是不能放过自己。 那年,她与男友准备去旅游。她对好友晴天提起这件事时,正好那时晴天与男友浩也正琢磨着去旅游。所以他们一拍即合,就开着车,向着目的地出发。 当时是她男友开的车,晴天的男友浩坐在副驾,她们两个小女生坐在后面,叽叽喳喳的。 一路上真是欢声笑语,谁又能想到,下一秒意外就这样来临了呢。 那失控的货车,径直撞向了他们,就在那一刹那。 送去医院时,晴天与浩已经不行了。而她与男友,虽也伤得极重,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 刚醒过来时,她整日精神恍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年。 一年后,她开始出门了。可是她的愧疚却与日俱增,若非她心血来潮,这样的事,怎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即使她不再沉溺于噩梦之中,但依旧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 又开始下雨了,晴天最不喜欢的,便是下雨了。 可每次她来,好像都会下雨。 或许,是晴天不愿意原谅她。 “回吧。” 先生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将她带离这里。 “他们若在,定不愿你这样折磨自己。”先生开着车,出声安 分卷阅读13 慰。 她听着,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窗外面的天空,沉默不语。 那时候,先生开累了,便换浩来开车。 若非如此,死去的,很有可能是她的男友。 她不仅是自责意外的发生,她更自责的,是她当时听到男友还活着时,那种庆幸的心情。 幸好,幸好不是他。 所以,她才那样的愧疚,为当时那个自私的自己。 “那件事之后,其实我开车都会有阴影,可很多事情,是必须得克服的。”先生总是那样温柔地安慰她。 “是啊。”她低声回应。 需要克服的。 影 上车前,他回望着那被烟雨笼罩着的地方。 那里躺着的,是他们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可如今,一切都只是妄谈。 一年前的车祸,带走了他的女友晴天,也带走了若雪的男友浩。 在两车相撞之后,他曾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 他看见握着方向盘的浩血流如注,他想叫人,可已经发不出声音。 然后,他再次陷入昏迷。 醒来后,若雪将他认成了自己的男友。 医生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他听不懂,但总结起来就是,她因为太大的刺激,导致记忆有一些错乱,所以认错了。 大抵错乱的记忆,是为了保护她吧。 医生让他先就这样,如今的若雪已经不能再受太大的刺激。 也好,至少他们之间有一个人,不会那么的痛苦。 失去的故事太过于心酸,但他想,他一个人心酸便好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活下去的人,能一直往前走。 即使只能背负着枷锁,那也要向前。 他们四个人,因为命运的阴差阳错,沦落至此。 但总要有一个人幸福啊,这幸福,自己带给她的也好,不是也罢。 时间流逝,他偶尔也会怀疑本就是自己与女友活了下来。如若雪所说,他们在服务站,换了位置。 若雪,本就是他的女友。 但转念又将这荒谬的想法丢了出去,当初精神错乱的,并不是自己。 “怎么不上车。”若雪坐在副驾上看着他。 仿佛,那个位置,一直都是她的。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慢慢启动车子。 车缓缓地向前开,继续驶向,未知的命运。 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今天该去李医生那里了。” “好。” 黑白 光 她从未见过黑夜。 曾经,她也以为世界就是这样,只有白昼,没有黑夜。 所以她慢慢地走着,从不回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直到有一次,她听见一个声音讨论着,言语中,称她为白天。 还有一个,他们称之为黑夜。 世间最美丽的花,便只在黑夜里绽放。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她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地往前走了。她也想见见那个,与她有着同样使命的人。 更想看看,那些声音谈到的,那亿万年未曾绽放的花,盛放的样子。 一旦有了杂念,她便不再只热衷于自己的使命,而是想尽办法,留得一丝痕迹。 她希望那个人,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在那以后,平滑的大地开始凸起,山川湖泊应运而生,那光芒背后她所看不见的地方,隐约让她明白,黑夜是怎么样的。 她给世界留下了火,即使她不在时,也有小小的她,发着光,散着热。 她还将自己的光源注入飞虫体内,从此,那飞虫便成了使者,传递着她的讯息,昼夜不停。 她知道,他一定收到了她留给他的礼物。 她怀着那一点点小心思,怀揣着属于他俩的小秘密,日日走着,脚步轻快。 她也试着快点走,只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定能追上他。 但从来,她都未曾瞧见他的身影。 可不知为何,她总有预感,他们很快就会相见。每过一日,那种感觉便愈加强烈。 她一边期待,一边打理着这个白昼笼罩的世界。 她让花开得最盛,草木绿得发光,蔚蓝的湖水,温柔地抚摸着河岸的垂柳。萤火虫白昼出动,围在那些美丽周围。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 直到那一日…… 绽放的昙花,美得令她心惊。 影 那是他见过形状最美的昙花,即使还未曾绽放,他也能感受得到。 那一刻,他的心跳得比平时都快,因为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让她看到这朵昙花的盛放。 一瞬,短短一瞬便好。 即使会破坏这天地间的 分卷阅读14 秩序,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将这份美丽,带给那个送给他光明的姑娘。 他想,在使命之外,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曾经,他也以为这世界只自己一人,虽然这个世间欢声笑语,可他看不见那些。 即使在黑夜里绽放的昙花,他也只能听见它开放的声音,难以想象它的美丽。 是她,带来火把,带来萤火虫。让他看清脚下的世界,看见昙花一次次地绽放。 第一次看,他便觉着此景美得惊心。 所以,他一定要让她也看看。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便再也压不下去。 他伸手将萤火虫引至昙花周围,施以神力,让它不要那么快地绽放。 直至不能再拖,他转身,用从未尝试过的速度,奔跑。 一边跑,他一边取下自己的黑袍,将跑过的地方,笼罩住。 他终于看见了她,一袭白裙,步履轻快,温柔的眸子,注视着他。 他握住她的手,转瞬间便擦身而过。 刹那间,昙花绽放。 他终将自己心之所愿,带给了她。 即使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看着她美丽眼眸里迸发出的欢喜,他知道,她一定看见了。 短短一瞬,片刻后便是分离。他们都不能停下自己的脚步。 只是遗憾,他没来得及看看她脚下的土地,是否与自己一个人看时不同。 但没关系,他会再用几百年的时间,去等下一株,最美的昙花。 月亮 光 生下来的那一日,产房里没有恭贺声。因为她是女孩子,更是因为,她左脸太阳穴处,有一块泛红的胎记。 这都是在她小时候,母亲跟人吐槽时,她才知道。 他们都以为她不记事,其实那时候很多事情,她都记得。 所以她自小便很自卑。 在那个大家都露着额头的年代,只有她留着厚厚的刘海。 这样的刘海,一直陪着她,到了大学。 面对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来自乡村的她,总是将手握成拳,以期在别人热情的握着她手时,不会发现手心里厚厚的茧子。 大学大家都会开始注重打扮,她寝室里也个个都是美女,衬得她愈加平凡。 原香是寝室里的大姐,也是她们系的系花,每次与原香站在一处,她都觉得自己像个丑小鸭,不知天高地厚地站在白天鹅面前。 宿舍几个人是一个小团体,她从来都融不进去。其实她们很好,有活动会叫上自己,会问自己需不需要带东西,会在她赶不及时帮她打好热水。 她们都很好,不好的,一直是自己。 她把自己蜷缩在厚厚的壳里,沉默而又孤独。 那壳与她的刘海一样,只要有它们,她才能有一丝丝的安心。 她每日独来独往,其实也打心眼里羡慕那些呼朋引伴、成群结队的人。 她,也需要朋友。 可每当她走在外面,面对着周围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她只好把头低一点,再低一点。 只有那样,那坚硬的外壳,才足以保护她。 好不容易煎熬到宿舍,开门那一霎那,舍友们齐齐望了过来,然后终止了话题。 明明前一刻她还觉得里面聊得热火朝天的。 她爬到自己的床上,将厚重的床帘放下来。 她想说打扰了,很抱歉。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影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一定要记得的日子。 因为她不记得,就没有人会记得了。 傍晚时分,她从图书馆回去,打了个电话给母亲。 母亲很不耐烦地接起来,还没说到几句话,听到她在电话这边支支吾吾的,便问道:“怎么,又要钱吗。”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她蹲在厕所里,等情绪平复,才慢吞吞地,走进了宿舍楼。 宿舍门关着,她搜寻半天,才想起昨天原香向她借了钥匙。 敲了敲门,没有动静。 她们应该在外面玩儿吧,她在门外发着呆,愣愣地想。 但隔大概了一分钟,门突然开了。 黑黢黢的一片,但那个蛋糕上的蜡烛,发着极亮极亮的光,刺得她差点掉下泪来。 火光旁的每一张脸庞,都暖意十足。 她笑着开玩笑,说怎么会记得她的生日。 原香列举了在QQ空间翻她过往说说的辛苦。 “你特别高冷,”原香说,“好像我们在你眼中都是隐形人一样,有时候想和你说说话吧,都有点不太敢。” 她没有将过往那些小心思说出来,只是笑着许下了人生中第一个生日愿望。 吹灭蜡烛,打开灯,她看见蛋糕上有一个月亮的图案,原 分卷阅读15 香说,那是让蛋糕店的人特意加的。 那天,她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的胎记像一弯月亮,特别又美丽。 她吃了蛋糕,伴着那股香甜入睡。 梦中,那弯月亮从脸上飞出来,掀开她的床帘,挂在天边。 明明是那样微弱的光芒,却也足够照亮她的黑暗,让她在十八岁的这天,抬头,仰望那美丽的夜空。 她开始期待明天了。 明天起床后,她想对舍友们说,早上好。 孤勇 光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粉面桃花,唇红齿白,凤冠霞帔。 大抵,这是她此生最美的一日吧。 铜鼓锣炮,唢呐人言,缓缓而至。 她被人搀起,向外面走去。 被盖头挡着,她只能看见两边脚步纷杂,分不清谁是谁。 走着走着,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她有些怔愣地望着那双熟悉的布鞋,那双她曾彻夜未眠,一针一针做出来的鞋。 她将少女最隐秘的心事,透过布鞋,赠与了他。 只是那段甜蜜美好的时光,如今沉淀在心底,满是遗憾。 一滴泪,从她眼中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大红的绣鞋之上。 他终究还是来了,但来了,又有何用处。 此生的缘分,终是尽了,过往种种,皆为云烟。今天以后,她将是别人的妻子。 一旦踏出这个门,他们此生便再无瓜葛。 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走上了这条路,与他的过往,便已成往事。 往事,不可追,不可留。 拜过天地,她正式成为一位妻子。 新婚之夜,她的丈夫掀起她的盖头。他们素未谋面,但她依旧扬起最真挚的笑容,望着他。 这位公子,是家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从今以后,便是她的丈夫了。 多年后,她的小孙子趴在她的膝头,听她讲述过往的故事。临了,仍意犹未尽。 “奶奶,你后悔了吗?”小孙子童言无忌地问她。 她愣了神,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然后摇摇头,“奶奶从未想过后悔这件事,当初做了选择,便朝着这条路一直走,哪里会去在意另一条路的风景呢。”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渐渐地湿了眼角。 大抵此生,唯有心中这点孤勇,值得一提。 影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她坐在铜镜前,止不住的笑。眉眼间的喜意,看得丫鬟都忍不住打趣她。 她与家人僵持许久,终于让他们答应了这门婚事。至于前阵子定亲的孟家大公子,早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铜鼓锣炮,唢呐人言,缓缓而至。 她被人搀起,向外面走去。 这孟家少爷亦是洒脱之人,出了退婚这档子事,不但不记恨,还亲自上门贺喜。 如此胸怀,难怪得诸多夸赞。 只是外面的谈论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如今她满心满眼,都在那着红衣的男子身上。 拜过天地,他们正式结发为夫妻。 新婚之夜,她捏紧自己的衣角。那方盖头被掀开之时,她觉得那耀眼的红,爬到了自己的脸上。 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他如此形容。 她抬头,略有娇羞,却也笑靥如花。 他是她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此生能与之携手,乃她之幸。 多年后,她的小孙女趴在她的身旁,一脸天真地开口;“听说那位孟叔叔,才是与奶奶门当户对的不二人选,奶奶却嫁给了当时贫寒之家的爷爷,这么多年,奶奶可有后悔?” 她愣了好一会儿,无奈地笑笑,点着小孙女的鼻子道:“一旦心生悔意,便会怨天尤人,自取烦恼。奶奶从来不是一个摇摆不定之人。何必望着别人的生活,有意无意地伤害身边的人呢。”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渐渐地湿了眼角。 她向来痴傻,选择了一条路,便义无反顾,哪有机会去顾及那些虚无缥缈的如果。 奔赴 光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有微微的风,还有风中夹杂的,阵阵花香。 他正好从教室里出来,正好穿着白衬衫,正好撞上了她,正好被洒了一身的奶茶。 一切都是刚刚好,天时地利,人和。 她慌乱,不知所措,却因为上课铃响,没有来得及再多说一句,就被好友匆匆拉走。 心不在焉地上完这节课,铃声一响,她就飞奔到教学楼门口,任好友在后面一脸懵逼。 果然 分卷阅读16 ,没一会儿他就从教学楼里出来,她拦住他,“那个,对不起啊。” “你是在这里等着赔我衣服吗?”他开着玩笑。 她看着从衣领蔓延至裤脚的奶茶印,觉得这哥们儿脾气是真的好,正常人应该早就生气了才对,哪像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要不,我帮你洗了吧。”她难得出现良心不安。 “不用麻烦,我回去扔洗衣机就是了。”他说完准备离开。 看着他准备离开,她有些着急,脱口而出:“既然你的衣服不用我赔,那你得赔我奶茶吧。” 那个身影顿了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悲愤欲死。 “好啊,”他依旧脾气很好地应着,带着笑意,“你加我微信,下次我找时间请你。” “好。”她胆子也就这么点了,硬着头皮加了他微信,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到寝室,她蹦了几下,不敢相信刚才那么丢脸的是自己。 下午的时候,她收到他的消息:洗不掉了。 还附带一张图片。 “要不,这杯奶茶我请?” 她试探性地将这句话发过去。 “你那么爱喝奶茶,怎么忍心将它泼在我身上的。” 完蛋了。 她看见这个消息,心里就冒出这三个字。 他绝对知道了。 “下次泼的时候少倒一点,不然真的湿淋淋的有些难受。” 她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只好发个微笑。 “我下次注意。” 她如此道。 影 其实她还是很心疼那杯奶茶的。 要是知道会遇见他,她一定选一杯便宜的。 她在教室外面,看着他从里面出来,想着难得有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狭路相逢勇者胜,她将那杯奶茶,一滴没剩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NICE! 要不是舍友这个没眼色的家伙拖着她走,她当时就能借此要个联系方式的。 她喜欢他,已经快一年了。 只是他不知道。 也是,谁会记得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师妹。 她本打算偷偷地关注他时,可前段时间,得知他是单身以后,她毫不犹豫地想出手了。 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也是她倾尽了毕生的勇气啊。 就这样发展还能要到微信,她觉得上天从未如此眷顾过她。 谁知道,那个师兄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你怎么知道的?” 她冒着必死之心问他。 “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上课,也知道你看见了我,最重要的是,我看见你把盖子打开的。” 让她去死吧。 不对,她诈尸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课?” 不对,她删掉。 “你为什么知道我在这上课?” 不对,她继续删,反反复复,最后发过去一句,“所以你是在等我?” 发完她便熄了屏,但片刻消息便来了,她连忙打开,他只回了一个字。 “是。” 天啊,心跳得这么快会死吧啊啊啊。 “为什么啊?” “我室友说经常看见你,肯定是在追我们寝室里的某人。我想了想,应该是我,所以准备来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她看着这没头没脑的一段话,不解。 “我允许你追我。” 这么自恋,她笑得像个傻子。 “你怎么知道是你,万一不是,岂不是很尴尬。” “我觉得你眼光应该很好。” “所以?” “应该会看上我。” 勇气 光 那时候她在实习,有一天出门,公司外面的马路边上,有一只小小的橘猫,在角落独自游离。 周围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到它,即使看见,也只是一瞥而过。 很小,很可爱,她几乎在那一瞬间就爱上了眼前这个小精灵。 可她朋友在一旁催促她离开,可她的宿舍不能养猫,可她不知道谁能帮助它…… 可是…… 其实没有那么多可是,人若能事事遵循本心,那该有多肆意。 她没办法那么肆无忌惮,周围的目光,言语,就像一个囚笼,将她困在里面。 那时候,她喜欢公司里面的一个男孩子,他有干净的笑,干净的面容。 他负责带她,尽心尽力,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事无巨细,耐心极好。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默默地将这份喜欢珍藏,年深日久,想来会酿成一泉美酒。 她不敢去询问,亦不敢主动一步。 分卷阅读17 万一他有女朋友呢,万一他嘲笑自己的喜欢呢,万一他…… 其实没有那么多的万一,人若能事事随性而为,那该少多少遗憾。 她不想让一段正常的关系,变得尴尬,她赌不起那小小的可能。 实习结束那一天,朋友突然向他表白,她当时就在旁边。 “对不起啊。”他道歉,然后往她这看了一眼。 朋友是个洒脱的人,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不能做情侣,那就做朋友嘛。” 她看见他抿嘴笑了笑,然后又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朋友依旧与他闲聊着,这就是她羡慕朋友的一点,无论何时,不胆怯,想做的事就去做,想说的话,立马就说出来。 “话说,我们来这么多实习生,有你喜欢的类型吗?”聊着聊着,朋友突然问了他一句。 “小七这样的吧。”他突然来了一句。 她惊讶地看着他,朋友也转头看了过来。 “可惜小七不喜欢你这样的。”朋友斩钉截铁,然后拍了拍她,“对吧小七。” 她在他们的注视慢慢低下头,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没有勇气拾起夏日里遇见的那只猫,也没有把握住十九岁那年的爱情。 影 她遇见一只大橘,很胖很胖。 初遇的那天,她惊奇地说了一声胖橘,你好肥啊。 胖橘白了她一眼,不理会她。 她想,她一定伤了它的心。 为了赎罪,她日日带着猫粮来喂它,直到有一天,它跟着她,登堂入室。 房东当初将房子租给她,就明令禁止养宠物。她也有些为难,却也不想它再流浪。 毕竟,冬天就快到了。 她一边拜托合租的室友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房东,一边同城发布领养的消息。 几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白天上班,晚上到家,也没有时间陪着它。 倒是它自己,寻着狗叫声,去找楼下的金毛玩儿。 楼下住着一对老夫妻,为人和善,她搬来久了,也与他们熟识。 那个老爷爷极为喜爱它。 她将胖橘的信息告诉他们,询问是否愿意养着它。 两位老人心肠很好,爽快地答应了,说正好自家的毛孩子有个伴。 后来她去楼下时,看着一大一小两只橘色在背对着她抢食,由衷地开心。 老爷爷说,它来了以后,自家的毛孩子天天被欺负,但还是护着它。 真好,这个冬天,胖橘有了一个温暖的家。 晚上,她点开朋友圈,发布了一条动态。 “我没有勇气拾起夏日里遇见的那只猫,也没有把握住十九岁那年的爱情。可今天,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失去的勇气,终于找了回来。” 以后,你要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她这样告诉自己。 放下手机,没一会儿就有消息进来。她以为是工作消息,点开,却是两年未曾联系的他。 “夏日里的猫找到了,十九岁时遇到的那个人呢,还记得吗?”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 她已拾回了勇气,那个人,不知道还在不在原地。 沉沦 光 她以前是个很自信的女孩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大概是室友说她为什么最近粉底液涂这么厚开始的,大概是从她节食不吃晚饭开始的,大概是从她喜欢上他开始的…… 她是在学校外面一家饭店碰上他的,那次她从外面回来,一个人在店里等上菜。 正值高峰期,店里位置有些不够,他礼貌地询问后,坐在了她的旁边。 等菜的时间太过漫长,他主动与她聊天。 他们聊得不错,所以吃完饭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短短一个月,他们迅速熟识。 她知道他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前女友,感情至深,难以忘怀。 他说,或许上天让我忘记那个人,所以安排你出现在我身边。 她没能抵挡住这样的攻势,在他短暂的追求后,成了他的女友。 原以为那是美梦的开始,现在回忆起来,竟有一种噩梦的前兆。 她不断地醒转,又不断地沉沦。 每次她都感觉自己快要醒了。 可她知道,自己会一直沉沦下去。 因为他无意中说她脸上有雀斑,而用厚厚粉底液来遮挡的她;因为他说她比前女友胖了一点点,而戒掉晚饭来减肥的她;因为他偶尔漏出伤痛的神情,而心软得一塌糊涂拥抱着的她。 已无可救药。 她仿佛在看一部电视剧,随着剧中的人爱恨纠葛,伤心难过,却丝 分卷阅读18 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局中人。 当刀划过手腕时,她的心中一片平静,仿佛这样,才是应该的。 那疼痛,都不算痛。 她本该将自己的全部,交给恶魔,用以换取他的爱。 她本该如此,用这种方法,去证明自己的爱,去挽回一段爱。 影 她一直是个看客。 那一天,她却发现,那个演绎悲欢离合狗血剧的人,是她自己。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取代自己的呢。 她想了又想,猛然间想了起来。 就是那日,和男友去酒店,她照着镜子,然后,就被锁在了镜子里。 再也出不去。 在镜中,她仿佛神志恢复清明一般,看懂了许多。 她看见男友虚伪的笑容,明朗的外表下,那恐怖的原形。 因此,她也更加清醒地,看着外面的那个自己沉沦。 再难出现笑容。 所以,她也再回不去身体里面。 那个人开始变得焦躁,魂不守舍,患得患失。 不能这样下去啊,否则,自己就将永远困在这里,逃不出去。 她想要揭穿男友虚伪的面具,可没人能看见她,她已经不复存在。 当那具身体开始浓妆艳抹,开始虚弱无力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能量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就快要连残存的意识都保不住了。 因为她能感受到,那具身体,即将永远,失去快乐。 刀尖刺破那具身体时,她在镜中,也被那种冷意激得打了个寒战。 她知道,自己可以回去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只有用尽最后的一丝能量,化作遗像上美好的模样。 那是她那天在酒店的样子,粉面桃花,含羞带怯,笑容灿烂,眼中,满是对他的爱意和对未来的期许。 夜色中,一朵美丽花悄然绽放,路过魔鬼摘下了它,放在手心捏烂,碾碎,然后,毫不犹豫地扔在了地上。 那夜花开到极致,转眼便零落成泥。 交换 光 她站在门口,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力气转动眼前的门把手。 错乱的记忆还在脑海中回旋,她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至嘴角,又苦又咸。 昨天,她去同学聚会,被下了药,醒来时,一切已经天翻地覆。 婆婆骂她不知廉耻,定是在外面不三不四的,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爸妈倒是会诅咒那个被抓走了的畜生,只是也指责她,为何要去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聚会;丈夫,就更不用说,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时,她都觉得自己就是一堆垃圾。 她已不想去辩解什么,此时此刻,面对周围异口同声的指责,她反而平静下来。为自己倒一杯热水,像看狗血言情剧一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闹剧。 吵了半天,她突兀地插了一句,“离婚吧。” 他们迅速地办理了离婚手续,分开之后,他倒是难得温言细语。 “对不起,我有洁癖,实在是接受不了。” 她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这堆垃圾,终于要被扔掉了吗。 不知为何,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祸从天降,防不胜防,她又能如何。 身为女子,她已尽量天黑后不出门,参加工作后也少有穿膝盖以上的裙子,哪怕是同学聚会,她也没有喝酒。可即便如此,即便她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却依旧被魔鬼血红的眼睛盯住,成了垂死的猎物。 这场无妄之灾,她本是受害者啊。怎么就在一片嘈杂声中,变成了罪人呢?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那些声音又在耳边萦绕,却又突然消失。她感觉脸开始发烫,血液逆流,慢慢地,她变成了面目丑陋的野兽。 影 她站在门口,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力气转动眼前的门把手。 一时间,脑海中想过无数可能,尽是苦涩。 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在嘴角,她已经没有味觉了。 不止一次发现丈夫出轨了。她忍了又忍,吵了又吵,只为能让儿子安心地度过高考。 可他一次次地认错,又一次次地,继续。 父亲看着她犹豫的样子,自己去开了门。 里面交错的人影,终于分开。 婆婆一遍遍地数落着自己的儿子,一边让他给自己道歉,一边说男人都这个德行,老了就好了;爸妈也在暴怒之后劝她,算了吧,原谅他这一次,即使不为感情,也要为他们的孩子考虑;他也跪在地上,一边扇自己,一边道歉,再将那些说烂了的誓言挂在嘴边。 她突然觉着眼前这一幕极为熟悉,眯着眼想了半天,却毫无头绪。 她的泪在这场闹剧演到一半时,就已经流尽了。于 分卷阅读19 是接下来无论如何演绎,她都只是冷眼旁观,毫无兴趣,反而阵阵头疼。 她转身想回自己的卧室休息一下,在转动门把手的瞬间,突然忆起了昨晚的噩梦。 那个女人的眼睛,太恐怖了。让她在这样炎热的天气,惊出了一身冷汗。 极致的恐惧之后,是极致的清醒。 “离婚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她,仿佛她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真是讽刺。 她不想再这样了,不想在日复一日的忍耐中,被怨怼与痛苦笼罩。 关上门,世界终于安静了。 睡了个天昏地暗,醒过来时,手机一直在响。她看着那熟悉的名字,挂断,毫不犹豫。 这次,她已下定决心。 却又进来一条短信,是儿子发来的。 “妈妈,请不用顾虑你的儿子,他已经成年,不需要你再来事事买单。每个人都应当有自己的人生,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儿子都会一直支持你,一直爱你。” 她不由得泪流满面。 在这条逼仄的人生路上,她走了好久好久,小心翼翼,生怕踏错半步,万劫不复。 但幸运的是,梦中的野兽,没有掠走她的灵魂,反而打醒了她。 她终究,还是想挣脱牢笼,在这苦乐参半的生活中,活出自我。 生病 光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仔细地擦着桌面。 刚擦完,前面的男同学恶作剧地用笔画了几笔。 她没有理会那个人,重新将抹布打湿来擦,课桌下的那只手,却慢慢握成拳。 好友小雅跑到她的面前,给了她一颗糖。她们聊着天,讨论着即将到来的考试。 记不清是第几次周考了,自补课以来,每周都是考试,讲试卷,再考试,再讲试卷。 匆忙的高三,无穷无尽的试卷与练习题,将他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填满。 但于她而言,考试反而是放松的时刻。 紧张刺激的一个多小时,可以提前交卷,享受短暂却又珍贵的,闲暇时光。 她自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 优异的成绩,姣好的面容,毫不越矩的性格,都让她从小到大,收获了许多肯定与赞美。 只是赞美而已,他们喜欢的,都是她身上的那些光环,没有人喜欢真正的她。 她那么努力的想得到关注,应他们的要求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是没人喜欢她呢。 后来她想明白了,因为除了成绩与外貌,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老师会赞扬她稳重,听话,打心眼里,却还是更喜欢那些性格鲜明,活泼开朗的人。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将手中的试卷交上去,她慢慢地踱步回寝室。 看着手表,这次提前了半个小时,又刷新了记录。 她享受打破记录的感觉。 只有这样,才会让她在一成不变的生活中,感受到微弱的惊喜。 到了寝室门口,阿姨心情很好的样子,她也笑眯眯地和阿姨聊了一会儿。 又是惺忪平常的一天。 影 回到宿舍,关着门,她嘴角慢慢地松懈下来。 她不喜欢太过明亮的感觉,所以进了门,也没有将灯打开。 厚厚的窗帘布被她拉上,只留一条小缝,让她足以视物。 她从抽屉最底下翻出药盒,倒出两颗,捏在手心里,再将剩下的藏好。 她一直记得妈妈的叮嘱,“你在学校里面,一定要好好地表现,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有病。” 也记得爸爸不屑的表情,“这也算病,就是你太宠着她,所以弄得这么矫情。” 捏着药的手紧了紧,却习惯性地牵起嘴角。 她忘了周围没有人,她不需要表现得开心。 她拿着杯子去接水,却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杯子变成了碎片。 她看着地上泛着寒光的玻璃,突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白色的药丸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在昏暗的房间里,消失无踪。 她枯坐着,看着地上的玻璃渣,有些奇怪。 明明这里那么黑,为什么那玻璃渣子,却有光呢。 她伸出手,去触碰那有光的地方。 可手指一疼,她凝神去看,果然被划出血了。 这就是她的人生。 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如同这玻璃渣一样,伤害她。 她一把抓住那些泛着光的东西,密集的疼痛传来,她却越捏越紧。 她已提心吊胆太久,压抑太久。 够了吧,她想。 她那么努力地 分卷阅读20 当了好女儿,好学生,好榜样。 真的够了。 她捡起最大的那块玻璃,朝着有光的地方,仔细查看。 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 小雅站在外面,只呆愣几秒,然后迅速地进来锁上了门。 她看着小雅打开她的柜子,翻箱倒柜地将她的药翻了出来,用自己的杯子接了杯水,一起递给她。 白色的药丸躺在手心里,她慢慢丢开了手里的玻璃碎片,将药拿过来,一口吞了下去。 她们没有说话,小雅将她扶起来坐在床上,然后将厚重的床帘一把拉开。 她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看见窗边那人泛红的眼圈。 那眼眶里面闪烁着的,是光。 比玻璃泛着的光更美,更温暖。 “阳光很好。”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俊辰 光 他叫俊辰,今年十四岁。 他本应该在外面草地上疯玩,本应该背着沉重的书包进出校门,本应该在操场上肆意地挥洒着汗水。 可是,如今他却只能躺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阳光真好啊,不知道他还能再看见这样的日出几回。 几个月前,他不舒服,被父母带来医院检查。 从那以后,他便一直住在这里了。 他的父母没有告诉他具体情况,他也没有问。但他知道自己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治疗了几个月,他依旧没有感受到一丝轻松,反而愈加难受。 心底,便隐隐有了些猜测。 家里经济条件本就不好,在他生病后,父亲白发明显增了许多,母亲也常常眼睛红肿,却故作无事。 那天去厕所回来的路上,他看见偷偷哭泣的母亲,第一次,痛恨自己活着。 可他,是那样地想活着啊。 那是一个晴天,其实很久没有看到那么好的太阳了,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父亲在上班,母亲也出了门,他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就那样望着窗外发呆。 天台上阳光一点更好,他这样想着,掀开被子,拔掉针管,慢慢地往楼上走去。 果然很刺眼。 他用手遮住眼睛,慢慢的,适应着这光亮。 等能看清一切时,他看见那里,站着另外一个孩子。 同样的病号服,同样的年纪,和同样的,仿佛注定了的命运。 他们没有说话,俊辰也只在那里呆了一小会儿就回去了。 即使注定了的结局,他也还想再挣扎那么一下,一下就好。 那站在天台边缘,看着那么高的楼层,他突然想到了老家的堰塘。 明明水不深,却因为倒影着天空的身影,看起来那么深,那么的恐怖。 他害怕了,从那边退了下来。 他是真的,想活着啊。 影 他叫俊辰,今年十四岁。 许多人说他生来顺遂,上帝在挑选苹果时,独独忘了啃他一口。 富足的家庭,让他有游戏人生的资本;聪明的脑袋,让他不用付出多少,便能收获许多;俊朗的外表,让他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十四岁以前,他就是一个作天作地的混小子。 可是,一切都被他的心脏打破了。 他才知道,原来父母那样纵容他,是因为他有一颗坏掉的心脏。 他才知道,原来上帝并不是放过了他,而是他的内核,早已被蛀虫吃掉。 要不是,要不是那个人…… 走出医院的那一刻,他抬头望着医院的天台。 后来,他才知道在天台遇见的那个孩子,也叫俊辰。 同样的名字,截然不同的命运。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涌出巨大的悲伤。 他将手覆在上面,感受那强有力的跳动。 这里面跳动着的,是俊辰的心脏。 他收起心思,上了车,迎接自己的新生。 不知是死生一场,还是其他原因,他觉得自己变了很多。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在十五岁那年,俨然成了一个懂事沉稳的人。 父母在他做了手术后,对他的管教也开始严厉起来。后来大抵也是觉得他变了很多,夸他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鬼门关里走一圈,到底是吓到了。 只有他,偶然间觉得自己还是自己,但脑中那些念头一出,他的心便告诉他,这样是不对的。 他听说那个人是个敦厚老实的孩子,看来终究是影响了他。 那颗心在胸腔里每跳动一次,便是另一个生命还存在的象征。 那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子啊,正在自己的身体里,继续活着。 神魔 分卷阅读21 光 温润少年,面冠如玉,权力无边却又平易近人。 亦或俊朗冷硬,剑眉星目,法力无边,护卫苍生。 也有满脸皱纹,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笑容满面。 他们将心中所有美好的期盼,都堆放在一起,聊以慰藉。 生、老、病、死,所有人都会经历的无能为力,猝不及防。所以总有人想着有朝一日,不再惶恐于此。 那人无欲无求,住在琼楼玉宇之中。偶游于人间,体察民间疾苦,降下甘霖,广施恩惠,泽被苍生。 那人有情,却并非小情小爱。而是对这世间,对这苍生的大爱,亦或称为博爱。 那人想让浪子回头,想让恶徒放下屠刀,想让妓子洁身自好…… 那人想救所有的人,在他心中,众生平等,无一例外。 那人最终只救得了绝大多数人。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虽然惋惜,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他们换得了更多人的生存。 活下来的绝大多数,会更加相信那人,亦不会对这个行为进行指责。 因为他们活了下来,那信仰的力量让他们活了下来,至于牺牲的那部分,理所应当。 那一小部分人,已再无开口的可能。 谁也不会去询问他们的意愿。 除了那人,偶然间的于心不忍。 即使是于心不忍这种情绪,或许,也只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那人,被称为神明。 是从人们心中指摘出来的所有的美好。 神明是不可能做错事的,错的,是众生。 神明,可留之。 影 青面獠牙,骇人之姿,心狠手辣,坏事做尽。 亦或容貌俊美,邪肆无羁,随心所欲,挥手天崩地裂。 也有妖气横生,媚若无骨,衣着艳丽,眼波流转间魅惑苍生。 他们将心中所有的贪、欲、妄,以及自私,统统丢给那个人。 这样,就仿佛自己从未拥有过那些。 他们,是站在光明中,无惧阳光之人。 而那人,注定只属于黑暗,居住的地方,也定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或者暗无天日的地府。 那人的每一次出现,皆是天翻地覆,寸草不生。 那人贪、痴、癫、狂,自己的东西,谁也夺不走,别人的东西,想要便去夺。 那人开心时便大笑,笑得疯狂,笑得人尽皆知。怒时便祸及他人,无一例外。 慷慨,谦逊,那是什么东西。 那人,或也有要救得东西,为救一人,伤千人也无畏。 为何要退让,为何要放弃,为何要取舍,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心之所欲,便无所顾忌。 招天下人恨又如何,活着,本就是为自己开心。别人所思所想,都无关紧要。 被救之人也有不识好歹的,只因若不跟着苍生意愿,便与那人是一样的,会遭受万人唾骂。 可那人不会失望,因为看不顺眼的,抹去就可以了。 那些碍眼的东西,不存在了,便也不能碍着谁。 区区蝼蚁,实在不值得耗费心神。 他们做不到如此肆意妄为,即使坏事做尽,也总想给自己冠上正义的名头,即使自私,也总有借口,即使明白人皆有缺陷,也绝不承认内心的黑暗。 所以他们称那人为妖魔。 是心中所有恶念的集合。 妖魔注定会被神明消灭掉,因为阳光会到达每一处。 妖魔,不可留。 平常 光 在闹钟响起的前一秒,她准时醒来,打开床帘,阳光正好。 洗漱,化妆,吃早餐,穿上昨晚搭配好的衣服,出门上班。 明亮宽敞的办公室,得心应手的工作,中午点到好吃的外卖,忙碌过后的怡然自得,充实,而又美好。 下班时太阳还高高挂着,她坐在开满冷气的车里,心血来潮的,想去看一部电影。 说走就走。 去时正好撞见一部电影开场,她拿着一杯奶茶,抱着爆米花,咯吱咯吱的像只仓鼠。 电影散场,人潮褪去,她慢慢地踱步,欣赏这座城市的张灯结彩。 路过一家叫等花开的花店,她走进去,买了一只向日葵,准备拿回去插在上周新入的花瓶里。 付了钱,转身,打开门,然后遇见了他。 一眼万年。 突然响起来的音乐,大概是他们初遇时,如偶像剧一般的背景音乐吧。 她望着他笑。 他也笑了起来。 背景音乐越来越大声,她不胜其烦,摸索着将其关掉。 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影 分卷阅读22 在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她还做着美梦。可翻了个身,再次醒来,梦中如何,已全然不记得了。 只剩下一点点失落。 又起迟了。 她一边洗漱,一边看着自己越来越严重的黑眼圈,只好牺牲早饭的时间,给自己涂个遮瑕,再好好的化个妆。 上班,总不能太过于邋遢。 狭窄逼仄的办公室,焦头烂额的工作,毫无新意的生活,日复一日,虚度光阴。 刚毕业不到一年,她的工资并不算高,一般午饭叫个炒饭或者面已是极限。 忙碌,却又不知为谁忙碌的一天,在眼睛逐渐疲惫之时,熬到了下班。 夏日的热潮还未褪去,公交车里面开着冷气,虽然不热,但密闭空间里面奇怪的味道,让她有些轻微的晕车。 到了站,突然有些想看电影,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发现眼镜忘带了。 作为一个近视又不爱戴眼镜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极为常见。 只是,偏偏是今天,她心情不太好的今天。 她不由得泄了气,只好原路返回。 在路上看见一家花店,等花开,很好听,她喜欢这样听起来就有故事的名字。 她站在门口,看着展示板上面的价格,咬咬牙,准备买一支向日葵回去。 家里的花瓶空置了很久,大抵也在等花开吧。 那日花店的花很多,琳琅满目,争奇斗艳,却唯独,少了向日葵。 她最喜欢的那朵花。 乘兴而至,败兴而归。 她转身,满心失望地推开了门。 然后,看见了他。 笑容满面,如同她最爱的,那一种花。 不用等花开,花已经开了。 她也笑了起来,告诉他。 你是我灰暗日子里,唯一的惊喜。 这次,一定不要翻身,不要将美梦,从心底抹去。 独特 光 那浩瀚的宇宙中,有许多闪耀的星子,他们发着光,散着热,无法靠近,却又永不分离。 她也是其中的一颗星。 远望平静,近看汹涌。 她一直以为,世上只有他们一种星星,在宇宙中,灿烂而又孤独。 直到那日,极为寻常的日子,她无聊地收放着自己光,在某一个时刻,突然瞥见了一颗小小的星子。 那颗星子离她很近,光芒暗淡而又冷冽,与他们完全不同。 不知为何,她反而对他好奇起来。 遇见不一样的星子,她有些兴奋,将更多的光与热,投射于他。可光线太过刺眼,让她找不到他。 她收敛起自己的光芒,慢慢的,又看见了他。 那个一直围绕着她,同她的光芒生生相息的那颗星。 那颗,独属于她的星。 自从看见他后,她的目光便常常追随于他,也偶尔,与周遭的伙伴聊起。 但只有她,才能看见他。 看见那微弱,却又生生不息的灵魂与光芒。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她亲眼目睹了伙伴的逝去。 那是他们中,最年长的一颗星。 它剧烈的抖动着,发出了此生最耀眼的光芒,然后轰然而逝。 那颗星的离去,让星群开始躁动。 原来星的生命,也是会有尽头。 还没等她伤心完,她发现围绕着自己的那颗星,受伤了。 那颗星子坠落时,有碎片砸中了他。 其实周围的星子多多少少都被砸了,不过于他们而言,这种根本算不上伤害。 可是他却受伤了。 这让她意识到,他们果真是不同的。 也开始有了隐隐的担忧,或许有一日,他们也会有一颗,先行离去吗。 如果是她的话,他以后,还会发着光吗。 那一刻,她忘记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焦急地唤着他。 却突然听见了他的回答。 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她再次将自己的好奇袒露,“你,是谁?” 那个让她甘愿收敛光芒的星子,是怎样的来到她身边,伴随她多年的呢。 影 他一直注视着她,在周围,默默地,无所求地注视着。 银河中那么多星子,他独独选中了这颗,绕着她,一圈又一圈。 亿万年前,他从宇宙中衍生出来,第一眼看见她,便对自身的命运,了然于胸。 她那么光芒万丈,是否也有一日,也能看见渺小,黑暗,冰冷,只能借着她的光而发光的自己呢。 他不知道,答案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于他而言,初遇时的惊鸿一瞥,即使花光了他所有的好运,也甘之如饴。 直到那日,一颗璀璨的星星消失了。那是 分卷阅读23 她的同伴,在漫长的时光中,彼此陪伴的存在。 那颗星星毁灭前,掉落了一块碎片在他身上。 他突然能听见她的话语,还有,热闹的星空。 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那日的星空比以往都要亮,都要吵,那是星的悲鸣。 他也很伤心,原本他以为只有他这类星星才会消失。却也不想,那样明亮的星星,终有一日,也会走到生命的尽头。 那日,他也听见了她的声音,那样美妙的,不染纤尘的声音。 那是他在银河亿万年的时光中,听见的第一个关于他的声音。 “我,是那个因为你,才有了光亮的星子。” 是那个浩瀚宇宙中,独属于你的星。 来到你身边,被你光温暖着。终于有个恰到好处的时候,你发着光,也看见我。 一切都刚刚好。 极致 光 是夜。 有灯光,有星光,有月光。 可即使有那么多的光,他也知道,这是黑夜。 黯淡无光,宁静安详却又只需要一点点光和热便满足的黑夜。 可他不满足。 他渴望光明,纯粹。不含一丝杂质,永恒的光明。 让他可以忽略掉所有黑暗的光明。 而非如眼前这般,努力堆砌,亦如蚍蜉撼树的微弱光芒。 他知道光的背面便是黑暗,所以,他背对着黑夜,一直往前走。 他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忘记了时间。 眼前的光也越来越明亮,耀眼。 只是,还不够。 那光明之中,依旧夹杂着阴影。光越强,便显得那阴影更加引人注目。 那不是他想要的。 最开始,同行的有许多人,渐渐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些人找到自己想要的光明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没有找到。 年轻如他,从来不相信光明与黑暗是可以共存的。 独行并不孤寂,只因他所追求的,是心心念念,一直想得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缓慢地,步履蹒跚地向他走来。 他问老人从何处而来。 “从你要去的地方来。” 老人这样回答他。 他大喜,他要去的地方,看来就在不远处了。 他连忙询问,只是老人家再不肯多说,只是劝他,“回去吧,你想去的那个地方,从来都不存在。” 他听不进去,他这么年轻,怎么会将一个年迈之人的话放在心上。 再说,老人家说不存在,只是因为没有追寻到而已。他一定会有更大的决心与毅力,到达那个地方,然后骄傲地向世界宣告。 辞别老人家,他继续上路。 在那荒无人烟的大漠,他的身体,于阳光之下,无一丝阴影。 影 他回望着那个身影,浑浊的眼睛带着些怀念。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将是最后一次。 他知道那个小伙子不会听他的话,就如自己当初,不愿听那人的劝导一样。 命运是一条既定的轨迹,从来不会有丝毫的偏差。 纵使他回来了,告诉那时候的自己,终究也只是徒劳。 年轻真好。 不管不顾,一心向前,撞得头破血流,也想着继续前进。 那洒在周围的陈年血迹,他从来都看不见。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的。 他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笑得无奈却又羡慕。 如今,他老了,开始走起了回头路。 还妄图劝年轻时候的自己早日回头。 一点也不像他了。 原来随着年龄失去的,还有那一往无前的勇气呵。 但他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已然接受世上从来不会有极致的光明这件事,亦如没有极致的黑暗。 暗夜里的那灯,那星星,那月亮,还有萤火虫。 他年轻时一叶障目,看不起这些只有微弱光芒的东西。 但现在,他开始明白,那些他看起来微弱的光芒,照亮的,不仅仅只是黑夜那么简单。 等他懂得这些时,已感觉到死神爬上了他的背脊。 有些跤,只有自己摔了才会知道。别人摔了,再苦口婆心地劝诫,也无济于事。 他太老了,已等不到那个人回来。 这片大漠里,埋葬了许多他这样的人,很快,那骸骨便会多上一具。 但却突然有些释怀了。 那个人越往前走,所得的光就会更多,也会越来越暖和,更有未曾看过的美丽景色。 原来只要努力,岁月终会给你一丝馈赠。 分卷阅读24 他已然懂得。 沙漠之子 光 他最近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总是出现在他的周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认真地盯着他。 从最初的他并未当回事,到后来猜测她或许是个狗仔,再到推翻这个结论。 她总是在他想要向前靠近时,转过身跑得无影无踪。 远远的,只余一个黄色的背影,伴随着阵阵铃声。 那是驼铃,他曾经听过。 直到一个月后,他才近距离的看见她,第一次,看清了她。 她的皮肤偏黄,并不是当下流行的白皙,鼻子有些塌,却也称得上是小巧玲珑。五官若说有什么亮点,便是那双眼睛。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双眼睛和自己太像了。 深情,而又干涸。 他问她是谁,她也没有回答,只是塞给他一个小小的玻璃瓶。 他拈起,对着阳光,眯着眼看。 这是,半瓶沙? 还不待他询问,那个小小的身影,便又不见了。 此后,每隔一个月,她都会靠近他,递给他半瓶沙。 直到窗台上有十二个玻璃瓶,她便没有再出现了。 他有时会想起那个少女,在越站越高时,尤为想念。 他将小瓶子用线串起来,挂在窗边,做成一个不会响的风铃。 第二天,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狠狠地把自己砸在沙发上时,突然听到了阵阵铃声。 他寻着声音来到窗台上,那串风铃的正中央,多了一个驼铃,在风中,孤独地欢唱。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想起曾经拍戏时在沙漠中听到的阵阵驼铃。 他马上订了票,没有一丝犹豫地,飞到了那里。 没有摄影团队,没有伙伴,只他一人,伴着漫天黄沙。 第二天,他跟着当地导游,再次骑着骆驼,在沙漠中穿行。 他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找的。 只是那里的天空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耳边的驼铃又离自己很近很近。 走了很久,他看见远处的沙丘上站着一位少女,在风中,衣袂翩跹。 周围的人纷纷跪下,虔诚地,念着他听不懂的话语。 转眼,她再度消失在风沙之中,在曾经站立过的地方,远远的,留下了闪着光亮的东西。 那是一小瓶沙。 影 当时漫天风沙,昏暗一片。不远处嘈杂的人声,惊醒了她。 那是那年沙漠的第一场雨,阵势颇大,当地人见惯不惊。叫唤的,自然是外地人。 她站在不远处的沙丘之上,眺望着人声来源。 闪电在她身边肆虐,借着光亮,她望见了他。 只一眼,她便确定,这个人,是属于大漠的。 只有大漠里的雄鹰,才能与他一较高下。 风平浪静之后,她几次跑去看他,好几次,都差点被他发现。 可他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大漠里的鹰,怎能在其他地方翱翔呢。 她想了许久,下定决心,要去把他带回来。 他本该属于大漠,属于她。 辗转几地,她才找到他。 她又觉着自己错了。 那双常常带着忧愁的眸子,真的属于她的雄鹰吗? 果然,只有在大漠里,雄鹰才能展翅,才能将那一丝忧愁,从眼底抹杀。 可要怎样将他带回去呢,她冥思苦想,总想不到好的办法。 她一直跟着他,看着他人前欢笑,人后冷淡,白日热闹,夜晚安静。 每日升月落一次,她便往小瓶里放一颗沙,于三十日之期,送与他。 就这样,她送了他十二瓶沙,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 她该回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见识了一个奇怪的人,倒也不虚此行。 她只身回了沙漠,却总也忍不住地想,那少年若是身处大漠,当是怎样的风采。 他一直留着那些瓶子,她能感受得到。 他将那些瓶子制成风铃,她也起了兴致,将手腕上的驼铃,送给了他。 但愿听见驼铃声响起时,他就像回到大漠一般,不再忧愁。 她没想到会在大漠里再见到他。 那日,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梦中醒来,于沙丘之上,远远地,看见了他。 那只雄鹰展翅飞回了故乡,只是,他的巢早已筑在了另一个地方,那个他必须放弃飞翔,用脚走路的地方。 她将怀中的小瓶子掏了出来,放在地上。转身后,又再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只鹰,终会回巢。 而她,将永远属于大漠。 后记: 我第一次来 分卷阅读25 到这里 便被漫天的风沙逼出了眼泪 我以为他本就是这样的 干涸,荒芜却又浩瀚,不屈 但从不断挖出的骸骨与遗迹 以及那天空中的鹰只言片语 我依稀触及到了他曾经的繁华与没落 所以,再看那片戈壁滩上开出的花朵时 才会被美得落下泪水 灯光下的人 光 她一直是他人艳羡的对象。 丈夫事业有成,儿子乖巧懂事,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即使再忙,她的丈夫也会在饭后把碗洗掉。她一向不爱洗碗,而他一直都记得。 儿子每次家长会,她都会被妈妈们团团围住,讨教教育孩子的方法。 她一直觉得有一束镁光灯照亮着她的生活,在那束光中,她是故事的女主角,演绎着一出美好的剧情。 而镁光灯外面的世界,她并不在意。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呢? 她也不记得了。 大概是发现那束光会在偶然间出现偏差,照向别处。而她由灯光的中心,渐渐变得只在边缘游离。 就好像,她已经失去了主角地位,渐渐成了一个不起眼的龙套。 她开始慌了,所以找来□□,将那灯硬生生地掰了过来。 灯下的她,笑得很开心。这样的光,应当属于她。 这样幸福美满的日子,即使是强求而来,她也不想,有任何的改变。 那些美好背后的腐朽与肮脏,她可以当做没有看见。 就像她一直选择性忽略的,灯光外的世界。 就像她一直忽视的,那束光的主人。 可是在某一个瞬间,她突然想放弃了。 每天都搭着□□去修那盏灯,她有些累了。 强求了那么久,那束光却越来越不稳定。 当她彻底放手的时候,终于看见,原来故事的主角,早已换了人来演。 那盏灯,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 只她还看不清。 只她还可笑地苦苦挽留。 她笑着流泪,终于狠了心放下了过去,放过了自己。 以前她一心只想求个安稳,不愿生活滋生变数。 但其实,生活处处皆是变数。 经此一遭,她已明白了许多。面对未来的日子,她亦无惧无畏。 她的生活又开始变得明亮。 那是一盏新的灯。 一盏她自己的灯。 这一次,她是自己的主角。 影 出轨时,他并没有想太多。 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 他的妻子,一直住在象牙塔,全心全意地在他讲的故事里沉沦。 她相信他,不会注意到他太多的事情。 曾经他为何会选择结婚呢? 年深日久,早已不记得了。 那时候,他刚结束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渴求安稳,便接受家里的安排,去相了亲。 第一位相亲对象便是她,温柔美丽,与自己的前女友是完全不同的人。 大抵当时结婚的念头太强烈,他默认了他们的发展,并在一年后与她结了婚。 婚后的生活一直十分安稳,如他所愿。 只是三十一过,他就不甘于这样平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了。 刚开始他只会去新认识一些年轻的女孩,朝气蓬勃,桀骜不驯,与她完全不同。 其实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稀里糊涂就结了婚。 他向她求婚的时候,她眼中猛然迸发的光彩,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一定很喜欢他吧。 只是,再如何回想,他对她的印象,除了那天她眼中的光,其余都变得模糊了。 久而久之,他或许会乏味现在的人生,继续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所以他将一切都藏得严严实实的,不想泄露分毫。 她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他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但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以她的性格,大抵会选择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起初她的确没有开口询问,按部就班地生活,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就在他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时,她突然发作了,向他提出了离婚。 当时他也只当她一时兴起,并未在意。 直到第二天,她请的律师找到了他。 他们迅速地离了婚,于他而言,如同大梦一场。 但对她而言,大抵谈不上是美梦。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她一如往昔,不开口质问,只是和他笑着道别,如同以前她每天早上送他出门时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却是她先离开。 分卷阅读26 他看着她的背影,竟隐约的觉得,有一束光追随着她。 而那道光,原本似乎,一直与他同在。 他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无奈她走得太快,他渐渐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伸出自己的手,第一次想要抓住她。 可太远了,他再也抓不住了。 听说 光 明月在十三岁时,遇见了他。 那时她身处青楼,身不由己,连自身命运都掌控不了的人,却偏偏倾尽全力,救了那个男子一命。 他是江湖侠客,被人追杀,躲进了她干活的地方。 那人说有朝一日定会回来,帮她脱离这个地方,从此山高水长,任她逍遥。 她其实是不信的,自小在这烟花之地长大,太明白承诺是一个多么虚无的东西。 只是这样的人生,总需要一点寄托,所以她便把这个诺言放在了心底。 十四岁,她被□□好,开始接客。 在她低眉顺眼服侍他人时,在她看着自己如同货物一样被标上价格时,在她被卖出了一个好价钱时,仍旧固守着心中的那一丝美好与善意。 只因为这样,才不至于在这地方,迷失本心。 她会帮助他人,即使身不由己,也希望能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去照亮这个,她眼中灰暗的世界。 转眼她便二十,青楼女子,美好的年华就那么短短几年,她已开始为自己筹谋。 可就在那年,她又遇见了他。左拥右抱,对面不相识。 他早已不记得她,她也快,认不出他了。 她笑着喝下搂着她的人递过来的酒,笑得妩媚。 听人说,彼时他已是县内的一个小官,难怪不愿识得自己这个烟花之地的女子。 只是,那日的风太大,竟把她吹出了泪。 日子开始变得惺忪平常起来。 没有了心中的那一丝期待,她反而卸下了一个厚重的包袱。曲意逢迎,很快为自己攒够了银两赎身。 走出青楼的那一日,她又遇见了他。 彼时她粗布麻衣,不施粉黛,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经过。 仿佛那些过往的期待,从不存在。 她的人生,已过大半,但从此命里命外,皆可随心。 半世身不由己,换得半世安宁,于她而言,已是上苍恩赐。 那个如同流星一样划过生命的短暂瞬间,她亦会一生珍藏,不再提及。 从此江湖,月朗风清。 影 他游历江湖已久,生死局中过,已小有名气。 那日他被人追杀,流落青楼,被一女子所救。 那是他见过的,世间最明亮的眼睛。 他许下承诺,然后拼命接活,凑足银两只想换她自由。 去往青楼,与老鸨道明来意。 老鸨替他去问话,却被告知她早已不记得他,还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如何也想不到,当初那样善良的女子,短短一年,已成如今这般模样。 青楼女子,果真薄情寡义。 他已决意不再见她,不再想她,过往种种,只当一厢情愿。 夜半,他将银两扔进了她的房间,权当报答了她的救命之恩。 第二日,便听说明月姑娘将拍卖自己的初夜。 多年后,他被分在了那个地方,来到青楼,冷眼旁观着她的人生。 他一直想问她,心中可有后悔。 可他没有开口。 她见到他,也是意外的。如此,竟令他心生快意。 可后来,他再来之时,于她以往的恩客口中,听到了一句话。 她总说,会有人来赎她,可最后,还不是只有自己替自己赎身。 他如遭雷击,当即愣在了原地。 他翻遍青楼,找不到她。跑出去,街上人来人往,亦不知从何开始找。 可一转身,她就站在门口,然后,面色如常地擦肩而过。 仿佛他们从未认识。 他的手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勇气拉住她。 他愚蠢又自私,忘恩负义,不配再玷污她的人生。 从今以后,她的江湖,不再有他。 而他,只会在最深的夜里,懊悔当年没有开口询问。 只那样一个瞬间,他错过了她,害了她,也辜负了那个拥有明亮双眸的女子。 从今以后,每每月明,皆为审判。 有花香的地方 光 他从睡梦中醒来,机械般地刷牙,洗脸,刮胡子。 今天的天气很好,这在六月,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上车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空调,然后穿梭在这个城市。 上 分卷阅读27 电梯的时候,他又遇见了她。 两人生疏地打着招呼,然后各自东张西望,转移注意力。 那是他的前女友。 现在,是别人的女朋友。 他们在大学相识相恋,却终究没有逃过那些毕业即分手的魔咒。 那也是六月。 他恍惚地想。 如今,他来到她的城市,却没有机会,再牵起那双近在咫尺的手。 电梯门再次合上,他慢慢往上,离她,越来越远。 上了一定的年纪,慢慢变得世故。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成熟。 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登场,他的心仿佛被石封了一般,再难为谁加速跳动。 所以,他常常回想起过去。 过去的她,和自己。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时间周而复始,就像太阳东升西落。 他在这样的逝去中,失去了自己的热情。 他常想,若是当初自己选择留下来,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毕竟,她是那样充满热情与活力的女孩子,是他曾经平淡的人生中,唯一的滋味。 人是不是总在后悔中度过,他不知道。 但她,应该很是庆幸如今的生活吧。 工作到深夜,他喝了一杯酒,才上床睡觉。 请赐他一个好梦吧。 伴着这样的想法,入睡。 影 阳光照了进来,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拉起被子,但到底是醒了。 一睁眼,她俯下身来,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道:“你醒啦。”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点点头,然后坐起来,抱着被子发呆。 昨晚加班至深夜,他有些头疼,吃了饭后就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昏昏欲睡。 她挤进他的怀中,时不时因为好看的情节发出感叹。 悠闲而又惬意的周末。 “小智,我们留在这个城市好不好?” 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他听见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心有些乱,找不出答案。 索性就装睡了。 他听见她出了门,心烦意乱中,倒是真的睡着了。 她回来时,其实他已经醒了,因为清楚地听见了她开门的声音。 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有剪刀咔擦的声音传来,很细小,他能感受到那人的温柔细致。 他知道是她又在插花了。 她很喜欢花,所以他们住的地方也总是鲜花盛开的。 这个小城市,时光似乎都被无限拉长,总能让人轻易便信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样的话。 可他不甘心,这也是他纠结的源头。 他向往那种终日忙碌,越爬越高,满是成就感的生活。而非这样蜗居在小小的角落,慢慢地,蹉跎时光。 可他说服不了她,就像她也说服不了自己一样。 他终究没有逃过梦魇的力量,想着想着,便又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个冗长而又无聊的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寂。 在梦里,他的家里,再也没有出现过花香。 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怎么也无法唤醒自己。 “小智,我们留在这个城市好不好?” “好。” 那个城市的阳台上,有花香。 写故事的人 光 他们相识实属偶然。 那天,他一个人坐在楼梯间,抽烟,想事情。 那座写字楼一般不会有人走楼梯,所以他常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来这里坐一坐。 在沉思之际,却隐约听到了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他起身,准备回去。 其实他速度已经很快了,可还是撞见了她。 她一手扶着楼梯,几步一跳,迅速地跑了下来。 避之不及。 大抵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所以停下来废了一点力气。 “呀,你是明晨。” 她认出了他。 并不意外,他近期参加了几个热门的综艺节目,人们对他的关注,已从作品,发展到人。 他礼貌地与她聊了几句。 离开时,她故作矜持地一步步地走了一层。但从后面的脚步声来判断,她应该又是一步三级阶梯吧。 真是一个快乐的人,他轻笑。 他们慢慢认识,慢慢熟悉,开始交往。 和她在一起,他仿佛也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拥有单纯的快乐。 只是,依旧出了变故。 公司为他量身打造了一份发展方案,要求他单身,并开始向他施压。 分卷阅读28 他以为她不知道,每日回家已十分疲惫,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她日渐沉默。 她决定离开他了,在一个晚归的深夜,猝不及防。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抱着她,“等我一年,就一年好吗?我一定可以摆脱这个现状。” 她也哭了,但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最讨厌等人了。人的一生那么短暂,我,谁也不要等。” 她还是走了,带走了他为数不多的阳光。 多年后,他与她一起上综艺节目,主持人问起这段往事。 她牵着他的手,缓缓道明缘由。 “我当时说人生太短,其实不是的。我觉得人生很长很长,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也许今日悲伤,明日便重归平静,今天热爱,明天也会同样爱上他人。 我想的是,不去许那样遥远的承诺,年深日久,成为束缚彼此的枷锁。 我会等他,但,绝不会告诉他。” 影 他合上书,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说生命是一场旅行,那大抵是前半生太过顺遂,所以现在,上天要一点点地抽走对他的眷顾。 分手后,他几乎倾尽了所有,与那家公司解了约。 那是他以前一直想做,因那件事而下定了决心的事情。 她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等他终于觉得能承担他们的爱情时,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 在分开之际,她流着泪,但依旧笑着对他说,会一直喜欢他,会看着他越走越远,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 却,不会再等他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得到了想要的自由,不用再受谁的牵制,成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那曾经想做的事情,也不再等待,奋力地去做。 他从来不做梦,却在此时此刻,奢求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曾说过她最喜欢他知世故而不世故。 但他从未告诉过她,正因为他们有相似的灵魂,所以才会激烈碰撞,擦出火花。 他向来少语,与她不同。 所以很多话,从未对她讲过。 他从没想过会来不及。 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生离,还有死别。 他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等着夕阳慢慢沉下去,将施舍给他的光亮,一一收回。 故事的最后,她的小说畅销,被邀请到一档节目。 而他,则是作为特邀嘉宾,在最后出现,带给她无限的惊喜。 她笑着,却又流下了泪。 男女主角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那是她写的故事,却不是她的故事。 幻境 光 他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那是魔鬼留在人间,困住过往路人的幻境。 他是自愿走进去的,只因为,那里有她。 因年少轻狂,他伤透了她的心。令她沉沦于幻境,无法自拔。 离开后,才惊觉在自己人生当中,她有多重要。 所以他自甘堕落,献祭于魔,只为在幻境中,与她长相厮守。 在梦中,她一直爱着他。 直至那天,她突然变了。 变得不再充满爱意,只告诉他:“回去吧,她在那边等你。” 他猛然惊醒,惊魂未定。 原来是梦。 长舒一口气,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将之抛却脑后。 他正常的生活,偶然间也会想起梦中点滴,白日做梦,却是美梦。 他尝试过去找她,但记忆中她冰冷的目光,阻却了他的脚步。 在梦中可以胆大包天,但现实中,他其实是个胆小鬼。 后来有一天,他在朋友圈刷到一个寻人启事,是在找她。 原来她早已失踪半年了,难怪最近他去她家附近都没有见到过她。 失踪的那日,正好是他做梦的那段期间。 他的心突然跳得飞快。 找到发朋友圈的那个人,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半年前的一个深夜,她突然发了一个朋友圈。 “可笑的是我还爱着他,可笑的是我还想拿命去换他。 幻境一开,除了造镜之人,谁都出不来。 我将在今日身死,我从此只存在于幻境。” 这个朋友圈发后,大家并没有太过重视,因她平时就爱发这些文字。 可就在这之后,谁也联系不上她了。 三天后,她的家人报了警。 警方在调了附近监控,最后追踪到他所在的小区。 梦中种种突然呈现在他的面前,清晰明了。 看着聊天界面,他突然有些眩晕。 那个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他余生都不会放过自己 分卷阅读29 。 他余生都将只爱她。 影 所有人都觉得她太傻,爱得太深。 其实她只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而已。 爱的时候深爱,不爱就转身离开。 他曾那样地伤害过她,在时光深处,给她留下了深深的,无法愈合的伤痕。 她其实很是无情。 被伤害过一次后,便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传说,佛陀悲悯世人疾苦,造一方幻境,失去的一切,皆可在幻境中挽回。 长眠幻境中,亦是归途。 她将一切安顿好,进入幻境。 她曾失去过的一切,亲情,友情,都在幻境中,再次拥有。 幻境之外已无她眷恋之人,这对一个人来说,是很可怕的。 所以她甘愿留在这里,献出一切,化作云彩,偶成甘霖。 她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自在。 直到在幻境中,她又看见了他。 她的幻境开始坍塌了。 只因他的出现,她心中的美好,烟消云散。 一切,都消失了。 所以,她要把他留在这里。 她要用自己造出的幻境,困住他。 他将永世被困在里面,不得救赎。 而她,将回到现实,继续未尽的人生。 走出幻境那天,是个很好的天气,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 她突然想起了初见之时,他只给了她一点点光亮,她却想着要回馈他整个春暖花开。 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那光,竟没有发现那渺小光亮的背后,有着尖尖的獠牙。 后来他再说爱,她已经不信了。 没有人能在深受伤害后,还能若无其事地拥抱。 至少,她不能。 他既然说爱她,那便在幻境中,永远地爱下去吧。 这样,她才不用每日提心吊胆地躲避。 那砍在自己身上的刀,也请不要吝啬,继续施加伤害吧。 毕竟这刀都能往自己身上砍,下一次,也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谁不害怕成为受害者呢。 没有他的世界,无论是幻境还是现实,都令她无比安心。 所以,明天太阳也会这么好的。 神罚 光 那是人类,第一次感到绝望。 一场接着一场的灾难,他们身处其中的同时又隔岸观火。 直到,自己也被烈火吞噬。 谁也没想到这么快。 以为火总是能扑灭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这只是前奏而已。 古老的神冷眼看着劫后余生的他们,眼中,不见一点悲悯。 他让他们进化成为最高级的物种,却在区区百万年间,让他的众多生灵,遭受灭顶之灾。 人族常常觉得自己能与天斗,他也曾被这种精神感动过。 如今,却只觉愚蠢。 他曾数次警告过他们,都被当成了耳旁风。 或许人族自以为已经站在了食物链最顶端,可以高高在上地决定着其他物种的生死存亡。 殊不知万丈高楼,于他眼中,和路边的野草无异。 年轻的神抬起满是伤痕的手,地心的热浪喷涌而出,两极冰山迅速融化。 他慢条斯理地牵引着那一股洪流,看着眼前的悲欢、喜怒、杀戮、救赎,优雅地,轻柔地,将那水放下。 巨浪席卷而来,那万丈高楼顷刻间被摧毁,拦腰折断。 人族朝着同一个方向逃窜。 像极了他们屠戮其他生灵的时候。 生灵涂炭,年轻的神脸上却不见一丝动容。那些曾经深入骨髓的爱,早已被他们一点点,毁之殆尽。 风浪渐渐平息,所有的陆地,都掩于水下,难见天日。 海面上漂浮着一些东西,很快又沉了下去。 时间无情而又自私,很快,人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只在深深的泥土之中。 潮水褪去,冰山重聚。那百年间依旧难以降解的花花绿绿。重见天日。 年轻的神打开神域,放出其他生灵。 万事万物,皆有秩序。 而这些生灵,生死存亡,从此,皆由命定。 影 年轻的导演敲完键盘上的字,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内心却满是喜悦。 这又将是一部赚钱的片子,末日题材,引人深思。 将电脑合上,他开始构思着用什么样的特效团队,找哪位演员出演。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他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着,很冷,很绝望。 但在下一秒,被带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有众多生灵,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 可 分卷阅读30 没有一个人类。 他看着外面的汪洋大海,看着在水中挣扎求生的人,拼命求生的人,和在生死关头依旧自私自利的人。 他活了四十年,也自称见过世间百态,却在这样的场景中,落下泪来。 他不懂,昨天写好的稿子,为何今日就在自己眼前,真切地上演着。 “你是人类?” 一头象走到他的身旁,鸣叫,并非人言,他却听懂了。 那头象与他一齐看向外面的世界。 “那是创世之神发怒了,你真幸运,大概是被当作了其他物种,进入了神域,逃过一劫。” “为,为什么?”他绝望地悲鸣,“我们人类做错了什么?” 那头象转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身后,是除人类外的所有生灵。可没有一族生灵,为你们求过情。” 他转身,看向对面的诸多生灵。 “为什么?”这句话在嘴边,却再也问不出口。 因为在同时,他恍然间忆起了这百年间,那些曾在他眼前上演的腥风血雨。 年轻的神打开神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这百年间,他就在这里,眼中早已失去了光彩。 他木然地盯着这位创世之神,灭族之神,已无法开口询问。 为什么,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那位年轻的神祗百年未消的伤痕,触目惊心,不用开口,便满是审判。 四目相对,神祗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他是唯一的变数。 时光回溯,记忆亦被抹去。他醒转过来,电脑里完成的文档被删得干干净净,屏幕之上,只余一句。 “这是,最后的机会。” 树灵 光 昆山之巅,有一树。 枝叶繁盛,难窥全貌。 树中有灵,曰树灵。 传说,创世之神亲手栽下了它,作为创世之心,支撑着生命的重量。 此树根系发达,每一个小根,都连着一个灵魂。在一呼一息的律动之间,生命得以繁衍。 神树一半生于光明之地,一半降临幽冥之域。 光明之地的树枝繁叶茂,四季常青,高耸入云,遮天蔽日。 近日,光明之地的叶片却愈加稀疏,漏出褐色的枝干,惊动了里面的树灵。 他在树下,仰望着这棵树。 光明之地掉落一个叶片,代表世间会面临一场灾难。叶片每年都会掉,只是今年,掉得格外多,已有衰败之相。 远处有声音传来,树灵隐了身形,进入树中。 是人族。 一群人来到树下,观望着这棵树。 他们刚从灾难中得以喘息,便马不停蹄,来到这里。 神树的传说他们听说过,也进行了研究。他们坚信着,落叶,便是征兆。 看着那满地的枯枝落叶,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不详之感。 可即使知道,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只是征兆,没人能从这征兆中,研究出规律。 下一场,又是在哪里,又是什么样的呢? 没人知道,即使找到这里,也只会是无功而返。 离开之际,有一个走在队伍最后的人回头,恰好看见一枝小小的枝丫掉落。 他瞪大了眼睛,然后立即转了回去。 可那在半空中的枝丫,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人群散尽,树灵显出身形。 他伸手接住那一片枝丫,仔细观摩。 旁边又一片翠绿的树叶掉下,刚接触到地面,转瞬间枯萎干燥,与周围的枯黄混为一体。 一阵风吹过,偶尔带起几片叶子,一起一转之间,是生命的流逝。 灾难总会有过去的时候,等这一切从生灵脑海中淡去,变为尘封的历史,属于它的那枝,那叶,才会真正化作尘泥,滋养着这棵树。 持着那一段枝丫,树灵挥手,整棵树才完全地显出真容。 一边稀疏,一边繁茂。 树灵知道,自己是生病了。 影 每一场灾难过后,因受灾而死的生灵,会汇成一片墨绿色的树叶,重回神树,居于幽冥之域。 光明之地的树,依托其他树木的灵气,辅之以其他生灵的信仰。 幽冥之域的树,吸收死木之气,辅之以灾难过后枉死的生灵之魂。 幽冥之域枝叶越繁盛,便会扎根更深,更远,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光明之地的根系。 一旦被触碰,轻则落叶,重则断枝。 但光明之地繁盛太久了。 虽然现在看来依旧压了幽冥之域一头,只是树灵知道,光明之地已经在左右夹击中,露出疲态。 上一次的灾难为幽冥之域提供了太多的死木之气,现在它攻势渐猛。 分卷阅读31 恐怕不久之后,幽冥之域便会取而代之,主导整棵神树。 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上亿年前,幽冥之域的灵气占据主导,许多强大的物种,一夕之间灭绝殆尽。 若再来一次,他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如今,大抵只能将希望寄予人族。 虽说许多灾难因他们而起,但人族身上,有他很喜欢的一个品质,善于反思。 人族,是创世之神凝聚了许多心血创造出来的,或许有一天,他们是罪魁祸首,又是唯一的救赎。 拭目以待吧。 他将手中的枝丫高高地抛起,然后回到树中。 那枝丫掉在地上,溅起尘泥。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轮回 光 一梦半生。 他睁眼,有回到了以前。 出门买了一副墨镜,他戴着口罩,去见从前那个自己。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家庭美满幸福,父母身体康健,自己茁壮成长。 直到那场灾难的发生。 他的家人,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夏日。 只有他苟延残喘。 只有他这个罪魁祸首,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活着。 现在,他回来了,他想改变这个结局。 他想从死神手上,把他的亲人,抢回来。 灾难到来前夕,他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得湿了眼眶。 他看着那个人央求自己的父母一起出门,一如往昔。 还有在那个岔路口,失控的货车,无知无觉的他们。 在脑海中上演了一万遍的场景,终于在现实上演。 他冲了过去,想要推开他们。 他知道自己会没事的,所以,只要推开他们就好。 可是,当他冲过去,手就要碰到他们的同时。 那个人,那个人一把推开了自己。 那是他自己。 他不敢置信,只是愣愣地坐在一旁,看着悲剧再次在眼前上演。 看着那个人被自己父母推开。 看着血流满地。 看着那个人逃出生天。 与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他没想到自己回来,依旧没有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同样,他也想起了当时更多的场景。 当年,确实有位很奇怪的大叔跑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将其一把推开。 想到了什么呢,他仔细搜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少年在上救护车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过往种种,在他脑海中如流水般浮现。 原来他回来,并不是偶然。 而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他坐在地上,突然笑了起来。 命运何其残忍啊。 给了他巨大的希望,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临了,却又翻了脸,告诉他本就是局中人。 他累极起身,再次望了一眼救护车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时间。 能回到过去,从来就不是奇迹。 影 他哭够了,也悲伤到无力了。 抢救室外面的灯闪烁几下,然后突然熄灭了。 如同他的希望。 他知道那灯不会亮起,就像里面的人,不会再醒来。 再次经历,依旧绝望到窒息。 命运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是恩赐,亦是劫难。 他经历亲人离世,亦经历过自己身亡。 最终,还是选择推开了自己。 谁生谁死,由意外,变成一道选择题。 但这道题,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答案。 他回来,尽自己所能去孝顺他们,也是为了今日的选择,赎罪。 如果没有选择,那他将会带着悲伤与爱,勇敢地活下去。 而如今,他将永远被困在深渊之中,不得救赎。 镁光灯打来,他是那个被深切爱着的,可怜又幸福的孩子。 那样稚嫩的皮囊下,住着多么肮脏腐朽的灵魂,都不会有人看见了。 他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抽离这个身体。 那些肮脏的思绪,就让他一个人带走吧。 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男孩,将会带着爱意,度过余生。 什么都不必知道。 做一个真正的,十六岁的少年。 而自己,将回到时光无情的深海中,一生忏悔。 清晨的光照进了走廊,长椅上熟睡的少年失去了父母。 清晨的光映出树影,树下透明的男子失去了自己。 分卷阅读32 有时候,没有选择,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睡吧,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最好的安排 光 她一直觉得自己蛮倒霉的。 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直到那天看一本书,上面有一句。 “为什么偏偏到我时,就是这样。” 她才感同身受。 她去公司的那班公交车,有一趟正好是能提前一点到的。 但只要她坐到那班车,就绝对赶不上,与朋友一起坐,连累两人都赶不上。 可只要她不坐那一班,朋友天天都能坐那个公交提前到达公司。 她同事准备离职,问她要不要租房子。 她那时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满意的房子,那一套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但偏偏那时候,房东想租给朋友,不准备对外出租了。 她想换座城市,投了许多简历都没有消息。好不容易约了一些面试,却因为各种不可抗的因素,无疾而终。 偏偏是这样。 偏偏每次都是这样。 那天吃饭的时候,朋友突然来了一句:“我觉得你好倒霉啊。” 她随即愣在了那里,发现的确在很多时候,明明已是柳暗花明的关头,却总会被命运摆一道。 明明曙光就在眼前,偏偏迎头就撞上了玻璃墙。 等她摸索到了出口,那曙光早已暗淡。 有时候,真的是看不到希望。一直努力,一直被好运摒弃。 但幸好,她天生就是个粗线条,消沉一阵子后,又像个神经病一样乐呵呵的。 或许她注定是碌碌无为的,但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还是普通人占据绝大多数。 在青春期时,她喜欢一句话。 “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那时候的喜欢纯粹是矫情,嘴上这样说,心底恨不得天天都是惊喜。 抛却那些微妙的心思,她也一路平平淡淡,外加有些小倒霉地走到了现在。 生活从未给过她一点点惊喜,她也一直是得过且过的。 直到那一天,她回首,满是诧异。 影 她是怎样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呢? 其实回首前半生,她并不算幸运,甚至可以说有些倒霉。 人生一直没有明确的目标,很多时候浑浑噩噩的,心底或许隐约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也如同雾里看花,模糊不清。 一路跌跌撞撞,被一堵堵墙挡住脚步,连条缝隙都不给她留。 就这样一路摸索着,连摇摆不定的机会都没有。 命运以它特有的方式,将她引到了这一条路上来。 那所有关上的门,只是为了彰显,那唯一一扇为她开着的门。 彼时她不懂,所以并未过多留意。 所以如今再如何回想,也想不起究竟是在哪一日,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房间。 当时定是极为平淡的一天,依旧倒霉,依旧没有什么惊喜可言。 现在,她有着在二十岁时求之不得的工作,能养活自己与家人的工资,不再整日焦虑的大脑。这样看似浅薄的缘分,兜兜转转,被命运清晰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现在的她,是以前那个自己想成为的人吗? 她也忘记了。 只是现在,是她能成为的,最好的自己了。 她的故事突然在一个平台上火了,许多人想向她求取经验。 那些人,大部分都是一些刚毕业的学生,对人生及未来,茫然无措。 周围许多人都有了目标,唯独自己,进退两难。 每每看见后台这样的问题,她都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满是感慨。 只是分享经验,她不免黔驴技穷。 所以她往往只回一句话。 “走吧,一直走,朝着心中模糊的方向走去,莫要回头。” 走吧,命运自会给你,最好的安排。 黄历 光 在办公室和同事们闲聊,突然聊到一个关于黄历的话题。 她想起以前实习的时候,一位同事搬家,另一个同事劝他看看黄历的事情。 想着昨晚签的租房合同,她打开手机里的日历,准备看看这个周末适不适合搬家。 正好周末宜搬家。 她心情很好,求得了一个心安。 继续看下去,那天还适合签合同。 没想到这个黄历能精确到这种小事上,她想了想,然后翻开了昨天的黄历。 签合同这三个字,红得耀眼。 忌。 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但随即又安慰自己,不可尽信。 到了晚上 分卷阅读33 ,她接到了一起合租室友的电话,说家里有事,不准备租了。 她当时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反而没有太过烦闷。 因为合租室友是短租的缘故,合同是她一个人签的。 一方退租,意味着她将一个人承担一套房子的租金,押一付三,于她而言,并不轻松。 交完房租,她一贫如洗。 从那以后,她觉得有什么大事的时候,都会提前翻一下黄历。那凑巧的意外,让她不至于怀疑自己运气太差。 所以在分手那日,她在朦胧泪眼中,看着诸事不宜四个字,竟也笑了起来。 她本想给他一个惊喜,连夜来到他的城市,没想到,果真是惊喜。 当真该看看黄历的。 她擦干眼泪,一个人踏上回家的路。 车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看着看着,她的泪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她这次来,原本是想告诉他,她准备辞掉工作,来到他所在的城市。那样他们就可以不再异地,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做出这个决定并不轻松,可她想着,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 只是现在,没有必要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接过领座递来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笑着道了谢。 以后,也要好好看黄历才行。 影 明天是个好日子。 宜嫁娶。 男友知道她对黄历一事的执著,虽然自己不信,但还是拜托自己母亲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选了一个黄道吉日。 她穿着婚纱,左右转圈,看着镜中的自己。 突然一条信息进来,她点开,嘴角的笑容有一丝凝固。 但随即回复,“记得回来补偿我。” 她不想对他说加油,也不想对他说小心一点,她只想以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在等他,记得平安归来。 她将名单翻出来。一个一个地打电话过去,解释当下的特殊情况。 一切忙完,已是深夜。她才敢点开新闻,心,也一点一点地提了起来。 明天,他就要出发了。 她强迫自己入睡,却怎么也睡不好,一直做梦。 她梦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坐在回家的大巴车上,而他,递给她一张纸巾。 之后才知道原来住在同一个地方,所以之后倒是常常见面。 明明是诸事不宜的日子,日后回想,才发现那一天的她,有多幸运。 一夜全被梦境侵占,一早醒来,她觉得脑袋异常沉重。 匆忙赶到时,他们已经整装待发。 他的眉眼一如往昔,见到她,弯出了月牙。 一点也看不出即将奔赴的,是生死未卜的前程。 短暂的道别,之后,不知是多久的分离。 她忍住夺眶的泪水,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等我回来,重新选个黄道吉日好不好?” “才不要。”她将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嘟囔着。 “啊?”他有些诧异。 “等你回来,我们马上就补办。” 什么黄道吉日,去他的。 她早已不是那个将自己的不幸归结于黄历的女孩了,如今,不用黄历,她也有足够的安全感。 更何况在遇见他以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这么恨嫁的吗?” “对啊,可着急了。” 很着急的,所以,一定要快点平安归来。 不要让我等太久。 锦鲤 光 她是一条锦鲤吗,修行千年,天赋异禀,她与师姐,是这届鲤鱼中最有希望越过龙门的,所以鲤鱼一族都对她们寄予厚望。 在龙门开启之前,她们都要去凡间修行一阵。 以往的修行皆是化为人形,历经情劫。但如今的人族接受度较高,情劫难历,所以现在都是去一方庙宇,倾听人们的愿望,将其实现,以收获人族的信仰之力。 她与师姐来到了凡间,找了一个据说很灵验的庙宇,在菩提树下的水池住了下来。 锦鲤的说法由来不久,其实连她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样也好,总比历情劫来得容易一些。 她每日扒在池边,看着来往的人群将一枚枚叮当作响的钱币投在池中,伴之他们美好的祈愿。 他们每许下一个愿望,她与师姐便往他们身上注入一丝灵气,这份灵气能给他们带来幸运。 但,只是一丝运气,仅此而已。 若本身能力不够,或命运的力量过于强大,再多的幸运也是白搭。苦修千年的她们,比人族,更懂得这个道理。 直到有一日,她遇见了一个男子。 那 分卷阅读34 男子在池边许下希望妻子能痊愈的愿望,但她在注入灵气的同时,分明感受到,这一丝幸运,连一日的寿命,都不能为他的妻子争取。 可之后,那男子还是日日前来,风雨无阻,只因听说这里的锦鲤十分灵验。 在他妻子去世的那一天,她化作人形,离开水池,来到他所在的地方。 她看到那个男子悲痛欲绝的神情,然后离开,仍旧呆在那水池之中,若有所思。 不久后的一天,那男子来还愿了,她倒有些惊奇。 来人间这一年,这锦鲤池,向来是许愿的人多,还愿的人少。 而愿望并未实现来还愿的,只他一个。 她显露人身,跟上他的步伐,与之交谈。 “这里的锦鲤,替你实现愿望了吗?” “没有。” “那你还来?” “大抵是侥幸心理作祟吧。其实大多数时候,我们心中都已经预料到了最后的结局,无论好的坏的。之所以将希望寄予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不过是想在确定之余,求一份幸运,或,存一丝侥幸,仅此而已。” 她想,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忘记那个注视着远方的眼神了。 影 她将一身鱼鳞褪下,换为龙鳞,入住龙宫之中。 在做锦鲤时,她最美的衣裳,都不及这一身龙鳞。 她自随身的盒子中取出画像,挂了起来,然后拜了拜,当做还愿。 如今她一跃成神,虽明白是苦修千年之故,但终究掺杂着那么一丝幸运。 她也终于明白那男子的话,原来无论是人,妖,还是神,都会在成事之前,祈祷幸运,灾难当头,心存侥幸,无一免俗。 再归故里,她见到了师姐。那个与她天赋相当,同样被寄予厚望,却差一点点越过龙门的师姐。 师姐倒是看得很开,只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太好。 但酒过三巡,还是抱着她流泪,吐露真言,全族皆惊。 原来,之所以临门一脚败了,是因为师姐动了凡心,献出了珍贵的鳞片。 她没想到,那被她铭记的眼神,竟也成了师姐的念想。 跃龙门前夜,师姐入了那位男子的梦,在梦中,作为局外人,观看了那人的痴心与妄念。 锦鲤入梦之后,会在出梦之时,于床头留下一张鳞片。 师姐亦是如此,只不过留下的,是锦鲤身上最为珍贵的一张鳞片。 那鳞片会助男子美梦成真,第二日醒来,梦中种种,与现实无异。 而失去那鳞片的锦鲤,再无跃过龙门的可能。 妖、人、神,到头来,也逃不过一个贪字。 那男子一生与妻子恩爱和美,而她的师姐,将被囚深渊之中,千年之久。 她常常去探望师姐,看着师姐,于深渊之中,探头望着那一方光亮。 “化龙之路,我等了千年,如今一朝功亏,自然满是遗憾。 可若说后悔,却是没有的。 我于那人眼中,学会了许多东西。或许我没有资格成为神,但亦有,自己信奉的神。 那光亮如此平和与温柔,即使身处寒冷的深渊,我也能感受得到。” 后来,后来啊! 男子死后,将自己的骨灰撒于深渊之中。 有一片七彩的龙鳞,映着光亮而去。 只是少年 光 地府有十八层,收管生前犯罪的灵魂。 冥界法度已用千年,日趋完善,却仍有这么一个地方,被称为“法外之地”。 立法之时,天帝认为幼子本善,所以不到一定年岁,灵魂并不会进入地府。因此,冥界法典记载,只达一定年岁,方能携生前之罪进入地府,至于幼子,少不更事,前尘不计。 因此又这么一群生前犯罪,因灵魂污浊,不为天堂所留,又无法进入冥界的灵魂,终日在冥界入口处,徘徊游荡。 由于入口处鬼魅通行,常有恶鬼留下污浊之气。这群灵魂在此处,污浊之气愈重。 这群灵魂,被冥界称为“恶灵”。 最近,冥王为这群恶灵伤透了脑筋。 他无数次上表,意图修改其中有关恶灵的法度,让其天堂地府,有个归途。但仙界众使佛法超然,顾虑重重。因此年年上表,年年被驳。 因此,这群恶灵的事情,已过千年,迟迟未决。 年深日久,恶灵一族愈渐昌盛,竟袭击入冥府的灵魂,令冥王头疼不已。 冥界入口渐渐成为著名的鬼邪之地,进入冥界的灵魂,虽说污浊,但自有惩处相待。如今被吞噬,魂魄消散,数量之众,冥王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只得将冥界入口暂放他处,虽亦有恶灵滋生,但至少可以撑个千八百年的。 重新修缮冥府入口并非易事,一切完工后,冥王神力消散了几重,只得闭关修炼。 分卷阅读35 冥王闭关二十年,出关第一件事,便是查看入口处的情况,却发现新的入口处恶灵聚集情况更胜以往。 以往虽年年上表,但他亦想不到此事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如今仅仅二十年,这群恶灵,已严重威胁到冥府的安全。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掉落,他慌忙回府,连夜具状,阐明此事。 这次,这法度,非改不可了。否则,冥界将永无宁日。 天堂的阶梯缓缓往下,他拾级而上。 冥界之中,他是唯一能上天堂的神。他于天梯之上,看着入口处磅礴的黑雾。不禁满是感慨。 接下来,有得忙了。 影 那婴儿出生于一户贫穷人家。 他出生便带有前世今生的记忆,荒诞怪异,不喜学习,心中,却对冥界的法度了如指掌。 二十年前,冥界入口迁移,他们于冥王施法之际,找到了投胎转世之法。 做漏网之鱼太久了,他爱上了这种感觉。 渐渐长大,成了有名的混世魔王。 他会扔掉别人的珍贵之物,打碎他人的宝物,扼杀掉弱小的生命,在人前悔泪流满面,却于无人之处,无所谓地笑。 他不用说什么,自会有人替他申辩。 他无所畏惧。 当鲜血染红了手时,他也只觉得有些难洗而已。 他深知自己会面对什么,于他而言,无伤大雅。 他在血泊中笑得很是开心。 贫困的家庭,教育的缺失,父母没有在身旁……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早就选好的,最好的护盾。 再加上,他只是个孩子。 谁会真同一个孩子去计较。 他掉几滴悔恨的眼泪,已是登峰造极的表演。 成年之后,那些罪恶已被尘封,他抑制着心中的恶念,结婚,生子,过着普通人一般的生活。 也有在成年后难以抑制心中恶意的,继续犯罪,从而失去成为恶灵的资格。 但大多数会如同他一般,以改过自新的面目,开始,若无其事地生活。 然后哺育着,另一个恶灵。 …… 百年之后,他慢悠悠地跟着冥界使者走,他知道自己进不去地府,他知道地府奈何不了他,他知道自己会回到本该去的地方。 所以当他穿过冥界大门之时,满脸震惊。 后面的使者却不管他复杂的心理,一脚把他踢了进去。 身后传来使者嗤笑的声音。 “当真还以为是以前,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哎呀,这种鬼智商能有多高,又蠢又坏的。” “这下,有得他们受的了。” “那是。” 他惊恐地打量着地府种种,未行半路,便腿软跪倒在地。 丑陋的脸上,第一次落下真情实意的泪水。 催新芽 光 那日狂风大作,我路过你的世界,唤了你一声。 可是,你并未听见。 …… 刘辰第一次见到张玥,是在医学院的迎新晚会。那时候,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她发言时,提到了以往看到过一位医生在路边救人,深受触动,所以在几乎周围所有人的不理解下,填报了这个专业,因为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的稿件明显不同以往的千篇一律,其中种种观点,与他不谋而合。这个小师妹,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他没想到晚会结束后她会来要他的联系方式,搞得回去以后,被宿舍里的兄弟挤眉弄眼了许久。 后来不到一个月,整个大三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师妹在追求他了。 刘辰其实并未太过在意这件事,觉得她可能就是小女孩的心思,不久就没了。否则,怎么会在初次见面后,就开始穷追不舍呢。 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奈地拒绝了她的各种邀约。 一见钟情什么的,他只当是玩笑话。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动心的呢? 他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在学期末的时候,他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去食堂。 而她,正迎着他走来。 她当时没有注意到他,只一昧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地与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走近后,她看见了他,突然眉头舒展,笑了起来。 那双眼睛弯弯的,像什么呢? 对了,是月牙。 晚上在阳台上晾衣服时,无意间看见天边挂着弯弯的月牙,恍然大悟。 “完了,心被偷了。” 他躺在床上哀嚎出声。 “是不是供氧不足,呼吸困难……” 正在准备期末考的室友在下面念叨。 “我们学校的氧气瓶能借回宿舍吗?” 分卷阅读36 他翻身,认真地询问。 室友顶着鸡窝头与黑眼圈回他,“不知道,如果能借的话记得给我拿一个,我感觉,我快废了。” “你确实是废了。” 他回答完毕,继续在床上翻滚。 很久之后,他们聊起初见,他又想起了当初的疑惑,问了出来。 熟悉的四个字出现在屏幕上,他满是无奈。 但片刻之后,又有一行字。 他仔细地凝视着那行字,随即释然。 影 张玥看着聊天界面上的问题,思绪回到了那年夏天。 她们学校补课,但由于天气太过炎热,所以提前放假了。 她拖着箱子等公交,热出了一身的汗。 旁边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呼,她看过去,发现有一位老人家晕倒在地,周围的人慢慢聚了过去。 有人打120,有人焦急地跺脚,让这暑气,更蒸腾了一分。 就在这时,有两个男生跑了过来,个子高的那个翻看了一下晕倒那人的眼睛,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中暑吗?”另一个男生问。 “不是,”高个子男孩迅速回答,然后说,“你去取一下周围的除颤。” 不等回答,他开始跪着做心肺复苏。 另一个男生拿出手机,疏通人群,然后迅速往一个方向跑去。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们。 仿佛时间一下子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他们俩也跟着上了车。 上车前,她听见另一个男生叫他“林辰”。 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张玥鬼使神差地开口叫了一句,“林辰。” 他没有听见。 她看着救护车上的名字,招了一辆车,一路跟去。 等她到时,没有看见他们的身影。 “玥玥,你怎么来了。”母亲远远走过来,唤她。 “我刚才看见有人晕倒了,送到你们这里来,想知道怎么样了?”她跟着母亲,边走边谈。 等她准备出门回家时,恰好撞上那两个男孩子出门。 她没有向前,只是在医院人来人往中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好闻起来。她于此时此刻,明白了救死扶伤的含义。 那小时候的梦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晚上,母亲回来,告诉她白天那个人抢救过来了,多亏那两个A大的男孩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妈妈,你说,我以后也当医生怎么样?” 母亲换鞋的手停了下来,“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你以前不是说不做医生吗?” “妈妈希望我做吗?”她以前确实因为母亲经常很晚回家的缘故,说过这样的话。 母亲把鞋放在鞋架上,看着她,摇摇头,“我不希望你也做医生,太辛苦了。但,你要是决定了,妈妈也会支持你的。” “我,决定了。”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她终于考上了他的学校,站在台上,一眼就认出了他。 林辰。 她眼中带着泪,却笑了起来,把编辑好的信息,发了出去。 那日狂风大作,我路过你的世界,唤了你一声,你没有听见。 但我知道,那风,已催出了新芽。 花开 光 她将手中的孟婆汤倒掉,转身回了凡世。 这是第几次,她已记不太清了。但与那人想处的点滴,却如烙印一般,尤为清晰。 他只是她一世情劫,她却看不透,勘不破。 初遇时他递上一方锦帕,历经几世,已褪去了颜色。她贴身收藏,却无法阻止它慢慢淡去。 而那人,已历三世。 她饮下手中的酒,偏头去看他。 他与他的娘子正逛着街,偶尔对视一眼,郎情妾意。 她倚在酒楼的栏杆上,来往的人群匆匆而过,有些人,也许前世也曾擦肩而过。 今生,对面不相识。 她以前以为时间是一成不变的,可谁知,瞬息万变。 她来到孟婆庄,再次向孟婆讨了一碗汤。 其实她不太需要这碗汤了。 再深刻的烙印,随着时光荏苒,亦被磨平。 她曾经不觉,以为那方锦帕鲜艳如初。 却原来,只是她日日观看,瞧不出差别。 孟婆汤的味道极不好闻,她想了想,将其倒入酒壶中,与美酒相融,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再次回到酒楼,她将锦帕举起来,迎着那风,遮住耀眼的骄阳。 饮一口酒,掉一滴泪,忘一段情。 那方锦帕脱离桎梏,随风飘到很远很远。 她的视线,也随之飘远。 她觉得自己有些 分卷阅读37 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醉了也好,醉了,忘了,就不会伤心了。 那一世的情劫太过辛苦,竟让她,整整流连了几百年。 手渐渐没有了力气,手中的酒壶也拿不住了,往楼下坠去。 她一急,连忙去追。 却不知在旁人眼中,如同坠楼。 有一个人接住了她,她转头,觉着有些眼熟。 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脸,片刻后,施法离开。 她果真是醉了。 影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她,在那个酒楼之下。 终于明白,自己在等什么。 也明白,此生,都不会再等到了。 前些时日,一位自称是百合仙子的花仙找到他,说师姐流连人世几百年,自己与她师姐渡劫时的男子有几分相似,可否帮她一帮。 他答应了,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在他无趣的人生中,连个插曲也算不上。 他带着自己的堂妹,按照百合仙子得所说,每日在街上闲逛,装作浓情蜜意。 堂妹有时候会取笑他,说若是心仪于他之人见此情景,恐怕要伤心欲绝了。 他笑笑,不置可否。 他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可等的是什么,一直不甚明了。 大抵是前世的烙印,他今生,虽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对于不想要的,清楚明了。 这样来来去去,已过三日。 他依旧不明白,此番行为,有何意义。 直到那日,他将堂妹送回家,原路返回时,从天上,掉了一方锦帕。 他抬头往上看,那酒楼栏杆处,斜倚着一位女子。 一袭红衣,在风中烈烈。 突然她朝自己看过来,那手中的酒壶与她,一齐掉了下来。 他想也没想,接住了她。 浓烈的酒香混杂着一丝花香味,他望向她,只一眼,心便开始剧烈地跳动。 她也看向了他,可醉意朦胧,他不知道她眼中,是否有自己的存在。 片刻,她便从他的怀中消失了。周围的人都跪倒在地,直呼神仙。 只有他立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来。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掉在了脸上,他一抹,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掉下的泪。 他怅然若失,慢慢地往回走。 脑海中,回想起了那日百合仙子临走前,他问她的话。 “只是与我相似,对吧?” “当然,时过境迁,那人早就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中,只她还傻傻流连,等一个不归人。这凡间百年,已无那束花盛开,只需耽搁你几日,便算是立了大功。” 回程途中,路边有一株野草开了花。 红得热烈,美不胜收。 那香味,与他在她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那位神仙,看来已经回去了啊。 老屋 光 今年过年,难得有时间回去一趟,她在街上买一些火纸,准备去老家上坟。 她的老家在一个很偏远的农村,老屋的面积很大,周围种着果树,后面是一片竹林。她童年时,曾爬到树上摘果子,在竹林间嬉闹玩耍,在田间地头,帮忙做一些活计。 如今那些时光,却像是上个世纪一般遥不可及。 老屋没人住后,她也多年未曾回来,如今拿到的钥匙都已是锈迹斑斑。 竹林的竹叶已经堆得很高,上面的还来不及滋养土地,脚踩上去,嚓嚓作响。 屋旁用石头搭出的路,已经被杂草覆盖。好在如今是冬季,不用担心踩着蛇。 屋前的果树是爷爷奶奶年轻时种下的,在她渐渐长大时,就开始显露老态,有的,在冬日被风吹走,剩下的,如今更是老得不像样子。 也有一些年轻的果树茁壮成长,替代了原来的果树的地位。 她记得几年前,那棵树还没有她高,如今,却能在它身上看到夏季硕果累累的盛况。 只不过,这个季节倒是清一色的光秃秃。 它们的落叶堆在院子里,无人清扫,只能依托某日天降大雨,才能落叶归根。 门口石缝处已被顽强生长的野草占领,在农村,最不缺的,就是植物带来的生命奇迹。 打开门,屋内的光景一一映入眼帘,那些尘封的记忆,也犹如画卷般展开。 屋内的东西用塑料布盖着,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即使把灯打开,也依旧觉得黑暗。 明明以前,她们的房子是很明亮的。 转了一圈之后,她将门槛简单地擦拭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打量着周围。 良久,她将头靠在一旁的墙上,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 这座老屋,在无人居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老去了。 已 分卷阅读38 经老得,不能再接纳新的生命。 影 她坐在门槛上,将身体倚在一旁的石墙,闭着眼睛想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老屋虽年事已高,但颇有活力,仿佛能陪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为他们遮风挡雨,使他们心有所归。 爷爷奶奶殷勤地春种秋收,那时候,他们还健步如飞,是小孩子眼中的守护神。 弟弟趴在楼上栏杆上学习,那时候他个子太小,总被大人们调侃长不高。 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将珍藏的宝物一一拿出来,仔细观摩,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中午一到,婆婆吼一声,他们迅速下楼,摆桌吃饭。 那时候的日子,清贫,快乐,也是简单的。 后来上了高中,只有月假和寒暑假;上了大学,一般也只有寒暑假;工作后,就更加没有什么时间回去了。即使回去一次,也是来去匆匆,如同过客。 只有爷爷奶奶还在老屋里坚守,那居住了大半生的房子,早已与他们血肉连在一起。 后来因为太老了,他们只能去和子女住在一起,但在他们心中,这里是他们死了也要埋葬的地方。 自己一天天长大,他们却如同老屋一般,迅速地老去了。 短暂的梦结束了,但梦中之景,却像是上演了整整半个世纪。 她忆及梦中所见,拿着手机,打开电筒,往楼上跑去。 钥匙放在缝纫机的抽屉里,过往的记忆涌来,她已习惯使然地打开了抽屉。 一把小小的钥匙,一个小小的锁,将她童年的纯真及少年的迷惘珍藏起来。 那些曾经被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搬走时,竟没有想要把它们带走。 最下面是一个手机盒子,她已不记得里面装了什么。 打开以后,才发现是照片。 年轻时候的爷爷奶奶,小时候的她与弟弟,一张张脸,明明很熟悉,却又恍若隔世。 她将相片放进包里,其他东西放回去,继续锁好。 那些东西,就让它们,继续陪着老屋吧。 将大门关好,锁住。 不知在这大红的门开合之间,老屋可会知晓,她回来过。 归来的少年 光 今天是高中同学会。 她本不想去的,但禁不住几个好友的软磨硬泡。 其实很多面孔,她都已经不记得了。唯有熟悉的那几个,深深地印在脑海中,念念不忘。 去之前有人在群里聊说许铭前些年溺水了,抢救过来后因为大脑缺氧太久,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那他应该不会来了。 那便好,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再见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到了同学会,那一张张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脸,仿佛,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许铭匆匆赶来,她心中咯噔一声,随着声音转过去,死死地盯着他。 “怎么,刘珊还对我们许铭念念不忘吗,这么盯着他看?”有人看见她的眼神,开着玩笑。 她没有表情地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饮料来喝,低下头若有所思。 这个许铭,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那人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拉着许铭坐下了。 酒过三巡,还是有不知趣的人开始开着自以为很好笑的玩笑。 “许铭,当年刘珊跟你表白,你不是嫌人家太丑了吗。你看看现在,女大十八变,丑小鸭变白天鹅了。”许铭曾经的室友拉着他说着悄悄话,只是那声音,传遍了整个包厢。 身旁的好友在那个碎嘴子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想站起来,她一把拉住,没有出声。 许铭倒是很惊讶的样子,在大家尴尬的时候,举起酒杯,起身对着她。 “原来我还干过这样无耻的事情,”他顺着大家的目光望向她,道歉,“那时候年少轻狂,相必给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很抱歉,我自罚一杯。” 他说完一口饮尽,像是不适应般,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他以前,明明很会喝酒。 “都过去那么久了。” 她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掩下眼底的伤感。 都过去那么久了,都搭进去了一条人命。再去追究,又有何意义。 虽然后来有人努力活跃气氛,但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走之前,许铭提出送她们一程。她本不愿意,但好友却拉着她直接落座,挤眉弄眼地向她炫耀。 好友并不知道那件事,大抵还以为,她至今单身,是因为许铭吧。 没必要将那样尘封的往事拉出来伤人,她沉默不语地坐了上去。 好友在半路下车,车内只余他们二人。 “你真的是许铭吗?” 下车后,她问出了声,但转瞬间就笑了起来。 分卷阅读39 “不好意思,我有些喝多了。再见。” 怎么会不是呢。 恐怕只是更加道貌岸然一些了。 影 “你真的,是许铭吗?” 他站在阳台上,端着红酒,若有所思。 两年了,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这件事。 她应该很了解许铭吧,所以才会在短短几个小时,看出他的不对劲。 他是谁? 其实自己都不记得了。 只依稀有这么一个画面,有人落了水,他跑去救,那个人上岸了,他却没有。 他记得自己在湖中呆了很久很久,伴着寒冷与窒息。 然后他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呼喊,他以为是在叫他,于是奋力往那边去。 醒来时,他便成了许铭。 抢救近半个小时,所以医生提前告知脑部缺氧过久,即使醒来,也会有后遗症。所以在他醒来时,只丢失掉一点点记忆,已经是老天保佑。 他见到那些人,当晚便会做关于他们的梦,那是许铭身体的记忆,他于梦中,一一明了。 之所以决定去同学会,也是想让许铭的记忆更完整一些。 喝掉杯中的酒,他躺在床上,合上了眼睛。 明亮的教室,许铭是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许铭故作温柔地拒绝了告白的女生,转眼便开着恶心的玩笑。 无人的巷子,许铭举着手机,对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女孩,一阵乱拍。 那天,有人告诉他那个女孩跳江了,许铭慌乱地删掉了照片。 …… 他一下子醒了过来,冷汗遍布全身。 他一直知道许铭有着并不光彩的过去,过往见到的,虽然过分,但并非如今日这般,令他心惊。 刘珊。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真的是个恶魔。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他拉出来,他起身,打开了门。 一个意想不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刘珊。 她气喘吁吁,眼眶通红,看着他,“我,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他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你回来了,是不是?你从湖底,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她说得没头没尾,但他却听懂了。 “你知道,我是谁?” 她的话,让他觉得仿佛认识真正的自己。 她却跪在地上,手掩着脸,泣不成声。 那个少年,回来了啊。 重逢 光 他是在灯会上见到的她。 熙熙攘攘的人群,偶尔投射的灯光,美景本就令人沉醉,这样的场景,最适合来一场浪漫的邂逅。 所有的偶像剧似乎都有这样的套路,他对此曾一度嗤之以鼻。 直到遇见了她。 那时她一袭白裙,被灯光映得五光十色,头上还有一个小小花环,他在旁边小摊上见过。 她坐在那边的台阶上,对着一个小朋友笑。 那个小女孩头上戴着大大的兔子耳朵,坐在她旁边,歪着头,和她说着什么。 其实当时如果能上前去,打个招呼,一切也许都会不同。 但他只是悄悄地在她身后走了许久,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公交车,绝尘而去。 他一个人坐在路边,看着人潮渐渐散去,那一展展美丽的灯,慢慢熄灭,只余路灯微弱的光芒。 直到腿脚发麻。 回到酒店,他窝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起曾在这样的阳台上,有过一了百了的想法。 他是在那时候喜欢上的她,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但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自那以后,他的人生再也没有光能透进来。 所以他不敢将她拉进来,拉进这样的黑暗之中。 她那样美好,应该在美丽的灯光下,肆意地活着,如他曾经一般。 他将抽屉里的安眠药翻出来,倒了两颗吞下去,蜷缩在沙发上,妄图求得一个好梦。 那个梦很久,很长,他已许久没有这样,被梦境缠绕,不得抽身。 早上迷迷糊糊爬起来,他已记不清梦中的场景。 他只记得自己很失落,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留在了梦中。 摇摇头,他决定不再去想,将自己收拾妥当,戴上一顶鸭舌帽遮阳,准备去看灯会。 影 在朋友叫她去看灯会的时候,她并未太过心动。但在忙碌一个星期之后,她改变了心意,准备去放松一下。 灯火迷离。 朋友和男友在拍照,她有些累了,坐在台阶上休息。 将头上大大的兔子耳朵取了下来,她无聊得左右观望。 分卷阅读40 有个戴着小花环的小女孩慢慢地往□□上爬,那是用来拍照的□□,比一般楼梯高很多,所以有小女孩爬得十分费力。 她在上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大抵是目光太过热烈,小女孩爬到她身边时,洋洋得意,“我爬这么高都不怕。” 她忍俊不禁,“那很厉害哟。” 小聊几句,小女孩把自己的小花环取下来,盯着她放在旁边的兔子耳朵,努力思索。 她笑着看这个小姑娘,想知道这小小的脑袋会在思考什么。 小姑娘考虑半天,把手中的花环放在她的手边,然后把兔子耳朵拿起来,一脸犹豫地看着她。 她瞬间明了,“你想和我换?” 小女孩点了点头。 她笑着将花环戴在头上,同意了这个交易。 大概十一点的样子,他们出了灯会,开始去赶公交。 在临上公交之前,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好奇地回头。 虽然他戴着帽子与口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是曾惊艳过她青春的人,在这样美丽的场景下再次邂逅,仿若梦境。 她想,那一刻,她的眼中一定映着星辰大海。 她将他的帽子摘下,将手中的花环戴在他的头上。 上了公交,她隔着玻璃望着他,直到看不见。 手机微微震动,一个陌生的号码跳跃在屏幕上。 她没有立刻接起,而是朝着那个方向,再看了一眼无尽的夜色。 死局 光 当世界安静下来,他睡着了,开始做梦。 有的梦,交织在了一起,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如同人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一次次地梦见她时,他觉得自己命定的爱情,或许就要出现了。 他们的梦,交汇在了一起。 有时候是他进入她的梦乡,周围的环境,是他从未见过,但她却十分熟悉的地方。 有时候是她来到他的梦中,他带她去他的家乡,他曾旅游过的地方,他用眼睛曾看过的美景。 他们约好在她的城市见面,这个周,他即将看到她。 其实是第一次见面。 梦中的场景十分真实,但对于没有见过的人,她的面容会隐在迷雾之中,梦醒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 提前订好了车票,后面的每一天,似乎都是在坐立不安中度过。 直到上了大巴,他的一颗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他的眼皮渐渐沉重。 没有做梦,即使做梦也不会有她。 他是被自己剧烈的心跳吓醒的,睁开眼,却一切如常。 还来不及收拾心中的情绪,灾难便已降临,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又进入了她的梦中。 她坐在一个公园里等他,他带着一个小猪佩奇的玩偶,朝她走去。 他一眼便知道是她。 她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佩奇。 他们一起在公园里慢慢散步,她脸上的笑一直没有停止,只是他心中却总觉得,这场梦,快要结束了。 他在路口与她道别,她抱着小猪佩奇,看着他离开。 如同以往一般。 但,有些东西,的确不一样了。 影 她在公园的椅子上醒来,打了一个寒颤。 等得太久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又做了那个梦。 她一度觉得那只是梦,只是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是鬼使神差地到了这里。 直到太阳下山,公园里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她才起身,拍拍莫须有的灰尘,开始往回走。 有一个男子匆匆地与她撞在了一起,她连忙道歉,将一旁掉落的小猪玩偶捡起来,准备递还给他。 男孩子接过后,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带着两个小酒窝,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她摇摇头,表示不用谢。 刚错身走开几步,一旁的大屏幕开始报道今天发生的车祸。 她与那个男生好奇地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又各自离开。 回到家,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玩偶,猛然间想起,在梦中,那个男孩子也送了她一个什么,那抱着的感觉,与现在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又开始做梦了。 只不过这一次,梦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来到了白天那个公园,看见白日里撞见的那个男生坐在长椅上,一旁放着一个小猪佩奇。 他在那等着,她看着他等着。 早晨醒来,她穿上衣服便往公园跑去。 在路口,遇见了那个男孩子,她气喘吁吁,指着他手中的胖胖 分卷阅读41 的小猪,“能把你手中的玩偶,送我吗?” 男生犹疑了一会儿,然后递给她,“好啊,正好它没人要。” 她接过来抱在怀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莫名的熟悉。 一旁的屏幕还在放新闻,昨天的车祸造成三死五伤,伤者已送往医院救治。 她望着,紧紧抱着怀中的小猪,莫名伤感。 但也仅仅只是伤感,伤感那样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串冰冷的数字。 她将小猪玩偶放在床头,望着发呆。 不知道今晚,她可还能在梦中,再见那个少年。 他或许会给她一个解释。 玉环 光 人常道,万物有灵。 她是一只妖,并非世间常见的由鸟兽化作的妖,她乃一只玉环所化。 千年前,她初具意识之时,还只是一方玉石,被一工匠发现,打磨成玉环,佩于人手,几经辗转,现今在博物馆安身立命。 每到夜深人静,无人出没之时,她会幻化人身,到楼顶去看月亮。 千年光阴,这月,却一丝都未曾改变。 她饮一口壶中的酒,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那时,她刚学会幻化人形,对世间一切都十分好奇。 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趁着主人熟睡之时,她悄悄化作人形,在外面闲逛。 然后撞见了他。 那时人族君主,拿着酒杯,坐在那边赏月,喝酒。 她有些好奇,躲在一处花丛之中,偷偷地看他。 被他发现了,她也没有惊慌失措,想着大不了可以逃走。 她的主人常常说,当今陛下是个杀伐果决之人,每每提及,她都能感受到那手腕处的抖动。 可他并未治她的罪,反而与她说话,闲聊,还将他的酒给她喝。 她在主人手腕上时,曾见过他一面,却只远远的一袭明黄色。 如今可以堂堂正正的看了,才觉果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生了一副好皮囊。若自己下次欲幻化成男子,便可为此等模样,定能迷倒大片痴情女子。 而后,她每每午夜便偷溜出来,也常常在园中碰到他。 一晃,便是二十年。 他言她必是神女,否则为何日日相见,却遍寻不见。 她仔细算了算,以自己的天资,大抵得上万年,才能和神或仙沾上一点点关系。 所以她告诉他自己是妖,喝人血,吃人肉,害人命,只敢在夜间出没的可怕的妖怪。 他却笑弯了腰,问她是否会同传闻一般,吸人精气。 她说,会,他的精气已经快被她吸光了。 更惹他笑开了怀,说可要请她手下留情,容他多活几载。 他大概以为她是开玩笑,又或者自己早已心中明了,和她开着玩笑。 因为她能看出来,他已时日无多。 而她,修行千载,定不会为了一个凡人,一朝功尽。 尽管这个凡人,是她在凡间,唯一的朋友。 影 “后来呢?”新来的茶壶听着这桩故事,委实好奇,不由得追问。 “后来啊,”那只夜光酒杯突然住嘴,卖了个关子,“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吊足了众人胃口。 “他只知道前半部分,后面的,来这近百年了,也未听它讲过,所以啊,恐怕它也不知道后事如何。”一位呆了很久的铜壶道明,它已反反复复听了这个故事百年,每次都戛然而止,不快得很。 但有一日,那夜光酒杯盛满了酒,醉意萌生,将这桩故事补齐了。 她的确救了那位君王,彼时她化为人形不久,加之常伴人身的缘故,只能夜间出没,数十年来,与她说话的,只他一人。 所以,她想留住他。 她用自己的内丹,帮他延长了寿命,还差点搞得自己一命呜呼。 直到君王驾崩,星辰归位,他们再次相见,已是云泥之别。 仙人欲为她赐一副仙躯,她拒绝了,此后二人再未相见。 “她为啥拒绝呢?”半晌,那个茶壶提出疑问。 但夜光酒杯已酒醉不醒,没人为它解惑。 为何拒绝? 她躺在楼顶,听着那个问题,也悄悄在心底问自己。 初见那位仙人时,她便知晓,那个少年君王真正死去了。 死去之人,又何来往生之说。 她不再化为人形,只安心在玉环之中修炼,凡尘俗事,经历过一次之后,便失去了新鲜。 再次醒来,已然换了天地。 她被人从墓中挖了出来,置于博物馆内。偶尔深夜,跑出来看看月亮。 但,再不愿与人交流。 她爱上了那个男子,温润儒雅,所以愿意用尽灵气,只为延续他的性命。 分卷阅读42 这不是为了他,是为了那个自私的自己。 其实她早就看出他并非凡人,但那又如何,此时的□□凡胎,才是她钟情的对象。 所以她不仅是延长他的寿命,还是和这天道作争斗。 可她只是一个小妖,何德何能有这能力。 那位仙人归位后,救了她,免去了她的天罚。 那位神与太阳并行,从不会在黑夜里出现,与那人,是不同的。 所以当他对着自己本体说可赐她仙人之躯时,她并未理会他。 其实他不必如此,她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那位凡间男子,与他无半分干系。 而且他救她一命,两人之间,已是两清了。 她喝了一口酒,继续望着天。 今晚的月亮很圆,虽不如白日的太阳那般耀眼,却别有一番滋味。 她果然,更喜欢月亮。 被替代的人生 光 出生没多久,她就被诊断出白血病。好在父母家中殷实,东奔西跑,让她在十八岁时,与常人无异。 八岁时,她曾目睹隔壁病房的小女孩因为一个小病,无钱医治,被父母抱出医院的场景。 那时候,她竟也明白,人与人之间,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所以,她要做人上人。 她自小便聪明,可在学习方面,怎样使劲,请了无数家教,高考的分数,依旧惨不忍睹。 她在父母跟前大哭,让他们想想办法。 在不久之后,她改了名字,正式成为一名大学生。 殷实的家境,开朗的性格,出众的容貌,让她在大学中,如鱼得水。 上课,跑社团,谈恋爱,她的大学生活精彩而忙碌。 毕业后,她迅速找到一份对口的工作,工作一年,与男友步入婚姻的殿堂。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她应该一辈子顺风顺水。 她从未想过,那些肮脏与黑暗,终会有一天,被时间与命运袒露。她夺走的一切,会以更惨烈的方式,从身上割下。 女儿十三岁时,在楼下卖土豆的摊位上买了一份炸土豆,吃完有一点闹肚子。 她看着女儿一趟趟地往厕所跑,怒火中烧,匆匆下楼去找那个摊贩。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还算老实,不停地道歉。只是她当时气急了,说了重话。摊主的女儿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推了她一把。 她倒退了两步,怒急攻心,一把反推了回去。 女孩子很瘦弱,被推后一直倒退,一下子手撑在了油锅之中。 从医院出来后,她们在警察的主持下调解。期间她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那妇女不知为何,一言不发,惨白着脸走了。 在后来的每一天,她便没有一天安生过。当年代替他人进入大学的事情被捅了出来,牵连父母,她只得举家搬走,方得片刻安宁。 搬走那一日,她站在以前土豆摊位上停留了一阵,直到女儿不耐烦地催促,方才离开。 影 她对那个女子是有印象的。 八岁那年,她很难受很难受,但因为没有钱,只好被父母拉着出了医院。 在路过医院厕所时,她突然脱力,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而那个女孩儿,刚从厕所出来,旁边的护士姐姐为她举着输液瓶。 她记得那是隔壁病房的孩子,她妈妈有一双很温暖的手,曾扶起摔倒的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 可就是那样一个温柔美丽的人,用了仅仅几千块钱,就买走了她本该精彩的人生,斩断了她人生的唯一一次可能。 见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字与号码,出现在别人的证件上,她那一刻,竟有些魔怔了。 那么多年,她死心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敢想象这其中的微渺的可能。 可她托人查询后,那一切,才□□裸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用手擦拭着脸上不停掉的眼泪,第一次觉得自己手上的茧子太过扎脸。 她与自己父母关系并不太好,可还是将此事同他们讲了。 谁知父母竟连夜赶来,双双跪在她的面前。在她再三追问下,才问出缘由。 她已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本以为那个人是偷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料,这个名字,竟是物归原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命运,竟是比电视剧还要狗血三分。 她不顾父母的劝告,将冒名之事公之于众。在那个女孩父母找来之际,以要他们做鉴定的条件,换取她在媒体口中的原谅。 结果出来后,她将它寄了出去,搬了家,也断了与父母的联系。 她让女儿努力学习,这一次,只要是女儿应得的,她都会去争取。 绝不能,绝不能让女儿重蹈覆辙。 事情不久后水落石出,牵扯出许多人,但她已无 分卷阅读43 暇顾及。 只是在电视上播放她的画面时,才定神看一看。 那时候她说,希望能圆自己的大学梦。 她知道那不可能。 她知道被偷走的,不仅仅只是大学四年那么简单。 如今她已不再怨恨那个女孩儿,怨怼太多,反而平静地和自己和解。再想起时,说声算了。 算了吧。 她这样告诉自己。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死心,继续在这个地方,堆积着手上的老茧。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她还是会流泪。 那个女孩儿,偷走了她的人生啊。 鬼魅 光 在这个女孩的身体里已经一年了。 她是来自地狱的鬼魅,以人们的喜悦为食。 当人的内心出现偏差,她就会占领这具身体,吞噬着开心这种情绪。 这个女孩是她第四十九个猎物。 虽非是最快将她赶出身体的,但却是伪装得最好的。 这是一件令她开心的事情,毕竟这样,这具身体才更容易被掌控。 甚至和她一起回到地狱。 曾几何时,她是靠人族供养的仙人。只是那段时光太过久远,久到她都怀疑那段记忆只是某次午夜梦回。 她太过贪婪,以前还能对快乐感同身受,如今,却只想吞噬掉这一切。 这个女孩是特别的。 太过善良,所以才会在凡尘泥沼中越陷越深,令她趁虚而入。 其实她占据的身体,都是些善良的人啊。可苦难与悲痛,从不会因此,放过他们。甚至因为善良的缘故,他们对苦难的感知力也更强一些。 她害死过很多人,但这个女孩,是她唯一动了恻隐之心的。 只因着该死的人生,不愿给她一点甜头。她住在里面,能吸食的快乐,屈指可数。 她曾想过离开,可是离开的方法,除了宿主自己走出来,便只有宿主死亡。 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她忘了在哪听说过这句话,只是初听时,觉着人族,确有大智慧。 人族很是厉害,这么些年,许多鬼魅都遭到了驱逐。只因她的存在感太弱,才免遭于难。 女孩的身体又冒出了一点星光,微弱得可怜。那光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她的体内,为她带来的能量,可忽略不计。 她翻了翻身,却突然被赶了出来。 那么突然,毫无预料,弄得她差点被太阳给晒死。 她躲在阴暗处,看见那九天之上的星辰,漫天坠落。 岸上的人们看不见,她却看见了。 美得惊心动魄。 影 她其实早早就发现了那只鬼魅。 在照镜子时,里面的那张脸,常常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地欣赏着自己的美丽容颜,浑然不觉早已被发现。 她没有让人知晓这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鬼魅也当如此。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完全不会开心了。 虽然以前开心的时刻也不是很多,但像现在这样,完全不会开心的时候,还从未出现过。 随着这种情绪的发酵,她越来越想,离开。 离开这个并不欢迎她的世界。 可是啊,那个鬼姐姐还在身体里面呢。 她若离开,这具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住那位美丽的姐姐。 所以她苦苦挣扎,艰难求生。 每当坚持不住时,她就看着镜中的容颜,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这种信念让她度过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直到有一天,漫天星河坠落,她被这样的美震撼,随即感受到了莫大的喜悦。 她不由得喜极而泣。 漫天星雨之后,镜中再未出现第二张脸。 她每日都会来到那个海边,对着大海说话。 她知道海底住着一个灵魂,那个灵魂承载着所有的悲痛,深眠于此。 海水漫过身体的感觉还在,但她已不再悲伤。 她常痴痴地看着海平面,怀念着镜中那张悲伤,也依旧笑着的脸。 她想,这或许是那位姐姐最后的温柔了。 她又带了花来到海边,海面风平浪静,一丝波纹也没有。 蹲在海边,将花放在水面上。 平静的水面映出她的容颜,熟悉中又带着一丝陌生。 她突然跌坐在地,一脸惊恐。 赢家 光 她最讨厌的长相,便是单眼皮,塌鼻子,厚嘴唇,高颧骨了,平时在路上看到有这种特征的人,便不会有好脸色。 而周小鱼,便把这些,一个不拉地放在自己脸上。 分卷阅读44 所以她不屑、嘲讽、谩骂、推攘。只是即使她这么过分,周小鱼也从来不知反抗,不敢告诉他人。 这样软弱的人,更是激起了她的厌恶。 她变得越来越过分,周小鱼也只会默默承受,独自咽下苦果,不敢与她对视。 周小鱼那么难看的眼睛里竟然是有光的,这是最为激怒她的点。 而这点,也成了她今后的目标,她要一点一点地,碾碎那里面的光。 可当那双难看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与平静时,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欺负周小鱼,变得越来越像例行公事。 她没有找到其他更令她讨厌的人,所以,在这之前,周小鱼将一直是她欺凌的对象。 又一天,她将周小鱼带到天台之上,一次次地推攘着,辱骂着。 “周小鱼,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 “周小鱼,你就该从这里跳下去,才成全这个世界。” “周小鱼,来生,记得求阎王爷给你一副好皮囊。” “周小鱼,你这么丑,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周小鱼……” 她一袭红裙,犹如公主,将那个像兔子一样的周小鱼,堵在栏杆处。 这样的丑陋本该被抹去,这样的人不应该存在,这样的…… 周小鱼这样的…… 那个软弱的周小鱼,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站在高处,在她的劝导、推动下,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那是正午十二点,太阳很大,所以那点白色,要添点血红,才足够显眼。 而她,将会为这世界创造出这美丽的红色,犹如傍晚的残阳。 天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在阳光下,勾起如血色一般的,猩红的的嘴唇。 影 她来到天台上,看着那袭红色身影,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用手中的刀,刺穿那抹血红。 直到被刺穿,红衣女子才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 “你,你是谁?” “我,我是周小鱼啊。”她勾起嘴角,认真的介绍着自己。 “你不是,周小鱼,周小鱼她明明跳下去了。”那双惊恐的眼睛,掉下眼泪来,将妆毁得一塌糊涂。 她厌恶地撇过眼,不愿看到那浓妆依旧掩饰不住的肿胀的双眼,小鼻子,厚嘴唇,高颧骨。 她眼中倒映出来的,才是那个女人,本来的样子。 一个只敢用厚厚的粉来掩饰自己的女人。 而她们本为一体,以为杀死周小鱼便能拥有永恒美丽的女人,在她眼里,简直愚蠢至极。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一点点地变成这个样子,看着她厌恶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地从这个世界消失,有些恶趣味地享受着,任由其掌控。 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将冰冷的,带着血的刀贴在那张丑陋的脸上,轻言细语,“乖,疼一会儿,你这张脸,将会像我一样好看。” 红衣女子在梦呓一般的话语中,痴迷地看着她的脸,渐渐失去知觉。 温热的血顺着刀尖滴在她的黑色长裙上,星星点点,转眼就消失不见。 她亲手将那个讨厌的女人,杀死了。 从此以后,世界便安静了。 再也不会有人,唤她周小鱼。 她摸着自己耳后被长发遮住的疤痕,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天台风大,她下了楼,在人群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哇,这个人整容整得也太夸张了吧,那双眼皮简直可以夹死苍蝇了。” “还有那鼻子和下巴,可是戳人的利器啊。” “那脸才是真的,跟马脸有得一拼了吧。” “哈哈哈。” 她在人群中惊恐万分,捂着自己的脸,一路狂奔。 那天台之上,红衣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听着心底绝望的声音,勾起了嘴角。 最终消失的,也只有周小鱼而已。 破镜 光 在粉丝眼中,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 只要他一发博,她会第一时间到评论区冷嘲热讽,再加上二人粉丝众多,所以常年占据热搜第一名。 起初他的粉丝还时常攻击这个看起来像黑子的号,久而久之,底下的评论都变成了吐槽秀恩爱的,也有催促官宣的。 粉丝阵营慢慢加入了二人的CP粉,每每二人同框,总会用显微镜去找糖。粉丝的力量是强大的,在不懈的努力下,找到了二人曾在一起的痕迹。 不似其他偶像的否认,他利落地发博承认了这个事情。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评论,只是热评第一,却是在@她的。 两人一位是影帝,一位是影后,再加上多年来的打情骂俏,如今又爆出一段旧情,看起来,似乎是天生一对。 分卷阅读45 却在这样的高潮时刻,她突然官宣恋情,男主角,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手。 全网震惊,网站一度崩溃。 一些直接脱粉,但更多的是在下面留言要一个交代的。 踩着520的点官宣,又在当晚零点再次更博。 “前天打碎了一面很喜欢的镜子,找了很多办法,终于修好了。只是镜中的自己,支离破碎,那时候才恍然,破镜难圆。” 而他一如既往的语气简洁,在官宣恋爱的下方评论,“祝福。” 一场轰轰烈烈的戏剧落幕了,二人再度同框,没有粉丝滤镜,更像是一对多年来吵吵闹闹,互怼的好友。 但越看,便越觉得意难平。 此事过后,二人掉了一些粉,但实力摆在那里,回粉只是时间问题。 男星陆续传出一些绯闻,但一直未有实锤。女星与几人分分合合,漂泊不定。 他们的故事很快被埋在了时间的荒流中,少有人提及。 时间从来都是一剂良药,即使斑驳伤痕,终有一日,也会了无痕迹。 影 她又分手了。 打电话给他,依旧是很温柔的声音。她听着听着,流下泪来。 但她心中明白,回不去的。那个他,不复当年。自己,也非昨日模样。 破镜难圆,她发了博,却依旧心有不平。 明明相濡以沫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怎么二人就一步步,走到了此般场景。 彼时二人是校园里的一对普通情侣,男帅女美,也曾引起过一阵关注。 后来他被星探相中,进入娱乐圈,短短两年,便小有名气。 公司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发展计划,不准他说出自己有女友的事实。 聚少离多,再加上几乎见不得光的身份,她无法忍受,提出了分手。 二人皆是心高气傲之人,她知道他不会挽留,所以迅速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后来她赌气也进了娱乐圈,明里暗里,其实受了他许多照顾。 浸淫多年,她从身不由己,到逐渐能掌握自身的命运。 她已渐渐明了他当初的为难,只因心中那丝骄傲,二人关系,并未明朗。 后来合作了一部古装戏,她在死生虐恋中,对着他,流尽了此生的泪水。 在结局处,她放开了他的手,二人从此,天各一方。 天各一方啊,多么讽刺的词。 她有些后悔接这部戏了,这部预示着他们结局的戏,她知道,会火的。 火到她再上一层楼,火到他们,渐行渐远。 她后来翻他小号,知道分手那天,也是他准备不管不顾,公开一切的那一天。 他未曾料到她会提出分手,她也未曾料到会再难回头。 果真是有默契,不愧是他们。 她将那份情愫压在心底,日渐腐朽,在每个暗无天日的夜里,备受折磨。 时间是一剂良药,但总有人,药石无灵。 重来 光 他求来一面镜子,准备断了那段缘。 时光回溯,他终于,又见到了她。 彼时她天真活泼,而他也是青春正好。 轰轰烈烈的恋爱,平淡如水的相处,大抵谁也没有想到最后,会义无反顾地分开吧。 经年之后,他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只是旧人,从未从生命里离开。 所以再见时,不知该唏嘘,还是遗憾。 前嫌尽释,却只,徒填愁绪。 离别之际,她拉住了他。 他未作反应,也不能作反应。 好似时间停滞,那温热一如往昔,却早已,物是人非。 其实只短短一瞬,她便放开手。 “抱歉!”她说得很小声,可他,还是听见了。 他望了望天,开始往前走。 几步之后,他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顿足,差点忍不住回头。 却在此时,高跟鞋清脆的落地声传来。他松了一口气,重新迈着步子。 回到家后,他翻出了以往的相册,看到了她,也,见到了自己。 分手那日的话又萦绕在他的耳边。 “如果能重来,你还愿,认识我吗?” “不愿。” 她留下这句话,决绝地离开。 往事凝成一滴泪,掉入镜中。 他又回到了那时青葱岁月。 他将手里的书抱紧,不让它们有掉落的机会。 也不让他们有认识的机会。 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如同所有路人一般,擦肩而过。 他甚至不敢去看那张脸,连余光都不敢。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手中的书,固执而又悲伤。 他自导自演了这出戏,让离别,比相识来得更早一些。 分卷阅读46 只是这场景,竟莫名像是最后见面时,离开的场景。 他笑着,眼中却渗出了泪。 一步,两步…… 今后的人生里,他都将如今天这样,与她背道而驰。 也与曾经那个自己,背道而驰。 走啊,别回头。 过往,莫要回头。 影 她看着他的背影停驻在几米之外,那一刻,她想放弃所有原则,去抱住他。 可是她不能。 所以她开始倒退,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步一步,直到再也看不见。 镜中的她泪流满面。 镜外的她亦然。 仙人将镜子收回,问,“看到了结局,你还想求得这份缘吗?” 她将泪一把抹干,语气温柔又笃定,“当然,虽然结局并不好。但是,我想那个她日后回想起这段时光,仍是幸福的吧。那样的爱过,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仙人叹了一口气,镜子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形成一个通道。 她扬起最大的笑容,走了进去。 那被紧紧抱着的书,在被人撞了一下之后,散落一地。 她转身走过去,帮忙捡起,然后抬头看他。 年轻的脸未经风霜,与多年后的他,像又不像。 她对着他扬起笑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她知道,再过一会儿,她将只记得眼前这张脸了。 这张她几次擦肩而过,却未曾在他眼中逗留的脸。 那些渴求的过往,在这一刻,将不再苦涩。 镜中的场景慢慢从记忆中淡去,只余一句感慨。 “还好,这次没有错过。” 从今以后,他们只余,单纯的幸福。 一面面镜子在仙人面前展开,仔细看去,那镜中,亦是一面面镜子,环环相扣,谱写着明明不同,最后却殊途同归的故事。 尘世之缘皆是虚妄,那镜中的一次次深情,在仙人眼中,只是惺忪平常。 但是这个镜面,他倒难得产生了些兴趣。 那场一人求之,一人弃之,却皆是深情之举的故事,在一面面镜中,会谱写出不一样的结局吗? 他开始有些期待了。 一幕幕故事上演,至终局时,仙人手中的茶,还剩半盏,冒着热气。 虽是终局,其实更像是开始啊。 仙人将茶一饮而尽,满是唏嘘。 怪人 光 小时候,她最讨厌听到的就是疯子、怪人这样的词。 即使并不了解这些词的真正含义,但也明白这是骂人的话。 后来在街上,有人指着一个行为怪异,见人就发出嘿嘿笑声的人说,“看,那是个疯子。” 她懂了疯子的含义。 小学里有个与众不同的小孩儿,有同学说他是个智障儿童,所以行为怪异,是个怪人。 她懂了怪人的含义。 渐渐长大,她已不会在背后讨论他人的是非。但心中,或多或少,会对周围的人贴上这样的标签。 小时候她以为这是骂人的词,到了一定的年龄,有时也用这些词来调笑,但也绝对称不上是褒奖。 后来上高中、大学、参加工作,她仍旧习惯地为他人贴上怪人、疯子的标签。 长大后口中的怪人,往往是那些,特别的人。 相处久了才发现,当一个怪人,当真是不容易。 他们屏蔽了更多来自他人或是定义或是教训的话语,不愿被教条束缚,不在意他人的有色眼镜,朋友或许不多,但总会让人联想到自由这个词。 没错,自由。 正因为如此,他们往往不会屈服于命运的打压,用更多的精力关注自身。 这一点,与她完全不同。 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总想着当一个听话的小孩,其实最后得到的,远不及付出的。 后来她学会了拒绝,但先前刻板印象太深,所以并非那般容易。 但无论如何,终归是有进步的。 如今的她,依旧称不上一个怪人,在这烟火红尘中,她毫不例外地活成了大多数。 已经足够。 她渐渐开始欣赏那些“怪人”,开始爱上“特立独行”,开始重新定义“疯狂”,开始变得独特,成为一个特别的,普通人。 她愈渐温柔,眼睛里开始出现星星。即使没能拥有“疯子”、“怪人”之美誉,却也不再软弱。 影 他从小就被人称为怪人,特立独行,听不进去他人的话。生活在一个死气沉沉的房子,做着里面唯一的活物。 但他觉得其他人才是怪人。 遇到不喜欢的避开就是了,不想做的事放弃便好了,不愿意笑面无表情就行了。 他们勉为其难时的笑脸,其实比哭还要难看 分卷阅读47 。 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场景,他都撇开眼,不想再看。 其实他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因为更多时候,他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长大后,他遇见一些包容性很强的人,即使他特别,或许正因为他足够特别,他拥有了一群很好的伙伴。 也还是有不理解,也会有谩骂,似乎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他学会人情世故,却努力固守着初心,他不愿将最初的那个自己,丢弃在时光深处。 他也遇见一个特别的人,那个人的眼中,有星星,也有他。 她爱笑,也爱哭,她很坚强,又很脆弱。 她很温柔,但却强大,她将许多美好带给了他,却回过头来对他说谢谢。 她给他取了许多外号,生气的时候叫一种,开心的时候叫一种,深情的时候也不一样。 她脑海中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被包裹在厚厚的躯壳下,却抑制不住光芒的散发。 真是奇怪,明明也是个怪人,却在那么多人眼中,她只是个乖巧的普通女孩儿。 她有时候会说他是个奇怪的人类,他不服,反驳,“你才是。” 她吐槽他的家没有人气,他无语她能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两个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怪人,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和谐地相处着。 她也有不自信的时候,问他为何会喜欢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毫无亮点的人。 他很奇怪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明明是个很特别的人。 在他夸她眼中一直有光时,她说,“我眼中的星星,是反射你眼中的光啊。” 这样的人,才不是一个普通人。 即使在亿万银河中,她也是独特的一颗星子。 他为能拥有这样的星星,倍感荣幸。 复制人生 光 她与父亲去画廊,站在父亲最喜欢的那件完美作品面前,面无表情。 她转了头,角落处有一件作品,她一眼便爱上了。 于她而言,那才称得上是艺术品。 她是一个机器人。 是哪一年被制作出来的,她已经忘了。 制造她的人是个科学疯子,在四十岁那年痛失爱女后,仿造当时最尖端的科技,制作了她。 从此,他成了她的父亲。 她是仿制的,她的人生,也是复制的。 她顺应着父亲设定好的程序,重复着那位逝去女子的人生。 那厚厚的日记本,变成了她的既定程序。 她今年十八岁了。 再过一年,就是那个女孩子去世的年纪。 那个女孩子的人生真是精彩啊,她系统里储存的偶像剧,都不足囊括那样的美丽。 那个女孩子偏爱理科,所以即使她拥有强大的知识储备,也只能把文综考得一塌糊涂。 那个女孩子是高考理科的省状元,她也必须费劲心机,成为同样的状元。 那个女孩子在高考结束后去报了架子鼓,她也只能用不灵活的双手拿起鼓槌。 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啊…… 大抵是天妒英才,所以那朵花在开得最盛最美的时刻,突然凋零。 所以才徒留伤悲与遗憾。 可机器人是没有怜悯情绪的,她没有自己的感情,尽管外表与常人无异,但她胸腔内跳动的,并不是心,而是发动机。 她笑是因为需要笑,她不哭,是因为那个女孩子从没有在人前哭。 明年,她大抵会被重置。她重复着那个女孩的人生,所以连死亡,也需要重复。 可那个女孩子逝去时,是美丽而又绚烂的。 而她,早已锈迹斑斑,从开始到现在,十八年的光阴中,从未长出一朵花苞。 今天是那个女孩子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 那个时候父亲没有回家,所以今天,他也不会回来。 她吹灭蜡烛,在一片黑暗中呆立良久,才拿着刀切蛋糕。 用手沾了一点,放进嘴里。 蛋糕,是甜的。 她想要,吃这个蛋糕。 影 她独自去蛋糕店,看着琳琅满目的蛋糕,渴望地看了几眼,方垂下眸子,点了一个榴莲蛋糕。 其实她很讨厌榴莲的味道,可在父亲面前,她只能忍着想吐的冲动吞下去。 她每年都只会买榴莲蛋糕,只有这样,父亲才不会大发雷霆。 可今天,她遇见一个人。 他匆匆赶来,听见她叫的,看了她一眼,询问,“你喜欢吃榴莲?” 她下意识地摇头,反应过来,又点点头。 男生蛋糕应该是定好的,所以很快就拿到了,临走前,看着偶尔捂着鼻子的她,不解,“是给别人点的么,看你不像是 分卷阅读48 喜欢的样子。” “给我自己点的,我很喜欢榴莲。”她把手放在身后,笃定地回答。 “喜欢可是装不出来的。”他皱着眉,抛下这么一句。 她愣了一秒钟,随即笑道,“我开玩笑的,这个蛋糕是买给姐姐的,她很喜欢榴莲。” “哦,”他也笑了笑,“你姐姐的生日吗,真巧,今天也是我生日。” “是啊。”她低下头,应着。 “但是,”男生将手里的蛋糕递过来,挤眉弄眼,“但是蛋糕是大家一起分享的啊,就应该让大家都喜欢吃才行嘛。诺,我今天定错了,这个蛋糕也很好吃的,跟你换怎么样?” 她愣愣地盯着递过来的粉色蛋糕,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等出了蛋糕店,她才如梦方醒,如果父亲回来,岂不是又会生气。 她拎着蛋糕,不知所措。 但男生身影已经不见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将这个提回去。 回到家后,看着一片黑暗的家,她才嗤笑自己的多想。 今天,也是姐姐的生日。 她们素未谋面,但姐姐,似乎一直都在。 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天。 父亲还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将蜡烛插上,许了一个愿望,属于她自己的生日愿望。 这是她第一个生日愿望,她希望能够实现。 蛋糕很甜,甜到她眼泪都下来了。 原来,蛋糕真的很好吃。 将父亲的份留出来,剩下的,她一口不剩,全部吃掉了。 很腻,但她很开心。 她没有想到吃个蛋糕就能这么开心,她还想,一直这么开心。 拿出电脑,她查了转专业的事情,暗自庆幸一切都来得及。 电脑壁纸是她喜欢的那副画,略有瑕疵,但很美丽。 是花啊,总会开的。 平静的野兽 光 她是一个小小公司里面最普通的一位员工,在他乡,租房,工作,生活,工资勉强能够养活自己。 她一直准备考试,偶尔拜一下锦鲤,祈祷有一天能上岸,好让家中安心。 她兢兢业业,努力做一个好员工,平静、勤奋、斗志昂扬。 她积极准备职业资格考试,或许,只是表面上的积极。 她满腔抱负,长成了一个普通人。 她不甘心,却也不得不假装安于天命。 她平静地走在人世,有人夸赞,有人厌憎。 如同每一个乖巧的孩子,在世俗的条框之中,安身立命。 她按照大多数人的路,带着家人的期待,一步步向前。 走向那条,一眼便能望到头,繁华盛开的路。 她笑着,无论何时都爱笑,习惯了以后,她都分不清那笑容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有许多遗憾,可惜时光机这东西,永远只存在于故事之中。 直到二十二岁,那一年,她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平静之下,野兽呼之欲出。 因为工作的压力以及一年一度焦虑期的来临,她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脑海中一直有一根弦紧绷着,就那样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她睡眠开始不好,失眠,即使睡着了,也是整宿整宿地做梦。 向来不喜欢在最艰难的时期退缩的她,这一次却想逃离了。 唯一阻止她却又强有力的理由,是她没存下什么钱,辞职根本没办法养活自己。 她就这样一日日的忍耐着,变得愈加沉默,愈加文静,笑容也越来越多。 因为掉发,她剪掉了自己的长发,可即使这样,仍能发现大把大把掉的头发。 她若无其事地生活,工作,与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又是一天,她忙得不可开交,上司在给她讲工作,朋友进来说了什么,那一刻,她开始耳鸣,他们的声音开始变得像蜜蜂,嗡嗡嗡的,听不清楚内容。 啪的一声,她听见什么东西断掉了。 影 确诊之后,她反而松了口气。 病假加年休,她顺利成章地请了一个月的假。 完全放松下来,她换了一个更加遮光的窗帘,开始不分昼夜地睡觉。 一直觉得,睡眠是人类疗愈自己最好的方式,她也一直用这样的方式来疗愈自己。 过了两个星期,她找了借口,回了一趟家。 她每天在田野里乱窜,因为一年在家的时间都不到一个月,所以奶奶也十分不舍,连出去摘个菜也要把她带上。 在家里,她不需要厚重的窗帘,也能睡得香甜。 老家的抽屉里,放着她小时候的宝贝。她一一翻出来,仿佛在挖掘曾经那个自己。 在抽屉最底下,她翻出来一个本子。那是曾在她脑海中上演了无数遍的故事,她将它写了出来,但 分卷阅读49 却没能完全将它呈现出来。 于是她不再无所事事,开始绞尽脑汁,回忆当年的那个故事。 一个月很快过去,她回到了单位,又开始当个普通人,做着平常事。 她的故事在一张张纸上,慢慢成形,也将她心中的那丝渴望,拼凑出来,让她得以窥见一斑。 工作依旧是忙碌的,但她已不再沉浸在焦虑之中,脑子里那根弦一直都在,但她已明白,适当松紧的弦,才能发出好听的声音。 或许她会辞职,开始新的生活,或许就在明天,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于她而言,已不那么紧迫和重要。 就像她写的那个故事,可能会有人记得,更有可能随着纸张泛黄,但此时心有寄托,已赶走了许多难过。 她依旧顺着前路走着,只这一次,她不再纠结于路的尽头是什么。沿途的风景,一花一草,一树一叶,那点点滴滴的美好,纳入眼中后,或许有朝一日,她能将自己的梦想拼凑完整。 那将是怎样一幅画卷。 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心向往之。 她失去的东西 光 遇见她的时候,他正在咖啡馆里喝咖啡,少女推门而入,不期而遇。 那一刻,他觉得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间。 他替她点了一杯咖啡,看着她诧异地望了过来,然后抿嘴浅笑。 两个人,互相惊艳着时光,温暖着岁月,也,划下浅浅的伤痕。 在手机照片横行的时代里,他依旧钟爱将照片洗出来,用木质的相框装裱着,加之她眉目弯弯,愈加美好温柔。 于他而言,那女子陪他走过青葱岁月,所以即使分开多年,亦保留着过往的痕迹。并非是对那个人念念不忘,他如今记得的,更多是过往岁月的留声。 他没想到会再遇见一个“田嫣然”,相似的场景,同样的位置,熟悉的咖啡,以及,那一模一样的抿嘴而笑。 他有一种穿梭时光之感,但心境,却大不相同。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这样问她。 “我是,田嫣然。” 他听见那声音响起,突然生出满心的疲惫与厌烦。 他推开门,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高跟鞋声音响起,她追上来拉住了他。 “苏茉,好玩儿吗?”他这样问她。 “不好玩,但是你喜欢这样的我,不是吗?” “可我有些害怕?”他像被抽干了了力气。 “害怕?”她不解。 “是啊,害怕,怕你会变成田嫣然,那我们的结局,就会如同诅咒一般,不得善终。” 他说完将手抽离,一步步往前走,脑海中,满是混乱。 一会儿是初见苏茉时她的郎然大笑,一会儿是她拼命压制后的故作温柔。 太多太多,他快分不清她究竟是苏茉,还是田嫣然。 他如今爱的是苏茉,他很清楚。 可他的爱似乎是一件消耗品,已经,快要消耗光了。 那样的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倒下,心却已坍塌一地。 影 “不得善终。” 苏茉重复着这几个字,讽刺地笑,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流,怎么也擦不掉。 怎会不得善终呢,前世的他们,可是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呢。 如今说不得善终,真是讽刺。 更讽刺的是,如今这个结局,大抵还是因为她。 她执念太深,打翻了孟婆汤,自行轮回,占据了田嫣然的身体,可即使如此,她也只能被这具身体牵着,做着田嫣然。 是她,可又不是她。 她被迫经历着与曾经深爱之人谈情说爱,非但没能放下执念,反而日渐深沉。 后来,她被赶了出来,回到了这世本该属于她的身体之中。 前世,她叫苏墨。 今生,她叫苏茉。 没有了别人身体的牵引,她松了一口气。那提线木偶般的日子,着实难过。 压抑太久,她释放本性,肆意地活着,活成真正的苏茉。 直到她再次遇见他。 依旧是眉眼如画,温润少年。 过了不久,他们在一起。 后来一日,她在他书房看见田嫣然的照片。 那隐藏极深的执念被释放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不用引导,她的一举一动,都与田嫣然一模一样。 她变成了真正的提线木偶。 这一次,她好像挣脱不了了。 泪眼朦胧中,她又看到了前世。 田嫣然与她是闺中密友,二人出行遇刺,新任县令出手相救。 美人倾心的戏码,向来为人津津乐道。只是二位美人倾心一人,却太过戏剧。 她持剑 分卷阅读50 与他并肩作战,回头,却是他温柔地扶起柔弱的白衣女子。 后来田嫣然被召入宫,满府哗然,她见他眼中沉痛如许。 她成全了他们,以田嫣然之名,被送往京都。 路上休息时,她手持一根银针,射向马背。 马儿带着马车,一同跌下悬崖。 那个叫苏墨的女子,穿着她最爱的红衣,死在了如花的十六岁。 她失去了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存于我脑海中的你 光 她今年22岁,感觉应该拥有的,已经全部都有了。 一份稳定的工作,和谐的家庭,贴心的闺蜜,以及,一个在她眼中完美的男友。 他们是异地恋,上大学时两周见一次,上班后,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但可能正因为没有天天腻在一起,所以他们很少有过争吵。 这与二人性格也有极大的关系,她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偶尔会莽撞伤人,而他温柔包容,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也会提点她。 仿若前世命定的缘分,今生默契相守。 她常像周围好友如此形容这段感情。 因他很少有假期,所以一般是她到他的城市去找他,闺蜜也因此开玩笑说她把男友藏得真好。 其实她也向男友提过,但他少有空闲,却也承诺等抽出时间,再过来好好款待她们。 好不容易等到那天,她约好了餐厅与好友,他却临时被抓去出差,最后她气得和好友点了最贵的菜,狠狠地宰了他一顿。 除了这一点外,她找不出别的缺点。 他的存在,改变了她很多。 她沉溺于这种被爱的感觉,日渐自信,日渐幸福,日渐美丽。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呢。 大抵是她有次在阳台煲电话粥,突然有人打了电话进来的缘故。 大抵是好友怀疑他是故意以出差为由,不愿过来的缘故。 大抵是他唯一一次来找她,却被室友撞见她一个人在校园里游荡的缘故。 大抵是…… 其实有好多破绽的,只是她溺于此中,难以自拔,所以任由着一叶障目。 她男友时真实存在的吗? 她已经开始不确定了。 在众多破绽之中,她已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完美男友,是真实存在,还是她脑海中的幻想。 她太想被人爱着了,在这众人都带着面具的人世间,太想拥有一颗坦荡真实,炽热温暖的,她能看见的真心。 所以她才会日日做梦。 所以这些梦才会印象深刻,难分真假。 影 他有个奇怪的女友。 异地恋时,她不愿他去她的城市,只不辞辛劳地跑来见他。 她不愿将自己介绍给她的朋友认识,他有次试探性地提起请她朋友吃饭,她愣住了,然后推脱着以后。 好不容易趁她生日来到她的城市,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而心神不宁的。 他起初不解,也有些生气,更怀疑过她对他的感情。 但他不忍去质问,亦不愿让她为难。 他想,有朝一日,她会告诉他缘由。 除了这件事情,更多时候,他都能感受到她的爱意,所以那一点点的介意,也开始不那么介意了。 直到有一次,他突然在列表里面找不到她的好友了,手机里存着的号码也不见了,他依着记忆中的号码拨过去,一直在通话中。 一次,两次,他逐渐烦躁。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他迫不及待地来到她的城市,在她的楼下等她。 门口卖凉面的阿姨见到他,招呼到,“小伙子不是这小区的吧。” “是啊,我等我女朋友。上回我还和她一起来买过你的凉面吃呢?”他也耐下性子寒暄。 阿姨愣了一下,“瞧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他笑笑没再说话,点了一碗面,坐在那,继续等着。 他看见她远远走过来,熟悉的面容,却没有那熟悉的感觉。 她应当是自信而张扬的,而非现在这般。 他站了起来,她也注意到了他,随即皱了皱眉头。 那是她疑惑的表情,他知道。 他见她走近,带着惊喜:“你,叫什么名字?” 他恍然忆起初识那天,她在他楼下,他小跑过去,惊喜地问出了这句话。 那是他们的过往。 而现在,是历史重演。 时间不息,生命不止,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坚信着这句话。 贪欢 光 他总是重复做着一个同样的梦。 在梦中,他撑着竹筏船,在浓雾弥 分卷阅读51 漫的江中,寻寻觅觅,漫无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掉进去了。 可他找了好久好久,一直没有找到。 枕着濡湿的枕头醒来,他怅然若失。 做此梦已一月有余,他不知何故,总是惴惴不安。 强压下心中百般思绪,他开始积极准备三日后的殿试。 放榜之后,他不负众望夺得状元之名,皇帝亦对他青眼有加,欲撮合他与自己的小女儿。 九公主备受皇帝宠爱,其母乃当今皇后,为嫡公主之尊。 据闻那日九公主偷溜出去玩儿,见其丰神俊朗,惊为天人之姿,一见倾心。 这等轶事,若换做寻常女子,只当笑谈。但对方乃公主之尊,自然引得羡慕加身。 他却并未因此动心,婉言谢了皇帝隆恩,言明自己家中已有妻室。 如此言道,皇帝倒也没有过多提及其他。 状元归乡,自然算得衣锦还乡,他坐于轿中,摩挲着手中的白玉簪。 那是得了赏赐后,他去珍宝阁买来的。想起家中的妻子,他不由得催促队伍加快速度。 回到家中,只有老母亲一人,见他便开始垂泪。 从母亲口中得知,他妻子有一日出门后,便再未归来。坊间开始有了流言,不堪入耳。 他连忙差人去寻,依旧没有音信。 一月前他便受了点风寒,断断续续,未能好尽,这次更是来势汹汹。 他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那个梦又悄然而至,这一次,他的手触到了江水冰冷。 醒转之后,有人来报,说有人曾在江边看见有人掉了下去,留下一方手帕,上面绣了一个瑾字。 他将手帕拿在手中,那个瑾字,确实是他妻子亲手绣上的。心中隐隐的预感变成了现实,他悲从中来,吐血昏迷。 他又撑着船,飘飘荡荡。这一次,他看见了水中的影子,寻寻觅觅,终于团聚。 他伸手去捞,然后一头,扎进了江中。 尘世中,那位少年状元郎躺在房中,缓缓没有气息。 影 一晌贪欢,误人一生。 她算是真切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力量。 她是住在江中的一条龙,换角时期,承蒙幼年的他相救,便在成年之际,幻化人形,与其相识。 听闻九公主乃齐国第一美女,她潜入宫中,印下她的容颜,幻化成她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她是顺着他手中的红线,找到的那位九公主。 她最初,不过是想幻化人形后,见他一面。 见他一面后,又开始期待见面。 一次又一次,欲壑难填。 直到有一天,他手中的红线,与她的手相连。 与此同时,她的内丹也开始缩小,甚至无法长期维持人形。 但在科举之前,她还是嫁给了他。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在新婚第二日,他便动身去赶考。 她站在江边送他,待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终于支撑不住,钻入水中。 渐渐的,她归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完全不能化为人形。 她能感受到他的日渐衰弱的生命,那一刻,心中的悔意如潮水般涌来。 她记得当初观其命数,是拜将封侯,长命百岁之相。 现如今,因她的私欲,完全打乱了他的命盘。 那是她最后一次幻化人形了。 病床上,他的眼睛朦胧,那一刻,她甚至以为他看见了她。 可他的呼吸渐不可闻。 她将内丹掏出,尽管已经很微小,却也足够延续一个凡人的性命。里面,被她施加了忘忧术,一觉醒来,过往,皆不可得。 他依旧是那位温润少年,与九公主一见倾心,成就佳偶,流芳百世。 而她,将在湖底,潜心悔过,也为他祈愿。 她明白了情为何物,品尝过其中酸甜苦辣,这遭人世间,不算白走一趟。 坊间传言,那江中有一龙女,佑一方平安,享一方香火。龙宫热闹非凡,堪比尘世。 其实,那龙宫之中,只有一位龙女,与她的白玉簪。 美好背后 光 她是一位知名画家。 她的画治愈了很多人。 几乎所有人评价她的画,都是美好,干净,青春,艺术等词。 甚至网上有人称因为她的画,治愈了困扰多年的抑郁症。 是真是假无处考证,但给她以及她的画刷了一大波热度。 而每当她要办画展时,那些前辈们也会自主转发,可见其圈内好人缘。 在前辈眼里,她天赋异禀却又谦逊有礼。 在同事眼中,她不善言谈却又温和礼貌。 分卷阅读52 在粉丝眼中,她才华横溢却又善良美好。 可这样的她,却在举办画展的前一日,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片哗然。 人们惋惜着这位天才画家的离去,更惋惜与不解的是,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这样决绝地离开这个世界呢。 与此同时,工作室发出动态,称画展照常举行,但这场特殊的画展,只展示一幅画。 她生前所作的最后一幅画。 那是画展,亦是变相的追悼会,许多粉丝从四面八方赶来。 他们很好奇,这位天才画家的绝响,究竟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展厅还未开门,便已有大批人等候,有人说,应该能从这幅画中,窥见她的死因。 可展厅开门后,大家更加疑惑了。 那幅画,可以称得上她的巅峰之作。依旧是那样的风格,那样的美好与融洽,让人看了,只会赞美,心生美好。 没有一丝丝阴郁之气。 有粉丝在画前掉下泪来,他们不明白能作出如此美好画作之人,怎么就离开了他们。 人潮来来往往,到夜幕降临之前,散去。 展厅里的灯一盏盏熄灭,只余那幅画周围的光。 那是一个空旷的沙漠,黄沙遍地,但有一个角落里,顽强地长出了一朵花。 那花含苞待放,花尖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仿佛就在下一秒,便会盛开。 充满着生机与希望,迸发着强劲的生命力。 让人期待她开放的样子。 影 她在画前凝聚身形,看着这幅她唯一没有销毁掉的画,无悲无喜。 她一直给人生机与希望,但自己却日渐绝望。 她很久都画不出新作了。 公司为了收益,买了一批画,准备将今年的画展办起来。 她不同意,却也无能为力。 她很少能看见美好的东西了。 所以,越到最后,她心中的美好都来自于一片田野,一片森林,一片落叶…… 她老师说她,格局太小。 可她在其他地方,已经失去了感知美好的能力。 她的笔渐渐画不出来东西,脑海中,也不再充盈着美好与幸福。 天才也有才思枯竭的一日,更何况她这种被炒作起来的天才。 可公司,不允许她有这么一日。 所以,即使冒着极大的风险,他们也愿赌一把,毕竟,无论输赢,都将由她承受。 这世上不乏有才却又汲汲无名,穷困潦倒之人,她并非不可替代。 所以,这批画作很快便集齐了。 足够展出。 她看着那些画作,确实是她的风格,只不知为何,明明那么美好的画作,她看着看着,心却越来越凉。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了三天三夜,一幅幅作品成形。 越到后面,她的画作愈加美好。 那田野,那森林,那落叶,只一眼望去,便会有这样的感觉。 画到最后,她停了下来。将之前的画纸扔在水中,看着那些颜料散作一团,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她救不了那些画,也救不了自己。 所以她委托好友,若画展正常举办,便将假画的事情,公之于众。 然后,她了无牵挂地离开。 墙上的画作如此美好,只有她知道,在那花瓣下面,她画了一只虫子。 一只看起来胖嘟嘟的,可爱的虫子。 那只虫子,终会吞噬掉那朵美丽的花。 她将与那朵花一起,迅速凋零。 徒留黄沙漫漫。 温柔少年 光 许多人说,见到许致之的第一眼,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少年”二字。 可她不这样认为。 她第一眼见到许致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温柔”二字。 待人礼貌谦和,距离得体,她曾很酸地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话来形容他,引得室友调笑。 第一次见面后,她便开始追求他,或许也可以说,是双向奔赴。 许致之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在他面前,其实是有些自惭形秽的。 正因为明知道不可能,所以反而能够平常心。 真正挑明是在他生日那天,他们与许多好友一起吃饭,唱歌。 酒过三巡,有人举杯,让大家碰一个,说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只有她没有动。 有人催促,她也但笑不语。等喧嚣声平息,她方才举着酒杯,“我和许致之,可不能做朋友。” 大家诧异,她却一口干了酒,“因为我心中有鬼,没办法和他做朋友。” 周围声音此起彼伏,她却只能看见他澄明的双眼。 他的声 分卷阅读53 音一字一句传入耳膜,“刚好,我的心中,也有鬼。”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醉了,否则怎么就被天大的馅饼砸中了呢。 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那场宿醉的后遗症,便是常常接受好友的调笑。 她还记得神志不清之时,他在她耳边低语,“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眼中,却只有他一张一启的唇,很想,一口亲上去。 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亲完,她回答他的问题,“你,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首歌的词作者是吧,嘿嘿,我早就知道了啊。” 带着醉意,她有些语无伦次。 “是吗?”他低头喃喃。 “你喜欢那首词吗?”他问她。 “喜欢啊,可喜欢了。”她看着他眼睛,也不知说的是词,还是人。 “喜欢便好。”他笑着吻了她。 她已经完全醉了,耳边却有人在低语。 你不知道,那首词,本就属于你。 把阳光带进我生命的你。 影 其实她一直记得他。 那时候,他是作词界新秀,而她,是他的一个小粉丝。 她关注着这么一个才华横溢的人,看着他一日日成长。 可不到两年,因为好友的剽窃,他陷入了抄袭风波,从此一蹶不振。 那一段时间,全网都在骂他,本来只是小有名气,这下却因此名声大噪。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其实当时有人将前因后果披露出来,他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但,淹没在一片骂声中。 或许那些人本就不注重真相,只是开口附和。 那之后,他迅速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中,以往写词的歌纷纷下架,全世界,似乎都透着查无此人的状态。 她那时还是一位学生,勤工俭学在外面快递超市帮忙取件。 那天有几个快件需要上门送达,因为离得近,老板便让她和另一个男生去了。 刚好有两个快递是楼上楼下,她便负责楼下这家。 敲了很久的门,打开后,里面的黑色漫了出来,似乎连天色都变得不好了。 她看见一个凌乱头发,面容憔悴的男子,在签收快递时,抿着苍白的唇,礼貌地跟她道谢。 他一边拆一边往里面走,她因为好奇发了一会儿呆,正准备提醒他关门时,却见他浑身一震,手中的包裹应声而落。 她想也没想便冲了进去,看着盒子里被染红的照片,以及周围咒骂的话语,猛然忆起,眼前这位,便是那位她很喜欢的作词人。 快递里的那张照片,正是他当初在网上发的唯一一张照片。 “我帮你打扫一下。”她连忙寻找周围的扫帚。 他就坐在沙发上,并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因为偶像的缘故,她在陌生人家中,帮他打扫。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就站在门外,等着她。 视线有些受阻,她走了几步将床帘拉开,那阳光将里面的黑暗赶走大半。 转头,恰好看见他也转头望了过来。 一年后,那个当初带走他作品的好友爆出抄袭,追根溯源,才将他身上的污名洗净。 后来,她听着那首歌,总不自觉掉下泪来。 再治愈的歌,都会有一些伤感。 因为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曾经是怎样的支离破碎,又是怎样在黑暗中,将自己拼凑完整。 这便是那些千帆过尽,依旧保持着内心澄明与美好的人,更令人心疼的原因吧。 时间掌控者 光 “谢谢。”她对着捡起她手机的人道谢。 抬头看时,那张脸,莫名熟悉。 可她从未见过他。 后来他们再次相遇,后来他们互换联系方式,后来他们相恋…… 那种熟悉到骨子的感受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提线木偶,欢喜悲伤,都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连她产生爱意,都没有什么惊喜。 她第一次牵他手,第一次吻他,第一次穿上婚纱,仿佛手中拿着剧本,她已彩排了千万遍,每一次勾起的嘴角都恰到好处。 婚后第二年,她生了一场病,一场大病。 弥留之际,她似乎看见墙上的钟开始后退,身体的痛苦迅速减轻,记忆也迅速被删去。 又是一双手,先于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课本。 她凝视着地面,保持着捡东西的动作,生生压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道谢。 她抬起头,看着熟悉的眼中,出现她不熟悉的诧异,竟觉得十分快意。 至此之后,她如重生一般,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她没有亲人,她的朋友也只相识不久,她想回忆起一切,却如同失忆一般,满是空白。b 分卷阅读54 r   可她心中坚信着,她有家人,有很爱她的父母,有一个温暖却有爱的家。 什么时候开始,她失去一切,孤独地在这世间行走的呢。 她想不起来了,如同使命一般地活着,在这一刻,却开始无止境地怀疑。 越是回想,越是模糊,连现实,都变得遥远。 “后来呢?”黑衣男子追问道,“她去了哪里?” “她疯了。”一夜白头,第一次,真正地老去。 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坐在躺椅上,指着远处的大海,“疯着疯着,她就死了,她死后,我将她葬在了海里,她说那是她想去的地方。” 因为海一直在流动啊! 她曾那样说过。 影 男子跌跌撞撞地向海边走去,越往前,便越步履不稳。 那背影与海天融为一体,她的眼睛昏花,再也看不清。 拄着拐杖掉头,她浑浊的眼中,难得透出一丝精明。 她的确疯过一段时间,回忆起了一切,却又像什么都没有想起。 只因那些往事,遥远得仿佛已过去千年。 那时候,她还是侯府大小姐,出身显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而他,神秘诡异,不似常人。 她偏偏爱上了他,一心,只想嫁给他。 他不堪其扰,所以告诉了她,他乃掌控时间的神灵,并非人族,怎会与人族通婚。 可她不依不饶。 那时候,她是多么骄傲和任性啊。 她不管不顾,求来与他短短几年的姻缘。 成亲不久,她便缠绵病榻,两年后,便撒手人寰。 不是没有遗憾,可人族本身寿命短暂,她奢求许多皆得到了,已是上苍恩赐。 弥留之际,她看见那柱香越烧越多,那香味传入鼻腔,竟让她有一丝放松之感。 从此,她便开始无穷无尽的轮回。 时间一直在走,沧海转眼桑田。 只有她,一直重复着那几年的时光。 那位掌控时间的神,偏了心,让她的时间,一直轮回在她存在的时候。 那是眷顾,亦是负累。 她如同当年任性追求一般,决绝地,抛弃了他。 她这漫长的一生,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老眼昏花,所以没有看见,那位年轻的神灵早已回来,站在离她不远的暗处。 他的眼睛带着眷恋,却又开始释然。 她如他所愿,进入轮回,避免了生生世世的天罚,也在他的安排下,即将开始新的人生。 那生生凄苦,世世无依的天罚,从今以后,由他独自承担。 这场人神之恋,本就是他犯下的错。这么多的时光,都是对他的磨折。而未来,他将一直因此,赎罪终生。 而她,会一直安好,那,便足够了。 戏台 光 顾平之不爱戏,却唯独对一出《霸王别姬》另眼相待。 底下的人为讨好司令,一有戏班子落户,便令他们专演这一出。 只是年深日久,他看着戏台上的那出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直到一个戏班子落户本地,那名角百日红因一出《霸王别姬》迅速成了红人。他闻声而去,准备听上一曲。 戏班子老板将他请上座,平生第一次,他沉浸其中,不曾走神地看完了一整出。 谢幕之后,他吩咐部下多赏了一些银钱,然后打道回府。 第二日,便听闻那戏院发生大火,人员伤亡倒不多,只那百日红,葬身火海。 据说百日红当日回房后,妆卸至一半,火便燃了进来,但当时火势并不算大,置之死地而后生,顶多受一点伤。 但百日红只安坐在妆镜前,平静地继续擦着脸上的粉,仿佛没有看见那熊熊大火。 有人猜测,大抵那日浓烟滚滚,百日红怕即使逃了出来,也恐因浓烟伤了嗓子,所以不肯出去。 但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死去的百日红本人知晓。 “百日红被抬出来时,简直就是一块焦炭,惨不忍睹。但烈火加身,他也未曾发出一点声音,是条汉子。”下属在一旁八卦道。 可惜了这副好嗓子。 他有些遗憾,挥手让下属退下。 不知是否因为百日红绝唱的缘故,往后他看戏,更觉不堪入耳。 但这短暂的感叹与遗憾终究迅速湮灭,他一生戎马,怎会因为一个戏子牵动心绪。 顺遂半生,直到三十五岁这年。 他生了一场大病,弥留之际,耳边断断续续传来《霸王别姬》,状若勾魂。 他已不记得谁唱的这出戏,只觉得这些戏词刻在了灵魂深处,似乎每一世,他都伴着这样的声音,走到生命的终点。 戏班班主路过这里,听闻大帅的病逝 分卷阅读55 ,不由得想到了百日红。 他后来再未遇见过如此有天赋的人。 花无百日红。 那日上台之前,百日红爱惜地摸着身上的戏服,略带惆怅,“不知以后可还有机会,再穿上这套登台。” 当时没人在意。 谁知一语成谶。 影 百日红第一次见顾平之,并非是在戏园之中。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所以上街逛了逛。恰逢顾司令回城,他站在街边,看其策马而过。 那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宿命的召唤。 那身影与午夜梦回的身影重合,他不自主地追寻着,直至看不见。 是夜,他终于完整地做完了那个梦。 彼时战乱,他父母皆死在他眼前,在屠刀就要挥到他身上时,一少年将军提枪救了他。 将军年少成名,声名显赫,那日逆光而来,恍若天神降临。 他当时暗暗立誓,要成为将军那样的人。 少年将军并未取笑于他,还递他一信物,说等他长大,可以来军营报道。 可命运弄人,他没能从军,反而成为一名戏子。 他在台上挥舞水袖,浓墨重彩,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几番颠沛流离,他于京都落户。 此时少年将军之名已销声匿迹,只余日日犬马声色的镇国府二公子。 二公子爱看戏,且每每只看《霸王别姬》一出。 他日日苦练,只为在二公子来之时,为其唱一段。 可还未等二公子来到戏园,便风云突变,当今圣上以叛国之罪,下旨将镇国府满门抄斩。 其中种种因果,他只能在达官显贵们光临之时,听到一些皮毛。 功高盖主,他唯独能说出这几个字。 这样的事情于戏文中见得太多,他连夜将此事编成戏文,在房中,勤加练习。 将军问斩那日,天昏地暗,有暴雨将来之势。 大抵上天都在怜悯那位挺过战场腥风血雨,反而死于阴谋权论的少年英雄吧。 那日,他于菜市之上,演绎着少年将军的一生。 那日,将军于菜市中,身首异处。 他看着密集的人群,越发卖力。 或许这样只是徒劳,但那位光风霁月的少年将军,不应满身污名而去。 临了,早已喝下的毒药开始发作,他踉跄几步,从高台上跌了下去。 还没为将军唱那一出《霸王别姬》啊,他在闭上眼睛之前,遗憾地想。 来世,但愿能在戏台上,为将军唱一曲。 公主与睡美人 光 从前,有一位童话世界的公主,她串台了,来到了睡美人的世界…… 她并不觉着自己是个异类。 尽管,她并非世俗规则里,循规蹈矩的人。 她的喜欢,在质疑声中,依旧发了芽,开了花。 所以,她并不太在乎别人的质疑。 这世界那么多的不同,她也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不同。 如果一定要寻一个人相伴终生,那为什么,她不可以牵起一只同样纤细的手。 遇见时,她只感叹了一句,“哇,好温柔的女孩子啊。” 其实两人之前并未发现自己的有异于他人之处,只是恰好,那个对的人,让她们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特别的人。 缘分如此珍贵且稀有,她并不希望因为所谓的定律,放开彼此紧握的手。 她们在不同城市,距离超过五百公里。 瞧,这是跨越五百公里也要紧紧抓住的缘分啊。 她偶尔也到她的学校去,见了她的室友,或许年轻人更加容易接受新事物吧,她们得到了很友好的对待,也没有被当做怪物一般被审视。 但更多的时候,这样的友好少之又少。 曾有一位男性,当着她们的面说一些污言秽语,她将正在喝得可乐倒在他的身上,只遗憾这个可乐,没有清新空气的功效。 也曾经历过质疑,也曾在双方的家庭中掀起轩然大波,如同所有的童话故事一样,在幸福的结局来临之前,历尽波折。 花与叶或许相辅相成,但一株尽是花的树,也能美到极致。 和所有的情侣一样,她们也会有矛盾,也会争吵,也会生闷气,但两人在一起已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所有更能包容彼此。 毕竟,她们都那么勇敢的,坚定的选择了彼此。 故事的结尾,公主吻醒了睡美人,然后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或许有一日,她也能亲手将这个童话故事的结局,书写完整。 影 她现在有多么坚定面对世俗眼光,曾经就有多么彷徨面对自己。 她是在二十岁那年,发现了自己的不一样。 她对一个女孩子 分卷阅读56 ,动心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冷漠,所以没办法对男孩子动心。 这一刻,才恍然大悟。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未来的恐惧,对自己的恐惧。 在世人质疑之前,她先质疑了自己;在世人嫌弃之前,她先嫌弃了自己;在世人厌憎之前,她先厌憎了自己。 可即使这样,她的喜欢也收不回了。 所以,她只能合盘接受。 她知道那个女孩儿和她一样,只是,她多么希望那个女孩子能够做一个世俗眼中的正常人,无论私心如何,她不忍两人一起受苦。 小时候,她最喜欢玩磁铁。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两个面,永远都合不上。 她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小,等长大就好。 上初中时,老师讲解了这个原理,她听懂了,原来长大了,力气变大了,她也不能把那两极合在一起。 可现在她明白了,同级也可以相吸,有些东西,科学没办法解释完美。 她无数次在黑夜里挣扎、放弃、拾起、怀疑…… 她无数次压抑自己。 可那使劲压抑的情感,还是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她听见了如此询问。 “是。”她如此回答。 她的手被悄悄覆盖住,欢喜之余,她望着月色,却更想流泪。 那复杂的,未知的,即将到来的世俗眼光,会摧毁这份爱吗? 她们的爱会如鬼魅一般,不敢立于阳光之下吗? 她不确定。 只是啊,她反握住那只纤细的手,握得那么紧,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就让她们就在世俗的流言蜚语中,努力一下吧,直到不能努力为止。 她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仿佛那无数次的自我怀疑,从未存在过。 不为人知的故事 光 皇城中,有一府邸,占地极大,却少有人在意,更无人驻足。 牌匾之上,锦安王府四个大字已被灰尘覆盖。牌匾之下,大门紧闭,里面无一丝声音传出,似一座鬼宅。 京中只有少数人记得,这座府邸之中,住着曾经赫赫有名的锦安王。 他十七岁一战成名,却又在三年后,遭受暗算,双腿残疾,双手被废。 锦安王的未婚妻,也在同一年病逝。 自那以后,锦安王再未踏出王府一步。 整个锦安王府,亦从皇城中沉寂下来。 久而久之,锦安王这个人,身在皇城,却于皇城之中,销声匿迹。 锦安王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是又一次蛮夷入侵。 出征那日,艳阳高照,锦安王穿盔戴甲,沉稳硬朗,那些近年来声名远扬的将军们,皆驱马于他身后。 那个情景,皇城中人大抵一生都会记得。 锦安王究竟是如何痊愈并再次领兵出征的,皇城的百姓并不知内情。 只是当其驱策向前时,很多人都想起了锦安王当年的风姿。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有这样的信念,只要锦安王在,可守边境无虞。 这场仗,打了整整三年。 虽大获全胜,但锦安王却在班师回朝之际,旧伤复发,不治而亡。 他的一生,如一出跌宕起伏的戏文,总是在高潮过后,匆匆落幕,令人唏嘘不已。 遗体抵达皇城之日,正值初春时节,太阳当头。却在那哀乐传入之时,飘起鹅毛大雪,转眼就将皇城覆上一层雪白。 那一场大雪,史无前例。 这是上天在为自己的孩子哭泣,百姓们这样想着。 影 他曾鲜衣怒马,令锦安王之名冠绝天下,满楼红袖招。 那一年,他十五岁。 他曾与丞相府嫡女相识相知,定下婚约,约定终生。 那一年,他十六岁。 他曾挥师南下,大败蛮夷,斩其首领于军前。 那一年,他十七岁。 他曾名动京城,也曾因至亲之人的一念之差,陷入死地。 那一年,他刚刚二十岁,正值班师回朝之际。 军中之人皆道他命好,逃过一劫,虽中了毒,却并未殃及性命。 但谁都不知,当日立于马上中毒之人,并非是他。而是精于易容之术的相府嫡女,他的未婚妻。 她闻声而来,与他打赌,说假扮他定不会有人发现。 后果真无人认出。 她就那样为他挡了死劫,用自己的性命,令他看清自己嫡亲兄长之心。 他装作重伤,回到皇城,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避世生活。 锦安王得活着,方能震慑蛮夷,所以皇兄当时并未下死手。 只是她向来体弱,就这样枉送了性命。 活着就行,无论以何 分卷阅读57 种状态活着。 他曾说过自己要做大将军,说过自己不适合做皇帝,他当时口无遮拦,却也是真情实感。 只是皇兄不信他。 父皇说得果真不错,皇兄的确是最适合做皇帝之人,杀伐果决,他自叹不如。 又值蛮夷入侵,皇兄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刚好在那个时候,找到了“解药”。 原来那么毒的药,解药也只是这么小小的一粒。 可她终究没有等到这个解药。 而他,也用不上。 他还是领兵出征了,这一次,他徐徐图之,不慌不忙,将以前跟随他的人,培养起来,足以护卫大锦数十年。 他完成了自己对父皇的许诺,完成了作为大锦朝皇族的使命,完成了作为将领的担当。 这大锦朝已不再需要他。 他要去完成与她的诺言了。 他终于可以安心去见她。 但愿来世,他能偿还她这一世情深。 玫瑰花 光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那个入梦之人。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样的梦,梦境中,总是会反复地出现一个人,明明梦中清晰可见,醒来时,却完全不记得她的样子。 久而久之,他已习惯。 他会带她去很多地方,那些白日里见过的,印在脑海深处的地方。 她也会带着他到处跑,他只记得那些地方很美,可是,梦醒之后,梦中种种,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们就这样见面,玩耍,转眼便是一年。 有一次,她带他去一个地方,他只觉得眼熟。 “这个地方,我曾来过。”他说。 那是这个城市新建的购物广场,广场尽头有一株樱花树,他前不久被母亲拉着在那里拍了照。 她愣在了原地,随即惊喜地道,“我好像找到我们见面的办法了。” 还不等他询问,她拉着他到了广场一角,漫天樱花落在他们肩头,美不胜收。 他的手被她握着,放在她的脸上,抚过眉眼,鼻子,嘴巴。 “这样的触觉,明早会记得吗?”她看着他,笑着道,“真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他同样拿起她的手,带着她在自己脸上流连,“你看,明早你一定要记得,我是这个样子的。见面时,我们一定会,认出彼此。” “好。”她应着,踮起脚尖,帮他拍掉肩膀上的花瓣,然后附在他的耳边,“下周末,我会再来这里,我们便在这里见面吧。接下来的话,我会一直说,你也要一直念叨,那样醒来之后,才会记得。” “下周末,樱花树下,红衣服,白玫瑰。” 他一直念着这一句,醒转之际,连忙将床头的纸笔拿起,记了下来。 下周末,樱花树下,红衣服,白玫瑰。 影 阳光透过床帘,带来一室灿烂。 林夕从梦中醒来,拿起床头上的便签纸,写下,“下周日,樱花树下……” 写好后,林夕将其随手贴在一旁,然后起身拉开窗帘,看着窗外。 将衣柜打开,仔细挑着里面的衣服,思绪却越飘越远。 那个男生,一定是在哪见过的。 是在哪呢? 当手划过一件白色连衣裙时,林夕猛然愣住了。 是他。 记起来了。 上次去万达广场逛街,他在一棵樱花树下拍照,高大帅气,笑容灿烂。 朋友们鼓动去要个联系方式,但至始至终,林夕都只是这样看着,没有好意思。 是了,就是他。 又出现了在一出荒诞的梦境之中。 到了约定的期限,林夕换上白色的连衣裙,去花店,买了一只玫瑰花,向着广场出发。 樱花树下,林夕一眼就看见了他,男生穿着红色的衬衫,但仅仅一袭背影,便可知道他撑起了这件衣服。 理了理头发,捏着手中的花,一步步走向他。 “Hi.”林夕朝他打招呼。 他转过身,笑容灿烂。 樱花树下,两人相视而笑,一只红玫瑰,一只白玫瑰。 樱花落满肩头,好一副良辰美景。 可她却没有机会瞧见。 她过马路时,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儿,被车撞倒。 那洁白的玫瑰花,落在一旁,慢慢被鲜血浸染。 她想伸手去够,却有心无力。 一只脚踩住了那朵花,然后又离开。 她看着这一切,无能为力。 恍惚间,她记起了梦中抚过的轮廓。 她想,她或许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底线 光 她手中握着男友大一时送她的如意结,几年过 分卷阅读58 去了,已经褪去了颜色,松松垮垮。 她想要拆开来重新编一下,却怎么也不能将那根线完整地理出来。 他出去买菜了,余她一人,坐在沙发上,满心荒凉。 刚才在他手机看到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循环,挥之不去。 若非他忘记带手机,若非正好他母亲打来电话,若非挂断电话时,那个女生正好发来消息,她不会想到,她眼中完美的爱情,早已爬满了蚤子。 她甚至第一时间为他想好了托词,他们只是每日平常地聊天,偶尔帮个小忙,并没有什么。 可是,转瞬间自己就又推翻了所有。 在她生病感冒时,他能关切地提醒另一个人注意保暖。 在她家中失窃时,他第二日便出门为那个女生联系了安防盗窗的工人。 在她生理期肚子疼时,他会在给她买止痛药时,不忘为另一个女生的也备上。 那些很小很小的事情,如一根根细铁丝,一圈一圈地勒紧她的心。 将手中的如意结丢在一边,她进了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回来了,不解地看着她。 那么疑惑与无辜的表情,看得她竟然笑了出来,却也什么不说,将他屏蔽在外。 他开始烦躁,开始质问,直到打开自己的手机,才恢复沉默。 她提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门时,他拉住了她,张口欲言。 可一切都晚了,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这一走,她明白,他们九年的感情,就此画上句号。 后来有许多人劝她,他父母,自己父母,他也再三纠缠不休。 是的,如今竟也用上了纠缠两个字。 那些人都告诉她,他只是开了小差,并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何必小题大做。 她不想一一反驳,只坚定着自己的选择,久而久之,也没人再来自讨没趣。 但父母依旧会看着她,惋惜着这一段缘分。 他在她拉黑联系方式后,不再来找她。 至此,才是结束。 影 她拿出剪刀,将手中的如意结一把剪掉。 果然,那些再难的结都被解开了。 他们相识于大一新生晚会,于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决定携手,走过一个又一个四季。 他曾将白衬衫穿得很好看,拉着她的手在校园里踱步,竟也有偶像剧既视感。 他记得她所有的喜恶,只要是她说过的,他都一一记在了心底。 大三那年,她半夜阑尾炎发作,他赶来后,背着她疾驰于夜色之中。 那时她在他后背上,看着他不停往外淌的汗水,真正有了一生一世也要在一起的想法。 转眼,九年便过去了。 他依旧爱她,关心她,所以才会让她毫无察觉。 她生病时,他依旧会忙前忙后,心疼不已。 她早上起来发现家中进了小偷,害怕极了,他当天就结束了出差,坐最晚的那班飞机赶回来,只为晚上陪着她。 他总会在家中备好止痛药,有段时间吃了中药,本以为戒掉了止痛药,所以就没有在家里放着。 那天下午,她又开始肚子疼,他下班回家后还来不及坐下,给她冲了红糖水,再跑下去买药。 他明明那么了解她,明明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明明知道她恋爱后一直与男同学、男同事都会保持距离,他明明知道一切,可还是那样做了。 他那样了解她,所以才不可原谅。 或许她不会再遇见这样一个他,可时光漫长,她并不想任由伤口溃烂。 她只有舍弃掉那一块肉,不让其它侵蚀自己。 及时止损,至少在日后回想,不会只余一片疮痍。 那些美好,就存于心底,才不会让她,满身戾气。 那些丑陋,也止于岁月,不再提及。 她曾经那么相信爱情。 她今后也会继续相信爱情。 婚礼 光 那一天,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她穿着火红的嫁衣,嫁给了心爱之人。 他扶着她下了轿,掌心温暖,她常年冰冷的手心,因为有他的手,竟觉得暖到了骨子里。 她克制不住地,曲起手指,挠了他一下。 感受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拍打了一下,瞬间老实了。 喜帕之下,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她终于嫁给了他,历经劫难,修成正果。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她体弱,总是受人欺负,是他一直护着她。 这一护,就是十三年。 他从青涩少年,到如今翩翩公子。 她亦亭亭玉立。 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于今日实现了,今生应了无遗憾。 分卷阅读59 被搀入喜房,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等他。 可她知道,她大抵是等不到他揭开喜帕的那一刻了。 她于昨日身死,如今这般,只不过因着体内残余的精气,苟延残喘而已。 终究人妖殊途,小时候在他羽翼下才能平安长大的小猫,因他一段善念,结成此段缘分。 认识他以后,想成为人的感觉那么强烈。 她求了一位千年老妖,才获得如此速成的法子。 只可惜,仅仅幻化人形一年,便已有油尽灯枯之相。 可她耗尽精元,如何不想撑到婚礼最后。 只可惜,终究是妄求了。 她感受到身体开始变冷,比之前被人遗弃在雪地里的感觉更甚。 那时候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温暖得让她心生眷恋。 她活了十几年,于猫而言,已是长寿。 更何况,她还做了一年的人,将梦里的种种,一一变成现实。 她的爱是自私的,她知道。 可来这世上一遭,抓住了那么暖的阳光,在弥留之际,还是想顺从心中的那点私欲。 直到不能抓住为止。 冷意使她蜷成一团,她在幸福与遗憾中,失去知觉。 影 身上的暖意渐渐回归,她睁开眼,不知今夕何夕。 门口有响声传来,男子带着醉意,走了进来。 她看了过去,正好将男子血色瞬间褪尽的神情收入眼中。 他凝视着她良久,久到她莫名其妙。只是脑海中纷杂的记忆太多,她一时不能开口。 她看着他牵强地笑着,走近,故作轻松地说她调皮,怎能先摘了喜帕。又倒上酒,说与她喝交杯酒。 混乱的记忆告诉她,他们于今日成亲。 她顺从地喝了酒,刚把酒杯放下,便听见他说,“至此,所有的礼,便成了。” 说完,他轻声嘱咐人进来伺候,然后出了门。 后来,虽外人都说他们琴瑟和鸣。但只有她知道,他们并未成为真正的夫妻。 他甚至还说,若有朝一日,她想走了,他会安排好一切,给她自由。 府中下人常谈起他们以往的事,美好而又浪漫。 只是,终究难以在心中泛起波澜。 贴身丫鬟说她成亲后稳重许多,果真是做了他人妇,与以往不同了。 时日越长,她便慢慢地从混乱思绪里理出一点头绪。 这一年多,住在这具身体里面的,不是她。 那个人占据了她的身体,也为自己求来一份好姻缘。 他是她少年时分便爱慕之人,本以为二人天壤之别,却没想到,她会成为他的夫人。 只是,那人爱的,大抵是原来住在这具身体的人吧。 记忆理清后,她曾数次见他,挽留他,也明白,他应当是知道了如今这具身体里住着的,并非他心上之人。 她求之又求的缘分,终究只是妄求。 她想起一年前病重,临终之际,她的姥姥说可以为她另选一处栖身,只是种种后果,难以预料。 她不想死,便央求姥姥进行了这场法事。 姥姥为她新造了一副躯体,骗一吞了神药的猫妖住了进去,以精气颐养身躯。 一年后,猫去人留。 她当时对一只畜生之命并不在意,便同意了。 如今种种,便是报应吧。 红妆 光 花轿行至一半,有人在前方堵住了路。 喜乐一下子停了,只有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她一把把盖头揭掉,掀开轿帘,眯着眼,看着走近的那个人,目露不屑 那人将马侧停在她的轿前,对着她,伸出来了手。 她不理会,对着前面喊道,“喜乐怎么停了,都给本公主吹奏起来。” 大街上又弥漫着一股喜意,她勾唇,看着他,然后,将手放入了他的手心。 他一把将她的手抓住,用巧劲拉上了马背。 调转马头,一路狂奔,他们在街道上留下了火红的残影。 他带她来到一处山坡,正值夕阳西下,美不胜收。 她就着嫁衣,在夕阳下为他唱了一曲《牡丹亭》,恰如当年她乔装去戏园,而他一掷千金,与她共和一曲。 他于她新婚之际带走她,说只为带她看这一抹残阳如血。 她于新婚之日跟着他,将一切置之脑后,只为赴这一场盛会。 曲罢,他们席地而坐,在烈烈风中,将壶中之酒,灌入喉咙。 他总是肆意,好在她也足够洒脱,方才能由着他胡来。 入夜后,烟火点亮了整个天空。 她有些累了,觉得头上的金冠极重。 他似有所觉,伸手过来,小心地为她取下了这些束缚。b 分卷阅读60 r   她看着那张清隽的脸,忍不住,偷亲了一下。 他难得地愣住,随即笑笑不说话,不像以往那般责怪她胡闹。 她说不喜欢要嫁的那人,他便毫不顾忌地抢了亲,称得上有情有义。 靠在他的肩上,她睡意来袭,便这样睡了过去。那远处的烟火盛宴,也惊扰不了她的好梦。 此后,天地广阔,她得偿所愿,与他策马扬鞭,把酒言欢。 皇宫中,那位皇帝陛下摔碎了手中第六盏茶。 影 一夜好梦。 自那日话别后,他便淡出了她的生命。 京中闻名的蛮横公主,也许多年未闹出什么乱子。 那日在山顶,他敬她一杯酒,从此天涯路远。 她同样回敬他,她是大锦朝最尊贵的公主,留不住的,无论是东西,还是人,她都会弃如敝履。 他舍弃了她,她便也弃了这一段缘分。 只是没了王相的京都,终究少了许多趣味。 她一个人,也不想去翻出什么浪花出来。 到了年纪,她便想招驸马了。 说做就做,第二日她就设了场子,将绣球投掷到一位书生手中。 那书生喜不胜收,自以为至此一步登天。 她看了了无趣味,便令人将那绣球拿了回来,重新抛了一回。 这次接住的是新科状元,他纯属路过,却被她逮个正着。 看着他神色错愕,她一时兴致大起,当即拍板,就是这位了。 皇弟听说她去抛绣球招驸马,气个仰倒。好在结果不错,他气愤之余,倒也高兴地赐了婚,皆大欢喜。 新科状元家中并无妾侍,这点甚和她意。 她昭和公主,乃天之骄子,要嫁的人,自当也是人中龙凤。 后来她听说,新科状元对她一见倾心,算得上是郎情妾意。 是谁传出去的,不言而喻。 她倒是不在意,既然决定成亲,她会让这位状元郎享受驸马的尊荣,这点小小的心思,便随了其意。 她平生最喜红衣,京都之中常有传闻,那着烈烈红衣在街上策马奔行的,除了昭和公主,不作他想。 虽是第一次成亲,她却毫不羞怯,令造衣局将那嫁衣一改再改,到最后倒也看得过去。 那金冠,虽样式简单,亦花费了不少心血。 她未嫁这世上最想嫁之人,便要着她最想要的装束。 婚礼当日,十里红妆,满城红色,喜气洋洋。 她于半路上,恍惚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马蹄之声。 如梦如幻,难辨真假。 不要回头 光 她没想到他们会再见,彼时海誓山盟,如今再无联络。 再见时,两人更像彼此生活的不速之客。 她没有走进电梯,就呆在那里,与他四目相对,直至电梯门缓缓闭上。 那些被岁月掩盖的场景突然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匆忙的人群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是高中的同桌,嬉笑打闹,渐渐开始靠近。 那时候的他们,于细水长流之中,热烈地、炽热地、无畏地说出喜欢。 他们约好考同一所大学,也做到了。本应一切崭新的大学生活,因彼此的陪伴,倒也没有初来的不适感。 他们伴随着彼此走过美好的青春年华,也都觉得这段感情定会开花结果。 只是,那时他们太年轻了。 毕业不到一年,他们便分手了。 六年的感情,原来放弃时,也只是平淡的,无半点过往戾气。 熬过了最初的伤心与不适,她渐渐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之中。 生活已经很累了,没有什么力气再干其他。 三年过去了,她其实很少会想到他了。所以这样突兀地出现,着实令人惊讶。 平静的心仿佛又开始热烈、炽热、无畏。 随着下一班电梯到来的,还有他的消息,约她吃饭的消息。 她爽快地答应了,没有当年的青春热血,针锋相对,没有感情牵绊后,彼此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餐厅在公司附近,她准时赴约。彼此落座,第一次分手后正式见面,不知不觉,时光荏苒。 那个青涩的,横冲直撞的男孩子,如今,竟也沉淀出一股宠辱不惊的气质来。 二人客气又疏离地吃着饭,小心地找着话题来聊,只要一停下,整个氛围都变得尴尬。 “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回过神,她听见他玩笑般地提及。 她看着他下意识地搅着碗里的东西,终于生出了熟悉的感觉。 她想起十六岁那年,他低着头搅着碗中的饭,用玩笑的语气问他们要不在一起算了。 那天的阳光如今天这般绚烂。 分卷阅读61 却,恍若隔世。 影 那其实并非偶遇。 那么大的城市,人来人往,相逢,太难了。 所以他们三年未曾见面。 脱掉幼稚的外壳,回首过去的时光,他们相遇,错过,如同一场梦境,醒转之后,方觉分开得仓促又无理。 所以他打听到她公司的地址,在地下停车场上来时,紧紧盯着电梯按钮,想着等人进来后,立马按下去。 已是如此急切。 他没想到第一个在电梯口出现的就是她,短暂的对视后,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下按钮,那一眼,他将一生都记得。 没错,他想回去,他想挽留,他想在一往无前之际,回头看她。 拉她的手,吻她的唇,看她的笑。 他们一起走过那么长的美好时光,怎么就分开了呢。 或许是毕业即失业带来的巨大压力? 或许是在一起太久他开始渐渐懈怠? 又或许是他们在柴米油盐中多了抱怨,少了理解。 总之,如同当初顺理成章在一起一般,他们顺其自然地分开了。 他讨厌这样的顺其自然。 所以他问她,什么时候结婚。 其实他知道她没有男朋友。 可没想到,她却笑着说到时候会给他发请帖。 她一定是看出了他的错愕,所以找了个更轻松的话题来聊。 吃过饭,他送她回去。到公司门口时,她让他先走。 他往前走了几步,脑中思绪万千。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再看一眼。 “看前面。” 她那样说了一句。 他待转的头下意识地停止了。 “看,前面的风景很美吧!”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很美。” 千千岁 光 她是这大锦朝的皇后。 贤良淑德,进退有度,不恶不妒,赏罚分明,不乏手段。 与那些各怀心思的嫔妃不同,她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大锦朝与皇帝。 皇后娘娘一行一止代表着大锦朝,为后十载,言行举止,从不落人口舌。宫中嫔妃如那枝头桃花,短暂盛放后便归于沉寂,只她依旧屹立不倒,且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当今皇帝少年时为外姓王,并非那时皇室正统。 但当初天子昏庸,民不聊生,这位外姓王也履遭迫害。终于一日,这位王爷顺应民意,反了。 他短短三年筹谋便将皇位夺下,建立新朝。曾经的皇族,被斩杀殆尽,无一幸存。 如今的皇后,在那时还是王妃,同样是为经过不让须眉的女子,长于深闺之中,心中谋略却不输男儿。 做王妃时,她能主中贯,安家宅,让王爷不因内宅之事困住手脚。 王爷举兵之时,她能坐镇军中,伴其左右,使军人冲锋无后顾之忧。 后来封为皇后,她统率六宫,母仪天下,不落丝毫话柄于他人。 她的事迹,于街头巷尾中流传,当世女子纷纷效仿。 皇帝尊敬,臣子敬佩,嫔妃忌惮,这位皇后做的,不可谓不成功。 虽皇后风头无二,但皇后的母族,在其为后一年,便上交兵权,归隐山林,斩断外戚专政之嫌。 主将虽走,当年跟随的将领不在少数,是以皇后虽母族不显,亦有强大的支撑。 皇后之子十三岁,天资聪颖,天子亲自培养,为太子之尊,有治国之才。 其余嫔妃亦有子嗣,只是珠玉在前,掩其光华,倒略显平庸。 帝后于乱世之中创盛世,史书记载,满是赞誉。 这位皇后于史书中所占篇幅,亦不少于皇帝,方知其贡献。 千秋节之际,他们于高位之上,真正地,俯视这世间。 影 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样的日子,数十载便够了,谁会将自己囚于樊笼之中千年之久。 她生于武学世家,从小与爹爹学习兵法,许多叔叔伯伯都夸她天资聪颖,若为男儿,当时一代名将。 可惜她为女儿身,周遭玩耍之际,用不着那些。 时京都女子以柔弱为美,她却不同,到处疯着玩儿,恨不得将天捅个窟窿。 那位秦南王,于初见之时,便夸她娇俏天真,与旁人不同。 温润和煦的男子,令她一见倾了心。 二人相互有意,及笄一年后,她便进了王府,做了秦南王妃。 进府之前,她问他可有妾侍。他说没有,她也就相信了。 并非她痴傻,而是一段感情之中,她想纯粹一些,不愿多生事端。 只是,进府第二日,便有外室欲给她下马威。 她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个人,但新婚 分卷阅读62 之喜,到底是变了点味道。 他娶她,除了有一丝另眼相待,何尝不是看中她的家世与能力。 抛去心中那点不甘,他着实为一个好丈夫。所以她愿倾尽全力管理内宅,以保他在外行事无忧。 后来,他反了。 再后来,他称帝。 那时候的他,才是真正地,变了。 他变得像一个真正的帝王,杀伐果断,阴谋算计,无一不精。 这本不是一件坏事。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向她的爹爹。 从那之后,帝后之间,只余较量。 彼此旗鼓相当,一边相互试探,一边演绎着帝后情深的戏码,。 三十五岁那年,她看着自己发顶隐隐有银丝闪过,那满心的倦怠,亦席卷而来。 她仔细培养太子,使少年心中,少一分阴谋算计,多一些郎然。 为君者应当如何,自古没有固定的标准。但于她而言,她的丈夫,当今陛下,或许起初还算一代明君,近些年,却开始多疑,猜忌,已无当初创盛世之心。 那高位大抵会让人变化至此。 她只能尽力,让她的儿子,不走他父皇的老路。 无常 光 城东十里处,有一胭脂铺子。 明面上虽为胭脂铺子,背后,却做着皮相交换的生意。 今日婉清要去的,便是这家店。 这家店少有人知其内幕,而她,也是无意间听人谈起。 三年前,她将自己的皮相挂在店中出售。 而今日,老板娘拢月派人告知她,已有符合要求的人欲与她交换这身皮囊。 婉清生于烟花之地,因容貌美丽,招揽了不少恩客。 只是这美丽的容颜,却并未给她带来一丝好运。 容貌,不仅是一个人的外在,更关乎一个人的气运。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面相。 面相并不以美丑论处,但懂行之人,一眼便能通过面相看出这人的福泽是深还是浅。 她生得姣美,确实福薄之相。 如今她攒了些财物,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以及,支付拢月阁的报酬。 进入店中,内有一小门,门开,侧面是一楼梯。 婉清上了楼,进入了其中一个房间。那房中挂着两面铜镜,上面映着人脸。一面是她,另一面,便是欲与她交换的脸。 那张脸虽谈不上美艳,却也是小家碧玉,并非一幅丑皮囊。更重要的是,这幅皮囊福泽深厚,可享天年。 这结果,大大超出了婉清的预期,却又不得不思量其中缘由。 只是拢月阁有规定,一经交换,福祸自理。 她思索片刻,随即拍了板,换。 回到楼中,婉清为自己赎了身,一月之后,来拢月阁换了皮囊。 自己的皮囊,美则美矣,却有红颜薄命之相,她托拢月将此告知欲换皮之人,此前,不知吓走了多少客人。 那个人,买这样一幅皮囊,不知有何作用。 只是好奇无用,她如今只想管好自己,带着新的皮囊,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离别之际,她再次路过拢月阁,与自己曾经的那幅皮囊,擦肩而过。 她回头看向那人,那人步伐却丝毫未乱,渐渐隐身于人海。 影 明珠站在镜子面前,轻轻地抚过这张新的皮囊,面无表情。 她谢了拢月,走出了拢月阁。 甫一出门,她便撞见了自己的夫君,匆匆与她擦肩而过,相逢不识。 她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却又迅速沉淀为一汪死水。 昨日与夫君告别,那时,他或许只当她是在说玩笑话。 她也多希望,一切只是上天与她开的一个玩笑。 回首前半生,她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美满幸福。 只是一个月前,她的人生,被彻底毁掉了。 那日,丞相府大公子的夫人着人来帖,约她见面。她夫君只是一八品小官,与丞相府并无牵连。她虽奇怪,却也不得不去拜见。 她入丞相府时,正好碰上城中有名的花魁婉清出府。 那一日,是噩梦。 黄昏将至,她才回到府中。夫君派人来传话,今日临时有事,需出城一趟。 伤心至极,她反而没有了眼泪。 她将自己泡在浴桶里,呆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她寒气入体,反反复复两个月才好尽。 病好之后,她变得沉默,夫君也只当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只有在无人之时,她方生出狰狞面目,恨不得将这具身体撕碎。 拢月阁是她最喜欢的胭脂铺子,也有传闻说做着换皮囊的生意。以前她只当是笑话,这次,却装作不经意地在拢月面前提起。 她被带 分卷阅读63 上了二楼,听着拢月介绍着这里的规矩。 那里每一间房间,都有一幅待交换的皮囊,她一一走过,于一处,看见了婉清的脸。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第二日,便支付了酬劳,欲与婉清交换。 换皮定于一个月后,这一个月,她恢复常态,只偶尔故作无意地向夫君及幼子提及离去之事。 她知道他们不会相信,她离去之前,都不会信。 换皮之后,便再无回头路了。 城中近来有一轶事,那为自己赎了身的花魁婉清,竟拜倒在相府大公子的车架前,言明心意。 大公子亦是风流之人,让她上车,随之回府。 她一步步向轿中人走去,努力压抑住眼中的恨意,故作欢喜。 她没办法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那便以此残躯,了此残愿吧。 错乱 光 贺隐寻遍了明珠所有喜欢去的地方,却是一无所获。 孤身在街上走着,他生平第一次生出茫然无措之感。 这样寻找几日后,属下来禀,说几日前有人看见一个女子孤身出了城,往西一直走,没有再回来。那人描述身形样貌,与夫人有八分相似。 他突然想起了明珠在病中的胡话,又听闻她曾去过丞相府,自那以后,便生出了异常。 那被他忽略掉的种种,竟在心中形成可怕的猜测。 那位丞相府的大公子,他曾在办案时无意冲撞过,只是许久没有异常,他也并未当回事。 明珠入了丞相府第二日便病了,服侍的丫鬟说她前日受了风寒,无人向他提及她去了丞相府之事。 他得知此事,还是听将军府的好友说起。 思及此处,他派人将一封信送去虎威将军府,第二日,便有回信传来。 那真相令他赤红了眼,他近日繁忙,若能多注意一分,或许便会重视起来。 他闭上了眼,身形有些不稳。 难怪,难怪明珠会承受不住,以至于离府出走。 再次睁眼,他已然一片清明,望着推门而入的幼子,与平日并无二样。 此事,令他在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再入虎威将军府,已恍若隔世。 当初他与那位武状元换了皮囊,以另一种身份,为将军府谋事。 转眼,已整整六年。 虎威将军府多年布置,只为将丞相府拉下马,如今,他欲将一切计划提前。 他父亲带人抄家时,他扮做小吏,随其左右。 那些奴仆早已闻声而逃,他亲手打开那位大公子的房门,才发现其早已气绝,且死状凄惨。 手下抓住了前些日子入了丞相府的花魁娘子,过来向父亲请示如何处置。 他也想起了前些日子那桩轶事。 但,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说起来并无大错。甚至,他有些敬佩她的勇气。 于是他与父亲低语几句,抬头,却见那位花魁愣愣地盯着他。 那眼神,莫名有些熟悉。 他命人将她带出了城,嘱咐她从此莫要再回京城。 谁知在丞相府满门抄斩第二日,便听闻在城外一河内,发现了这位花魁娘子的尸体。 他唏嘘一句,随之抛之脑后。 让人将相府大公子的死讯传播出去,他在书房看着明珠的画像,叹了一口气。 或许听闻这个消息,终有一日,明珠会放下心中芥蒂,回到家中。 他会一直等她。 影 这是拢月接的,最惋惜的一桩生意。 命运兜兜转转,饶是她,也未料到竟会发展至此。 那位虎威将军府中的二公子,为家族事业,选了那年的武状元贺隐换了皮囊。 一年后,遇见了武状元的青梅竹马明珠。明珠自小喜欢贺隐,所以当听闻将军府二公子与之成亲之时,拢月着实有些好奇。 但他们终究相濡以沫地过了多年,除却皮囊这件事情,也算是毫无嫌隙。 只是没想到,她有一日会接到明珠的生意。 拢月阁向来没有拒绝买卖这一说法,所以她接了,却又心中难安。 那位花魁娘子本是将军府一手培养出来的,自赎身那日起,便功成身退。 只她觉着那张脸过于招摇,更何况是个薄命之相,便早早开始筹谋换一张脸。 拢月阁保密做得很好,众人都未察觉身边桩桩件件的牵连。 那日明珠、婉清、贺隐相继来访。她坐在二楼处的栏杆上,看着三人擦肩,隐隐察觉到了命运的反复无常。 她突然有些倦了,在这里开店已有十多个年头,是时候,到别处转转了。 收拾好东西,她关门之际,又遇见一个人。 这个人的出现,令她想起了一件久远得快要忘掉的事情。 这个人, 分卷阅读64 是丞相府真正的大公子。 在丞相府这样的环境中,唯一一位没有长歪的公子。 只是他身体不好,再加上不愿与自己父亲同流合污,便与自己的手下换了皮囊。 从此天高路远,再无牵挂。 那位手下登堂入室,本十分谨小慎微。只不过,终究敌不过时间和内心魔鬼的侵蚀。 那位大公子下马与她打招呼,言道终究亲人一场,回来送丞相府众人最后一程。 追根究底,到底是老天爷喜怒无常罢了。 都要出城,拢月便与这位大公子同路,倒也可以一路短暂相伴。 他的脸是她亲手换的,只是如今她突然觉得,原来一个人的面相,也是由心而生的。 如死去的大公子,如这位大公子。 换皮不换心,心若错了,世事也就乱了。 那京城中的人和事,便是如此吧。 再见 光 他回来了,回到了十八岁那年。 以成熟的面容,平静的心,回到了遥远的,稚嫩的青春。 他们都说,法学院的吴老师与那位吴同学长得很相似。 但,像又不像。 是了,一个青春莽撞,一个内敛沉默,即使有着如出一辙的面容,也极好辨认。 那位老师除上课外,不会与学生多做交流,唯独对那位与自己相像的学生关照有加。 这些话,偶尔也会传入他的耳中,但也只是一笑而过。 十八岁,多好的年纪,做什么都肆无忌惮的。看着那些奔跑的身影,他也不由得怀念从前。 这天上完课,他准备回去,却不料外面下起了雨。他自然不会如同那些孩子一般,冒雨狂奔,所以便准备原路返回,找一间办公室等雨停。 刚走上几步,便撞见了与自己相像的那个男孩子,旁边,是他的女友。 “老师怎么不走?”男孩子好奇地询问。 他探头示意外面,“下雨了。” “完蛋,没伞。”男孩子望着外面的淅淅沥沥,懊恼不已。 那个女孩子在一旁数落,都说了会下雨怎么不带伞。 “我回去拿,你在这里等着,别淋感冒了。”男孩子说完便跑入雨中,不顾女孩儿在后面叫唤。 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吴老师,你也等一会儿,我给你也带一把。” “神经病啊,这么大的雨,还敢这么跑。”女孩子在一旁絮叨。 他轻笑了一声,引起了女孩子的注意。 “吴老师,不好意思啊。”女孩子回过神,打招呼。 “是个古道热肠的男孩子嘛。”他开始找话聊。 “啊,他就是瞎热情,干什么都风风火火的,虽然与老师长得很像,哪有老师一半成熟。” 她怪着,却是娇嗔的,他能听出话中的骄傲。 “人嘛,每个阶段状态自然不同,或许到了三十岁,他就与我一样了。”他意有所指。 “是吗?”她嘴上笑着,但心底大概是不信的。 男孩子很快就返回了,递了一把伞给他,他道谢后,朝着与他们相反的地方走去。 几步过后,他转过身,看着那说说笑笑的身影,也不禁笑了起来。 真好。 影 他遇见了曾经的自己,与他相识,缅怀逝去的青春。 一觉醒来,老婆也刚起床,看着他发呆,笑着道:“你醒啦。” “嗯,做了个美梦。”他也笑着看她,好似很久未见一般。 “什么美梦?”她有些好奇,靠了过去。 “我梦见大学时候的我们了,在梦里还想着,当初我那个样子,你竟然也喜欢我,可见眼光不太好。”他调笑道。 “我瞎呗。”她翻了个白眼,随即又开口,“不过你那时候确实挺傻的,我一度怀疑你是不是缺心眼。” “只能说是臭味相投吧,你那时候那么霸道,一点也不温柔,我能抗下重压喜欢你,偷着乐吧。”他又开始嘴仗模式,吵吵闹闹的,生活充满了烟火气。 起床,吃早饭,各自上班,为生活奔波着。 生活就是这样,平淡无奇。 他是一丝不苟的大学教授,她是业务精炼的律政佳人。 回到家时,卸去一身疲惫,他们是烟火红尘中的普通人。 买了晚饭,打开投影仪,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电影。 待到电影播完,往常他们会讨论一下,但今天的片子有些悲伤,所以直到片尾播完,他们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了出来,“话说,如果大学时的你遇到现在的我,会喜欢上我吗?” 她闻言思索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道,“不会吧,那时候我看你,一定会觉得你是一个虚伪的大人。” 他仔细想了想,点点头,“也 分卷阅读65 是,我要是遇见那时候的你,估计也只会觉得你是个特能闹腾的小女生吧,这个年纪了,着实有些受不住。” “切。”她翻身起来,双手抱胸,微微仰着头,“你没办法喜欢以前的我,看来是没办法一直爱我嘛。” 来了一个送命题。 他又不合时宜地思考了一下,随后张开双臂去抱她,“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一直爱你,而是在贫瘠的生活中,一次次地,重新爱上你啊。” “呕,真恶心。”她作势欲吐。 “外卖挺贵的,还是不要吐了吧。”他打趣。 他抱着她,看着窗外夕阳西下,在这日复一日的时间里,他们在最好的年纪,一次次地,爱上彼此。 仙途 光 他是一只妖。 但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修炼成仙。 所以他一边修炼,一边□□。 一面修身,一面修心。 他离开族群,已近五百年。 这五百年来,他曾于河中摆渡,曾帮助将军守卫城池,曾助有能之人登上帝位…… 他做了许多事,只为了离成仙近一点,更近一点。 他听人点播,一心只做善事,五百载光阴,已触及到仙途的门槛。 五百年之际,他回到了族群,却发现此地早已今非昔比。 族中人告诉他,几年前,族中有人狩猎时不小心闯入圣地镜湖,并让污浊的鲜血流进了镜湖。天神因此降下惩罚,镜湖从圣地变为一汪沼泽,每日向外延伸,吞噬着他们的家园。 族人被迫离开,在途中有人愤懑不平,带上几人,砸神庙,毁神像,打伤庙宇中的人族。 天神震怒,派神兵下凡尘,欲灭全族。 他回族之时,所见到的,便是天族与妖族的对抗之景。 族人大多已战死,只剩下出生不久的小妖和一些妇孺,他们脸上带着惊恐,看着屠刀挥向自己,无能为力。 曾经的家园,沦为炼狱。 他护着族人,跪于天兵之前,求他曾经最为仰慕的天神,心生怜悯,放过他们。族中已无壮年,不足为惧。 可天兵依旧抓了他们。 所有幸存的族人,被扔至镜湖,与那些战死的族人一起,为黑沼所噬。 黑沼直通幽冥,他于幽冥之地,不知爬了多少年,才于镜湖中央,重见天日。 他曾经修为几近于仙,而现在,与魔无异。 握着一把残剑,他直捣九重天,只欲为族人,向天庭讨要个说法。 他们曾经日日供奉,恪守本分,天神却因小小的错误,降下天罚,何其残忍。 一路而上,他手里沾满了天兵的鲜血。 仙族又如何,他就要将这天族,逼出这高高在上的九重天,让世间看清他们的伪善。 但他最终还是败了。 天族将他锁在一间牢狱,商量着处置之法。 他终于来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仙界。 以这样的方式。 影 他又做梦了。 年幼之时,他曾误入族中圣地,镜湖。 那是与天空一样的蓝色,倒映着白云与太阳,美不胜收。 也是那时,他见到了神仙。 平静如水的湖面上,几位仙子在上面翩翩起舞。 他一时间看得痴了,忘了族中长老的叮嘱,没有立即离开。 有位仙子发现了他,却是温柔地拉他过去,于镜湖之上奔走。 他说,他也想要成仙。 那位仙女姐姐摸着他的头,传授他修仙之法。 那梦一直伴他度过五百年的岁月,每每忆及,修仙之心都坚定几分。 只是,在幽冥之地的日子,他很少做梦了。 醒来之际,他已是天族厌恶的魔头。 眼前出现了一杯水,他抬眼,梦境中的身影来到现实。 他低下头,不屑,“你们天族,都是这样假惺惺的吗?” “听闻你日日苦修,回族之时,可听见你族人说起事情的起因?”仙子没有因他的话生气,语气依旧和缓。 “于镜湖之地狩猎,令污浊之血流入镜湖,玷污神灵。”他讽刺地道出罪行。 “他们是这样告诉你的?”仙子收了笑容,将水放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你什么意思?”他闻言看向她。 “你族在镜湖处狩猎的,”她的语气蓦然严肃起来,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是天族人。” “怎么可能……”他惊异,瞪大了眼睛。 “我仙鹤一族,主人间祭祀一事。每十年,族中会派出十余名子弟,于各处圣地祭祀祈祷,净化污浊之气。可近百年来,每次派出去的族人,皆无一生还。你猜,这是为什么?”仙子问他。 “为什么?”他下意识问出声,却隐约已有猜测。 分卷阅读66 “你族寻得秘法,饮天族人之血,可得捷径,得道成仙。他们不是你,忍得了百年苦修,更无你这般悟性。有捷径,自然蜂拥而至。”仙子声音平淡,将那段他所不知道的往事娓娓道来。 “那也不必,牵连全族。”他的语气不由弱了下来。 仙子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苦涩无比。 “做错了事,自当要付出代价,要说无辜,那些为你们净化污浊之气的仙子,才是最无辜的。她们恪尽职守,为你们净化污浊之气,却死于你们的屠刀之下。死后,她们的血被放干,一碗一碗地分发下去。你以为后来镜湖的变化是天神降罚,你错了,天族只在你们违反秩序,介入人族之时,方才派下天兵。” “那黑沼……” 他有些不解。 “是怨念,惨死于镜湖上的鹤之怨念。” “竟是如此?” 他这样问着,心中却已然相信了这种说法。 因为他打心眼里,是一直相信她的。从小时候开始。 原来,是他被骗了,事到如今,他竟是最大的罪人。 “你族人饮下血之后,灵魂也带着怨念,镜湖直通幽冥,幽冥之火,可洗去杂志,重获新生。”仙子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人族有句话说得很好,雪崩之时,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我也被,”他仔细斟酌,方才继续开口,“污染了吗?” 其实心中已有答案,做了这么多错事,相比犯错的族人,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仙子却摇了摇头,“不,你只是被仇恨蒙住了双眼。” 他低头,沉默良久,又问道,“你今日来,是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谈不上送。”仙子笑了笑,“我只是,来看看老朋友。” 五百年前,她亲手将他引至仙途,却也未曾料到,再见之时,竟是这般场景。 “天族会如何处置我。” “这次审判,我仙鹤一族,不会过问。” 有人至此寻她,她道别,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眼中的泪终于掉了出来,却又笑出了声,“你知道吗,我原本是一心想踏入仙途的。可是……” 造化弄人。 那离去的身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我在 光 “我,找到你了。” 一个女孩气喘吁吁地停在他的面前,眼睛弯成美丽的月牙,说了这句话。 他看着她的眼睛,下意识地摘下耳机。 这句话,他一定在哪听过。 这个人,他一定在哪见过。 那是前世的约定,他这样坚信着。 后来,他也曾无意问起,她只说当时正在找人,看见他,便以为找到了。 他没有再去纠结。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儿。 她受过很多苦,却依旧拥有纯真无暇的笑容。她说自己的眼睛不好看,但看向他时,里面有闪烁的星星。 她将自己冰冷的手,放在他的手中。他就那样紧紧地牵着,在流星划过天空之际,许下永不分离的愿望。 她说,遇见他,前半生所受的苦,她都可以笑纳。 她说,苏里,你就是夜空中最美丽、最温柔的那颗星星。现在,被她摘下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楚。 他曾于只言片语中了解她的过去,心疼不已。 他想,余生,一定不会让她受苦。 可是啊,给她人生带来巨大苦楚的,却是他。 在一起的第二年,他生病了。 从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起,他就在雪白的病房里,接收着日复一日的治疗。 他渐渐瘦得剩一把骨头,因为化疗,头发也掉得精光。 她一开始还日日报到,宽慰他,但后来,也只有在晚上匆匆赶来,躺在他身旁睡一觉,天一亮就离开。 他知道她在筹钱,赚钱。 可是太难了。 比没钱更难的是,即使有足够的钱,也不过是令那即将结束的瞬间,晚到一点点而已。 生病之后,他彻夜难眠,就躺在病床上,看着她在一旁熟睡,再醒来,再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他颇为平静,亦没有赶走她。因为了解,因为不舍。 她曾说他是最温柔的男孩子。 其实不是的,他是一个极为自私的人,自私到即使明白接下来会令她伤心,也还想再看她一眼,留她一程。 直至,他再也见不到晨曦那日。 影 当你的手机变得透明时,我就在。 这是他对十六岁的她,许诺下的。 他死后,阴差阳错,来到了十年前,见到了十六岁时的她。 那时她还在上高中,走读,晚自习回家时,会路 分卷阅读67 过一段很黑很黑的巷子。 那巷子她曾带他走过,那时候,他曾清晰地感知到了她的害怕。 所以,他醒来时,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地方。 他提着公文包,作晚归状,陪着他,一次次地穿过小巷。 后来有人问她总是一个人穿过小巷害不害怕时,她才反应过来。 可她装作不知,明明那么胆小的姑娘,却因为自己陪她走过许多次小巷,便觉着自己不是坏人。 噢不,坏鬼。 她那时候很是健谈,把他当做知心好友,什么心事都对他说。 他由此知道了她有一个软弱的父亲和强势的继母,他知道她骗老师同学的摔伤是被她继母殴打所致,他知道她伤心难过时喜欢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秋千上。 她说她想快快长大,离开家。 她说她受了这么多苦,未来一定会得到命运的善待。 她与他分享着心事,每说一句,他便更心疼一分。 她不知道,在她对未来充满憧憬之时,命运,早已对她露出了獠牙。 她离开这个城市去大学前,来找他,问以后还能否再见。 他伸手触摸了一下她手中的手机,笑着许下了再见的诺言。 那之后,他便住在她的手机里,每当她伤心难过之时,他就会醒过来,陪着她。 他知道在她二十二岁时,人生中有一个重要的关卡,那时,有两扇门在她面前同时打开。 她曾选择了其中一扇,千难万险,令她饱受折磨。 他想陪着她,握着她的手,开启另一扇门。那扇门背后或许依旧糟糕,但不会比那样的未来更坏。 他就那样陪着她,走过青涩年华,逐渐有了他初见她时的影子。 手机变得透明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他已经出现不了几次了。 她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他再次出现。这一次,据他上次出现,已过了半年。 “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这样问他。 他笑着与她道别,一次次地告诫她,记得推开他所说的那一扇门。 “那一扇门后面,会有你吗?” 那个女孩拉着他的衣角,等着他的回答。 “会的,我就在那扇门后等你,等你找到我。”他这样告诉她。 他说谎了。 未来,没有他,但是,会有光。 一朵美丽的花 光 于绝望之巅,开出一朵美丽的花。 其实第一次遇见,她就知道他是鬼了。 因为在微弱的灯光之下,他没有影子。 但她自小便不怕鬼,于她而言,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日日在巷子口等她,再一起穿过那黑暗。 她依稀觉得,这位鬼先生,或许是在保护她。 后来,因为某天巷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揭穿了他鬼的身份,他们才真正地开始交谈。 他说,他叫苏离,来自未来,因为欠她一个天大的恩情,所以前来报恩。 他陪着她走过那个小巷子,日复一日。 那天,他们同样在巷子里走着,一旁的架子突然朝着她倒下。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面前,保护着她。 即使无济于事,仍令她红了眼眶。 太久了,太久没有人这样护着她了,她都快忘了被保护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他看着她掉眼泪,却以为是伤着哪里了,手足无措地哄着她,直至她笑出声来。 他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男孩子。 他陪着她,走过那些昏暗的岁月,成为她人生,为数不多的光芒。 所以,她一次次地拿着手机,盼着他出现。 即使后来手机更新换代,智能手机取代按键手机,成为新的潮流趋势,她也一直带着那部至关重要的手机。 那些所有的手机,都不会在某一刻,变得透明。 所以,她只想要这个手机。 他那么重要,已成为她最想要的那个。 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他久违地再次出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打开那一扇门。 她应下了。 她不会拒绝他,她会去到那个有他的地方。 那里,一朵美丽的花正在盛放。 影 她看着那个男孩儿,于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之前,停止了呼吸。 在这间病房内,他饱受折磨,却还是对自己笑得温柔。 昨晚,他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我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她就那样趴着,没有睁眼,也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他那么辛苦,或许一直在寻求解脱,她却还没想好该怎样道别。 天亮了,她的男孩儿的手,却再也温暖不起来了。 她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 分卷阅读68 “你已经陪了我很久了,去吧,去找那个女孩子,告诉她,不要迷了路,一定,一定要找到你。” 说完,她眼中溢出了泪。 这一程,有他陪伴,她已心生感激。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也离开了这座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现在,她已孑然一身,命运再残忍,也无能为力。 那些温柔,被她藏在心底深处,每每忆起,便眉目舒展,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现在过得很好,那个男孩儿,也应该在那个小女孩儿身边,用自己的方式,陪着她。 她能感受得到。 她一个人去了曾经约定好的海边,看着那里的蓝天,白云,海鸥…… 眺望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湛蓝,一转头,仿佛他就在身边。 她或许会再次爱上一个人,或许此生再难心动,谁知道呢。 但她已做好足够的准备,去迎接新的生活。 他总是不放心她,其实是忘了,她是多么坚强与倔强的一个人。 就如同当初,她按照他的叮嘱,决定找到他,所以打开了另一扇门。 在一起久了,她清楚地知晓他在撒谎,她不想究其缘由,只遵从本心。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命运一次次地将她推进绝望的深渊。可只要一想到能遇见他,她也咬牙坚持着。 拥有过那样的温柔,她私心里想要得更多。 于绝望之巅生出一朵美丽的花,所以无论有多绝望,她都一往无前。 被杀死的小女孩 光 公交车上,她带着自己的女儿坐在后排,无聊地玩着手机。 抬头,突然发现有人带着笑意望着这个方向,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女儿正在充满雾气的车窗玻璃上画画。 一只丑小鸭出现在车窗玻璃上。 不清楚那笑容中的意味,她将女儿的手一把抓过来,轻轻打了一下,然后束缚着,不让乱动。 女儿疑惑地看着她,她狠狠一瞪,女儿随即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再乱动。 到了一个站,上来一个人走到她身旁,“诶,怎么还占着两个位置。” 她脸一红,连忙将女儿抱起来放在腿上。 下了车,她拉着女儿往前走,脚步太快,女儿跟不上,摔倒在地。 她有些心疼,却在路人奇怪的目光下,斥责,“让你走路不专心,东张西望的,这下好了吧。” 回到家中,她将女儿放在一旁,自己去做饭。 邻居过来敲门,把小儿子君君放在她这里,让他和女儿一起玩儿。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头抵着头,倒是能玩在一起。她见此情景,安心地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谁知道还不到五分钟,客厅便传来君君的哭声。她赶过去,发现女儿气鼓鼓地站在一旁,君君在地上蹬着腿哭。 她连忙询问,在君君一抽一答之下,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女儿有一个很喜欢的拼图,是求了自己很久之后才到手的,买来后,女儿慢慢地拼,已初具雏形。 今天,他们一起玩拼图君君总也拼不对,生气地把女儿拼了许久的拼图拆掉了,还弄坏了几块。女儿一生气,便推了他一把。 她一边哄着君君,一边数落自己的女儿,“怎么说你也比君君大,人家还是客人,快道个歉。” “我没错,不要道歉。”女儿吧头偏向一边,倔强地道。 她有些头疼,君君的哭声引来了邻居,将君君抱回去之前,还在念叨,“我说敏敏妈妈,小孩子小的时候都不懂谦让,长大了还得了哦,你们大人得好好教育才行啊。” 她赔着笑送他们出门,关上门的那一刻,只觉得身心俱疲。 “吃饭吧。”她招呼着女儿。 那小小的人儿却在那破碎的拼图旁边,妄图将地上的一片狼藉复原,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 “我让你过来吃饭。”她命令道。 依旧没有回应。 她生气地走了过去,一时间,过往的种种嘲笑的话语、怪异的眼神一一浮现。 这个孩子,就是来讨债的。 影 方圆刚进这个医院,由护士带着,去一床一床地了解病人情况。 走到一个病房时,她看见有一个床位空着,于是询问护士人去哪了。 护士领着她,轻车熟路的在花园角落处的沙堆旁找到了那个人。 即使她们站在周围,那个人也没有反应,只一心在沙堆里涂抹,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我杀死了我的女儿,我杀死了我的女儿……” “她来这里时,便一直念叨着这句话。”小护士告诉方圆。 方圆闻言皱了皱眉,“不会涉及到什么刑事案件吧。” 小护士摇了摇头,“不会,警方调查过了,这位病人未婚,也没有什么女儿。” 分卷阅读69 “没有女儿?”方圆沉吟着,随即蹲下身,看着沙堆上的画作,问道,“你在画什么?” “白天鹅。”病人用涣散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继续念叨着那句话。 “为什么,要杀死你的女儿呢?”方圆话题一转。 病人抬头,眼神一改之前的涣散,变得凶狠,手指着方圆,“是你们,是你们让我杀死她的,是你们!” 方圆闻言有些奇怪,“我们为什么让你杀死她?” “因为她幼稚,因为她不谦让,因为她太倔强。”那双眼睛空洞地盯着一个方向,缓缓地掉下了泪水,“所以,你们都不喜欢她。” 偏了偏头,方圆心中已隐隐有些猜测,“那你呢,你喜欢她吗?” “我,”她突然抬起头,满是泪水的眼中有些疑惑,然后又坚定地道,“我喜欢她啊,她是我的宝贝,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那为什么我们让你杀了她,你便杀了她呢?”方圆步步紧逼。 “因为不杀了她,你们就会说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教不出一个好孩子。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她抱着头的手突然放下,发了狠,推了方圆一把。 方圆让想扶起自己的护士先离开,自己爬起来,继续与她一起蹲着,“其实,你的女儿没有死。” “真的?”她的眼中突然就有了神采。 “对,”方圆笃定地点头,“她也在这所医院接受治疗,相信很快,就会醒过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我能见到我的女儿了?”她不敢置信地追问。 “对啊,”方圆笑着看着她,“等你女儿好起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她啊,小女孩儿受了很多苦呢。” “我会的。”她连忙点头,随即指着沙堆上的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你看,我练习了很久,终于会画白天鹅了,等女儿回来了,我会和她一起在车窗上画白天鹅,会给她买她喜欢了很久的芭比娃娃,会牵着她慢慢长大,会告诉她,她没有错。” “那你可要好好记得。”方圆说了这么一句,便留她一人继续自言自语。 “方医生……”护士跑过来,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没摔倒哪。”方圆安慰着焦急的小护士,然后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方圆又回过头,看着她还蹲在那里,细数着如何补偿自己的女儿。 “方医生,你说她真有女儿吗?” “有啊。” “啊?” “哪个女生内心没住个小女孩儿啊。” 修炼 光 “哎呀!”她突然惊叫出声。 一男子迅速推门走近,心疼地询问怎么了。 她将手往身后藏,腼腆地笑:“没什么。” 他何其聪明,立即将她的手拉过来,一脸怜惜地撩起她的袖子查看。 那洁白的手腕上,除了被烫得有些红外,还有一道陈年伤疤,很是显眼。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那疤痕,一脸愧疚,失了言语。 “王爷?”桑月看着他不言语,轻声唤道。 “是本王,亏欠于你。”他抬头,眼眶竟有些发红。 看着他眼中的悔恨,桑月也不禁想起了那些年。 那年,她被皇帝赐婚于眼前的羡王,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却连她的盖头都未掀开。 后来才知道,这位羡王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二人情深义重,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她也曾做过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之梦,只是嫁入王府后,她连以往平静的日子,都成了奢求。 羡王的表妹以养病为由,久居王府,处处与她为难。纵使她聪慧,也敌不过羡王的百般维护。 那一次,因为她在用膳时与他表妹争执了几句,他发脾气推了她一把,正好撞上送汤的下人。 那滚烫的一碗汤,悉数倒在了她的手腕上。 他却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扶着自己的表妹下去休息了。 这样的事情再三发生,她也便深居简出,尽量不与那位表妹对上。 她再如何心思算尽,将一切心机开诚布公,也对那一颗偏袒的心束手无策。 于她而言,新婚那几年,竟无一丝快乐可言。 好在后来误会消除,他对自己倒也敬重起来。 这两年来,京中许多人传,羡王是一位好夫君,与王妃琴瑟和鸣,甚至为她不纳妾侍。 这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吧。 她倾心羡王已久,如今终于等到他,等到满眼都是自己的他,那些伤害,也早已不在乎了吧。 更何况,后来为了救自己,他以身挡剑,受了重伤。 她也不该如此小气。 她将自己的袖子放下来,伸手抱住他,温声细语,笑靥如花,“只要结果是好的,以前受再多的苦,桑月都不在乎。王爷,亦无需介怀。 分卷阅读70 ” 她看着地上两人的身影,如同连理。 影 只要结果是好的,她都不在乎。 只可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早已敛了笑容,只望着不远处站着的,真正的桑月。 嫁入王府第二年,桑月便病了,不久就撒手人寰。 她本是远住深山的一只狐狸,修炼进入瓶颈,长辈让她来趟人间,收集人族的精气。 桑月便是她选中的目标。 在救起被推入水中的桑月时,她们便定下了盟约。 于是那年,桑月一病不起,却又突然回光返照,便是那时,她取代了桑月。 桑月的要求很奇怪,要让羡王爱上她,永远地爱着她。 明明说起羡王满是恨意,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她觉着娘亲说得果真没错,人族是世上最奇怪的东西。 那手上的疤,其实早就看不出来了,是她重新用水烫伤,任其发展,才留下这可怖的疤痕。 刚刚也是,她故意烫伤自己,掀开陈年旧事,引他愧疚。 其实桑月久病不愈之时,那男子便悔了,忆起了旧日桑月的好。 也终于头脑清醒了一回,查到了推桑月下水的是他表妹。 所以她化作桑月时,轻而易举就获得了他的爱。 在王府遇刺客,他毫不犹豫地替自己挡了一剑时,她已明白,桑月所要的,已经快得到了。 “要让他永远爱着你,只需要最后一步了。”她坐在屋顶,同一旁的桑月如此讲道。 “嗯。”桑月小声道,“那便做吧。” 她们没有再说话,夜里风有些凉,可她们一人是妖,一人为鬼,再冷,也感受不到了。 “你们人族的情感,都是这样的吗?”过了许久,她将心中的困扰问了出来。 桑月望着天,笑着摇了摇头,“不,其实许多人的感情都是美好的,只我没那么好运气遇见而已。” 她看着桑月,不知为何,竟从那双眼中读出了一丝怀念。 两个月后,羡王妃为救羡王,身中剧毒,不治而亡。 羡王爷一夜白头,从此京城,再难见其身影。 远处青山之上,有一无名坟冢,里面尸骨已寒。 一守墓人坐在坟前,被漫天大雪染白了一头青丝。 等待 光 他最近遇到一个女孩子。 怎么说呢,与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同。 明明二十出头的样子,身上却有一种沉淀许久的气质。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座寺庙。他只是路过,逛了逛便离开,走至门口时,在角落处的石像面前驻了足,有些奇怪为何这里会有一个石像,看起来也不是佛像。但也只是片刻好奇,他随即转身出门,脚步跨出去之际,被一只手拉住。 他转头,她也正好抬头看他。 “你回来啦。”她有些腼腆地朝他笑,但更多的是惊喜。 当时她穿着汉服,他虽不热衷此道,但近两年来见得也不少。 “你是?”他回忆了许久,着实想不起来眼前的是谁。 “我是萧月啊,你不记得我了?”她一下子变得失落起来。 “萧月。”他重复着她的名字,摇摇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你我自小一块长大,你后背有一块胎记我都知道。”她甩开手,有些赌气。 他的后背确实有个胎记,但这个女孩子,实在是没印象。 “那你说,我是谁。” “你是齐鸣哥哥啊,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她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解,“齐鸣哥哥是不是风寒了。” 他闻言长舒一口气,努力和她解释自己叫陈铭,并非她口中的什么齐鸣。 但他看着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回家的女孩子,觉得自己一路上就是在浪费口水。 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捡回来的,不是古人,就是个疯子。 她不会用电器,不会开门,甚至不会上厕所。 她有一头长至脚踝的头发。 她会对现在的衣服产生怀疑。 但他们真的度过了很快乐的一段时光,他教她变成一个真正的现代人。 刚开始时,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热情而又开朗。 可是后来,他发现她大多数时候是冷漠而又疏离的,即使依旧温柔,也能让你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距离感。 感受到距离感的同时,她开始出现根根白发,一天比一天多。 她也一天比一天沉默。 直到有一天,他醒过来,再也找不到她。 如同大梦一场。 他来到那座庙宇,一圈又一圈,问佛,佛也不言。 正准备出门时,他看见门口角落处的石像不见了,于是询问门口 分卷阅读71 卖门票的老爷爷。 “这里的石像呢?” “这里哪来什么石像,小伙子记性不太好啊。” 出了庙宇,他又回头望去。 是他,记错了吗。 影 她躲在大殿内,偷偷看着他离去。 太像了,她都以为等到齐鸣哥哥了。 待到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她从藏身之处出来,跪在佛像前,一遍遍地追问。 当年,她的齐鸣哥哥让她在这里等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可她从白天等到了晚上,又从杨柳吐新芽等到大雪飘飘,他还没有来。 她就那样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她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了齐鸣哥哥,只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抬头看他。 那是她的齐鸣哥哥,只是,好像又不同了。 可她一心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并未太多在意那丝异样。 但在一起久了,她便觉得这并非她的齐鸣哥哥了。 齐鸣哥哥总喜欢穿白色的袍子,对她宠溺地笑;齐鸣哥哥会在她做错事时敲她的脑门;齐鸣哥哥古道热肠,遇见不平之事,不会袖手旁观…… 那才是她的齐鸣哥哥,眼前这个人,再像,也不是。 她是真的等了好久好久,所以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仿佛时间就开始流逝了。 她长出了白发,生出了皱纹,短短一月,便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而她的齐鸣哥哥,大抵再也不会来了。 其实早该猜到的。 当时他全族含冤入狱,他与自己在回京途中,听闻了此事。他说让她等他,心中,大抵已做好诀别的准备。 她是他的未婚妻,回去亦会受到牵连。 在庙中第三日,便传来齐家满门抄斩的消息。 只她还固执地等他,只她还不相信他就这样丢下了她。 她就那样等啊等啊,慢慢地便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庙里的住持换了一位又一位,她的齐鸣哥哥,或许也早已喝了孟婆汤,将她忘得一干二净的。 那个人,大抵便是齐鸣哥哥的转世吧。 只是,终究不是齐鸣哥哥啊。 她明明那么笨,也能分辨出来。 那不是他。 “佛祖,我是不是,等不到他了。” 她拜倒于佛前,浑浊的双眼涌出泪来。 第二日,有人在庙宇的角落处发现一尊石像,便放了香坛,由人供奉。 她依旧在等,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完美医生 光 医院里,一位位机器人走过,空气中,响起他们走路的声音,关节摩擦的声音,不慌不忙的声音。 白天的医院,亦安静如同无人之境。 他们永远不紧不慢地走着,永远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对话,永远以没有焦距的眼睛注视着你。 这里,是集许多人心血的一所医院,是科技取代人工的重大突破,是人们理想中的,医生都是神的医院。 传说之中,他们的手术刀永远不会偏差一毫,他们可以坚持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不吃东西也不用喝水,他们永远也不怕会有人伤害到自己。 “谢谢医生。”有人向他道谢。 “不用谢,我应该做的。”他应该这样说。 “抱歉医生。”有人向他道歉。 “没关系,你也有苦衷。”他应该这样说。 医院的生意一直很好,只是渐渐淘汰掉了一些小病的门诊。渐渐的,变成了真正疑难杂症的对口医院。 因为那些小病的门诊,即使开设,也基本无人光顾。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也不需要关心这些。 机器人是不会有感情的,所以面对这样的场景,连疑惑都没有。 那一天,医院来了一个小男孩,对打针有些排斥。 在上手术台前,家长在一旁惴惴不安地给他讲述这一情况。 他点头表示明了,然后走了进去,让那手术室另外几个机器人将那小男孩摁住,紧紧地摁住。 手术很顺利,他走了出去,面对焦急地家属,表示,“手术很成功。” 每次手术后,只有这句话,或者,另一句话。 麻醉劲过去后,手术的刀口开始疼痛,小男孩直哼唧,家属找到护士,希望能打一针止痛的。 打针之时,他正好路过,看着那位护士给小孩扎针。 因为小男孩挣扎,紧紧摁着的手令小男孩皮肤泛了白。 打完针后,那几个指印清晰可见。 男孩母亲心疼地抱住孩子,在护士走出门后冷叱,“真是个机器。” 他在门外偏了偏头,再偏回来,沉闷的摩擦声响起。 分卷阅读72 他本来,不就是个机器。 影 即使不在医院工作,他每天也还得去医院上班。 在这所医院的最顶楼,患者无法到达的地方,便是他工作的地方。 他每天早上早早地来躺在这里,给自己的脑袋上装上各种仪器。然后他的大脑,便链接到楼下某个机器人的大脑。 “叮”的一声,机器人的眼睛出现红光,便是链接成功,可以开始工作了。 而他,只需要在这里躺着,靠着吊瓶维持生命体征,不用吃饭,不用喝水,直到那位机器人“下班”。 这个想法,是他最先提出来的。那时,他做完一台手术,又渴又饿,便拿了一旁的葡萄糖来喝。 其实真的很难喝,只是如果不喝一点,他觉得自己快倒下了。 是有心或者无意之人发在网上,他不知道。 只是看着那底下的评论,他的心,一点一点地下沉。 不只是他,最近那样的事不在少数。 那时候他便想,要是自己是一台机器,想必便不会遭人质疑了。 正是因为有感情,所以才会去质疑,正是因为有感情,所以才会被质疑。 他联系了自己搞研究的好友,花了十年时间,终于让这个想法变成了现实。 首先,需要通过手术,将一个芯片植入大脑。 然后通过一系列精密的仪器,将大脑链接到某个机器人的大脑。 最后,他只需要每日“上班”就够了。 只共享脑海中的知识,必要时思考后下达指令,没有情绪的干扰,没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没有七情六欲,一经推出,果然极受欢迎。 只是,为何还会有人不满呢。 他刷着最新的动态,百思不得其解。 “方医生。” 他下班,撞见最近来实习的小伙子。其实也只是在电梯里打过照面,并不熟悉。 “最近工作怎么样?”他问道。 “还好,就是白天工作也睡觉,晚上也是睡觉,有点不适应。而且白天睡觉越睡越累。”小伙子挠了挠头,有些苦恼。 “是啊,我现在晚上都很少睡觉了,总觉得生命被浪费掉了。”他也深有感触,然后询问,“准备留在这里吗,还是想去普通的医院?” “不知道,最近也有点纠结这件事情。”小伙子高高大大的,明明正是青春年少,脸上却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我小时候生病,当时医生哥哥和护士姐姐都超级好,特别是打针的姐姐,打完针后还会给我一颗糖。所以其实我还蛮疑惑的,这样的医生,竟然已经不被人需要了。搞得我有时候都怀疑当初执意学医是不是对的了。” 他想起从医那些年,也苦笑了一下,随后问道“那你后悔吗?” 小伙子头低沉着,思索了许久,就在他以为不会听到回答时,突然有坚定的声音响起。 “不后悔!” 无论是否被人需要,总要,有人做才行。 沼泽 光 她与朋友一起走在一片草地上,细软的草,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走过的乡间小路。 走着走着,她突然迈不开腿了。双脚被死死地粘在地上,还在一直往下陷。 沼泽! 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过,她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小七,怎么不走了?”朋友见她在原地不动,回头问道。 “我好像,踩到沼泽了。”她其实还是有一点不确定。 朋友转身,在她周围踩了踩,然后皱眉,“别开玩笑了,我们走的同样的路,怎么就你脚底是沼泽。” “是啊小七,你骗人技术不到位哟,表情这么平静。”另一个朋友应和道。 “我,”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笑着说,“对啊,我开玩笑的,你们先走吧。” “你不一起走吗?”朋友问。 另一个朋友直接往前,“算了走吧,小七就是这样的,你还没习惯啊。” “那我们先走了啊。”朋友看着另一个走出去,也这样对她说。 “走吧。”她笑着回答。 其实,她的脚已经完全陷下去了,但除了她,没人看得见。 目送那几个身影渐行渐远,她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开始满心惶恐。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就有声音由远及近,像她的父母。 她连忙蹲下,假装在草丛里系鞋带。 “小七,在这干嘛呢,也不回家。”母亲走近问她。 “她能干嘛,整天神经兮兮的,在这贪玩儿呗。”还不等她回答,父亲有些刻薄的话便响起。 他们早上刚吵了架,父亲大抵还在气头上。 她扬起笑容,“我在这等朋友呢,你们是散步吗,先走吧。” “走吧走吧,她爱回不回。”父 分卷阅读73 亲拉着母亲,匆匆而去。 直到他们走出视力范围之外,她才用手撑着缓慢站起来。 有些脱力,有些想哭。 她越陷越深。 “小七,你怎么还在这?” “小七,玩笑也要有个度。” “小七,你的脑袋整天想那么多干嘛?” “小七,你要都不开心,世界上就没有开心的人了。” “小七,大家到处都在一起,怎么就你矫情?” “小七,就你这体格,还虚弱,别搞笑了。” “小七,小七,小七……” “小七,你怎么,快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他们终于发现了她的陷落。 “没用的,不要做徒劳的事了。”她依旧笑着。 “小七,你怎么不早说?”他们责怪她。 “是啊,对不起。”她笑着向他们道歉。 影 她求救了。 可是,没有人当回事。 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也愈加沉默,不再提及。 每当有人在她身边驻足,她也会下意识地掩饰自己的现状。 再有朋友从她身旁经过,问起,她也会用谎言,把自己的困境藏起来。 父母又提及她前段时间的反复无常,也会说她最近乖巧许多。 原来是这样。 原来大家只想要那个一帆风顺,没心没肺欢笑的她。 原来她的伤痕就该用厚厚的外套盖住,即使腐烂也不该显于人前。 她陷入深深的泥沼。 她已无法自拔。 等他们发现并且相信时,已经没有办法将她拉出来了。 他们眼中的痛苦,刺痛了她。 明明大家一起走的路,为什么独独她太过敏感脆弱,陷了进去。 明明大家那么爱她,为什么她要给大家带来痛苦。 明明不是他们的错,为什么要让他们饱受折磨。 是她太过自私,任由自己陷落泥潭,还妄求别人来救她。 是她的错,她本不该求救的。 如今,她求救的话语,都变成一把利刃,扎向了爱她那些人的心口。 他们流着泪,淌着血,依旧用无力地双手拼尽全力,拉着她。 即使无济于事。 他们依旧会欢声笑语,只是,较之以前,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敢试探问上一句,“小七,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依旧习惯性地笑着回答。 其实她依旧深陷,即使那么多人拉着她,依旧没有丝毫上升的迹象。 但她不忍心将这样的真相告诉他们,不忍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她曾说过,没用的。 这话,她无法再次说出口。 确实没有用了。 但他们拉着她,即使救不了她,却也不让她陷得更快更深。 或许终有一日,脚下的泥潭会变得干枯,她会挣脱,重获新生。 只要,她的双手再次充满力量即可。 倒霉鬼 光 生是倒霉人,死是倒霉鬼。 她年纪不大,从未做过恶事,只因太过倒霉,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 死后,本有机会进入天堂,只因倒霉撞见地府在逃的恶鬼,被吃了一缕魂魄。 那魂魄记载着她人世的过往。 魂魄不全,所以天堂无路,没有罪名,所以地府不收。 她成了一个倒霉的孤魂野鬼。 成了鬼才知道,原来鬼也是怕冷的。 她想找一个有火的人家,可是她是个倒霉鬼,每到一个家里,好像就把霉运带了过去。 她是一个善良的鬼,所以辗转几地,最后在一个看起来长期没人住的房子里落脚。 等冬天一过,她就离开,绝不给人添麻烦。她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暗暗地想。 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样子,那房子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男孩子,他走进来,看向她呆的那个角落,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谁知他只是径直捡起掉在她身旁的一只死蟑螂。 “哦,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所以给踩死了。”她碎碎念。 他当然听不见。 当晚有人居住,这房子也开始暖和起来,她终于不用缩在角落里了。 只是,有人住,意味着她又要开始找新的地方了。 临行之时,她和收留了自己的男孩子打招呼,“谢谢你啦,这房屋真是暖和,可惜我不能住了。” 她笃定自己是自言自语,谁知道男孩儿突然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询问,“既然暖和,为什么要离开?” 她简直快要尖叫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地 分卷阅读74 指着他,“你,你看得见我?” “嗯,看得见。”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所以你可以继续住下去。” “啊,你是天师吗?”她愣愣地问。 “不是。” “那你怎么能看见我?” “我也不知道” “那,你天生就能看见鬼?” “不知道,反正从小到大,只看见了你一个。” “你不怕吗?” “不怕。” “啊?”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很可怕的。”她龇牙咧嘴,低声吼道。 他抬起头,突然笑了起来,“那也不怕,所以我允许你住在这里。” “可是,”她低着头,支支吾吾许久才说出口,“我走是因为我是倒霉鬼,如果住在这里,会给你带来霉运的。” “是吗?”他的眼睛从上往下打量着她,然后垂下头,声音有些低沉,“正好,我从小就被称为幸运之子,你的存在,或许能让我变成一个正常人。” “幸运不好吗?”她有些奇怪。 男孩子声音愈加低沉,“好,可有时候觉得,幸运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自己,便是别人。” 影 他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高,那个自称是倒霉鬼的姑娘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最终还是说服了她住下来,外面那么冷,她一个人会很可怜的。 而且…… 他叹了一口气,整理着刚才他们的对话。 她说,她不记得怎么死的,只听见判官嘟囔了一句倒霉死的。 她说,她丢了一个记载生前事情的魂魄,所以无法进入轮回。 她说,只有将生前重要的事找到,事无巨细地想起来,才能生出一个新的魂魄。但她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不知道怎么去找。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打开电脑,搜索着五中校园霸凌事件。 现场图片一应俱全。 五中的一个女生,恰好撞见校园霸凌事件,她远远地大喊警察来了,但那群人并没有停下,反而朝她走去。 他们拦住她,推了她一把,然后,她的头砸在了破碎的啤酒瓶上。 那群人一哄而散,只有被欺凌的那个人守着她,跑出去让人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那个人,是他。 他自小幸运,那天那群人,还没有碰到他,就被她撞见。 那一天他便明白,幸运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自己,便是他人。 “她的名字叫,”他划着鼠标,在评论区仔细翻找,“李欣然。” 那三个字在一堆评论里毫不起眼,但或许能作为一个突破口。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拉着她出门,去她的学校,去她的家,以报恩为理由,从她亲友口中,追寻她短暂的生命留痕。 他们花了整整一年,方拼凑出她的一生。最后的那个故事,由他亲口讲述,如同拼图最后一块,按下去,便完整了。 “倒霉鬼,轮回以后,记得离我近一点,我把我的全部好运,都分给你。” 他送她上天梯之前,红着眼睛说道。 那些不幸,就由他一个人来抗。 哑巴 光 上着班,对面的同事问了她一个问题,张口欲言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同事叫了她几声后发现了异常,跑过来蹲下问她,“木木,你怎么了?” 她试着去回答,可是说话就像是本能,如今本能没有了,她不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 “木木,别哭,我,我们去医院。”同事着急地抹着她脸上的泪水,转头着急地拿上包与手机。 她被带去医院检查。 可是,没有问题,一切都正常。 同事被单独叫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眼神复杂,“木木,你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她望着同事,有些不解。 “刚才医生让我最好带你去看下心理医生。”同事有些小心地说出这句话。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在心理健康咨询室待了近三个小时,出来后,同事匆忙跑来,“怎么样?” 她笑了笑,将手机里编辑好了的文字举起来,“医生说我最近压力太大导致的暂时性失语,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那就好。”同事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能不能,不告诉别人。”她重新输入文字,展示给同事。 同事点头,“你放心,今天医生说你声带受损,所以才发不出声音的。” 她笑了,然后在同事转身之际,神情落寞。 她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在公司,她只需要微笑着点头或摇头,就足够了。 同事闲聊时,她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分卷阅读75 异地的好友,也可通过聊天软件。 和男友,从以前的常常无话可聊,到现在她真的不再说话,反而心中没有那份尴尬。 她以前是个很活泼的人,到现在却有沉静收敛的气质了。 闲暇之时,她喜欢一个人望着天空,那安静沉默的盛大美丽,常令她落下泪来。 她更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失声并未阻止她与世界的沟通。 她终于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终于在这残酷的世界中,将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丢弃掉了。 她输了,输得彻底。 影 她其实并不算一个情商低的人。 很多时候,她都知道该如何顺着对方的意思,完美地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依旧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了令人生厌的答案。 她想被人喜欢,被很多人喜欢。 可这喜欢,她不希望是自己说着违心的话换来的。 有人会问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其实只是闲聊,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只是她讨厌回答这样的问题。 所以她会撒谎糊弄过去。 每当这时,她就会良心不安。 可她不想将自己过往的痕迹坦露于人前,换来一句句追问和一道道同情的目光。 她害怕麻烦,这些话语却往往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顺承,应和,职场规则…… 每一个都似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 她工作一年半,却依旧是个职场新人。 她觉着有两个人一直撕扯着自己,一个告诉她要适应,一个告诉她要真诚。 这一场战役,终于胜负分明。 告诉她要真诚的那个人,输得一败涂地。却在最后时刻,拼尽全力,扼住了她的脖子。 她感受到那双手想要掐死她,掐死那个即将被磨去棱角的她。 可最终,那双手却穿过她的脖子,放过了她。 她本以为这样便结束了,无论何种结局,战役由她开启,输赢也当自理。 可是那双手,带走了她的声音,看似残忍,实则救赎。 没有了声音,她就不会再叽叽喳喳,不过脑子地说错话。 没有了声音,没人会因为她的话而心生不满。 没有了声音,没有人会在闲聊时刨根问底,令她不愿回答。 没有了声音,她可以更加清醒地去看待这个世界。 她爱上了这种感觉,所以即使有一天发现声音回来了,她也依旧沉默。 这个世界有时候太过喧嚣,即使说话,也不一定会被听见。 或许有一天,她放过了自己,也愿意再次让喧嚣之中,有一个自己的声音。 她真正想要发出的声音。 星辰碎片 光 他在舞台上发着光,仿佛生来就那么明亮。 可她心中清楚,他也曾千帆过尽,满是创伤。 却依旧选择善良。 选择将光芒投射到人间。 那光太美了。 那才是是真正的,星辰的光芒。 …… 她在二十三岁这年,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坐在舞台之下,亲眼看着他。 他笑得很开心,可不知为何,她坐在台下,却泪流满面。 台下漆黑,又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她望着台上,双手紧紧地捏着胸前挂着的星辰石,恨不得眼睛都不眨。 在舞台光芒最盛之时,她胸口的星辰石也突然开始发光。那光与周围的灯光并无不同,可她知道,这光,不是普通的光。 那光与舞台的光一起越来越亮,她紧紧地握住它,以免被人发现,惊扰台上的盛世一梦。 台上的人离开,她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发现手中已空无一物。 脖子上,只余一根空荡荡的红绳。 心头突然涌起巨大的失落,可却没有悲伤。因为很久以前,她便预料到了这一日。 他再次出现舞台上的那一刻,她竟能从他的身上,发现那颗星辰石的光。 那光在他身上,才是真正的理所应当。 那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颗星辰石,本就属于他。 所以她用尽一切奔向他,只是为了,将那块星辰石还给他。 如同使命一般。 散场之后,她来到机场,看着人来人往,匆匆而过。她的存在,只是于千万光年之中,停留下来的,渺小而又美好的一瞬。 却是她的一生。 还没等眼泪冲出眼眶,她就那样倒下,毫无预料。 尖叫声,嘈杂声,还有什么声音,她都听不见了。 她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那因星辰石而延续下来的生命,如漏斗一般,越漏越快。 她想起了十岁那年,自己生了 分卷阅读76 一场很重的病,医生都束手无策。 第二日,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所有人都说那是奇迹,医生还以为是原来的检测仪器出了问题。 只有她知道,那夜星辰石的光芒钻进了她的胸口,堵住了她流逝的生命。 从此,那颗星辰石再也没有发过光。 影 十八年前的盛夏,她在院子里捉萤火虫。 远处的天空,一颗星星突然崩裂,坠落。 有个发着光的东西,落在了不远处的坝子里。那是比萤火虫,还要明亮的光。 她被那光吸引,一路小跑,在谷堆之中,捡起了它。 很漂亮,对着天空,与她看到的星星一模一样。 这是星辰的碎片,她坚信着。 她将它捧回去给奶奶看,奶奶说这是上天赐她的礼物,就用一根红色的绳子拴好,挂在她脖子上。 她就戴着这颗星辰石长大,即使十岁那年,它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她依旧视若珍宝。 二十一岁那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一个如同天边星辰一样遥不可及的男孩子。 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本人,就深深地迷恋上了他。 那种喜欢,让她在盛大的欢喜中,总是带着一丝心伤。 因为她知道,星星就该挂在天空上,否则将如同她脖子上这一颗,坠落人间,失去光芒。 如今,她终于失去了她的星辰石。 可是,只有在那里,它才真正地发着光,散着热,只有在那里,才是星辰,而非石头。 第二日,她在医院里醒来,有些疑惑,但随即又释然。 奶奶说得没错,那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会在远方,一直守护着她。 星辰石回到了它的家,却并未收回曾经赐予她的光。 那是延续她生命的力量,如今,仍旧死死守在她的体内,让那流逝的生命慢一点,再慢一点。 令她如同正常人一般。 又或许,不是没有收回,而是她在舞台之下,于他身上,重新获得了光。 所以啊,她也想做一束光,方不负体内的光亮。 阳光照了进来,她眯着眼看着,想起那少年的笑颜,也缓缓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少年已经集齐所有的光亮,可以回到天空之中。 只是,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因为那块碎片,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备受呵护,所以如今,不愿离开。 它想如十几年前一样,救她。 不要流浪 光 她捡了一只猫。 一只在小区里,被流浪狗欺负得惨兮兮的猫。 她将它抱去宠物医院,并在医生的建议下买了一大堆的用具。 虽然是新手,但以前也见过合租室友养猫,所以并未太过慌张。 “小猫咪,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咯。”她对着那团白色絮絮叨叨。 它的回应是转过头用屁股对着她。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它是流浪猫的认知。 它会慢条斯理地吃着碗中的猫粮,并不心急,也不护食。它熟练地用猫砂,并没有如她所想似无头苍蝇一般。它对她这个主人并不算热络,并未因为她收养了它而讨好于她。 更多的时候,它喜欢呆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不知为何,她竟从它的眼中,看出了愁绪。 他们慢慢熟络,它的温暖仿佛治愈了她。 她给它取名叫啾啾,可一直没有得到认可。 一次周六,因为工作原因,她中午约了一个人吃饭,看着时间尚早,便背着啾啾去打疫苗。 弄完一切,她将啾啾装进背包里,放在旁边的位置上,一边逗着猫,一边等他。 简单的介绍之后,他们落座。 包里的啾啾一反常态,叫个不停。 男子突然皱了皱眉头,她以为他会发脾气,却听他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猫吗?” 她同意了,便将包递过去。 他透过背包看着里面,竟慢慢地红了眼眶。 “嘟嘟……”他唤道。 “喵~”,里面的啾啾焦急地应和着。 “你们认识?”她看着眼前这一幕,问出口。 “它的我的猫,一个月前走丢了。”男子紧紧地抱着包,向她解释。 “它是我前些日子捡到的,我以为……” 她以为,它也没有家。 “虽然有些冒昧,但,能请你将嘟嘟还给我吗。这期间你的花费,我可以双倍给你。”男子很是急切地询问。 “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猫啊,自然应该物归原主。至于花费,不用了,毕竟如今我们也算是合作伙伴。”她笑着,表现得很是慷慨,表现得毫不在意。 “嘟嘟?” 分卷阅读77 临别之前,她蹲下身,唤它。 “喵~”它第一次,开口应了它。 影 她回到家,看着熟悉的场景,竟生出了一丝落寞。 她本以为他们都是无处可去,所以可以相互陪伴,相依为命。原来,它是别人心中,那么重要的存在啊。 她将那些用具一一收拾好,然后送给了楼下养猫的奶奶。 这屋子,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冷清而又安静。 她坐在沙发上,突然有些想家了。 几年前,她意气用事地与家人断了联系,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几度辗转流离。 没有可去的地方,没有想见的人,没有想做的事。 她在这世上,除了活着,无一丝其他欲望。 她好想回去啊。 那么多年的漂泊无依,那牵挂着的地方,那想回却又不敢回的地方,于今夜,将她刺得格外痛。 她终于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听到那边传来的声音,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夜很长,长到她被骂完,她认完错,她们痛哭一场后,依旧没有天亮。 挂断电话,她订了第二天中午的车票。 “我明天能再见一次嘟嘟吗?”她将消息发给那个男子。 “当然。”他很快便回复了她。 今晚没有啾啾在一旁,她也睡得很香,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从未有过的心安。 第二日,她神清气爽地起床,来到约定的地点。 玩闹了一会儿,趁着男子去洗手间,她悄悄嘱咐,“啾啾,你一定不要再乱跑了。外面那么冷,怎么比得上家里呢。” 有家的人,一定不要流浪啊。 吃过饭,她赶往车站。一路上的风景越来越熟悉,她心中的伤感也越来越重。 父母站在出站口等着她,一眼,便找到了她。 她跑了过去,父亲扬起的手,终究只是轻轻地落在她的头上,然后转身拭去眼角的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打开家门,一只猫奔了过来。 “你们还养了猫?” “是啊,前年养的。” “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啊?” “跟你的小名一样,叫啾啾。” 雪松和银杏 光 他们在一座高高的悬崖上相依为命。 他是雪松,四季常青,而她是银杏,四季更迭。 她总是叫他松大人。 每年春天,她冒出头,笑着与他打招呼。 到了冬天,最后一片落叶掉下之前,会与他道别。 他们一起度过一年又一年,在最寒冷的时节,她却没有机会伴他一起。 他在寒冬里,一定很孤单吧。 “隆冬,是什么样的?”她有时会忍不住问他。 “雪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好想见一次下雪啊。”她感叹。 从出生到现在,每次还没等到初雪,她就开始沉眠了。 “这几年,越来越暖和了,你的愿望,说不定很快就会实现。”他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真的吗,好期待。”她望着远方,开始期待雪的模样。 其实她可怕冷了,只是,她想在隆冬之时,告诉松大人,他并非孤身,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那年冬天很快就到了,她努力睁着眼睛,不想睡着。 今年不太冷,而且松大人说,初雪很快就到了。 “呼,好冷啊!”她在风中战栗。 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寒冬,以往的习惯使然,眼皮上下已经开始打架,仿佛下一秒就睡着了。 雪还没有下,她却快要坚持不住了。 本能逐渐战胜了心中的那分期待,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就在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松大人的声音传来。 “看,下雪了。” 她闻言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片晶莹从天而降,慢慢地,将脚下的土地变得雪白。 与此同时,远处天空“嘭”的一声,绽放了一朵绚烂的花。 “松大人,那是什么啊?” “烟火,是人们为迎新年,特意准备的。” “他们好厉害啊,真羡慕松大人,每年都能看见这么美丽的花。” “嗯。” 她看了一会儿,烟火过后,世界更加漆黑。 “松大人,烟火好美啊。” “嗯。” “松大人,下雪好冷啊。” “嗯。” “松大人……” “嗯?” “新年快乐……” 影 他转过头,看着最后一片银杏叶晃悠悠地掉落,与雪花一起,落在他的枝头。 分卷阅读78 那个姑娘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一年一度的沉眠。 “新年快乐。”他轻声道。 人间烟火,他已在此看了数百年,委实没有什么新鲜的。 只今年,一直伴着他的姑娘,不知为何,努力坚持到了隆冬之际,陪他看了一场雪,赏了一场烟火,道了一声祝福。 原来收到祝福,当真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 他望着远方,不由得想起了以前。 这悬崖之上,原本是他只身在此。 一日飞鸟经过,误打误撞带了一颗种子过来。 那种子被埋在厚厚的雪中,待冰雪融化之际,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努力生长。 她的个头逐渐超过了他,可还是会恭敬地唤他“松大人”。 他看着这个生命落地生根,茁壮成长,到后来相互陪伴,一转眼,竟已过百年。 与他不同,小姑娘很爱打扮。 春是娇俏,夏是沉静,秋是亮丽。 至于冬,她总是睡过去的。 以往,四季于他,并无不同。 后来,习惯了她的存在,在冬日,竟生出一种冷清之感。 她曾问他冬季在干什么。 以往冬日,他其实什么都没想,总是放空自己。 后来她来了,他冬日就开始盼着,盼着冰雪消融,盼着春风早日探访。 只要春天一到,她就会揉着惺忪的睡眼,说“松大人,又见面了”。 可今年,注定是个不寻常的一年。 一群人来到了这里,见他形体可观,又有百年树龄,想要挖去公园供人观赏。 人果真是厉害的,这个高的山崖,也能找到办法将他拖走。 只是…… 只是一夜之间,那棵松迅速枯死,于高处,重重地折断倒地。 那棵松,终于也在冬天睡了过去。 春天到了,银杏姑娘苏醒过来,遍寻不到松大人的身影。 就在她快要哭出来之际,一个小小的,稚嫩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嘿,又见面了。” 那枯树桩旁,一抹新绿探出头来,睡眼朦胧地和她打着招呼。 “松大人,又见面了。” 冬天的烤红薯 光 他在不远处,看一场绝美的舞蹈,名为飞天。 他祷告,老天爷,赐我一个美女吧。 有一个美丽的女子越跳越近,做出经典的伸腿动作。 那顺滑的布料滑落,露出一条…… 全是腿毛的肌肉腿。 他一下子吓醒了,然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刷完牙洗完脸,他按照惯例出去跑步。 在每天经过的一个公园长椅上,他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 穿着卡其色呢子大衣,双手插兜,平静地看着人来人往。 这几日,他每次路过这里,都能看见她,偶尔也会打个招呼。 她也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 他往回跑时,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就在她身旁坐着,休息一下。 相对总不能无言,他率先打开话题,“你住在这附近吗?” 她好似很惊讶,然后点点头。 “我也住在这边,感觉最近每天都能看见你。” “我,我最近没事做,偶尔,偶尔在这里坐坐。”她有些慌乱地解释。 “你不上学吗?”看她的样子并不算大。 她有些勉强地笑笑,“我已经在上班了,只不过最近因为身体原因,没办法去了。” “生病了吗?”近看,她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算是吧。”她低着头,声音低不可闻。 “不过你看起来很小的样子,竟然都上班了,看来读书很早。”他继续道。 “我,我其实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她看了他一脸,红着脸道。 “哦,这么早就出来,家中一定很不放心吧。”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 她牵起嘴角,笑了笑,并未回答。 他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正好有卖红薯的推车过来,他买了两个,然后坐了回去,随手递给她一个。 她推拒,“我,我吃得很饱,不用。” 他明了,定是她有些不好意思。 “别客气,冬天吃一个烤红薯暖和些。”怕她再推拒,于是他将烤红薯放在她身旁后,就起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她的目光从长椅上的红薯转过来,笑着与他挥手道别。 影 他天天见到她,上一次聊过以后,偶尔也坐在那里聊几句。 有一天,聊到他每天跑步的话题,她突然来了一句,“你去过后山跑步吗,那里空气很好。” 他着 分卷阅读79 实觉得这个话题与刚才聊的没什么干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公园后山。那里全是些小路,基本上又没什么人,所以他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存在。 “很少去,那里应该都没什么人吧。” “是啊,后山那条小路,走到一半转进树林里,那边有一条人踩出来的路,里面是一块宽阔的空地,在那里,仿佛就像回到了大山一样,只闻鸟语花香,一点不似大城市的喧闹。”她语气很轻,仿佛下一秒便没了话。 “是吗,那有机会可要跑步去看看。”他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真的吗,你会去吗?”她猛地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本是随口一说,但看着那样的眼神,他不由得点头,“明天就从那里跑步,看看。” 她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笑容凝固在了嘴角,落寞地低下头。 他坐了一会儿,隔日,出了门,想了想,开始往后山方向跑。 那一路,也就碰上一两个遛鸟的大爷,果真安静,空气也极好。 跑到接近一半的时候,他放慢脚步,开始寻找她说的那一条小径。 很不起眼,他很努力才看见一条勉强称得上路的地方,走进去,果真是个小草坪,只是里面堆满了枯枝落叶。 他深吸几口气,准备离开之时,突然看见有一堆枯叶处露出一片衣角一样的东西。 他报了警,一路上,手都在颤抖。 第二天,他换了路线,再也不从那个公园路过,却还是撞见了她。 “对不起。”她拦住他,跟他道歉。 其实这么多天,他关注着案件的进展,心中的气早就消了。 但,害怕还是有的。 “你怎么,还没有离开。”他没有好气地道。 “本来是要离开的,只是想着,一定要跟你好好道个歉才行。那时候,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不然,不知道还会在这里逗留多久。”她语气诚恳地道歉。 “你……”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她对着他笑,慢慢消失。她的话语留在风中,很轻,轻到只有他能听见。 她说,“谢谢你,还有,你的烤红薯,真的很暖和。” 第二日,他买了一个烤红薯,放在长椅上。 冬天真冷,好在,烤红薯很是暖和。 故事外的人 光 城中一婴儿降生之时,天空中有凰鸟飞过,引全城围观。 凰鸟出世,远处一座山突然分崩离析,沙尘中,走出一仙者。 那凰鸟在他耳边鸣叫,他眼中光芒愈盛。 她,回来了。 他化作凡人,进入京城,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住了下来。 他常去看她,看她牙牙学语,至亭亭玉立。 十四岁那一年,她博得京都才女之名,高兴地来找他炫耀,“师父,我今日表现可好?” 他抚着手下的古琴,头也不抬,“你近日琴艺有些荒废了。” 她无所谓地笑笑,坐没坐相,“我说过我不喜欢琴,也不想去花那个心思。” “可你拜我为师,不就是为了学琴?”他也不恼,好脾气地反问。 “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师父何必当真。”她倒是坦诚,一点也不似外头传得那么端庄姝丽。 “可有一首曲子,我一直想教给你,只以你现在的水准,恐怕也奏不出来。”他停手,温柔又严肃。 “师父,”她突然凑近,“你看看我是谁?” “凰柔。”他抬眼,唤她。 “是啊,我是凰柔,并非师父心中那位女子。”她脸凑得极近,仿佛真要他看清什么,“师父可曾看清过。” 见他不语,她笑着起身,“父亲说,再过一个月,我便要入宫了。” 那琴声顿了一下,他随即抬头,“你想入宫吗?” “为何不想,从小我就知道,我会成为这大锦朝的皇后,自是,日日盼着。”她望着他,语气平和,仿佛别人故事。 “你若不想,我自会助你。”他抬头,与她对视。 “如何助我?娶了我吗?”她开着玩笑。 “有何不可?”他一脸平静地反问。 “师父娶我,与天子娶我,又有何异。一个因着某种牵托,一位为了某些传说,终究,皆非真心。”她自嘲地笑道。 他起身,走至她身边,“阿柔……” 她却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在他的位置坐下,伸手抚了抚琴弦。 “其实凰柔很早就看过师父抚的那一曲了,今日,凰柔便献丑了。” 林中,有琴声响起,仿佛传至了天边。 影 眼前弹琴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相重合,只是,终究不同了。 初识她时,她是侯府 分卷阅读80 庶小姐,因不详,被送往城外庄子。 途中遇山匪,他路过,顺手救了她。 后来,她拜他为师,学兵法,学武术,学琴。 十三岁那年,她女扮男装,进入军营。待班师回朝,已在军中小有名气。 回到京中,师徒二人再次得以相见,彼时,她已十六岁。 仆一进门,她便嚷道,“师父,我近日新谱了一首曲子,待得空,师父可要好好指教。” 她本以为回京之后,可得偿所愿,将自己的娘,带离那侯府。 可她终究没有实现这心愿。 身份曝光后,她回到侯府,还来不及动作,便被侯府送入东宫,为侧妃。 看似是天大的荣耀,可谁人不知,太子久病缠身,早已无缘大统。 她因母亲的缘故,一时不得推脱。 她说,那终究是她母亲,虽无力改变她的现状,却处处关怀她的生母。 她说,她孑然一身,在京中唯一的牵挂,便是母亲。 入东宫前夕,她穿着红色的喜服来到他的面前,神色安然,“师父,夕月前些日子谱的曲子,近日又做了些改动,还望您不吝赐教。” 她红衣如血,曲中锋芒毕露,杀机四伏,神情决绝。 她说,师父,我此生,恐怕再也不能穿上我最喜欢的红衣了。 她说,师父,我好像被这里困住了。 她说,师父,我在庄子桃树下埋的酒,现在,你可以独享它了。 当时,他也问了她同样的问题。 她回答他,“师父说命运如棋盘,怎么走,自有定数。师父若妄改天命,又会如何。” 所以他看着她入了宫,从盛放到凋零。 如今,她将再次入宫。 可他知晓,她们完全不同,命运,也将截然不同。 只是,自己呢? 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故事里的人 光 八月十五,天子大婚,举国同庆。 凰柔顺利进宫,成为这大锦朝的皇后。 那日,她初见这位新帝。面冠如玉,不像帝王,倒似陌上谁家少年郎。 她向他行礼,被他一把扶住。 “今日起,你便是这大锦朝的皇后了。”他扶她坐下,温声道。 “凰柔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她与他客套着。 “好,肖相国的女儿,想必不会让朕失望。” 她起身,故作惶恐,“自先皇赐婚一来,父亲不敢有半分懈怠,只凰柔愚钝,恐有负圣托。” 新婚之夜,二人倒是极尽客套,末了,也仅是和衣而眠。 这位帝王,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相处,不试探,不怀疑,放心地将后宫交由她,二人相处,也称得上相敬如宾。在外,他维护她皇后的尊严,对内,二人更似朋友一般。 或许是日久生情,久而久之,在风起云涌的宫廷内,他们倒也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凰柔逐渐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后,出阁前的日子,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直到那日,她在御花园内,遇到她的师父。 他们话着家常,临行之前,师父说了一句,“看到你现今的样子,为师也便放心了。” 她依着出阁前的习惯向他行礼,言道,“凰柔从小到大,何曾做过令师父忧心之事。师父当知晓,凰柔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她回到殿中,突然想起了那一日所奏之曲,便命宫女将她的琴拿出来。 依着记忆中的谱子,拨动着琴弦,自是明白,那日师父,定是不满的。她未能弹出他心中的那只曲子。 明明曲调已烂熟于心,到底又有何不对。 她不解。 她独坐案前思索,不觉身旁多了一人。 “阿凰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她被这声音惊了一下,忙起身行礼,“陛下。” “在弹琴?”他扶着她坐下,问道。 她看着面前的古琴,笑道,“臣妾出阁前,师父曾教臣妾一首曲子,只臣妾愚钝,怎么也弹不出师父想要的感觉。” 他随手拨弄着琴弦,一边漫不经心地道,“阿凰又何必拘泥于别人的曲谱,向来曲由心生,你当依着自己的心,奏自己想奏之曲。” 她仔细思索一番,突然笑笑,有些释然“倒是臣妾狭隘了。” 那谱曲之人随心而作,她又如何能将那样的曲子重现呢。 由曲及人,她终究从未拥有过那首曲子,且现在,她亦有自己想奏之曲。 “陛下可否赏光,听臣妾弹一曲?” “如此,洗耳恭听。” 影 夕月刚入太子府,倒是被妥善安置,可半月之后,方才得见太子一面。 那是她进入东宫后,第一次出太阳。她于园中 分卷阅读81 散步,瞧见一少年郎在凉亭上坐着,脸色苍白,腿上搭着毯子,如同大病初愈。 她正想着回避时,那人睁眼,看向了她。 “你是何人?”他在她行礼时,出声询问。 “太子侧妃夕月,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她自报家门。 他笑了笑,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听说你女扮男装,去了边境?” “是。” “边境风景可好。” “自是极好的。” “比之这京城如何?” “各有千秋,夕月不敢妄言。” “可惜啊,如今,你也被困在这里了。” 她皱眉,这句话说得,可谓是大逆不道。这人这般敢说,在这东宫之中,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阁下是……” 他于凉亭中站起,来到她的身旁,“你好夕月,我,是你的夫君。” 她果真没有猜错,眼前这病弱之人,确为东宫太子。 “若是太子殿下,夕月当道谢才是。”她又行了一礼。 “道谢?谢我冷落了你半个月,令你沦为笑柄吗?”他看起来温柔,语气却极为讽刺。 “夕月是谢殿下当年及时派兵增援,救将士于水火之中。” 当年她在边境,大军被困,粮草被毁。是太子于圣上犹豫之际,私自遣兵增援,方解燃眉之急。 他闻言愣了一下,脸上的讽刺消退,显得极为落寞,“若是此事,你当知晓,本宫因此受了责罚。所以,于本宫而言,并不需要你的谢意。” “无论殿下如何认为,夕月与那些将士心中,一直视殿下为恩人。若殿下将来继承大统,是我大锦之幸事。”她诚言。 他却因此笑了起来,引发咳嗽,待到平静下来,方言道,“谁不知道本宫无缘大统,你这话,是讽刺吗?” 夕月扶着他,“所以说,可惜了。” “你倒是敢说。”他由她搀扶着,往自己寝殿走去。 她将他送至门口,正准备告辞之际,他突然来了一句,“你不适合这个桃红色的衣服,应当选些正红色才相配。” 夕月一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夕月为侧妃,着正红色,于礼不合。” “所以说,可惜了。”他丢下这么一句,进了房门。 她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男人是在报复。 真是幼稚。 后来未等太子病逝,便有废储的圣旨传来。 东宫易主,他亦被莫须有的罪名束缚。 据说下圣旨那日,东宫大火,太子及其府中之人,皆丧命火海。 其实太子初闻风声之际,便设计将她骗出,欲保全于她。 只夕月何等聪明,藏在他的寝殿内,让他误以为她已离开。 那日他用一把火,点燃了自己的寝殿。 她就坐在他的房间内,看着他越走越近,看着他满是惊讶。 她却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她曾被爱包裹 光 陈惜二十岁那年,正值青春无敌,又彷徨无措的年纪。 她自卑,寡言,敏感又多愁善感。 陈惜从小便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即使周围三缄其口,她也记得一个场景,那是很小的时候,她曾在一个孩子很多的地方住着,抱着手中的小兔子,坐在门口,望着远方。 只这么一个场景,她心底诸多不平,皆被抚平。 所以自小她便知道自己与哥哥不一样,所以她懂事,不去奢求他与父母那般亲密无间的关系。 哥哥欺负她,她也不会去告状,因为她知晓,能在这个家中,能如一个正常人一般生活,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已是极大的幸运。 她在大学谈了恋爱,但迅速地失恋了。 其实还没有到确定关系的地步,所以她都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失恋还是暧昧的结束。 他突然就不理她了,不和她说话。 她没有问缘由,于她而言,问为什么和拒绝他人一样,难以启齿。 总之,他退了一步,她就迅速退了九十九步,走出他的世界。 莫名其妙地开始,莫名其妙地结束,她实在想不出缘由。 只有躺在床上,任由眼泪肆虐。 待寝室无人之际,脖子上的玉佛发着幽光,她的仙女教母便现身了。 陈惜有记忆以来,便知道身边有这么一位守护神,隐于她的玉佛之中,在她危难,困惑之际出现。 刚好那段时间追了一部电影,里面有仙女教母一说,她也便这样这样称呼。 仙女教母是不同的,因为只有自己能看见她,能感受到那份爱意,可以独享那份爱。 在仙女教母面前,她可以发脾气,可以任性,可以举止亲昵。 她做错事情时,仙女教母也会骂她,她哭泣时,仙女教母会温 分卷阅读82 柔地抱住她,她晚上一个人睡觉害怕时,仙女教母会给她讲故事,守着她睡着。 所以仙女教母出来之际,她心底更加委屈了,默默流泪变成嚎啕大哭。 她哭着扑到教母怀中,询问着那些人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可以轻易地抛弃她,为什么她不能像别人那样理所当然地得到爱。 那天,仙女教母又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讲完,她伴着香甜的梦入睡。 梦中的天空,有两颗明亮的星星,远远地看着她,像一双满含爱意的眼睛。 那样的爱,曾包裹着她。 影 她看着□□熟睡的侧脸,刚才讲过的故事,又在脑海中上演。 她其实算是陈家的先祖,活得热烈,死得惨烈。 死后,她被人做法,囚禁在一方玉佛之中,就这样被当做传家宝物,传到□□父母这一代。 她对陈家是有怨的,只是时过境迁,那些她曾经熟悉的人,早已化作一抔黄土。 所以后来,她寄于玉佛之中,更似一位看客。 □□出生不久,家中起火,□□父母为了抱在卧室酣睡的小□□,被困火海,无法逃脱。 他们三人躲在阳台上,看着大火的逼近。 绝望的哭声游荡在耳边,惊醒了她。 在火中,玉佛发出幽蓝色的光。 他们瞧见,将玉佛取了下来,放在小□□身上,不停地乞求,乞求能将他们的女儿,救出火海。 小□□不停地哭着,与她父母一样,生命垂危。 她于火海中现身,抱起了□□,看着他们猛然迸发出的欣喜,以及垂死之际的微笑。飘向了楼底。 那楼上的哭泣声停止了。 消防员将火扑灭后,只见阳台上一对相拥的夫妇。 而他们的小女儿,出现在了楼底不远处的一个草垛上。 后来□□被送往福利院,被收养,被取名为陈惜。 她一直伴着□□长大,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告诉那个女孩儿,她一直唤的小希,是希望的希。 曾被那样深切的爱包裹着,所以余生,莫要再过度自卑,莫要觉得自己不配。 一直以来,那个名字被寄托的都是希望,而非可惜。 野心 光 长容十四岁那年,嫁与当时四皇子。彼时夺嫡之路凶险,长容及身后的虎威将军府,是一把利刃。 如今,这把利刃握在了四皇子手中。 她一定是最适合四皇子的皇子妃,对内掌管王府中馈,对外是皇子府的军师。 嫁给四皇子,是形势所迫,亦是她心之所向。 她虽聪颖,却因为是女子,满腔抱负,无处施展。成为四皇子妃,将为她提供一个足够宽阔的舞台。 她欲于青史留名,流芳千载。 放在现世,那叫梦想,在那时,却只能被称作野心。 所以她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了代价。她是最适合四皇子的皇子妃,却并不是最合适的皇后。 四皇子登基一年,她便在宫中迅速地衰败了。她的野心,是一把悬在帝王脖子上的刀,而她把这刀,亲手递给了当今圣上。 他把她囚于冷宫之中,用一杯毒酒,了结了她的性命。 而她的家族为独善其身,找了一位道士进献君王,欲使她永不超生。 她被囚于一方玉石之中,从此这块玉石,亦被视为不祥之物。 满腔愤懑无处发泄,起初几年,她状如鬼魅。 只后来,以往的二皇子,后来的端王起兵,一夕之间,改天换地。 倒是天道好轮回。 逃生之际,有人将她带走,兜兜转转,当年的不祥之物,竟也成了传家之宝。 她也从怨怼,到疯狂,最后平静。 沧海桑田,她如同一个过客,看着一场场平淡如水,亦或百转千回的故事。 她也见过许多人,更是伴着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最后实现了自己抱负的人。 她所居的玉石,也被那个人雕成一个玉佛。 那一刻,那些陈年旧伤,仿佛也被治愈了。 自那以后,她虽为鬼魅,却更似神明。 那个所谓的传家宝,也终于能为家里,带来福荫。 她被囚于这里,却不再将这里视为牢笼。 影 做鬼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梦。 但那日,她陪着受了惊吓的小婴儿睡觉时,竟梦见了一桩往事。 她与二皇子妃晓柔在出阁前是闺中密友,后虽各自为营,少有见面,情谊却未曾改变。 那是她被关在冷宫的第二个月,晓柔来看她,带了一些添置,然后坐在冷清的殿内闲话家常。 “前些日子,有人送了王爷一方宝剑,适合女子使用。我便要了过来,等过些时日,便给你带进宫来。 分卷阅读83 ”晓柔虽未询问一分,却依旧给她生的希望。 她听着这样的话,百般思绪上心头,无能为力,“你这般聪慧,又怎会猜不到,我此生,恐怕都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你那宝剑带来,在这么小的殿内,如何能施展开。” 晓柔静默片刻,红了眼圈,说话也带着哭腔,“当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当年若无你和将军府,他又怎会如此顺利荣登大宝。当真如此绝情,也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若非是为那点虚名,如今,我恐怕已是一堆白骨。那些相助之谊,夫妻之情,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成为他心中之刺。”她的语气还算平静。 彼时她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于夺嫡路上,是一把利刃。他恐怕早已如鲠在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唉,”晓柔叹了一口气,“当时年少,你又对他满心爱慕,自当是竭尽全力。你说得对,当今圣上极为自负,那些相助的功劳,现今恐怕都是你在他心中的罪过。” “你以为我助他是全一片爱慕之情?”她摇了摇头,笑了,“你错了,我助他,除了夫妻之情,更多的,是为了心中那一腔热血。” 晓柔手帕掩面,怀想起以往的时光,牵起嘴角,“是的,我现在都还记得你那时说过,你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供后人膜拜。” “只是现在,后世史书中若真有关于我的记载,怕也是一笔带过吧。”她怀想起以往那些踌躇满志,苦笑,“我曾那么努力,至如今境地,倒更似大梦一场。” “但至少你留下了痕迹,这世上,多少人如同砂砾,大浪一来,了无踪迹。他们亦曾用力活过,刻骨爱过,只是人死如灯灭,那些音容笑貌,转眼就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他们存在过。”晓柔劝慰她。 她回答,“现在想想,那般也是极幸福的。最后,只有天上的繁星会记得他们。” 一段没头没尾的梦,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真实发生过的。 梦醒之后,她回想起梦中的自己。 恐怕那时她怎样都不会料到,那样一张脸庞,也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时间,才是一把真正的利刃。 替你找个天使 光 天色暗了。 上天恩赐的光亮被一一收回。 他抱着腿坐在花坛转角处,任由黑暗吞噬。 他的猫,不见了。 找了整整三天,他从心存侥幸,至满心绝望。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捡到的它,小小的一团,在寒风中,一点一点地吃着地上的火腿肠。 他准备给他做个猫窝,于是上楼拿了一个小被子放在纸盒里,想了一下,又在小被子底下贴了一个暖宝宝。 将小猫放进去,它乖乖地踩了踩被子,坐了下去。 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几步,又想起了什么。他又回头将纸箱子连同里面的猫抱着,一起回了家。 “喵?”刚抱起来时,小猫偏了偏头,一脸的不解。 就这样,他将它取名为亮亮,完全没有倾听它意愿的念头,和它成为了一家人。 起初的日子称得上是鸡飞狗跳,它抓坏沙发,半夜叫唤,碰倒花瓶,打翻水杯…… 看着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可爱,实际上却是一个小坏蛋。 但尽管如此,有亮亮的陪伴,他开始暴躁,气急败坏,也容易感动。一个人在这诺大的城市,有了归属感。 几个月前,亮亮没有以前活泼了,起初他还以为是冬天的缘故,每天都将空调温度调到最高。 几天来毫无起色,他带它去检查,才知道它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治疗了几个月,它还是一天天地萎靡下去。 前几天,他下班回家,一开门,许久未出现在门口的亮亮一下子蹿了出去。 他一路追赶,却在楼底花坛处,失了它的踪迹。 听说猫在死亡之前,会找个主人找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死去。 他不敢相信。 “喵。”有一声猫叫传来。 他一下子翻身,寻着声音而去。 那是一只小小的橘白色的猫,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和亮亮小时候一模一样。 影 它其实在他一直在他身边蹲着,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就像他没有问过它的意愿就带它回家一般,这次,它也不辞而别了。 它才不会不舍他呢。 它只是不舍那有小电热毯的床,不舍那高高的爬架,不舍那可口的食物和小鱼干。 它才不会告诉他,它自己流浪的时候过得可好了。 它才不会告诉他,那天他带走它时笑得挺傻的。 它才不会告诉他,其实它每次都是喝的马桶里的水,然后才去亲他的。 它才不会告诉他,那些抱怨的话它都能听得懂,只是不想理会 分卷阅读84 他。 它才不会告诉他,每次抱着它哭时,它可怕会有鼻涕蹭在它的身上。 它才不会告诉他,其实它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见。 只是,它也没办法告诉他了。 它掉头走了,有骨气的猫咪,要拿得起,放得下。 它找啊找,走啊走,终于看见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小猫咪了。 当然,自己更好看就是了。 还有那抱着小猫的小姐姐,温柔得好像会发光一样。 更重要的是,小姐姐还单身。 那只笨猫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它。 它带着小猫一路狂奔,很快就在花坛角落处找到了他。 所以说他笨嘛,一直找不到自己,它可一下子就找到他了。 “喵。你看,我给你重新找了个小伙伴呢。不过,你爱它可不能超过爱我哟。”它蹭着他的腿,骄傲地道。 它看着他闻声而动,摸着那只小小猫。 小猫身后,一袭白裙翩然而至。 “看,我不仅给你找了个小伙伴,还买一送一哦!”它在一旁竖着手指,洋洋得意。 直到那寒风中只剩它一个。 它走到那个笨蛋搬来的箱子里坐着,百无聊赖。 这次,没有人来带走它了。 “呀,忘记贴个暖宝宝了,万一亮亮回来,会很冷的。” 熟悉的声音在它耳边响起。 那个小毯子底下,被放了一个暖宝宝。 它仿佛都能感受到那温暖。 昭阳 光 昭阳一回宫,就听闻父皇欲为自己赐婚,而赐婚的对象,正是九王叔之子,瑜林。 九王叔乃异性王,被先皇收为义子,所以昭阳等人自小便尊称他为九王叔。 瑜林她小时候见过,虽口不能言,然天资聪慧,十岁便去复华山拜师学艺,少有回京。 她闻此消息,便掉头,骑上自己的马,再次出了宫门。 她风风火火赶至九王叔府邸,坐在前厅,无聊地等着。 “昭阳可是对婚事有何不满?”九王爷悠然而至,看着在厅中不停转的昭阳,取笑道。 “九王叔何必笑我,父皇为昭阳挑的,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与瑜林哥哥十余年未曾见面,瑜林哥哥与王叔的意愿,昭阳自是在意的。”昭阳开门见山,并非试探,而是真心实意。 九王爷知晓她的性子,也不隐瞒,直言道,“你瑜林哥哥自小便喜欢你,不过现今你们都长大了,不知他如今是何想法。王叔嘛,倒是乐见其成,也派人去通知了小儿,只是不知为何,在回京途中耽误了几日,还未来得及询问他的意愿。” 昭阳将茶杯放下,皱眉,“那瑜林哥哥回来,王叔可要好好问问他,若有半分不愿,昭阳自当回绝父皇,定不让王叔为难。” 九王爷欣慰地看着她,“昭阳如此大气,小儿口不能言,若此事能成,也是高攀了。” 昭阳闻言笑了,“九王叔何必取笑昭阳,这京中谁人不知,昭阳是有名的刁蛮公主。” 九王爷想起她平日里干过的那些事,也忍俊不禁,“你的确任性了一些,这性子,与你父皇年轻时一模一样。不过,只要不祸及他人,这样的性子,未尝不是一种洒脱。” 顿了一下,他又想起了什么,“前些日子听闻五国使团已经出发,大抵两月有余便会抵达京都。这次使团来访,恐欲修秦晋之好,即使瑜林不愿,这婚事,也得先定下来。” 昭阳点头,她也正是此理。 二人一同入宫,正赶上皇帝大发雷霆,见她便骂,“你还知道回来。回宫连人影都没看到就又到处跑,还当这是你家吗?” 昭阳也不惧他,在一旁坐着,搅着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回嘴,“还不是怨父皇,儿臣才回宫,便听闻父皇要将儿臣赐婚给瑜林哥哥。儿臣十余年未曾见过瑜林哥哥,闻此消息,自当要去看看。若看不上眼,儿臣定是不从的。” “当着你皇叔的面说的什么胡话。”皇帝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瑜林这小子是朕看着长大的,这两年回来也见过,丰神俊朗,是你高攀人家。” “儿臣可是公主之尊,何来高攀一说。”昭阳不屑。 皇帝又急了眼,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也知道自己是公主之尊,看看这两年干的是什么事。” “儿臣干了什么,皇叔说,儿臣干的事情还不及父皇当年一半呢。”昭阳呛声道。 躺着也中枪的九王爷在一旁望着天,无语凝噎。 影 用过膳,昭阳回到寝殿,方显出女儿般的愁绪来。 其实自这次回京途中,她遇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 她当时甩掉随从,独身策马回京,路遇一公子,只身纵马往京都方向去。 长路无聊,她便与他攀谈,只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分卷阅读85 她气得够呛,正欲伸手过去拍他的马背,赶走他。谁知脚下的马突然受惊,一时不查,她险些被甩下去。 那人看着从未理会过她,却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稳住身形后,她顿时为自己刚才的举动生出一丝羞愧来。 后来分别时,她才后知后觉,这人大概是个聋子吧。 她对他是有好感的,虽谈不上喜欢,但这点好感,足以令她烦恼。 见到瑜林哥哥,她也会这般对其心生好感吗? 若不能,这漫长的一生,他们应当以何种状态度过呢? 发愁。 回宫第三日,九王叔之子瑜林前来拜见,她出了门,看着那张脸,有些诧异,“是你?” 瑜林向她行了礼,显然也有些惊异。 “瑜林哥哥真是好生气傲,昭阳那日这般攀谈,也全然不理会。”她有些气闷。 瑜林比划了些手势,一旁的小厮开口,“我家少爷说……” “你家少爷说什么我知道。”昭阳打断他的话,气鼓鼓地坐在一旁,不想理会那人。 瑜林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向自己。 他在外人面前习惯了,那日若知是昭阳,若知是她…… 她在亲近之人面前,其实是极为好哄的,所以半晌便眉开眼笑了。 赐婚圣旨很快便下了,昭阳心中那点女儿之情,亦得圆满。 她依旧骄纵,依旧刁蛮,依旧任性,父皇说得没错,瑜林哥哥果真是和她极为登对的。 他会容她继续骄纵,继续刁蛮,继续任性,还会许她一世温柔。 她当真是爱惨了瑜林哥哥啊。 审判 光 她排在队伍最末。 前面有很多很多女孩子。 有一个人在队伍前头派发着东西,说着话。 他对一个浑身布满淤青的女孩儿说,“是你的错。” 他对一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孩儿说,“你该忏悔。” 他对一个浑身扎满利箭的女孩儿说,“你有罪。” “我有什么罪?”那个女孩儿不像前面几个那样沉默,开口反问。 大抵是太久没有想到有人会询问,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你若没有罪,那些人怎么会将这箭射向你?”他不耐烦。 “那或许,是他们做错了呢?”那个女孩语气弱了下来,却也用力反驳。 “不合群是罪,另类是罪,犯了众怒亦是罪,这些罪,你都犯了。”他逐渐不耐烦。 女孩子摇摇头,“我不明白,但我知道,我是没错的。” 耽误太多时间,他已不想再耗费心神,将手里的罪状递过去,“你接,还是不接?” “抱歉,我不接。”女孩子摇头,然后跟着前面的人往出口走去。 那里有一座桥,走过去,便是人间。 只是,那个女孩子走过去时,像是遇到了屏障,十分费力。 那些利箭也在途中贯穿了女孩的身体,女孩子躺在地上哀鸣,痛苦异常。 后面的人见状,更加害怕。 她们战战兢兢地接过那人手中的罪状,不敢反驳。 轮到林七了。 那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低下头,又往罪状上添了几笔。 林七将罪状接过,上面写着:怪异,不服天命,反抗命运,不敬神明。 最后那四个字,墨迹未干。 她原来这么多罪呢? 真是好笑。 不过,有一条他说对了。 不敬神明。 她将那罪状毫不在意地扔在一旁,径直往出口方向走去。 但她也没办法通过了。 罪状是一张通行卷,没有它,这座桥就仿佛有着天然的屏障,将她阻隔在外,令她举步维艰。 桥那头,便是出口。 她被挡在那里,看着那个被利箭穿透的女孩子重新站了起来,将体内的利箭一根一根地□□,鲜血染红了脚下。 林七好不容易走到女孩的身旁,扶起她,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林七的手就被推开,那个女孩子转身跳下了桥,掉下了深渊。 林七就在桥边看着,不敢置信。 “那深渊,通向哪里?”她问那位神明。 “人间。” “你骗了她们,你说走过桥,才是人间。” “那,也是人间。” 影 如果有罪,自当由法律来审判。 而非你这样高高在上,不分青红皂白地口诛笔伐。 她说完,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深渊。 回来以后,林夕一直在找那个人。 那个带着累累伤痕重返人间的女孩子。 那个明明 分卷阅读86 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被伤害,被剥光于人前的女孩子。 但等她真正找到时,那个女孩子已经定格成了黑白照片里的身影。 这一次,那些利箭终于真正地消失了。 她离开那地方,有些迷茫。 她也曾对明天充满希望,也曾拥有过热爱这种情感,也曾在阳光下笑容灿烂,也曾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 不只是她,她们都一样。 可无论是接受罪状返回人间,还是跳下深渊重返人间,她们都无一幸免地失去了这一切。 她必须走向那既定的命运吗?她必须磨去那些棱角以求合群吗?她能对那些伤害的利刃视而不见吗? 她做不到。 她细小的缺陷,被放大成天大的罪过。她平凡的长相,被判定为犯罪的预言。她正常的生活,被杜撰为不轨的证据。 她无法接受这样不公的审判。 在那里,神明任由她跳下深渊,重返人间。又何尝不是明了,不接罪状,她会遭受更加严重的惩罚。 她终有一天会再次回到那里,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接受罪状,笑纳一切伤害,去道歉,去忏悔,去赎罪。 那样她就会被放过,那样她就会被遗忘,那样她就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像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般。 否则,就会如同那个女孩子,被利箭穿透,被伤害,被逼着绝望。 那个女孩化作星星回到了天空之中,她抬头看着,那光竟是四边形的。 她不知道那是星星的棱角,还是她满眼泪水的缘故。 停留 光 她睡了好久,感觉头很沉,很痛。 但孩子的哭声还是吵醒了她。 她将孩子抱起喂奶,可今天不知为何,女儿怎么也吸不出奶,着急地哭得小脸通红。 她只好先将女儿放在一边,起身去冲奶粉。 抱着奶瓶,小家伙终于抽抽搭搭地安静下来。 是她不好,睡得太死,女儿哭了那么久才醒过来。 大概是被吓住了,女儿要抱着睡才行,一放在床上,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哭。 这是她生产完第九个月,已不像最初那般手忙脚乱。 拍着女儿的小肚子,她断断续续地哼着摇篮曲,发着呆。 睡着的宝宝是小天使,醒来后,又会让你手忙脚乱。 因为抱着女儿不能松手,所以她来不及做早餐。 但没关系,她也不饿。 丈夫出差去了,家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因为女儿的降生,她辞掉了工作,家中一下子有了两个闲人,他自然得辛苦一些。 昨晚电话时,他还在问女儿有没有闹她。 其实小孩半夜吵闹,多次醒转,她这九个月来,早已习惯。 若是丈夫,她笑了笑,大抵会不知所措吧。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第三天,丈夫又打来电话。 她知道他要回来了。 但她并不想接电话,上次电话聊到最后,二人情绪都不算好,最后赌气挂掉了。 她气消了,却也不想去接。 将奶瓶消好毒,又冲好了奶粉,试了试温度,然后拿给女儿抱着。 女儿吃得很开心,冲着她笑,可爱极了。 真想,看看女儿长大后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笑了,眼前仿佛出现了女儿长大后穿着婚纱的样子。 笑着笑着,眼睛却慢慢地蓄满了泪。 正发着呆,有开门声传来,她望了过去。 那缓慢开启的门后面,有熟悉的脚步声。 影 “妞妞,我回来啦。” 他打开门,唤着女儿。 将行李放在玄关处,他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小床上叼着奶瓶的女儿。 怎么又在喝奶粉。 他皱了皱眉头,将女儿温热的小奶瓶抢走,看见她皱眉,又还回去,来去几次,乐此不疲。 “这人又到哪去了?” 他跟女儿互动完,叫了妻子几声,没有回应。 找了卧室,厨房,一无所获。 直到他打开卫生间的门,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妻子。 “老婆,老婆……”他焦急地唤着,蹲下去扶她。却发现手里握着的早已冰冷,地上的血迹,已然凝固。 抱着女儿,他看着人来人往。 有人对他说,“您妻子应该是在洗衣服的时候滑倒,撞到了头,死亡时间大概是三日前的凌晨。” 他想反驳说,怎么可能呢,他回来时,女儿手中的奶瓶还是暖和的。 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儿,一言不发。 待到天色明了,他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才终于压抑不住,掩面哭了出来。 分卷阅读87 另一个哭声加入了他。 他慌忙擦了一下脸,去给女儿兑奶粉。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些手忙脚乱,半晌,才将奶瓶从战场拿到哭得声音都嘶哑的女儿手中。 不知什么原因,女儿喝了一口后,就把奶瓶扔在一旁,一直哭,任他怎样都哄不好。 他拿起奶瓶喝了一口,有些烫,难怪女儿喝不了。 将奶瓶放在冷水盆里冰着,他继续手足无措地哄着女儿。 奶的温度合适了,他拿着奶瓶走近时,女儿奇迹般地停止了哭泣,歪着小脑袋望着窗边。 “妈……妈妈……”她口齿不清地发着音。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空无一人的窗边,泪如泉涌。 手,却紧紧地握住那温热的奶瓶。 因为爱 光 她爱上了一个人。 在确定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她脱力地瘫倒在地,疯狂地笑,绝望地笑。 她迅速地谈恋爱,结婚,婚礼当天,仿佛还在梦中。 他其实什么都好,只一点,喝了酒爱打人。 所以每次他参加完酒局,沉重而又飘忽的脚步声响起时,她总是躲着,躲在房间的一个柜子里,缩成一团,听着客厅传来的摔打,叫骂。 然后不知多久,有雷鸣般的鼾声传来。 她知道,她安全了。 那个衣柜里,装着她,和她曾经的青春与梦想。 她不敢告诉父母,因为告诉他们也没有什么用。 她明白的,所以只是沉默。 结婚这两年,她仿佛在织一个厚厚的茧,努力将自己裹了起来,然后任由自己在里面窒息。 这天,她又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她曾经怦然心动,却亲口拒绝了的男人——秦莫。 较之几年前,更加有魅力。 那年,秦莫走在前面,转身朝她伸出了手。 她将手递出去,却在放上去的前一刻,瑟缩了一下。 那双手真好看,更显得自己的手难看至极。 他们在一处明亮的咖啡厅坐着聊天,谈工作,谈生活,谈伴侣。 礼貌,而又疏离。 朋友曾问过她,为何当初放着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不喜欢,反而与毫不出彩的丈夫在一起。 她当时回答说是因为爱。 她没有说谎,确实是因为爱。 那个男人的爱像是一场盛世烟火,美不胜收,可她知道,她只配做这一场盛世的旁观者,她抓不住那烟火,所以捡起了地上的余烬。 所以,她爱上了那时与她旗鼓相当的丈夫。 爱情,总要势均力敌才行,不是吗? 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就该配丈夫这样的,蛇鼠一窝,各自在泥潭之中,一身狼狈,谁也别嫌弃谁。 回过神,她看见秦莫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腕间,那上缩的衣袖,袒露出一块青紫。 她望着他,神色如常地笑道,“前几天撞了一下,现在都还没有消。” “是吗?”秦莫是否相信她不确定,但他有分寸,不会过多追问。 看吧,就是这样一个浑身发着光的人,她怎么配得上呢。 所以,她的选择是没错的。 所以,她爱她的丈夫,会一直爱下去。 他们本应该纠缠下去,至死方休。 又有鼾声传来。 她将柜子门打开,看着窗外的阳光,浑身冰凉。 影 从小到大,她越想得到什么东西,便越得不到。 老师,同学,甚至是陌生人。 她妄图在她们心中留下好的印象,可每次,都事与愿违。 她努力去做一个好学生,好同学,好同事,好员工。 她压抑自己,迎合他人,只为获得别人一点点的另眼相待,一点点夸赞,一点点喜欢。 可这样的她,得到最多的夸奖便是听话,懂事,乖巧…… 后来,也有人说她做事稳妥。 她当时回答,说她稳妥,便是她做事毫无亮点,永远不会给人惊喜。 就像一个毫无亮点的玩具,你第一眼看不上它,但你以为相处久了会给你带来惊喜。 可是买回家那么久,你还是发现,它依旧是一个普普通通,你看不上的那个玩具。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想丢弃也会毫不犹豫。 得到更多爱的,往往是那些拥有很多爱的。 即使再如何隐藏,那些缺爱的人总会被时光呈现得淋漓尽致。 无论装得再阳光,心底有处地方,依旧被被黑暗席卷。 所以别人透给她一点点光,她就以为看到了太阳。 她厌恶那些人拥有她奢求不到的骄傲和自负。 她厌恶那些人轻易就得到了她求之不得 分卷阅读88 的东西。 她厌恶那些人明明说她很好,却不喜欢她。 她看着自己幻想拥有的宝物,在他人脚下稀碎。 她心底的暗影越来越多。 她开始觉得自己就像是摇尾乞怜的狗。 费尽心思,讨好他人。 但他们更喜欢的骄傲不理人的猫。 更可悲的是,她也更喜欢猫。 看吧,连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又怎么配得到他们的喜欢呢。 所以,长大以后,她越想得到什么东西,反而会在一开始就抛弃掉。 这样,她就不会去奢求。 这样,她就不用曲意逢迎。 这样,她才能做自己。 越缺爱,越得不到爱。 仿佛一个诅咒。 她现在这样的诅咒中无法自拔,唯有逃之夭夭。 她在柜子里,艳羡地看着那些人,在阳光下笑得开怀,也伸出手,妄图抓住那虚幻的温暖。 只是,那光似乎太烫了。 还未触及,她的手便瑟缩了一下。 自我 光 每当出门,看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她的身体就被注入了一股神秘的力量。 她的手,在阳光下,因为温暖,白皙纤长。 她的眼在光亮中,笑意满满,闪烁星芒。 她话痨,爱笑,无畏表达自己。 她跳脱,爱动爱闹,脾气很好。 她乐观,豁达,懂得拒绝,也会抱怨吐槽。 她享受美好,阳光与温暖。 这样的她,收获喜爱,也得到温柔。 她的初恋还未正式开始便匆匆结束,日后回想,不免唏嘘。 但遗憾亦是经历,她会回忆,会放弃,会面对。 青春正因为如此,方不显苍白。 她有一些crush,如烟花般,短暂灿烂。 她也有被追求,也有男孩子带着温柔,和她对望。 她望着那双眼,也弯了嘴角。 这样的她,即使不好看,却也拥有自信。 她热爱这个世界,热爱朝阳,热爱云彩,热爱天空。 她爱春天的草木,夏日的花鸟,秋天的萧条,冬日的凄美。 她一直保持着好奇心,对人对物。 她喜欢逛街,一个人,或者一群人。 她喜欢热闹,聚餐,唱歌,喧嚣声贯穿耳膜,醉人不已。 她喜欢坐车,往来路上,每天千篇一律,却又截然不同。 那个男孩子,那个温柔注视着她笑闹的男孩子,那个说她爱笑的男孩子,那个道她可爱的男孩子,一步步地,朝她走近。然后将手伸了出来,只待她将手放上去。 夏日的温暖,与他一起降临。 影 当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沉入地平线,她身体里的魔法,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喧闹之外,人群散去,她的手因为寒冷,青紫交加,格外难看。 她沉默,不爱说话,甚至会在室友找她闲聊时觉得吵闹。 人不能总是笑着的,她在嬉笑怒骂背后,其实更多的,是冷漠。 一个人时,她总是面无表情,低落沉静的。手机放着最吵闹的音乐,静默无言。 白日里,她与朋友形容那段差点开始的初恋,只用了唏嘘二字。在他欲回头时,踌躇不语。 她骗了他们。 她自私又冷漠,她得到过许多爱,却又一直缺少爱。她小时候曾被抛弃,所以最讨厌的,就是抛弃。 所以在他放手的那一刻,她也毫不犹豫,决绝而不带一丝留恋地抛弃了那一切。 绝不会有再开始的机会。 那些crush,那些烟火,一闪而过,她记住了当时烟火下的自己,却没记住那烟火的样子。 那个朝自己伸手的男孩子,喜欢她爱笑,喜欢她白日里的一切。 可那不是她。 或者说,那不是全部的她。 她将自己所有的好的一面展示出来,却没有勇气,让他看到自己的全部。 或许即使她展现了全部自己,也会有一直不变的心意。 可她不想去赌,也并不觉得有赌的必要。 所以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与那只手擦肩而过。 那些人,都因为她爱笑而喜欢她。但她希望,即使她经常哭,也会有人喜欢她。 她喜欢独处,喜欢一个人,即使在白天,也会将房门关紧。 在那紧闭房间中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她是一个矫情又怪异的人。 她将脆弱深深掩埋,却又希望有人能看见。 她将眼泪藏进笑里,却又希望有人为她拭去。 她将不甘放在妥协里,却又希望有人能读懂。 分卷阅读89 她将心门死死焊住,却又希望有人走进来。 她曾无数次在夜里盛赞月亮,却依然最爱太阳。 她生活在这个世界,却并非这个世界的一员。 渡河 光 她最近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工作,感情一齐向她施压,每熬过一天,脑海中的那根弦,就会收紧一分。 她开始失眠,开始掉发,开始怀疑自己。 周末,她将自己关在家中,不想出去,不想说话,只饿了就吃,累了便睡,将周末过得,如同监狱。 也是那时候,她开始出现幻觉。 她总能看见那么一个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帽子下,清冷的脸。 突然出现,如同鬼魅,她称那人为揽月。只因为那个人第一次出现时,看见她本子上写的“上九天揽月”,将它读了出来。 揽月时时出现,在家中,她终于不用做一个哑巴,无人说话。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那不是在职场中的客气话,而是如知心好友一般,家长里短。 揽月脾气很好,她说的话,总能得到回应,即使那回答只是简单的一句,或者一个字。 可她知道,有人陪着她,便足矣。 因为有揽月在,她孤单的生活,开始有了色彩。 她周末开始出门,逛街,散步,无所事事。 即使在家,她也让自己不再过得如同监狱。她买了拼图,买了手工材料,让闲暇时光,被这些悠闲的小事填满。 她们一起拼图,一起缠花,晚上,揽月就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夜色深沉。 她曾经很害怕的,一个人的夜晚,因为揽月的存在,开始安心。 因为揽月说:“不要怕,无论是人还是鬼,我都会保护你。” 揽月陪着她,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直到她开始好转,开始不再怀疑自己,不再一昧地将别人的错误,压在自己身上,不再害怕一个人半夜醒来,面对无尽的黑暗。 那之后,揽月也消失了。 她开始觉着一切都是一场幻觉,只是每每夜晚到来之际,她看着窗台,想起曾经在上面的身影,还会不自觉地笑。 后来,她可以坦率地提起那段时光,却将揽月的存在,放在心底,无人触及。 无论是否存在过,揽月,一直是她那段昏暗时光之中,唯一的光芒。 别害怕,我在你身边。 影 有河的地方,就有摆渡人。 所以,当有人溺于水中,无法自拔时,摆渡人,便出现了。 他们将溺水之人,从深深的河底捞出,再陪着他,渡过这条河。 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前一个女孩子叫她揽月,她很喜欢。 那个女孩,是她渡的第九十九个人类。 这世上,有许多摆渡人,而她是负责渡那些亲手将自己推入河流的人。 他们足够善良,所以不相信错的是这个世界,亦或是他人。 沦落至此,只因为他们将一切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自己亲手造一条河,然后,亲手将自己溺亡。 她帮助很多人渡过,马上,她便可以舍去摆渡人这个身份了。 可她依旧记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成为摆渡人的。 只记得最初醒来之时,她便在河底,那么幽暗,恐怖的河底。 她没有害怕,也感受不到冷。 她住在这里,顺理成章地成了一位摆渡人。 那些人将自己的心开了一条沟壑,变成河流,她就从那里出来,与他们取得联系。 而这里,是她的河。 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所以,只能呆在河底。 即使忘却了一切,那种窒息的感觉,依旧时时涌现出来,令她不能自主呼吸。 救人不救己,渡人不渡己。 这才是摆渡人存在的原因。 她帮助那些人,渡过自己的河。只有渡满九十九个人,她才能知道,自己为何在河底。 渡的人越多,她的河流也开始发生变化。现在,她的河中,开始出现渡船,那在渡船上飘摇,彷徨无措的身影,是她自己。 她就在那么深的河底,望着那船,那人。 渡完那个女孩儿时,那船上出现了一把浆,而她,将亲自撑船过河。 只要上船,便能记起一切。 可多少摆渡人便是在渡最后这个人时,船翻人亡。 一切,又得重新开始。 救得了他人,救不了自己。 渡得了他人,渡不了自己。 他们反反复复,终其一生,只为将自己,送至彼岸。 接纳 影 她做了一个梦,很多情节都不 分卷阅读90 记得了。唯有开头的情景,一幕一幕,记得清清楚楚。 她与另一个女生去一栋楼,不记得那个女生是谁,但在梦中,她们似乎是朋友。 那栋楼是一个烂尾楼,荒无人烟的。 她们爬到一半,突然跑出来一个黑衣服的男人,拿着一把刀,追着砍她们。 她们一直跑啊跑,一直跑到了顶楼的楼梯间。 那里,几步之遥,她爬了上去,那个女生却在最后几步那里摔了一跤。 她转过身,准备跑过去扶起她,但转瞬之间,那个黑衣人便出现在了女生的身旁,手中的刀狠狠地刺进了女生的身体。 她第一反应是去推开那个黑衣人,那个女生或许就不会死,但往前走了两步,她还是犹豫了,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后来她也死了,但死后,梦境仍在继续。可醒转之时,她只记得被追赶的恐惧,以及伤心与后悔。 是啊,这便是她,胆小、怯懦、自私、冷漠,她没办法如同那些英雄一般,舍己救人,没办法为了他人,牺牲自己。 她也曾自诩善良,心软,却在摇摆不定之际,看见了心底那些隐藏在光芒背后的阴影。 原来这才是她啊。 害怕疼痛,害怕流血,害怕死亡。 曾经的平静,被满心怀疑代替。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她自以为的善良与正义,变得可笑至极。 这天过后,一切都变了。 无论她再做什么,给流浪猫喂食,扶起摔倒的路人,公交车上给人让座,都会有个黑衣服女人出来,一脸嘲讽与不屑。 “看啊,你是多么的虚情假意。” “你是想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来赎罪吗。” “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因为一个梦境,她陷入了深深的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这样的她,不配去爱别人,更不配被人爱。 这样阴暗的她,就应该呆在阴暗的角落里,腐朽生灰,不为人知。 所有的光明,都应离她而去。 如同她曾经做的一般,舍弃她。 如同她记忆里梦境的最后一幕,她躺在楼顶,越来越冷,越来越黑。 她从此与黑暗为伍。 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衣女子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偶尔出现,也不会再说什么讽刺的话。 她明白,那个黑衣女孩儿,可能要从她生活里消失了。 一个夜晚,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看见了黑衣划过。 “你要走了么?”她心底有强烈的预感。 “不,是我要回来了。”黑色女子用着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回答她。 “回来?”她不解,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怪我了么?” 黑衣女子转身,那隐藏在偌大斗篷下的脸第一次清晰可见。 那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一直以为我是死去的那个女孩子吧,真够笨的,一个梦境而已,竟让你记挂许久,甚至一直没有反应过来,我就是你。” 那张脸越来越靠近,用嘲讽又带有一丝宠溺的语气,为她解开疑惑。 “每一次我说的话,其实都是你心底所想,每一次我否定你,都是因为在心底,你一直在否定你自己。因为那个梦境,你一直否定自己的善良与优秀,否定一切美好的形容词。” “我自己,”那话在她脑中炸开,她不自觉地说着这三个字。 她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来看向那张脸,“那现在呢,你为什么会消失,因为我,治愈自己了吗?” “谈不上治愈,”女子摸了摸她的头,眉眼带笑,“你只是接纳了自己。” “接纳?” “接受自己是个平凡的人,接纳自己的缺点,允许自己害怕、软弱,不再否认自己的优秀,也不再把自己,分割成两半。” “即使我做了那样的选择,也没有错么。明明当时……” “我知道,可当时那样的情境下,你做什么,不都是无济于事么?逃避危险,本就是人之本能。” “但我本可以,勇敢一点的。” “接下来,你可以变得勇敢,也可以继续胆小,我不会怪你的。” “可那个人,一定会怪我。” “你可以去问问看。” 她猛地抬起头,“问谁?” “问你自己。” “我自己?” “我现在就把你忘掉的部分,还给你。” 她在这样的声音下闭上眼睛,想起了一切。 她也死在了那座楼顶,沧海桑田,那栋楼被花海覆盖。 她的意识变成了那里的每一朵花,偶尔她也可以凝聚身形。只是,她永远也不能离开那栋楼。 有一天,一个小孩子贪玩来到了楼上,看见了她的真容。 分卷阅读91 后来,他常常来见她。 那一天,她试探着下了楼,那个小孩子远远地与她打着招呼。 他将从田间摘来的一束花摆在地上,然后跟着自己的奶奶回家。 她慢慢地走过去,拾起了那束花。 那栋大楼上的花,一夜之间开满田间地头,美不胜收。 作者有话要说: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