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江心泊》 分卷阅读1 兰舟江心泊 作者:鹿小兰 伤痕 兰时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今天是她和江黎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江黎一向繁忙,早上出门的时候答应了一定会回家吃完饭,兰时满怀期待,准备起来也更是用心。 家里的佣人今天都被兰时安排下去休息了,兰时想着今天这顿饭一定要全部亲力亲为,从一大早就去采买新鲜食材,淘洗处理,煎炒烹炸,一整天都没闲下来。现在都准备停当了,江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兰时把精心摆过盘的菜肴依次摆开,在桌子中央点起蜡烛,房间里昏黄的灯影摇着,蛋糕的甜腻散在空气里,兰时倚在落地窗前,看见车灯闪了闪,一定是江黎回来了。 房门打开,一股冷气随着江黎涌进屋内,兰时笑盈盈迎上去喊他:“阿黎,你回来啦。”她习惯地伸手要接江黎手里的外套,可江黎侧一侧身,躲开她的手,径直往屋里走去。兰时的手僵在那里颇有些尴尬,她抬头看着江黎紧蹙的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惹他心烦。 偶尔也有几次江黎皱着眉回家,但从不像今天这般冷若冰霜。自打兰时认识江黎起,他便是个温文儒雅的人,不管是在谁的面前从不放下教养里带着的温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江黎如此不近人情。兰时不明所以,也不敢多话,只说:“忙了一天了,先吃饭吧。” 江黎挑眉看了兰时一眼,嘴角扬起冰冷的笑意:“吃饭。”他散漫地走向餐桌,瞥了一眼满桌的饭菜佳肴,却胃口全无,就像看着家里这个忙前忙后的女人一样。 兰时给江黎布菜,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他喜欢吃的。江黎的目光染着冰刃,兰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他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只在一旁自顾自地:“今天就是我们结婚三周年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晚点再心烦吧,回家了就先都不想了好不好?我们好好吃饭!” “回家?回家又怎么样呢?你觉得你这个家就真的这么好吗?”江黎冷淡开口。 兰时被他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当然很好了,你看我们在一起我……” 江黎打断她,语调讽刺:“是你梦寐以求的日子吧?” 兰时不明所以,只坦白点头:“是啊。” 江黎的脸色愈冷:“梦寐以求,所以就可以不择手段,是吗?” 兰时被他问糊涂了,抬头看见他的脸色,吓得停了给他布菜的手,解释道:“当时是这样更名正言顺一点,而且爸爸说这样他也放心一点,我以为你是愿意的,我以为你也没有太勉强的。” “是啊,我没有勉强。”江黎拿筷子拨了拨眼前的饭菜,“我们结婚以后,我能给的都给你了。” 兰时更加困惑了,不知道江黎今天怎么突然说起以前的事情:“阿黎,今天怎么了?” 一声软糯的阿黎唤起江黎脑中曾经温情的回忆,内心一阵恶寒,他扔下手里的筷子:“够了!我恶心!”他眼睛也不抬一下,厌恶地起身上楼。兰时没有开口阻拦,眼泪在她眼中转了两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兰时吹熄蜡烛,打开灯。餐厅的顶灯亮起来,明亮又寂寥。兰时自己开始吃千层蛋糕。这是她做了很久的蛋糕,光调面糊就调得她胳膊酸痛,一层一层在平底锅里烙出层层的饼皮更是要花时间费力气。这里面还夹着满满的芒果,是她一个个芒果剥了皮取了核,又切成均匀的小块。芒果是他们两个都很喜欢吃的水果,他们婚礼上的蛋糕也是芒果夹心的。当时众人之前,白纱之下,江黎握着她的手切开那个三层的大蛋糕,芒果的香味霎时蔓延开来,甜蜜的气息直直钻进她心里。她往江黎的怀里偎了偎,江黎温柔地淡淡笑着。 兰时抱膝在客厅沙发里窝了一整个晚上,她不太习惯愤怒的感觉,只觉得委屈而悲伤,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她要受到如此的对待。天快亮的时候她想大概是结婚纪念日唤起了江黎那段不愿回首的过往,所以今天他突然发难,人也凛如霜雪。 兰时嫁给江黎的时候大约是他人生中最为落魄的时候了。那年他学成归国,带着自己全A的成绩进了B市最大的医院开启他从医的生涯,正是风头无两,前途正骄的时候。后来他进行了人生第一台自己操刀的手术,手术进行的极为顺利,完成后疲惫的江黎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接到通知赶往另一间病房。那里躺在他的父亲江岩。 那时江氏突遭大难,瞬息万变的市场和经营上未曾注意的纰漏酿成大祸,江岩眼见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在一夜之间天崩地陷,急火攻心,连日来劳心劳力的老人支撑不住,病倒了。江黎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了,见到江黎急得满头是汗,双眼圆睁,紧紧握住江黎的手,只说两个字——江氏。 父亲把江氏看得很重,江黎一直都知道,从小父亲就逼他接触公司,专业也要读商科,为了江黎偷偷改掉的志愿不知道动了多少肝火。后来江黎远走求学,父亲都没有放弃,每次江黎回家吃饭,都要讲上一遍,要江黎回家接手江氏。 江黎想 分卷阅读2 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接过江氏的这一刻是如此绝望又悲怆。 那是父亲的遗愿。 老人赤红的双眼和紧握的手掌永远刻在江黎心上,学医学了十年,又有何用?到了这时竟然不能让父亲多留一天。江氏的担子重重压在身上,让江岩都回天乏术的烂摊子,江黎又该如何力挽狂澜呢?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父亲弥留时刻仍然不能放下的江氏江黎不敢宣布破产,只能这样勉力维持。房子早就拿出去换钱,江黎带着母亲住在地下室里,阴冷潮湿的环境和绝望的境地,再加上父亲离世的痛苦几乎砸跨了母子二人,母亲患上非常严重的风湿,每一个阴雨天都会浑身酸痛,伴着这种疼痛在他们结婚一年以后终于走完了一生。 那段日子可能太痛苦了,兰时想。 可能那段时间江黎受的苦太多了,兰时也怪自己没能早一点伸出援手,让江黎包括婆婆都受了太多磨难了,江黎想起过去的事情心里一定很疼,早早离世的父母让江黎心里充满愧疚,所以他心里也许是怨的。 天蒙蒙亮。兰时想明白了,昨天的委屈打落牙齿和血吞,却有些心疼那个咬牙撑着的江黎。 江黎推开书房的门,看也没看兰时就要出门。兰时追上去喊他:“阿黎,都过去了,我出现的太晚了,现在都好起来了。”兰时拉住他的手,触手冰冷。 江黎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毫不犹豫地甩开兰时的手:“滚开!” 兰时吓了一跳,赶紧退开,江黎停在玄关处回头看她,戾气重得让兰时不由得又退了几步。“兰时,你就应该永远不出现。” 兰时想他应该还是气她出现的太晚,连忙劝道:“阿黎,当时我一点也不了解情况,爸爸也在筹钱,他还有一些不放心,所以才没能赶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对不起阿黎。” “好,我江家真应该多谢岳父了。”江黎走上前来,挑起兰时的下巴,“不仅给江氏注资救回了垂危的江氏,还把他的宝贝女儿也嫁给了我,这三年还多亏了你的照顾。”兰时怕得只不停往后躲,被江黎步步紧逼,她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 “我江黎,真是多谢岳父了。”江黎的声音把兰时整个人都冻了起来,眼前是她暗恋了十年的青葱少年郎,如何一夜之间面目全非。 “阿黎,究竟怎么了?”兰时颤抖着声音问道。 “别在这里装了,又有什么必要呢?”他的手指猛地发力,兰时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只哭着摇头。“我看着恶心你懂吗?”他的声音的的确确充满厌恶,“兰时,我保证,我都还给你。” 话毕,他收手转身,大步出门。 汽车离开的声音惊醒了兰时,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却还是不知道江黎究竟在为了什么大发脾气,更不知道自己该对这样的矛盾作何反应。 兰时从来都是很不会应对冲突的人,大多数情况她会选择躲起来,等到风波自动平息,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这一次她也许等不来风波平息了。 复刻 从这一天之后,兰时甚至两个星期没有见过江黎了。 前面的几天她一直不曾做什么,只沉默地等在家里。后来实在不见江黎的消息,只好打电话给他。 兰时打电话给他,接起来的永远是他的特助周演恩公事公办的声音,说江黎正在忙。兰时与周演恩也算认识,可他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些恼意,对待兰时千里之远,她什么也问不到。一次凌晨梦回越想越气的兰时打给他,电话漫长的忙音过后,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烦躁的质问为什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扰人清梦。兰时飞快挂了电话,手机被甩在床上,人却跳下床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回到兰家去。 兰时不知道江黎是犯什么病,像突然有个潜伏了多年的杀手暗杀了他又伪装成他出现一样,把所有与兰时的过往温存都忘得一干二净。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不管发生了什么江黎都应该给她一个交代,话讲明白又怎样呢。 如果不是那个午夜吵醒了对面也叫醒了自己的电话,兰时大概也不会回家去住,大概也不会见到眼前的画面。 江黎的办公室里宽敞而明亮,整洁的办公桌上正坐着一个婀娜窈窕的女孩,波浪卷发海藻一般铺在肩头。兰时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的娇声笑着,看得见一向冷静自持的江黎脸上的轻狂放肆。 阳光斜斜打在他脸上,兰时一时恍惚,想起年少的女孩第一次遇见她想要追随的男孩的时候,那个男孩脸上的傲气与光芒。兰时愣在门口,还来不及想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只为了那个失去轻狂意气的少年惋惜。又或许他从来就是那团燃烧着的火焰,只是对面是自己的时候,他甚至吝啬自己的火光。 “你怎么到这来了?”江黎不带温度的质问阻住了翻涌而来的回忆,他对面的女孩也转过脸来,兰时只觉得艳光逼人。 江黎问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兰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已经在家住了快一个 分卷阅读3 星期,父亲却鲜少回家。父亲自己撑着公司,是一向辛苦的,自兰时幼时他也有很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日子。兰时并没有太过在意,父亲也没有对她突然回家有什么过问,甚至像是有些讳莫如深。 直到昨天午夜,父亲带着一身疲倦回到家里,喊来兰时坐在书房里,才把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就像曾经江黎父亲的故事一样,兰恒支撑着这诺大一个企业的确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下面的下属自然也清楚,背地里做些不干不净的手脚,不仅暗度陈仓转移了公司绝大部分的资金,甚至还与乙方公司暗中勾结,落井下石,狠狠推了兰氏一把。 兰恒这阵子一直在为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可是亏空太大了已经不是可以弥补的了,他原本想瞒下来的,可房产都要拿去抵押了,即便是破产清算,她的家也将就此一蹶不振。 兰时一向不过问这些事情,变故来得太突然,她不知如何是好,更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心疼父亲越来越深的皱纹。 “爸爸,您也不要太忧心了,经营公司本来就太辛苦了,您已经竭尽全力了,如果没有什么办法的话,也没关系,还有我呢。”兰时劝道。 “小时,”父亲的眉头紧锁着,可却仍温柔,“爸爸觉得很愧疚,当时你爷爷将“兰因”的秘方交给我的时候,我曾经答应会守护好的,你爷爷奶奶凭着这酒白手起家,没想到人到晚年,我却将他弄丢了。“ 下面的人为了支撑公司表面的运营,私下与金融公司签了合同,拿了“兰因”的秘方去抵押,如今资不抵债,偿还不起巨大的债务,秘方便不再属于兰家了。 “那我们能筹些钱把‘兰因’赎回来吗?“兰时知道对于父亲来说,撑着公司,大概就是为了兰因吧。 “那是一笔太大的资金了,小时,爸爸就后悔没有早一点把兰因交给你,只是爸爸也担心,现在江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你如果没有一个在商界说得上话的娘家,爸爸担心,江黎会亏待你。“其实当时兰恒便知道,江黎娶兰时,不过是为了兰家,如果兰家倒了,女儿的日子,怕是艰难。 提起江黎,兰时抬起头:“爸爸,我去问一问江黎,可不可以买下兰因吧,这样兰因就还是我们的。” 兰恒面沉如水,摇了摇头:“我这里留不下来的荣光,不能变成我女儿的负担。” “爸爸,”兰时握住父亲的手,“我从小被您疼爱到大,当时联姻也都是为了我,我们曾经救江家于危难之中,我不该袖手旁观,江黎也不该袖手旁观的。” “小时,”兰恒拍拍她的手,“不要担心,虽然我们可能没有房子,没有资产,但是爸爸还健康,还有些老朋友,爸爸会出去找房子,一定给我女儿一个家。” “爸爸,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江黎商量一下,您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兰时安抚道。 兰恒依然摇头道:“小时,只要我的女儿幸福,这些东西,爸爸想办法。” 兰时不再开口,只扪心自问,父亲的唯一所求,究竟实现了吗? 嫁给江黎的日子,兰时觉得十分满足。 江黎待她很好,虽说不上情深,但也绝对相敬如宾,婚后的生活过得温馨而平淡。江黎每天晚上回家陪兰时吃饭,他喜欢川菜多一点,兰时也开始学会吃辣,学会做些川菜。蛋糕点心什么的他最挑剔,兰时对这些也很上心,经常花一个下午在厨房里,为了他晚上回来欣赏的目光。 江黎没什么可挑剔的,对兰时一切都尊重,吃穿用度更没有亏待过她,一切都随心所欲,就像在父亲身边一样。生日和纪念日江黎也都记得,鲜花礼物不曾缺过,兰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与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厮守,自然是幸福的。 第二天准备出门去找江黎的兰时,却被铺天盖地的舆论阻住了脚步。 “兰氏集团剽窃兰因” “兰氏集团兰因造假” “兰氏集团逼婚江氏掌门人” 铺天盖地的谩骂成了压倒兰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兰恒一早还没出门就接到了许多电话,投资商正式撤资,股票跌停,兰因落入人手,兰家身败名裂。 也许原来还可以找一找老朋友,把兰因留住,还有些回转的可能,可事到如今,山穷水尽。 兰时顾不上这些商界里的尔虞我诈。 兰恒一时急痛迷心,昏死过去。 兰时坐在手术室的门口,满头冷汗,浑身无力,江黎的电话依然打不通。 此刻她清清楚楚,父亲的唯一所求,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这种时候仍然不见踪影的江黎,真是这一生所托非人。可是究竟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为什么江黎不肯把话说清楚再一走了之呢? 时间过得太过漫长,手术室门口的灯一直亮着,兰时的眼光落在里面,倒映出无尽的往事。 那时兰时刚刚知道江家突遭罹难,跑去父亲的办公室求父亲帮忙。 “爸爸,求求您了,虽说商城上只有利益,可是遇见这样的事情,我们既然有能力,还是帮一把 分卷阅读4 吧。”兰时摇着父亲的胳膊。 “小时,这不是儿戏的事情。爸爸也要为了整个公司考虑啊。现在江家是墙倒众人推,江氏的形象也被铺天盖地的舆论毁尽,资本市场向来吃人不吐骨头,救不回来了。”兰恒摇头道。 “爸爸你知道的,那都是很多无良媒体的诽谤和煽动,只要先过了眼前的危局,大众们很快就会把这些事情忘掉。而且江家也是有基业的,喘过这口气就一定能好起来的。”兰时继续劝着。 “都是为了江家那个小子?”兰恒问道。 “哎呀,爸爸,我也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啊。虽说这商场如战场,可您与江伯父也是故交了,如果能出手相助,江伯父也一定会念着我们的好。谁没有个需要帮忙的时候呢。”兰时讲一长串来逃避话题。 “还不跟爸爸说实话?”兰恒道。 “爸爸,江黎他很……很好,不应该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的。爸爸,我只是心疼他。” 兰恒无奈:“小时,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事情,爸爸还要去找董事会商量。” 父亲终于松口,兰时心满意足的跑开,回到家里想着还能怎么样给江黎帮一点忙。等了好几天,父亲回家,前所未有的郑重,把兰时喊到书房。 兰时乖乖坐在父亲对面,兰恒严肃地开口问道:“小时,你愿意嫁给江黎吗?” 兰时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点头。可她又很快停下来,望着父亲展开又蹙起的眉头。 复蹙起。“小时,婚姻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爸爸。”兰时沉默了。 兰恒拍拍兰时的手,起身回到桌案前,拿出一叠文件来,像是在核对什么。 半晌,兰恒又坐回到兰时的身边:“小时,爸爸是个商人,兰氏集团也是一个企业,虽然我们现在越做越强,可是墙倒众人推,挽救江家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需要我们投入的也很多。”兰恒说着,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兰时看,“这是咱家现在有的资产,以我个人身份全部投入也是杯水车薪,只有集团的身份出手,才有一线生机。” “爸爸,我们用自己的钱去帮一下江黎可以吗?至少让他以后不用那么艰难地生活。”兰时问道。 “今天我出面去见过江黎,那孩子独自撑着公司不肯放弃,家里的家底早就扔进去了,要么可以说服他放弃,这样我们还可以资助他。但如果他不肯放弃公司,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兰恒说道。 “那我先去劝一劝他!”兰时不等父亲答话,便跑回去换衣服准备出门去了。 兰时马不停蹄赶到江黎公司的时候才看见公司的一片乱象,她从未经历过企业破产,不知道此刻留在公司的员工竟然都是来催讨工资和赔偿金的,无人认真工作,也找不到江黎的下落,问了留在公司维持局面的高铎才知道江黎是去找一些公司原来的董事求情去了。 高铎一直跟在江岩身边已二十余年了,如今江家破败,也只剩下这些从一开始就共同开创江山的人了。 高铎也曾见过几次兰时,却不知为何面色不善,兰时一心惦记着江黎,顾不上许多,问清了地方便飞奔而去。 江黎拜访的那位伯父兰时也听父亲提起过,兰时赶到别墅大院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江黎出来。她下意识地闪身躲到一边,江黎的身影缓缓路过,兰时看着他孤身一人,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显出单薄又颓丧的样子。 兰时心疼得不行,稍远一点坠在他后面,看见他奔着地铁站去了。 兰时仍然跟着,挤进地铁,借着人群的阻挡躲在他身后,兰时看着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仰头靠在车厢壁上,闭上了眼睛。 “妈”,兰时听见江黎接起电话,他背过身去,兰时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小声说,“我没事的,今天去见了几个伯父,都还挺顺利的,他们会帮我们的。”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一点。 “嗯,放心,妈,您别担心我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没事,爸那边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您养好身体我再带您过去看看。” “妈,这是爸的遗愿,我不想放弃。”江黎说的认真,声音缓而重。 兰时听的心惊,她虽然有一阵子没见过江伯父了,可每一次见到江伯父的时候他都精神矍铄的。 “妈,您别担心了,晚点我去医院看你,我都好的。” 兰时更加担心了,难道伯母也生病了吗? 经过市中心的中转站,车上忽然很多人鱼贯而出,车厢很快空了大半,江黎也挂了电话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兰时趁着一众人下车也连忙跟着下去,隔着玻璃门看着江黎萧索的背影渐行渐远。兰时只觉得心疼。 兰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医院碰碰运气,江夫人果然被江黎安置在他原本任职的医院里,兰时买了些水果,想去探望一下。 江夫人正躺在病床上,本就瘦弱的她盖着厚厚的棉被,更显得苍白而衰老。她听见门口的响动,目光投过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 分卷阅读5 兰家与江家并不算熟识,兰时也是小时候才见过江伯母。 兰时走进,轻声道:“伯母,我是兰氏兰恒的女儿兰时,听说您住院了,就过来看看。” 江夫人想起来了,费力地笑着,招呼兰时坐下:“小时啊,上次见你还是个小女孩呢,都长这么大了。” “伯母,您最近觉得好一点了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血压不太稳定,小黎不放心我在家。”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虚弱。 “伯母,您别担心,江黎那边都还好,您好好养病就是了。”兰时一边削苹果一边劝道。 江夫人叹气道:“小黎自己撑着,事情都瞒着我,我不是不知道。现在树倒猢狲散,岂会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 “伯母,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吗?”兰时真诚道。 江夫人原本觉得这姑娘突然造访,来意不明,可现在她流露出的担忧与关心,却没来由生出些信任来,也许是病中人的原因,江夫人坦诚道:“生意场上的事情我这几年关心的太少,小黎一直瞒着我不肯多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一路有多么艰难,我原本劝他放弃,可他父亲临终前还牵挂着江氏,小黎不愿意辜负他的遗志。” 提起过世的江岩,兰时知道不该多提这些伤心事,也没有再多追问,只是说:“伯母,我一定尽力而为。” 江夫人费力地笑笑:“我得先谢谢你来看我。” 兰时坐着陪江夫人聊了一会儿,宽了宽她的心,见她实在疲倦,就告辞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兰时整个人脑子里乱乱的。 喜欢江黎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江黎的出现,几乎让她定义了什么叫做喜欢,只是江黎与她并不亲厚,她认识的江黎,更多是一个远而灿的身影,她日日望着,年年瞧着,可多半是了解到他的样子,却没有他的温度。 看来现在劝江黎放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况且那既然是江伯父的遗志,兰时又怎么忍心置之不理。父亲说难救江家,只有联姻才是唯一的办法。可是嫁给与自己仅仅只是认识,并没有太多了解的江黎,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思前想后纠结了一路,她还是没能得到答案。就要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如果要嫁给别人呢?未及细想,她就知道自己是不肯的,如果未来有人相伴余生的话,除过江黎,不会有旁人。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思绪被骤然嘈杂的脚步声打断,兰时连忙迎上去,父亲躺在病床上,唇色苍白。 护士护送着兰恒前往病房,医生停下嘱咐兰时:“病人年纪大了,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操劳,也绝对不能这样忧思过度,做子女的,还是尽量多分担一些吧。” 兰时郑重点头。 以前在家的时候凡事父亲操心,后来嫁给江黎以后烦心的事情也都归江黎管。原来不是没有什么责任是属于她的,而是从来有人为她承担。 此时此刻,兰时才觉得,自己该像个大人一样,承担起自己对于父亲,对于家人的责任,做一些早该努力去做的事情。 那么既然是自己的责任,即便是眼前这副景象,也是她该面对的吧。 辜负 “阿黎,我能单独跟你谈谈吗?”兰时握紧拳头,尽量不去看他怀里的美娇娥。 江黎目光都不屑落在兰时身上,拉着怀里女孩的手:“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兰时只觉眼里水汽腾盛,倔强的睁大眼睛:“我们的事情回头再说,不管为了什么我们先放一放可以吗?” 江黎颔首:“那就说说你想说的事情吧?” “阿黎,你,你能不能救救兰氏?”兰时艰难开口。 江黎挑眉,拍拍怀里的女人。 女人站起身来,踩着高跟鞋走至兰时身边时停了脚步,勾唇一笑,转身离开。 兰时别过头去。 江黎伸手示意兰时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小时,难得你来一次,要不要先喝杯茶。” 兰时心急如焚:“阿黎,兰氏危在旦夕,爸爸已经进了医院,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有你了。“ 江黎的笑像是水面上浮着的一层冰:“好,既然要谈这个,那你来说服我吧,救了兰氏,对我有什么好处?” 兰时惊讶,江黎不是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啊。 “阿黎,那是爸爸的心血呀,兰因更是兰家的血脉根基。”兰时急道。 “那是自然,江氏也是我父亲的心血,也是我江家的血脉根基。”江黎淡淡道。 兰时本不愿提旧事要江黎报答当日恩情,不想江黎提起,以为江黎想要放下负担:“阿黎,帮兰家一次,爸爸当年也动用兰家的力量帮过你呀,你要是不想记着这份情,今天你也帮兰家一次,就此一笔勾销,可以吗?” 江黎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很讽刺:“一笔勾销?难道我江黎还欠你们吗?” 兰时不想旧日恩情他一概不认,摇头 分卷阅读6 道:“阿黎,你原本不是这样的。” 江黎靠向后面座椅靠背,声音冰冷:“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娶你?是因为爱你吗?” 他声音里面的凉薄像是一根冰凌,随着他话音落地狠狠刺进兰时的胸膛,一阵疼痛随着寒意蔓延开来,兰时眼底的水汽一时聚集,滚下泪来。 她连忙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原来他竟然有这么浓郁的怨气。 刚刚嫁给江黎的时候,兰时也知道他可能为了生意被迫为之,她知道江黎可能对她不甚满意,更谈不上什么喜欢,所以兰时过得小心翼翼。 照顾家事,侍奉婆婆她都尽力尽力,对于江黎,更是体贴入微,百般迁就。她不想让江黎觉得娶她是为了家族不得不做的牺牲,她不想江黎难过,也想让江黎真心接纳她,真心的爱她。 人人都有一颗心,她用尽自己的温暖和热情,总能捂热的。 今年江黎生日的时候,他自己从不挂心,一早就去了公司。兰时在家中忙碌了一个上午,烹好了工艺繁杂的红油底料,各种菜品都备好,准备晚上等他回来陪他吃火锅。 下午日头正好的时候,兰时自己驱车出门,买了一大捧新鲜的百合,想着替忙碌的江黎,做一些他应该做的事情。 于是待傍晚时候赶到墓园的江黎,便看见自己的妻子,小心的擦拭着父母合葬的墓碑,走近些,还听见她轻声细语地温柔嗓音:“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啦。都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阿黎他今天一早就去忙了,我替他来看你们。最近公司一切都好,阿黎很能干,现在江氏越做越大,电视上经常报道呢,你们不用担心了。我也努力照顾着阿黎,他除了有时候工作起来太废寝忘食以外其他都很乖,我们的身体也都健康,一切都好,只是我和阿黎都很想你们。” 阳光照在那个女孩身上,她的影子看起来有些单薄,笑容却是那样温暖,失去了父母双亲的江黎,似乎在那个瞬间感受到了一点家的温暖,他脚步停住,眼角泪意纵横。 阳光又斜了几寸,他听见那个方才凝望着墓碑沉默了一会儿的女孩开口道:“爸爸妈妈,江黎真的是很好的男人,是很好的丈夫。我真的很感谢你们把他教的这么好,我很幸运。” 江黎失笑,迈步走上前,伸手揽住那个女孩。 兰时惊喜地看见是江黎,笑嘻嘻地撞进他怀里,抬头看他:“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我就替你来了。” 江黎抱着怀里的女孩,答非所问的:“爸爸妈妈应该会放心了。” 那天晚上的火锅格外好吃,热气氤氲里对面江黎的脸变得更清俊些,兰时幸福地笑着,接过他夹过来的肉,内心温柔一片。 江黎在厨房刷锅,兰时转来转去的收拾着碗筷,被江黎从身后捞住。因为手上有水,江黎扣住自己的胳膊环住兰时的腰,俯身凑到她颈后温柔的要她先去休息。 他的鼻息喷在耳侧,兰时红着脸乖的不行,转身推开江黎就要离开,却被江黎困住,在额上亲了一记,这才放她走了。 那时的江黎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周身温暖,让人想去他怀里面。 可眼前的江黎呢? 那样的岁月温存,难道没有半分真心吗? 兰时又想哭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掩住脆弱的泪意,开口道:“我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不情愿。” “情愿?”江黎冷冷开口,“那时江家败落,我在国外交的女朋友也正准备回国,你说我情缘不情愿?这三年,我就没有一刻情愿过。” 兰时惊诧万分,她从来没听说过江黎曾经在国外交过女朋友,也怪她太过被动,几乎从不主动联络江黎打听近况,所有的事情都是只言片语的。 “我……不知道。”兰时一头雾水。 “是啊,你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知道是吧?眼下这件事情,你爸怎么不瞒着你了?”江黎出口讽刺。 “爸爸他知道吗?他从未与我提起过。到底是什么事?”兰时吃惊更甚,难道是爸爸瞒着她吗? 江黎似乎强忍着巨大的怒气,使他不愿在过去的事情上多做纠缠,他眉头紧皱着:“罢了,我懒得纠缠。今日我们就在商言商,若你能拿出好处来,我就帮,若拿不出来,也就算了。” 兰时激动地发抖,也许当时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只是眼下爸爸还在昏迷当中,兰氏又危在旦夕等不得。 “那你想要什么?”她艰难道,“离婚吗?” 江黎嗤笑出声:“你当我江黎是什么,你想嫁就嫁如今想走就走吗?不过婚姻嘛,当初我娶了自己不愿娶的人,如今我把你嫁给别人可好?” 屈辱与愤怒一并涌上来,兰时猛地站起来骂道:“江黎你混蛋!” 江黎不置可否,抬手送客。 兰时拂袖而去,咬紧牙关,绝不流泪。 可我愿意 回到医院的时候兰时早已擦干了眼泪,父亲 分卷阅读7 还在沉沉的睡着,兰时定定地望着父亲苍白的脸,想着江黎今天的话。 父亲有什么事情是隐瞒她的吗? 她记得从江夫人那里回来,她就跑去找爸爸,告诉爸爸她要嫁给江黎,无比坚定。 父亲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父亲就知道江黎已经有爱的人了吗?难道是因为她,父亲才拆散了他们吗?原来这几年江黎从来不曾真心疼她爱她,原来他心里一直放着一个爱而不得心怀有愧的白月光。 兰时在心里问自己,如果她当初知道江黎心有所爱,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是不是还会要嫁给他呢? 兰时没有答案。 她只清清楚楚的记得,在她同父亲说了她的心思,约莫过了一个星期,江黎便同她联络了。 那天江黎站在她家别墅楼下,一身得体的西装,外面罩一件深色长风衣,斜倚在车门上,夜色沉如水,他披着满身星辉,长身玉立。 兰时一路小跑来到楼下,走出门的时候才慢下脚步,小心翼翼扯了扯身上的小斗篷,理了理刘海,小步出门。 江黎看见她,直起身子向她走来。 兰时停在他面前,抬头望进他眼里,直直掉进他眸光里。他眼里面,有她的影子啊,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啊。兰时觉得自己快哭了。 “小时小姐。”江黎开口喊她。 她回过神来:“江黎。” 他淡淡地笑笑:“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这么晚才过来。” “没事没事。”兰时看见他眉目间浓浓的倦色,只顾的心疼。 “上车吧,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江黎道。 兰时乖乖跟着上车,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 江黎上车,系好安全带揉了揉太阳穴。兰时想他可能太辛苦了,舍不得他继续累着,犹豫地开口:“江黎,要是累我们就在车里就好,或者去我家坐坐。” “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只是怕你觉得太怠慢了。”江黎看来是真的很累了。 “没事的没事,没关系的。”兰时摇头。 “呃,小时小姐,我就开诚布公了,江氏这一次的遭遇你也有所耳闻了,我原本不太懂这些事情,所以实在有些筋疲力尽,不管怎样,真的非常感谢令尊和兰氏肯施予援手,但即便现在有所帮助,我也不敢保证就会好起来。而且,成婚以后我会尽力尽到丈夫的责任,但其他的事情我没办法保证。小时小姐,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江黎看起来十分真诚。 “嗯。”兰时不好意思讲别的,只把头低的更深。 车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半晌,江黎才重新开口:“希望以后你不会失望吧。令尊的意思是希望尽快成婚,你怎么想?” “听你和爸爸的安排。”兰时盯着自己的皮鞋瞧。 “好,那过几天我带你去挑婚纱。”江黎说道。 “叫我小时吧。”兰时依然盯着自己的皮鞋。 “好,”江黎点头,顿了顿又开口,声音像河流一样淌过兰时的心,“小时。” 江黎站在门口目送兰时回别墅去,她就要走进大门,却又折返回来,跑向江黎,她的斗篷跟着她的动作摇着。 她来着江黎跟前,快速地踮起脚尖,伸手大胆地环住江黎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相信你,我陪着你。” 没等江黎反应,她就一阵风一样摇着斗篷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江黎的手臂僵在两侧,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天的江黎虽然没有看起来特别情愿,但也坦然而平和,没有什么被逼无奈的怨气。原来他心里藏着那么大的不甘和愤怒吗。兰时不敢想,那婚礼那天呢。 那天是兰时最幸福的日子。 她的婚礼盛大而美满,江黎在决策过程中不置一词,所有的安排都是兰时最喜欢的样子。那天他们站在教堂外面的广阔草坪上,草坪外围种着一圈儿白色的山茶花,纯洁美好,饱满芬芳。 她穿着超长拖摆的白色蓬蓬裙,一步一步,在父亲的带领下缓缓走向那个人。江黎一身黑色西装,如芝兰玉树般站在她面前,握起她的手。 宣读誓言,交换戒指,江黎按照她想的那样掀起她长长的头纱,捧起她的脸,温柔而缠绵的吻住她。 难道那个时候他心里,都还满满的装着另一个人吗?装着失去她的悲痛,装着无奈出卖自己婚姻的绝望? 第二天兰时就踏上三年前的江黎的路了。她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弄明白了现在公司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也知道了要多少钱,要怎样的动作才能救上一救,也找到了爸爸到底有那些老朋友,学着江黎的样子,挨家挨户,上门请求。 兰时觉得讽刺,当年自己心疼江黎远远坠在他后面,彼时二人不过点头之交,连熟识都谈不上。今日轮到她落魄潦倒,江黎在商界呼风唤雨,却连三年夫妻情分都不看一眼。 兰时如今遇到的情况和江黎也没 分卷阅读8 什么分别,只是叔叔伯伯们不知为何江黎不肯出手挽救,而江黎的立场不明,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手。况且这也不是想出手就能救起来的局面了。兰时其实对公司也不再抱有希望,只希望能筹些钱来把爷爷的兰因赎回来。 可兰因抵押的不是小数目,大家都爱莫能助。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兰因就要归他人所有了。 顶着午后的太阳,兰时还是来到了江黎的办公室。 江黎的秘书让兰时等在外面,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才带她进去。门的时候江黎正送一个女孩出来,她一身白色长裙,披散着长发,飘逸又出尘。 兰时心里一酸,腹诽他还真是博爱啊。可是抬起头来看见他的眼睛,那里面墨色的光芒闪着让她心碎的光,那是,爱吗? 兰时突然不想走进去了。 她忽地转身快步离开,面色决然地打通了银行老总的电话。 为今之计,也只有想办法贷出一笔钱来,赎回兰因,再借着兰因赚些钱来,还上贷款,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情,等父亲身体好起来再做打算。 银行的总助接起电话表示刘总很忙,没有时间单独分出来给兰时。晚上有一个高层聚会,在KTV唱歌,让兰时有事直接去那里说。 如今兰家失势,有求于人,自然说不上什么话,只有听之任之的份。于是晚上八点,兰时准时出现在KTV的包厢内,里面有些人她都从前见过几次,有时候是跟着父亲,有时候是跟着江黎,进去以此打了招呼。 刘总招呼一面笑着给兰时斟酒,一面招呼兰时坐在他身边。兰时坐过去,双手接过酒杯,与刘总的轻轻相碰,一饮而尽。 “不愧是兰家的姑娘,真是爽快!”刘总赞道。 “您过誉了。”兰时还不太懂商场上的规矩,急急地开口问道,“不知贵行现在还能不能为兰家贷些款项?” 刘总打断道:“在外面玩嘛,先不谈公事啊。唱歌,唱歌。” 兰时只得搁置话题:“好,您要唱什么我帮您点上。” “这就对了。”刘总哈哈大笑,一面喝酒一面问道,“怎么今天江总没跟着兰小姐一起过来呀?” 若是江黎有心帮兰家,恐怕她贷出来款项也能容易些,可若是江黎有信心帮,她又怎么会需要出来求于他人呢?道理刘总不会不懂,这样问想必是试探,可兰时别无他法,只得给出模棱两可的回应:“今天他太忙了。” 刘总见她的尴尬神色就知道恐怕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今日江家也打算弃兰家于不顾了,这时候要是贷款给兰家恐怕会开罪江黎。而兰时大约很快也将被江黎弃如敝履。 兰时知道这条路恐怕很难走通,但这毕竟是她最后的办法了,虚与委蛇的事情她还没有学会,只得坦白道:“刘总,您其实是想问江黎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兰家吧?” 一时点破,刘总也不避,点点头。 “您也是生意场上的人,在商言商,有时候也不是江黎他一个人做得了决定的事情,况且对于究竟是否有利可得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他不愿做不代表也不支持我做。”兰时半真半假道,“而且我与江黎毕竟夫妻一体,他不帮兰家不代表不帮我。” 兰时说的也有理,刘总一时也摸不清这小夫妻究竟有没有离心离德,若真如兰时所言,此时帮了兰时,也许还能让江黎念一份情。 兰时也看清了刘总的犹豫,连忙举起酒杯,敬了刘总一杯:“刘总,您是明白人,兰家从我祖父那辈开始能撑到现在,也是有底子的,眼前这个难关过去了,日后也不会忘了您今日提携。江家和兰家,能结秦晋之好,这情分也不是说断就断的。” 刘总也是混迹商场多年的人,即便此时心有犹豫也绝不会仓促做下决定,放下酒杯顺手拿起麦克:“这到我的歌了,兰小姐咱们等会再聊啊。” 兰时心急如焚,慌不择路,咬咬牙拿起另一支麦克风:“来,刘总,我陪您。” 美人相送,刘总自然不会拒绝,拉过兰时的胳膊便唱起那首油腻的情歌。 兰时紧盯着屏幕,想要屏蔽胳膊上刘总手的温度,一心唱歌。 可她才开口唱了两句,包厢的门便猛然打开了,兰时目光投过去,只看见一件熟悉的深色风衣,正好是那天江黎来见她问是不是愿意嫁给他的那天他穿的大衣。 兰时心中酸涩,别开脸去。 众人也都认出是江黎,有些与他关系好的早迎了上去,其他人也都站起来迎着。刘总也停了唱歌,与江黎招呼,就只有兰时一个人置身事外的样子。看着他们热络地说话寒暄,兰时只觉得讽刺,原本他们才该是最亲近的人啊。 江黎面如春风地跟大家一一问好,在众人的簇拥下泰然坐下,众人皆落座,站在中央的兰时就更显突兀。江黎此番前来,兰时摸不准他的意思,不敢贸然上前,只随便找个角落坐下。 江黎眼光在她身上停了一停,立刻有人过来拉兰时坐到他身边。兰时无法,只得规矩坐 分卷阅读9 了。日前这个人才对她一番羞辱,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江黎倒像是没事人一样,拉过她的手温柔道:“别跟我生气了。”兰时错愕,不知道他是真是假,可现在当着一众人的面为了筹钱也得不能触怒了江黎,只听话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不看他。 “是我错了。”江黎把众人晾在一边,专心哄着兰时:“这些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兰家的事情都交给我,先留住兰因要紧,我们不要生气。” 江黎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在他们三年的婚姻中,偶尔也会发生点不愉快,江黎不喜欢冷战,总是好声好气哄,开口第一句一定是说:“别跟我生气了。” 兰时抬头看他,他目光诚恳,气也消了大半,想着他原本做的坏事,也等留住兰因以后再跟他算帐好了。 “之前我们还担心兰小姐独自过来,看来江总更是放心不下啊。” “可不是,江总紧随其后就过来了,可真是一对贤伉俪啊。”刘总一干人在旁边打着圆场。 江黎不甚在意的勾勾唇,把兰时的手握紧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了。”他站起身,看向兰时,“小时,走吧,回家。” 兰时点头,跟着江黎走了。 我都还给你 两人坐进了江黎的车,这几年江黎的生意越做越好,已经不开原来的车了,换了辆SUV,车厢里格外宽敞,显得两个人的距离格外远。 “明天就办兰因的转让手续了,我是想我们先把兰因买下来,等爸爸醒了再做打算。”兰时系上安全带。 江黎不置可否,发动车子。 “呃,我想先去一趟医院看看爸爸。”车子开出停车场,兰时开口。 “兰时,你记住,目前为止你还是江家的人,说话做事都要顾及我江家的脸面。”江黎开口,听起来有点生气。 “我也是走投无路嘛,你要是早点说会帮忙我就不这样啦。”兰时撒着娇辩解。 “兰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几分嘲弄,“你去找刘总帮忙,要陪他喝酒唱歌,找我帮忙,就这么轻轻松松说句话吗?” “阿黎。”兰时转过去仔细看他,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眼底一片冰冷,兰时打了个寒颤,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刚才的温存都是假的。 “你要是不打算帮我,干嘛要过来,我自己贷些款都碍着您了吗?”兰时也语气不善。 “我说过了,那是我江家的颜面。”江黎答。 “若你真的在意颜面,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无情无义弃兰氏于不顾是有脸面的事情吗?”兰时反问。 “所以我今天才会过去。”江黎冷笑。 兰时愣了半晌。江黎亲自去找自己,还在众人面前许下承诺说会帮兰家,又点明了她正在与江黎置气。要是兰氏倒了,众人怕也会以为是她兰时任性不识抬举。今日江黎一番护妻心切的模样是做足了,怪不得他那时语气温柔的存心让人沉沦。 “江黎你混蛋!”兰时怒极骂道。 “我说过的,我都还给你。”江黎无动于衷。 “还给我?还给我什么呢?还给我十年对你牵肠挂肚?还给我当年为你东奔西走?还给我这三年饮食起居从来没有疏忽?还给我全心全意待你?我们三年了,朝朝暮暮耳鬓厮磨,你现在告诉我说你这三年从来没有一刻爱过我,你拿什么还给我?”兰时又怒又痛,哭骂道。 江黎猛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边,转头看向兰时:“那我呢?父亲都没撑到江家起来,母亲受了那么久痛苦也撒手人寰,兰时,我家破人亡。你拿什么还给我?” “那与我何干?”兰时气急,口不择言。 江黎怒极反笑:“是啊,与你无关,那兰家的事又与我有何干?” “可……”兰时噎住,是啊,若不是她自以为是的情分,他们之间,还余下什么呢? 兰时怔怔地望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那双手骨节分明,杀伐果决。 半晌。 “好,江黎,你也知道我现在别无他法,”兰时的声音里充满了强压的哽咽,“我能给你什么,你就开口好了。我只想留住兰因。” 江黎听得烦躁极了。“坐在我的车里谈太没有诚意了。”江黎答,“下车吧。” 兰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下车,关上车门。江黎却没有动,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冲着窗外的兰时道:“明天早上开工之前,你出现在我的办公室,我们再谈。” “喂!”兰时喊道,“我的包还在车里呢!” 江黎绝尘而去,后知后觉的兰时想明白了,大概他就是故意的。 现在她身上分文皆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折腾到现在已经十点了,离江氏还有三十公里。 第二天江黎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草草吃过饭就往公司去了。一路上不知不觉开得越来越快,到了公司急匆匆往办公室赶,直到在办公室门口看见蜷在门口台阶上 分卷阅读10 的落魄身影心里才嚯得一松,随着脚步也缓了。 江黎办公室在顶楼,一叠层台阶尽头两扇紧闭的房门。兰时正蜷着双膝,倚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半遮着脸,露出来的一半脸也蹭得灰头土脸的。 “起来吧,天亮了。”江黎踢了踢她的脚,这才发现原来她鞋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兰时迷迷蒙蒙醒了,撩开头发适应了一下光线,看见江黎正在面前连忙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又跌倒在地。江黎这下也看见她膝盖上创口。 江黎是打算给她点苦头吃的,算作他无可奈何的报复,可见到这副狼狈样子心里却并不觉得痛快,他别开脸去,转身进了屋。 兰时连忙跟进去:“我天亮之前就走到了,你满意了吗?” “走过来的?”江黎笑问道。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兰时用手梳着头发。 “这还远远不够。”江黎站在落地窗前,站在大厦的顶端,看着这个刚刚醒来的城市。 “来不及了江黎,今天就是兰因的最后期限了。”兰时哀求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还真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呐,为了你要的你从来都不管要牺牲什么吗?”江黎出言讽刺。 “我不想爸爸醒来的时候,兰家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兰时不与他争辩。 “原本我是不打算管兰家的事的,”江黎淡淡开口,“只是今天过来的时候我改主意了。你去处理一下伤口洗把脸,我早已经交代下去了,我会留住兰因的。” “真的吗?”兰时大喜过望,却怕他在骗人。 江黎没理她,拿出手机来拨通了助理的电话,清清楚楚讲明白要赶在破产清算前赎回兰因。兰时放下心来,听话去了侧面小屋熟门熟路地找到医药箱,自己消毒处理。 当时这个医药箱还是她放在这里的。 那天兰时跑过来给江黎送蛋糕来,江黎忙得不可开交,一时顾不上她,她就乖乖待在休息室里等着江黎,听着江黎在外面谈事情,听不清他讲什么,却觉得他从容不迫,侃侃而谈。 兰时无聊,在他的小休息室里转来转去。空间不大,却卧室里该有的这里都有。随手打开他的衣柜,里面规规矩矩挂着几身西装,兰时淘气,藏起了自己带来的东西,躲进他的衣柜,想着待会江黎进来看不见他肯定很奇怪,想想就觉得好玩。 还没等多久,果然门声响动,兰时听脚步声似乎已经走了进来,想着要突然出现吓他一下,打开柜门猛地窜出来:“阿黎!” 四目相对,兰时只想原地消失,钻回衣柜,她猛地回头,撞上实木的柜门。兰时捂着额头道歉:“对不起,我……” 来人是江黎的助理周特助和另外一个青年才俊,看起来比江黎还要小一些。而他们两个一副强忍着笑意的样子正望着兰时。 “笑吧笑吧。”兰时关上衣柜门。 如期而来的笑声淹没了兰时,她更尴尬的不行。 还是周特助先恢复了平静来打圆场:“夫人,我是来送您先回去的,总线现在有事要赶着出差。” 兰时点头:“好好。”她现在只想赶快消失。 “这位是公司的合伙人卢远舟。”周特助继续介绍道。 兰时抬头好好看了看这位合伙人,居然这么年轻就做到了这个地位,果然是青年才俊呐。卢远舟笑着伸手:“嫂子好。叫我远舟就好了。”他的声音仍藏着按耐不住的笑意。 江黎几乎从未带兰时参加过什么聚会,来公司的时候也低调的不行,认识的人很少,卢远舟本想跟着见见兰时,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第一印象。 兰时跟他认真握手,努力不理会他噙着笑的嘴角。 许是他二人耽搁了一会儿,江黎也出现在了门口。看见他们三个人站着,也走进来。 “额头怎么了?”他皱眉问兰时,又目光扫向二人。 “没事没事,刚才撞了一下。”眼看他们两个又要笑了,兰时连忙答道。 “我现在要去赶飞机,临时有个急事,大概后天会回来,你先回去吧。”江黎轻声道,伸手扳过兰时的脸好好看了看,又问:“疼不疼?” 兰时摇头。 江黎点点头转身要出去,兰时听见他跟周特助说:“去找点药来给她额头涂点。”周特助点头跟着出去了,兰时等了一会儿就有人送了一个大医药箱过来,她只涂了一点药,药膏清凉,一点也不觉得痛了。 然后医药箱就被兰时安安稳稳的放在他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今天还在那里,她打开柜子,就看医药箱安安稳稳得躺着,就像她曾经有过的所有关于美满婚姻的梦想。 兰时涂好了药,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出去了。 江黎撑着头揉着太阳穴,眼睛也没抬一下。 “江黎,不管怎样还是谢过你帮忙留下兰因,你还想要什么,我们账算清楚。”兰时站在他面前。 “留下兰因不是因为你,不用你还我什么。”江黎依然没有抬头。 分卷阅读11 兰时想不明白,正迟疑着,就听江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兰时昨天路上不小心磕到的砖石路面。“今天我才突然想明白,只有留下兰因,我才能让兰因永远不见天日,让你的心永无宁日。” “你没有权力决定,我们还没有离婚,兰因算是夫妻共同财产,你没有独立支配的权利。” “恐怕当时兰恒就是因为想把兰因留给你一个人,才要拟定的协议吧。也不对,可能是因为怕我那时债务累累拖累你。”江黎淡淡道。 “什么协议?”兰时全然不知。 “婚前协议。你明明签了字,兰恒拿到我面前的,别在这装傻。”江黎解释道,“白纸黑字写了,我们结婚五年内,夫妻双方财产独立,五年后这些双方个人所得才划为共同财产。当然,债务也是。” 兰时隐约记起,婚期订了以后爸爸的确拿来了一堆文件给她,她倒是签了不少字,只是当时她忙着挑婚纱选场地,太忙了些。文件又都是爸爸亲手拿来的,她几乎没怎么看过。 “江黎。你一步一步算的明白,我斗不过你。”兰时觉得好累,“我承认当时逼婚是我太幼稚了,只是你要不愿意就不要答应啊,何苦现在如此为难?” “幼稚?”江黎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我的父亲是如何离世的?我母亲又遭了什么样的罪?我的婚姻又如何在欺骗和卑鄙中过了三年?你现在之跟我说幼稚两个字,就一笔勾销吗?” “如果没有爸爸,没有当初那笔钱,你现在就没有机会把这些责难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这几次他总是提过去的事情,可是他江黎凭什么把这些事情都怪罪到自己头上。 江黎怒极,站起身来狠命抓住兰时的手腕:“要是没有你们兰家,我江家也不会如此!不是你们暗箭伤人,不是你们落井下石,不是你们指使安家的人高价买入股票又低价抛售出去,江氏又怎么会垮?” “我没有!”兰时瞪大眼睛,江黎怎么会这样想。 “江氏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兰恒就曾有联姻的意思,父亲不愿用商业联姻束缚我便没有答应。不出一个月我江家便遭难,被对家公司阴谋暗害,而那段时间,你的父亲与那些人来往突然变多了!”江黎手指发力,捏的兰时的手腕生疼。 “我不会为了嫁给你做任何不义之事,你根本不值得!”兰时拼命甩开他的钳制。 “那你又做了什么呢?你父亲在我江家逢难时又来提联姻的事情,再次被拒后,江家的股价就开始持续走高,查了一天一夜才查到背后的安家,而安翼城在干什么呢?在跟你爸爸喝茶!我家与安家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你们,为何这时不惜代价的搞垮我们?什么样的代价不够呢?我妈因为我爸离世住了院,在医院里看见满天的丑闻,说我江家黑心,说我江家祸事败露,罪有应得,说我父亲多行不义必自毙!”江黎愤怒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兰时心上,她不信爸爸会这样。 “只是交往喝茶而已,你凭什么说这些事情都是我爸授意的?”兰时反驳道。 “凭什么?凭你江家出事情你父亲账面上突然多出来的一笔巨款!凭安家的老员工承认控制江家股价的事情与你兰家有光!凭那满天的丑闻都来自你江家签约的公关公司!还不承认吗?”江黎猛地甩开她的手,兰时跌坐在地。 爸爸不会这样的,兰时不能相信他。 “不会的。不会的。等爸爸醒来,我找爸爸问清楚,不是这样的。”兰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夺门而逃。 江黎松了松领带,重重地坐下。 未来 兰时一路逃也似的回到医院,趴在父亲的病床上悄悄流泪。 爸爸还没醒过来,她多么希望她也可以这样一下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她守着她的岁月静好,眨眼就白头。 卢远舟敲了敲江黎办公室的房门。 江黎只答一声冷冷的“请进”。 卢远舟踱步进来,端着一杯热水放在江黎面前:“我总觉得她不会有那样不择手段。” 江黎抬头,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悲伤:“我原来也以为如此。” “这事一定是这样的吗?会不会是有人说了谎?”卢远舟问道。 “可是哪里会有问题呢?我们一路追查下去,所有的阴谋都与兰恒有关。而且分走当时江氏的股份,我娶了兰时,兰家是最大的受益者。”江黎道。 “这会不会与兰时无关,也许只是兰恒瞒着她做下的事。”卢远舟虽然只见过兰时几次,可每次见的时候这个女孩都一幅涉世未深的样子,这些步步为营的算盘,她一定不懂的。 “她倒是的确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又说连我与俞薇薇的事情都不知道,我倒觉得假了。当日高铎也曾告诉我,兰时来过公司,听说我不在就匆匆地走了,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她突然出现恐怕也是想着是时候该收网了,要我主动求亲,总比她兰家再提一次来得体面。今天她不认,也许只 分卷阅读12 是想着我能念及夫妻情分救兰家于水火之中吧。可我只要一想起,当日我父丧在身,又撑着江氏艰难度日的时候,我的枕边人,却处心积虑的做下这些事,我心里就恶心。”江黎喝了一口水,温暖入怀,觉得心中郁结散开了些。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卢远舟问道。 江黎闭了闭眼睛:“兰家如今已经倒了,兰恒也住进了医院,我什么都没做,兰家已经如此落魄不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告慰我父母的在天之灵。这些年我这个不孝的儿子,竟然还娶了仇人的女儿,这三年来,我当真动过念头,忘掉薇薇,就与这个女人白首终老。” “把这些事情都忘记吧,伯父伯母一定不会怪你的,薇薇不是回来了嘛。把这段孽缘了结,一切从新开始。”卢远舟劝道。 江黎沉默着,缓缓点了点头。重新开始,对,要重新开始。 兰时在父亲床边趴了一会儿,就有一阵清雅的鲜花味道飘了进来。兰时坐起来看向门口,原来是舒颜捧着一捧花来探病了。 舒颜是兰时姨母的女儿,大兰时几岁。舒颜的父亲与叔叔在经营着家族企业舒名集团,舒颜不像兰时对这些商场上的事情格外散漫,反倒年纪轻轻就进了公司从基层做起,现在也能够独当一面了。两三个月前突然手头上的事情都不管跑到挪威去了,跟兰时说要走的时候兰时一下就猜到了,恐怕是为了安家的儿子安和也。 兰时赶紧站起来迎向她:“姐姐!” “小时。姐姐来得太晚了。”舒颜放下花抱住扑过来的兰时,“我一下飞机就听说出了事就赶快过来了。” 兰时搂住舒颜话也也不说就开始掉眼泪。 舒颜轻轻哄着:“小时乖,姐姐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不跟姐姐讲呢,兴许姐姐还能帮上忙。” “姐姐,你不知道,这一次是江黎不想让兰家再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没有人肯帮我们,只怕开罪了江黎。姨父跟我讲了可以帮忙,可我怕江黎报复,不敢搭上舒名集团。”兰时解释。 “傻姑娘,家人之间你不用顾及这么多的。”舒颜心疼地揉着她的头发。 “嗯嗯,姐姐,我没有客气,爸爸这几天住院的钱都是姨父给的,我自己的钱爸爸手术的时候全花光了,要不是姨父,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兰时拉舒颜坐下。 “这个混蛋江黎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和兰家作对。”舒颜问道。 提起江黎兰时就一肚子委屈:“姐,他说当年江家遭难都是我们家害的,还说爸爸和他们对家公司合谋,说爸爸找了安家致他家于死地,姐姐我觉得爸爸不会的。” 舒颜也格外震惊:“怎么会与姨父有关呢?” “他说都是我为了逼他娶我才做了这些事情。”兰时委屈道。 “这个混蛋,怎么对你这么没有信任,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当年安家恐怕的确想在江家遭难里分一杯羹,可这跟姨父又有什么关系呢。”舒颜早就进了这个圈子,又对安家的事格外上心,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我什么事情都不了解,一切的事情都等爸爸醒来问问爸爸。”兰时正说着,侧头看向父亲。正看到父亲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 兰时大喜过望:“爸爸,你醒了!” “我去叫医生来。”舒颜转身出去。 医生来过之后兰时安心多了,父亲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手术过后,危险解除,只是情绪上面还不稳定,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了,兰时有话也不敢问,只捡父亲喜欢听的说。 兰恒现在还行动不太方便,但已经从医院住进疗养院了,兰时不放心,每天照顾着,心里倒也安宁。 舒颜也常来这里坐坐,兰时见她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忍不住问她:“这次是你自己回来的吗?安和也呢?” 她俩并肩坐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舒颜盯着自己很少穿的这双休闲鞋。 “我想可能从前都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你都追去挪威了,从前的事情他还这么揪着不放吗?这个小气鬼。”对于他们之前的事情,兰时也多少知道一些。 “我倒希望他还记仇,这至少说明他还记着我,可这次他跟没事人似的,见到我也云淡风轻的。还带着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去看了极光。”舒颜叹道,“可能我早就该算了。” “姐姐。”兰时抱抱她,“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舒颜被她逗笑,又问她:“江黎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冤枉我,把那么重的事情压在我身上,我气的不行。还做了那么多坏事。我要等爸爸好一点了把话问清楚,再去找江黎对质,要他还我清白。”兰时倔强道。 舒颜点点头:“要是有以前我还能去问一问安和也。不过也没关系,姨父最近情况越来越稳定了,估计再过阵子就没事了。” 舒颜回家了,兰时刚回到父亲房间门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兰时接起来,只听对面说:“ 分卷阅读13 兰时小姐,我是江黎先生的代理律师何承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江黎先生有事情委托我与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情?”兰时似乎猜到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心口好像隐隐的痛起来。 “嗯,是离婚的具体事宜,协议书已经拟好了,还有些条目我们可以商量。”律师的声音彬彬有礼。 江黎真是狠心,这样的事情都要委托律师谈,见也不愿见了吗? “不好意思,这件事情我想先找江黎谈一下,谈过了再给您答复吧。”兰时回答。 那边也觉得为难,可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过多干涉,只答应下来。 兰时怔怔地自己一个人又走回到小花园里,离婚她也不是没想过,如今事到临头,依然一门心思只想逃。 还没结婚的时候她就想过会不会有这样一天,她一早也知道江黎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也知道她一心喜欢着的少年郎与自己并不熟悉,真正生活到一起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结婚前她也曾惴惴不安的问过自己,她心心念念的幸福会不会有一天会反过来捅她一刀,也曾经努力的想找到答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究竟能到什么地步。 可没等她把事情想明白,她就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当了江黎的新娘,眼前年少时的梦想唾手可得,她稳稳地搂在怀里,温暖又真实,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可此时此刻,那个人对她满眼都是仇恨,就这样把那顶可怕的帽子扣在她头上,都不容她辩解一句,她不是不难过的,不是不心寒的。 这样把他留在身边也不过是互相折磨,可兰时很想留住兰因,这是她能为父亲做的唯一一点事情了。 想明白了事情,她打电话给江黎,那边接起来的很快,让兰时十分惊讶。 江黎似乎是料到了她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还是跟律师谈吧,我都交代清楚了,我很忙没有时间纠缠。 江黎的冷漠与无情还是惹得兰时眼眶一热,她努力平静地说:“我答应你离婚,但是我想留下兰因。” “你去跟律师谈。”江黎不耐烦道。 “我……”兰时突然一阵恶心,忙着往洗手间冲,话也说了一半就挂断了电话。 她撑着洗手台一阵干呕,抬头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还好被也来洗手间的护士看到,扶住她就带她去检查。 躺在病床上的兰时盯着天花板猛瞧,护士小姐给她打着吊针,温柔地嘱咐着:“你千万小心一点,还好你身体好,不然这个小孩不能平平安安撑过这两个月的,千万别再大意了,好好照顾自己。” 兰时乖乖点头,扯出笑说谢谢。 小孩子应该是在爱中降生的才好。 那时她拉着江黎陪她看电视,正好播着一个作家的采访,作家被问道她的小说里主人公的名字是怎么起出来的,作家笑着说刚开始的时候翻了一整本古代汉语字典呢。 兰时戳戳江黎:“我们小孩以后要叫什么名字呀?让我起好不好?” 江黎挑眉:“你起一个我听听看看过不过关?” “我先起一个小名吧,叫小年糕怎么样?”兰时一脸憧憬,她最喜欢吃部队火锅里的小年糕了。 江黎被她逗笑:“那我想要他叫肥牛。“ 兰时也笑起来:“儿子会骂你的。” “你以为叫年糕他就不会吗?”江黎回嘴。 “我很认真的。我最喜欢年糕所以叫年糕。”兰时为自己辩解,“他会理解妈妈的。” “起名字要好好起的。”江黎认真道,“认真起的名字小孩子就会觉得他是被爱的。” “嗯嗯”兰时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的名字就是随便起的,因为我出生那天正好就是预产期,我爸我说很准时就叫兰时了。” 江黎又被她逗笑了:“你看我的名字叫江黎,我不知道是不是父母认真取的,但我总觉得是‘将离’,‘将要分离’听起来总是有些难过的。” “才不是呢,你乱想。江黎明明是奖励,爸爸妈妈是希望别人都把你当作生活的奖励。”兰时抬头看他,眸子亮亮的。 江黎笑着点头。 那时候那个他们口中的孩子,大概是在沐浴在爱里的吧。 可眼前呢。 她抚上小腹,触手温热也让她心底浮现出一阵暖意。 一个小孩子会喊她妈妈,会依赖她,会需要她,会有最纯净的眼神和最活泼的笑容。 她突然升起一些希望来。 “是我的宝贝。“兰时轻声自语。 江黎现在和她有很多的误会,等爸爸醒来把一切都说清楚了,其实就好了。江黎如果真的将自己视为仇人,如此作为也勉强可以理解,到时候真相大白再让他忏悔,让他解释清楚很久不回家的时候都在做什么,解释清楚办公室里的女孩,兰时可以原谅他的。现在这一条温柔的脆弱的小生命,应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啊。 兰时想要再试一下,为了这个唤起所有未来的生 分卷阅读14 命。 不可能的如果 她回家去等江黎,就跟爸爸说回家和江黎呆两天,爸爸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犹豫着没有开口。她惦记着孩子的事情也没有多问,回到家里等着。 家里并不冷清,佣人都在,见兰时回来了大家都很惊喜,迎上来问候,给她拿来许多好吃的。兰时也很开心,好久没见大家了,同大家说了好一会儿话,坐在沙发上问晚上要吃什么。 佣人们看起来都有些面露难色,只说都等先生吩咐。可是奇怪,江黎平时不会自己操心这些事情,看起来厨房里满满当当的要做什么大菜。 “有客人要来吗?”兰时问道。 还没等佣人回答,大门便打开了。 江黎走进来,兰时站起来迎向他:“江黎,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 兰时的话被拦在嘴边,江黎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她白色的长款毛衣有着绒绒的领子,看起来很温暖,毛衣外面披着江黎的外套。兰时见过那个女孩,是在江黎的办公室门口,那个匆匆离去的白衣女孩。 兰时突然明白为什么江家的佣人都小心翼翼地,可能是这阵子江黎都带她回来吃饭吧。 江黎看见她也觉得错愕,眉毛很快皱起来。却还是柔和了语气跟身边的人说:“薇薇,你先上去吧。我跟她讲清楚。” 那女孩温柔点头,甚至还在路过兰时时冲她清浅一笑,兰时只觉得像被羞辱了一样,自己才是那个找上门来闹事的第三者,而人家的正主,甚至没把她放在眼里。 兰时背过身猛吸了一口气,把眼泪眨去。转身对着江黎倔强的扬起脸,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出去谈吧,我不想待会儿我们吵起来有向着你的人来劝架。 江黎嘲讽地笑了:“好,那我们去找找,找到一个地方有向着你的人吵架。“ 兰时白了他一眼,率先大步出门,江黎散漫地跟在她身后,少见的从善如流。兰时心里难过的想,可能是因为这个女孩让他很开心,所以别的事情他都不再那么计较了。 日前下了一层薄雪,向阳处已经被阳光烤化,背阴处却还泛着皑皑的白,兰时突然想起一句话:“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原本以为江黎只是因为误会与她怄气,解了误会也就一切太平了,可是现在江黎是否心生旁人了呢? “你每天都带她回家来吃饭吗?”兰时问道。 “是。”江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为什么?”兰时闷头走路,也不看他。 “新房子还在装修,不能马上入住,所以只好暂时现在这里过渡一下。”江黎答得平常,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在因为之前的事情跟我赌气吗?”兰时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 “谈不上。”江黎冷笑道,“薇薇也回国一阵子了,所以我找律师找你谈就是希望尽快把之前的事情了结。” “你不应该所有的坏事不听我的解释,就全都扣在我头上。”她语气依然平静。 “好,你解释。”江黎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此刻锋芒毕露,冷若冰霜。 “爸爸最近身体刚刚好转一点,医生说他不可以受情绪的刺激,我还不能问他,等他好一点了我就会问清楚的。而且表姐也跟我说了,安家本来就有从当年江家的事情里讨好处的打算,你不能把这件事情都怪到我的头上。”兰时解释道。 “这就是你的解释?你是不是打算拖上两年,等我们的财产共享再大大方方承认罪行拿走兰因?再说,要是你心里没鬼,又怎么会觉得这件事情都会刺激到兰恒?”江黎停了脚步,两个人就站在屋后的小院里。 “不是的!再过上一两个星期爸爸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再问他就没问题了。我是一直瞒着爸爸我们在吵架的事情,他还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兰时辩解。 “我这副模样?全是拜你兰家所赐。”江黎怒道。 “那如果没有呢?如果我根本没有那么做?”兰时追问。 “那我根本就不会娶你,我什么样子也与你无关!”江黎不看兰时,只盯着她背后的梅树看。 那株梅树从他们住进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那时他们成婚一年多,江氏缓缓恢复,又在江黎的夙兴夜寐里成扩张之势,他们自己的小家庭也重新阔绰起来,换了城区里这片别墅区里的小宅子。 江黎总觉得这株树出现在这片草地里奇怪的很,只它一株在这里突兀极了。但兰时倒是喜欢梅树,央着江黎把它留下了。江黎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平日他忙,也很少来院子里偷闲。 他们搬到这里第一年的初雪正好是江黎给自己放年假的第一天,他还是像惯常一样早早醒来,厚重的窗帘背后泛着银光,江黎想着可能是下雪了。 翻身起来披上衣服,却发现原本应该甜甜睡在身边的兰时不知去了哪里,床榻空空的,被子掀了一角, 分卷阅读15 枕头也乱糟糟的。 江黎穿鞋下楼去找人。 江黎也给佣人们都放了年假,所以楼下也冷冷清清的。 他原本还想着兰时见他第一天放假想着犒劳自己给自己做早饭呢,可炉灶泛着冷气,屋子里也没有人声。她出门的大衣还挂在衣架上,这一大早跑到那里去了。 江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在屋子里转圈。 客厅里大落地窗吸引了他的目光,窗外一片白茫茫,雪已经停了,那株梅树孤零零立在天地白色里却开了赤红的花。那个一大早就找不到的女孩正踩着她厚厚的雪地靴,裹着毛茸茸的小兔子家居服俏生生立在一树花之间,拿一把大剪刀踮起脚尖够着最顶上的那红蕊青枝。 江黎摇头,披上外衣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开门出去。 一阵冷气,一片白光,冬日清晨独有的寒冷与雪停之后冬日的晨光共同拥住了他,脚下有些冷,但心里有些暖。 江黎走向后院,放小了步伐踩着那一排比自己小一点的脚印来到那女孩背后,将她的大衣搭在她肩头,又怕她动作太大弄掉衣服,索性手也扶在她肩膀上。 “你醒啦?”兰时回头看见江黎,笑嘻嘻地问他。 “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跑出来了?也不穿外套。”江黎见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想去戳一下。 “小兔子后面有耳朵套不上大衣了,我不敢磨蹭怕一会儿雪就化了。”兰时忙着剪花,头也不回答道。 江黎伸伸手,帮她稳住那个枝子,她手快地剪好,怀里也捧着几枝了。 “好了没?快进去吧。你手冻得很冷了。”江黎催她。 “好了好了。”她心满意足收了剪刀,抱着红梅一蹦一跳往屋里走。 江黎跟在身后,按住她蹦跳的肩膀,要她把衣服披好。 进了屋,兰时喜滋滋进了厨房,点燃燃气灶,放花枝底端在火上烤了烤。 江黎倚在门口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进厨房要给我做饭了。” “等等等等,我先把花插好,烤一下花就可以消毒杀菌,还能加强它吸水的能力,能多开几天。”兰时一边解释,一边麻利的关了火,把一捧花送进江黎怀里,转身又去了储藏室翻东找西,过了一会儿搬出一个古朴的陶瓷瓶来,瓶子有点重,她装了些水就拿起来更费力些,稳稳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江黎走过去帮她把花插进去。她骄傲的看着花,有些玉瓣上还挂着些白雪,有些雪化了凝成一汪泉,放在屋子里幽香四溢,清凉沁人。 江黎心里觉得当初留下那株树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 而今树依然好端端立在眼前,树下的人低声问道,像是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江黎,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与我毫无关系,如果我可以找到证明自己的办法,你是不是就会遵守当时的承诺,跟我稳稳当当走完一生?” 往日的温柔还在这树下的余荫里没有散去,江黎的狠话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顺着真实的心意点了一点头,可是江黎知道,她脱不了干系,这样不可能的如果,答应了又能怎样。 兰时一下笑了,他看见她的眼泪又涌上来,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仰着头看江黎:“阿黎,你再等我几天,等爸爸好一点了我马上就问清楚,医生说爸爸之前太心力交瘁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就等我几天,我把事情问明白就来讲清楚,阿黎,你一定要等一等我,就当为了我们的……” “江黎!”那边远远走来那个白衣白裙的女孩,江黎听见声音回头向她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来冲兰时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回去。 兰时“孩子“两个字噎在喉咙里,咽下一阵钻心入骨的痛,但总还是有希望的,只要她能够证明自己,就都好起来了。江黎会原谅她,她也会原谅江黎,她的家依然温暖而美好,她腹中的胎儿依然拥有父母双亲,拥有完整的家。 现在要做的,只是安心等待,等待真相大白。 真相 舒颜刚到公司,就被舒朗截住了。 舒朗是舒颜叔父的儿子,今年刚刚五年本硕连读毕业归国,学着舒颜在舒名集团基层工作,不过他可不比舒颜一心想着工作,还是小孩心性,游手好闲的只想着到处去玩。 舒家也不怎么拘束他,毕竟二十三岁刚出头正是玩的年纪,舒家子侄辈人才辈出,也不缺人手,便纵着舒朗玩几年了。 “哟,稀客呀!”舒颜调侃他。 “姐,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吗,我就赶紧马首是瞻来了。”舒朗狗腿的接过她手里的包。 “怎么以前我在公司的时候不见你这么殷勤呐?”舒颜顺手把大衣也递给他。 “以前都是小的不懂事。”舒朗跟着她进了办公室。 “有话直说哈,我这一趟去挪威花了不少钱,你要买什么大件我可资助不起了。”舒颜坐下。 “我是那样的人吗?”舒朗反驳道。 舒颜笑:“反正去 分卷阅读16 年买古董花瓶,春天突发奇想要开“芒果”,前几个月要买超跑的时候都是这样跑来献殷勤的。” 舒颜有理有据,舒朗还是有话反驳:“那不是我爸太没有眼光了不支持我嘛,你看我那‘芒果’开得多好呀,咱们市里是不是独我一家买芒果特色西点的?我这还筹备着在城西开家分店呢。还有我那跑车,不是开的好好的?” “那你那一千万的古董花瓶呢?”舒颜笑着问他。 “姐。”舒朗拉长了声音,“花瓶虽然没卖出去吧,但是放在家里它好看呐!” “好啦好啦,”舒颜摇头笑道,“有什么事情你快讲,我这几天忙着去看我姨父,堆了好多事情等着做呢。” “兰伯父他们怎么样了?”舒朗问道。 “还好吧,现在事情已经成定局了,兰家再起来恐怕没什么希望了,但好在姨父身体好起来了,兰时也振作起来了。”舒颜答。 “江家这次为什么这样见死不救呢?”舒朗问。 涉及之前旧事,舒颜也不便外说,并不作答,只问他:“先前我不在,你怎么也不通知我?” “我怎么没找你呀,你忘了,你不是说你去看极光那个地方没有信号,我怎么打电话也打不通。我自己这每天混来混去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舒朗解释道。 舒颜点头:“兰时和江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兰时有事情总喜欢闷着不说,以后要是你知道什么事情赶快告诉我。” “我能知道什么事呀。”舒朗干咳了两声,“要是有要帮忙的你找我就是了。” 舒颜抬头:“你今天这一通殷勤就是为了这事?” “不是。”舒朗赶快否认,“我是想问问你和安和也是怎么样了?这还有一众公子哥等着跟你见面呢,大伯让我找你问问。” 舒颜叹口气:“没戏了。” “这个安和也怎么这么不开眼!他回来了没有,我揍他去!”舒朗骂道。 “当年毕竟是我不要他在先,这些年过去了,人家不等我了也是寻常的事情。”舒颜好像也有些接受了,“你说的公子哥又是我爸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舒朗点头:“嗯,好几个呢。” “行吧,”舒颜回答,“我这阵子攒的事情太多了,两个月以后你看着都给我安排上吧。” “你原来不是一直都不想相亲吗?怎么突然变了?”舒朗问。 舒颜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从前心里面有期待的人,现在没有啦,就要开始往前走了。” 舒朗点点头:“我一定给你挑一个靠谱的!” “兰时小姐你好,我已经是第三次打电话给您了,麻烦我们见面谈一谈可以吗?江先生那边催的紧,我也很难做。”江黎请来的律师何承皓在电话那头劝道。 兰时又一次礼貌的挂断了电话。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江黎现在只是不知道真相,她很快就可以找到真相了,找到真相以后,江黎就会为没有离婚而庆幸了。 医生又给兰恒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大半,行动一切都好。之前的房子早就卖了,兰时暂时还没有找到地方安家,也不好带着父亲去叨扰姨父,就暂住上两天,舒颜也特别过来关照过,说之前的事情没帮上忙,现在出一点小钱让她千万不要客气。 她的宝宝养了这些日子也慢慢稳定了,兰时每晚睡觉的时候与他说一会儿话,心里更觉得温暖。宝宝的事情她谁都没说,想着先解开误会,要第一个告诉江黎。 兰时打算今天把事情问清楚,再去找江黎解释,她就可以带着爸爸搬回自己的家了,所以也没有太费心思。 她陪着爸爸在院子里面散步,父亲这几日状态好一点了总是有点欲言又止的,兰时想爸爸恐怕是担心兰因的事情,索性直接开口问了这个她惦记许久的问题。 “爸,当年江家遭难的事情与您无关吧?其实江黎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他家的事情与我们有关,说是我们家逼婚的才这样不择手段的。”兰时问道,她一直很相信爸爸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也不敢相信会有那样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怎么,这一刻她心里居然有些不安。 兰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小时,当年的事情,是爸爸错了。” “爸爸你是什么意思?”兰时猛地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 “小时,其实之前江黎好像已经有所怀疑了,所以公司出事爸爸才不愿你去找他。爸爸以为这件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想借着商场上的波云谲诡永远的掩盖过去,没想到还是被揭露了。小时,是爸爸错了。”兰恒此刻已经失去了曾经叱诧风云的气魄,只像平凡的迟暮老人,满怀愧疚,真诚忏悔。 “爸爸,”兰时满脸的泪水,讲不出一句整话,半天才开口:“为什么要那样做?” 浑浊的泪水滚过兰恒苍老的脸颊,大手握住女儿的手轻轻抖着:“女儿,爸爸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日记,我看见我的女儿竟然满纸都写着那个男孩,爸爸看见你对他的情意,爸 分卷阅读17 爸也看见你写的非他不可。我答应过你妈妈,要给我们的女儿,她最想要的姻缘,你妈妈对我最后的托付,我真的舍不得辜负啊。爸爸对不起江家,更对不起我的女儿。“ 兰时眉头紧蹙着,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兰恒看着自己的女儿如今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如此痛苦也同样心如刀绞,却除了搂住女儿颤抖的双肩以外别无他法。 兰时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的心口被豁了个大口子,冬日的烈风粗野地呼啸而过,希望与幸福被生拉硬拽着全部扯了出来,混着断裂的血肉与灵魂。 “爸爸,我不想要带着别人鲜血的爱。”她眼睛干干的,似乎没有泪可流了。 “小时,都是爸爸的错,闹到今天这个地步,爸爸去求江黎吧,都是爸爸的错,爸爸不想连累自己的女儿。”兰恒颤着声音道。 兰时看到父亲鬓边藏不住的白发,看到他额上的皱纹,看到他浑浊的双眼,看到他满面岁月毫不留情留下的沧桑痕迹。她突然发现原来爸爸早已不像她记忆中那般意气风发顶天立地了,如今在她轻松惬意过她自己的小日子里变得这样苍老而衰败,为了她想要的幸福,背负了天大的罪孽,为了她想要的幸福,奉献了自己全部的一生。 兰时的心口越发的疼了,她的指尖跟着抖起来,却还是握住爸爸的手。 全世界都有资格去指责兰恒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只有兰时自己不行。 兰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爸爸的手臂往回走。 “爸爸,我只怕你怪我没有留住兰因,你不怪我这个就好。”兰时努力抑住哽咽。 “小时。爸爸怎么还敢奢求兰因呢。”兰恒的声音里充满愧疚。 “爸爸,我去跟江黎谈谈就好,他念着往日情分也没有想要报复我们,我们离了婚就好了。这几年跟江黎在一起,我过得很快乐,已经是爸爸替我借来的幸福,我很满足了。这些年来,辛苦爸爸了。”兰时安慰道。 “小时。爸爸对不住你们。爸爸当年太糊涂了。”兰时被女儿搀扶着回到房间安置好。 兰时摇头:“都过去了。我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找到房子就来接你。都过去了爸爸。” 安抚好了父亲,兰时一个人走出房间。 她整个人木木的,什么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只用掌心贴着小腹,那里温热而盛满着生命的力量,让兰时找到生活的唯一一丁点希望。 黄粱一梦二十年 原来这个就是她期盼已久的真相啊。 是她从少不更事时就开始的爱情毁了她爱的人的一生,是她在日记上面写下的非他不可推他进深渊令他家破人亡,是她最温暖最浪漫的梦想背后是他全部的血和泪,她是那个罪魁祸首,是他最大的仇人。 她将要以什么面目去面对他呢。 她将要如何道歉如何忏悔呢? 即便她以死谢罪,又能对他有什么补偿呢? 她要说什么呢?要说对不起,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的父亲去世了,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被迫放弃了梦想的职业来接手这个烂摊子,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的母亲受尽苦楚也撒手人寰,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你要离开你最爱的人开始一段屈辱的婚姻,你全部的痛,全部的苦,你经历的全部绝望与死亡,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三个字兰时从今以后再也讲不出口了。 哪有这样杀人夺命的爱啊。 她要去找江黎,要道歉,要忏悔,要签下离婚协议书,放他走,还给他婚姻,还要去江父江母的墓碑前忏悔赎罪,要远远的离开这里,从此不给他填一丝烦忧,她就远远的离开,生下这个孩子,然后把他养育成人,一生终了。 猛地一阵铃声,她吓了一跳,手机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脑子木木的还没看清是谁的来电,手就按下了接听键。 “兰时,你现在马上过来把离婚协议书签了吧。拖下去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别以为你可以跟我打官司判我是过错方。”江黎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江黎,我……”兰时想道歉,可她的对不起还没出口就被江黎打断。 “别说了,马上来签字。就算你有什么真相我也不在意了,我早跟你说了娶你是被迫的,我没有爱过你,也永远不会爱你,你放过我吧。”江黎一字一句,清晰又坚定。 方才兰时一颗心全都从心口上那个大口子上滚了出去,不然她现在一定痛彻心扉,只是明知自己本来也配不上江黎的爱字,眼泪却还是不听话的流出来。 她顾不上擦眼泪,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好,我放过你。”电话断在烈风里。 这几个字出口,一阵窒息的感觉捆上她的喉咙,四肢百骸说不清是痛还是麻,找不到一点支撑的力量,小腿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 地面冰冷如身至地狱,小腹却涌起一股不舍离散的温暖。b 分卷阅读18 r   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什么都留不住了。 挂了电话才不过片刻,江黎心中突然一阵说不清的怅惘,就像有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离他而去一般。 他心里烦躁,想着肯定是因为离婚纠缠了这么久,又抓起手机拨给兰时,电话一阵忙音,江黎心中更是焦躁,摔了手机低声咒骂。 卢远舟正好进来,江黎这段时间总是这样情绪很糟,他知道来龙去脉,也知无可奈何,所以也不劝他,只在他对面坐下。 “俞薇薇来了,在外面坐着说怕你工作打扰你,没什么事你们就先回去了,公司我盯着。”卢远舟道。 “这边还有点事情,我处理完了就走。”江黎揉了揉太阳穴。 “你也不要觉得自责,当年与你们作对的公司也已经被我们搞垮了,安家南边的产业也狠狠的吐了血,他们都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了。兰家你不愿出手,此刻你已经买下兰因,没必要赶尽杀绝。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会觉得安慰的。当年你也被蒙在鼓里,你已经做得和好了。”卢远舟宽慰道。 江黎点点头:“离婚协议书签完,我们就算恩断义绝两不相欠了。我也终于可以解脱。”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要不要让俞薇薇进来?”卢远舟问道。 “好,你让她来吧。这合同我再看看就行了。”江黎答。 卢远舟刚出门,俞薇薇就开门进来了。她还是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下身一条琥珀色针织长裙,显得人更加苗条修长。 “小黎。”俞薇薇温柔喊着,“我来陪你加班了,你工作辛不辛苦?” “还好。”江黎眉头舒展开一点,薇薇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穿浅色的衣服,就像当年她走在学校小径上的样子,飘逸又轻柔。少年时的记忆浮上心头,江黎觉得轻松一点,拉过俞薇薇坐在身边。 “那就好。你好好工作吧,我就坐在旁边看会儿书。”她说着从包里翻出一本《边城》来。 江黎猛然想起有阵子兰时也一直在看这本书,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非要他唱一首歌给她听,还说什么让他去窗外唱去更好。他觉得不耐烦,被烦的没办法了才随便敷衍地唱了一两句《月亮代表我的心》,兰时也不在意他敷衍,听了两句就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小黎。你想什么呢?”俞薇薇喊他。 江黎回神,被自己刚刚想起来的事情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想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 俞薇薇神色一黯,但很快又展开笑颜:“那我考考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是在哪里吃第一顿饭的?” 江黎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是我们学校里离足球场旁边的餐厅对不对?” “对了!你也还记得呀!”俞薇薇高兴道。 江黎笑笑,彼时他们还都是少年意气的学生,他们因为学生工作上面需要一起合作一段时间,去食堂吃饭也是因为两个人都很忙,只好用吃饭的时间见面谈一谈。 “我当然记得了,那天也不知道是谁,为了人员安排的事情一边吃饭一边跟我吵架,把筷子摔了还不忘优雅的擦擦嘴端了自己的盘子去洗。”江黎笑道。 不打不相识,当年固执又高傲的他们就这样被不肯服输的彼此深深吸引,从此一双人同出同入,惹得同学盛赞一对神仙眷侣。 那真是一段好时光。像是梦一般的好时光。 兰时晕晕乎乎置身梦中。 她好像看见以前的自己,那时候刚上大学,她可是头悬梁锥刺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好不容易考上的C大。她学的专业非常小众,没什么就业前景冷门的不行,这才相对好考一点,不像江黎学的临床医学,是全国最好的专业,分数也高的惊人。 高中的时候江黎就是兰时的学长,只是正好兰时入学,江黎毕业。高中时候的故事都只在兰时自己心里面和学长学姐的讲述里面。江黎从来不是个内敛的人,他骄傲张扬,很少收敛,所以传奇故事也不少,有人说他连续一个学期的月考都考了年级第一,有人说他代表学校的篮球比赛里场场中锋,一整个学年都没让自己的队伍输过一场,有人说他私下里还是个电竞选手,最喜欢打JUNGLER,万军丛中来去自如,甚至还开了直播间每周末中午开一小时直播,传言里对于他的直播倒是格外神秘,兰时不知道是真是假,每周末各大直播平台蹲守,也没听出来那个主播的声音像是江黎。不过本来也不算熟悉,也许真的有谁是她也听不出来。 总之在这样的传奇故事里,她一步一步艰难而又充满希望地前行着来到江黎的世界里,就像此时此刻这样,坐在一众新生里面,仰头看着那个站在台上,从容而优雅地致辞人。 今天是兰时的开学典礼,江黎却已经大四了。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正在欢迎新生,兰时在人群中努力的挺直脊背希望看清他的表情。可是她坐的太远了,台上的人小小的,只能看见他长身鹤立的样子。 无奈只好把目光投向一侧的大屏幕,屏幕上的人有几分失真,但她依然能看见他淡淡的笑 分卷阅读19 ,夏末的闷热化在他微弯的嘴角里,少女的梦想又一次自她心口绽开,映在他黑亮亮的眼睛里,泛出一条璀璨的星河。 “相信你们早已对大学的生活充满向往,也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期待,希望这样的期待与向往会持续在你们今后生活的每一天里。希望这四年的时光,回首时仍觉得精彩纷呈。银鞍白马,切莫虚度春风。”他的声音很好听,像他的人一样从容又温和,兰时默默地听着,就惦记着到底是她听过的哪个主播呢? 致辞结束,江黎鞠躬,向着台下温柔一笑,兰时在大屏幕上看得清清楚楚,埋下头偷偷笑起来,他还是那样的好看,就像初中时候操场上梧桐树上的梧桐果落在身上的感觉,头顶是白云和蓝天,脚底下一片碧色与柔软。 冗长的各种致辞之后,开学典礼终于结束了。兰时借故与舍友分开,转来转去的想着要去找找江黎。 她在礼堂外面饶了三圈,人都散净了也不见江黎出来。她不死心地又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正好见到江黎跟着一众老师们走出来。 她下意识的赶紧躲开路退到一边,装作路过一样远远跟在后面。 江黎人高高的又很挺拔,站在那些大多中年的教授之中更显得格外英姿勃发,距离有点远,兰时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但似乎格外投机。江黎讲话的时候总是嘴角带着笑的,闭口不言的时候也微微侧着头,看起来认真又谦逊。 兰时悄悄尾随了一路心满意足。 江黎把老师们送到了办公楼就没再往前走,转身折返回来。 兰时瞬间变得格外紧张,心里纠结着是要上去打个招呼还是要装作没有看见。打招呼未免显得自己太刻意了,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万一被他发现是跟踪过来的就太不好了。 于是兰时加快了脚步调整了方向,想假装自己要去食堂。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这个人喊她的名字了。 兰时的脊背都僵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循声望去。 自然是江黎了。 他脸上仍挂着春风和煦的笑,走到她跟前:“你也来C大读书了吗?” 兰时点点头,勉强重起自己的语言系统:“嗯。学长好!” “学妹读什么专业呀?”江黎问道。 兰时报上自己的专业,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AI机器,一问一答,不会思考,只凭本能。 “嗯,那挺好的,我们学校这个专业不错。”江黎仍笑着, “嗯嗯。”兰时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学长,你刚才致辞讲的真好。” 江黎摇头笑:“每年致辞都是这些东西,还好我讲的比较靠前,晚讲的下面一定没人听了。” 兰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江黎也不在意,接着说:“我待会还有课要赶回医学院那边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嗯嗯!”兰时又点头,“知道了学长,你先忙吧。” “认识回去的路吗?”江黎问。 “认识认识,走过几次了。”兰时赶快回答。 江黎笑笑,挥挥手便转身往校车站方向走去了。 兰时站在他背后,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融进夏日漫天的碧色里,心里被一种秘密的快乐填的满满的。 这是她美好的大学生活呀,终于可以和那个人有一点点关联的大学生活啊。 大学时的兰时称心如意地停下了脚步。 可梦里的她勇敢地做了曾经不敢做的事情,她追赶上去,甚至大胆地从背后牵住江黎的手。 江黎回过头来,兰时看见他满脸的泪水甚至鲜血。她猛地一惊,目光涣散开来,场景一片血色。她好像又看见了江黎跪在病床前,看见江黎紧握着病床上老人的手,听见江黎狼狈的哭着求道:“爸,您别急,您等一等我,很快就好了,我会处理好一切的,您要坚持住啊,您不要离开我啊。” 病床上老人的眼睛无神地睁着,她猛然间想起了那天突然晕倒地父亲,父亲也是这样直挺挺地倒下,双眼狠狠的瞪着。 兰时觉得好怕,她看见江黎的背影,颤抖着,蜷缩着,她心口觉得好痛,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江黎。 她怯怯地上前两步,拍了拍江黎的肩膀。 江黎猛地回头,双目赤红地瞪着她,嘴里恶狠狠地:“我已经家破人亡,你还要什么?” 兰时被吓得噔噔蹬倒退几步,后背猛地撞向柜子,她觉得脊柱一阵疼,眼前又是一片黑。她在黑暗中哭喊,在黑暗中道歉忏悔,在黑暗中找她失去的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可不过一片虚无。 突然间有一抹光亮在角落中闪现,继而白光越来越盛,指引着兰时往前走,在黑暗的尽头,有一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是母亲啊。 兰时重重扑进母亲的怀里。 她久远的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有些斑驳褪色,她忘了母亲手臂的柔软,忘了母亲会怀抱 分卷阅读20 的温热,可此时可此,她又重新在母亲怀里,旧时的记忆被统统唤醒,曾经有过的依赖和脆弱穿过了这漫长的岁月又都出现在了眼前。 “妈妈,怎么办呐?我做了太过分的事情,怎么办呐?我把我最爱的人害成那个样子,我也没有照顾好我的孩子,爸爸也为了我十分内疚,妈妈,怎么办呐?所有我爱的人都在因为我受苦,妈妈我怎么办呐?” 她感到母亲温暖的手掌抚在她背上,她觉得心里好痛,喉咙好痛,其他的就是漫天彻地的浓重倦意。 写歌的人断了梦啊 兰时也不知这个梦是何时醒来的,只是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大汗,枕头湿了一片。 舒颜正坐在她床边,看见她醒了赶快问她:“你可算醒了?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怎么怀孕了也不告诉我?” 兰时想开口讲话,张了张嘴,就觉得喉咙里有千万支利剑飞过,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舒颜心疼的皱起眉,端着一杯水扶起兰时喂着她喝了,她这才觉得舒服一点,撑起自己做好,沙哑地开口:“姐姐,爸爸那边还好吧?” “我去看过了,姨父还好,就是放心不下你,我搪塞过去了说你心情不好在我那里住,你别担心了。”舒颜答道。 “那就好。”兰时点点头,“其实江黎没有误会,他家的事情都是因为我,爸爸告诉我了。” “什么?”舒颜十分震惊,“这怎么可能?” “我原来也以为不可能的,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讲,我打算先去跟江黎把婚离了,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兰时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 “别的事情你先不要惦记了,先把身体养一养,这刚刚流产不能到处走动,江黎那边我跟他说,让他等一等。”舒颜劝她。 “别,别跟他说了。”兰时赶快阻拦,“他也不知道孩子的事情,都已经要离婚了没必要徒增烦恼。” 舒颜见她坚持,也只好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养几日我陪你过去。” 兰时摇头,她只想速战速决,这件事不了结就永远拉扯着她的心,早晚有一日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舒颜还想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起来,她接起来。 “什么?” “我马上就到。”舒颜果断道。 说着她抓起外套,交代了一句:“安和也那边不知道怎么又在酒吧烂醉如泥,我去接他。你好好的,我给你买了粥就在床头,你自己吃点东西,有事给我打电话。” 兰时点头,她走得风风火火。 舒颜离开。 兰时打开手机拨通了江黎的电话。 “喂?”那边接起来的竟然是个女孩,想必是俞薇薇吧。 此刻繁星满天,月上中天,俞薇薇的声音听起来像着夜色般温柔如水:“请问有什么事吗?江黎刚刚去洗澡了,不方便接电话,有事我会转达的。” 兰时已然不会痛了,她平静而沙哑地说道:“明天上午我去找他,去签离婚协议。” 兰时挂断了电话。 病房的天花板惨白惨白的。 此时此刻,曾经那荒唐的一枕黄粱,终于大梦初醒。 第二天一早,好好睡了一觉的兰时感到自己恢复了很多,心里惦记着事情也躺不住,索性起来换衣服准备出门。 许久没见过江黎了,这大概是人生中彼此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么想着,兰时翻行李箱,找出她精致的冬装小裙子和毛呢大衣来。换好衣服,又坐在桌前翻出她的化妆包来,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给自己化了全妆。原本气色苍白,打上粉底之后皮肤又恢复了往日的细嫩光泽,睫毛卷得卷翘,向上弯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仔细勾勒出唇形填上浓郁的红色,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人无法避免跌倒,但姿势一定要好看。 兰时满意地围上她毛茸茸的白色长围巾,踩上一双高筒靴,出门去找江黎。 兰时熟门熟路的,她是要来告别的,所以每一步都充满了留恋。这里是他们共同生活了快两年的地方,有数不尽的生活里温暖的碎片,有她最梦寐以求的时光。 可能是江黎粗心,这里大门口的门禁还可以识别兰时的脸,没用得着她按响门铃,大门便开了。可她还是停下来按下门铃,等了片刻竟无人应答,她只好自己踏进院子。北方的冬天里院子都萧索了不少,树木的叶子早就脱落干净只剩光秃秃的枝桠茕茕孑立于北风之中,那株梅树今年也一直不曾开过花,兰时心中泛酸,扭过脸去不在停留,只径直往屋内走。 屋子里暖气温暖如春,兰时进了门下意识要脱衣换鞋把衣服挂上衣架,衣架上另一件女孩的冬装阻住了她的手,她收了手,把衣服搭在自己的小臂上。 俞薇薇迎了出来,她还是一样清浅且温柔地笑着:“你来了?江黎早上有事先出去了,说中午之前一定回来,你略坐坐吧。” 兰时略点点头,坐在沙发上。 分卷阅读21 不管是对江黎还是对这个女孩,兰时都不得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才导致这一对佳偶不得厮守,可眼前看着这个女孩一副登堂入室的女主人模样她心里还是很不舒服,连笑脸也撑不出来。 俞薇薇倒是并不在意,在一旁为兰时添茶闲话:“兰伯父身体怎么样了?” “有劳您关心了,我父亲还好。”兰时不想与她多话,简单答道。 “那就好,这父母辈年纪大了,生意场上的瞬息万变大起大落的确承受,当年江伯父……”俞薇薇叹道。 兰时面色一白,想必江黎把什么都告诉她了,她现在面对着自己这个仇人,竟然还能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话。 “其实如果不看江黎的话,我自己并不怪你,”她自顾自讲着,“当年我跟江黎也都年轻气盛的,就算成家也未必能过得和美,经你闹着一番,我们两个都成熟了,都懂得珍惜了,也更明白对于彼此的爱都是时光和新人无法抹去的,对我们两个的感情很好。你不必为这件事情自责了。” 兰时不知该说什么,只白着脸喝茶。 “我跟江黎是在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他那时候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和他一起走在学校里都会引人侧目。他要大我一个年级,他学成归国的时候我还有一年才能完成学业,所以没有跟他一起回来。他说他等着我,等我回来我们就商量结婚的事情。 可是他刚刚回来不出一个月,有一天他就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给我,跟我说我们不能结婚了。他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亲,没有梦想,没有未来也没有希望,只有沉甸甸的公司压在他身上,而且他还准备和一个富家女结婚了,这个富家女可以救他一把,公司,家庭就能好起来了。”俞薇薇顿了一顿。 又继续说道:“我当时非常生气,我也替他觉得羞愧,我没有想到我爱上的人竟然是这样可以为了金钱地位出卖自己婚姻的人。所以我挂了电话就再也没有找过他了,后来几经辗转,我才知道,他牺牲的东西不只有我。当时我还在国外,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总觉得我离开的太决绝太伤人了。我念着旧情回来想看一看,却意外的发现他居然现在也过得这样不好。兰时,你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情,抢来的享受时光还不足够吗?”她话锋一转,“我有时候有点想不通你们小女孩的心思,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真的不在意抢到手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了吗?做错事得到的东西,就配永远的拥有吗?” 兰时百口莫辩,只说:“对不起。” “对不起是没有意义的。”俞薇薇说,“最该听到的人,都已经听不见了。” 兰时低下头。 “你放过他吧。”俞薇薇又给兰时添了一杯茶,“他心里面一直觉得愧对父母,也因为从来不能真心爱你而愧对你们婚姻。现在真相大白,他这三年厮守的人就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他怎么承受的了呢?你放过他吧,让他重新开始,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你口中的爱的话。” 兰时眼睛干干的没有眼泪,胸口被闷得钝钝的疼,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觉得俞薇薇说的在理只答应说:“好。” 俞薇薇转身上楼了。 兰时捧着手里的茶杯发呆。 她认得那个叫冰裂釉。 有阵子她看了茶马古道的纪录片,突然对喝茶这件事情兴趣十足。茶怎么个喝法都是以后的事情,先买了装备再说好了。 所以一连几天兰时都一门心思挑茶具,她的选择恐惧症格外严重,在这种昂贵的大物件上更是慎之又慎,先要挑样式,挑材质,挑店铺,最后确定了要哪个的时候又要在不同的网购平台上来回对比。 紫砂的也好看,釉中彩的青花盖碗也好看,那干干净净没有花纹的玻璃的也好看,粉彩瓷的瓷壶也一样好看。兰时翻来覆去正在发愁,他们材质不一样风格也不一样,选哪个呢? 江黎今天事多,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晚上的时候家里的佣人也都回去了,平时都是兰时迎上来接他,又张罗着给他热饭。今天也见不到兰时人影,房间里也不见开灯,江黎觉得奇怪,放下衣服,开灯找人。 兰时还窝在沙发里面挑茶壶,她总是这样子一有什么事情就要急着弄完,不吃不喝废寝忘食。她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怀里还抱着两个靠垫,人陷在里面江黎看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人,楼上灯也暗着,江黎上去找了一圈儿还是没见。 江黎开灯的时候兰时就发现他回来了,她故意躲在这里不声不响的,还趁江黎上楼的时候偷偷打开手机静音,然后拉了拉小毯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住,就开始假装不在。 很快江黎就从楼上下来了,自己一边在厨房里鼓捣一边打电话给兰时,兰时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悄悄向下扣住。 江黎打了三个电话,每次都是耐心很好的等着电话忙音响完最后一声。兰时的手机不再亮了,却听见江黎那边打通了电话:“夫人有跟你说她去哪里了吗?” 看了江黎是给佣人了,不过今天兰时早早遣了佣人回去,所以他们肯定 分卷阅读22 都不知道兰时的去向。 江黎也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兰时喜滋滋地继续偷偷藏着,竖起耳朵来听着他接下来的动静。她听见江黎小声抱怨:“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出去也不打个电话跟我说一声。” 他也顾不上吃饭,又跑去院子里左右都瞧了瞧。 兰时想着不逗他了,让他快停下来吃饭,就听见他的手机铃声由远及近响了好久他才接起来,她听见江黎对着电话那边喊:“薇薇。” “我挺好的。你过得怎么样?” “要开演奏会了?我以前就知道你一定能有一天开个人演奏会的。” “会回国来开吗?” “好,我信守承诺,答应你一定送你一套汝窑冰裂釉的茶碗一定送给你。” “好,等有机会。” 江黎挂了电话。 兰时这下更不好突然出现,不然倒是有偷听别人电话的嫌疑了,她赶快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江黎似乎在什么地方坐下了,他没了动静,兰时想过上一小会儿她就假装自己睡醒了,谁知道被子里面昏昏暗暗,她又操心了一整天买茶具的事情,自己没躺一会儿还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反正也不知道江黎都做了什么事情,兰时醒过来的时候正在平缓的移动之中,她睁开眼眼看见江黎,正抱着她往楼上走,她裹着那个小毯子手里还牢牢抓着一个小抱枕。 “江黎你回来了。”她还是觉得点困。 “我回家来不见你找了半天,你却躲在沙发里睡觉。还好你翻身弄掉的身上的靠垫,不然我就要去兰家找你了。”江黎手上紧了紧。 “我不小心睡着了。”兰时心虚地解释,“今天我挑了一整天茶具,我想要买一整套茶具。” “怎么突然想起喝茶了。”江黎问她。 “我看了一个纪录片,那上面喝茶的人都看起来很酷,我也想喝着玩。”兰时回答。 “那你挑好了吗?”江黎把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下,手臂虚搭在她腰上。 “太多种了我觉得都很好看,有紫砂的,有什么羊脂玉白瓷的,还有……”兰时有点想不起剩下的那几个,却突然想起江黎口中讲的,就顺便补充上,“还有汝窑冰裂的,我觉得都很好看。”兰时想他一定是觉得汝窑冰裂的好才会买给别人吧,这样他会以为他们两个心意相通吧。 江黎一下有点沉默,他收回手臂平躺下来:“汝窑冰裂釉的不好。” 兰时本能的觉得有些奇怪,翻身起来问他:“为什么呀?那前面的几种哪个好?” 屋里没有开灯,有些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床上,兰时看不太清江黎的表情,只觉得他此刻的似乎不是很想讲话的样子。兰时不明所以,只撑身看着他的表情。 江黎抬手盖上眼睛,沉声道:“睡吧。” 兰时莫名记住了薇薇这个名字,心里面不安的想着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 她还来不及追究,第二天下午,江黎的助理周特助就带着人抬来了好几个大箱子,一众人轻拿轻放的,小心翼翼放在餐厅的桌上。 “夫人,这是总裁让给您送过来的,说您用不着自己挑了,这什么样的都有。” 兰时欣喜地打开每一个大箱子,里面紫砂一套,白瓷一套,青花瓷一套,玻璃的一套,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江黎龙飞凤舞地写着:红茶配紫砂,乌龙用白瓷盖碗,花茶用青花,绿茶用玻璃。 紫砂古朴,白瓷纯净,青花淡雅,玻璃剔透,都让人爱不释手。兰时也不知道是被这些茶具晃了眼,还是因为江黎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有些迷人,总之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开开心心捧着茶壶泡茶去了。 很多事情到今天想想才觉得命运早有暗示,江黎这样懂茶可能都是因为俞薇薇吧。当年她多问一句都不行的汝窑冰裂釉,现在竟然由另外一个女人带进了她曾经的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宣告着方才俞薇薇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假的,江黎对俞薇薇的心,也从来没有一刻不真。而对她兰时呢,似乎漫长岁月里,竟然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爱字。 就算她兰家用尽手段卑鄙无耻,可她这一千多个日夜捧出去的也都是她攒了二十年的全部的爱与诚。如今看来,不过一场春秋大梦,醒来只觉满纸荒唐。 听歌的人最无情 兰时放下手里已经凉了的茶。 江黎推门进来,携着一股冷风。 兰时站起来,他瞥了一眼,扔下手里的文件袋出言讽刺:“我真希望你答应离婚能像我答应结婚一样痛快。” 兰时没有一点斗嘴的力气,心里全部是愧疚和悲凉:“我问过爸爸了,之前的事情的确,的确全部是我们的错。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江黎整个人突然变得凌厉,他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兰时的手腕:“你们的错?非常抱歉?这就完了吗?若是兰恒也在商战里殒命,我说一句对不起,你原不原谅我?” 他眼睛里浓浓的怒气让 分卷阅读23 兰时觉得很怕,她想抽回手腕却被江黎抓得更紧,江黎的手冷且硬,手腕处丝丝的疼。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也没有什么可以弥补。现在我家也落难,父亲也住进了医院,算是天道轮回,恶有恶报吧。”兰时低下头。 “恶有恶报?”江黎冷笑,“你们兰家当初做出这样的事的时候,就不怕有这一天吗?” “爸爸都是为了我,爸爸年纪大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心里觉得舒服一点,我都愿意去做。”兰时低眉顺眼的。 “你们兰家就是这样吗,你爸爸是为了你,毁我一家,你说爱我十年,毁我一生,你们家的人,爱这个字就是拿来为你们伤害做借口的吗?”江黎心中的怒与恨没有一刻平息过。 “对不起,我对你是真的。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对不起。”兰时不敢再提爱字,是真的这几个字也说的怯懦。 “我对你怎么样?我问你我对你怎么样!到头来就让我看到这样的真相吗?你不是说不是你做的,之前为什么不承认!” 江黎对自己怎样呢? 从前没想过太多,总觉得是好的,温柔体贴,细心周到。 可如今她已经听过好几次“从来没有爱过”,细细想来,很多时候他会一个人出神不理人,很多时候他会莫名有些生气,态度强硬不讲道理。现在都找到了答案。 兰时被悲从中来:“你对我怎样?江黎,你家的事情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当真毫不知情。但是我兰家犯得错我担着,你只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过我?” “可笑!”江黎猛地甩开兰时手臂,“你凭什么要我心里有你!难道要我心里有一个害我父母双亲的卑鄙女人吗?” 兰时被他甩在地上,高跟鞋崴了脚,脚踝疼痛一阵接着一阵尖锐,她站起不来,却骄傲而倔强的扬起脸,字字泣血:“我的错我认下,但是这十三年,我从没有过虚情假意。” “有什么用!”江黎猛地钳住兰时的肩膀把她拉起来,“我问你有什么用?能让我爸死而复生,还是能让我妈多活两年?” 他的手劲太大,兰时只觉得自己肩膀的骨头都要碎裂,不由得痛呼出声。 “痛?你也知道什么是痛吗?你试过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你试过看着母亲日日受苦却不能为她分担分毫吗?你试过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是这一切的真凶吗?这才称得上痛呢!”江黎怒极,声音也变得不受控制。 兰时不知道这样的痛。 她摇摇头。 却想问问江黎,有没有试过一生最爱在自己面前突然变成一生仇敌的感觉,有没有试过毁掉自己生活和自己最爱的人的生活的人竟然是最爱自己的人的感觉,有没有试过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带着他心里最爱的人言笑晏晏,有没有试过失去自己腹中那个承载着全部希望的生命的感觉。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兰时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江黎的痛,全部因她而起,自己的痛,不过是自食恶果。 眼前江黎的脸就在眼前,他盛怒之下青筋暴起,眼睛也瞪得很大,手指上骨节分明,力道遒劲,兰时只觉得又痛又累,想快点把一切结束。 “我还能做什么?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去补偿。” 江黎松开兰时:“你又能做什么呢?你什么都做不了。就快点签了这离婚协议书滚出我的生活吧,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兰时被他突然松开,受力的脚一阵锐痛,她晃了晃稳住身形:“好。” 兰时俯身,拿起桌子上的笔,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看也不看就签上自己的名字。 写到最后一画的时候,兰时扬起来看向江黎,他只给了她一个冷漠而决绝的背影,但她还是盯着那背影猛瞧着。 “江黎,我只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求求你认真回答我。这三年,这些分秒,你有没有一刻,哪怕只是一刻,用心爱过我。”她声音低而哑,三分悲凉外竟仍有支离破碎的期待。 江黎一阵沉默,最终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而严肃的:“从没有过。” 兰时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芒忽地熄灭了。 她把最后一画认认真真写好,把笔盖扣好,连同协议书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 她站直身子,腿还有点一瘸一拐的,但她还是直直的站着,望进江黎的眼睛里面,那是她曾经沉沦过一生的眼睛。 “我放过你了。”她走过他身边,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 江黎被她眼睛里冻住的悲伤与绝望刺痛了,但他心里很快腾升起一阵复仇的快意。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吧,曾经伤害过你们的人,我也让他们痛也让他们死,你们看这个女孩悲痛欲绝的模样,我为江家报仇了。 “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欠。” 兰时拉开大门的那一刻,她听见江黎的声音,随着门外剐人魂魄的烈风一起,紧紧包围住她。 她背影在门口僵了一阵,前心后心 分卷阅读24 凉透了,拖着麻木的腿踏出了她曾经的家。 江黎看着她的背影。 以往的岁月里都是兰时目送着江黎离去的,这一次江黎看着她的背影,一瘸一拐,却头也不回。 她的背影散在冷风里了。 江黎突然想到,兰时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 兰时恐怕是全宇宙第一爱哭包了。 在他们的婚姻才刚开始不久的时候,兰时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找个温暖的角落晒着太阳看书。那时他家还没有换后来这套房子住,只有他们的卧室里面有扇大窗子,她就抱着被子坐在木地板上,捧着本书看一个上午。 快中午的时候她书也看完了,江黎去叫她吃饭,却看见她一个人窝在被子里抽噎着。 掀开被子看见她满是泪痕的小脸,江黎问:“怎么啦,哭什么呀?” 她委委屈屈地抽噎着:“方灯跳楼了。可傅小七大概是爱她的,傅小七爱方灯,大概也很爱吧。他说只要那个人一息尚存,就不至于一无所有。方灯感受不到了,她剖心来换的爱,她感受不到了。” 她颠三倒四的哽咽,江黎也听不懂到底怎么回事,只听出来大概是言情小说的悲剧,很多小女孩都有这样温暖而柔软的心,江黎有一点理解,她们同情别人,总把故事当作真的,心疼那些人的伤和痛,也当作自己的伤和痛。 江黎放柔了声音劝道:“没事了,都是假的。没事了。” 她依然抽噎着点点头:“还有阿照,阿照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竹蜻蜓。还有最好最好的陆一,他是唯一一个好人,却还是得不到幸福。他也是傻狐狸。” “好好,不哭了。你不要难过了,我们下去吃饭吧。”江黎耐着性子哄着。 她乖乖点头,努力不再哭了。 后来他们在一起久一点了,江黎心里也把往事渐渐放下一些,心里不再有什么芥蒂。那时兰时也敢依赖他一点了。有时候还看他心情好拉着他一起看电视剧。 沙发上窝着他们两个人,兰时懒懒的把头枕在他肩膀上。 江黎看见电视里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修成正果的男女主人公身着大红喜袍,牵着彼此的手走进洞房。 红烛摇曳,亲友欢声。婢女站在一旁引导着:“请新郎接过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新郎依言照办,接过喜称,小心翼翼挑起喜帕。帕子底下的美娇娘红着脸紧紧握着怀里的苹果,心里在祈愿未来平平安安。帕子掀开,美娇娘也跟着抬起头来,眸光似水,深情脉脉,笑意盈盈。新郎也如此,相顾无言,只盯着彼此猛瞧,眼睛里有爱有诚,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江黎心里正想这古代人就是保守,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都不能亲一下。 肩膀上突然感觉一片濡湿,兰时已经直起身偷偷把脸扭向另一侧。这是又哭了,江黎疑惑。 他把兰时的脸扳过来,果不其然看见两行清泪。 “怎么哭啦?这不是好好的修成正果了吗?”江黎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问她。 “觉得真好,他们那么不容易,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我觉得真好。”兰时抽抽噎噎地解释。 江黎又明白了一点,大概是喜极而泣那种,就是她觉得主人公苦尽甘来,非常欣喜,也跟着流眼泪以视尊重。 这种喜极而泣的江黎更不会哄了:“嗯,这是非常感人。”他又递了一张纸巾,“嗯,这样真好。” 兰时也没有一直哭,演到男女主人公因为衣摆系在一起行动不便所以弄了个人仰马翻的时候就带着眼泪笑起来了,江黎放了心。 时间慢慢走,他们搬了新家,地方宽敞起来,兰时忙里忙外操持着,养养花种种草的。江黎公司也更加忙了,没什么时间陪她看电视剧。早上总是她还没醒过来就去了公司,只是兰时总等着他晚上回来,有时候他回来的太晚,她就会趴在桌子上睡着。也一定要江黎把她弄醒,陪江黎吃点夜宵再上楼。 非常偶尔的时候,江黎他们结束一个大项目,给大家都放假的时候,江黎也给自己放假。在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通常江黎不起来的时候兰时总觉得时间还早,也沉沉地睡着人事不知。 江黎先醒过来,从她头下面抽出手臂先去洗漱。洗漱完了出来看她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发呆。她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裙,被子半褪,肩膀胳膊都露在外面。早起天凉,江黎怕她冻着,过去环住她的肩膀给她把被子裹好。兰时被团成个小粽子不方便活动,却还是努力的在被子里伸着手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手上用力,把他抱紧些,然后闭上眼睛。 江黎也拥住她,轻轻拍她的背:“睡醒了就起来吧。吃点东西,肚子饿不饿呀?” 自己肩膀上又觉得有一点凉。 江黎起身,兰时不肯,又抱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江黎捧过她的脸,小姑娘又哭了,眼角湿湿的,还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了?没睡好吗?”江黎去抹她眼角的泪。 “没有,睡得 分卷阅读25 很好。”她摇头。 “那怎么啦?”江黎追问着。 她摇头,笑开来:“我真的觉得很好。有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九个好。” 江黎被逗笑:“这么好怎么还哭鼻子呀。” “让人太舍不得失去了。”她眨眨眼睛,看向别处。 江黎心底温柔一片,鬼使神差讲出他其实也很没底的承诺:“没有失去。“ 原来是江黎太傻,兰时一直比他明白,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那个为一本书,一场婚礼,一个拥抱流眼泪的小哭包,今时今日,断舍离如此,竟然没掉一滴眼泪。 江黎心中凄然冰冷。 今日恩断义绝于此,她连泪也不肯留,自己也不该再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了。 云烟过眼,前尘往事,自此随风尽散。 牛奶燕麦粥 舒颜火急火燎出了医院,驱车到了酒吧看见安和也趴在吧台上,整个人醉的颠三倒四。 “安和也。”舒颜拍他的脸,“你醒醒!” 安和也不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小混蛋!”舒颜拍得更用力一些,“醒醒!回家了!” 安和也睁开眼睛,眼睛里混混沌沌的:“我不是小混蛋,你不许叫我小混蛋。” 舒颜觉得好笑:“好好,你不是小混蛋,你现在长大了是大混蛋了。” 安和也皱眉,他醉得迷迷糊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撑着吧台努力站起来:“你说的不对。” 舒颜想起来他们以前的时候他们第一次一起喝酒,两个人买了一兜子啤酒跑到栖霞山上去,那山不高,但是正好可以俯瞰城区。他俩坐着等漫天的红霞落尽,城市的灯光徐徐亮起,火树银花,车水马龙。衬得二人所在之处更为静谧安宁。 舒颜喝多了酒,心也有些沉醉,安和也与她碰杯,她深深望进安和也的眼睛,也是一如现在的浑沌迷惑。 借着酒醉她更加大胆,她说:“安和也,你喜欢我。” 那时安和也也是这样跌跌撞撞站起来,不过他说的是:“你说的对。” 旧事压得她心头格外沉重,不想跟这个人过多纠缠,费力撑起他,踩着高跟鞋向外走去。 喝醉的安和也收敛了一身锋芒,见到舒颜也不再躲闪抗拒,乖乖的把胳膊搂在她肩上,任她拖着往前走。安和也下巴也跟着抵在她肩上,鼻息喷在舒颜的耳廓上,惹得她耳朵悄悄地红了。舒颜想大概他现在醉的迷糊不会察觉,就听见他凑在耳边:“你的耳朵红了,是因为我吗?” 舒颜心中警铃大作,做了坏事的人却在她耳边轻轻地笑了,她只觉得耳朵烧的更重,迈开步子闷头赶路直到把他扔进车里。 明明是冬天,也许是车里暖气开得太足,坐进了车里舒颜还是觉得热的不行,关了空调打开窗子,冬夜的冷风灌进车子,这才觉得冷静了一点。 罪魁祸首又不满意了,似乎他吹了吹冷风也清醒了一点,动作麻利地关上窗子打开空调:“我刚喝了酒,这样吹会感冒的。” 舒颜觉得很无语:“你这么明白,快打电话给你哥或者给你弟,再不济叫你爸来,我还有事呢,让他们把你接走。” “他们谁也不是真心对我。”安和也头靠在颈枕上。 相识多年,舒颜其实也知道,但还是不甘心的怼他:“那找你那个大学生学妹呀!你不带人家看极光嘛,怎么喝酒不带着了。” “她年纪小,不能喝酒也还不会开车,我喝了酒照顾不了她了。”安和也解释。 舒颜震惊,心里更气,俯身打开他那侧的车门把他往下推:“滚滚滚,给老娘滚!享福的事情带着她去,这种费力的事情就叫我来!” 安和也坐着稳如泰山,甚至还伸手关好了门:“因为她很单纯善良,一心对我,而你辜负了我,把我的心捏碎了。” 舒颜沉默。 当年是她轻贱了安和也一颗真心,她已经尽力去弥补了,奈何他不肯接受,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不愿意,我已经决心不再纠缠你了,你还打电话给我做什么?”舒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你辜负了我,就要承担责任,弥补我,所以很累的事就交给你来做。”安和也似醉似醒,却讲着他清醒时绝不会开口的话。 是她辜负,是她活该,她无话可说,只沉默地发动车子。 车子停在安和也家楼下,舒颜知道他已经很久不在安家住了,自己住在外面的公寓里。 安和也酒醒了一些,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家了,侧头道谢,开门下车。舒颜知道那个冷静自持的安和也又回来了,可舒颜这时候却放心不下了。喝醉的安和也像以前一样,直白坦率,心里怎样想,嘴上就怎样讲。可他清醒过来就有变成了这样,没有情绪没有需要,只会客气道谢,转身就走。 舒颜站着看他的背影上了楼,却不见他房间的灯亮起来,犹豫了 分卷阅读26 很久还是不能放心,锁了车也跟着上了楼。 果不其然,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安和也头倚着门正在到处找钥匙。舒颜上前去扶住他,他甩开手臂,自己却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别赌气了!你钥匙呢?”舒颜抓住他手臂扶住他,他这次倒是没再回避。 “我马上就找到了。”安和也嘴硬。 “找了二十分钟还没找到?”舒颜骂他,“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被你那大学生女朋友抛弃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安和也否认。 舒颜轻车熟路的从他裤子右边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来,他的习惯从来也没有变过。“不是女朋友带着她看极光啊?你什么时候这么烂情了?” 酒精的作用下似乎舒颜的手指比喝了酒的人还烫,安和也醉眼朦胧看着她打开他的房门,恍惚着总觉得像是他们拥有自己的房子以后每天加班结束一起回家的时候一样,他像是曾经那个二十四孝好男友一样认真解释道:“我不是带她去看的,是我大学时候的社团重聚活动,一些老社员带着学弟学妹去玩搞团建的,很多人你也都认识的。” “那你告诉我你们两个去看极光?”舒颜进门,眼前就放着一双男式拖鞋,略舒心了些。 安和也被她扶着在门口换鞋:“看极光的人里面有我也有她,我没说谎。” “那你说她年纪小不能喝酒,说你喝醉了不能照顾她。”舒颜把他丢在沙发上,去厨房烧水。 “她是年纪小不能喝酒也不会开车,我喝醉了本来就是不能照顾别人,只能被别人照顾。”他理直气壮地,“就像现在这样。” 烧上水的舒颜又翻他的橱柜给他煮粥,这个挑剔的人讨厌吃一色的米煮出来的粥,舒颜放上大米和燕麦,又翻出来一盒牛奶配上两颗冰糖倒进去,理他也理得不是太认真:“你也知道啊!” 电饭煲里隐隐传来的牛奶香味让安和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身上的寒霜与锋芒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他躺在沙发上睨着舒颜忙碌的背影,这些年来无处安放的温柔全部卷土重来,想要过往的一切全部不再计较:“我不喝醉的时候也不会照顾她的。”他解释完了,可心里却又不甘心,转过脸不再看她。 她却拿着一条热毛巾走过来,二话不说扳过他的脸来给他擦脸。安和也像个小男孩一样躲了两下就乖乖受着了,舒颜动作并不温柔,安和也觉得脸疼。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舒颜擦好了脸,蹲在他面前,眼睛闪闪亮的盯着他,“那我还想再问你一遍,可不可以就原谅我了?” 她讲话的时候唇一张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来,安和也鬼使神差地捧住她的脸,就要吻下去。 烧好水的水壶突然响起来,静谧的夜里声音显得格外大,原本闭上眼睛的舒颜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后缩了一步,转身去厨房了。 她端着一杯热水过来了,递到安和也嘴边:“喝点水吧。你今天空腹喝酒了没有?” 安和也接过水,摇头答:“没有。” “还算注意,不然你这时候又该吐得昏天黑地了。”舒颜又去厨房看了眼粥,牛奶燕麦香甜的味道更浓郁些了,“待会粥好了自己多少吃一点,我先回去了。” 安和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把她留住,如果现在就说原谅她的话安和也心里面一点也不愿意,她仗着他的爱把他伤得透透的,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她。 “别走!”安和也没有底气地挽留。 “怎么了?”舒颜看向他。 “粥要是做的不好吃怎么办?你还要重新做。”他紧急想出的糟糕借口。 “我最好也就做成这样了,不能更好了。你爱吃不吃吧。”舒颜回答。 “不行!我床单没换新的,我待会儿没法睡觉,你去换床单!”安和也搜肠刮肚地想着他的借口。 “沙发上一样睡。”舒颜不管他。 “还有!我家下水道堵了,你去给我弄好。”安和也也觉得自己的借口有点糟糕。 “明天早上你醒了打电话请人来修也是一样的。”舒颜回答。 “不行!”安和也继续阻拦着。 “好了。”舒颜打断他,“小也,你不肯回答我,我是不能不清不楚地留在这里的。我听你的话不再纠缠你了,也请你想明白。我或许的确不爱旁的人,但我未必一定需要爱什么人。” 舒颜说完,转身拉开门,踏进浓重的夜色之中,她要快点离开,晚一步,恐怕最后还是舍不得走了。 散 粥好了。 安和也费劲地站起来去给自己盛粥。他找出那个小玻璃碗来。 他们两个刚刚工作的时候,舒颜主动要求从基层做起,打拼的日子就践行了十足十,从家里搬出来,上班坐公交,每个月就生活用度全靠着自己的薪水。安和也的日子也是一样,不过他没有选择的权力,家里哥哥早他几年进公司,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弟弟没有继续 分卷阅读27 读书,进公司也比他早一点,虽说在公司里威信不足但也靠着爸爸身居高位了。安和也并不受宠,靠不上父亲的扶持也就罢了,甚至在公司里备受排挤。他一气之下也从家里搬了出来,凭着自己的本事找到了工作,虽说也是要一点点积累,但总比哥哥弟弟都压上一头舒心。 所以他们两个人过了挺久一阵职场小白的生活,为了省些房租钱就合住在一起,回来更早一点的人做饭,没有做饭的人刷碗,两个人都想着攒些钱来为长远计,生活也就过得格外紧巴些。 周末的时候一起逛超市采购,安和也一手推车,一手拉着舒颜。舒颜一路上眼睛就黏在那些“奢侈的”零食上面,尤其在一大盒哈根达斯面前站了好久。安和也算算他们手里的钱,想想如果他骑自行车上半个月的班就可以省出钱来,就拿了一盒哈根达斯出来放在购物车里。舒颜感激地看看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小也你最好了。”但是她还是恋恋不舍却果断地把冰激凌放回去了。 “没必要没必要,我们攒着钱去等过生日的时候吃一顿特别好的。”舒颜用长远的期待弥补着眼前的缺憾。 安和也揉揉她的头发:“怎么不回家去?回家不是想吃什么都有了?” “不行。”她坚定地摇头,“说好了要自己在外面闯荡两年就是要闯荡两年,怎么能为了一盒冰激凌背弃誓言呢,不行不行。” 安和也又复牵住她的手,心里觉得有舒颜在身边,现在日子里的一点点小苦根本没有关系,岁月漫长,他心里充满希望。 前面柜台上摆正一整排酸奶,其中正在搞活动的那一大盒上面绑着一个小玻璃碗。“想喝酸奶吗?”安和也问她。舒颜点点头:“我们买那个送碗的吧,正好昨天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这个小碗又挺好看的,以后我就用这个吃饭。” 就这样这个小碗就成了舒颜的专用碗了,她饭量小,用这个正合适。那时候她就很喜欢做牛奶燕麦粥,她用这个小碗,吃完了正好够。 只是后来舒颜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这只碗,她把很多很多东西都留在了这里,当然也包括安和也。 舒颜回到了家,那是个跃层的大房子。屋子里面漆黑一片,进门开灯,吊灯亮晃晃的把角落都点亮,显得大客厅更加空空荡荡。 她关掉客厅的灯上了楼。 楼上也是一样的黑暗又寂寞。她突然有一点想安和也了。 一夜无眠的舒颜在闹钟响起的时候还是勉强清醒了一会儿。她头痛欲裂打不起精神来,只好打电话给舒朗。 电话响了很久疏朗才接起来,声音也懒懒的:“怎么啦?大早晨打电话。” “我昨天失眠了,今天头痛的不行想在家补觉,你替我去看看兰时吧。”舒颜答道。 舒朗一下子坐起来:“兰时?” “对,你们以前应该也见过一两次吧?兰时出了点状况身体很不好,你去医院看住她让她千万不要一个人去找江黎,不然肯定又要吃亏了。”舒颜交代道。 “这是怎么啦?”舒朗追问。 “先别问了,以后再跟你说,我把医院的地址发给你了,你早点过去,不然又找不到她人了。”舒颜嘱咐。 还躺在床上的舒朗挂了电话很快翻身起来,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往医院赶了。匆匆赶到医院,舒朗站在病房门口理了理衣服,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番,这才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可许久都没有人应答,舒朗推开门,病房空无一人,哪还有兰时的踪影。舒朗暗叫不好,可也不知道兰时去了哪里找江黎,舒颜的电话又打不通,他只好怀抱着一点点微茫的希望拨通了自己手机了存了很久很久却从来没拨出过的号码。 哎,竟然还是个空号。这么多年白白一天背三遍了。 找不到人的舒朗担心得厉害,舒颜说兰时身体不好,可既没说是什么病,又不知道江黎会在哪里,急得他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先去了江黎的公司。 前台说江黎人的确在公司办公,不过没有预约见不了,他也上不去,坐在车里等着,看看兰时一会儿会不会下来。 兰时没出来江黎倒是出来了,舒朗猜可能江黎要去找兰时了,就偷偷在后面坠着江黎的车。可是他跟踪技术不精,好像很快就被江黎发现了,前车灵活地窜梭在马路上竟然让他给跟丢了。 这下没了办法,又不知道江黎的住址,只能等在舒颜楼下猛打她的电话。 舒颜接起电话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丝丝的飘雪了,了解情况的她连忙下楼上车,指挥着舒朗往江黎的住处赶。 雪越下越大了,视线不好公路湿滑,两人心急如焚却不敢开得太快,一路小心翼翼地终于快到了。 “停车!”舒朗正最大限度地加快着速度,就听舒颜喊道。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这不快到了吗?”他小幅度地踩下刹车。 “我看到兰时了!”舒颜打开车门冲进雪里。 隔着漫天的飞雪,舒朗也看见那个女孩了。 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他出 分卷阅读28 国以前呢,那时候姐姐带他去置办一些出国要带的东西,正好在商场碰见了跟同学一起逛街的兰时。 他一下就认出来了,可兰时却像第一次见一样陌生而友好的点了点头,直到姐姐介绍他的名字的时候她才像想起来什么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说他长大了。 舒朗不喜欢被兰时这样看待,但他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已经是个成熟而强大的人之前兰时就抱着一条粉嫩嫩的小裙子冲进试衣间了。舒朗心想,明明她才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孩。 但是她记得那天兰时闪亮亮的眼睛,活泼恣意的神情,甜甜的声音,轻快的语气和嘴角漾着的笑。那是个多么快乐的女孩啊。 所以舒朗很难将现在见到的这个女孩,同记忆中那个充满活力的剪影重合在一起。 她走得缓慢而踉跄,背微微弓着,双手紧紧环住肚子,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整个人混在漫天风雪里艰难地移动着。 这人是兰时吗? 他看见舒颜抱着那个女孩,那女孩的头垂在她肩上,身影单薄脆弱,沉重的无力感把他的心狠狠揪住,他猛抽了一口气,就听见舒颜喊道:“小朗!快来帮忙!” 他飞快地跑过去。 兰时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苍白的唇也紧紧地抿着,脸色铁青,连牙齿都抖着。而且她似乎迷迷糊糊的没什么意识。 舒朗接过她把她打横抱起,舒颜紧随其后,他俩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在后座上,舒颜陪着她,让她把头枕在舒颜膝上。舒颜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像搂着一个雪人。 舒朗把空调开到最大,车里的热风猛吹着,他却还觉得手心冰冷。紧握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就往医院赶,还是舒颜呵止他才发现开得太快了。 快到医院了,兰时似乎也缓过来了一些。 因为舒朗听见她微不可闻的悲鸣,她说:“姐,我与他一刀两断了。” 厨房 兰时轻手轻脚地下楼,厨房里舒颜和姨妈忙碌着,饭菜的香味飘出来,兰时期待地悄悄坐在餐桌上。舒颜她们忙着,厨房里噪声又吵,没听见动静,一直等做好了饭端出来,才看见兰时已经坐在这里了。 “小时呀,你怎么自己下楼来啦?”姨妈急着问她。 “我闻见清蒸鲤鱼的味道了,我等不及就下来了。”兰时吐吐舌头。 “不是跟你说了要乖乖地在床上躺满一个月吗?这才一个星期多一点你就不听话了。”舒颜果然端着一盘清蒸鲤鱼出来了。 “这不是姨妈做饭太好吃了,香味都飘到楼上了。”兰时嘴甜。 “刚刚小产,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最后又受了那么大的冻,真的一定要好好养养,不然可能会对身体造成长期的影响的。小时听话。”姨妈劝道。 “好的好的,姨妈别怪我了,我下次一定不敢了,就乖乖呆在楼上等姐姐给我端上来。”兰时撒娇。 “就你嘴甜。”姨妈笑道,“一定得听姨妈的话。” 兰时出了院就被舒颜接回了自己家,不放心兰时没人照顾也把妈妈从舒家接了过来,舒颜有事的时候在家顾看兰时。每天的菜谱都是舒母亲自把关,奶汁鱼片,清蒸鲤鱼,皮蛋瘦肉粥,三鲜粥,鱼头汤,雪花片汤日日不重样,什么好吃做什么,什么营养做什么。 “姨妈做饭真是太好吃了,我也做了几年家庭主妇就是做不成姨妈这样好,我觉得我这几天都吃胖了。”兰时一边夹菜一边夸。 “你姨妈也不是一天成长成这样的,我小时候可没少做小白鼠。”舒颜一边接话。 “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兰时调侃她。 “就是,”舒母也笑道,“你也学着小时多吃点,一个两个都这么瘦,尤其是小时,一定要好好补补。” “嗯!”兰时又夹了一大口清蒸鲤鱼,“要是每天都是姨妈做饭我一定吃很多很多!” “好,”舒母宠爱道,“小时喜欢吃呀,姨妈天天给你做,这一个月里面保证你吃好。” “我不能叨扰这么久呀,最近真的已经很多事情麻烦姐姐了。”兰时不好意思道。 “不行,一个月以后我不管你,这一个月你就稳稳当当待在我这。”舒颜说。 “是是,小时你就别担心了,兰恒舒颜也接去你姨父那里了,他们两个老头喝茶看报可开心了。”舒母笑道。 “我也没告诉姨父你这边的事情,现在你还是看起来很苍白,等好全了接姨父也免得姨父担心。”舒颜接话道。 “那我可就安心享清福啦。”兰时往椅背上一靠,美美的喝了一口汤。 吃完饭兰时理所当然的被舒颜押回床上。 “给你推荐我在网上搜的,无聊的时候做的一百件事情,你看看。”舒颜把手机递给她。 “但是这里面很多事情都是要用电脑做的,你看这里什么学Ps,什么学Pr,什么看自己喜欢的明星心动瞬间,你连手机都不让我玩,这些事情怎么做嘛。”兰时一边 分卷阅读29 翻一边说。 “现在你不能太费眼睛,你看那里面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幻象自己变老以后的生活,什么背古诗,什么在脑海中给自己画一幅自画像,这都可以呀。”舒颜笑道。 “姐,我已经在脑海里把你变老以后长多少根皱纹都数出来了。”兰时也笑。 “那你当然很好数,因为我一根皱纹都不会长!”舒颜点她的额头,“其实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今天快递到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无聊了。”舒颜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纸袋放在床上。 兰时欣喜而期待地打开来,却看见里面放着几本厚书。 “《诗经》《楚辞》《四书章句集注》《古文观止译注》,姐,你觉得这些书我都能顺利看懂吗?”兰时满头黑线。 “哈!我知道你可能看着很费劲!你看我准备了什么!”舒颜得意洋洋,从袋子底下拿出最厚地那一本来。 兰时看得一清二楚,那上面写着“古代汉语词典”。 “好,我可能要床上躺一辈子才能把这些书都看完吧。”兰时捧着那本现代汉语词典。 “多看看书挺好的。”舒颜像是整蛊成功,笑得开怀:“要是你有手机有电脑玩,这些书你肯定看不下去,现在什么也没有,静心读书,就很好。” “我也收了你的手机你也试试看咯!”兰时恼道。 “不行不行,我还要赚钱养家呢。”舒颜笑,坐在她身边搂住她。 “谢谢姐姐。”兰时头靠向舒颜,认真道。 “我是你姐姐呀,我的宝贝小时。”舒颜伸手搂住她,“之前一直好担心你,怕你接连受到打击一蹶不振了,现在看到你这样笑着,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我觉得真好。” 兰时反手抱住她: ”姐姐,我做了很多的傻事,最傻的一件是我在签下离婚协议书之前问他有没有爱过我。我明知道是什么答案,却偏偏要自取其辱。我就是很希望他能点一点头,哪怕是骗我的也好。只要他点一点头,我这十三年就不是一厢情愿。哪怕他有一刻是真心待我,我这十三年也不算是痴梦一场。 那天我已经做好了永别的准备,我收拾的齐齐整整去画一个干脆的句号。回来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雪,雪花落在我身上,冰得我四肢百骸都没什么知觉。我只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可他就一直看着我笑,把我所有的痴傻天真滑稽搞笑照单全收,却把他心里的那个人藏得好好的。我觉得好难堪呐。我讲过那么多傻话做过那么多傻事,曾经那样毫不设防的依赖过他。我真的好难堪呐。 后来肚子突然猛烈地疼起来,我觉得是我的小孩在责怪我,我心里面真的有好多的愧疚,不管是对江黎,对他的父母双亲,对那个他疼爱的女孩,对爸爸,对我的小孩,对我自己。我有满腔满腹的亏欠,可是也有满腔满腹的怨怼。我的心一半在烈火上烤,一半浸在冰水里。 但是当我躺在你怀里面,似乎好一点了。那时候我想明白了,他说恩断义绝,两不相欠,其实是我们两个最好的结局。我再也不需要在意该用何种情绪面对他,我再也不需要在爱与恨中挣扎选择,我只需要远远地离开他就好了,永远永远地离开他。这是最好的。就是最好的。” 舒颜怜爱德地摸摸她的头:“都过去了,小时,都过去了。” 兰时起身认真地点了点头:“嗯!都过去了!慢慢我的身体也会好起来,我就出去找一份工作,我努力的工作,挣钱,攒钱,买房子,跟爸爸平安幸福地简单生活着,我也许以后还会遇到一个人呢,遇到虽然没有江黎那么好,但是他真心实意待我好,我们情深意重,两不相负。 虽然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已然烟消云散,我的生活里原来只有他这一个想要去努力的目标,以后就不会了。我会充满热情地去探索生活中原本被我忽略的事情,我很勇敢地往前走。我就很努力地看你给我买的书哈哈。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也许曾经万念俱灰,但我会好起来的。” 兰时说了好久话,舒颜一直沉默地听着,她看见兰时笑着,语气轻快坚定而充满希望。 舒颜放下心来。 “姐姐,只是我好怕。”在兰时安静得让舒颜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舒颜听见她小声哭道,“我好怕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舒颜顺着她的背,放柔了声音:“我的宝贝小时啊,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起下厨的人总是很亲近的人,今天是俞薇薇和江黎一起下厨的,只是这两位大厨,都有很多年没进过厨房了。选择的食材上简单极了,都是些家常易做的菜。 江黎在切土豆,俞薇薇在旁边把紫甘蓝撕碎做沙拉。 “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做饭了?”江黎把切好的土豆丝收进盘子里。 “这几天正好有空嘛,我想吃你做的饭了。”俞薇薇示意江黎把沙拉酱递过来。 “我可有很多年没有下厨了。”江黎笑道。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以前你做饭也不好吃。”俞薇薇 分卷阅读30 笑着。 “哦,原来也不知道是谁,装作一副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江黎看向俞薇薇。 “我是被爱情迷昏了头脑,分不出好坏来。”俞薇薇笑着靠向他的肩膀,凑在他耳边,“你也不用担心,反正我一直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永远也分不出好坏的。” 江黎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去拍她的头,她的头发还是像以前一样软而细,泛着淡淡的光泽。俞薇薇笑着在他手底下晃头,头发被蹭的乱糟糟的。江黎放下手里的刀,双手捧着她的头替她把头发理顺,她的酒窝里都是甜笑。江黎却猛然想起每个清晨从被窝里钻出来必然乱糟糟的小脑袋,他神色一黯,俞薇薇的笑也跟着滞了一下,旋即又都恢复了正常。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第一次给你做饭是做的什么?”俞薇薇问。 “呃,我得好好想想。”江黎沉吟着,“是番茄炒蛋?” “不是!”俞薇薇敲他的头。 “那是?”江黎认真思考了一番,“我知道了!你给我烧的白开水!那个水烧的好!火候特别合适。” 俞薇薇被他逗笑,也不记得生气:“是我的独家料理清水挂面呐!这你都忘了!”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江黎想起那一碗开水煮面,不由得也笑起来:“差不多差不多,都是煮白开水的。” 两个人笑着,本来简单的做饭时光也觉得甜蜜了起来,江黎很多年没进过厨房,早就忘了细碎时光里的油烟味道和油烟机轰轰的响声里柴米油盐的温馨和安宁,今日一同重新找回,心里甚是庆幸。 大提琴 眼巴巴地翻完了《四书章句集注》,兰时已经要在床上发霉了,好在舒颜已经允许她到处走动,她闲不住的去给舒颜收拾衣橱。舒颜格外喜欢买漂亮衣服,各式风格款式,颜色材质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全被她一股脑塞进大衣柜里,兰时不紧不慢地给她收拾了两天半了,才理出来究竟有多少。 舒颜今天下班回来很早,在厨房转了一圈儿就上楼来看兰时,兰时正坐在一堆明亮裙子里面忙着,看见舒颜进来,抬头笑着问她:“姐,你想要我按材质分类放还是想我按颜色分类放呀?” “你不要忙啦,别再把自己累着了。”舒颜阻她。 “没事的,我也不急,慢慢收拾找点事情做嘛。”兰时不听。 “听话,等你完全好了再收拾也不迟。” “没事的,我现在就好多了,你看我现在很强壮了。”兰时比划着。 “那我要按颜色分,我分不清我的衣服是什么材质。”舒颜笑道。 “好的,姐。”兰时笑嘻嘻地,“我看你有好多衣服都太瘦了,不然就是那种款式太嫩了,估计是你以前买的吧?你现在也胖了估计穿不了了,不如就送给我吧。” “你才长胖了呢!”舒颜冲上去要打她,“你都不知道你每天在家也不动,我妈做饭又好吃,你看你现在不知道吃胖了多少。” “嗯?我胖了吗?那我刚才比划了比划你这个裙子感觉还有点肥呢。”兰时一本正经地,眼睛里却有藏不住的狡黠。 “你这个小坏蛋!”舒颜掐她脸上的肉,“你看看,你看看,你这脸上有多少肉啊。” 兰时一边躲她的手一边冲楼下喊:“姨妈,我姐欺负我了!她掐我!” 舒颜也不甘示弱:“妈!小时嘲笑我胖!” 舒母在楼下听着两个孩子打闹心里不知道有多温馨,以前她和兰时的妈妈就是这样嬉笑打闹着长大的,只是可惜兰时的妈妈红颜薄命,离开的太早了。现在看着这两个平时看起来成熟又稳重的孩子回到家里这样幼稚闹腾,舒母做母亲的喜悦又被放大了。 “好了好啦,不要闹啦!饭已经好了,快下来吃饭吧。”舒母笑着喊她们,“更瘦的人多吃点你们两个就扯平了。” 兰时拍掉舒颜的手:“吃饭吃饭,我要先去吃饭了!” 舒颜也追着她:“你慢点跑!” 三人吃饭一直其乐融融的,兰时把肉夹进舒颜碗里:“你吃你吃,多吃点,姨妈做的太好吃了。” “你吃你吃,这个也好吃。”舒颜不干甘落后,也夹给她一大块。 舒母看着好笑,打断她们两个互相伤害:“来,你们也给我夹一块呀。” 兰时乖乖讨好:“给姨妈。” 舒颜笑骂:“就你会拍马屁。” “姨妈,你帮我求求姐,让她不要收我的手机了,我想看看招聘的事情,我现在马上就可以去工作了!”兰时笑着撒娇。 “要不你直接去我公司好了,我手底下正好缺个得心应手的助理。”舒颜道。 “不行,你太凶了。”兰时皱眉。 “我凶?”舒颜挑眉,嘴角却笑着。 “哎呀,姐,我知道我要是在你身边你肯定不舍得太使唤我的,你还要顾忌着我肯定也不会得心应手的,而且我也不能总在你的保护之下呀。”兰时柔柔地笑着。 分卷阅读31 “那我帮你看看我合作的人公司里面有没有什么岗位?”舒颜问。 “不用不用,我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就算现在依靠你如果我不好的话你和他们之间又比较尴尬。我先去自己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回来找你好不好?”兰时答。 “小时说得对,小孩子先自己出去闯一闯,要是难了就回家。小颜现在也有些头脸了,罩着妹妹还是没问题的,小时别顾忌。”舒母附和道。 “好!”兰时猛点着头。 舒颜也觉得合理,工作的事情也就随兰时去了:“好,那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招聘的资料给你弄来。” “你给我手机或者电脑我自己找找就好啦,你每天那么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你要是不放心我找好了给你看嘛?”兰时问。 “还是缓缓吧,不能看太多对眼睛不好。”舒颜坚持。 “姐。”兰时还想再说点什么。 “先吃饭吧,小时。吃完饭再说。”舒母也跟着劝着。 话题只好搁置,兰时乖乖吃饭。 酒足饭饱,舒颜洗碗,兰时倚在碗橱上一边吃橘子一边陪她。 “你跟安和也怎么样了?上次急匆匆跑过去,怎么最近又没消息了?”兰时问她。 舒颜头也不抬:“他不肯原谅我。” “那他那个一起看极光的新女朋友呢?” “那个不是,他跟我解释了。” “既然跟你解释肯定还是没有忘了你的呀!” “可是他不肯原谅我。即便心里有我也是那种偷偷诅咒我的有吧。” “他要是偷偷诅咒你,就应该诅咒你跟他在一起,每天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兰时笑,剥开手里的桔子喂给她一个。 “我搞不清他是怎么想的?”舒颜叹道,“我走近一点,他就疾言厉色杀伐果断地把我赶走;我终于灰心铩羽而归的时候他又一副看起来很需要我的样子。” “他肯定就是小孩子心态,当时怪你辜负了他,就怀恨在心。” “可是我现在觉得有一点累,我也搞不清他怎么想,不想没日没夜追着他跑了。就算了吧。”舒颜洗好最后一个碗,擦擦手笑了笑。 “走吧,上楼去,我跟你一起收拾我的衣服。”舒颜拉她。 “我要跟姨妈一起看一会儿电视。”兰时往客厅跑。 舒母听见兰时过来的动静赶快换台,假装专心看八点档的肥皂剧,可有什么一闪而过的画面兰时一眼就看到了。 “怪不得不给我手机也不给我电脑,总不能瞒我一辈子吧。”兰时说着坐下,拿过遥控器把台换回去。 “知名大提琴演奏家俞薇薇携三大国际奖项荣归故里,即将举办大提琴回归演出,首场定在下个月三十号,就在B市音乐厅举办。”综艺节目里的主持人热情地宣传着,“大家记得去看哦!这个月三十号就可以抢票了!“ 兰时想起家里一直小心收藏着的一沓旧CD,她从前没有太在意过,只是很偶尔的时候江黎遇到一些问题或格外烦躁的时候就躲进书房里沉默着,兰时路过的时候会听到门缝里飘出来的音乐声,她听不太懂,现在想想,恐怕是大提琴吧。 “不知道薇薇在国外发展的正好,怎么突然回国了?”主持人进入了接下来的采访环节。 “国内还是有很多思念的人的。”俞薇薇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 “哦?难道是男朋友吗?” 俞薇薇不置可否:“很多朋友都在国内。” “不知道薇薇小姐什么时候会有好消息跟我们分享啊?” 俞薇薇笑起来,眼睛里都汪着幸福:“大家敬候佳音吧。” 兰时偏过头去,心里五味杂陈,好像有点庆幸没有因为当年的事情完完全全毁了一段姻缘,他们现在还是破镜重圆如胶似漆,她的罪过轻了一些。可是心里面还是很气,不讲道理地想雇人去打江黎一顿。 好像庆幸与愤怒很快就过去了,剩下的有更多心酸与孤怜,原来他可以给一个人这么多的爱,原来做他真正爱着的人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现在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而这样的幸福,是以她的远离为前提的。 舒颜在旁边打圆场:“要不我喊舒朗去打他一顿吧!这个眨眼就找前女友重修旧好的混蛋!” 本来闷闷的兰时被心有灵犀的姐姐逗笑,心里念了一百八十遍的忘掉他忘掉他忘掉他,开口笑道:“舒朗是你堂弟来着吧?我好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怎么会?那天你从江黎家出来还是我俩一起去接你的呢,你忘了?”舒颜问。 “呃,我那天晕晕乎乎的。”兰时努力回想着,“我记不清楚了。好像都没有看清人。” “也是,你神智不清的,下次有机会让你们见一见,不过舒朗这小子最近好像忙着他新店开张的事情,有阵子不在我这晃了。”舒颜道。 “好呀,我要好好感谢他一下。”兰时乖乖点头。 舒颜好好看看兰 分卷阅读32 时,眉眼里清清淡淡的看不出阴霾只浅浅的笑,舒颜放心,心里想着,让她出去找工作也好,忙起来快点把这个糟糕的人忘掉。不过也应该给舒朗打个电话,让他把那些青年才俊安排一下,没准有一个合适的温暖又阳光的男孩,把她心里面藏着的疼痛也都全部抹平。 芒果小Q 闹钟在耳边炸响,兰时痛苦地从被窝深处伸出手来按掉。 “还是以前好啊,至少可以睡到自然醒。”兰时一边念叨着一边闭着眼睛坐起身穿衣服。 这是她出去面试的第三天了,当年没有继续进修,她的专业又偏冷门,对口的职业本来就业岗位稳定且有限,想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实在困难。她也去面试了一些文案编辑,前台之类的工作,但是可能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过工作经历,简历上空空的什么也写不了,给她面试机会的单位就很少了,面试的结果也很不理想。 今天的面试也差不太多,兰时垂着头一边刷手机一边往舒颜家走,难不成自己连份工作都找不到? “叮”一条新的招聘信息跳出来,是招历史方面的编辑诶!兰时欣喜地点开详情,看到江氏旗下子公司的名字,又忿忿地关上手机。 她抬头继续走,发现自己一路走神,竟然在刚刚的拐角拐错了方向,眼前不远处正好是江黎的公司。 兰时盯着那栋大楼看了一会儿,她仿佛可以隐约看到江黎的办公室,看到他办公室巨大的玻璃落地窗,看到里面的长台阶,看见台阶尽头那扇深色的大门,看到大门正对着桌案,和桌案后面伏案疾笔的人。 大概将一个人彻底移除另一个人的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漫长的清浅时光早把彼此纠缠的痕迹深埋地底,即便是连根拔起也会有许多根须断在地下。仿佛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息息相关,阳光是你,云彩也是你,抬头是你,转身还是你。 兰时回头快步走着,停在那个街角仔仔细细停了一停,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好好看路!街角处正好有家面包店,那招牌上橙黄色的字写着“芒果”。兰时最喜欢吃芒果了,以前倒是没见这里有开店,不过里面看起来空荡荡呢,玻璃柜里什么空空如也,一定是太好吃早早就卖光了,兰时心里想。 这时候她发现面包店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海报,上面用跟招牌一样的橙黄色字体写着“招聘”。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兰时迈开步子朝店里走去。 芒果是兰时最喜欢的水果,难得江黎也喜欢,不过兰时发现的要晚一点了。 那时候他们刚成婚不久,很多事情江黎也还没有交给兰时打理,她闲在家里长日无聊,就请了西点师傅学做甜点,之前几次总是不太成功,不是蛋糕没有发起来,就是饼干又烤糊了,好不容易做了一次巧克力牛奶曲奇火候正好,味道上佳。捱到江黎下班回家,兰时就拉着他去餐厅献宝:“这次我做的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下,巧克力曲奇。” 江黎眉头略皱了皱,摇头说:“我有一点乳糖不耐症,你吃吧。” “啊。”兰时好失望,虽然男孩子好像都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是也没想到他会乳糖不耐一口也不吃。 江黎看见兰时眉眼都落下来的失望样子,略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尝一口,但他还是转身上楼去了。 从此兰时的热情被打消了不少,不能做给最爱的人吃总归是有一点遗憾的。但总的来说她还是很有兴趣的,江黎不吃也就不给他留了,每次做了就拿去送给舒颜,也有时候和佣人们分着吃了,偶尔做些格外清淡的还会给爸爸姨妈他们送一点,倒也乐在其中了。 兰时的水平进步的很快,半年多就能把师傅交给她的东西都掌握的很好了,又因为她格外喜欢芒果一点,芒果班戟,芒果千层,芒果曲奇,芒果雪媚娘这些跟芒果有关系的都做得格外熟练。 一年以后她完全不需要师傅帮忙了,自己烤面包做蛋糕还能发明一些新鲜口味的,当然也经常翻车。 今天她试着做了些芒果糕,榨好的芒果果汁,配着椰奶调了,糖放得很少,和着鸡蛋面粉,再加了一点点糯米粉和芒果果肉,外面又一层冰皮,最后撒上星星点点的椰蓉。芒果的香味混着椰奶的一丝丝甜,放在冰箱里冻出来的凉爽口感配上冰皮的入口即化,再加上糕里面裹着的新鲜芒果果肉,口感绝佳,味道清新淡雅,甜而不腻。 兰时觉得好吃极了,先装了一盒给舒颜送去了,剩下的都存在冰箱里留着做饭后甜点。 吃过晚饭,江黎进了书房办公,兰时从冰箱里取出那一小盘六块芒果糕端着上楼了,路过江黎书房的时候敲了敲门,获得许可后进去。江黎正在开视频会议,兰时轻手轻脚的把小盘子放在桌子的一角就去他的书柜里找她前几天看过的书。 找到书抱进怀里,兰时合好柜子回身拿盘子,却看到小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到了江黎手边。兰时笑着冲他口型加比划:“你要尝尝吗?”江黎点点头,又去盯着屏幕看。兰时没再吵他,留下盘子轻轻带上了门。 兰时的 分卷阅读33 书看得差不多了,她又跑去江黎书房的敲门进去。 “你的会开完了?”兰时一边把书放回去一边小声问。 “嗯,开完了。这次的点心挺好吃的,叫什么名字?”江黎问她。 芒果糕是兰时自己乱做的也没有什么名字,但她觉得如果就叫芒果糕的话太对不起那好吃的点心了,随口起个名字:“那叫芒果小Q。” 江黎点点头:“嗯,挺好吃的。你自己做的吗?” “那是当然了!”兰时这才发现桌上的盘子早就空空如也,“你不是开会来着吗?怎么这么快都吃光了?” 江黎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呃,我又不用每时每刻都讲话。” 看来大总裁也趁别人讲话的时候偷吃点心呀,兰时笑他:“你不是乳糖不耐受嘛?这回怎么这么贪吃?” “芒果的都还可以,这个奶味不重。”江黎答道。 “你也喜欢吃芒果的呀!我还以为只有我喜欢吃!那我以后做了这个也给你留着。”兰时兴高采烈,终于找到江黎喜欢吃的甜点了。 “嗯,好。”江黎抬头看着她笑,他说:“谢谢你。” 停在招聘两个字下面的兰时想到了很多,她做西点的手艺应该不错,毕竟江黎乳糖不耐受又很挑剔都觉得很满意,况且又是芒果主题的,她做芒果的最拿手了。 月薪竟然还很理想,虽然工作时间比她想象的有点长,但也没关系,她只想着尽快挣些钱好找到房子把爸爸接过来住。 果然是刚开张的样子,里面柜台还是玻璃橱窗都是崭新的,店里的咖啡机也泛着银光。店里只有一位波浪卷发的女士,看起来浪漫又成熟,兰时礼貌地打招呼:“您好,我想来应聘西点师。” “你好,我是这里的店长。”店长笑道,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因为我们这里是芒果主题的面包店,所以无论蛋糕还是甜点都要有芒果元素的,你胜任吗?” 兰时点头:“我觉得没问题,我虽然以前没有在面包店工作过,但经常在家里做点心,我也很喜欢芒果,所以做的种类很多也比较熟练,我觉得没问题的。” 店长听到她没有工作过开始有些不放心:“嗯,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在这做一样你最拿手的我来看看你的水平?” “没问题。这里工具都全吗?”兰时满口答应,“我现在就可以。” 被带进厨房的兰时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她的芒果小Q,这个最为特别,又是她做的最多的她很有信心。重新系上围裙围着烤箱转的兰时突然燃起了对生活的美好的热情与向往,好像新生活就这样从旧时光里开始了。 做芒果小Q的时间并不短,结束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第一次做兰时做的不多,端出去的时候正看见店长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玻璃窗旁边的小沙发上聊天,那人的背影看起来挺拔朗俊,兰时心里偷偷的猜会不会是店长的男朋友啊。 兰时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扰的时候店长喊她:“兰时,做好了先拿过来尝一下吧!” “好的!”兰时答应着走过去,却看见那个男人突然回头盯着她看,目光灼灼。兰时觉得似乎眉眼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却看见那人笑了。 兰时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她还是没想起这个人她在哪里见过,总归这是她出生成长的城市,这人看着跟她差不多大,兴许是什么校友也未可知,就不纠结了。 “店长,这是我自己创意的西点,我叫它芒果小Q,用椰奶,鸡蛋,芒果,面粉,再加一点糯米粉和椰蓉做的,你尝一尝。”兰时把一盘芒果小Q放在桌上。 “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店长比划着那个男人介绍,还没说完却被他打断:“我是来应聘导购的!”他出声快而果断,声音干净而温暖,有些久远记忆里模糊的画面闪过兰时的心头,但眨眼就不见了,她忙着追忆,忽略了店长震惊又狐疑的目光。 店长往前推了推盘子,示意那个人尝一尝。 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大口,眼睛睁大看着兰时点头:“好吃好吃!” 兰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是平时做的多一点。” “我是秦朗。”他伸出右手。 “我是兰时。”兰时甜甜地笑着,伸手与他相握。 店长也满意的点头:“非常不错!这个是不是考虑可以加进我们店的主打产片里?”店长目光投向秦朗,秦朗在兰时看不见的地方皱眉,使了个眼色给店长。 店长虽然奇怪,但也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冲兰时道:“你先回去吧,明天会电话通知你具体上班的时间,三天之内准备工作。” 兰时欣喜点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店长!” 兰时也向着秦朗笑笑,小声说:“希望你也可以应聘成功。” 秦朗的笑从眼睛里蔓延开来,点头向她道:“我很希望以后可以合作。” 兰时雀跃地走了,一边轻快地往家走一边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舒颜:“姐!我找到工作啦?” 分卷阅读34 “是什么工作呀?哪家公司?”舒颜也为她开心。 “是在一家西点店做西点师,我原来随便学的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呢!”兰时笑着显摆。 “西点师会不会太辛苦了呀,你才刚好,别太累啊。”舒颜担心着。 “没事的姐!我觉得我现在很健康呀,我还从来没有这样靠着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份工作挣一些钱呢!而且今天那个店长对我做的芒果小Q特别满意!以后你要吃我做的芒果小Q可就要付钱了!”兰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好好好,”舒颜看她这样快乐也不愿再拦她,“那你什么时候上班啊?” “还没定呢,说会再通知我,三天内上班。”兰时答道。 “好,那你这两天就先在家里准备准备,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啊。”舒颜嘱咐着,“对了,你工作的店叫什么名字啊?” “叫芒果!是芒果主题的,正好我也喜欢吃芒果!”兰时依然兴高采烈的。 “芒果?”舒颜觉得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那是舒朗在城西开的新店。” “舒朗?那好巧啊。”兰时也觉得很巧,“你别告诉他啦,不要影响他的安排。” “好吧好吧,我不跟他说。”舒颜顺着她。 “姐,你都不知道我今天遇见一个人,他也去应聘,我走的时候他跟我说希望有机会以后合作,说的像我们以后有一千万的大单子要合作一样哈哈。”兰时走得蹦蹦跳跳的。 是生活啊 第二天中午,兰时捧着手机等的电话终于到了,电话那边温柔道:“兰时,工作上面有一些变动。”兰时心里一紧,安静地听着安排。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其他的安排不能继续任店长了,但是我们很难短时间内找到在芒果甜点这边很有经验和想法的人,所以我们非常希望可以聘请你当店长。而且我们觉得芒果小Q也非常符合我们店的特色,所以还希望你一天可以做一些芒果小Q,做我们的限量主打产品。就是想辛苦你任店长再做一些西点师的工作,薪酬上面尽管放心,我们付给你店长和西点师的薪酬。”店长,现在应该称前店长在电话那边说道。 兰时十分惊讶,心里为这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职位又惧怕又有一点憧憬:“做店长要会很多东西吧,人员管理,财务管理之类的,我都不太懂,我只会蛋糕,恐怕不行吧。” “放心,没关系的。”那边像是早料到了她会这样说,“店长最重要的是把握大方向,你对芒果西点很有想法,这是非常重要的,其他的事情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帮衬着你的,你最需要做好的事情就是对西点质量的把控。” 兰时有些犹豫。 那边继续道:“我们非常想留下你,也就是留下芒果小Q,所以很希望你可以把店当作自己的,好好对待他。” 兰时不再犹豫了,她虽然没有做过,但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好,而且就算很多东西不会,还可以问舒颜呢,她肯定什么都会的。 “好的。那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招聘的事情还需要我继续做吗?”兰时问道。 “你今天方便过来一下吗?我们交接一下,具体的事情我在这边讲给你。”那边回答。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兰时愉快地应下。 又一次走在从舒颜家到“芒果”的路上,兰时的心情还是比上一次还要愉快,不过她现在想一想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她打电话给舒颜:“姐姐,你没有告诉舒朗我去芒果了吧?” “没有呀,你不是不让我说吗?”舒颜如实答道。 “真的没有吗?”兰时不信。 “当然没有,舒朗那小孩不太靠谱,要是告诉他你去了他可能也不知道怎么安排好,我怕你俩都不自在,所以没说。”舒颜解释。 “可是他们今天突然说要让我当店长诶!”兰时愉快道。 “那就是我妹妹自己的能耐了!”舒颜笑道。 “要是你真的没讲的话,可能就是我昨天做的芒果小Q太好吃了哈哈。”兰时放心地笑着,“今天他们突然说原来的店长有其他的安排,不能当店长了,就让我去了。我很多东西都不太会,以后还要麻烦姐姐多多提点我。” “没问题的。”舒颜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以后就要和你同事们好好合作了,诶,你昨天说的那个要跟你合作一千万大单子的人叫什么来着?” 兰时没有多想,她记忆里的舒朗还是个男孩,跟昨天见到的那个男人无法重合:“秦朗!他名字里也有一个朗字诶,不知道是不是和舒朗一个朗字。” 挂了电话,舒颜马上拨通了舒朗的电话。 兰时好骗她舒颜可不好骗,“秦”是舒朗母亲的姓氏。 “姐,有什么事情要差遣小弟啊?我最近新店开张忙得不可开交。”舒朗接起电话,第一句先拒绝帮忙。 “忙着呐?我听说你店里请了一个新店长啊?”舒颜问他。 “是,我原来定的 分卷阅读35 店长像安排她去老城区那边搞搞调研,看看能不能再开一家店,她就又给我找了一个新店长。”舒朗答道。 “我还听说你那店里还招了个人叫秦朗的。”舒颜继续问他。 “哦,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过问呐。”舒朗一本正经地。 舒朗说的认真,舒颜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可能就是巧合吧。而且如果真的舒朗装作秦朗的话,舒颜也想不出他有什么动机,虽然舒朗这些年来一直玩心很重,但是也不至于去当门店里的小导购吧。 “嗯,好。你店还一切顺利吧。“舒颜问。 “还好,都顺利的。“舒朗答,一切如常。 舒颜也不再多想,嘱咐了两句挂了电话。 舒朗挂了电话长抒了一口气。 其实也没有想做什么坏事,却总有一种不能告诉姐姐的感觉。 舒朗摇头感叹自己的做贼心态,但又非常非常非常快乐。 当年开“芒果”这家店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让这个喜欢吃芒果的女孩可以有机会享受一下他提供的专属芒果点心供应。 本来还再犯愁,怎么能脱离舒颜的弟弟这个身份,让兰时不要把他弟弟看,没想到兜兜转转,就给了他这个平等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机会,也给了她一个找回自己光和热的机会。舒朗无比相信兰时什么都能做好,他只想给这个陷入自我价值重建过程的女孩一条更快更平坦的路,找到未来的生活里,最快乐而又最强大的她。 转眼兰时已经做了一个礼拜店长了,这个礼拜是她这几年来最忙碌的日子里,她一早就要赶到店里去,做早上新出炉的芒果小Q,然后就开始监督着店里的两位西点师做点心,做法,配料,时间她都严格的监督着,做好交待给她的事情,严格地把控着质量。 等第一批西点做好以后,她又要安排着摆架的事情,那些产品摆在哪里都是她这几天深入研究了产品的样式,颜色,特点以后精心设计过的。有时候摆盘的导购小姑娘忙不过来的时候也跟着亲历亲为,每个环节都力求做到最好。 接下来等着客人上门的时候她又要在柜台后面理账了,这些事情她太不习惯,做起来实在很慢,只好一点一点学,一点一点读着。有时候人多的时候,她还帮忙做咖啡和果茶,还好江黎也喜欢喝咖啡,以前也学着给江黎煮过,马马虎虎还算可以。果茶她就不太会了,只偶尔做上一两杯。 而给她安排的助手呢,就是第一天应聘时见过的“秦朗”了。 兰时起初还有一点担心,总觉得他看起来这么年轻,可能工作起来也不那么牢靠。但过了几天,兰时觉得之前还是小看他了。 就比如现在,他一大早就跟她一起对她新设计的摆放图纸。 “你看这里,这几种摆在这里有点挤了,它们都是形状很特别的,要分开放才能凸显出形状的特别。”舒朗指着芒果酥,芒果牛角包和芒果手撕面包那个区域。 “嗯,我是想它们口味都比较类似,顾客也容易找到。”兰时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就不对了,你想,如果顾客一下就找到了,那不是让他们在这里很快就出去了。”舒朗耐心的解释着,“让他们从这边走到这边,就可以看到我们的主打的芒果泡芙,舒芙蕾,这几款颜色这么好看,看着就很诱人,要让他们见到,他们才会想买啊。” 兰时受教的猛点头,拿出橡皮擦掉原来的布局,抬头问舒朗:“那这牛角包放在这边?” 舒朗点点头,又接过她的笔,指着冰柜里面的布局:“再看这边,这是你做的芒果小Q,这是我们这家店的最特色的产品,按理说的确应该放在最中间,但我们的冰柜不是正对着门口的,他有一点侧过来,所以放在这里才是最显眼的位置,最好的我们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嗯,好。”兰时虚心受教。 有客人过来要结账了。 “你再帮我看看,我去收银。”兰时说着,去接舒朗的本来工作。 她收完钱回来,舒朗笑着,眼睛里水汪汪地像个孩子,兰时不禁问他:“你看起来很小,一点也不像懂这么多的样子。” 舒朗半真半假地解释:“我本来也就大学刚毕业嘛,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我其实也有自己创业的打算,研究了很久这些东西,在这打工也是想在实践里面再学点东西嘛。” 兰时点点头:“大学毕业的小男孩。” 舒朗无语,想着自己已经努力表现自己的知识储备,表现自己很懂又成熟的样子,怎么还被当小男孩呢,他回嘴:“我净身高一米八五,有学位了,现在也努力工作,怎么就小男孩了?” 兰时笑:“你眼睛亮亮的很幼稚,就像小男孩。” “那我明天戴眼镜!”舒朗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忙了一整天,其他的员工都倒班换了下一班,兰时和舒朗还守在柜台前面。 舒朗扶着眼镜认真教她:“你看这里,你要记上两笔账,这个叫复式记账法。水 分卷阅读36 果到了,□□,所以你要在资产的这个贷方写上一笔支出,水果进了我们的厨房,就要在借方原材料这里,你可以括一个括号写上水果,写上金额,这才算记完了。” 兰时点头默默记下:“这个我昨天看书看到了,但是还是用不太好。” “没事的,你慢慢写,有不懂的问我。”兰时盯着账本看,舒朗盯着她微微卷曲的发尾看,一圈又一圈,好像绕进他心里。 日子就在一笔一笔的借方和贷方中交替的过着,一个月的时间兰时的确在舒朗的耐心教导下在每天琐碎平凡的工作中学到的很多东西。忙碌的日子也让她的心始终重新找到寄托,她感受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明晰,越来越少的被舒朗指出哪里有问题,芒果小Q也卖得越来越好,一点一点的找到自己的意义与价值。 她过得很好。 暮色渐起,月色渐浓,兰时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伸个懒腰换衣服准备回家。舒朗也跟着换好了衣服,走在她后面关灯检查,给店门落锁。 今天他们两个出来的格外晚了些。 晚风四起,夜色微凉,初春的天还逃不开料峭的春寒,兰时紧了紧衣襟,舒朗略走快了两步走到她前面一点挡住吹来的风。 “兰时,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叫店长。”兰时指正。 “都下班了。”舒朗不肯,这阵子下来他觉得他们两个关系已经很好了。 “你小我四岁,那就叫我姐姐。”兰时想想。 “小时。我送你回去。”舒朗从来不听话。 “小朗!”兰时凶他。 “你看你都喊我小朗,我凭什么不能叫你小时?”舒朗反驳。 “因为你还小啊。”兰时笑。 “我怎么还小了?”舒朗急于证明自己。 “幼稚的小孩才会纠结称呼。”兰时有理有据。 “明明是你在纠结。”舒朗跟她斗嘴。 “我是合理的纠结,”兰时还想说什么,却被铃声打断了,“等我先接个电话啊。” 陌生的号码,兰时也没猜是谁就接起来。 舒朗听不见电话那边的声音,只能看见星光微茫中,兰时猛然间变了脸色。 我该如何面对你 “兰时小姐吗?我是俞薇薇。”电话那边女声温柔如水。 电话这头的兰时白了脸色,只觉得心里难受。原本月色清风,拂面而过,现也觉得芒刺在背,心烦意乱。 “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兰时冲着舒朗勉强笑了笑,走远几步讲话。 “我有一个礼物想送给你,你方便什么时候我们见一下吗?”俞薇薇道。 “不必了。”兰时没办法让自己平淡对待,只想逃得远一点。 “兰小姐不要那么客气,我没有恶意的。”俞薇薇劝道。 “真的不必了,多谢你。”兰时依然拒绝。 “你是因为是我所以不好意思吗?要不我请江黎拿给你吧?”俞薇薇问道。 兰时搞不清她为什么非要把这礼物给自己,是在示威吗?可是对她这样一个退避三舍的人,又有什么示威的必要呢? 她不想见俞薇薇,但她更怕见江黎:“那明天晚点时候吧,我下班了过去拿。” “好的,”俞薇薇达到目的,“那我明天请你喝咖啡,地点我晚点发给你。” 兰时收了线。 心里觉得烦闷无比,她好不容易从伤口里走出来了,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好不容易真正远离那两个人的生活,为什么还要这样把她撤回去呢。她绝不会承认的,那深深埋藏在心里面的一点点感情,一点点想要去了解江黎近况的。 舒朗不知道电话里面讲了什么,他只发现兰时突然看起来异常沉重,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只陪着她开玩笑:“你看天上那几颗星星在动!你看就要九星连珠了!” “你穿越呀!”兰时跟着他的手指抬头看星星。 “对马上就要穿越了!”舒朗夸张的拉住她的手臂,“马上光就要照到我们身上了!” “好嘛好嘛,你想穿越回去当皇上啊?”兰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我还没想太好,我觉得逍遥王爷也不错,你呢?想不想当个王妃什么的?”舒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啊,我还是想当太后,皇上都要听我的,说不定还可以养几个男宠什么的。”兰时边想边说。 这会是舒朗被兰时弄得哭笑不得,他伸手去揉她的发顶,兰时没防备他没躲开,被他按住头认真教育:“有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不可以养男宠。” 兰时甩甩头:“到时候我就是太后,谁管得了我,我偏要养。” 舒朗笑,弯下腰来凑得离她近一些:“那要是我这样的,够格当男宠吗?” 兰时觉得他好笑,装作思考一样认真打量了一番:“你这个小白脸,感觉还是可以的。” 舒朗 分卷阅读37 朗声笑起来,看起来十分开心,兰时也跟着笑,暂时把俞薇薇的事情抛在脑后,跟着舒朗一面看星星一面往家走。 “小时,你知道吗?每颗星星都离我们特别特别的远,我们看到的都是好多年以前的光。光走了很远的距离,才走进我们眼里。”舒朗看着她的背影。 “我以前读书,看到一句话,说”有人正从世界的某个地方朝我走来吗?像光那样,从一颗星到达另外一颗星。”兰时望着星空轻轻念道,“我从未感觉到有人朝我走来,我只一门心思地赶路,可宇宙太广袤了……” 第二天下了班,兰时就往俞薇薇发来的咖啡馆走了。 舒朗急火火地跟在后面,今天兰时这么早下班,又加上昨天晚上的奇怪电话,舒朗感觉她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情,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 兰时赶他:“你跟着我干嘛?” 舒朗不能直言,只乱扯些话:“我觉得你今天偷懒了,我要批评你几句。” “我今天有事情嘛,明天我在店里多呆一会儿。”兰时解释。 “什么事情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舒朗问她。 “不行。”兰时想也不想拒绝他。 “我这是不也是想保护你的安全嘛,多个帮手你也方便。” “我又不是去打家劫舍,不用帮手的。”兰时一头黑线。 “那你到底去干嘛呀?”他粘着不肯走。 “小朗乖,我自己去。”兰时哄他。 舒朗最不喜欢被她这样当小孩哄了,但看她很坚决的样子,也不好强跟着。只好放她走了,可还是不太放心,踏着她的脚步远远坠着。 兰时进了一家咖啡馆,舒朗看见她坐在一个女孩对面,那女孩长发及腰,浅浅扎着,看起来清淡又温柔。是俞薇薇,舒朗认出来了这个最近频上电视宣传的知名大提琴演奏家。 兰时的事情舒朗处处关心,在舒颜那里多少探听了一些,知道俞薇薇和江黎已经重修旧好。舒朗站在远处看着她们讲话,猜测着故事可能是情敌见面,俞薇薇来找兰时示威。 他看见俞薇薇的脸上挂着从容地笑,只看见兰时的背影小小的,头也低着,心里总觉得兰时要受欺负。忍了再忍还是走进去,大摇大摆坐在兰时身边,还大胆地伸手搂住了兰时的肩膀。 俞薇薇和兰时脸上都挂着一样的惊讶。 舒朗自然地侧过脸看着兰时,努力放一万八千个温柔进声音里:“我来接你啦!谈完了我们就回家去吧。” 他眼睛里还是汪着一池水,兰时觉得他突然出现真好。 在舒朗还没进来的时候,俞薇薇就带着这样胜利者的微笑,告诉兰时:“兰小姐,这个星期六晚上就是我的音乐会了,我想着你现在可能也没什么机会看这样的演出,就想送一张票给你。你有时间就来给我捧捧场吧。” 兰时撑着笑,摇头拒绝:“多谢好意,就不用了。” “兰小姐真的不要客气了,其实我也跟江黎说了想送你这个礼物,他也很欢迎你来的。”俞薇薇又抬出江黎。 兰时的强撑起来笑已经僵在嘴边了。 “以前的事情既然江黎也说了过去了,希望兰小姐也别耿耿于怀了,大家相识一场,你之前虽然有错,但我们也原谅你了。江黎当时才是最难过的,他都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她把票推过来步步紧逼。 舒朗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看到桌面上的演奏会门票就猜到了几分。故意拖慢了给兰时缓一缓,拿起兰时面前的咖啡杯自然而然地喝了一口。 “是俞小姐送门票给我们吗?”舒朗吊儿郎当地,“俞小姐的票太难抢了,我本来一早就想买两张带小时去看的。” 俞薇薇也没想到兰时这么快就谈了新男朋友,她更觉得不甘,温柔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不知道兰小姐已经另有新欢,我这还有票,欢迎你们一起来。” 舒朗大方地接过俞薇薇的两张票:“多谢俞小姐了,我暗恋很多年了。”舒朗拉着兰时起身:“我们一定支持。” 兰时乖乖跟着舒朗出去了,一路上垂着头不说话。 舒朗拿着那两张门票晃一晃:“现在卖可能能买三千多呢,我们把票卖了赚钱好了。” 兰时本来苦着脸也被他逗笑:“是谁信誓旦旦一定支持的,还卖了赚钱。” “哎呀,管他呢,不这么说她舍不得给我怎么办?”舒朗看她笑了也觉得放心。 “那我们七三分,我七你三,毕竟是因为我她才送票的。”兰时追加。 兰时其实心里觉得很好,舒朗的出现的确给她找回她觉得很重要的面子,她最不愿意在俞薇薇面前看起来像一个弃妇一样狼狈,舒朗的手搭在她肩上的时候,她的确觉得没有那么丢人了。 “那要不是我来也拿不到这第二张啊。”舒朗认真跟她讨论。 “好啦,”兰时心里其实早有决定,“我们去看吧。本来这种机会就很少,我们去看看她能拉得有多好,我不要让她觉得 分卷阅读38 我怕了她了。” “好,那我就做你男朋友吧!”舒朗真心真意地建议。 “好!”兰时满口答应下来,“你继续假扮我男朋友好了!回头结束了我请你吃饭!” 舒朗想说我不想假扮,可出口还是:“那我可要吃一顿好的!” 兰时往前走,自顾自地说起来: “俞薇薇是我前夫的前女友,是因为我拆散他们,他们才被迫分开的。我对不起他们两个。但是我坦白讲,我心里觉得我前夫也对不起我。事情太复杂,我没法讲清楚,但是不管以前怎么样,我都已经跟他一刀两断了,我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我做给俞薇薇看,我大方地去看她的演出,我不会有一点多余的反应。我就是这样,让他们两个都知道,我离得远远的,我再也不会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舒朗听得清清楚楚,她坚定而勇敢,毫不退缩。 所以他觉得,最后的那句话似乎是他的错觉。 可是他又觉得,似乎那阵风吹来,他明明听见兰时小声说:“如果我真的可以把他忘掉。” 都散在风里了。 我该如何忘记你 演奏会如期举行。 舒朗带着兰时挤在进场的人群里。演奏厅很大,上下三层,俞薇薇拿给他们的票在内场,离舞台最近。 他们进去的早一些,前排还没有多少人,坐下半晌才有人陆陆续续涌进来,一片人头攒动。 大概是演奏家们要上场了,全场灯光忽地一黯,走动的人步伐也更急了一些,兰时盯着舞台上的一点亮光看,想着俞薇薇会用升降台升上来呢,还是会从舞台一角上台呢。 灯光昏暗,人影绰约,兰时的余光里似乎有个熟悉的影子一闪而过,还没等反应过来那个人什么模样,她就习惯性的追着那人看。 他一身黑色西装,身影颀长而峻拔,舞台上的射灯摇向他的袖扣忽地闪过一点星芒,又忽地转开,灯光如寂,隔着重重的人影,那人周身晕出一团光来。 江黎,两个月零二十四天没见过的江黎。 兰时的心猛地疼了一下,像是有万千细密的冰凌砸在她心上,又冰又冷,又锐又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舒朗坐在她身边,抬手覆上她的眼睛。 “灯光太晃眼了,待会儿开始了你再看。”舒朗的声音柔且轻,像是在哄骗一个想要吃糖的孩子。 兰时在他手心里闭上眼睛。 我该如何才能忘记你? 我回避你的消息,屏蔽你的近况,离开你方圆几里。 我的头脑终于忘记了你,可是转过头来,我的心却还记得你。 我努力的工作,找到人生新的方向,把感情寄托在我充满热情的未来里。 我的心似乎也忘记了你,可是人影憧憧,我的眼睛却还认得你。 兰时想起来在很多年前的某一天里,她大一的暑假里。江黎即将远赴海外踏上新的求学之旅,他人缘一向很好,有他高中的同学,张罗着给他践行。 那天聚会里请了许多高中和大学都同校的校友,兰时与江黎或那位学长都不算熟悉,并无人邀她前去。还是高中时候与她讲过很多江黎事情的汪姚学姐知道有校友聚会邀她一同前往。 起初也不知道那是为江黎践行的场合,兰时心里还在暗暗想着怎样才能在他出国前见他一次,只是他快毕业了也很少在学校,兰时想制造偶遇都无从下手。谁知今天跟着学姐一同推开KTV房间的大门,兰时还在回身和学姐说笑,却恍惚觉得站在房间中央的人,在一眼之间盗走了她全部的呼吸。 江黎正在站那里,手里举着麦克风等着前奏过去开唱,兰时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唱歌的样子自如且从容,声音沉而静,笑容温又诚。 “傻站着干嘛呀,快过来点歌!”学姐一把拉过木楞楞停在原地的兰时。 兰时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躲进角落,整个人脸红的烧到耳根,还好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她。江黎似乎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的人,他适合站在人群之中受万人簇拥千人景仰,他适合站在高处闪闪发光慷慨地挥霍他源源不绝的光和热。 兰时不敢盯着他看,心里却一直知道他在那里坐着,喝着什么酒,在与什么人聊天。 快结束的时候他突然向兰时的方向走来,兰时整个人屏息凝气,脊背僵着,直到他真的停在了面前,才能勉强笑起来,看着他。 他脸上依然是那样阳光而谦和地笑:“学妹,你也过来了。” 兰时木木地点头:“是跟汪学姐一起过来的。” “我马上要出国,这个月底就走。”他提了一句。 “祝你一路平安,一切顺利。”兰时认认真真地说。 “谢谢。我们后会有期。”他笑着答。 兰时的祝福是她当真讲的,但他的后会有期大约是他随口答的,但都没有关系,兰时全部当真,从此心中日日期待,那句后会有期。b 分卷阅读39 r   原来故事讲了这些年还是一个样子。漫长岁月里在人群中努力寻找他的影子已经成了兰时的习惯,不管这里他可不可能出现,兰时总是下意识地先找上一遍,久而久之造成了肌肉本能的记忆,不需要唤起,不需要命令,只要他在目光所及处,总是第一个瞬间出现在兰时的眼底。即便心里忘掉了,眼睛却还是记得。 此去经年,时过境迁,本能还在,可见到他的时候唤起的不再是满心的欢喜,而是逃无可逃的悲凉。 舒朗只感觉自己的手心湿冷一片。 兰时吸了吸鼻子,拿开舒朗的手,侧过头努力笑着:“快开始啦!” 演奏会最后一首曲子是《梁祝》。 大提琴独奏,俞薇薇一条白色V领拖地长裙端坐在舞台正中央,裙摆垂落,在正中一束灯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像天空中泻下的银河。 大提琴的声音醇厚而深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低音处满载传奇又充满悲怆,台上的人似乎将满满情深注入琴弓,一拉一收间沉郁悲痛,声声泣血,哀婉断肠。 一曲终了,俞薇薇起身鞠躬,场内掌声雷动。 接过话筒,可能因为梁祝的情潮未散,她开口时眉宇仍带着三分惆怅: “这是我回国以后开得第一场演奏会,真的非常感谢大家过来捧场。我从小学琴,但其实中间因为一些原因断了几年,后来也是因为有朋友的鼓励才又一次重新开始拉琴。能做出这个决定让我非常庆幸也非常感恩。拉琴是我毕生最爱,我曾经因为现实的原因错过了她,但还好兜兜转转,我们还是没有离散。 我希望大家也都能这样的相信,不管有多少现实的阻隔,有多少难行的坎坷,都不要放开你爱的那个人的手,请相信他将永远的等待着你,就像梁祝一样,哪怕缘浅,也愿化蝶相伴。” 俞薇薇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大屏幕上的影像转向台下的观众,内场的观众自然首当其中,兰时避无可避的看见坐在第一排的江黎,身体前倾向着舞台,目光灼灼充满欣赏。镜头推远,兰时和舒朗的脸飞快地一闪而过,兰时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睛。 舒朗却看见,在那个瞬间后,江黎猛然回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舒朗本能地觉得不安,侧靠过去一点,将兰时的半个身子都挡住。 兰时并未察觉,只调整好了情绪:“有一说一,她拉琴还真拉的挺好的。” “走吧。”兰时起身,整整衣服。“我们不花钱就听了这么好一场演奏会还挺赚的。” 舒朗不由得有些心疼,因为好像每一次兰时都是这样的,不过心里面流了多少眼泪,讲出来话都是这样的淡然又积极。 “好!”舒朗也随着她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除了演奏厅,脱离了人海的拥挤和有限空间的烦闷,只觉得外面的天地旷阔而舒朗。 夜色渐浓,月明风清,天空地净,二人深深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只觉得烦心顿解,万虑齐消。 舒朗发现兰时的脚步轻快了起来,他也跟着觉得开心,甚至想伸手去牵她的手。他手都伸出去了,兰时却突然回过头来问他:“我最近一直考虑着给芒果小Q换个形状,你觉得什么样的好啊?” 舒朗慌慌地收回手,这么工作狂吗,刚刚见到前任和前任的现任大秀了一场恩爱,居然考虑的是芒果小Q:“做成芒果形状的?”舒朗随口答。 “可是我们的芒果酥已经是芒果形状了,芒果酥和芒果小Q颜色又差不多,芒果小Q形状做成一样的,就很容易弄混的,我觉得不行。”兰时对于舒朗的意见都很真的考虑。 “我觉得你原来菱形块的就很好看了。”舒朗难得的词穷,他一心里乱糟糟的只想着月光下她莹莹的发丝。 “你说弄成大提琴的怎么样啊?”兰时开起玩笑。 “大提琴不好,大提琴硬邦邦的一看就不好吃。”舒朗也笑着跟她开玩笑。 “那我们改装一下盒子怎么样?弄成金刚石那种棱面的,阳光一照过来就会反光发亮,肯定很吸引人的。”兰时想了想。 “嗯,”舒朗想了想认真点头,“我觉得很好,明天我们联系一下做包装的厂家吧。仓库里的盒子可能还能用上一星期,现在芒果小Q销量也很好,正好改版。” 意见得到肯定的兰时更开心了,蹦蹦跳跳走在舒朗前面一点,虽说她总拿舒朗当弟弟,但在经营上把舒朗当职业生涯领路人看待着。 俞薇薇下了舞台去后台换好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江黎已经捧着花在门口等她了。二人相携着往外走去。 “怎么样?”俞薇薇侧头问江黎。 “很好,就像我曾经跟你描述过的那样好。”江黎认真道。 “不是你当初劝我重新开始拉琴我一定不会有今天的。还好大提琴没有放弃我,你也没有。”俞薇薇把头靠在江黎肩上。 江黎拍了拍她的手:“是你没有放弃。” 俞薇薇甜笑,倚在江黎肩上试探地问道:“今天我也请 分卷阅读40 了兰时小姐过来,我想她可能很少有机会听音乐会了,不知道你看到她了没有?” 江黎脸色一沉,俞薇薇直起身。 “你没必要这样做的。”江黎目光飘向远处,“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你没必要伤她。” 俞薇薇脸色一白:“我只想让她也来听嘛,我在国内本来朋友就很少。” 江黎点点头不再开口。 俞薇薇挽紧了他的胳膊。 如果我爱过你 一大清早,舒朗来到“芒果”,依然同每一天早上没有分别的微掩着门。 舒朗进门径直进了厨房,倚在门口抱怨着:“怎么不管我起多早你都抢在我前面呢?” 兰时一边和着面一边头也不回道:“今天我们的新包装终于要送来啦,之前设计稿拖了好久比我们预计的还晚了一个星期呢,今天好不容易送到了,我激动得睡不着。” 舒朗笑起来:“那你也太早了吧。” “我今天过来多做一点小Q,改版就多卖一些,每次总是很快卖完。”兰时解释道。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舒朗洗手进来。 “你也不会做,别给我捣乱了。”兰时赶他。 “你教给我嘛,我可以的。”舒朗系上围裙。 “不要不要你肯定会捣乱的,”兰时把自己面盆往远了挪,“一早我做了两个芒椰牛角包,想看看能不能做新品推出,你没吃早饭吧?吃个牛角包也帮我尝尝。” 舒朗开心地转出去,端着小盘子进来,递一个在兰时嘴边。 “我这工作呢,有规定的,不能吃东西。”兰时拒绝。 “那好吧,那我也等你一会儿弄完了一起吃。”舒朗又把盘子拿出去。 他回来依然倚在门口,盯着兰时忙碌的背影看。 “你别闲着呀,把店里卫生再检查一下。”兰时催促他。 “我先检查一下厨房的。”他假装开始上下打量,“你看,让我发现了,你头发都散了!” 兰时的头发没有扎太紧,忙碌之中发圈已经落到了发尾,兰时也没注意。 “你手上都是面,我来给你扎吧!”舒朗自告奋勇,还没等兰时拒绝就窜到兰时身边。也不管兰时同不同意,就伸手摘下兰时的发圈,小心翼翼地拢起她的头发,松松地一握,刚要扎上,发现右耳侧还落下了一缕。于是又复停下,换了左手握住头发,右手伸到她脸颊侧面把那一绺头发也拢到后面,一起扎起来。舒朗第一次给别人扎头发,动作看似有模有样,实在却笨拙的不行,又怕弄疼兰时不敢太用力,好不容易绑上却弄得乱七八糟,只好打开重新绑。 在他又一次拢好头发开始扎的时候他发现兰时的耳朵全红了,自己的手更是不知如何动作,颤颤巍巍地勉强绑好,长出了一口气却不经意全喷在兰时耳廓。 兰时头也不敢回,只把手里的面团戳烂。舒朗也有点不知所措,却鬼使神差地盯着她的头发眨也不眨眼。一阵清甜钻进舒朗心里,他也说不清是兰时的发香还是她手里的面团。 外面人声响动,似乎有人在喊什么,舒朗回神过来闪身出去,留下一句:“可能是新包装到了,我出去看看!” 果然是新包装到了,送包装来的人帮着搬了好几箱到库房里,也送了好些其他的各种包装和原材料。舒朗忙着搬运检查,核对账目,答谢来人,忙了好一阵,弄了一头汗。他把最后一箱芒果搬进厨房里,擦着汗跟兰时交代:“我对过账本了,一样也不差,也帮你记好这一笔了,待会记得不要再写一遍了。” 兰时应着,也把做好的一盘又一盘芒果小Q端出来,招呼舒朗来一起包装。 舒朗听话地过来,一面带着手套麻利的装盒,一面跟兰时聊天:“这个真的设计的很巧妙,楞面的地方映着光就闪闪的,从上面看下去又很清晰,颜色都觉得更好了。” “我原来有一块手表就是这样的,看起来就很像金刚石楞面反光的感觉,俯看表盘的时候又很晶莹。我很喜欢……”话还没说完,兰时就停了,她想起来那是江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舒朗有所察觉,笑着岔开话题:“换了包装纸盒我们也稍微涨了一点价格,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销量。” “我觉得不会的,”兰时接过话来,“你不是说消费者对不同价格区间的调价敏感程度不同嘛。我们这次动的很小,估计他们不会感受到有价格的变动的。” 舒朗点点头:“挺好,出徒了。” 今天兰时来的格外早,很早就忙完了事情。负责摆放的小姑娘们也来上班了,兰时和舒朗闲着无事,店也还没营业,就坐在一边吃早饭。 舒朗慢慢尝着,问兰时:“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有点硬,口感不是特别好,可能我烤的温度太高了。”兰时说。 “味道呢?”舒朗问她。 “你说这个我是做甜味重一点还是奶香味重一点呢?”兰时反问他。 分卷阅读41 “我觉得其实可以加一些海盐,口味做咸一点试试看。”舒朗想了想说。 “嗯!有道理。”兰时表示认同,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 “打游戏嘛打游戏嘛!”吃完了饭,舒朗小孩脾气又来了。 “一会儿就有客人来了,我们打不完吧。”兰时最近被舒朗拉着,偶尔也跟他一起开黑。 “那我们去玩1V1嘛,如果有人来了我们就暂停。”舒朗提议。 兰时点头,打开游戏接受他的邀请。 刚上手不久的兰时英雄池空空,只有几个新手英雄可供挑选,她也不太知道1V1的场地什么英雄合适,只随便选了自己趁手的法师。 舒朗选的英雄大概也是个法师,兰时并不熟悉他的技能,打起来才发现他清线很快,位移很多,叠起被动来打的人又痛,兰时躲得远远的,兵线都亏了好几波,发育得不好更打不过他。 舒朗从来不是什么五好少年,打起游戏来更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能打痛时绝不手软,有人头收的时候更不会错过。兰时看着自己0/5的战绩头痛的不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平时舒朗带她开黑的时候都细心教着,从出装顺序到走位技巧细心周到一应俱全,这回对手是他了就一概不管,只在战场上杀的兰时血流成河。 舒朗正打的开心,那边小姑娘过来问他今天多做的芒果小Q要不要也多摆出来一点,新包装又对光线有一点要求,舒朗起身过去悉心指导了,临走还不忘告诉兰时一句:“先别打,等我回来。” 兰时点头:“好的好的,等你等你。” 兰时坐着没动地方,抓紧时间又清线又推塔又杀人,舒朗的英雄被杀了以后就停在出生点不动了,她就拿过舒朗放在一边的手机,操控着他走出来站在自己的防御塔下面被再被自己随手普攻杀掉。 舒朗忙完了回来,自己的水晶只剩一个塔皮了,兰时得意洋洋地绕着他的水晶走圈,就是不给他个痛快。 舒朗气急,仗着自己的位移追着兰时打,不过兰时偷偷发育积累了很大的经济差和等级差,借着装备差距杀了舒朗个片甲不留,舒朗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水晶毁于一旦。 舒朗追着兰时要再战,兰时不干,退了游戏往柜台跑。 舒朗追着她要抢她的手机,还是有客人来了这才作罢。 经过这次包装改版,芒果小Q果然卖的更好了,甚至还有一对新人来订了芒果小Q作为婚礼上的甜点,兰时跟他们店里的西点师们周末加了一整天班才做足了量给送了过去。 店里的一切日常都已经步入正轨,兰时需要掌握的东西也都差不多摸清了门路,舒朗和兰时也不再从早到晚泡在店里,也按着一般的工作时间倒班休息。 但兰时不放心的时候多一些,经常没事就呆在店里看店,舒朗这阵子扔下不少事情,正紧锣密鼓的补着。 今天早上也一如往常,兰时做好了芒果小Q就窝在厨房里监工,舒朗在外面招呼着摆放也接待客人。可舒朗没想到,竟然在方寸之间,见到了江黎。 今天早上,江黎开车去接俞薇薇送她去琴房练琴,可俞薇薇说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一坐车就头晕的不行,想要走着去琴房。好在俞薇薇的住处离琴房和江黎的公司都不算远,江黎也就把车停在她的住处,陪她走路上班。 俞薇薇一共要在B市开三场演奏会,前一场大获成功,后面的两场也在积极的筹备当中,俞薇薇练琴从不肯停,她总是说:一天不练琴自己知道,两天不练琴老师知道,三天不练琴全世界都知道了。所以琴房日日不辍,江黎也常去接送。 从琴房出来,江黎也不急,享受着很久都没有感受过得市井的烟火气息,慢悠悠往公司晃。离公司很近的那个路口这里好像有些变化,以前都没有注意过,江黎拐过弯去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街角那家新开的蛋糕店:芒果。 俞薇薇芒果过敏。所以自打和兰时分开之后这三四个月里都没再吃过芒果的点心了,对芒果清香的记忆浮上心头,他举步往店里走。 说到兰时,他想起那天在演奏会大屏幕上看到的女孩,眼圈红红的。那个小哭包,听音乐会又听哭了,不知道她看见自己没有,也不知道她看见了会作何反应。 店里浓郁的芒果香气和蛋糕的甜腻让他觉得像是回家了一样,不过看到舒朗打断了他对过往沉迷的追忆,诧异地跟舒朗打招呼:“舒朗,你怎么在这?”舒朗与他也算相识,但并不算熟悉。 舒朗只怕兰时出来要撞见,只好应付着:“江黎哥,好久没见了。这我自己的店,来这看看。” 江黎了然点头,好像是听说舒朗最近又在开店了,想必这家是他新开不久的。 “我挺喜欢吃芒果的。”江黎说。 舒朗点头:“你随便看看,喜欢什么就多拿点,当是我送你的。” 江黎的目光停在那一盒盒显眼的芒果小Q上,那盒子剔透反光,形状切割的很讲究,让他猛然想起自己送给兰时和手表,那是和自己的手表相同款式 分卷阅读42 的情侣手表。 他走近些,芒果小Q橙黄色的光泽也让他想起那个女孩来。他拿起来一盒,递给舒朗。舒朗在心里摇头,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给他一张储值卡当作礼物,但是他实在不想江黎再来。江黎却自己主动办了卡,还夸道:“这个看起来很好吃。” 舒朗笑:“过奖了,回去尝尝吧。”他不敢告诉江黎这是他家独一无二的特色,生怕江黎再次出现。 送走了江黎,舒朗赶快跑去厨房,兰时什么也不知道,正专心的帮着西点师调配比。舒朗心里重重的,他不晓得如果兰时知道了江黎阴差阳错走进这里,拿走了她独家配方的芒果小Q会是何种心情。他也没有开口,那个过去的人,就这样山水不相逢吧。 江黎拿着芒果小Q走进办公室,少见的无心工作只盯着眼前这一盒点心发呆。 他打开盒子,椰香混着芒果的清甜扑面而来,他拿起一个尝了一口,丝滑软糯,冰皮入口即化。芒果果肉零零散散,柔软而甜腻。眨眼间他好像回到第一次吃的时候,那天他本来在认真严肃地开会,兰时敲门进来,轻手轻脚地把那一盘子小点心放在桌上。味道淡而甜,他伸手把那个盘子拉至自己跟前。 兰时捧着书带上门就出去了,他留下来在开会的间隙忍不住就尝了一口,结果开始了就有些停不下来,不说话的时候也不管还有镜头,就停不下来的吃点心。假装没看到周特助在小窗里不断提醒:“老板,别吃了!你在开会呢!” 后来周特助还转给他看那天开会的人的群聊: “肯定是老板夫人给他拿来的他不敢不吃。” “我觉得也是,而且老板夫人弄得看起来特别好吃。” “都是老板每天压榨我工作,我才找不到这么可爱的老婆的。” “没想到老板还有这么居家的时候,爱情真是甜蜜。” 现在江黎又想起这些话了,是他曾经拥有如今又失去了的家庭的温情。 江黎开始投入工作了,边翻着报表边继续吃着。 甘而淡的味道在他舌尖绽开,味蕾里的隽永的记忆提醒着他,他也曾经如此毫无察觉地,深深爱过。 不要离开我 最让舒朗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江黎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光顾芒果,每次必然买走一盒芒果小Q,也许还会捎带着带走一杯咖啡之类的。好在他每次都是上班路上过来,时间稳定且并不做停留,往往兰时这时都在厨房忙碌着,半个多月竟然每日咫尺之隔,但未曾碰面。 可这样下去见面是早晚的事。 舒朗犹豫地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先给她做个心理准备,免得见面时狼狈而尴尬。 可又怕提起这件事情本身就会让兰时而难过了,而且按他现在的身份来说,他是不该认识江黎的,贸然提起又不好解释。 今天周末,他俩又等大家都下了班留在店里盘店。 “小时。”舒朗喊她。 “叫姐!”兰时不厌其烦地纠正他。 “小时。”舒朗从来没有听话过。 兰时低头去看账本不再理他。 舒朗也不管她,兀自问道:“你对过去的事情怎么想啊?” “过去的事情?”兰时也知道他在问什么,“怎么突然这么问呐?” 舒朗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沉重,拿自己开起玩笑:“我这不是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太少,想看看过来人是怎么想的嘛?“ 兰时对别人的事情总比对自己的上心:“怎么了?你前女友找你复合了?” 舒朗拜倒在她丰富的想象力下面,矢口否认:“没有,我就随便问问。” 这下兰时更觉得他欲盖弥彰,反而知道他遇见为难的事情,开始认认真真和他分享起自己的感受来了: “对于过去的事情,我想你既然这样问,肯定你心里面一定也有很多的遗憾想要去弥补,我觉得呢,如果你有机会去弥补,就是最好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还是试一下嘛,反正都糟糕过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再糟糕一次嘛,也没什么关系。” “那要是你呢?你会再给自己和对方一次机会吗?”舒朗问他最想问的问题。 兰时想也不想地摇头: “我不可以的。我之前,想起来很不堪回首,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地步,我就想就不要回头了,我根本不能回头。” “那是为什么?”舒朗追问道。 兰时想了想:“我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就觉得自己很难堪,我觉得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不是我对他不够好,不是我不够爱他,而是我希望我可以少爱一点,至少少表现出来一点。你知道有些话只能对着真心的人讲,比如说如果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我一定不会给你讲这样的话。而且在对着的那个人,你以为那个人也是一样的真心的时候,你就说更多傻话做更多傻事,现在想起来觉得很丢脸呀,我居然抱着一个从不曾爱过我的人跟他讲,请你不要离开我。” 从前还没有与谁 分卷阅读43 相爱的时候,兰时想,如果说这种话,说请你不要离开我这种话,一定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大场合。也许是一场恐怖车祸的时候两个人劫后余生,也许是两个人远隔重洋难得一见以后的分离,也许是有一个强大的情敌出现就要抢走她的爱人,甚至是弥留之际病床之上永恒的眷恋。 她没想到,她生平第一次出口这样的傻话,竟然就是一个那样平凡的时刻。 那时候他们已经过完了第二个结婚纪念日,她那天追完了陆陆续续看了快三个月的电视剧。那部电视剧是她看过最让人难过的了,男女主人公一路磕磕绊绊,外界不去伤害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长满了尖刺,互相拥抱的时候刺得彼此痛彻心扉。好不容易尖刺褪去,又有无穷的阴谋与分离,生离死别一样不少,最后的结局竟然仍是一个巨大的悲剧,那是她见过的最悲凉也最深情的结局了。片尾曲唱过一整遍,兰时缩在沙发上大哭,闭上眼睛只看见大片大片的荒凉。 就这样在沙发上度过了一整个下午,晚上的饭也不管。 江黎回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暗着,他本来回来的就有些晚了,披着一身星辉进了门。 兰时听见动静回过神来,坐起身来往门口看。 江黎看见她坐在暗暗的沙发里面,反手打开灯来到她面前,突然亮起来的灯让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反而显得眼圈儿更红了。兰时一向泪窝子浅,江黎一眼就看出来她哭过。附身蹲在她面前,外套放在一边,手温柔地抚上她右边脸颊:“小时不要难过了,我回家了。” 他眼见着小姑娘眼泪涌地更厉害了。 他揉着她后脑的头发,把她按进怀里面。 兰时搂住他脖子,把眼泪全流进他颈窝里。 他柔声哄着:“没关系的,不要难过了。我回家了。” 后来她哭声渐渐弱了,声音也平静下来,在他肩膀上蹭了一把鼻涕眼泪,直起身来,手臂还搭在他肩上,环着他的脖子。 江黎笑着,春风拂原,冰消雪融。 兰时的声音很小,若有似无飘在他耳边:“请你不要离开我。” 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也有一点惊讶。兰时知道的,人与人之间,除了生离与死别,并无第三种结局。这世界充满了离散和分别,没有人能永远在我们身边,无人可以依靠,无人能够强求。她也一直觉得这样的话,即便心里再这样想,也不该讲出来的,让对方如何回答呢。但她这时候还是说:“请你不要离开我。” 江黎手掌心贴着她的背心,温柔而又坚定地搂住她,在她耳边,答应着:“好。” 那天没有晚饭吃的他俩饿着肚子等外卖,兰时对着手机挑了二十分钟,最后还是江黎做主点了兰时喜欢的香辣烤鱼。热气腾腾又铺着一层辣椒的烤鱼被放进她家的电热炉里,可以一边加热一边吃。 炉底一层浓郁的汤汁在高温下不断沸腾,气泡滚到上层又爆裂,蒸腾起白气,氤氲在他二人之间。 兰时看着对面和她一样大快朵颐的江黎,像是被幸福深深眷顾。 兰时被辣吸气,停一停的空当不假思索地开口:“我们会不会……” 她话才刚开口,江黎把鱼肚子上最鲜嫩的肉夹进她碗里:“会。” 她歪头。 江黎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其实讲出这句话的江黎也没有多想,他忘记了什么现实,什么岁月,什么爱情,什么未来。至少那个时刻,那就是他最真诚的想要。 当时和此时,兰时眼睛里都有泪光闪了两闪,不过泪光很快就散了。那时是因为幸福太盛,此时是心中荒凉更甚。 兰时继续把她的话讲完: “我当时跟你说,是我辜负了他。的确是我做的更过分,我可以理解他这样对我,也活该接受这种伤害。但这样的互相伤害是不能一笔勾销的。悲伤和痛苦横亘在我们之间,都是无法原谅的。所以我们不能。永远不能。如果你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也不觉得你不要回头了,那太累了,而且是全无希望的累。” 舒朗猜到了几分兰时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听她的语气她大概再也不愿意见到江黎,甚至再也不愿意听见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了。 “那如果一定要见到呢?”舒朗问她。 兰时摇头。舒朗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不想见还是不知道怎么办。 舒朗最后一个问题是为自己问的:“那如果有机会彻底翻篇和另外一个人试一试呢?” 兰时先是看着他笑了:“你现在是在前任和现在的追求者之间摇摆不定吗?” 舒朗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到自己身上了,他头痛地坚持下去:“哪有什么追求者呀。” 兰时给他出主意:“我觉得吧,就看你更喜欢谁了,只要你更喜欢的人,不管是旧人还是新人,只要是心里的人,都要勇敢去爱呀。” “那如果是你呢?”舒朗追问。 “我?我不行。我不知道怎么去爱别人,爱了别人十三年却让他又恨又痛,我的爱幼稚又伤 分卷阅读44 人。谁也不能给了。”兰时想了想,如是说。 “你怎么这么双标嘛!”舒朗不满,“问你能不能回头,你说我可以回头但是你不行,问你要不要新的开始,你说我可以勇敢去试,但是你不可以。你怎么对自己这么苛刻。” 兰时耸耸肩:“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 舒朗拿她没有办法,但也决定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反正兰时跑不了,他就守着好了。总有一天,她也会像她鼓励自己一样,勇敢去爱吧。 俞薇薇今天点名要好好吃一次辣,江黎顺着她带她去他很喜欢的那家烤鱼店,点了店里最辣的烤鱼。 俞薇薇平时饮食上很注意,喜欢吃辣也不怎么吃。这一次吃得心满意足,言笑晏晏。 他们随便聊着,讲起许多过去的时光。 “真好,我回国的时候你还没有忘了我。我回来的时候真的很担心只有我一个人还念念不忘着。”俞薇薇一边吃鱼一边说。 “当时的时光太美好了,我也舍不得忘。”江黎也笑道。 “我们以后就不会分开了吧?”俞薇薇问道。 江黎伸手把鱼肚子上最嫩的肉夹给俞薇薇,隔着腾腾的热气,俞薇薇的面容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江黎把鱼放在她碗里,恍惚之中觉得这样的话他曾经认真地答应过兰时。兰时看起来有点肉又带着浓浓稚气的小脸和眼前端庄明艳的俞薇薇缓缓重合又忽地分开。 江黎说:“来,吃鱼。” 俞薇薇脸色一白,低头吃鱼。 如果遇见你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江黎还是一样每天八点四十五准时到店,在兰时还在厨房里的时候买走第一批芒果小Q中的一盒。舒朗担心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今天早上本该雷打不动出现的江黎竟然没有来,舒朗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下班了也不走就守着兰时跟她一起回家。直到把她送到舒颜家楼下也没见江黎出现。 整整一周,江黎再没出现过,舒朗还认真检查了他办的储值卡上的金额,一分钱也没少。 舒朗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应该是江黎吃腻了芒果小Q,也不再顾念旧情,终于肯把兰时完全忘掉,不再来了。 不过江黎没来,舒颜倒是来了。 舒颜今天正好这附近有事,顺便接兰时下班。 兰时已经工作很久了,舒颜不肯让她走,姨妈那边也说一定要留下兰恒,于是兰时也没强求,每个月乖乖付给舒颜一些钱就当作房租,一直住在舒颜那里互相陪伴。 进门正看见兰时跟着舒朗在查货。“小时!”舒颜喊她。兰时和舒朗一起回头,舒朗变了脸色,赶快挤眉弄眼阻住要喊出他名字的姐姐。舒颜的眉头皱起来,瞪了他一眼,好在没有揭穿。 兰时朝舒颜跑过去:“姐,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正好这附近有事,结束了看时间差不多接你回家。”舒颜回答,看也不看舒朗。 “哦哦哦,好,我这边很快就完事了。你稍微坐坐等我一下啊。”兰时说着。 “那是谁呀?你们的上司吗?”舒颜指着舒朗问。 “不是不是,他就是那个秦朗啊,在这里打工,他有打算要开店,自己在这里实践呢,所以他懂得东西很多,我刚在跟着他查库房。”兰时解释。 舒颜远远地白了现在正在又作揖又拱手的舒朗一眼,笑着跟兰时说:“那行,那你先去忙,我坐着等一会儿。“ 忙完了兰时就跟着舒颜先走了,舒朗留在店里等着关门。 他也乖乖等着自家大姐的电话。 “你小子搞什么鬼呢?”果不其然,电话对面的舒颜劈头盖脸问道。 “姐,我就是就是想跟兰时认识一下。”一向能说会道的舒朗词穷地解释。 “认识一下我介绍你们认识不就得了?有什么必要还弄个假身份骗她?”舒颜追问。 “我也不是一定要骗她,只是这样我们就相处的真的挺愉快的,她也没什么压力。”舒朗道。 “你怎么想的如实招来,不然我就回去告诉小时了。”舒颜威胁他。 “姐,我不想以你弟弟的身份认识她,不然她会一直把我当弟弟的。”舒朗只好如实道。 “那小时现在把你当什么?”舒颜找到问题的关键。 “当然是当朋友了!”舒朗果断道,他才不可能承认现在很多时候也是被当成弟弟。 “你怎么想的?”舒颜觉得有些不对。 “姐,我有非分之想。”舒朗乖乖承认。 “那可是我妹妹!而且她跟江黎……”舒颜犹疑道。 “姐,让我试试吧。”舒朗坚定道,“我大概也知道一点,我又不会欺负她。” 舒颜还是很不放心,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虽说他俩之间毫无血缘,可毕竟都是自己亲人,她怕两个人都受伤。 “什么时候的事呀?”舒颜问道。 “反正挺久挺久了。”舒朗认真回 分卷阅读45 答,“姐,我不会受伤,也绝对不会让小时受伤,你也拦不住我,就让我试一下吧。” 舒颜沉吟半晌,终于还是说:“好。” 最近江黎不再出现,姐姐那关也过了,舒朗更觉得前路一片坦途,也不再小心翼翼的。今天派去老城区那边的调研又有了新的进展,他要开个会,下了今天的班也就走了,留兰时在店里整理一下就关店了。 店里已经打烊,大家都下班回家,只剩兰时一个人了,她清点过了剩余和库存就开始对着账本一笔一笔核查,正咬着笔头看得详细,就听见玻璃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她正一心扑在帐本上,听见响动头也没抬,只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打烊了,您明天再来吧。” 来人半晌没有开口,也没听见他出去的动静。 兰时疑惑地在最后一笔帐上画了个勾,抬头看他。 这回轮到兰时开不了口了。 她脑子里好像有一百个烟花放起来,绚烂而吵闹,晃得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也听不见什么其他的声音。 电光石火,她想到江黎走进她生命的那个晚上。 那年兰时十四岁,江黎十七岁。 兰时跟着爸爸去参加酒会,江家举办,庆祝□□成立二十周年,江黎的父亲江岩五十岁生日。那天的酒会既是集团的庆典,也是江岩的生日宴,所以办得格外隆重而盛大。商界里有头有脸的,和江家关系密切的,或者有些合作关系的也都被请去一同聚会。 兰家虽然与江家交情不深,但也有过些生意上的往来,自然也在邀请之列。又因为生日宴不算什么太严肃的场合,大家都携家眷前往,众人多带着自己的夫人或丈夫,但兰时的母亲红颜薄命,兰恒便带着兰时一同前往。 宴会上的少年并不多,江黎因为是自家举办的宴会当然在场,其他的除过兰时就只有舒颜和安和也兄弟三人。 兰时挽着爸爸的臂弯在会场里面各处寒暄,她到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所以格外不自在,扯扯裙摆,弄弄手链。兰恒看出她不习惯,也不愿让她老听这些大人无聊的寒暄恭维,便放了兰时去找舒颜玩。舒颜比江黎还要大上一岁,又从小对这些东西接触的多些,自在地带着兰时在会场里面吃吃喝喝,兰时还趁爸爸不注意偷偷尝了一口香槟,一点也不好喝。 可跟姐姐还没玩一会儿,安和也兄弟三人就乐呵呵出现在会场之中了。安和也最不受宠,哥哥弟弟都紧紧跟在安翼城身边被介绍给他们以后都会有用的叔叔伯伯的们,而安和也很快便知趣地离开了他们,自己在会场转。 “我们去跟安和也说两句话吧。”舒颜不喜欢看他孤单。 兰时才不愿当电灯泡:“姐姐你自己去吧,我在这吃蛋糕就好了。” “我不放心你自己。”舒颜有点犹豫。 “没事没事。”兰时摇手,拿着一个小杯子蛋糕,坐在角落里摇腿。 舒颜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向着安和也去了。 兰时心里腹诽:重色轻妹。 她自己坐在这里安静地吃蛋糕,每个口味都吃过一遍了,觉得肚子里饱饱的,又很无聊,就坐在那里四处看,看着会场中的千人千面。 有人在周旋利益,有人在联络感情,有人说真话,有人挂假笑,有人错失伙伴,有人春风得意。还有人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翼领上面打着同色的领结,在众人间穿梭着,似乎在问候招待众人似的,他脸上挂着春风和煦的笑。兰时多看了他两眼,心里猜测他恐怕是这家的主人江岩的儿子,还长得挺好看的。 兰时低下头偷偷笑。 不想一双黑色皮鞋停在她视野里,她抬起头,正看见刚刚偷看的少年在笑盈盈端正正站在她面前,兰时无端想起一句话来: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兰时不自觉地站起来,江黎比她大三岁,长得也比她高出许多,兰时的鼻间刚刚到他胸口。 “兰时小姐,我是江岩的儿子江黎。”他笑着伸出手,“很高心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我。”兰时慌慌地伸出手,说完才发现自己讲错了话,“啊,不对,我也很高心认识你。” 江黎笑开:“你很可爱。” 兰时低头悄悄笑,偷偷说:“你也是。” 江黎当然没有听见,他问兰时:“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呀?玩得开心吗?” 兰时认真点头:“嗯,还挺好的,小蛋糕很好吃。爸爸在那边忙,姐姐去找呃,去找小男孩玩了,我就自己在这吃蛋糕。” “那你有没有觉得孤单?”江黎问。 兰时认真摇头:“没有没有。挺好玩的。” “那你觉得这些口味的蛋糕哪个比较好吃?”江黎问。 “我觉得都挺好吃的,芒果的最好吃。”兰时答。 江黎刚想说什么,室内的灯光却突然暗了,音乐声响起,舒缓而悠扬。 江黎向着兰时伸出手:“想跳舞吗?” 兰时还是最近才开始 分卷阅读46 学着跳舞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跳慢三嫌慢三的节奏太慢了,所以学的一点也不认真,慢三掌握得很浅,可现在的音乐是明显的慢三,又没有真正跟别人跳过,稍微有点怯场。 江黎似乎看出她的犹豫,他宽慰地笑着:“试试看吧,音乐很慢,我带着你跳。” 兰时莫名其妙相信这个今天刚刚见面的少年,放弃思考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兰时跟着他走进舞池,伸手搭住他的肩膀。他挺直脊背拉开手臂把兰时的胳膊架起来,嘴里轻声提醒着:“先出左腿,向后一步,然后出右腿。三步以后向左后方转。”基本的步伐兰时还是知道一点,她点头跟着江黎的步伐,任江黎带着她在舞池中旋转。 兰时盯着自己的黑色小高跟鞋看,她已经在江黎的皮鞋上留下好几个脚印了。 江黎现在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他拉拉她的手,她抬起头来。 “没事的,我不怕踩,你抬头看着我就好。”江黎喊她。 兰时抬头不小心掉进他眼睛里,她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了,还不如盯着皮鞋看呢。 音乐一转,突然变得轻快起来。兰时知道这是跳森巴的!她最喜欢森巴,可森巴相对冷门一些,也很少用到这种场合上来,可能因为是生日宴希望气氛活跃一点吧。 兰时看见江黎也飞快地变了舞步,来到了她熟练掌握的舞步她也放开许多,与江黎的手随着音乐的节奏忽握忽松,两个人的距离也随着舞步忽近忽远。森巴的动感与活泼,热情与热烈此刻全部随着节拍绽放在这两个人脚下,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个,热情四溢,光彩照人,自由自在,奔放骄傲。 兰时谁也看不见,只看见眼前人。 兰时的脸上绽开笑来,灿烂又耀眼。那笑容闪闪的映在江黎的脸上,他比兰时这样什么也藏不住的小姑娘要内敛许多,但兰时还是清清楚楚看见他在笑呀。跟刚才跟她说话和陪她跳舞的时候都不一样,这时候的笑容不是礼貌,不是客套,不是为了哄一个孤单的小女孩开心。是他自己真的开心。 他的心先笑起来,他的眼睛才笑起来,眉毛舒展开来,最后才是他的嘴角。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兰时只觉得天窗大开,阳光倾泻而来,照的她周身暖意四生,心潮澎湃。 那个时候,兰时握住江黎的手。 她心里面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一种感觉,她想,即使有一天她发丝尽白,眼睛昏花,她也依然不会忘记,眼前这个人此刻那不可一世的少年模样。 可是当下眼前的人脸上空白一片,再也没有一丁点的笑。 她记得原来的眼前人眼睛里有一潭清泉,清冽冷静,水光潋滟,澄澈温暖。 可她看现在眼前这人眼睛里有一眼古井,沉着内敛,深不可测,黯淡沉默。 相顾无言不说,二人甚至连一个额外的表情都不肯给对方。 兰时重新低下头,她听见那人离去的脚步,紧握着她的笔在纸上写下来: 兰因絮果。 当年少女的心事不可阻挡地在一场森巴后生根发芽,盎然生长,树干参天,绿叶森森。 事到如今却该连根拔起,断裂的根茎混着鲜血与泥土,若问你痛不痛,只能说都是因果相连,冷暖自知。 命运早就埋下伏笔安排这一场痛彻心扉的戏码,人在剧中又有什么周旋的余地,是痛还是亡,除了亲尝亲受,又还有什么办法? 不必流泪 此后江黎再也没有来过。 兰时却总会想起那日落日光影下站在门口的一动不动的人,起初心里酸涩,只觉得充满遗憾与悲戚,后来渐渐麻木,只念着两个字——认命。 舒朗对此事毫不知情,兰时也从未提过,他只当江黎消失的干净彻底,不想那人仿若一把尖刀吊在兰时心头,稍一动心便刺得鲜血淋漓。 一切都小溪般平静地流淌着,兰时经过着两三个月的训练处理起工作来格外得心应手,很多事情也放心地交给下属,不再事事亲力亲为。舒朗事事放心,得意忘形,又恢复了曾经的样子,把原来推掉的活动都捡了回来,除了跟兰时一起上班的时间乖乖工作以外,其他时候也不肯拘在店里,三天两头出去玩。 今天下午他和兰时都没有班,以他对兰时行为规律的掌握知道大概晚上快下班的时候兰时会去店里转一圈儿,他就约了朋友一起打球,跑去球场尽情的挥霍青春与汗水。刚打了不到一个小时,放在一处的电话就响不停的响了起来。舒朗把球扔给朋友,擦了擦手去接电话。 电话是兰时打来的,他接起来就喊:“小时你想我啦?” “不许乱讲,叫姐。”兰时永远在纠正他。 “那怎么啦?”舒朗问道。 “我觉得店里柜子最上面放的这些蜂蜜果酱什么都不太安全,那个架子很窄,我们摆的很满,又摞高了一层,要是不小心有谁碰一下很容易倒的,而且蜂蜜的罐子又大又重,砸到人也很不安全。 分卷阅读47 好多都是玻璃的,摔碎了更让人心疼。”兰时跟他讲正事。 舒朗略想一想:“可是那个架子如果不放这些其他的东西都不太合适放,况且那个位置不考虑你说的安全因素的话放这些是最合适的。” “但是安全也很重要啊。” “那你考虑过把这些蜂蜜果酱什么的放在哪里吗?” “我没想好呢,这不打电话问你吗?” 舒朗这时突然想到:“你怎么在店里呀?今天不是没有班吗?” 兰时回答:“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收银一个导购都有事情全要请假,只好我过来她们看一下午店了,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人,我转转就觉得这里的布局不太好。” 舒朗略想了想:“我现在还在打球呢,等我这边结束了我去店里跟你一起看看吧,你先别着急挪它们。” 兰时在电话那边点头:“好的,那我就先……” 话说了一半,舒朗突然感到一阵猛烈的摇晃,场馆里的篮筐甚至都猛地摆动着,朋友跌跌撞撞地往舒朗这边跑。 舒朗正坐着,下意识抓紧了椅子,才堪堪稳住身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地震了!舒朗终于意识到,而后又猛然想起兰时那边突然断掉的电话,又想起她在电话里说的蜂蜜罐子。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心头,他也顾不上许多,在余波微微的摇动之中,跳上车疾驰向“芒果”。 车里的交通广播播报着:“下午3时14分,P市发生4.6级地震,我市距离震中距离较近,有较强震感。请大家谨防余震,尽量在开阔地带,注意安全。路上因为刚刚的地震截住了许多车辆,现在刚刚恢复正常车流行进的异常缓慢。舒朗心急如焚,火烧眉毛,随便靠边停下车就往芒果跑。 正好穿了跑跳都最随意的运动鞋,他脚下生风却还是嫌不够快,只觉得奔了一整年到芒果门口,他三步并作两步跳进去,看到兰时正拿着拖布好端端的立在店内。 舒朗冲到兰时跟前,伸开手臂将她搂了个满怀,怀里的女孩柔软而温暖,真真实实的触感才他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他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手臂收得更紧些:“可吓死我了。你有没有事?” 兰时拍拍他的背:“没事没事。你才吓死我了,打你电话也不接,还是你的朋友接了你的电话才知道你人没事就是不知道去哪乱跑了。” 舒朗这才想起来,跑的太急手机也落在场馆了。 兰时推他。 他耍赖似的用力搂住:“你突然电话断了,又说什么蜂蜜罐子的事情,我以为那些罐子真的倒了也真的砸到你了,吓死我了。” 兰时被困在舒朗怀里,他手臂结实而有力,此刻兰时想挣却也挣脱不开,大概是刚打完球又跑了一场的缘故,微微的汗味里叫嚣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旺盛力量,青春四溢,朝气蓬勃。 兰时赶在自己脸红之前迅速推开的舒朗。 “你怎么穿一身球衣就来了,刚刚开春不久天还冷着呢,怎么穿这么少。”兰时赶快找点什么话说。 “我不是着急嘛,手机都没来得及拿上。”他怀里一空。 “那你快回去换上衣服吧,天还冷再冻着。”兰时催他回去。 “我帮你把店里收拾一下吧。”舒朗环顾四周,“刚刚跑了一通,店里也没风,不觉得冷。” 店里到没有太大的破坏,巨大的摇晃的确如兰时所想那样,蜂蜜罐子果酱瓶子碎了一地,但好在兰时当时正端着泡芙从厨房里出来,她只在晃动中跌了一跤,泡芙扔了满地,膝盖蹭破了一点皮,并无大碍。 “回去换身衣服再来也不迟。”兰时不依。 “我先把这些碎片捡了,免得你弄伤手。”舒朗说着去找工具收拾玻璃碎片。 兰时也不再拦他,去清理地上的泡芙。 站在路口对面的江黎怔怔地接起电话,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声好。 地震发生的时候江黎正等在琴房门口接俞薇薇去检查最后一场演奏会的场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突然觉得嫉妒张皇不安,像是一颗心挂在悬崖边,不知有救也不知无命那般慌乱。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的意识往“芒果”赶。 他一身西装革履,起初只是快步走着,后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只至奔跑起来。 他猛地停在芒果门口,再不敢上前一步。 他看见兰时已经跑到了店外,心有余悸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电话,她看起来平平安安的。街上有很多地震中跑出来的人,格外吵闹又转来转去,他盯着兰时看,看她平平安安的。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只看到她似乎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盯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等众人各自回到生活中去,又收了手机进了门店。 江黎想要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现在人重归理智就该默默离开。 他转身要走,却看见一道他认识的人影一身球衣飞快冲进店里。那一瞬间他觉得不对,飞快地安 分卷阅读48 慰自己舒朗担心自己的店也是正常的。 再然后他看见舒朗伸开手臂把兰时抱进怀里。 他心里觉得一酸,却又想这又与自己何干呢。 电话响了,他满心的情感都被那个拥抱牵扯住了,甚至没听出来电话那边的俞薇薇语带哭腔,更没有看到,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的她。 “兰时!”舒朗把玻璃渣子连带着地上混着的蜂蜜果酱一并收拾干净了以后喊她。 “叫姐!”兰时第一万八千六百二十七次纠正他。 “小时!我都弄好了!”舒朗得寸进尺。 “你不许太放肆了!”兰时扶额。 “宝贝儿!”可能是那个拥抱给了他格外猖狂的勇气,他笑得更欢了。 “喂!”兰时放下正在擦泡芙奶油的抹布,气急败坏追着要打他。 地上还有泡芙散落,兰时跑的急了点,一脚踩在泡芙上,跌跌撞撞地往前扑。舒朗发现赶紧回身过来,伸手接住他,却被她狠狠撞在地上,后脑勺正撞在一颗泡芙上,奶油四溅。 兰时一边喊着痛一边撑身站起来,舒朗还躺在地上,瞪着兰时看:“小时,你看你,把我撞倒了。” “没事吧?”兰时整了整衣服,又问他。 “怎么没事?”舒朗愁眉苦脸的,“动不了了。” “哪里动不了啦?”兰时担心,连忙蹲下,仔仔细细看他哪里受了伤。 “脑浆都摔出来了!”舒朗坐起来,指着后脑勺上的奶油。 “你这小孩不许瞎说!”兰时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舒朗做了个鬼脸,伸手把手上的奶油抹在兰时鼻尖。 兰时躲开:“怎么有你这样的小孩,快起来帮我打扫!” “好嘛好嘛。”舒朗听话跳起来,甩了甩手。 兰时这才看见他胳膊上的血痕,可能是刚才护着她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玻璃柜角。 “先过来擦点药。”兰时喊他进休息室。 舒朗听话地跟着进来,却嘴硬着:“没事没事,一点小伤。” “过来坐下。”兰时板着脸凶他。 舒朗听话坐下,伸出手臂给她。 兰时给他涂上酒精,他手臂一紧,嘴上还云淡风轻的:“早就跟你说了这种柜子不好,边缘太粗糙了,这是划到我了,要是划到你这细皮嫩肉的。你怎么受得了?” “很痛吗?”兰时看那伤口虽然不算深,但长长的一条,鲜血渗出来,看起来很疼。 “没事没事。“他扬起眉,一副刀山火海无所不惧的样子。 “这就是你报应,下回再乱喊。”兰时想大约他是怕自己担心,也就开起玩笑。 “我乱喊什么了?”舒朗仰着脸看她。 “别不承认。”兰时凶巴巴的。 “是兰时嘛?好像不是,那时候你没有打我?”舒朗嘴角藏着笑。 兰时知道他恐怕又要捉弄她了。 “那是小时吗?”他装作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哦!我知道了。” “闭嘴闭嘴。”兰时赶在他再讲那两个字的时候捂住他的嘴巴。 “我不说了。”他眼睛眨巴眨巴,声音闷闷的,看起来很乖。 兰时放开手,小心给他掖好纱布的一角。 他满意的不行,喜滋滋地也不觉得疼:“你包得真好看。” “好啦,给你算工伤了。今天放你的假,回去换上厚衣服,好好休息一会儿。”兰时拍拍他肩膀。 “店里弄得一地泡芙,我要留下来收拾干净。”舒朗不肯走。 “你乖一点,你手受伤了不可以干活。”兰时哄他。 舒朗略思索了一下:“那好吧,我不干活,我留在这看着你干活。“ “你看着我干嘛?”兰时说着出去打扫。 “平时都是老板盯着我,今天我盯着老板干活,我咸鱼翻身了。”他骄傲地跟着出去,坐在给顾客准备的小沙发上。 兰时不再赶他,调高了一些空调的温度,自己低头忙着干活了。 好不容易把地上的奶油都弄干净了,在帐簿上记下一笔营业外损失,兰时又忙着再去做些泡芙来。 等她忙完了出来,舒朗就乖乖坐在那里,端着一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偷出来的水果,递给兰时一个小叉子,把水果往前推了推。 “我给你切好的芒果,你歇一会儿吃一点嘛?”舒朗喊她坐下。 兰时觉得人有些懵,看着眼前的舒朗,他的眼睛像雨后湿润的大海,阔朗又映着日色水光粼粼,望着她的笑容里充满着期待与欢欣,仿佛如果她尝这一口芒果,他就要快乐地普天同庆一番。 恍惚着兰时看见了曾经那个的自己,大约是冲着江黎时也是这样的温暖纯良,恨不得把一生绵长爱意都捧给他吧。 兰时心里觉得酸涩难当,对眼前这双亮闪闪的眼睛充满心疼。 兰时说:“对不起。” 舒朗却满不在 分卷阅读49 乎的:“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不想吃吗?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好了。”他说着起身要走。 兰时拉住他:“没有没有,我喜欢吃芒果。” 她坐在对面把切好的芒果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化在她口中,看着眼前的人一如既往的笑,兰时仿若如释重负,倍感轻松。 好像她从来没过过这样的生活。 要起早贪黑为生活奔忙,要在蛋糕和数字里面来回打转,还总有一个如何也赶不走的人陪在身边。 那个人会在地震以后飞奔而来给她一个怀抱,那个人会每天陪着她上班下班,那个人会守在她身边教她很多东西,那个人会无聊的时候陪着她打游戏,臭贫斗嘴,笑话不断。兰时回想和舒朗相识的时光里,她都过得轻松且快乐,毫无负担,没有压力,从不失望。 可江黎呢? 江黎的的确确是她年少的欢喜,可一个瞬间的欢喜背后,藏着无数个日夜苦涩的暗恋,每一场秘密的快乐都携着心底无言的兵荒马乱。见到江黎,江黎对她笑,她都很快乐,可见不到的时候最多,他不笑的时候最多。那是求不得的苦,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成婚后外人看着新婚燕尔,一对璧人。起初的江黎始终对她温柔善待,但她知道彬彬有礼的后面隔着万重山海,他们那时候几乎从不吵架,不是因为没有分歧,而是因为满不在乎。兰时知道她是主动的那一个,她不敢表露自己藏了十多年的心思,只怕对面的人更将她看轻。 后来她渐渐感觉江黎将她放在心上,她也敢大着胆子朝他走近。可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每一步走走得慎之又慎,对面的人若是往后倾一倾身子,她就会立刻转回头退到原地。放一放又试探着往前迈出一步去。她摸不准江黎的心思,不敢赌江黎的情意,只敢在江黎热时伸开手,江黎冷时又缩回去。 好不容易一天一天彼此熟悉,她终于坦诚一些放手去爱,可她总是太渴求,太胆怯,太希冀又太在乎。一点点美好出现她都倍感珍贵,转而升起的是对于失去无边的恐惧。江黎总是要走,她始终这样相信。 事到如今,再想起这个人时,更全是些不堪回首的苍苍往事。 兰时觉得她好累,累得迫不及待地想要停下一颗心来,不爱别人,只等被爱。 今时今日,这一盘橙黄色的芒果,突然让她觉得,原来感情可有这样一种状态,可以这样的轻松自然,纯粹愉快,不混半分血泪,也无丝毫委曲求全。 兰时觉得很快乐。就是这样的生活啊。俗之又俗,却又温暖实在。 是谁的心啊 俞薇薇流着泪在电话里讲:“我们谈一谈吧。” 她其实想要讲的话是:“我们分手吧。”可话到嘴边,她却舍不得讲出那两个字来。 俞薇薇其实想把江黎带回到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个春意盎然的古老校园里。那里有他们一起走过的路,有他们共同吹过的风,有为他们开的花,有给他们展开的未来。她觉得也许一切都回去了,江黎的心也就回去了,他的爱也就回去了。 可是那里太远了,他们谁也回不去了。 其实当俞薇薇开始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不再在意交谈的地方应该在哪里了。哪里都一样,对于结局不会影响分毫。 江黎依然过琴房去接她,二人一起并肩走在路上。江黎的手依然垂在身侧,俞薇薇却不再去挽他的胳膊。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每一步都迈得稳而缓。 这条小巷窄而长,行人零星,安静又寂寥。 她不开口,江黎也不开口。 其实江黎是个格外健谈的人,天南海北的都知道一些,对什么人都有话可讲,见到谁都游刃有余的。他鲜少沉默,可这一次她再回来见到的江黎,都是一副少言寡语的样子。每次在一起都是俞薇薇自己努力的找话题,江黎一直都配合的谈着,但却不再带动着聊天的节奏。时间久了,俞薇薇也觉得二人之间除了过去的事情无话可说,而过去再美好,也终究不过两三载,时过境迁,重复再多遍也没有往日情谊了。 沉默压在她心头太久,又闷又重,她仍低着头:“我们分手吧。” 江黎脚步一滞,说:“对不起。” 俞薇薇眼泪滚在眼眶里了,她赶快抬头望天眨了眨眼,咽下哽咽的声音,又复开口:“你连为什么也不问。” 江黎仍说:“对不起。” “江黎你仔仔细细看看你的心,其实那里面早就没有一点我的位置了对不对?”俞薇薇自顾自地说着,其实根本不需要江黎回答,“我想大概只是前尘往事太过美好,你念念不忘的不是我,是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是那段没有俗世烦扰恣意妄为的年华。你以为我们破镜重圆你就能回去吗?你以为你再一次走在我身边,就能把这些年发生的你恐惧你逃避的事情忘掉吗?” “江黎,你就那么怕吗?怕到自欺欺人不敢面对,怕到要让我做这个挡箭牌吗?可是我能挡得 分卷阅读50 住什么呢?你明明爱她爱到无法自拔,难道还不能自知吗?”俞薇薇的声音里潜藏着她极力压抑的哭腔。 “我不该爱她,我怎么能爱她。”江黎声音沉重。 “可是你明明就爱着。你没有办法通过假装爱我而忘掉她的,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她。你或许因为曾经我们的感情结束的太潦草而心有不甘,你可能也在一开始的时候对她心怀芥蒂。但你已经明明将我遗忘,为什么在我回来的时候那么开心呢?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没有忘记我?你把我当作救命稻草了吗?当作忘掉她的救命良药了吗?你不觉得这样太亏待我了吗?拿我当什么呢?让我见证你们情比金坚吗?江黎,你不要以为我心里面装着你,我的心就不会痛了。你不要以为我心里面装着你,我就什么都是活该。”她一直忍着哭,却怎么也止不住泪。 江黎犹豫的伸手,却不敢触她的脸颊。 他听见俞薇薇哭着说:“就是我活该的。” “对不起。”他其实知道重复并不能使无用的话变得有用。 俞薇薇终于平静下来,回归了她往日温柔恬静的模样,她安静地笑着,像三年前在大洋彼岸电话那边一样笑着,也说着同样的话:“江黎,我可以理解,但你还是辜负了我。我们就此别过吧。” 上一次讲这样的话,他们两个都在分手的时候期望能够破镜重圆,毕竟分开不是出于本心,眷恋只能被现实割舍,可这一次重来一回,分开却成了本意,不知该说是了结遗憾还是填了新恨。 他们都尽力了。 现实折损人,从来胜券在握。 有的女孩就是这样,看似温柔如水,实则以柔克刚。 爱憎分明,愿赌服输,杀伐果断,潇洒自如。 爱时愿倾力去爱,不惧输不惧苦,翻山越岭,过江渡河,爱得干脆利落,毫无保留,仿若从未痛过。 舍时也爽快割舍,不纠缠不留恋,转身便走,头也不回,舍得痛快淋漓,云淡风轻,仿若从没爱过。 有的女孩就是另外一种模样。 她们爱的时候要考虑很多的事情,比如天气,时间,地点,自己是什么样的,他又是什么样的,他说话的语气,看向她时候的表情,他有多少朋友,爱过多少人,哪些真心又有哪些假意,自己要受多少伤,受伤了以后怎么办,受得伤能不能好,会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所以她们从来不敢爱的,哪怕心里喜欢,也装作满不在意,哪怕心里流血,也装作从不会痛,想要的时候摇头,心酸的时候笑,失落的时候安慰自己从不需要,期待的时候告诫自己不要奢求,想要拥抱的时候缩进壳里,受到伤害的时候却站出来肉身挡剑。每句我爱你,都换成谢谢你,每句我很痛,都说对不起。也许心里想着长相思守白头偕老,话到嘴边只剩一句我们可以试试。 对面的人同样爱着时,就在相信与不相信间来回摇摆,所以爱十分言三分,若是连这摇摆也无,爱十分也要闭口不言。 舍时却痛快多了,只要对方一星半点厌弃,她再爱也不回头。哪怕午夜梦回幕幕锥心,哪怕心中痴缠永垂不朽,也撑着一身力气绝无挽留。 爱这样的女孩好累,因为她要等到你第一百零八次把她抱进怀里时她才相信第一次抱她是真的。她要等到你第一百零八次在她耳边讲我爱你的时候才会把自己一颗滚烫真心和盘托出。有的人爱着爱着就走了,有的人爱着爱着就变了,不怪那些人,只是本来就一爱难求。 只是你若敢爱着爱着就永远,她能给你的也并非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她全部的光与热,她全部的爱与诚,热烈中怀着些许悲情,永远里又叠一个永远。 这些事情,安和也从不知晓,舒朗正在努力参悟,江黎心里明白了大半,可已然山穷水尽。 可感觉到吗? 安和也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舒颜渐渐放下了心思,如果他心里原谅了她,大概也不会纠缠到今天。大约只念起往日情分与不甘时拿自己解闷又解气罢。 舒朗又打电话来催她去相亲了。 “你就像我爸妈一样,我妈最近都不怎么催我了,小朗。”舒颜头痛无奈道。 “大伯和伯母不催你了,是因为他们把任务都交给我了!你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回家听他们唠叨他们就都唠叨给我听了!大伯把他相中的青年才俊都安排给我了,让我一一给你安排见面。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赶快见一见吧!”舒朗气急败坏的。 舒颜也觉得好笑,打趣他:“那你有没有相中的呀?” “我倒是给你相中了好几个!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至少要排一个星期的晚上给我才够!”舒朗回嘴。 “一个星期?我爸从哪里找到这么多适龄男青年的啊?”舒颜无语问苍天。 “可不都是适龄男青年,还有一个离异,一个丧偶呢。”舒朗故意气她。 “好,那明天我就开始见吧。你挑挑青年才俊先安排两个, 分卷阅读51 我带着小时去。”舒颜答应。 “带小时也去吗?” 舒朗气哼哼的问。 “当然了,小时现在正好需要一段新的感情。”舒颜明知他心意。 “好,我给你安排。”舒朗咬牙切齿的。 挂断了电话的舒朗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久,他才不会给任何其他人机会认识兰时呢,可如果自己就这样出现了,兰时会不会怪自己之前多重隐瞒呢。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她,把话讲清楚,见面的时候不至于太突然。 几次电话拨出去又被他瞬间挂断,最后犹犹豫豫的发出一行话过去:“小时,我做了什么错事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兰时的消息回得很快:“只要明天我到店里之前你把自己闯的祸处理好了,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 舒朗觉得有一点安心,看着信息钻空子,一切都好好的,就算是闯了祸也可以算处理好了吧。 放下心来的舒朗,果断地拨出了另外一个电话。 兰时今天下午没班,窝在沙发里看书。 舒颜因为晚上要去吃饭回来的早,打开门正看见兰时坐在地毯上皱着眉发愁,一见舒颜回来马上豁然开来起来,问道:“姐,你回来了,你快告诉我,这个EBIT是什么的缩写来着?我翻了半天书也找不到,就是财务杠杆里那个。” 舒颜换了鞋放下包径直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你这里看的与固定资产相关,形成的是经营杠杆,这边销售量的小幅变动带来EBIT的大幅变动,EBIT是息税前盈余。” “哦哦对对,”兰时点头,忙着把这几个字写下来,“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晚上有饭局,”舒颜一边说一边拉她起来,“你跟我一起去。” “什么饭局呀?我去怎么合适?”兰时疑惑道。 舒颜咬牙切齿:“相亲。” 兰时却眉开眼笑:“好的姐!我一定跟着去看热闹!” “穿好看点!”舒颜追着她跑去换衣服的背影喊。 “那怎么行?”都跑进屋的兰时又探头出来,“是你去相亲我可不能抢了你的风头!” 舒颜失笑:“我天生丽质,怎么会被你抢了风头?穿好看点!” 兰时又复探头出来:“那你把你前几天新买的裙子借给我穿吧,那个好看!” 后来兰时还是穿着舒颜的新裙子和她一起出现在了约好的餐厅,好久没有这样的场合了,兰时拽着紧紧的小裙子,觉得好像从前很多的事情都浮浮沉沉的很不真实。 不过眼前她们走进的包间里坐着的两个人也让她觉得现在的很多事情也不是那么真实。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大男孩正一身休闲西装,端端正正坐在对面,跟着旁边的人推杯换盏,言谈之间风度翩翩,怡然自得。 兰时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问,对面坐着的两人看见她们进来便站了起来,兰时清清楚楚听见舒朗点头喊:“姐。” 舒颜看着兰时困惑也起了玩心,一本正经地给兰时介绍:“这是我弟弟,舒朗。” 舒朗也笑着,却不像对着舒颜那样有礼,只叫:“小时。” 可是明明那天舒颜和舒朗在店里见过的啊,怎么当时他们全然陌生的样子,此刻摇身一变就成了姐弟。舒颜的笑一点也藏不住了,兰时明白过来自己被捉弄,脸上还带着笑,伸出去与舒朗握手,另一只手藏在舒颜背后狠狠掐了她一把。舒颜一边拨开她的手一边憋笑。 正三个人在这里心照不宣,舒朗旁边的男士优雅地开口道:“我是卢风岸,舒朗的朋友。” 他伸出手来,与兰时和舒颜一一握手,笑容春风和煦,得体合宜:“很高兴认识你们。” 四人落座,饭菜还未上齐,舒颜与卢风岸便早已畅聊起来,好像是在说什么新的技术,兰时不是很懂,瞪着对面的舒朗看。舒朗朝她眨眨眼睛,又讨好的笑笑。兰时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在店里跟着自己一起干活的大学毕业生。 怪不得舒朗懂得那么多,还骗自己说打算创业,他可是分店都开的红红火火的,大概第一天见面他就认出了自己,故意不讲,还联合舒颜一起假装秦朗。兰时别开脸去不看他,舒朗贴心地给他们三个人都倒上水。 一时间菜也上齐了,他们也换了新的话题,开始讨论如今市场走向,似乎卢风岸也在一家公司里做着合伙人,对本市商场了如指掌,谈笑间锋芒皆藏。舒朗也偶尔插上一两句嘴,见地让兰时总觉得他总会有更大的天地,一定不能拘在小面包店里面。 舒朗怕她无聊,兴致勃勃地与她讲游戏里面新出的英雄有多好玩,他还氪金买了新皮肤,拿出MVP的截图来给兰时炫耀。兰时求知欲与好奇心一同升起来,一连问了许多玩法上面的问题,舒朗更是得意洋洋,讲起来侃侃而谈,兰时一时恍惚,又觉得他好像还是个大男孩。 好久没出来打打牙祭了,兰时今天吃得格外急些,不一会儿就吃得饱饱的,放了筷子跟着大家喝酒聊天。这三个人都从小在生意场上混迹惯了,个个是人 分卷阅读52 精,此刻也难道遇上志趣相投的人都变得格外健谈,绝不会让气氛冷下来,一阵接一阵的笑语欢声,惹得兰时饮了不少酒,现在已有些醉意,双颊悄悄浮上一丝粉,又接着与三人碰杯,笑着一饮而尽。 杯子还没放下,房间的门便被人一把推开,来人的脚步却在门开那一刻突然缓了。众人都侧过来看向来人,正是安和也。安和也脸上挂起笑,扣上西服扣子,停在舒颜身边安稳落座。 “怎么还未等我,大家都吃完了?”安和也从容笑道。 兰时觉得他奇怪,只是看到对面舒朗一副看戏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舒朗搞得鬼了。她有点担心舒颜,在桌面下握住舒颜的手。舒颜转过脸来看她,安稳地笑笑,兰时却觉得她像是要哭了,心里更觉的心疼。 舒朗赶快接过话来:“先替你尝尝菜。” 卢风岸为安和也倒满了酒,显出熟悉的样子:“也替你尝尝酒。” 安和也笑,举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我来晚了,我先自罚一杯。” 舒朗与卢风岸也一同举杯,舒颜也跟着抬了抬杯子,看也不看他们,只顾喝酒。 安和也并不计较,歪了歪酒杯轻碰舒颜的杯子:“好久不见。” 舒颜不想落了面子,强撑着笑抬头看他,面色如常:“还是您贵人事忙。” 气氛难免有些尴尬,舒朗与卢风岸找借口要溜,舒朗也拉着兰时走:“我找小时还有些事,你们先忙,我给她送回去,我姐就交给你了。”舒朗跟安和也说。 安和也微一颔首。 兰时不放心舒颜,坐着不肯动。舒朗硬拉她,舒颜也拉住她的手。 安和也笑道:“怎么?怕我?” 舒颜放开手,倔强的昂起头:“我奉陪到底。” “姐,我陪你吧。”兰时还是放心不下。 舒颜看着她摇头。 兰时只得跟着舒朗走了。 三人一起走出了门,舒朗熟络地搂上卢风岸的肩膀:“辛苦你了!这边还请哥先走一步,改天我一定请客。” 卢风岸笑骂:“就你小子鬼主意多,我这就先走,希望你们都成功。”他脸上笑得暧昧。 送走了卢风岸,舒朗转过头来与兰时一道走,兰时还是不放心,也顾不上追究舒朗骗人的事情:“你把安和也叫来的?他不是不肯原谅姐姐吗?干嘛又在这个时候出现?” “有的人就是口是心非,偏要嘴硬,我不逼他一把,他永远也不会出现。”舒朗笑答。 兰时远山眉皱在一起:“姐姐和好像不愿意再和他多纠缠了。” “安和也心里放不下我姐的,你放心。即便他俩今日不能和好如初,讲清楚就此了断也干脆。”舒朗道。 兰时想想也觉得有理,点点头。 “你不生我的气吗?”初夏的晚风拂过二人的脸颊,舒朗小心翼翼开口。 兰时侧头看他作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来:“生气。” 舒朗这下一点也不怕了:“你才没生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一定是我姐不放心我,想有人带着我开始职业生涯,我还要多谢你,放下那么多大老板应该做的事情来店里辛辛苦苦擦地修灯泡呢。”兰时笑着,“而且你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怪不得你懂那么多。” “不是我姐。”舒朗赶紧解释,怎么自己的一腔热血都成了借花献佛,“不是我姐,她之前不知道的。” 兰时歪头,疑惑道:“我不信,你俩要是没有串通的话那天你们见面为什么她不戳穿你。” “那是我求她别说的,之前我也一直瞒着她来着。”舒朗急急解释。 兰时想不明白,眉头又皱起来。 舒朗又开始担心:“那你知道是我自己的故意隐瞒你的,你生我气了吗?” 兰时眉头舒展开:“我不生气,我分得清谁是对我好的。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我……”舒朗不知如何回答,胡扯一通,“我我担心如果你知道我是老板会觉得很有压力。” “怎么会呢?你是我姐姐的弟弟,就也算是我弟弟。我只是不想被特别关照,但我觉得你给我的工作我也都可以全权胜任,怎么会有压力。”兰时答的坦荡。 “我不是你弟弟!”好了,现在舒朗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出现了。 “从前一直要你喊我一声姐,你不肯,你就是不想叫姐姐才瞒着我的吧。”兰时开玩笑道,“不过你真的长大了好多,和我以前看到的那个小男孩不一样了,长高了眉眼也张开了,我都认不出了。” “我不想让你把我当弟弟!”舒朗顾不得许多,只揪着这句话。 “当弟弟有什么不好,我又不会小看你,你还是我职业的领路人,放心放心。”兰时笑着哄他。 “不行不行。”舒朗辩白。 兰时越发觉得奇怪:“我以后还是会好好工作的,而且我很好说话的,不会替姐姐监督着你的,你放心。” 分卷阅读53 “不是因为这个。”舒朗急道。 “那到底为了什么吗?”兰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定定地望着舒朗。 正是繁星乍起的时候,舒朗却觉得眼前人的眼睛生生亮过天边的星,一时间心里情潮翻涌,早忘了之前打算好的盛大场面和浪漫仪式,只落进她眸光中沉沉开口:“小时,你说想知道有人正在朝你走来吗,像光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漫长光阴,我一直在努力的向你走来。”他大胆的伸开手臂,在星华濯濯里把兰时圈进怀里,低头在她耳侧:“你感觉到吗?” 星光乍起 驱车离开的卢风岸接到电话。 “哥,你下午打给我说有重要的事情讲,我忙到现在。是什么事啊?”卢远舟的声音传来。 “这阵子我们又并购了一个公关公司,是你之前托我调查的那家,”卢风岸在路口处转弯,“你现在方便看一下我发给你的文件吗?” “好的。”卢远舟打开文件。 “半年前我们调查到的信息虽然没有问题,三年前对江家落井下石的诸多黑手均来自这家公关公司,授意的甲方也的确是兰家。”他顿了顿,“不过并购了以后才能详细看到数据档案,虽然当时那个案子是同兰家合作,可甲方的负责人却是安氏企业的人。这人前不久我还打过交道,应该是一连在安家工作了多年的老人了。” “我们也找到了兰家和安家勾结的证据,可能这时候他们也是合作的吧?”卢远舟仔仔细细看清楚了那上面人的名字。 “这我们都不太能确定。只是当时认定了兰家全权授意,现在出现的证据让我不能如此确定了。这个安家人恐怕也不是能够为他人所用的。我只怕还另有隐情。”卢风岸客观道。 “行,哥。我明白了。明天我去跟江黎讲。”卢远舟盯着那个名字皱起了眉头,“辛苦你了一直记挂着这事。” 卢风岸收了线。 一行人离开,房间里面的气氛降至冰点,舒颜闷头喝酒,安和也手里晃着酒杯,望着她兴致盎然。 “怎么?你说的那些话,说什么愿意弥补,愿意等我原谅都是骗人的?我看你当时可以情真意切字字真心呐?”他脸上带着笑,讲出来的话却带着刃。 “之前我的确对你不住,这么多年了,我该还的都还了,我们早就两不相欠了。”舒颜依然不抬头。 “两不相欠?所以你就出来相亲了?你就那么急着要嫁人?连这些与你弟弟交好的青年才俊都下得去手?”安和也讽刺道。 “你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舒颜心里觉得委屈,也跟着说话刺他:“是你觉得你上了年纪比不上这些才俊了吧?我就是喜欢年轻的,你老了,我不追着你了。” “喜欢年轻?当年我跟那个人比起来呢?那时候你喜欢成熟吧?”安和也旧事重提,字字诛心。 “够了!”舒颜重重放下酒杯,“要是这件事情能过去,你就别再提了,要是过不去,我们还在这里纠缠什么!” “过去?”安和也饮尽杯中酒,”你就是这样,你总是能说过去就过去。当年也是这样,我最恨的就是我爱得不可自拔,你却那样轻易转身割舍,如今也是一样,你说抛就抛眼前又是一片春光大好,徒留我一人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舒颜,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安和也愤怒而不甘,手起刀落的人淡然释怀潇洒转身,遍体鳞伤的人却念念不忘,惶惑动摇,这些年每一个独坐到天明的夜不能寐,又叫谁来赔呢? 舒颜望向他,他双眸赤红,又痛又恨,却被一层浓而重的悲伤掩埋,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像是千年冰雪覆在她心头,只有眼前人把眸中的悲伤淡去才能冰雪消融。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刻却全然不知讲些什么。只深深地低下头去,说:“小也,对不起。 安和也沉默。 缓了良久,舒颜开口:“小也,当年的事我当真错了,我已经怀着深深地歉意过了这些年。时至今日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你想一想呢?即便当年我们感情最淡的时候,我凌晨才忙完了事情也跟你打一两个小时的越洋电话。这几年你冷言冷语,明讽暗刺,身边莺莺燕燕数不胜数,我可有一日不是随叫随到?我不知会不会终有一天你大发慈悲原谅了我,我只是很累很累了。” “你还爱我吗?”在漫长的寂静过后,舒颜听见安和也这样说,声音依然冷而远,她却觉得里面藏着数不尽的惧怕破碎的期冀。 舒颜抬头,笑得有些凄凉:“你呢?你爱我吗?” 安和也猛地倾身低头,攫住她的唇,重重地吻住她。 舒颜伸手推搡他的胸膛,却被他拉住手按在他胸口。手心里是他稳而重的心跳,一如这些年梦中沉醉不愿醒来的怀抱,她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来的猛烈而强势,起初攻城略地,毫不留情,可却渐渐缓了,缠绵悱恻,唇齿相依,绵长而情深,疼痛而不舍。 他退开,把舒颜搂进怀里面。此时早已经丢了气势,成了那个当年被感情刺 分卷阅读54 痛的少年,也忘了自己有多嘴硬:“我爱。一直都爱。” “我也爱你。”舒颜埋头在他怀中,伸手拍他的后背:“从前我爱的太少,以后我多爱一点。” 要讲亏欠的话,谁也讲不清究竟怎样的亏欠更多,更让人心痛。 变心,抛弃,头也不回。 冷漠,伤害,视若无睹。 疼在谁心上谁知道,你有多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也有多少午夜梦回万念俱灰,明明两个人都遍体鳞伤,却还要在见面时藏起伤口,炫耀自己安然无恙。 有亏欠就要有补偿的。 可要怎么补偿才算够呢。 舒颜之前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安和也才满意,安和也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今时今日,一个爱字,亏欠不必追究,补偿也不再重要。 因为我爱你,是这茫茫人间所能找到的,最奢侈的赔偿。 兰时被舒朗圈在怀里面。 他的声音如他人一般干净清澈,充满温暖。和舒朗相处很快乐,他自由,阳光,真诚,简单,好恶全写在脸上,却每天都是笑着的。他在温暖里长大,热爱着这个世界,光与热都充足又慷慨,与他相处,只觉得舒适自然,轻松愉快。 可是相爱呢? 相爱是什么样的? 兰时想起那个人起初的陌生与疏离,想起他日渐温柔的举动和背后潜藏的不甘和愤怒,想起他从未情愿,想起他心里始终有着别人,想起他赤红的眼睛里满是痛与恨,想起父亲长长的叹息,想起她小腹曾经充满希望的温暖,想起那天漫天的飞雪,想起她曾时常洒扫的墓碑。 她的心猛然痛起来,连着四肢百骸一阵战栗,寒意从指尖直逼心脏,她猛地推开舒朗。 怀中的馨香突然散去,舒朗不知道她旧日悲剧将她吞噬,只当她一时反应不及,耐心而温柔地低头问她:“小时,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她想平静一点地跟舒朗讲清楚,可开口就说了最伤人的话:“要我爱你吗?你看看江黎,我爱他爱得刻骨铭心,他父母双亲因我撒手人寰,他江家辉煌由我一手葬送,我爱得他家破人亡,你要试试吗?” 舒朗的表情僵了一瞬,松开手退了半步。 兰时笑起来,笑得眼泪往下滚个不停:“我的爱最伤人了,我谁也不能爱,谁也不该爱,谁也爱不了了。只能这样,别无他法。” 舒朗分外心疼,伸手擦她的眼泪,却被她偏头躲开,泪珠滚在地上,分裂成细小的水珠消失不见,正如兰时曾经滚热的一颗心。 “小时你别哭。是我唐突了。你爱与不爱都没关系,让我陪着你就好了,我什么也不怕。”他还是伸开手把她搂在怀里面。 舒朗的怀抱温暖而可靠,兰时只觉得自己好累,想要沉溺其中就此安眠,但她还是伸手推开他,凉爽的晚风灌进心口,拂过她的脸,吹去她未干的泪迹。她觉得清醒了一点,抹了一把眼泪,平静片刻,抬头认真道:“小朗,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也是不被爱的人,我知道一段感情,如果从未被接受被回应,就可以一直是我自己的感情,真实又温暖,有一天我不再爱了,还可以把这段感情翻出来烤火取暖,笑一句年少轻狂,爱得热烈坦荡。可是开始了就不一样了,开始了我捧出去的真心就必得被接受,我空了的心房就要被填满。他不爱我,我就怨他,他欺骗我,我就怪他。回头看看,我只觉得自己愚蠢而难堪,没有半分甜蜜和温馨。”她顿了顿,“小朗,我不愿你也这样。” 她的眼睛里还汪着眼泪。舒朗明白她的意思,他退了一步:“我明白了。你别哭了,我晚上回去就烧了我的感情烤火取暖。”他努力开着玩笑。 兰时接不住他的玩笑,一叠声讲对不起。 舒朗伸手猛地一阵揉她的发顶,搞得她今天梳的精致发型乱作一团,兰时也不躲,像是认罚一样头也不抬,舒朗心中酸涩被冲淡了许多,笑言道:“小时,你不用把这件事情看得这样重的,我不会为这件事情太难过,即便我难过,那也完全不是你的错。我有本事喜欢你,却没本事让你喜欢上我,要是再把你弄哭了,就更没本事了。” 兰时抬头看他,好像他看起来的确还不如自己难过,怔怔地思考着。 舒朗觉得她更可爱了,伸手把她的头发扒拉一通,也不管原来的头发分到那边,只让那些乱糟糟的全部趴下。看兰时现在红红的眼眶,乱糟糟的头发,又这样委屈的低着头,就像她才是那个告白失败的人:“不要难过了,我都不难过,几个月而已,我也没有多么情深似海,今天晚上过去,明天我还做你的助理,呃可能还要做大老板了。” 兰时破涕为笑,把自己的刘海拢回额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把我蒙在鼓里那么久,怪不得每天把我留在店里那么久,榨取员工剩余价值。” “物尽其用物尽其用。”舒朗见她笑了终于放心,一本正经地,“你是可造之才,我不能浪费你的才华。” 两人一路踏着月色,舒朗将兰时平平 分卷阅读55 安安送到楼下,站在单元门口停了脚步:“以前我总怕我姐看到我,送你回来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的。” 兰时笑:“谁让你心里有鬼。” “好了,你上去吧,改天我伯母来的时候我再上去蹭吃蹭喝。”舒朗摇摇手。 兰时站在他面前,月光洒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抬头看他,认认真真讲:“谢谢你,所有所有所有的。” 舒朗笑着摇头:“上去吧。明天见。” 兰时也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她点头:“明天见。” 舒朗踢着路上的小石头踱步回家,兰时还是这样的女孩,心里面作比较的时候总是把别人的悲伤放大,自己的悲伤缩小,心疼别人的时候自己就变得刀枪不入。 时间一点一点静静淌着,回溯的时候总是逆着洪流,冲刷干净俗世尘埃,澄澄澈澈只做当年温暖少年。 舒朗在一片沉重黑白颜色之中遇见兰时。 天色昏沉,众人皆着厚重黑衣,一个接着一个走到舒朗父子二人面前,与舒朗的父亲握一握手,又伸搂一搂年仅八岁的小男孩,疼惜的揉揉他的头发。 许多事情来得格外突然,原本和睦温馨的家庭被乍然击碎,破裂的碎片散落满地,映着往日和美完满的梦想,眼前徒留父子二人怀着绵长的思念相依为命。兰时就在这时候出现,礼堂里一直忍着不能流泪的小男孩深深鞠了三躬后再也忍不住了,偷偷跑到外面去抹眼泪。他却看见外面有个姐姐在悄悄哭。他记得这个姐姐,刚刚姐姐进来的时候搂了他一下,姐姐的手臂温暖而柔软,里面有很多的关心,他记得姐姐的名字叫兰时。 他跑出来的动静惊动了暗自垂泪的兰时,她认出是舒朗,拭干了眼泪走向他,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出来了?”兰时的声音太温柔,努力咬牙不想让大家担心的舒朗在这时候鼻子一酸,泪气上涌,眼泪不停向下滚。 兰时忙着擦他的眼泪:“小朗没关系的,不用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可以流眼泪的。” 疏朗搂着兰时哭得无法自已,只依稀记得兰时在他耳边不停的絮叨着温柔的安慰:“姐姐的妈妈也过世了,她离开的时候我就像你这么大,我一滴眼泪也不敢掉,我只想着不能让家庭再雪上加霜,我想着爸爸已经很累很难过了不能再让他有一点担心。我看见你握紧的拳头,我就想你一定也像我一样,心里难过又一句也不能讲。” 兰时温柔地拍他的背:“可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就连我现在还没有长大,也是小孩子,小孩子之间互相理解所以要互相关心,你现在悄悄地难过一下,我们就坚强的回去。你看我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我还是过得挺好的,我和爸爸相依为命,也过得很好。虽然我总是会想起妈妈来,但是我记得,妈妈当时告诉我,说要我坚强而勇敢,说她永远永远地爱我,不管她在哪里,她的心都和我在一起。” 兰时的声音带着努力压抑哭腔的颤抖,她问:“小朗,你认为我们爱的人,会真正离开我们吗?” 舒朗抬头望她,眼中包含着热泪与困惑:“我不能再见到妈妈了。” “书上面说,只要我们心里爱着人,我们就永远不会孤单。你把阳光放进心里面,就可以永远不用去拥抱黑暗与寒冷,只要你记得在妈妈怀里的温暖,你永远不会忘记她,她就永远在我们身边。那些被我们放在心里的人,会永远给我们温暖和安慰,他们曾经带给过我们的温暖,是永远不会散去的。” “妈妈说我是男子汉,要勇敢!”舒朗低着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在流泪。 “小朗,勇敢和坚强,不是说一个人永远不可以哭,而是他满身伤痕,热泪滚滚,却依然尽力前行,热爱世界。”兰时郑重道。 舒朗抬起头来不确定的看她,眼睛里还闪着泪光。 兰时轻轻拢拢他额前柔软的黑发:“那时候我妈妈躺在病床上,我去看她,她瘦得不成样子,头发也掉了很多,我一见她就总是忍不住哭,爸爸想把我赶走,怕妈妈看了会难受。可妈妈总是把我拉回她身边,告诉我,她不怕我流眼泪,因为她知道我哭是因为在乎,是因为很用心的爱着妈妈,她甚至不担心她离开我以后我会怎样,因为她知道,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咬牙撑住,都可以勇敢的走下去,过好每一天的生活。所以小朗也是一样,你可以流泪,可以脆弱,但是要知道,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我们要努力的生活,要努力的去爱。有一个大作家说,这世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看清了生活的本质之后,却依然热爱它。我也并不太明白,但是我总会受到鼓舞。小朗的妈妈想让小朗做男子汉,小朗也可以努力成为这样的英雄。” 兰时的声音轻浅而缓慢,过往的记忆让她真实的感同身受,舒朗觉得被理解,也一样被安慰,甚至被鼓舞,他不再哭了,望着兰时的眼睛给重重地点一点头,他说:“谢谢你。” 脚下一直踢着的小石头被他不小心踢飞,他终于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回头望向兰时家亮起来的窗子,那天的温暖蔓延了他整个少年时代,每一次对 分卷阅读56 母亲的思念都被些温柔的絮叨治愈。舒朗转头继续走:“小时,算作是我报恩好了,我在你身边,所有你需要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 如果有如果 夏日的阳光倾泻而来,透过窗帘洒在床上,舒颜伸手遮住眼睛,隔开阳光,另一只手推身边的人:“小也,我肚子饿了。” 安和也长臂一展把她捞回怀里面,埋首在她肩窝:“我也饿了。” “你快起来做饭,我要吃煎肉三明治。”舒颜连挣扎也懒。 “我煎的没有你煎的好吃,我总是练习也比不上你之前给我煎的。”他的声音在舒颜耳后传来。 “那你还不再多练一练,我不会嫌弃你的。”舒颜说。 “你就是偷懒不肯做饭。”安和也拆穿她。 “你知道还废什么话,快去,等我再醒来吃不到三明治,我就哭。”舒颜难得耍赖。 安和也伸手用力搂了一下,又在她肩上轻吻,起身认命做起家庭煮夫。 舒颜如愿以偿在煎肉的香味中幽幽转醒,心满意足地跳下床,蹑手蹑脚的往厨房去。厨房的油烟机响着,安和也毫无察觉,正认认真真往锅底刷油,煎一片新的肉,舒颜蹭过去,猛地从身后搂住他腰,脸靠在他背脊。 安和也连忙举起锅盖,侧头轻声哄她:“小心油溅出来烫到你,你先去洗漱一下,我这很快就好了。” 舒颜在他背上蹭了蹭就乖乖去洗漱了,安和也一边煎肉一边笑,生活原来是这样惬意而温存,这些年独自一人,他竟然都忘了。 舒颜在他的洗手间里刷牙,看着他俩昨天逛了超市新采购的一套情侣洗漱用具就觉得可爱,戳戳小叮当的胡子,对着镜子展开一个巨大的笑容,又探头去看系着围裙忙碌在厨房里的安和也,心里甜蜜的冒泡。 “我爱你。”她在心里讲。 “我觉得你煎的很好,以后不许你妄自菲薄了!”舒颜咬了一大口。 “没有没有,还是你煎的好,我比不了。”安和也得意的客套。 “你出徒了,我宣布的!以后家里的一日三餐全交给你了!”舒颜宣布。 “好好好,交给我。”安和也也不敢反驳,笑着应下。 “今天我该去公司了,我不能这样儿女情长的。”舒颜一本正经的。 安和也跟着笑:“谁不是呢,一个星期了什么也没干,我就怕再回去要被踢出局了。” “没事,有我养着你,不必害怕。”舒颜财大气粗的,却突然想到:“我也耽搁了这些日子,回去肯定要被我爸骂,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奸妃。” 安和也一口牛奶呛住咳个不停,舒颜一面笑一面轻拍他的背。 他咳完了马上反驳:“伯父伯母都要给你相亲了,现在我出现了他们肯定开心,不会骂你的。” 舒颜想想也觉得有理:“以后不用被他们天天催了。可以用你当挡箭牌。” “喂,我怎么是挡箭牌啊,我们把事情办了他们不就不用再操心了。”安和也道。 “什么事情呀?”舒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安和也咽下他嘴里的面包:宝贝,我们结婚吧。“ 这回轮到舒颜呛得讲不出话来。 “你也太草率了。不行,一点仪式感都没有,我不答应你。”舒颜喝牛奶顺气。 安和也笑得宠溺,把她嘴边的碎屑抹去:“好,等我准备仪式再说。” 舒颜为了赶快结束仪式感的讨论迅速找到新的话题:“你最近在公司怎么样啊?哥哥弟弟可还能压你一头了。” 安和也春风得意:“这两个人,从小仗着我爸偏爱横行无忌,自己上了战场废柴一个。年前不是想在南边开疆拓土,挪了巨额资金交给这两个蠢货,安和徽虽然聪明,但委实阴险,不得人心。安和越太过草包,只能跟着安和徽却从不信服他,明争暗斗的。再加上江黎存了心要我们吐出当年趁火打劫时发的财,这一遭搞得人仰马翻,血本无归,这阵子才恢复了一些,却再没精力外展了。我爸也不再那么信任他们了,现在财务的事情大多交给了我。”安和也顿了顿,“养你还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提到江黎,舒颜想起兰时讲的罪过,不由得问道:“当年江家逢难,是你们背后动了手?” 安和也对舒颜并无隐瞒,点点头:“那时大部分事情还是我爸经手,似乎是想着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舒颜认真道:“我有一件事要问一问你,你不要跟别人讲。” 安和也点头等她问。 “当年江家的事情可与我姨父有关?”舒颜问。 安和也皱眉:“这事我也不太了解,当时似乎听说兰伯父想与江家定一门婚约,但没有成功,那时江家的对家便找上兰伯父要一同联手,只是好像兰伯父拒绝了。可后来兰伯父又与我爸商量着,我不知为什么,一同持了江家许多股份,只是后来我爸未经兰伯父首肯便狠推了江家一把,后来好像两家因此闹得很 分卷阅读57 不愉快,我爸还给了兰伯父一笔钱,兰伯父也没有收。” 舒颜大惊:“也就是说,江家的事情不是因为兰家而起!” “自然不是吧。”安和也疑惑,“你怎么会觉得都是兰家?” “小时和江黎离婚就是为了这个!小时还说我姨夫都已经认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舒颜顾不上解释太多,“我今天先不去公司了,要回家先找姨父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中午的太阳正好,兰时刚刚下班,撑起遮阳伞来走在路上,想着下午无事去舒家探望父亲与姨父姨母。舒颜的电话打来,兰时接起来,语气轻快:“姐!我下班了,下午想去看看姨妈他们,你要不要一起?” 舒颜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小时,你现在就过来一趟吧。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兰时心猛地提起来,马上打车。 “你别担心,不着急。来了再跟你细说吧。”舒颜道。 兰时下了出租车就往舒家跑,推门进去看着爸爸,姐姐,外加安和也都好好的坐在正厅里,这次略放下心来,坐在爸爸身边:“什么重要的事情呀?姐姐你带男朋友回来吗?” 舒颜望着兰时摇摇头,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兰恒也是一样,沉声开口:“小时,可能之前你对我们与江家的事情有点误会。” 兰时本能对有关江黎的事情充满抗拒:“爸,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 “小时,爸爸之前没有讲清楚。”兰恒坚持道。 “爸,都过去了,与我无关了。”兰时拒绝。 “小时,不是江黎讲的那样的,你听姨父说。”舒颜阻她。 兰时疑惑,看向父亲。 “当年我的确曾去向江岩提过婚事,可当时他因为不愿拿江黎婚事的注意拒绝了我,我也没有勉强,只得作罢。后来这事不知怎么被江家对家公司听到了,他们的人找我谈了很久想要利用这点恩怨与我一同合作搞垮江家,但我知道你一心向着江黎,一定不愿他家出事,一直没有答应。但后来他们不知与什么人联合,最后还是出手了。江家危在旦夕,我又一次向江岩提出婚事,以帮他们一把做筹码。无奈结果还是一样的。那段时间我与安翼城走的很近,最终我们商量一同持江家的股份,以此胁迫江家答应,可还未等我与江岩谈判,江岩便住进了医院。”兰恒缓缓讲来。 “然后呢?”兰时抖着声音问道。 “我终究是不想让你的婚事掺杂进这么多恩怨,本打算放弃,与安翼城商量好将股份卖给江家就好,可安翼城后来突然反水,背我着我全部低价抛售,江家这才跌入谷底,江岩过身,江黎上任,眼见着救起了一些颓势。我想弥补之前与安家联盟犯下的过错,也想同时满足你的心愿,便与江黎谈,他起初十分犹豫,但最后安家借着我们之前联盟时的关系,动用了兰氏原来的公关公司,又添了一把柴,江黎应付不得,只得答应。这才有我后来去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江黎。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打算好了,即便你不愿嫁,我也会救下江家赎罪。这些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就是不愿让你觉得自己的婚姻是一场利益的博弈。”兰恒继续解释。 兰时握紧了拳头,满面全是震惊之色:“可当时我去问你,你说当年的事情都是我们的错。” “我只道事情败露,的确如果没有我与安家联手,也不会让江家一沉再沉,江岩也未必会过世。小时,爸爸不知道江黎竟然误会至深,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家所为。”兰恒心疼地搂住女儿。 兰时缓了很久才把这件事情缓缓的消化,不同于之前得知自己是整个事情的罪魁祸首时的震惊与痛苦,她此刻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些日子与江黎全无联系,受过的伤遭过的罪她一直以为是她活该,也并不记恨,疼痛早已淡漠。今天突然得知原来她的爱不是罪大恶极的,不是因为她江黎才家破人亡,而是因为残忍的商场,反水的安翼城,她反而觉得平静了很多。 她向着爸爸点头:“我一直以为江家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一直冤枉爸爸了。” 兰恒摇摇头:“爸爸只想我的女儿过的好,却让我的女儿背负了这么大的罪责与负担。” “爸。”兰时宽慰道,“那时候我都过来了,现在更没事情了。” 舒颜道:“还是今天我和小也聊起来这件事,才知道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不过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江黎生了这样的怀疑也实属情理之中,你也别怪他不信任,要是当时说清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我们去找他吧事情说清楚吧。我陪你去。” “我不怪他不信任,当时连我自己都全然相信了是我们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与我本来也没什么感情,怀疑我再正常不过。”兰时道,她也在想,如果当时把事情说清楚了会怎样呢,她还没有确定的答案,所以她说:“我再想想吧,姐。江黎那边,我不愿与他有什么瓜葛了。” 几个人正坐着,舒朗打外面进来,看见兰时也在这,兴高采烈迎过来:“大家都在呀,小时也 分卷阅读58 来看伯父他们了。” 不过气氛仍有些凝重,一时无人开口搭话,舒朗觉得奇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家更是沉默。 他更急了:“到底怎么了?小时没事吧?” “我需要消化一下。”兰时低着头,“我先回去,等我想好再说吧。”她站起来向父亲与姐姐道别。 舒颜不放心:“小朗你送她回去吧!” 舒朗不等舒颜说便举步跟上了:“我改天再来。” 坐在舒朗的车里,兰时系上安全带:“从前你为了装穷学生都不敢开车吧?” “那可不,整天走来走去的,腿都累细了。”看起来兰时情绪还可以,舒朗略放心些。 兰时心里还是很懵,她不与舒朗隐瞒什么,一面坐着,一面把前前后后全讲给舒朗听,也算整理给自己听。舒朗先前只从舒颜那里听了一点,从兰时这里听了一点,又自己胡乱猜了一点,今天得知了完整的真相,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她为什么看起来那样恐惧又悲怆。 兰时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动着的风景,盛夏即将到来,沿街的香樟树放肆生长,碧色四溢,像是要一直蔓延到天边去。 “你说如果当时我问爸爸的时候把话都讲清楚了,我就知道真相了,你说我要是真的找江黎解释清楚了会怎么样呢?但是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与我家毫无干系,总归也是有我们的错在里面。”兰时像是问舒朗,又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我告诉他,他会不会以为我在狡辩?他会相信我吗?如果他相信我呢?那俞薇薇还会出现吗?是因为俞薇薇回来了他才借机发难的?还是因为他心里恨我故意找俞薇薇来让我难过呢?如果不是我的错,我们还会离婚吗?我的小孩现在会不会已经有了清清楚楚的样貌?我们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过着平淡又温馨的生活,对孩子的降生充满期待?可他会相信我吗?”她越想越觉得头痛,索性不再纠结,闭上眼睛倚着靠背小憩。 舒朗在等候红灯的长龙后停了车,侧头扳下副驾驶的挡阳板,关掉车里的冷风,望着她梦中仍皱着的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没如果 进了家门的兰时还是觉得昏沉,洗了把脸就一头栽倒在床上睡觉。 她做了一场梦,梦里面仲夏大学校园里最浓重的绿色,那相互勾连的香樟树的绿叶青枝仿佛要纠缠到地老天荒,树影斑驳,光阴动摇,她看见盛夏太阳光芒下金灿灿的人影。 江黎远远的向她招手,迈开脚步向她而来。 兰时走快几步迎上去,两人相会在香樟树墨绿色的尽头,一道阳光正映在江黎脸上,他抬手轻轻遮住,兰时和他的脸上同时出现了一道阴影,她看见江黎在阴影里墨色的眼睛。 兰时努力看起来平静而自然地:“学长,等很久了吗?” 江黎摇头:“没有,我这刚到,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兰时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两个走在夏日铺天盖地倾泻而来的阳光之下,沿路的香樟树伸展着,一截路在浓郁的墨绿色底下,一截路又踏着万丈光,江黎这时便伸手遮下一点点光,正好兰时一点不觉刺眼。 “我看女孩子都喜欢出门打伞,你怎么也不带把伞?“江黎问。 谁愿意被大太阳疯狂暴晒呢,可是兰时今天纠结了很久,如果带伞出来要不要跟江黎一起打伞呢,万一他不愿意,岂不是很尴尬,如果他不打,她自己还要不要打呢,如果陪他一起晒太阳会不会很奇怪。预想了一万个可能出现的尴尬情况,兰时果断把小洋伞放在宿舍里,顶着太阳就出门了。可这些都不能跟江黎讲,她笑着搪塞:“出来太急,落在寝室了。“ 江黎点头:“其实我们时间还早,可能还会早到呢,再说让他们等等也无妨。“ “大家等着为学长践行呢,我可不能拖晚了时间。“兰时笑道。江黎要出国深造了。 江黎也笑:“没关系,我们晚上多玩一会儿再回学校就是了。” 兰时小心开口:“对了,学长你什么时候走啊?” “后天一早。”江黎答道。 “是在本地直飞吗?”兰时接着问。 “对,机场离学校不远。”江黎答,“他们还喊着要送我,我也觉得没必要这么一早把大家都吵起来送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兰时在心里绕了一百圈的那句“我可以送你吗?”没有了出口的机会,她只好道:“那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都准备好了,明天在休整一下,都搞定了。“江黎答。 兰时点点头。 今天本来是些兰时高中校友的借着送江黎出国的由头小范围的聚会,江黎在学校里有些名气,朋友也很多,简单叫一叫就有二三十个来给他践行。原本这个月初已经折腾过一回了,兰时也是从与江黎同届的汪学姐那里得到的小道消息,学姐知道她心事,喊她要不要一起,也就是那次她并不知 分卷阅读59 情的偶遇了江黎。 江黎并不知她心事,这次又有一些朋友邀他聚会,他以为也会与兰时熟识,因为现在他们仍是校友的关系,与兰时近几分,便也问了兰时要不要同去。她答应的心花怒放,接着就一起走在阳光底下了。 大家玩的尽兴,吃了饭舍不得走,拉着江黎偏要唱歌。江黎前阵子刚被他们喊着唱了整夜,今天并不打算继续,只笑着婉拒。众人见江黎如此,也知道他也不能玩的太晚,放他走了。江黎却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儿,大约是本着一起同来便该一起同去的想法吧,他来至兰时面前,低头问道:“你要回去吗?还是去唱歌?“ 兰时眼睛里冒着星星,亦步亦趋跟着:”我也回去,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进不了围合门了。“ 江黎笑着点头:“那走吧。” 兰时跟上,偷偷在他背后的阴影里快乐的冒泡。 盛夏的夜晚退却了白日的炎热与烦闷,晚风轻柔的掠过二人,恋恋不舍地兜了个圈子又欢笑着远去。时间很晚了,学校里喧闹散去,只剩伶仃三两情侣,依偎散步,不舍分别。 江黎和兰时就这样缓缓地,从容地并肩走在路上。 江黎是个有趣的人,兰时一路上跟着笑,心里也想要配合他讲的趣闻轶事,气氛清甜,江黎脸上从来没有淡了笑,兰时更觉得雀跃,笑声藏进香樟树的密叶之中,似乎隔上月余走在树下的人还是能感受到现在兰时心里的藏不住的快乐与甜蜜。 “小心脚下!别踩到了!“江黎突然喊。 兰时猛地停了脚步,瞪大了眼睛看向地面,空空如也,一片平坦。 “什么?“兰时疑惑抬头。 江黎笑:“我的影子啊。” 兰时也跟着笑,此刻他二人站在高大路灯的一侧,昏黄的灯光将江黎的影子投射在兰时脚下。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的影子里面藏着他的心事,如果被其他别有用心的坏人踩到了,他的心事就会掉出来然后他就选择性遗忘了。但是这件事会跟着那个踩到的人,就是被踩到的人知道一个已经丧失意义的心事。还有的人说啊,影子里面会藏着未来的事情,如果踩中的人不是有意的就没有关系,如果是有意的呢,就会断掉那个人未来的一些缘分,你说可怕不可怕。”明明医学院深造的高材生,此刻在兰时身边一通乱掰开着玩笑。 兰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盯着他们两个人的影子看。 随着他们前行,与路灯的距离与角度不断变化着,影子一会儿短,一会儿长,一会儿正,一会儿斜,一会儿轮廓清晰,一会儿边缘重影,可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未曾分离。 周围并无人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那两道人影随着他们的动作晃动,一高一矮,却都清俊颀长,形象清晰明快,生动鲜活,看起来那么的……兰时在心里也不敢想这样的话,可她真真正正,这样觉得,他们的影子看起来,是那样的和谐,仿佛从她来到这座校园的那一刻,或者仿佛从她遇见江黎的那一刻,甚至追溯到她降生于世的那一刻,就是为了,往后余生,都这样切合地,出现在他身边,陪着他的身影,要他从今往后,永不孤单。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轮廓,像是往后漫长人生,也如眼前这条路一般,并肩前行,把岁月走到尽头。 可是一眨眼就到兰时围合门口了,离门禁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江黎还要回到宿舍去,兰时不能耽误他太多时间,她要放他走了。 兰时停在门前不远处:“学长快回去吧。” 江黎颔首:“早点休息。” 兰时点头:“学长你也是。” “去吧。”江黎挥挥手。 兰时转身走回去,在刷门禁卡嘀的一声响起的时候,猛地转身跑了两步,向着江黎刚刚转过身的背影喊:“学长!” 江黎回头,疑惑着走回来,问她:“怎么了?” 兰时把这一面当最后一面的。 她知道江黎一向是遥远的,他是最好的专业里最好的学生,是站在舞台上的人,是轻松出国深造的人,以后归国也一定是个万众瞩目的人。大概短暂的同校时光,是她一生中所能拥有的距离江黎最近的时光,能有今天晚上偶尔撞着肩膀走回来的一条长长的路更是不知从何处偷来的缘分。下一次见江黎,将不知会是何年何月,何种情景。 他们两个人远的像天上的两颗星,光都要走上好多年才可以遇见,更别说兰时了。她怯懦胆怯,又太顾惜自己的羽毛,每次只敢走上一小步,要是江黎皱一皱眉,她一定退回原地,要是江黎再往后倾一倾身,她恐怕要退到另一颗星那里去。 兰时对自己的感情也没什么信心,她总觉得,还没等她走到江黎身边去,天高路远,大洋相隔,她就会把江黎忘掉,所以她想,大概这一次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她人生中第一次喜欢的男孩了吧。 他即将远渡重洋,追寻梦想,她想给他留一些什么,也是给自己留一些什么。 她写了很多小卡片,全部揣在包包里,想不出应该送哪 分卷阅读60 张,也找不到合适的时候送给他。此时她手心里正握着一张,匆忙之中她也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反正无论哪句话都是她精心挑过的,写的认真又仔细,每一句都是。 她还想要讲一句话给他,可讲什么呢,一路顺风,一切顺利她早就说过了。学业有成听起来太无聊,万事胜意又太突兀,我会想你太暧昧,保重身体太像他妈妈。兰时想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抱他一下。 她雄赳赳气昂昂拿着卡片递给他,她看到了那是她特意打印的,上面写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首森巴舞曲的曲谱,她想起来那上面的话了,她觉得还不错。 江黎有些惊讶,却还是接过卡片,笑得很好看。 兰时走得更近些。 江黎并未闪躲。 兰时伸开手臂。 江黎仍笑着。 最后兰时重重地在他臂膀上拍了两下,紧张和慌乱让她大脑更不听使唤,叽里咕噜净说些奇怪的话:“那个,飞机上面飞机餐不一定好吃你自己准备一点什么,带一点火锅底料过去要是吃不惯西餐自己随便做点什么也好吃;气候变化挺大的,你注意早晚加衣服;外国人都很强壮,你不要冲动跟他们打架啊;反正我总是熬夜,你如果……” 理智突然回笼,兰时把自己的傻话通通咽进肚子里。脸一下烧到耳朵,还好灯光昏暗,并不显眼。 江黎反而少见的看起来很懵,瞪着眼睛看兰时。 最后兰时还是讲了很俗气的话:“祝你平安,快乐。” 江黎点头,朗声笑起来,把天上星都点亮了。 兰时尴尬而羞赧,扔下江黎转身便跑。 她听见江黎喊:“谢谢。” 兰时终于从这场春秋大梦中回归人间,踏进门半只脚,便陷得一切皆无,一眨眼就是十年。今时今日,情愿人生若只如初见,哪得如今情殇倦意浓。 兰时坐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梦中的情景和记忆中的画面闪烁着最终重叠,江黎饱含着笑意的那声谢谢停在耳边挥之不去。 兰时只觉得悲凉。 一心一意,十年不改,她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想来其实她与江黎之间当真不亏不欠,恩断义绝。 江家逢难虽然不是父亲的罪过可也总不能说清白,兰家这番更不是江黎的罪过,兰因从此不见天日却拜江黎所赐。当年父亲出手帮了江黎一把,可江黎未必不能靠着自己逆风而起,再说即便帮助不可或缺,江黎用了三年的婚姻交换,虽说并无真心但毕竟相敬如宾,兰时不能苛求。再说那个与他们无缘的孩子更谈不上彼此亏欠了。 所以,当真,银货两讫,水尽鹅飞。 可兰时心里面仍觉得痛,觉得她丢掉了些什么最为珍贵的东西。 似乎比江黎在她心里还重要,从前那东西把她的心填满,让她快乐而充满希望。此时此刻,她心里却空无一物,冰冷一片。 什么变了呢? 她环住膝盖。 是她的心啊。是她曾经热烈非常的心啊。是她曾经一点指望都没有,一点后路都不留的,无私且真诚的对待另一个人的心啊。是她曾经被暗恋的快乐填满,不需要对方任何一点点回应的心啊。 没有了。怪不得她再不知道该如何爱人。原来那颗无私无畏,热情敢勇的心被掏空了,里面滚着的热血,揣着的希望,都在这些年里挥霍一空,最后的一点温度,也随着那场大雪消融殆尽,连一丝情意也无。 原来的兰时,看见江黎就想要笑,只要他冲着摇摇手就能唤起浑身的气力朝他跑过去,只要他为兰时的付出轻轻的勾一下嘴角,就能让她风里雨里仍旧沉默不语。讲出来的祝福也没有一星半点要求,我不需要你感谢我,不需要你欣赏我,不需要你回报我,更不需要你爱我,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平安,快乐。 可现在呢,兰时心里面仍旧放不下他。可她的心却不会快乐了。她永远流泪时刻心碎,因为她要的好多,她要江黎尊重她,在意她,要江黎保护她,爱重她。要江黎心里不能有别人。要江黎信任她,要江黎把她做的饭全部吃光,要江黎陪她吃早餐,要江黎带她出去旅行,要江黎每天抱一抱她…… 赤子之心,不知死在何时,甚至不知当时心口可否觉得痛了。 眼前晃着江黎的脸。 是他愤怒时咬紧的牙关,是他冰冷的眼神,是他陌生的垂眸,是他厌恶的皱眉,是他狠厉的浓眉。 哪有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世界上从来没什么如果。 前尘 日子仍旧静静地流淌着,没有急湍险流,更没有漩涡瀑布,却盛着满满的彩虹光芒,充实而又充满希望。 叶落知秋,兰时丛容穿过长街,放慢了脚步看道路两侧高大而繁茂的桂树,此刻满树月白色桂花正在阳光下盛放着,满树花团锦簇,荡起一片笑语欢声,灵动又精彩,馥郁而温柔。 她脚步不由得轻快了许多,散开风衣的扣 分卷阅读61 子,步子也迈大了些。 手机响起来,她打开包翻出手机来,看到是舒颜,接起来放在耳边:“姐!” “你现在忙什么呐?”舒颜问她。 “我在上班的路上,今天周末了我要过去盘点,可能晚一点回家。”兰时笑答。 “舒朗怎么这样,今天你生日也不给你放假。” “人家大老板日理万机的我又没告诉他,他应该不知道吧。”兰时笑嘻嘻地解释,“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我们店里的员工们都什么时候过生日,就算过生日我也不给他们放假,生日的时候更应该努力发挥自己的价值!做一个有用的人!” 舒颜也在电话那边笑起来:“那好吧,你去做一个有用的人!晚上下了班回舒家吧,我妈说晚上给你做大餐,我也带着安和也过去蹭吃蹭喝哈!舒朗要是有空也把他一起叫来,我爸还惦记着上次跟这小子下棋马失前蹄的事呢,非要给自己正名。” “好好好,还是姨妈最疼我了,我一定快快弄完,赶快回去!”兰时愉快地答应着,“你和安和也的事情定了没有?上次看见姨妈还旁敲侧击地问我你俩是不是这次认真了,还会不会又小孩脾气。” “应该就是永远和好了吧。”舒颜握着电话脸上嘴角不自觉上扬,语气里都带着些缱绻:“他上回草率跟我求婚我没答应,说是准备仪式去了。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还没动静。”舒颜甜蜜地抱怨。 “那你小时候说的喜欢的求婚仪式还算不算数了?要是算数我就去提点提点他哈哈,估计现在苦思冥想不知道怎么讨你着大小姐欢心呢!”兰时问。 “可别,像我多想要嫁给他似的,”舒颜嘴硬,“但是我不是善变的人。“她补充。 “好好,那我知道了。”兰时到了门店,开门进来,“我到了,先挂了,晚上见!” 她收起手机,拉上包包,踏进了店门。今天倒意外的有些冷清,店里空无一人。兰时觉得奇怪,看向货架,空了好几台,往里面看才摆着些东西,但似乎也和从前不同了。兰时一边生气一边奇怪,今天这些人怎这么胆大包天,班都不来上嘛! 她往里面工作间走,想看看有没有人。 “砰”一声,小型礼花筒一左一右在她头顶炸开,落了她一头彩带,两个导购姑娘在她耳边大喊:“店长,生日快乐!” 兰时猛然惊喜,低头笑得开花,拍拍她俩忙不迭说谢谢。 还没来得及讲话,后厨的师傅捧着蛋糕嚯的出现了,那是他们店里她钦定的蛋糕款式,她一眼就认出了配色和锁边的花纹,上面却不像普通蛋糕放着水果或者奶油图案,垒着一叠层的芒果小Q,撒着一层椰蓉,上面还写着精致的花字,是兰时的名字和一句生日快乐。兰时自己请的师傅,她知道师傅花字写得考究又浪漫,但是今天看着却更好看了。 兰时喜出望外,笑得眼睛弯成两弯新月。 重要人物舒朗总是在最后出场,他施施然出现在蛋糕之后,手里捧着一叠账簿。“这是芒果全体员工送给你的礼物!”他得意开口,“今天关店一天,我们提前把账都给你盘好了!吃了蛋糕,早早下班!” 兰时眉开眼笑的,跟着大家把蛋糕放在桌上,收银的小姑娘拿出他们店里的花字蜡烛来,兰时看见是18,她心里满意极了。舒朗却在一边破坏气氛:“怎么拿十八,这眼看奔三的人了?”兰时侧头瞪他,舒朗得逞,笑得得意,赶快陪笑:“十八十八,永远十八。”兰时满意转回头来,望着蜡烛尖端燃烧着的火焰,心里温暖又快乐。 “谢谢大家!”兰时真诚道。 “快许愿吧!“大家催她。 兰时双手扣在胸口,低下头把下巴抵在指节上,轻轻闭上眼睛。 “第一,我希望芒果的团队可以一直这样团结和谐,大家都勤奋又快乐。 第二,我希望芒果一直红红火火的,再多开几家分店。 第三,希望家人朋友一切平安顺遂。” 兰时心里悄悄念着。 大家的生日快乐歌也唱完了,舒朗不合群的随便念白:“祝你福寿与天齐……”兰时睁开眼睛,一举吹熄了蜡烛,迎向大家笑意盈盈的目光。 “店长辛苦了!每天都守在店里。” “是啊是啊,店长总是最晚离店的。” “而且店长一直很关心我们。” “店长做蛋糕也好吃!” “店长设计的包装也好看!”大家七嘴八舌夸。 “店长做得非常好,老板肯定你了。”舒朗在最后说。 兰时合不拢嘴,整个人轻松又满足,把身边的小姑娘挨个搂了一遍,认认真真讲谢谢。 大家其乐融融地分完了蛋糕,这些小孩们不许兰时继续留着,赶着她赶快放假,随便出去玩。兰时恭敬不如从命,舒朗乐着跟上:“我跟你一起放假了。” 出了门,兰时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过生日的呀?” “你填了员工资料啊笨蛋。”舒朗笑他。 “哦 分卷阅读62 。”兰时低头也笑自己这都没想到,“谢谢老板!”她少见的狗腿。 舒朗十分受用:“天底下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的老板。” “可是这样的话以后他们过生日是不是也要给他们放一天假啊?”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那倒是不用,我是老板,我说了算的,我想给你放假就给你放假。”舒朗从来都是个任性的老板。 兰时笑:“那好吧,到时候你可要来亲自铁面无私啊。” 舒朗摊手:“可不一定我有时间哦。” “还有啊,蛋糕和蜡烛什么的是不是都是直接拿店里的呀,有没有记账?”兰时的店长责任时刻不忘。 “大家摊的钱!店里一分钱也没有亏!你倒是比我更像老板!”舒朗道。 “那可是我们的业绩呢!不能太草率了。”兰时笑着解释。 “我们讲点别的吧,店长。过生日不能这么无趣,说说你都许了什么愿望?”舒朗问她。 “我许愿说希望芒果团队可以一直这么好,芒果也可以多开一些分店。”兰时笑开打趣自己,“可能我是真的老板吧。” 舒朗一脸无语:“你真是无趣!除了芒果就没有别的吗?” “有啊,我还许愿说希望家人朋友一切顺遂。”兰时反驳。 “你就没什么自己想要许的愿望吗?”舒朗追问。 兰时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好像没什么想要许的愿望了,她现在过的很好,有工作有生活,有家人有朋友,除了一件事。 她点点头:“我有一个想要许的愿望,可我觉得许了愿也不会实现。” “是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帮忙?”舒朗好奇问她。 她摇头。 舒朗敏锐的察觉到兰时突如其来的低落,垂着的睫毛让他想到也许这个愿望与江黎有关。他不再追问,换了话题:“今天给自己安排了什么活动?” 兰时抬头:“本来是要来盘店的嘛,今天少营业了一天算起来又要亏钱了。”她突然想到。 “好啦好啦,老板我自掏腰包补上总行了吧。”舒朗哭笑不得。 “反正亏得也是你的钱,你自掏腰包,亏得还是你自己的钱。”兰时算着觉得不亏了,“对啦,晚上我姨妈要给我做大餐,姨父喊你一起过去他要跟你一起下棋,你要是没事了现在我们就过去吧,还帮姨妈准备食材。” “这不是时间还早?过生日出去玩玩嘛?我给你放假不是为了让你回家帮厨的!”舒朗坚持。 “那你说去哪里,我这样奔三的人早就不知道小孩子都去哪里玩了。”兰时摊手。 舒朗其实自己早有打算,听兰时这样好安排正中下怀:“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取车。” 兰时站在店门前枯等,半天不见舒朗开车过来,正张望着,就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重机车猛地停在脚边。 舒朗一脚撑地,一手握把,一手摘下头盔,半仰着脸笑得得意:“上车吧!” 兰时被这满目的阳光晃着,下意识的摇头:“我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舒朗硬头盔扣在她头上,又塞一件夹克在她怀里:“穿上衣服,上车!” 兰时仍犹豫不前,倒不是因为别的,只觉得两个人这样骑车飞驰,总有些暧昧不清。 舒朗大概也知道她的顾虑,因为他很快带上头盔,藏住眼睛里的一点微不可见的失落:“过生日就是要开心!要放松!你不要想那么多!我带你玩一天,是送给你的礼物,也算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你就安心收礼,安心送礼,不管别的。” 兰时笑,不再别扭小气,套好外套,跨步上车。 “搂好咯!”舒朗提醒她。 兰时搂住他,倒也坦荡。 重机车再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猛地飞窜出去,兰时被这突然的加速一贯,下意识手上用力,靠在舒朗背上。兰时心里总觉得这是他有预谋的。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上这些了,耳边是飞流而去的风声,两侧是极速倒退的街景,机车划破空气飞速向前,她只觉得他二人仿若直出大气层的航天器,只冲往一片未知而自由的茫茫宇宙。 还没等兰时关心车子将驶向何方,舒朗倾身转了方向,他俩就来到了海滨大道上。这条大道宽敞而笔直,沿着海岸线绵延向前,此刻盛夏已过,这里最热闹的季节已经淡去,道路上并无人烟,车辆也只零星滑过。 兰时听见舒朗喊:“怕不怕?“ 兰时大声回答:“不怕!“ 舒朗应声加快了速度,引擎咆哮着直冲而去,烈风擦着二人,兰时却一点不觉得冷,反而耳朵滚烫,热血沸腾。只憾自己不是坐在前面掌控方向,飞驰而行的人。极速带来的激情与热烈占据了她全部的情绪,只觉得勇气与希望自胸口腾升而起。 舒朗在海边停下车,兰时下来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头盔里的头发被压塌,熨帖的黏在额头上,被海风一吹又蓬松起来,不听话的四处乱飞,兰时也不管 分卷阅读63 ,放开手脚往海浪的方向跑去。 面前是海水潮湿的凉气,海风忽而热烈忽而温柔,带着远洋万里的风景与阳光扑在她脸上,目之所及的尽头与天边融合,化成一道模糊的光线,层层海浪自最遥处翻卷而来,一叠叠泛出灰白的浪花,由小变大,最终撞在沙滩的变成细碎的泡沫,带着最后一点余力攀上沙土,将沙砾的记忆一并卷去,汇入深远的暗蓝色海水。 脚下的沙滩柔软非常,兰时每一步都跑得坎坷,陷入层层沙里,索性脱了鞋提在手上,脚趾试探着前行,午后的沙经一日的晒,此刻不是秋的凉意而是春的温热,更觉得沙滩柔软而温暖,鼓励着人往前走。 舒朗跟在她后面,兴致盎然的见她除了鞋袜试探的迈进海水,却因为低估了冷意很快又窜上岸来,只站在秋季云薄的大日头底下望着他笑。 舒朗只觉得心满意足。 兰时坐在沙滩上,目光散散地望着看不见的地方的海。 舒朗坐在她身边,默默望着她落了一半阳光的侧脸。 “我觉得好自由啊。我们在路上飞车,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们手里掌握着方向,是左是右随我们作主。这里也好自由啊,大海那样辽远旷阔,海滩这样空旷宁静,我心里觉得好自由。” 舒朗懒散地一手撑着沙滩:“还不谢我?” 兰时笑,转脸看他:“真的谢谢你!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据我分析,”他一本正经地,“你这种乖乖长大的小女孩肯定没有出来疯过,骑车,看海,是可以最放肆又最自由的,你肯定喜欢。” “我真的很喜欢!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也想买个车骑!”兰时幻想美好未来。 “可别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舒朗忙着拦她。 兰时笑开:“你怎么也老气横秋起来了,我还没有到三十岁的生日,一定要抓紧时间挥霍!” 舒朗也跟着她笑,连连点头,嘴里附和:“明天你又要一大早催着我们上班了。” 天色渐晚,夕阳低垂,落日火红且炙热,像是竭尽毕生最后的力量再度温暖人间,落日收敛了光晕,只剩沉静而浓重的红。海面上无遮无拦,夕阳下坠的轨迹清晰而缓慢,浅浅的讲告别的话,宁静又寂寞,热烈而独立。 兰时站起来,走到海水刚刚离开的沙上,用力在沙滩上划下两个字,“前尘”。 她站起身来,傍晚的海水正在涨潮,涌上来的浪波很快吞下那两个小字,离开时沙滩一片华顺,只余下碧浪的波纹,将前尘干净带走,毫无留恋。 兰时闭上眼睛,翻滚回来的海水轻碰她的脚趾,她双手相握,许下愿望。 “愿我忘尽前尘,不惧不悔,热血滚滚,热泪盈眶。” 备忘录不懂遗忘 斜阳橙色的光透过玻璃落在江黎桌案上,他翻着手里的一本资料,开着电脑正在仔细研究。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声音却并不是他从来没改过的默认铃声或者闹铃,音乐声短而柔,音量有些弱,刚刚能听到却丝毫不觉吵闹。 他觉得有些奇怪,拿过手机来看,原来是备忘录在提醒今日的待办事项,他并不记得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周特助也没有来提醒他。可备忘录却明明白白的写着一行字,“下班了就早点回家吧!” 江黎更加疑惑,甚至确认了一下这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手机,点开备忘录想看更多的信息,他瞥见下面点着红点的日期,9月26日。 他叹气。 他从来不是粗枝大叶的人,对于日期并不糊涂,再有周特助事无巨细帮忙打理,他不会错过兰时的生日。记得第一年的时候他加班到很晚了,终于忙完准备打道回府,周特助就准备好了合适的礼物,一大捧鲜花,给他捧回去送给兰时。 他回家的时候兰时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见到他捧着鲜花和礼物忙不迭迎上来,听他讲生日快乐灿然笑着伸手接过玫瑰抱了满怀,满面欣喜地埋头入花中深深呼吸,清甜入肺,又仰起脸跟他说谢谢。 兰时还没吃饭,拉着他一起。江黎早在傍晚凑合了一口工作餐,晚上并不想再吃,礼貌性地陪坐了一会儿,兰时却显出很快乐的样子,叽叽喳喳讲些趣事,他心里觉得累,看在生日的份上,堪堪应付了半晌,终于还是招架不住,接口洗澡转身上楼。 兰时并没有怪罪,甚至连一丁点不开心也没让他察觉,还是欢欣鼓舞地日日带着他送的项链,说只要是他挑的,她就都喜欢。每每看见她脖子上的项链江黎都觉得有些愧疚,明明他半分心思也没花,兰时却当个宝贝欢天喜地,江黎难免良心不安。 怀着这样的歉疚,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情感暗自滋长却不被察觉,在兰时第二个生日的时候江黎亲去商场挑了礼物,总归还是那些东西,香水口红,珠宝鞋包,一年大大小小的节日,对于并不需要过多考虑价格的江黎来说,挑选礼物并不是什么需要大花心思的事情。只不过好歹他会想一想,兰时喜欢的颜色,偏爱的款式,和她喜欢穿的衣服 分卷阅读64 是否相配,或者是否可以补充她目前的鞋柜,多想一些的话也会仔细回忆细碎时光里面她是不是提过什么心仪的物件,又或者对哪些东西念念不忘。 这一年江黎带着仔细挑过的礼物回家,那是一块兰时写在愿望清单里的手表,并不是什么太名贵的牌子,只是跟自己这些年习惯带的那只算是情侣款式。说来也巧,那天江黎回家,刚好看见兰时趴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凑过去的时候刚好看见她愿望清单里的图片和她刚刚打上去的字:“坚持早起给阿黎做饭一个月!” 想必是为了督促自己早起做饭才设立了激励机制,江黎觉得好笑又奇怪,不知为何买情侣款式这样的事情她都想偷偷藏起来自己买,于是便对这件事情有了印象。吃了两个星期兰时做的早饭之后的某个清晨,兰时拥在被子里疯狂瞌睡,最终还是一头倒下,不省人事,江黎就决定了要送这块表给她做生日礼物。 这表是早些年的款式了,找起来颇有些不容易,后来甚至动用了公司的关系请了原厂为他专门做了一块,又在不显眼处暗刻了兰时名字的缩写,花了笔大价钱。 江黎扪心自问,这回礼物的确从客户需求出发,紧抓客户痛点,且舍得花钱大方割肉,颇有耐心大费周章,算是对客户十分用心了。虽然那天江黎仍忙到很晚,兰时收到礼物的时候仍旧大为感动,眼睛亮闪闪的藏着热泪,埋首在他怀中说谢谢。这才算让江黎把全部愧疚统统放下,送了礼物就上楼洗澡,一身疲倦躺在床上,忘了问兰时有没有吃饭,又或者自己是不是该唱两句生日快乐歌。兰时似乎也同样没有失望,自此以后表是从不离身,闲了就坐在他身边,凑过手腕和他的放在一起,盯着两只对表悄悄笑。 第三年的时候,江黎用不着任何人提醒,提前一个多星期就开始心心念念的筹备,有好些时候明明在开会,却走神去想到底该送什么礼物好。他已收了三年兰时的礼物,开始隐隐觉得好像那些商场里可以买到的东西都有些俗气,放在生日这天送没什么诚意,只得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于是送不出礼物的江黎研究了好几天菜谱,想要在兰时生日这天回家给她做一顿大餐,食材都备好了就放在车里,准备忙完了早点回家做菜。 可他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大客户突然过来,说是原来约定的时间发生了变化,单子要今晚解决,第二天一早负责人就要飞美国了。于是江黎被迫留下来跟这些人斡旋纠缠,回家时又是披星戴月,一身夜色浓。 兰时和从前一样,迎接两手空空的江黎时也并没有一点点失落,只亮着眼睛与他吃饭,雀跃地讲今天和舒颜去哪里血拼,做了什么样的好看指甲。江黎心里抱着歉意,虽然吃了饭也不愿让兰时辛苦准备的饭失了颜色,陪着她说笑吃饭,她到看起来比往年更快乐些。 吃了饭他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兰时摆弄手机的投屏要跟江黎看她最近一直追的综艺,江黎翻着备忘录检查被今天突然造访的客户打乱的安排,一手搂着兰时,任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蹭在他脸上。许是头发沁着些发香,江黎越发觉得两手空空有罪,又一次赔礼道歉:“今天实在是特殊情况,要不等周末我给你把生日补上。” 兰时靠着他并不甚在意:“不用啦,今天我们也吃了蛋糕呀,你陪我吃饭我就觉得很好了!” “周末我带你去玩吧?或者继续去血拼?要不爬爬山钓钓鱼?”江黎平时很少出去玩,建议起来也乱七八糟的。 “你的爱好也太老年人了!”兰时仰脸笑他,江黎脸颊的触感从柔软的发变成她光洁的额头。 江黎低头,凑过去在她额角温柔亲吻,心中温情大盛,道:“那你有什么愿望吗?你想干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带你去。” 兰时又复低下头去,侧一侧更近的靠上江黎的胸膛,拿过他手机:“那我在你的备忘录里存一个愿望好不好,你可以先不要看,等时间到了备忘录会提醒你,如果你那时候觉得这个愿望可以被实现,你就实现它,好不好?” 江黎觉得她很可爱,低下头又亲一口:“就依你。” 兰时喜滋滋坐起身来,神神秘秘用江黎的手机认真敲字,嘴角还噙着些甜,勾起江黎想要一亲芳泽。可兰时看起来却因为充满期待而格外认真,精确地设置着时间,挑选着提示音,江黎搂她的肩她也不肯靠,生怕被江黎窥见走漏了风声。江黎只好伸手揉她发顶,把她的刘海搞得一团躁乱,她有些气急败坏伸手去拦,又扯住她的手不放。 她打字受阻又挣脱不开,只好撒娇要江黎不许捣乱,尾音拖长了转了一百八十个弯,含娇带嗔,三分怪罪七分娇憨,惹得江黎更舍不得撒手。拖拖拉拉半天才把备忘录写好,她仍旧小心翼翼地关掉了界面,再三嘱咐不许他提前去找。当时忙着得了便宜卖乖,吃干抹净的江黎并没有把这个将来实现的愿望放在心上太久,但也从没想过当这个愿望等待实现的时候竟然是这般光景。 从前情真意切,蜜里调油的时候江黎也曾猜测过这个愿望的内容,许是补上之前缺的蜜月,给她做一星期的饭,再多爱她一点诸如此类,没想到兰时的愿望如此简 分卷阅读65 单,就只是在她生日的这一天,早一点回到家。 第一次提醒未果的备忘录又再次响起来,从往日回忆中还魂归来,眉头却锁的更紧。一咬牙狠心又迅速的删掉了这个不懂得该如何遗忘的备忘录,低头继续看文件才发现文件上面被自己乱画了好几个蛋糕,更是心烦的不行,索性起身回家,当还了她的愿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想到她的理由。 江黎今天回家格外早,推开门的时候佣人还未离开,迎上来道:“先生,您今回来的可真早。” 江黎心烦,只点了点头道:“你们先回去吧。“ “锅里还熬着汤,您看着些。”佣人点头收拾离开。 江黎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好像每天过得顺遂而平淡,此刻身在家中也并不觉得放松,昏暗而空荡的房间里自由呐喊叫嚣,想拼命掩住寂静带来的寂寥与失落。可他仍觉得缺失。无意间指尖蹭过衬衫袖口,衬衫袖扣冰凉光滑的触感唤醒他日渐涣散的知觉,他握着扣子转了两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上楼。 衣帽间里空空荡荡的,最开始的时候兰时的衣服按材质,颜色规规矩矩挂在大衣柜里。后来这屋大空,又有住进来的俞薇薇填了些大小礼服,如今也空了。只剩他一套套西装,仍是按着材质与颜色分的,似乎旧日兰时整理衣物的习惯仍未改变,日复一日侵蚀着他孤独而迷茫的灵魂。 他翻着旁边小柜的抽屉,第一层收着手表,第二层码着十来对袖扣。袖扣有一两对常带的是他少时父母亲准备的,其余都是兰时陆陆续续添置的。江黎并不喜欢衣饰上过多装点,但兰时总归是个小女孩子,买西装的时候知道要简约大气,买小件的时候免不了总想着要华丽精美些,江黎并不习惯,戴的也少。 此刻他逐个打开每个考究的盒子,里面袖扣映着灯光熠熠发亮,有的他熟悉的已有些旧了,有些他很少用的还亮洁如新,可找不到他想要的那枚。 他不死心地翻着几层小柜,却看到最底下那层很少被打开的柜子里正放着兰时那块与他情侣款的手表,平滑的表盘迎着灯光,和他手腕上的那只合成一对。 江黎摘下了自己的手表。 夜色凉如水,月光淡如茶。 兰时在舒家热热闹闹过了生日,吃了满满一碗长寿面,随舒颜回到家里来。 舒颜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今天耽误了半天说笑打闹,此刻一头扎进了书房灯火通明的不知要忙到几时。也奔波了一天的兰时窝在被窝里却睡意全无,已是初秋的天气,深夜冷意四起,钻进她被窝里,冰着她的脚。索性披上衣服下床来,找找夏日里收起来的热水袋。舒颜这里到底不比家里,没那么多格子给她收纳,也不记得随手把热水袋收到哪里去了,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热水袋来,却在把热水袋取出来的时候惊动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骨碌碌滚落在地毯上,兰时就地坐下,打开那盒子。 一枚莹白的珍珠袖扣躺在黑色缎面锦布上,珍珠的柔光和着月色撞进兰时的眼,她握紧了扣子,将头轻轻靠在床沿上。 当时把珍珠袖扣带出来的时候没有想着就再也不会回去了,离家出走也不是在表示她的愤怒,只是她无能为力的逃避和恐惧。 别人的袖扣都是一对,珍珠袖扣却只有一只。当时只一枚圆润莹白,大小合适的珍珠,兰时请了师傅,教着兰时把珍珠一切两半,半颗珍珠镶一枚袖扣正好合适,可兰时小心翼翼地却还是切毁了珠子,完好的那半只能做出一枚来。她还是仔仔细细镶好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珍珠,就送了一枚给江黎做生日礼物,当时还美其名曰说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要一双也没有。 如今看来却是讽刺,珍珠不得团圆,袖扣本该一双却形单影只,正印着他二人,本该各安天涯的离散。 兰时扣上盖子。 她当时带走袖扣,竟然是想着若是闲着没事,寻着一枚大小色泽差不多的珍珠,把这本该成双成对的东西补齐,等什么时候他俩重修旧好,再找江黎邀功。如今倒是用不着再费事,没什么该成双成对的了。 不过带走了也好,毕竟是自己真真切切一颗心,不该再留在那里。 东西可以带走,可是旁的别的呢? 她下意识的摩挲左手的手腕,上面干干净净的。曾经以为那是江黎与自己的真心,无论真假,此刻早已干脆奉还,带不走的,就割舍开来吧。 兰时不再多想,把袖扣藏在抽屉最深处。所谓留之无用,弃之可惜便是如此吧。藏起来是最好的。 江黎翻遍了衣帽间又去卧室的抽屉里乱翻,最终仍是无功而返。 夜已深了,他胡乱洗漱一通终于还是放弃了。 找到了又有什么用了,旧人的旧物,即便找到了也该丢掉。那袖扣他并不太喜欢的,珍珠过于柔和温润,配上他的西装并不那么合适,况且只有一只,该戴到那只袖口呢? 可他脑海里总浮现出他想象中的画面,想象那个女孩穿着米色的围裙小心翼翼捏着珍珠切割,想象 分卷阅读66 那个女孩,打磨抛光时轻轻蹭掉鼻尖细密的汗珠,想象珍珠的光泽融进她的眼光里该是怎样的盈盈生光,想念曾经那一声声一句句,软糯而充满期待的阿黎。 一夜难眠的江黎一早就进了办公室,平常迟到早退的卢远舟却已经在等他了。 “人约到了,你要见见吗?” 原来 “不知江总请我,有何贵干?”从前亲手操盘压倒江家的最后一根稻草的陶晟正坐在江黎对面。 江黎端起面前了咖啡:“想必您明知我想问些什么。” “我不知道。”陶晟装傻,“还望您明示。” “那我就直说了,”江黎放下杯子,“四年前的夏天,您在为谁效力?” “凭你在我们这点地方里的能耐,这都查不到吗?”陶晟并不打算让他得到他想要的。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为何这些年安家从来不曾摆在明面上过,只是您跟着安翼城三十年,自然深得他心吧。”江黎扯开话题。 陶晟冷笑一声:“不过是工作而已。” “哦?那可是安和越也能调动您了?”江黎用安家最草包的儿子试探。 果然陶晟面色带了讥讽:“也得看看他是谁。” 江黎往后靠去:“我们也就不多聊了。” 他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安和越是使唤不动陶晟的。安和越再不济也是安翼城的小儿子,虽说没什么可能继承企业,但与他亲哥哥安和徽现在也算是一派的势力,又有安翼城对这个最小儿子的偏爱,仍对陶晟没半分权力。那兰家呢?作为一个安家的合作伙伴,甚至是用过就扔的合作伙伴,难道可以请动陶晟为兰家办事吗? 江黎的希望翻腾着撞向他的心,如果不是兰家该多好呢? 卢远舟的电话打来:“问出来了吗?” 江黎叹口气:“盯着安家兄弟了吗?还是从草包嘴里套话吧。” “小也哥,我已经在找房子了,找好了马上就搬出去了。”在安和也第一百零八次贴着舒颜进家门却看见客厅里端端正正坐着的兰时,向兰时投来幽怨的目光下,兰时说。 “别管他。”舒颜笑着向兰时,拍拍安和也的手。 安和也欲求不满,拉过人在门口亲了一口,走了。 “谁让他之前没完没了记恨我,不能让他为所欲为。”舒颜在兰时身边笑着坐下。 “那我也得搬出去啦,在你这住了这么久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兰时靠向姐姐。 “不许跟我客气。”舒颜道。 “工作这么久,待遇一直很好的,我已经攒下不少钱了,出去租个房子完全没问题的。我也想把爸爸接来一起,我在这里麻烦你,爸爸在舒家麻烦姨父姨母,我一点也不能心安理得。”兰时解释。 “姨父那边真的不用操心,自从姨父搬去了我爸就再也不没事来念叨我了,他俩一起钓鱼可自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你现在也没多少积蓄,姨父也过了半生悠闲生活,跟你出去住还得为你洗洗涮涮,不许带姨父出去受苦!”舒颜拦她。 “姐,我总不能一直赖在你这里吧。” “怎么不能?要是你不好意思,房租再给我涨两百块。” “那小也哥怎么办?” 舒颜被逗笑:“好啦,你别担心这些事情,下个月开始房租真的要涨一点了。” “那我要不直接打给小也哥吧。省得他总是敢怒不敢言地瞪我。” “打给他倒是合适。”舒颜点头称是,神神秘秘地,“因为下个月我就搬过去跟他住了。” 兰时笑她:“打脸疼不疼?是谁说的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没有没有,没有为所欲为,他答应我一天三餐都他包了。”舒颜放松和兰时一起靠在沙发上。 “我不也在家管你的饭吗?” “不不不,他还答应每天给我□□心便当,等什么时候他毁约了,我就再搬回来住。” “啧啧啧,狗死的时候每一对情侣都不是无辜的。” “嘻嘻,作为补偿,狗就在我这安心住下吧。我虽然不住但还是要给自己留个家的,不会把房子租出去,你住在这帮我打扫还给我房租,我求之不得呢。你要是愿意把姨父接过来也可以,只是我觉得姨父不会跟你过来的哈哈。”舒颜认真劝她。 “狗就在这安心住下是什么意思?”兰时跳起来要揍她。 舒颜赶快起身跑进厨房,里面的甜粥奶香四溢,她饿了起来:“快点快点,先吃饭嘛,吃完再打。” 舒颜猜的果然没错,父亲在舒家过得一派自在,她去接也一样被姨父姨母驳回,还讲说要把父亲接回去要拿女婿来换。兰时有些头痛,当时嫁给江黎的时候年纪还轻,没经历过催婚的大阵仗,如今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母亲不在了,依然有姨母疼爱关切,耳边唠叨。 只是婚姻啊,兰时走在路上乱想,婚姻该是什么样的呢?婚礼上的白纱,无名指上的对 分卷阅读67 戒,厨房里飘出来的油烟,大床上紧挨着的枕头。 彼时方踏入婚姻,原本两个不甚熟悉的人突然被套入了最亲密的关系,兰时整个人都是一种懵懂的幸福,不知该如何相处,却真心真意日日快乐。 关于如何爱人,如何被爱,兰时一窍不通,实战经验为零。面对江黎的时候更是颇有些手足无措,只江黎耐心修养一概迁就,温温和和从不有怒气。江黎每日一早出门,兰时还迷迷蒙蒙尚在梦中,睁开惺忪睡眼看见江黎西装革履站在门口,道一句:“我出去了。”是去公司还是去出差,去开会还是去调研兰时一概不曾过问,睡醒了就起来饱餐一顿,屋子里转来转去洒扫收纳。 江黎偶尔回来和兰时一起吃晚饭,在饭桌上安安静静的不太讲话,偶尔向兰时汇报一些近期的出差安排,兰时认真点头,看着他把她做的菜都吃光,心里满足又快乐。吃了饭江黎一头扎进书房,兰时不敢打扰,偶尔倒上一杯水送进去,心里悄悄觉得是在举案齐眉。 更多的时候他回来得晚些,那是厨房的灶火早已冷了,兰时也洗过澡窝在被窝里酝酿睡意,半梦半醒觉得床侧突然塌陷了些,带着一个人和缓的呼吸和温度。她在梦里也是笑着的。 彼时江黎尚无心,眼睛里也空空荡荡看不见身边人的笑意温存,兰时那是所求甚少,每日只觉梦想成真。 可若再来一次的婚姻,又该怎么开始呢? 现在轮到她胸腔里空空荡荡,若真有爱意温存,也进不来心门。所有的爱与被爱,倚靠与弃绝,真心与虚妄,一心一意与三心二意全与江黎有关,她全部的感情世界皆由江黎定义,不把江黎忘了,所有的一切就无法重生。可要忘,又怎么可能是件容易事? 江黎结束了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落地机场时卢远舟来给他接风。 “还是要你亲自出马,这么快就拿下了。”卢远舟将他的行李提上车。 江黎上了车松了松领带,疲倦地靠向椅背:“他们的负责人难缠的很。我也的确下了大功夫。” “先歇两天吧,下周再回公司上班。”卢远舟发动车子。 “公司这几天怎么样?”江黎问道。 “你放心,一切太平。”卢远舟答,“就是安家那边似乎又要有动作?我们要做什么吗?” “是谁出面?”江黎挑眉。 “安家老大带着他的草包弟弟,上次捅的篓子都扔给安家老二收场了,这两个人估计是想着扭转一下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形象,盯上了北边那片地皮。”卢远舟道·。 虽说上次狠整了安家一次,已将当年他们趁火打劫的钱财尽数吐了出来,但这两个家伙如此大张旗鼓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折腾,不去掺和掺和就太亏了。况且自从上次查过陶晟之后江黎就没断了继续探寻当年的真相,蛛丝马迹错综复杂,真相却总是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下,若是能套出安老爷子这两个宝贝儿子嘴里的话来,恐怕一切烦忧便能就此迎刃而解。 江黎略一思忖,闭上眼睛轻声道:“谁能拿到那块地皮,还不是各凭本事?” “哥,那块地皮不值这个价,更不值得我们挪用总公司的运营资金呐,这要是塌了,整个资金链就断了。”安家老三在第三次与负责人交涉以后劝道。这两兄虽有不睦,但这些年安和也势头渐强,不得不忌惮,只得抱团取暖。 “你懂什么!现在那块地皮不重要了,地皮后面能赚到的钱才重要。我们的眼线早得了情报,江黎费尽心机争这块地,还给出了天价。他那么精明的人,一定是稳赚不赔的。我们好不容易这次掌握了情报,不利用就太亏了。”安家老大不为所动。 安和越其实也知道自己算计不过哥哥,听这话也有所动摇:“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拿这块地来做什么啊?赚不到钱该怎么办?” 安和徽不耐道:“用不着知道他做什么,就凭他江黎出的天价,他一定势在必得,我们先比他略高一些把这块地拿下来,如果的确无利可图我们再加价转手卖给江黎,他若不是非要不可绝不会给那么高价的。” 安和越觉得甚有道理:“可我们去哪里筹那么多钱呐?” “先将你我子公司内的专利拿出去抵押,要是钱不够再动一动父亲总公司那里的钱吧。父亲最近都有些不问事了,我们两个人一同出面,一定能拿出钱来的。”安和徽早有打算。 安和越点点头,算是同意。 舒颜已经搬进她和安和也的公寓半个月了,今天喊兰时过去做客。公寓不大,似乎比舒颜的房子要小一些,茶几上摆着一个零食大拼盘,里面舒颜喜欢吃的巧克力塞得满满的。旁边还有一对情侣水杯,是舒颜喜欢的黑白色,兰时猜白色的那个是舒颜的,里面还有半热的柠檬水。他俩在厨房里吵吵闹闹,翻炒的声音和油烟机的抽气声混在一起,偶尔传来舒颜甜蜜的抱怨。兰时想自己估计要被今天的饭菜齁死。 安和也端着糖醋茄子出来了,舒颜紧随其后托着一盘地三鲜,两个人一并将两盘茄子摆在桌上,招呼兰时过来:“小时小时,你快来尝尝 分卷阅读68 这两道菜哪道更好吃?” 兰时坐下,认真品尝。 二人一起盯着她目光如炬,兰时看看舒颜又看看安和也,没有得到任何暗示。兰时只好实话实说:“这个地三鲜好吃。” 安和也脸上瞬间扬起得意的笑容,慢悠悠坐下:“还是小时有眼光。” 舒颜恶狠狠地:“怎么就这么没默契呢!” “哎呀,”兰时赶快找补,“做饭好吃的人在家做饭嘛,以后姐姐可以君子远庖厨。” 三个人都笑起来,安和也从善如流:“是是,让你姐姐君子远庖厨,我就小人进厨房好了。”舒颜满意,点头赞许。 安和也的手机响起来,他一边接起来,一边示意二人动筷。 “哥,”安和也喊,“你们怎么招惹上他了?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大吗?”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别指望能占到便宜吧,不吃亏就尽快出手。” “我这边也有事忙,况且这边关系复杂,说不上什么话。”他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呀?”舒颜自己也不太喜欢自己做的糖醋茄子。 “我哥跟我弟那两个不开眼的又到处惹事,胡乱招惹。自己搞不定了要我去给他们收拾。” “惹了谁了?”舒颜追问。 安和也顿了顿:“江黎。” 舒颜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嗔怪地瞪了安和也一眼。兰时连忙笑道:“没事没事,你们接着聊嘛,没事没事的。” 虽说兰时面色如常,可舒颜和安和也也不便再追究下去:“不问他们了,这两个人平时明里暗里挤兑小也,这出了事又好意思来求助。” 安和也也说:“我也懒得管这些闲事,就算他们把公司都赔进去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随他们去吧。” 舒颜点头称是:“没错,即便失业了也没关系,我能养家。” 三人皆笑起来。 江黎,兰时心里无可避免地把这名字重复一遍,好久没有听到了。似乎记忆已经日渐斑驳,多年惦记也随着人一同老去。 江黎坐在办公室里散漫地喝着茶。安和徽和安和越夹着一摞文件进来。江黎坐起身,挂着人畜无害地笑:“二位来了,有失远迎啊。” 毕竟有生意要谈,二人不敢怠慢:“江总贵人事忙。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谈谈已经不易了。” “二位快坐吧。演恩快倒茶来。”江黎吩咐,周特助很快倒好新茶。 江黎心如明镜却不开口,只认真招呼二人喝茶。 还是心里有事的人耐不住太久,安和徽开口道:“江总,北面那块地皮,我们也知道您势在必得,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愿意出给您。” 江黎抬眼笑道:“哦?二位怎么知道我势在必得的?” “这江总出手,还会有人不知道吗?”安和徽道。 “哦?若是二位一早知道,为何不做君子行径呢?”江黎放下手中茶盏。 二人一时颇为尴尬,安和越到底年轻莽撞,维持不住表面祥和的样子:“当着江总明人不说暗话,这地皮现在在我们手里,江总若是想要,就早晚要过我们的手,我们早点出手,您也可以早点做您的事情。” 江黎依然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做我的事?我有何事可做?” “我们又怎么能知道江总您的安排呢?”安和徽按下安和越继续与江黎周旋。 “那二位怎知我对这块地皮非要不可?” “那您怎么出了天价?”安和越急急问道,安和徽要拦却已经晚了。 “二位是怎么知道江某人出了天价呢?” “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您想要这块地也不必隐瞒,我们都可以谈的。”安和徽连忙岔开话题。 “看来二位的情报不太准呐。”江黎对他们俩个安插的废物摊子毫不在意,只笑道,“那块地偏僻的不得了,又与新规划的方向南辕北辙,我要了又有何用?” “我们也有工程的安排,您若是不要,我们可就动工了。”他二人早就算过,若是按他们的计划一定血本无归,一定欲擒故纵要江黎买下。 “那最好了,祝二位早日赚得盆满钵满。”江黎为他二人添茶。 “您不想要那块地吗?”安和徽也急了。 “地我自然不想要,可现在这个局面我到乐见其成。”江黎不急不缓的。 安家兄弟这才意识到可能被耍了。 “江黎!你这么做未免太卑鄙了吧!商场上山水有相逢,有必要做这么绝吗?”安和越骂道。 江黎一笑,讽刺道:“当年你们安家人踩我江家一脚的时候可想过山水有重逢?” “当年的事情不过是商场尔虞我诈波云诡谲,不是我家出手,也总有别人出手。”安和徽道。 江黎皱眉,借机诈他二人:“当年我江家规规矩矩惨淡经营,从未得罪任何人。倒是你们安家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与我对家公司勾结在江家安插内鬼,持我股票又低价抛售,最后 分卷阅读69 还在舆论上狠狠把我们推向深渊,论卑鄙谁能比得过你们安家人!” “江黎你别什么是屎盆子都往我们家头上扣!”安和越怒不可遏,口不择言,“是你家经营不善得罪了别人在先,我们安家可没有安插过什么内鬼!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 江黎心中一凛,安和越对内鬼的事情干脆否认,后面两项指控却全然不提,难道这是认下了不成?他连忙继续追问:“你若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就不要与我纠缠了。带着你们的天价地皮走吧!就当作是当年低价抛售股票,公关让我江家不得翻身的血债血偿!” “你!”安和越就要动手,“我家虽然……” 安和徽紧紧拉住了他的膀子:“当年的事并非我父亲的主意,倒是你曾经的岳丈大人请我安家联合高价收购江氏股票再低价抛售逼得江氏退市的。公关也是兰家人出手,与我安家有何干系?” 安和徽刁恶是在商界里有些名头的,他这样回答,江黎心中却更坚定了答案。 江黎顿了顿,仍平静地开口:“这么说你们与兰家泾渭分明?阴谋皆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兰家的谗言?” 安和徽见江黎轻信,连忙点头:“没错。你不该将账都算在我们头上。” 安和越沉不住气又道:“这块地皮……” “你给我闭嘴!”安和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那为何事成之后兰恒的账户上多了一笔来自安翼城的巨款呢?”江黎装作不解道。 安和徽张口要答,江黎只盯着安和越:“请三公子讲讲吧。” 安和越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说辞,只搪塞道:“那是父辈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江黎意料之中:“可陶晟早已和盘托出,安家收买了兰家协助安家摧垮江氏,后又假借兰家的名义盗用了兰家的公关公司,置江氏于死地。二位少爷不必再次辩驳了。” “陶晟这个老王八蛋!”安和越气急败坏厉声骂道,“枉我们一家人如此信任他!” 安和徽脸上同样一派怒容,不过是冲着他这个只会坏事的愚蠢弟弟。 江黎干脆地得到了他心中早有猜测的答案。 只是这答案对他来说太过意义非凡,虽然午夜梦回之时也常常想过如果真的是这样又该如何,他的的确确期待这个答案的出现,可此时当真出现了,却又突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安和徽已然知道此刻绝无转圜的余地,也没必要在给彼此留有颜面:“江黎,你也不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我们,你为了利益也同样不择手段。落难时帮着你的兰氏如今也被你拆骨入腹。人家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你连半分旧情也不曾念过。我们虽说分了一杯羹,但也知道没有信守承诺对不住兰家给了兰恒一笔钱,而你呢?忘恩负义又比我们好到哪里?” 江黎抬了抬手,周演恩前来送客。安和徽领着安和越拂袖而去。 江黎眼睛也没抬,人稳稳坐在沙发上,眼光却木木地发怔。 周演恩进来收了茶盏,为他续上热茶,却仍是放冷了。 前嫌 江黎想到很多过去的事情。 他刚刚撑起公司的时候,兰恒来找他谈。老人家那时还精神正好,气度非凡,与他言谈时友善而平和,让江黎平白生出些信任来。 “我与江岩也是相识多年了,如今这样我也是不愿见到的。很抱歉现在才施以援手。”兰恒真诚道。 “那实在是太感谢伯父了!以后有用得着小辈的地方您一定开口。”江黎感激道。 “我仍有一事相求。”兰恒诚恳道。 “伯父您说。” “不知你父亲是否先前跟你提过,我只有一个独女兰时,早晚有一天我护不住她,我想把她托付给你。今次我愿施援手,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女儿。为了她想要的幸福,我搭上整个兰家也无妨。” 江黎也曾听父亲提起过,只是原本他不愿用婚姻交换,况且还有俞薇薇,可此时已经山穷水尽。 他心中犹豫,一时没有开口。 兰恒也知他顾虑,并未相逼,继续道:“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也不是用你父亲的遗愿强逼你娶我的女儿,只是我的资本和事业,我家小时无心商场,但我仍想留给她,就一定要给她的终身安排妥当。“ 那几天江黎日日夜夜天人交战,若不负父亲,就要辜负俞薇薇,若与俞薇薇终成眷属,百年之后,又该怎么面对父亲呢。可用婚姻交换这事江黎从来不耻,他与母亲商量,母亲当时仍在病房,手指枯槁,仍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我的儿子,我和你爸爸都希望你幸福。“ 江黎良心难安,只觉一生奋力挣扎,却从没为了父母做些什么。最后终于拨通了俞薇薇的电话。 在江黎应下兰恒的时候,兰恒只讲了两句:“我的女儿颇有些不谙世事,我不强求你给她爱情,只求你尽力保存她的安宁。今日我助你东山再起,百年之后家业也都是你们的,只希望你给她一个 分卷阅读70 家。” 老人家的语气太过诚恳,天下父母之心俱是真而又重,江黎郑重地应下了。 果然如安家兄弟所说,是江黎自己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成婚以后,江黎的的确确信守承诺,在努力地做一个丈夫。夜阑人静,他也会翻出那两个小红本翻来覆去看,那里面盖着钢印的照片上两个人微微倚靠着的浅浅笑容不断提醒着他,肩上担起了一个家的责任。 兰时果然是不谙世事,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事做,在家里认真努力地享受生活。江黎多少有点不能理解,毕竟精明能干,独立勇敢的俞薇薇在前,总显得兰时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作为爱人而言,也许并不太讨江黎欢心,但作为妻子兰时并没什么可挑剔的,家庭生活温馨而平淡。刚成婚那阵子,兰时总是一大早起来做早饭,连着两个星期江黎没吃过重样的,虽然偶尔弄糊,偶尔还生,但吐司,牛奶,鸡蛋饼,燕麦片日日换着花样,江黎只看见一片真心。 他渐渐知道了兰时不谙世事的另一方面,她全然不懂隐藏或博弈,只会以心换心。那时候母亲尚在世,吃罢晚饭兰时陪着她在小区里散步,闲闲散散慢慢地走,兰时挽着婆婆,言笑晏晏。 “妈,你再多给我讲一些阿黎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他啊,他小时候可是最调皮的,瞒着我们放了学跑出去骑车。那时候他才二年级,跟着一群大孩子骑很高的山地车,估计是从车上滚了下来,跑回家的时候满脸的血,把我吓得呀。” “啊?那得多疼啊!”兰时心疼道。 “小男孩子小皮猴似的,我看他啊,都未必知道自己摔成那样,回家来照了镜子看见满脸的血才知道哭。”江母笑道。 “后来缝针什么的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那可不是,缝了六七针呢,当时还有一个小女孩来看他,估计是同桌之类的吧,在那小女孩面前表现得可坚强了,强撑着硬是一滴眼泪也没掉。” “他还挺有偶像包袱的。”兰时想想那个咬牙坚持的小男孩就觉得好笑。 “可不是,小时候可受小女孩欢迎了。”江母也跟着笑道。 “他长大了也很受小女孩欢迎,我们学校里好多小女孩都可喜欢他了呢!”兰时补充。 “我倒不求着他多么受人爱戴,我就想他平平安安长大。” “我妈妈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她说随便我以后做什么,就希望我过的平安快乐。” “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江母疼爱道,“小时,妈也希望你们两个平安顺遂,白头偕老。” “妈。”兰时撒娇,有妈妈在身边是件如此美好的事啊,“我现在就觉得很幸福了,我已经过了很多年没有母亲的日子,现在也有妈妈疼爱着我了。” 两人并肩走着,江黎远远看见并不上前打扰,只看见二人相携的背影缓缓而行,也许是那时他第一次觉得,也许这一生就这样过了,也未必是件坏事。 母亲过世之前时候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日日陷在病房里连阳光也少见,兰时衣不解带陪着。 江黎结束了国际长途以后迟迟赶来病房,母亲的情况他已经与国外的专家恳谈过了,可也都回天乏术,只能这样勉强维持下去。他心里希望俱灭,步伐也沉重而缓慢,到了门口却不敢推门,努力调整出一副笑脸来。 他听见屋里面母亲虚弱的声音:“好啦,小时,待会儿再削苹果吧。陪我说会儿话。” “好,妈。”兰时温顺答应。 “你也劝劝小黎,别再四处求医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还不如让他多来看看我呢。” “妈,您别这么说。哪怕就有一线可能,我们也一定要努力争取!您也千万不许灰心,阿黎他一向很有办法的,他一路学医也有各个领域内优秀的朋友,一定有办法的。”兰时坚定劝道。 “其实妈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所求了,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你们的生活也稳定又宁静,妈妈很放心了。” “妈,我小时候我妈过世的时候她也这样说,她告诉我爸爸一定会照顾好我,她一点也不担心,可是我知道,她还是好担心我,好希望可以一路看着我长大,平安。您想一想,我们现在还年轻,以后有了小孩还要妈妈帮忙带呢。” “是是是,还有我的小孙子呢。”江母扯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小时啊,小黎是个任性的孩子,很多事情他认准了就自有一套道理,谁也拦不了他。从前他为了学医,从来没有对他爸爸有任何的屈服,若不是突然有这意外,他一定永远也不会接手江家,妈妈知道他心里遗憾又苦闷,妈妈请你以后多体谅他一些,往日的伤痛和责任一同加诸于他,一定给他造成了很大伤害,小时请你多包容他一点吧,他总归是个温暖的孩子,一定会负担他应该负担的责任的。” 兰时跟着点头:“妈,你得好好监督着我啊,我有时候也不懂事,得您看顾着我。” “好,妈妈尽量坚持,看着你们两个好好的。” 分卷阅读71 江黎推门进去。 母亲看见他很是欢喜,他坐在身边,握起母亲的手。 兰时放下削好的苹果起身去置办晚饭,母亲拉着他的手只讲了一句:“别的妈妈并不担心,只是小时是个好姑娘,待你披心相付,你要照顾好她。” 江黎记得自己满口答应。 从前他以为自己得知真相,被蒙骗的愤怒和错爱的仇恨将他整个人吞噬,他几乎没有多问一句,就相信兰时是背后最大的始作俑者,忘了那个女孩看见他时舒展的远山眉,忘了那个女孩自始至终真诚的声音,忘了那个女孩滚进他怀里落在他颈窝里的眼泪。 果然混蛋。 他闭了闭眼睛,满心的情潮翻涌着,自责,愧疚,懊悔,悲伤,思念,甚至还有一些因为终于不必被仇恨牵绊可以放心承认自己感情的轻松与庆幸。他不想再多思考了,他知道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念念不忘,如今该把误会统统解除,求得她的原谅。 他抓起外套跨出门去,一路驱车,往芒果赶。 他进门的时候格外匆忙,生怕自己多想一刻就将好容易鼓起的勇气熄灭,直奔兰时而去。兰时在店里随意巡视,看见江黎也是一惊,店里人多,她努力摆出客气的笑容来接待。 江黎不是来买东西的,他急道:“小时,我有事跟你说!” 兰时下意识地后撤:“我不关心了。” “不,之前的事情都是我误会了,小时,你听我讲,要一会儿就好。”江黎拉住她的手腕。 兰时不想在店里拉扯,只得跟他出门,就近坐进他车里。 江黎急急得剖白,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当时是我误会岳父了,江家的事情不怪你们,我之前看到的线索太片面了,今天安家兄弟过来了,他们说出了事情。我知道了,以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小时,你原谅我好不好,都是我混账,兰因我也好好的还给你们,岳父那里我也会道歉。小时,都是我的错。” 兰时打断他:“别叫岳父了。” 江黎愕然,他从他急切地剖白中回过神来,看见兰时欲落的泪水。 江黎慌得去擦她的眼泪:“我想之前的误会都是我混账,你别哭啊,都是我混帐,我愿意补偿你们。我们还回到从前好吗?小时你别哭啊。” “看到我,你这里不觉得疼吗?”兰时虚指他的胸口。 “为什么我觉得那么疼?是因为你没有用过心吗?”她眼睛里滚着泪,却不肯让泪流下。 往日深埋心底的悲伤与疼痛重新席卷而来,烧的她五脏六腑俱灼痛难当,积年旧爱岂是可以云淡风轻说忘就忘的,可越是忘不了,心里越觉得痛。 “江黎啊。”她终于哭起来,“我真的觉得难过,你说那原来是多美好的事情,从前你总是站在太阳底下明朗的笑,你是那样温润畅意的翩翩少年,可事到如今,你重而又重的眉头,你冰冷又疼痛的眼睛。再看看我啊,我原来真的无忧无虑的,我只情真意切的喜欢着你,但我很少受着爱而不得的苦,我只愿你好。后来你居然会把我搂在怀里面,你搂着我在我耳边讲,你不会离开我,那是多好的时候啊,我当真觉得上天待我何其厚,可眼前呢,我痛得再爱不了任何人,从那个小小的生命离开我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都再也回不去了。” 江黎猛地瞪大了眼睛,小小的生命,是他们的孩子吗?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听见兰时讲:“兰因的名字起得真的不好,兰因絮果,兰因絮果,故事开始的时候总是美好的,可到了结局必得鲜血淋漓,相看两厌。终于终于孽缘散尽了,我们不要纠缠了好不好?” 江黎一句话也讲不出,是他太冲动了,想着之前误会重重,解清了误会能让彼此好受一点,至少能让自己心里见不得人的爱好受一点,况且他总觉得兰时痴心,十几年不曾变过的,今时今日也该一如往昔。今天他们扫开阴霾云雾,便能荡起一派月明风清,可眼前她掩面而泣的样子让他知道,于兰时而言,江黎非但多余,而且疼痛。 江黎递了纸巾过去:“对不起,今天我太唐突了。你别哭了,我这就走。” 兰时擦泪,缓了缓抬头道:“也好。当年你回国后那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你车里,那是我一个人的感情变成两个人的感情的开始。今天我们也在你车里,见最后一面,算是彻底了结。我们刚分开的时候,我总想着希望你记住,我曾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她嘴角的笑疼痛而讽刺,江黎看着肺腑皆涩,只听见她讲:“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希望我们从此两两相忘,永不回头。” 她不等江黎回答,拉开车门转身离去。 江黎只觉泪气上涌,心痛难当。兰时讲的很对,她曾经是个多么快乐的女孩。 江黎记得在他们感情最好的那一年里,兰时几乎每天都是蹦蹦跳跳的,他从公司回来,只打开门就有小姑娘冲过来,活蹦乱跳地把一整天的事情一件一件讲给他听。他记得那蓬勃的笑脸,记得那沸腾着的青春,记得那燃烧着热情。是自己亲手毁了这份珍贵的快乐与 分卷阅读72 情谊,他凭什么还纠缠不休,徒增伤痛。 兰时逃也而去,跑出去许久才觉得心绪平静下来,眼前长街落满桂花,零零落落一片月白,似乎枝头暗香犹存,馥郁的甘甜将她整个包裹,泪水终于止息,脚步也跟着缓了,踢踢踏踏踩在柔软的落花上面,心也不再冷硬。 兰时话讲的潇洒,可她知道自己落荒而逃。疼痛是真的,怎么忘也忘不掉。她也知道,所有的遗憾,痛苦,迷茫,怨恨,都是因何而起。那感情或许没有终了,这遗憾也许蔓延一生。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从前她看徐志摩的诗,徐志摩讲人间哪一个人的身上,不带些创与伤!哪有高洁的灵魂,不经地狱,便登天堂!兰时无意历经地狱踏入天堂,只想着不该害怕,只是伤害一个人,只是失去一份爱,只是往后生活里再无半点对爱情的期盼,可那又怎样呢?只是人生道路上一点点小的伤口,很快止血结痂,最后变成一个小而又小的疮疤,她还是一样的充满力量,一样的愿意去热爱这个世界。 落地窗洒满阳光 江黎坐在办公室里发怔。 阳面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他可以坐在窗前俯视这个城市全部的车水马龙。 兰时最喜欢落地窗的。 他想起他们为新家装修的时候,江黎事忙,很多事情都喜欢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兰时却更喜欢亲历亲为,装修的设计图恨不得都要自己学着画,每天江黎回家时,她都蜷在白亮的台灯地下写写画画。 江黎进门为她打开房间里的大灯:“怎么总是不开灯?没有背景光对眼睛不好的。” “我坐到这里的时候天还没黑呢,就突然就黑了。”兰时解释。 江黎笑,走过去看到她空了的水杯:“在这里做了一下午没动地方?” 兰时点头:嗯嗯,待会儿吃完饭我给你讲我的设计!” “腿都麻了吧?我给你倒点水来?”江黎问。 “好啊,我这马上就好了,好了我们就吃饭。”兰时答。 江黎端着水杯走出门去,在厨房里听到兰时遥远的声音:“冰箱里面有冰奶茶,我今天刚做的,你给我倒那个!” 奶茶甜丝丝的茶香钻进江黎的鼻子,他给自己倒了一点冰奶茶尝了一口,入口清甜,就是太凉了。江黎给兰时倒了半杯奶茶,添上满满一杯热水,送进屋里,递到兰时嘴边。 兰时没有多想,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原本充满期待的眼光刷的灭了。江黎见好就收,放下杯子就走,听见她大骂:“江黎你对我的奶茶做了什么!” 吃完饭江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兰时捧着一沓纸凑到他身边。 “江黎你看看,我就大概是这样想的,你看看怎么样?” 江黎接过来她画的图,简单又抽象,画着各个房间的家居摆放。一楼的大客厅,餐厅,小会客室,二楼的主卧,侧卧,书房都是大落地窗。“这么喜欢落地窗啊?这是不是太多了?” “我觉得落地窗特别好!你觉得太多的话,那餐厅就不要了?或者侧卧里不要了?”兰时问他。 “呃,”江黎想一想,“侧卧我们也不怎么用,你愿意装就装上吧,小会客室也把窗子开小一点吧。只是主卧和书房的话,也换成普通的大窗吧?” “你不喜欢落地窗吗?”兰时问他。 “我是觉得不太节能嘛,还会有防火隐患,而且隐私性也不太好,总拉着窗帘的话屋里采光就不好了。”他回答。 兰时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主卧我们就不装了。书房也装一个好不好,我想在落地窗旁边看书。” 江黎仍觉得不妥:“你看书的话在客厅和侧卧是不是都可以,在书房里装一个落地窗我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兰时少有地坚持:“我就想在书房里看书嘛!” 江黎不明所以:“客厅和侧卧不也是一样,这两个一个阴面一个阳面。你想在哪里看都可以。” “可是我想在书房看。”兰时仍说。 “我的办公室里面就已经有一大扇落地窗了,在公司工作的时候我就很不放松了,在家里我想可以自在一点。”江黎也有自己的想法。 兰时想让江黎自在。 “那开小一点的落地窗可以吗?窄一点的那种?”她在纸上画着。 江黎奇怪兰时的坚持:“怎么那么喜欢书房?你不是都打算把自己的书放在各个落地窗旁边的书架里?”江黎指着她画着的一个个书架。 兰时看看他看看书架,似乎有些话不想开口,把图纸放在桌上,乖乖擦掉了好几个房间的大窗:“听你的。” 江黎觉得有些不对,她的语气颇有些遗憾和沮丧,也不再转过脸来跟他继续探讨其他的细节,他明明看见那一叠纸下面还有她挑的瓷砖和地板。 兰时起身往屋里走。 江黎扔下遥控器,转头问她:“还有什么别的吗?” “还没有呐,等我 分卷阅读73 挑出来一些再和你商量。”她停一停脚步,却并不回头,声音听起来和缓而平静。 江黎站起身来追去,扳过她的肩膀,果不其然一张小脸上梨花带雨。兰时迅速把头低下,胡乱抹着眼泪,推开他往前走:“啊,我没事,我看这个画看的太久了,眼睛特别酸,我回去滴点眼药水来。” 准备乔迁新居的时候,二人已经成婚日久。江黎不是没有心,朝夕相伴,耳鬓厮磨,他开始一点点了解兰时的脾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关照与呵护她的情绪。 他知道兰时最喜欢分享生活,快乐,感受,想法她通通喜欢讲出来,不开心的事情也都愿意说。唯独与他相关的情感,她全部缄默不言。除过他做了些温暖的事,她表达感动与幸福的时候热烈而真诚,其他的情绪,全部憋在心里。她有怎样的需要,希望自己对她如何呵护,哪里有什么事情让她有些不安,什么时候她会想要被拥抱,她全部三缄其口,江黎只能自己想,或者认真问。 但很多很多时候,他并不了解女孩子的心事,不知道这个敏感的爱哭包究竟又为了什么事情悄悄流泪,但是经验的积累,他知道她听起来越平静的时候,就越有可能悄悄哭了。他想要她留在身边的时候,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时候一定眼圈红了。 起初的时候他觉得莫名其妙,可后来时光慢慢走,他开始不去在意究竟是自己的错还是小女孩太敏感多疑,他只是不想再让她流泪。 江黎捧她的脸擦她的眼泪:“怎么?为了落地窗这么委屈呀?” 她摇头躲开江黎的手:“没有没有,就是眼睛很酸。” “眼睛很酸鼻子也很酸吗?”江黎拉住她不让走。 她仍摇头:“没事没事的。落地窗的事情就都听你的,我在哪里看书都一样。” 江黎仍不明所以,仍耐心哄她:“你想在书房读书就在书房安一个落地窗也好,我去楼下的书房也是一样。“ 兰时眼泪流的更凶了,推开他,声音低低的:“你不想和我一起也没关系的。不用躲开去楼下的书房。我不粘着你就好了。” 江黎这回彻底懵了:“我怎么不想和你一起了?” 兰时不理他,低着头往屋里走。 江黎也知道,反正不管因为什么,不管是不是推开他,哄兰时其实最简单不过了,搂住她,揉揉她的后脑勺,再问她怎么了,她就讲了。 再次实践检验真理,江黎把哭得哆哆嗦嗦的兰时扣在怀里面,听见她絮絮叨叨地控诉:“你在家的时候就总待在书房里面。你那么大的书房就一张长桌两把木椅,我想放一个大沙发进去你也不愿意,飘窗榻榻米你也不喜欢,我想在书房里和你一起都没有地方待,可是你那么久的时间都呆在书房里,我以为你只是有事要忙,可能你是躲我吧。” “其实我也不吵的,我只是看看书,我都可以小心一点连翻页的声音都不让你听到呢,我一点也不吵,你就只是不喜欢和我一起。” 不放沙发,纯粹是因为他喜欢书房里板正棱角的感觉,不要飘窗榻榻米,也是因为他的确更喜欢一个私密性强一点的环境。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努力给他挑一个板正沙发,现在努力留下一扇落地窗的兰时,是因为想多一点的时间和他呆在一起。 江黎哭笑不得,把委委屈屈的兰时从怀里捞出来,看着她认真说:“都依你,我没有不喜欢和你一起,我没有想到那么多,我愿意和你一起,以后你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好不好?” 兰时眼眶里仍转着泪,江黎再一次劝道:“所有你想要的,你都可以讲。不然很多时候我都想不到,你体贴体贴我这个不体贴的人好不好?” “我不知道,我觉得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应该勉强你,如果你也想和我一起的话你会给我安排的好好的,你不愿意才会这样。我已经鼓起勇气敲了很多次不愿意为我开的门了,我再敲下去就不礼貌了。如果我敲的太大声,我们都会很难堪。”她的脸埋在他怀里。 江黎知道,在这段感情里面,兰时用心用情,格外小心翼翼,他喜欢与否她并不强求,只是若他表现出半分抗拒或冷漠,她会立刻缩起头来悄悄难过。江黎总有些时候不解风情,但他知道,爱得多一点的那个人,总是会更辛苦一些。他自知不比兰时用心,未曾尝过她的辛苦,对于她偶尔的敏感与爱哭,所能做的也只有无差包容与尽力理解。 他仍哄着:“以后我都不锁门了,你想进来的时候,你就推开门,好不好?” “江总,还不回去吗?”周演恩敲门进来。 江黎的目光由大窗转向他,不觉间天都黑透了。 卢远舟跟在周演恩后面:“回来了?” 江黎点点头,叹口气。 卢远舟笑道:“来,有什么难事跟兄弟们说说。” 江黎也笑,向周演恩道:“去把我屋里放的酒拿来。” 周演恩领命而去,卢远舟拉他坐下,周演恩搬了一箱啤酒回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好酒!” 三个人扯了领带也不多顾忌,毫 分卷阅读74 无负担的一人开了一瓶啤酒。 “要是办公室里可以烧烤就好了。”周演恩感叹。 卢远舟猛灌了一口酒:“我们先预备一个,下次他再失恋我们就可以拿出来陪他了。” “能不能盼我点好啊!”江黎也猛灌了一口。 “说说吧,怎么回事啊?”卢远舟问。 “和安家兄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我去找兰时想与她解开误会,可她并不愿意见到我,我想重修旧好,可她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了。”江黎简短道。 “她并不因为事情的真相惊讶吗?之前她不是也以为当年的事情是因为兰恒?”周演恩疑惑道。 江黎之前太过心急并未注意,此刻也觉得迷惑,兰时听到他的解释似乎毫不惊讶:“也许她早就知道了?可如果她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卢远舟不以为意:“告诉你,你会相信她吗?” 江黎一滞,是啊,那时他从来不曾相信过,如果不是证据摆在他面前,又有安家兄弟亲口说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毕竟最大的获利者往往是幕后黑手这条铁律从未失手,只是他只记得谋略,忘了还有人心。 “她现在对我避之不及。”他叹道。 “你把人伤的体无完肤,要是我我也不想看见你。”卢远舟道。 “对了,你去查一查,我们离婚前后兰时有没有住过院之类的,可能还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江黎向周演恩道。 周演恩点点头:“江总,人家小姑娘平白无故被你冤枉,生你的气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你自己犯了错就得认。赔礼道歉就去了一次怎么行,没有诚意!”卢远舟批评他。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很不想见到我了。”想起兰时流着泪的眼睛,江黎不忍。 卢远舟化身爱情圣经:“她不想见你,她难过,是因为她对你用了心,她觉得被辜负被伤害,都是因为她心里面有你。如果她见你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才应该难受呢,她越是流泪,就越说明她心里面没放下,管她是爱是恨,反正对象都是你。” “就是,江总。”周演恩附和,“就算是小时小姐把你忘干净了,你心里不是有她嘛!你就再追回来呗!再说了,就算追不回来,小时小姐对你心心念念这么久,你也用心待人家一回,你不亏!” 江黎沉默着,开一罐新的啤酒。 卢远舟急道:“跟我们喝酒一点用也没有,你看清你自己的内心,要是你情根深种,那就付出啊!她看见你就难过,是因为你对她不好!怎么结婚三年的人这都没摸索出来。“ 周演恩放下啤酒罐:“说到这,我有一件事要向二位汇报。” 二人把目光投向他,周演恩笑道:“我打算结婚了!” 江黎气道:“好歹我也是你老板,情场失意的时候你告诉我要结婚了,信不信我让你失业啊!” 周演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这也是参与社会实践,好积累宝贵经验为老板分忧解难。江总您加把劲!回头带着夫人来参加我的婚礼。” 卢远舟一旁高兴看戏:“嘿嘿,我也得加把劲咯,到时候就留你一个孤家寡人,看谁陪你喝酒。” 江黎吞下冰凉的啤酒,闭眼靠在沙发上,眼前浮现出兰时的样子,有时候娇俏俏的笑,有时候生气的皱眉头,有时候扑进他怀里,有时候搂着他悄悄流泪。 撇开心中该弥补的愧疚不谈,放下多年相伴的情谊不念,江黎想,他的的确确,想要和兰时,共度余生。 明与暗 三人了结了整箱啤酒以后各自散去,醉酒的江黎昏昏沉沉,头痛欲裂,进了家门便直接倒进卧室里和衣而眠。许是衬衫的影子硬挺硌着脖子,明明迷醉却睡不安稳。 他努力地回想着第一次见到兰时的样子,那是个温顺安静的女孩,自己缩在宴会的角落里很不起眼。那天他在会场中穿梭,受父亲的交代要照拂与会的每一个人,兰时看起来并不太自在又格外孤单,他走过去问候。 他并不记得兰时那天如何装扮,只记得她森巴的舞步跳脱活泼,热情四溢,脸上的笑容也干净真诚,不会隐藏。但大多数的小女孩都是这样的,单纯可爱,并无特别。 后来又在大学校园里浓而又浓的绿荫里遇见她。她似乎没什么变化,更没有成熟长大,仍旧是一幅对于周遭一切皆有些好奇又有些怯懦的样子,当时他似乎觉得这样的小女孩很适合在烈阳下撑一把小洋伞,躲在阴影里笑得灿烂生动。虽然他依稀记得毕业的时候二人一路同行,兰时似乎并没有打伞的习惯,不过也同样稀松平常,没什么值得留心的。大约他离开的那天晚上,兰时塞给他一张卡片,那上面好像写了一句什么话,他有些模糊的印象,但此刻却充满了迷茫。 再后来,兰时就成了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好像仍旧和最初相识时一般无二,天真幼稚,从未长大。成婚以后仍是如此,善良体贴,温柔可爱,懂事安静 分卷阅读75 ,也依赖旁人,多愁善感。总结起来,缺乏变化,毫无新意,没有特点。 再直白一点,完全不是江黎喜欢的类型。毕竟珠玉在前,他曾有俞薇薇相伴,那是个任谁看了都赞不绝口的女孩,优异的成绩,出色的工作能力,明艳动人的相貌,出众的气质,得体的礼仪,时刻从容不迫的自信,因为强大而带来的独立,永远在人群里有光有热,精彩非常。遑论一身长裙背着大提琴款款行于长桥时的文艺与风致和她盛装在舞台上优雅拉琴时的骄傲与锋芒。 与俞薇薇比起来,兰时太过寡淡了。不能欣赏,不会相爱也无妨,毕竟一场婚姻,得到的东西不是只可以有爱情。再说兰时的确是个贤惠温良的好妻子,行事作为也挑不出毛病,江黎不想被打扰的时候她几乎安静的听不到呼吸,却总是在需要的时候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干净平整的西装。对于江黎来说,已经比预期收获更多了,他没什么可不满的。不过也还是那句话,没什么可偏爱的。 彼时江黎心中混沌,不知有了爱以后,人与人是不可以拿来比较的。 但有时候兰时也有小孩子脾气,有什么很期待的事情就想让这件事情赶快实现。休息日两个人在家,她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自制珍珠的做法,就一定想要赶快采购来材料动手做起来。 江黎平时并不愿在这些事情上花费时间,如果他想要的话,他就觉得买来就好了,从筹备到动手再到最后享受周期太长,要用的心力太多,他体会不到个中乐趣。 兰时当然也不会勉强,自己充满期待地跑出去采购。 大概有两三个小时吧,江黎听见她在大声喊:“阿黎阿黎!我忘记带钥匙了!” 江黎一边回答着一边起身来至门前,伸手拉开门,看见兰时兴高采烈的小脸,和她两手提着的两个超级大购物袋。还未及伸手去接,握在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亮起来的屏幕上面闪过两个字“薇薇”。 那时他与俞薇薇分手时日尚未久到他可以平静处之,毕竟戛然而止的东西最让人留恋,硬生生割舍的情感最令人心潮澎湃。 他下意识地不想被兰时发现,也不想挂掉俞薇薇的电话,所以他转了目光举步走开,来至窗边。 他接起电话:“薇薇。” “江黎。”俞薇薇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是我。”他答,“最近过得还好吗?” “都挺好的。”俞薇薇说,“你呢?“ “我也不错。“江黎答。大概最后离散的情人,只能如此不咸不淡的寒暄吧。 俞薇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有些陌生,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我有个师姐要在国内开演奏会,还带着这边的大乐团呢,我记得你挺喜欢的,你想去看吗?我这里有师姐给的票。” “那太好了,是什么时候的?”江黎问。 “要下个月呢,我把票寄给你,等到了上面有具体的地点和日期。”俞薇薇顿了顿,随后问道,“要几张?” 江黎下意识地瞥向兰时,不知道这问题是否有更多的意思,他迟疑且逃避:“如果方便的话,给我三张吧,我的特助和合伙人可能也会想去看。” “那我要不要给你四张?”俞薇薇追问。 江黎避无可避,不再心存余念,语气也变得客套且生疏:“师姐盛名,会一票难求吧。我就不那么贪心了,给我两张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好。我这两天就寄给你。祝一切顺利。” “多谢了。也替我谢谢师姐。祝你一切都好,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话不必客气。”他讲一些没用的话,却舍不得放下手机。 电话那头收了线。 他给俞薇薇发了地址过去,俞薇薇回给他两个字“收到”。如此陌生和客气,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局,就是他应得的结果,他不该觉得不甘,更不应该有什么留恋。 俞薇薇发来的收到被她很快撤回,江黎看见她又打过来一行字:“刚才忘了说,未售之前出的票也要走个售票的程序,需要本人签字留个底,你帮我发一张签名的图片过来吧。” 江黎看见,起身去外衣口袋里拿他常用的钢笔。却发现钢笔没水了,他一时找不到墨水,便去厨房问兰时。她正在收拾她买回来的东西,见他拿着钢笔来问墨水,略想一想就指挥着他去书柜的下层抽屉里看一看,他顺利找到,又灌水签字,折腾了一会儿,拍照发给俞薇薇。 “抱歉,钢笔没水了,耽搁了一会儿。”他发过去。 “收到。”这次俞薇薇没有再撤回了。 “多谢。”江黎点击发送。 俞薇薇想问他还是很喜欢用哪只钢笔吗,俞薇薇也想问他找到墨水了没有,俞薇薇甚至想问是谁帮你找到的。但她没有。长久的,甚至永恒的沉默,才是这个对话框应该有的样子。 江黎也许是有点心虚,去厨房帮兰时整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不是说想做珍珠。”兰时回答,声音平平的:“是啊,家里也没有牛奶了,我就顺 分卷阅读76 便买了一些做珍珠奶茶嘛,而且也没有绿茶茶包,我也买了一些还可以做奶绿。然后我想也可以做一些烧仙草,又买了红薯,南瓜,芋头,紫薯来做芋圆。还有仙草粉,椰果,红豆,吉利丁,白凉粉。还有你不是说上次的冬瓜茶还不错,我就又买了红糖和冬瓜。还有……哎哎,这个不用放冷冻的,这个牛肉要冻起来,哎呀,算了我自己来吧,你不是有事忙嘛。”兰时拦住他把鲜奶油放进冷冻的手。 江黎很少下厨房,听她絮絮叨叨一大堆,根本不知道都是什么,只手上不停帮她整理,还迷迷糊糊出了错,只好作罢,倚在门口看着她。 他解释:“刚才有个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有演奏会的门票,我给她留地址寄给我,要墨水也是要收票签字,你想去看吗?” 兰时似乎对于演奏会并不十分热衷,但她爽快答应:“好啊。” “哦对啦,你的钢笔,好像已经用很久了,总看你放在外衣口袋里。”兰时说。 “是,还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一个同学送给我的,当时毕业留念觉得礼物很好,后来出国觉得要远走他乡,就带在身边了,这笔格外好用,现在也随手用着方便。”江黎回答。 兰时一边收拾一边点头:“挺好的。”又似乎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江黎想她肯定是要问那个同学是男是女,自觉补充:“男同学。” 兰时笑起来,语气轻快:“我又没问。” 珍珠好像非常难做。 江黎第一次去倒水的时候,她正在往面碗里面煮好了红糖的沸水,小心翼翼地一边倒一边快速搅拌着。 江黎第二次去倒水的时候,她正在往面碗里面煮好了黑糖的沸水,小心翼翼地一边倒一边快速搅拌着。 江黎第二次去倒水的时候,她正在往面碗里面混着草莓汁的沸水,小心翼翼地一边倒一边快速搅拌着。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还没弄好吗?” “这个好难,我每一次都弄出非牛顿流体来,需要很快很快的倒水才行,不然水的温度下来了就不行了!等我下次再做的时候买一个电热的小锅来,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她头也不抬。 “要帮忙吗?”江黎问道。 “不用!”她答得爽快,“我这次弄得很成功,你看成絮状了,我只需要把他们团成面团就可以了。” 江黎点头鼓励。给她搬了个凳子来。 天不觉黑了,江黎跑到厨房去看兰时怎么样了。她终于弄好了面团,只是这个面团好像比一开始的大了两圈儿。 “要准备吃晚饭了,你想吃什么?”江黎问。 “你又不会做什么,我现在又在忙着做珍珠,我们点外卖吧!”兰时回答。 江黎对这些没有要求,但他不喜欢花时间挑选:“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寿司,你去我的手机上面,看我之前点过的那家,我们两个人吃就点那个豪华双人套餐,我一直很想吃那个但我自己吃的时候又吃不了。”兰时吩咐。 江黎领命而去。 外卖到了的时候兰时已经和好了面,开始搓小圆球了。 江黎喊她吃饭。 她坐在厨房里岿然不动:“我想弄好了再去吃饭,你先吃吧!” “先吃吧。”江黎劝她。 “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把面弄得软硬适中了,要是再放一会儿又会变干,我掌握不好该加多少水。我弄完了就去吃。”兰时拒绝,她很快又补充:“每种口味给我留一个啊。” 江黎看她的进度,碗里已经放了一小碗裹好木薯粉的珍珠了,可能因为她后面又加水有加面的循环弄了太多面,所以现在还剩下小一半。可她手上一点也没仓促,每个小团子还是小心翼翼地,大小一定要一致,形状也一定要圆满,裹得木薯粉还不能太薄,认认真真。 江黎的肚子饿得不行。 他看见兰时额头上细碎的零星汗水,看见她鼻头上蹭的木薯粉,甚至还有她和面的时候不小蹭到手腕上还未调和均匀所以颜色格外深的一些面。这是第一次,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执拗而倔强,认真又坚持,那种层层挫折却仍充满希望,已经很累却还是一丝不苟的样子,有一些闪闪发亮。 这时他好像把心里的不甘忘掉,把满腔的遗憾丢弃。也挺好的。 他不再强求,也做不到伸手帮忙,又回到客厅里看电视:“那我等你做完一起吃好了。” 也许对江黎来说,这就是爱情开始的地方。 兰时心里仍然觉得过不去。 哪怕她知道也许永远她也无法将江黎遗忘,但就是这种对美好时光,温存岁月的铭记,使破碎与弃绝更加难以抹平。 她受不了江黎问也不问就给她扣上了滔天的罪孽。 她受不了再面对那些事情的时候他一声不吭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受不了江黎曾经不顾情面的报复,丢失的不仅只有兰因,还有曾经在那段时光里给过她唯一的希望和温暖的生命啊。 分卷阅读77 她最最受不了的,是三年婚姻,他竟然无时无刻不想着另外一个人,甚至在她毫无防备展露她的深深爱意的时候,他仍照单全收,甚至吝啬一点提醒,告诉她不要沉溺幻想。 过往点滴,已成过往,却无法过去。 兰时想起那一天,她看到自制珍珠奶茶的小视频,奶茶的清甜从屏幕里钻出来,催促着她赶快动手。可以自己做奶茶太好了,不像外面卖的那么甜,可以更多是茶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可以加很多很多很多的珍珠!心动不如行动! 她问江黎要不要一起去超市,虽然她知道江黎对这些事情全然无动于衷,但她每次都问一下,她喜欢和江黎一起享受这些生活碎片,但也从来不强求。 于是她自己在大超市里推着车转来转去,本来只是要买木薯粉和黑糖,可转一转就满满一购物车了。平凡的生活对于她而言生动又丰富,值得为之付出的东西千千万万。比如为了椰奶烧仙草要买椰浆,椰奶,椰果,西米,紫薯,红薯,芋头,木薯粉,红豆,白糖……费时费力,很可能不比外边的好吃,但她实实在在乐在其中。 要不是知道自己拿不了,兰时就要把半个超市搬回家了。她提着满满两袋各类食材站在家门口,蹭蹭裤子口袋发现空空荡荡,这才知道自己没带钥匙。 她站在门口大喊江黎的名字。 她听见江黎答应,而后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门打开,江黎笑着站在面前。 兰时正要开口向他炫耀采购收获,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亮了一下他便很快翻手将屏幕朝下。 兰时并未多想,她手里的袋子好重,提了一路觉得好累,她希望江黎可以像所有夫妻那样自然地伸手接过。 可江黎再也没看她一眼,去到了离她最远的窗边,接起了电话。 不知是她过于敏感还是事实如此,她只觉得江黎对着她时眼神从未有过的躲闪,接起电话的背影有些惆怅与沉重,仿佛是,饱含着情感。她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所以并没有过多纠缠,钻进厨房收拾。一路拎着沉重的购物袋,手上被勒出几条红痕,她轻轻揉一揉,红痕很快就散了。她想都是自己想得太多,一点点失望和疑惑,会马上过去。 可江黎再过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说不上的奇怪,江黎平时是最洒脱又乐观的,可倚在门口向她解释刚才的事情的时候却仿若尚未从一场悲剧的深情中抽身而出一般,眉宇间惨淡而怅惘,解释的话也让人觉得欲盖弥彰。帮忙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手里乱放,被她拦住。 兰时不想让自己如此多想,她问起那只钢笔。 那支钢笔让她有很多虚伪的安全感和宿命感。 其实那支笔是她送给江黎的。当时也还在上中学,虽然父亲从不在金钱上过多的限制,但一些数额较大的款项还是需要父亲知情,可她不能让父亲知道自己偷偷交付的心。所以一分一厘攒了很久的钱,只为了送给江黎一个毕业礼物。 可她和江黎的关系,未免太萍水相逢,虽然自己念念不忘,可对于江黎而言不过匆匆过客,在毕业这样的时刻送这样贵重的礼物有些奇怪,很容易暴露自己不愿示人的小心思。可她真的好想好想为江黎送上一份祝贺和祝福啊,那就是她送出去的第一份礼物。 她拜托舒颜拜托安和也拜托安和也的同学拜托安和也同学的学弟,也就是江黎的一个关系熟悉却并不太过亲近的同学。山路十八弯地九曲回肠与江黎的同学串通好,用邮寄的方式送出一份不具名的礼物。她小心翼翼地,只对舒颜讲了清楚,舒颜满口保证一定保密,所以连安和也都不知道那份潜藏着秘密心意的礼物,究竟是出自谁手。 江黎更无从知晓,他带在身边的许多年的这份礼物,竟然是他未来的妻子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兰时从前觉得蒙他在鼓里,也是一种秘密的甜蜜。而且也正是因为他不知道,却仍带在身边许多年,更让兰时觉得有种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感觉,似乎这段缘分并非她刻意强求,而是本该如此,这让她有种被命运赋予的认同与安全。 她一直没有说,或者说她一直没有直说。江黎从未察觉。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察觉,才会这样带在身边吧。若是他一早知道,恐怕不是弃如敝履,就是果断归还吧。从前觉得不是自己强求,如今想来,这不正是自己,刻舟求剑,缘木求鱼。 回头想一想,仔细看一看,这一路走来,每一步,她都走得好孤单。 而自己责怪江黎放任自己付出深情,却不想想,明明是自己迷醉于亲手编织的美梦,每一个时刻他表现出的冷淡与疏离都在这梦里融化。 原来,幻天幻地幻情深。 笨蛋办法 江黎一大早睁眼,起身拉开窗帘,天边泛起一道鱼肚白。 宿醉加惊梦搞得他头痛欲裂,往厨房去喝水。他想喝一杯热茶,原本一小盒绿茶已经见了底,他记得家里应该有许多存货,却不记得放在哪里,胡乱找了一气一无所获,却觉得 分卷阅读78 更渴了。热水仍在烧,他随便接了点纯净水,一饮而尽。也许水有些凉,也许昨天喝了太多酒,胃里有些翻滚的疼痛,他皱了皱眉,头痛似乎被冲淡了些,停了停打开冰箱找食材做早饭。 培根刚刚煎熟,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总,”是周演恩打来的,“德国那边的合作突然出了差错,说需要和您谈,您看要不要飞一趟德国。” 江黎的头更痛了:“怎么回事?” “那边的公司突然要易主,说是原本的企业法人突发意外失踪了,接手的人吃相难看,要我们过去谈。”周演恩解释。 “那还真的需要考虑合作是否要继续。”江黎答,“要是做不成事可能还要再考虑换合作方,事不宜迟,我飞一趟吧。” 周演恩跟着江黎很久了,明白他的行事风格,早看了航班:“最早的飞机一个半小时以后起飞,我们快一点还赶得及,给您买票吗?” “好。”江黎收线,来不及吃饭,上去收拾行李。下楼出门的时候热水已经好了,他拖着行李箱喝了一大杯,胃里终于暖了起来。 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合作终止,江黎却没找到合心意的合作方,不愿将就,只想期盼奇迹出现,原本的法人平安归来,一切照旧。 兰时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她每天照旧工作生活,只是偶尔会幻想江黎会否在什么时候突然出现,明明白白告诉她,念念不忘的人不是兰时,而是那个当时绝情,现在后悔的江黎。那是多么解气的事情呀。 可是江黎未曾出现,兰时想大概还是一样,他只是一时忏悔,哪有什么余情未了。 只是这天一早,她打厨房里出来,正看到江黎认认真真在她店里转着,耐心很好的试吃每一个新品,甚至把导购小姑娘推荐的每一样都放进他的托盘里。兰时转过脸去,腹诽他一定是迷失于小姑娘的美貌了。 江黎平平淡淡得像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前妻那样,自然的来款台结账,甚至在他原本的那张会员卡里充了一笔巨款,估计要日日夜夜不停吃面包吃上十年吧。不过当他提着那两大袋子离开的时候,兰时又觉得照这个架势下去也一年也撑不住。 除此之外,他和普通的顾客并没有任何区别,与兰时的躲闪相比,他坦荡的无以复加,甚至眼神都未向任何地方飘上一眼,挑选面包的样子像是为今生挚爱选一枚婚戒。不过其实兰时也没见过他给任何人挑婚戒的样子。 “江总,为什么最近你总是请大家吃早餐面包啊。”周特助一面吃一面问。 “最近大家工作都辛苦了,怕大家不吃早饭对胃不好。”江黎一面吃一面答。 “可这种事情怎么好让您亲自去啊,以后我来准备就好了。”周演恩道。 “老板亲历亲为,更显得关爱员工嘛。”江黎头也不抬。 “我吃腻这家店了,这些口味的我这个半个月都吃过了,不想再吃了。你换一家店可以吗?”卢远舟推门进来。 江黎摇头,斩钉截铁:“不行。” “不是关爱员工吗?你不会是吃了什么过期厂家的回扣吧?”卢远舟调侃他。 “当然不是。”江黎否认。 “那到底怎么回事啊?半个月每天买这么多,还就这一家。”卢远舟追问。 周演恩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包大胆猜测:“该不会是兰时小姐也总去那家店买面包,然后江总就希望可以经常遇到她,于是总去徘徊。” 被戳中心事的江黎噎了一口,赶紧喝一口甜牛奶。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喝甜牛奶,但是他悄悄张望的时候隐隐约约看见这个牛奶似乎是兰时调的。 爱情圣经卢远舟再次现身,指着江黎手里的牛奶:“小周你看,他明明乳糖不耐受还喝这种牛奶!怕不是店是兰时开的,牛奶是兰时煮的,他在假公济私给兰时创业绩吧!” 这下江黎又呛了一口甜牛奶。 卢远舟和周演恩相视大笑。 江黎把面包和牛奶都咽下去破口大骂:“都在我这废什么话,大清早的没事情做吗!最近要整理出来的历史记录都整理了吗!” 周演恩耸耸肩准备听话出去,卢远舟却抬手把他拦下:“有事情没交代清楚,怎么就赶我们走呢?” “走走走,有什么可交代的。”江黎持续赶人。 卢远舟拉着周演恩往江黎办公室里的大沙发上一坐,翘好二郎腿:“半个月了有什么进展吗?” 江黎不答话。 他继续追问:“有跟你和平的交流吗?你进一步表达自己不仅仅是愧疚,更是喜欢的想法了吗?” 江黎不答话。 “就算是这些都没有,买东西的时候给你打折了吗?”卢远舟继续问。 “打折了,会员卡可以打九五折。”江黎终于回答。 周演恩还在吃饭,笑到咳嗽:“总裁太惨了。” “那结账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呀,多少问候一下,说个早上好什么的?或者问候一下最近过的怎么样?” 分卷阅读79 江黎又沉默了。 “那多少有给你介绍一下产品,或者推荐一下什么好吃这种吧?” 江黎依然沉默着。 “总不会半个月过去了,你每天去刷脸,一句话都没说过吧!” “怎么可能!”这个问题换来江黎的激烈否认。 “那说什么了到底?” 江黎叹口气:“前天收银员看我是大客户,说让他们店里的工作人员帮我送一下,我问需要配送费吗,她说需要。” 周演恩咳嗽的话也说不出,卢远舟给他拍了好几下,他才开口:“总裁真的太惨了。” 卢远舟爽快接过了嘲讽的接力棒:“你这半个月几千块钱有了吧?这往里面胡乱砸钱,就换来需要配送费的两个字。啧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 “就是就是,江总你怎么不努力搭讪几句嘛?”周演恩问。 “我怕我一跟她讲话,她又会很难过。”江黎解释。 “这样胡乱砸钱她一定不会难过了。”卢远舟笑,“你这种愚蠢办法要猴年马月才可以拉近感情啊。多沟通,多交流啊!” “唉,我再等等吧,等她也许觉得舒服一点的时候,那时候我再跟她讲话。” “讲什么呢?问她能不能多打点折?你个笨蛋!”爱情圣经痛骂感情白痴,“你得找一个可以有更长时间相处,交流的时间去啊!比如说早上她上班的时候等她一起走一截路,比如说晚上她下班的时候送她回家这种啊,怎么就这么笨呢!每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能培养出什么感情!都是利用啊!都是利用!” “没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江黎辩解,“都是别人给我结账,她都是在忙自己的事。” 周演恩的面包吃完了,他把包装袋塞进垃圾桶里:“总裁的的确确太惨了。” 世界第一惨总裁还是坚持用这种方法苦苦支撑了一个多月,没有谁比他更知道兰时是多么谨小慎微的性子,他如果多踏出半步就能引得她惊弓之鸟般缩进铜墙铁壁的硬壳里。他一点也不敢逾越,做最好的冤大头顾客,从不挑剔,慷慨花钱。 直到他发现早上再也看不到兰时了。 更可怕的事他发现芒果店里早晨当班的小姑娘怕是因为自己推荐什么买什么的做派有了些什么误解。兰时不在店里反而对待自己更加热情。卢远舟建议说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兰时展示一下他江黎还是从前那般魅力非凡,让她也有点危机感,赶快放下芥蒂表明心意。 江黎却明明白白知道兰时的性子,兰时也许会有些危机感吧,但危机感带给她的不是努力把手边的东西抱进怀里,而是猛推一把送进别人怀里。她对于所有万般真爱的东西都不肯强留,更何况现下这个见也不愿见的江黎呢。 虽然江黎乖的不行,可兰时最害怕看见他这样乖的样子。 他每天早上安安静静的出现,推荐什么买什么。掏钱的时候二话不说,离开的时候眼神甚至还眷恋的缠绵片刻,兰时已经不受控自己的自己脑补出了他许多莫须有的温情,总觉得他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任人宰割,仿佛就是在表达,他的爱也是一样的慷慨丛容,任她肆意挥霍,取之不竭。 但兰时知道一定都是假的,就像钱包总有一天会花完,他那点本不厚重的愧疚也会随着他掏出去的钱日渐消磨,自己不能多想,不能期盼有每一个明天。 兰时对于感情完全无法自控,但她最会做的事情就是逃避。于是她以权谋私地调整了工作时间安排,自己换到最晚的那一班,每天晚上八点半钟才下班。员工们无人知晓店长的私心,对于安排毫无意义,兰时惬意地做了好几天无人打扰的工作,内心终于宁静下来。不过大概她在骗自己吧,因为她总是会在晚上盘店的时候想那个人的出现,是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花一点钱,还是为了也可以见一见自己呢,或者多少有一点点是为了自己呢。 在关店前夕推开玻璃门进来的颀长身影肯定了她心里隐秘的期待。这个时候晚上的天已经有些凉了,她眼尖的认出他身上那件深色风衣还是刚成婚不久时她买来的,因为那时候还不太清楚他的身材,衣服的码数合适但却并不贴合他的身材,穿起来肩膀处宽了许多,成了落肩的,原本应该板正的风衣却看起来休闲了很多,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兰时别过脸去,做最后的清点。 “还有什么要卖出去吗?”江黎开口。 店里只有兰时一个人了,她从没听过顾客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沉默让小心翼翼的江黎恐慌自己铸成大错,连忙道歉:“啊没有没有,我就随便看一下。” 从前小心翼翼的人是自己来着,此刻风水轮流转,她觉得心里很好受。开口答话:“明天早上吃的话你就带一包吐司回去吧,早上用早餐机煎个鸡蛋,可以做三明治。” 江黎激动地握紧了拳,心想明天早上一定要跟卢远舟说今天兰时讲了很多话! 江黎听话的拿起一包吐司,兰时接过去结账,另外在她已经盘点清楚的账单上又加了 分卷阅读80 一笔。江黎眼尖的看见:“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会。”兰时轻声道。 江黎想问她什么时候下班,想问她可不可以送她回去。但是她一直低着头,江黎看不清表情,什么也不敢问。 只好拿上吐司,说:“谢谢,再见。” 他摇着长风衣推门而出,兰时的视线黏在他风衣的领子上,江黎回头,兰时猛地低下头。再见,会再见面吗,又是什么时候呢? 兰时有时候真的怀疑江黎变成了被人设定程序的机器人。 上个月他一直在早上的同一个时间推开玻璃门,进门以后任人宰割言听计从,刷卡的动作都一成不变。这个月他又开始在晚上的同一个时间推开玻璃门,进门以后和开始的第一天一样,拿起一包兰时推荐过的吐司,一连吃三十天也不嫌腻,结账付款,谢谢再见。 兰时不是没想过再次开溜的,但毕竟自己刚刚无缘无故调整了工作安排,现在又弄这一出未免太荒唐。再加上舒朗这阵子亲自去坐镇新店,很少过来,她也不好请舒朗过来调动工作安排,只好这样一天一天被规律而沉默的江黎温暖。 今天不巧,他平时买的六片装的吐司卖光了,扑了个空的江黎拿起了旁边十片装的。兰时知道他已经花了很多冤枉钱了,随口问道:“十片的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吧?你……”她原本是想建议江黎试一试那个全麦的,可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便停了。 江黎却被兰时传染,关于兰时的事情开始想得很多,他心中警铃大作,连忙坦白:“没有,我一个人吃饭的。我吃不完十片的,我之前也是都分给公司的同事的。我都是自己吃。我一个人的。” 兰时失笑,难得开玩笑:“不用这么紧张的,我们没有对单身的顾客和有伴侣的顾客都是一样的,不会歧视的。” 江黎也觉得自己这样草木皆兵的解释傻极了,但总归是被兰时的玩笑鼓励到了,开始提问:“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兰时平静答:“再过五分钟也就走了。” 江黎小心翼翼看她脸色,似乎心情还不错,他把心里的词过了一百遍:“那今天我可以……” 玻璃门被推开,兰时抬眼看过去:“你来啦!” 江黎明明白白看见她眼睛里面很惊喜。 他一边转过脸去看,一边告诫自己要牢牢记住这个人的样子。来人他并不认识。 兰时却迎了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丁燃笑:“我来给这边的一个患者做回访,出来的时候正好想起来给明天准备一份早饭,想起你好像说工作的地方在这里吧,就想说找一找,没想到一下就找到了。” 兰时给他介绍:“现在也没有很好吃的面包了,你挑挑看,我给你打五折。” 江黎心里想自己都是九五折啊。 丁燃似乎看出江黎嫉妒五折的凶狠眼神,疑惑的目光投向江黎,又笑看向兰时。 兰时胡乱解释:“我也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顾客,看来我留下来不亏哈。不过也马上要关店了。” 丁燃看她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也不点破:“好啊,正好我送你回去。不过不要给我打五折了,我要多买一点,不能让你太亏。” “怎么会!当时爸爸住院你真的帮了太多忙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别跟我客气,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了。”兰时麻利的给他打包。 江黎拿着自己的带子咽下要送兰时回家的问话,想着既然是当时帮了曾经和未来的岳父的人,今天就不跟他计较了,看他这样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应该也比不了大力投资的自己吧。江黎推开门灰溜溜的撤了。 丁燃帮着兰时关店,问她:“江黎吗?” “你怎么知道!”兰时大惊。 “他看起来一副错失了一个亿懊恼而无处发泄的倒霉样子。”丁燃调侃,“你又看起来对自己是一个亿这件事情毫不知情却悄悄期待有人把你找回去的倒霉样子。” “丁燃!”兰时羞赧。 “怎么不和好?”先前兰恒住院日久,丁燃对于江黎也多少知道一些,但其实并不太了解前因后果。 “事情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兰时并不想多提。 丁燃并不追问,点头开车。 但盼风雨来 丁燃的突然出现使江黎期盼了好久的机会落了空,后面再没遇到合适的机会逗兰时笑一笑,他不敢贸然行动,只好在心里求着突降暴雨,给自己一个撑伞的机会。 也许是上天偏爱诚心之人,今天他拎着刚买的吐司才走了几步,雨点就扑簌簌落在他肩上。江黎得意回头,迈着大步又回到店里。兰时抬头看他,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能送你回家吗,可能外面要下雨了。”江黎紧张得乱讲话,人要唱起歌来。 兰时笑起来:“怎么了?” 江黎赶快咳嗽两声恢复正常:“外面下雨了。“ 兰 分卷阅读81 时目光向外飞去,似乎在确认是否可信。 江黎问她:“你带伞了吗?”江黎盘算的好好的,如果她说带了呢,他就说自己没带,蹭兰时的伞走一路。如果她没带呢,自己就撑起自己揣了好几天的伞来,送她回家。 兰时摇头:“没带。” “没关系!”江黎伸手去拿自己的伞,“我带……” “但是店里有给大家用的伞我可以先用。”兰时想了想,“你刚刚说你带伞了是吧?” “啊,我我带了才怪呢。”江黎铁了心要蹭伞,“那我可以等你下班一起走吗?” “不顺路。”兰时拒绝他。 “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打你的伞回家可以吗?”江黎卑微请求。 兰时耸耸肩:“好吧。” 江黎喜出望外,在店里坐下,等着兰时收拾好了下班。本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兰时套上外套拿起伞示意江黎出门。江黎接过伞来,小心翼翼撑在兰时头顶,看着她关好店门。 两人并肩走了两步。雨点甚微,稀稀落落点在地上,兰时摊开掌心伸出伞外,半天才有一滴小雨珠四间开来。 “雨挺小的。”她说,“其实也没必要打伞。” “我最近免疫力低下,很有可能感冒,不能淋雨的。”虽然这样听起来有点怂,但是前面的路还能走好久,江黎不要先离开。 “我没事,我可以不打伞。”兰时说着要走。 江黎赶快伸手扯住她衣袖:“这也很有可能下大的,你是女孩子更不能淋雨着凉。” 兰时想想也觉得有理,也可能是她就是想要试一试江黎究竟会不会拉住她,也许她心里已经肯定,只要他伸手拉,她一定不会走。 江黎眷恋地放开她的袖子。 晚上的风已经有了冬日的气息,兰时拢了拢衣领,把双手放进口袋。江黎却停了停要把伞递给她。兰时接过来侧头看他,见他脱下风衣来,不由分说搭在自己肩上。兰时要脱下来还给他,奈何手里还举着伞。江黎把伞接回去:“披着吧,天冷。” 风衣里面原本硬挺的衬衫领都有些皱了,兰时不由得提醒:“衬衫你要是自己洗的话一定要晾的时候就展平了,熨的时候也注意不要压到领子了。” 江黎看向她,认真地点头:“我记得了。” 兰时也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讲这样的话太过尴尬,他俩毕竟不是和平分手的朋友,现在却也不算横眉冷对的仇人,她一直避之又避,其实也是因为不确定二人之间的尴尬关系应如何定位。 “怎么换到晚上上班了?”江黎打破尴尬,语气仿佛多年的旧友。 “怎么换到晚上过来了?”兰时总不能说因为要躲你吧。 “最近没有起很早。”江黎有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 “怎么现在买的面包都这么少了?之前不是大包小裹的?”兰时又问。 “呃,你也知道的,其实虽然家底现在还是有一些,但实在也经不起我大肆挥霍。”江黎玩笑道。 兰时淡淡地笑:“其实不必如此的。” 江黎坐在床上给卢远舟打电话:“这怎么办呐?现在她倒是不难过了,待我就像待一个认识很久但是一点也不熟的人那样,就平平淡淡。我本来今天很开心可以送她回去,可是没机会相处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到。现在我到宁愿她多少有一点怨恨有一点难过,现在这样平静我肯定一点也没戏唱了。” “你不是原来担心你一出现她就难过,现在不难过了不是很好吗?”卢远舟一边吃面一边接他的电话,“她要是难过了你不又心疼不敢去了吗?” “可是现在这样就是那种无法形容的疏远,我要怎么办啊!” “当然疏远了,你还指望你的前妻可以像我一样跟你朝夕相伴密不可分吗?” “滚蛋!哪个跟你朝夕相伴密不可分了!”江黎隔着电话吼他。 “你也知道我不跟你朝夕相伴密不可分呐!那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我好不容易忙完了安安静静吃个夜宵不行吗!” “我睡不着觉,帮帮兄弟吧。” 爱情圣经被迫上线:“对你冷漠,你就厚脸皮一点嘛!追女孩子怎么能要脸呢!重新追啊!坦白一点!不成功别给我打电话!” 被挂掉电话的江黎打开百度,在搜索框内输入,如何厚脸皮的追女孩。伴着床头昏黄的灯光,认真研读了起来。 兰时接过快递员手里的多肉盆栽,看见花盆上贴着的小纸条工工整整写着中午好。 她把盆栽拿进去,摆在店里的装饰架上,那里正好摆着一整排十盆不同品种的多肉,每盆上面都写着一句问候,各种时间,各种语言。 兰时走出店门拨出一年中第一通拨给江黎的电话。 江黎看清来电显示激动地差点把手机丢掉。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接起电话:“小时。” “你又不是二十几岁的小男孩了,送花这种事情送一两次也就罢了,一个月送来十盆,店里摆不下了。”兰 分卷阅读82 时并不寒暄。 “你可以拿回家去呀。”江黎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养小多肉的,你还会在每盆上面都贴很好的话,说这样多肉也会长得好。” “但是现在我不喜欢了,也没有时间养。”兰时拒绝。 “那我今天晚上过去的时候拿两盆走吧,我带回家,以后你回家也可以养。”被卢远舟教导过的江黎将直白坦率奉为圭臬。 兰时的眼光沉了,她望向深秋街上满地的黄叶:“从前我养的一架子多肉呢?” 江黎是最无心照顾的人,这段时间家里换了平时照顾的阿姨,他连多肉被挪到哪里去放着了都不清楚。 沉默其实就是最好的答案。“就像多肉一样,从前的多肉,就要永远的留在从前了。“兰时冷漠答。 “可是不能有以后的多肉吗?你看看那些,也都很漂亮啊。” “是啊,以后的多肉也会很漂亮,你就不要留恋从前的多肉了。你现在再去找,也找不到原来我养的那些了对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 “小时,小时。”江黎觉得她要挂电话了,“你听我说。” “你说。”她冷静又平谈。 江黎的剖白全被这样的冷淡击碎,他突然明白兰时为什么会在分手时觉得那般难堪,原来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讲自己有多爱的话是如此的认输而狼狈,仿佛撕开所有防备,摊开一颗心任对方取笑嘲讽,戏耍捉弄。 兰时并不会像从前那样花时间等待他的下文:“你买花的这些钱我都会存进你在我们这里办的会员卡里的。就当是我们店花钱买装饰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觉得有强迫我消费的嫌疑。也不用因为任何事情觉得有亏欠,也不用每天来店里报到。你没必要这样做。” “可是我想见你。”江黎坦白。 兰时仰起头,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她脸上,她的眼睛涩涩的,可话讲出来却依然拒人千里:“随便你。只是对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那些所有重修旧好的幻梦在他脑中破碎,如同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气球突然变成一只大榴莲,尖刺装在手上鲜血直流却还幻想着气球死而复生,忍着血流也舍不得松手:“小时,我真的非常抱歉,为过去所有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抱歉。我不是在忏悔,我是真的想爱你。”爱字出口,电话两头的人都是一阵痛,江黎已经不期待电话那头会有任何温暖的回答,他只是要把他的话说出口。 “爱太沉重了,我从前也爱,你看到没有,我们现在什么样子。我再也承受不起了。”兰时挂断了电话。 江黎握着手机独自坐了半晌,他想他一定不可以放弃,一定不可以放弃的。他努力地回忆着兰时每一次的期待又失望,每一次的付出又被辜负,比起来自己不算受过什么伤,更没有为她真真正正做些她需要的事情。不能就被她冷言冷语的几句话拒绝了,算起来不过三个月而已,怎么能补偿兰时整整三年的心伤。 今天晚上江黎果然没再出现。 兰时从不敢指望他是真心回头爱,她想只是一种对过去时光的追忆和对过错的忏悔罢了。店里已经没有客人,她的事情也都做完了,还有五分钟就可以准时下班,可门口依然空空,只有凉风呼呼地灌进来,兰时只想到那天搭在她肩膀上的江黎风衣的温暖。 俞薇薇,俞薇薇也一定享受过那样的温暖吧。那是他们俊男美女一定让人艳羡非常。见到俞薇薇的第一天,兰时就知道,她俩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哪怕一身白裙的背影,也不会有损她任何一点的夺目与光彩,可兰时却再清淡不过。一个人不会爱上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吧。 他又一次,成为短暂的过客了。兰时转到那排装饰架去,对着每一盆多肉都说一句温暖的话,多肉长得很好,肉乎乎毛茸茸可爱又温暖,像是西方人圣诞节时火炉里的碳块。回过神来的她也下班了,今天想东想西比平时晚了一刻钟,走时还忍不住东张西望一番。可江黎的确没再出现了。 她带上耳机踱步回家,耳机里几首温柔的歌让她的心安静下来,闲情逸致斜溢而出,她脚步更慢了,望向天空。今夜月色甚明,疏疏朗朗,清白纯粹,一牙月魂轮廓清明。她更觉得惬意,步子也轻快起来,愉快地转了个圈。 这一下却突然浑身冷汗,一个黑影鬼魅般闪现了一下瞬间消失在视线中。兰时连忙背转回去,加快了脚步。此刻这段街上人并不多,寂静之中她听到身后似乎也有急促的脚步声,甚至在恐怖的越来越近。 前面就是转角,她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平稳地转了过去。随后马上停下来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高高举起。 果不其然那脚步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达身边,她手里的鞋握的更紧了。 那人的皮鞋先露了出来,夜色浓重,但月光白净洒在那皮鞋上,兰时觉得似乎眼熟。但她并没有时间自己思考,拼尽力气举着鞋重重向那人头上砸去。 那人也被下了一跳,惶惑惊恐地向后闪躲,月光落在 分卷阅读83 他脸上,兰时紧急收了些力道,却还是听见一声闷响。 江黎捂着额头痛呼:“你下手太狠了。” “你怎么跟踪我!”兰时也被吓得够呛。 他仍捂着头:“你今天下班比平时晚了不少吧,路上人太少了,我有点不放心。想看你回家。” “哎呀算了,快让我看一下。”兰时顾不上其他,只担心别给他打伤了。 江黎咬牙:“没事。” “给我……”还没等兰时踮脚拨开江黎的手:“快去医院吧!”鲜血从江黎指缝间流出来。 “没什么大事,用不着去医院,稍微消毒包扎一下就可以。”江黎也做过医生,清楚知道只是一些小皮外伤而已。 这里离家里只有很短一段路了,去医院的确更远也不方便,店里也还要走好一段,伤口要紧,她带着他往家里走去。 草莓 兰时急急忙忙打开家门就冲进去取了医药箱来,江黎打开灯在客厅里随意坐了,捂着伤口打量四周。她还是一样的,喜欢暖色调的沙发套,茶几上面一定要摆上一个果盘,窗台上要有一盆枝蔓伸展的绿色植物。中午还骗人说不养花了,这个狠心的人。江黎腹诽。 兰时一手压住他前额的碎发,一手麻利地蘸着酒精给他消毒。他伸手帮忙,帮着拨开自己的头发,却不小心按住她的手背。她抽出手,拿着棉签的手却在他额头上狠狠一按:“都这样了还动手动脚!”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弄成这样的。”江黎小声申辩。 她的动作明显轻了些:“谁叫你鬼鬼祟祟跟踪我。” “你今天晚下班是为了等我吗?”江黎忍着头痛仍然贫嘴,伸手去拉刚刚碰到的手。 兰时甩开:“你别乱动。“ 江黎乖乖一动不动,却继续追问:“你出门的时候还左右看,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来吗?” 兰时恶狠狠地:“闭嘴。” 江黎才不管:“你看到月亮了觉得很开心是不是?我也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兰时仍不理他,给他贴好纱布。 兰时下了狠劲,此刻才止住血,一路走过来鲜血沿着他额头淌着,沿着脸颊落进衣领,甚至染红了他的衬衫。连带着捂着伤口的手掌也蹭上许多血,兰时看着触目惊心,拉着他去卫生间擦洗。 “闭上眼睛。“她拿着毛巾。 江黎乖顺地闭眼,甚至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些。他的眉毛还是那样的浓密而硬朗,长睫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鼻梁也是一样的挺,唇角的线条清晰而柔和,喉结滚了一下。兰时的脸烧起来,她猛地扔下毛巾关门出去:“你自己洗一下手吧。” “我也想洗一下衬衫,你有衣服可以借给我吗?”江黎在里面问。 “没有!你不许洗!“她没有可换洗的衣服给江黎。 “没事的,我可以暂时不穿。“似乎正中他下怀。 “我去给你找!“兰时火速上楼去翻。 还好家里有一套兰时刚刚买给爸爸的睡衣还没来得及拿过去,她刚洗过还晾在阳台上,收起来在门缝里给江黎递进去。 江黎出来的时候还在仔细观察着这件衣服,在兰时身边一屁股坐下:“你家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不是你让我给你找换洗衣服吗?”兰时反问。 “你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款式还这么老气横秋的!一定是个没品味的糟糕男人。”江黎恶毒地想着那个竟然在这里留一套睡衣的男人。 “我倒觉得很好看。”兰时把他往旁边推。 江黎眉毛都立了起来,完了完了,这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兰时爱屋及乌到如此黑白颠倒:“小时,不行,这个人不行,你快把衣服给他还回去。” “少管闲事。”兰时不理会他,“不喜欢就穿着你的衬衫赶快回家。” “别别别,我穿,我穿。”江黎恨不得抱住沙发腿,欲言又止了老半天:“小时,只是这件衣服真的……而且这个男人这样把衣服留在你这里,也很不检点,真的……不太好。” “是我给我爸买的!”兰时无语。 江黎倒是瞬间放下心来,喜滋滋往沙发上一靠:“哦,那倒还挺合适的。” 兰时推他:“伤口也处理过了,衣服也洗了。给你一件家居服是因为只有这个,不是让你在这歇着的,你快走吧。” “我头疼。”江黎假模假式捂上伤口,“可疼了,疼得头晕。” “你不是说没事吗?现在又在这里装可怜。”兰时戳穿他。 “刚才是怕你担心,真的很疼,不信你用高跟鞋锤自己一下。”江黎辩解。 “那你还是去一下医院吧,真的没事吗?”兰时又担心起来。 “我肚子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我吃了饭有力气了就不觉得疼了,我现在走去医院也会觉得头晕的。”江黎讲出自己的小算盘。 “你自己回去点外卖吧,我给你叫车回 分卷阅读84 去。”兰时拒绝。 “小时,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我明明是你弄伤的。你赶我走我就去公安局报案了,到时候把你请到警局去让你陪我一晚上。”江黎死缠烂打。 “行行行,那你在这呆一会儿再回去吧。” “我饿了,想喝粥。”江黎恳求,“头疼。” “别装可怜。”她摆手。 江黎扣住她的手腕:“是真疼,你给我倒点水来。” 兰时突然发现他额头上沁着一圈儿汗水,手捂着肚子,人也蜷缩了起来。他往口袋里去摸什么。兰时赶快去给他倒水,看见他掏出个小药瓶子来,旋开瓶子倒出两粒药片来。江黎就着兰时的手喝了两大口温水,吞了药,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又坐了半晌才有力气再开口:“没骗你,真饿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什么药啊?”兰时要翻他怀里的药瓶看。江黎随意地揣进口袋:“痉挛。没事的,饮食不太规律。出来的时候没吃晚饭,喝点粥就好了。” 兰时起身进厨房去给他做粥。 厨房里传来淘米的水声和打开电饭锅开关的声响。也许是烟火的气息太过温暖,胃部的疼痛也在渐渐缓减,江黎舒适地将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暗暗想人真是不知珍惜的动物,从前这样的温暖时刻萦绕在他身边他却毫无知觉。 兰时做好了粥端出来的时候,江黎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额上仍有细密的汗水,手也捂在腹部,可神色却分外安静,像个身在母亲怀抱的孩子。兰时不觉望着他瞧了许久,直到江黎幽幽转醒喊她的名字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粥放下,低垂眼帘,收了眼底一片温柔缱绻。 江黎睡眼惺忪却看得真切,胆大地拉住她手腕,没头没脑的:“对不起。” 兰时甩开他:“我把你打伤了,我对不起。” 她进了厨房。江黎端起粥来,是他一直很喜欢的海鲜粥。鲜香软糯,味道还和从前一样,是家的感觉。 兰时躲进厨房,可清楚自己就这样心软的一塌糊涂,甚至也被江黎看穿了心思。可她不要这样,不要这么快丢盔弃甲忘了往日伤痛,还做没心没肺又好哄骗的恋爱脑女孩。 她打开冰箱,还有一点山竹和草莓,她挑了草莓出来洗干净。 兰时端着草莓出来,放在江黎面前的桌上:“家里没什么菜了,晚上吃油腻也不太好,吃点草莓吧。”她神色如常,似乎真心如此希望。 江黎一瞬有些受伤,但还是答应:“好。” 江黎很快就把一碗粥都吃完了:“还有吗?” 兰时接过碗进厨房为他添饭,出来看他正在给草莓去蒂:“草莓好吃吗?“ “还没吃呢,但是你给的一定好吃。”江黎答。 兰时尽力冷漠地点点头,眼看着江黎就要把草莓放进嘴里。 兰时最后还是拦住他:“这个有点不新鲜了,还是先别吃了,免得在我这吃坏了又要讹我。”她不由分说端了草莓就走。过了好久她才回来做下,江黎捧着还没吃完的粥:“你明明都记得我喜欢什么粥,干嘛装忘记了?” “装什么忘记了?”兰时疑惑看向他。 “你一定知道的,不要骗人。”江黎坚持。 “我没有骗人。”兰时矢口否认,“我也不是记得你喜欢吃什么粥,家里就这些食材随便做的。” “你才不是会那么快忘掉的人。你一定都记得。”江黎固执道,也不知究竟是当真相信还是要说服自己。 “是啊,我不是那么快忘掉的人,也不能把什么都那么快忘掉。很多事情我都还记得呢。记得那天下的一场很大的雪,记得俞薇薇的生日是八月六号。”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江黎格外惊讶。 兰时反而笑了:“你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吧?” “因为第一年的八月六号很晚了你一直都没有回家,我吃了饭帮你洗衣服,在你换下来的外套里翻出来一张八月六号凌晨在美国落地的登机牌。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过了这趟飞机然后又临时有什么行程上面的变动,我打电话给你你手机关机。我怀疑你会不会在飞机上,打电话给卢远舟,他说正在和你在一起要我不要担心,机票他说是定错了。他半夜送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嘴上却一直念念叨叨说对不起。” “其实当时我没有多想。可是第二年六月八号那天你倒是回来的很早,可半夜你在阳台上抽了很久烟。我太少看见你抽烟了,明明是夏天,可是我觉得你回来的时候周身冷得人发慌。” “但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把这个日期联系起来,知道后来我生日的那天,你毁约觉得愧疚,我们靠在一起,我不小心看到你输入密码的手势,那天其实我在你备忘录里第一次写的时候是写要你把密码改成我的生日,但后来我想想也觉得这样要求你没什么必要。可是分开以后我一再回想当时情景,总觉得你输入密码时点击的顺序和位置正好是0806。” 江黎更加震惊,他从未想过这些生活里的细节竟然被她如此惦记。b 分卷阅读85 r   “其实我也是猜的,猜的很准吧。”兰时自嘲,“只怪我猜出来的太晚了。要是早一点察觉就好了。” “对不起。”江黎又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呢?为结了婚还买了去给前女友过生日的机票?为在她生日当天喝的烂醉?为时时刻刻因为别的女人心怀愧疚?为每次输入手机密码的时候都想起曾经爱过的人?哦,不对,是一直爱着的人。”兰时不看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小时,对不起。”江黎消化了许久,终于开口:“小时,我从前太粗心了。我为从前对你所有的感受一并忽略道歉。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事情你都注意到了,更不知道会给你留下这么多这么久的难过。我更应该道歉的是我们成婚三年,我的确没能忘掉俞薇薇,没能做好准备去呵护你疼爱你。我当年当真愧疚不已,但是以前的事情我再也无法改变,我只希望可以做一点我可能的弥补。” “俞薇薇也是一样吧,你想去美国,为她抽烟醉酒,都是你想做的可能的弥补吧。怎么现在不想再做弥补了?”兰时淡淡道。 “我们不再相爱了。”江黎诚恳答,“其实可能让我们念念不忘的是过往一起相处的岁月,留学的时候大家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那段时光也太惬意顺遂,可能让人误以为是因为彼此的缘故吧。我们两个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也不再想回去了。小时,的确在我们离婚之后我和俞薇薇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但是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以后也再无瓜葛了。要是说让我彻底把她和那段时光全部忘掉,当然是骗人的话,但是每个人都有过去吧,那是我尘封的过去,我再也不会打开了,从今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 兰时被他气得够呛,从前念念不忘的痴情倒还让人有几分心疼,可现在为了与自己重修旧好又这样讲永远尘封,当真薄情:“江黎你个渣男。说爱就爱说丢就丢,你如今对俞薇薇这样干脆地断舍离,也早晚有一天会这样对我的。江黎你个大渣男!” “小时。”江黎哀求她,“我只是讲了实话,从前我爱俞薇薇也是认真的,可时过境迁,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江黎也不知道怎么办,对俞薇薇念念不忘对不起兰时,把俞薇薇忘掉又成了渣男,他的确遗憾没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个人,可他找到余生想要去爱的人了,他不想错过了。 兰时扶额劝道:“原来的确是我强买强卖了,错都在我。现在我觉得你也是一样的觉得亏欠我很愧疚,就像你说的,你只是想做一点可能的弥补,那才不是爱呢。如果你多少了解我一点,你就会知道我对这些事情格外认真,不该把亏欠和弥补称为爱的。你看明白自己的心好吗?” “不是小时,我的确愧疚,但我不是因为愧疚才想要对你好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未来我所余下的岁月,我都想和你一起共同度过。”江黎辩白。 “你爱我吗?”她问,眼睛却仍看向别处。 兰时的眼里的窗外点点的灯光,昏黄如豆,静谧安宁。在漫长的婚姻存续期间,兰时并未问过江黎这句话,她从前并不在意这样的话是否说出口,她觉得这并不重要,有很多其它的事情,比如陪伴,比如理解,比如信任,比如守护,这些事情也许是只是爱的表象,但其实行动才是最重要的。可此时此刻,她越来越觉得爱的不可或缺,这些美好词语的出发点,一定要是爱才对啊。 江黎果不其然有些迟疑,兰时侧头看向他,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爱我什么呢?”兰时问。 江黎一时被问懵了,爱什么呢,他从未思考过,他只觉得内心是需要兰时的,想要抱她,想要陪她,想要她开心,想要她长长久久在身边,他想这一定是爱的,可是因为什么呢。 似乎一切皆如兰时所料:“你回去吧。不要再觉得愧疚了,情感本来就不是人可以左右的事情。我从前爱你也不是要得到你的爱,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你从来不爱我,又不是你的错。” “不是的。小时,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江黎急道。 兰时起身:“可是我不想了。” 人人有爱 第二天兰时醒来的时候江黎已经没了人影。他离开的干脆彻底,吃过的粥碗洗得干干净净安放在碗橱里,连沙发都平展整齐,仿佛昨天晚上是兰时大梦一场,梦见今时今日仍无法忘怀的爱人讲要与她共度余生。 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平静。江黎得会员卡里的钱没有再变化,倒是架子上的多肉长势喜人。舒朗为新店找到了店长,没事又经常来芒果转转,对那一排多肉甚是欣赏,说要在新店里也养上一排,绿色鲜活生动,就像芒果生长在春天里。 “小时姐,我还想再开一家分店。”舒朗一边看着最近的账目一边跟兰时商量。 “可以呀,你以后就是大连锁品牌。那你有没有考虑开到更远的地方去,比如说临市这种。”兰时建议。 “我是有这个打算,最近打算出趟差,想带你一起去。”舒朗答。 “带我去吗?”兰时 分卷阅读86 惊讶,“可是我一点也不懂这些。” “所以才要带你去呢,这样我就可以独断专行了,就是我的决定你都说好就可以了。”舒朗笑道。 “那你还不如自己去。”兰时也笑,“这样就全权作主了。” “自己去太无聊了,而且我很懒得安排行程,这些都交给你了。”舒朗压低声音,“公费吃喝。” 兰时有点心动:“吃什么我自己挑吗?” 舒朗点头:“很多事情你都要管哦,行程安排,资料整理,当然这些也包括决定我们去吃什么。” “好的!”兰时开始有星星眼,“我早就惦记着小吃了,据说那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小吃街,里面有各种小吃,什么酥饼什么爆肚粉丝,什么烤肠什么炸鲜奶什么的。” 兰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大包小裹带了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带了一大袋来分给店里的小孩们。大家拿了礼物都很开心,兰时却站在柜台前看会员资料,江黎卡上的钱还是没有半点变化。 她沉默地关掉会员资料的页面,把包里带着的鲷鱼烧翻出来,看了又看最后大口吃掉。 手机响起了,是舒颜的电话。 “姐,我回来了。” “舒朗也打电话给我汇报了,晚上一起吃饭吧。安和也请你吃饭。” “好啊,正好我买了不少东西给你俩带过去。”兰时笑答。 “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吧?”舒颜问她。 “我今天就要回来安排新的工作时间的,现在还没有跟大家商量好,不知道会什么时候下班,等我有安排了再给你打电话吧。” “好的,来吃饭记得穿漂亮点哦。” “那我还得穿你的裙子才行。” 兰时店里的事多,到吃饭的地方已经不早,下车拉平裙摆,掩上大衣往包间里面去。 推开门刚要招呼,却看见席间除过姐姐小也哥还一男一女。他们听见门响也都看向兰时,那女孩还没等兰时反应就跳起来飞奔而来:“小时!怎么是你!”兰时看清来人,也惊喜不已:“静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两人门口欢欢笑笑抱坐一团,还是舒颜喊她两个:“快过来坐吧,坐下再叙旧。” 李静姝拉着兰时过来,坐在她身边。李静姝的名字和她人刚好相反,活泼热闹,任性自由,兰时自打高中认识她也十余年了,就没见她什么时候真的静女其姝过,永远是这样欢蹦乱跳又笑又闹。 “我给你介绍。”静姝拉着她,“这个是我哥哥,本来今天就他自己来赴约的,我自己硬要跟他来蹭饭的。” “静赫学长好。”兰时笑着问好,“一直听静姝念叨她有个高中的时候就叱咤风云的哥哥,这次总算见到了。” 李静赫大笑:“我觉得我从小很少欺负她,可是她总是逢人就讲我年轻时候的那些糗事。” “哪有!”李静殊不认同道:“我没有逢人就讲的,那些特别好笑的事情我都是跟很熟的人才讲!” 因为老友相见,席间推杯换盏,和谐愉快,兰时与李静姝讲了许多这些年未曾见面遗落的话。“你回来怎么也不来找我?”兰时问道。 “我这不也是刚回来嘛,还都百废待兴呢!”李静姝解释,而后神神秘秘地:“我的学位证都拿来了,人也玩够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最近我还要办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兰时追问。 “大事当然要办的惊天动地,等我都准备好了再告诉你!”李静姝不肯透漏。 “我一猜就能猜到,”兰时胸有成竹,“要跟你的异地恋男友结婚了吧。” “啊!”她大吃一惊,“你怎么猜到的!” “我一猜就是,”兰时得意道,“有关他的事情你总是神神秘秘的,上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吧,也不让我们都见一见,现在又异国这么久,又要神神秘秘地修成正果了吧。” “到时候就让你见了!我就是下定了决心回来就结婚的!但是我们不想办婚礼了,就想去旅行结婚。”李静姝压低了声音,“其实旅行结婚这事还没跟我爸妈说,他们同意我俩在一起我已经很不容易了。还不敢提不办婚礼。” “其实办婚礼真的是很麻烦的。”过来人兰时发表消极言论,“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就都可以给你帮忙。” 李静姝皱眉摆手:“我想想就头大得不行,我不像你一样对事情都很有耐心,但是我又不想草率,他又工作很忙,他们那个混蛋老板总有无理要求。” “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兰时好奇。 “就是在做总裁助理。好像还跟他们总裁关系很好,什么事情都要操心,总裁感情不顺的时候还要陪他喝酒,我都担心他俩会不会有一腿。”李静姝开起玩笑。 兰时笑起来:“看起来是要担心的,你带给我见见我给你甄别一下吧。” “好好好,虽然我喜欢神秘兮兮的,但我一定带你见他。”李静姝满口应下,“回头我联系你。” “这才 分卷阅读87 对嘛!”兰时满意,在火锅里捞出肉片来盛给她:“快吃点东西,你总是一说话就不记得吃饭。” 李静姝吃了一大口,满足地叹息:“这太好吃了,还是我们国家的饮食我更喜欢!”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你不是也结婚了!当时那么匆忙婚礼我都没能来参加,你也神神秘秘地没怎么给我讲过,怎么就突然闪婚了呢!” 兰时把视线投向翻滚着的红汤,拍拍她的手:“后来又闪离了。” “怎么搞的!”李静姝握住她的手:“你都没跟我提过。” “其实也不算闪离了,可能当时也不算闪婚。结婚的事情其实算是我心愿得偿,当时很多事情我都没跟你们讲。后来离婚可能是他蓄谋已久吧。虽然让我觉得很突然。”她叹道,“反正都过去了。” 李静姝夹一只虾来给她:“姓名电话住址都告诉我,明天安排人打他。” 兰时大笑,搂住她胳膊:“好,一定打得鼻青脸肿!” 几个人说说笑笑,吃罢饭已然不早了,安和也载着舒颜兰时往家里去。舒颜丢下安和也和兰时挨坐在后座,跟她咬耳朵讲些悄悄话。 “舒朗跟我说要带你出差去,是真的出差去的吗?”舒颜八卦。 “当然是啦!我也以为可以趁机出去玩一圈儿,这个人骗我也说可以出去吃好吃的,结果忙得脚不点地的,最后一天才去逛小吃街。我都没办法全尝一尝,买了好多回来。”兰时吐槽。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舒颜打断她。 “我知道我知道,”兰时一副了然样子,“我给你买了好多呢,都在后面的小箱子里,需要冷冻的都裹着冰袋呢,都没化,放心吧!” 虽然舒颜也不是说的这个,但是提到兰时带来的礼物还是忍不住跑题:“都是什么呀?” “有巧克力,有小年糕,有鲷鱼烧,有冰淇淋还有奶茶粉果茶什么的,我都给你拿了一点,回去慢慢看。”兰时回答。 “这一趟出差没有白去!”舒颜努力夸赞。 “可不是,我大包小裹拿回来好多,给姨妈他们也买了些东西回来,过两天我们一起回去吧,给他们拿去。”兰时喜滋滋的。 舒颜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其实我是说舒朗了!他就没表示点什么吗?” “姐!”兰时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小朗是小朗啊!他是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你是他姐姐我也是他姐姐呀。”兰时赶快解释。 舒颜明了点头,又问:“那今天这个李静赫你觉得怎么样?” “姐!”兰时急道,“你这也太直接了!” “我们两个就不用拐弯抹角了。”舒颜笑嘻嘻地晃她,“本来我跟小也就是觉得李静赫很好,正好他妹妹又跟你那么熟悉,要不要把你微信推给他!” “小也哥!”兰时转移炮火:“你也跟着我姐做起红娘来了!” 前面专心开车的安和也笑起来:“我都听你姐的。” 舒颜笑:“你看你看,正义永远不会迟到。” “什么正义嘛?”兰时无语。 “我妹妹过得幸福快乐,就是最大的正义。”舒颜搂过她。 兰时歪头靠在她肩上:“姐姐,别为我这些事情操心了。” 舒颜拍拍她的头:“我知道我们小时也可以做一个独立的女孩,我也知道我们小时现在有自己喜欢的工作,也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一个人也可以过得潇洒又快乐。可是我难免担心我的小时会觉得孤单。总有一些难得的快乐,需要有人牵着你的手去找到,我不想让我的小时会缺掉那一部分的快乐。” “姐。”兰时侧头把脸埋进舒颜的颈窝,“姐姐,我觉得很怕,不管是往后退还是往前走我都很怕。我没有办法这样快就把过往十几年都忘掉,我没想过原来喜欢一个人到最后竟然到了这样的田地。也根本不知道怎样开启一段精彩的光景,我觉得我心里面现在空空荡荡的,没有热情也没有光芒,谁也没有力气爱,根本没力气去找那些难得的快乐。” 舒颜感到颈窝除一阵冰凉:“好好,姐姐不逼你。时间会医好一切的,我们都不着急,姐姐陪着你。” 舒颜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兰时的脊背,让她想起多年前母亲的怀抱:“姐姐,我明白你的,”她压低声音凑在舒颜耳边,“一定是你和小也哥一起过得太快乐了,你就想让我也一样开心。但是其实姐姐开心,我也就很开心了,以后你们经常请我吃饭,我就会更开心的。” 舒颜揉揉她的头发:“小时也不用害怕,所有的挣扎都会慢慢归于平静,曾经有过的疼痛,也总会在反复咀嚼里变得不再那么面目可憎。我们为之流过泪的事情,也总有一天会让我们流尽眼泪。我的小时会长大的。” 兰时反手把舒颜整个搂住,蹭在她怀里撒娇,把眼泪全部蹭干净了才笑着起来:“姐姐等你结婚的时候把捧花塞在我手上吧。” 一直没有搭话的安和也见缝插针:“好的没问题,我们就把结婚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分卷阅读88 “我有答应你吗?”舒颜拍向他的座椅靠背。 “你就答应我吧,不然小时都没有地方去接捧花,就当为了小时,你就答应我吧。“安和也恳求。 “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要为了有捧花可以丢答应他。“舒颜无奈抱怨。 兰时在旁边已经笑得不行,跟着附和:“就是就是,那要是这样说的话,其实我姐嫁给别人也是一样的。嫁给一个花店老板,他一定可以做出全世界最幸运的捧花来。“ “小时小时,落井下石。”安和也开着玩笑。 舒颜在后视镜里看见他笑着的眼睛,突然有点想就这样答应他算了。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舒颜接起:“怎么了?” 很快舒颜挂掉了电话,向安和也道:“公司那边突然有点事,我得赶快去处理一下,你先送我去下公司,再把小时送回去。” “是抓到泄密的人了吗?”安和也问道。 “可能是,还不太确定。”舒颜皱眉答道。 兰时不明所以:“怎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小事情,我去处理一下就好。”舒颜摇头宽慰道。 “我送小时回去,再去公司接你。”安和也调转方向,加速向公司开去。 放下舒颜,安和也打起转向灯,并入来往川流不息的车流。 兰时将头靠在椅背上,眼神散散的。 “小时,你姐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吗?我已经求了两次婚了,第一次她说我没有仪式,第二次我买了气球玫瑰放在后备箱里,可是那时候天气太热了,车里太闷,气球不禁晒,爆了好几个,玫瑰被闷得耷拉,可失败了。”安和也苦恼道。 “应该早点来问我的。”兰时笑,“我知道。我先告诉你重点,我姐喜欢简单又特别的东西,她不喜欢太大的场面,但是也希望可以有人见证。就要有一些亲眷朋友。” 兰时清清楚楚把曾经她们两个还都是小孩子,头靠在一起幻想未来所有恋爱美好时光的时候听到的舒颜的梦想复述给安和也听。安和也深觉受教,只恨人在开车,不能记上笔记。 交代完事情,兰时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小也哥,你看我姐是最刚强的女孩,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可以出来独当一面了。这些年更是雷厉风行,我有时候就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是她舒颜做不到的,没有任何的事情,是可以打倒我姐姐的。” 安和也认同地点头:“是,她好强。” “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该知道的。”兰时沉吟着,“当时你们分手的时候,就是你们吵架吵得最凶的那阵子,她的确压力特别大,整夜整夜睡不着,全靠安眠药撑着。你一连几天找不到她,刚打通电话她就跟你提了分手。其实是有天晚上误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她昏死在卧室,被室友送到医院去,昏迷了几天,刚醒过来就接到你的电话。那时候那个人知道她在医院衣不解带照顾了她好几天,你却在电话那头质问她为什么一连几天不见人影。” 安和也大惊,追悔莫及:“我竟然从来不知道。” “那时候你们都太年轻气盛,你介怀这件事情介怀了那么多年,她也不比你好过。这件事大概也从来没有对你讲过。那时候她应该是想与你解释的,可你拒她千里之外,时间久了也不愿再提。可是她又开始很严重的失眠,有天又服了过量安眠药进了医院,我等着她醒过来怪罪她又这么不小心。她说会不会再一次这样的时候,你就会打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还爱你。”兰时叹息,“我姐总说我傻,可是遇见你的事情她也不比我聪明,她不曾对你提,你也不必过多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从今往后多心疼她一点。” 安和也似乎还沉浸在过往的故事之中,握着方向盘的指尖都有些微微泛白。良久,兰时听到他深深的一声叹息:“我竭尽全力。” 落幕人散场 兰时的问题江黎的确哑口无言。他讲不出究竟是哪个时刻或哪种温柔让他深陷其中,在脱手的那刻突如其来的失去感把他整个人拉扯来去,思念与苦痛使他倍受折磨,静而又静时闭上眼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江黎沉默了多日却并没有答案,不知如何面见兰时,只傍晚路过芒果时转上两圈儿,可兰时却多日不见人影,江黎想着大概兰时再不愿见他吧,他要想想出一个答案来,一个情真意切的答案来。 一个人要爱另一个人,究竟会因为什么原因呢? 江黎的恋爱经历少的可怜,遇见俞薇薇的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他们是大家眼中的金童玉女,身边的人都觉得他们应该相爱也正在相爱。而是兰时出现的时候又直接跳过了中间的步骤,未及了解就开始共同生活,共同生活之中似乎爱与不爱并不那么重要。 江黎翘了半天班,去电影院连着看了三部爱情片。 看第一部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里面的人爱的突然却煞有介事,可没有那个镜头告诉他,究竟爱的是什么呢?后来他开始慢慢的发 分卷阅读89 现,那些爱情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个镜头长而缓,映着那个人的影子,在温和的阳光底下闪着莹莹的光。 夜色渐浓,江黎从影院出来,丢掉手里空了的爆米花桶。他想起以前答应兰时一起去看电影,临时有事却脱不开身,到影院的时候电影已经散场了,兰时捧着爆米花桶孤零零地立在门口等他。江黎想起在回去的路上,兰时讲那是看电影的时候没舍得吃,特意给他留下的一半爆米花。 街上风凉,霜气落在他肩上,他突然想起来问她电影讲了什么的时候她似乎有些支支吾吾,现在想想恐怕是在背剧情简介吧。可能那个笨蛋女孩就站在秋末暮色的风里一面吃爆米花一面张望了他两个小时。他心里后悔,那天应该先把小姑娘搂进怀里哄两句再一同回家的。要是以后有机会,该陪着她把那部电影看完的,可他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不知道那部电影里的人如何去爱,又因何去爱。不知道如果当时一同去看,他心底会否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去爱的。他觉得有些饿了,旁边正好有一家超市中灯光温暖。江黎转身进去,绕着货架漫无目的的逛着。 冷藏柜里摆着一排酸奶,里面有一个绿色盖子的小玻璃瓶。江黎认出那是兰时喜欢的哈密瓜味乳饮料,每次喝的时候还口口声声不承认,说是酸奶,喝再多也不会胖的。江黎打开柜子拿起一瓶放在手里。他想起从前被兰时硬拉着去逛超市的时候,不管是不是只想买一包面巾纸,她也会从门口推个车来,人蹦蹦跳跳地推着大车,往车里丢东西。 江黎往门口瞧了瞧,他走回去也推了一辆购物车来,稳稳地将小玻璃瓶放进车内。超市中品类齐全,酸奶旁边摆着一大袋芝士,他想起兰时有阵子很喜欢做各种口味的派,似乎因为口味细微的差别对于芝士的品类格外挑剔,她翻来覆去做一个派试了好几种不同的芝士。最后为了挑出那个味道更和她心意给一块派分区弄了四种不同牌子的芝士。江黎印象格外深刻,因为那天下午他被拉着反复测评口味上存在的细微差别,硬着头皮瞎编了很多体验。 前面还有一列培根,他想起兰时挽着他的手臂给他讲,哪种品牌的培根最好,哪种看起来瘦肉比较多但其实是合成的。江黎凭着包装的颜色依稀想起兰时推荐的培根,放进他的购物车里。兰时从前喜欢用培根做金针菇培根肉卷,她会先数好一共有多少片培根,然后尽力把金针菇按照培根的数目等分。而后一面看剧一面卷好金针菇插上牙签。进锅去煎的时候还要先剪短每一根牙签,不露牙签煎的时候方便,吃的时候好看。只是那次她一面吃一面讲话,开心的太过头了忘记丢掉牙签,不小心扎破了牙床,痛的吐出一口血来,吓得江黎不明原因要把她往医院送。她忍着疼呜咽着讲清楚,江黎才哭笑不得地坐下,倒了水来给她漱口。 再往前走都是卖厨房用品的。江黎想起家里似乎没有洗碗布了。他随手拿了一袋,想起以前他偶尔去厨房帮厨,被兰时拉住教育。洗碗布用完了一定要把水拧干,这样就可以用更长的时间。还有菜板用过之后也一定要用厨房纸擦干,不然有很多水会渗进木头里,菜板的使用寿命也会减短。 他拎着一袋子满满的收获踱回家中,进门开灯换鞋,将袋子放在桌上。也许他放的时候太不用心了,哐一声磕碎了袋子最底下的一颗鸡蛋。碎裂的一声响,他突然知道,他在爱着的是什么。 他急急地拨兰时的电话。此刻时间不早,兰时已经洗漱上床,钻进被窝里玩手机了。她最近正在追的剧又更新了,男女主人公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她正在为艰难而又可贵的相遇感叹又感动,却被江黎的电话突然地打断了。 她眼角还有些泪,明明电话里看不到人脸,她还是下意识的抹了一把眼泪。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小时,我知道了。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江黎急急道。 兰时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答案。她并没有清楚自己的心,并没有鼓起勇气回到那份爱里,她怕江黎当真讲出了些什么让人想要重回怀抱的话来,她会抛掉所有理智纵身一跃万劫不复。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兰时拒绝。 “可……”江黎踌躇着,却最终还是不想违拗她,“好。你现在什么时候下班,明天我去接你下班吧。” 明天太快了,兰时还是要逃,“改天,改天我联系你哈。” “小时,你在躲我吗?”他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兰时索性干脆承认:“对啊。” 江黎一向耐心很好,他握着手机点一点头:“好。那听你的。你什么时候想听,什么时候联系我好了。” 兰时心中一动,这样沉默而无奈的感情,从来不该是江黎有的。扮演那个默默等待的角色的人,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自己。现在由他坐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等着她走过去为他打开转角的灯光。 但是兰时还是说:“好。”她挂断了电话。 江黎握着在响着忙音的手机不肯放,不知道这一句好要等到什么时候,但他知道的,兰时答应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 分卷阅读90 兰时扣上手机,想起剧里的恶毒反派和各种阻碍男女主人公相伴的机缘巧合。她关上灯闭上眼。 也许这就是平凡人的爱情生活吧。没有恶毒的反派人物要置他们于死地,没有不择手段的情敌从中作梗,甚至身边的人都在给他们帮忙,祝福他们都拥有幸福快乐的生活,一切都顺风顺水,可小船上的两个人仍旧颠沛流离不肯拥抱。大概生活没有构成困难的时候,人就要给自己设置难关吧。闯过去了,才能拥抱吧。 兰时站在KTV门口给李静姝打电话:“我到啦!现在就进去吗?是A203来着对不对?” “对的!你快过来!现在大家还都没到齐呢!你先来我们玩一会儿。”李静姝在电话那头喊道,“哦对啦!你不是说想先见一下我男朋友,他们就在旁边A205,你可以混进去看一眼。” “我还是第一次见单身派对还要办在一起的。”兰时推开玻璃门。 “他说不放心我自己在外面喝酒,麻烦死了。非要在旁边也办一个单身趴,反正也要结婚了,他保证了不会来吵我们,就说结束了来接我,我就同意了。”李静姝笑着解释,“你要是想先看一眼就瞧瞧去,刚刚通过电话他说只有他的混蛋老板和他在一起呢,你去偷摸瞧瞧,看你能不能猜出来哪个是。看完就假装走错赶紧回来。”李静姝光想一想就觉得很好笑,在电话那头笑翻了:“我们两个今天说好互不打扰,你千万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哦。” 兰时觉得有趣,应下这个挑战:“我一定可以猜出来的!我能猜到你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 “那你试试咯,猜到了我俩一起请你吃饭,猜错了就你请我俩咯。”李静姝也满怀期待,“啊,到我的歌了,先不说哈,待会儿你直接进来就好。”她急匆匆挂了电话。 兰时的胜负欲被一顿饭挑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205门口,她一定要装作走错,所以不敢在门口过多张望,推门就进去。屋内音乐声很大,大包厢里的确只有两个人,一个背对着门口专心在点歌台点歌,一个正在舞台上唱得全情投入。看清相貌,兰时认定唱歌这人一定是李静姝的结婚对象,而点歌的那个,就是他的混蛋老板。 兰时拔腿要跑。 可却被唱歌人的发现,拿着麦克风喊她:“兰时小姐,你怎么没跟江总一起过来?” 混蛋老板猛地回头,看清兰时,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扣住她的手腕:“你是来找我的吗?我只是参加演恩的单身派对,没有要跟其他女人出来玩。” 兰时暗叹造化弄人:“抱歉,我走错了,你们好好玩。” 江黎怎么肯放人:“那你在哪里?你是和谁一起来的?来都来了反正也就我们两个人在这,你跟我们一起待会儿吧,待会儿再走。” 兰时扭着自己的手腕,想从他手中脱身:“不了不了,有事有事。” “你待会儿嘛。”他得寸进尺的拉住她的胳膊:“我给你唱歌。” 兰时想起第一次在KTV看见他,他站在上面唱起歌来自由又骄傲的样子。兰时摇头不要听,握着门把手。 门却被人从外猛地推开了。 江黎手快拉过兰时护在身侧,才避免了隔音的厚重大门撞向兰时。卢远舟出现在门口,愉快地跟大家招呼:“我来了!你们开始了吗?”他惊讶地看到江黎背后的兰时:“小时也过来了!江黎你动作挺快呀!不是昨天还打电话向我哭诉说你人都见不到,今天就抱得美人归了!”江黎给了他一脚,低声恶狠狠的:“闭嘴!”卢远舟也察觉似乎气氛并不太和谐,赶快噤声开溜,凑到周演恩身边去了解情况。 江黎还在与兰时纠缠:“你坐一会儿吧,我只给你唱一首歌就放你走。” 兰时无奈地瞪着他:“那你先放开我。” 江黎置若罔闻:“你想听什么歌?我去点。” “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兰时回答。 “真的吗?”江黎不放心的确认。 兰时认真又严肃地点头:“真的。” 兰时从不骗人,说到做到,江黎一向信任。他放开兰时的胳膊,安静地等待着答案。 兰时拉开大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黎人愣在原地,卢远舟却在身后大笑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白兔也变成小狐狸咯!” 兰时使出她小学时候硬凑参加接力比赛的速度闪身躲进203。李静姝看到她进来过来迎她。 “你说的未婚夫的混蛋老板就是江黎吗?” “嗯嗯。”李静姝点头,“就是那个□□的江黎。怎么你们之前认识吗?” 兰时叹口气,和李静姝一起坐下:“是的。他是我前夫。” “果然混蛋在哪都是混蛋!”李静姝跳起来,“周演恩怎么跟着这种人马首是瞻的!” 兰时拉回她:“别气别气,江黎其实对下属合伙人什么的都很好,他很看重公司的。我之前也怀疑过他俩是不是有一腿。” 隔壁房间正在对唱因为爱 分卷阅读91 情的江黎和周演恩,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人间烟火 两行人玩够了各自散去。 等着接李静姝的周演恩自己的局散了仍在厅里等着,跟江黎一起玩桌上足球。两人都喝了不少酒,此刻并不像平时那般神志清明,反应也慢起来,踢了半天还不见进球。 李静姝也挽着兰时出来了。老远看见周演恩撒娇:“恩恩!” 江黎抖掉一身鸡皮疙瘩。 周演恩忙不迭迎上来,接过倚在兰时身上醉得东倒西歪的李静姝。 “交给你了。说是最后一天单身,发誓结婚以后再也不出来喝酒疯玩,今天当最后一次。”兰时揉揉发酸的肩膀。 “小时小姐原来是和静姝一起过来的。”比起来周演恩理智尚存,将人稳稳搂在怀里。 “小姝跟我很好,以后你娶了她就是我自己人了,不用这么客气!”兰时今天陪着也各种种类喝了不少,人醉了可豪迈起来。 “是是。”周演恩感激地笑,“自己人自己人。我送你们回去吧。” 兰时也不太放心李静姝,点点头要跟着一起。 江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把周演恩往远了扯:“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快走快走。” 被老板嫌弃的周演恩不敢多留,点头笑:“好好好,那我们先走了。” “小时,我今天喝了很多酒,喝醉了。你送我回去吧。”江黎求她。 “你没叫司机来吗?以前不都有司机送你。”兰时皱眉。 “从这走到门口还要好远,我走不动了。”江黎耍赖。 兰时摊摊手:“我走得动我就先走了。” “小时。”江黎手疾眼快拉住她,“这次还想跑?” 这人喝醉了酒开始变得很放肆,松开手从她手腕上滑下去握住她的手。他声音低低的,带着醉后的哑,携着些酒香从兰时耳后传来:“小时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像个请求大人原谅的小孩子,低眉顺眼人乖得不行,兰时有一星半点的心软,挣开手扶住他往外走。江黎得寸进尺,抬手搭在她肩上,半个人倾过去,嘴里嘟囔:“我头晕的不能走路了,得这样走。” 兰时又气又笑,站直了身推他。大约是他为了装晕,人也摇摇晃晃的,一推就向后倒,兰时脱身而去:“那我叫司机来救你。” 江黎立马站直,规矩板正:“我又能走了。” 兰时绷不住笑了出来,心里那点气全笑没了,过来扯住江黎的袖子:“快走笨蛋。” 江黎喜滋滋地,反客为主拉着兰时坐进车里,腻腻歪歪不肯松手。兰时在他掌心里扭着自己的手腕:“你以前就这么笨蛋的吗?我以前怎么都没有发现过。” 江黎听话松开她,突然一下认认真真起来:“以前是我太傻了,现在终于聪明了一些。” 他眼光里水波涌动,仍带着些酒意,却更觉得炽热温存。兰时赶快把眼睛垂下去。 “如果到你家了你会请我上去坐坐吗?”江黎问。 兰时摇头:“想得美。” “那我们回去吧,去我那里我会请你上去坐坐。”江黎喝了酒人一点脸也不要了。 “我不要跟你坐。”兰时想也不想拒绝他。 江黎咳了两声,语气也变得暧昧不清:“不想要做什么?” 想明白的兰时在黑暗里悄悄红了脸,却还毫不示弱道:“就你,什么也不想做。” “原来小时一直不满意?”江黎歪头,声音钻进兰时的耳朵。 她的耳朵应声烧起来,连周遭的空气都烫起来,比厚脸皮这种事兰时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只硬着头皮怼他:“难道你觉得我应该满意吗?” “那究竟哪里不满意呢?”他声音又凑近了些。 也许是他喷着酒气的嗓音一时惑人,本来也有几分醉意的兰时更昏沉起来,猛然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昏黄摇晃的光影,柔软冰凉的锦被,江黎肩膀的骨骼,他灼人的呼吸,迷迷蒙蒙的夜梦,甚至还有深夜惊梦而来,终于拨通的电话对面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兰时猛地坐直了身体,脊背僵硬的挺着。江黎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想要下车。”兰时握住车门把手。 “怎么了?不舒服吗?”江黎紧张起来,忙叫司机停下车子。 兰时推门下车,快步向前走去。 江黎急急地跟上,拉住她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没事。”她摇头想要甩开手臂。 江黎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走了:“你每次明明有事的时候都说没事。” “别一副了解我的样子。”兰时挣不开手臂。 “我的确不够了解你,但是三年日月点滴,我多少知道一些的。”江黎笃定道。 三年日月点滴,许多被她早已吞咽消化的埋怨和心酸在一次次的旧事重提中翻涌而来,借着酒气直冲而上 分卷阅读92 ,兰时发起脾气来:“你都知道什么呢?你知道我矫情又骄傲,只想要一份纯粹干净的感情,所以才和前任藕断丝连;你知道我受不了冷战最讨厌不声不响就消失,所以你离家出走我半夜打给你是一个别的女人接的电话;你知道我最怕自己所做的事情或者自己这个人是不被期待的,所以你不停爽约永远在我最期待一个反馈的时候连人影也不见。你说你多少知道一点,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爱我什么也讲不出。这是什么爱啊?” 兰时很少如此疾言厉色,江黎全然不知如何应对,只像应对所有他不知如何共情的兰时所带来的强烈情感一般,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兰时大力推他,他一手搂住,一手扣上她后脑的发。 声音也温柔而饱含歉意:“小时,对不起。对所有过去的给你带来的伤害,为所有对你我不曾理解的感受,不曾体会的情绪。我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我知道,有一天我会如此,我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可是那时候我都不知道。” 兰时横亘在二人胸前的手臂泄了力气,江黎也不觉得手肘怼的自己胸口痛了。 “我和俞薇薇其实也没有真的藕断丝连,分手了以后很少有联系,也从来没有逾越朋友的界限。只是从前年轻的时候双方也是真诚的,现在好聚好散,我不能说原来都是假的。但没有什么比我现在更真了。我离开你的那段时间也并不怎么好过,我从前对你误会至深,觉得自己对你的感情是背叛了父母。我实在难以冷静下来面对你和这些事,所以我出去散心了一段时间,为了避免打扰手机都交给卢远舟了。我想你的电话应该是在我离开家一个星期以后打的吧,那时候我在国外待了一个星期。” “小时,还有最后一件。我知道我在爱着的是什么了。”他手指用力,将人牢牢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地像落在兰时发梢的月光,稳稳地落进她耳中,把每一个流着泪醒来的早晨统统照亮:“小时,你记得吗?以前我们一起去逛超市,你仔仔细细给我讲每个口味的薯片都有什么特点;以前你在家里烤鸡翅,烤炉里飘出香味的时候你就会守在烤箱前面看着,还喊我去观察鸡翅颜色的变化;以前我偶尔地陪你逛一次街,你停在小吃摊前面走不动路,左手里拿着一纸杯炸鲜奶,右手拿着筷子,我捧着一小碗爆肚跟你一起吃,你被烫的不行但还是笑得很开心;很少的空闲里我们去海边兜风,你赤着脚跑进海里,新买的裙子却小心翼翼的一点也没有弄湿。” 那些阳光谱写的断续片段也在兰时心里唱起歌来,她眼前清楚是江黎此刻的真,就如过往他的眼一般真诚。可是原来都是假的。 “你知道吗?”江黎继续他的剖白,“我从来不曾遇到过一个人,如此的认真的过着她的生活,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认真又虔诚,为了一个平凡的人用心又用情。小时,遇见你以前的我,一直在努力学医,想要救治别人,后来又撑起公司,想要成全父亲母亲。那时候我只是在为了这旷阔的世界和我所爱的人活着。可遇见你以后的我,我开始知道还有很多温暖而渺小的快乐是生活为我一个人准备的,原来很多我从前不屑用心的事情还可以这样认真的对待,而这样获得快乐又是那样的真实而隽永,那样得来的希望,是那样的可靠而坚定。小时你知道吗,遇见你以后的江黎,才是真正在生活的。你问我的是什么,你就是我生活里跳跃着爆裂的火花,没有你,这人间里再找不到一丝烟火,你明白了吗?” 江黎知道兰时一定明白了。因为他胸前的衬衣渐渐地濡湿晕染,怀中的人轻轻地颤着,将脸埋在他胸膛。他伸手将她的梨花带雨的小脸捞起来,柔而又柔地捧住,拭去她滚着的泪珠。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在月色下剔透而动人,江黎闭上眼睛,低头吻了上去。 没有记忆之中软糯的触感,江黎被兰时猛地重重推开。 “太晚了。”她走得头也不回,“我只有一颗心,它曾经碎裂得无迹可寻,我好不容易拼拼凑凑勉强复原,不能为了你的烟火,再将它燃了。” 江黎呆立在原地,他想着如果她回一回头,哪怕只停一停脚步,他都一定冲上去,把那些坦白不设防的爱意再讲一次,不顾尊严不想其他,只讲到她动心,讲到她不再流泪。 可是她没有。 一次也没有。 她步子迈的大,步伐生风,半分眷恋也无。 江黎突然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矫情话来:“我淋过最大的一场雨,就是那天你烈日下的不回头。” 原来淋雨是这种感觉啊。 这一番折腾,到家的时候江黎酒已经醒了大半,只剩下头痛。各个屋里的灯都暗着,江黎觉得自己孤单得像放学却等不到妈妈来接的孩子,躲进卧室里希望能赶快睡着。可他的睡意也被万千思绪拉扯着,闭上眼睛总是各种情况下流着眼泪的兰时。也许他真的糟糕到不配被原谅,也不该拥有人间烟火气。 他的头更痛了。他翻身坐起来,来到落地窗旁。这里有兰时的书架。江黎随手抽出一本书来,书里夹着一片书签。那是一枚金色的金属书签,上面镂空的花 分卷阅读93 纹刻着山水千层,精致好看。只是书签用了很久,上面的金色都有些黯淡,尾部的流苏中有些锦线也散了尾。江黎记得问过兰时为什么会用这么久。兰时只轻描淡写的,说那是她以前很喜欢的,现在还是觉得很好看,所以依然很喜欢。那时候江黎推测,兰时一定是个长情的孩子。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厨房里她从大学用到现在的碗,她翻烂了的字典,还有曾经江黎笃定的,有一天会变老变丑的自己。 他隐隐觉得可以把兰时追回来的,因为她情深意重。 那本书里掉出一张小卡片。兰时喜欢把自己的喜欢的话抄在卡片上再整理到一起,这张落在这里,可能是个漏网之鱼。江黎随意翻过来,读着卡片上的字。 他看得心惊肉跳。 那上面写着:“如果你的右眼要你跌倒,那就挖出来丢掉。与其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 他仔细地看看,她笔尖用力,写得缓而深。 卢远舟的电话再次在半夜响了起来。 “远舟,我要被她丢在地狱里了。” “大半夜的你说什么胡话啊?”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不可失去的右眼,可我已经要她跌倒了,她宁愿失去百体中的一体,也不想再要我了。” 被抛弃的右眼 一路疾走回家倒头就睡的兰时不知道有人已经认定自己成了被抛弃的右眼惴惴不安起来。她只在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清醒过来。也许是因一夜无梦好眠整晚,又或者是因为晨曦太过温暖光明,让她突然觉得,也许可以不必那样恐惧。不过就是再一次心碎,都已经试过一次遍体鳞伤的自己,一定长出了一身坚硬的厚茧。就算痛,也一定可以再次复原;哪怕死,也一定要勇往直前,酣畅淋漓大爱一场。 她打开手机想给江黎拨一个电话。可是手指却停在他名字上按不出。 还是不要冲动了,她想。如果他是真的,一定会再次出现。如果她自己的心是真的,那一定会再次跳动不息。不必心急。 今天舒颜回来拿些东西,兰时做了柠檬鸡翅款待她。柠檬清爽,蜂蜜甘甜,鸡翅烤的足足的酥皮,轻松脱骨的鸡肉。舒颜进门就奔着厨房去了,兰时围着小围裙忙里忙外的,舒颜帮她把锅里煎好的饭团盛出来。 “早知道你弄这么多好吃的,我就叫安和也也过来了。”舒颜捧着香喷喷的肉松饭团从厨房里出来。 “不是每天给你□□心便当吗?”兰时也端着土豆浓汤出来了。 “他的确每天都坚持做呢,也挺不容易的。我也每天都坚持吃呢,也挺不容易的。”舒颜撇嘴,“和小时做的根本没办法比。” “小也哥现在一定在寒心地打喷嚏呢。”兰时稳稳当当接下夸奖,“现在知道我做饭好吃了吧。” “可以开动了吧!这个鸡翅一看就好吃!你做了这么多我一定努力都吃光!”舒颜说着已经下了筷子。 “快吃吧!做了好吃的东西有人吃有人夸我才开心呢。”兰时也坐下。 “可你现在大多数时候都自己吃饭。”舒颜指出来。 兰时点头:“有时候觉得自己做的太好吃了没人夸真的很遗憾。” “最近跟江黎怎么样了?”舒颜问道,“有人一起吃饭就不遗憾了。“ “他也不夸的。”兰时不置可否。 “我刚刚看见他车停在楼下呢。”舒颜兜兜转转绕回来,“他来找你的吗?” “没有啊。”兰时也很奇怪,“他没有联系我。真的是江黎的车吗?” 舒颜点头:“我应该没有记错。现在就在楼下停着呢,你从客厅就能看到。” “那我去看看!”兰时起身而去。 “先吃饭吧!”舒颜冲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喊。 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黑色的SUV,出乎意料的是江黎孤身剪影,正倚在车旁,目光散散地望着上面。斜照的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颀长而消瘦,兰时握住窗帘,把自己挡在窗帘的阴影里。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兰时暂时地离开窗户,握起嗡嗡作响的手机。却是江黎打来的。兰时又回到了窗边接起电话。光影里摇晃的人果然将手机贴在耳边。 “小时,你吃饭了吗?”电话那边的人讲。 “正在吃呢。”兰时轻轻浅浅的。 “做什么好吃的了?”江黎问。 “柠檬鸡翅,肉松饭团和土豆浓汤。”兰时回答。 “那快去吃饭吧。这些都要趁热吃才好吃,小心浓汤很热。”江黎似乎要准备收线了。 “你在干嘛?”兰时追着问。 对面的人有一点迟疑:“我也准备吃饭了。” 兰时在这边点头:“好。” 挂了电话。兰时看到江黎坐回车里,过会儿发动了车子。 柠檬鸡翅,肉松饭团和土豆浓汤都放凉了 兰时坐回舒颜对面有一口没一口地 分卷阅读94 喝汤。 “是江黎吧?”舒颜已经快吃饱了。 “是。”兰时点头,“我问他在干嘛他还骗人说要吃饭了。” “下回请他上来坐坐吧?”舒颜建议。 兰时摇头:“我每次见他都会很动摇。可我又总觉得他是假的。” “那你呢?你是真的吗?”舒颜笑着问她。 “我当然是真的,我心里一直都是真的。”兰时肯定道。 “我知道我们小时受过很多委屈,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多时候,你是真的就够了。”舒颜笑,像是想起了曾经那个奋不顾身的自己,“你是真的,就不会后悔。” 兰时点头:“姐姐说的很对。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那样畏缩不前害怕受伤。” 舒颜拉过她的手:“还是先晾他几天吧,谁让他以前做了那么多混蛋事呢。天气预报说过几天要下雪,你下雪的时候再原谅他,就说下了雪掩盖了他所有的罪过,就原谅他。“ 兰时觉得好笑:“姐,你幼儿园的时候跟小也哥吵架也是这样就原谅他的吧。” 舒颜耸肩摊手,一本正经:“不是,是他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这样跟我说的。” 驱车回家准备吃饭的江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安排了。如果他知道,一定会现在就搞一场人工降雪吧。 因为江黎不知道,所以现在只有兰时一个人,盼星星盼月亮盼下雪。 这一天的天气预报写着阴转雪。 兰时特意换了班,下午就回了家,想着晚点时候下了雪就打电话给江黎。她一面洗着澡一面思考着,做什么饭菜好呢,太隆重了会让江黎过于得意,太简单了好像是对自己手艺的浪费。最近新学的豆浆冷面感觉很不错,豆浆的味道和冷面配起来新奇又好吃。可是下雪了天很冷不适合吃太凉的。那煮一碗高汤的馄饨可能可以吧,很好吃又看起来很随意。 兰时关了水,包着头发出来,打开衣柜选衣服穿。也是一样的原则,不能太隆重也不能太随意。她想让自己和江黎很久以后想起重归于好的这一天,都会觉得一切完美得像初遇一样,亮闪闪的在回忆里滚烫。 一切都准备好了,吹干头发就可以换好衣服给江黎打电话了。兰时对着镜子开始吹头发。家里怪大的,她一个人住总觉得暖气不够热,身上裹着厚厚的棉睡裙,平时还要再套上长裤,但是待会儿要换衣服,也就先不穿了。 吹风机的声音很响,她专注地把有些软塌的发根吹起来显得好看一些,过了好久才听见手机铃声在响。兰时关了吹风机去拿放在玄关处的手机。 竟然是卢远舟打来的电话。 兰时站在窗边接起电话,外面当真飘了细而碎的雪花,只是雪太小了有些存不住,看不见漫天漫地的白色。 “兰时,你快过来医院一趟吧。江黎出了车祸,人被送到医院了。现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也不知道会不会就……你快过来见他吧!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卢远舟焦急的声音传来。 听清话的兰时手指不受控制的抖起来,她努力讲出话来,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在瞬间变得破碎不堪:“哪家医院?” “我马上发定位给你,你赶快过来吧。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得到。”卢远舟急道。 五雷轰顶。 飞扬的雪花仿若正染着的烟花,炸在兰时耳边,晃得她耳边雷声滚滚,眼前金光一片。 她紧握着手机开门奔出去,六神无主往马路上跑。此时天已经擦黑了,路上正川流不息,可怎么也找不到一辆出租车,她焦急地围着家周围的马路乱撞,只希望可以马上坐上一辆车。天上的雪仍飘飘渺渺的落着,停在兰时仍旧湿着的头发上,和冰冷的发梢融在一起。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是卢远舟发定位过来了,距离并不算远,她又开始跑起来。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赶快拉开车门坐上去,“师傅,去这里。”她把定位给司机师傅看。司机点头,马上发动车子,出声劝道:“小姑娘,别慌啊,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顾不得思考司机何以得知她心急如焚,只紧紧握着手机,彷佛能把江黎留住一样地点了点头。 车子汇入一片车水马龙,前车的尾灯闪了闪,她突然反应过来那家医院原本是父亲住院许久的地方。那里有照顾父亲的医生,有她的朋友丁燃。她在通讯录里面乱翻,微信里没有分组找起来好难,她又去翻电话号码。终于拨了出去,忙音响过一声又一声,她从未如此痛恨过那稳定而无情的声音,仿佛一声一声,像生命一点一点的流失。 丁燃终于接了起来。 “丁燃,你在医院吗?我……江黎他……”她声音抖着,话也不成句子。 “我这刚换班离开,怎么了小时?你慢慢说。”丁燃的声音笃定而温和,似乎是医生的权威让兰时感到暂时的安抚,她吸了口气,声音却仍然破碎而颤抖:“江黎,江黎刚刚出了车祸,送到你们医院了,他可能……我现在正在赶过去,帮我救救他好不好,帮帮我,救救他,救救他。” 分卷阅读95 听清事情的丁燃也马上紧张起来,当时兰恒住院的日子他总能见到兰时,对她和江黎的事情也七七八八知道一些,他掉头往回开:“我现在马上回医院,你不要担心,我马上联系我们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保证尽我们所能,你不要慌,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医院等你。” “好。”兰时并未觉得安定,但仍听话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挂了电话,她打开一点车窗想吹一吹风,清醒一些。可湿发被这寒冬腊月的风一吹一阵彻骨的寒,她左手抚上小腹,无可避免地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天地之间那片荒芜无边的白色。原来轻柔得像羽毛一样的雪花落在身上竟然能那般的冰冷刺人。那天有个她想要竭尽毕生爱与暖去呵护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她,她如何也留不住。 冬天,下雪,大雪。她同时想起妈妈来。她想起被白雪掩埋的墓碑,她会扶在跟前轻柔地拂去那上面的雪花,接着会露出妈妈带着笑容的照片来。她想起妈妈骨节日益突出的手指,想起妈妈日渐苍白的唇色,想起那天妈妈冰冷的手,想起妈妈终于合上的眼睛,和那双眼睛里永不消逝的眷恋与不舍。 命运为何如此捉弄。 曾经慷慨赏赐的礼物,最终都要一个接一个地残忍收回吗? 雪花从开了缝隙的车窗里再次落在她肩头,她想到挑好了放在床上的衣服,想到冰箱里冻着待会打算拿出来做馄饨的虾仁,想到这一场充满期待的雪。是因为下雪了路滑得很他才出了事吗?为什么她日日盼望的东西再一次将他推向如此深渊呢?就像曾经那场糊涂荒唐的婚姻,所有自己以为的爱与期待,都以这样决绝的姿态粉墨登场,一刀又一刀划在两个人身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难道真有不被命运允许的相爱?真有逆天而为的惩罚? 哪怕让她永远也见不到江黎,哪怕让江黎永远辜负着她,哪怕让他们二人从来不曾相遇,她也不希望这些她记忆中最美好的温存时光亦或那些悲凉的伤痛,是要江黎以这样的方式献祭。 一定要活着啊。 要长命百岁。 一定要活着啊。 生死 “小姑娘,到了。你快进去吧。注意安全。”司机师傅喊她。 她回过神来,感激地点点头。 兰时拉开车门向医院跑去,她想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第一句一定是,我永远爱你。 兰时冲进门的时候正看到丁燃等在门口。她赶快冲过去,抓住丁燃的胳膊:“怎么样?他在哪?” 丁燃的眉头皱着,他拉过兰时到咨询台:“情况有点复杂,你先放些心,确认一下信息。” “我想先去看他!”她顾不上许多。 “我不确定我们医院的这个是不是你要找的江黎,情况不太一样,你先确认一下信息,如果不是好赶到他在的医院去。”丁燃冲着咨询台的护士道,“报一下今天送来的江黎先生的身份证号。” 护士报出一串号码。 兰时努力定神听了两遍,才真正确认,忙着点头:“是是是,快带我去见他吧。” 丁燃眉头舒展开来:“那你不要担心了,没事,估计是信息传错了,江黎只是急性阑尾炎,今天过来做了个小手术,手术已经结束了,平安无恙,麻醉效果也都过去了,一切都好。” “阑尾炎?怎么可能呢?不对吧!我上去看看!”兰时仍要往上冲。 丁燃紧随其后,怕她六神无主的出什么事情,宋医生正从楼上下来,看到丁燃,停在二人前面。“是这个江黎吧?”他一边问一边递过来江黎的病例信息,里面清晰可见贴着江黎的证件照片,诊断说明上明明白白写着急性阑尾炎。 兰时接过来仔细地看。 “手术是我给做的,很成功,现在人一点事也没有。性命之忧肯定没有,只是现在麻药劲过了可能有点疼。不过我看他状态还很好,刚刚还问什么时候可以吃点东西呢。”宋医生把笔放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诊断说明书上的照片似乎就是江黎平平安安的样子,兰时猛然放下心来只觉得一阵腿软,身子一矮就要跌坐在地,丁燃手疾眼快拉起她,安抚道:“没事没事,都是误会,人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兰时点头,忙着向宋医生抱歉:“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宋医生宽慰地笑着:“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我这正好交班了,我就先走了。“他拍拍丁燃的肩膀。丁燃点头也道一声辛苦。 丁燃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不点破,只嘱咐兰时:“你先去我办公坐一会儿歇会儿吧,或者要去楼上病房看看吗?“ 兰时觉得好累外加胡乱麻烦朋友的尴尬,她更不好意思再多叨扰:“不用啦,我就自己在这里先坐一下,你快回去吧,这一次我没搞清状况折腾你一趟,改天我请客。“ 丁燃笑:“好,我记着了。”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飞奔而来的小护士打断了:“丁医生,你还没回去真是太好了,住院部那边病人突发高热 分卷阅读96 ,现在搞不清原因,你最了解了快过去看看。”这下丁燃也顾不上兰时,不放心的道:“我这边有急事,你多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我。”他语毕,也急匆匆地走了。 兰时点头,目送他离开转身坐在公用休息椅上,铁质的椅子没有铺软垫,她被冰了一下,才突然发觉自己还穿着居家的法兰绒长睡裙,纵然裙摆很长也盖不到太多,坐下来的时候更是露出半截小腿。小兔子拖鞋上面一双脚踝已经冻得有些泛红,一路跑过来她居然都没在意。这一下不仅觉得累,更觉得冷了。小兔子的耳朵被雪水浸湿,沉重的耷拉着。 好狼狈呀。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更是一阵透心凉。她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果不其然,没吹干的发梢竟然结起了细碎的冰晶,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迹。她起身去洗手间洗脸。 温热的水流滚过她的指尖,又借着烘手器吹了吹结冰的发梢,她终于觉得暖和一点,思维又重新恢复了运转,也开始有力气收拾残局。 “这样真的可以嘛?”江黎拽开卢远舟刚刚给自己带上的呼吸机不放心道。 “哎呀,没问题的,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她急匆匆赶过来,一定坦坦白白说很多真心话。你也可以知道她到底对你还有没有感情了。而且她这样一担心,就更知道你对她有多重要了,看到你平安无事一定高兴,不会生气的。”卢远舟打着包票。 周演恩也不太放心:“这会不会玩脱啊,发现我们在骗人的话一定会生气吧?” “放心放心,兰时脾气那么好,又一直很惦记江黎的,知道他没事肯定只顾开心,劫后余生那种知道吧?就算生气我们也知道她是真的爱江黎,既然爱就一切都好说,你欺负她一点也没关系,哄哄就好了,没事的。”卢远舟起身把江黎按回去。 江黎拦住:“可是我不想欺负她。” “那你怎么办啊?她每天冷言冷语的,你怎么能知道她心里还有没有你啊?这样一下你就知道了,我打的电话,一点破绽没有!放心吧。”卢远舟再次扣好他的呼吸机。 “按理说应该也来了,这离她家也不远,我去门口迎一迎,你们作好准备啊!”卢远舟嘱咐病房里的两个,转身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这个时候再这样回去实在有些不妥,兰时一面往外走一面要拨舒颜的电话。电话还未拨通,就被一位小护士打断了,正式是刚刚喊丁燃走的那位。“兰时小姐,丁医生吩咐我请您上去,那边的紧急情况暂时解除了,但病人的情况还并不太稳定,需要他再多留一会儿,他说让您先去休息室喝点水暖和一会儿,结束了他送您回去。” 兰时不好麻烦太多,婉拒道:“这太麻烦他了,今天的事情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让我的朋友过来接我就好。” “丁医生也说您可能会拒绝,但他说一定要强迫您上去暖暖和和的等着,大厅里太冷了。”小护士坚持道。 朋友真正关心,兰时不再拒绝,跟着往楼上去。 电梯门一开,卢远舟竟然从中而出。他也正好看见兰时,不由分说拉着兰时就走:“你怎么才过来啊,江黎他可能很快就……赶快跟我上去!”小护士要拦,兰时摆手示意她无事,跟着卢远舟上去了。此刻虽然仍形容狼狈,但她已经恢复了精神和力气,倒要上去看看江黎可能很快就要怎样了。 她配合着卢远舟快步走着,卢远舟猛地推开病房的门,她看见江黎安安静静躺在上面,甚至还敬业地带着呼吸机,人陷在医院的条纹床铺里,似乎当真孱弱而无力,生命即将消逝。卢远舟将她按在江黎床边的椅子上,并知趣地带着周演恩离开,带上门的时候甚至还嘱咐:“把时间留给你了,有什么想说的赶快说吧。” 今天经历的起落太重了,二十多分钟她还在美美地泡着澡考虑晚上的将要到来的约会,现在却带着一头结冰的头发坐在病床前要说真心话。而始作俑者就稳稳当当地躺在这里,等着自己投入全部的热血与情感。 兰时心里觉得很讽刺,如果不是她在楼下看到的病例,这样直接上来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心痛难当,忘却前嫌诉尽衷肠,若他当真有什么事,恨不得随他去了。这大概就是江黎想要看到的吧。 该配合演出的她握住江黎的手,她看见江黎的长睫毛颤了颤。 “我有很多话要讲啊,希望你可以都记住。”她放开手,清了清嗓子,“我爱过你,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也许你也短暂地爱过我,但我不打算再相信了。如果你此刻真心爱我,希望你泉下有知保佑我就好了。如果你见到我未出世的孩子,认认真真跟他讲一句对不起吧。是你欠他的。从今往后,我们生死皆无关。” 她起身离开。 卢远舟推门进来,想必在外面听着一出大戏,没见到期望的戏码来兴师问罪:“兰时!你有必要这样吗?江黎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在这个时候这么伤他吗?” 兰时怒极反笑:“这样?那是怎么样啊? “你看他这样子还看不出吗?”卢远舟接不上话来却不想输了气势。 分卷阅读97 兰时冷笑,伸手扯下他的呼吸机,掀开被子撩起他的衣角,下腹两个小创口包得精细。 “我第一次见腹腔镜微创手术要带呼吸机的。明天就能下床了吧?“她反问,讽刺地拉好衣服,掖掖被角,端端正正带上呼吸机。 卢远舟尴尬极了,无言以对。昏迷的江黎也只得转醒过来,摘下呼吸机艰难地撑起半边身子,出声道歉:“对不起,骗了你。“ 兰时站起身斜睨着他,仍旧笑着:“呦,醒了?不是奄奄一息吗?不是生死未卜吗?” 他睁眼看清兰时,才发现她湿漉漉的头发,光裸的脚踝和身上的小兔子睡裙,问道:“怎么这样就过来了?天那么冷,你快暖和一下喝点热水。”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就是想看到我为了你奋不顾身,为了你一点风吹草动把自己搞得狼狈万状,以此来证明我爱你爱得发狂,你可以任意驱使随意戏耍,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她拢了拢头发,让自己看起来少狼狈一点。 “我不是……我,我是很没有安全感,我怕你真的不爱我了……我……对不起。”江黎支支吾吾的解释。 他看起来有点像个小孩子,是那种幼稚又不安的小孩,一惊一乍地证明自己仍被爱着,那样试探又不安,兰时有一分犹疑。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小兔子拖鞋。她想,没有安全感就可以这样吗? “你从来都是这样的。”她疲累的又坐下:“你从来就是这样的。或者说我们之间从来就是这样的,我掏心掏肺,披心相付,在你看来都是玩笑一场。我头破血流,你游刃有余。我没有一刻不是真心,你却从来都是假的。以前你爱着别人也就罢了,现在已经开始用性命开玩笑了,你也是失去过的人,你不知道有多痛?我担心你当真有什么事,你就不担心我赶过来的路上出事吗?我脸上一定涂着油彩吧?带着圆圆的红鼻头,马上要在这里扔瓶子钻火圈。” 她很少这样控诉什么,更不会讲这种刻薄话,但她今天怒极攻心,手起刀落,刀刀狠厉。江黎无法再辩驳什么,一旁听着的罪魁祸首赶快出来吸引火力:“小时,你别生他的气了,都是我的主意,你每天对他爱答不理的,他实在是担心自己要没戏唱了,这才出此下策试探一下,都是我胡乱出的主意,要骂你就骂我吧。” 兰时看也不看卢远舟,仍盯着江黎问:“那我们就把话都说明白好了,我从前都自己闷着心里也难受,我问问你,我们婚姻三年,你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我可有这样试探过你?” 江黎摇头。 兰时突然笑了:“也许你做的对,我应该试探一下的。要是我也像你一样,大概我就能早一点知道你心里一直放着别人吧。算了,”她摇头,“你是该这么做的,我不该生气。毕竟你没事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以后别找我了。我一个字也不信。想看小丑表演也请找别人吧。我不会再跟你一起作践我自己。” 她站起来推开站在门口的两人往外走。 江黎想起身却碍着伤口疼痛起不得身,连忙喊周演恩:“去送她回去。” 周演恩追出去。 正好遇见走廊里来找兰时的丁燃。 “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我也可以交班回家了。看你不在休息室我就来这里找你了。”丁燃道。 兰时勉强笑笑:“辛苦你了,今天的事情真的太麻烦了。” “兰时小姐,我送你回去吧!”周演恩追上兰时,连忙道。 兰时不愿再看到任何和江黎有关的人了,她摇头摆手:“不必了,有人还奄奄一息的,你得陪着。” 周演恩尴尬地笑笑,开口要劝,却被丁燃拦下了:“不麻烦了,我送她回去就好。”丁燃脱下风衣搭在她肩上,伸手拉起她的手腕。 兰时感激地向他身后躲了躲。 周演恩只得点头离开。 丁燃的车里暖气开得热热的。兰时觉得很舒服,放松地靠在靠背上。 丁燃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这个混蛋不肯放过我。”兰时叹气。 “你放过自己了吗?”丁燃笑,“你心里要是没有他,就该换双鞋再出来。” 兰时也轻轻笑了:“我这小兔子拖鞋我很喜欢的。” “是啊,很喜欢的东西我们就舍不得离开的。别再互相折磨了,反正你也舍不得离开。”丁燃劝道。 “我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开心的。”兰时道,“我本来就疑神疑鬼的,从前好不容易相信了他真心待我,可是又发现他爱的另有其人。最近又总是在我身边,我其实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可是今天又看到用这样的事情骗人。我不知道他是爱还是玩,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还是只想证明自己仍然被爱着。我好累了,不想再猜来猜去。”兰时懒懒地把头靠在窗侧。 “那以后怎么办呢?忘了他吗?”丁燃问道。 “那几乎是我一半的人生了。”兰时叹气,“可是如果我爱他,我就原谅他,和他在一起,那 分卷阅读98 我也不会好过的。” “两边都不好过,换个方向?你看今天那个宋医生怎么样?黄金单身汉呢!”丁燃开起玩笑。 “可以可以,人也不一定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医生这个职业我很喜欢。”兰时接住玩笑,跟着笑起来。只是她突然想起来,以前江黎也是医生诶。 她补充道:“你能不能走走后门,江黎估计还要住几天院,找一个实习护士去给他输液打针什么的,疼死他。” 丁燃失笑:“我亲自去,一定给他扎成筛子。” 兰舟江心渡 江黎捂着患处被卢远舟盯着复查。 “你别动,虽然是小手术,但好歹也是手术。你指望着刚做完就能满地跑吗?”卢远舟在旁边念着他。 江黎心灰意冷:“这回我是彻底完了。” “主意都是我出的,我罪孽深重,我去负荆请罪。”卢远舟请罪。 “还是得我去请罪,小时生气桩桩件件其实都是因为我。”江黎躺在床上头痛,“我这什么时候能下床啊?” “两到三天才可以下地走动,但是不能出病床。至少要一星期出院了才能自由活动。”医生收了检查用的工具往外走。 “这不行啊,不是说哄女孩子不能拖嘛,这次我犯了大错,得赶快去啊。”江黎人在床上,心却早飞走了。 “你先想想办法嘛,就你这样胡乱跑出去请罪也会被骂回来的,你最近不总是被骂回来。”卢远舟倚着门框讲风凉话。 “你倒是会出主意能想办法。最后就现在这样了。”周演恩自从知道媳妇儿和兰时情比金坚,早就抛弃了铁三角的坚定立场,“今天和你们一起合伙骗小时回去肯定要挨骂了。” “我也是想着江黎好不容易突发疾病进一次医院,最近他又天天苦恼的,不利用一下这机会太可惜了。”卢远舟也是好心好意,“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你不是说小时最喜欢看小说电视剧什么的,我以为她很吃这一套呢。” “也可能她看这种桥段的时候就很嗤之以鼻了。”江黎懊恼捶床。 “别想了,等你出院了再去跪求原谅吧。”卢远舟耸肩摊手。 兰时在医院大发了一通脾气,自己回家翻来覆去,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小题大做。江黎毕竟做了手术住了院,她不闻不问地还狠狠地凶了他一通。可是又觉得就这样不声不响原谅了他未免让他太猖狂了。不想打电话给他,又担心着他会不会着急又不好好养病。江黎又从来没有打来电话,她只好打给丁燃。 “你去给江黎扎成筛子了吗?”兰时在电话里问。 “早上刚去扎过的,恢复得可好了。”丁燃善解人意地答道。 “有人陪着他住院吗?”兰时又问。 “有的,放心。这两天已经可以轻松下床走动了,也可以吃一些东西了。”丁燃笑道,“对筛子还这么关心呐?” “嗯,就问问,就问问。”兰时也觉得自己打的脸疼,“反正没事就好。” 兰时每天依然乖乖的上班,依然纠结着到底应该在江黎面前如何自处。下定决心走得远远的时候想起那天他讲一些温暖话时背后璀璨的星空。放下伤痛想要重归梦境又想起那天他讲出一刀两断时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反正兰时一向优柔寡断惯了,她自己习惯自己犹犹豫豫的样子,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姑且听之任之,全部搁置。 今天是大寒了。北方的冬天冷硬无情,烈风直钻入衣领,攻城略地摧枯拉朽。前几日下得大雪还没化净,洒了盐的地面一个接一个水坑。兰时把自己的围巾又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儿,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屋内暖烘烘的热气把所有的寒风全部赶走,兰时解开围巾甩下外套,舒舒服服地换了家居服享受温暖的居家时光。上次准备给江黎做饺子的食材都还留着,今天这么冷,最适合给自己煮饺子了。 一大碗香喷喷的酸汤水饺出了锅,热气腾腾还飘着香,兰时满心期待正准备开吃,门铃骤然响了起来。 兰时起身往门口去,嘴里问着来人。 “是我,江黎。”江黎在门口答道。 兰时在猫眼里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打开门却倚着门框不肯让他进来。 “你怎么这样就过来了?”兰时疑惑问他。江黎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坠着些冷冰。身上还一身家居服和拖鞋,裤腿还特意挽起来,露出来的脚踝冻得通红,兰时眼尖的认出来这是以前江黎就很喜欢穿的那一套,“算啦,先进来讲。” “我就知道小时一定会担心我会冷。”江黎人嬉皮笑脸的,进门还绅士地问着要不要换鞋。 “换一下吧。”兰时让他进来,关好了门,看见他鞋头已经湿漉漉的毛绒拖鞋。 江黎穿上鞋柜上另一双女孩子的拖鞋,虽然给他穿略有些笑了,但他还是一点也不客气地往屋里面走:“好香啊,你在吃饭吗?”他循着香味走进餐厅。 “是啊,我在吃饭。”兰时腹诽本来是给他准备 分卷阅读99 的来着。 “有多余的吗?”江黎期待地问着。 “没有。”兰时赶他。 “那你吃吧,我坐着看着。”江黎好说话地坐在兰时对面。 “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被赶出来了?”兰时也不管他,坐下吃起来。 “我自己住怎么会被人赶出来。”江黎赶快辩解,“我是故意这样出来的。” 兰时疑惑歪头,停下手里的勺子示意他继续解释。 “你看,我的头发湿着,也结了冰,我一路穿着家居服,还有拖鞋,我走过来的,一路上别人都笑我,我也冻得很冷,手指都红了。我也觉得很狼狈。”江黎诉苦,“你因为我受的苦我也受了,这是我做错事情的道歉,你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兰时哭笑不得,原来是来赔礼道歉的。 兰时摇头:“那过来的路上你也担心会失去我了吗?” 江黎抓住关键:“你当时很担心我对不对,你也怕失去我对不对?你还是很在意我的。” “我问你话呢。”兰时不理会他。 “是呀,”他乖乖回答,“我也很担心,我怕你一直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点头肯定。 “那你可以原谅我了吗?”江黎乖得过分,“我已经负荆请罪了,如果你觉得还不够,那我明天还这样在外面走。” “你病好了吗?刚出院就出来受冻,再住院怎么办?”兰时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喜滋滋接过来:“我没什么事了,我想赶快来请罪,越早诚意越满嘛。” “行。”兰时点点头,“喝完就走吧。” “小时,那你要原谅我吗?”江黎追着问,“以前很多事情我不用心,现在我知道了,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兰时反问他。 “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我以后不会骗人了,我也不会轻视你的感情,我知道的。”江黎认真道。 “你才不明白呢。”兰时摇头,“你一点也不知道。” “那你愿意告诉我吗?小时。”江黎温柔问道。 “告诉你一件事吧。”她把最后一口水饺放进嘴里。 “好好。”江黎听到希望,赶快答应,“你说你说。” “其实那支钢笔,那支你带出国的钢笔,那支你总是放在身上的钢笔,是我送给你的。”兰时笑着欣赏江黎大惊失色的表情,“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呢。你一点也不明白。” 江黎穿着家居服又走了,不过这次兰时好心地喊了卢远舟过来接他。卢远舟笑得好大声,兰时隔着窗户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觉得有点好笑,回到厨房去洗碗。真是造化弄人,什么时候,游刃有余,进退自如的人成了自己。 江黎想证明自己明白一点。首先要把钢笔的来路搞清楚。 之前送给他钢笔的同学本身并不亲密,这一晃十多年也没什么联系。播了三四个电话才问到了联系方式。打了三个电话才最终打通了。在一段老友的寒暄过后他终于得到了答案,好在对于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他的同学也同样很有印象。 就这样一路打给了中间人之一安和也。 安和也接到电话的时候也颇为吃惊,二人原本毫无私交。不过现在江黎拿安和也当未来姐夫,说话客气极了,小心翼翼问起钢笔的来历。 安和也那边知道的是舒颜的一个学妹。 但是已然过了这些年,原本模糊不清的故事都在岁月里一一浮现,安和也忽然想到了舒颜吞吞吐吐的答案:“当年是舒颜托我的,难道是小时吗?” 江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姐夫。” 安和也显然对这一句姐夫颇为受用,不过眨眼间他就找回了自己阵营现在应该有的立场:“你和小时还不一定怎么呢!别管我叫姐夫。” “我现在在努力。以后舒颜姐那边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一定能帮则帮。”江黎表忠心。 “没什么可帮的。”安和也立场坚定,“你别欺负小时就是了。” “是。”江黎答应,“我想要光明正大的对她好。” 他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郑重地仿若在起誓,安和也心中有所震动。 “据我所知是不是求婚受阻啊?我认识一个朋友专门给人策划求婚的,需要介绍给你吗?”江黎补充道。 “妹夫,多努力吧!姐夫帮衬着你!” 作战同盟就此成立,两人称心如意地挂断了电话。 剩下证明自己明白的方法,大概就是再找到一件这样的事吧。兰时的用心都是那样的沉默,一定有什么礼物被江黎轻易地忽略了。 江黎回家去翻箱倒柜,拼命思考着自己有什么来路不明的礼物或者突然出现的惊喜。可是大概生活的日常磨灭了对于什么礼物特别的印象,就像那支钢笔一样,由于太过相信原本的来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 第二天下了班坐在办公室里的江黎仍旧翻着 分卷阅读100 办公室努力地思考,想到休息室里的床单,凉被,衣柜里的几种衣架,门后的挂钩,浴室门口的防滑垫,浴帘的粘钩,放置洗漱用品的架子都是兰时一点点添置的。但这些不算是兰时默默的心意。 排查结束一无所获的江黎坐回办公桌,从口袋里取出钢笔来反复把玩。钢笔用得久了,常握的地方已经有了轻微的磨损。他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一开始就把这支笔带在身上,后来渐渐成了一种不需要理由的习惯。他拔掉笔帽写下兰时的名字,再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却没了水。江黎拉开抽屉找出墨水瓶来,却想起来这瓶墨水来自俞薇薇。 他还记得是俞薇薇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演奏会门票的那天。他解释自己回消息拖延时提了一句没有墨水了。过了两天他的快递里面出现了他要的门票还有这瓶墨水。墨水瓶子上并没有什么商标,造型精巧,味道还带着些淡淡的茶香。 不该再留着这个瓶子了。江黎把瓶子丢进垃圾桶。 可丢的时候有些漫不经心,瓶子磕在桶沿弹了起来,落在地上,带来一声铿锵的碎裂声。墨水四溅开来,玻璃四分五裂。 江黎叫一声糟糕,赶快起身抓起纸巾擦地板。本来墨水剩得并不很多了,将将盖满瓶底,现在洒落地面,又污了一片。他小心地拾起碎片,突然发现上面似乎有暗暗的字迹,因为同墨水一个颜色所以被掩盖了,此刻离了墨水才显出来。瓶底碎成了好几块,他把碎片都找出来细细拼好。上面清清楚楚字迹写着:兰舟江心渡。 自己当时怎么会以为是俞薇薇呢? 快递并不是他自己打开的,周演恩拿来门票和墨水,他以为是同一件快递里的。 前几天他刚与俞薇薇提过这件事。 俞薇薇喜欢这种小众而精巧,手工制作的东西。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兰时。 可此时此刻看见这五个字,他想起来那几天她一直在搜罗泡过的茶叶,而茶叶似乎可以做墨水,这里面淡淡的茶香。而且他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比兰时更喜欢赠送别人手工的礼物,也没有人比兰时更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那天他也去找兰时问过墨水在哪里。而用寄快递的方式,一连年月从不曾提一句,就像兰时这支钢笔一般无二的作风。 没有什么比她的爱更加沉默的了。寂静了太久,久到要并不经常用钢笔的时代里耗尽一瓶墨水才能被发现,久到钢笔磨损成痕才讲出真正的源头。就像得知钢笔的来历的那个晚上一样,江黎倍受震撼。 果然兰时觉得他不算爱,果然兰时时刻动摇畏首畏尾。摆在一份这样绵长而无言的爱前面,自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将这样一场情深意重托付给一个人,的确应当小心翼翼,再三斟酌。先前妄称的明白,不过都是假象。如果真的明白,又怎么会怀疑她心意有变,又说谎试探呢。 江黎对着那些碎片枯坐。 好容易找到了心意,却是在被自己误会,又被自己摔碎以后才看见的。就像他对兰时一样,从前拥有时误会重重,不知珍惜,今时今日成了一堆碎玻璃,还想不惧疼痛的握在手中,却无论握得再紧也再成不了一块。 江黎颓然,小心翼翼收起残片放回抽屉。握起那支钢笔缓缓写了一遍“兰舟江心渡”。停了停在那行字下方又复写下五个字。 江黎不知道这算不算达到了兰时的要求,找到了她的心意。可毕竟是被他摔碎的心意,先前他又不明不白错安在俞薇薇的头上。如今要告诉兰时的话,又该如何说呢。江黎握着手机迟疑了许久,少见的拖延起来。也许他在思考的并非是如何向兰时表达他的发现,而是这样一个一往情深的兰时,他该拿出怎样的爱才能与之相配呢? 灯花 兰时对江黎的发现全然不知,只惬意过她的平淡生活。隆冬的苦寒尚未褪去,午后的阳光却也带了些的暖。兰时近日新买了小皮靴,今天第一天新靴配新衣,出去上班又接了不少赞美还挺得意的。 下班路上正好要去一趟超市,把这几天吃空的冰箱填满。她在超市转了蛮久的,新鞋有些不合脚,上班的时候因为起晚了只好打车去还没有觉得,现在走了很多路磨得脚格外疼。她每一次去逛超市总是有改不掉的坏习惯,就是觉得需要的东西就一气买回家。所以她再次提了满满一大购物袋的东西踽踽前行,负重走路似乎磨得脚更痛了,但她也顾不得太多,只提着袋子继续走。 小皮靴的鞋跟略有些高,兰时脚痛得又想打车了,可距小区门口不过200米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巨大的购物袋遮住了兰时的部分视线,一个不慎鞋尖提到路面略有不平的突出,她一个踉跄,差点扔掉手里的购物袋。 人站稳了,购物袋里的料酒却从里面飞了出来,瓶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兰时叹口气,走过去放下购物袋,垫了张面巾纸收拾碎片。她扯开了一袋里面有独立包装的燕麦片,把碎片收进包装袋里,拿出绑头发的皮绳来扎进了口。确认地面没有碎渣之后,兰时拎起购物袋准备继续前行,鞋跟太高又脚痛让她再次踉跄了 分卷阅读101 一下,手撑在地上。一阵刺痛才让她发现,原来购物袋下还压着一个细小的碎片,这碎片不仅扎破了兰时的手掌,也刺破了塑料袋。为了避免袋子上的破洞被越撑越大,兰时只好抱起袋子,拖着底部。 磨磨蹭蹭终于进了单元楼,兰时的脚痛,手痛,胳膊也都酸了,开门进屋按下顶灯的开关,却没有应声而亮的灯光。一时顾不上管这些,兰时甩了鞋往厨房走。冰箱里面的灯也暗着,空空的冰箱冷气全无,看来家里停电了。也不知道停电了多久,时间太长冰箱里冻着的小年糕可能会化掉,也许就变得不新鲜了,可她的小年糕是刚刚买的呀。而且还有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虾,也一定要冻着的呀。 兰时在手机上看了看自己电卡的余额,钱自己刚交过不久还有很多。她又去看自己家里的电闸。屋里黑漆漆的,电闸又有点高,她从餐厅搬来凳子,开着手机的手电筒爬高。电闸一点问题也没有。兰时想也许是小区都停电了吧,可是她站得高高的遥遥看见对面窗户的灯光。一时走神,屋里又黑漆漆的,手电筒的光晃的她看不太清楚,下凳子的时候一脚踩在旁边放着的瑜伽球上,脚扭了一下,整个人仰面朝天摔在地上,撞到后脑,让她有一瞬间的晕眩。 她试着想站起来,脚踝处一阵锐痛让她再次摔倒。受伤的手掌再次触向地面,这时房间里的灯光啪的一声爆裂地闪烁了一下。猛然间吓得兰时尖叫起来。四周的光影再次陷入一片暗,她努力冷静着想要先处理一下受伤的脚踝。甩在一旁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已经有些惊弓之鸟的兰时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过手机接起电话。 “小时。”江黎沉静而温柔的声音传来。 兰时未及开口先哭出声来:“江黎。” 刚下了班坐在车里的江黎猛然坐直了起来:“怎么了?你在哪?” “我在家里。”兰时大哭,“我本来没有哭的,你一打电话我才哭的。”她还不忘记解释自己的崩溃与脆弱。 “我马上就过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江黎一面发动车子,一面急急问道。 “我没事。”她的嘴硬因为哭腔变得毫不可信,“我的鞋磨脚,料酒瓶子也碎了,我手疼,家里又停电了,我的小年糕和大虾都要坏掉了,我的脚腕也很疼,江黎。” 她的哭诉也因为抽噎变得断断续续,江黎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也不太清楚事情究竟严重到何种程度,心里仍放心不下,脚上油门也更重了:“没事的,我很快就到了,没事的小时。” “好。”她吸着鼻子,“我等着你,你快点来。” “小时不怕,我已经从公司出来了,几分钟就可以进你们小区了。你别害怕。是家里停电了吗?”江黎努力安抚着。 “是,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兰时答道。 “没事,你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尽量先不要走动,我待会儿过去看看。”江黎一样接着一样解决,“鞋磨脚的话你现在换下来了吧?先不要沾水,我过去给你消毒,脚腕痛是穿鞋扭到的吗?” “不是,是我刚才从凳子上摔下来,还撞到了我的头,我现在头也很晕。”兰时平静了一些,清晰地讲述自己的处境。 “撞到头了,头晕可能会有脑震荡。脚腕也可能是扭伤。你现在先不要走动了,慢慢往门口挪一下,不要站起来避免二次伤害。”江黎心急如焚,尽力保持稳定开车讲话。 “好,我知道了。”兰时答应。 “手呢?伤口是怎么弄的?”江黎又问。 “玻璃扎破的。”兰时接着微弱的光看看伤口,伤口不在淌血了,“现在已经不流血了。” “好,不流血了就好,待会儿我过去再消毒。”好像受的伤都问过了,江黎想起最后一样,“小年糕和大虾是怎么回事?” “停电了,冰箱也停掉了,放久了不行,会热化的。”兰时想想有有点心疼。 “没事没事,”江黎紧绷着神经却还是被她逗笑,“现在天气这么冷,一会儿我给你拿到窗外去冻着就好了,别担心啊。” 这么一路嘱咐着,江黎又讲了好些安抚人心的话。兰时缓了一会儿已经觉得黑洞洞的大房子没有那么可怕,可听着江黎的声音却还是觉得很委屈。 不过她也没有委屈多久,就听见电话那边的江黎讲:“开门吧。我在门口了。” 兰时本来单脚跳过去倚在门口了,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打开门。单脚毕竟不稳,摇摇晃晃倒进江黎怀里。江黎牢牢接住。 “江黎。你可来了。”兰时搂住他脖子,刚刚干了的眼泪又涌出来,“江黎,我再也不要一个人住了。停电就好黑,刚才还突然灯还突然爆了一下。”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江黎顺着她的后背耐心哄道,“我过来了,小时不用害怕,我陪着你呢。” “我头痛,手痛,脚踝痛,磨破皮的地方也痛。”她搂着江黎不肯放手。 “磕到头要去一下医院,脚腕可能也要看一下,现在我们就过去好不好?”江黎希望可以让自己的声音再温柔一点,好 分卷阅读102 让小姑娘觉得得到安抚,不再流泪了。 “好。”她哭唧唧地答道,“你带我去。” 江黎本来环着她,听她答应弯腰就势钩住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来。她仍环着江黎的脖子,侧头靠在他肩上:“江黎,我们和好吧。” 江黎激动不已,手搂得更紧了些。还没来得急回答。 就听见兰时一面空出手来按电梯,一面呜呜咽咽地低声讲:“以后提很重的东西,爬高去看电闸,收拾碎玻璃,检查电路,穿很磨脚的鞋,这些糟糕事情都你一个人做,我什么也不管了。” 江黎甘之如饴:“好好好,都我一个人做。好好好,全都听你的。” 兰时满意,歪头闭上眼睛:“你小心一点,我哪里都疼。” 进了医院做过脑部检查,也处理过扭伤的脚踝,手上的伤口也消毒完成后的兰时终于又恢复了平时的理智平和,并对自己在电话里哭哭喊喊和把鼻涕眼泪全蹭在江黎肩膀上的幼稚行为赶到丢脸和羞愧。 江黎办完了手续交了费进来病房,兰时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子蒙住脸。 “别以为蒙住脸就什么都没发生哦。”江黎去拉她的被子。 兰时也不好意思跟他拉扯,任他把被子扯下来,人闭着眼睛装睡。 “我问过医生了,脑袋有一点轻微脑震荡,你跌下来的有点高,摔得有结实。今天晚上要留在医院观察一个晚上,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如果你什么时候觉得恶心也一定要赶快讲哦。脚腕也是扭伤了,这阵子都不许上班了。手上伤口不大,也处理好了,脚上磨破的地方没事情,待会儿抹一点碘酒就可以了。”江黎絮絮叨叨讲完。 “好啦,该醒过来了。”他仍哄着。 兰时一动不动。 “装睡也不行哦,你可说了我们和好,就算睡着也不能赖账哦。”江黎笑。 兰时只好醒过来:“好嘛好嘛,我说过的话一定不反悔。” 江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如释重负又无比幸福:“谢谢小时。” 兰时悄悄地有点脸红,侧头往被子里藏了藏:“不客气。” “你先喝口水睡一会儿吧,我现在去办住院手续,办好了马上回来。”江黎附身递上一杯温水。 兰时接过来,一面喝水一面盯着他看,被他眼里灼灼地光烫了一下,赶快转脸过去。 江黎失笑,带上门出去。 兰时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这样稀里糊涂就从一双磨脚的鞋子开始到同江黎和好。管不了太多,被窝里暖洋洋的,人也懒散而温暖,就像可以永远待在别人怀里那样的安宁与幸福。兰时又笑起来。 原来重归于好是这样的快乐。 如果可以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可是即便我预见了全部的悲伤,我也依然愿意欣然前往。兰时闭上眼睛,把最后一点惴惴不安抛在脑后。 真心的话 兰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大约是第二天的凌晨。四周陌生,最熟悉的是窝在旁边沙发上躺着的江黎。沙发对于他来说太小了,从膝盖开始就没有着落。那时他赶来时说刚刚下班,现在看到他身上盖着自己的西服,领口领带扯松了些,衬衫解开了最上面一粒扣子,袖口松松挽在手腕上。 兰时不再觉得头晕了,撑起身来小声喊他:“江黎江黎。” 本就睡得轻的江黎瞬间转醒,跳起来:“小时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她摇头,伸出手。 江黎过来一手拉住她,一手探向她额头:“要喝水吗?” 兰时摇头:“不要。“ 江黎坐在床沿上,附身温柔问她:“那是肚子饿了?” “嗯。”兰时点头,“我要吃开发区那边的小龙虾,你快点去给我买回来。” 江黎二话不说起身就要走。 兰时叫住他:“不行,还在生病不能辛辣油腻,我想吃学校门口的鸡蛋仔。” 江黎点头:“好。” “可是鸡蛋仔肯定还没有开门,”兰时再次拦住他,“你去给我到临市去,那我去过有昼夜一直开着小吃,我要抹茶味的。赶快去。” 江黎点头:“那你再睡一下,我快去快回。” 兰时在被窝里笑:“好了好了,你快回来吧。我什么也不想吃。你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真的不饿吗?”江黎仍问。 “不饿不饿。”兰时摇头。 江黎受宠若惊,小心翼翼伸开手连着被子一起将她搂住。兰时翻个身,把脸埋进他怀里。双臂被困在被子,只努力地将头靠向他。 “江黎。”兰时声音小小的,“我是全世界最别扭的人。” 江黎失笑,轻轻拂着她后脑的发,静静听着她往下说。 “我那时候说我从来没有试探过你,其实我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试探。我为你做的事情不肯直白告诉你,我心里的 分卷阅读103 想法不肯与你明讲,我的需要与困惑也都对你统统隐藏。那都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开心,不知道你会不会体会我的感受,不知道你会不会满足我的需要。我怕讲出来被你轻视嘲笑,更怕讲出了你充耳不闻,所以我什么都不说,那其实不是我想要默默无语,都是因为我并不足够信任你。” “是我做的不好,我没有让你可以信任。是我做的不好。”江黎低声哄着。 兰时在他怀里摇头:“不仅仅是这样,我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人感到麻烦或不适。我想其实人与人之间,相处就是为了快乐的。不管曾经积累了多少爱与情谊,如果从这一刻开始相处再也没有舒适和愉快,那早晚会把感情耗光。所以谁我也不敢麻烦,我希望大家都只因为我开心,而不因为我受累。尤其是爱情里面,我想很多的事情如果是我说了你才去做的,一定是会勉强你的,勉强的多了,你一定会离开我。” 江黎凑在她耳边:“我觉得以前你也有很多勉强,可是你没有离开我。” “这谁说的好呢,兴许我再勉强上几个月,我也要走了。”兰时轻轻的笑声自他胸口传来。 江黎迅速收紧手臂:“你哪也不许去。” “这事我现在也没想明白,我有时候觉得不能有半分的勉强,我有时候又觉得感情里面就是要有付出和牺牲。是付出和牺牲把人绑在一起的。” “也许是勉强,也许是付出或者牺牲,我都愿意。”江黎轻轻拍拍她的背。 “还有一件事”兰时继续自己的剖白,“故事里面的人都要过得很艰难才行,有现实有反派有很多事情阻碍他们,然后他们依然用力地,坚持地,勇敢地相爱。我想可能就是我心里奇怪的想法在作祟。我们的生活是平淡而宁静的,没有任何的生离死别和反派磨难让我来证明我的爱和去判断你的爱。所以我就自己胡乱地自己设置一些障碍,我一次一次拒绝你,我说很伤人的话,可能都是某种程度上我的一些不安吧,我总是觉得,如果我一次一次地推开你,你都没有离开我,那你一定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不会离开你。”江黎吻着她的头发,“我都明白,我不离开你。” 兰时笑笑的:“也许你会,也许你不会。” “我不离开,小时以后都不用怕了。”江黎声音温柔。 “我一直觉得,看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要看他对你最糟糕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见过你对我最糟糕的样子了,虽然那样真的很坏,但再坏也坏不过那样了。”兰时把头仰起来看他,“所以其实我之前也不应该那样畏首畏尾,最坏的结果我已经经历过了,那都是我可以承受的。” “谢谢小时原谅我。”江黎也低头望她,眸光深深。 “江黎,虽然我现在也并不敢相信我的故事一定有个完美的结局,我们以后可能还是会面临很多的问题,我还是会难过。但是我现在很幸福,很快乐。在这样的幸福和快乐下面,我预见了所有的悲伤,但我仍然,愿意前往。江黎,我不再怕了。”她的眼睛是那样的亮,亮到江黎的心里面,将他心底所有的爱与希冀全部唤醒,闪闪亮亮,清清白白,只愿全部赋予与眼前人相守的每一个未来。 她的眼睛笑着:“这是我最近冥思苦想的事情。我希望自己以后不自己闷起来想。” “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事情呢。”兰时轻轻地说。 “那你告诉我好不好?”江黎问。 兰时笑着一面推他一面坐起身,倒是格外的坚定:“不好。” 第二天兰时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被窝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温度,迷迷糊糊觉得似乎睡前都在江黎怀中,张开眼睛病房里却空无一人,连件外套也没有。心里无端一阵空,她到处去摸手机,至少先看看是几点了。 还没找到手机,病房门却被推开了,紧随着有浓郁的海鲜粥味道飘了进来。 “你醒来了,有没有觉得恶心或者头晕?脑袋后面还疼不疼了?”江黎笑得像兰时小时后出去玩在大草原上看到的日出。 “没有恶心和头晕。脑袋也不觉得疼了。”兰时坐在床上也乖乖回答。 “那还有别的什么不舒服吗?”江黎把移动小桌推过来,打开粥放好推到兰时面前。 “有。”她煞有介事的点头。 江黎一下紧张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仰头望着江黎笑,伸手拍拍自己的心口:“我这里很想你。” 江黎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睛里洒满一早的晨光,托着她的脸低头亲了一口:“我也是。” 兰时低头嘻嘻笑,拿起勺子吃海鲜粥。粥软糯又鲜香,把她心里最后一点空也填满了。 “你吃过饭了吗?”兰时问他。 “呀,只想着快点回来,忘了这件事了。”江黎笑,“本来我想在回来的路上给自己买一个一个大汉堡来着,我最近好想吃赛百味。” 兰时满脸问号:“你吃赛百味,就给我吃这个?”她举着勺 分卷阅读104 子问她。 江黎笑着向后面的椅背放松的靠去:“你还在医院观察呢,不能吃的太油腻了。我就没什么事。” “还好你赶着回来忘了给自己买。”兰时得意,“你吃一口我的吧,反正我也吃不了。” 江黎欣然接受投喂,却吃得太急被那一口热粥烫到,连咳了好几声。 兰时放下勺子大笑:“我可一点也不是故意的,你小心一点嘛!” 缓过来的江黎也跟着她笑,起身按住她又亲了一口。 “这样能解烫嘛?”兰时不遗余力地嘲笑他。 “那倒不是。”他一本正经,“如果你再可爱一丁点可能就可以了。” 兰时低头乖乖喝粥。 江黎拉开病床的窗帘,打开了一点窗子。上午的饱满的日光和冬日里被太阳晒过干燥的风一同无遮拦的涌进屋子,江黎的身影背着阳光,兰时看见他头发细碎的容貌。 “我本来以为我们突然这样和好相处起来会有些尴尬。”她捧着粥一面吃一面慢条斯理地讲,“其实我早就很想和好,可是你那天从我家走以后就没有出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讲和好的话。其实我也有一点担心,会不会你不需要这件事了。” “我怎么会。”江黎又坐回她身边,“我一直在好好反思自己,想到底怎么样才是真正的对你好。” 老实讲,江黎也需要一点时间,为自己的感情积累一些信心。这种积累并不是重复给自己洗脑,也不是尽全力再去挖掘兰时身上讨人喜欢的地方。对于喜欢兰时这件事本身,江黎并没有任何的怀疑或者动摇。唯一觉得不够可靠的,是自己究竟能有多少的爱,是可以拿来慷慨挥霍,全心全意捧出来给另一个人的。 江黎从来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从前他自问无论对任何人都那般情深不寿,不留退路。只是经此爱恨洗礼,他开始发现,自己原本自己想象有更多的爱,而现在正在毫不受控的倾注在一个人的身上。 “其实你用心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到,只是我有时候会习惯性地不敢相信。”兰时盛了一勺表层温度合适的粥喂给江黎。 江黎依然没有迟疑地吃了满勺:“那就是我还没有足够用心。” “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对这种关系突然转变感到尴尬了”,兰时撇嘴,“是因为你变得比以前油嘴滑舌多了。” “不是不是,”江黎纠正她,“是因为这就是我日思夜想,梦想以求的。” 兰时被他逗笑,伸手戳他额角:“还说不油嘴滑舌!” 江黎笑着握住她的指尖:“那你会因为我变得油嘴滑舌嫌弃我吗?” “那我可说不好,看你表现吧。”兰时在他掌心里转着自己的手。 爱情回来的冬天 兰时找不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循声望着,江黎已经起身从她包里给她拿了出来。 是安和也的电话。兰时把勺子递给江黎,自己接电话。 “小时。我下星期五晚上想要给你姐姐求婚,仪式道具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你当时说想要有人见证,但又不喜欢太多人,该请多少人来呀?”安和也开门见山道。 “也不一定是多少人啦,只要是重要的人都在就好了。”兰时答。 “那需要把伯父伯母也请过来吗?”安和也苦恼问道。 “我觉得不用,到时候你求婚成功,拥吻的时候还要岳父岳母紧盯着吗?”兰时笑他。 “好的,算上我们两个一些老朋友,也就七八个人吧,你也来吧。”安和也邀请她。 “我一定去!”兰时满口答应。 “好,那我晚点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你。哦,对了,到时候你就带着你姐过来,就说是我们三个人普通的吃个饭,千万瞒住哈。”安和也嘱咐。 “没问题的。”兰时打包票,“我嘴最严了,一定妥妥的。” 两人收线,江黎又把勺子还回来,试探地问道:“我可以去吗?” “你还没有得到正式的认可呢。需要我再考察一段时间。”兰时拒绝他。 江黎还未及辩解,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随意地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就慌张地准备要挂掉,却被兰时眼尖的看见了。 “开免提。”她放下勺子,铁面无情。 江黎只得接起来。 “妹夫啊。”安和也的声音传过来。 兰时歪着头无声瞪他。 江黎磕磕巴巴的:“姐、姐夫。” “下星期五晚上你有没有时间,我想给舒颜求婚,小时已经答应了过来,到时候你也来吧。”安和也通知他。 “好的,姐夫。”江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放心,小时最近不见你也没关系,到时候我求婚她肯定就会以大局为重的,到时候你就可以放心地为所欲为。”消息不够灵通的安和也一片菩萨心肠还存着撮合二人的心思。 江黎一头的冷汗:“怎么会姐 分卷阅读105 夫,我怎么可能为所欲为。” “这时候还用我教你吗?小时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孩,你态度强势一点,她是没办法拒绝的。到时候就拉手啊,搂着什么的,她肯定都会以求婚为重不会拒绝你的。”菩萨普渡众生中。 “好好好,我知道了姐夫。”江黎只想赶快挂掉电话。 “我发地址和时间给你哈,你到时候早点过来帮我布置一下现场,我给你交代一下工作细节。”安和也补充道。 “是是,姐夫。”江黎答应着。 “我马上就要功成名就了,你还有万里长征要走,妹夫,可加点油吧!”菩萨对于众生都是鼓励的。 “是是,谢谢姐夫。”江黎挂了电话,头也不敢抬。 “妹夫?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狼狈为奸了?还为所欲为,要不是我坐在这里,你都打算为所欲为什么呀?”兰时恶狠狠质问道。 “错了,错了。”江黎低头认错,“就是前几次因为生意上面的事情我们两个有一起吃过饭,就都是逢场作戏的。” “姐夫妹夫的喊得这么亲了,还逢场作戏呐?”兰时才不会相信他。 “啊,是这样,就也是安家一直隐瞒了真相才导致我们两个误会至深,姐夫,啊,安和也也是想帮我们和好嘛。我们两个就说以后反正也是一家人就互相帮衬一下。”江黎支支吾吾地解释。 “还反正也是一家人呐?”兰时被他们搞得啼笑皆非,“你还对自己挺有信心的哈!” “啊,就就就互相帮忙嘛,以后可能早晚也有能帮到他们的地方。我也挺相信自己的,反正日子还长早晚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江黎继续认真解释。 “看在粥很好吃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兰时看着他乖乖解释的样子也觉得很可爱。 江黎欣喜抬头:“好好好,这还是我特意看了好久挑的一家评价最好的呢。“ “笨蛋。”兰时笑着,“其实以后你也可以一直有这样的信心。希望你永远不会怀疑。” 一束光落在江黎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他握起兰时的手:“你也会有这样的信心的,我保证,一定会有。” 一本书上说:爱情回来的冬天,恋人会变懒。此刻歪在沙发上歇着的兰时突然想起这句话来,心里幸福的冒泡,脸上也泛起笑容来,放柔了声音:“阿黎,我口渴。” 正在厨房收拾冰箱里的结冰的江黎应声而来,倚在门框那里问她:“想喝什么?你冰箱里还有果汁和柠檬茶,现在也都是常温的了。” “我想喝柠檬茶。”兰时笑嘻嘻的。 江黎应声而去,过了一会儿端着杯子回来,递在她手里。 “你也歇一会儿嘛?”兰时喊他。 江黎笑着坐在她身边,仰头靠向沙发。兰时凑过来靠在他身边,把自己的柠檬茶递给他:“你先喝一口。” 江黎接过,一饮而尽,把空杯子还给兰时:“一口喝完了。” 兰时笑倒在一边,被江黎伸手拉起揽进怀里:“你有多久没喝过水了?” “我好久没有喝过柠檬茶了。”兰时是最不愿意亏待自己嘴巴的人,冰箱里总放着她自制的柠檬茶,江黎的确很久没喝过了。 也许是他的语气充满思念,也许是他的怀抱久违的温暖,惹得兰时眼眶一热,侧头往江黎怀里蹭:“别装作一副思念的样子,以前家里冰箱里的你也不喝。” 自己做作的怀念被她不留情面的戳穿,江黎讪笑着给自己辩解:“我有时候也喝的,你不知道是因为喝完了以后我还会兑上水,就还跟原来一样多。” “怪不得我有时候觉得柠檬水放一两天就变得很寡淡!原来是你动了手脚!”兰时起身兴师问罪,“别的你也动过吧,蜜桃乌龙,奶绿,百香果,青提汁,你都动过吧!” “百香果我没有。”江黎是个实诚人,“我总觉得饮料是小女孩才爱喝的东西,一个大男人不应该总喝。” 兰时再次笑倒:“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性别歧视。” 江黎揉乱她的头发:“我只是觉得可爱的人和可爱的饮料才更搭配一点。” “你都帮我收拾好了吗?”兰时问她雇来的临时工。 临时工仍搂着她:“差不多了。上上下下全部打扫了一边,冰箱也除冰了,那些放了一整天因为没有冷冻已经不是很新鲜的食材我收拾出来,待会儿我拿回去自己吃,昨天让你摔倒的凳子我也已经狠狠揍过一顿了,剩下还有什么工作吗?” “你能分得清那些不够新鲜吗?你就是想把我的芝士年糕顺走吧?”兰时对于江黎的生活技能一向不太信任。 “已经给你买了新的,明天就能到了。”江黎笑,“我也觉得我不是特别能分清,但是如果让我都觉得不新鲜的,就一定是真的不新鲜了。” 兰时也笑:“那倒是有道理的。那你就不要拿回去吃了,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其实也还好,”江黎道,“我马上给卢远舟打电话叫他晚上去家里吃饭,我先在这陪你把晚饭 分卷阅读106 吃了再回去,他吃饭回头我喝一点酒就可以了。” “还是你狠心呐。”兰时啧啧叹道,“晚上少喝点酒吧,回头又胃痛。” 江黎点头应道:“小的遵命。” “可是我晚上不想做饭了。”兰时在他怀里懒着不动。 “小的收拾完冰箱马上做饭。”江黎懂事。 “可是我觉得你做饭不好吃。”她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小的已经有长进了,还请夫人尝尝。”江黎笑答,把刚刚揉乱的她的头发理顺,起身回去继续劳作。 兰时跟过去,捧着柠檬茶去看他做饭。江黎煞有介事地围上兰时的小猪围裙,取出冰箱里的牛奶和土豆:“今天我做一个土豆浓汤,再给你做一个意大利面吧。” 兰时点头:“不错呀,都会做这些啦。”她过去找出意大利面来。 江黎专心给土豆削皮切块:“那当然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的眉眼还是一样的英挺,穿着粉色小猪围裙,手上的动作果然看起来娴熟了很多,以前他很少下厨,兰时也觉得似乎那个从前握手术刀,现在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男人似乎并不适合做这样的平凡而平淡的事情。此时此刻却见他这般等闲视之,专心致志,心里觉得温暖又有趣,凑过去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加油!” 兰时在江黎放下菜刀拉住她之前快速窜了出去,只听见身后一阵爽朗畅意的笑。 生活本身 仿若一对初坠爱河的情侣,江黎与兰时二人相处起来满怀憧憬又有些冲动幼稚。江黎短暂的前半生中被许多各种色彩的故事堆叠成一团色彩斑斓的黑,浮沉到现在突然觉得未来白光一片,迷人得想要人大踏步向前冲去。 “你就搬回来住嘛。”江黎耐着性子做第一百八十六次恳求。 “我不要,我在这里住的很好,自由自在。”兰时打开免提,把手机扔在床上。 “你怎么会自由自在,那不是舒颜姐的房子吗?”江黎明知故问。 “我姐也不住在这里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兰时夹起头发,把面膜贴在脸上。 “不是她的房子吗,她怎么会不住在那里?”江黎不急不缓地问她。 “因为她在跟姐夫住呀,他们两个早就搬到一起去啦。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兰时理所当然道。 “那为什么她和安和也住到一起去了?”江黎追问。 “我姐说姐夫答应给她一日三餐做好吃的,而且他们和好以后又甜蜜得不行。”兰时随意答着。 “那我也答应你每天一日三餐好吃的,我们和好以后也甜蜜得不行,你过来住吧。“江黎终于讲出他包藏的祸心。 兰时笑得面膜脱位:“原来你在这等着呐!” “那我说的没有道理吗?”江黎追着她问,“你看他们这样不是很好?” “我不要。”兰时把面膜服服帖帖按回原位。 “我们有哪里不符合吗?你讲一讲我来解决。”江黎不厌其烦。 “没有什么不符合的,可是我就是不讲道理。”兰时胡搅蛮缠。 江黎握着电话朗声笑:“好好好,都依你。” 得逞的兰时也跟着笑:“为什么这么想让我搬回去住呀?” “因为你晚上喜欢吃宵夜,可你总是点或者做很多你一个人吃不了。”江黎一本正经,义正言辞。 “我最近都不吃宵夜了,早早睡觉,健□□活。”兰时反驳。 “因为你早晨起来的时候喜欢有人陪你一起吃早饭。”江黎追加。 “可是你以前也不陪我吃早饭,你很早就出门了。”兰时追驳。 “我以后就都陪了。”江黎保证。 “可我现在工作很忙要早早上班,没时间陪你吃早饭了。”兰时冷漠驳回。 “因为晚上天冷热变化的时候你就不好好盖被子,会感冒的。”江黎搜肠刮肚寻找理由。 “可是暖气还没停,家里那么暖和,我就算不盖被子睡觉都没问题。”兰时获得胜利。 江黎只好讲出他最后一个理由:“因为我很想你,家里养的小花小草,家里你买回来的玻璃碗,家里以前总是亮着灯的烤箱,家里整个书架的书,都很想你。“ 兰时把手机拿起来,关了免提放在耳边:“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我会考虑的。” 江黎得逞:“那你一定好好考虑。” “好,”兰时答应着,把面膜摘下来,一面拍脸一面答:“好晚了,我要睡觉了。” “我给你讲故事吧,你现在睡眠好不好?”江黎服务意识到位。 “我睡眠也并不是很好,但是我不喜欢听电话里讲的故事,你准备好了等着吧。”兰时钻进被窝里。 “遵命!”江黎也坐上床。 “晚安。阿黎。”兰时柔声道。 “晚安,小时。明天见。”他补充。 冬天仍在盘旋 分卷阅读107 ,斜阳的余晖光耀却清冷,天暗下来,空气跟着冷下来。北方的冬季是干燥而寒冷的,朔风卷着冷意打在行人身上,人人裹紧衣服,拉高拉链。江黎将兰时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带着她去取车。 “直接回家吗?还是我们去转一转?”江黎一面问一面看她,疯狂眼神暗示。 “对哦,是不应该直接回家。”兰时故意这样讲。 “那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吃饭吧!吃大餐!或者我们去酒吧喝酒,要不去冰场滑雪,你想去哪里玩我们就去哪里玩!”江黎期待地问她。 兰时笑嘻嘻地迈着大步带领着方向:“家里没有菜了,你跟我去超市买菜。” 江黎期待的星星眼灭了,却依然紧紧拉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后:“好,都听你的。” “你不是说什么人间烟火,超市就是最有人间烟火的地方。你看这里面有的人急匆匆地,要赶紧买了菜回家做饭,那他一定有一个需要他细心照顾的家庭。有的人就悠悠闲闲的,可能他只是随便来一次超市买零食。还有的人那一张购物清单,买菜的时候挨个对照,却在挑选的时候随意很多,可能他是受了太太的托付过来照单采购的。”兰时一面讲,一面指挥着推着车的江黎往蔬果区走。 “那我们这样的呢?”江黎问她。 “我们这样的……”兰时有点迟疑。 “怎样呢?”江黎追着问。 “我这样的就是自由又惬意,就是那种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你这样的就是被超市随便看看。”兰时胡乱应付。 “我是说,那我们这样的呢?”江黎不放过她。 “诶,这个番茄看起来好新鲜呐!我要多买一点。”她急匆匆拿了袋子就奔着番茄去了。 江黎推着车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看着她穿梭在蔬果之中的灵巧背影,挑番茄时候的认真模样,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就是他的人间烟火呀。 人间烟火一会儿又跑不见了。 兰时嫌推着车太累赘,丢下江黎在冰柜这边挑她选好口味的冰激凌,自己跑去买零食了。过了一会儿又抱着好几大袋的膨化食品回来。江黎的冰激凌也挑好了,推着车去结账。兰时挽住他的胳膊,走在身边一蹦一跳的。 正好是下了班大家来超市的时间,排队结账的人很多,兰时安排江黎在这里排队,自己盯着购物车里的一袋雪梅看了半天,又拿起来说想想要不要换一个,就跑回去货架继续纠结。 江黎扶着车安闲地立着,心里只觉前所未有的安定与平静。 “江黎?”一个让江黎觉得略有熟悉的女声在身后喊道。 江黎回过头来,看见那人,原来是高中时候的同学方怡:“方怡,好巧。” “是呀,好巧。以前我总来这个超市的,也没看见过你。”方怡很是意外,“这是我先生,钱正勋。”她指向身边那位看起来十分友善的男士。 江黎点头问好:“你好,江黎。”二人简单打过招呼。 “好久没有见过了,上次的同学聚会你也没有来吧?好像没有看到你。”方怡与他寒暄。 “是的,当时有事。”同学聚会的时候正是与兰时闹僵之时,他根本没心思去见什么人。 “下回你可一定要来啊。”从前方怡就很喜欢张罗这些事情,现在仍是一样。 江黎颔首应下:“一定。” 二人正寒暄,兰时飞一样跑过来,并未注意他们的谈话,只越过人群跑回江黎身边,懒懒地倚在他背后,拿着两袋梅子问他:“我挑了好久也不知道哪个更好,我不能在家屯太多零食的,只能买一件。” 江黎感到她的脸颊正贴着自己的脊背,带着她独有的触感与温度,不禁添了几分温柔:“都买回去,你都尝一个,不喜欢的那袋给我。” 兰时很满意这个解决办法,心满意足的靠着他的脊背点头,顺手在他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手机来,核对着上面的清单:“就都买齐了。还有你要喝的酒。” 兰时的脸朝向款台的方向,正好错过了原本正要讲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兰时打断了的方怡,此刻她正瞠目结舌的望着二人。 “江黎,女朋友吗?”方怡试探的问道。江黎是一向格外低调的人。为了公司的声望与发展虽然也参与了不少宣传活动,但仅仅局限于工作方面,私生活的状况从不外露。二人当时成婚时的联姻为了避免一些惹人困扰的风言风语,也并没有做大肆的传播,婚礼办的盛大却并不鱼龙混杂,至亲至近,或在圈内有些分量的人才能到场。其余的时候,江黎对婚姻状况并未主动谈起,也无人追问,这些不是特别熟悉的朋友对他的婚姻状况并不了解。上一次有所猜度,还是俞薇薇回国办演奏会时传出的绯闻。她演奏会时的真情告白与大屏幕上闪过的江黎的脸。那时同学间隐约传起了江黎和艺术家女友国外结识,又在国内再续前缘的爱情故事,甚至捕风捉影地传起了已经秘密领证的谣言。所以看见眼前这个充满着生活气息而无半点艺术家气质的女孩这样亲密的倚在江黎背上,还是让方怡大为 分卷阅读108 惊讶。 不过这些事情江黎一概不知,他的确对婚姻状况这类隐私不愿外露。当年同学会时未带兰时,也是二人那时婚姻之初还颇有些陌生,并不琴瑟和鸣,也不愿在外人面前装一对恩爱夫妻。但江黎也从未想过要有什么隐瞒,他转身揽过兰时的肩膀,向着二人介绍:“我太太。” 江太太显然对江黎的介绍格外满意,但她仅存的理智叫嚣着还不能将已经不做江太太很久这件事情忘掉。所以她并没有笑得过于花枝乱颤,只得体的与二人问好:“你们好,我是兰时。” 方怡绝不会将她的惊讶与不解再次展现在二人面前,只笑着说:“真相配啊。下次同学聚会可要带着来啊。” 江黎仍笑着颔首:“一定一定。” 结过账四人各自打道回府,江黎提着四个大购物袋放进后备箱里,又跑过来给兰时拉开副驾驶的门。安顿好了她又复上车发动车子,扭钥匙的时候,他听见兰时说:“你看超市里啊,还有的人是两个人一起去超市的,一般没有两个男孩子一起去,两个女孩子一起呢,就是一对小闺蜜一起去逛街shopping;还有就是一男一女去的,你看他们如果挽着手,就一定是一对温存的眷侣,是在超市这样的地方,度过他们共同生活的重要一部分。” 江黎把钥匙转回来,车熄了火。侧身一手蹭在副驾车门处把兰时框在臂膀与座椅靠背之间,眼光里深而又深的情愫:“对小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生活部分吧?” 兰时望着他点头:“是啊,就是生活本身。如果是有人陪着的,那就是共同生活本身。” 江黎笑,鼻尖靠着她的鼻尖:“那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生活部分。” “好啦,快开车!”兰时推开他,“一起买完菜以后开车回家,也是非常重要的生活部分。” 兰时开锁进了家门,江黎跟在后面把几个巨大购物袋拿进屋里,随手帮她收拾东西。 “你放着吧,待会儿我自己来就好了。”兰时拦他。 “那好,那我去客厅坐着。”江黎倒也不客气。 “我是说,你快回去吧。过一会儿太晚了不吃饭你又要胃痛。”兰时赶他,“记得把你挑的酒带走啊。” “不是买了那么多菜吗?不留我吃饭呐?”江黎又转回厨房,有被赶走危机又赶快继续帮忙收拾东西。 “我不要,我今天晚上想好了要吃草莓慕斯的,我的慕斯都冷藏好了。”兰时拒绝他。 “我也可以的。我跟你吃一样的。”江黎马上表态。 “你不是草莓过敏吗?上次给你端了一盘草莓你不是还不乐意了。” 江黎乐呵呵的:“我又好了。” 兰时啼笑皆非:“那我要给你切一大块,必须吃光哈!” “行的,没问题。”江黎满口答应,掏出手机悄悄给自己医院工作的同学发短信:“我要吃草莓了,估计还会吃很多,可能过敏会比较严重,我吃完马上去医院。” 回信很快到了:“我这两天在休假,你自己作死挑一个我在医院的日子。” “这个见死不救的家伙!”江黎小声怪罪。 “你说什么?”兰时耳朵尖的听到。 “我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家啊!”江黎胡编乱造。 “今天吃完了你就回不了你梦寐以求的家,要往梦寐以求的医院住了。”兰时笑着从冰箱里取出一袋生鲜面来:“给你做面好了。” 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手上切菜的动作流畅而轻盈。江黎倚在门框旁,取出手机来对着她按下快门,兰时听见快门的声音回过头来望着他,笑意盈盈的眉眼里好像映着他自己的影子。江黎很快又按下了快门。 “我都忙活了半天妆都脱了!”兰时抬手遮住自己的脸。 新生旧事 江黎在照相馆把兰时脱妆的照片洗了出来,剪好大小,小心翼翼放进钱包透明的夹层里。对着阳光得意的瞧瞧,好像把照片放进钱包这样的事情有点过分老土,现在看来好像古旧的方法的确有可参考的余地,这的确让人有充满归属的幸福。 江黎美滋滋给兰时打电话:“你今天上的什么班呀?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我今天调休了。”兰时的声音传来,“我在给舒颜挑礼物呢,明天晚上就要去参加求婚仪式了,我都选了很久礼物还是没有选好。” “你在哪里呀?”江黎一面说一面套外套。 “我在城西这边的CBD呢,离你那边太远了,不用来接我了。”兰时示意柜员帮她取出一条项链。 “我现在已经在车里了,我也在这边办事,离得不远。”明明刚从城东公司附近的照相馆出来的江黎胡乱的扯谎。 “那太好啦,那你快过来,顺便也帮我选一选,我总是特别纠结。待会儿买完了还可以一起去吃这边的烤肉,我想吃很久了就是因为太远才一直没有过来。”兰时雀跃答道。 “好的,我就来。你慢慢看,我到 分卷阅读109 了再打你电话。”江黎坐进车里。 一个小时以后,江黎出现在兰时身边。 “你从哪里办事,一个小时才过来,你不是开车了吗?”兰时问他。 “路上堵车嘛,我要是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江黎扯谎不打草稿。 “我可要去看你的行车记录仪咯。”兰时威胁。 “拆了拆了,”总是要用一万个谎言去圆最开始的谎言的,“新的还没到呢。” “我不追究你了。下回不要这么辛苦了。”兰时柔声在他耳边道。 江黎笑,岔开话题,指出她正来回比较的两条项链之中的一条:“这个更好看一点。” “你还真挺会挑的。”她附在江黎耳边小声说,“这俩价钱差一倍。” “那就买这个吧。”江黎也跟着她压低音量。 “不行啊,钱包空空,买了这个这个月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兰时摇头。 “我赞助你嘛,这个月都跟我一起吃饭。”江黎帮忙。 “不行的。”兰时放下那两条项链,“现在我们还是在普通的谈恋爱,不能什么都花你的钱。”兰时一本正经认真拒绝。 江黎笑:“那我帮你出一部分这个钱吧,就当我送给姐夫求婚成功的礼物。反正我俩现在关系很好。” “这倒是可以。”兰时点头。 “那就这条吧!”江黎拍板决定。 “不行。”兰时再次拦住他,“那我们去另一家,去买那条更贵的!” “麻烦您收一下吧。”兰时向着柜员讲,拉起江黎的手跑出去。江黎反握住她的手。 兰时心满意足地看着柜员帮忙把项链包装进精致的小盒子:“搞定了!我姐一定会很喜欢的!我一定告诉我姐是我们一起买的,这样你的姐夫就一定会记住你的好。” “没事的,记住我的好和记住你的好没有任何分别。”江黎并不在意。 兰时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安和也。 “小时呀,我再最后跟你确认一下明天的仪式和流程行不行?”安和也已经开始为明天的事情紧张起来。 “好啊。你说。”兰时应着。 “可是我听你那边有点嘈杂,有点听不清你讲话。”安和也的声音也有些断续。 “可能是因为我在商场里面,这个店里人多,我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讲。”兰时一面说,一面示意江黎等在这里拿项链,自己往外走去。 江黎当然不会让兰时来珠宝区转了这么一大圈儿却只能拿着送给别人的礼物回家。趁着兰时不在,他赶快请柜员帮忙把他悄悄看了很久挑出来的手链取了出来。那手链简约别致又精巧可爱,一定是兰时喜欢的。而且虽然她已经想好了要给舒颜买项链,却还是忍不住瞟了好几眼。江黎看得一清二楚。 调好了手链的长度,江黎赶快请柜员包装,赶在兰时还没有回来之前,放进自己的口袋。他给安和也发信息:“姐夫,我这边搞定了,你可以让小时回来了。” 安和也过了一会儿才发来回信:“要不是为了帮你没话找话,我还真发现不了还有隐患!我现在正在跟小时协商,你还得多等一会儿。” 江黎放下手机,倒也不急,闲着在柜台边留恋,挑挑有没有其他小时也喜欢的款式。他看到一副耳钉,造型艺术独特,但他并不确定一定讨女孩子的欢心,柜员善解人意地帮他取出来,认真地介绍着。 “江总!”有人喊他。 江黎抬头,看见门口曾经有往来的赵总和他的太太:“赵总,赵太太。”江黎与二人握手问好。 “江总来给女朋友买礼物吗?”赵总寒暄道。 “是。”江黎颔首,“她刚有事出去,我在这随便看看。” “这个耳钉的造型好别致呀!”赵太太赞道。 “那是自然,江总的女朋友可是大提琴艺术家,自然是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赵总恭维道。 “是了是了,我倒忘了。当时跟我们家的合作还是俞小姐促成的呢。江总跟俞小姐当真是一对璧人,不仅郎才女貌,在事业上也可以互相助力。当时俞小姐的演奏会江总也去捧场了吧,当时那新闻啊,可是羡煞旁人。我们这个圈子里对二位都是盛赞颇多的。”赵太太接话道。 “其实我不是在给她挑礼物,我和她也不是那种关系。”江黎对于感情上面的事情不愿与这些仅仅是生意上有往来的人过多的解释,只简单答道。 “好好。”赵太太不知情况,以为江黎只是对这些事情格外低调不愿多说,“我们一定不会像那些狗仔似的。江总继续挑,我们就不打扰了。” 江黎的确讨厌这人对自己讲的话不断曲解,但也不愿与她过分纠缠,只略略点了点头。 赵家夫妇相携而去,江黎略等了等,却还不见兰时。拿了项链便出去找找。 这个商场有些格外大,他在这层转了一整圈儿也没见着兰时,打她的电话却还总在通话中。只好给安和也发信息:“姐夫,还不把小时还 分卷阅读110 给我吗?” 这次安和也倒是回得很快:“我们早就挂电话了,她还没回去吗?” 江黎心瞬间提了起来,兰时的电话仍在通话中,他一面拨给安和也一面加快了脚步往别处去找:“你们什么时候挂的电话?” “我看看通话记录啊。”安和也去翻通话记录,“二十分钟之前。” “二十分钟!”江黎吃惊道,“那她怎么还没回来,打电话也一直在通话中。” “没事的,你别着急。”安和也察觉到江黎的焦急,“可能是遇见什么人在闲聊?也可能又接到了其他的电话。你别急。在商场里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再转转找一找她?我感觉刚刚她似乎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打电话,因为有一些隐约的开门声。” “好的。”江黎收线,马不停蹄往门口赶。 兰时正漫无目的的沿着大街往前走着。 她回去的时候恰恰好听到了赵家夫妇全部的话:大提琴艺术家的女朋友,促成合作的贤内助,互相扶持的贤伉俪,圈子里都盛赞的神仙眷侣,从来都与她毫无干系。江黎讲话的声音很小,兰时没有听到他的解释,只看见江黎颔首点头。难道连江黎也是这样想的吗? 可与江黎有三年婚姻的人是兰时啊,与他领了结婚证,拍了婚纱照,办了婚宴,度了蜜月,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人是兰时啊。现在和好如初,将要再次与他共同生活的人也是兰时呀。 敏感如斯的兰时想起那天在超市遇到方怡时她眼里的惊讶。大概方怡也觉得,站在江黎身边的人也应该是俞薇薇吧。为什么江黎的同学,伙伴,那些江黎世界之内的人,从来都以为,与江黎携手而行的人,是俞薇薇呢。 兰时心里面很难过。 俞薇薇的的确确让她一直以来如鲠在喉,从当年江黎接到的那个让他沉默的电话开始。她原本以为江黎上次真诚剖白过后已经可以将这个人,这些事彻底翻篇过去。可是时至今日,却总有人提起她的名字,仿佛她在江黎的生命里永远不曾离开。而自己却自始至终是个走不进的局外人。 兰时的的确确没谈过恋爱。从前只做追光者,不知自己也成一道微光的时候改如何与另一颗星相互照耀。单恋的人是不能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单恋的人只能叹息自己命中无缘,不能做与他并肩的那个人。可如果已经做了那个按理说的的确确与他并肩的人,却突然发现似乎除了自己之外,旁人并没有如此认为,又该如何是好呢。她明明已经听过了江黎的剖白,当时也对他的话表示了深信不疑,现在又一次为同样的事情吵架,好像是不应该的。 兰时不接江黎的电话。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想想明白,想明白这件事情究竟应该自己躲起来消化掉神伤,还是应该马上找到江黎与他大吵一架,要他道歉。像是卡在喉咙里的一口血,既咳不出也咽不下,更可怕的是,既不知该努力咳出来,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所以她现在根本没办法强撑出一切安好的样子,毫无异样的面对江黎。 拦截电话的提醒再次响起,兰时想江黎也许会着急吧,她不接起电话,发短信给他:“我有点事情,先回去了。” 收到短信的江黎并没有打消任何的担心,反而为不接电话却莫名其妙回这种语焉不详的短信更加焦急了起来。立刻拨给周特助动用公司力量查兰时手机的定位。 天擦黑了。 江黎在整个商圈儿里跑断了腿,也没见兰时半个人影,此刻急得火烧火燎。他的手机响了,江黎飞快接起来:“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商圈外南边那条街上,是咖啡厅附近,还在往西移动,看速度估计是在走,你快过去吧。”江黎火速去了车追过去。 直到他清清楚楚看见兰时一个人平平安安慢吞吞走在路上,才算是终于终于放下了心。兰时走了很久的路,离商圈已经颇有些远了,人烟也淡了。江黎扔了车停在路边,大步跑着追上去,猛拉着兰时的胳膊。 兰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被他猛地一拉吓了一跳,慢半拍地看见是江黎,迟疑地开口:“江黎?你怎么找过来了?” 江黎用力把她拉进怀里:“可把我担心死了!你跑到这里来干嘛?电话也不接,还发那样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存心要人担心是不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兰时习惯性地先道歉。 “到底怎么回事?”江黎仔仔细细端详着她,“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自己跑来这里乱走?” 兰时还没想明白该不该讲,或者该怎么讲,她只能摇头:“没有,我没有,我就随便走走。” “怎么会没事!”江黎再也不信了,“你当我是傻子吗?”折腾了好久,大冬天的他跑出满头的汗,担忧和焦急磨掉了他原本的耐心,语气也急躁起来。 “我没有。”兰时辩解。 “那到底怎么了!你从来都是这样的!有事情什么也不说,自己躲起来让人担心,到底是怎么了?”江黎急火火地追问。 江黎发起脾气,兰时心里也一肚子委屈,又被他这样牵东扯西一通 分卷阅读111 凶,也生气起来:“你干什么凶我!还说我从来都是这样的,我从来都是考虑你更多一点,可是你呢?” “我不考虑你吗?你不知道你这样突然不见我有多着急,现在外面零下,我羽绒服都没穿,你看见我一头汗了吗?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你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吗?”江黎怒道。 “我这样走开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心里难受,我没办法开开心心的回到你身边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找你吵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究竟该怎么决定!我要想清楚才可以。”兰时为自己辩解。 江黎却听出了弦外之音:“那你打算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想,想明白了就干脆利落,一声不吭地离开我?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全然不顾我地做出我们两个人的决定,连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就又要离开我吗?不是说好了要坦诚要珍惜,给我判了死刑我连为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公平吗?” “我没有说要离开你!”兰时被强词夺理的江黎搞得气急败坏:“我没有说要离开,我只是要一点时间想一想!你说我一声不吭就离开,你当时一下不见就一个月,见面就要给我离婚协议书,你给我判死刑的时候告诉我你的量刑标准了吗!” “所以你要这样报复我,跟我和好也是为了这样突然离开我吗!为了让我体会到那种从幸福的云端直直跌入地狱的感觉吗?”江黎被迫害妄想症疯狂发作。 “江黎,你不要在这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兰时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你,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对待你就没有二心,我从来都是真的。不像你,一面与我柔情似水,心里却总是放着另一个女人!”兰时怒极。 “俞薇薇的事情我不是已经向你说明了,从前三年我们也没有藕断丝连,现在更是全无联系。我要是知道有今天的情况我以前一定管住我自己谁也不爱,可是我不知道啊!就因为你是初恋,就不许别人有点过去了吗!”江黎不明白为什么澄清了那么多次,俞薇薇仍旧是兰时过不去的心病。 “因为现实告诉我的!现实告诉我她从未走出你的生活,而我从未走进的你的生活!你身边的人都知道你有大提琴艺术家做女朋友,可从来不知道你结过婚有我这样的人在你身边三年!江黎,你让我怎么过去!全世界她和你最登对,你说我怎么过去!”兰时握紧了拳头,努力忍住欲坠的泪珠。 此时江黎终于知晓,原来兰时是听到了赵家夫妇的话,才这样负气出走:“那是别人的话!你只听到他们说什么,没听到我说什么吗?那些与我们的生活毫不相干的人如何认为就那么重要吗?就值得你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思考要如何离开我!你跟我说清楚不行吗?你想让大家都知道,那我们就再办一次婚礼,把所有我们可能认识的人全部请来,我再请媒体来向全世界直播,告诉大家你才是我的太太,这样就满意了吧!“ “你觉得我不应该生气的吗!你觉得又是我在小题大做。你认为我就应该乐呵呵的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走过去,在你点头应下的时候附和:对,江先生和俞小姐才是一对贤伉俪,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登对的了!”兰时怒道,甩开他的手向前走去。 “我没有这样想,你不要胡思乱想,无理取闹!”江黎气结,任她走了追也不追。 用心 虽说兰时与江黎大吵一架,但安和也要求婚的事情谁也不敢耽误。江黎很早就赶过去帮忙了,到的时候舒朗正好也在。二人打过招呼,略有些尴尬。江黎想起地震的那天舒朗疾奔而来冲进芒果把兰时抱进怀里。兰时还怪自己与俞薇薇没有了结,可自己都没问过有关舒朗的一句,江黎觉得更不平了。 “小时和你姐是说的你俩和好,请我们吃顿饭,也算是和好这件事情见了半个家长。”安和也跟江黎讲,“到时候你们就正常吃饭,随便聊天。吃得差不多了我会借故离开,时间也许会有点长,你们两个一定要拖住你姐。” “姐夫,我俩吵架了。”江黎叹气。 “不是打电话那天刚和好的?这才几天又吵架了?”安和也皱眉,“这回因为什么呀?” “因为前女友。”江黎也愁得很,“我怕小时又因为这事不要我了,之前她就最介意这事,我解释了很多遍也没用。” “怎么你前女友还没断干净?”安和也诘问,“我马上就是小时名正言顺的娘家人了,你这么欺负我妹妹可不行啊。” “我没有,是她误会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负气走了。”江黎解释。 “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行了。不要两个人总置气,浪费时间又伤感情。”安和也劝告。 “唉,我昨天太凶了。她今天肯定不理我了。”江黎仍愁眉苦脸的。 “知道自己凶还不赶快道歉。在这里跟我忏悔有什么用!”安和也催他。 “可是她也很凶,她都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又要离开我。”江黎诉苦。 安和也头痛:“你包容一点嘛,小时平时温温柔柔的,你一定是把她惹急了。今天这个场合小时肯定配合,你 分卷阅读112 赶快趁机道歉和好。” “姐夫!”那边做着准备的舒朗喊安和也,“你过来看看,他们说你要的灯光是这样的,可是我觉得这种好丑啊,是不是搞错了?” “好好,我马上过来。”安和也忙着过去了。 兰时带着舒颜准时到达,安和也早已偷偷溜走,准备姗姗来迟以示稀松平常,自己绝没有在这里有什么隐秘的准备。于是只江黎一个人等在这。 由于安和也包了场,餐厅虽不大但并无客人,就显得格外空旷,舒颜挽着兰时进来的时候难免有些奇怪:“怎么都没人呀?这家餐厅原来生意挺好的呀。” “江黎他为了表示诚意包了场的。”兰时赶快解释。 “请我们两个吃饭就要包场?”舒颜不太相信,“那到时候和姨父吃饭的时候岂不是要把餐厅买下来了。”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兰时心里还气着江黎,看见他坐在厅里,语气也并不愉快。 江黎见二人赶快迎了上来:“知道舒颜姐喜欢这个餐厅,怕吃饭的时候太吵闹。” 舒颜似乎仍旧不太相信,但还是安稳坐下了,翻着菜单挑着:“既然都包场了,是不是不能点太贵的菜了,不该让江黎太破费的。” 兰时看也不看江黎,不搭话。 “舒颜姐随意,喜欢什么就吃什么。”借花献佛的人最慷慨了。 “还是应该挑小时爱吃的吧?”舒颜笑问。 江黎心里气也没消,看了看兰时,她仍冷着脸不理不睬,便道:“不必不必。” 兰时不可察觉的撇了撇嘴,起身道:“我先去下洗手间。” 兰时离席,舒颜合上菜谱,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问江黎:“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惊喜呀!要包场才能搞。” 江黎心里暗道不好,早知道让安和也安排几个群演在这里吃饭了,怎么没想到仅仅是包场就让舒颜有所怀疑呢。 “没,没有。”江黎赶快否认,“就是想谢谢姐姐,姐夫照顾小时。也为我之前做的错事赔个不是。” “没事的,你就明白告诉我。”舒颜催促他,“我一定装作不知道。” 江黎一定不能说的:“没有,真没有。” “你说嘛,或者你就点点头或者摇摇头都行,我保证不告诉小时的。我一直这样追问,小时回来就会起疑心的。你让我知道,我也好配合你呀!”舒颜好奇道。 江黎已经彻底懵圈,好像舒颜以为是要给小时惊喜,他更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没有继续否认,对于舒颜来说就是一种肯定了,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不跟我说,我也会猜到,还不如早点告诉我。我一定配合你,这种刚刚和好,有一个盛大的告白仪式是很合适的!这样才能让小时心里明白的知道你的心意,你还悄悄安排了一些其他的你们的朋友吧,这样最好了。她一直很不确定,尤其是你和之前的女朋友新闻满天飞的时候。现在如果你爱的人是她,就得给她更隆重的待遇,一次她就会永远安心的。做的很好。” 江黎惭愧极了,他其实并不太关心有什么自己的绯闻,也不知道和俞薇薇有新闻满天飞的时候,更不知那时候兰时就已经有了心结。如此说来,在一遍一遍的反复折磨中,她有昨天的愤怒和委屈,也是情理之中,太多事情是自己做的不好,还胡乱发脾气。 兰时的脚步声传来,舒颜闭嘴,并示意江黎自己的嘴巴严得很。 服务生过来帮忙点菜,舒颜念了一大串。江黎又翻了一遍菜谱追加了好几样。兰时清清楚楚听见都是自己偏爱的,心里似乎舒服了一点,瞥了他一眼仍不讲话。 “小时做我这里来吧,待会儿让姐姐姐夫挨着坐。”江黎喊她坐身边来。 兰时再气也不会对求婚这件事做一星半点的破坏,她依言做到江黎身边,却小声在他耳边:“我可不是原谅你了。” 江黎同样附耳道:“我错了。” 安和也掐指好了时间姗姗来迟,自然地坐在舒颜身边,抬手搭在她椅背上:“点过菜了吗?” “点过了。”江黎答,“舒颜姐点的,要是有想吃的我们再加。” 安和也笑:“没有了。” 舒颜心里藏着这里待会儿要有仪式的大秘密,也想悄咪咪的同安和也分享,又怕太明显被兰时发现,便从桌子下面拍拍安和也的腿,在安和也疑惑转头时向他眨了眨眼睛。安和也被舒颜搞得一片懵圈,疑惑得看向江黎。江黎有话说不出,向着安和也叹口气。兰时对一切全然不知,皱眉等着搞小动作的江黎。 舒颜生怕兰时察觉到什么,赶快发起新的话题:“这家餐厅我一直很喜欢的!今天终于来尝尝了!” 兰时第一个响应:“是呀是呀,我也很喜欢这家餐厅的!” “看来江黎挑了个好地方!”舒颜为接下来要到来的仪式给江黎做铺垫。 江黎只好跟着配合:“舒颜姐你们喜欢就好。” “小时喜欢最重要。”舒颜冲着兰时眨眨眼睛。 分卷阅读113 兰时心里胡乱猜测,也许是舒颜知道她和江黎刚刚吵架,现在在帮忙调和。为了姐姐的这一天圆满而幸福,兰时绝不会允许一丁点不和谐发生,顺着姐姐讲:“我们请姐姐吃饭嘛,姐姐满意的我都满意。” “看着你们两个和好如初,我也就很放心了。小也,你说是不是?”舒颜不忘拉安和也助攻。 “当然了。”安和也心知肚明,“感情真的是很得来不易的东西,我和你们舒颜姐很幸运,你们两个也是一样的。”安和也说着搭上舒颜的肩膀。 江黎顺杆就爬,也搂着兰时:“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兰时心里腹诽,面上还是温顺的靠向他:“姐姐,姐夫放心。” 说话间菜上齐了,四人谈笑自如,舒颜趁着二人不曾注意的时候,与安和也附耳道:“你知道吗?” 安和也不知所云,只得摇头。 舒颜瞒不住事情的样子,抬头看看江黎又看看兰时,声音更加小了:“仪式,一会儿有仪式。” 安和也惊讶得坐直了身,怎么这么突然就被泄露了。 舒颜连忙拍他,生怕他暴露,于是悄悄发短信给他。 “一会儿有仪式,江黎为小时准备的,肯定后面有安排,待会儿我去后厨什么的地方看看,你在这里帮我遮掩着,千万别被小时发现。” 读完短信的安和也哭笑不得,终于明白江黎起初叹气所为何事,这更不能让舒颜到处去找,这样自己埋伏的惊喜不就全泡了汤。 安和也赶快回信息:“交给我吧!” 舒颜想想,也点了点头。 那边兰时和江黎早察觉到二人有异,可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又怕发问引起舒颜新一轮的怀疑,全都闭口不言。 这下安和也有了正当离席的理由,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起身往后面走。 安和也动身不久,整个厅内的灯光忽得暗了,曼妙的光线绕着中间空转,舒缓的钢琴曲不知从何处响起。舒颜一副了然的样子,乐呵呵看向江黎与兰时。 按照之前说好的,江黎拉着兰时悄然离席。 只剩舒颜一人坐在桌边,灯光又变着颜色绕了一圈儿,啪得变强,正照亮舒颜周边。她看见围着自己,绕着一圈儿电动玩具直升飞机,算起来一共四个,每个下面遥遥坠着些什么,像是一个小纸筒。 舒颜有点懵,起身站了起来。知道看见逐渐走进光圈的安和也和在他面前缓缓飞着的小飞机才意识到似乎自己搞了什么格外好笑的乌龙。安和也的衣服也换了一身,丝绒黑西装配着同色的领带,擦得锃亮的皮鞋一步一步铿锵有声。手中操控着直升飞机的遥控器,飞机平稳而坚定地向舒颜飞来,舒颜眼尖的看见,那上面也坠着什么,却闪闪亮亮,晃得人觉得幸福的发晕。 安和也的眼睛比那上面坠着的东西还亮,舒颜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的眼前缓缓地模糊起来。 身处盛大仪式的兰时与江黎被这弥漫而来的美好笼罩,暂且把个人恩怨放下,躲在角落里欣赏。江黎笑着凑在她耳边:“你知道吗?刚才舒颜姐以为是给我给你安排的,你看她还事不关己地等着看热闹的,现在大概反应过来主角是谁了。” 兰时无声大笑:“你怎么把她忽悠成这样了?” “她自己乱猜的,估计心里一定觉得自己敏锐极了。”江黎打趣道。 “我看也是,怪不得她总是cue我们,还跟姐夫嘀嘀咕咕的,估计也要姐夫给你助攻吧。”兰时看着热闹。 “姐夫肯定觉得很无语。”江黎越想越觉得好笑。 原本说着悄悄话的两个人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同时笑起来的还有躲在角落里操控飞机的舒朗和其他三位舒颜二人的好友,外加站在光亮中心,泪光弥漫的舒颜。 因为安和也操控的小飞机,突然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扑向舒颜,螺旋桨打着她来不及躲开的胳膊无力地停了下来,最终落在她怀里。 周围其他的飞机可能因为“飞行员”都在狂笑不止,东倒西歪到处乱飞,相撞着落了一地,舒颜的眼泪被自己笑了个一干二净,只剩安和也一个人只想当场放声大哭。 你还愿意吗? “求婚这种事情就算女生不哭,男生也不能替她哭。” 安和也默念着这话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仍款款向舒颜走来。早已明白过来的舒颜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破坏气氛地大笑,忍住笑意望向安和也。 大概是她盛满了笑意与温柔的眼睛太迷人了,安和也暂时把眼前的尴尬与背后的笑声全然忘却,只目不转睛凝望站他的女孩。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的,奔来跑去仿佛滚落人间的太阳,存了心要把光与热灌进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小也,明天早上一起上学吧!”她背着书包摇手道别时讲。 “小也,我帮你改好了!”她把安和也不及格的卷子改到八十分时讲。 “小也,我把你哥的自行车 分卷阅读114 轮子卸了!”她给安和也出气时讲。 “小也,我回来了。”她回到他们的出租屋时讲。 “小也,我走了。”她出国那天在机场讲。 “小也,我们和好吧。”她在每一个安和也的梦里讲。 “小也,我想吃煎肉。”她在每一个清晨讲。 安和也想到这些年月的每一分秒,眼眶还是无法控制地热起来。 舒颜是安和也独自一人面对全世界的疾风骤雨时唯一的支持与期待,也是安和也孤苦独眠午夜梦回时逃不掉的梦魇与躲不开的思念。是安和也唯一的,全部的,彻底的爱与未来。这些话他有感而发,背诵了好几遍,此时此刻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其实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他沉沉开口,“虽然中间我们离散了许多年,浪费了许多时光,也在这段时光里改变了自己的模样。但是兜兜转转回过头来的我,依然是那个曾经因为你才真正存在的我。是因为有你在,才有我的喜怒哀乐,因为有你在,才有我的梦想与追求,因为有你在,我才有幸福和快乐的可能。” “宝贝,我深深地感激,更深深地庆幸。我想要给你最好的。可是总是乱七八糟的搞砸。从前第一次求婚,我们还住在出租屋里,我给你买的戒指上钻小的可怜,甚至没有一顿像样的大餐。那时候你都答应了我。后来我满后备箱的玫瑰和气球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会议拖延成了蔫花和碎片,再后来今天直升机求婚又让我搞得东倒西歪。”安和也扶额叹息,“也许拥有你的我太过幸运,上天提醒我需知幸福来之不易。也许以后我还会闹一些笑话,我们的生活还会面临许多的坎坷,也许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难题或者从天而降的祝福。不管是什么,不管怎么样,都请让我陪着你吧。都请让我陪着你吧,是什么都好,幸与不幸都好,都请让我陪着你吧。“ 他缓缓地单膝跪地,握着她的手,仰头望住她:“你还愿意吗?嫁给我。” 舒颜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随着他最后一句话滚滚落下:“你的戒指呢?” 安和也起身拿起舒颜怀里的小飞机,把拴在上面的那枚戒指取下来,还是当年那个只有碎钻的戒指,他把它戴在那修长白净的手指上。 舒颜投入他怀中,听见他在耳边温柔道:“我爱你如初。” 舒颜的脑海中闪过最初的模样,那个白净瘦弱的男孩,到那个崭露头角的少年,那个锋芒毕露的青年,眼前这个稳重内敛的男人,甚至最后的最后,那个终于老去,垂垂暮年的老人。舒颜笑,抬头也在他耳边:“我爱你到老。” 自打安和也开始讲话,兰时便离了人群,躲进了黑暗的角落。 她知道舒颜这一路如何坎坷,这二人一路如何纠缠折磨又如何缠绵悱恻。经历了那些事,如今圆满安然修成正果,眼前一条康庄大道是怎样的难得。而未来风雨共担,荣辱与共的承诺,又是怎样的珍贵与动人。 她看见中心姐姐闪着泪光的笑容,是那样的幸福,怀揣着对未来最最虔诚的期待与盼望,都是因为,余生要与眼前的人一同度过。 小哭包这个时候不哭,又怎么敢叫小哭包。 江黎找到兰时的时候她已经捂着嘴巴满面泪流了。他伸手去搂她的肩膀,兰时甩开他,江黎又复搂住,兰时再甩开,江黎再搂住。 他说:“我在这里呢。” 兰时不再挣扎,投身在他怀里蹭眼泪:“算了,哭完了再跟你吵架。” 江黎笑,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的脊背:“好好,等你不哭了再吵架。” “你还要跟我吵架?”兰时一面哭一面生气。 江黎哭笑不得:“那不吵不吵,我不跟你吵架,我们和好!” “走开!”兰时又推他,“我不跟你和好!我才没有消气!” 江黎宠溺地笑,揉她的头发:“好,那你哭完了就骂我,我一定一点不还嘴。” 盛大的求婚party宣告结束,兰时趁着安和也拉着陪同的众人一一感谢时果断开溜,踏如冬日浓浓夜色。江黎一转眼兰时就没了踪影,急急追出去,就看见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路灯将她的影子拖长又缩短,轻盈得像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花。 他也不取车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脱下身上的外套拢在兰时身上。 兰时回头见到是江黎,挣扎着要把衣服还给他。 “夜里风凉,你的外套太薄了。”江黎搂住她。 “你也知道夜里风凉啊,你就穿一件毛衫就暖和是吧。”兰时气还没消。 “我没事的。我做了错事,冻一会儿就是惩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江黎低头求饶。 “不好。你快点把外套穿好。”兰时挣脱开来,把外套丢进他怀里,甩手大步往前走。 江黎只得穿好追上去:“小时。” 兰时瞥他一眼:“怎么?” “昨天我太着急了才冲你发脾气的。旁人都那样以为是因为当时俞薇薇回来开演奏会为了造势大肆宣传的。你也知道这些事情 分卷阅读115 我一贯都很低调,所以我们分开以后也没有特意的宣布或者做什么澄清。原本以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怎么想都无所谓的。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江黎去拉她的手。 “可是我看到你点头了。”兰时在他掌心里扭着自己的手腕。 “你没有听到我否认吗?我说不是这样的。我点头是他们说要离开,我就没有再纠缠了。我不愿花那么多功夫给这些生意上认识的人解释我自己的私事,如果当时你在我旁边,我肯定就把你介绍给他们了。就像那天我们在超市的时候一样。”江黎耐心地解释,“小时,其实你只需要走过来的。” 兰时觉得江黎说的有道理,她乖乖的被江黎牵住。 江黎乘势:“我们明明说好了坦诚相待,你不由分说丢下我就走。我一面火急火燎地担心着你,一面又发现自己被你那样不留情面的抛弃了,我既生气又伤心。” “我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俞薇薇从你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或者像我第一次听见你在电话里喊她的名字那时候一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兰时乖乖地坦诚道。 “之前我不是已经同你解释过我与俞薇薇的事情,其实我不是特别明白,好像已经这么久过去了,还是很让人介意。”江黎迟疑道。 “当然很介意,我会永远介意。”兰时别过脸去,“你同她打电话的时候神情都是不一样,看她的眼神也和看别人不一样。” “从前太多事情我没有留心,以后我不会了。”江黎认真保证,“如果你不快乐,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自己躲起来难过。” 江黎的语调温柔得让兰时想起大学时校园里那条蜿蜒的河流在阳光下泛着的波纹。她被这语气蛊惑,晕头转向投在江黎怀中,站在路台上将下巴抵在江黎肩上,声音软软的撒娇:“可是我不知道这对不对。我心里面记得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也知道只是外界的看法,你不会再同她有什么可能。可是我心里面就是生气。我不晓得这样的情绪正确与否,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去找你发泄,如果这是我无理取闹,我就不应该找你解决的。我想一想就不再那么生气了,因为我觉得也不是都怪你,可我心里很委屈。就是那种,你没错,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就是很难过的感觉,我很委屈。” “小时,”他笑起来,也哄着兰时笑:“如果只是理性的探讨,不如你去研究院吧。探讨清楚两性情感之间,什么样的情况可以生气可以愤怒,什么时候应该自己消化与调整。” 兰时推开他的肩膀,睁圆了眼睛瞪着他。 江黎摇头柔笑着,伸手扣住她后脑,稳稳当当按进自己怀里:“我一直以为,在所有的爱人之间,是可以毫无保留地分享任何站不住脚的感受的。也许是你看小说的时候感同身受的去心疼里面的人物;也许是你下班路上看见一片夕阳突然觉得无厘头的感动,也许是看见家里温暖的灯光觉得幸福。所以当然也包括所有的糟糕的情感,也许你会愤怒,也许你会流泪,甚至会无理取闹。我想那种无法离开的状态,就是在胡乱地,随便地,不加考虑地分享这些糟糕的情感之中渐渐建立起来的。我只有接受你的愤怒,宽慰你的痛苦,才有资格陪你一起笑啊。” 兰时鼻子发酸,埋在他肩上反驳:“你现在倒是清楚了,也不知道是谁,看见我就一通凶,把我都骂走了。” 江黎厚脸皮:“当然了,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接受我的愤怒,宽慰我的痛苦,就能跟我一起笑了。” “我不!”兰时拒绝他,“你乱凶人我不管你。” “那天我的确太急了,我道歉,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江黎再诚恳也没有了,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很慌也很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要见到你,想要理解你,想要保护你。” 兰时从他怀里出来:“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江黎牵着她缓缓向前踱着,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 好像从前都很少和兰时吵架的。 似乎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兰时从不抱怨,更不会追究。 比如那天电影爽约,让兰时等了一整场电影,接她回家的时候她坐在副驾上安安静静,没有一句责怪;比如兰时亲手做的袖扣被束之高阁,她也没有催过一句请他戴上;比如作为纪念日礼物的手镯尺寸做她的脚环才合适,也没有见她流露任何不满。 但是好像那天车窗里的倒影,她的眼睛里有盈盈的水光;那枚袖扣,她时常摩挲时总是神情低落;那支手镯她一次也没有带过。 江黎牵着她问道:“小时,从前也一定有很多这样你自己消化掉的生气和委屈吧。“ 兰时大方承认:“是啊。可多了。” 江黎张开手掌包住她的指尖:“那你会用我的牙刷去刷马桶吗?” “我可没有!”兰时笑出声来,“我一点也没有报复行为,虽然我会偷偷都记住。” “那你都记恨我什么?”江黎问。 “我记恨你可多事情了。比如说每次说好带我出去玩你 分卷阅读116 都爽约,我就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对你的承诺有任何期待;比如说你忙起来的时候就冰冰冷冷的,我就记住以后你进了书房就在也不要去招惹你。每次我很难过的时候我都跟自己讲,这些期待都是我不该有的,因为我奢求才会让我自己难过,所以我心里离你远一点就好了。”她走前面一步,不看江黎,“但是我还是不够长记性的,下一次你温温柔柔疼爱顾惜,我就把什么都忘了,开开心心结束我自己一个人的别扭,想着以后的以后我都要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你。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是最磨人的,再磨就一点也许就把我耗尽了。” 江黎记得,那天电影散场日暮下孤单的女孩。 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周五晚上给兰时打电话要带她出去吃饭。听筒那边的女孩子愉快地答应着,追问着要去哪里吃饭。 “江总,这份合同我们法务提出来还有几处问题,您再敲定一下吧。”公司总监拿着一摞文件进来,打断了想要翘班去约会的江黎。 “好的,先放在这吧,我马上看。”江黎应着。 兰时在电话那头听得一清二楚:“要不还是在家吃吧,我做了饭在家等你。” “没事,我这边很快就下班了,结束了我先回家去接你。”江黎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翻开文件开始读起来。 “没事,我都一样的。”兰时的语气淡淡的。 “带你去吃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有新口味的锅底,你肯定喜欢的。”江黎坚持道。 “好,我在家等着。”兰时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江黎忙着读合同条目,讲完事情收线挂了电话,从来没有听到电波传来的那声叹息。 江黎是个守约的人,同时也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事情太多了推给他,他从来没办法干脆推开,总是被绊住不知拖到几时。今天有了约定,已经尽量快速解决,到家门口的时候也已经不早了。 急急忙忙打开门,他鞋也不脱喊着:“小时,我回来了,我们现在就走吧!时间还来得及。” 兰时人在厨房盛汤:“我汤都已经煲好了,饭菜也都齐了,要不改天你空的时候再去?” 海鲜汤的鲜味和兰时的声音一起飘出来,江黎换了鞋往里走:“今天的汤格外鲜。” “或者要是今天想去吃的话,这些我就放在冰箱里,今天的鸡翅和汤都是热一下吃也很好吃的那种。”兰时转过脸来深深地凝望着他。 江黎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被香味惹得食指大动:“改天再去也是一样的,今天做了饭就在家吃!”江黎一面讲一面坐下。 兰时低下头去,把最后一勺汤盛进汤盆里,嘴角弯起苦涩的弧度,端过汤来坐在江黎对面。 时至今日,江黎想起那天的场景,原来这就是兰时不敢示人的期待,也不肯死心的希望。 斗转星移,眼前人自在地在前面迈着大步,仿佛过往一人品尝的酸涩都长成了莓果,讲给人听的时候,又将莓果酿成了酒。江黎心中充满疼惜。 “小时啊,”他小声的开口,“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躲起来难过了。不管你因为什么事情,因为我还是因为别人甚至是因为自己,都是我应该来分担与安慰的,请你都告诉我。” 兰时回转过身,未看见江黎时先看见他背后一轮圆月,明亮而澄澈,温暖又遥远。 江黎站在那光芒下面笑着。 “年关将近,我们一起过年吧!”兰时扑进他怀里。 一起过年的人 在江黎刚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曾去过一次舒家。 兰恒在会客厅里郑重地接待了他。 “伯父。”许久未曾见面,兰恒已从呼风唤雨的业界泰山成了如今发丝银白的老翁,江黎更觉愧疚:“我来得太晚了。” 兰恒面沉如水,抬手为他斟茶,褐色的茶水涌进杯中,将溢未溢。 “伯父。我这次来是把这个还给您的。”刚刚坐下主人就已赶客,江黎连忙表明来意,递上文件袋。 “不必了。”兰恒看也不看,又推了回来。 “伯父,这时兰因的专利证明,我已经去办了转让手续,很快兰因就会名正言顺地还给兰家。我这里还有一些钱,从前兰家的宅子已经转卖出去了,一时难以买回,这些钱您先拿着,先和小时买个房子安顿下来吧。” “不必了。”兰恒摇头。 “伯父,我对小时,对兰家都有愧,我希望可以弥补一些。”江黎恳求道。 “江黎,”兰恒沉吟道,“当年我硬要把女儿嫁给你,的确用了心机和手段,的确对你的父母家庭造成了很大伤害,这虽然不是我的本意,可还是造成了我无法控制的后果。的确是我对不住你。”兰恒起身致歉。 江黎连忙站起来,扶住兰恒:“伯父,我已经知道了当年的原委,事情不能怪您。” “只是所有的罪过,都与小时没有半分关系。”兰恒话锋一转,“你不该全怪在小时身上。当年我也过说,小时是个纯粹 分卷阅读117 简单的孩子,这些年我一直把她当孩子照顾着。可我重病住院的时候,我的小时一边照顾着我,一边保护着我无缘见面的外孙,一边想要挽救兰家,一边与你一刀两断。我的女儿是我从小疼到大的,与你相识一场,突然成了大人。” “伯父,当时我也是气急了,不分青红皂白。我太糊涂了。”江黎道歉,“我所能做的弥补太少了,请您让我为您和小时多做一点事吧。” “兰氏是毁在我手上的,这与你无关。兰因是我父母留下来的,你买下来了就该永远是你的,也算是我为当年手段的忏悔。你没什么愧对于我的,如果有道歉,为什么不去找小时呢?”兰恒再次将文件袋推回江黎面前。 江黎在兰时那里见到了她许多眼泪,是不敢再去打扰。 兰恒见他迟疑,也才猜到七八:“小时不愿接受,我当然也一样。如果你这样做是为了小件一些愧疚,其实大可不必,算是我们两家扯平了吧。” “伯父,我只是想再帮一些忙。”江黎不肯放弃。 “我年轻的时候一直觉得,时间会改变一切,所有过不去的东西都可以过去,所有受过伤害都可以自愈。但是我已经快六十岁了,江黎,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永远也无法磨平,受过伤的心将永远留下伤疤。尤其是对于那些自己觉得亏欠的事情,如果心里真的觉得对不起,就不要期望会被原谅。我想当时小时和你讲对不起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兰恒抬手送客,“我就不送了。” 江黎只好走了。 有些事情可能会长久如此,不是记恨更不再愤怒,甚至已经心中释怀,却永远无法原谅。 “江黎,你跟我回家去过年嘛,今年就都在舒家过年,姐姐一定也会带着姐夫去的,有姐夫陪你你也不会孤单的。”两人并肩坐在落日餐厅里,兰时抱着他胳膊撒娇。 江黎担心自己会是不受欢迎的那个,岔开话题:“还想点一点什么吃吗?待会就要日落了,你可以一边看一边吃。” “我差不多都吃饱了!”兰时摇头,“你吃饱了吗?” “我也差不多吃饱了。”成功岔开话题的江黎松了口气。 “那你跟我回家过年吗?”兰时紧追不舍。 “我还是先拜访一下伯父吧。”江黎躲不开了,“这还有几天才过年,我先去拜访一下,可能比较好吧。” “爸爸跟着姨父去采风了,年根低下才回来呢,你没时间提前去了。”兰时驳回。 “我觉得这样突然造访太不礼貌了。”江黎心怀忐忑。 “我不能让爸爸一个人在姨妈家过年,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年。放心放心,爸爸一向很开明的,不会计较的,我先给他打电话讲清楚,没问题的!”兰时打包票。 江黎仍有些忧心,耐不住她扬着一张笑脸,眼睛里亮闪闪的充满期待:“好,听你的吧。” “耶!”兰时快快乐乐把头倚在他肩上看向窗外,“落日出现了!好漂亮呀!” 江黎也将目光从兰时转向前方,闲聊间太阳渐渐西坠,就连遥远天边的云彩都被染成粉色,正中一轮灿烂红日炙热又光明,庄严而温柔。静而有静地像人间播撒这一整日最后的光和热,慷慨倾城,永恒隽永。 “江黎。”兰时的声音软软的,“我心里觉得很温暖。” 江黎握住她的手:“我也是。” 除夕夜就在兰时的期待和江黎的踌躇中悄然降临。 兰时先放走了员工们,自己留在最后关店。江黎那边也早结束了工作,到她店里来等她。隔着玻璃门,江黎看见兰时肩膀夹着电话,手里不停,收拾着柜台。 “爸!大过年的,您就听我一回行不行,谁也不愿意孤单的过年呐!” “就算是为了我,要是真有什么不愿意的就暂且忍忍,以后也还都有机会呀。” “爸!”电话似乎被挂断了。 本打算推门而入的江黎停在门口。 兰时没有回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拨着电话。 江黎听到大概是在给舒颜打电话吧:“姐,你帮我劝劝我爸行不行,我不想江黎会有什么不舒服。” 江黎退下台阶。 他一直对于去舒家过年格外迟疑,生怕因为自己的突然搅局搞得气氛尴尬大家过年都不开心。况且上次兰恒字里行间奉劝自己远离他们的生活时紧皱的眉头仍历历在目。江黎回到车里。 兰时下了班出来所好了店门,正要给江黎拨电话手机便响起来了。 “江黎你到了吗?我下班啦。”她语气雀跃。 “小时,公司突然出了点急事,我得赶快去处理一下。”江黎在电话那头讲。 “什么事大过年的还要去办呐?那你晚点办完了再过来好不好?”兰时一面走进风里一面把围脖在脖子上多绕了一圈儿。 “是和国外公司的事情,我得马上飞美国,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听筒那边有些嘈杂,江黎似乎人在风中。 “你现在在机场了吗?什么时候的飞 分卷阅读118 机?”兰时的声音低下来。 “嗯。”江黎有些迟疑,“周演恩在帮我看机票,我现在正在往机场赶,等安排好了再联系你。” “那好吧。”兰时颇有些失望,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又说:“我不想你自己过年。” “没事的。”江黎安慰她,“下了飞机给你打电话。估计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行吧,”兰时答应,“你自己好好吃饭,别太辛苦了。” “好的,小时。”江黎柔声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兰时对着电话讲得认认真真。 匹诺曹江黎关上车窗,趴在方向盘上。他不想成为温暖家庭热闹新年的破坏者,想让他的小时愉快自在的留在父亲的怀中,做那个被父亲从小疼爱到大的恣意快乐的女孩。可扯谎在过年的这一天都不陪在她身边,让她期待的两全干脆破灭江黎也觉得愧疚与无奈。如此踌躇无措,进退两难。 兰时愁眉苦脸的钻进厨房去找姨妈:“姨妈,江黎他临时有事情走不开,又不能过来了。” “这个有什么事情非要过年做呀,我还特意给他包了韭菜馅的饺子。”姨妈一边答话一边利落地包出一个又一个薄皮大馅的饺子来。 兰时洗了手也跟着帮忙:“算了,不管他了。爸爸和姨父回来了吗?” “说是在路上呢。这两个人,真是老顽童,数九寒天的还想着在外面露营跨年,就为了看大年初一的日出。” “看来还是我姐出马好使,我也给我爸打了半天电话,越说他越不肯,还搬出什么我平时也不陪他,好不容易和姨父有机会去看日出了我还要破坏。”兰时笑道。 “要是搁平时也就罢了,两个人觉得开心,只要注意着保暖也无妨。今年江黎和安和也也要一起,你说他们两个不在倒像是不欢迎人家来一样。”姨妈嗔怪道。 “姨妈,你说我爸会不会真的不想见江黎呀?还有姨父不是也一直不太支持姐姐和姐夫。”虽然父亲表面没说什么,但兰时仍有些担心。 “要说不想见,自然也是有的。当时你们闹那一出,把你折腾成那个样子,我也觉得心疼,责怪那个混账小子。不过你也用不着担心,你姨父之前的确对安和也横眉冷对的,现在不也一样备了酒要招待。为人父母,都是想看着孩子平安无虞。江黎真心对你,我看得出来,你爸也一样知道。”姨妈劝道。 兰时歪头在她肩膀上撒娇:“听姨妈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不想因为江黎的事情跟把爸爸闹得不愉快。” “舒颜当时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她爸还是气了两个星期没理她。” 兰时笑倒。 舒颜跟安和也接着兰恒与舒父进了门。 兰时围着围裙迎出去,见人问好。 一向弥勒佛一样的姨父古怪地板着脸,安和也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提着两人原打算露营的两个大睡袋,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兰时觉得好笑,舒颜拉过她悄悄讲:“我爸为了吓住安和也这一路上不苟言笑的,忍笑忍得辛苦坏了。安和也还真被我爸吓住了,老老实实地大气也不敢出,也辛苦坏了。这两人可笑死我了。” “可把姨父和姐夫都难坏了。”兰时也笑。 “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呢?”舒父喊她俩过去坐下,顺带指挥安和也,“把这些放在那边就行了。” “是。”安和也二话不说,令行禁止。 舒颜同兰时一起,各自挨着父亲坐下,兰恒开口问道:“怎么不见江黎?“ 兰时有些尴尬:“他临时有急事,走不开。” 兰恒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宽慰地拍拍兰时的手背:“罢了,我们自家人吃饭。” 刚刚放下包就被指使去搬车里的露营装备的安和也听到这句,脸更苦了:“这个混蛋江黎,说好的过来跟我作伴呢,就剩我一个了。” 新年快乐 热腾腾地饺子上了桌,白气升腾着阻隔在视线之间,每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一直奉行铁面见女婿方案的舒父也在喝了两杯酒以后忘了板着脸,与兰恒大谈今天准备扎营在外时二人的憧憬与期待,好不容易端起来的岳父架子丢了个一干二净。安和也不敢放松,兢兢业业地吃饭也放不下心来,时刻注意着长辈的酒杯是否还满着,一口酒也不敢多喝。 虽然姨妈包得饺子薄皮大陷,又特意做了兰时喜欢的西芹虾仁,可是她还是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也不离席,就坐在一边与大家闲话。 兰恒原本与舒父商量好了,都摆出岳父的架势,为自家闺女的未来幸福打下坚实的基础。可江黎不给机会,早把绷着的弦松下,小酌贪杯,此时也有些微醉了。 “小也,我和我太太,除过女儿就只有小颜这一个晚辈,要是我太太知道小颜终于快乐,也一定会觉得很好的。”兰恒陷入对往事无尽的追忆。 “是是,”舒母也应着,“有机会也带去给妹妹看看。” “我也盼着我家小 分卷阅读119 时也能兜兜转转找到她的幸福,这样我也放心去见我的太太。”兰恒放下酒杯,疼爱地望向兰时。 “爸。”兰时拍拍父亲的手,“放心。” 都怪江黎不来,兰时在心里腹诽他。要是他也想安和也一样坐在这里听训,爸爸就一定会很放心了。不过可能父亲也不会很放心江黎,她转念又想。 可江黎在做什么呢?在飞机上吗? 她偷偷溜到窗边给拨电话,想打给江黎又怕他已经上了飞机或者忙着奔波,只好先拨给周演恩。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接起来的是李静姝:“小时呀!” “是我是我,”兰时笑,“在谁家过年呢?” “我跟周演恩回他的老家了,还是我第一回来呢,人家这南方就是气候好。”李静姝也笑嘻嘻的,“我们还在包饺子呢,他擀了一下午皮,现在还在忙着煮饺子。” “这么贤惠啊。”兰时调侃,“可真是享福。” “我可没有光享福,我虽然什么也没干,但我一直在旁边鼓励他哈哈。”李静姝大言不惭,“你怎么样?和那个混蛋老板在一起吗?” “我没有,混蛋老板过年都要出差,我怕打扰他准备,这才打给特助问问情况。”兰时的声音低下去。 “那还算混蛋老板有良心,没有这时候也让特助加班。只是做男朋友太过分了,过年都不陪你。”李静姝开始声讨,“我去把电话拿给他。” “好的。”兰时答应,“他今天本来说好要来舒家和我们一起过年的,只是临时突然要去美国。说请演恩定了票就告诉我,自己忙着准备资料,也怪辛苦的。”兰时替江黎说话。 “订票?”李静姝疑惑道,“今天吗?可他手机一整天也没响,这是今天第一个电话。” 兰时也觉得奇怪:“江黎是这样说的啊。” 电话已经被放在周演恩耳边:“小时嫂子。” 兰时被他逗笑:“你几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总裁要求的。”周演恩如实禀报。 “你的混蛋老板出国去英国了你知不知道这事?”李静姝不等兰时开口便问道。 周演恩心里一惊,老板自打追回兰时以来就千般重视万般疼爱,别说骗人,就连回消息晚了一步都责怪自己,今天怎么过年的时候扯谎。不过本着兄弟情分,他飞快地思考清楚,仔细回答:“是,决定的挺突然的。目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静姝二话不说把手机放回自己耳边:“小时别问了,他俩口供没有串好,你去找江黎问吧,我来收拾这个跟着胡乱骗人的家伙。” 收了线的兰时心里空落落的。 她把头倚向落地大窗。 “吃饱了吗?”不放心她的舒颜过来找她,把手搭在她肩上。 “吃饱啦。”兰时点头,努力把眉头展开。 “不想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年?”舒颜不知道江黎骗人。 兰时点头又摇头。 “背信弃义的家伙就应该自己一个人孤单过年。”被同一个战壕战友推出来挡枪的安和也咬牙切齿。 “你怎么也溜出来了?”舒颜笑着看向他。 “我跟岳父大人说出来看看你俩。”安和也擦擦一头汗。 舒颜笑开:“你小的时候见他都没有这么战战兢兢。” “那时候心里觉得自己是五好少年,舍我其谁,现在最总觉得从前的好都清零了,得赶快补上。”安和也歪头望着舒颜。 舒颜安抚:“现在也是,舍你其谁。” 安和也正美滋滋地要搂她,就听见餐厅里喊他们:“都回来吃饭吧!” 安和也瞬间又挂了汗,拉着舒颜乖乖回去。 兰时坠在后面慢吞吞的,坐下也颇有些魂不守舍,桌上众人仍谈笑风生,兰时陪着笑,心里面想东想西。 舒母实在看不下去了,拍拍她的手,小声说:“去吧。” 半个小时后兰时悄无声息地摸上“江澜”办公大厦的顶楼。好在江黎表示诚意的时候把自己的电梯卡办公室钥匙都交给了她一份,虽然这是和好以后她第一次跑上来看,没想到是这样的光景。 果不其然,江黎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兰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不知这里算什么机场。她小心翼翼地在被灯光遗弃的黑暗处缓缓逼近,想看看江黎躲在办公室里有什么事做。玻璃墙后的身影模糊不清,他疏懒地靠坐在电脑前,目光散散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兰时想起江黎讲有什么事情要跟他沟通,不许自己一个人全部闷住。 兰时藏进玻璃幕墙和幕帘的空隙里,在江黎看不到的地方,拨通了他的电话。 办公室的隔音很好,兰时听不见他手机的铃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开了静音,才过了这么久才把电话接起来。 “江黎江黎。”她努力装做一切如常的样子,“你现在在哪呀?” “我到机场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着。 分卷阅读120 “什么时候起飞呀?”兰时追问。 “一个小时以后起飞。”他冷静答道。 “那什么时候会回来?“兰时不肯死心。 “还不知道,我尽快回来。回来马上告诉你。”江黎声音如常。 兰时在电话这头偷偷叹气。 “你们过年怎么样?小时不用惦记我,你开心那就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叹息,江黎关心道。 “挺好的,刚吃了饺子。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啊?过年机场人很少吗?”兰时心里决定这是最后一次。 “我在VIP休息室里候机呢,这里当然安静。”他对答如流。 要不是兰时此刻在玻璃幕墙上清清楚楚看到在幕帘的缝隙之间,映出江黎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转圈的身影,她一定照单全收,深信不疑。 “好,一路平安。”她笑。 江黎听不出里面的讽刺,柔声答道:“你放心,新年快乐!” 兰时什么也不想说,干脆挂了电话,一手把刚刚在玻璃水汽上写的新年快乐擦得一干二净。 兰时驱车回舒家,路上突然接到舒颜的电话。 “小时,姨父突然晕倒了,我们已经在救护车上了,你现在赶快来医院吧。”舒颜声音很急。 兰世猛地一阵心慌,抓紧了方向盘:“姐怎么回事啊姐?” “你别太担心,应该就是今天晚上酒喝得有点多了,没有太大危险,你开车小心。”舒颜连忙劝她。 兰时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马上过来。” 疾冲进医院的兰时被等在下面的舒颜接上,领着她往楼上去:“没事啊,现在已经做过一些检查了,没有危险,你放心啊。” 兰时见到舒颜已经觉得有靠,疲累地向她肩上靠去:“是怎么回事啊?” “具体的检查还没做完呢,待会儿我们上去等等。安和也在上面守着呢。”舒颜搂住她的肩。 她们上去略坐了坐丁燃便来了,兰时赶忙迎上去:“我爸爸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丁燃先给定心丸吃,“已经做过基本的检查了。伯父可能是今天喝得有些多了,又本来就有高血压,引发了心肌缺氧,诱发冠状动脉供血不足带来的晕厥。现在也已经醒来了。人没事,只是平时一定要注意血压,不能再喝酒了。” “是是是。”兰时点头,“不该让爸爸喝酒的。” “不过还是先住几天院吧,老人家还是多注意,这两天全面检查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隐患。”丁燃嘱咐道。 给舒父舒母报过平安,兰时把怎么也不肯走的姐姐姐夫赶回去过年,总不能除夕夜让人家留在医院守岁吧。 兰时去病房守着父亲。 “是不是上次住院的时候医生就叮嘱你了,喝酒一定要控制量。“兰时拉着父亲的手,把脸贴在他手背上。 “今天过年,小也也在,爸爸多喝了两杯。”兰恒也被折腾了一圈儿,此刻讲话也不像之前酒桌上那样轻松自得。 “是我没有好好看着你,中途溜出去。”兰时自己我检讨。 “小时啊,你是去找江黎了?”兰恒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 兰时点点头。 兰恒抬抬手,示意兰时把床摇高一点。 “爸,您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晚点再说。”兰时不肯。 “爸没事,爸有话跟你说。”兰恒坚持。 “丁燃说了要你多休息,你要遵医嘱。”兰时现在可是丝毫不敢大意。 “听爸爸的,小时。爸爸现在年纪大了,所有的要告诉宝贝女儿的话,爸爸都要早点说。”兰恒拍拍她的手。 兰时的眼睛里瞬间转起泪来,一面站起来摇床,一面趁父亲不注意抹了把泪。 “小时,你很少和爸爸说起来,爸爸也不知道你跟江黎现在是怎么样了。”兰恒说。 “爸爸,我们……挺好的。”兰时一时吞吐。 兰恒轻轻摇了摇头:“爸爸并不需要一个答案,爸爸只希望,你心里有一个答案。” 兰时点点头。 “江黎不是个坏孩子。即便曾经他误会我们至深,终究也没做出什么报复来。后来真相大白,他曾经来见过我,要把‘兰因’还给兰家。我当时想着再不招惹这些事非,冷脸让他走了。没想到这兜兜转转,还是要绕在一起。”兰恒人在病中,声音低低的。 “我没有听他说过。“兰时抬头。 “之前没有和你提过也是不希望为这些事情烦心,想必他也是这样吧。对于之前过去的事情,我们就让他过去吧。时间将会永远地向前流动,我们谁也不能把自己留在过去的时光里。”兰恒望着女儿。 兰时乖乖点头:“我知道的,爸爸。” “爸爸知道女儿长大了,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做出最好的决定。从你一出生开始,爸爸都在竭尽全力给你最好的,也希望我的女儿可以过上完美无缺的生活。只是 分卷阅读121 爸爸一生浮浮沉沉,到老了终于明白,万物皆有裂隙。”兰恒怜爱地抚摸女儿的发顶,“小时,爸爸爱你。” 似乎从兰家逢难开始,父女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交谈过了。兰时俯身搂住早已鬓发霜染的父亲:“我明白的,爸爸。你放心。” 兰时曾读过一句话“万物皆有裂隙,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每个人都会遇到什么东西把原本完美的生活击出裂痕的,兰时明白这句话,她知道自己会如父亲所愿,抓住这裂缝里透过来的光。 吵架的人都不觉得累 虽然父亲已经没有大碍,但是看护住院的病人也不是件轻松事,芒果也只不过放了三天假期,新年的工作开始的时候她忙着医院和店里两头跑,舒颜和安和也也一天来探望一次,兰恒已然无恙,今天她下了班就可以去接父亲出院。 兰时照例给空了的货架补货的补货,仔细地把每个小麦面包整齐地摆进橱窗,放进最后一个的时候突然想到,也有四五天没见过江黎了,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未曾通过,倒不是有意冷落,只是江黎每次拨过来的时候她都恰好在父亲身边,不想让父亲察觉出什么。 于是每天只在微信上不远不近的问候两句,她刻意留心,江黎问候的时间似乎循着美国时间。兰时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不知道该相信江黎是为了让自己相信才这样假装,还是他真的去美国做了什么不想告诉自己的事情,才挑了这样重要的时间,且对行程刻意隐瞒。兰时不愿意多想,她能想到的悲剧场景丰富且真实,每一个他二人都没有善终,每种苦果都尝了一遍,已不觉得痛,只是很累很累。 今天安和也和舒颜也都过来了,兰时早把东西都收拾的齐整,爸爸已经送进安和也的车里安顿好了,兰时和送到门口的丁燃浅叙几句。 “怎么这几天都没见着江黎?”丁燃关心道。 兰时笑:“说是临时有事去美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丁燃是一向最体贴人心的:“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做医生的人才没时间过年呢!看来做了自己的老板也没有安生年过。” “你也快上去吧,忙完了早点回家。”兰时道谢,“这次又麻烦你了,等你调休请你吃饭。” “没问题,我这马上打电话把我的假期安排到现在。”丁燃笑。 “那你去换衣服吧吧。”兰时顺着他的玩笑,“我把爸爸送回去就回来接你。” “行了,快走吧。别让叔叔等久了。”丁燃催她,抬头却看见急匆匆赶来的人影,“嗯,可能你还得让叔叔等。我赶快上去了。“他说完抬腿就走,留下兰时一脸懵。 不过转头她就知道为什么丁燃这样说了,江黎已经停在她面前了。 “听说伯父住院了!现在怎么样了?做过治疗了吗?这家医院可以吗?要不要我找一些从前的同学?住院的钱还够不够了?”他着急忙慌问了一连串,兰时心里却总觉得是他为他缺位的这几天心虚。 “你刚回来吗?”她问。 “是。”江黎没什么迟疑,“我刚下飞机就听说了。还没回公司就过来了。” “行李呢?周特助送回公司了吗?”兰时追问。 “是。我怕这边有事,就忙着过来了。快带我上去看一眼吧!”江黎拉着她。 “听谁说的呀?”兰时脚步不动。 江黎已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心虚在作祟:“伯父还好吗?我们先看看伯父,回头再说吧。” “爸爸没事了,今天已经出院了。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兰时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我是来接爸爸出院的。” “那一起坐我车回去吧,我正好开了车来的。”江黎赶快表忠心,“我去上面接伯父。” “不用啦”,兰时拉住他,“爸爸在姐夫车上了,我也就马上过去,你也刚回来怪辛苦的,赶快回去休息吧。” 兰时一向体贴,江黎想着既然已经安排好了自己再去似乎也不太合适,不如下次带些礼物登门探病,并未自己临阵脱逃道歉,想来不是除夕夜,即便惹得伯父有些不愉快,也不算什么大罪。 江黎仍不放心又问了一句:“真的不需要帮忙了吗?” “不用不用了。”兰时正说着,接起电话,“姐,我这就来了。” “我送你过去吧?”江黎想去拉兰时的手。 “不用了,车就在门口呢。”兰时抬臂去指不远处安和也的车,错开了他伸来的手。 江黎放她走了。 驱车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内心不宁。兰时的确一直独立且不愿意麻烦别人,她已经安排好的事情,也不愿有人突然打乱。可他心里仍惴惴不安地回想兰时站在医院门口与他讲的话和她讲话的模样。 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也没有故意忍着眼泪,只是十分疲倦,这并不是什么奇怪事。 车子已经停进了公司停车场,他突然想到,元旦前夕芒果店里新年活动突然改动 分卷阅读122 ,她连轴转了好几天,终于下了班蹭到江黎面前的时候,身子一松整个人攀在他身上,一叠声喊累。 江黎调转车头。 兰时回家的时候在楼下撞见了倚着车门屏风而立的江黎。 他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手里还捧着半杯冷掉了的咖啡。兰时在心中暗暗叹气,还是引着他上了楼。 “小时,这几天没什么事吧?”江黎去握她的手。 兰时撤开:“我去给你倒杯水。” 水是热的,捧在他手里:“伯父的身体还好吗?” “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过年的时候喝了点酒。”兰时答。 “对不起,小时,没有陪你一起过年。”江黎的手心被水杯暖热。 “没事。”她摇头。 “很累吗?”江黎问。 “没有。”她眼光飘向窗外。 “哪有其他的什么事情吗?还是我那里让你不开心了?”像是兰时在自己周身蒙了一层雾,江黎被隔绝在外找不到入口,此时也有些急了。 “没有。没事。”兰时重复。 “你现在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他不肯放过。 “我没事。”兰时看也不看他。 江黎更急,走过去扳过她的肩膀:“到底怎么了!伯父住院这样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现在这样闷闷不乐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不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兰时也不挣扎,也不抬头:“我好累,不想吵架。” 江黎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恼,还是耐着性子:“是因为伯父住院的事情吗?” “别问了。”兰时说。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讲呢?我们已经走过那么多的事了,你仍旧希望接下来你依然这样不开口吗?”江黎松开她。 “那我也问问你好吗?你飞美国的航班号是多少?什么时候落地?在哪个州呢?去办了什么事情?见了几个人?你都会和我说吗?”兰时本来想安静下来好好思量一番再去问个究竟,可江黎现在这样穷追猛打,让她来不及整理就把失望,困惑与迷茫都汇成了眼下的愤怒。 “这些事情都是些没有意义的小事,你如果想知道,我当然也会告诉你。”江黎烦躁道。 “那我换些问题问吧。为什么明明说好一起过年,你放我鸽子还要说谎?为什么明明没有出差,却还一连几天不见人影?你究竟要用这几天去做什么呢?我想了好久也没有什么答案,去见俞薇薇吗?你和她也约好了吗?因为你摇摆不定,所以不愿见我?”兰时的眼光散散的。 “俞薇薇,又是俞薇薇,是不是所有我们之间出现的问题全部都是因为她?因为我曾经爱过别的人?能不能翻篇了!”江黎眉头紧紧地皱着。 兰时一跟人吵架就爱哭,此刻尽力忍住泪水不肯让自己有丁点示弱:“是我要提的吗?是我心里对她念念不忘吗?是我不明不白爽约吗?是我明明说谎还要求别人坦诚相待吗?” 这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兰时吵架的时候从来知道如何讲话最能让人哑口无言,江黎气急,现在想来自己临阵脱逃的原因要是讲出来未免太过愚蠢,一句也不愿解释:“关于俞薇薇的事情我已经说的不能再清楚了,如果你硬要觉得我仍然对她难以释怀,我也没有办法,随便你吧。” 兰时很少觉得愤怒,大部分愤怒的情绪会在出现之时被悲伤与难过取而代之,她眼见着江黎恼火,自己的仅有的一点火气全消了,只剩下心里面冰冷一片的结论:江黎觉得很累了,也许是应该放弃与他相互纠缠了,早晚该松手的。 她平静下来,转过头仔细看他:“你觉得厌烦了吗?” 她眼睛里有某种破碎与决然,清楚得让江黎瞬间意识到她所指的厌烦究竟是什么:“行了,打住。就算有天你累了你厌烦了,也别想着我能放你走。就算接下来我们人生中的每一天都要因为俞薇薇吵架,我也桩桩件件跟你吵明白。” 虽然他语气仍冒着火,兰时也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沉默了半晌,终于委屈巴巴地:“我不要每一天都吵架。” 她眼睛湿漉漉的,江黎叹口气,走过去倾身把她抱在怀里:“可你总在心里盘算着要离开我。” 兰时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明明是个爽约骗人还倒打一耙的混蛋。” “那你好好骂我一顿吧。”江黎顺着她的背。 兰时推开他,大概是觉得在别人怀里骂人太没有气势了:“明明说好了一起过年,我都跟爸爸姨父姨妈全部讲好了,你突然就说不来,让我怎么办!大家都会觉得你不够好!我还得给你挽回形象!结果还让我发现你明明没去美国,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爸爸住院你也不出现,我一个人陪着爸爸在医院里过年,现在居然还跑到这里来跟我发脾气!你说你是不是大混蛋!” 江黎乖乖听训,再把她拉回来:“我不怕你生气,我最怕你已经躲起来流了很多眼泪,我却对此全然不知。你在心里一笔一笔都记上 分卷阅读123 ,攒够九九八十一笔就突然宣判。” 兰时在他怀里不认同的抬头:“九九八十一太多了,顶多七七四十九。” 江黎收紧了手臂,缓缓解释着:“那天爽约是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和伯父的电话。我知道曾经的事让伯父不愿见我,我实在不愿意破坏你们一家的新年团圆,更不愿大家和和美美的时候看着你在我与伯父之间为难。本来是打算这几天我再登门拜访的。我爽约又骗人也觉得心虚,想着做戏也要缓几天再去见你,不知道伯父进了医院。” “我心里在跟你赌气,就故意没提这事。”兰时坦诚道。 “爽约骗人是我的错,下次要是我再做了坏事,你就发现的时候对我破口大骂,耽搁了这么久,我们白白浪费了多少好时光。”江黎望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怎么跟人生气,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冲突。”兰时说。 “我知道的,我们慢慢来就好,这一次连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也什么都不说,我心里也觉得你出了事情对我绝口不提,似乎离我很远。小时,我心里知道你不愿意依赖别人,可是还是有些时候,我觉得你独立的有些遥远。我有时候也会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七七四十九笔到了头,眼看你就打算不声不响远走高飞。”江黎说。 兰时把泪光都眨去:“我现在答应你我下次有事情努力不瞒着你。但是可能事到临头我还是这样。” 江黎笑:“哦,对啦。没俞薇薇什么事,现在我俩连电子邮箱都互删了。” 兰时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好啦。你以后别做这些我解释不了的奇怪事了我就不乱想了。” 江黎答应:“好,源头在我。” “而且你还是自作多情的笨蛋。”兰时骂他,“我跟爸爸打电话是他非要跟姨父在外面露营过年看日出,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那天大家都很希望你来过年。” 这回轮到江黎哭笑不得,尴尬总结:“沟通是多么的重要!” 家 过年就是热闹的,新鲜的,喜气洋洋的样子。 江黎如愿见过了兰恒,一场探望主宾尽欢,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江黎也于年后办了件大事,辗转几番将兰家旧宅重新买了下来,想着再重新修整一番就可物归原主。江黎也学着兰时偷酿美酒,在兰时面前绝口不提,只等着将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再系上蝴蝶结捧到她面前邀功。 之前的住户并不爱惜,江黎的工程量不小,又都希望可以亲力亲为,工作闲时便去盯着,连兰时都见得少了些。兰时也一样为房子的事情操心,这拖拖拉拉在舒颜这里也住了年有余,虽说兰时连着父亲那边一直没断了交房租,可舒颜总还是多少吃亏。兰时想着多现在手头也有些积蓄,先依着爸爸的喜欢在城郊安静的地方先租下一套房子来住,这阵子也忙着挑选房子。 今天跟中介联系好了要把兰时选好的几处都看一看,白天兰时要守在店里,只好约了下班的以后的时间。中介的小姑娘倒是蛮热情的,没有怪罪兰时耽误了她下班的时间,尽职尽责地带着兰时把四处城郊的公寓里里外外都转了一遍,最后一套兰时最中意,只是价钱上多少有些为难,她还得再斟酌斟酌。 小姑娘被男朋友接走了,兰时想看看这一带附近的超市是不是方便,也就没急着走,围着这个小区周边转圈。初春的天气虽说依然回暖,但寒霜还是会随着星空一同降世。兰时把风衣裹紧了,却还是见不着导航所指的目的地。 “您已偏离路线,请调头。” 在给兰时重新规划了六七次路线之后,导航终于认清了自己已经失去方向的事实,干脆罢工,把兰时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黑夜城乡。 的确是爸爸喜欢的僻静地方,眼见的地方连个人影也看不见,隔了很远才有一盏路灯,还在头顶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兰时乖乖听导航的话拖着疲惫的双腿循着来时路往回走。当第三次看见路灯下面缩着的那只小猫的时候兰时终于确定,不是这只小猫窜来跳去捉弄人,而是兰时和导航一起迷路了。 拿出手机来打算叫车回去,可她迷迷糊糊走出来老远,偏僻的连订单也无人肯接,手机却跳出来提醒电量还有百分之五。兰时火速打开省电模式,在包里翻出充电宝来,却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充电线,才想起来大概是中午在店里充电的时候忘记装回包里。 兰时用着百分之五的电拨通了江黎的电话。 好在他很快接了起来,不过对面却是周演恩的声音:“小时吗?公司这边突然有事,江总回来加班了,手机没带进会议室。 兰时生怕手机会突然关机,也顾不上是谁接的电话,飞快报上最后那套房子的具体地址:“我现在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虽然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多小时,但好像一直在绕圈子。你方便的话可以过来接我一趟吗?我手机马上要没电了,导航也失灵了无法给我准确定位。要是你也走不开,帮我打电话给我姐吧。我马上发我的定位过去,只是可能并不准确。如果你也走不开,可以麻烦打电 分卷阅读124 话给我姐吗?江黎的手机里有我姐的电话。” 兰时一口气把她要交待的话都说完,却听不到周演恩的回应,拿过手机看才知道,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自动关机了。 兰时欲哭无泪。 她又接着往公寓楼的方向走,走到小区里也能向保卫处借手机再打一个电话吧。其实兰时也不知道方向对是不对,时间太晚,街边的小店都已经落了锁,反正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兰时想起来当时被江黎扔在公路上自己走了一夜最后停在他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要是这些小路也像那条高架一样连个岔路口也没有就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细雨如丝,无着无拦落在兰时头顶。应该早上出来的时候带上雨伞的,春天是和雨一起来的。她沮丧的把风衣的帽子罩在头上,加快了脚步,决定就算这里的价格便宜也不能租这里的房子了,太容易迷路了。 她停在一处公交站附近,这里有个窄窄的屋檐,多少可以遮一些雨。也顾不得休息椅上落满了雨滴,她早被细雨蒙了一层霜。包里还塞着一个她从店里带走打算明早吃的小蛋挞,现在先用来救急。狼吞虎咽全部下肚,她打量着公交站看,这里只有一条她从未做过的陌生线路,可能是城郊的环线,好在曾经挑选公寓的时候她做过些功课,知道这个公交站的名字离公寓大概一两站地远吧,大概方位她也有印象。 塞完面包的兰时又踏上了寻找公寓楼的路。此时雨下得更大了些,她把手叠起来撑在头顶,心里很想江黎。 这一次终于没有走错方向,她远远的看见了小区的楼群,只是这个方向没有开门,绕到前面去就能进小区门了!她斗志昂扬起来,仅存的力气都灌进了双腿快步向前走去。 小区的大门就在眼前,一道晃眼的车灯突然袭来,她被晃得眯起眼睛。车子驶过的时候溅起层层水花,猛地停在她身边。坐在驾驶座的人飞快开门下车,她看清来人,是卢远舟。 “小时快先上车吧!”卢远舟帮她打开门,“有什么事上车再说。” “我衣服都湿了……”她担心会弄湿他车上的座椅。 “不用管那么多了,快上去。”卢远舟让她。 兰时上去后,卢远舟也上车做好了。车里暖气开得足足的,缕缕暖气钻进兰时湿透的鞋子,让她终于感到些许放松。 “真不好意思啊,下着雨麻烦你跑一趟。”兰时上车连忙道谢,“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的,找到你了就好了。”卢远舟给她递过来纸巾,“先擦擦吧。” 兰时接过:“没耽误你们事情吧?” 卢远舟摇头叹气:“我先跟他们说一声。免得着急。” 卢远舟说着拨通江黎的电话。 “江黎,人找到了,别着急了,让大家都回去吧。” “我们现在就在小区门口,你过来吧,慢点开。” “江黎也过来了吗?大家是……”兰时问他。 “是。江黎过来了。我们几个都过来了,反正他不在会也开不了。他恨不得让我们甲方爸爸都一起开车过来找。”卢远舟扶额。 “对不起。”兰时把头低下。 “没事小时,”卢远舟仍是一副玩笑样子,“我也不想大晚上的跟他在公司加班,还不如出来兜风呢。” “会因为这件事损失很多吗?”兰时打听。 卢远舟笑:“不会,下次你给江黎送便当的时候一模一样给我们都做上一份就可以了!那天我就偷吃了江黎一个糯米团子他抱怨我一下午,下次给我弄丰盛一点的,以后有这种差事我还愿意。” 兰时也被他逗笑,满口答应。 正说着兰时又见到了一道耀眼的灯光,车停稳的那一刻就看见驾驶座上疾步走来的人影,兰时认也不用认,那身影和自己心里的缺口一般无二。她打开车门跑过去,江黎稳稳把她搂进怀里,收紧手臂将她扣在胸口,深吸了口气:“可担心死我了。” 兰时把同样湿漉漉的他也搂住:“对不起。” “都先上车吧,回家再抱也一样哈!”卢远舟打开车窗探出头来喊。 兰时羞赧,撤开怀抱往江黎身后藏。 “谢了!”江黎也冲他喊,“你也回去吧!” “明天我们大闸蟹哈,你说好的。”卢远舟不会忘了自己趁火打劫的袈裟。 “跑不了你的!”江黎打包票。 卢远舟心满意足发动车子。 又被江黎搂进怀里的兰时小声说:“明天大闸蟹的钱我出吧。不是特别特别贵的话我都出得起的。” 江黎笑着把她拉进车里:“是该你请,害我担心一场,连我的那份你也该请。” 兰时点头如捣蒜。 江黎把毛巾罩在她头发上,热水壶塞进她手里,一张小毯子放进她怀里,车里的暖风开得很大,甚至还问她:“车里有泡面,饿不饿?” 兰时摇头,靠在椅背上:“我刚刚吃了一个面包了。现在就是好累。我们快回家吧。” 分卷阅读125 “好。”江黎打开雨刷器发动车子,“我们回家。” 车子开出去四百米,江黎问她:“真的不想要我们两个人有一个家吗?这样我就不用问你是去我那还是去你那,我就直接带你回到我们的家。” 江黎凝视着前方雨幕中的道路,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 江黎在红绿灯前停下,又问:“就算你不答应我住到我那里去,我入赘总行吧?你不想见我了就把我赶出去,我圆润地离开。” 兰时仍旧不答言,江黎偏过头去看她,只见她安然无虞的睡颜。 江黎摇头失笑。 兰时在江黎小心翼翼解开她毛衫领口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 她仍未完全清醒,抓着自己的领口蹭得坐了起来。 “你衣服都湿着,这样睡觉肯定会生病的。”江黎虽然没什么非分之想,但突然被抓包了还是有些尴尬。 反应过来是江黎,兰时收了眼睛里的戒备:“我想去洗个澡。” “嗯。因为你睡着,我就带你回我这边了。”他又补充解释。 兰时点头,熟门熟路的找到浴巾,打开热水器,换上拖鞋去洗澡。 兰时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想,好像所有的一切和她离开之前都别无二致,连洗发露和沐浴液都是原来她常用的牌子,似乎连泵头的方向都是她曾经留下的。 江黎正在厨房给她煮姜汤。 “你老早就蓄谋已久要让我搬来住的吧?”她突然出现在江黎身后。 江黎往锅里加了一碟红糖:“我打算了一百年了,东西都是我陆陆续续添置的,还有的没全呢。” “你连手工皂都买的同一个牌子,还有什么没全的?”兰时问。 “女主人呐。”他答得坦然。 兰时不搭茬,凑过去看锅,“你现在真的很不错,煮姜汤的时候都不把一整块姜放进去了。” “我刚才百度过了!”江黎骄傲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以前我让你给我煮姜汤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百度了?”兰时嘴快问了出来,可她明明知道答案,也不愿听江黎回答,她赶快岔过去,“现在有手机了是吧?” 江黎却明白她的遮掩,转过身来拉她的手:“我的红糖也按克数严格称的,以后都会是这样。” 仿若积年累月血泪浇灌的玫瑰终于芬芳,无人问津的一坛女儿红终于见了天日,兰时心里的豁口被一点点填满,眼眶也热热的。她借着擦头发,用手上的毛巾飞快拭去,笑起来。 从日落到清晨的月光 两人对坐监督着彼此把红糖姜水喝完。暖和起来的兰时被江黎塞回被窝。 “快睡觉吧。折腾了一天也累坏了,明天早上我送你上班。”江黎给她掖实背角。 兰时陷在一片昏暗与温暖中人事不知,拉着江黎的手好久也不肯松,翻个身也把他手掌拉住,轻声说:“你真的来了呀。你真的来接我了呀。” 江黎心底温柔泛滥成灾,俯身在她额上轻吻,声音也柔和地不像样子:“我当然会去。” “虽然我知道你在开很重要的会,但我还是想你会不会可能来接我呢。我看到卢远舟的车时候就想会不会是你来接我了。”她闭着眼睛。 “只是给卢远舟分配的那个片区而已,不能让他抢了功劳,”江黎笑,“我以为你还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就在远一点的地方找。”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兰时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手背上安抚地蹭着。 “先睡觉吧。”江黎看她困困的,“做错的事情明天再骂你。” 兰时仍然不睁眼,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明天不要太凶好不好。” 江黎早已经心软的一塌糊涂,哪还有凶她的可能,索性挤在床沿躺在她身边,贴着她的耳朵问:“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呀?” “我去看房子。”兰时答。 “看什么房子?你要换房子吗?”江黎追问。 “不是我要换。”她敷衍了一句,再打不起精神说话,彻底陷入梦乡。 江黎无奈,把胳膊收紧了,也闭上眼睛。 老实讲,江黎还是和以前一样很草率地对待早饭。所以面对兰时突然留宿的情况,他完全包办早饭的能耐,一大早给周演恩打了电话要他送来一屉小笼包和小菜。周演恩怀揣着对今天大闸蟹的美好期待随叫随到,踏着清晨的熹光敲开了江黎的大门。 江黎早已洗漱完毕候着了,接过小笼包也道谢:“麻烦你走一趟。” “带回家来了?”周演恩八卦。 江黎点头。 周演恩拍拍他的肩膀:“有长进了!” 江黎无语:“比不得你们新婚燕尔。” “知道我新婚燕尔就不要老喊我加班。”周演恩补充,“你这这么有长进还起得这么早?” “龌龊!”江黎凶人。 周 分卷阅读126 演恩大笑:“看来还是长进得不是太够。” “快走吧!一会儿小时醒了。”江黎下逐客令。 周演恩乖乖告退,在江黎关上门的时候喊:“晚上大闸蟹我带家属哈!”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兰时肩头,她睡眼惺忪的拥被起身。江黎听见响动推门而入,走过去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裹上,低头在她头顶留下一个吻:“早安,宝贝。” 兰时被他包得像个粽子,在绒被里努力的伸手环住江黎的腰,埋首在他怀中。久违的温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二人皆好像掉进芒果店里最绵软甜蜜的舒芙蕾里面,四周一片令人沉醉的细密香气。江黎把她的小脸从怀里捞出来,果不其然她眼睛含着泪花。 这回江黎不用再问怎么了,可他心里再也不能对“没有失去”这件事情做出什么千万笃定的保证。而他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心里对“没有失去“这件事情有多么的渴求。他突然理解,原来兰时的眼泪,叫做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这下搞得江黎眼睛也有些发痒,为了这世间全部情深意重逃不开的生离死别。 眼前的人在他胸口蹭干了眼泪,笑嘻嘻抬头:“我肚子饿了,你做早饭了没?” 江黎失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伤春悲秋,最生机勃勃的夏天就在眼前,就该用尽全力抱住:“我让周演恩买了小笼包来,你起来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兰时满意地点点头:“我喜欢吃小笼包。” “那快起床吧,一会儿上班该迟到了。”江黎拍拍她后背。 兰时在餐桌前坐下,眼风扫过餐厅里一排冰裂釉的瓷器又避开眼光。 江黎给她倒了半杯热牛奶,想起昨天晚上她迷迷糊糊说要换房子,刚开口想问这事,就发现她一面咬了一大口小笼包,一面不经意地往四周看去。 循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曾经兰时拿来插梅花的花瓶插着一束干花,配色和谐,江黎都没觉得它有什么存在感。 江黎没来由想起很多事来,兰时对于搬到一起住这件事似乎并不十分抗拒,只是她觉得舒颜那里毕竟是姐姐的房子,并不方便。江黎这里,她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着。 他知道,兰时是一个很难将过去忘掉的人。美好的回忆她时常温故,对金灿灿的过往恋恋不舍。痛苦的事情,也同样将她纠缠,午夜梦回间往事前尘与黑夜一同笼罩。有太多东西可以将她从来没有全然愈合的伤疤再次撕裂开来,不会血流如注,更不会伤人性命,只是隐隐钝痛。 江黎把她送去上班,往公司去的路上,想着其实该换房子的人,是江黎自己。 “阿黎,你今天忙不忙呀?什么时候下班?”兰时坐在店里给江黎打电话。 “我不忙,你有安排我随时开溜。”江黎瞥了一眼整理了一上午文件的周特助。 “我也要等下班才可以呢,不着急。”兰时雀跃道,“我今天还要去城郊看房子。这次你跟我一起去吧。” “找房子的事情交给我吧!”江黎连忙汇报成果,“我已经在挑了,等筛选出来给你看。” “不用啦,我都挑好了。你又不知道我爸喜欢什么样的。”兰时说。 “伯父?”江黎诧异,“给伯父挑房子吗?” “对啊。”兰时理所当然,“当然是要给爸爸安顿好。” “我还以为你在……”江黎猛地刹住话头,“那也不用,我也安排好了。” 兰时笑:“你最近都在背着我做什么呀,什么都安排好了。” “晚上下班我去接你,也带你看房子。”江黎得意洋洋。 “你不会把原来的房子买回来了吧?”江黎驶离芒果才过了两个路口,兰时就问道。 “你怎么这门快就知道了!这还要开一会儿呢。”江黎吃惊道。 “因为是回家的路啊。从我出生起就住在那里,和妈妈一起住的时候就在那里。”兰时头靠在椅背上。 “我还想要给你个惊喜呢!”江黎原本还计划快到了让她闭上眼睛,谁想到就这样半路流产。 “你什么时候买回来的?花了多少钱呐?怎么也没跟我说。”兰时望着开车的江黎。 “过了年我就买回来了。本来想向你学习,偷偷酝酿一个沉默的礼物,要不是你要看房子,我都打算直接把伯父接过去呢。”江黎在等红灯的时候看向她。 “所以你前一段时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是忙着再看房子吗?”兰时问。 “我一直打算把房子买回来还给你们的。只是之前的买主对房子不太爱惜,我想着再装修一遍。这阵子刚重新刷过墙面,之前的家具有的还留着的我送去翻新了,也才刚刚送回来。”江黎解释。 “嘻嘻嘻。”兰时扭过头去躲起来轻笑。 “这么开心呀?”江黎脚踩油门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马上就让你看到。” “嘻嘻嘻。”兰时又转头看他,“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地开,慢慢地开。” 分卷阅读127 江黎失笑:“能让你这么开心,是这房子的荣幸。” 要不是江黎在开车,兰时一定要去拉他的手:“我原来想象着,如果有人很用心又很沉默地为我做一件这么大的事,我知道的时候一定会感动得流下眼泪。但是现在真的发生了,我一点也不想流泪,就想一直笑,原来会有这么的开心!”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兰时熟悉的车库。江黎刚停稳了车,兰时就开门跑下来停在驾驶座的门前,把开门下车的人整个搂住,耳朵贴着他的胸膛,正听见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还没等江黎从她的大力怀抱中抽出手臂,她已经松了手攀住江黎的肩膀,踮脚在他唇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谢谢阿黎!为所有的一切。”江黎企图抓住她,但被她溜了的时候听见她讲。 江黎拔腿追去。 兰时轻车熟路奔到门口,用原来的密码打开了江黎新换的密码锁,回身关门,却被江黎撑住门框栖身进来,反手带上门。兰时要逃,却凭他长臂一览被牢牢困在怀中。江黎一手将她抵在门板上,一手兜着她后脑,低头深深吻在她唇上。 他的吻来得热烈而炙热,兰时早已丢盔卸甲任他长驱直入。江黎却还嫌不够,一面与她唇齿纠缠,流连忘返,一面扣住她后腰,将她紧紧地贴向自己。缠绵悱恻,情深缱绻。 江黎终于舍得放开她,兰时攀住他的肩膀在他怀中微微气喘。江黎仍唇角贴着她的唇角:“你不觉得你的感谢太敷衍了吗?” 兰时没什么力气跟他理论,躲在他怀里:“你狮子大开口。” “那我可要坐实罪名。”江黎逗她,“你快再抓紧喘两口气。” 兰时慌得连忙进行一个深呼吸,吐出来的气却再次被江黎尽数掠去。像是在补偿之前的洗劫,此时他温柔地如同多瑙河边徜徉的乐声,轻轻刷过她的唇瓣,又缓缓停留反复吮吻。兰时被亲的迷迷糊糊五感皆无,只尽力的攀着他才使自己不至跌倒。江黎分外受用,灼热的掌心锁在她后腰,贴着她纤薄的背上下游移。 “咚咚咚。”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兰时被惊得身子一缩,腿也跟着软。江黎安抚地揽过她的肩带向身后,皱眉打开门。 卢远舟的一张笑脸在江黎的怒视下略有一瞬的凝固,直到他看到身后眸泛水光,面色绯红的兰时便挂上了一副了然地笑容。 “打扰了。打扰了。”卢远舟目光在他二人间流转。 兰时欲盖弥彰地躲在江黎身后蹭蹭嘴巴。 江黎开口:“你怎么来了?” “不是昨天你跟我说的,要我有空过来给你修花洒。”卢远舟进得门来,晃晃手中的工具箱,“我这不是乐于助人,随叫随到嘛。” “你还有这个兼职呐?”兰时想象不出IT精英还要做这种工作。 “这不技多不压身吗。”卢远舟显出专业的样子,“花洒在哪呢?带我去看看。” “二楼这个,我带你上去看。”江黎答,又向兰时说,“我带他过去,马上下来。你先自己转一转。” 兰时点头。 卢远舟是专心工作的,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江黎原本想着先给他展示一下花洒不好用的具体情况,一面说一面打开开关:“你看这个,不知道怎么回事,个别的水柱压力很大,有的就很小。喷出来的水还是有凉有热的。你看……” “江黎!你xx给我关上!”卢远舟愤怒地呵断了江黎的话。 江黎转脸看他,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花洒正对面,被刚刚打开的,有凉有热,有强有弱的水兜头盖脸浇了一身。 江黎连忙关上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这不是打算先给你看看问题在哪,你怎么就站在跟前去了。这地方还没人住,也没个毛巾什么的。” 卢远舟愤怒地吼:“你把你衣服脱下来换给我!” “好好好。”江黎自知理亏,脱下自己的风衣递给卢远舟。 “我卫衣也湿了!”卢远舟不肯轻饶。 “好好好,“江黎只得答应,“那你把你卫衣脱下来给我吧。” 于是他俩交换了衣服,江黎一身湿衣服打开了浴室的浴霸和暖风,伸开双臂充当人体烘干架。 “你是不是故意的?”卢远舟一边拆开花洒检查一边念念不忘的。 “我故意让自己在这吹热风吗?”江黎反驳。 “是不是我坏了你的好事?你在这里报仇。”卢远舟笑得暧昧。 “我有什么好事!”江黎偏头。 “你说说,你俩自己来修这个花洒不好吗?不管是谁喷了一身水都可以……是吧?到时候也用不着什么烘干是吧?”卢远舟手上不停,嘴上八卦。 “滚蛋!”江黎用湿袖子甩了他一脸水。 “我滚蛋了谁来修花洒。”卢远舟抹一把脸,“你说你俩都结过婚过了三年日子了,怎么谈起恋爱来还搞得这么纯情?” “怎么不行了,小时这不第一次谈恋爱嘛!”江黎抖着卢远舟湿漉漉的外套。 分卷阅读128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这房子装修出来做婚房呐?”卢远舟问。 “这房子是做聘礼的。婚房我最近打算把我现在的房子买了再买一套。”江黎解释。 “你原来的房子不是好好的?位置也合适。”卢远舟不解。 “很多过去的事情都太纠缠小时了,她很容易记住不愉快的事,我不想有任何东西提醒她想起来。”江黎诚恳道。 “买了这套你住在哪啊?要不先买了新的再卖?”卢远舟说。 “买这套房子又新装里里外外花了不少钱,我手头没有买房子的闲钱了。再找房子租也怪麻烦的,我就现在办公室休息室住一阵子,东西什么的先搬到你那去给我放个把月行不行?”江黎说。 “得,当我没问。”卢远舟摆手。 “那我也会问你的。”江黎笑。 “行行行,什么时候要搬你跟我说一声,我有个朋友有车。”卢远舟答应。 “谢了!”江黎说。 不觉遥 “你吹干了吗?烘干架?这里面开着浴霸实在太热了,影响我工作,你去楼下吹呗?”卢远舟暂时放下花洒,站起身来面对江黎,伸手去摸卫衣帽子后面最不容易干的地方。 兰时却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了:“你们两个怎么样了?是灯不够亮才打开浴……”兰时的声音被噎在喉咙。此刻她眼前清清楚楚看到江黎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卢远舟的衣服,半湿地贴在他身上。而卢远舟正搂着江黎的脖子,头靠在他颈窝。 兰时手里给刚在小区里给他俩买的矿泉水就要脱手。兰时赶在自己松手之前飞快退出去关上了门:“打扰了!” 卢远舟人生尴尬时刻top 1就此登场——和人夫在浴室修花洒被正主抓包。 江黎像所有出轨被抓的丈夫一样丢下身边的人去追老婆。 “你听我解释!”江黎拉住兰时。 “我不听我不听。”兰时偷笑着疯狂摇头。 “不是你看见的那样的!”江黎努力要解释。 “那你说是什么样的!我都看见了!”兰时做不可置信状。 “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江黎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想先安抚住她。 “我不听我不听!”兰时持续疯狂摇头。 一起追出来的琼瑶剧十集学者倚在墙上想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 兰时持续输出,尽力忍住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但我还是祝你们幸福。” 江黎终于看见她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把她手里的矿泉水接过来:“行了行了,可吓死我了。” 兰时笑翻:“其实看起来你们两个还有点般配,远舟他长得还更好看一些。” 卢远舟偷听点赞:“我觉得小时后半句不错,前半句就算了。” 江黎白他一眼:“快回去修花洒。” 卢远舟摆摆手又去和花洒作伴了。 “我觉得还是我好看一点。他可能比是因为比我年轻一两岁,所以看起来略好一些。”幼稚鬼江黎再度上线。 “你最好看。”兰时满足幼稚鬼,“以后你每次到这边来,都带我一起吧。” 有了兰时的加持,房子的新装变得更加顺利。几乎原样复刻的新房给了兰时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她也上未曾察觉的,那种有些东西当真能修复如初,破镜重圆的错觉。不过此刻谁人也注意不到这些。哪怕镜子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痕,人们在对镜自顾的时候能看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影子。 房子已经全然装好了,只等着放着散散施工材料的气味,夏天结束,就可以帮爸爸搬家了。江黎看好了新房,原来的房子也找到了买家,这几日打包的差不多了,一些陈设也都暂搁在卢远舟家了。 兰时却偏在这个时候登门造访,在江黎开门的瞬间跳起来把他整个人抱住。江黎牢牢接了满怀,搂着她往屋里面走。 “我来帮你搬家了!你今天是说要搬家的吧?”江黎已把自己的打算与兰时讲了。 “小女朋友这样贴心呐!”江黎把她搁在厅里,“喊了搬家公司的人来了,估计有二十分钟他们也到了。” “昨天我仔细地想了想,”兰时在屋子里围着他打包的许多纸壳箱转圈儿,“待会儿让他们把东西都搬去我那吧,我姐也同意了。” “终于愿意和我一起住了吗!”江黎喜不自胜,凑上去搂她。 兰时点着他肩膀拉开距离:“别想太多,合租合租罢了。” “行行行。”江黎也有过这个打算,只是怕她不愿意,提也不敢提。 “反正我姐的房子地方很大,住四五个人都不成问题的。不过可要收房租哦!”兰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可我的钱都要买那套房子,根本没有钱交租了。”江黎装模作样苦恼皱眉,仔细想了想,似乎下定决心般咬了咬牙,“要不我肉偿好了!” 兰时笑翻在他怀中:“你的节 分卷阅读129 操呢?” “拿来交租了。”江黎一本正经。 “算了算了,我可不敢收你的租钱了。就当作我勉为其难收留你,你得投桃报李。”兰时眼睛亮亮的。 “哦?那我以身相许?” 不晓得江黎到底如何偿债还是干脆以身相许了,总之他俩和和美美过上了非婚同居的共同生活,正是江黎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生活。 呃,有些事情还是有残缺的。 “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兰时拉开卧室的门。 江黎站在对面卧室的门口:“这床我睡了好几天了都没习惯,睡不好觉。” “还是不习惯呐?”兰时倚在门口,“楼下还有个卧室,不行你睡睡那屋试一试?” “不行,那房子窗帘不遮光,我睡不着的。”江黎摇头。 “那书房那还有个软榻,挺舒服的。你试试?”兰时继续建议。 “不行,那个软榻太小了,我翻不了身。”江黎仍拒绝。 “没有别的地方了。”兰时摊手。 “明明还有。”江黎望她的房间张望。 “我陪着你呆一会儿,看你能不能睡着行不行?”兰时把他往屋里推。 江黎无法,乖乖在床上躺好了,拉着兰时的手不放,眼睛睁得大大的:“你看,我睡意全无。” “那要怎样才能睡着啊?”兰时好整以暇。 “你明明知道。”江黎耍赖。 “快睡哦,要是实在睡不着明天只能让你去公司休息室住啦,反正那边你经常待的,肯定很习惯。”她温温柔柔。 “我困了。”江黎唰得闭上眼睛,握着兰时的手也卸了力道,眨眼间响起了轻轻地鼾声。 兰时笑着松开他的手,脱了鞋上床迈过他在床那一侧躺下。 光速睡着的人又光速地醒过来,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你睡醒了?”兰时笑问。 “嗯。”江黎点头,不再开口,只把她搂得紧些。 “从前怎么从没见你这样。”兰时无奈笑道。 江黎在她额角亲了亲,声音沉沉的:“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兰时这一夜安眠格外,醒来的时候窗帘缝隙钻入一束阳光,仿若一道金沙从天至地,落往人间。她猛然间想起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爱上一个人,就能,一夜梦醒不觉遥”,从前读时并不太懂。原来此刻身上覆着的这层光,便叫做“一夜梦醒不觉遥”。 夏天在声声蝉鸣里翻了个跟头落在街上。 兰时和江黎给兰恒搬了家,陪父亲丰丰盛盛吃了一顿乔迁饭。兰恒且去午歇,江黎陪着兰时站在窗台边上发呆。 “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以前我想象过,却从未想过会成真的。”兰时撑在栏杆上。 “什么事呢?”江黎问。 “比如你竟然真的把房子买回来了,你甚至还那么用心地装修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兰时眼睛依然望着窗外。 “其实从前我找伯父道歉的时候就有过这个打算,只是一时买回来不那么容易,才拖了这么久。”江黎解释。 “你不用觉得抱歉的。”兰时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不用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虽然我以前会难过,但不是你的错,是我……咎由自取。”兰时想了很久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说出来就笑了。 江黎摇头:“很多地方都是我的不对。” 兰时深深地望着他,目光在他眉间缠绵:“最近这些太好了,好得我都觉得很梦幻。” 江黎握住她的手,笑:“以后你得习惯。” 兰时也笑,甩甩头把目光从新投向窗外:“当时我就是在这里看着你开车过来的,然后我跑下去找你。” “哦?那这个角度的我看起来如何?”他歪头问道。 兰时略一犹豫,语气郑重:“很黑。” “怎么会!”江黎瞪大了眼睛。 兰时得逞大笑,摸摸他的头把他一脑袋问号都给拍平了:“没关系的。在喜欢的人眼里面是有滤镜的。虽然看起来很黑,但我觉得你是很阳刚的那种。” 江黎并不太满意,兰时赶快岔开话题:“你高中的时候打游戏直播过吗?” 江黎又被问得一脑袋问号:“连连看也有人直播吗?” “可是我明明听说你以前打游戏特别厉害,每周末中午直播。”兰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可能,我沉迷游戏的时候还不流行直播呢,而且我高中的时候就只偶尔玩连连看,那时候很流行。”江黎一本正经。 “那你带着你的篮球队从来没输过比赛是不是?” “怎么可能,那时候经常输。还有一次对战一个强敌,我打得太紧张了,一个没注意抢篮板的时候踩到了对手球员的脚,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那你一个学期的月考都考年级第一了吗?” “这倒是好像真有这回事。不过当时 分卷阅读130 学校在教学改革,就很多都在实验当中,那个学期就只有两次月考。” “那去参加全国的作文竞赛得一等奖,文章发表在高中生杂志上的事呢?” “我一个理科生,忙着参加数理化竞赛还忙不过来,没参加过啊。倒是我小学的时候写过一个征文得了一等奖,还发表了儿童文学杂志。” “那三个班的班花连着三天在你放学的路上告白,你虽然不为所动,但还是好言好语,鼓励她们努力学习,后来她们都发奋学习考上了好大学呢?” “我不知道谁是班花,倒是有人在放学路上追我,可我一直骑车很快,没让她们追上过。” 兰时哭笑不得:“原来我心心念念的一直是个纸片人。” 江黎撇撇嘴:“现在眼前这个是纸片人吗?” 兰时象征性地在他身上捏捏,旋即又重新在他身上仔细摸了两把:“你什么时候有腹肌了?” 江黎得意洋洋,“你终于发现了!” “不管纸片人了。有腹肌的第一好!”兰时喜滋滋又摸一把,“继续保持!” 于是江黎凭着腹肌赢下一场。 兰时的手机唱起歌来。她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在耳边:“姐。我们这边都收拾好了,你和姐夫回去了吗?” 今天舒颜和安和也也来一起帮忙搬家了,不过他们没留下来吃饭,东西归拢得差不多就先走了。 “你领证了!!!”树上的知了禁了声。 “你俩回去的路上路过民政局,门口没人排队,所以就进去领证了!!! 深深的话,浅浅地说 “我到现在还是很疑惑!怎么你们就这么草率就领证了呢?”已经陪着舒颜来看婚纱的兰时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早就求了婚,双方父母也都见过了。什么时候结婚就是时间问题。”舒颜拿出一件婚纱来仔细地看。 “你们还刚刚在那边干了活,弄得一头汗。姐夫还为了方便干活就穿了T恤,你头发都没洗吧?”兰时把她拿回来的放进去,“这个不行,这纱太硬了,到时候穿着会很难受。” “我进去之前往头上扑了散粉,看起来就不油了,还挺蓬松的。”舒颜往前踱步。 “人家都是穿情侣装,挑黄道吉日,恨不得分秒都要准确。”兰时给她拿出来一套,“这个怎么样?” 舒颜点点头表示满意:“当时正好看到,他问我要不要现在把证领了,正好我前几天办事情就一直把户口本放车里了。” “你就没想回去洗个头?”兰时笑话她。 舒颜捧起婚纱到镜子前比划:“他当时一说,我就觉得很想,就想立刻马上下一秒。” “真好。”兰时笑起来,“你们俩和这件婚纱都很好。” 舒颜恬淡地笑着,兰时恍惚想起舒颜第一次把与安和也的粉红故事讲给她听时的样子,转眼间时光荏苒,再回头看,她眼中的光影,似乎未曾有一日改变过。 “真好。”兰时又说。 “你怎么想?”舒颜换过第四套婚纱的时候问兰时。 “第三套那个深V的我觉得最好看了!”兰时闪着星星眼,“我要是也像你一样我就很想穿这样的!” “我是说,结婚这事,你怎么想。”舒颜重复。 “我不是刚刚夸过,我说真好。特别好!”兰时帮她把裙摆拉开,“这个也不错,这个蓬蓬的裙摆太仙女了。” “我是说,你和江黎。”舒颜拉起她的手。 兰时转过身去:“我俩,我不知道江黎怎么想。” “那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 兰时一向对很多事都如此潦草迷糊,舒颜熟悉她脾气,愿意由着她自己想清楚,也不多追问,只笑着:“我想让你做伴娘。” “这怎么行!”兰时摆手,“我可都离婚了!你也不图个吉利!” “这有什么关系嘛,你结婚的时候我不也给你当伴娘了,当时我和安和也分手,我连个人样都没有。我想把桃花都给你嘛。”舒颜坚持。 “我给你桃花了吗?我离婚的时候他还带着小学妹看星星呢吧?” “哎呀,这不是也苦尽甘来了嘛!你俩也会的!” 兰时仍旧摇头:“不行不行,到时候你把新娘捧花扔给我就好了。” “小时,我又没有其他的姐妹。” “那要不让小朗给你当伴娘吧!”遇到困难的问题,兰时提出荒谬的建议。 “要不是舒朗已经被安和也抢走去做伴郎了,我安排他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舒颜大笑。 “你去把第三套穿上给我看看行不行?我想比比哪个好看。”舒颜吩咐兰时。 “还是我穿你身上这套吧”,兰时笑得贼兮兮,“我穿那套可跟你穿起来不一样。” “快别贫了,去换上我看。”舒颜催她。 兰时听话抱着 分卷阅读131 婚纱进去了,一会儿就摇着白纱裙摆拉开了帘布,与舒颜一同立在镜前。舒颜目光在彼此之间流转了千万遍:“我实在挑不出,两条都好漂亮啊。” “我觉着也是。”兰时认同点头,“要不让姐夫看看?” “不行,我得让他婚礼的时候第一次看我穿婚纱的样子。”舒颜不肯。 “那要不我穿着让他看看。”兰时又开始提她的荒谬建议。 “倒不如发给江黎看看。”舒颜调侃她。 “别别别”,兰时一连串拒绝,“虽然他老早就看过我穿婚纱的样子吧。” “那你说我们选哪套嘛?好难挑呀。” “这样,我们明天再去一家,找到一条远比这两条还好看的!就不用纠结了!” 门口传来大门打开,又重新落锁的声音。随后是皮鞋被脱下,趿拉拖鞋的声音,同时还伴着塑料袋的摩擦声。 江黎两手提着满满的购物袋进了厨房:“小时我回来了!” 兰时于锅里捞起一个浮上来的馄饨,吹了吹,递到江黎嘴边:“你尝尝熟了没?” 江黎就着她的手一口吞了:“熟了熟了。” “那快去洗手吃饭吧。”兰时把剩下的馄饨都盛出来。 “好的。”江黎的声音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他洗了手过来,打开袋子先把酸奶和冰激凌放进冰箱:“我严格按照你的采购单采买的。只是冰淇淋你想要的牌子没有你想要的口味了,我买了一个你不想要的牌子你想要的口味和一个你想要的牌子不想要的口味。” 兰时笑:“在说什么绕口令呀。” 江黎帮她把两碗热馄饨端出来,兰时跟在他后面拿勺子。两人并肩坐了。兴许是餐桌有些宽,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对面坐总有些远。 “还有一些我没按要求做的。”江黎主动交代。 兰时往碗里加了一勺辣椒:“你说说看咯!” “超市里没见着吉利丁粉,我就买了吉利丁片,导购和我说都是一样用的。然后我没找到抹茶粉,就买了……茶叶……” 兰时放下筷子伸手揉他的头顶:“做得好。” 江黎想起昨天看的小视频里面养狗的人也是这样对待把球捡回来的小狗的。 “本来我是想做抹茶慕斯的,我们用茶叶做做看咯。”兰时咬一大口馄饨。 “馄饨真好吃!”江黎积极表态。 “是用上周末你买回来的大虾仁做的。”兰时答。 “那我这周末还去买点吗?” “不用啦,今天不是买了很多,以后想吃了再买也是一样。” “那你周末想去做什么?” “明天上午我们去看看爸爸吧,他也住了一阵子了,我们看看有没有还需要添置的东西。” 江黎点头应下,又问:“那中午我们要不要出去吃饭?卢远舟推荐给我一个吃烤肉的地方,在一个小巷子里,据说很好吃。然后下午我们再去转一转,你不是还想给舒颜姐准备一份大礼。“ “好啊”,兰时的眼睛亮亮的,“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去看夜景吧,我想去江边走走,等过阵子入了秋天该冷了。” “后天呢?后天你有事情吗?” “没有的。”兰时摇头。 “那我们去城外山庄泡温泉吧!我们开车去,就当作度假。” “好啊!”兰时满意极了,“我也好想去泡温泉呐!” “还有一件事,”江黎补充,“下周末的时候我们去看看家具吧,买在江边的那套新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再添些家具就算齐全了。” “好啊!”兰时侧头在他肩膀上蹭蹭,“你安排的都很好。”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江黎询问。 “没有了。”兰时又补充,“最近过得真好。” 最近过得格外忙碌的舒颜却还在为找不到伴娘的事情犯愁。 “小也,小时不答应我。我找不到伴娘了。”她一面翻着今天试穿婚纱时候的照片纠结着,一面诉苦。 “小时不应也就不应吧。就怕应了还有变故。”安和也宽慰她。 “会有什么变故?”舒颜不解。 “之前我也问过江黎想不想做伴郎,我也想着江黎小时正好一对。”安和也道。 “江黎也不肯吧,小时就说自己离过婚就不愿意。” “江黎虽说不肯,不过他说,他的婚姻状态可能发生改变。”安和也摊摊手。 “他是有求婚的打算了吗?”舒颜想了想。 “他也没有多说。”安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后面去了,点着她的手机屏幕,“刚才那条更好看。” “你不许看!!!” 自从周末去过温泉山庄度假,兰时就心心念念想要再找一个周末跑出去玩。上次因为是周日去的,没能住上一天也成了她心里的重大遗憾,打算着挑一个大大的轰趴小院,喊上朋友们一起去玩。除了兰时与江黎,受 分卷阅读132 邀的友人如下:安和也夫妇二人,周演恩夫妇二人,另外还有著名单身狗卢远舟。七个大忙人的时间很不好凑,无奈拖延了好几个礼拜。兰时从轰趴馆开放预定的时间起就忙着选院子,把手机里的民宿软件都翻了个遍。 江黎结束洗碗带着一身洗洁精味道胜利归来,凑过去坐在兰时身边。兰时自然地抬起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靠进他怀中,举着手机给他看:“你看看这个小院怎么样?这个是我觉得最漂亮的了,你看白墙黑顶的,配色好像徽乡人家。” “是挺好看的。”江黎颔首。 “而且院子也大,里面有秋千,有吧台,有KTV,还有棋牌桌游什么的。最好的是出门向东一公里就是大海,向南几百米就是小吃街,你都不知道哪条小吃街上有多少好吃的,北京爆肚,鲷鱼烧,章鱼小丸子,臭豆腐,炸焖子,鸭架,榴莲酥,炒酸奶,烤扇贝,炸鲜奶……” “那我们都买回来吃吧,一个小摊挨着一个小摊买。”江黎笑着打断她报菜名。 “那我们就定这个啦?你说怎么样?” “有投影吗?”江黎关心道。 “有的有的,只不过投影的屋子因为是专门的投影室,稍微有一点小。不过反正我们也没有大家一起看电影的打算吧,估计也都不会用到的。你想看电影吗?”兰时问。 “没有,我就问问。”江黎笑着操作兰时的手机,把页面分享到自己手机上,“那就这个吧?我要付钱了。” 兰时欢喜鼓舞:“好好好。我去把这个地址也发给大家。再问问大家想吃什么,我们可以早一点买了食材带过去。” 兰时组织的团建日就在她日夜殷切的期盼中悄然降临。 她早与小院的老板沟通好了,上午同江黎一道驱车去买好食材酒水,趁大家还没到的时候就都归拢好了,忙得连午饭也只随便吃了一个苹果。 午后温暖的日光之下,朋友们陆陆续续抵达。 四个男生围着桌上足球踢球。江黎与安和也持红方,卢远舟与周演恩持蓝方。前面的攻手江黎正操纵着小人飞起一脚把球踢向对面,周演恩迅速拦截,小球再次扑向江黎。二人缠斗颇为胶着,拉扯了许多回合都没见把球传向后面分别守着自家球门的卢远舟与安和也。安和也凝神追着球看,卢远舟却站在后面靠嗓门输出:“冲啊!踢过去!对!直接射门!他们左边防守空虚!” 江黎被他逗笑,一个不慎球向自家球门滚去,安和也时刻待命,抓住机会大力抽动守门员的操纵杆,只一脚足球飞快穿过一排排小人之间的空隙冲向卢远舟的球门。卢远舟此刻仍不忘记吼叫输出:“啊啊!我来了!我防住了!看球!” 话音未落,伴随着球入球门的沉重咚声,卢远舟操纵的守门员小人一个回旋踢重重将球射进自家球门。 在卢远舟懊悔地叹息之中,众人笑作一团。 我多希望你点一点头 吃罢晚饭天也笼上了浅浅一层昏。舒颜提议女孩子们到海边去走一走消食,由男生洗碗刷锅收拾残局,等她们回来了再一起桌游。 消食回来的舒颜一行人每人手里都提着几份小吃,正如兰时心心念念的菜单,买了个齐全。四个男生正坐在吧台上玩游戏喝酒,兰时提着她的臭豆腐和煎焖子过去炫耀:“江黎江黎,我们买了吃的回来!你们要不要再吃一点。” 江黎笑,把手里的骰盅放下,起身随着兰时来到长桌上坐了。 大家也过来围着桌子做了一圈儿,众人成双,卢远舟颇有些形单影只。兰时凑在他身边笑他:“你看你,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单身狗?” 卢远舟反唇相讥:“你看你,大家都是合法夫妻了,有人还在非法同居吧?” 兰时笑人不成反被笑:“我这是借住,借住。” 卢远舟不以为意:“赶快也结婚吧,到时候婚礼上我一定带着我的漂亮女友去抢你的风头。” 兰时脸上的笑蓦然一滞,眼光在江黎身上停了一停又迅速转向他处:“那我可等着了。” 虽然她这样讲,可卢远舟隐隐觉得不好。 不过历史的车轮仍然向前滚动,没什么东西会就此停滞。在游戏玩过一整轮时,李静姝开口:“小时,上午你们买奶啤了吗?我想喝一点奶啤。” “买啦!早就放在冰箱里冰着呢!”兰时答道。 “我怎么没看见?在冷藏吗?”周演恩接话。 “对啊。我去给你拿!大家都要吧?”兰时说着蹭下高脚凳。 江黎也跟着起身:“我帮你一起拿吧!” 二人一道进了厨房,冰箱还原样放在角落里,兰时拉开上层的冰箱门,一阵馥郁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冰箱里四层透明隔断都紧紧凑凑放满了鲜花。玫瑰,百合,郁金香,满天星。红色,粉色,鹅黄,嫩绿,葡萄紫,月牙白。在众多盛放着的饱满花朵之间,冰箱的灯光隐隐约约透出暖黄的色调,仿若满天繁星下如练的月光,又像刚刚她们踩着沙滩看见的夜幕 分卷阅读133 中柔声歌唱的海浪。兰时不自觉笑起来,愣愣地眼光看向江黎。 江黎笑,抽出一朵红玫瑰来放在她手上:“看来冰箱里真的没有,我们去别处看看。” 兰时被他拉着手,停在厨房的壁橱前,江黎拉开柜门,兰时看见满满一柜子的绿意。是一小盆挨着一小盆的多肉,有叶片极微极细的的若绿,有叶片厚实圆润的星美人,有叶尾尖尖透着莹润红色的兰黛莲,有泛着绿白色光泽的蝴蝶之舞……兰时认得都是从前自己喜欢养在家里的品种,此时她们紧紧依靠着,在柜子里凑成一颗柔嫩乖巧的心。 “也不在这里。我们再看看别的柜子吧。”江黎说关上柜门,往前走了两步,又拉开一个柜子。这里塞满了可可爱爱的毛绒公仔,各种柔和的颜色带着光泽,小动物的眼睛闪闪亮亮。江黎伸手拿出一只浅灰色穿牛仔裤的小兔子塞进她怀中:“这也没有。” 兰时任凭他拉着,找到客厅里的立柜。这柜子是透明的柜门,之前客厅没有开灯兰时看也没看,此刻江黎也不知按了什么按钮,那柜子里面的一圈儿亮起来,里面摆着的公主盲盒翩翩起舞。 “还是没有。到底放哪里去了?我们会不会放在投影室里呀。”江黎说着,拉着兰时打开投影室的大门。室内的灯光闪闪烁烁,雪白的天花板上投射出散漫的星光,绕着顶灯缓慢而轻盈地旋转。地面铺着一层零落的绯红花瓣,在墙边一串又一串的灯带照耀之下,像是一地散碎的金红石。投影屏幕亮起来,兰时听见江黎的声音喊她:小时。 画面在不断的切换。 “小时,嫁给我好吗?”里面的兰时是小小的背影,她走在下着雪的街上。 “小时,嫁给我好吗?“里面的兰时是个被发丝掩住的侧脸,兰时认得是在他俩常去的餐厅。 “小时,嫁给我好吗?”里面的兰时是转着圈的模糊影子,在兰家的宅子里。 “小时,嫁给我好吗?”里面的兰时是穿着浴袍的慵懒样子,在他们从前去过的温泉山庄。 “小时,嫁给我好吗?”里面的兰时是人事不知的昏睡样子,在江黎的副驾驶上。 …… …… “小时,你愿意嫁给我吗?”眼前的江黎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现在脱掉了之前伪装的运动外套,原来里面是一件考究的白衬衫,灯光流转间,兰时眼尖地看到他袖口上带着的那枚孤单的珍珠袖口。现在那长直的手臂正捧着一枚小巧的戒指盒,里面的戒指泛着银亮的光,款式简单又温柔。 兰时的眼睛里面噙满了泪,望着江黎一动不动。 江黎眼眶也有些湿润,捧着戒指盒的手有些轻微地抖:“小时,之前诸事种种,时光点滴,我对待的太潦草了。从今以后都会像今天这样,我将请尽我所能做到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都仔仔细细放在心里。” 他深吸了口气,又继续讲到:“我的宝贝小时。这枚戒指是我答应你的两件事,一件叫做我想要永远陪在你身边;一件叫做,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觉得孤单。” 他仍单膝跪地,以虔诚地目光阅读她脸上奔涌的泪水:“你愿意吗?此后一生的每一个日月分秒,都做我的江太太。你愿意吗?” 江黎想着在她点头的时候握过她的手将戒指戴在她左手的中指上,随后再轻轻吻她的手背,最后站起身搂住她,告诉她这枚戒指是自己亲手做的,花了好些天好些时间好些材料,手还受了点小伤,然后再讲出准备好的最后的一句话,在她的惊讶与惊喜之中,抬手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与她此生此世纠缠不放,眨眼间相偕白头,回首徜徉仍见岁月如初。 投影室的门被突然打开,一早配合着复杂流程的五位功臣也来分享这绝美动人的一刻,卢远舟打响了一炮彩带。安和也甚至连DV都举了出来。只是没有人讲话,全部寂静地等待着童话故事的女主人公点一点头。 可兰时眼睛里那有什么惊喜,甚至透露着一种无声的恐惧,沉默地痛哭起来。她伸手盖上戒指盒,把玫瑰和小兔子都塞进江黎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托着他的手臂,希望他赶快赶快站起来。 江黎的笑容终于凝固在脸上,站起身时已经化作了一团碎冰。兰时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指尖用力死死抓住他袖口,江黎看到她晶莹的泪坠在他的珍珠袖口上,滚烫。 “对不起,江黎。江黎,对不起。”她终于开口,喉咙像是一口气吞了最尖锐的矿石,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江黎手里的玫瑰落在地上,他不想让兰时继续哭了,可他觉得自己也快哭了。 她转身夺门而逃。 舒颜追出去。 江黎大步走出了房间。他想早知如此该在脸上涂满油彩,再往套上一个红鼻子,也许就不会看起来如此难堪而狼狈。 投影室里精心布置的彩灯又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地板上的玫瑰也将如此孤单地凋零。 周演恩与李静姝回家去了。留下安和也同卢远舟陪着求婚失败的失意人喝酒消愁。吧台上的烈酒很快见底,也不见江黎 分卷阅读134 有什么醉意,仍冷静地一杯接一杯喝酒。 “今天真是哥们对你不住,老实说当时桌游的时候我就感觉小时她对结婚这事有点抗拒,这才没听你的老实在外面等着,带着大家就过去了。我想着说这么多人看着,小时这种一贯在乎别人又不愿意别人难堪的人多少给点面子就答应了。谁想到呢。”卢远舟干了一杯,“哥们自罚一杯。给你赔罪。” 江黎苦笑,“何苦为难她呢?我要她为了保全我颜面答应我的求婚,又有什么用?” 安和也拍拍他的肩膀:“等回去问问怎么回事吧。别灰心,别吵架。” 江黎点头,仰头饮尽杯中酒,咳了两声:“没事。” 这杯又空瓶的时候舒颜的电话打来了:“小也,我这边没事了。小时不再哭了。只是说想一个人待会儿,就赶我先走了。江黎怎么样?” “我没事。”听见舒颜声音的江黎代安和也回答。 “行。别太难受。少喝点酒。”舒颜叮嘱。 “放心吧,我们看着他呢。不让他喝了。”安和也应。 江黎也乖乖放下酒杯:“不喝了,我走了。” “这么晚了,别回去了。明天再说吧。”卢远舟拦他。 “今天折腾这么一出,我不太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呆着,得哭一夜。”江黎叹气,起身套上他的运动服外套,快步出了门。 卢远舟与安和也对视一眼,卢远舟很快追了出去,只留安和也在此收拾残局。 江黎到家的时候已经深更半夜。打开门果不其然见客厅的灯光仍亮晃晃的。电视里传来些声响,江黎瞥了一眼,什么都没看清,兰时就飞快关了电视。 他换鞋洗手坐到沙发上的时候,只看到兰时一双不知哭了多久的眼睛。 他心里又气又心疼:“是我求婚被拒了好不好?又不是你被拒绝了,快不要哭了。” 兰时抽抽噎噎的,只会讲一句话:“对不起。” 江黎叹气,不想在她流着泪时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只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 “没什么见我回来就关了?”江黎穷追。 “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就怕你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心里多少有些气闷,又喝了不少酒,说话也不好听。 兰时心里有愧也不与他争辩。两人在夜半的寂寞中沉默地对峙着。 最终江黎拿过遥控器,一打开电视就看到慌乱之中她还来不及关闭的DVD仍在放映的影片,是他们结婚时的录影。此时镜头正好是江黎自己在讲我愿意,他面沉如水,语气庄重而严肃。牧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这下轮到兰时回答,她眼睛里噙着一片汪洋,却一眨不眨地郑重地望着他,虔诚地点头。 江黎知道过去始终纠缠着她:“不能原谅我吗?我做了很多的错事,可就应该万劫不复吗?” 今天江黎在她面前跪下的那一刻,她望着他落满星辉的眼睛,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场景来。 江黎在婚礼上说我愿意。 江黎把她怀里的梅树枝子接过去。 江黎告诉她要给小孩起名叫肥牛。 江黎早上把还在被窝里的她搂进怀里。 江黎承诺永远也不会离开她。 江黎陪她去挑安装在书房里的大落地窗 江黎陪她吃火锅。 江黎送生日礼物给她。 这些所有所有的时刻,江黎的眼神似乎都充满缱绻,都像单膝下跪地那一刻一般无二,眸光里撒满星光,每颗星星都充满着爱与诚。 可那些都是假的。 眼前的就是真的吗? 江黎说以前做的不对,以后都会弥补。他一直很愧疚的,兰时知道。他一直想补偿的,兰时知道。也许从前是用婚姻换□□,现在是用婚姻换良心安宁。 自己能接受吗? “我分不清真假。”沉默了半晌,她关掉了客厅的灯,在黑暗中说,“我只想看看,你从前是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现在很不一样。” 江黎好像已经习惯被兰时怀疑这件事:“你想一想好不好?这一年多我是什么模样,你想一想是真是假。” “我不知道啊江黎。”她握起江黎的手哭道,“你有一双太动人的眼睛了,只要你想认真地看一看我,我就不会有半点怀疑,我从来没觉得你会不是真心的。只是这种判断从前被太干脆的推翻了。我不相信自己有辨别真假的能力。你开口,我不是不相信,是不相信我自己。” 若说要江黎证明自己是真的,兴许他还能想出什么方法,要让他证明,兰时自己的判断无误,这要他如何是好。 江黎抬手拭去她的眼泪:“别哭了。都哭一晚上了。我不逼你,你慢慢地想,慢慢地说。” “对不起江黎。我觉得婚姻很可怕。我怕一走进去什么东西又都是面目全非的。我怕我再一次落尽深渊时才发现所有的美好都是我想象 分卷阅读135 的。不结婚就没关系,我就像现在这样过浅浅的日子,没有婚姻的形式将你的承诺牢牢刻下,你想走的时候我虽然也会难过,但不会觉得幻灭和崩塌。” “我仔细地问自己,婚姻里面要什么。我觉得和我们现在这样全然不同。现在我觉得我们每天很开心很舒服就特别好了。我也不太想你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哪怕是因为你觉得愧疚,想要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才对我好的,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可要我再次讲出那样的誓言,开启我们共同生活的后半生。我觉得虽然稳定的交情,合拍的习惯,共同的生活,长久的陪伴等等等等都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在我的心里,”她抬手覆上自己的心口,于黑暗之中深深望住江黎的眼睛,“我觉得我决不能缺少的东西是爱,我想要的是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很多很多的爱 江黎已然明白,在她的眼泪里酒也醒透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证明你认为我是真的这件事的确是真的。但我还是想请你相信我,更相信你自己。小时,从前的很多时候,坦白讲我也并非全是假的。比如那时我在婚礼上讲我愿意,的的确确是将你当作我此后的妻,虽然那时我们并不相爱,但我已然决定要像所有的丈夫对待妻子那样,尊重你,照顾你,与你相伴一生。“ “你的确温柔可爱,又真诚动人。三年耳鬓厮磨,我常常被你感动,也同样为你倾心。只是也许很多时候我未曾意识到,我们决裂时我更是想斩断情丝,才说尽了狠话。我也是后来才明白,三年日出月落,你早已把自己,刻在了我心上。” 江黎没有说谎。 三年时光细碎零散,江黎拼拼凑凑,岁月的影迹,竟然全是她的样子。 彼时母亲尚在人世,对于兰时这个媳妇是一万个满意,兰时对于任何人的信任都不愿意轻易辜负,更何况是母亲。所以母亲交待的事从来兢兢业业,事必躬亲,有时候搞得江黎颇有些招架不得。 其实母亲很早就开始看病吃药了。次次都是兰时陪着,很长一段时间里母亲也从中医院带中药回来给江黎。皆由兰时捧回家来煎,江黎回来时家里常飘着药香。 不过喝起来,就没半点香味了。 “江黎江黎,这是妈这次去给你开的新药。”吃了晚饭,她捧着药碗来了。 “这回又是什么药啊?”江黎皱眉。 “还是和上回一样,只是新的疗程了嘛。”兰时回答。 “这医生不用望闻问切就给我开药,你觉得对症吗?”江黎头大。 “妈说了,你小时候从小体虚,经常喝中药的。而且说这个药也不是治病,就是强身健体。没什么不好的。妈又不会害你。”兰时理所当然道。 “我不想喝了。上次连喝了三个星期也没什么变化。”江黎这时候在说谎了,因为他已经隐隐察觉,母亲怕是着急抱孙子,才弄来了这个药。 “不行不行,妈交代给我了,一定要让你喝药。”兰时不松口。 “好吧。”江黎看她一脸坚贞不屈的样子只好答应,况且平时兰时极少如此坚持地要求他什么事情,他不想拒绝。即使像现在这样颇有些荒唐,他似乎也愿意纵容。 江黎接过碗来喝了一口就要吐了:“哇,这次的也太苦了吧!这是什么东西啊!” 兰时皱皱眉:“良药苦口嘛,你坚持一下。” 江黎捏着鼻子又喝了一口,还是放下了:“这回太苦了,我不喝。” “阿黎。”兰时轻声细语,“你都是大人了,不能怕苦。” “不行,”江黎摇头后撤,“太苦了。” “那你含一颗糖吧。”兰时剥一颗奶糖给他,“甜和苦相抵,就好了。” 江黎死马当活马医勉强一试,可当奶糖的浓香与中药的苦涩同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倒没味道相抵,却是格外相冲的口味在他舌头上大打一架,搅得脏腑都一阵恶心。 江黎撑着最后一丝气力把药一口干了,又猛喝了许多水:“这苦的更苦了。明天我绝对不喝了。” 兰时点点头溜了。 不过兰时擅长阳奉阴违,江黎也是慢慢发现的。 第二天她捧着两碗浑汤小步小步挪到江黎跟前,递过来一碗:“你先喝这个。” “这什么啊?”江黎躲。 “你不是嫌苦嘛,这是我千辛万苦想出来的解苦的汤。”兰时端着碗往前凑。 “我不想喝。”江黎怕苦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 “不行嘛,你不乖乖喝药,妈妈会觉得我工作做得不到位的。”兰时苦口婆心。 “还影响你的KPI吗?” “可不是嘛!”兰时顺着杆子就爬,“我就没有年终奖了。” “我给你补上奖金行不行?我花钱消灾。”江黎哭笑不得。 “我为了给你想解苦的办法,查了很多资料,废了老大功夫。今天煎药的时候还不小心烫了一下,你看现在还肿着呢。 分卷阅读136 ”兰时苦肉计上线。 江黎坐起身接过碗去看她的手:“下回别自己弄了,让阿姨她们熬药也是一样的。你涂过药膏了吗?” “还没呢。你喝了我就去涂。”兰时摊摊手。 “你先涂药我就喝。”江黎握着她的手仔细瞧。 “那我们一起吧,我涂药你喝药。”兰时转身去屋里拿药箱。 两个幼稚鬼同时做着对方要求的事情,兰时涂好了药膏。江黎却强撑着自己的教养没把这一口混汤喷出来:“这什么东西啊!怎么比昨天还苦!” “你不是说吃甜得会显得更苦嘛,这是我特意找的几种世界上最苦的东西,有超极浓的意式咖啡,还有超极浓的苦瓜汁,还有莲子心磨成的糊糊。就是又苦又恶心,我闻着都快吐了,你现在喝过一口这个,再喝药肯定就觉得药不苦了!”兰时一本正经,眼睛里的狡黠大放异彩。 江黎也不知道是被苦得还是被气的,从头到脚一阵阵发晕。 “那你把药喝了吧?不然刚才的罪就白受了。”兰时心里完成任务的执着万夫莫当。 江黎手抖着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也许兰时的方法的确有效,他倒是不觉得很苦了。 此后的一个疗程,他都规规矩矩喝药,生怕再受着无妄之灾。 大概是煮到最后一包了,在这碗喝完了以后兰时也如释重负地:“我不知道下个疗程在什么时候,我求求医生别弄太苦行不行。” 江黎白眼一翻,眼看要晕。 兰时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拉住他。却被他一拽跌进沙发里。正双手撑着他胸膛要起来,却被江黎猛地扣住后脑深深吻了下来,恶作剧般把残余的药味全部渡进她嘴里。 兰时跌跌撞撞起来的时候仍被苦得咋舌。 江黎恶作剧成功靠在沙发上笑得不可一世:“还有下个疗程吗?” 兰时猛喝了一大杯凉白开:“没,没,没了。” 江黎很久以后回想这段时光,想母亲远比他智慧。在那时就已经洞悉一切,知道兰时端上来的药,不管他心中觉得如何荒唐,又对那种味道如何抗拒,他都会照单全收。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熬了整整两个疗程中药的砂锅都会觉得冤枉。 可砂锅不会说话,没办法从厨房的橱柜里跳出来为他证明。可即便砂锅可以开口,又该讲什么呢?江黎在包容甚至纵容兰时的许多事,这也可能叫弥补。江黎总是热切地想要把兰时抱住,这也可能叫欲望。江黎希望此后半生日日与兰时厮守,这也可能叫习惯。江黎下定决心要保护她陪伴她,这也可能叫责任。 也许爱本身从来都是没法证明的事情,只有心知道。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证明,我现在对你的感情不是赎罪,更不单单是责任。我心里明明白白知道我爱你。”江黎伸手拉过她的手,稳稳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心跳的很快。兰时感到他胸腔里脉脉跳动的心脏,生动而磅礴,怀着他全部的精魄与心血,“这里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爱,你可感觉到吗?” 兰时投进他怀中放声大哭。 她感到自己心上那条时常刮进冷风的口子已然愈合,虽然仍有一道狰狞丑陋的疤痕,但早已不再痛了。只是摸起来时能感到那里皮肤的粗糙,回想起曾涌出的血肉。但此时此刻,她全然不觉的痛了。 江黎手上温柔地,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地哄。 “我想着新房子很快就可以住了,江边的风景最好,每间屋子都有你喜欢的大窗,往外面看就是很美的江景,想名正言顺地和你一起搬进去,是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兰时哭得顾不答话。 “你若是不愿意结婚。那我们就永远也不结婚。反正我们也都结过一次婚了。我愿意没名没份的一辈子跟着你。”江黎故意开玩笑哄她。 兰时被他逗笑,脸上还挂着一串串泪珠,从他怀里探出头:“不行,我不能当渣男。” 折腾了一个晚上的二人互相依靠着昏昏睡去。第二天阳光初绽,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二人身上,照的兰时暖意四生。她轻轻挣扎着从江黎怀中支起身来,却被他睡梦之中无意识的拉回怀中。他下巴上有一点青黑的胡茬,薄唇抿着不是很放松的样子。挺直的鼻梁上面是略略有些抖动的睫毛。一双剑眉贴着他的眉骨,轮廓清晰,黑白分明。 那束光移到了他眼睛上面。兰时看见他不悦的皱眉,却抬起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遮在了自己眼睛上面几寸。顿时见不着江黎的睡颜,只有他手掌下的阴影。他手指修长,指缝间透出些光来,却让把刺眼的光遮去了大半,只留下一片温暖。 兰时猛然想起父亲说的话:万物皆由裂隙。 原来父亲的意思不是说人要把裂隙当成获得光的机会。而是接受,万事万物全逃不脱的裂痕。她和江黎有很惨烈的曾经。对于她一路以来的感情而言,也是永远无法抹平的创痕。虽然那将永远是她心口的伤疤,但也永远只能是过去的伤疤。 现在的江黎 分卷阅读137 依然能轻易唤起她心底全部的热情与柔软。唯一改变的是,现在的江黎,也在用同样的热情与柔软,拥抱着她。不是完美如初的,不是洁白无暇的,又怎样呢? 所有的感情都会有疼痛的部分。 也许以后她仍然会因为他有很多细碎的,尖锐的疼痛,但此时此刻这个安全无虞的怀抱,是值得她去承受这些的。这也许是一种交换,即便不是什么讲道理的等价交换,她也从不该期待有一个完美恋人,给她一段完美感情,最终再步入一段完美婚姻。 江黎不是完美的。他的爱也不是完美的。 兰时也不是完美的。她视若珍宝的,小心收藏的,自己能给出去的爱,也不是完美的。 但他们依然可以,坦荡地,精彩地,长久地,热烈地,相爱! 终于想通的兰时欢欣鼓舞。 她挣扎着把江黎从睡梦之中晃醒,捧着他的脸喊:“我想明白了!我想通了!我好了!” “怎么了?”江黎睁开惺忪睡眼,宿醉的人反应慢了好几拍。 “你的戒指呢?快给我带上吧!如果你还没有反悔的话,那我愿意,我非常愿意。”兰时亲亲他。 江黎蹭的坐起身来,在裤子口袋外套口袋里一通摸索,一无所获后,起身飞快去洗了把脸:“你等我一个小时,我马上回来,可千万别反悔。” 兰时望着他一阵风一样远去的背影傻笑了半天,也洗漱去梳妆打扮,戴戒指的时候总不能蓬头垢面。 不到一个小时,江黎风风火火推开了家门。兰时从厨房里出来拉他去喝热牛奶。 江黎急得不行:“你不会反悔了吧?现在拖延时间!” 兰时把他按在座位上喝牛奶,随手拿了梳子和摩丝认认真真给他抓好了头发。而后坐到他身边认真发问:“我可能以后还是会经常这样对很多应该信任的东西不信任。以后可能比现在还爱哭。以后还是会喜欢睡懒觉,讨厌擦地。你想好了吗?” 江黎想也不想拉过她的手,套上戒指:“我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想得更清楚了。” 反正兰时从被套上戒指的时候又稀里糊涂想哭了,但她的眼睛还肿着,所以她努力眨去泪光。 “小时不要担心。”江黎把已经套牢了的人搂进怀里,“我想我已经明明白白了解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小时,建立在这样的了解下,我仍然爱你。并且相信,我将永远爱你。” 兰时好容易眨去的眼泪全部回来了,这是她等待了千万年的话。 兰舟江心泊 “你不确定我是不是因为共同生活成了习惯,这是很容易区分的。”江黎企图通过感同身受现身说法,再给兰时一些信心,“你看,你也爱我很多很多很多年了,比我爱得还要长还要久,你心里觉得是习惯还是爱?” 兰时明显很认可这个问题,她陷入思索当中,半晌回了一句:“你不说的时候我没想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说不好我是还喜欢你啊,还是因为你喜欢你太久了就习惯了。” 这下江黎引火上身,赶快拦她:“好了好了,快吃早饭吧。别想了啊,没用了。你戒指已经带上了,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兰时是个较真的人,她喝了一口牛奶:“你不会怀疑吗?或者说你觉得不是很安全,你不会很想知道,我究竟是习惯还是爱吗?” 江黎抢过她手里的牛奶喝了一口:“我不管,反正我爱。” 兰时摇头失笑,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你说得对。”她说。 江黎求仁得仁,拍下兰时带着戒指的照片留作证据。又捧着手机滑滑点点了半天。兰时凑过去看,原来他在给照片选滤镜调色。 “这么精益求精呀?”兰时靠在他肩上。 “那当然了。”江黎终于修好了图,点了发送。 兰时的手机响起来,她摸过来看,原来江黎的图发在他们昨天一起轰趴的群里了。 群瞬间炸起来。 舒颜一连发了五个礼花,手机屏幕一直闪着烟花。 李静姝很快接上:呜呜呜,兜兜转转的终于要功德圆满了!小时要幸福啊! 安和也紧跟老婆步伐:恭喜恭喜,欢迎妹夫成为我们大家庭的一员。 周演恩另辟蹊径:总裁你不会用什么非常手段了吧?骗婚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卢远舟发了一长条语音:“喂,你俩这折腾一出干什么呢?小时,不是我说你,要是非跳这火坑不可,昨天就便跳了就得了,你说这费劲巴拉的又哭又跑又追,又有什么好处? 江黎迅速回复: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卢远舟不甘示弱: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我还是那句话,嫂子,你都不知道你这落跑新娘多连累人,嫂子,本来昨天布置的乱七八糟那些东西都应该你俩自己收拾,你俩这一个跑一个追的,全得我们收拾烂摊子,你说是不是,嫂子? 兰时失笑。 江黎搂着兰时揉 分卷阅读138 揉肩膀:“别听他的。” 安和也发来一串点点点:你留下来收拾了?连累的难道不是我一个? 卢远舟继续发语音:我昨天不还陪酒来着,又要喝酒又要安慰他,我昨天回家胃不舒服了很久,今天才刚好一点。 周演恩发来一张聊天记录截图,上面卢远舟的小狗头像后赫然写着:昨天陪着江黎喝的那酒不知道咋这么好喝,下回要还有这机会就好了。 卢远舟不再发语音了:[自动回复]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儿再和您联系。 兰时抓过江黎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卢远舟说的就挺有道理的,就是一样的结果我还折腾了一圈儿。” 江黎接过:“我不觉得麻烦。” “可我还没问呐。”兰时笑着起身望他。 江黎把她拉回来靠着:“我不觉得麻烦。你这是对感情,对婚姻,对我都很认真,很重视的表现,我是理解的。” “可如果……”兰时再次坐直了望他。 江黎打断她的话:“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觉得小题大做,无理取闹,我也不会觉得麻烦。” “可你就需要永远的包容下去,你会觉得很累。”兰时靠住他,摆弄他的手指。 “也许会觉得有一点累。但所有用心的事情都是会累的。你看你看小说的时候,如果你投入进去,你也会觉得累。可你还是很乐意去读,因为那里面有值得这样累得东西。”江黎认真答道,“小时,人不能不付出就得到好事,任何事都是这样。如果我不能悦纳这样一点的累,就不配拥有你一切的好。” 兰时心里面甜丝丝的:“你会说话就多说点。” 江黎在她额上吻:“快别担心了,我的小姑娘。要是这样不安,还不如快跟我结婚,给我也套上个戒指,从此以后被你拴牢。” 兰时不接他的话茬:“你最近都是讲很对的话。你这么明白,怎么不早点和我讲?” “我愿意等着你慢慢长大,也愿意陪着你做小孩。”江黎说。 可能有很多时候好事也愿意成双。 安和也夫妇的婚礼在木樨花繁茂似锦的季节里一同盛开。 他们的婚礼颇有些中西合璧,舒颜凤冠霞帔坐等安和也头戴金冠,身系红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领着把十六人抬的大花轿来接她去教堂许下一生的诺言。不过因为要创办文明城市,街上不能骑马,更抬不了十六人抬的大轿。勉为其难让江黎领高头大马职,兼十六人抬的轿,开车载着安和也前来迎亲。 按照规矩,新娘闺房的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安和也一众人在门口早已经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第一次告白,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一起出去逛街的时间回答到世界上第一台电脑的发明者,置换反应的化学方程式了。甚至还出了一整套信息学竞赛的考题,还好卢远舟也跟过来凑热闹,蹲在角落里算了半小时才算答完。只可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许多第一次的时间未免太过久远,安和也的答案与舒颜给的标准答案不符的时候,舒颜也迷糊,说不清究竟是谁记错了。 好容易挨过难关,门缝里又递出一叠卡纸来,上面都是标好了数字的唇印。 被堵在门口的众人凑过脑袋去看,翻过一遍之后江黎从里面抽走了第五号与第八号,拍拍安和也的肩:“给你做个排除法。” 刚刚在帮着卢远舟做竞赛题的周演恩也凑过来看了一圈儿,犹犹豫豫抽走三张,过了会儿又送回来两张:“我也帮忙做排除法。” 这样一下也只剩下五张了。可安和也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纸片都捏软了,也没看出来,只好不自信地冲门里喊:“我觉得这里头没有。” 门应声而开。 大家一涌而入,到处找早已经藏好的一双婚鞋,江黎却凑到穿了小礼裙的兰时身边,于身后递过那两张卡片:“我对了吗?” 兰时瞥了一眼,把卡片塞进他西装的口袋:“带你来就是帮姐夫作弊。” 他俩望着忙着找鞋的一团人,一并弯起嘴角。 可惜只在床头的台灯罩里找到一只镶了钻的高跟鞋,另一只众人却毫无头绪。 李静姝端来一托盘小玻璃杯,里面各色饮料都有:“大家找累了喝点饮料吧。一杯换一个线索。” 兰时的偷笑的幅度更大了些。 江黎耳语问她:“那是什么?” 兰时忍着笑意凑近他的耳朵:“你猜猜看咯。” “难不成是特浓苦瓜汁,意式特浓咖啡和莲子心磨成的粉末冲的水。” 兰时就差笑出声来:“没错!” 安和也不知道这其中厉害,想着速战速决,帅气地把三杯倒在一起一饮而尽,只苦得面部扭曲话也讲不出来。 “第一个提示是:上有绫罗,下有绸缎。” “第二个提示是:只好动口,莫要动手。” “第三个提示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安和也已然猜出剩下那只鞋子的藏身之处。于是他依照指 分卷阅读139 示,来至舒颜面前,把自己身份证从口袋里摸出来,交到舒颜手中:“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夫妻共同财产了,除了你以外我一无所有,没什么东西可以借花献佛的。唯一剩下的就是我这个人了,现在也以身相许了。” 大家都在笑,舒颜眼光里却闪着泪花,撩开自己层层华丽繁复的绯色裙摆。一只熠熠生光的婚鞋正躺在锦被上面。 江黎仍做新人的御用司机,出发前往车里拿了件披肩出来披在她肩上:“秋天了天凉,多穿点别受凉。” 兰时将披肩拢在自己肩上,望着他们的车缓缓驶离。 兰时到的时候教堂里已经坐满了人了,她跑到后面去看换了一身婚纱的舒颜。大家或许都被引着出去等待观礼了,舒颜一人端坐在镜前,眸光深深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兰时扶上她光裸的肩,将她胸前灿烂无双的项链摆正。 “虽然已经认识安和也几十年了,我们从小就习惯了一起生活,以婚姻关系共同生活也有一段时间了,领证的时候也讲过誓言。婚礼只是个仪式而已,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是很感慨。”舒颜在镜中望向兰时。 “当然会感慨了。我都结过一次婚了,要是再让我结我也还是会感慨。”兰时笑,“这是在所有你们重要的人面前承认你们彼此的身份,是你们两个庄重地答应我们,以后会长久地幸福下去。” “好。”舒颜点点头,“我答应。” “后来你神神秘秘找到的伴娘呢?我怎么一直没见着?”兰时问。 “刚刚还在这呢,现在也去准备了,待会儿你可以好好看看,那可是舒朗藏了些日子的女朋友,这还是我实在找不着伴娘才借给我们看看的。”舒颜笑。 “那我可仔细观礼。”兰时对着镜子好好端详她,“姐姐。要一直这样快乐下去。” 舒颜轻轻拍拍她的手:“是。去吧。马上我也要进去了,你去找江黎一道观礼吧。” 兰时出来坐下,却那里也找不到江黎,原本给江黎的座位也安排在她旁边,眼下却一直空着,手机也打不通。兰时并不担心,刚刚一直在当司机,和大家呆在一起,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只是有些稀里糊涂的想念,她很想和江黎一起看着姐姐姐夫功德圆满。 果然她见到舒朗与一个年轻女孩并肩而行,站在新人两侧。那女孩的眼睛带着讨人喜欢的弧度,笑起来和舒朗一样,阳光而快乐。 直到观礼结束,大家都去外面草坪上摆宴还是没见着江黎的人影。兰时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吃蛋糕,时不时抬起来了望上一圈儿。 直到她把每个口味的蛋糕都尝了一遍,江黎才出现在了人群当中,也一样左顾右盼在找她。 兰时站起来小跑着向他而去,江黎也见着她,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他笑起来。 “你笑什么?”兰时问他。 “我笑我们两个像在战火纷飞中失散了十三年的爱侣。”江黎晃晃她的手。 兰时也被他逗笑:“你跑哪里去了?还不接电话。” “之前开车过来的时候车队遇着点小剐蹭,我被派去解决问题了。现在已经处理完了。为了办事和安和也换了手机拿,估计他忙着结婚,没看手机。” “要丢捧花了!”突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舒颜一早与兰时商量好了,要兰时丢捧花的时候站在接捧花的人群稍后一点,她要作弊扔一个大力捧花,只扔给兰时一个人。 兰时听话的在指定位置站好,仰头等着。 谁想到舒颜第一次丢实在没什么经验,力气的确大,高高的抛物线在兰时头顶才达到了最顶端,兰时跳起来都连叶子也没摸到。只听得哎呀一声,失控的捧花砸在舒朗身边的小女孩头上,跳了一下又跌进她怀中。众人一阵笑。舒朗揉着她的头,不知在耳语些什么,脸上也挂着春风般的笑意。 最后一个仪式也这样圆满而神奇的收尾了。 一些宾客伴着音乐开始在草坪上跳舞,江黎也拉着兰时在草坪上摇晃。兰时踩了一天高跟鞋此时也有些累了,懒懒倚在江黎肩上。 “想跳森巴吗?”江黎在她耳边蛊惑。 “你要抢姐夫的风头吗?”兰时摇头拒绝他,“你可不许跳。” 江黎也笑,好言好语答应:“那我们结婚的时候跳吧。” “再说再说。”兰时重新攀在他肩上。 “走吧。我们去别处待会儿。”在第三首舞曲响起来的时候,他说。 “去哪呀?”兰时被他拉着走。 “借教堂用一用。”江黎大步流星。 此刻的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给舒颜他们准备的婚礼装饰也都被工作人员撤掉,此刻里面空空荡荡,目光所及就是一片圣洁的白色。只有空气中还留着些玫瑰隐约的香气。 江黎带着兰时踏上宣誓台,紧了紧自己的领带抹平袖口。兰时又看见那枚袖扣,当时他们和好不久他就急着要了回去的袖扣。 他的手虔诚地抚上圣经,眼睛却眨也不眨凝望着兰时,坚定 分卷阅读140 地,从容地,庄严地,深情地。 “I take you to be my lawfullywedded wife.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until death do us part.” 他的眼睛里淌过奔流了千万年的河流,这河流自兰时心弦颤动的那一刻开始,便蜿蜒在他眼中。每一朵水花翻腾,都是积年时光所唱的歌;每一滴晶莹的河水,都是兰时日日夜夜不曾改变的心;每一盏粼粼的波光,都是江黎往后余生将永不熄灭的爱。 兰时笑着,泪却流着。 “该你了。”江黎拭去她的泪水。 兰时皱眉头:“呃,我,我忘了。你再说一遍。” 江黎笑:“那我小声教你一遍,你再大声宣誓。” 兰时也笑:“嗯!我装作是我自己说出来的。” 江黎贴在她耳边,声音如飞蚊。 兰时学会了,并且聪明地把wife改成husband: “I take you to be my lawfullywedded husband.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until death do us part.” 她的声音有一些抖,就像几年前婚礼上她讲出来的我愿意。江黎把她搂在怀里。 兰时退出他的怀抱,手贴着他胸膛望着他的眼睛。 “我爱你。”兰时大声道,“这是我心里的声音。” (正文完) 番外一 关于我爱你 兰时是个非常喜欢表达的人,她可以一直聊天讲话,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国际政局谈到今天早上的煎蛋放了几转黑胡椒。 兰时又是个非常不喜欢表达的人。比如很多的难过事她从来习惯瞒在心里,比如她时常措辞不出干脆闭上嘴,比如我爱你这三个字,江黎是在那天于教堂中宣誓的时候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完整,如此明确的听到。以前听到的似乎都是什么“我也许爱过你,我以前爱你,我爱错了,我的爱太傻”之类的话。 江黎也没想到他如此盟誓竟然可以换来兰时痴恋十多年第一次讲出来的这三个字。 当时他被震撼的几乎流出泪来。(不过据兰时说是已经涕泪横流) 而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太珍贵了,这不仅仅是一次告白,更是兰时放下了曾紧紧束缚住她的别扭,斩断了他们从前有的交流的障碍,可以放肆地,直白地,坦率地,勇敢地去爱的标志。 兰时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三个字的伟大力量。 “阿黎,虽然早就和你说好了明天陪你去公司加班,但是我现在想想真的实在不想起床了,别让我去了好不好?” “不是你自己自愿说的觉得我大家都放假我还要工作太辛苦了要陪我吗?” “对呀,太辛苦了,我不想这么辛苦。” “你还答应我了说一起吃饭。” “我现在就是在商量能不能反悔嘛?” “那我可以说不能吗?” “阿黎,我爱你。” “好吧,你不想去就在家里睡觉,晚上我下了班回来接你吃饭。” “阿黎我不想拖地了。” “今天是什么原因?” “我刚吃饱了太撑了。” “这是上次轮到你擦地的时候你用的借口。” “那我今天去运动了胳膊很酸。” “那是你上上次的借口。” “我待会想洗一个澡。” “你难道不是每天洗澡?” “那我没吃饱没有力气。” “等等,你最开始说的理由是什么?” “阿黎,我爱你。可我不爱拖地。” “好吧,那我来。下次如果你不想的话,我还可以。” “宝宝,我们今天……”江黎钻进被窝凑过去亲她一口。 “我好困。”她敷衍的亲了亲。 “宝宝……”江黎的滚热的手贴着她脊背。 “昨天已经好累了。” 江黎不答话,吻从额头一路蹭到肩窝。 “阿黎,我爱你。”她眼睛都不睁开。 江黎平躺搂住她:“好好好,柏拉图,柏拉图。” “阿黎,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哄我睡觉吗?” “等下啊,我这个报表明天开会得用,我还没审完。” 分卷阅读141 “可我现在就很困了。” “宝宝,那你用听书软件好不好?” “阿黎,我爱你。” “好了我来了,你要听哪一本?” 反正一个人对什么东西的滥用,绝对离不开另外一个人的纵容。 兰时其实很好哄睡,在故事的主人公刚刚相遇的时候她就进入了梦想。 江黎在她均匀而平稳的呼吸中轻轻留下一个吻:“小时,我爱你。” 有时候这三个字讲起来显得轻浮又空泛,让人觉得荒谬而虚伪。 有时候,这三个字讲出来又很震撼,仿若那亘古不变的绵长情谊,自宇宙洪荒时便以开启,兴许会随着世界陨落而一同毁灭。 不过也许更多的时候,这三个字只是简单又温馨的时光,理所当然却又求之不得。 关于被抛弃的右眼 江边的房子里的的确确有许多高大的落地窗,窗外的天与云可以直接落到兰时心里。 她窝在窗户边的榻榻米上读从江黎旧房子那里搬过来的旧书。 江黎结束了他居家办公的时间,端了杯热茶凑过来陪她。兰时双手捧着书也不接茶杯,靠进他怀里。江黎懂事地喂她喝水。 兰时满意,眼光从书本上转过来望向他,笑嘻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动作间书里的小纸条掉了出来。兰时认得是自己从前抄下来的话,也许整理的时候遗落了这一张。 江黎伸手捡起来看了一眼:“就是这个!” “什么就是这个?”兰时奇怪。 “我把你骗去医院那天就是看了这句话。你把这句话抄下来,我怕你把我当作使你跌倒的右眼,我怕你杀伐果决,宁愿自己痛,也要把我丢掉往前走了。” 兰时笑出声来:“笨蛋。” “你看这话,多么狠绝,我当时是很坏的右眼。”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一句话抄下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做不到啊。” 关于打游戏 自从被舒朗带入了门,兰时就常常空了打打游戏,英雄池也日渐扩充起来,技术也有些进步。江黎见她玩得多了也创建了账号,美其名曰叫感情里面双方的愉悦感里有彼此是非常重要的。简单来说就是要一起玩。 开局兰时选出某位甩着扇子的女性英雄。 江黎苦恼:“你的这个cp英雄我还没有钱买,我不知道玩什么了。” 同队的玩家选出了和兰时cp的英雄。 “他怎么选这个啊?”兰时吐槽。 “对啊!怎么能和你随便组cp!”江黎十分不满。 “我的意思是,我都是法师了。他不应该再选一个法师。” 江黎看见队友昵称旁边有小爱心的标志。 “为什么他们有小爱心?一点还有什么谁谁的女朋友什么的?” “是因为他们亲密度比较高,就可以建立亲密关系了。” 一场游戏结束。 “一局才能提升3点亲密度,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建立亲密关系啊!” “还有道具可以提升,我送给你一些。”兰时点进背包去送亲密玫瑰。 转眼江黎送来亲密玫瑰*100 “你这新号,怎么有那么多玫瑰?” “这还不容易,花钱就买了。”江黎摊手。 “我们家的钱是这样给你乱花的吗?”兰时黑脸。 第二局没有上单,兰时选出某位会开船的男性英雄。 江黎飞快选择兰时英雄的老婆。 “你咋有这个英雄了?”刚刚看他才只有四个。 “我刚刚顺便都买了,万一又让别人选走你的cp怎么办?”江黎得意洋洋。 “你是小学生吗?”兰时一头黑线。 江黎在敌方塔底下放了自己的传送技能,被传送来的队友纷纷在塔下被敌方痛殴。场面血流成河,敌方0换5取得团战胜利,带着三路兵线推进高地,水晶爆炸在黑屏的二人眼前。 “啊喂,你干嘛带着我们电梯送死啊!”队友骂人。 “我刚看到他们情侣标志了,估计是这人在带妹,女朋友太菜了!”队友骂人*2 第三局 江黎不肯玩女英雄了。 兰时只好选出一位蓝条等于坦度的女性法师。 江黎喜滋滋拿出对应的男性射手。 他09的时候一直保护他的辅助终于忍不住了:中单带妹能不能别让她玩射手! 打野也附和:射手,好好的玩个混子护着你男朋友不好吗? 江黎很生气,一怒之下不慎送出第十个人头。 兰时赶快打字:这个射手太菜了,我们出去举报他! 江黎更气,再怒之下又被群殴送出第十一个人头。 对面的打开全部:这射手还不如个野猪值钱,算了算了,不杀你了。 分卷阅读142 兰时打开全部。 江黎感激涕零,兰时终于要冲冠一怒为老公了。 只见屏幕上兰时飞快敲下的话:我们家射手是演员,对面的,出去帮我们举报! 江黎气得丢了手机去写他的财务计划,做梦多赚钱然后把这个游戏买下来改成只有自己会玩的那种。 番外二 兰时与江黎把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选在了初次相遇的时间,当然是兰时念念不忘的。 完成了民政局的结婚预约,江黎把一份协议摆在兰时面前。 兰时想起来当时稀里糊涂签了与江黎财产独立的婚前协议,误会一重重的,想着这次一定要把协议每一个字都看清楚了。 果然看清楚了就不愿意下笔。 “你给我签这个干嘛?我不要你的股份赠予。”兰时把协议推回去。 “公司自我接手一日没有废弛过,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就想给你。”江黎又推回给她。 “反正以后我们夫妻一体,你现在在这里跟我分什么你我呢。” “我想表达一下我的诚意。”江黎不肯放弃。 “我接受到诚意啦!你快收回去。”兰时拍拍他。 “收回去了还有什么诚意!”江黎坚持。 “你给我了我也不会经营公司,还是你自己好好留着。” “我没有股份也可以经营公司的。我给你挣钱。”江黎拉住她的手。 “你会离开我吗?”兰时突然正色道。 “当然不会。”江黎想也不想的。 兰时不说话,摊手看他。 “万一,万一我溘然长逝了呢?” 兰时被呛了一口水:“呸呸呸,说什么呢你!” “万一呢。”江黎目光飘向远方。 “笨蛋,那我还有遗产继承权呢!”兰时给了他一个暴栗,“而且,你要是真敢溘然长逝,我留下股权又有什么用?”兰时光是想一想就要哭了。 江黎想得可周全了,他怕万一哪天他溘然长逝了,他们还有自己的小孩,小孩会跟兰时分遗产的,江黎舍不得给他们。可眼看着兰时泪要下来了,便赶快止住话头:“好好好,别哭别哭。那不要你签字了。” 反正商量到领证的前一天晚上,经过多种方式的碎片化协商,他俩各退一步,兰时收了江黎手里百分之三十七点二八五的股份。江黎盘算着要不要偷偷写个遗嘱送去公证什么的。 兰时他俩到民政局办手续当天带了一大包喜糖,发给每一个见到的人。 出来的时候大口袋里只剩下两颗糖了。他俩一人一颗,剥开来放进嘴里,一个是牛奶味的,一个是抹茶味的。在无所遁形的阳光之下,亲了一会儿,一个变成抹茶牛奶味的,一个变成牛奶抹茶味的。 二人相携着信步而行,江黎揽住她的肩,兰时靠在他身边。 “新婚快乐!江先生。”兰时笑。 “新婚快乐!江太太。”江黎把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兰时偷偷地笑,她就是很想听一句江太太。 “明天我们一起去上班吧!上午去你那?下午去我那?” “怎么?扯了小本本就成连体婴啦?”兰时笑他。 “我们去给大家发喜糖嘛,顺便,昭告天下。”江黎晃晃手里的红本本。 “那我们没有糖了,还要去买很多。” “那多买一些抹茶牛奶味的吧,还是抹茶牛奶放在一起比较甜。” “我都忘了是什么味道。”兰时躲开。 江黎伸手一把把她拉回来:“那你再尝尝?” 江黎只亲到了兰时手里的红本本,他打开,对着里面盖着钢印的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女孩亲了一口。 “当时我说你照片要多了吧?现在还剩一张没有用处。”兰时岔开话题。 “怎么没用处了。”江黎把本本放进胸口的口袋,打开钱包来展示给兰时看。兰时挺满意的,至少把之前她都脱妆了的偷拍照片给盖住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来着,那天你在教堂里为什么要念英文誓词呀?” “一方面呢,是因为我想着对圣经起誓嘛,还是希望可以语言相通。虽然我并没有信仰,但起誓这样的事情,就是要做足了仪式感的。还有一方面呢,就是今天还是要起誓的,如果当时都成功了,你今天就不会感动了。我得给我们的感情时刻保持新鲜感。” “那现在没有新鲜感咯?” “别担心的,我现在在学德语的誓词呢” 第二天兰时往江黎的公司去,一进去就是一片纷纷议论之声。关注的目光投在她身上,搞得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躺在江黎休息室里的她问:“往常我来也不见他们这么关心呢?我都觉得自己像是来表演节目的。” “那你演一个也行。”江黎望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嘛?”兰时急道。 “你去看看我们公 分卷阅读143 司的新闻,”江黎一派从容,“我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件事,但我可不敢保证啊。” 兰时依言去瞧,搜了一下就看到□□正式更名为“江兰”集团…… 她把手机锁屏,躺在江黎的小床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后来他们也带着结婚证去拜见了兰恒。又往墓园去洒扫祭拜。 晚上洗了澡,江黎握着吹风机小心地给躺在他腿上的兰时吹头发,兰时的头发现在已经留得蛮长了,自从不用自己吹头发以后省了麻烦更不愿剪了。又加上兰时老是扯着他一只手捣乱,吹了半天才干了。 江黎自觉自愿取了梳子来给她梳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他轻轻念道。 兰时抬头望着他的下巴。 “这是母亲之前念给我听的。她说以前的人成婚的时候都会有老婆婆一面帮忙梳头一面念这些吉祥的话,本来有很长一串,可我只记得前面几句了。我觉得好像到了白发齐眉与儿孙满堂,便是一段婚姻里再圆满也不能了。” “小时候我很不喜欢把头发扎起来,我觉得拽着我的头皮很痛。冬天的时候我就散着头发在外面跑,头发就有很多静电,全贴在我毛衣上乱七八糟的。妈妈总是会捋上好几次,让我头发上一点静电也没有,规规矩矩呆在我肩上。后来妈妈过世了,再一次有人轻轻把我头发上的静电都赶走的,就是我们的妈妈。” 江黎放下梳子搂住坐起身来的兰时:“以后我来做这件事。” 兰时把脸埋进他颈窝:“我陪着你白发齐眉,也陪着你儿孙满堂。不管后面的话是什么,我也都陪着你。” 番外三 有句话江黎自打他失败的求婚开始就准备了要讲,可那个盛大的场合却狼狈的收场了,没讲出口。后来他就打算办婚礼的时候讲,可兰时觉得已经办过一次婚礼,而且男女主人公又都没有变,和同样的人做同样的事太无聊了。她不肯。 江黎感觉自己的这句话很好,又可当作对于兰时沉默心意的反馈,他得找一个隆重一点的场合讲才行。可相爱的日子虽过得浪漫而甜蜜,但也谈不上盛大,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怪苦恼的。 共同生活的人总是在不知不觉间相互学习,想用心讲情话的江黎也学起了兰时的套路。沉心静气,若无其事。 兰时是个用起心来格外投入的人,所以对于余下的那些她不愿用心的事就显得额外散漫,倒有一派安闲自在。最近发生的事却搅乱了她的宁静。 舒朗似乎终于长大,放下他本就玩似地开着的几家芒果,也回到舒家的企业做起了舒颜的左膀右臂,不过大概也就教他几月,舒颜也会放他去旁处独当一面了。芒果虽开得红火,却绝谈不上盈利滚滚,舒朗也不大愿把自己从前的初心轻易转卖给别人,最近正在苛刻地寻找卖家,却一直不称心意,只打算着就此关停。 芒果也是兰时的事业,她在这里的工作一直很快乐顺遂,也靠着这里的芒果香味挨过了一段十分迷茫与无力的艰难时光,她很舍不得芒果。 江黎劝她把芒果盘下来,管不了那么多分店可以先把自己工作的那家盘下来,从一个受雇的店长晋升为一个真正的老板。兰时觉得自己是很难做老板的,她优柔寡断,不会做什么决策。以前店里的大事小情她虽事事操心,但都有规章制度和经营条例,她只需要遵守并且督促店员也一样遵守,用不着自己去想经营方向那些大事。老实讲,她觉得自己挺难做好的。所以也没有和旁人提过,舒朗也在渐渐地处理一些收尾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她工作的这家店也会关停。 兰时不想失业,虽说给江黎做家庭主妇的日子并不糟糕,但她还是希望可以有自己的工作,可以在家庭以外的广阔天地里拥有自己的身份与价值。 江黎出差去了。兰时休班的时候也无聊,待在家里看闲书。手里的书翻完最后一页,她去书房里翻江黎的书柜。这里多是些知识性很强的书,兰时通常很少光顾,这次来翻一翻就当作是想他。 兰时从最高层举出一本厚重的古汉语字典,打发无聊翻开江黎的名字查,发现原来江字还是从前春秋时的国名,原来还有与江黎同音的“江蓠”是某种香草的名字。她又去翻自己的名字,却在那页夹着一张字条。上面江黎的钢笔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 兰时念了一遍,又一遍。 她站起身来去翻旁的书,在《论中国》里找到一张,在《莫泊桑中短篇小说选》里找到一张……她又跑去自己的书架看,好多很久没翻过的书,即便有柜门挡着都落了些灰。兰时在好几本绘本里面都找到了一样的字条。只是似乎每次用的纸都不太一样。有时候是白纸,有时候是便签,有时候是书签的背面…… 兰时想把找到的十余张字条暂放起来,去自己的床头柜抽屉里找自己没舍得丢掉的礼物盒。却发现这些很久也不动一次的礼物盒里面,全都有字条,写着一模一样的话。 兰时的眼眶又热起来。 分卷阅读144 趁着江黎不在家,兰时到处翻箱倒柜。 茶几的桌布底下,机顶盒和路由器之间,面包机说明书的夹页里,江黎的证件袋里,他们的房产证里,旅行箱里…… 江黎风尘仆仆拖着行李箱进了家门的时候兰时刚完成了洗劫与重建,同着找字条几乎把家里整个大扫除了一遍。 江黎站在门口冲她伸开怀抱。 她还在沙发上坐着,见着他赤着脚奔过来跳进他怀里。江黎稳稳托住:“我回来了。很想我吧?” 兰时一阵点头,伸手环住他脖子搂紧了:“我一共找到一百二十一张,还有我遗漏的吗?” “什么一百二十一张?”江黎抱着她换了鞋进屋。 “纸条,你藏在家里很多地方的纸条。” 江黎笑:“你终于发现了。我都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你也没告诉我,你发现了我送你墨水的事情,那么久了你都没告诉过我。”兰时被他放在地毯上。 “那你也没告诉我你送我墨水的事情,那么久了你都没告诉过我。”江黎有话等着她。 “你快说说我找到的纸条够了吗?”兰时穿上拖鞋跟着进房间换衣服的江黎。 “你找到多少张?”他把外套的扣子解开。 “一百二十一张。”兰时肯定道。 “居然有那么多了吗?”江黎笑着扯开领带,“我想起来就写一张藏起来,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张。” “你行动太隐密了,我居然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兰时说。 “向你学习。”江黎轻轻刮过她的鼻尖。 “阿黎真浪漫!”兰时真诚夸奖。 江黎坦然收下:“是为了你。” 晚上睡觉前,兰时把装满了小纸条的盒子珍重地放进自己的床头柜。 江黎长臂一展把她搂住,贴在她耳边轻声道:“看见你在墨水瓶底上留下来的话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惊喜。我的小时很小心的用词,你说‘渡’。我想你的意思可能是觉得自己可以短暂的经过已经是很好的事了,但是小时,你现在正在长久地拥有着。” 兰时点点头:“我看见了,一百二十一张纸条,那上面都写着,兰舟江心泊。” 江黎笑:“我们都在家,对吗?” 兰时继续点头:“我们都在家。” “江黎,你当年大学毕业出国的时候,我送给你的卡片上面写的话是什么你还记得吗?”灯已熄了,兰时于黑暗中倚在他怀里。 “我记得。”江黎庆幸自己有一天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那句曾带给自己很多安慰的话,“你写的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都不记得了,那天我写了太多卡片,记不得是那一句了。反正是一句好话。” “我记得,彼时海外离家千里迢迢,难免想家的时候我常把旧时同学送给我的东西翻出来看看,你在上面写的话很能安慰我。我没有忘记。” 兰时坐起身来打开床头灯:“我要宣布一件事!” 江黎也跟着坐起来,把被子拢在她身上:“什么事?” 兰时在被子的包裹之中费力地高举右臂:“我要把芒果盘下来!!” “你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江黎笑着把她胳膊扯下来送回被窝里。 “我突然觉得很有底气。没问题的!”兰时志气高昂地举起左臂。 江黎再次把她胳膊塞进被窝:“放心大胆地去盘吧!反正咱家现在还有些钱,你做上几年的赔本生意都没关系。” 兰时甩开被子高举双臂:“没问题的!我冲了!” 江黎笑,把她困进怀里裹进被子,在半夜跟着她呐喊:“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