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第1章 复活 薤上露,何时曦,露曦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耳中忽然传来低沉的挽歌合唱之声,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素白。 头戴孝布,身披丝麻的卫士,持着长戟静立在两旁。 到处都是抽泣声。 呜呜呜,几千上万人同时啜泣,哀伤的气氛不需要酝酿,自行带动着所有人一起进入悲伤的情绪之中。巨大的宫殿内外,没有人不在哭泣。 刘德跪在冰冷的条砖地板上,眼泪啪答啪答,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但他不是因为悲伤而哭泣,他是因为激动而流泪。 “想不到,我竟然能活第三世!”低沉的叹息掩盖在无数的啜泣声之中,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刘德的嘴角溢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在两千一百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庸庸碌碌的活了二十七年,这是第一世; 穿越两千一百多年时光,来到这公元前的西汉王朝,成为了史书上有名的汉景帝第三子刘德,这是第二世; 死而复活,重回穿越之初,这应该算是第三世了。 “事不过三,我应该没那么好命,有第四条命可挥霍的了!”刘德心里想着,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暼到了跪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单薄的身子骨,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略显低沉沙哑的哭腔,说明他确实很悲伤。 刘德微微叹息了一声。 那就是那个前世坑了他一辈子的兄长皇长子刘荣……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刘德嘴角一阵抽动,默默然的低下头去了。 今年是史书上所谓的汉景帝前元二年,当然了,现在是没人敢这么说的,甚至连皇家的史家都不敢这么记载在纸面上。 所谓景帝纪元前元、中元、后元,都是等了便宜老爹驾崩之后才进行划分的。 一般来说,人们是以天干地支来纪年。 刚好是丙戊年。 丙戊年夏四月,太皇太后薄氏薨,国丧。 前世刘德就是此时穿越附体的,但是,当时的他完全没有做好穿越的准备,穿越前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平民,身份的骤然变化,让他无从适应,以至于在葬礼上,闹出了不少礼仪笑话,更被有心人批为‘不孝’。 这可是个极为严厉的政治指责! 汉室自诩以孝治天下,对于孝道极力推崇。当此之世,一个出名的孝子不仅仅会被地方表彰,邻里尊重,更有机会出仕为官。 在庙堂之上,天子更是以身作则。 以故的太宗孝文皇帝,刘德的爷爷刘恒,更是孝道方面的楷模。 因而,在此时,孝不仅仅是个人道德问题,更关系到政治正确与否的大是大非之上。 前世,刘德被人抓住在葬礼上的礼仪举止问题,扣上一个‘不孝’‘不敬’的大帽子,而他却很难进行辩解。 一步错就是步步错。 之后他苦苦挣扎十几年,可惜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一杯毒酒的结局。 想着这些,刘德叹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都感觉有些脸红耳燥了——前世的他,真是给穿越者丢脸了! “要来了……”回忆着前世的记忆,刘德用袖子遮住头部,嘴里吐出一句话。 话音未落,前方穿来一阵骚动。 几个侍女扶着一位全身孝服,已然昏厥过去的女子悄悄的退出灵堂。 周围有人轻声议论:“皇后昏厥了!” “可不是嘛……” “老太太这一去,皇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啦……” “噤声……噤声……”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刘德就悄悄的起身,弓着身子,尽量不惊动任何人,慢慢的靠着边角踱着小步,向前方靠拢。 即使刘德已经很低调了,但他的行动,还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一时间,无数的目光聚焦到了刘德的身上。 当此国丧之际,别说是皇子了,就是一个小黄门都不敢轻易动弹一二。 刘德没有在乎那些人的眼光,在前世的最后几年的生命中,刘德常常会回想着他今日遇到的种种事情以及之后的种种选择。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境遇与地位非常尴尬,即算没有被人扣上‘不孝’的罪名,他的处境也依然不会改变。 谁叫他是刘荣的亲弟弟,天然的刘荣政治遗产继承人? 当刘荣被废黩自杀之后,他就像黑暗中的火把,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拿到放大镜下仔细观察、解读。 即使他学刘胜天天喝酒吃肉玩女人,或者刘端那样自暴自弃,也没用。 那样不过是把刀子递给刘彻,连罪名都不需要搜集,就可以取他性命了。 谁叫他是刘荣的弟弟,而且在夺嫡之战中为刘荣出谋划策,险些就真把刘荣的太子位置稳固了下来! 这仇恨结的太大了,根本无法化解! 至于今生重活之后,再帮刘荣去夺太子位? “呵呵……”刘德嘴角轻轻笑了笑。 前世他在被人扣了‘不孝’的帽子后,尽力挣扎,为了求得一个安稳的日子,他费尽心思为刘荣出谋划策。 可惜,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 前世,刘荣做了两年太子。 刘德就给他这个太子哥哥擦了两年屁股。 这还不止。 除了这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哥哥之外,刘德还得帮着他的那帮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省心的舅舅们擦屁股,更要为他那个口无遮拦的便宜老妈四处灭火。 可是,费尽心思做出的种种努力,最后还是被他那个便宜老妈一句:‘老狗’给打的粉碎。 然后刘荣的太子被废,便宜老妈进了冷宫,刘德也被赶回了封国。 皇帝老爹死后七年,元光元年,一杯毒酒送了刘德上路。 这就是刘德的前世。 重活一回,刘德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至于提前下注现在还叫刘彘的刘彻。 想了想刘彻母亲的嘴脸,他舅舅的德行,刘德嗤之以鼻。 更何况…… “可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这种事情干过一回就够恶心的了!”刘德心里对自己说:“这一世……我要做皇帝!” 想着前世的低三下四,挣扎求活的岁月。 刘德的意志就更加坚定起来。 皇帝,至高无上。 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意味着…… “朕即国家……” 短短四个字,让刘德胸膛里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若有机会,谁能拒绝皇位的**? ……………………………………………… 起点的排版真渣 第2章 雪中送炭 弓着身子,刘德小心翼翼的踱到大殿正中的灵枢之前。 无数前世熟悉的面孔一一出现在刘德眼前。 跪在灵前第一位的是依然年富力强的便宜老爹,当今天子刘启,在天子左侧,并排跪着的是当朝太后窦氏,在这两人后面,一字并排跪着梁王刘武、薄氏、窦氏外戚,再之后才是天子妃嫔及各地诸侯王。 见到刘德过来,几道不解的目光直接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你来做甚?”刘德的便宜老妈粟姬见到刘德忽然出现,嘴角一抿,连忙拉扯住刘德的袖子,压低声音斥道:“快快退去外面跪着!” 刘德看了一眼粟姬,此时的粟姬,已然渐渐色衰,纯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她的身材已经走形,额角也开始出现皱纹,毕竟,她已经三十好几了,这个年纪即便是以二十一世纪的化妆品和化妆技术,也很难掩盖岁月带来的痕迹了。 聪明人如刘彘的生母王娡,在发觉自己青春已经不在之后,果断把自己的妹妹献给了皇帝老爹,即讨了皇帝老爹的欢心,又在**中多了一个盟友。 可粟姬呢…… 却依然停留在十九年前的时光中…… 看着粟姬,刘德在心中长叹一声,有些人本身就已经无药可救了。 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 然后,刘德就果断的跪了下去,大礼拜道:“不孝子刘德拜见父皇、皇祖母及诸位宗室叔伯祖!” 说完,刘德就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等待着他的便宜老爹说话。 刘德的话,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与怯场。 这让许多诸侯王将目光在刘德的身上停留了一会。 当今天子至今未确立储君,因此,从广义上来说,天子目前膝下十子,人人都有机会。 刘德的忽然出现,让许多人都开始上心。 这倒不是因为刘德有王八之气,虎躯一震,就让人知道他是真龙天子。 而是刘德家的这一支,在刘氏宗族里名声并不怎么好。 当初,刘德的便宜老爹还是太子的时候,在长安街头一棋盘生生砸死了吴王太子。 更悲剧的是,吴王太子之死,朝廷至今没给个结果……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万一哪天在街上碰上一个皇子,然后因为不开眼被皇子一棋盘砸死,那该有多冤? 只要想到这个往事,诸侯王们心里自然就上心了,反正记清楚每一个皇子的样貌、性格、与喜好,总不会是坏事。 必须要承认的一件事情就是老刘家的基因优化工程做的确实不错,基本上,皇子们个个的外形都不差。 百余年后,班固在汉书中就说:臣之姑充**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数为臣言:成帝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临朝渊嘿,尊严若神,可谓穆穆天子之容者矣! 连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成帝都被赞有穆穆天子之容。 刚刚过完十五岁生日的刘德,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虽然身高不到一米六,但轮廓分明,身材修长,气质也不错,跪在地上,像个雕塑一般。 “何事?”过了一会,一直沉默不语的天子刘启终于开口问道。 “儿臣听闻母后昏厥,心忧于此,故而斗胆恳请父皇恩准,使儿臣前往探视,以尽孝心!”刘德轻轻的说道。 但他这话一说出口,不亚于在这宫殿之中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刘德所说的母后自然不是他的便宜老妈粟姬了。 按制,能被皇子在正式场合称为母后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朝皇后薄皇后。 也只有母仪天下,执掌**的皇后,才是理论上所有皇子的共母。 但是,那也只是理论上而已。 事实上,几乎全天下都知道,当朝皇后薄氏并不讨天子的欢心,薄氏的皇后位子之所以稳固,靠的是她的祖姑母太皇太后,如今,老太太已经撒手人寰,薄氏的皇后之位立刻就开始摇摇欲坠。 没人能理解刘德此时的举动。 倒是几位薄氏外戚的公侯向刘德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人人皆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老太太在的时候,薄氏自然是汉室国戚,连天子都要礼让一二,但,老太太刚一去,整个世界一夜之间就出现了变化,让薄家人充分的知道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此时,刘德能想起来要去探视薄皇后,自然让薄家人大为感动。 薄家人一高兴,有人自然就不高兴了。 粟姬的脸色几乎霎时就变得铁青起来,窦氏的几个长者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倒是老太后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静静的跪在灵枢前,仿佛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这是应有之理,准了……”上头的天子不平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继续面朝灵枢跪了下去,于他而言,即使本身并不喜欢皇后,但在这国丧之上,必要的面子必须维持,方才皇后昏厥,却没有一个皇子站出来表示一下,已经让他的脸皮都有点挂不住了。 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当初,先帝孝文皇帝最宠爱和喜欢的儿子,其实压根就不是他,而是已故的梁怀王刘揖,先帝为了培养刘揖,连贾谊都送去给刘揖当太傅。 在刘揖坠马身亡之前,他的太子位置一点都不稳固,要不是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薄氏在太皇太后面前多番周旋,他根本撑不到刘揖身亡的那一天。 因此,刘德能出来救场,刘启自然很高兴,只是作为天子,他不能表现出来。 “诺!”刘德深深拜下去,只有他才知道,这是他踏出自救之路的第一步:“儿臣谨遵父命!” 然后,刘德转身对粟姬轻声解释道:“母妃,请原谅儿子自作主张……” 粟姬低着头,铁青着脸,不肯搭话。 刘德心里早有准备。 想要踏上夺嫡之路,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况且其实他跟粟姬除了血缘上的联系外,感情并不深,因此,他心中并没有所谓的负疚感。 他低下头来,看着粟姬的模样,轻声道:“母妃,我汉家以孝治天下,生为人子,儿子不得不以身作则……” 刘德这话声音虽小,但还是能被旁边几位妃嫔听到。 大度的或许一笑置之,但小心眼的,却是立刻就恨得牙咬咬了。 “什么意思?”刘德听得分明,这是刘彘的母亲王娡的声音。 但刘德没有理会,转身弓着身子,朝着内殿寝宫走去。 …………………………………… 第3章 薄皇后 汉室的宫廷,没有唐代的金碧辉煌,更没有明清紫禁城的奢侈铺张,朴素之中带着点厚重。 沿着长廊向前,刘德能看到许多扶栏上的漆都已经掉色了,一些地板更是显然已被修补过多次。 当初,萧何奉命主持修建‘未央’‘长乐’两宫,曾对刘邦言道:非壮丽无以重威。 当时的宫廷大气磅礴,向天下臣民展示着汉家天子的威势。 然而,时过境迁。 刘德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刘恒是个出了名的勤俭天子,当初,刘恒想修个亭子,找工匠估算了一下造价,发现竟然要花掉一百金,相当于十户中产家庭的家资之后,这位勤俭天子果断就不修了。 这位天子,甚至在临终之前,都还念念不忘的在遗诏之中详细的交代了自己的后事应该怎么办才省钱。 刘德的便宜老爹,当今天子,虽然在勤俭上比不上太宗孝文皇帝。 但毕竟是当初在代地吃过苦的穷孩子出生。 因而也能继承先帝的遗风,终其统治期间,汉室宫廷也没怎么扩建和翻新,汉室的钱,都存了起来。 以至于,日后有人称赞文景之治时,总忘不了文景之治时,国家仓库里连串钱的绳子都腐烂了的例子。 但是…… 刘德记得他前世最后一次来长安时看到的景象。 宫殿在扩张…… 到处可见运送木材与石材的工人…… 文景两代数十年掰着手指头省下来打算作为与匈奴决战的金钱与资源,就那样源源不断的变成了刘彻享乐的上林苑、建章宫。 而与匈奴作战的开销却被平摊到了老百姓头上。 文景两代,竭尽全力,休养生息,给小民的税赋一减再减。 田税减到了三十税一,小民的服役年限从秦代的十五岁始傅直接推迟到了二十岁。 正是这些种种措施使得天下保持安宁,小民也能安居乐业,汉家的江山才稳固下来。 但是,到了刘彻手上,文景两代的德政消失的干干净净,各种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为了筹措军费,刘彻甚至前无古人的发明了口算——三岁以上的孩童就要交税了,每年二十三钱。 这可是连所谓的‘暴秦’都没干的事情…… 想着这些,刘德心里又多了一个必须当皇帝的理由了。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有谁能比穿越者更能体恤小民? 虽然刘德也知道,这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但是,有了这么个理由,他的腰杆瞬间就硬挺多了。 事实证明,就算是当强盗,假如抗了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旗号,那么打劫起来,效率也会比单纯的抢劫高的多。 在人类历史上,有着一个光鲜亮丽外衣的组织或者个人不一定会成功,但没有的却一定会失败。 不知不觉,刘德就来到了寝宫门口。 “殿下……”守在门口的宦官见到刘德,连忙跪下来。 刘德看了看,这宦官他还认识,是大长秋李信,所谓大长秋,其实就是皇后的管家,为宫廷宦官官衔最高的一个,通常代皇后管理宫中大小宦官、侍女甚至能直接责罚某些地位较低的妃嫔。 只是可惜…… 薄皇后可不是先帝时的窦皇后…… 所以薄皇后的大长秋,其实就是个摆设,并无太多权力。 这从只有李信一人守在门口,就能看出。 刘德点点头,问道:“母后可安好?” “回殿下的话,皇后现在已经好些了,刚刚服了些安神的汤药,此时正在小寐……”李信规规矩矩的答道。 “带我进去探视一下……”刘德轻声吩咐:“勿要惊动了母后!” “诺!”李信点点头,就领着刘德走了进去。 一进门,刘德就闻到了安神的檀香燃烧的味道。 见到刘德进来,几个一直侍立在殿中的侍女,作势欲要行礼问安,同时通报皇后。 刘德连忙将手指放在唇上,制止她们的举动。 他一步一步,轻轻走到了薄皇后卧睡的塌前,蹲下身子,从旁边侍女手里拿过一把蒲扇,轻轻的为躺在榻上睡着的薄皇后扇风,同时,他也注意打量着薄氏的样貌。 刘德记得前世之时,在丧礼上被人指为不孝后,站出来为他开脱的就是这位现在躺在塌上安睡的虚弱女子。 也只有她有那个能量和地位为刘德开脱。 一句‘谁无年少犯错之时’,为刘德减轻好大的压力,甚至后来能被封为河间王,也跟薄氏说了好话有关,否则,一个顶着‘不孝’罪名的皇子,哪里能封国家建社稷? 说实话,薄氏其实算不得什么美人。 只能说是平庸之姿。 宫廷之中常有传言,除非万不得已,刘德的便宜老爹从来不会留宿皇**中。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的生母现在为其举行国丧的太皇太后本身就不是什么美女,不过是宫里洗衣房的使唤奴婢,本身就跟美女根本不搭界。 当朝太后窦氏年轻的时候漂亮是漂亮,可惜,三十岁之后眼睛的视力就渐渐下降,如今更是连人都有些看不清了。 所以,在**里,容貌并非第一位的。 太皇太后生了太宗孝文皇帝,所以她是太皇太后。 窦太后生了刘德的便宜老爹刘启,所以即使她眼睛都快瞎了,但她依然是汉家太后。 而薄皇后最大的缺点和最致命的弱点恰恰是她膝下无子,不止无子,连女儿都没生一个。 这对于皇室,对于她的皇后身份来说最为致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不能给天子诞下子嗣,就是她最大的原罪。 正想着这些事情,只听得嘤咛一声,躺在榻上的皇后悠悠醒转,一双已经因为伤心而红肿的乌黑眼珠子,滴溜溜的盯在了刘德身上。 刘德随机一个机灵,跪下身子,道:“儿子刘德问母后安!” 薄皇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眼睛盯着刘德,然后视线移转到刘德手里拿着的蒲扇,心下顿时有了些安慰。 本以为随着姑祖母这么一去,她就该彻底被人遗忘了。 却不想,醒来还能看到一位皇子在她眼前为她扇风。 无疑,这让她多少感到了一些温暖。 于是,柔声轻道:“哀家一切还好……” “你是粟姬的儿子吧……”薄皇后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坐起来,道:“真是有心了……”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刘德轻轻的道。 刘德起来行了一礼,告辞道:“见到母后一切安康,儿臣心里就安心了。儿臣先去灵堂,晚些时候再来看望母后,还请母后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望着刘德远去的身影,薄皇后忽然悠悠长叹道:“真是个好孩子……可惜,哀家没这个福气……” 这些年,她一直都有努力,可惜,费劲万般心思,试过各种办法,她的肚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 直到现在,当姑祖母这么一去,她已心如死灰了,她明白,她再也没机会诞下一子半女了。 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生育,本身就是最大的罪过,更何况是皇后? 因此她也明白,自己的皇后之位恐怕要挪挪了,运气好的话,皇帝还能给她安排个园子让她养老,运气不好…… 但是,站在薄皇后身边的李信却忽然道:“少君,奴婢瞧这皇三子是个孝顺的孩子,少君若有心,不妨试探一二,万一若能收为继子,日后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这……”这些年,薄皇后不是没想过过继一子到自己名下的事情,可是,几次试探其他妃嫔,都是遭到无情的拒绝,那是,姑祖母太皇太后还在,此刻,太皇太后都不在了,她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只是,李信的话,到底还是触动了她心里的神经。 若能过继一子……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立即就像藤蔓一般疯狂生长起来。 虽然知道,随着太皇太后撒手而去,她不管做什么,都不过是饮鸩止渴。 但就像溺水之人,哪怕前面只是一根稻草,拼了命也要抓住。 ……………………………………………………………… 注:找了很多资料,没找到西汉旁人是怎么称呼皇后的,只找到了普通人常称他人妻子为少君的记载,姑且这么用着吧。 ps:晚上还有一更。 感谢葬龙魔君的打赏,谢谢了。 第4章 天子的本质 走出寝宫,刘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装,再回头看了看寝宫的模样。 记得前世穿越之后,他靠着那点从两千年后带来的粗浅历史常识和可笑的政治见解,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当初,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那个现在还在襁褓里的刘彘,对其无比恐惧。 可惜,他忘了一点,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也是直到很多年之后,他才醒悟到这一点,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 好在如今重新来过之后,他对于这个时代已经不在陌生,他甚至闭着眼睛就能背出当朝文武百官的籍贯背景及之后活跃在政坛上的那些巨头的发迹史。 透过历史的迷雾,很多事情,刘德已然了然于胸。 譬如说,直到目前为止,他的便宜老爹都没想过立储这件事情。 甚至是之后册立他的长兄刘荣为太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听起来很好笑。 但作为一个过来人,当刘德复盘整个过程时,这却是唯一的解释。 在前世的最后的几年,刘德每每想及此事,都会扼腕叹息,若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会犯下…… 事后诸葛亮,当然不过是嘴炮而已。 但是,当重活到这穿越之初的时候。 刘德就成了先知! “我这个便宜老爹啊……”刘德在心里叹息一声。 用一组数据可以很完美的再现当今天子刘启的为人与性格。 当今天子刘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儿子刘荣。 头三年,刘德的便宜老妈粟姬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子,刘荣、刘德自己与刘阏。 然后是程姬,在三年内生下了两个儿子,刘余跟刘非。 中间程姬的侍女唐姬为刘德的便宜老爸生下了一个儿子刘发。 然后就是贾夫人在三年里分别生下刘彭祖与刘胜。 这其中除了程姬趁着贾夫人怀孕,再次为刘启生下一个儿子刘端外,其他妃嫔颗粒无收。 之后八年,天子再未有子嗣出生,直到王娡出现,为天子生下了刘彘。 将直到目前为止所有皇子的出生年月与生母列一个表出来,很清晰的就能看到,当今天子刘启,不是一个花心大萝卜,而是一个很专一的皇帝,只不过他的专一只能维持三到四年,在此期间,他基本只宠一人,但是只要超过期限,他就会迅速的转移目标。 而当刘德便宜老爹的精力放到朝政上时,就出现了另外一个情况。 晁错现在够威风够得势吧,几乎他上奏的奏折没有不被批准的。 但是,吴楚七国乱起,晁错却是几乎被骗着拉到了街头腰斩。 再之后,周亚夫因为战功简在帝心,一段时间内,几乎就是君臣相得的典范。 但是,当周亚夫在储君问题上跟其较劲之后,周亚夫迅速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最后竟然被投进廷尉大狱! 从晁错到周亚夫,刘德的这个便宜老爹完完全全的违背了汉室长久以来‘将相不辱’的传统。 所谓的将相不辱,是当初贾谊向先帝提出来,并成为成例的一个不成文的传统。 即公侯将相这一级的大臣,只要不是触犯谋反等大逆不道的罪行,那么就要给对方一个体面的结局。 通常是所谓的不流血而死。 像当年赫赫有名的车骑将军薄昭就是第一个享受到这个待遇的大臣。 可是晁错与周亚夫,一个御史大夫,一个担任过太尉的丞相,两个都一度与刘启关系极为亲密,却都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 看清楚这些,就很清楚,当今天子刘启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当你对他有用时或者他喜欢你的时候,予取予求,没有不答应的。 但当你对他没有利用价值或者他已经厌烦你时,聪明点的自己滚蛋吧。 所以,重生之后,刘德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尽可能的让刘启看到他的价值所在。 但是,想当太子,仅仅表现出现才能与价值远远不够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还得有一个比较强力的势力帮助他,否则就算坐上太子位子,用不了几天就得被人赶下去。 而前世的经历告诉刘德,他的母族,纯粹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荣被废,一半的责任归粟姬,一半的责任归那帮不省心舅舅们。 想要不重蹈刘荣的覆辙,唯一的办法就是跳出粟氏外戚这个巨坑。 而唯一能帮刘德跳出粟氏巨坑的人,刘德在前世想来想去,最后发现竟然只有薄皇后。 薄皇后没有子嗣,这是致命伤。 而刘德自己有一大帮坑爹的外戚,这同样是致命伤。 若能过继到薄氏名下,那么,两方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尤为重要的是,薄氏外戚在长安经营二十几年,却很少有丑闻传出。 当然,此事急不得,而且,不能由刘德提出,得让薄皇后去求天子,然后他再顺水推舟。 至于薄皇后皇位之位不稳这件事情在刘德看来不值一提。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慢慢的就穿过了长廊,来到了灵堂外侧。 他环顾一下四周,然后猫着腰,回到他最初跪的地方,规规矩矩的跪下来。 “皇兄,你方才去哪了?”刘德刚一跪下,身后一个阴柔的声音就悄悄的问道。 刘德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他的八皇弟刘端。 十一个兄弟里,也只有他有这种腔调。 “没什么,就是去探望了一下母后……”刘德没有回头,悄声道:“皇弟别分心,用心做自己的本分事情就是了!” 对于刘端,刘德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前世穿越之初,两人关系倒还不错。 只是之后各自封王以后相见的机会日渐稀少,所以,渐渐的没了往来,只是听说这位弟弟干了许多出格的事情。 但是,刘德却从来没有厌恶过这个弟弟,更没有像其他兄弟一般,见了他就躲。 实在是,刘德知道,这个弟弟其实是个可怜人。 刘端出生之后就被发现身体有残缺。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多了一个器官。 这在二十一世纪,可以通过变性手术解决,但在这公元前的世界,却是无解。 所以,世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ps:这章写的有点慢,可能明天我还要改一下,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够好,先这样吧,太困了。。。 第5章 推恩(上) 刘德这一跪,个就又跪了半多时辰。 这时,一直跪在灵堂前方的天子才站起身来,抹去眼泪,道:“太皇太后临终前曾握朕之手,遗命朕:一切后事尽从先帝遗诏,令天下臣民毋禁娶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经带无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非旦夕临时,毋得擅哭……朕不孝,不能遵令而行,哀伤不能自制,此朕之过也!” “陛下节哀……”文武百官,在场诸侯连忙跪拜。 “传朕令,自即刻起,一切丧事礼仪,皆从太皇太后遗命,臣工毋得违令……” “诺!” 刘德听得此话,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随着便宜老爹的命令,这丧礼中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其实假如要按照太皇太后的遗命,像现在这种场景都是不该出现的。 只是,前年先帝去世,按照其遗照,丧事规模甚至还比不上寻常小国诸侯王的葬礼,就连普通人家都会依照传统的哭丧仪式与戴孝时间都被严格限制与缩减。 当时,因为是天子遗诏,所以,便宜老爹不得不执行。 而等到了今年,太皇太后驾崩。 再依照其遗诏效仿先帝的葬礼,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才有了今日的哭丧仪式。 说到底,今日的一切种种其实是做给天下诸侯看的表演罢了。 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此时,汉家江山,已经进入一个风雨飘摇的时期。 现在还是内史的晁错在朝堂上上跳下窜,积极准备着削藩。 晁错要削藩,天下诸侯,特别是南方那些诸侯国,自然不愿意。 单单看看如今出现在葬礼上的诸侯人数就能知道——除了跟便宜老爹是亲兄弟的梁王刘武,以及刘德的堂兄代王刘恭之外,也就只有寥寥几个诸侯王是亲自来到长安奔丧的,南方的实力派诸侯王里就来了一个齐王刘将庐。 实力最强的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都只是派了个代表过来。 甚至一年之后吴楚七国之乱的导火索就是有人告发楚王刘戊在太皇太后丧礼期间饮酒作乐,于是被大喜过望的晁错揪住小鞭子,削减封国,由此导致楚王刘戊与吴王刘濞打起清君侧的旗号,起兵反叛,然后,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卯、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等起兵响应,大半个中国一夜之间狼烟四起。 前世的时候,刘德此时正被人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给按在地上狂揍。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因而,即使他知道吴楚之乱将来,却也没办法利用吴楚之乱来为他自己赢取一些筹码。 现在么…… “皇兄,你怎么回事?”刘德正神游物外的时候,冷不丁被人拉住袖子,轻声问道:“母妃很生气呢!” 刘德回头一看,发现是他的胞弟刘阏,不由得为之一愣。 比起其他十个兄弟,刘德对刘阏的感情是最复杂的。 前世穿越之后,顶着一个‘不孝’的帽子,一段时间里,几乎人人都避着刘德,就连刘荣都不怎么搭理他。 在刘德那段被软禁在皇宫中等待审判的日子里,是刘阏每日都找些机会里跟他说话聊天。 可惜…… 刘德记得三年后,刘阏就病死了,谥为临江哀王,又过了两年,太子刘荣废为临江王,再两年后,刘荣自杀…… 转身握住刘阏的手,刘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答非所问道:“没事,母妃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这倒是事实。 这两年,随着便宜老爹当了皇帝,便宜老妈粟姬的脾气与日俱增,兼之更年期的原因,常常会无缘无故的发火,然后又无缘无故的消气。 “皇弟,去为兄那里坐坐如何?”刘德想了想,建议道。 对于粟姬,对于刘荣,刘德前世已经尽力了尽心了,因此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自己。 但是刘阏…… 想着前世身陷囫囵之时陪伴着他的刘阏,刘德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不管刘阏的命运会否改变……”刘德在心中想着:“我至少先努力一下,看看能否不让他被封去湖广……” 在汉室历史上,有两个禁忌封国,一个是临江,先后死了两个君主,且都是英年早逝。 另外一个就是燕国,封为燕王的几乎没有好下场…… 燕王们大部分是自己作死。 但临江就是水土有问题了。 临江国大概是在后世的湖北荆门一带,此时的湖广,可不是后世的鱼米之乡,根本没被怎么开发过,天气又潮湿闷热,娇生惯养的皇子去了那样的一个地方,身子差点的肯定难保染上什么疾病。 刘德也知,他的这个胞弟,才能只能说是一般,因此,并不受便宜老爹所喜。 所以,才被封在临江国。 要知道,就连当初背负着‘不孝’罪名帽子的刘德都被封在了河间,逗比刘端都捞了个胶东国。 众多兄弟里,封国条件最差的就是刘阏的临江国跟刘发的长沙国。 原因嘛…… 就这两人在皇室诸多皇子中没什么存在感。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刘德忘记怎么回家了…… 说起来好笑,但却也很容易理解。 前世,刘德穿越之后就被人指责‘不孝’,然后就被软禁了起来。 等好不容易出了小黑屋,屁股还没做热,就被封为河间王了。 这期间,他统共只在皇宫中属于他的皇子殿里过了一个月的生活。 再之后,刘德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小窝了。 算算时间,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所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家在那个方向也是正常的。 …………………………………… 晚上还有一更 假如大家喜欢的话,请收藏吧。 这本书没内签,我是裸奔,只能靠大家了。 以前的责编不在了,嗯,我算是个没人理的家伙吧,呵呵…… 当然我自己要负最大责任。 第6章 推恩(中)[修】 连拐带骗刘德哄着刘阏带他回到了属于他的宫殿中。 “殿下……” 刚一进门,刘德就看到了一个前世他最为熟悉的人,在前世一直跟随在他左右,最后更是跟着他一起服毒自杀的忠奴王道。 王道是个太监,年纪跟刘德相差无几。 若没记错的话,此时的王道,刚刚被分来服侍刘德不到一个月。 但就是这个小宦官在前世始终陪在刘德的左右。 不管是是受封河间王的风光也好,还是饱受打压和猜疑的岁月也罢。 因此,回来以后再见王道,刘德的心里满是感触。 在前世最后一年的生命中,刘德的起居生活在事实已经被监视起来了。 拿着天子剑的将军就站在他的王宫门口,手持天子诏令的河间国相,时刻监视和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王宫的一切都极为稀缺。 刘德有时候甚至都还要饿肚子。 刘德永远都记得,在那段日子里,是王道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他的子嗣食用…… 想着这些,刘德的眼眶有了些湿润,但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拉着刘阏的手,进了他的寝宫之中。 因为是国丧期间,所以,寝宫之内一切都极为简单,也没有什么酒水、歌舞宫女一类的奢侈享受。 “皇弟……”将刘阏请到客席跪坐下之后,刘德郑重的对他道:“皇兄请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请皇弟帮衬一二!” 刘阏豪爽的道:“骨肉兄弟,何谈帮衬二字,皇兄但有吩咐,刘阏敢不从命?” “是这样的,我想给父皇写一封奏疏,但皇兄人微言轻,因此想请皇弟副署……”刘德看着刘阏的眼睛道。 这是一个有风险的事情。 在汉室,通常需要联名上书的奏疏,都是有争议或者内容敏感。 汉室虽然没有后世满清的**,更不会因言治罪。 但是,若是上书的奏疏里,说了些让皇帝不开心的话,也得小心秋后算账。 而且…… 当今天子,两兄弟的老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天子。 邓通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当年,邓通可是先帝孝文皇帝最宠幸的近臣,连丞相都无法治其罪,只能责罚。 但是,刘德的便宜老爹登基之后办的第一个大臣就是邓通——将其革职、抄没家产,最后这个前朝最受宠幸,财富富可敌国的宦官,竟然活活饿死在了长安街头。 邓通何以得罪了刘德的便宜老爹? 坊间传闻,当年先帝背上生了一个疮,疼痛难忍,有次竟然疼晕了过去。 邓通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卫生不卫生,直接扑到先帝背上,用嘴为其吸去浓汁,先帝这才醒转,先帝醒来后大为感动,感叹:你是朕最亲之人。 邓通连忙回道:太子才是陛下最亲之人。 这时候刚巧刘德便宜老爹听说先帝晕厥,急忙过来探视,正好就撞枪上了。 先帝就命刘德的便宜老爹去吸他背上的恶疮。 刘德的便宜老爹在万般不情愿之下硬着头皮把嘴凑过去,结果还没张嘴,就吐了先帝一身…… 由此,刘德便宜老爹深深恨上了邓通,所以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查办邓通…… 通过这个故事,就可以想见,所谓的明君,其实心眼也不比针眼大多少。 当面对一个心眼不比针眼大多少的天子时,即使是父子,贸然上书,说些敏感的事情,也是很有风险的。 而且,刘德要写的这个东西,确实是充满了风险,甚至有可能得罪便宜老爹。 刘德记得很清楚,前世,他写了这个东西后,交给刘荣,希望刘荣拿来作为稳固太子地位的利器。 可惜,刘荣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最终丧失掉了最后的生机。 想着往事,刘德道:“皇弟先别急着答应或者拒绝,且待为兄写出来,你看看再决定是否副署!” 这也是刘德给刘阏的一个改变他将来悲催命运的机会。 实际上,前世十几年的经历与记忆,让刘德非常了解他那个便宜老爹的为人和对子女的态度。 当今天子固然有着许多许多的缺点和毛病。 但是,作为天子,作为政治家,作为这大汉江山的统治者,他是非常优秀和合格的。 因此,只要不是踩了他的痛脚,那么就算再激进的东西,他也能看下去,并且还不会因此怪罪任何人,他若觉得合理,甚至能让上奏者平步青云,最典型的人就是当朝内史晁错和之后把晁错送上断头台的袁盎。 晁错建议削藩。 这非常激进,同时还会百分百引起内战,但便宜老爹觉得合理,于是就削了…… 袁盎说七国反叛都是晁错的错,杀了晁错,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等于是让便宜老爹自己打自己嘴巴,但是便宜老爹觉得可行,于是就砍了晁错…… 之后,七国叛军并未如袁盎说的那样退兵,但是,便宜老爹也没追究袁盎的责任。 而刘德要写的东西,虽然表面上有很大的风险,还会得罪现在风头最劲的大臣晁错。 但是,实际上这个东西完全无风险! 刘德命人拿来帛书与笔墨,将之摊在案几上,提笔就写了起来。 前世十几年的国君生涯,让刘德锻炼出了一笔不错的文字和相当不俗的古文功底。 因此,写起来并不觉得困难。 只是,用帛书写东西,总归有点别扭。 此刻的刘德无比怀念他在前世发明和创造的白纸。 “等此事忙完,我就该将白纸‘发明’了!”刘德心里想着。 白纸,是他前世最得意的作品,在河间国,他动用军队与王室宫廷工匠,用了三年时间反复试验和推敲,终于得出了白纸的最佳配方与最简易制作流程,或许比之后世的宣纸、工业纸张差距很大,但最起码已经可以用来书写、装订和保存了。 而对于这个最得意的作品,刘德自然将其工序与流程记得滚瓜烂熟。 一边想一边写,一刻钟的功夫,刘德就已经在帛书洋洋洒洒写下了数百言。 写完之后,刘德吹了吹墨迹,将帛书递到刘阏手中,道:“皇弟看看,愚兄这奏疏怎么样?”言语之中难免有些骄傲。 这篇奏疏引经据典,又结合实际,更重要的是,刘德觉得,单单以文字而论,他的文学功底已经不亚于当代的一般文人墨客了。 这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成就! ……………………………… 昨天复制的时候出错了,真悲剧把一些段落都错乱了,今天起来就很烦,笔记本主板进水拿去修,然后对方居然叫我换主板坑爹呢这是,还好有百度,不然要被坑死。 恩今天照例还是两更,但要晚一点 第7章 推恩 (下) 刘阏接过帛书,看了看,起初他脸上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也不怪他。 没被穿越前的本主刘德聪明是聪明,但却深受皇室宫廷教师例如卫绾一类的儒家学者的影响,因此,是个谨慎本分之人,满脑子都是君臣父子一类的东西,夸张一点的说,就是思想僵化了。 所以在原本的历史上,没有被穿越的刘德最后成为了儒家典籍抢救者,毕其一生之心血,都用于抢救和保护失传的儒家经典与文档,在后世的史书上也留下了一个贤王的名头。 故此,刘阏起初以为自己的这个兄长估摸着又是跟往常一般,写了一篇纯理论的奏疏,以此来刷刷存在感,因此刘阏并没怎么上心。 只是看了不到百字之后,刘阏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已明白,自己这位皇兄怕是搅动风云了。 刘阏将帛书放下,看着刘德,感慨道:“皇兄,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这封奏疏若是被父皇看了,转给朝臣传阅,怕是要得罪许多人!” 刘德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昔年,楚庄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是看准了时机。 刘德同样是看准了时机。 如今只看刘阏愿不愿意在上面副署了。 其实说实话,刘阏副署不副署,影响不大,刘德只是不忍心见这个胞弟远赴湖北而已。 刘阏沉思了片刻,然后才道:“皇兄,此事事关重大,不与大兄、母妃商量一二?” 刘德摇了摇头,开什么玩笑。 刘德百分百确信,若是粟姬与刘荣见了这帛书上的内容,必然会全力制止和反对。 粟姬是个没什么政治远见的女人,刘荣更是个没担当的货色,否则,前世也不至于拿着那么好的一把牌,结果被人一波流。 刘德道:“皇弟,你若愿意,就用印副署,不愿,为兄也不强求!” 他看着刘阏的眼睛道:“你只需要相信,你我骨肉兄弟,为兄断然不会害你就是!” 说完,他也懒得解释了。 此事,在刘德看来,纯粹是送好处给刘阏,使其能在即将到来的分封上得到一些好处,不至于像前世那些远走湖广。 刘阏听完,一咬牙,道:“既然皇兄这么说,我用印就是……” 然后他便掏出印信,在帛书上加盖。 做完这一切,刘阏也有些好奇,指着帛书上的内容,问道:“皇兄向来崇儒,怎得文法忽然大变,隐约有申韩之风?” 刘阏虽然在皇室子弟中并无太多存在感,但到底是天子子嗣,自小受到的教育非同一般,因此一眼就看出了帛书上文字的问题。 刘德闻言,呵呵一笑,他自也知道,一个人再怎么变,最基本的一些东西不会变。 譬如文风、用词、笔锋等等。 但他再有对策。 刘德笑着答道:“皇弟此言差矣,我汉家自来便有制度,是以霸王道杂之!通俗而言,便是利剑在手,仁德在口,纯用儒术,那是外人对我的偏见,皇弟与我骨肉相连,怎连这个都没看破?” 刘阏闻言微微一怔。 皇室子弟里没有笨蛋。 就像刘德那个后来自暴自弃的弟弟刘端,很多人只看到了他玩世不恭的荒唐,却没看到他将整个胶东国甚至朝廷上下玩弄于鼓掌之上的手腕,他始终行走在刘彻的底线附近,即不越界也不后退,让刘彻对其无可奈何。 刘阏再平庸也平庸不到哪里去。 于是,刘阏稽首道:“皇兄教诲,谨记于心!” 刘德理所应当的受了这一礼。 事实上,像刘德说的那些话,本来是后世宣帝刘询教育其子的话。 若非是可怜刘阏的遭遇,刘德宁愿烂在心里,也不愿轻易与人说的。 见刘阏这么懂事,刘德也来了兴致,于是拿着帛书,对刘阏解释道:“皇弟可知,此疏何名?” 不等对方接口,刘德就骄傲的道:“我将之命名为推恩策!” 这帛书上的内容实际上是刘德抄袭了后世主父偃的推恩令,再将其稍稍加工,变成自己的版权 “我知朝中有削藩之风,首倡之人更是内史晁错,为兄这奏疏一上,必会得罪错公!”刘德侃侃而谈。 这是肯定会得罪晁错的。 晁错是法家出身,法家讲究权术势。 而刘德这奏疏一上,不管天子那边怎么考虑,朝堂之上怎么议论,起码一点可以确认,刘德这是**裸的跳出来跟晁错唱对台戏了。 这对于法家来说,等同于宣战。 但刘德怎么会怕? 姑且不说只等吴楚叛乱一起,晁错就是个死人了。 就是现在朝堂之上,晁错也有大把政敌。 最重量级的那个,自然是当朝丞相故安候申屠嘉。 这可是一位大牛。 不清楚汉代历史的很可能以为这位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丁,前世,刘德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刘德才知道,他大错特错了。 申屠嘉可不是他后面的那几个摆设丞相,他是真正握有实权,群臣避道,礼绝百僚的宰相。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申屠嘉是唯一一个能代表天子惩罚邓通的大臣。 孝文皇帝驾崩时,申屠嘉以丞相的身份,领取遗诏,并颁布天下,同时新君登基,孝文皇帝的葬礼及神庙的建设,都是由其一手包办的。 毫不夸张的说,在某些方面,申屠嘉这个丞相甚至是能和天子平起平坐的存在。 而申屠嘉的权力,一方面来自于先帝孝文皇帝,另一方面,则来自于他的出身——他是迄今为止最后一个活跃在政坛上的开国元勋,是跟着高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五朝元老。 在后世的天朝,如此资历的老人,一言一行都影响政局,何况在这两千多年前的封建社会? 而申屠嘉恰恰是晁错的死对头。 在前世,半年之后,申屠嘉是被晁错气的吐血而亡的。 而此时,申屠嘉身体健康,活蹦乱跳,自然能为刘德分担一部分来自晁错的压力。 所以,刘德才能全无顾忌的跳出来踩晁错,捞取政治资本。 否则的话,他就只能等到晁错死了之后,才能拿出这推恩令,只是那时候可能黄瓜菜都凉了…… …………………………………… 奇怪了我记得八点左右更了这一章的啊点娘什么学会吃章节了?⊙﹏⊙b汗 继续去写下一更去 第8章 家宴(上) 当然,贸然上书议论国政,这种事情对于所有的皇子来说,都是有风险的。 特别是如今储君未立,很容易就会被人牵扯着戴上一顶觊觎储君的帽子。 所以,刘德才要拉上刘阏联名上书,最大程度的减轻来自这方面的指责。 只是,这些事情不用跟刘阏说的太仔细。 刘德转头看向外面,接着道:“皇弟,我等皇子将来都是要封国家建社稷为我大汉羽翼的,若因害怕畏惧得罪朝臣,便畏首畏尾,将来何以称孤道寡?” 此话却是半真半假了。 前世十几年藩王生涯,使得刘德很清楚汉室的藩王重量。 即使是吴楚之乱后,藩王的权柄大大降低,寻常的藩王也照样拥有自己的军队,能任命一些千石官员。 而在此时,诸侯王的权柄更加庞大,不止能拥有军队,而且还能拥有庞大的财权与事权,像吴楚等国,事实上已经是一个半独立的割据政权。 所以,刘德的话,得到了刘阏的认可。 前世,刘德这一代的皇子们的质量和素养都是不错的。 像是刘非,军事才华横溢,刘端,权谋手段与心机都一等一的;刘彭祖也差不到哪里去,就连整天喝酒吃肉玩女人为乐的刘胜,都有着很高的文学造诣,写过一些漂亮的诗赋。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家常,说了些以前的事情。 这时候,一个宦官进来禀报道:“奴婢拜见二位殿下,天子有旨,请二位殿下去宣室殿用餐……” 刘德点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他转过头对刘阏道:“走吧,别让父皇母后等久了!” ………………………………………………………… 刘德刘阏兄弟联袂来到宣室殿时,大殿之中早已满满当当的坐了上百人。 刘德的随意的看了一下,发现基本都是宗室或者外戚,因此心知这次估计是家宴性质的聚餐。 “我记得前世我被软禁之时听说有次家宴出了大事……”刘德心里寻思着回忆着:“应当不是这次罢!” 天家所谓的大事,自然跟储君有关。 刘德记得当时宫中传言,窦太后想让她的小儿子梁王刘武在天子百年后接班,等刘武死后再还给天子的儿子,此事好在被窦氏外戚中窦太后的侄子窦婴所搅合。 否则别说刘德了,刘荣、刘彻都可以歇歇了,这皇位肯定轮不到他们兄弟了。 这是因为梁王刘武的梁国对于目前的局势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而刘武一旦做了所谓的皇太弟,背靠着窦太后,想要拉他下来基本不可能。 只是…… 想着前世听到过的各种版本以及便宜老爹的为人,刘德低笑了一声:“那八成可能是我那便宜老爹的欲擒故纵之策……” 若真如他所想,那便宜老爹可真是太阴险了。 一句酒后失言,哄得梁王刘武为其的削藩大策流血流汗。 再往深里想,前世吴楚七国叛乱,围攻梁国,打的昏天地暗,血流成河时,周亚夫与窦婴的大军却按兵不动,直到双方僵持不下时,才出兵断了吴楚叛军的归路与粮道。 这其中即有战略考量,也未尝不是便宜老爹借叛军之手削弱刘武的策略。 毕竟,梁国太强了! 若真如他所想,那么便宜老爹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不过…… 貌似自高皇帝刘邦以来,刘德家就以出影帝而闻名。 譬如已故的太宗孝文皇帝刘恒,便是放在后世天朝,所谓的仰望星空与之相比也是弱爆了。 “想做皇帝的话,我还需要多多学习……”刘德心里感慨一声:“多观察观察便宜老爹的言行举止吧……” 前世十几年的经历与在天朝二十七年的岁月,让刘德深深明白,做一个影帝对于政治家特别是上位者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像是历史上所谓的暴君杨广。 其实才华与才能都是一流的。 但就是因为在影帝一道上造诣不高,结果落得身死国灭,还要被人在史书上骂上一千年。 还有蒙元那帮蛮子,满脑子除了打打杀杀没有别的,结果一百年都不到,就被人给赶回沙漠了。 而满清就比蒙元有脑子多了,起码在舆论控制与自我吹捧上,充分的吸收了前代的经验教训,连康麻子都能被吹成千古圣君,乾隆成了十全老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德跟着刘阏坐到了殿中为他们准备的席位前。 “母妃!皇兄!”在哪里,刘德见到了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的粟姬与低着头充耳不闻一切的刘荣。 刘荣见到刘德兄弟勉强抬头应了一声。 粟姬却是板着脸,低声道:“刘德,你眼里还有母妃啊?” 刘德嘴角抽动一下……便宜老妈的这个模样,在前世他就见惯了,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他还是顾着面子,低头道:“儿子不孝,惹得母妃生气,请母妃原谅一二……” 其实刘德也知道,他这些话都是白说。 便宜老妈眼里从来都只有长子刘荣,至于刘德跟刘阏,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状态。 刘德倒是能够理解粟姬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刘荣作为皇长子,天然的具备了当上太子的修为。说到底,粟姬就是一个有些势力的贵妇人罢了。 后世大天朝这样的妇女多的是。 只是作为生母,粟姬这样的表现,让刘德很是寒心,前世更是伤透了心。 但凡粟姬表现的稍微好一些,不那么偏心眼,刘德也不至于会考虑过继给薄皇后的问题。 刘德看的开,刘阏却是看不下去了,他看着铁青着脸的粟姬,道:“母妃,皇兄也没做错事,何必如此?” 粟姬这才脸色稍微好些,道:“坐下罢!” 兄弟俩这才跪坐到粟姬的后面。 坐下来后,刘阏柔声对刘德道:“皇兄别太在意了,母妃一向如此,皇兄也不是不知道……” 刘德点点头,嘴角却是忍不住讥笑起来。 一向如此,确实是一向如此啊! 此刻,他终于确信,过继到薄皇后名下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 第二更送上 第9章 家宴(下) 这顿饭,刘德吃的很没意思。 不只是因为跟粟姬闹了别扭,更多的是因为,这饭菜实在是不怎么样! 国丧期间,酒肉是想都别想,一碗粟米饭,两碟咸菜加上些时令蔬果,就是这顿家宴的全部内容了。 “若是能有一碗牛肉面就好了,撒点辣椒油,啧啧……那味道简直无法形容……”刘德放下碗筷,叹息一声,怀念起后世的美食来。 不过刘德也知道,像这样的一顿饭,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算的上美食了。 寻常的小康之家,一年到头,连荤腥都未必能吃几次。 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的三餐,也不过是翻来覆去的那几样,不过是比平民吃的精细些罢了。 所以也难怪后来刘德堂叔淮南王刘安好好的国君不当,跑去发明豆腐了。。 总之,这顿家宴就在刘德无穷的怨念之中渐渐步入尾声。 坐于上首的窦太后已经放下了筷子,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退入后殿。 刘德看到,他的便宜老爹朝左右的宦官使了个眼色。 一个宦官点点头,碎步走下台阶,朝着刘德等皇子的坐席走来。 “陛下有旨,皇子刘荣、刘德、刘阏入后殿听太后吩咐!”那宦官先是走到刘荣、刘德刘阏三兄弟身边传达天子的旨意。 刘德、刘荣、刘阏兄弟连忙起身,朝着后殿而去。 进了宣室殿的寝殿中,又有一个宦官前来传达窦太后的旨意给兄弟三人:“太后有命,请三位殿下先在此候着!” 兄弟三人等了一会,寝宫中又走进来一人。 却是老四刘余。 “刘……刘……余……见过……过……三位……”刘余见了三位兄长连忙问安,只是他说话结结巴巴的。 刘德看他说的辛苦,连忙拉住他的手道:“皇弟,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 “皇……皇……兄……”刘余努力的咬着字问道:“您知道……父皇……叫我们来……来这是什么原……因……吗?” 刘德点点头道:“大概是因为考校我们的功课吧……” 刘荣也道:“大概就是如此了……”他年长一些,知道的事情也多一些,因此解释道:“先帝之时,每有诸侯来朝,先帝必召在京未封王皇子前去考校功课,并问以天下之事!” 这大概算是刘氏皇家的一个优良传统了,皇帝要处理国家大事,没太多时间监督皇子们的学业,于是,通过这种考校来鞭策皇子,使其不至于太过草包。 “荣儿说的没错……”窦太后拄着拐杖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从内殿走出来,一边走边道:“只是今次有些不同……” “儿臣等问皇祖母安!”见到窦太后刘荣带头,兄弟四人连忙跪下问安。 “都起来吧……”窦太后在侍女们的搀扶下,摸索着做到上首的主位上,同时吩咐着:“来啊,给四位皇子赐座!” 少时,便有侍女抬来坐席与案几,让刘德等人坐下。 待得四人坐下,侍女回禀之后,窦太后才接着道:“今次皇帝特别嘱咐哀家,要哀家来给你们兄弟四个交代一下,今次的考校非比寻常,你们四个都要拿出真功夫来,为社稷江山效力!” “诺!”四人自然轰然而应。 只是应完之后却难免有些犯嘀咕。 身为长兄刘荣起身问道:“敢请皇祖母赐教!” 窦太后沉吟了片刻后悠悠然道:“皇帝要削藩的风声,想必你们兄弟也都听说了!” “这要削藩,东方强藩肯定会有不满,那吴王濞仗着自己辈分高,先帝在时,就已经敢不朝长安了,这削藩的刀子下去,哀家看着吴王是肯定要反的……”窦太后接着道:“他反就反吧,刘家的江山就凭一个吴王还动摇不了……只是其他诸侯却是要稳住了,等皇帝收拾了吴楚两国再说!” 刘德听了长叹一声,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前世吴楚七国一起兵,整个长安都乱作一团。 只看这窦太后的话,就知道,显然,便宜老爹和晁错预料到了吴楚会反,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叛乱的规模。 晁错自不用说,作为削藩的力主者,他肯定会用各种说辞与手段,将削藩可能的危害降低。 现在看来,便宜老爹是相信了晁错的言辞,认为最多只有吴楚反叛,甚至只有吴国一家起兵。 作为过来人,刘德不禁摇了摇头。 便宜老爹终究还是只做了一年多皇帝,经验比起先帝来稚嫩太多了。 事实上,刘德记得很清楚,吴楚七国叛乱除了这七国起兵之外,其余准备起兵的诸侯也有不少,骑墙观望的更多。 譬如说淮南王刘安,实际上也参与了叛乱,只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刘德这个喜好文学的堂叔还没起兵,就走漏了风声,被他的丞相软禁了起来。 还有齐王刘将庐,这货一边向长安送去表忠心的奏疏,一边跟胶西、济南等国眉来眼去,亏得齐国的兵权被亲朝廷的丞相和卫尉把持着,否则,七国叛乱就变八国了。 整个平叛过程中真正屁股做到中央这边的就一个梁王刘武。 不过…… 不如此的话,怎么显得我那封推恩策的厉害? 刘德心里呵呵的笑了起来。 表面上他却一脸严肃的听着窦太后训示。 “这次太皇太后驾崩,齐王刘将庐来长安奔丧,总算他还记得先帝与太皇太后的恩德!”窦太后继续说道:“他既然来了,皇帝的意思,就是该让他看看我汉家嫡系的手段,免得他回了临淄,被吴楚蛊惑了!” 窦太后话都说这份上了。 兄弟四人哪里还敢推脱,齐刷刷的应道:“诺,谨遵皇祖母吩咐!” “好了,哀家乏了,你们兄弟准备准备一会皇帝问策吧……”说完窦太后就起身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朝寝室而去。 窦太后前脚刚走,刘余就站起来,急巴巴的看着三个哥哥,挠头塞耳,显然是在为一会的事情发愁。 刘德见了,不忍心看他着急的样子,便劝道:“皇弟莫慌,父皇知道你的事情,一会定不会为难你的,最多让你写点策文,就是苦了我们三个……” 刘余这才安静下来。 刘德回头就看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刘荣,他心里一动,故意问道:“皇兄看来是成竹在胸了吧?” 刘荣呵呵一笑,有些冷淡的道:“这些天看了些书,因此有些准备!” “呵呵……”刘德笑了一声,他哪里不明白,刘荣肯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提前好几天,便宜老爹就给他打了预防针了。 毕竟他是皇长子,是焦点所在。 只是…… 刘德低下头,嘴角微微上翘,笑了起来。 想要抢下太子的位子,今天晚上的考校无疑是个关键。 ……………………………… 感谢etet兄弟的指正,恩,我确实糊涂了,皇后不能自称哀家,以后一定改,只是,称呼皇后为陛下,这合理吗? 两汉文献里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我看到的大部分皇后出现在史料中的话都是自称吾、我、臣妾什么的,旁人是直接以x皇后相称的。 第10章 蝴蝶效应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之后,一个宦官进来传达天子的命令:“天子命四位殿下移步正殿……” 兄弟四人连忙起身。 刘荣昂着头,趾高气扬的第一个向外走去。 看着刘荣的背影,刘德再回头看了看两个明显非常紧张的弟弟,安慰道:“别紧张,父皇应该问不到你们的!” “是吗?”刘阏不敢确信。 “当然!”刘德朝着刘荣的背影努努嘴道:“没看到大兄的样子吗?” 刘荣向来是个没有太大自信的人,前世如此,今生也改变不了,因此,他这么有信心的走出去,必然是便宜老爹给他作弊了。 想到这里,刘德就暗自叹了口气。 作为皇长子,刘荣的优势太大了,刘德甚至,不出意外的话,今生跟前世一样,刘荣最后还是能坐到太子的位子上去…… 想到此处,刘德觉得应该加快跟薄皇后沟通协调的脚步了。 一边想着,兄弟四人就慢慢的走出了后殿,来到了宣室殿正厅之中。 此时,整个大殿人人临襟正坐,按照身份各自坐在一起。 宗室诸侯王坐在右侧,妃嫔以及年幼的皇子、公主坐于左侧,外戚成员紧随其后。 兄弟四人走到大殿正中,拜道:“儿臣等见过父皇、母后、及列位宗室叔伯!” 刘德稍稍抬头,只看到端坐于龙座之上的便宜老爹,此刻也换了套行头,穿上了正式的帝王龙袍,头戴冠旒。 下一刻便宜老爹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刘荣、刘德、刘阏、刘余,四位皇子皆朕之所爱,亦为诸皇子之长,翌日封王开国家建社稷,上保大汉江山,下安黎庶百民,诗云:如金如锡,如圭如壁。又云: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今日诸宗室亲族皆在侧,朕依太宗孝文皇帝之成例,考校尔等功课、政见!” “刘荣!”坐于其上的天子站了起来。 “儿臣在!”刘荣出列,信心满满的向两侧稽首致意。 “刘德!” “儿臣在!”刘德亦出列向两侧拱手执意。 “刘阏!” “儿臣在!” “刘余!” “儿……儿臣在!”刘余可能是太过紧张,竟然差点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好在刘德反应快,及时拉住他的袖子,稳住了他的身子,才没让他出丑。 即使这样,刘余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手都颤抖起来。 好在,便宜老爹向来疼爱这个口吃的儿子,并未怪罪,反是有些怜悯的道:“刘余,朕许你可不必答话,写出来就是!” “谢父皇……”刘余惊喜之下,连口吃的毛病都几乎好了。 刘德拍拍他的肩膀,还冲他微笑。 众目睽睽之下,刘德一个爱护弟弟,保护弟弟的形象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建立了起来。 就连原本不怎么在意刘德的天子刘启,见了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多看了刘德一眼。 在这个时代,一个能扶危救弱,友爱兄弟的人,是一定能得到加分的。 但刘启也仅仅是多看了一眼刘德,对这个次子上了点心,他的心思主要还是放在坐于左侧的齐王刘将庐身上。 刘启深深的知道,齐王的齐国的重要性。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齐国保持中立,就能有效的钳制胶东、胶西、济南等诸国,使其不敢冒着老家被端的风险,主力全出。 更何况,齐王这一系是还是高皇帝长子的血脉,影响重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本次齐王刘将庐能亲自来长安吊丧,说明他内心还是有些偏向朝廷的,是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可惜,这些天来反复试探,齐王还是没有明确表态是否支持朝廷削藩,只是含糊其词,说些高皇帝如何如何,先帝如何如何的废话。 因此,天子刘启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让齐王见见皇室后代的能力,以安其心,或许能起奇效。 为此,刘启不惜作弊,偷偷的提前点醒刘荣。 天子刘启踱了两步,再看了看齐王刘将庐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心知若按照原计划考校些学问,问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可能无法将之打动。 天子心里骂了一声:“奸猾!” 心里意向却是已经改变了。 他朝前两步,道:“齐王!” “臣在!”坐于左侧的刘将庐忽然听到天子点名连忙站起来。 其实这次刘将庐来长安,实在是之前受过薄太后太多恩惠与照顾,今次太皇太后驾崩,他若不来,少不得被人指脊梁骨。 以本心而论的话,刘将庐其实是很不服现在坐在龙座上的天子的。 当年,诸侯大臣共灭诸吕,齐王一系是出了大力的。 可最后皇位却莫名其妙的飞到了当时的代王刘恒头上,原因还是莫名其妙的‘齐王家驷,驷钧,恶人也’。 明明是害怕齐王一系实力太强不好控制,说什么当时的齐王的母舅是个坏蛋,跟诸吕一样。 这换了谁,心里都肯定不服。 凭什么流血流汗的是我,坐上龙座,统御天下的却是旁人? 错非是先帝与故太皇太后很怜惜刘将庐这一系,多次给予丰厚赏赐,否则齐国早就反了! 也是念着那点香火情,加之被国中的丞相、都尉挤兑,刘将庐才不得不来长安奔丧。 因此,刘将庐被点名的那一刹那,颇有些意外。 但到底是一国之君,不是明清那种当猪养的藩王,而是真正有着实权的国王,刘将庐的反应很快,他立即就出列拜道:“陛下有何差遣?”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怀着这样的心思,天子转了两步,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久闻齐王家学渊源,今次的考校,齐王不妨代朕出题!” 天子这话一出口,刘荣脸上的轻松与惬意瞬间消失。 刘德也愣了。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词汇:蝴蝶效应! ……………………………… 收藏100个了,感谢大家,呵呵,我都快忘了多久没有这种感动了,谢谢诸位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齐王的问题(祝七夕快乐) 刘德记得,他前世从未听说过齐王刘将庐曾经代替天子出题考校过皇子。 前世,刘将庐在他的记忆里,不过是吴楚之乱平定后自杀谢罪的一个名字,此后就被淹没于历史长河中,再未有人提起过他。 刘德明白,历史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拐弯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刘德跟着三个兄弟,一同对齐王刘将庐的方向稽首而礼:“请皇叔出题!” 刘将庐却感觉像是被架上了火架。 自高皇帝以来,宗室之中能代替天子做某某时期的,几乎清一色的都是天子心腹,亲密手足。 如赵幽王之于孝惠,淮南厉王之于先帝。 因此,几乎只是立刻,刘将庐就想要婉拒天子的‘好意’了。 开什么玩笑……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吴楚两王会怎么想?其他诸侯又会怎么看? 恐怕稍微敏感点的人都会将他看作亲长安的诸侯,即算不是如此看待,也不会将他看作自己人。 只是,刘将庐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四个皇子就齐刷刷的朝他行礼,请他出题了。 “罢了,罢了……”刘将庐心里感叹两声,他知道,这里是长安,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再推三阻四,恐怕少不得就得被天子‘盛情’挽留在长安了。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刘将庐把心一横。他向着天子刘启一礼,然后再向四周诸侯一礼,道:“那臣就斗胆了!” 天子淡淡的道:“齐王随意,万勿客气!” 刘将庐便走到殿中,看了看刘荣、刘德、刘阏、刘余四兄弟,然后,他就开口道:“四位殿下,寡人就斗胆出题了!” 他踱了两步之后,冷不丁的问道:“寡人长居齐鲁之地,愚钝不敏,只赖高皇帝遗泽,先帝怜悯,这才承袭齐王的封号,十年来战战兢兢,唯恐寡人之不敏,有伤高皇帝之德!” 只听刘将庐说到此处,天子刘启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僵硬了,刘启已经能料到刘将庐接下来要问什么了。 “真是好胆!”天子心里一哼,但却发作不得,只能寄希望于自己那四个儿子能懂的见风使舵、随机应变了。 刘启坐到龙座上,闭上眼睛,心里自是多少有些懊悔的。 却听到刘将庐继续道:“寡人尝读《诗》《书》,每每读至《小雅》常抚掌而叹。‘岂伊异人,兄弟匪他’‘岂伊异人,兄弟俱来’,诚哉是言!我汉家自高皇帝以降,历代天子皆分封兄弟叔伯为诸侯,为汉羽翼!然,寡人听闻,朝廷有意削藩,国家大政,寡人愚钝,不甚了了,因而求教四位殿下,这削藩是好还是坏?望不吝赐教!” 刘将庐这一问刚一出口,顿时原本安静的大殿变得喧哗了起来,无数人交头接耳。 坐在龙座上的天子更是将手掌都握的紧紧的,手指都快掐进肉了。 “好胆!好胆啊!”天子自然是怒不可谒的,但偏偏,他还发作不了,甚至没法子责怪刘将庐。 汉室讲究无为而治,只要法律没有明文禁止的,就可以随意讨论。。 更何况作为天子,作为统御四海的诸侯共主,刘启也是要脸皮的。 最起码在诸侯宗室面前,他再怎么狂怒,也要做出一个宽宏天子,仁德君主的样子。 只是在心里道:“待朕削平了吴楚,再来与你算今日之帐!” 同时,刘启的心里也为殿中的四个儿子担心了起来。 实在是刘将庐这题目出的太过刁钻。 以诗经为据,反问朝廷削藩对错。 若赞成削藩,那么置朝廷几十年来宣传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于何地?这大汉江山还怎么维系? 若反对削藩,那就是公然的打朝廷的脸皮了。 等到削藩命令一下,难保被东边的诸侯们拿来做文章。 刘启自问自己处于那个位置上,也很难回答出让人满意的答案来。 想到此处,刘启就更加懊悔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了。 刘将庐却是心里颇为得意。 天子想逼他表态,他就反将一军,逼天子表态。 你要削藩,我不反对,但起码得解释一下为何要削他们这些兄弟手足的藩吧。 至于天子发怒将他扣押在长安? 若在没问这个问题前他确实担心,但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他就不担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若天子再以其他理由扣押他,那么,自有诸侯为他抱不平,保不定,这现在的扣押会成就他将来的名声与名望,甚至帮助他夺得大位! 当年,周文王不也是被商朝扣押在朝歌吗? 只是……以如今的天子的性格是做不出那么愚蠢的事情的。 在场的诸侯们,自然也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殿中的四位皇子。 虽然能来长安奔丧的诸侯们大都是心向长安的,但是,若能阻止削藩策的下达,那么,他们也乐见其成,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自己的权柄和封国利益受到损害。 听了刘将庐的问题,刘荣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面对刘将庐的问题,刘荣感觉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可是实打实的让他出来表态了。 刘荣本来想站出来高声赞同削藩,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失去了勇气。 “这可是有着十数诸侯侧目的场所,我话若说出口,将来传遍天下,必然会得罪无数诸侯,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想到此处,刘德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他知道,若被天下诸侯所摒弃,那他就别想坐上太子大位了,他的父皇也不可能冒着天下之大不讳选择他作为储君。 可是若不说点什么的话,旁人怎么看他,他怎么建立起名声来? 患得患失之间,刘荣听到了一个声音:“皇叔,小子刘德以为这削藩没有好坏之分,只看对社稷,对江山,对我汉家天下是否有所补益!” 刘荣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刘德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抢在我前面说话!”刘荣立刻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脸上就像冬天的寒霜一般,瞬间就白了下去。 ………………………… 今天七夕,祝大家节日快乐。 嗯,我也节日快乐。 ps:今天收藏涨的好慢啊,到现在才113个,今天就涨了13个,桑心,求安慰。 ps2:回书评区某位朋友的问题:其实,不管谁,不管什么经历,若是穿越到汉初,是个现代人都肯定受不了当时的饭菜的。 更何况我大天朝号称大吃货帝国…… ps3:今天没有第二更了,因为要陪老婆,恩,明天3更补上今天的欠更吧。 ps4:求收藏点击推荐。。。 第12章 包裹着蜜糖的陷阱(1/3) 刘德完全无视了刘荣眼中的神色,他轻轻向前一步,刚好站到跟刘荣平行的地方,望着刘将庐,拱手问道:“小子刘德敢问皇叔有几子?” 刘将庐根本没料到刘德的脑洞开的这么大,上一秒还在说削藩,下一秒就跳跃到了他的子嗣问题之上。 不只是刘将庐,在场诸侯与外戚大员也弄不清楚刘德问这个做什么。 刘将庐稍稍一愣后答道:“寡人膝下十一子!” 刘德又问道:“敢问皇叔,十一位王兄王弟可都还孝顺守礼,为人秉性是否都还良善?” 刘将庐有些弄不清楚刘德问这些做什么,虽然他那十一个儿子中起码有四五个他觉得都是草包,不怎么喜爱,但家丑不可外扬,再考虑到当着天子与诸侯的面,也要留些余地,于是道:“都还算孝顺懂礼……” 刘德追问道:“敢问皇叔,太子何人?” “长子刘寿!”这个问题刘将庐想都不想就回答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刘德等的就是这个,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感叹道:“皇叔何其刻薄也!” 刘将庐的脸色立刻就铁青了起来,若非是在宣室殿之中,若非刘德是皇子,听了这样的评价,他早一个大耳瓜子扇上去了。 只是当着诸侯外戚天子的面,被刘德贸贸然说他刻薄,即使刘将庐觉得自己修养已经很不错了,依然恼怒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了,哼道:“殿下何出此言?寡人刻薄在哪里?——”他转身面朝天子叩首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说着眼睛就发红了。 天子刘启看到刘将庐这般模样,其实心里是暗爽的,但他还是故作严肃的质问刘德:“刘德!你怎么回事!怎可对齐王出言不逊?今日你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朕必定重重责罚你!” 刘荣看到连天子都发怒了,再看看齐王刘将庐铁青的脸色,心里暗爽不已。 “活该!叫你呈威风!”刘荣心里暗道:“看你怎么办?” 但他稍稍侧头,却没看到意料之中的刘德那诚惶诚恐的面色,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刘荣只听得刘德笑了一声,然后就说道:“皇叔,小子并未说错呀……皇叔您膝下十一子,倘若皆若皇叔所说一般都还算孝顺懂礼,皇叔却为何如此偏心呢?小子不过是为皇叔那剩余十位王子抱不平罢了!” “此话何解?”刘将庐站起来问道。 “皇叔您看,您膝下十一位王子,都是孝顺懂礼的汉家栋梁,高皇帝血脉,何以皇叔只立长子,而舍弃其余诸子,皇叔百年之后,太子袭号,而其余诸子却最多只得一二人能得朝廷嘉许,封为彻候,其余诸子却要泯然众人……小子不过是为那些将要泯然市井之中,从此操持贱业的王兄抱不平罢了!”刘德悠悠然的道 “那依殿下之间,寡人该当如何?”刘将庐被刘德气的哭笑不得,自古以来诸侯都是如此,立一太子继承王位,其余诸子各谋生路,运气好点的或许能混个公侯做做。 刘德微微一笑,道:“依小子愚见,皇叔当上报朝廷,十一子人人皆立为太子,如此,皇叔百年之后,膝下十一位王兄,人人开国家建社稷,皆为诸侯!” 刘德此话一出,整个宣室殿顿时就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某些被派来作为代表的王子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抖,眼睛更是从先前的浑浊无神瞬间变得精神抖索。 这些被自己老爹打发来长安做代表的王子,大部分都是庶子,不怎么受宠,就算死在长安也不心疼的那种。 自然,这些王子不过是顶了个王子的名号而已,等他们的老爹两腿一蹬之后,就会被打发点钱财,分点家产,出去自谋生路了。 先前,他们对此是无可奈何的。 毕竟祖宗制度、汉家规矩在哪里摆着,就算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咽下心头。 可如今听得刘德这么一说,他们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假如刘德能说服刘将庐同意他的那个方案,那么,等他们回了封国,自然会拿着此事来宣扬。 他们当然是不受宠的,但是,各自封国中还有大把受宠的却做不了太子的兄弟,只要鼓动这些兄弟起来闹腾,再让各自的母亲猛吹枕边风,将来也不是不可能混个王当当啊。 至于刘德所说的这个事情里面隐藏的陷阱,在场诸侯与王子不是傻瓜,自然能一眼就看出来。 若按照刘德的办法去做,封国会越来越小,势力越来越弱,三五代之后,可能目前的各国封地就会彻底变成毫无存在感的小国。 只是,人都是自私的。 有句话叫做,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更何况被派来作为代表的王子,本来,是根本没机会做什么一国之君,甚至连个关内侯的爵位都很悬。 “是喽!凭什么xx做太子,将来君临一国,**宠妾三千,我却只能四处奔波,甚至要过饥寒交迫的生活?”许多王子心里开始起了小心思。 就是某些诸侯王心中的心思也开始动起来了。 譬如某位诸侯王,他本来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太子,更爱宠妃所生的两个幼子,只是奈何太子是朝廷册封的,他根本无力反抗。 可是,若按照刘德的方法,把封国给分掉,老大继承自己的王位,其余诸子各自分得一块地盘,称孤道寡。 这好像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嘛? 事实证明,并非人人都是有野心的,也并非人人都有远见。 更多人从来只考虑当前,至于以后?等以后再说吧! 只是,此等美事想要成功,还得看天子的! 于是,无数道目光投注在了刘德与刘将庐身上,许多人更是眼巴巴的看着刘将庐,只盼着从刘将庐嘴里吐出一个好字。 刘德自然也明白,当此之时,应当乘热打铁,于是他正色的道:“皇叔若是觉得小子说的不错,那小子愿为皇叔向父皇求情,恳请父皇依赵孝幽王成例,恩准此事,如何?” 所谓赵孝幽王,指的是刘邦的爱子,被封为赵王的刘如意。 铲平诸吕,孝文皇帝登基之后,甚为怜悯幽王的遭遇,于是将赵国一分为二封幽王长子刘遂为赵王,少子刘辟疆为河间王。 这是至今依然为诸侯所称道的仁德之举。 刘将庐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他心中知道,这是一个包裹着蜜糖的陷阱。 但是……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自己所爱的两个幼子,又想了想**中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 他知道,就算明知道有毒,这个坑,他还真不得不跳! …………………………………… 第一更,晚上还有2更。 第二更在10点左右,第三更在12点左右。 第13章 忽悠(2/3) “善……”刘将庐几乎是颤抖着从嘴里吐出这个字,尽管他的内心清楚,当他说完这个字之后,很可能现在还庞大的齐国,在他死后就将分崩离析。 只是,不答应的话又能怎样? 刘将庐很清楚,只要他说个不字,等回了临淄,王宫里那帮原本娇柔可人的美人瞬间就能化身母老虎。 听到刘将庐吐出这个字,刘德难抑心中的狂喜,反身跪地拜道:“儿臣刘德恳请父皇开恩,准许皇叔之请!” 端坐于上的天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没人能看清他那被隐藏在旒珠之后的神色。 过了一会,他才说出了一个字:“可!” 这就算是给刘将庐的那十一个儿子人人都安上一个未来国王的身份了。 刘将庐不得不跪下来谢道:“陛下圣恩,臣铭感五内!” 此刻刘将庐的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让他有种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恶心。 “齐王请万勿多礼,平身吧!”天子淡淡的道,此刻他的心中其实五内杂陈,什么味都有。 刘德的话,作为天子,刘启自然是明明白白,全都懂了,他也明白,若按照刘德所说的去做的话,那就用不着削藩了,只要此事成了朝廷政策,那么时间自然会帮他消灭那些尾大不掉的藩国。 只是……那要花多少时间呢? 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刘启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起了去年秋天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刚刚登基即位为帝不过六七个月。 秋七月,匈奴大军入寇代地,烽火在甘泉宫都能看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是**裸的打脸,让他根本无法按捺! 当时,他召集了将军们,李广、程不识、周亚夫、窦婴,他亲披坚甲,腰配长剑,准备御驾亲征,给匈奴人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 最后,他却没有见将军们,亲手解下了坚甲,卸下了长剑。 因为,当时晁错劝住了他。 晁错的话,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着:“陛下,匈奴肌肤之患,诸侯,脏腑之病,肌肤之患让人痛,脏腑之患要人命!” 于是,他忍了,打碎牙齿和血吞,送了公主,许了和亲,这才打发了匈奴人。 同时,这耻辱刺激他,让他每每想及此事,心如刀割。 这才许了晁错的削藩之策。 他想的是,先削藩荡平不臣诸侯,清除内忧,然后提兵出塞,击败匈奴,成就千古伟业。 可是…… 这削藩还没开始。 儿子刘德又闹出这么一出戏。 “难道朕还要忍?”刘启的眉头紧皱:“忍!忍!忍!可是朕无法再忍!” 他本就是性急的人,脾气犟起来,根本就不会讲理,更懒得去考虑得失。 否则,当年在长安街头他也不至于因为一盘棋的缘故,就抡起棋盘生生砸死吴王太子,虽然自那之后,他尝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更何况,刘启心里还有另外一根刺。 他的父亲,先帝太宗孝文皇帝。 先帝的功业,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 刘启垂下头,想起了刘揖。 “父皇将第一国士贾谊送去梁国做太傅,这是要培养刘揖夺我大位的架势啊!” “朕那点就不如刘揖了?” “朕发过誓的,一定做出一番成绩来,让父皇看看,我刘启才是他真正的接班人,等朕扫平诸侯,北击匈奴,擒获匈奴单于,献俘太庙……”只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刘启就有些飘飘然,毕竟,他才当了一年多天子,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让他等个三十年,五十年,等着诸侯藩王们被时间杀死? 想到此处,刘启就不愿意了。 开什么玩笑,三五十年后,他早就去见高皇帝、太宗皇帝了,还有什么机会北伐匈奴,把单于抓回来献俘太庙? “不过,刘德的这个计谋也还不错,等朕收拾了吴楚强藩,再以此策推行天下……嗯,就这样了……” ……………………………………………… “可恨!可恨!”刘将庐却是另外一番心思了,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小了二十多岁的少年皇子给带进坑里的事实。 他猛然想到,从头到尾,刘德都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因此,他脸色有些狰狞并且不怀好意的问道:“殿下,您好像还未回答寡人的问题,这削藩是好还是坏?请殿下给臣一个明确的答复!” 刘德呵呵一笑,道:“回皇叔的话,小子日前曾读《过秦论》,颇多感慨,便以《过秦论》之总结答复皇叔所问吧。” 刘德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念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之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因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刘德走到大殿正中,先向便宜老爹拜了一拜,再朝诸侯宗室一拜,道:“以小子之愚见,诚哉斯言!以史为镜,可知社稷兴衰,以人为镜,能查自身得失,是故孔仲尼言:吾日三省其身,当今之汉家天下,已到不得不变之时!” 刘德感慨了一声,以十分悲痛的语调问道:“诸位宗室叔伯,可知今日之姬氏何在?” 没有人能回答刘德的这个问题。 姬氏早已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刘德用十分悲伤的语调道:“昔年周室姬姓诸侯何其多也,遍及九州,而如今却连一关内侯都不可得,何其可哀!小子观史,姬氏之失天下,在于讳疾忌医四字而已!” 刘德说这些话是有恃无恐的。 如今的史料,绝大部分都藏在未央宫中,等闲人轻易见不到。 这就造成了知识的垄断。 而他又说的似是而非,给人一种不明觉历的感觉。 再兼之,他前世最后几年苦修演技,自认已得后世‘口才派’的精华,吹牛忽悠的本事已不在某些巨头之下。 “便如一颗大树,枝繁叶茂,然有三五枝干,起了病虫,主人怜之惜之,不肯砍去,结果大树一夜枯死!”刘德忽然提高了声调,开炮道:“若是砍去那三五有害枝干呢?虽则一时阵痛,然,翌日大树依然枝繁叶茂千载万载长存于世!” “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以皇叔之智,自不难知小子之意!”刘德言罢,长稽而拜。 ……………………………………………………………… 第二更送上,等下12点左右还有第三更。 今天晚上貌似起点换榜,能不能请大家帮个忙,今晚若是12点后还没睡觉的兄弟,请投点票票给俺可好? 我保证,若明天能上首页,那么下周每天3更。 说到做到! 第14章 橄榄枝(3/3) 我去,我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也实在是昨天太累了,没检查……我的错…… “吾之麟儿也!”听得刘德把话说完,天子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自然知道,今天刘德的这番话再结合他之前所说的事情,一旦传扬到天下,对于削藩大业是很有帮助的。 即使将来动起手来,有着番话在前,许多诸侯都会摇摆起来。 更妙的是,刘德几乎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齐国的问题。 虽然齐王至今还未明确表态支持朝廷。 但那已经不在重要了! 经过今日之事,他的那十一个儿子,诸多妻妾已经是汉室最铁杆的支持者了。 有了这些铁杆支持者,就算齐王有什么二心,也起不了什么风浪了。 更别说刘德最后那番话简直是挠到了他的痒处。 当前削藩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一无先例可循,二无理论可支撑。 所以才会从去年一直折腾到现在,依然没有在朝堂上讨论个清楚。 有了刘德的这个大树理论,那就是等于敲响了战鼓——别管合理不合理,作为天子,他需要的不过是一块遮羞布,只要能勉强自圆其说就好。 汉室向来就是有功必赏。 刘德今天的表现不错! 于是,心情愉悦的刘启大手一挥,道:“皇子刘德深得朕心,赐百金缎十匹,甘泉宫出入令符!” 天子此话一出,刘德连忙跪地谢恩:“儿臣谢父皇,必再接再厉,以不负父皇厚爱!” 刘荣在一旁看着自己风光的弟弟,他只觉得心在滴血,心里面像有一万个声音在喊:“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 天子所赐的百金或者绸缎都算不得什么。 只有那个甘泉宫出入令符才是真正要紧的宝贝! 甘泉宫是天子夏季避暑之地,再过些时候,等天气再热一些,天子连同大半个朝廷都会转移到甘泉宫去。 而有了那个令符,就意味着可以无需传召,无需通秉自由出入甘泉宫。 在其他兄弟无法见到天子的情况下,刘德却能日日与天子相处! 这意味着什么,刘荣自然明白。 “好你个刘德啊,想不到,你竟起了这种心思!”刘荣即算是个笨蛋,此时也知道了自己那个弟弟已不在甘心屈居于他之下了。 “不行!绝对不行!”刘荣握紧拳头:“我要去母妃,让母妃命刘德将那令符转让予我!” ……………………………… 刘德从便宜老爹的亲近侍从手中接过那枚甘泉宫令符时,手都有些颤抖。 他第一次真正的感觉到了,太子的位置在向他召唤。 但他并未骄傲。 他恭恭敬敬的接过令符,将之收到怀中,然后再跪下来拜道:“启禀父皇,儿臣今日与皇弟刘阏写了一封奏疏,一点愚见,还望父皇能抽空过目,指点鞭策一二!” 说着,他将一直藏在怀里的帛书取出来,呈在手上。 “拿来,与朕看看!”天子现在心情不错,自然来者不拒。 当近侍从刘德手中取走那封帛书时,刘德的心才算真正落了下来。 他明白,口头说的东西,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人渐渐遗忘,但是……写于纸上的文字却会时常提醒便宜老爹,他这个儿子是不错的!。 奏疏被宦官呈上去之后就被收入了天子案头,在此家宴之时,天子自然是不会看的。 ……………………………………………… 随着此事的结束,家宴也到了尾声。 在天子宣布散席之后,诸侯外戚纷纷起身跪送天子,然后各自准备回各自的居所。 刘德亦然。 只是,在他刚刚准备离开宣室殿大殿门口的时候,被一个声音叫住了:“刘德皇侄,请留步!” 刘德转过身子,就看到一位打扮妖娆万分的贵妇人,扭着腰杆,婀娜多姿的朝他走过来,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藏在这贵妇人的裙后,十多位侍女随侍于其左右。 见了此人,刘德脸上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非常热情的迎上前去,行礼道:“小子刘德见过长公主姑姑!见过阿娇表妹!” 来人乃是当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刘德亲姑姑,窦太后的小棉袄,他便宜老爹的姐姐兼皮条客,馆陶长公主刘嫖! 毫不夸张的说,在整个窦太后在世的时间里,眼前的这个女人深深影响着整个天下的政治走向。 是她在背后将刘彘推上的皇位; 是她让刘荣从云端跌落低谷; 也是她在前世刘彻建元新政被废后能保住皇位的最大原因! 在前世,曾有人戏言,得罪了天子未必有多惨,但得罪了馆陶长公主,必死无葬身之地! 刘德自然能猜到这位姑姑来找他做什么。 这个女人是个精明的人头疼的女人,前世,刘荣刚刚被册立为太子,就被她找上门去,想要联姻。 可惜…… 刘德在心里叹了一声。 好好的局面,就被他那个便宜老妈给搅合了,竟生生的拒绝了刘嫖的好意,更出言不逊! 等刘德知道之后已经晚了。 也是从那之后,刘德刘荣兄弟再也没从窦太后哪里得到过好脸色——这位姑姑暗中挑拨的本事,谁都比不上! 而在汉室历史上,还从来没有那个太子能在没有长乐宫支持下能顺利登基的。 就连他的便宜老爹也懂得要联姻薄氏…… 所以,刘德才说,前世刘荣之败,便宜老妈粟姬要负至少一半责任! 心里想着这些,刘德嘴上就变得跟涂了蜂蜜一样了:“长公主姑姑还是这么的年轻漂亮啊,侄儿记得,小时候,长安无数公侯都看着长公主姑姑的背影流口水呢!” “半年多没见,刘德你的嘴可真是越来越甜啦!”好话谁都喜欢听,特别是刘嫖这样的女人,一听刘德的甜言蜜语,她顿时就乐开了怀,笑的花枝乱颤,一边笑,她一边从裙子后面拉出躲着的那个害羞的小萝莉:“阿娇,快见过你家刘德表兄!” 那个一直藏在裙子后面的小萝莉这才偷偷的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道了个万福:“阿娇见过表兄!” “呦!阿娇表妹都出落的如此漂亮啦,长大了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刘德赞了一句。 其实,陈阿娇确实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一张瓜子小脸粉嫩干净,吹弹得破,小巧的鼻子更是惹人怜惜,一双乌黑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着,让人感觉很舒服。 只是…… 唯一的问题是,她今年最多才八岁!!!!! 第15章 表演 刘德掰着手指头偷偷在心里算了一下。 他的兄长刘荣今年已经十七岁了,陈阿娇比刘荣小了足足九岁之多! 这倒没什么,反正汉室喜欢玩萝莉养成的贵族也不在少数。 关键是——今年刘彘才一岁多一点! 刘彘是在便宜老爹登基当日出生的!!! 虽然说女大三抱金砖,但是足足大了七岁,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所以,前世金屋藏娇的故事传扬出去后,整个长安都瞠目结黄,对于刘彘的印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厉害,长大了,那还了得?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基本已经猜到了他的这位馆陶长公主姑姑所为何来了。 无非就是看他有些前途,想要结个善缘,为日后谋划。 至于联姻什么的…… 刘德估摸着,以这位长公主姑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肯定是要等他刘德确定了要被册封为太子后才会提出。 刘嫖想结个善缘。 刘德却更想攀上刘嫖这厚实的大腿。 刘德微微笑着道:“长公主姑姑,怎得没见到姑父大人与二位表弟?” 刘嫖随意的笑了笑道:“刘德吾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位姑父大人的德行,我这不是怕他来了这未央宫出丑吗?所以就没让他来了!” 刘嫖这话说的确实霸气。 刘德不禁为他的那位姑父大人叹了一口气。 这老刘家的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特别是自己的这个姑姑还是窦太后唯一的宝贝女儿! 不过也难怪刘嫖嫌弃自家的丈夫。 刘嫖的丈夫,乃是堂邑候陈午,堂邑候,这是一个自高皇帝以来就存在的彻候世家。 但是,陈午的祖辈却不是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功臣。 恰恰相反,第一代堂邑候陈婴本是西楚霸王项羽的柱国大将,项羽死后才投降的刘邦。 最后还能混个彻候的封号,实在是陈婴运气好,撞上了刘邦想要收买人心的时候。 只是,作为降将,封国自然大不到哪里去。 堂邑候食邑才不过六百户,是彻侯阶层中的最底层。 而作为长公主,刘嫖的汤沐之地馆陶,即使只算食邑户数,也将堂邑甩出十几条街。 故而,刘嫖没有按照传统,在嫁人之后改称堂邑公主,依然沿袭馆陶的名号,更从来没给她的那个丈夫什么好脸色。 这要换了一般的男人,哪里能忍受的了,早就闹翻了。 可偏生陈午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所以陈午的头上变得绿油油的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将脑子那些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驱逐干净,刘德呵呵一笑问道:“不知长公主姑姑叫住小子有什么事情?” 前世的时候,刘德跟他的这个长公主姑姑以及其家族根本没多少接触,即使偶尔见面,也是被冷眼相待。 算起来,今次的见面还是两辈子加起来最亲密的一次。 因此,刘德也明智的没有再问关于他的姑父的事情——反正他也只是想找个话题跟刘嫖接上头。 刘德正色的拍着胸脯表决心道:“但凡长公主姑姑有什么吩咐,小子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前世刘德在这个时代活了十几年,虽然没跟刘嫖有多少交际,但是,作为某一时期的敌人,刘德早把这个女人的性格和习性摸清楚了。 这位大汉的长公主殿下就是个贪婪且愚蠢的女人。 说她贪,是因为她背靠窦太后,有着窦太后的宠爱,就算她什么事情都不做,她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可她却还是没有节操的干出了给自己弟弟拉皮条,索罗美女的事情。 说她蠢,是因为这个女人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就像前世,梁王刘武觊觎储君大位,她在后面跟着鼓噪,完全没考虑过她的皇帝弟弟的想法;跟粟姬提出联姻,这倒还算正常,但是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被王娡哄骗,那就说明她真的是没脑子了,也不看看刘彘几岁,陈阿娇几岁,强行拉郎配。 前世刘德没能看到刘嫖最后的结局。 但他已能猜到刘嫖最后的下场——随着窦太后一死,没了利用价值的刘嫖母女能不被自杀就已经不错了! 而对付这种贪婪愚蠢的女人,实在不需要太高明的手段,只要说些漂亮话,讨其欢心,再以重金贿赂,就十成十的能保证让她站到自己这边了。 果然听了刘德的话,再看着刘德一脸正色的表情,刘嫖心花怒放,脸上那本来是装出来的的亲热,一下子也变得真实了起来。 “姑姑没什么事情啦,就是好久没见我家皇侄,怪想念的!”刘嫖满面春风的道。 “呵呵……”刘德微微一笑,心说:信你才有鬼了!刘德自然明白,若无今天晚上的事情,打死他的这个姑姑,估计她也想不起来,她还有刘德这么一个侄子。 不过能被刘嫖看重,并且被刘嫖视作一个可投资可拉拢的对象。 这本身就是巨大的进步! “现在月色正好,不如皇侄陪姑姑散散步?”刘嫖忽然发出邀请。 “长公主姑姑有请,小子自然愿意!”刘德笑着拉住怯生生的打量着他的陈阿娇的小手,道:“阿娇表妹,你还记得三年前在甘泉宫,表兄背过你的事情吗?” 一边说,刘德就一边蹲下身子,**着道:“来,趴到表兄背上来!” 陈阿娇有些害羞的稍稍抬头看了看她母亲,在得到后者的同意后,欢快的趴到刘德背上,用柔檽檽的腔调小声的道:“表兄,你背的动阿娇吗?” “嘿嘿!”刘德双双环住陈阿娇的腰部,哈哈笑道:“阿娇表妹,你也太小看你表兄了!” 刘德背着陈阿娇,跟上刘嫖的脚步,从宣室殿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去,一边走,一边聊着些家常话,刘德自然是尽力恭维,哄得刘嫖常常大笑不止。 陈阿娇刚开始还兴致勃勃,精神奕奕的在背上跟刘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可知过半刻钟左右,她竟然趴在刘德背上呼呼睡着了。 而刘德在发现陈阿娇睡着之后,特意让自己的脚步放慢,步伐变轻,尽量的表现得温柔无比。 很快,姑侄一行人就走完了宣室殿前的台阶,来到了刘嫖的车马前。 刘德小心翼翼的将陈阿娇从自己背上放下来,轻轻的将那正在熟睡的小女孩交到一个侍女手上,还叮嘱道:“小心点,别吵醒了阿娇!”更温柔的为陈阿娇抚平有些凌乱的刘海。 这一切都落在了刘嫖的眼中,让刘嫖心中大为感动。 等到刘德告辞之后,刘嫖转身问她身边的一位女子:“阿姑您看,此子何如!” 那女子答道:“回长公主,奴婢这一路看来,皇子刘德心细如发,温柔体贴,而且一表人才,确是难得的好男儿,只是,他非皇长子,将来恐怕……” 话说到这里,那女子明智的闭上了嘴。 刘嫖却是洒脱的笑了起来,道:“且再看看吧……” 心里却是在想,不是长子,怎么了? 本宫有的是手段! ………………………………………… 抱歉,今天编辑找我签约,弄合同去了,所以晚了些。 嗯,明天三更补偿,至于今天,我看看等会还能写出一章不,要是能写出来就发,写不出来就抱歉了。 但不管怎样,明天三更不变! 第16章 梁王刘武(1/3) 翌日,早起之后,刘德在侍女的服侍之下洗漱完毕,穿戴好孝服。 然后,他走出门,准备前往长乐宫例行公事。 在殿前的走廊上,刘德再次看到了拿着扫帚正在清扫走廊的小宦官王道。 见到刘德,王道连忙跪下来问安:“奴婢问殿下安!” “起来罢!”刘德心中一动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贱名王二……” 刘德点了点头,终于确信他没认错人,前世,王道的大名是一年后才改的,之前便是叫王二,刘德记得,前世王道曾跟他说起过,他有一个在少府服役的兄长,只是入宫之后兄弟二人再无相见的机会,甚为遗憾。 一念及此,刘德对他道:“从今天起,你改名了,从此以后你就叫王道!明白了吗?” “奴婢谢殿下赐名!”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宦官的王道感激的叩首。 在宫廷中,能被主人赐名,说明从此将成为主人的心腹。 王道明白,从此,他的地位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止不再会被人随意使唤欺凌,反而能使唤、指使他人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才不过碰了三五次面的殿下为何如此看重他,但他心中却还是激动万分。 刘德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印信,丢给王道,下达了第一个命令:“拿着我的令符去少府,觐见少府令,请少府令借调熟练工匠数十,长安城外庄园作坊各一个与我!” 刘德很清楚,只等太皇太后遗诏中所规定的十五日服孝期一到,便宜老爹就会开始考虑分封诸子为王。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只有趁着此时便宜老爹与整个朝廷都在忙于丧事,招待各地诸侯,多刷声望,多刷名声,才能在接下来的竞争中获得先机。 刘德的要求并不高。 他只求能留在长安,而不是如同前世般被赶出去。 只有留在长安,才有机会。 把王道打发走,刘德就乘上马车,前往长乐宫。 他的马车到达长乐宫时,刚巧,刘荣的马车也到了。 刘德下车,刚刚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就看到刘荣径直朝他走过来。 “皇兄好!”刘德拱拱手行礼道。 “刘德!”刘荣看着刘德,压得了声音道:“快,把昨日父皇赐你的令符拿给我!” “嗯?”刘德好气的笑了一声,他的这个兄长还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 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 前世,他也是如此,但凡他看上的东西,总是要抢过去。 只是…… 前世,他是太子,是储君。 今生,他是什么? 凭什么给我下命令!!! “快点给我!”刘荣却是有些不耐烦的伸出手索要:“我已经请示过母妃了,母妃说了,那令符让你给我!”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慷慨的道:“皇弟放心,等我将来等上太子大位,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这可是他昨天晚上想了整整一晚上的结果。 刘德却是有一种又好奇又好笑的感觉。 “前世被你坑了也就算了,今生居然还想坑我!”刘德坚定的摇了摇头,道:“皇兄若是想要,大可去跟父皇要,想必以皇兄的身份,父皇必不会吝啬!” 刘荣的脸色瞬间就阴暗了下去,胸膛起起伏伏,显然很生气。 前世,他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刘德自然少不得又哄又骗。 只是现在嘛,刘德完全无视了他的模样,从怀里拿出那个便宜老爹赐下的甘泉宫出入令符,呵呵笑道:“再者说,此物父皇所赐,乃是御赐之物,小弟若是因皇兄一句话就转让给皇兄,倘若被父皇知道,这可是大不敬!” 说完,刘德就迈步向前。 刘德走进长乐宫宫门时,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经过,然后又停了下来。 “殿下!”马车中露出一张人脸,朝刘德招手,邀请道:“可愿上车与寡人一叙?” “长者请,不敢辞,更何况是皇叔!”刘德见了对方的容貌,过了一会才认出来,来人乃是他的亲叔叔,梁王刘武。 想想也是,能被允许自由乘车出入宫廷的,除了刘武之外,又有谁人呢? 前世之时,刘德跟他的这位亲叔叔见面的次数不多,因此,一时之间差点都没认出来。 刘德在短暂的惊讶之后,迅速露出笑脸,迎上前去。 实在是他不敢在刘武面前露出破绽。 要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便宜老爹刘启,便宜老妈粟姬之外,谁对原本的刘德最了解,首推这位被封为梁王的亲叔叔。 原因很简单,自今年冬天正月梁王入朝之后,他就没离开过长安。 自然的,也就跟刘德这些皇子熟络了起来,更经常代替天子考察和监督各个皇子的学业、功课。 只是前世刘德穿越后就被关了小黑屋,然后被赶出长安,去了河间就国,两年后刘荣封为太子,他才借着那个机会回到长安,因此,在刘武最风光得意之时,叔侄两人并未有过太多交集。 但今生却不同了。 刘德知道,他注定将与这位皇叔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在很大程度上,现在梁王刘武对他的威胁,甚至超过了刘荣、刘彘。 刘德走到刘武的马车前打量了一下,努力的回忆着原本的刘德的记忆,赞了一声道:“皇叔果是高雅之士!” 虽然因为时间的缘故,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刘德还是隐约记得,好像原本的刘德与刘武的关系还非常亲密,甚至可以说是忘年交都不夸张。 原本的刘德满脑子的儒家思想,被儒学洗脑了。 而梁王刘武则喜欢吟诗作赋,卖弄文学。 两人可以说是脾气相投,好像有段时间,常常整夜整夜的在一起讨论诗赋。 只是,现在的刘德,对于那些诗词歌赋什么的可以说是毫无兴趣。 真以纯文学素养来说,不夸张的说,用不了三句,就要露出马脚,引起这位皇叔的怀疑。 因而,刘德此时万分谨慎。 好在,登上马车之后,刘德并未发现车上还有其他人,这不由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这是因为刘武出了名的喜爱饱读诗书之士,他的身边常年有三五位当世名家在侧。 若那些名家在场,少不得就要谈些诗赋的问题。 而这,恰恰是刘德现在最大的短板——对于此时的诗词歌赋什么的,他真心的没有那个能力欣赏与鉴别。 …………………………………………………… 第一更送上,今天铁定三更的,求收藏求推荐 第17章 目标(2/3) 其实,刘德真是想的太多了。 刘武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诗词歌赋? 昨天晚上,在家宴散了之后,窦太后派人留下了刘武。 这两年老母亲眼睛的视力是越发的低下,也越发的宠爱他这个幼子了。 就在昨晚的母子亲情谈话中,老母亲一句话,顿时在刘武的心头掀起了惊天巨浪。 “刘武啊,你要是能留在长安长伴哀家左右就好了……哀家老了,眼睛也快瞎了,不知道还能看着你几天……皇帝不是还没立太子吗?哀家琢磨着,要不,哀家找机会去跟皇帝说说,让你当皇太弟,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留在长安,常伴哀家左右!” 刘武昨天晚上在塌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都在不断回放老母亲的话。 “母后昨晚的话是一时亲恩难抑,还是真的那么想?” “天子是否也曾同意过?”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不断的在刘武的脑海里沸腾着,让他血脉偾张,几乎失去理智。 刘武是很清楚他的母后窦太后的手段的。 她绝对不会无的放失! 有生之年以来,刘武第一次感觉到了皇位在向他招手。 只要一步,只要再向前迈出一步,他就是这大汉的皇太弟,将来的天子。 出口成宪、言出法随、一言兴邦、君权天授。 没人能拒绝这种**! 但刘武也深知,那一步想要踏出去是何其的艰难。 汉家天下自高皇帝以来,向来就是父传子,从未有过兄终弟及。 这还不止! 当今天子的态度,他也还未知。 即算天子答应了,天子膝下十一子,也不可能答应。 这些皇子将来都是要分封诸侯,各领一国的。 只是,皇位的**冲昏了他的大脑,让他无法理智下来。 当刘武在马车上看到刘德时,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停下马车。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刘德,刘武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发现刘德不管是外表还是坐姿都俨然有着他的皇兄当今天子的几分模样,甚至那嘴角浅浅的微笑,酷似了已故的父皇。 看着刘德的模样,刘武动了动嘴唇,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刘德贤侄,过些时日,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丧葬之事完结之后,可有空来长安城外的皇庄与寡人赏析诗赋?” “寡人新近招徕了一位大才,姓庄名忌,做的一手好赋,寡人尝看过几篇,无论文字还是意境,皆以超凡,堪称当世之才子!” 刘德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庄忌? 在前世刘德早已如雷贯耳了。 而且这位庄忌还有个更了不得的儿子,那就是后世与司马相如并列的庄助。 顿了顿神,刘德笑道:“回皇叔的话,不是侄儿不愿,实在是近些日子以来,侄儿已对诗词歌赋一类没了兴趣!” “哦?”刘武看上去颇为意外,问道:“这是为何?” “不瞒皇叔,小子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如此……”刘德叹了一口气,按照早就想好的腹稿道:“反正就是前些日子,小子在赏析一篇诗赋时,忽然觉得,诗词歌赋全无用处!” 刘德悲天悯人的道:“即算是一篇能流传千古的不朽名篇亦是如此!” “诗词歌赋,一不能填饱万民肚子,二无益国家社稷,三不能杀敌保国……要它何用?”刘德感叹道:“可能是一朝觉悟吧,自那之后,小子就再也见不得那些诗词歌赋了,见了就头疼!” “小子现在觉得,我汉家江山,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挥毫泼墨,指点江山、无病**的诗赋大家,而是能真正弯下腰去,检视郡县庶民的官吏!”刘德轻轻的道:“若能带领地方官员百姓,修筑一条渠道,使百姓旱涝保收,岂非远胜一篇能名传千古的不朽名篇!” “这……”刘武完全没料到刘德竟然对他甩出这种简直算得上闻所未闻的理论,他张了张嘴,为自己喜爱的诗赋辩解道:“可诗词歌赋乃是雅事……” “呵呵……”刘德笑了笑。 刘武的话,让刘德想起了在后世那个互联网发达的时代在网上看过的一则故事。 宋代名臣文彦博被皇帝派去督办黄河防洪,可他老人家却撂了挑子说:此非儒臣待遇。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真的很难接受这种或者类似的腔调。 不做实事,靠着嘴炮,社会就能进步?百姓就能温饱? 开什么玩笑!!!! 不过,类似这种言论,却还真不能怪到儒家头上。 这是官僚的通病。 因为务虚永远比务实轻松。 就算是在后世两千多年后的大天朝,会吹牛逼的官员不是永远比干事的官员进步更快吗。 看着刘武满脸不解的样子,刘德心知,他是无法说服刘武的。 但是,刘德也不需要说服刘武,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解释他变化的理由,以及一个他刷声望的机会罢了 不过刘武的回答,也让刘德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在前世,刘彘改名刘彻登基称帝后,就干了一件事情——建元新政! 建元新政在后世的历史书上自然是正义的化身,被无数人吹捧。 只是亲身经历过建元新政的刘德,对此却是完全的嗤之以鼻。 所谓的建元新政,在刘德看来,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用以排除异己,打压不同意见的闹剧。 举个例子,建元新政开始后,刘彻所下的第一道诏令不是改善民生,更不是排除弊政而是: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秦张仪之说,乱国政,皆罢! 想到这里,刘德就觉得他已经找到了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那就是阻止罢黩百家独尊儒术的发生。 儒家,刘德对其没什么偏见,相反还挺欣赏儒家的某些理论,譬如说大一统的思想,中央集权的理念,以及兼济苍生的情怀。 但是,儒家一家独大,成为唯一的统治集团那就不好了。 失去了法家的精髓,这个民族就会变得害怕改革和变动。 没了墨家的大师们,科学技术的发展就没人去推动了。 当纵横家的天才们消失在政坛上,那么,外交与国际上的沟通就会越发闭塞、保守、僵硬。 当兵家变成兵痞,名将帅才就只能看老天的意思,战略与战术就会混淆。 至于没了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什么思想会混乱,什么文化会没人传承。 这都是杞人忧天! 难道说后世的学生,学了物理、化学、数学、语文、政治之后,思想就混乱了? 开什么玩笑! 难道说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时,思想很混乱? 君不见,秦国七世执行同一战略,韩魏赵三国也各有各的战略,一以贯之,坚持到了最后。 ………………………………………… 第二更!!!!! 今天收藏涨的好慢呀~~~~~~~~~ 目前196个,今晚能涨到200吗? 我继续去码第三更!!! 第18章 决裂(3/3) “有朝一日,我若做了皇帝,我必建一所太学,把全国各行各业的顶尖大师塞进去,以后世大学的模式,招收学生,分科授业!”刘德在心中想道。 要做成此事,必须要当上皇帝才有可能。 刘武在一旁看着出神的刘德,莫名的他忽然感慨了一声:“真像!” “像什么?”刘德听到刘武的声音,回过神来问道。 “贤侄,你跟你父皇真像!”刘武感叹着说。 刘德听了,脸上露出些真诚的笑容。 整个西汉王朝的历史上,充斥着各代天子的一句感慨:不类己! 刘邦嫌弃刘盈不类己,曾想立刘如意为太子。 太宗孝文皇帝刘恒也不怎么欣赏刘启,更宠爱梁怀王刘揖。 前世之时,刘荣也是因为被便宜老爹觉得‘不类己’于是毫无悬念的被废。 能被刘武评价为‘像你父皇’。 对于刘德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赞美。 不过仔细一想,刘德觉得他与他的便宜老爹还真是一类人。 都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同时偏生心中还怀着仁慈,有着恻隐。 就像他的便宜老爹,虽然对大臣翻脸无情,但是,却始终对平民百姓有着恻隐之心,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除田半租,并令男子始傅之期推迟到二十岁。 刘德觉得,或许是他跟便宜老爹都是来自市井之中,见识过百姓疾苦,民生艰难的缘故吧。 这样想着,马车就到了灵堂前的园林边。 刘德朝着刘武拱手做揖,然后下车。 望着刘德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刘武也是叹了口气。 “可惜……”刘武自然已知,刘德已成他皇太弟梦想路上的一个障碍。 但他并不觉得恼怒。 这点容人之量他还是有的,否则,他也招揽不到那么多的文人骚客甚至大将之才了。 不过,既已成为对手,甚至可能是敌人,刘武也不会等闲视之。 他拍拍手,一直跟随在他马车左右为他警戒和保护的一位将军就走上前来,跪地拜道:“大王有何吩咐?” “张羽……你持寡人的手令,去寡人的宅中取出五百金,送去给未央宦者令,告诉他,寡人想知道皇子刘德的日常起居与言行!” “诺!”那将军点头称是,然后迅速离去。 刘德来到灵堂,按照着太皇太后的遗诏,例行哭了十五声后,就跪拜了三下,然后起身。 刚刚走出灵堂,一个侍女就过来道:“殿下,粟夫人请您过去!” 刘德心里摇摇头,心知刘荣肯定去告状了。 心里不禁有些恼怒。 这刘荣还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都十几岁的人,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说不定都当爹了,可他还是跟个孩子一样,闹不过了就找家长,何必呢! 刘德心里最后一丝的兄弟之情悄然断开。 只是粟姬让他过去,他还真的只能乖乖过去,否则就是不孝。 “看来我要抓紧与薄皇后联系了!”刘德怀着这样的心思,跟着那个侍女,到了粟姬的居所。 一进门,刘德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粟姬与正得意洋洋的跪坐于一侧的刘荣。 “母妃找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刘德按捺住心里的不爽,跪下来问道,只是声音多少有些不怎么情愿和生硬。 “刘德!你是翅膀硬了,眼里没有我这个母妃了吧?”粟姬冷冰冰的道:“三番五次的不听我的话,你想造反吗?” “儿子不敢!”刘德叩首道:“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啊!”粟姬被刘德这一句不冷不热的话气的鼻孔都冒烟了,她转过头去,道:“既是如此,那你走吧!” “儿子告退,请母妃保重!”刘德再一叩首,就毫不犹豫的起身走了 “他怎么敢这样!”刘德的脚步还没走出大门,就听到了身后粟姬的咆哮,今天的事情,对于粟姬来说,刺激实在太大了。 要知道从小到大,刘德都从来没忤逆过她的意思,一直以来,刘德在她心里不过是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孩子,平时别说她如此暴怒了,便是稍稍有个不好的脸色,刘德也会立刻服软,乖乖的听她的命令。 可是现在,她发现,她的这个儿子已经变的面目全非,让她有些不认得了。 在一旁的刘荣却是加油添醋的火上浇油道:“母妃,你也看到了吧……刘德他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仅仅眼里没有我这个大兄,现在连母妃也不放在眼里了!真是个不孝子!” 刘德听着身后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当他踏出这殿门,就意味着他将真正的亲手割断与粟姬、刘荣的联系。 再见面,可能就是仇寇了。 “我前世怎么就昏了头,竟为这样的人呕心沥血……”刘德想着这些,眼眶就有些发红,为他前世的遭遇感到不值。 一路浑浑噩噩的走在宫廷中,穿行在园林阁楼之中,刘德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前世的种种,越想越伤心。 最后他走到一个僻静之处,躺下来,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殿下,您怎么在这里?”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刘德耳畔响起,他起身回头一看,竟是薄皇后的大长秋李信。 “李公,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刘德看了一眼对方,再看看自己所在地方,他不傻,知道这李信必是收到了消息,特意找过来的——以便宜老妈的性子,出了这种事情,怎么不闹个天翻地覆? 估摸着这会连便宜老爹也该收到风声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不少功夫。 “母后身子可还好?”刘德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痕,问道。 “皇后身子还好,只是有些想念殿下……”李信笑呵呵的道:“既然殿下得空,何不去看看皇后?” 刘德点点头:“正要去看望母后!” “奴婢为殿下引路……”李信心中乐开了怀,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任务竟然完成的如此轻松! “粟姬啊粟姬,你怎如此不智……”李信在心中道:“竟连刘德如此优秀的子嗣都一个劲的往外推……” 经过昨晚的家宴之后,薄皇后已经确信了,刘德是他的最佳选择。 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办呢? 没想到就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 若连如此良机都不懂把握,那薄皇后可以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 任务完成~~~~~~~~~~~~ 额,看了下收藏也破200了,感谢~~~~~~~ 不过好累啊,我洗澡睡觉去,大家晚安~~~~~~~~~~~ 第19章 暴怒的天子 大概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刘德就在李信的带领下来到了薄皇后的寝宫之前。 以前,当太皇太后还在世之时,这里常年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但此时已经无比冷清了。 除了偶尔巡逻而过的卫士以及负责清扫宫闱的宦官外,很少能看到其他人。 走进殿中,殿内的侍女也是很少,稀稀拉拉的就站着三五个。 薄皇后身披孝服,坐在塌上,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男子跪在她身前,似乎在说什么,见到刘德进来,两人才停止交谈。 “儿子见过母后!”刘德跪下来问安。 “快快起来!”薄皇后见到刘德,脸上一下子有了些血色,吩咐侍女道:“快去给殿下备坐!” “不用了!”刘德站起来,一边走一边道:“儿子就想到母后跟前说说话!”等走近薄皇后身边,刘德这才发现,那个男子是薄皇后的兄长枳候薄戎奴。 薄氏外戚向来人丁单薄。 太皇太后只有一个弟弟,那就是已故的枳候薄昭。 薄昭生了三子一女。 其中长子与幼子皆夭折,只有次子活了下来,并承袭了枳候,那就是薄戎奴,幼女就是如今的薄皇后。 见了薄戎奴,刘德也行了一礼:“见过舅父大人!” “好孩子,快起来!”薄戎奴笑着扶起刘德,并仔细打量着。“老臣可当不得殿下这礼!” 薄氏外戚其实在汉室的政坛上分量很小,除却他的父亲薄昭曾经官至车骑将军外,就再没有人出仕为官。 因此,太皇太后一驾崩,薄家人顿时就慌了神。 他们在朝中一无人二无权,现在又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将来会怎么样,他们心中实在是没底。 因此,当薄皇后起了过继的心思之后,薄戎奴是在其中跳的最欢的一个。 若能过继一子到薄皇后名下,即算将来争不到太子之位,起码,也能保证薄家再荣华富贵三十年。 薄戎奴越看刘德越是喜欢。 拉着刘德的手坐下来,嘘寒问暖。 一边的薄皇后也是笑颜逐开,陪着刘德聊着一些家常。 过了一会,薄皇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吾听大长秋说,我儿方才哭了?到底所为何事,说出来给吾听听,吾或许能帮我儿排解一二!” 刘德低头道:“就是与母妃起了些矛盾……” 说着刘德就本本分分的将刘荣要求他交出天子所赐的令符以及粟姬的态度与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这粟姬也太偏心了……”薄皇后听完皱着眉头道:“吾找个机会定然好好说她一说……” “还是不要了!”刘德赶紧的道:“儿子母妃的性子,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难以你了!”薄皇后感慨着叹道:“粟姬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吾若是有个刘德你这样听话孝顺的孩子,便是明天死了,也不觉得遗憾了……” 说着就想起了心中的痛楚,又呜呜的抽泣了起来。 刘德也很配合的立刻跪下来,道:“母后莫哭,母后若是愿意,您以后就将刘德当您的亲儿子看吧!” “此话当真!?”薄皇后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刘德,她本以为起码也要再过十天半个月的交流,才有机会跟刘德提及此事,却是想不到她都还没做好准备,刘德就已先说出口了。 “当真!”刘德跪着道:“儿子也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母后,心里都特别亲切,因此,母后若愿意,以后就拿刘德当亲生的儿子看待罢,儿子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此话,刘德倒也不是哄骗薄皇后。 前世之时,刘德从小黑屋出来后,就一直想报答对方的援手之恩,可惜,作为一个被分封出去的皇子,他哪里有那个能力报答?今生若是可以,刘德不介意为薄皇后做些事情。 “好孩子!”薄皇后激动的抱着刘德哭了起来。 只是,两人都知道,在皇室过继这种事情不可能像寻常人家一般,双方同意了就行,还需要有天子背书,太后恩准。 这两步都是极为艰难的。 好在如今太皇太后刚刚驾崩,多少还有些香火情在,若是迟个一年半载,此事可以说一丝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 清凉殿是天子在未央宫的夏季办公地点。 因为是国丧期间,所以,一切布置都是从简。 此刻天子刘启正在看着昨日刘德呈给他的奏疏,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看,但是,他依然觉得,怎么看怎么舒服。 奏疏所写的东西,虽然还是离不开昨日刘德在家宴上所说的内容。 但文风与笔法,却让刘启看的很舒服。 刘启喜欢法家,这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诸多皇子中,那些已经成年或是即将成年的皇子写的东西能对他脾气的实在不多。 像刘荣写的东西就让他觉得很不爽,太胆小了,翻来覆去的抄写四平八稳的东西,有意思吗? 刘德以前呢,写的东西倒是很好看,文笔也不错,但奈何通篇都是儒家的东西,这也没什么意思! 刘阏、刘余、刘非呢。 一个过于平庸,一个又有口吃,剩下一个满脑子都是打仗。 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倒是现在刘德的改变,让他很是欣赏。 只是…… 放下刘德的奏疏,拿起旁边刚刚呈上来的另一封奏疏,刘启就觉得有些头疼了。 那是晁错写来的。 刘德昨晚的言论,根本瞒不住人,因此,今日的朝会之上就已经有大臣在议论了。 丞相申屠嘉更是大赞刘德的办法老成谋国,实乃当今最好的应对之策,至于削藩,可以休矣! 申屠嘉这位丞相看晁错不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而是很久很久了。 申屠嘉一出头,袁盎也跟着附和。 这两人一出头,晁错就坐不住了,因此就给上了这么一封奏疏。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刘启念着晁错奏疏上的话揉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感慨道,他自是知道,当削藩的计划进行到现在,已经是根本停不下来了。 程不识、李广统帅的边军已经在按照命令囤积粮草,制造军械。 周亚夫的大军也在做着准备。 武库的钱粮源源不断的拨出去,这要是停下来,先期的付出就全部浪费了。 这损失即使他是天子也感觉吃不消。 可是,申屠嘉跟袁盎的意见,他不能不尊重。 申屠嘉是丞相,五朝元老,即使是先帝也是非常尊重的。 袁盎则是资历够深,先后当过吴楚两诸侯的丞相,是朝廷的吴楚问题专家。 想到这里,刘启就感觉有些心烦。 于是他问身边的宦官道:“成武,最近长安或者宫里有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一个模样白净的宦官立刻答道:“回禀陛下,最近长安风平浪静没出什么事情,倒是宫里发生了两件事情,奴婢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来给朕听听……”刘启挥挥手道。 “这第一件事情嘛,奴婢听说今天粟妃又发了好大脾气,打碎了宫里不少物事,到现在都还没消气呢!”那宦官笑着道。 “粟姬又怎么了?”刘启一听脸色就不好看。 其实他对粟姬是有感情的,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真正用心疼过的女人。 只是…… 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起粟姬三天两头的闹脾气,特别是,有时候连他这个天子都要被使脸色! “听说是粟妃想让皇子刘德将陛下所赐的令符转让给刘荣,刘德殿下不愿意,因此,粟妃就生气了……”那宦官也看粟姬不爽,因此趁机上些眼药道:“奴婢听说,刘德殿下出门后在未央宫中的花园里伤心了好久,最后还是薄皇后的大长秋安慰的!” “胡闹!”刘启顿时就气不大一处来了:“朕赐的东西,粟姬也敢抢?” “这刘荣也太不成器了!”刘启拿着刘德奏疏道,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想着刘德先是敢于出头去探视薄氏,然后又是出来帮他解决了齐王,再看看刘荣,刘启的心里不免对刘荣有了恶感。 “那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刘启问道。 “回陛下,这第二件事情是最近宫里头有些流言,奴婢也不知该不该说……”宦官有些迟疑的道。 “说吧!” “诺!”宦官道:“是这样的,最近奴婢听到宫里头有些下人在嚼舌头根子,其中颇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语……他们说……”这宦官低着头,唯唯诺诺的道:“他们说王美人在生皇十子时梦见了高皇帝……” 刘启的眼睛顿时就变得锐利起来了。 “奴婢还听说,有人议论说,王美人在怀皇十子前,曾做过另一个梦,据说是梦到一个太阳落入王美人怀中,醒来之后,王美人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宦官却又火上浇油的道。 “混账!”刘启袖子一挥,将案几上的竹简全部扫到地上,狂怒的道:“去,把他们都给朕叫过来!” “陛下息怒!”那宦官被吓得连忙跪地。 “敢问陛下是叫何人?”另一个宦官问道。 “全部!”刘启怒发冲冠,感觉头发都要被气炸了:“王美人,粟姬,刘荣、刘德还有把薄皇后跟窦太后也请过来!” ………………………………………… 今天出门去拿电脑了,加上状态不太好,所以更晚了一些。 嗯,明天三更补偿吧。 第20章 王娡的黑材料(1/3) 薄皇后刚刚抹去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时。 一位宦官已径自走进殿中,跪下来禀告道:“皇后,天子有诏,请您移驾清凉殿……”这宦官抬起头看到刘德,又叩首道:“殿下也请一并前往……” “成公,发生了何事?”薄戎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显然与那宦官相熟,刘德看到薄戎奴暗地里塞了块玉佩给那宦官。 “君侯,奴婢可不敢乱说……”那宦官拿捏了一下那玉佩,最终却还是将之退回薄戎奴的手里:“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薄皇后与刘德听了,脸色立即就严肃了起来。 在汉室,宦官收受贿赂,这是由来已久的潜规则。 宫廷内部的行贿之风几乎没有停止过。 当年,高皇帝刘邦被围白登山,是萧何以重金贿赂了冒顿单于的宠妾,这才消弭了一场大变。 吕后在位之时,诸侯大臣竞相贿赂诸吕子弟,齐王刘肥为求自保,甚至拿出了一个郡的地盘贿赂鲁元长公主。 高层如此,下面的大臣、宦官自然是有样学样。 而这宦官居然拒贿,这可是了不得的消息,说明天子必然是发火了。 薄戎奴笑嘻嘻的将那玉佩塞回那宦官手里,赔笑道:“我薄某人送出的东西,几时收回过?成公,您这是看不起鄙人呀!” 那宦官这才脸色好了一些,默默的收下玉佩,塞到怀里,低声道:“奴婢别的都不能说,只能告诉皇后与殿下,这次陛下是动了真怒,不过却不是冲着皇后与殿下来的……” “嗯,多谢成公提点!”薄戎奴笑了笑道。 薄皇后与刘德对视一眼之后也起身道:“刘德,你便与吾一同去清凉殿觐见陛下吧……” “诺!” 薄皇后所住的淑房殿与天子所在的清凉殿之间是颇有一段距离的。 大概约莫有个两三公里的距离吧。 这是因为皇后的淑房殿是在长乐宫之中,而天子的清凉殿是在未央宫中。 其实最初,长乐宫才是天子的居所,未央宫才是**妃嫔所居之地。 只是高皇帝死后,吕后临朝称制,尽收权柄于手。 于是,惠帝刘盈搬到了未央宫居住,将长乐宫让给了吕后。 平灭诸吕之后,拨乱反正。 但吕后之时的种种规矩与制度甚至法律却都保留了下来。 因此,皇后与天子不在一个宫中的规矩就此成了常例。 而因为未央宫在长乐宫之西,所以又被称为西宫,长乐宫自是东宫,两宫之间有车道与阁道相连,故而,一般不管是从长乐宫去未央宫,还是未央宫前往长乐宫,都是乘车而行,少有人走路。 乘着皇后的凤车,大概一刻钟后,刘德就来到了清凉殿之前。 刘德与薄皇后下了马车,这才发现,天子传召的不只是他二人。 便宜老妈粟姬与刘荣惴惴不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帘前,刘德甚至还看到了王娡姐妹的身影。 见到刘德与薄皇后同时出现。 王娡姐妹与粟姬都有些惊讶,碍于礼仪,她们才硬着头皮上前问安:“见过皇后!” “三位夫人快快请起……”薄皇后蹲身回礼。 话音未落,就有通传的太监喊道:“太后驾到……诸妃与皇子见礼!” 窦太后的仪仗从远处的车道上出现了。 “这是要出大事了……”刘德看着心里想着。 将正妻与母亲都召集过来,这在民间就是主人要执行家法,严肃家规的预兆。 而在皇室,则是暴风骤雨的前奏。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德心中没底。 先前,他以为是粟姬与他之间的矛盾惊动了便宜老爹,但看现在的架势,却不太像了。 家庭内部矛盾,用不着惊动窦太后。 只有妃嫔出了丑闻,才有可能让天子将太后、皇后聚齐。 若是应对不好,那个犯事的妃子就很可能被打发去永巷自生自灭。 在汉代,永巷是宫中低阶宫女与下人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被贬斥的妃子与犯错皇子面壁之地。 前世,刘德差点就被关进永巷之中了 “儿媳见过母后!”薄皇后首先迎上前去,其余三妃则各自跪下迎接窦太后。刘德、刘荣也不例外,跪下来口呼:“孙儿问皇祖母安!” 窦太后下了马车,在侍女与宦官的搀扶下,冷着一张脸,只是对薄皇后道:“皇后,随哀家先进去见皇帝……其他人,先给哀家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诺!”薄皇后低眉顺目的应了一声,搀扶住窦太后,只在经过刘德身边时冲他点了点头。 刘德见了此情此景,不禁有些脑洞大开的联想了起来。 能让窦太后都发怒的事情,会是什么? 难道是…… 刘德就不禁想起了一件在前世后来广为人知,但此时却绝对是禁忌的事情。 刘德回头看了一眼跪在边上,满脸忧愁的王娡。 前世十几年的经历,刘德知道最多的大概就是王娡姐妹的黑材料了。 要说这王娡,心机之深,手段之强,在刘德前世所见的女人之中都是顶尖的。 而刘彘改名刘彻,登基称帝之后,有关于这位皇太后的隐私,就再也瞒不住也不必瞒了。 在前世之时,刘德就听说了,这位王娡王美人在进宫之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甚至后来刘彻都上门去认过亲。 在汉代,女子的地位不是后世所能比拟的。 民间的女子,不止能与丈夫平起平坐,甚至能做一家之主,堂而皇之的以户主的身份出现在官府的户籍名册之上。 不止如此,倘若瞧老公不顺眼或者觉得对方窝囊了,一脚踹开,改嫁他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像是后来刘彻朝的大臣朱买臣就是一个曾被老婆一脚揣开的悲剧。 但民间如此,不代表皇室能接受这样的行为。 尤其是王娡当年是赶在太**选美之前一脚揣开她的原配丈夫的。 此事在前世,直到刘彻登基之后,才渐渐大白于天下。 那是,便宜老爹已死,自然没人敢指责已为太后的王娡。 然而,此时若是此事被捅开了的话,那王娡不死也要掉层皮了。 便宜老爹虽然喜欢美人,而且生熟不忌,可他最恨的却是被人欺骗。 而且王娡做的那事情,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情感上,都无法让一个男人接受。 只是…… 刘德前世从未听说过那件事情曾被人捅给便宜老爹,便宜老爹到死都不知道那事。 那么,会是何事呢? 刘德开始沉思起来。 ……………………………… 第一更送上~ ps:回书评区的朋友的问题,额,我确实是糊涂了,疏漏了,那个箭在弦上的典故此时确实没有发生。 不过,只是瑕疵吧,大家就当不知道吧00 ps2:晚上还有2更~~~~~~~~~~~ 求收藏求支持 第21章 惩处(2/3) “陛下有旨,王美人觐见!” 正胡思乱想时,有宦官推开宫门宣布。 “臣妾奉诏!”王美人姐妹惦着衣角起身,然后,弓着身子走上台阶,看模样要有多慌张就有多慌张,看的刘德心里暗爽不已。 刘德永远不会忘记,便宜老爹死去的那一年,他入朝觐见时的遭遇。 那时候的王美人王太后是多么的风光,甚至在刘德觐见跪拜时都懒得说话,只让宦官搭话。 但是…… 刘德叹了口气,只要不是王娡在入宫前的事情被捅出来了,那么,她最多是吃些训斥,真要打垮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原因很简单。 首先,现在王娡的妹妹王儿驹正处于便宜老爹习惯性的四年宠溺周期之中。 再大的事情,妹妹帮忙吹点枕边风,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王娡姐妹的手段,刘德从来不敢等闲视之。 其次,刘彘今年才一岁多点,还没断奶呢! 就算事情闹大了,不管是伦理道德也好,旧日情感也罢。 便宜老爹都不太可能真的下狠手。 当年,先帝逼着薄昭自杀,到现在都有人非议天子‘太不近人情’。 再者,前世的时候,刘德虽然被关着在小黑屋,但出来后也没见王娡姐妹怎么样。 即使是有蝴蝶效应,也不可能出现太大偏差。 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清凉殿前的花花草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清凉殿的宫门打开,那个宦官再次出现,道:“陛下有旨,粟妃、皇子刘荣、刘德觐见!” “臣妾奉诏!” “儿臣奉诏!” 粟姬起身后拉上刘荣,理都没理刘德,就径直向前走。 刘德也就做做样子,然后就跟着两人,走上台阶。 进了清凉殿,刘德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窦太后跟前正哭哭啼啼,委屈得不得了的王娡姐妹。 刘德看了这模样,撇撇嘴,心知,这姐妹估计是过关了。 只是,花了半个小时才过关,也足见这姐妹闯的祸不小,估摸着这一年半载,她们都不可能蹦跶出来了 “臣妾粟氏拜见陛下、太后、皇后……” “儿子刘荣拜见父皇、母后、皇祖母……” 粟姬与刘荣却是看到铁青着脸端坐在龙座上的天子以及临襟正坐的薄皇后,心里面猛的一打鼓,腿都有些软了,也不顾得其他了,连忙服软跪下来。 刘德却还有闲工夫先打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才施施然跪下来,叩首道“儿子刘德拜见父皇、母后、皇祖母!” 坐在龙座上的天子哼了一声,对着刘德道:“刘德,你是想学子路啊?”语气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当年子路为鲁国大臣,在叛乱中被乱兵所杀,死前还要整理衣冠,留下了‘君子死而冠不免’的典故。 刘德当然知道,便宜老爹这可不是夸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估计便宜老爹还在气头上,所以就把气撒到他这里来了。 不过这是好事。 便宜老爹是个隐忍功夫相当厉害的天子,一般他肯骂你,那是因为你还值得抢救,若他骂都不骂,说明你在他心里已经完蛋了。 话虽如此,但刘德还是叩首认错:“儿子不敢……” “你还不敢?”天子哼了一声,又好笑又好气的道:“你都敢跟粟妃顶嘴了,还有什么不敢的?出去!给朕把《孝经》抄写十遍再回来!” 刘德乖乖的伏地拜道:“诺!”他哪里不明白,这是便宜老爹在维护他,那板子高高举起,却轻轻放下,聊聊几语就把他的罪责给抵消了。 只是粟姬与刘荣却是惨了。 刘德估摸着便宜老爹那没在王娡姐妹身上撒完的气,都得一股脑的冲着他两人去了,估计今天是善了不的了。 然后刘德就弓着身子边走边退,退出了清凉殿,出去抄书去了。 到隔壁的偏殿,早有宦官与侍女将准备好的空白竹简与《孝经》原本拿了过来。 刘德就老老实实的跪坐下去,拿起毛笔抄写起来。 一边抄,刘德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隔壁殿内的声音,可惜清凉殿在设计之时就充分的考虑到了‘隔墙有耳’这种事情,因此隔音效果相当不错。 所以听了半天,刘德除了隐约听到些模模糊糊的声音外,别的什么也不听不到。 既然听不清,刘德索性就专心的抄写起来。 这一抄就从上午抄到了下午日落之时,刘德才勉强将《孝经》抄写完毕。 伸了个懒腰,刘德将自己所抄写下来的竹简一个个清点清楚,然后叫来一个宦官,吩咐道:“我已抄写好了,请去禀报父皇!” “陛下早有吩咐……殿下您抄写完之后,可径自去觐见……”那宦官低头笑道,作为天子亲随,他哪里不清楚天子的脾性,自是明白,如今这刘德可谓是深得天心,将来有很大机会角逐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此时不押注,更待何时?因此他压低声音道:“殿下一会觐见之时,陛下若提起粟妃之事,万勿顶嘴,切记,切记!” “多谢!”刘德看了对方一眼,嘴角露出笑容:“敢问明公大名?”这种便宜老爹身边的亲随,若有可能多认识几个,多结交几个,总不会是坏事,将来说不定,这些看似卑微的小人物,能在关键时刻给出定锤一音。 刘德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宦官在他眼中,与他人并无二致。 那宦官却是意外的抬头看了一眼刘德,然后低头道:“不敢当殿下明公之称,奴婢贱名章德……” “原来是章公当面!”刘德拱拱手,然后低声问道:“章公可否告我王夫人是犯了何事?我兄长与母妃,父皇又是如何处置的?” 章德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刘荣。心里权衡了一下,然后一咬牙,悄悄的道:“王美人倒是没什么,关键是王美人的兄长有些口无遮拦,传了些犯忌讳的话,被人告与陛下,因而龙颜大怒,错非小王美人此时已有了身孕在身,奴婢觉得,少不得要被关些紧闭,不过现在也不差,陛下罚了大王美人半年俸禄,还责令其兄长田蚡闭门思过,不得天子诏令不得出门……” 刘德听了耸耸肩膀,暗自叹了一声可惜。 只是,他也清楚,王娡姐妹想要扳倒,那一时半会还真是没辙。 这两个女人相互呼应、照顾,是这皇宫里最难对付的。 至于那个田蚡被禁足了倒是好事,起码半年内,刘德都不用担心那根搅屎棍跑出来破坏自己的计划了。 那宦官又道:“至于粟妃……陛下责令罚金五百,闭门半月,皇子刘荣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宫门半步!” 刘德听了,心里虽然高兴,但脸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对章德道:“章公大恩,来日必有所报!” 那宦官大喜过望,嘴上却谦虚道:“不敢不敢,奴婢哪敢当殿下如此之言……” 刘德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这宦官想要的什么,无非是将来等他得势了,给他些好处。 这宫里面就是如此,人人都在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 不管是宫女也好,宦官也罢,即使是皇子、妃嫔,哪个又不是如此呢? …………………………………………………… 我擦,刚上传错误……还好我机灵,看了一眼…… 恩,等下12点左右第三更 求收藏ing 第22章 我想当太子!(3/3) 刘德走在前面,两个宦官抱着他抄写的竹简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走进了清凉殿。 此时,清凉殿里已安静许多了。 王娡姐妹看样子是离开了,便宜老妈粟姬与刘荣也走了,便连薄皇后与窦太后窦已不在了。 刘德走上前去,跪下来,规规矩矩的道:“父皇,儿臣已将《孝经》抄写完毕,请父皇检查……” 刘启此时气也消了不少了。 但胸膛里还是有些不爽。 粟姬与刘荣之间的事情倒是其次,主要是王娡王美人闹出来的那事让他心里很不爽。 高皇帝托梦,梦日入怀。 刘启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王美人是在造势。 这也让他猛然间惊醒了。 原来温柔可人,体贴入微的枕边人,也起了觊觎皇位的心思了。 只是,他才当了一年多皇帝,这屁股都还没坐热,王美人就开始琢磨着给她儿子造势了。 这让他心里堵的慌。 虽然最后王美人哭诉说是什么兄长口无遮拦,信口开河,被小人听去,添油加醋什么的。 这刘启要信了才有鬼! 田蚡,刘启是知道的,也见过几次,说过几次话,虽然看上去有些轻浮,但平时行事与说话,都不是那种会没有分寸的人。 只是怀疑归怀疑。 这种事情,即便是天子是皇帝,也没太好的办法处置。 最后只能雷声大雨点小,还要想办法遮掩这事情,不能让宫外的人知道。 因此,那些个乱说的宦官宫女统统大祸临头,全部被罚去永巷跟掖庭,若无意外,今生他们都得在永巷的昏暗之地与掖庭的洗衣房里度过了。 此刻看了刘德乖巧的模样和孝顺的样子,刘启才稍稍觉得舒服了一点,本来想说点勉励和安慰的话,只是话到了嘴边,他又改变了主意,问道:“刘德,今日你母妃问你要令符,你为何不给?”现在的刘启是多少有些草木皆兵的,王娡出了这种事情,让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在盯着他空出来的储君之位。 刘启当然明白,这储君迟早要立。 可是他才当了一年多皇帝,这天子的冠旒都还没戴热呢! 但凡是皇帝,都或多或少做过千秋万载,与世长存的梦。 因而,在立太子的问题上,刘启是多少有些抗拒的。 刘德跪在地上一叩首,他甚至想都没想就道:“回禀父皇,儿臣只是不想给而已!” “你想做太子?”刘启怒极而笑,好嘛,连唯一一个看上去有点样子的儿子都在打着这个主意…… 却没料到,刘德张嘴就回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不想做太子的皇子,就不是好皇子!” 刘德不是没想过说些婉转的话来表明自己只是因为孝顺和尊重老爹才拒绝之类的。 可是转念一想,那就显得太虚伪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便宜老爹,能忽悠得了一时,却忽悠不了一世的人。 而且,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 若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要靠着施舍与他人的帮助才能做上那个位子,那么,相对的也要受制于人,即使做上了去,也要憋屈很久。 倒不如将心扉打开,坦然面对一切压力与攻忤。 当然最关键的是,前世刘德在辅佐刘荣时发现,便宜老爹格外的欣赏有自信的人。 像是晁错、郅都、宁成,这些能叱咤一时风云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自信。 因此,他才敢赌这一把。 “嘿嘿……刘德你倒是不遮掩!”刘启笑了一声,手指轻轻的相互敲击起来,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的质问道:“你就不怕朕从此就不喜你?甚至恼怒你?” “自然不怕的!因为父皇乃是圣德之君!”刘德抬起头,看着那个脸上无喜无悲的父亲,道:“而且儿臣想当太子,并非是为了儿臣自己!” 刘德自信的昂着头,坚定的道:“儿臣想当太子,也并非是为了享受!” “因为儿臣知道,太子,不仅仅是光鲜亮丽,荣华富贵,更多的是责任,是期望,是寄托!” “父皇!儿臣想当太子,不是因为儿臣贪慕虚荣,贪恋权柄,而是因为儿臣想要承担责任,想要看看这社稷之重压在肩膀之上时是个什么感觉!” “父皇,儿臣知道,社稷之重压在身上,是会很艰难,也会辛劳的事情,但儿臣不怕,因为儿臣是您的儿子!”刘德看着刘启道:“身为人子,理所应当的应该为父分忧,儿臣觉得,做太子,做一个好太子,就是对父皇的孝道所在,也是父皇命儿臣抄写《孝经》的意义所在……” “自然,身为人臣,儿臣不敢私下非议父皇的决定!”刘德自然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或者说是说点漂亮话,因此他低下头道:“儿臣想当太子,这是儿臣自己的想法,不管父皇做什么决定,儿臣都毫无异议,儿臣只是将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告知父皇,还请父皇明察!” 听了刘德的话,最开始,刘启是有些生气,可渐渐的,心中某个东西跳动了一下,竟然没有半丝反感,反是有些欣慰了。 人人皆知太子风光,可当过二十多年太子的刘启,却深深的知道这太子的艰难。 做了太子,不止是要承受来自上面的压力,还要忍受着朝臣的苛责与刁难,诸侯的挑剔与异议。 不仅如此,想要坐稳太子位,还要有成绩有成就有表现。 即算这些都做到了,也要随时小心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每一个都需要小心应对,稍有不慎,可能就是前功尽弃。 只是,刘启也并不是一个轻易能被言辞打动的人,刘德的话虽然触动了他,但却还足以让他下定决心。 在太子位上磨砺了二十多年后,刘启无论心智还是手腕,都已经臻于成熟。 “既然如此,刘德,那朕给你一个机会……”天子站起来,面朝东方道:“明日起,你去内史府,朕会给晁错命令,让他配合你……想当太子,那你就给朕把长安打理好!” “诺!”刘德叩首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望!” “先别急着说大话……等你把长安打理好了,再说……”刘启半闭着眼睛道:“这长安可不是好处理的地方……” …………………………………………………… 3更完成,睡觉去了,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23章 招揽人才 刘德当然清楚长安有多复杂。 在两千多年后的时代,刘德曾看过一本书中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师。 而汉代这个情况更严重一些。 因为长安是目前已知世界最繁华最文明最整洁同时生活条件最好的城市。 所以,一大堆本应该按照法令去封地就国的公侯贵族,逮着机会就逗留在长安,怎么也不肯走了。 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时,甚至亲自命令当时的丞相陈平以身作则,带领彻侯勋臣各回封地,可惜收效甚微,响应者了了。 到现在为止,久居长安的彻侯贵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再加上关中地区本来的豪强大族,以及皇室外戚家族。 这些,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更麻烦的是,关中自古就有游侠之风。 所谓儒以文犯法,侠以武犯禁。 汉代的游侠,可不是后世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倒是有点像香港的古惑仔电影里的古惑仔,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甚至有些胆大的还做过刺杀朝廷官员的事情。 可偏偏这些游侠都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杀了人,有的是人帮着掩护、庇护甚至是帮忙说情。 某些影响力特别大的,甚至有着一呼百应的能耐。 譬如刘德的前世,吴楚叛乱,条候周亚夫率军进攻,到河南时,游侠剧孟带人投军,竟惹得周亚夫激动不已,若破吴楚一路大军,后来就有人说,条候得剧孟,若得一敌国。 这些种种情况加在一起,使得长安成了汉代大臣的一个试金石。 能管理好长安的,那将来也能做宰相,辅佐天子,治理天下。 只是,至今为止,无人能将长安的彻侯勋臣、豪强大族、游侠盗匪一一驯服。 即使是晁错,也不过是勉力支撑,粉饰太平,再要有所动作,那就会被无数人反扑了。 在刘德记忆里,长安城局面的改变要到五年后郅都从济南回到长安,就任中尉,以严刑酷法开路,才开始好转。 只是郅都的下场却是极为凄惨。 被窦太后赐死! 就连便宜老爹都救不了他! 所以,很明显,郅都的路子是行不通的。 而且身为皇子,特别是有着一颗想当太子心的皇子,用严刑酷法,那无疑是自绝后路! 辞别便宜老爹,出了清凉殿,刘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猪跑吗?”刘德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清凉殿宫门,在前世,他当了十几年的河间王,除却在长安辅佐刘荣的两年以及最后几年的窝囊,他至少还掌握过一国权柄七年之久,因此,也积累了不少施政经验。兼之,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时代,虽然只是个屁民,但刘德也在新闻里看过太多高层的政治言论与政治理念,因此怎么处理长安的彻侯外戚游侠这三害,他已经有所成算了。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清楚这个,长安的问题,就不再复杂了。 回到自己的宫殿中,王道早已在门口等着他,一见到刘德,王道就迎上来复命道:“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这是少府拨付的庄园钥匙与工匠令符!”说着他就将刘德给他的印信以及另外两件东西上交。 刘德接过来,看了看,又将自己的印信塞到他手里道:“王道,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情!” “你持我的印信,去趟雒阳,以我名义,征辟雒阳人剧孟来长安,见了剧孟,你便告诉他,我欲举荐他为大臣!”便宜老爹让他去内史,管理长安,可他手里却没有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才,这怎么行? 因此,刘德就将主意打到了后来跟随周亚夫忠心耿耿的剧孟身上。 剧孟此人不仅仅在游侠群体中有着崇高的声望,能镇的住关中的那些桀骜不驯的游侠与豪强。 更可贵的是,此人确实是个人才。 八面玲珑,交游广阔,手腕也颇为不俗,更加难得的是,剧孟是个忠臣,前世之时,当周亚夫下狱后,剧孟一直不离不弃,这一点尤为可贵。 重生之后,刘德一直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将剧孟网罗到自己的名下。 可惜,他只是皇子,不是太子,也不是诸侯,没有资格开府建牙,征召人才,也是直到便宜老爹松口让他去内史府,这才终于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将剧孟收到门下。 王道拿了印信,有些犹豫,问道:“殿下,私蓄人才,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 “不会!”刘德笑道:“如今的我,征召一两人才,没有人敢议论!” 便宜老爹即叫他去管理长安,怎么可能不给他松点口子,让他收些幕僚与食客? 否则刘德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hold住! 当然,这种事情,偷偷做就好了,也没必要弄的满城皆知,因此,刘德又特意嘱咐道:“你拿着我的印信,去淑房殿找到皇后的大长秋李公,请他为你出具出关传文与路引及公文就可,不要惊动其他人!” 作为封建社会,此时自然是有路引来限制人口的自由流动。 除此之外,想要出入关中,还要有‘传’这种通行令符,否则,函谷关的守兵是不会放人随意进出的。 路引与传,这双重保险的存在,使得汉代的关中与关东隔绝开来,保证了关中的安全。 “诺!”王道点点头,就欲前往长乐宫。 “等等……”刘德又叫住他,嘱咐道:“你开完路引与传文之后,再回来一次,从我这拿百金去,作为给剧孟的聘钱!” 刘德这是担心剧孟拒绝应征。 在汉室,拒绝天子征辟的人都大有人在,何况他不过是个皇子而已。 带上一百金,就会显得有诚意了。 否则,以剧孟的游侠脾气,万一拒绝了,那他脸上也无光。 想了想,刘德又嘱咐道:“若是到了雒阳,见了剧孟,万一剧孟不应征,你就与他说:‘君任侠列国,显于诸侯而已,怎及位列九卿,光宗耀祖’你就告诉他,若他愿为我驱策,我许他将来一个彻侯之位,是混迹于草莽,最终黄土一杯,还是封候拜将,光宗耀祖,余荫惠及子孙?” 有了这话,刘德就不怕剧孟能逃出他的手心了。 在这个时代,没人能拒绝一个能光宗耀祖,荫及子孙的提议。 当此之世,家族,是社会与国家的核心与基础。 就算再怎么跋扈,随意之人,在家族的前途与荣誉面前,也会慎重。 ……………………………………………… 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特别累,特别疲惫,状态也不好,所以就这一更了。 嗯,但是照例明天三更补偿~~~~~~ ps,收藏296了,大家给力! 12点前能到300咩? 第24章 晁错的陷阱(1/3)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德就起来了,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先是去了长乐宫哭灵,然后,乘车前往晁错的内史官邸。 汉室的中央官邸衙门大都都紧邻着未央长乐两宫。 像是晁错的内史衙门,就在长乐宫门口,紧邻着刘邦的高庙。 因此,只出了宫门,大约前行三百米,就看到了内史衙门的牌匾与大门。 刘德在内史衙门门前刚下马车,内史衙门的中门大开,一个身穿墨黑色朝服,佩着青绶的官员领着十数名属官走出来,见了刘德,拜道:“臣晁错并内史各官恭迎殿下!” 刘德脸上堆出热情的笑容,上前扶起晁错,道:“错公快快请起,小子何其德薄,实在不敢当错公大礼……诸公也请起来吧……” 一边说,刘德一边打量着晁错。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脸严肃,即使是被刘德扶起来,脸上也没看到笑容。 前世,刘德从未与晁错的命运有过任何交集,只是听说过有关晁错的各种传言。 此时见到真人,刘德就想起了那些传言。 毫无疑问,晁错是个忠臣,同时还是个能力与手段都相当不错的忠臣。 但是,这世界上那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完人。 在忠臣的另一面,倒映出的是一个气量狭小,睚眦必报的晁错。 传言,晁错性格耿直,刚毅不阿,对他看不顺眼的人,连话都懒得搭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晁错与袁盎长达十五年的恩怨。 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当时的青年才俊是如何起的龌龊,反正,有晁错的地方,必然看不到袁盎,反之袁盎出现的地方,晁错必然避走,两人若是迫不得已,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那么,你会发现,两个人都变成了哑巴。 很明显的,看着晁错的表情与态度,刘德就知道,他看自己不怎么顺眼。 只是想想也是。 刘德那篇推恩策一上,丞相申屠嘉就跳了出来大唱赞歌,就连本来被晁错借着机会,一棍子敲了个半死,已经被削去一切官职,贬为庶民的袁盎也跟着跳了起来,隐隐还有些要咸鱼翻身的味道。 这要换了刘德是晁错,也看刘德不顺眼。 想想看,辛辛苦苦花了十五年时间,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把死敌给按下去,正要踩他个永不翻身时,从犄角疙瘩里冒出一个皇子给了死敌翻身的机会,这不管是谁,心里都不会好过。 这还不止,刘德那篇推恩策上的内容与晁错主导的削藩策的基本原则也是南辕北辙。 刘德的推恩策,核心思想是亲亲相隐,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团结友爱,利益均沾。 而晁错的削藩策,开明宗义的就说‘高皇帝不用同姓为亲’。 这要都能看顺眼了,那晁错也就不是晁错了。 刘德估计要不是便宜老爹下了命令,估计着,他连着内史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 现在晁错能耐着性子出来亲迎,这已经是给了刘德天大的面子了。 估摸着下面刘德想让晁错帮着做点什么事情的话,那十之八九会是一推二六五——不要以为法家就没有官僚了,法家官僚起来比谁都可怕,甚至很可能最官僚的就是法家的官员了! “这差事还真不轻松!”走进内室衙门,刘德在心中感慨一声,很显然,晁错跟他的内史衙门及其整个内史官僚体系,是刘德碰到的第一个难题,要是刘德只是一个刚刚穿越来的穿越者或者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皇子,面对这种局面,还真要一筹莫展。 好在有了前世十几年的经历,面对这种困境,刘德心里已经隐隐有所打算了。 进了官邸大厅,晁错道:“殿下请上座!” 然后就要命人将刘德请上上首主坐。 刘德摇摇头拒绝道:“错公请上座,小子不过是奉着父皇命,来错公门下学习历练的,旁听即可……”他又对诸多属官拱手道:“诸公也不必顾及小子,诸公议事,小子只听不说……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就是……” 刘德当然知道晁错方才的举动是个陷阱。 不要以为刚正无私的人就不会玩阴谋使手段,进了政治这个大染缸的,有几个不变黑的? 前世晁错怎么死的,刘德可记得一清二楚。 简单的来说,袁盎唆使便宜老爹杀晁错,只是反击的手段罢了。 因为在之前晁错就已经上书要杀袁盎了。 晁错欲诛袁盎,理由是什么呢?——‘盎为吴相,专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请治袁盎宜知计谋’。意思就是说,袁盎当过吴相,肯定向着吴国,口口声声说吴国不会反,现在反了吧,袁盎肯定是个大坏蛋,一定知道吴楚谋反的事情。 所以说,政治家泼起脏水来,节操下限的什么,根本就不存在了。 当然,袁盎也不是什么善良纯洁的小白兔。 打击政敌,以言辞杀人,他最是拿手。 当年,先帝宠爱宦官赵同,甚至到了同乘一车,出入不离的地步。 而赵同跟袁盎有私仇,因此袁盎深以为患,于是逮着一个机会,趁着先帝与赵同同乘一车出巡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跑到先帝车前跪下道:“臣闻天子所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英豪,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与刀锯余人载?”轻轻的一句话,就将赵同打落云端,从此再不得宠幸,之所以能有如此效果,是因为袁盎太了解先帝爱惜脸皮的性格了,只是可怜那赵同却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所以,晁错后来死在袁盎手里,确实不冤…… 只是想着这些,刘德就知道要多留了个心眼,对着晁错这种浸淫政坛十几年的老狐狸,谨慎一些总不是坏事,否则,掉进坑里,爬不出来那就怨不得晁错心狠手辣了。 就像刚才,若是不留心,真以为晁错好对付,大摇大摆的坐上正位,发号施令起来,那说不得晚上晁错就要玩一出‘夜未央密见天子以奏皇子刘德跋扈’的故事了。 到那时候,便宜老爹到底是向着老师兼心腹大臣还是儿子,那可说不准了。 晁错见刘德不上当,暗道一声可惜,当然,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对着刘德拱拱手道:“如此老臣就不多礼了!”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上首,径直坐了下去,有种故意给刘德脸色看的意思。 刘德呵呵一笑,这种激将法或许对他的兄长刘荣有效,但他怎么可能上当? …………………………………………………………………… 嗯,晚了点,但今天3更是必须的,第二更大概是在10点半以后吧00 汇报一下,现在收藏336了,晚上能到350吗? 第25章 烫手的山芋(2/3) 刘德笑嘻嘻的,好像完全不在意晁错的态度一般,径自找了个左侧靠上的位置,毫不客气的跪坐下来,然后还笑呵呵的跟着左右的官吏打着招呼。 晁错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对刘德的评价上了一个档次。 不跳进他设置好的陷阱里,说明刘德要嘛是个谨小慎微之人,要嘛就是有备而来。 不吃他的激将法,这说明刘德的心智与思想都已成熟,不是那种易动易怒的眼睛长在头顶的勋贵子弟。 不过不要紧。 方才的两个坑,都不过他随手挖的,能坑到刘德固然可喜,坑不到也没损失。 待得诸属官与刘德都坐下来后,晁错坐在主官之位上,对刘德拱手道:“陛下命臣辅佐殿下,整治长安,老臣老朽,昨夜苦思一夜,也未想出什么对策……殿下英明,想必以有对策,老臣不才,敢请殿下教之!”话虽然说的客气,但语气却没什么尊重的意味,不是傻子都听得出这其中虚应故事的味道。 刘德依然不动声色的拱手回礼道:“小子德薄,何以敢教错公?公国之栋梁,父皇常在小子面前赞许公之大才,因而才求得父皇同意,来公门下学习、历练……小子一切唯公马首是瞻!” “那老臣就放肆了!”晁错肆无忌惮的道:“京畿事物,一切都有成例所在,各司曹守职,老臣上任以来,也不过是萧规曹随,垂拱而已……” 刘德知道戏肉要来了,于是竖着耳朵,摆出一副谦虚的模样,正襟而坐,听着晁错接下来的话。 只听晁错长叹道:“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能给殿下练手的地方,唯有一地,属官空缺已久,殿下若不嫌弃,不妨代老臣管之!” 晁错昨天晚上接了天子命令回家之后就气了半夜。 本来内史衙门好端端的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所有政策法令制度与判决都由他说了算。 这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生生的塞了个皇子进来。 打着的名号是辅佐和学习。 而且这个皇子还是看上去无论政治立场还是政治倾向,都跟他晁错不同的刘德。 若有可能,晁错真想把刘德当个吉祥物给晾在一边贡起来,让刘德偶尔出来卖卖萌就好了。 但晁错怎么敢真的将一个受了天子诏的皇子晾在一边? 那样就算是刘德不去告状,让丞相申屠嘉、中尉周亚夫这等传统守旧满脑子上下尊卑的大臣知道了,那还不闹翻天? 因此,还真的只能将原本属于他的权柄分出去一些给刘德。 只是这个权柄怎么分是有学问的。 若是一个他晁错看的顺眼的皇子过来,那不用想,必定把武库跟灞桥这等即舒服又安逸还容易混政绩的地方交出去,还会一天十二时辰不时提点,给将来留些香火情。 既然是刘德这个他看不顺眼的皇子,那就肯定要找一个满满的全是坑,掉进去就爬不上来的地方了。 想来想去,一个早已被晁错遗忘的地方被他从内史府的故纸堆里想起来了。 因此,晁错生怕刘德拒绝,甚至都不等刘德答话就径自道:“长安城九市令丞,其缺有四,以前老臣迫不得已,亲为管理,殿下即来,不妨代老臣暂且管之!” 说着,就有皂吏将四块印着长安某市令的印信呈给了刘德,显然是不容他拒绝了。 刘德嘻嘻一笑,将那四令收下,拱手道:“长者令,怎敢辞?小子只恐年少德薄,不经世事,还望错公多加提点!” 长安九市,刘德是闻名已久了。汉室所谓的市,指的就是商业区。作为一个封建王朝,汉代的重农抑商思想较之后世唐宋明清并无太多差别,所以,从刘邦开始,商人的户籍就与其他的人的分开别列,称之为市籍,没有市籍的人若是经商,或者有市籍的人没在指定的市做买卖,那么就要面临法律的严惩,汉律对此给出的惩罚是:罚二金皆作赃。意思就是罚金之外,非法经营所得与商品都要作为赃物没收。 所以,在长安所有的商人及其手工作坊都是集中在九个政府指定的市之中。 说九市可能很多人不清楚。 但这九市的别名,很多人都知道,那就是东市、西市。 就是木兰诗中‘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所指的东市与西市,之所以被称为东市与西市,是因为,这些市都分布在长安城的东北与西北的边缘之地。 所以,有人就曾说过,长安城的问题在于九市,解决了九市,就能解决长安城的绝大部分问题。 这话是有道理。 因为,作为类似后世古惑仔的游侠们,肯定不是什么超人,也要吃饭填肚子,而要吃好吃饱,不管是两千多年后还是现在,游侠们都得收保护费! 而在长安城中除了那九市之外,生活的要嘛就是权势滔天的彻侯外戚勋贵大臣,这些人伸伸手指头就能掐死那些游侠,想收保护费找这些人肯定是找死了。 若真有什么狂妄之徒跑去某个贵族的宅院前叫嚣要收保护费,用不着官府,那位贵族自家的家丁和蓄养的狗腿子分分钟就能教那位游侠做人。 剩下的呢,则是比游侠们还穷,靠着在长安城出卖苦力与血汗的贫民,这些人大都是吃了上顿就不知道下顿在哪里,收保护费找他们,肯定也是没希望的。 所以,长安九市中生活的商人、手工作坊主,才是游侠们真正的衣食父母,每年长安城里的绝大部分斗殴与厮杀,都是因九市的地盘而起。 而长期在长安城里厮混的纨绔子弟跟勋臣贵族的后代,想要惹是生非,为非作歹,肯定也不会相互残杀,贫民呢,欺负了也掉价,还没什么好处,更可能惹上一身腥,还是九市里的商人好欺压,每年勋臣贵族子弟闹出来的强买强卖,欺男霸女的事情,绝大部分也发生在九市之中。 只是,道理人人都知道,可真要执行起来,哪里有那么简单。 一个简单的例子,刘德在某市中发现一个贵族强买强卖,于是上去制止,然后发现对方竟然是窦家的子嗣…… 这要怎么处理? 接过那四块印信,刘德就知道,这晁错是想丢个烫手的山芋给他。 潜台词大概就是:殿下,您啊,趁早的知难而退吧! 但刘德怎么会退? 怎么难退? 这可是关系着他能不能当储君! 在太子大位面前,一切的艰难险阻,都不能阻止刘德向上攀爬! ……………………………………………… 第二更送上大概1点左右能码出第三更,实在等不了的兄弟,可以先睡~~ 第26章 做个出头鸟(3/3) 将那四市的关门印信与令符丢给刘德后,晁错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刘德打发了出去。 看样子是有点眼不见心不乱的味道。 只是除了那四市的印信与令符外,晁错没有调拨一个属官给刘德,更没有指示任何一个差役协助刘德。 而内史的属官们见了此情此景,那个还敢跟刘德说话? 想巴结刘德,投资刘德的人肯定有。 奇货可居的故事可才过去百多年。 只是这现官不如现管。 别说刘德只是个皇子了,就是太子,在九卿之一的内史面前,也跳不起来。 当年刘德的便宜老爹刘启还是太子时,就被张苍逼的狼狈不堪,甚至有次,连先帝都被迫脱帽谢罪。 所以,当晁错摆明车马,表示出明显的排斥刘德的倾向后,再有想法的人,也只能把想法藏在脑子里,不敢表露出来。 否则,晁错会很高兴杀鸡儆猴,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吊起来抽上一万年,就是死了,以晁错的性格,他也不介意鞭尸。 简而言之,刘德在这内史衙门被孤立起来的。 他想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得到内史衙门的任何帮助。 而且,刘德也毫不怀疑,晁错已经在那四市里给他挖好了陷阱,就等着他傻乎乎的跳进坑里的那一刻了。 “人才啊人才!”坐在马车上,刘德叹息了一声。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缺乏人才,缺乏可以帮助他,协助他处理各种事情,并且给予补充和意见的人才。 虽然派了王道去雒阳征辟剧孟。 但就算征辟到了剧孟,他的手下依然单薄,可谓势单力薄。 想凭着一个剧孟就打理好那情况无比复杂的四个市,无异于痴人说梦。 若是没跟粟姬闹翻,那刘德倒还可以求助他的外家粟氏。 粟氏虽然不成器,也没什么办事的人才,但至少能帮他摇旗呐喊,壮壮声威。 如今刘德唯一能指望的恐怕就是薄皇后的母族了。 只是薄氏外戚,向来人丁单薄,这一代的枳候薄戎奴,听说统共也就生了三子两女,未必能给他多大的帮助。 此时就显出薄氏外戚的弊端了。 薄家声望固然好,而且家声也不错,朝野议论中也能得到不少加分。 可人丁单薄就意味着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连摇旗呐喊这种事情都显得气势不足。 “看来我得找机会去拜见一下我的那位长公主姑姑了……”刘德心中想着。 现在也就顾不得什么节操下限了,尽快给自己找些外援,多些帮助才是正道。 而馆陶长公主,无疑是个很好的潜在盟友。 跟馆陶长公主关系搞好了,就能接近如日中天的窦氏外戚集团。 窦氏外戚可不是薄氏外戚。 当年,窦太后的弟弟窦少君与窦太后相认之后,先帝请了许多当时的名家与大才为窦少君与其兄长授课,教导他们礼仪与规矩,于是窦氏兄弟‘由些退让君子,不敢以富贵骄人’。 优秀的教育资源,直接导致了窦氏外戚人才辈出。 像是窦婴,无论手段、能力、才华都是一时之人杰。 前世窦婴与刘德一同辅佐着刘荣,呕心沥血,错非是刘荣实在不争气,而且粟姬那张嘴从来不带门,否则,刘荣的储君大位应该是相当稳固的。 除却窦婴外,窦彭祖的能力与才干,也是不错,刘德前世与之有过几次会面,知道这窦彭祖可能不如窦婴,但是中上之姿还是有的。 尤其重要的是,某些事情,作为皇子,刘德真不好出面。 但是,要是有个姓窦的或者是姓陈的帮着出面,那就不同了。 只是想要拉拢馆陶,那就要下血本。 前世王娡怎么拉拢馆陶的? 首先是重金开路,王娡的几个兄长王信、田蚡、田胜,某段时间甚至天天提着一箱箱的黄金甚至田册往馆陶长公主的府邸跑,前前后后怕是送了三千金以上的财富,这才砸开了馆陶长公主的家门。 其次,就是刘彘出马,用一个金屋藏娇的诺言,换得馆陶真正下定决心。 黄金,刘德没有多少。 他手里统共就不过六七百金的积蓄,这其中扣掉王道带走的一百金,剩下的那点钱,在长安真算不上什么,现在一匹上好的良马,也要个百金左右呢! 所以,想来想去,刘德发现,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卖身了…… 本来,刘德对此还是有些抗拒的。 毕竟堂堂七尺男儿,做出那种吃软饭的行径,多少是有些没节操的。 只是,到了这一步,节操那玩意是什么? 别说陈阿娇长的还不错,是个粉嫩嫩的可爱小萝莉了,就是凤姐,刘德捏着鼻子也只能上了…… 在那之前,刘德觉得,还是先去看看晁错丢给他的四个市是个什么模样吧! 于是刘德拿起一块令符,看了看其上的文字,对赶车的马夫吩咐道:“去平信市!” “诺!”车夫点点头,调转车头,朝着东北方向驶去。 当马车行驶到了武库的街口时,一队值班的卫兵走了过来,那车夫亮出皇家的印信,吩咐道:“皇子刘德奉诏出宫,尔等护卫左右不得有误!”这就是便宜老爹的吩咐了,毕竟,刘德出来做事,肯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因此给了他一道调兵虎符,可以调派一队五十人的卫兵为刘德护翼。 那卫兵中走出一位队率,接过印信与虎符,查看了一番,再将虎符与自己手里的虎符对照,确认无误后,那队率跪地道:“末将奉诏!” 刘德坐在车中没有出面。 他只是想去巡视一番他将要管理的四市,因此,有着一队禁军护卫,虽然招摇了一些,但却是能给长安所有的贵族大臣发出一个明确的信号:我刘德出来了,我要冲击太子大位!各位看准了机会赶紧下注,错过这次抱大腿的机会,以后再想混个潜邸之臣,从龙功臣的资历,那就晚了! 错非刘德实在是势单力孤,孤立无援,他也绝不会出此下策了。 毕竟枪打出头鸟,蹦跶的太欢了,摔下去会很疼的! ………………………………………………………… 呼呼,任务完成,睡觉觉去啦~~~~~~~~~~ ps:回一下书评区的朋友,俺确实糊涂了,老把萧何陈平混淆了,嗯,贿赂单于宠妾的应该是陈平,俺记错了,没去查资料就自以为是的写了上去,不过应该无伤大雅吧? 第27章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1/3) 昨天晚上那节被我删了,因为写的太渣了啊啊啊啊,当时我是头昏脑涨,精神极度匮乏下勉强写的,今天看看,好渣啊好渣,果断删了重写~ so~~~~~~~今天还是3更,嗯但因为昨天的2b行为,所以明天也是3更,求收藏求推荐!!!!!! ……………………………………………………………………………… 刘德的马车轰隆隆的碾过长安的大街小巷,五十名北军卫士紧紧护卫左右,汉家的黑龙旗迎风招展,一路上无数人侧目。 随着离皇家宫廷越来越远,繁华开始消退,路上开始出现衣衫褴褛,拉着牛车甚至推着独轮车的各色劳工。 看到这些贫民,刘德就知道,目的地不远了。 大约又前行了两里多地,马车在一个街口停了下来。 “殿下,平信市到了!”车夫提醒刘德道。 刘德起身,走下马车,抬头看向前方的建筑。 汉承秦制,不止律法大都都是在秦法的基础上修订的,就连城市布局与管理,也跟秦代没有太大差异。 汉书记载:长安闾里一百六十,居室节比,门巷修直。 这说明,长安城的城市建设是有规划的,不是盲目的乱修乱造 出现在刘德眼前的,是一个有些冷清的贸易市场,许多店铺甚至都没开门,偶尔才能看到有几个平民打扮的路人从一些店铺中扛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编织物出来。 “殿下,这平信市,又称柳市,在这里的大都都是贩卖些柳条编织物以及扫帚一类物事的商家……”车夫倒是知道的挺多的,低着头给刘德介绍道。 “哦!”刘德点点头,看了看手中的另外三块令符,问道:“那你知道直市、槐市、长陵市是做什么的吗?里面的商家大都是经营些什么门当的?” “直市是菜场,凡渭水渔民、屠夫,大都都在直市,槐市以典当闻名,长陵市在城外奴婢并不怎么熟悉,听说并不常开,每月初一十五才开……”车夫恭敬的答道,然后他想了想提醒道:“殿下所问的这四市有两市在西,只有直市在东,另一市长陵在城外,也并不怎么有名!”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 尽管早知道晁错没安什么好心,但此时听了,刘德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火气的。 即使刘德只是一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 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常识的。 长安九市西六东三,西市看上去数量多,但其实影响力一点都不高,平时人流量也有限。 就连朝廷处决犯人,也是在东市进行,从不去西市,因为西市的人流量太少了。 只是听完车夫的介绍,刘德就知道,这晁错是故意恶心他的。 平信市是手工编织业的聚集之地,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油水。 长陵市在城外,还是个赶集的地方,初一十五才开张,那要能捞到油水才怪! 槐市就不用说了,自古以来典当业都是读作典当写作高利贷,而汉代的高利贷商人一个比一个生猛,刘德就记得前世吴楚之乱开始后,周亚夫率军平叛,因为军费不够,只能找长安的高利贷商人借了高利贷三千金…… 连朝廷都敢放贷! 最后还成功的收回了本息! 只此一事,就可以想见那帮高利贷商人的后台有多硬了! 十之八九站在后面的都是各地诸侯王与彻侯勋贵。 刘德甚至都不怀疑,只要他敢动一下槐市的那帮高利贷商人,第二天潮水般的攻忤就能淹死他。 至于唯一一个丢过来的主要市场直市。 晁错也没安什么好心。 那直市可是菜场,渭河上的渔民跟长安的屠夫的饭碗所在。 操持这两个行当的人,赚的也差不多是血汗钱,搞不好,在哪里做买卖的都是些苦哈哈。 可以想见,刘德若是把主意打到了直市上,那么,血汗钱被动了的渔民跟屠夫,那是肯定跟刘德没玩没了了,而且,从苦哈哈身上就算敲髓吸骨,那也弄不出多少钱来。 不要以为皇子就不需要钱。 也不要以为太子不需要钱! 更加不要以为皇帝不需要钱! 有着前世经历的刘德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振臂一呼,就有无数人自带干粮,给他做牛做马还毫无怨言——那只是天真的想法而已。 既然生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 柴米油盐酱醋茶,那样不要钱? 前世刘德做河间王时,每年王宫开支常常是千万钱以上。 如今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想向太子大位发起冲击,那就更离不开钱了。 不说别的,出来做事,就要招人,招人就要支付俸禄,逢年过节还得给个红包,下面的人把事情办好了,更是要打赏。 没有钱,就算吹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不可能有人跟。 这就是现实! 而钱从哪里来? 刘德的便宜老爹做太子时,太**里的开销,三成是朝廷报销,七成是自筹。 当年,这长安城里的商铺、手工作坊、高利贷商人,但凡有点规模的,都会按时上交一定数额的‘礼物’。 晁错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最大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跟便宜老爹感情深,而是因为他懂经济,会理财,当年做太子家令的时候,把全太**里里外外的财务整理的干干净净,让便宜老爹不用为了弄钱发愁,又时不时的跳出来上个奏章,刷刷存在感。 但关键是,现在刘德还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就没那个名分也没那个底气跟长安的豪强商人伸手要钱,就算有人送钱上门,那也不敢要的。 因此,刘德想要做事,那他的财源就只能是辖下管理的地盘。 可能便宜老爹那里会给一笔启动资金,但最多不过百金…… 这年月,稍微招个识字的书生,做文书一类的杂务,每年少说也得支付人家两千钱的俸禄和五六十石粟米,还要给布料,逢年过节发块肉,这就一年起码要给他列一万钱左右的预算。 刘德手底下现在是四个市,就算按照最低配置,每个市招十个文士来负责整理各种文档,规划各种计划,那一年就是四十万钱的开支。 单单就是这些最基本的文案工作人员的薪水就足够把刘德可怜的钱袋给掏空。 更别说那些高级知识分子、大牛了。 像剧孟年金没有百金以上,人家肯定拍拍屁股回家继续去做收保护费那个有前途的工作去了。 所以,晁错将这四个市丢给刘德,摆明了就是让刘德吃瘪的。 刘德百分百确定,假如不做些改变的话,这四个市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经济上的收益——晁错当年做过太子家令,现在又是内史,他肯定对长安城的商业区非常了解。 第28章 官商勾结 强行压抑着心里的不满,刘德活动了一下筋骨,对着左右的卫兵吩咐道:“走,我们进去,上旗亭看看!” 说着就径自上前,卫兵们连忙跟上,护持在左右。 所谓的旗亭,指的是按照汉代律法每个市中必然建造的一个最高建筑。 所谓‘旗亭五重、俯察百遂’。 其地位大概相当于后世的工商行政管理局,是市令、市丞的办公点,站在旗亭,可以将全市的一切尽收眼底。 刘德领着一大帮卫兵,浩浩荡荡的直奔旗亭,这自然立刻就惊动了平信市里的值班官吏。 按照汉律,长安各市令秩六百石,属于中层官吏。 但此时,这平信市的市令与市丞都出了空缺,因此,执掌大权的反而成了没有秩不入流的小吏。 没有上司的监管,朝廷又因为国丧,没时间委派新官,故而这些天这些小吏可以说个个都是吃的满肚肥肠,甚至还有余钱去逛花街柳巷了。 此时,他们乍然见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卫兵,杀气腾腾的朝他们走来,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几个胆子小的,甚至一屁股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这是我们的事情发了吗?”一个小吏巍颤颤的在心里想着:“完蛋了,这是要把我们抓去廷尉大牢吗?” 按照汉律贪污受贿是要处以罚款和肉刑的。 但是,太宗孝文皇帝之时发生了一件事情——缇萦救父。 此事之后,太宗孝文皇帝深感肉刑太没人性了。 于是本着慈悲为怀的心理和仁德圣君的本性,大手一挥,废止了许多肉刑,其中就包括了给贪污犯所设置的墨刑和鼻刑,改为笞刑和死刑。 这小吏还算懂些律法,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贪污的数字,死刑够不着,但笞刑绰绰有余。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瘫在地上流泪不已,想着是不是要自我了结算了。 作为最底层的小吏,谁不知道,笞刑比死刑残酷一万倍啊! 这死刑还能熬到秋天,到时候若是大赦天下,那就能出来,即使碰不上,无非就是花点钱赎罪而已。 可这笞刑,却是要立刻就执行的! 最关键的是,笞刑的鞭打次数通常都是五十下起。 遇到行刑的人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太好,那通常是会被当场打死的…… 正在这小吏纠结着是不是要马上自尽,免得受那皮肉之苦时,耳畔传来了一个仿佛来自天堂的声音:“殿下奉诏巡视,尔等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一听此话,小吏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一个个连忙深吸一口气,乖乖的走出旗亭,跪倒门口:“小人等恭迎殿下……” “都起来吧……”刘德扫视了一圈这十来个小吏,问道:“谁在这里做的时间最长?” “回殿下,应该是小人……”一个小吏站起来低头答话:“小人家父生前就是这柳市的市卒,小人十八岁子承父业,已在这柳市做了二十三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德问道。 “小人贱名成永,不敢入殿下耳!”那小吏道。 “成永是吧,你带我上楼看看……”刘德说完转身对卫兵们道:“你们就在这门口等着就行了,记得,切勿扰民!” “诺!” 成永领着刘德,登上旗亭的楼顶,刘德倚在窗前,远眺整个平信市。 为了防止工商业坐大,汉制,每市长不得超过二百六十六步。 所以,平信市的面积并不大。 看上去也就占地两三里的模样,而且许多的作坊都是挤在一起。 除此之外,刘德还发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柳市的北侧竟然就是渭水河,岸边还有一个码头,码头边停着几艘小船,一些工人正在从船上搬运着从上游运来的柳枝等原材料。 各个大小作坊之中更是正在热火朝天的开工。 煮着柳条的大锅里冒出来的蒸汽,几乎都遮住了某一片区域的天空。 “这柳市我看店铺里的生意也不怎么样,怎么这些作坊还在工作?”刘德见了不免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柳市中作坊生产的东西,大部分是不会在柳市售卖的,他们通常会运去东边的大市!”成永努努嘴,朝着东面道。 刘德向东一看,好家伙,柳市跟东边市场的直线距离真是好近,中间就隔了一条渭河而已。 霍霍,这不就是两千多年后常见的产销一天龙吗? 这么看来的话,这柳市多少是能弄些钱的。 于是刘德问道:“柳市每年租税几何?” 汉室不是明朝。 在汉代做生意自然是要交税的,为了避免商人们交税之后尾巴翘起来,还想要政治权利,像农民一样得到朝廷的平等对待,所以,法律的制定者玩了个文字游戏,汉律将包括营业税在内的所有工商业税收统一定为租税。 “大概十万余钱……”成永回忆了一下,报出了一个数字。 刘德听了嗤之以鼻,这骗鬼呢! 看这柳市内的繁忙情况,每年销售额少说也是数以千万钱甚至上亿钱,最后国家才得十万余钱的税收,连给市里发薪水都估计不够。 不过有些事情不能说破。 跟后世的大天朝一样,汉室官商勾结甚至官商一体的情况非常普遍,有些时候甚至各地的诸侯王都会赤膊上阵。 打个比方,现在东边的吴楚哪里来的底气敢跟朝廷掰手腕? 靠的还不就是吴王刘濞把整个吴楚齐越的食盐跟铸钱买卖垄断了? 前世的时候刘德的弟弟赵王刘彭祖也干过强行插手商业,垄断一些行业的事情。 地方诸侯如此,中央朝廷大臣也好不到哪里去。 刘德就记得,他曾看过的史书上记载过后来的廷尉张汤利用职权之便,将朝廷的改革消息与政策变动的信息透露给他的商人朋友们,捞取好大一笔,汉书里就说‘使贾人辄先闻之,益居其货’然后‘居物致富,与汤分之’。 是不是有种大天朝的即视感? 张汤的儿子张安世也不是什么好鸟。 根据文献记载:安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户……家童七百,皆有手技做事,内治产业,累积纤微,是以能殖其货,富于大将军光。 所以说在中国,管他什么朝代,不懂官商勾结的做不大也做不起来。 不客气的说,没有官方靠山,富起来也不过是只任人宰割的大肥羊啊! 所以,刘德想都不用想,这数以千万计的产业里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最后落在了勋贵大臣们的口袋里。 ………………………………………… 好伤心,昨天跟今天收藏几乎没动。。。 前天晚上就是350+了,现在居然是385.。。 两天35个。。。有些泄气。。。特别是今天晚上几乎没动,反而掉了一个。。。 求支持ing 第29章 定策(3/3) 就跟我大天朝一样,几乎人人都知道x监会是个什么货色,基本上很多人都听说过‘敌在x宣部’。 但谁敢站出来? 同样的道理,像这种勋贵大臣把商业利益揣进自己兜里的事情,其实基本上朝廷内外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没有那个笨蛋会蠢到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早在前世刘德就知道了,很多在史书上伟光正的大人物,其实私底下,一堆的黑材料。 目前的朝堂上上下下,真正的两袖清风,不贪不拿的,恐怕也就只有丞相申屠嘉跟中大夫窦婴了。 申屠嘉那是爱惜羽毛,活到他那把年纪了,珍惜的是身后名。 至于窦婴,背靠窦家,根本不需要贪,单单是逢年过节天子与太后给的赏赐就足够他花了。 将平信市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后,刘德知道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些事情他得回家好好想一想。 刮地皮,那是肯定要刮的。 不刮地皮,哪来的钱办事? 只是这刮地皮也是讲究策略的,像王安石变法那样愣头青一样的从既得利益集团嘴里抢食吃,那肯定是要被逆推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刘德下楼,对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成永道:“尔等务必尽心尽职,将这柳市的治安与秩序维持好!” “诺!”一干小吏忙不迭的点头,对他们来说,只要不把他们抓去廷尉府,就一切好说,况且若能拍得这位驾临柳市的皇子殿下的马屁,那么,就算那事情发了,有了靠山,他们也就不怕了。 刘德说完就坐上马车,看完柳市,直市跟槐市暂时也不需要去看了。 一个小小的柳市的局面都颇为复杂,更别说鱼龙混杂的直市与水深的能要人命的槐市了。 而今之计,是得好好想一个能让那些既得利益集团心甘情愿的吐出一些利益给他花销花销的办法了。 回到宫中后,刘德匆匆填了一下肚子,然后就躺在自己的塌上思考了起来。 毫无疑问的随着政局的稳定,这几十年来,既得利益集团已经将长安城的大小利益都给瓜分掉了。 他现在没名没分,除了晁错丢过来的四个印信外,他已不可能再得到其他帮助了。 至于向便宜老爹求援,请来一面天子节…… 嗯,要是能有一面天子节,那长安城里的大小贵族,肯定是都得低头。 可问题是便宜老爹凭什么帮他? 汉家向来都有放养传统。 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得自己担起来。 连一帮商人都搞不定,便宜老爹又怎么会让他当太子? 连区区四个市的利益集团都搞不定,便宜老爹又怎么相信他能当太子? 所以,天子的虎皮是不要想了。 倒是馆陶长公主的虎皮可以考虑借过来披在身上,好歹也能吓唬人…… 只是倘若这样做了的话,那么无疑刘德就要欠馆陶长公主很大的一个人情了。 欠人人情,总是要还的。 刘德可不想以后做了太子,却被馆陶使唤来使唤去,跟前世的刘彘一样,即窝囊又丢人! “还有什么办法呢?”刘德思索着,忽然他灵光一现:“我怎么忘了这个!” “纸!” 前世刘德在河间国的造纸工业是在一大帮原来的泥瓦匠跟竹篾匠以及几个墨家弟子的帮忙下建立起来的。 而柳市有着充分的工业基础和熟练工匠。 而纸有多赚钱,刘德在前世就已经知道了。 前世他的河间国本来并不富裕,每年的开支都省着花。 可当纸被发明并成为了河间王宫的主业之后,河间国一跃成为天下有数的富国。 一千张纸就能卖一金,而成本除了工人的薪水外几乎没有,真正可谓是一本万利的行当。 而且纸还能为刘德刷足名望。 前世刘德的纸张问世后,立刻就在各个阶层的文人中引起了轰动,许多人都称赞他做了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可惜成也纸败也纸。 当刘彻注意到他这个哥哥时,一切都开始变坏了…… 想着前世的事情,刘德就站起身来,走到殿外,眺望着王娡姐妹所住的宫殿方向。 “刘彘、王娡,今生,我必不会再被你们羞辱!”刘德将拳头握的紧紧的。 …………………………………………………… 而此时,王娡也是心烦意乱。 “天子竟然许了刘德出宫,还要执掌长安?”王娡听着自己兄长田胜带来的这个消息,原本端庄的俏脸上满是寒霜。 这意味着什么王娡再清楚不过了。 汉家传统,太子才可以在长安开府建牙,广收人才。 如今刘德虽不是太子,但有了天子的许可,却也可以独自招徕人才,形同准太子了。 这对王娡来说简直是个噩梦! 当初,她踹掉丈夫金王孙,冒险入宫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当年有位算命先生说她贵不可言? “我要做皇后……”这个念头在她入宫后就不断的盘亘在她的心里,为了这个目的,她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可惜,前几胎怀的生下来后都是女儿,去年好不容易才为天子诞下皇子刘彘,她还想着等着刘彘再大一些就要为太子之位做准备了。 可她的计划还没开始,那边居然就冒出一个看样子已经走在太子位前面的刘德。 这怎么行!? “好在内史晁错不是很喜欢刘德,我听说若非是天子之命,晁错根本都不想搭理刘德,甚至只给了刘德四个鸡肋市……”坐在王娡对面的是一个长相有些猥琐难看的男子,很难想象这个外貌不美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竟是宫廷里出了名的美人王娡姐妹同母异父的兄弟,其实田胜长相还算正常,另一位田家兄弟田蚡的长相就只能说有些奇特了…… 不过这两兄弟的心智都很高,而且小动作小聪明也很多,因此深得王娡姐妹的倚重,甚至信赖。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四个市中柳市是桃候跟开封候的买卖,桃候刘舍我见过几面,典型的守财奴……槐市我不说,阿姐也知那里面的水有多深,直市的话我还不清楚,只是想必晁错也不可能那么好心给刘德一个好地方,至于长陵,在城外,就是个穷地方,也捞不到钱!”田胜分析道:“没有钱,刘德就做不成事情!” “你再去偷偷想个办法,见一次田蚡,让他给做些参谋,出点主意!”王娡依然不敢大意,吩咐道:“这刘德最近变化很大,千万不可马虎!” …………………………………………………… 任务完成,求收藏啊啊啊 刚写这章的时候,又掉了一个384了,桑心! 第30章 窦婴 第二天一早刘德就起来了,先是去了长乐宫例行公事哭灵,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哭灵了。 太皇太后出殡的日子已经定了,就是明日。 按照薄太后遗愿,她将被葬进早就选好的南陵,与高皇帝吕后合葬的长陵遥相对望,又靠近太宗孝文皇帝长眠的霸陵。 刚出了灵堂,刘德就听到宦官们私底下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听说了吗?今天早朝又打起来了!” “中大夫窦婴据说被内史晁错一拳打在了脑门上,鲜血直流呢……” 见到刘德,这些私下嚼舌头根子的宦官们这才四散而去。 刘德也不在意,只是耸耸肩。 汉室的朝臣向来以特别能战斗出名,不管文武,争论起来,火气一上头,在天子面前上演全武行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只是晁错居然能打败窦婴…… 这就不得不让刘德对晁错刮目相看了。 窦婴可是一身本领的强人! 做过将军,带过兵的,论战斗力,满朝上下也不见得有几人能单挑过他。 可没成想,却败在了几乎没带过兵的文臣晁错手里。 不过呢…… 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晁错究竟是有多么能作死了。 刘德记得他在前世之时就听说过,好像袁盎最后能致晁错于死地,窦婴是出了大力的,没有窦婴的引荐,袁盎怎么能见到天子? 而且刘德记得袁盎不过是出了个头,说出了杀晁错的理由。 后面跟着补刀的不知道多少。 像是什么桃候刘舍、开封候陶青…… 这举朝上下,不知道晁错究竟还有谁没得罪过…… 反正在前世时,晁错死后,朝堂上下竟无人为他喊冤、鸣不平,最后还要靠着一个从前线归来的将军来为他说话。 刘德向前走了几步就见到了宦官们议论的早朝斗殴主角——窦婴。 此时的窦婴跟前世相比并无太大变化,身高少说也有一米七五以上,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下巴留着整齐的髯须,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只是…… 他额头上贴着的一块纱布和发迹间暗红色的血迹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臣婴拜见殿下!”见了刘德窦婴微微倚身行礼,跟后世电视上演的脑残电视剧不同,汉代的大臣别说是见了刘德这样一个皇子了,便是见了天子,也不会动不动就下跪。 通常,见面的礼仪是比较平等的。 所谓臣拜君,君亦拜臣。 所以刘德自然也回了窦婴一礼,屈身问道:“中大夫可还好?” 窦婴摸摸额头,苦笑一声道:“还好啦……” 此事让他颇为丢脸,他堂堂一个军旅出身做过将军的大臣,居然被一个文官ko了,这面子上怎么都是挂不住的。 刘德对窦婴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前世共事过两年。 知道窦婴修养还不错,不会轻易恼怒,因此好奇的问道:“中大夫何以如此?” “晁内史坚持要任命严述为雒阳令,臣觉得严述为人轻佻,不足以为一郡主官,更不足以成为东都主官,故而……”窦婴摸着额头道。 “哦……”刘德点点头。 汉室在开国之初,其实是有两个国都的。 一个就是长安,另外一个是雒阳。 后来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关中靠谱,有天险可守,有沃土可依,说句不好的话,就算天下大乱,天子把四关一关,管你外面闹的天翻地覆,起码关中还是可以保持平安。 不像雒阳,处于四战之地,一旦有事,甚至可能连准备都没做好,敌人就已经兵临城下了。 虽然最后雒阳没有成为国都,但在汉室政治地位还是比较高的。 像是历史上刘秀再建汉室后就定都雒阳,但长安也并未抛弃,称为西都。 因此,在政治版图上,雒阳令虽然比不上九卿的地位,但作为陪都雒阳令秩比两千石,论分量是比一些地方郡守高的。 所以,也就难怪晁错在他提议的人选被窦婴杯葛后怒而出手了。 只是窦婴觉得更委屈。 晁错权势滔天,正得圣宠,这窦婴自然知道。 可他是中大夫! 依照祖制审查官员是他的本职。 晁错再牛逼,也不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吧? 因此窦婴对刘德吐苦水道:“臣觉得晁内史的品性太暴躁了些,实在不像九卿!” 刘德笑了笑,这窦婴别的都好,就是太理性主义了。 前世刘德跟他共事两年,早已清楚他的这个毛病。 只是前世的时候,窦婴已经成熟了许多了,也能抑制心里的冲动。 只不过现在嘛…… 他大概跟愣头青没什么区别。 像是再过一段时间,历史上的那次著名的家宴上,窦太后提出让刘武做储君,连天子都没出声,就窦婴跳了出来。 窦婴的那个举动不止让他得罪了刘武,更恶了窦太后,刘德在前世时就听说,窦太后气的都不认他这个侄子了! 也是吃了那次教训,后来的窦婴才开始成熟起来 刘德还是很欣赏窦婴的。 这种浑身理想主义色彩的官员在汉室太少见了,特别是窦婴还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外戚,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背景,就算天天在长安欺男霸女,也没几个人敢说他。 可他却偏偏出来做事,而且做的都还不错。 只这一点,就让刘德对窦婴生出好感。 因此刘德有意的走上前,套近乎道:“中大夫也无需气恼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次找机会打回来就好了!” “嗯,臣也是这么想的……”窦婴点点头。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朝堂上打架斗殴乃是常态,就连天子都见怪不怪,只要不是闹的太过离谱也就听之任之了。 “中大夫可是要出宫?”刘德问道。因为这条路的终点是未央南司马门,所谓司马门,指的是皇宫外侧的一道大门,想要出入宫禁,那是唯一的出口,走其他地方,都是违禁的。 “嗯!”窦婴捂着额头道:“正要回家养伤……” “我也正要出宫……不如你我同车而行?”刘德趁机提议,窦婴可是他眼馋了很久的人才,若能博得对方好感,甚至能让他投靠过来,最起码的一点,刘德也能平白得一个免费的高级人才。 嗯…… 前世刘荣的太**里,只有两个自带干粮不要薪水的人。 一个是刘德,还有一个是窦婴。 刘德是想投资,换一个稳定的安逸未来。 而窦婴则是根本不差钱! ……………………………… 今天就这一更,嗯听取了书评区的意见,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变成早晚更新吧,有没有加更看情况诺~ 另外,谁懂做封面? 俺是技术白,完全不懂ps这种高大上的技术,求大佬赏个封面 第31章 弥补疏漏 于是,刘德便连哄带骗的把窦婴带到了他的马车上。 “听说殿下奉诏在内史府参知政事?”上车之后,窦婴问道。 “确有此事……”刘德点点头,毫不避讳的道:“父皇命小子在晁内史那里学些东西……” “哦……”窦婴点点头,憋了半响后,才问道:“殿下此事可禀报过东宫了?” “额……”刘德一愣,他这才想起来,这件事情他居然都还没过长乐宫窦太后那里备过案! 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甚至可能关系到成败的错误! 刘德也是想的太多,反而疏漏了最关键的窦太后。 窦太后的心眼可不比便宜老爹大多少! 刘德记得,前世便宜老爹还活着的时候,有位儒生名为辕固生惹恼了窦太后,被窦太后丢进皇家园林的猛兽圈中,让他去与猛兽搏斗,亏得便宜老爹临机应变,塞了把剑给辕固生,这才没让这个古板的儒生喂了野兽。 而辕固生遭此待遇,不过是多嘴说了几句黄老思想不如儒家思想的话…… 另一个倒霉蛋郅都更悲剧。 因为逼死刘荣,而被窦太后执意赐死,便宜老爹再怎么争辩都救不了郅都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郅都身死。 就算是后来刘彻做了皇帝,搞了个建元新政,可一朝恶了窦太后,不止建元新政全数废除,主持新政的大臣或赐死或罢官或下狱,就连刘彻的皇位都差点不稳。 而建元新政被废,原因既不是刘彻胡闹乱了国家,也不是主持新政的几个大臣排斥异己,打击政敌过了底线。 最根本的原因只不过是刘彻听了赵绾等人的唆使,下令国家大事不必再禀报东宫。 还好窦婴提醒的及时,否则再拖个两三天,刘德想起来要去东宫哪里卖个好,估计也迟了。 要是惹恼了窦太后,被窦太后认为刘德不尊重她老人家。 那刘德就别想当太子了! 不止是因为窦太后对便宜老爹影响大,政治地位高。 而是,其实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太子或者皇后,并不是由天子任命的。 正常的程序上,应该是天子选定人选,再报给太后,然后由太后颁布诏书,册立太子、皇后。 像是窦太后的皇后位、便宜老爹当年的太子位,都是由当时的薄太后颁布诏书,册立的。 所以,窦太后真要不满他刘德了。 就算便宜老爹想立他为储,窦太后死活不颁布诏书册立,刘德也只能干瞪眼…… “多谢中大夫提点,险些误了大事!”即使是在马车中,身体施展不便,刘德还是深深的一拜,感激道,要是窦婴不提醒他,那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与付出,就全部都白费了! 窦婴呵呵一笑,扶起刘德道:“臣不敢当殿下如此大礼!” 他看着刘德着急的想要吩咐车夫调头去东宫时,又道:“太后那边殿下暂时倒是不必急着去了……” “嗯?”刘德疑惑的问道:“难道中大夫为我说了好话?” 也就只有这么个解释了,只是窦婴虽然能在窦太后那边说上话,但作为朝臣,一般来说,窦婴应该不会主动搀和进**政治博弈的。 毕竟不管哪个朝代,宫廷内部与朝臣勾连起来,都是犯忌讳的事情。 “臣哪里有那个分量?”窦婴笑了笑:“是馆陶长公主给您说了些话……” 听着窦婴的转述,刘德背上都出了一身冷汗。 窦婴虽然没怎么详细的说当时的情况,也没说馆陶长公主是怎么为他开脱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其中必然有人煽风点火,错非是前两日刘德福星高照,跟馆陶结了个善缘,此时他恐怕已经掉进了别人挖好的坑里,想要爬上来,可没那么容易! 窦婴许是觉得刘德还算对他脾气,因此提醒道:“殿下此时要去的不是东宫,而是馆陶长公主的府邸,先去请长公主入宫,然后殿下再尾随而去,这样有长公主帮衬,太后就不会因这事恼怒殿下了!” 窦婴果然不愧是窦家的儿子,对他姑妈的性格了如指掌。 刘德听了也觉得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现在倘若去了馆陶府邸求助,那就要下定决心,娶了陈阿娇。 否则,将来他若不娶陈阿娇。 那这梁子就结大了,馆陶今日怎么帮他的,将来必定十倍百倍报复回来。 想了想,刘德暗道:“娶就娶吧,反正陈阿娇长的也不差,只是脾气犟了些,**一下就好了!” 再者说就算婚后性格不合,此时又不是后世,只能一夫一妻,只要做了太子,不管什么样的美女,都会排着队让他挑选。 “多谢中大夫指点,小子日后必有所报!”刘德拱拱手道,然后就吩咐车夫改道前往馆陶长公主官邸。 此时什么造纸啊九市啊,统统都要抛到一边去了。 不把窦太后哄好,把她老人家的马屁拍的舒舒服服。 那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空中阁楼。 ………………………………………… 汉代的长安城其实分成两个部分的。 整个长安城大概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皇家宫殿、园林以及围绕这些建筑而存在的各大官邸、彻侯勋贵府邸。 因此,在实际上,几乎所有贵族的府邸都跟宫廷的距离不远。 而外戚与公主封君、诸侯在京官邸,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 像是窦婴的府邸跟馆陶长公主的府邸距离也就几百米远的样子,其他彻侯勋臣也差不多是这样,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大家都邻居。 所以前世的时候,田蚡兄弟才能常常的跑到窦婴家里蹭饭,并借此机会打探消息。 跟窦婴在其家门口分别,并约定过两日一同出城郊游后,刘德就让车夫赶着马车,径直朝馆陶长公主刘嫖的府邸而去。 可是,马车到了馆陶长公主府邸前,刘德亮出自己的皇子印信,自然畅通无阻,马车径直驶进府邸大门,然后在前院的停车场停了下来。 刘德走下马车时,整个长公主府都已经惊动了。 许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吩咐从各个阁楼的窗口探出头来打量着他,刘德见了,也不免苦笑了一声,他的这位长公主姑姑家里养的这些各色美女拉出去,估计都能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不过刘德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些美女都是馆陶给他便宜老爹准备的,压根轮不到他来品评。 既然到了自己碗里,那刘德也就不挂记了。 只是抬起头,露出笑脸,热情的走向已经向他走来的刘嫖夫妇及其子女。 ……………………………………………… 抱歉,本来上午应该更新的,可我睡过头了,然后下午码字的时候我发现我肩膀好疼啊,这是传说中的肩周炎吗?我等下去买个膏药回来贴贴。 晚上还有一更~ 第32章 谎言 “臣陈午拜见殿下……”这一代的堂邑候陈午是个看着忠厚的老实人,有着一张圆脸,小眼睛,若是戴副眼镜,那就是个活脱脱的二十一世纪程序员了。 其实陈午能娶到馆陶长公主刘嫖也是托了他这副长相的福。 当初,先帝为刘嫖遴选夫婿时,几乎将所有公侯贵族家的弟子都叫去了未央宫。 那其中甚至有着袁盎、周亚夫这等现在的政坛活跃分子,也有瓒候、留候、平阳侯这等名声显赫的开国功臣之后。 但最终却是小小的堂邑候杀出重围。 原因嘛,自然是先帝觉得,陈午看长相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女儿嫁过去最起码不会受委屈。 事实证明,先帝的眼光是没错的。 刘嫖跟陈午结婚这么多年,非但没受过半点委屈,更把陈家上上下下的权柄都把持了。 跟着在陈午身后的是两个穿着锦衣的少年,其中一个年纪比刘德都大,嘴唇上已经长出了浅浅的胡须,另一个大概比刘德小一点,看上去也有些拘谨。 刘德想了一会,才想起他们两个的名字。 大的叫陈须,今年应该是二十岁,小的是陈蟜,今年差不多十三岁,都是刘嫖跟陈午所生的儿子。 陈须、陈蟜见了刘德也是弯腰道:“陈须、陈蟜见过表兄!” “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如此客气!”刘德笑眯眯的扶起这父子三人,然后走到馆陶长公主身前,行礼道:“侄儿拜见长公主姑姑……” 刘德自顾自的道:“方才侄儿送中大夫窦婴回家,路过姑姑家门,就想着来见见姑姑,只是走的匆忙,忘记带礼物了,还请姑姑恕罪!”说着就要脱帽赔罪。刘德很清楚,不管怎么样,在他的这位长公主姑姑面前,样子一定要做足,面子一定要给足,只有让刘嫖开心,他才能捞到好处。 刘嫖连忙拉住他,笑道:“自是一家人,刘德你来姑姑我家,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下次也不用带什么东西,想来就来!” 说着刘嫖瞪了她丈夫一眼,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去准备些吃的,刘德这些天在宫里,想必连肉味都没闻过,来了我家,还不得好好补补?” 陈午估计是这些年来一直被刘嫖呼来喝去,整个人的反应都有些迟钝,听了刘嫖的呵斥,这才连忙堆着笑脸道:“对!对!某这就去准备!”说着就要拉着陈须、陈蟜兄弟走。 刘德连忙拉住陈午道:“姑父大人用不着这么客气,况且现在还未出国丧之期,小子身上还有孝服呢,按制不可饮酒吃肉!” “来了姑姑家,那些皇宫里的破规矩,就不要守了!”刘嫖笑道:“在姑姑家吃点肉喝点酒,没人敢传出去的!” “长公主姑姑小子自然是信的过的!”刘德陪着笑脸解释道:“只是小子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我汉家祖制,百善孝为先!” 这倒不是刘德装。 而是刘德实在不敢! 谁知道知道刘嫖是否是在试探他呢? 而且服孝期间饮酒吃肉,这种事情只要做了,就等于把一个把柄送到了刘嫖手里。 万一王娡或者别的什么人开出一个天价,而以刘嫖的性格,一时利欲熏心,把他卖了,那刘德找谁哭去? 即算不是如此,有这么个把柄在别人手里,刘德连睡觉都会睡不安稳! 刘嫖见了,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真是受不了你这个固执的小家伙!” 然后她回过头,看着刘德问道:“刘德,你探头探脑在找什么?”忽然她笑眯眯的靠近刘德问道:“是不是看中了姑姑家的某位美人?你要是看中了,给姑姑指出来,姑姑二话不说就将她送给你!” 刘嫖倒是没说什么假话,汉室贵族蓄养歌姬美女不是什么稀奇事情,送来送去更是寻常。 这些家养的歌姬在贵族眼里与货物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甚至就连主人的姬妾,拿出来送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刘德一听,连忙把头摇得跟鼓一样,脸上微微羞涩问道:“长公主姑姑,今日怎不见阿娇?” 听到刘德主动问起陈阿娇,又见了刘德脸上的表情,刘嫖心里一乐,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道:“阿娇啊,现在还赖在塌上不肯起床呢?要不,我去叫她起来?” 刘德抬头一看天,此时已经是艳阳高照了,算算时辰起码是隅中了,按照后世的时间来算应该是上午十点往后了。 这时候还赖在床上,这陈阿娇有够慵懒的! “不用了,不用了……”刘德连忙拒绝道:“就让阿娇表妹再睡一会吧,小子听说,女儿家多睡一些时候,对皮肤有好处!” “还有这么一说?”刘嫖听到对皮肤有好处这句话,眼前顿时就是一亮,不管什么阶层的女性,对于一切有关美容的事情永远都充满了兴趣。 “三年前在甘泉宫与阿娇表妹嬉戏时,小子就从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的,那时候我还跟阿娇表妹许过一个诺呢!”刘德红着脸道,毫无伪装痕迹,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能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哦?什么样的诺言竟让贤侄一直记到现在?”一直在旁听着姑侄两人谈话的陈午出声问道。 “那时候……”刘德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道:“小子曾跟阿娇表妹说过,等她长大了,要给她造一座黄金铸就的大屋子,屋子里用白玉铺地,宝石为毯,夜明珠当灯,用珍珠做帘,以金丝为被……” 说着刘德就叹息道:“可惜随着年纪增大,小子才知,那是一个很难实现的诺言,以小子目前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故而觉得有些内疚,一直不敢来找阿娇表妹,就是怕阿娇表妹问起此事啊!” 而事实上,此事纯属子虚乌有! 完全是刘德捏造出来的。 三年前,陈阿娇才五岁! 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很短暂容易遗忘,就算有人去问陈阿娇,陈阿娇怎么可能记得三年前的某个夏夜跟刘德说过什么话?甚至她可能连三年前到底有没有见过刘德这个事情都遗忘了。 因而,刘德这才有恃无恐的拿着刘彻前世哄骗刘嫖母女的话,添油加醋,经过艺术加工之后说了出来。 而且刘德的细节比起刘彻那个简单的金屋藏娇丰富的多了。 什么白玉铺地,宝石为毯…… 这么一形容,不止是刘嫖眼睛都直了,就算是陈午父子也是目瞪口呆。 第33章 相信 刘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够奢侈了,听了刘德的话之后,她才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是个节俭的人。 “黄金做屋,白玉铺地,玉石为毯,珍珠当帘……”刘嫖只觉得眼前满是星星在晃悠,在刘德充满**性的形容中,她的智商直线下降,瞬间变负,竟然完全相信了刘德的说辞!她怔怔的对刘德道:“也不一定要全做到嘛……嗯……姑姑觉得有个黄金做的大屋,阿娇肯定就很满意了!” 嗯……一个黄金铸就的大屋,起码也得一万金?不不不……十万金都不止的黄金来铸就吧! 想着那些金灿灿的小可爱,刘嫖的眼睛都花了。 这话一出,刘德顿时就惊呆了! 这么容易上当? 刘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仔细想想,其实这好像也说的过去。 我大天朝八十年代的特异功能风潮,九十年代的水变油闹剧,不也忽悠了一大批高官甚至国家级的干部? 那可是受过现代教育,有着丰富经验的官僚呀! 即使是在汉室,皇室被人用一个简单的谎言就忽悠了的例子也数之不尽。 像是刘德祖父,精明一世的太宗孝文皇帝刘恒,当年也载在了一个江湖术士手里,相信了对方编造的所谓的‘人主延寿’的骗局,还下诏大赦天下,此事当时闹的天下皆知,而事实上,那个骗局很简单,简单到街头卖艺的流浪汉也懂……后来若非是那个骗子运气不好,被人拆穿了,恐怕太宗孝文皇帝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些例子都说明了,这个世界虽然傻瓜不多,但是,只要对合适的人说了合适的话,那么再精明的人,智商也会变负。 心里虽然对这位长公主姑姑如此的好骗有些诧异,但脸上刘德依然一本正经,严肃的摇头道:“小子堂堂七尺男儿,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即使承诺了的话,怎能打折扣?” 刘德掰着手指头无比认真的道:“小子已经计算过了,打算用十年时间来完成这个诺言!” “刘德你从那里来这么多黄金玉石珠宝?”刘嫖见刘德如此认真,心里大为高兴,只要想想那个黄金做的大屋,玉石铺成的地板,她的心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之上了。 只是那样一个奢华的屋子,都用多少金钱来堆啊?就算把现在汉室的国库都花光也未必能堆出来吧? 刘嫖还是有些理智在的,只是这个理智并非理性,而是出于本能的怀疑。 刘德却笑道:“长公主姑姑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小子曾在一册战国时期的古籍上看到过,去匈奴以西,远月氏万里,有泰西之国,其各国国主,皆以黄金铸币,可谓富极天下,然其国主,犹爱我中国丝绸,曾以等重黄金与商人交易我中国丝绸,小子都想好了,等过两年派个商队,运些丝绸去卖给那些国主,如此十年左右便可换回那栋我许诺给阿娇表妹的金屋!” 刘嫖听了,顿时有种不明觉厉的味道。 此时的汉室上上下下,谁都没听说过匈奴之外,远月氏万里还有别的国家与世界。 只是看刘德说的一本正经,加上域外奇谈,刘嫖暂时也就相信了。 “有这个心就好啦……”刘嫖笑呵呵的道,且不管刘德是否能办到,姑且以他愿意实现那个所谓诺言的态度和列出来准备实施的计划,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让刘嫖看到刘德的‘诚意’与尊重。 这就够了! 其实,刘德也不敢肯定战国时期欧罗巴世界是否跟中国有过联系与往来。 不过他也不完全是在信口开河,在那个两千多年后的世界,刘德曾看过一些考古的纪录片,好像有几部纪录片里曾提到过从战国的楚墓里发掘出来过带有明显欧洲风格的玻璃制品,刘德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专家们都说的条条是道…… 而且刘德也并非完全只是拿这话来敷衍刘嫖的。 等过两年,他做了太子,兴许就可以打着实现诺言的旗号,向极西派出使节团…… 嗯,能联系到波斯、罗马固然好,联系不到也没关系…… 西域出产的棉花、胡椒、汗血宝马可都是宝贝。 而且若可凿空西域,跟西域各国建立起联系,那么不管是经济利益还是政治利益都是非常巨大的! 至于要是有人非要较真,叫刘德拿出他所说的那个泰西之国的证据。 此事也是很好解决的! 随便从某个楚墓里挖个玻璃珠子出来就好了! 至于文献记载? 拜托! 经过秦末战火,别说楚国的史料与文献了,就连《道德经》都差点遗失了,周代的《诗经》更是残缺不堪,孔子的《论语》也是七零八落,否则,现在的儒家就不会有那么多山头了。 到时候刘德手一指,把那个家伙打发到石渠阁里慢慢翻故纸堆好了……当年萧何从秦代宫廷的废墟里翻出来了成千上万的残缺竹简,然后,花了数年时间,也没整理完整,最后没办法就全给丢进了皇宫里的石渠阁。 连萧何都整理不全,那个家伙恐怕用上数十年,也还得趴在石渠阁的竹简堆里一个一个找…… 刘嫖却是越看刘德就越喜欢。 人长的不赖,而且说话讨她喜欢,最重要是,刘德现在距离太子之位也是最近的…… 这么好的女婿上那里去找? “若是依着刘德对阿娇的样子来看,将来刘德若是做了皇帝,那我的荣华富贵也能继续维持了!”刘嫖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说实话,刘嫖其实不蠢,相反很精明。 现在的薄皇后前些时候还是多么的风光啊。 可老太太刚一去,立刻就被人冷落了,甚至连昏厥在丧礼上都没几个人主动去探望、慰问,要不是刘德站出来,恐怕连最后一丝面子都要丢个干净。 现在,她背靠着老母亲,自然是风风光光,可是,老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眼睛也接近失明了。 万一哪天老太后跟薄太后一样忽然就撒手而去,她还能靠谁呢? 正因为看透了这个事情,刘嫖才对刘德如此上心,也才会轻易的就被刘德谎言所打动。 当一个人利欲熏心时,那他的智商不变负也差不了多少。 当一个人只关注自身时,那他就会愿意相信一切对他好的事情。 哪怕那是个最简单最直白的谎言! 如今,唯一的问题是——粟姬那关怎么过? 刘嫖在心里想着。 粟姬跟她可是一直不对头。 原因嘛,无非就是她常常给天子献美人,打翻了粟姬的醋坛子。 这要是找到粟姬门上去开口,粟姬会不会拒绝? ……………………………… 今天头疼了一天,后脑勺疼的厉害,晚上更是疼的没法子想情节,因此跟大家告了个假。 后来老婆给俺吃了一片止疼药,睡了两个小时,感觉好了些,就爬起来码字了。 嗯~~~~~~断更是不对的~ 第34章 入宫 想到粟姬,刘嫖就感觉有些头疼。 这刘德哪都好,就是是粟姬儿子这点很不好。 想到这里,刘嫖就试探问道:“你母妃知道你来姑姑这里了吗?” “没有……”刘德闻弦歌而知雅意,他哪里不知道自己那个便宜老妈跟刘嫖的关系究竟恶劣到什么程度了。不客气的说,假如有朝一日,粟姬做了皇后甚至太后,那么刘嫖就得趁早为自己的坟墓选址了!刘德叹息道:“母妃现在都不怎么理我跟刘阏了,她眼里现在只有刘荣一人!” “刘德啊,不是姑姑多嘴,你那位母妃啊……”刘嫖一听刘德的话,心里都乐开花了,既然刘德都跟粟姬起了间隙,那她自然少不得上些眼药,挑拨一二了,最好是闹到这母子二人决裂,她选择了一下措辞,然后接着道:“前些天,我听母后说,她居然要逼着你交出天子所赐的甘泉宫令符给刘荣……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这要换姑姑我……”刘嫖猛然想起她老妈是窦太后,悻悻然的闭上嘴,岔开话题道:“对了,刘德,昨天母后差点都生你气了!你知道吗?” “啊?”刘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一脸惊慌的道:“这可如何是好?……皇祖母究竟为何恼了小子呢?” 看着刘德惊慌失措的模样,刘嫖心里相当的舒服,她伸手拍拍刘德的肩膀道:“还不是你这小子,出宫做事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去长乐宫里禀报一声……” 刘德非常配合的一拍大腿,惊叫一声:“哎呀,小子实在是忙昏头了,居然忘了给皇祖母禀报了,实在是不孝!”说完就作势要立刻赶往长乐宫。 刘嫖拉住他的手道:“别急!好在昨天姑姑我就母后旁边,给你说了点好话,所以,母后并未真的恼你!一会,你就跟着姑姑我一起进宫去给母后请安吧!到时候,姑姑会带上阿娇,有阿娇在,母后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会高兴起来的!” 刘德一听,心里大喜! 果然对付窦太后,刘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前世刘彘的建元新政搞的朝野怨声载道,最后居然还能保住皇位,这刘嫖母女应记首功。 嘴上却道:“姑姑大恩大德,小子实在是没齿难忘!”说着就要跪下来行大礼,刘嫖拉住他,慷慨的道:“都是一家人,这点小事就用不着这么大礼了……”可惜,她的慷慨只装到一半就又道:“你在心里记得姑姑对你的好就好了……” “诺!”刘德郑重的道,但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所谓见小利而忘大义,估计刘嫖就是这样的人了。 不过,这样的人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容易控制,更不会有将来尾大不掉的麻烦。 最多不过是多一个贪婪的丈母娘。 心情大好的刘嫖,立刻就风风火火的准备起了入宫的事情,先是把陈阿娇叫了起来。 陈阿娇醒来后老大不情愿,后来看到刘德了,这才高兴起来。 扑通扑通的跑到刘德的怀里腻歪了起来。 等到刘嫖把入宫的行头跟马车都准备好的时候,陈阿娇已经跟刘德玩的不亦乐乎了。 于是刘德趁机对刘嫖道:“长公主姑姑不如让我跟阿娇同车吧,您跟姑父大人以及表兄表弟再乘一车就刚好!” 刘德这话一出,陈午父子立即对刘德投以感激的眼神。 实在是在这个家里面,他们父子的地位无限接近于零,也就只有每年正旦朝会、天子生辰与太后寿宴之时,才能捞到一个在太子跟太后面前露面的机会。 其他时候,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 可惜刘嫖却大大咧咧的道:“刘德你跟阿娇同车可以,至于你姑父他们,就不用跟着去了……省得他们在母后面前失了礼仪!” 这话说的陈午父子霎时就羞愧的低下头,讪讪的道:“殿下你们去就好了,臣等家里还有些事情……” 刘德看了这父子三人一眼,摇了摇头,所谓清官难段家务事,更何况是馆陶长公主的家务事? 因此他明智的点点头,就抱着陈阿娇,上了他的马车。 刘嫖的公主仪仗先行,刘德的马车紧紧跟在其后面。 上了车之后,陈阿娇就腻歪在刘德的怀里,许是天性使然,也可能是家教的缘故,总之,刘德觉得陈阿娇有点爱撒娇,揪着刘德的衣襟,眨巴着眼睛,用软糯糯的声调问道:“我们这是要去长乐宫里见皇祖母吗?” “嗯!”刘德点点头,看着这个现在还是一脸纯真的小萝莉问道:“阿娇表妹高兴吗?” “高兴是高兴……”陈阿娇低着头道:“可是我昨天才去过的,长乐宫一点都不好玩,闷闷的……” 她抬起头看着刘德道:“我想去甘泉宫玩儿,甘泉宫的温泉洗澡可舒服了……” 刘德无奈只能哄着道:“阿娇乖!过两天表兄一定陪你去甘泉宫好不好……”没办法对付这种思想跳跃性极大的萝莉,只能顺着她的话来,若是惹恼了对方,万一发起横来,那就糟糕了。 好在对付陈阿娇这种娇生惯养的小萝莉也用不着费太多功夫。 刘德将那块甘泉宫的出入令符拿出来,在陈阿娇眼前晃悠了一下,道:“阿娇表妹你看,我有这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却不料陈阿娇从她怀里也摸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令符,得意的道:“阿娇也有的!去年阿娇过生日,皇祖母赏赐的!” 这…… 刘德顿时语塞了。 果然,人跟人是有差距的。 他拼死拼活,便宜老爹才赐了这么块令符做奖赏。 可陈阿娇什么事情都不用做,随便就能掏出来…… 说话间,长乐宫的宫墙就出现在了眼前。 刘德也顾不得逗弄陈阿娇了,他站起啦,在车里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冠与着装,他很清楚,此次觐见窦太后关系到他能不能取得窦太后的欢心。 只有窦太后满意了,他才能在将来坐上太子的宝座。 否则,一切休谈! ………………………………………………………… 实在是抱歉~昨天头疼,完了今天右边肩膀疼,这也就算了,还一边疼,一边心里恶心,想吐,这一节我写了一晚上,肩膀就疼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写出来,明天我去看看医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大爷的,我好不容易从编辑哪里讨来了一个推荐啊~~~~~~~正要多码字存稿,给我玩这一出~~~~~~~~~我去!!!!! 第35章 窦太后 刘德跟着刘嫖进了窦太后的永寿殿。 在最初,永寿殿是刘邦的住处,然后吕后临朝称制,也是在此。 因而,永寿殿的建筑与殿堂风格大气磅礴,气势恢宏,处处都彰显着汉家天子的威仪。 只是最近永寿殿的两位主人薄太后与现在的窦太后都信奉黄老无为的思想,喜欢清静,因此撤走了原本悬挂于永寿殿各处的各种兵器与地图换上了各式屏风与壁画。 但刘德依然能看到当年的肃杀气氛。 永寿殿上上下下,没有人敢私下议论,宦官宫女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实在是这里过去有过太多的故事。 当年吕后就是在这永寿殿的某个密室里把戚夫人做成了人彘…… 戚夫人之子刘如意也是在这里被吕后灌下毒酒而死…… 大臣诸侯共灭吕氏,这里也是血流成河。 宫中宦官宫女,私底下有人传说,夜半之时,常常能听到妇人的哭泣声以及刀剑声。有人说,哭声是戚夫人的冤魂依然徘徊在这宫殿的某个地方,刀剑声则是诸侯大臣共灭诸吕时被杀的少帝兄弟在鸣冤。 对于这些流言,先前的薄太后与现在的窦太后都是深信不疑。 因而每年都会请巫师进宫来做次法事,烧掉一些纸人什么的。 刘德对这些传言,一直都是嗤之以鼻,根本不信的。 要说戚夫人冤还解释的通,那少帝兄弟有什么好冤的? 在政治斗争与军事斗争中一败涂地后,难道他们还能留得性命?没被凌迟处死,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而且再者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这些人真的有冤魂,那也早该消散了。 杀戚夫人的是吕后,下令处死少帝兄弟的是陈平周勃,跟刘德这一系根本没有关系! 刘德不信,刘嫖也不信,进了永寿殿,就大摇大摆的直接前行,甚至都没叫人通报,径直带着刘德进了窦太后的寝宫里。 “母后,母后,我来看您来了!”刘嫖进了门之后甚至都没行礼,就直接走上前去,抱住正在听人给她念着《道德经》的窦太后,撒着娇道:“母后,你想女儿了没有?” “想……想……!”窦太后一听到刘嫖的声音,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她就三个儿女,长子做了皇帝,次子当了大王,就这么一个能天天陪在她身边,跟她拉家常说话的女儿,自然是疼爱有加。 “阿娇呢……”窦太后摸索着伸手道:“哀家的宝贝娇娇可来了?” 陈阿娇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躲到刘德身后,道:“皇祖母,你猜猜,阿娇现在在哪里?” “阿娇,快到皇祖母身边来……”窦太后一听陈阿娇的声音,就开心的不行:“皇祖母可是给你留了些好东西哦……”一边说她一边吩咐左右:“快,去把皇帝昨天拿来的蜀锦给哀家拿来,哀家啊,要给宝贝娇娇做一件新衣裳……” 刘德听了也不禁有些吃味了。 到目前为止,皇子们的生活都是很节俭的。 也就逢年过节能赏赐些绸缎与珠玉,拿去做些衣服,运气好弄到一匹蜀锦,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穿出来,只能压在箱底里。 何曾有过陈阿娇这种待遇? 不过,刘德也知道,这是羡慕不来的。 到了窦太后这个身份地位,不客气的说的她的宠爱只能是给陈阿娇,给不了其他任何人! 刘德知道,其实窦太后还是很宠爱着她的孙子们的。 像是前世,尽管刘荣并不怎么受窦太后喜爱。 但刘荣死后给刘荣出头、报仇的却是这位窦太后。 窦太后眼睛虽然已经无限接近于失明,但是,听觉却是无比灵敏的,她听了一会,忽然拉住刘嫖的手问道:“娇娇身边还有人?” 刘德连忙跪下来,拜道:“不孝孙儿刘德拜见皇祖母!” 窦太后一听刘德的声音,顿时脸上的笑容就凝住了,表情也变得严肃刻板起来。 她在刘嫖的搀扶下,盘坐下来,道:“是刘德啊……怎么今天刘德你跟馆陶一起进宫来看哀家了?” 这话就多少有些诛心的意味了。 刘德一听,就知道老太太还没消气呢! 连忙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刘嫖。 有着两世经历,虽然前世跟窦太后接触不多,但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消息,却告诉刘德,他的这位皇祖母可是个记仇的人,爱憎分明的非常清楚。 前世窦婴搅和了梁王刘武当储君的美梦,窦太后就毫不客气的剥夺了窦婴出入宫闱的资格,就差没宣布把窦婴开除出窦家了! 然而,最后却是袁盎说和的。 袁盎为何能参与这宫廷事物,还能让窦太后收起让刘武为储的念头? 这是因为当年先帝之时慎夫人一度如日中天,与窦太后平起平坐,甚至威胁到了窦太后的皇后位,是袁盎帮着劝服了慎夫人,让慎夫人不再觊觎皇后之位,从此对窦太后毕恭毕敬。 有那个香火情在,窦太后就听得进袁盎的说辞。 否则你换个人试试? 估计还没开口就得被窦太后赶出去! 而后来刘武怀恨在心,让人刺杀了袁盎,窦太后甚至勃然大怒,连刘武都不认了,要不是韩安国用了苦肉计,估计刘武到死都不可能被窦太后原谅。 然而,从此,刘武就退出了皇位争夺战,再也得不到窦太后的半点支持! 只要看看如今刘武的待遇,再想想刘武让人刺杀了袁盎后受到的冷遇,刘德就明白,就算是亲儿子,心肝宝贝刘武一旦恶了窦太后,也只有吃闭门羹的下场,更别说他这个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孙子了。 此时,刘德无比庆幸他去刘嫖那里搬来刘嫖的这个决定。 若不是刘嫖跟陈阿娇在此,碰上明显已经对他有成见的窦太后,这个局他真没办法破! 刘嫖一看刘德的神色,心里就很开心。 “哼哼,若无此事,刘德怎知道我的手段?”刘嫖心里想着,嘴上却是笑嘻嘻的跟窦太后道:“母后……刘德跟我这个姑姑一起来看您,有什么不对的嘛……” 然后陈阿娇也用着糯懦的声音道:“刘德表兄对阿娇可好了,皇祖母就不要再生表兄的气了……”说着陈阿娇还走窦太后跟前,嘟着小嘴在窦太后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皇祖母,阿娇亲你一下,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报?” ………………………………………………………… 肩膀总算不疼了,明天开始上推荐了,每天3更,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36章 觉悟(1/3) 陈阿娇这一亲,窦太后脸上的寒霜顿时就烟消云散。 “哀家什么时候生过刘德的气?”窦太后摸着陈阿娇的小手满脸慈祥的道:“有哀家的宝贝娇娇在,哀家怎么会生气呢?” 陈阿娇欢呼一声,贴着窦太后的脸颊,高兴的道:“阿娇就知道皇祖母最疼我了!” “哀家不疼阿娇,还能疼谁呢?”窦太后笑着说,同时对刘德道:“起来吧,在哀家面前就不要老是跪来跪去了,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虚礼……先帝在的时候,就常常跟哀家说一家人就要有一家人的样子,在一起跪来跪去,平白显得生分了,像是当年淮南王刘长在先帝面前就从来不摆这些虚礼,先帝也很喜欢刘长的自然……” “孙儿不敢……”刘德叩首道。 开什么玩笑…… 淮南王刘长当初在先帝面前确实是从来不讲究那些什么君臣父子的礼仪,以天子手足自居,行事放荡无羁。 先是锤杀了辟阳侯审食其。 这倒没什么,想杀审食其的人,能从长安一直排队排到函谷关。 只是这位淮南王据说是身高八尺,力能抗千斤之鼎,勇不可挡,号称项羽二世,而当时审食其却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以青壮锤杀老头,这多少让人有些不齿。 这也就罢了。 这个二货杀了审食其后,见当时的太宗孝文皇帝没有治罪于他。 于是愈发骄横。 回了封国后居然出入以天子仪仗称警,所用法令称制,绞尽脑汁的玩出了一套作死流程。 太宗孝文皇帝还是拒绝治他的罪。 于是刘长这个头脑简单肌肉发达的二货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狂奔,终于落得了一个绝食而死的下场。 窦太后将刘德暗指刘长,显然是嘴上消气了,但心里还有疙瘩在。 不过,她能说出来,而不是憋在心里面,这说明她多少已经不再埋怨刘德不来跟她报备了,只是心里不舒坦,所以要发泄出来,否则,她只要嘴上笑嘻嘻,心里却还是存了一个念头,那么刘德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肯定是有人在窦太后面前煽风点火了……”刘德心里寻思着,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窦太后可不是王娡那样的心胸狭隘,小鸡肚肠的女人,她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当年她能从这长乐宫吕后身边的一个卑微侍女,一路熬到如今的太后位置,经历三朝,两位天子,一直都没怎么干预朝政,甚至还能约束窦氏外戚不在外为非作歹,而且,窦太后深受薄太后影响,信奉黄老无为思想,看的开也想的远,不太可能因为刘德没来跟她报备,就耿耿于心。 若是没人在她跟前煽风点火,这事情刘德跑来低个头认个错磕个头也就过去了。 但是,那个人是谁? 梁王刘武?嫌疑最大但却最不可能。 刘武这人虽然功利心强了点,但他是个文青,文青大都要面子,爱纠结,且理想主义十足,就算是前世后来刘武派人刺杀袁盎,也是一个文青味道十足的闹剧——他最开始派的刺客居然被袁盎感化了!!!!!后来实在没办法,才重金买通了几个只认钱的杀手才杀了袁盎…… 王娡姐妹?也有可能,只是这姐妹前段时间刚刚被便宜老爹叫去训斥了一顿,不可能这么快就又蹦跶出来了吧? “若真是你们,那就休怪我无情了!”刘德在心里咬着牙齿道。 这姐妹两个的黑材料,刘德还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甚至还能挖出真凭实据。 先前没有去挖,不过是刘德不想做的太过下作,免得将来传出去对名声不好——这种相互挖老底的行为是瞒不住人的也不可能瞒住人,就算做的再漂亮,也会留下蜘丝马迹给人追踪。 再说旁观者清,长安城里大堆的公侯贵族就爱挖掘皇室的八卦,能逃出这些八卦党的眼球的事情实在不多。 但若是王娡姐妹先挑起的战争,那就怪不得刘德报复回去了! 当然,还有一个人,嫌疑也很大。 那就是…… “刘荣!”刘德低着头咬着嘴唇。 他有作案动机——太子位即将被抢,以刘荣的性格,在窦太后面前吹吹阴风邪火,也是正常。 他有作案机会——身为皇长子,出入永寿殿,并不会被阻拦。 “我的这位大兄啊……”刘德叹着气,心里面已经预感到了,这事情十之八九是刘荣做的,因为这整件事情像极了刘荣的手尾,玩弄小聪明,耍些天真的小手段,同时还藏头露尾,满满的小家子气…… 只是…… “何必呢……亲兄弟搞的跟仇人似的……”刘德叹着气:“就算我将来当了皇帝,也不可能亏待你丫……可你现在这样做了,叫我将来怎么办?难不成要学太宗孝文皇帝?” 当年刘长之死,不止是刘德这些晚辈看的仔细,知道的清楚,就是当时的朝臣也都看的明白。 刘德的那位皇祖父弄死刘长用的正是三十六计里的引蛇出洞。 只不过是因为刘德的那位皇祖父演技太过逼真,以至于晃花了许多人的眼睛罢了。 这事情,刘德的堂叔刘安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直都在暗中准备着造反。 满朝上下包括刘德便宜老爹也是清楚的,所以吴楚之乱平定后,谋反未遂的刘安并未受到惩罚。 “罢了……罢了……看在手足之情上我就不跟刘荣计较了……”刘德摇了摇头,他的皇祖父当年弄死刘长的那一套程序固然漂亮,可是太麻烦了,除非是万不得已,刘德是不愿意去学的。 而且残害手足兄弟这个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只是也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刘荣,得让刘荣吃些苦头。 最重要的是…… 现在的刘德迫切的需要一块垫脚石! 历来上位者都是踩着千千万万的尸骨才登上那最高的宝座。 刘德对此早有觉悟。 前世之时,郅都治理济南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人,把济南郡当地的豪强抓出几个典型杀了,然后济南郡就‘路不拾遗’盗匪绝迹了。 刘彻朝的大臣义纵有样学样,当南阳太守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南阳最大的豪强宁成一家统统杀了,于是南阳也‘大治’。 这就说明,不杀人,不掉几个脑袋,不会有人认真的听他说话,帮他做事。 而如今刘德要在长安打开局面,那至少也要一两个彻侯的人头来敲山震虎,让其他人臣服。 连人选刘德现在都已经选好了…… 当然,杀人这种事情,刘德并不需要亲自出面。 找个能干的人去做就行了。 …………………………………… 宣布一下今天的更新计划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在晚上,第三更在凌晨,恩,今天还要冲榜,假如大家12点以后还没睡的话,请帮俺投几票,这本书再过半个月就要下榜了,可俺还没上过首页呢~~~~~~~ 第37章 厚恩(2/3) 刘德到底是窦太后的亲孙子,窦太后也不可能真的恼他什么。 因此,当刘德把姿态放低,说了些好话,加上陈阿娇跟刘嫖在一旁帮着活跃气氛。 因此窦太后的气也慢慢消了,于是问道:“刘德,听说皇帝叫你出宫去内史府那边帮着晁错打理长安?” “回皇祖母,孙儿正是来跟您禀报此事的……”刘德低着头道,至于什么之前太忙了忘了来跟窦太后报备这种事情,刘德自然不会傻的去主动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刘德现在的角色就是大汉天子的好皇子,窦太后的好皇孙。 怎么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政治是什么? 前世刘德就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了。 所谓的政治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哀家知道了,你出了宫,要用心做事,不可依着身份在外面胡来……”窦太后也像忘记了之前的不开心一般,叮嘱刘德道:“这汉家的江山,是先帝一点一滴的才重新建立起来的,切不可在你们这一代的手里败坏掉!” 刘德听了,立刻就知道窦太后已经不再追究他之前没来报备的错误了,笑逐颜开的道:“诺,孙儿谨奉皇祖母教训……” “你能记得就好……”窦太后在刘嫖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牵着陈阿娇的手往后殿走去:“你事情多,哀家也就不留你了,出去好生做事吧……” “诺!”刘德恭敬的叩首,然后起身退出这永寿殿。 等到刘德走出了永寿殿,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刘嫖埋怨着自己的母亲道:“母后为何这样急着赶刘德出去呢?留他下来用个膳也好啊……” “你啊……”窦太后轻轻的用手打了一下刘嫖的背后,轻笑道:“你以为哀家是你呀……无牵无挂,无忧无虑,哀家要是留着刘德下来吃饭,传出去,这**里的大大小小的妃嫔跟美人要不舒服了……皇帝也会不高兴的!” 刘嫖撇撇嘴,这宫里的妃子,没几个能被她正眼瞧过。 只是…… “天子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刘嫖问道:“母后留着刘德下来吃顿饭,这祖孙之间,不正该是如此吗?”道理刘嫖自然也懂,只是既然已经下决心押注刘德了,那么刘嫖也就不在乎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不得不说,刘嫖这人,只要押了注,那她就会尽心尽力。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全长安的贵族都知道,找馆陶办事,只要馆陶肯收钱,那事情肯定能办成,绝对的业界良心 “所以哀家才说你无牵无挂,无忧无虑……”窦太后笑道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的道:“正好今天你也来了,有个事情,你去帮哀家探探皇帝的口风……” “母后请吩咐……”一听到窦太后有事情交代,刘嫖立刻就打起精神来了。 “这刘武不是快要回封国了吗?”窦太后叹道:“但哀家就是舍不得呀,你去给哀家探探皇帝的口风,看看能不能让刘武在长安多留些时候?” “刘武在长安已经呆了快半年了啊!”刘嫖眉头一皱道:“按规矩,是该回封国了的,国不可一日无君嘛……” 窦太后道:“祖宗规矩哀家自是知道的,只是先帝的时候,刘长不也在长安常常一呆就是一年吗?” “难道说刘武在皇帝眼里连当年的刘长都不如?”窦太后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了:“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去探探皇帝的口风,再回来跟哀家说……” “诺!”听到窦太后如此坚持,刘嫖只能应下来。 可惜刘嫖却不知道,此时的窦太后,已经在暗中谋划着给刘武的皇太弟之位铺路了。 将刘武留在长安这是第一步。 只要能留下刘武,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操作了。 当了二十多年皇后跟两年太后,窦太后眼睛虽瞎,但心里一点都不瞎。 她看的仔细,皇帝的儿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也懂得了争取权柄。 再不行动,那她的宝贝儿子就真要跟储君之位拜拜了。 特别是刘德的异军突起,让窦太后心生警觉,这才借着刘德没跟她报备的借口,发泄了些情绪。 否则,以她的精明和心性,岂能看不出有人在她面前诋毁刘德吗? 她不过是顺水推舟,顺便敲山震虎,看看皇帝、刘德的反应罢了。 如今,见了刘德后,窦太后已经万分确信,她这个皇孙也在觊觎大位。 ………………………………………… 出了永寿殿,刘德整理了一下衣冠。 心里寻思了一下,反正今天也不可能办成什么事情了,索性就去淑房殿探望一下薄皇后,顺便加深一下联系吧。 于是转道去了淑房殿。 到了淑房殿,见了刘德前来,薄皇后很高兴,就留着刘德在她哪里吃了饭。 母子两人吃过饭,各自坐着聊天。 “吾听说陛下命你出宫了?”薄皇后自然难免问到这个问题。 “回母亲的话,是的,父皇命儿子在晁内史门下听政……”刘德自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一番。 “善!”薄皇后高兴的点点头,如今她已将刘德看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了。 “李信……”薄皇后吩咐了一声。 “老奴在……”大长秋李信立即出来弯腰行礼。 “你去把吾的那口箱子拿出来,搬到刘德的车上去……”薄皇后吩咐着。 “诺!”李信显然早得了吩咐,只是出来走个过场而已,没多久就有几个宦官抬着一口沉重的箱子,搬到了刘德的车上。 刘德见了,连忙问道:“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吾儿出去做事,怎能没有金钱支撑?”薄皇后拉着刘德手笑道:“吾虽然久居深宫,但也知道,到了外面,什么都要花钱,所以这一千金,吾儿先拿去应付,若是不够,吾再去想办法……历年来先帝跟太皇太后赏赐的庄园跟珠玉吾还是有些的……” 刘德看着薄皇后,久久无语。 其实刘德心里很清楚,他对薄皇后半是利用半是感恩,本没有多少真感情在的。 原本他也以为,他跟薄皇后不过是各取所需。 但此时看着薄皇后真切的情感,他知道,薄皇后是真将他当做儿子来看了。 要知道那可是一千金! 汉代黄金通常都是制成金饼,每个重量都是一斤,一千金就是一千斤黄金,即使汉制斤两大约只有后世的一半不到,但那也是差不多两三百公斤的黄金,此时一个食邑五千户左右的彻侯,一年租税所得,也差不多只有这么多! 刘德深吸一口气,跪下来道:“母后厚恩,儿子无以为报!” 推脱之类的矫情话他也懒得说了,说了也是虚伪。 他现在确实急需用钱! ……………………………………………… 额,看了下书评区,回答一下。 @无聊之梦月:麻烦看仔细点,本书主角是穿越后再重生的~so其实历史上真正的刘德怎么死的,看过历史书的都知道,刘彻逼死的呗~就像我在书里说的那样,刘荣一死,刘德就天然的构成对刘彘的威胁,不管刘德做什么都摆脱不了刘彘对他的猜疑。所谓‘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这可是刘彻亲口说的,然后历史上刘德听了这话回家就日夜饮酒做乐暴病而亡了。 @像个人类:确实有点想太多了,这个问题我也发现了,可能太久没写文了,有点生疏了,尽量改正吧~ 第38章 张汤(3/3) 第二天,太皇太后薄氏下葬了。 等着灵枢葬进南陵,薄皇后当场就又哭晕了,刘德跟便宜老爹在左右扶着她上的马车。 而这个场景,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无疑这是个很明显的信号,再傻的人都看出来了,刘德正在跟薄皇后迅速接近,而一旦刘德跟薄皇后结盟,只要能过继过去,那么刘德立刻就超越刘荣成为汉家皇室第一顺位的储君人选——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的传统根深蒂固。 葬完薄太后,孝服就算可以除下了。 刘德终于腾出手来接收了少府拨给他的庄园跟工匠。 少府拨的庄园在长安城外的长陵附近,跟刘邦的陵寝距离并不远。 庄子不大,大概只有二十多顷地十多间房屋的模样。 刘德就领着少府拨过来的工匠们,进了这庄园,首先让带来的宦官给工匠们安排住宅,同时让人将这些工匠的名册拿来给他过目。 拿着录有工匠们名讳、籍贯与技能的竹简,刘德也是叹了一口气。 这次少府拨了三十五名工匠跟两个监工给他。 本来正常这种事情,自是应该交给臣子或者食客来处理。 可他还只是一个光杆司令,只能亲力亲为了。 “应该想办法去招几个人才来用了!”刘德心里想着,有着前世的经历,对于这个时代日后的名臣,刘德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现在这时候朱买臣应该在会稽砍柴,马上就要面临被老婆一脚踹开,然后开始励志之路的征途。 只是此时会稽是吴国治下,想要招到他,略有难度! 公孙弘倒是可以试试,假如他没在他的简历上撒谎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在麓台读书,此时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白丁,只要出手,相信还是可以收之麾下。 想到这里,刘德忽然一拍大腿,立即起身,吩咐左右道:“尔等先将这些工匠安置妥当,明日我再来布置任务!” 然后他就急匆匆的坐上马车,往长安城赶去。 一路雷风厉行,刘德直接来到了内史府,进了门,跟晁错打了个照面,然后就猫进了内史府的档案室里,开始了翻找。 终于,一个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张汤,鸿固原人也,父任长安丞……现为长安灞桥令吏…… 看到这些记载,刘德都快笑疯了。 这可是张汤啊! 后来的一代能臣,酷吏的典型代表,也是刘德目前最最需要的人才! 现在一个张汤对刘德来说,甚至能比的上十个公孙弘与朱买臣的合体! 为何? 因为张汤是法家出身。 法家大臣最擅长的就是给上位者背锅…… 像是现在刘德准备做的许多事情,没有一个像张汤这样的人才,根本做不了! 放下档案,刘德走出来求见晁错。 很快,晁错就出来接见了刘德:“殿下有何吩咐?”晁错的态度比起以前多少好了些,这是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刘德正如一颗明星一般闪耀了起来,大势已经开始清晰,即便是再不喜刘德,晁错也得收起那些心思。 毕竟他是法家大臣。 而法家的臣子,离开了最高层的支持,就等于一无是处,甚至可以说立即就有杀身之祸。 若换一个性子稍微软的,此时,早就不惜一切代价抱着刘德的大腿了! 至于脸皮? 政治家的脸皮是什么? 只是晁错比较犟,所以才没有马上改变立场。 但即便如此,晁错也不是傻瓜,自然不可能为了区区的面子,真跟刘德这个日后可能做天子承继大统的皇子杠起来。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混政坛,趁早回家养老了。 “小子欲向明府讨要一人!”刘德径直说出了自己要求,一点也不怕被拒绝——作为一个有天子诏令的皇子,跟晁错要一个人,若晁错还不给的话,那么,一个目无君上的罪名就能栽上去了! “何人?”晁错放下手里的公文,开始郑重的问道。 “杜陵人张汤……”刘德拱手道:“还请明府割爱!” “连殿下都听说张汤的名声了吗?”晁错略微惊讶一声,随即道:“张汤能被殿下看重,那是他的福气,老臣这就写公文,将张汤划归殿下!” “多谢明府!”刘德感激的一拱手。 这张汤就落入他的手掌了。 …………………………………………………… 灞桥。 长安一景,也是长安人流量最多的一个地方,因此,内史府单独在此设立了一个治安单位,用于维持秩序。 湍急的人流中一个穿着青衣,腰佩短刀的年轻吏员漫步在灞桥的桥上,巡视着治安。 周围路过他身边的人纷纷对其侧目,甚至连不远处柳树下正在歇息的几个游侠,见到他也立刻远遁而去。 直到他走后,游侠们才出来议论着:“那就是鸿固原的张汤吧!” “对!就是此人!” “听说他可了不得啊,十四五岁就已经将汉律背的滚瓜烂熟,我听说前些日子直市的王大仗着自己舅父是少府的管事,来着灞桥收钱,结果落到他的手里,不问因由就抓进了廷尉大牢,现在都没出来呢!” “还好我等跑的快,要是落到他手里,那还不得……”有人后怕着说。 这些游侠不怕一般官差,因为一般人都讲情面。 但就怕这种古板的执行着汉律的官差,因为那没有情面可讲,落到他们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这张汤幼年时就已经很有名了。 长安的底层官吏至今仍在流传着当年张汤幼年时审问老鼠,并按照律法将那些老鼠处以傑刑的故事。 看着张汤的背影,一个地痞吐了口吐沫,恶狠狠的道:“活该,像这种人,如此固执,怎么能得到上官的赏识?” 他话音未落,一骑缇骑策马而来,穿着禁军甲胄的卫士,立在马上,环顾四周,问道:“鸿固原张汤何在?皇子刘德有请!” 那地痞目瞪口呆,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这怎么可能?” 张汤听到呼声,一时也有些不敢确信,直到那骑士再喊了一遍:“鸿固原张汤何在?” 他这才挤开人群,走出来拱手道:“小人就是张汤!” 那骑士下了马,看了看张汤,大礼拜道:“张公,我奉殿下之命,请您过去!”说着他还拿出了一张帛书,帛书上盖着内史府的官印:“这是内史令晁公的公文,请您过目!” 张汤怔怔的接过公文,只看到上面写着:令内史府吏汤听皇子刘德事。其后加印了内史的官印,这是根本做不得假的! 张汤感到无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脑袋里一阵翻滚,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 第三更送上了~~ 注:鸿固原即后来的杜陵。所谓杜陵是宣帝的陵寝,so,此时宣帝连精子都不是,自然不是叫杜陵了。 求推荐收藏打赏赞~~~~~~~~~ 明天还是3更~~~ 我想上首页,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 第39章 收心 刘德在长安城东的一个宅子里接见的张汤。 这个宅子本是先帝赐给薄戎奴的宅子,现在被薄戎奴转手借给刘德,当做刘德在长安城里的办公点,毕竟,刘德总不能在未央宫的皇子殿里办公吧…… “小人张汤拜见殿下……”张汤一进门就拜道。 刘德仔细打量了一下张汤。 张汤的模样很清秀,看年纪也不比刘德大多少,嘴唇上甚至还没留起胡须 前世的时候,刘德根本没见过张汤,只是他被逼饮下毒酒自杀之前,曾经隐约听说张汤已跻身御史。 “你就是那个审判老鼠的张汤?”刘德不动声色的问道,尽量不让张汤察觉到他的情绪。 “回殿下,那只是小人年幼无知时的莽撞之举……”张汤毕恭毕敬的答道,心里却是紧张的要命,实在是这是他第一次跟皇家的人在如此近距离下的接触。 此时,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上首的皇子。 “听说你精通《汉律》善用刑法能明辨是非?”刘德再问,前世毕竟当了十几年的诸侯王,对于怎么招徕人才并进行考核这一套程序,刘德早就演练过无数次了。 当然前世之时,他不过是一个诸侯王,名声不张,威名不显,因此招徕的大部分都是籍籍无名的中庸之才,说起张汤这等资质的人才,这尚是他两世以来第一次招徕到的真正国宝级的人才。 只是,不管怎样,这必要的考核与对答都是要的。 张汤自小就是在官宦人家里长大的,他的父亲生前甚至做到了长安丞的位置上,因此耳闻目濡之下,对于这些上层的套路,倒也是熟悉的,他低头按照着过去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知识,叩首道:“小人不敢当殿下夸赞,不过,小人家中世代都是韩非门人,故略通律令,伏请殿下明察!” “我问你,按律顷入刍藁几何?”刘德冷不丁的问出了一个冷僻的问题,前世他虽然在最后几年饱受磨难,但是磨难也给他磨砺,使得刘德能潜下心去,真正跟民间接触,因此,知道了许多民生问题。 汉代的律法特别是民法,在本质上继承的是秦法的基础。 但又稍有不同,在引入了黄老派的思想之后,汉律相比秦法,变得温和了一些,在许多问题上留下了更大的回旋余地。 譬如说秦法规定,所有地区郡县的税赋与刑罚都一视同仁。 但汉律却进行了变通,使得法律从法治变成了人治,不再那么刻板。 在后世那个互联网时代时,刘德曾经也一厢情愿的以为律法还是法治比较好,因此是个秦粉。 但是有了前世的经历后,刘德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这个时代,还真的是只能人治。 像秦朝那么玩,就算不出赵高,迟早也会把自己玩脱。 原因很简单,你跟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讲法律,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所以陈胜吴广起义,也就可以预见了。 刘德问张汤的这个问题,算是比较生僻的问题了,这是户律里的条文,一般来说,只有县令郡守一类的亲民官才会去了解。 而且,这个问题里有个小小的陷阱。 刘德倒不是要为难张汤,因为他清楚张汤的才干有多强,他的这个问题根本难不倒张汤——要知道,张汤可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在长安的胥吏阶层里很有名了,那个著名的张汤审老鼠的故事。可是跟司马光砸缸一样的神童标志。 刘德问这个问题,只是想告诉张汤,他也是懂律法的,不是那种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既不知惧,更不知忧的米虫。 所以,有些小聪明以后最好别在他面前玩弄。 这算是刘德前世十几年诸侯王生涯中学到的为数不多的驭下之术。 “按律顷入刍三石藁两石,然上郡、代郡,地恶,顷入刍两石,藁两石!”张汤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按律,若不如令,罚金四两,又,若刍藁不当,可交钱抵赋,刍一石十五钱,藁一石五钱!” 所谓的刍藁其实就是干草跟秸秆在汉代的名城。 刍藁税是汉代财赋收入的战略性资源。 因为这些被征收的刍藁最终是要被拿来当战马的饲料的。 在秦代,刻板的法家官僚只要干草跟秸秆,交不上来就严刑酷法逼催。 而汉律虽然继承了秦律,但进行了变通。 干旱或者水灾,交不齐刍藁或者干脆不愿意那么麻烦的去割干草,那好,官府很通情达理的,交钱就可以抵税,而且是明码标价! 怎么样,是不是很熟悉?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的原始版本…… 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法律,秦代二世而亡,汉代天子不过是添加了些东西,却最终能统治中国五百年之久的原因。 本质上来说,汉代特别是汉初律法不过是有汉室特色的秦法…… “嗯!”刘德点点头,走下来扶起张汤:“我早闻公之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本来就只是走个过场,做个样子给别人看,免得别人说他刘德不懂规矩胡乱用人而已,所以,也不必真的搞的跟策问一样,问什么天下之事。 当然,演戏嘛,自然要做全套。 三国演义里不是说了嘛,所谓收买人心,不过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总的来说,就是要让人感觉到你是渴望人才的明主,跟了你绝对大大的有前(钱)途。 于是刘德拉着张汤的手,问道:“公可愿屈尊为我效劳?” 说着就不等张汤开口,径直拿出一份令符,交给他道:“吾现在虽然人微言轻,不能给先生以高位,只能委屈先生暂时就任这小小的百石市令!” 晁错给了刘德四块令符,刘德自然可以随意分配。 张汤接过刘德递来的官符一看,心里吃惊不已。 “殿下厚爱,汤敢不效犬马之劳?”张汤说着就拜下来道:“承蒙殿下厚爱,汤必不负厚望!” 刘德给他的令符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百石官员身份,还是管理市籍的市令,但,有了这个身份,就等于宣布他张汤从胥吏身份晋身为官员了,这其中地位的差别,不夸张的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对于张汤这个年纪与身份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张汤只感觉自己算是碰上了传说中的得遇明主,从此能一展抱负了,心情自然激动万分! …………………………………………………… 今天卡文了,卡的我头疼~~~~~~~ 先欠两章吧,这周一定补上~~~~~~~ 嗯~就是在某日3更的基础上会加更一节~分两次补偿~ 第40章 养廉(1/3) 将张汤纳入门下,刘德颇为踌躇满志,现在是该立威的时候了。 商君变法,把秦太子做为立威的对象,惩处了秦太子的太傅,于是,没有贵族大臣敢于触犯商君之法,秦国国力迅速膨胀。 只是,等到太子即位,商君就被车裂了…… 这个故事告诉刘德,立威是可以的,但不能不知死活。 立威的对象,必须要好好选择。 什么样的人最适合拿来立威呢? 刘德思索了许久,发现有两种人最是合适。 一种是家道已然中落,偏偏却不知死活的欺男霸女,横行长安; 另外一种是忠厚老实,就算被抓了小辫子,也不会怀恨于心,只会反思自己过错的人。 而这两种人,长安都有。 “张汤!”刘德拉着张汤的手,郑重的道:“我现在有一事,托你去办,你能否保证办的漂漂亮亮?” 张汤终究是太年轻了,见刘德对他如此期待,满脑子都是冲劲,拜道:“请殿下吩咐,下臣必不令殿下失望!” 不过也怪不得他。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本就是如今这天下无数年轻人的野望。 以他的年纪,能得到一位皇子的信赖,并视之为亲信骨干,哪里还能冷静? “我听闻辟阳侯早有不臣之心,暗中与外藩勾连,你带些人给我盯住他!”刘德淡淡的吩咐着:“若拿到证据,无需请示,直接拿下!” 这却算是重生的一个小福利了。 前世之时,这一任的辟阳侯大约也就是这个时间点前后被人发觉暗中私蓄武士,私藏甲胄,且还跟吴王刘濞有密信往来,于是丞相申屠嘉命令廷尉前去问罪,廷尉车马未到辟阳侯府邸之前,那位辟阳侯就自杀了。 即知道此事,刘德自然毫不客气的跳出来摘桃子了。 “殿下,下臣该以何种名目监视辟阳侯?”张汤低着头问道:“下臣不过百石官吏而已,要逮捕一位彻侯,实在力有未逮!” “这个你不需焦急……”刘德自信的道:“我命你为槐市令的原因就这里了,辟阳侯私蓄武士与甲胄的证据,就藏在槐市辟阳侯府名下的几个商铺密库之中,你发觉了辟阳侯图谋不轨的证据后,直接以市令身份将之逮捕就可!” 汉室的市集官吏,在所属市场中地位是超然的。 根据刘邦发布的法令,市中的市令、市丞甚至是不入流的士卒,都有权在市中逮捕任何他们认为有嫌疑的人,但凡敢阻挠的,统统要被治罪。 汉室立国数十年来,已经有十几位彻侯因为在市集中冲撞市吏,而被廷尉问罪,或削了封地或处以罚金甚至还有人因此被剥夺爵位。 而这辟阳侯在前世被人发觉私藏甲胄的地方,正是在槐市的他名下的商铺里。 后来,官府从他的商铺里搜出了重甲五十副,大黄弩四把,其余兵器无数。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要案! 根据汉律,私人可以合法的持有自卫武器,包括刀、剑及弓箭。 但是,制式重甲、弩禁止任何人私自持有。 一旦发现,即可视为谋反。 前世周亚夫被治罪,是因为他儿子卖掉了五十副甲胄。 而这辟阳侯不止藏了甲胄,还藏了大黄弩,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大黄弩是汉军禁军精锐才会配备的战略武器,强度高达十石,有着超远射程,甚至能在三百步远射死敌将。 私藏这种利器,不是准备造反,难道是过家家? 想到这里,刘德又叮嘱张汤道:“卿乃我所重之臣,将来还要托付大事,不可大意,查抄之时不要身先士卒……” 那大黄弩可不是吃素的,一箭发出,百步之内就算穿了重甲,也要被射穿。 刘德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张汤,结果还没用几天就殉职了。 张汤却是感激的拜道:“殿下厚遇,下臣万死以报!” 在这个时代,能碰上一个看重自己才华,不吝简拔,投以信任的主君,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说别的,长安城里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怀才不遇的士子与读书人,每日往各彻侯勋臣府邸投递诗赋、策文,但很少有人被重视,所投策文与诗稿,常常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张汤过去曾认识不少这样的朋友。 因此,此时他是真的对刘德感激不尽,发誓效忠了。 “我再给卿五百金,其中两百金,卿自用来安顿家小,购置宅院,剩余三百金,卿拿去招募人手,整顿槐市上下!”刘德拍拍手,就有两个下人抬着一个箱子出来,刘德把箱子打开道:“我汉家向来不吝啬厚遇人才!这些,你先拿去用,不够再与我说!” 说这话的时候,刘德的心都在滴血。 五百金! 薄皇后给他的一千金就这么去了一半! 但是,这些都是必要的开支,不花不行。 没有钱,张汤去了槐市,肯定是打不开局面的。 他张汤虽然厉害,但到底也不是三头六臂的神仙,没有钱来赏赐属下,并招募能干之人,根本不可能让那些胥吏听话。 况且嘴巴说虽然能让人一时感动,但时间长了,嘴炮就会被人看穿。 历来要维持一个政治团体的团结与高效,领导者的才能与威望是其一,不吝钱财,厚赐手下,是其二,严肃纪律,制定规则是其三。 所以,史书之上常有人称赞某位明君:功必赏、过必罚。 类似刘德这样的还没有威望与声明,不过顶了个皇子身份的人,想要打造出一个高效团队,首先就不能让人心寒。 张汤见了满箱子的黄金,只觉得眼睛一花,然后他就跪下来道:“殿下,下臣世居长安鸿固里,家有薄田十顷,宅院三栋,这安家之费,恕下臣不能接受,下臣愿将这五百金全部用来招募人手,为殿下效劳!” 这就是张汤的聪明之处了,他并未被黄金耀花了眼,心里知道,目前的关键钱财是次要,能抱紧刘德的大腿才是重点,况且张汤也不是个贪婪的人,心里面多少是有些理想主义的东西在作祟。 “卿不可推脱!”刘德却是摇摇头:“这两百金既是给卿安顿家小之用,也是养廉之金,为我做事,必须一心为公,不可藏有私心!” 刘德拍拍张汤的肩膀道:“我不负卿,卿不可负我!” 刘德可真不希望将来张汤又跟那些商人搞到一起,官商勾结,对任何政权来说都是恶疾。 第41章 张汤的野望(4K大章) 张汤拿了刘德所赐的五百金,回到家里,将钱交给老母亲王氏,道:“母亲大人,这些钱帮我找个地方藏起来!” 汤母今年四十余岁,但脸上已经爬满皱纹,头发都花白了。 张家虽然不是什么穷苦人家,曾经更是官宦之家。 但张汤的父亲在世之时以廉洁闻名,从不收受贿赂。 因而,尽管曾经一度官居长安丞,有着八百石的秩比,但张家靠着那点俸禄确实也只能勉强度日。 特别是前年汤父染病去世,更是将家里最后的一些积蓄给耗尽了。 汉室传统讲究侍死如奉生。 意思是先人死后在地下必须要享受跟生前一般的待遇。生前的吃穿用度,墓葬里都必须配齐。 不如此的话,就会被人指为不孝。 所以当先帝孝文皇帝在遗诏中命令不许厚葬后,全天下都感动了,都觉得这是位明君,诸侯大臣甚至共上奏疏,请求为先帝立庙,更尊为太宗皇帝。 只是,先帝虽然带头想要移风易俗,这又谈何容易。 民间根深固蒂的厚葬思想影响着每一个人。 诸侯王下葬时金缕玉衣着身,黄肠题凑为棺,墓室大气磅礴,与生前的王宫无二,各墓室里更是堆满了生前所用的器物与珠宝、黄金制品。 彻侯勋臣去世也不例外,开山凿墓,将大量的财富堆积在墓室里,若是武将,则随葬车马、宝剑、甲胄、弓箭,文官则陪葬生前所著之书,拟过的公文,喜爱的古籍和大量的丝绸、铜钱与各式精美漆器、铜器。 像张家这样的小康人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富可敌国的诸侯与彻侯勋臣,但也不能委屈先人。 寻常的漆器总要弄个几十件,生前所爱的书简,必须要有,然后为了不显得寒蝉,也为家声,墓室里必须要有黄金制品。 张汤父亲下葬时,足足带下去了价值百金以上的黄金器物。 为了获得这些黄金,张汤的母亲甚至不得不卖掉一些田宅…… 这也是为何民间交易虽然以钱币为主,但黄金却依然能够流通的原因。 当今之世,但凡有些家底的人都会尽量收集黄金,以备死时陪葬。 因此,张母在这两年迅速的衰老了,一是因为丧夫之痛,二是因为筹措夫婿下葬时的黄金耗尽了她的心血。 甚至,连眼睛的视力也开始下降了。 当张汤将箱子打开,黄橙橙的黄金顿时耀花了张母的眼睛,张母视力虽然不好,但还是勉强能认出黄金的。 她摸了一把确认之后,大吃一惊:“我儿,这些黄金哪里来的?” 当初她为了给丈夫下葬,到处借钱甚至卖地才得了一百金不到的黄金,如今这个箱子里却是足足有四五百个金饼,这让她顿时就慌了神:“我儿,可万万不能败坏我张氏的家声啊!想你父亲在世之时,两袖清风,辛苦二十多年才有了我张氏如今的门面呀……” 张汤却是跪下来磕头道:“母亲大人容孩儿禀报,这些金子并不是孩儿贪赃枉法的赃物,这是天子之子所赐给孩儿的办事之费……” 说着张汤就将今日被刘德召见的事情跟母亲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刘德吩咐他去监视辟阳侯的事情。 张母听完,脸上立即转怒为喜,扶起张汤道:“我儿即得了天家看重,就要用心办事,万不可马虎大意,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厚恩……”又道:“这必是你父亲大人在天有灵,保佑我儿得贵人提携,待明日,我儿就与我去给你父亲大人上香,祈请他在天看顾你一些!” “诺!”张汤拜道:“母亲教诲,孩儿谨记在心!”又叩首道:“母亲,孩儿先出门去找些人,殿下命我掌管长安槐市,孩儿势单力孤,得去找些帮手,才能将事情办好!” 张母点点头道:“我儿可去联络一下你父亲在世时的同僚,若能得他们相助,此事不难!” 张汤点点头:“孩儿知道了……” 只是心里却别有想法了。 他父亲那一代的同僚如今都是或病或老,请他们出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了,最多不过是向他们请教一下官场之事。 况且如今的世界与父亲那一代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 张汤跟母亲告别,出了门,径直去了鸿固原以东的一个小村,进了村子,他直接来到一户看着颇为破落的家门前,敲门道:“燕兄可在家?” 不多时,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开门,见了张汤,颇为意外:“是张家大郎啊,快请进!” 进了门,那汉子拱手问道:“大郎可是有事?” “正是!”张汤点点头道:“小子得了皇子刘德看重,委任为长安槐市市令,只是小子势单力孤,经验不足,还请燕兄看在多年交情之上,助我一臂之力!” 大汉哂笑一声道:“某家粗鄙之人,只懂杀人犯法,那懂管理政务?”话虽然在推脱,但张汤看的分明,其实对方已经意动了。 于是张汤道:“大丈夫何问出身?况且,小子是真的需要兄长这样的大才!” 很多人以为张汤执法严苛,不留情面,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张汤也是很圆滑的。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人能抓,什么不能抓。 像是这大汉,谁不知道他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游侠,身上起码有三条人命,但因为跟张汤认识,而且常常向张汤提供线索,所以,张汤也就对这个杀人犯视而不见,甚至此刻想要将之收到自己门下。 原因就在于,此人混迹长安多年,最是熟悉长安城里的环境与大街小巷的出口、位置,甚至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跟长安城的三教九流都有着关系。 张汤环视左右,见到没人,便又道:“兄长附耳过来,且听愚弟一言!” 张汤便凑到对方耳边耳语一阵,然后道:“此事出我口入兄耳,倘使第三人知晓,兄长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 那汉子点点头,郑重的道:“放心,燕某虽然不才,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况且此事……”他嘿嘿的一笑道:“既是为天家效劳,某自然责无旁贷!”他一脸的正气凌然道。 这世道游侠们谁不想洗白? 做游侠这一行,始终不过是在刀头舔血罢了,若是惹恼了贵人,那就是一个死字。 若是能转行做一个天家鹰犬,即风光又有权,谁不愿意? 因此,得了这个机会,这汉子自然知道应该牢牢抓紧。 于是这汉子跪下来拜道:“主公在上,受燕九一拜!” 张汤点点头,扶起他拱手道:“得明公相助,大事可成矣!” 这并非虚言,张汤知道这个叫燕九的汉子的能耐,不夸张的说,想要摸到那辟阳侯的罪证,这燕九是必不可少的人物,也只有他这样手眼灵通,跟三教九流都有关系的人才能悄无声息的拿到对方的罪证。 张汤又道:“即如此,我明日就将聘书送来,还有,殿下吩咐过,为天家办事,不会有亏待,我明日就先给君十金用来安顿家小!” 这话一出,燕九更是大喜过望,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有了聘书,就等于洗白了身份,从此不必躲藏了,还能得到十金,这更是让燕九确信,果然还是给天家做事好,钱多无风险! 难怪那么多往日的兄弟都想着洗白呢! “对了,兄长最好把胡子刮了,再改个名字……”张汤又道:“兄长也知,你有案底,一时半会也洗不掉……”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燕九嘿嘿的笑着。 这长安的游侠,谁若没换过三五个名字,那出门都不好意思见人! 出了燕九的家,张汤想了一下,再转向朝南,到了另外一个村子里,找到了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商贾田甲。 这田甲是他从小的玩伴,也是他出任公职后一直资助他的金主。 田甲一直都很看好张汤,认为他迟早能封侯拜将,于是早早的下注,不求回报的进行投资,甚至还将自家的亲妹妹许给了张汤——自从吕不韦当年干了那么漂亮的一票买卖后,但凡有点脑子的商人都开始资助一些有潜力的读书人、官吏了,并且常常是不求回报,只等将来对方一飞冲天带自己鸡犬升天。 见了田甲,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张汤道:“小子能有今日,全赖兄长一路看顾,如今小子幸得皇子简拔,出任槐市市令,还请兄长出手,再助我一臂之力,为我参谋、管理槐市大小事务!” 张汤当然不傻,他是学韩非的,不是商人,因此对商业并不懂,若是自以为是,那恐怕就要载一个大跟头了。 自从秦国崩溃后,法家的人一直都在反思。 反思那么强大那么鼎盛那么团结的秦国为何会忽然一夜崩溃。 反思了这么多年,法家基本也整理出了一些失败教训,首先的第一条,那肯定不是所用策略与法律的问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秦也不可能统一天下了,而是统一天下后,法家的官僚们手伸的太长了,导致出现了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加上赵高李斯的胡作非为,这才让秦国崩溃! 于是,当今的法家弟子们,不止学习韩非、商君的理论,更有许多人钻研儒学跟黄老学甚至墨家的典籍,以避免再出现外行领导内行的悲剧。 像是现在的内史晁错,本身就有着深厚的儒学造诣,什么《诗经》《洪范》那是张口即来。 张汤虽然现在还比不上晁错那样博学,但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的长处在于统御和管理,而不是具体的实施,特别是商业上的事情,他可以说一窍不通。 “贤弟能有今日,愚兄也是欣喜的……”田甲却并未直接答应或者拒绝,而是倒了一杯酒,自顾自的喝起来:“只是,愚兄不知,贤弟何时娶我家细君?” 张汤一听,顿时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位金主是什么意思了。 还不是怕他发达了,就罔顾当年的约定了——这年头发达之后悔婚或者休妻的事情并不罕见,许多在长安的士子,一旦获得了朝廷的任命,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了结发之妻,再纳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 但张汤却不是这样的人,他很重承诺更重感情,于是道:“君子一诺千金,何况终生大事?兄长但请放宽心,明年此时,等父丧之期后,我必风光迎娶兄长家妹!” “善!”田甲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愚兄便为你奔走罢!” 他又道:“我也不强求我家细君一定要当贤弟的正室,以贤弟今日的身份和日后的前途,娶一商贾之女,也有些不合时宜了,能为一妾就已足够!” 田甲家族世代经商,自然知道轻重。 若是强行将自己妹妹扶上正室的位置,等着将来张汤发迹之后,恐怕就会起了些心思了。 还不如早早的将话挑明——反正,左右都是联姻,为妻为妾区别不大。 张汤却摇头道:“小弟虽然不才,但重诺重信,这种背信之事,是我所不为的!” 田甲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田甲心里却清楚,到了一定的身份地位时,就算张汤想遵守诺言,恐怕也不可得了。 长安的彻侯勋臣们,无论谁看上了张汤,恐怕都会威逼利诱。 反正,这话田甲自己已经说过了,到时候也可以有这个台阶下。 出了田家之后,张汤又奔波了数地,将几个他认为可以帮助到他的人招募到麾下。 没有一个人拒绝。 实在是顶着一个‘为殿下办事’的名头太耀眼,张汤确信,若是消息传开后,甚至会有人愿意不要报酬,免费为他做事…… 当然,张汤也明白,那些人不过是想来跟借虎皮一用的混混或者趋利附势的小人,这些人只会坏事,因此他对每一个他亲自招募的人都再三叮嘱,切不可走漏消息。 走在回家的路上,张汤开始想着他现在招募到的人手,一共是七人,三人是做过游侠的,可以在追查辟阳侯的案子上出力,剩余四人,田甲是协助他管理和协调槐市商人的辅助型人才,另外三人都是精通律法,办事干练的法家弟子。 这样,一个基本的行政架子就搭起来了,再从原本槐市的胥吏中选拔一些才干之人,淘汰掉混日子的人,然后再招募一批能干的吏员,基本上就能将槐市管理好,更能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了。 只是……张汤的野望不止于此。 既然好不容易能得到殿下的看重,为何不做的更好呢? “我听说殿下是被天子委派到内史听政的,这将来十之八九是要册立为储君的,即是储君,将来必然建牙太**……”张汤想着:“当今内史晁错,当年便是当今天子的太子家令……即有机会……我也可争一争这太子家令的位置!” 太子家令,秩不高,才八百石,在长安不过是个小官。 但架不住这太子家令是太**的管事之人,能日日与太子相处,只要不犯错,等太子变成天子,那妥妥的就是两千石级别的九卿! 再进一步就可封侯拜相,能位极人臣! 想到这里,张汤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 这一章两节并一了啊,有4000多字呢! 所以,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嘿嘿~~~~~~~~ 求推荐票求收藏丫~~~~~~ 现在收藏903个,明天上午12点前要是能到1000,我就豁出去了,明天一万字更新,绝不打折扣,就算没有,也是4更8000字! 第42章 考举?科举?(1/3) 张汤在网罗人手的时候,刘德也没闲着。 他站在清凉殿外的台阶上,等待着被便宜老爹召见。 没办法,太皇太后下葬之后,便宜老爹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刘德能在这里占个位置,已经算是相当的被看重了。 因为排在他前面正在跟便宜老爹奏对的人是当朝丞相故安候申屠嘉! 等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刘德腿都站麻了,总算看到申屠嘉的身影从清凉殿里出来。 刘德整理一下衣冠,走上前行礼道:“小子刘德见过丞相!” 申屠嘉今年已经都快七十岁了,按照刘邦的规定,这个年纪的老人,即便只是布衣,也享有见官不拜,天子驾前赐座的特权。 因而,即使刘德是皇子,也要主动向他行礼,甚至就是刘德便宜老爹,亦要对其以礼相待。 申屠嘉眯起眼睛,看着刘德,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来,笑道:“老臣老朽,怎敢当殿下大礼!” “殿下此来可是要面圣?”申屠嘉问道。 “正是!”刘德点点头:“有些事情需要向父皇请示!” “听说殿下在晁错门下听政?”申屠嘉眯着眼睛调侃道:“晁错可有什么为难殿下的地方?” 刘德听了嘿嘿一笑,道:“有劳丞相挂记,晁内史一心为公,并不曾为难小子……” 申屠嘉听了呵呵的笑起来,那张脸上分明写着:信你才怪!这四个字。 刘德耸耸肩膀,也无奈的笑了起来。 早就听说当朝丞相申屠嘉就算当了丞相,也还是改不掉军人耿直的毛病,在他眼里,这个世界黑白分明,好人就永远是好人,坏蛋就一定会干坏事。 毫无疑问,在他眼里,晁错就是当朝第一大坏蛋。 刘德一定是被那个坏蛋折磨的苦不堪言,跑来告状的。 对此刘德能说什么呢? 难道告诉他,晁错并未怎么为难他,不过是稍稍有些冷遇。 那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吗? 申屠嘉笑了一会,接过两个家奴送来的拐杖,拄着一步一步向台阶下走,一边走一边道:“殿下若有为难之处,又不能跟陛下诉苦的事情,大可来找老臣,老臣跟高皇帝打了十年天下,又为太宗皇帝守了二十年天下,这汉家的乱臣贼子,老臣发现一个就要碾死一个!” 话说最后,已经是杀气腾腾了。 刘德听了也只能苦笑道:“小子得令……”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前世申屠嘉竟会被晁错气的吐血而亡——以他这样的脾气,想要长命百岁还真是有难度! “殿下,陛下命您进去!”一个宦官走过来道。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跟着这宦官进了清凉殿。 “儿臣刘德拜见父皇,惟愿父皇千秋万岁!”刘德走到殿中拜道。 “起来吧……”今天的天子刘启有些不是很高兴,心情并不愉悦,因此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疲惫:“在朕面前,就用不着这样油嘴滑舌了!” 这话听着似乎是有些不满,但刘德知道,他这个便宜老爹啊其实是很喜欢别人拍他马屁的,但跟那些欣然接受拍马的庸才不同,便宜老爹深谙欲拒还迎的个中意味,拍他马屁的通常会被当场呵斥,但只要能挠他的痒痒处那事后自有惊喜!因此笑嘻嘻的站起身来道:“儿臣一切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话!” 天子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问道:“你来找朕,可是有事要说?” “父皇圣明!”刘德再拜道:“儿臣得父皇之命在内史府听政,晁内史分了四个市给儿臣打理,但儿臣一来囊中羞涩,因此想跟父皇讨些赏赐,二则手下并无精兵强将,因此想请父皇拨些能干的大臣……”说到这里刘德就嘿嘿的笑了起来。 “薄皇后不是才给了你一千金吗?这么快就花完了?”天子嗤之以鼻,摆了摆手道:“我汉家的规矩,向来就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不过,朕也不不通情达理的人,既然皇后给了一千金,那朕也给你一千金……” “至于能干的臣子?”坐在龙座上的天子脸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朕自己都缺!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不违反法令,随你……” 刘德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朝廷缺人,刘德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让人家申屠嘉七十岁了还要在丞相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他的目的只是要跟便宜老爹要个能便宜行事的承诺。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帛书,呈在手上,跪到地上道:“启禀父皇,儿臣想在长安城里公开征募在野大才,这是儿子所拟的计划,请父皇过目、指教……” 天子刘启使了个眼色,一个宦官便走过来,接过刘德的帛书,将之拿到天子案上。 刘启将帛书打开,这第一眼看下去,顿时就有些吃惊。 原来刘德这次的帛书上的内容,写的极为奇特。 刘启一行一行看下去,看完第一遍,又看了第二遍,然后又看了第三遍。 良久,他才问道:“刘德这是你一个人拟的?” 先前刘德上了个推恩策,虽然剑走偏锋,但也还正常。 但这次写的这个东西,就非常新奇,非常大胆,也非常……好! 帛书上没有引经据典,也没有卖弄文字,通篇都只是在讲一个事情。 首先刘德在帛书里提出他想要在长安公开招募十五个有文化能识字的人,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是之后所写的东西,就让刘启暗自心惊了。 这刘德居然打算用一个‘考举’的办法来选拔那十五人。 在帛书上刘德说除了罪犯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报名来参加他的这个‘考举’。 然后通过层层选拔,最终从所有参考者中选出十五人,作为他的帮手,因此,刘德请求天子赐他十五个秩比百石的官身名额,用来授予这选拔出来的十五人。 这个考举,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刘启通过帛书上的聊聊数百字,瞬间就联想到了,这考举拿来给刘德招募十五人,简直就是浪费! 汉室自立国以来,就饱尝人才匮乏的苦恼。 没有足够的人才就等于没有足够的官吏,没有足够的官吏来治理地方,所谓的中央集权就是一句空话。 可这人才不会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就算能从天上掉下来,作为天子,他又怎么知道对方是有真才实干的真能人还是滥竽充数的庸才? 汉室立国数十年以来,为了解决人才匮乏的问题,自刘邦开始,历代天子都是伤透了脑筋。 什么给地方下死命令必须完成一定数量的举荐任务之类的办法都用尽了,可朝堂上来来去去的大臣却还大都依旧是老面孔或者官二代,从底层爬上来的少之又少。 无疑,这对于汉家的江山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这帛书上所说的考举,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以后或许地方官再也用不着举荐什么的了,这考举若是能实行开来,命天下读书人,都来考这考举,那么,自然当可野无遗贤!”刘启心里想着,他自是知道,若这考举真的推行开来,那些怀才不遇或者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人都会来参加。 只是,问题是,这个考举是否存在风险? 另外,又该如何保证考举的公平公正公开,以及这考举采用什么标准? 是考黄老派的思想还是法家的刑律,或者儒家的经典呢? ……………………………………………… 抱歉,白天有事情耽搁了,今天先更基本的3更吧,明天再爆发!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满地打滚ing 第43章 科举的土壤 刘启正在思索时就听得刘德禀报道:“回父皇,确是儿臣自己想的!” 刘德站起身来,看着刘启。 其实提前将科举制度搬出来的想法,早在前世,刘德就已经想要这么办了。 但是,那时候一个小小的河间王,拿什么参与国家大政? 况且,前世的时候,刘德因为不熟悉这个时代,最初也不敢贸然行动。 但是经过了前世十几年的岁月,刘德对这个时代已经有所了解了。 首选,可以绝对肯定的一点是,此时门阀政治还在精子状态,压根就没个影。 春秋战国时期形成的列国政治门阀豪强大族,被秦国的统一战争跟秦末的群雄逐鹿给摧毁的一干二净,连跟毛都没剩下来,以至于前世刘彘做了天子,想要找个姬氏的嫡系血脉都不容易。 再者,刘邦底定天下,分封功臣,至今不过数十年。 旧的贵族体系被彻底毁灭,而新的贵族政治却还在襁褓里。 汉初的功臣彻侯们,到了如今甚至都开始步入衰亡。 平阳侯曹参的家族三代单传,这一代的平阳侯曹寿刘德前世见过,是个十足的文弱书生,而且身体并不好。平阳侯这一系还算好的了。 瓒候萧何的后代就是个悲剧,过去十一年,瓒候的位子换了三个人。 留候张良的后人就更惨了,太宗孝文皇帝时就夺去了封爵,削为庶民了…… 带头大哥如此,小弟们混的也不是很好。 舞阳侯樊哙的后代在平灭诸吕的过程中不小心成了牺牲品,太宗孝文皇帝好心给他找了旁系子弟过继过去继承香火,但奈何人家不争气,居然被人戴了顶绿帽子,等那位舞阳侯死后被人揭发,于是,舞阳侯成了历史。 基本上,绝大多数的彻侯们,都是些米虫,不足为惧。 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没兵…… 枪杆子里出政权,枪杆子里出声音。 没有枪杆子,就没有发言权。 更何况,这科举现在进行明明是对贵族的保护! 要知道,此时可是用竹简来记录知识的时代,竹简笨重、抄写困难而且保存不易。 这就意味着,一般的穷人想要获取知识,难度比之隋唐是几何式上升的。 因而,实际上知识是被贵族垄断的。 像是许多后世随便可见的典籍,譬如《诗经》《论语》《尚书》,此时全部是被私人所霸占,藏在家里的,而且大部分是残卷。 真实的历史上,原本的刘德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是因为他参与了对《诗经》的抢救与保护! 再者,读书也是要成本的,没有足够的家底,几个贫民能供得起一个人脱产读书? 所以呢,所谓的科举,真的施行天下的话,那么必然是贵族豪强的盛宴,跟平民基本没关系!就算偶尔漏出几个平民中了,那不也无伤大雅吗?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经过吕氏乱政,诸侯大臣再反扑,再接着刘德的祖父刘恒害怕功臣们功高震主,玩了一手漂亮的传接球,把陈平、周勃统统赶回封国,前后三次清洗,直接导致了一个令所有彻侯们恐惧的恶果:他们在朝廷中竟然没有了代言人。 丞相故安候或许勉强能算是功臣里的一员,但是申屠嘉早年不过是队率,最初分封功臣,他连口汤都没喝到,直到刘德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时才混了个关内侯的爵位,后来丞相张苍病逝,这才赶鸭子上架,被任命为丞相,并封为彻侯。 所以,其实申屠嘉跟那帮开国元勋们并不见得有多亲密,反倒是跟袁盎、石奋这样的官宦人家交情比较深。 条候周亚夫,作为绛候周勃之子可能是跟彻侯们关系比较近的一员了。 但周亚夫是出了名的犟驴,想走他的后门?基本上没可能。 至于桃候刘舍、开封候陶青这两个后来都做过丞相的人。 嗯,好吧,桃候刘舍就是刘邦当年养的应声虫项襄的后人,项襄是项羽的族人,凭什么能混一个彻侯还被赐刘姓? 还不是因为人家卖项羽卖了一个好价钱? 这样的人,自然是紧跟天子的脚步,对其他同僚说拜拜了。 开封候陶青,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御史大夫不过就是个充当门脸的傀儡,真正坐在后面遥控指挥的他的是天子跟晁错? 而当朝廷没有了这些人的代言人后,后果开始显现。 当官?没他们的份! 各地郡守、各诸侯国的监督大臣、丞相、太尉这些有权有势的位置,基本没他们的份! 想捞钱?廷尉的屠刀正愁没沾血呢! 汉室对于彻侯犯法基本上是抓到了就绝不轻饶的原则,动不动就粗暴的废除封国。 像是后来刘彻做了天子,借口贵族们因为供奉给先人和宗庙的黄金成色不足,大开杀戒,一口气撸掉了一百五十位列侯的爵位,统统贬为庶民。 从这些事情就能看出来,汉室根本就没有所谓门阀的生存土壤,有的不过是肥羊跟米虫。 至于地方上的豪强,那就更是个笑话了。 汉室开国至今数十年,但是真正天下安定的时间才二十几年,汉太祖刘邦甚至当皇帝都在不断的领兵征讨叛乱的异姓王,吕后时期才开始慢慢安定下来,等到平灭诸吕,这汉家江山才没有太多动荡,躲进深山躲避战火的难民才开始下山安居。 短短二十几年时间能产生个什么样的地方豪强出来? 很浅显的一个证据就是郅都就任济南郡守,上任之后先把郡内的大户人家碾压一遍,结果杀得人头滚滚,却连声抗议都没有,济南郡甚至因此大治,达到了路不拾遗的地步! 历史上真正的门阀政治,那要等到汉宣帝刘询认为经常变换地方郡守会妨碍政策的实施,于是,让一个郡守在一个地方任职十年甚至终生之后才开始发展,到成帝时,外戚王氏一门五候,由此开启门阀政治的大门,刘秀恢复汉室,依靠的是地主豪强的支持,投桃报李,让地方豪强坐大,东汉末年三国混战,曹魏司马氏推行九品中正制,这才最终放出了门阀势力这头怪兽。 正是基于这些认识,刘德才敢在此时推行科举。 因为首先,地方豪强也好,彻侯贵族,都不会拒绝也不可能拒绝科举。只有傻子才会拒绝一个明显对他们有好处的制度。 在此时,科举非但不是贵族豪强们的拦路石,相反还是一张门票,一张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参与政治,拥有发言权的门票! 要知道此前的所有举荐制度,都是有着很高的要求的,譬如说,首先你要在地方上有名,并且这名望还得达到一定高度,才能被举荐,或者是孝子贤孙,因为道德而被举荐。 要知道,这年月官僚阶级跟地主豪强可还没进化到后世的地步,像什么养望之类的戏码,还没被人发明。 所以暂时还没人敢在举荐的事情上作弊…… 再者,反对也是无效的! 没兵没枪没权没势,谁会听他们的反对! 当然,刘德也不会天真到马上就能让科举取代目前的举荐制度,那不现实! 后世从隋朝开始推行科举,到宋代历经数百年光阴,科举才真正的取代举荐制度成为主流 ……………………………………………… 嗯,确实科举在汉初是不会有阻力的。 大家想想看,一群连举荐制度的作弊都不会的渣渣们,会想得到这科举可能会妨碍他们的未来吗? 再一个,科举其实不算出格啦,刘彻罢黩百家独尊儒术才真正出格,好家伙一口气把黄老派、法家、纵横家全部敲死,啧啧,但也没人反对,大家反而兴致勃勃的玩起了儒皮法骨的把戏。 对匈奴战争的胜利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更关键的是,压根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政治势力和团体,没有带头大哥,闹不起来啊~~~~~~ 嗯,今天就这一更了,明天保证4更,主要是今天白天有事情去了,晚上才来码字,结果又在书评区跟人兴致勃勃的辩论~ ps:感谢闲聊闲诳闲人巨巨的1888起点币打赏 感谢指剑懿旧巨巨588起点币打赏 感谢如初若见巨巨588起点币打赏。 感谢所有过去未来打赏的巨巨们。 嗯,俺是个懒货,以前都没特意感谢过巨巨们~但是~读者老爷是俺的衣食父母这我还是知道的~ 第44章 长漂 科举制度毫无疑问是古代中国政治制度最伟大的发明,且没有之一。 即便是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世界,科举制度也依然兴旺发达,并且扩散到了全球,虽然那时的科举制度已经变换了形式,换了个马甲叫公务员考试。 大天朝每年的公务员考试,应考者如过江之鲫,为了一个名额,无数人寒窗苦读,白首穷经。 其他国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安逸、稳定、舒适、体面,就是公务员的代名词。 不管它叫科举也罢,叫公务员考试也好,本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为国家机器寻找操作工! 刘德看着便宜老爹,道:“近日儿臣常在长安街头流连,微服审视市井,多有见到穷苦潦倒的士人,彼辈不远千里,跋山涉水,来到长安,为的就是一个荣华富贵,希冀以得天恩,可惜,我汉家制度只有举荐,然举荐需要的门槛太高,此辈中人少有能跨越者……” 刘德侃侃而言。 他说的都是事实,此时的长安作为汉家的都城,天下首善之地,跟后世大天朝的北京一样,都生活着一个特殊的群体。 北京有北漂,长安有长漂。 北漂为了梦想打拼、努力、奋斗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乐观,甚至有些人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而长漂的情况却比北漂更凄惨。 长漂的主要组成群体,都是来自关东各地的各学派士子。 前世十几年的诸侯王生涯,刘德是多少知道如今天下的士人情况的。 自从汉初战火渐渐熄灭,天下恢复安定之后,本来被战火赶的到处颠沛流离,没有居所的各大学派的传人们终于能安下心传播学问了。 首先跳出来的开山立派的是儒家,然后其他各家纷纷跟进。 只是儒家因为胆子更大,步伐迈的更快,同时有着更系统的传授模式,因此,渐渐开始压倒其他诸子,在士子中占据了主流位置。 儒家是怎么干的? 就以此时的情形为例,胡毋生以公羊春秋第六代嫡系传人的身份在麓台广收天下士子,来者不拒。 其门下可谓英才汇聚。 像公孙弘等后来的大臣都出自其门下。 胡毋生的师弟董仲舒在广川开宗立派,同样广收天下士子。 在鲁地,诗经的当代传人申公德高望重,门下弟子遍及朝野,像楚王刘戊就曾在申公门下听课,后来刘彻的建元新政的主持者赵绾、王臧都是其门下弟子。 济南人伏生则是另外一个传奇,他是经历过秦末战火活下来的老知识分子,手里保存着《尚书》的原本残卷,总计二十九篇。 伏生在刘德祖父刘恒在位时就已经名满天下。 晁错是怎么出头的? 就是因为被刘恒任命为使者前往济南探视伏生,并请其到长安享福。 为何这种好事竟然会落到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晁错头上? 因为先前派去的使者跟伏生交流不能…… 伏生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说的是正宗的战国时期齐国的方言,而汉家的大臣们讲的则是关中的官话…… 所以,懂得战国时期一些齐国方言的晁错被赶鸭子上架派去完成这个任务。 由此可见,就算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能掌握一门语言也是很重要的! 这些顶级的大儒,固然风光。 可其门下弟子就未必了。 从吕后时期开始复苏的文化界,发展到今天,培养出来的各种学者,已经数以十万记。 但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没有可能获得举荐,从而出任官僚。 于是,这些人有的选择停留在各地诸侯王的王宫附近,以希望能获得诸侯王的看重,从而实现梦想。 野心更大的,就直接来了长安,停留在长安,形成了长漂群体。 但是,居长安大不易。 想在长安生存下来,那可是需要毅力的。 举个例子,后来著名的励志故事的主角朱买臣,曾经就是长漂的一员,他在没发迹前,在长安怎么活下去的? 史书记载,朱买臣甚至一度要靠在长安的老乡们施舍才能活下来。 另一位刘彻朝的大臣公孙弘也曾是长漂中的一员,不过他运气好,没混多久就碰上了建元新政,捞了个官当。 主父偃也当过长漂,但比公孙弘惨了点,还是靠着投靠卫青,才不至于被饿死。 这些都是混出头的,那些没混出头的人,无疑是凄惨的。 像朱买臣,要不是碰上了老乡严助帮忙,他估计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绝大部分的长漂,据刘德了解,大部分都是在长安靠着给人抄写书信,做些杂事,勉强维持生计。 这些人在长安流连不去,每天抄写完书信,做完杂事,凑到了几天的伙食费后就出门,在各个公侯亲贵大臣的府邸门口投递他们写的诗赋、策文。 希冀着能得到某位贵人看重,从此青云直上。 一个最好的例子就是不久前会稽人严忌靠着几篇诗赋成功的打动了刘德叔父刘武,跻身为梁王亲信,还被授官。 而通常,每每传出这样的好消息后,就刺激着那些本来都快坚持不下去的士子们,咬着牙齿,继续坚持留在长安。 前世,刘德河间王宫里就有十几个在长安实在撑不住不得不另寻出路,然后被他招徕的士子,刘德每每问及他们在长安的漂泊生活时,这些人通常都是泪流满面,谈起在长安的艰难岁月,一个个都是痛苦不堪。 刘德也曾跟他们谈起过科举的种种问题,讨论过假如要实行科举,该怎么实行的细节。 因而,刘德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种种细节与方面早在前世就经过无数次推敲。 想着前世的种种事情,刘德继续道:“彼辈流连长安,每日为生计奔波,屈于市井无赖之下,饱尝人间冷暖,然,长期不得朝廷重视,长此以往,难免怨怼丛生,于我汉家社稷不利!” 刘德自然是有些夸张。 但是,刘启却不得不重视刘德所说的。 原因很简单,能有资格来长安,做个长漂的,最起码都是地方上的小地主阶级。 否则,他们连函谷关都进不了! 这些人长期困局长安,过着穷苦的日子,时间久了,难保不对汉家皇室产生怨恨。 作为天子,一两个小小地主的怨恨,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是假如是一千个一万个呢? …………………………………………………………、 抱歉,今天又晚了~~ 嗯,丈母娘过两天要来,所以你们懂得~~~~~~~~ 等下12点左右会更一个大章~~~~~~~~~~~~ 第45章 猫腻 况且,刘启很清楚,汉家江山的基础是什么。 不是军功勋贵家族。 自秦**始兴盛的军功勋贵势力,在此时已经开始衰退了。 最浅显的一个例子就是,秦代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汉承秦制,虽然也继承了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 但是架不住汉家天子给来个有大汉特色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 从刘邦开始,但凡天子开心了,伤心了,死了,登基了,立太子了,太后挂了,发生天灾了,汉家天子都会干一件特别没节操,直接导致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逐渐消亡的事情——赐爵。 天子开心了,怎能不大赦天下,顺便给天下子民加爵。 伤心了,朕实在难过,但天下苍生不可陪朕一起难过,于是再加民爵等级。 新君登基,怎么可以不大赦天下,再给天下子民加一级爵位? 立了个太子,朕身为天子,立太子这种事情当然要跟天下所有当爹的一起分享喜悦,于是再赐爵一级。 汉家历代天子都很清楚,秦代的军功勋爵制度制造出来的军功勋爵政治势力有多可怕。 想要毁灭这个可怕的怪兽,蛮来那是煞笔行为。 但是,作为一个仁德天子,遇到了喜事,赏赐天下子民,那是本分。 于是,在秦代强盛无比,能左右国家大政,甚至决定国家意志的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在历代汉家天子的这一套组合拳下,迅速衰亡。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更是采纳了晁错建议,准许民间商家和豪强输粟捐爵,给了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致命一击。 有钱人纷纷慷慨解囊,然后捧了个什么五大夫一类的在秦代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得到的爵位,欢天喜地的回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基础被粉碎,庞大的军事利益集团分崩瓦解,枪杆子终于被汉家天子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 正是彻底击垮了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刘启才敢动手削藩,否则,军队里军头林立,想要削藩,还不得先把军头们给拉拢? 哪能跟现在这样,天子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阻! 所以,当历史发展到现在,秦代的军功勋贵集团已经消亡,不再是国家基础与统治阶级的根本。 取而代之的是自太宗孝文皇帝以来一直以来倾力扶持的小地主自耕农阶级。 太宗孝文皇帝曾想造一个园子,发现需要十户中人之家的家资后果断就不造了。 这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不止是节俭那么简单,而是汉家天子开始扶持小地主自耕农阶级的政治表态。 无疑,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有恒产者有恒心。 任何一个政权的稳定基础都是中产阶级的数量。 中产阶级数量占多数,社会就稳定,天下就安定。 反之,则是王朝末路,天下大乱的征兆。 秦汉唐宋明无不如此。 就是后世两千多年后的人类希望,自由灯塔,美利坚帝国的支柱也是中产阶级。 而长漂的大多数成员都是来自于中产阶级。 佃农跟奴仆能有饭吃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机会读书识字? 至于富豪之家,就不需要长漂了。 汉室专门为这些人设置了一个赀官体制。 所谓的赀官,就是捐官,他们可以选择捐钱来获得一个侍中一类的侍从官身份,进而进入政坛。 所以,长漂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必然是小农自耕民与小地主。 而且,每一个长漂最起码都能读书识字,质量高的,博览群书也不夸张。 而这就意味着,他们是小地主自耕农阶级里的精英。 只要回到家乡,凭借着识字这个优势,再加上见过世面,懂的天下形势的优势,这些人每一个都可能成为地方的名人。 而本来,他们应该是社稷的基石。 但现在却因为长期漂泊在长安,没有晋身的机会,而可能对朝廷产生怨恨…… 这怎么能行! 想到这里,刘启的心就动了。 “刘德,你跟朕仔细说说你的考举计划!” “回父皇,儿臣是这样想的……”刘德禀报道:“儿臣想要招募的只是十五个识字,并且精通算术,懂管理的人才来协助儿臣管理长安四市……” “故此,儿臣首先会设置一个初试,先考应考者的识字水平,能默写出任意一篇先贤文章,并能写下一篇自己见解的,就算通过!”嗯,这是语文考试,基本上能默写出一篇先贤文章,并且还能有所阐发的,肯定属于知识分子了。 “然后是复试,儿臣会出四道题来考应考者的算术水平,答对者进入下一轮……”连个算术都不会的人刘德肯定不会要,数学是一切的根基,连数学都不会,要你何用? “最后儿臣会亲自面见所有通过前两轮的应考者,从中选出十五人……” 基本上这整套流程是刘德直接抄的后世公务员考试的流程。 只不过他条件不够,再加上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因此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万一螃蟹有毒,也能果断吐出来不是? 实际上,刘德也清楚,他搞出来的这个考举,一开始肯定是轮不到那些真正流连长安的寒门子弟染指的! 想一步到位,将后世的科举复制到这西元前的时代,开什么玩笑? 隋唐的科举,开始也是权贵的盛宴。 没有门路的士子,再怎么有才华,也休想考中。 像李白、杜甫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所以,这种事情想都不用想,只要传出风声,刘德就得做好各种说情的人踏破门槛的准备。 彻侯勋贵们虽然就剩下半口气了,但那也是彻侯勋贵,地位尊崇,门下子女又多,能有一个亲近皇室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而刘德呢,也准备借着这个机会筛选出一批支持者。 所以最后面试能通过的绝大多数肯定是勋贵的子侄,只有那些真正鹤立鸡群,才能出众的寒门子弟,才能有机会被刘德选中。 至于勋贵子侄们是草包这种事情,刘德并不担心。 草包是不可能通过刘德设置的前两道程序的筛选的! ……………………………………………………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俺说了4更8000字,那就肯定是一个字都不会少的! 书评区那个怀疑的,你站住,放学后别走! 继续码字去~~~~~ 嗯,还有4000 第46章 财源 听完刘德的话,刘启的手指开始不间断的敲击着案几上的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刘德才听到便宜老爹挥手道:“此事,朕准了,你且放手去做,但有一条,你可记住,万不可太过张扬,惹起朝野物议!” 说实话,刘启也吃不准这个所谓的考举究竟能不能选拔出人才来。 以考试而不是名望或德行来选拔人才,这多少是有一点风险的。 再加上,临近朝廷在讨论是否削藩,从谁开始削起这个问题,因此此时若再冒出一个考举,还闹得朝野沸沸扬扬,无疑东边的诸侯们又要阴阳怪气了。 吴王刘濞肯定会跳出来说些有违祖制的话。 自从当年刘启一棋盘砸死了刘濞的爱子后,刘濞就横竖都看刘启不顺眼了,能忍到现在还没反,这刘濞的隐忍功力可见一般了。 虽然刘启觉得,刘濞最好马上就反。 这样他就可以从容不迫的将这个乱臣贼子给碾碎。 但在这个风尖浪口上,能不招惹麻烦,最好就不要招惹。 毕竟朝廷里给诸侯们说好话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所以,先让刘德悄悄的搞一次考举,等出了成绩,看到成果,嗯嗯……虽然是天子,摘桃子这种事情,偶尔为之,似乎并不为过…… “诺!”便宜老爹的要求正中刘德下怀。 毕竟,再怎么有理论基础,再怎么经过深思熟虑,这科举到目前为止还是纸上谈兵,从来没进入过实际操作。 天才知道在这些过程中会发生什么? 后世的科举制度,从隋唐开始一直到明清才算成熟起来,有着种种制度与条例来规范和维护科举。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要靠实践! 万一冒出一个什么大丑闻,像舞弊啊什么的,而考举又因为宣传的缘故,弄得格调太高。 那要是摔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那时候,刘荣、王娡姐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就是刘嫖也可能见风使舵…… 政坛上,皇宫里尔虞我诈,背叛与欺骗,本来就很正常…… ……………………………… 辞别便宜老爹,拿着老爹给的一千金跟一道‘便宜行事’的诏书,刘德心足意满的走出清凉殿。 出了殿门,迎面走来一个宦官,那宦官见了刘德,笑着跪道:“奴婢见过殿下!” 刘德一看,是熟人,便宜老爹身边的亲随章德,前次刘德抄写孝经时,还是这位通风报信,给了他些讯息,因此忙道:“章公快快请起!”说着就热情的扶起对方,亲切的问道:“一别多日,章公一切可还安好?” 章德颇为感激的道:“有劳殿下挂记,奴婢一切还好!” 这感激是非常真诚的。 要知道,宦官在汉家的宫廷里那地位那叫一个卑微。 先帝朝前后两个宠信的宦官赵同跟邓通就是很好的例子。 赵同受宠时在宫廷里连皇后都要给面子,但是因为得罪了袁盎,被人家轻轻一句话直接打落尘埃,最后死于穷困。 邓通就更悲剧了,本来为人也挺和善的,充分吸取了赵同的教训,从不跟大臣发生冲突。 但是,就架不住祸从天降啊。 无意中就得罪了当今的天子,结果,新君登基就宣布了邓通的死期到来。 因而,作为天子亲随,自然有无数人贿赂章德,但是,那些人贿赂归贿赂,从没人正眼瞧过他,连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 像刘德这样‘真诚’对待他这个宦官的,章德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管是否演戏,最起码这态度就值得表扬。 刘德亲切的道:“我先行一步,章公请自保重!”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到底是看过历史书的,知道杨广是怎么上位的。 那可是一个逆袭的经典案例啊。 因此他知道便宜老爹身边哪怕是最卑微的一个人都要交好,这些人可能在便宜老爹面前没什么影响力,最多就是个能说话的人,但架不住三人成虎,只要便宜老爹听到的都是刘德的好话,那么他想不做太子都难! 带着几个宦官,把一千金黄金抬回自己的殿里。 看着这些黄金刘德叹了口气:“杯水车薪啊。” 这一千金,大概也就能撑个两个月吧,两个月找不到财源,刘德就要发不出工资了。 一个发不出工资的领导有多悲剧,刘德是知道的。 明朝崇祯皇帝发不出李自成的工资,更将其裁员,然后就被武装上访了,后世天朝太祖被前代委员长恶意欠薪,结果天朝太祖武装讨薪,把委员长赶去了宝岛。 刘德虽然还不至于会落到那个下场。 但无疑没钱的领导是不会有人跟随的。 纸或许能帮上点忙,但相对于要维持一个机构的运转和一个政治团体的发展,那就显得不够了。 要知道,在此时,所谓明主不止要包食宿,还得包前途甚至包婚配。 想维系一个政治团体,成本那就更高了。 “先想想怎么弄钱吧……”刘德揉着太阳穴心想。 便宜老爹那边是不要指望了,能给这一千金,已经是极限了。 再者说,一个要靠皇帝老子拨款的皇子,哪来的什么出息! 刘德确信,只要他能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维系一个政治团体,那么这太子之位,就算他不想当,也有的是人要把他架上去。 像唐代的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事变,赵匡胤黄桥兵变,都是下面的人起了心思。 只是这钱从哪来? “嗯,等张汤抓了辟阳侯,或许能得一笔意外之财!”刘德盘算着,辟阳侯食邑五千户,前代辟阳侯审食其更传言是吕后的面首,这财产自然是很多的。 历来抄家都是致富的捷径。 鹿鼎记的韦小宝靠的不就是抄鳌拜家发达的吗? 虽然只是小说家言,但却未必不是现实的折射。 只是那只能算横财而已,终究不如一个稳定的财源,能细水长流。 想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刘德就必须找到一个属于他的稳定的财源。 ………………………………………… 额好困啊,老婆在催我上床了~~~~~~ so,我能打个欠条先欠一章吗? ps:可能上章没说清楚吧,有人误会了,我可没说过军功勋爵名宅田制度是军头的产生原因。 天朝太祖不是说过吗,党内无党,千奇百怪。 这山头谁能消灭。 只不过,军功勋爵名宅田制度下制造的军头有些恐怖而已,打个比方,就像现在米帝的军工复合体和我大天朝的官商利益集团。 都有自己的思想、意志、目标跟政治诉求。 so,皇帝要是能放心看着这样的山头,那才奇怪了 起点中文网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lt;/agt;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47章 铸币 “去哪里找一个稳定的财源呢?”刘德踱着步,思考着。 无疑这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 概因自刘邦开始,汉室的国策就是无为而治,与民休息,但凡法律所不禁止的,民间随便怎么玩,官府都不会管。 于是,工商业迅猛发展。 大商贾不断涌现。 这些人凭借着手里的财富,灵活的头脑和官府的纵容,几乎抢占了所有能赚钱的行业。 他们开山凿石,冶炼铁矿,煮海做盐,行商天下。 商人群体的强大,甚至连后来司马迁著史记都要单独给他们作传。 无疑,兴盛的工商业,给刘德开辟财源带来了麻烦。 基本上,现在所有暴利的行业都已被商人们勾结官员给瓜分了。 刘德想要虎口夺食是有难度的。 而且,就算横下一条心,跑去跟商人们抢生意,刘德也不觉得他能竞争得过哪些商人。 因为资本是肮脏丑陋的。 像是现在最赚钱的食盐跟铁器买卖。 那些商人完全就没把他们雇佣的工人和奴仆当人看过,在许多的矿山跟盐池中,这些商人所雇佣的监工是用鞭子和屠刀强迫着工人劳动,而那些工人劳作一天,所得的却及其微薄,甚至黑心一点的商人,连报酬都不会给,只会管两餐。 如此,他们的成本自然是大大下降。 但刘德却不可能这么干? 不仅不能虐待手下的工匠,甚至还得厚待,优待。 这样一来,同样的东西,刘德的成本就比商人们高出无数倍了,可谓输在起跑线上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商人现在过的潇洒快活,却是不知,早已亲手为他们自己掘好了坟墓。 前世,刘彻上台后,一刀刀全部都砍在了商人们的身体上。 不经意间,刘德看到了一枚订在墙壁上的钱币。 那是一枚八诛钱,乃是吕后时期所铸造,现在已经不怎么流通的钱币。 刘德走过去,将那枚钱币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忽然笑了:“和尚摸得,道长难道就摸不得?” 他知道,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稳定的财源。 汉室的金融政策,现在还是很混乱的。 当年刘邦登基做了天子,大汉朝廷开国后干的第一件事情是分封功臣,第二件事情就是改革钱币。 但是,刘邦当年不过是秦国的一个亭长,文化并不高,起兵反秦后也一直是在马上与人交锋。 所以,什么经济金融他是一概不懂的。 只是作为一个当年的亭长,对于秦国的钱币的可恶情况,刘邦是知道的,秦国发行的钱币叫半两钱,长宽一寸两分,重十二铢。 这种半两钱又重又大,兜里都放几个就有些沉重了,要是遇上大宗交易,通常都是用牛车拉钱,对民众使用极为不便。 于是,马上天子刘邦大手一挥,一拍脑袋就做出了决定,改秦代半两钱十二铢为三铢,这样一来,钱币的大小与重量就下降了,老百姓应该会开心也很乐意使用了吧。 可惜,刘邦做出的这个决定罔顾了一个最基本的常识——他将钱币的重量跟大小改了,却没改币值,重量只得秦钱四分之一的三铢钱,在币值上却依然没变,还是将它当半两钱来用。 老百姓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使用这种钱币? 而且火上浇油的是,刘邦为了收买人心,竟然把铸币权开放,准许私人铸币。 资本家是个东西? 为了利润,资本家能出售绞死他们的绳索! 于是民间大大小小的铸币作坊应运而起,为了赚钱,黑心的商人们在本来就已经很悲剧的新钱里掺杂铅、铁,搞的铸出来的钱币不仅仅轻的可怜,还薄的要命。 所以,经济危机忽然来临。 汉家的财政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开国的那最初一段时间里,连刘邦都凑不齐六匹颜色一样的马来给他拉车,萧何曹参居然是坐着牛车上朝的…… 刘邦死后,吕后临朝称制。 吕后对刘邦的金融政策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革。 首先就是铸造八铢钱,用以取代刘邦铸造的三铢钱。 同时为免劣币驱逐良币,颁布了钱律和金布律规范金融市场,更禁止私人铸币,凡私自铸币者,一律处以死刑,甚至连窝藏、知情不报的人也要受到惩罚。 这才稳定了金融经济。 到吕后死时,汉家的府库已经变得充盈起来,国家的财政情况大为好转,甚至能有余钱训练新的军队,组建骑兵了。 但是,诸侯大臣共灭诸吕,扶着刘德的祖父刘恒坐上天子之位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因为天子之位是诸侯大臣给的,一度刘恒都只是个傀儡,国家大政被周勃、陈平把持着。 要改变这种情况,掌握真正的权柄。 就必须要收买人心,给大臣诸侯们甜头。 于是,废八铢钱,改四铢钱,废盗钱令,允许私人铸钱。 这大汉金融重新回到了刘邦时期。 只是这一次资本家和诸侯贵族们吸取了先前的惨痛教训,没有在钱币太过狠的掺杂铅跟铁,基本上铸造出来的钱币,看上去都是铜质的。 既然诸侯王能铸钱,贵族能铸钱,甚至就连商人也能铸钱。 那刘德自然也可以铸钱了! 铸钱的利润有多高,不问自知。 像是吴王刘濞的吴国,常备军队十万以上,坚兵利甲称雄南方,脚提东越,拳打南越,俨然是南方诸侯霸主。 刘濞的吴国,并不是膏腴之地,否则也轮不到他去做吴王了。 那他拿什么养他的那庞大的军队。 答案就是铸币跟食盐。 靠着这两个暴利行业,吴王刘濞不止养着十万大军,还养着无数的强盗土匪。 只是这铸钱也是有讲究的。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是秦代的半两钱跟先帝规定的四铢钱。 半两钱太重,虽然信用高,但是流通少。 而四铢钱又太轻了一些,质量也不咋的,因此信用也相对的低一些。 “就学一下刘彻吧!”刘德盘算着,前世刘彻所铸造的五铢钱,可谓是汉室金融的经典案例,五铢钱一出,配合禁止私人铸钱的法令,几年时间里就把原先的四铢钱、半两钱统统赶出流通市场。 甚至到了南北朝时期,五铢钱依然流通! 这五铢钱的好处在于,它比四铢钱重,又比半两钱轻,即兼顾了交易流通的需求,又不会让百姓担忧贬值。 ……………………………………………… 第一更送上,这两天恐怕都得晚更了~ 主要是丈母娘要来了,而且丈母娘过两天大寿,这个你们懂得,哄好丈母娘,老婆才会高兴。 嗯,晚上还有2更~ 第48章 举荐来的汲黯 想做就做,第二天一早刘德就起来,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去了薄皇后的淑房殿,请到了薄皇后的懿旨,然后前往少府官邸。 少府在汉代是个畸形的怪兽。 少府的主官将作少府秩两千石,位列九卿。 但同时,将作少府却不受丞相的管辖,他直接听命于天子。 少府能管的事情很多。 营造宫殿、陵寝,修缮道路,开凿运河,甚至就连税收工作它也能插一手! 它的职权更加庞大。 天下刑徒与服徭役的民夫,基本上都是归少府管理。 天下山泽水池的产出与商人所需缴纳的租税,最终也是要交到少府手上。 少府究竟有多强,一个秦朝末年的著名事件就能说明。 秦末,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大乱,秦王朝陷于毁灭边缘,秦朝当时的少府章邯在此时挺身而出,发少府所有刑徒与奴产子,合计七十万,组成军队,迅速的反扑过去,陈胜吴广起义因此被镇压,要不是后来项羽在巨鹿之战击败了章邯,恐怕现在天下姓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汉承秦制,虽然在细节上进行了微调,但少府本身的职权并未缩减。 在汉代,禁军和边军的武器装备是少府辖下的军工作坊所产出。 这些军工作坊技术精湛,技工水平一流,像是著名的大黄弩、斩马剑、连弩都是由少府辖下的作坊发明和制造的。 同时,少府手里还掌握着大量的其他手工作坊。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铸钱作坊。 刘德跑来少府,当然是来挖墙脚的! 基本上,皇室成员甚至是皇室的家奴,遇到事情,跑来少府打秋风挖墙脚,那已经是一个传统了。 像是以前孝文皇帝的宠臣邓通,他的财富富可敌国,但他是怎么办到的? 答案就是拼命的挖少府墙脚。 拿着薄皇后的手书,刘德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见到了现任少府监成毅。 以刘德目前的身份,还是不够资格直接对两千石级别的将作少府发号施令的,就是连一千石的少府监,他也要扯个薄皇后的虎皮,才能直接见到。 见了成毅,刘德将薄皇后所书的手令递过去,道:“明公,我奉皇后之命,请您将邓通先前在长安城外所拥有的铸币作坊调拨一个出来!” 不得不说,邓通就是倒霉蛋,一辈子辛辛苦苦的挖少府墙脚攒下来的财富与土地、商铺、作坊,一朝换了天子,统统全部被没收充公,然后物归原主,又回到了少府名下。 刘德想要铸币,少不得就只能打邓通留下的那些作坊的主意了。 要知道,当年邓通名下的铸钱作坊,可是能跟吴王刘濞名下庞大的铸钱产业相媲美的。 甚至一度有人说,天下钱币一半出自吴王,一半出自邓通。 成毅接过刘德递来的手令,将之与他手里掌握的皇后符信对照之后,点点头道:“殿下即有皇后的手谕,臣自然奉诏!” 成毅能如此听话,并非是因为刘德的皇子身份,乃是因为,在实际上,少府官僚除了要向天子负责外,他们同时还要听命于皇后、太后。 因为少府在本质上其实是皇家的私人管家,代替皇室管理属于皇家的田宅与财产。 薄皇后虽然皇后位置不稳,但终究是皇后,是有资格对少府官僚发号施令,甚至罢免一些她看不顺眼的官员。 成毅说完就写了道公文,在其上盖印之后,交给刘德,笑着问道:“臣听说殿下似乎有意选拔人才?” 刘德不禁看了他一眼,这风声传的还真快,这才一天不到,连少府监这个级别的大臣都听说了! 但他接过公文只是笑笑,像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讨论呢? 再说,一个少府监就能让他给面子,那要是丞相申屠嘉开口了,他是不是就得跪舔? 成毅似乎也是注意到了刘德的态度,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殿下,臣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臣有一位世侄,学问与人品都是不错,而且家世清白,在地方素有名望,因此臣冒死向殿下举荐之,请殿下明察!” “他叫什么名字?”刘德不置可否的问道。 “汲黯!”成毅回答道:“他乃是战国时卫国名臣之后,其父汲公曾任职为大夫,为人正直,朝野多有赞誉!” 刘德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不禁扩大。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刘德在心里感慨一声,对成毅道:“如此,成少监,你便命他尽早来见我就是了……” 前世,刘彻朝中的大臣,许多都有着私德上的各种毛病。 像公孙弘,能力本事都是不错,但奈何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这种人用的好,那自然是好,用不好了,则可能会反噬自身,所以刘德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招徕公孙弘。 至于主父偃,则太贪了。 张汤呢,看着各方面都不错,但是就是身为法家,局限性太强,背锅不错,但是拿来做门脸给天下人看就不够了。 而汲黯正好就是刘彻的门脸。 前世,汲黯是名满天下的正直大臣,为人虽然有那么一点迂腐,但瑕不掩瑜,是刘彻朝廷里为数不多真正被天下尊敬的大臣。 或许汲黯能力比不上公孙弘,机智不及主父偃,手腕比不过张汤。 但是他在刘彻的朝廷里所起到的作用却远远大于这三人。 原因很简单,汲黯虽然迂腐了些,但是,敢于直谏,同时还善于直谏。 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样的臣子弥足珍贵。 不夸张的说,没有直谏的汲黯,怎么在天下人面前建立起刘彻雄才大略,胸襟宽广的形象? 汲黯之于刘彻,就如魏征之于唐太宗。 作为有志于当皇帝的刘德,自然也需要这样的人才来衬托他的伟大与不凡!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 “我岂不就是专门挖刘彻墙脚了?”这个念头只在刘德心头一闪而过,旋即就被抛到了脑后。 成毅却是大喜过望,道:“诺,臣会命他尽早来拜见殿下的!” 许是觉得刘德给了他一个很大的面子,不给点回报,说不过去,他又道:“殿下,您拿着臣的这公文,去长安城外的南陵,哪里有一个邓通前年刚刚建好的作坊……” ………………………………………… 嗯,今天就这一更了,明天要早起去接车,不能太晚睡~~~ so,那跟大家算一下欠账。 本周总共欠大家4章,我会尽量在下周还清~~~~~~~~~ 第49章 忠臣 出了少府官邸,刘德正准备出宫去看看张汤,顺便把铸钱作坊跟造纸的事情跟张汤交代一下。 “殿下,请留步!”在司马门的出口,刘德听到有人在喊他,于是,停下马车,稍微等了一会,没多久,一位穿着黑色甲胄的武将走过来,见了刘德,跪拜下来道:“下臣张羽拜见殿下!” “你是?”刘德看了看此人,脸生的很,基本上从前是没见过的。 而他能出现在宫廷里,这又意味着他的官职不低,起码是将军一级的武将。 在听到他的名字,刘德猛然想起,前世吴楚叛乱,他的皇叔刘武麾下两位大将在抵御吴楚七国叛军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这两人一个是韩安国,成语死灰复燃的主角,后来做过刘彻朝的御史大夫。 另外一人就叫张羽。 这两人,韩安国率军死守梁都睢阳,令吴楚叛军不敢越雷池半步,周亚夫的大军能截断吴楚粮道跟韩安国在睢阳的浴血奋战是分不开的。 而张羽则是棘壁之战的指挥官,率军在棘壁与吴楚大军激战,双方死伤都是数以万记,据说战后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尸,连大江之水都变红了。 刘德隐约记得前世刘武病死之后,韩安国立刻就良禽择木而栖,转投刘彻阵营,做了朝廷大臣。 而张羽却多次拒绝了汉家天子的征辟和调令,忠心耿耿的守护在刘武嫡子刘买身边。 这说明他是一个忠臣,而且是死忠的那种。 想到这里,刘德就不禁多看了张羽几眼。 跪在他面前的这位名叫张羽的将军,看上去外貌与常人无二,只是脸上隐约能看到几道浅浅的刀疤,身材也并不是很魁梧,只能说是一般,并不像一般的武将那样,身体健壮得像头牛,反而身上隐约有股子儒雅的气息。 这也算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刘德的那位皇叔是个文青。 所以他手下的臣子大部分也是文青。 刘德就记得前世刘武麾下的文武大臣里有许多后来都是赫赫有名的历史名人。 韩安国就不必说了。 像是枚乘、严忌,甚至连司马相如都在刘武手底下混过。 只是这些人刘德都不怎么在意。 后来的事实已经证明,韩安国在平定吴楚之乱后在军事上已经江郎才尽,或者说跟不上时代发展了,所以迅速被新兴的军事天才卫青霍去病淘汰。 枚乘、严忌、司马相如,这些人写写文章倒是不错,具体办起事情来就有些不足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典型的墙头草。 韩安国倒还算尽职尽责,起码对得起刘武对他的看重,至少韩安国转换阵营前还帮刘武摆平了窦太后。 但枚乘、严忌、司马相如却是一看风声不对就抛下刘武跑路了。 只有像张羽这样不离不弃的忠臣,才真正叫刘德眼红心热。 张羽这样的武将,能力有,没能力的人不可能守得住棘壁。忠心也足够,就算后来梁国一分为五,新王刘买也是个纨绔子,但张羽还是坚决的留守梁国,为死去的君主尽忠。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的矛盾。 就像现在刘德明明知道张羽不可能效忠他,韩安国、司马相如这些人才是刘德可以争取的。 但是刘德还是免不了生出一些亲近之心。 反倒是对韩安国、司马相如等人有些厌烦。 这大约就是上位者的通病了,总是喜欢忠臣孝子,哪怕明明对方有可能对自己本身构成威胁…… “下臣梁国睢阳都尉张羽奉我家大王之命,请殿下于明日晚间,前往梁王府邸赴宴……”张羽的声音打断了刘德的回忆与思绪,他从怀里取出一份鎏金的请帖,递给刘德。 刘德接过请帖,点点头,和颜悦色的问道:“皇叔可是要回睢阳了?” 算算时间,前世刘武也应该是在这几天向便宜老爹请辞的,只不过后来老太后说什么不都愿意放刘武回睢阳,强行又留了刘武在长安两三个月。 刘德不相信这种事情刘武事前没跟窦太后商量过。 既然如此,那么…… 刘德看了看手上的请帖。 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坏了,连刘武这种文青都开始演戏了…… 这戏演给谁看? 毋庸置疑是演给那些在朝廷里上跳下窜呼吁着‘梁王尽早之国’的中正大臣看的,好方便堵住那些人的嘴。 “回殿下,我家大王今早已经向陛下递出辞表,只等天子恩准,就将启程回国……”张羽答道。 “呵呵……”刘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骗谁呢!刘武真要走的话,作为刘武的亲信大将,张羽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来给他送请帖,还不得忙着准备一路上的护卫工作以及王驾在路上的行程与落脚之地?当然,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破!刘德笑道:“请将军回禀皇叔,小子届时一定赴宴!” “诺!”张羽再一叩首,然后站起来,挺直腰杆道:“下臣告退……” 望着张羽远去的背影,刘德叹了口气,道:“真忠臣啊!好汉子啊!也不知我将来手下能有几人如这张羽一般……” 想想刘德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就算做了皇帝,下面的臣子又怎么可能真的忠心不二? 真以为手下全部都是忠心值max的全部都是悲剧。 像崇祯啊杨广啊都是死在这上面的。 所以,刘德觉得自己还是现实一点比较好。 要当皇帝,就必须先知道,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谁都不能太信! …………………………………………………… 乘着马车出了宫,刘德先去了薄戎奴给他的宅子。 在哪里,刘德看到张汤正领着七八个人在一起商议事情。 见到刘德过来,张汤连忙起身,跪拜道:“小臣张汤拜见殿下!” 其他人也连忙跪拜道:“小人等拜见殿下……” “都起来吧……”刘德挥挥手,将这些人一个个全部扶起来,同时还问了他们的名讳与籍贯,并将之牢牢记在心里。 这是一个统治者的必修课。 像是刘德的便宜老爹满朝上下文武大臣包括各大臣手下的佐官与重要的部门的属官,但凡秩比八百石以上的,没有他记不住的,甚至有些只见过一面的侍中、谒者一类的小官,他能准确的叫出对方的名字,还知道他的籍贯以及曾经做过的事情。 刘德祖父刘恒就更夸张了,他甚至能记得一个曾为他拉过马的下人的名字…… 所以,他们成就了文景盛世。 …………………………………………………… 呼呼,好累啊~~~~~ 不过好消息是明天开始可以不用这么晚了,会正常更新了,大概会是下午就有更新了吧~~~~~~~ 嗯,这两天诸多琐事缠身,抱歉了! 唔,请大家放心,今天不会赖账了。 我已经欠4更了,再欠我下周就没办法还清了~~~~~~~ 嗯,求推荐票,求收藏,求打赏,满地撒泼打滚ing 第50章 厚颜无耻 刘德坐到上首的主位,然后拱手道:“诸君请坐下来说话吧……” 众人这才分别坐到两侧。 刘德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位置和先后入座的顺序都是有讲究的,不是胡乱来的。 张汤是第一个入座,并跪坐在左侧的第一个席位上的,然后,是一个叫田甲的年轻人,再然后是一个名叫燕九的魁梧大汉…… 看的出来,在这个小群体里,已经产生了上下秩序,并且形成了一定的组织能力。 这就意味着,这个小集体已经初步具备了战斗力。 “张卿!”刘德待全部都坐下来后问道:“怎么样?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刘彻出列拜道:“回殿下,臣等已经整装待发,只待殿下发号施令!” 刘德抚掌道:“善!那就按照卿想的去做吧!” 辟阳侯,必须死! 他不死,怎么显得刘德的手段? 刘德又道:“另外我这次来,还另有事情……” 说到这里,刘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没办法,他现在手底下能依靠的就只有张汤这么一个人,先不管他有没有三头六臂吧,赶鸭子上架再说! 刘德从怀里取出一叠帛书,让张汤过来拿了,道:“这是我想出来的一个点子,卿按照这上面所写的步骤,去长安城外的长陵皇庄里,督促工匠们尽快将我所要的白纸制造出来……” 刘德想了想,道:“最好是在下月中旬之前就把合格的白纸造出来!” 下个月就是便宜老爹的大寿,那时候要是能拿出白纸作为献礼,那么,怎么也能加分了。 张汤接过帛书,看了看,就拱手拜道:“诺,臣一定尽力而为!” 这种监督工匠,督促工程的事情,根本难不倒法家弟子。 要知道连长城,秦始皇陵、阿房宫这种超级工程都是在法家的官僚的监督与督促下建造完成的。 诸子百家里法家最擅长的也是工程建设。 白纸可以交给张汤,让他派人去监督、督促,但是铸币却不能交给他了。 财权与人事权是任何政治团体的核心,只能由刘德自己亲自掌握,交给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刘德就又听了下张汤的计划。 感觉张汤虽然年轻,但是办事还是很稳当。 按照张汤的计划,他是会先派人盯着辟阳侯在槐市里的商铺产业,记住每日常常进出的人,再从那些人里找到突破口。 这已经接近后世的刑侦手段了。 但是,还是些瑕疵的。 刘德听完张汤等人的计划后,道:“谋划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有些细节方面,还是需要加强!” “请殿下指教!”张汤低头道,但心里却是有些不在意的,因为他觉得他的计划已经很完美了,再说刘德不过是个皇子,再强能比他这个吃刑侦饭的法家强? 刘德道:“卿这计划好虽好,但忘了一个本质,辟阳侯早有不臣之心,私蓄武士、私藏兵器也不是一日了,这样的贼子必然做贼心虚,以卿的计划,难免会打草惊蛇,所以,卿的人在没有确凿证据前,绝对不要太过接近辟阳侯的产业,就算监视,也该是在其产业附近的商铺阁楼中,假装典当东西,若有可能,盘下一个商铺作为监视点也是不错的!” “至于钱的问题,卿等不须担心,我会再拨五百金给卿作为经费!”刘德摆摆手制止了张汤要说话的动作。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只要能扳倒辟阳侯,现在的付出都会得到补偿。 “殿下圣明!”对此张汤等人齐齐拜下道。 同时,在这些人心里,从此在也不敢小觑刘德了——作为一个皇子,竟然连刑侦方面都懂一些,以后要是想耍小聪明,就要悠着点了,万一要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岂不悲剧? ……………………………………………… 刘德出了宅子,就坐上马车,来到了长安城外的南陵,南陵因为是新置,道路颇为颠簸,花了一些功夫,刘德才找到了那个邓通建在这里的铸币作坊。 持着皇家的信符,加上还有少府签发的公文,特别是刘德左右还护卫着一队用于保护他安全的禁军。 几乎只是立刻,这作坊管事的监工就连滚带爬的出来见他了。 “小人郑全拜见殿下!” “起来吧……”刘德从马车上下,淡淡的道。 在来的路上,刘德就已经看过了从少府那里拿的档案了。 这个位于南陵城郊的铸钱作坊,在少府的档案里是称之为甲二,负责监督这作坊运作的是少府金布曹下面的一个百石小官,名叫郑叔,据说还是当初战国有名的大工程师,主持修建了郑国渠的郑国的后代。 现在看来,这位郑叔今天是没在这作坊值班的。 而这个叫郑全的人,少府档案也略提了一句,只说是监工,其他的就没有了。 刘德将少府的公文丢给那郑全道:“从今日起,这作坊上上下下,所有人等,必须皆听我号令,不得违背,否则军法从事!” 对于这些小吏,刘德就没必要客气了。 刘德自是知道,像少府名下的作坊,除了军工作坊因为关系到军方,实行了继承自秦代的‘物勒工名’制度,所以猫腻很少,没有人敢偷工减料。 其他地方的话,那就是个筛子啊! 不止皇亲国戚拼命的挖墙脚打秋风,就是少府层层级级的官僚也是上下其手,一个个吃的满肚肥肠,下面的胥吏跟监工当然也就跟着有样学样了。 像这种铸钱作坊更是到处都是漏洞! 各种火耗亏空也就罢了,往钱里掺杂铁跟铅,再把省下来的铜铸成新钱,偷偷塞进自己兜里,才是常态。 之前的事情,刘德懒得去管,也管不了。 但是,从他接手这作坊开始,就不能允许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为此,刘德甚至是从薄皇后那里请了一道手令,从李信那里调来了两个亲信宦官,刘德是计划让这两个宦官帮他盯着这作坊今后的铸造。 这个办法是刘德跟后世明代的明神宗学来的办法。 以宦官监督工程与制造,基本上是无往而不利的。 因为宦官是依附皇室才能生存的! 想要生活过得好,他们就必须讨上位者欢心,所以,往往宦官们都能很忠实的完成皇家交代下来的各种任务。 听着刘德杀气腾腾的话,那叫郑全的监工只觉得背脊上一凉,唯唯诺诺的道:“诺,小人必定听令,必定听令!” “你,现在去将所有的工匠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跟他们说!”刘德毫不客气的吩咐着,他知道,对于这些小吏,讲仁德,他们是听不进去的,必须用铁腕来整治,他们才会老实。 “诺!”郑全叩首之后就起身,然后进去把工匠们都叫了出来。 不多时,作坊前的空旷地里就稀稀疏疏的跪下了有大概三十来个工匠。 这些工匠大部分是满脸污渍与灰尘,**着上身,显然生活条件并不好。 但是,这些工匠在见到了刘德之后,却并未害怕,更未恐惧,甚至还有些老的工匠呜呜的哭了起来,感动的叩首着:“小人等叩拜殿下,愿殿下千秋长寿,百年好福!” 错非是两侧站着的全副武装的卫士在警戒和阻拦,恐怕激动的人都要扑上来抱着刘德大腿了。 这情况让刘德想起了后世在大天朝看到的***同志跟‘忠心拥护’他的人民。 只不过,***那个是真是假还真不清楚。 眼前的事情,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 当然,刘德也明白,这些人并不是拥护他,不过是拥护他的皇子身份,他身上环绕的太宗孝文皇帝血脉的光环。 刘德的皇祖父,汉室的太宗孝文皇帝,给刘德便宜老爹跟刘德留下的遗产,毫无疑问是无比丰富的。 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时,几乎全天下所有的贫民都受过他的恩惠,加上他演技高超,长袖善舞,让无数平民将之视为现世的圣人。 他的遗泽甚至渊远长流,后世刘彻因为穷兵黩武,搞的天下民生疲惫,竟然还能寿终正寝,并且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放在其他朝代,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在汉室,却是真切的发生了。 “不用阻拦他们……”刘德对卫兵们摆摆手道:“他们都是汉家的臣民,不会伤害我!” 然后,刘德就露出一个亲切无比的笑容,毫不顾忌的走过去,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工匠身上的污渍与浑身的臭气,将他们一个个的扶起来。 “哎呀,小子何德何能,竟当诸位如此大礼,当不得,当不得!”刘德一边炫着演技,一边挤出几滴泪水,深情的道:“为了我汉家的天下,让诸位受苦了,小子向诸位鞠躬了!”说着就对着工匠们深深一鞠躬。 一个工匠听了刘德的话,再看刘德鞠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殿下,当不得啊,当不得啊!您何等尊贵,怎可向我们这些蝼蚁一样的庶民行礼呢!” 刘德走到他面前,亲切的道:“自然当得!若无诸位的辛勤、勤勉,小子怎么能穿这身上的锦衣,吃那盘中的粟米,先帝在时,曾对小子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再告诫小子,万万要将天下万民放在胸中,要为天下苍生造福祉!” 说这话时,刘德都感觉自己有些厚颜无耻了…… …………………………………… 3000字送上,嗯,欠一千,明天绝对补上!!!!!! 额,跟大家汇报一下,现在收藏破1500了~~~~~~~~呼呼,感谢大家的支持~ 嗯,请读者老爷们继续支持俺吧~ 俺会用勤奋的更新来报答诸君的支持的! 第51章 五铢 (1/3) 刘德的这番话,顿时就将在场的工匠感动的眼泪直掉,就连护卫左右的卫兵也悄悄的擦着眼泪,甚至就是原本有些不甘不满的监工郑全都觉得鼻子一酸,为他过去的种种贪墨行为感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懊悔。 实在是汉初民风淳朴,老百姓也不像后世那样精明。 这个时代是影帝们最好的时代,但凡稍稍有点演技的,都能在政坛上混的风生水起。 在前世就连刘荣死后都得到了临江国百姓的同情与怜悯。 刘彻把好好的天下折腾的奄奄一息之后,下道罪己诏,就让天下百姓原谅了,甚至还有人觉得,这个天子还是不错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刘彻死后竟然捞到了一个庙号!!!! 刘德觉得,他此时的演技虽然比之他的皇祖父刘恒还是有些不如,但起码应该能跟后世的仰望星空掰掰腕子。 “我等庶民何其卑微,竟然能得太宗皇帝记挂……”一个身材魁梧的工匠,流着眼泪,跪在地上,朝着霸陵的方向叩首道:“真是圣天子啊……叫我等何以为报!” 只要想着像他这样卑微的工匠,居然曾经在太宗孝文皇帝的心里占据过位置,这工匠顿时就觉得过去的苦跟累都值得了,就算是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 刘德眼见有些工匠的情绪都快失控了,连忙安定住他们,道:“诸位,诸位……请先安静,听我一言……” 刘德好不容易把工匠们的情绪安抚下来,才道:“功莫过于高皇帝,德莫过于先帝,先帝之德,浩浩荡荡,如大江大河,连绵不绝,若巍峨群山……”说了这番政治正确的话后,刘德接着道:“当今之世,以四铢钱并半两钱行之,四铢钱轻而薄,半两钱重而大,皆有害于民,小子观之,甚为痛心,因此决意铸五铢钱以通行天下,造福万民!” 说着刘德就朝着众人稽首,道:“只是小子才疏学浅,不谙铸钱之事,因此,特请诸公助我一臂之力!” 扑通,工匠们那里敢受刘德的稽首礼,纷纷跪下来拜道:“殿下如此大礼,小人等怎么受的了?殿下如此厚遇,小人等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为殿下铸出五铢钱!” 刘德点点头,满脸谦虚的道:“如此就拜托诸位了!” 看着这些满脸都洋溢着激情与干劲的工匠们,刘德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有朝一日,他坐上那个宝座,一定会好好的善待这些淳朴的人们。 只因为,他们确实是如此的善良、勤劳、可爱。 刘德拍拍手,把李信交给他的两个宦官叫到身边来,嘱咐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给我在这里看着些,千万记得不可假借的名义胡作非为,不可见利起意,中饱私囊,不可欺压良善,为非作歹!” 说完这些,刘德换上一副笑脸,道:“此事功成之后,我必上报天子,重重嘉奖你两人,尔等可知道了?” 先前,这两个宦官听着刘德嘱咐,心里面本身是不太情愿的,本来只想着虚应故事,等刘德一走就想怎么就怎么,但是当听到这件事情要是办成了,刘德会给他们两个请功,顿时就收敛了那些小心思,跪在地上应道:“诺,奴婢必不负殿下所托!” 要知道,宫廷的宦官之中的等级之森严,远超常人想象。 在宦官中,哪怕只是比别的宦官高一级,享受的待遇与人身自由,完全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甚至能决定对方的生死! 宦官们虽然贪财,但他们更加贪权。 而宦官的权柄来自于天子。 别说是刘德要给他们请功了,就是只是将来在奏疏上提一下他们两个的名字,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来争取的。 将两个宦官摆平,刘德知道,暂时不需要担心这作坊的运营与管理问题了。 为了那根吊在眼前的胡萝卜,他们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于是,刘德又走到工匠们中间,对他们道:“诸位,我来跟大家说说这五铢钱应该怎么铸!” “首先即名五铢它的重量应该是五铢左右……”在汉代,一两分为二十四铢,此时的一两,大概相当于后世的22-23克左右,因而五铢的话,差不多是3-4克的样子,实际上这种钱已经跟后世的一些小面值的硬币重量相等了。刘德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帛布,将之摊在地上,帛布之上用墨笔画着一个圆形的钱币图案。刘德介绍道:“诸位请看着图案,这是小子所思之五铢钱的模样,外圆内方,钱币表面应该尽量保持光滑,在钱的两面分别要铭刻上五铢两字!”想了想,刘德又补充道:“若是可能的话,在钱币的上下,再稍微雕出些花纹出来,以方便天下人辨认!” 五铢钱一旦出现,必然立刻就会冲击四铢钱跟半两钱的流通市场。 想都不用想,以国人的尿性,跟风跟山寨是不可避免的。 刘德也没有刘彻发行五铢钱时的条件,可以一拍脑袋就下诏禁止民间私铸,所以做些标示,免得那些山寨出来的钱币坏了他的名声——天知道会不会有人铸造些往铁里掺铜的水货? “这个倒是不难!”一个工匠在听了刘德的要求,再看了看帛书上的图案后道:“只是这样一来,铸钱速度难免就要大大下降了,往常我等一日或可铸钱十万,但若按殿下的要求,可能一日只能铸得一万左右……” 额……刘德一听,也稍稍愣了。 他立刻就懂了对方的意思,本来铸钱以此时的生产条件是根本不要求钱币外观的,往钱范之中一浇铜水就是一枚钱币,至于外观,只要不是太难看,都已经不成钱样的,基本都是拿出去流通的,老百姓也不管这些。 而现在刘德要求外表光滑,而且还要铭刻些花纹作为标识,这就有难度了。 铭刻花纹倒是不难,改进一下钱范差不多就可以了。 但外表光滑这个就有难度了,必须要以手工来完成。 刘德在心里权衡了一下。 然后他道:“一万就一万,开始时慢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保证质量……” 作为一个穿越者,这个时代没人比他更懂得金融业的信誉有多么重要。 从根本上来说,货币的币值其实跟它本身的信誉是息息相关的。 刘德确信,一万枚铸造精良的五铢钱所能带给他的利益应该远超十万枚做工粗劣的五铢钱。 更何况…… 这五铢钱衍生而出的政治影响与利益,会是他将来最重要的财富。 ……………………………………………… 今天第一更~~~~~~~ 嗯,晚上还有2更,昨天欠下的一千字也会还上! 明天开始还债,也就是说在每天3更的基础上会尽量多更一章,无论如何,下周也会把欠债还清!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52章 竞争对手(2/3) 刘德回到未央宫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宫门即将关闭。 还好他跑的快,马车也给力,堪堪在司马门的宫门关闭前溜了进去。 进了宫门,刘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下次再怎么也不能这么晚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些害怕。 原因很简单,按照规矩,若是在宫门紧闭之前,他还不能回到未央宫之中的话,那么就会被人堵在门口。 堵在门口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会丢人! 当年,刘德的便宜老爹刘启还在当太子的时候,有次跟刘武两个人在宫外疯的不亦乐乎,误了回宫的时间,结果直接被当时的丞相张苍堵在宫门之外,最后,太宗孝文皇帝不得不向张苍脱帽谢罪。 皇帝老子脱帽谢罪了,儿子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据说,那次便宜老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甚至还被禁足了三个月之久! 现在张苍虽然早死了,但是,有了这么一个先例在,总是会有大臣成天盯着司马门,为的就是能逮到一个晚归的皇子,这世界有的是人愿意冒点风险来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 …………………………………… 就在刘德的马车堪堪驶进宫门的刹那,宫门口转角的一处亭子里,一个男子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声道:“就差一分啊,这刘德再晚一分,就要被关在宫门之外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这男子身上,照出了他的模样,尖嘴猴腮,嘴角上还有一颗豆大的黑痣,只看外貌让人有些难以入目。 但他就穿了一件简单的常服,梳着寻常的士人发髻,在气势上却给人一种容易相处的假象,若刘德在此,立刻就能认出此人乃是王娡同母异父的兄弟,后来一手炮制了窦婴冤案的元凶田蚡。 田蚡此时的日子可不好过。 本来姐姐在宫里颇为受宠,他也跟着沾光做了个大夫的官。 可惜前段时间祸从天降被天子责罚了一顿,不止是丢掉了还没捂热的大夫官衔,如今更是连进宫都是有些困难。 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田蚡在原地踱了几步,猛的一跺脚:“先去窦王孙哪里探探口风吧!” …………………………………………………… 刘德刚刚回到宫中,就有宦官过来禀报:“殿下,陛下命奴婢来通知您,明日晚间,请务必推掉一切事物,前往长乐宫赴宴!” “嗯?”刘德奇怪了一声:“是否梁王被慰留了?” “回禀殿下,太后以陛下千秋将近,梁王天子手足为由,慰留了梁王!”那宦官小心的看了看左右凑到刘德身边低声的提醒道:“章公命奴婢通知殿下,小心梁王……” 说完,这宦官就迅速的告退。 “小心梁王?”目送着那个远去的宦官,刘德两手交叉在一起,思索着。 现在看来,章德这步无意结下的暗棋已经发挥作用了,至少,章德能让人向传递如此重要的信息给他。 刘德在殿里踱了两步。 然后,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不行!今天晚上我就要去见窦婴!” 他知道,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即将发生。 但他的脚步走到门口,就又生生的止住。 “这样不妥,夜访大臣府邸,这是犯忌讳的事情,何况明日的事情又是如此重要,万一我夜访窦府的事情将来被窦太后知道,那我就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 可是,该怎么办呢? “我不可以去见窦婴,更不能去拜访丞相申屠嘉!”刘德的大脑迅速开动,实在是太清楚明日将要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多重要! 窦太后步步紧逼,便宜老爹出于私心也好,算计也罢,步步后退。 梁王刘武摩拳擦掌,然后窦婴冒死搅局,最后袁盎收拾残局。 此事在前世虽然是有惊无险,但难保今生会出现偏差。 而只要有一点偏差,对刘德来说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刘德徘徊着,一夜未眠。 当东方的天空破晓之时,他才勉强眯了一会,但只躺了半个时辰,他就又被噩梦惊醒。 从塌上起来,用冷水冲了把脸,刘德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父皇应该会召见我!”刘德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这大概是所谓的直觉吧,刘德觉得,假如他在便宜老爹的位置上,肯定会召见自己这个目前来说最有才干的儿子。 一是试探,二是合谋,三是刺激。 试探刘德的本性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共同合谋给刘武挖坑。 最重要的是刺激刘德的狼性,让他明白这世界的残忍与残酷。 汉家天子从来都不惧于向自己的继承人揭示这些。 前世,便宜老爹先是指使郅都逼死了刘荣,然后又将周亚夫下狱,派人恐吓刘荣被废后就拒绝出仕为官的窦婴,这一件件事情都在向着刘彻揭示着一个皇帝应该怎么做。 特别是刘荣死后,窦太后要赐死罪魁祸首郅都,便宜老爹为郅都辩护说:“都忠臣!” 仅次一句话,就明明白白的将帝王的心态揭露无疑。 儿子、大臣、美人统统是浮云! 皇帝本身就是个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刘德就和衣躺在榻上,一边养精蓄锐一边等待着便宜老爹的召唤。 大概到了临近中午之时,有宦官前来传召:“殿下,陛下在清凉殿侧室召见您!” 刘德立刻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蹦了起来,他对那宦官问道:“除我之外,父皇还召见了谁?”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刘德现在的对手有几人。 “陛下还传召了刘荣殿下跟刘非殿下!”那宦官老实的回答。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刘德点点头,他知道,这次传召就类似于后世高考之前的摸底考试,谁能在这次考试里拿到高分,谁将来出任太子的机会就更大。 只是他没想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刘非竟然也加入了储君争霸战,这倒是前世所没有的事情! “难道是蝴蝶效应?”刘德想着。 这却是有点意思了! 要知道刘非可是他十三个兄弟里面唯一一个挂过将军印的,成天满脑子里都是地图、战争恩,还有女人。 但刘德却不敢小觑刘非。 前世之时,吴楚七国乱起,除刘德被关在小黑屋里外,剩下的兄弟之中,就只有刘非能想到借着吴楚叛乱给他自己刷声望,还成功的刷足了声望,混了个将军印,错非是他的母族太不给力,而且朝廷里没人看好,否则刘非还真有机会博一搏那储君之位! …………………………………………………… 第二更送上等下凌晨还有第三更~~~~~ 嗯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等下12点后要冲榜啊,这个星期是我在榜上的最后一周了! 我就如同汪峰王夫子一样渴望上首页(上头条),诸君能给我个机会吗? 我!才!不!要!像!汪!峰!那!样!倒!霉! 第53章 难题(3/3) 刘德来到清凉殿前之时,刚好刘非的马车也到了。 “非见过皇兄!”见了刘德,刘非满脸笑容的走了过来,稽首道:“皇兄也被父皇传召来?可知父皇因何传召我等?” 刘德笑了笑,道:“圣心非我等人臣所能揣测的!” 刘非是程姬的次子,他的胞兄是刘余,有口吃的毛病,但是性格和善,兼之一个有残疾的皇子根本不可能对其他人构成威胁,因此在诸多兄弟里一直人缘都不错。 刘非下面还有一个胞弟,那就是刘端。 刘端就不得了! 论手腕论心机,十几个兄弟里,没人能跟后来巅峰时期的刘端较量,刘端的胶西国是出了的名的大坑,进了胶西国还能全身而退的大臣,没有几个。 有那么一个弟弟,刘德不觉得刘非的心机能差到哪里去。 况且,刘非的母亲在这宫里也是有着盟友的。 那就是曾经是刘非生母程姬的贴身侍女后来翻身做了美人,为便宜老爹生下一子两女的唐姬。 真要计算起来,其实刘非也是有着上位的可能的! 两兄弟还要说话,这时,清凉殿里走出一个人。 是刘荣! 刘德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是刘荣的脸上的表情十分之阴郁,仿佛所有人都欠了他上千万钱一般。 “见过大兄!”刘德跟刘非齐齐行礼问好。 但刘荣却只是哼了一声,理都没理这两个弟弟,径自走下台阶,上了马车。 “他出局了……”刘德在心中叹了一声,对于这个结果,他现在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 不过,以刘荣现在的心态跟性格,他的出局几乎是必然的——没人会喜欢一个认为全世界都欠他钱的家伙,尤其是便宜老爹选的是太子,将来是执掌这个庞大的国家,决定亿万黎庶生死的! “陛下有旨,刘德、刘非入觐!”刘荣刚走,一个宦官就过来传递旨意,待走近了,刘德发现竟是他的老熟人章德。 章德装作跟刘德完全没有交情的模样,公事公办的将两兄弟带到殿门口,只在刘德进门的刹那,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刘德机灵的很,顺着他眨眼的方向看过去,刘德看到了在这殿中,便宜老爹的龙座之后,放置着一个屏风。 汉代的屏风比之后世的屏风更大,更宽,基本上就是普通的官宦人家里所用的屏风也能轻易的遮住三两个人的身影,皇室所用的屏风不止做工更为精美,同时也更大。 基本上这种屏风一般是用来作为装饰或者类似蚊帐一类的功能。 但偶尔也会拿来作为藏人之用。 而在皇室,一般能躲在屏风后面的,都是天子的亲信。 而像现在这样的情况,能躲在屏风之后就不仅仅是亲信那么简单了,更可能是智囊心腹,而且还必须是便宜老爹能完全信任,并相当认可其眼光与判断力的人。 晁错吗? 不太可能,便宜老爹固然信任晁错,但,晁错想要在这个时机出现在屏风后面,却还是不够格! 袁盎? 那就更不可能了! 若是太宗孝文皇帝之时,袁盎或许能有这个资格,但此时,袁盎正被晁错按在地上狂揍,还是借了刘德推恩策的东风才多少有了些还手之力。 丞相申屠嘉,资格是够了,但让丞相把手伸进皇宫里,除非便宜老爹脑袋被驴踢了! 刘德的眼睛飞速的猫了一眼屏风,就立刻低下头,跟刘非一起进了殿内。 “儿子刘德(刘非)拜见父皇!”兄弟俩老老实实的跪下来,叩首道。 “起来吧……”便宜老爹看起来精神也有些疲惫,吩咐着左右道:“给两位殿下赐座!” 立刻就有宦官将兄弟俩人请到左右两个席位上,刘德跟刘非相互致礼之后,跪坐下来。 “朕今天叫你们两兄弟来,是个事情交给你们两个去做!”天子淡淡的道。 “请父皇吩咐!”刘德、刘非立即异口同声的道。 “昨日梁王上书陛辞,但太后她老人家舍不得梁王,因此就慰留了下来……”天子淡淡的说着:“朕觉着太后这是有深意啊,你们兄弟俩平日跟梁王是接触的比较多的,朕问问你们,这梁王到底在想要什么?” 这其实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宫廷内外谁不知道,这些天梁王刘武有事没事就腻在长乐宫里,又是给太后献上了用重金搜寻来的《道德经》原本残卷,又是找来了当代对《道德经》理解最为深透的黄生,给窦太后讲解道德经。 用句后世的话说是司马氏之心,路人皆知! 因此刘德轻笑一声道:“皇叔之心,路人皆知,所谋者无非九五天子之位!” 他这话一出口,刘非的脸色都变了。 不客气的说,若是刘武做了天子,刘非、刘德、刘荣这些现在天子的儿子当何以自处? 吕后在位,刘氏子嗣十不存一。 前后两位赵王都死的极为凄惨! 若是刘武做了天子,恐怕他们这些个兄弟下场还不如吕后时的刘氏诸侯! 刘非先前虽然听到了些风声,但总觉得太不可思议,觉得窦太后应该不至于如此糊涂,但此刻见了刘德成竹在胸的模样,心知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 因此他立刻就放下了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当此危难之际,应当共御外敌! “呵呵……”天子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道:“刘荣也是这么看的,刘荣劝朕立即命梁王就国,你们兄弟怎么看?” 刘非迟疑了一下。 本心告诉他,当然必须要把梁王赶回去,否则,这梁王要是得逞了,那他该怎么办? 但是,他看了一眼刘德,明智的闭上了嘴巴。 此时,他想起了他母亲的话:“我儿此去陛见,如遇到难题,要学会藏拙,先让你皇兄说话,在这宫里面,有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先发者受制于人,而后发者制于人!” 现在他觉得他的母妃不去当将军,简直是太浪费,这简直就是个完美的战略啊! 于是他坐下来,听凭刘德发挥。 在他看来,刘德不管说什么,都等于替他冲锋了! …………………………………… 这章好难写,写了三个小时,删了差不多3000字把~ 唔,还是只完成了今天的量啊,昨天那一千没补上~ ⊙﹏⊙b汗 但还是厚着脸皮向各位读者老爷求票~ 能让我上个首页吗???? 拜托了! 第54章 条候 刘德斜着眼角,撇了一眼刘非,发现这个弟弟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沉思的模样。 “看来也不全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嘛……”刘德心里调侃了一声。 实际上就算是当年汉室公认的肌肉狂魔淮南厉王刘长,也曾在吕后时期的恐怖岁月里生存了下来,脑子并不如一般人印象里认为的那么简单。 只是,刘非能忍。 刘德却忍不得。 谁叫他早就放出大话出来,要争这储君之位呢? 若是在这关键时刻他怂了的话,不说别人了,就是便宜老爹也必定认为他不堪大用! 这是必须表态的时刻! 于是刘德站起来出列拜道:“父皇,儿子愚见,皇叔此时绝不可离开长安!” “大兄的考虑,有些略微欠妥了……”刘德毫不犹豫的在刘荣背上捅了一刀,道:“当今之世,风雨欲来,而不管皇叔怎么想,他终究还是父皇您的手足兄弟、忠心耿耿的忠臣,意气用事而驱逐忠臣,此亲者痛仇者快,父皇圣明,必不为也!” 其实,刘德想都不想用想,就知道这便宜老爹早就在心里有成算了。 若他没有想好,根本不会有任何动作。 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毫无疑问,在便宜老爹心里,此时就算把他的所有的儿子全部都绑起来,也没有梁王刘武重要!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 皇位没了,就一切都完蛋了! 而梁王刘武对于如今的局势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毫不夸张的说,若刘武动摇,哪怕只是在未来的平叛战争中保持局外中立,那么从南方的吴楚赵齐一直到函谷关之前的广阔国土之上,汉家中央政权将无险可守。 一旦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叛军就将兵不血刃进入长安,把刘德一家统统拉出去砍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任何可能导致刘武不满的情况都应该统统扼杀在摇篮中。 这从今年正月刘武入朝,便宜老爹出长安三十里以天子车驾相迎就能看清了。 天子听了刘德的话,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反是转头看向刘非,问道:“刘非,你怎么看你皇兄的话?” “回父皇,儿子以父皇马首是瞻,父皇让儿子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刘非眼珠子一转,立即跪拜下来道。 “哦!”天子点点头,站起身来,道:“你们先出去,朕再考虑一下……” “诺!”刘非还以为自己的话得到了老爹的赏识,欢喜的应道。 “哎……本来以为刘非变聪明了呢……没想到还是个肌肉男……”刘德看着刘非的模样,在心里笑了一声。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便宜老爹此刻恐怕对刘非的印象已经大大下降了。 甚至就是刘荣都要刘非有优势! 原因很简单。 每一个皇子出生之后,本身就是一个政治人物。 在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表态,反而想耍小聪明?让便宜老爹怎么看? 在政治上,当站队的信号枪打响之后,哪怕是站错也了队伍也不站队强太多! ……………………………………………… 等到刘德兄弟出了宫门,天子就吩咐左右将宫门紧闭,然后,道:“条候可以出来了!” 一位身穿着黑色武将常服,腰佩紫绶的中年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拜道:“陛下……” 此人正是先帝遗诏所命的托孤大臣,执掌南北禁军,宿卫宫禁的绛候周勃之子周亚夫。也只有周亚夫这样的大将,掌握着南北禁军这支汉室最强军队的将军,才够资格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天子道:“条候不必多礼,您是先帝遗诏所命托孤大臣,汉家柱国,在朕面前,当与家人无二……” 实际上,天子刘启深谙狡兔三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一方面,他在朝廷中重要晁错,使晁错权柄不止仅限于内史的职权范围之内,更让其参谋国家大政;另一方面,他将全部的军事权力都交给了周亚夫,不止仅限于南北禁军,甚至就连戍卫长城的李广、程不识大军也交托于周亚夫辖制。 如此一来,就算晁错出了差错,有着周亚夫的强力支持,军队方面也可保持忠诚,军权在手,就算天被捅了个窟窿,也能补上。 而周亚夫,无疑是天子目前最信任最信赖的大臣。 原因无它。 恩德两字而已! 当年,周亚夫不过是绛候周勃庶子,在家里地位不高,只不过是个白身而已。 周亚夫的兄长周胜之继承周勃爵位后,先是在尚馆陶公主的事情上惨败于名不见经传的堂邑候陈午手上,受此刺激,脾气大坏,竟然当街杀人,被廷尉处死,按规矩杀人者的爵位与封国都要被废除。 是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否决了廷尉的奏文,从周勃诸子中选了周亚夫为承嗣之人,单单这个恩德在,只要有良心的人,必然忠于朝廷。 再者,周亚夫还是先帝临终的托孤遗命大将,留有一道‘事有缓急,可用周亚夫为将’的诏书。 先帝在这种大事上的眼光从未错过。 事实也证明了周亚夫确实是良将。 任为中尉以来,南北禁军的训练与整备井然有序,军队的作战能力大大提高。 有了这样的成绩,周亚夫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如今甚至已经能参与像这样的国家大事,甚至能对天子提出意见了。 所谓君待臣以国士,臣以国士报之。 受到空前信任与空前重用的周亚夫,自然将天子刘启视为明君,忠心耿耿的辅佐。 “条候方才可都听清楚了?”天子刘启站起来,看着周亚夫,一脸郑重的问道:“以条候之见,朕这三子,何人可为尧舜?” 在周亚夫面前,天子似乎卸下了一切防备与伪装。 “臣是武将,不懂这些国家大政,但是假如陛下要问臣意见的话,臣以为自古立嫡立长,皇后无子,长子刘荣或可为之!”说完此话,周亚夫就将头深深的底下,道:“当然,次子刘德,也有明君之相……臣,一切伏维圣裁!” 至于刘非,被周亚夫有意无意的无视了。 听完周亚夫的话,天子摆摆手道:“条候先下去,待朕好好想想……” “臣告退!”周亚夫起身,提着绶带,慢慢的走出去。 等周亚夫走远了。 天子缓缓的靠在龙座之上,周亚夫虽然说的轻巧,说什么一切都服从他的命令。 但实际上呢? 周亚夫已经表态了。 太子人选要嘛是立嫡立长,要嘛是立之以贤。 而且立嫡立长优先于立贤。 周亚夫的话,不止是代表他个人的意见,也代表了军方的意见。 这是天子刘启必须重视的地方! 只是…… “朕才是天子!”刘启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凭什么一个个都想对朕指手画脚?” 他的心里面一个个名字划过。 窦太后……梁王……周亚夫……晁错…………申屠嘉…… 但他良久之后又叹了口气,不得不对现实低头! “嘿嘿……‘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朕比之孝惠,还是过得很轻松的……”当初惠帝在位,想要活动一下筋骨,向世人昭示他才是天子,结果直接被丞相曹参喷了回去。 想想惠帝,天子的心里就多少平衡了一些! ……………………………………………… 今天稍微晚了点,主要查资料去了~ 嗯,听了大家意见,以后会尽量少些旁白~ 额,看到有人说汉代的金就是铜这个事情,我说明一下吧。 经过查阅无数资料和考古文献,汉代一般所指的金就是黄金,确凿无疑。 最直接的证据是汉律中多次出现的各种判罚。 譬如吕后二年颁布的金布律里就非常明确的强调:不如令,罚铜十二两,金四两的条文。 再如司马迁被宫刑的原因是他缴纳不了一百金的免罪钱,好吧,假如是一百斤铜,卖了宅子跟土地怎么也能凑起来啊! 还有,根据考古证据汉代中国有着大量的富金矿在开采! 那这些黄金去哪里? 唔,基本上都去了地下,做了陪葬品,不信可以看现在发掘出来的汉代墓葬,基本上陪葬品的丰富程度是历朝之最,特别是汉武帝刘彻的茂陵,史书记载陪葬的珍宝黄金几乎塞满了整个陵寝,以至于墓道的通道都被各种宝物堆满,搞的霍光不得不调动军队…… 茂陵的陪葬品之多,使得盗墓贼们根本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就能得到。 宣帝、成帝时期都发生过茂陵的陪葬品出现在市面上的大案。 西汉末年的农民起义军,没了军费,甚至直接挖了茂陵,结果,三天三夜也没把茂陵里的宝物财富运走,最后居然还留了大半在里面…… 第55章 袁盎的劝告 周亚夫东出未央宫,绕着宫禁视察了一圈之后,才回到中尉官邸,开始处理今日的公文。 还没翻开竹简,就有下人来禀:“将军,故吴相袁公求见!” “快请!”周亚夫立即放下手里的竹简,扶好衣冠,以晚辈的礼节站到大堂一侧,恭候来人。 能让周亚夫如此礼遇的人,满朝上下,除却丞相申屠嘉外,只有一人:楚人袁盎! 当初,诸侯大臣共灭诸吕,周亚夫之父周勃孤身进入北军大营,靠着个人威望,让北军倒戈,这才成功的发动政变,将诸吕诸侯尽数诛杀。 其后,周勃与陈平一手策划了扶立太宗孝文皇帝的决定。 其后数年,汉家大政尽数出于周勃、陈平之手,所谓天子,不过是傀儡而已。 但凡事盛极而衰。 不久陈平病逝,周勃独力难支,终于被太宗孝文皇帝找到机会,罢免了丞相的职位,赶回封国。 自古权臣几个能在失去权柄后善终的? 周勃是什么人? 尸山血海里杀过来的英雄豪杰! 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于是备兵甲于家中,以备不测,谁知道走漏了风声被人告发。 危难之时是袁盎挺身而出,证明周勃没有造反的意图,这才保下周家上下数百口的性命。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有这香火情在,周亚夫对袁盎一直都是以恩人相待。 没多久,一个头戴进贤冠的男子走了进来,周亚夫见了连忙稽首而拜:“见过袁公!” 那男子点点头,随意的看了看,道:“听说中尉今天陛见天子,可知天子是何态度?” “袁公请坐……”周亚夫陪着笑脸,将袁盎请到主席上,答道:“陛下自然是主张削藩的!” “这个我知道!”袁盎坐下来,摇摇头:“我问君之问题是:陛下究竟要立谁为储?” “怎么,连我也瞒着?”袁盎抬头笑着看着周亚夫,咄咄逼人的问道:“陛下难道跟中尉下过命令,不许透露这朝政与我知?” 袁盎现在算是处于他这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去年新君登基之后,晁错就力主削藩。 但袁盎极力反对,不止反对,还动用他遍及朝野的人脉,串联起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反对联盟。 这等于是在老虎屁股上抽了鞭子。 立即就招致了晁错狂暴的反应。 在天子的默许下,晁错暗指御史大夫陶青弹劾袁盎私自接受吴王贿赂,不为人臣,于是被罢免一切官职、爵位,一撸到底降为庶人。 这要是换了其他大臣,遭此病变,恐怕就从此一蹶不振了。 但袁盎却是个例外。 袁盎家中,自高皇帝建国之时就出仕为官,累试地方郡县。 袁盎出仕后就到处结善缘。 譬如周勃、陈平权势滔天时,袁盎跑去找了太宗孝文皇帝,说了一大堆周勃的坏话,中心思想就是周勃见利忘义,非社稷臣,而且‘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为陛下不取也’。 周勃被赶回封国,袁盎在里面是出了大力的。 于是,袁盎成了朝野有名的正直大臣。 然后周勃蒙难,他又跳出来,帮周勃洗刷冤屈,让其能安度晚年,免遭于刀笔吏的侮辱。 这又让周家上上下下感恩戴德…… 这样一个长袖善舞,懂的结善缘的人,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像周亚夫,像现任丞相申屠嘉,还有长乐宫的窦太后都是袁盎的护身符。 所以袁盎虽然丢官去职,但是影响力一点都没下降。 颇有些他虽不在朝廷,但朝廷依然留有他的传说的味道。 听到袁盎的问话,周亚夫连忙摇头道:“陛下怎会下这样糊涂的诏令,非但没有,陛下反而时常思念袁公呢!” 周亚夫没有撒谎。 天子确实在他面前表达过思念袁盎的意思。 至于是真情还是假意,那就不知道了。 说着周亚夫就将今日之事简短的对袁盎说了一遍。 袁盎听完,眼睛都瞪了出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周亚夫。 “袁公怎么了?”周亚夫一见,心里也有些慌,立即问道:“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何止是错啊……”袁盎长叹一声:“君且为自己亲手挖好了坟墓!” 要说谁对汉家前后两代天子最为了解,袁盎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袁盎解释道:“陛下何等人也?圣天子!陛下问君储君谁属,其实不过是在试探,实际心中早已定下!君却莽撞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是取祸之道!君难道忘记了当年汝父‘吾尝将百万军,今日安知狱吏之贵’之叹?” 听到袁盎这么说,周亚夫又想起自己父亲当年的际遇,顿时背上都凉梭梭的。 于是,慌乱之下,周亚夫对袁盎拜道:“请袁公教我!” 袁盎心里笑了一声,嘴上却道:“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今之计,只有靠向真储君,才有转机!” “以将军之见,真储君何人?”袁盎盯着周亚夫问道。 周亚夫想了想,揣摩了一下,迟疑的问道:“次子刘德?” “善!”袁盎笑了笑道:“我观察朝廷很久了,自太皇太后薨后,皇子刘德已然异军突起,在诸子之中鹤立鸡群,有社稷主之像,我尝请长安望气之人,远观刘德之像,来人道:此潜龙在渊,当主天下!” 其实后面几句都是胡说八道,什么望气之人,这种把戏,袁盎早玩腻了! 但是,架不住周亚夫笃信于此。 袁盎今日过来,其实就是给刘德造势的。 谁叫刘德帮了他的忙,他袁盎最是欣赏孔仲尼那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春秋》说,九世犹可报也! 袁盎觉得不止九世之仇可报,九世之恩也要报! 更何况,袁盎觉得刘德无论行事作风还是传出来的故事,都对他脾气。 这样的皇子不扶持? 扶持谁? “那我该如何靠拢?”周亚夫终究是武将,寻思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即不**份,又可消弭这灾祸的办法。 “田叔如今赋闲在家,将军世代与田叔交好,可手书一封家信,请田叔来长安辅佐储君……”袁盎成竹在胸:“叔正直长者也,历三朝四主终不失气节,储君身边正需要这等中正大臣日夜匡扶!” “这……”周亚夫却犹豫了起来:“叔父大人年事已高,恐怕不得行!” 袁盎所说的田叔,正是他周家世代交好、联姻的名满天下之忠义大臣,前汉中太守,故赵王张敖的大臣田叔。 此人最出名的事迹是当年张敖的家奴密谋刺杀高皇帝刘邦事发之后,自愿剪去头发,身着褐衣,以枷锁临身,赶赴长安追随张敖一同入狱。 此事传颂天下,当此之时,田叔这个名字就是忠义的代名词! 袁盎晒笑一声,道:“无妨,将军写信就是了,田叔若闻是督促储君,匡扶正道之事,必然欣然而来!” 这是肯定的。 这种事情,对于田叔那样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无法阻挡的诱、惑! 哪怕走不动路了,爬也会爬到长安来! ………………………………………………………………………… 嗯,还有一更~~~~ 今天先3更吧,明天看情况,要是能4更就4更 第56章 燕饮(上) 夜幕将近,刘德审视着眼前的竹简。 这是张汤送来的报告,是关于辟阳侯审平继今日进入槐市之后举动的报告。 “这个辟阳侯还挺谨慎的嘛……”刘德随意看了下,审平继的一切举动都很寻常,也没发现他有在某个地方特意停留的异常。 但刘德一点都不急,就算什么都不做,按照历史发展,马上也会有人出来检举。 将公文收起来,刘德起身,叫来两个侍女,帮他换上常服,梳理好头发,然后配上长剑,就乘车前往长乐宫。 刘德到了长乐宫的时候,长乐宫里已经热闹了起来。 看的出来,为了今晚的家宴,窦太后可谓是费劲了心思。 刘德只是匆匆一瞥,就见到了好几队的歌姬在各个偏殿中排练。 他甚至还闻道了高祖刘邦当年留在这长乐宫里的酒窖里的陈年美酒的香味。 要知道,那批刘邦时期酿造的美酒,一般情况下只会在新君登基或者先帝立庙之时才会被启用的。 可惜…… 窦太后辛苦一场,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这一点,刘德在见过便宜老爹之后就已经确信无疑了。 刘德走进永寿殿,看了一眼已经坐下来的粟姬。 他走过去,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只是这态度就多少有些生硬了。 “嗯……”粟姬不无不可的冷冷的应了一声:“你坐吧……” 粟姬虽然脾气差,但她并不算蠢。 在形势渐渐明朗的如今,她算是看出来了,她的那个以前都没怎么放在心里的次子,竟然要逆袭上位,大有可能会被立为储君。 而之前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长子刘荣却是越发的不得皇帝喜欢。 这让她顿时慌了神。 想做些什么弥补之前的裂痕,却又舍不得拉下面子。 故而,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在粟姬想来,她都给了台阶了,刘德应该感恩戴德的立刻抓住这台阶,然后母子重归于好,令她能借着他日刘德册封为储君的东风,母凭子贵,把薄氏赶下皇后的位子。 谁知道,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令人怒目圆睁的一幕: 刘德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向前走去,来到了殿前,先是给窦太后请安:“孙儿拜见皇祖母!” 这不算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才是让粟姬感到恐惧的一幕。 只见刘德起身后,径直走到了坐在窦太后下首的薄皇后身边,跪在地上,温柔的喊了一声:“儿子刘德拜见母后!” 薄皇后马上就笑逐颜开的扶着刘德,然后将刘德拉倒她的身边,拉着刘德的手,说起话来了。 因为距离太远,加之宴会中各种嘈杂的声音混杂,粟姬听不清刘德跟薄皇后在谈些什么。 但是…… 看着刘德跟薄氏相谈甚欢的样子。 粟姬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的离她远去了。 “为什么?”粟姬仿然若失的低语着。 她倒是想闹,但没那个胆子——没人敢在窦太后面前耍小脾气小性子。 因为在天子面前耍小性子,最多吃些斥责,看重脸皮的天子不可能真的拉下脸来。 但窦太后不同。 窦太后可以不经过天子同意就可将一位妃嫔打人永巷的冷宫中,甚至赐死! ………………………………………… 刘德没有去管粟姬到底会怎么想。 对他而言,粟姬、刘荣都已仁至义尽,再无亏欠。 跟薄皇后聊了一会,刘德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蹦蹦跳跳的跑到了他身边,笑嘻嘻的道:“刘德表兄……” “阿娇表妹!”刘德摸了摸陈阿娇的小脑袋,捏了捏她那张粉嫩嫩的小脸,问道:“长公主姑姑呢?” “母亲在后殿跟皇叔说话呢……”陈阿娇道:“皇叔那里一点都不好玩,闷死了,阿娇才跑出来看看表兄来了没有……”陈阿娇数着手指头道:“阿娇都出来看了三次了,表兄才到!”说着就嘟起了小嘴。 刘德笑嘻嘻的哄道:“是表兄不对,认罚,认罚,过两日表兄就带阿娇去城外玩好不好?我们去打猎!” 嘴里说着,刘德的心却飘到了后殿之中去了。 毫无疑问,刘武也不傻,当然会去拉拢刘嫖作为他的后援。 现在的问题是,刘嫖会站在那个那边? 刘德想了想,觉得他的这位长公主姑姑多半是会脚踏两只船。 长安的彻侯们不是私底下流传着一句话吗? 永远忠于汉天子,谁是天子忠于谁…… 刘德嘴角轻笑一声,回过神拉着陈阿娇的小手,道:“阿娇,快给皇后请安!” 陈阿娇这才发现了薄皇后,这也不怪她,薄皇后性喜安静,就算是太皇太后在的时候,也常常是一个人坐着,不怎么引人注意。 “阿娇拜见皇后!”陈阿娇倒还懂些礼貌,盈盈做了个万福。 薄皇后之前一直在观察刘德跟陈阿娇的互动。 以一个女人的直觉,她发现,刘德在有意无意的特地亲近陈阿娇。 “难道说刘德看上这馆陶的女儿了?”薄皇后心里猜测着,虽然陈阿娇年纪小,但是,作为馆陶的爱女,却是很多人都盯着的一个联姻对象。 刘德有志于太子之位。 有想要联姻馆陶的想法,也是自然! 想到这里,薄皇后对陈阿娇的热络了起来:若能借陈阿娇的手跟馆陶联系起来,届时有馆陶在旁边周旋,过继刘德的事情,兴许就容易了。 而且…… 薄皇后想到,好像馆陶跟粟姬历来就面和心不和。 想必,若是厚辞重贿,加上一个不错的说客,应当可以让馆陶帮忙。 到时候,陈阿娇就是自己的儿媳了! 想到这里,薄皇后的脸上顿时如沐春风,对陈阿娇的态度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陈阿娇到底是个孩子,不懂这些,只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她,对于薄皇后的特意亲近,却并不怎么感冒——她自生下来就是窦太后的心肝,整个世界几乎都在围绕着她转动。 最后还是刘德帮忙,在旁边哄着陈阿娇,才让陈阿娇对薄皇后的态度改观了一些。 说来也奇怪,陈阿娇自小娇生惯养,对她献媚讨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她却似乎对刘德青眼有加,自重生初见以来,她在刘德面前就像个小妹妹一样乖巧。 这却让刘德稍稍有些惊讶了。 ………………………………………… 三更完成,俺睡觉觉去了,大家晚安~~~~~ 唔,虽然没上首页,但目前貌似成绩不错,谢谢大家支持~ 第57章 燕饮(下) 过了一会,窦太后跟便宜老爹还有梁王刘武都出现了。 钟鸣萧瑟之声随即响起。 宴席开始了。 刘德自然也不好再赖在薄皇后身边,就抱起陈阿娇,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一会,刘嫖过来找陈阿娇,刘德趁机探了下口风。 刘嫖这一次的嘴巴却变得很严了,没有透露半点她跟刘武的谈话内容。 女人就是这么善变。 特别是刘嫖这种女人。 刘德还记得前几日见面时,刘嫖那恨不得将他当成亲儿子的态度。 再看看现在,明显对刘德开始疏远。 很显然,刘武这次是出了大血了! “呵呵……”看着刘嫖远去的背影,刘德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气也没用,不过是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放宽心态。 再者说,刘嫖今日能变,那么明日也能变回来。 “皇兄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独饮?”冷不丁的刘阏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刘德回过头来笑了笑,道:“皇弟可愿陪为兄喝上几樽?” “敢不从命?”刘阏点点头,坐下来,给刘德倒上一杯酒,又用小刀切下一快肉,放到餐盘中,一边吃一边问道:“皇兄,难道就不担心吗?” 刘德轻酌一口酒,赞了一声,果然不愧是陈年佳酿,味道还真不错,只是因为提纯技术不如后世发达,所以,酒精含度并不高。 刘德知道刘阏想问什么。 估计,大部分已经懂事的皇子们,也都听到了些风声了。 刘德抬起头看了看正与便宜老爹跟窦太后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梁王刘武。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于是道:“皇弟稍安勿躁,且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 刘武现在怎么都不可能想到,三五年后,他就从这汉室最有权势的诸侯王瞬间跌落成可有可无的闲散诸侯,甚至还落到要靠韩安国使用苦肉计才能自保的地步。 同时,刘德自己也开始警醒。 “我现在期待看刘武的笑话……”刘德心里想着:“那么谁在期待看我的笑话呢?” 刘德环视在场诸多的外戚、皇子、妃嫔。 他忽然有种感觉,可能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日若有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在他背上踩一脚。 甚至就连现在跟他关系亲密的刘阏也不例外! “呵呵……”刘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知道,他刚才的感觉是每一个统治者的本能——多疑! 后世三国乱世之中,曹操可谓人杰,但也有吾好梦中杀人的习惯。 由此可见,只要屁股坐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多疑才是正常的,不会多疑的上位者,那是傻瓜!迟早被人坑的渣都不剩。 刘阏却是听的云里雾里,不太能理解刘德的话,便试探着询问:“皇兄以为皇叔必不能得逞?” 他话音未落,忽然整个大殿清静了下来,音乐停,歌舞止了,就连嗡嗡的议论声都瞬间消失了。 刘阏抬起头,只看到已经喝的有些满脸通红的天子拉着梁王刘武的手,开怀大笑着:“吾千秋之后当传位梁王!” 满室震惊,无数人手里的酒樽与器物顿时打翻在地。 许多妃嫔甚至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开什么玩笑啊! 天子百年之后传位梁王,那她们这些妃嫔怎么办?她们生的子嗣怎么办? 没有人能忘得了,当初,周勃陈平下令将少帝兄弟并其外戚家族统统处死在长安少府官邸中的事情。 更不会有人忘记,前岁先帝驾崩,遗诏将所有没有子嗣的妃嫔统统遣散出宫的日子。 窦太后却是立即开怀大笑,马上就拉住天子与刘武的手,道:“君无戏言!今当效仿周成王一叶封桐的故事,来啊,将天子印玺与哀家的印玺拿来,现在就用印,明诏公布天下!” 刘阏看到这个场景,只感觉眼前一黑,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牙齿嘎嘎嘎的直哆嗦。 谁都知道,一旦拟了诏书,用印之后,除非丞相跟御史大夫在场拼着老命,坚决不受诏,否则,这事情就算板上钉钉了! 可现在,这里是长乐宫,丞相申屠嘉、御史大夫陶青根本就不在场。 这就意味着,只要天子点头,那就再也无可挽回了,梁王刘武将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太弟! 刘德却是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上一樽酒,品尝起来。 寂静只维持了片刻就被打破了。 外戚席位之中,身着常服的窦婴,拿着一壶酒,弓着身子,走上前去,为天子跟梁王的酒樽满上,然后笑道:“陛下酒后失言了,失言了!” 他跪下来,道:“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祖宗制度,何况,丞相不在,陛下未与丞相商议,就擅定梁王,臣窃以为不妥!” 天子好像立刻就醒悟了过来,马上就将他刚刚说过的话给吞进肚子里,不认账了,他抢在窦太后出声之前,一把扶起窦婴,道:“王孙说的对,没跟丞相商议,就擅自决定,这是朕的错!” 他又惭愧的道:“朕一时喝高了,失言了……” 轻描淡写的就将方才的话彻彻底底的抹除干净,让窦太后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 刘德看着这一切,将酒樽中的酒一饮而尽,心里感慨道:“都是影帝啊,梁王入坑了!” 这是不用想的事情。 有了今晚这个不算成功的开头,皇太弟的位置,就会像一根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不断的吸引和蛊惑着刘武。让他变得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不断的加注,最后把自己搭进去。 亲眼目睹了此事,刘德心中不止是感慨,还有了另外的心思。 “我的这个便宜老爹连亲弟弟都能暗算,都能挖坑……亲儿子也能处死……”刘德把玩着手里的酒樽,心里冒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那么,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不会也暗算我?” 有这个暗算胞弟的前科,又有前世逼死刘荣的光荣记录。 刘德凭什么能肯定,便宜老爹将来不会动他? 要知道,历史上后来刘彻跟他的长子刘据,那个感情可非是一般父子,最后却是兵戎相见。 “要想不落到那个下场,我就得早作打算了,万一将来有事,也不至于坐以待毙!”刘德心里想着。 早在前世,刘德就看透了。 这世界,靠人不如靠己。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想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靠自己手里的力量。 唐太宗李世民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嘛…… …………………………………………………… 今天照例3更~~~~~~ 求推荐票,收藏,打赏~ 第58章 证据 出了这种事情,这宴会就再也开不下去了。 窦太后首先气冲冲的离席而去。 梁王刘武打着劝慰太后的旗号,紧随而去。 便宜老爹则在几个宦官的搀扶下姗姗离开。 其余外戚公侯、妃嫔皇子见了此情此景,那里还敢停留,明智的选择跑路。 很快,原本热闹的宫殿就只剩下在打扫残局的侍女、宦官。 刘德慢悠悠的将手里的酒喝完,这才站起来,他感觉有些头晕,这个身体,并不是久经考验的战士,而且这陈年美酒劲头也有些大,刘德感觉自己有些醉了。 勉强站起来,刘德踱出永寿殿。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孤独的站立在永寿殿之前的台阶上。 刘德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窦婴窦王孙。 周围的人都像躲避灾星一样的躲避着窦婴,甚至就是偶尔从他身边经过,在发现了窦婴之后也迅速低头,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离开。 刘德笑了起来。 “跟我前世真像!”酒精作用下,刘德的胆子变得格外的大了起来。 他走到窦婴身边,看了看似乎有些迷离的窦婴,问道:“中大夫后悔了吗?” 实际上,刘德很清楚,便宜老爹的后手根本就不是窦婴。 正所谓君不密则失国,便宜老爹绝对没笨到找窦婴当托的地步。 至于便宜老爹本来的后手是什么? 当窦婴跳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不重要了。 “是殿下啊……”窦婴回头,看到是刘德,笑了笑,答非所问道:“太后夺了臣的宫籍……” 刘德听了,满是同情的看了一眼窦婴。 宫籍就是出入宫闱的资格,没有宫籍就意味没有诏令,窦婴从此不能再踏进这宫门半步。 这对于一个外戚大臣来说,等若抽断了脊梁骨,若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恐怕从此就要饥寒交迫,死于非命了。 “至于后悔?”窦婴抬头望着星空道:“亦于心之所向,虽九死尤其未悔!为了社稷,臣的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刘德看着满脸正气的窦婴,真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便宜老爹早有准备这个事情。 窦婴在本质上来说,是一个有些天真的可爱之人。 后来,他就连死都死得很可爱。 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窦婴最后是被腰斩弃市,罪名是‘矫诏’。 嗯,还是不要打碎他的幻想的好,理想主义者的幻想一旦破灭,只会是两种可能,一种是自暴自弃,最终变成一个全无节操的卑鄙政客,另外一种则是弃世厌世,最终死于抑郁症。 想了想,刘德道:“中大夫不妨去求助袁丝,丝公与太后有旧,或可还有回旋之余地!”袁丝就是袁盎,丝是袁盎的表字。一般而言,在此时,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或者特别敌对的人,一般都不会直呼对方的大名,而是以表字称之。 像是窦婴,除了家人之外,很少有人会直呼他的名字,只会或像刘德这样以官职相称,或如同朋友那样称呼其表字王孙。 窦婴想了想,对刘德感激的道:“多谢殿下指点迷津!” 对于窦婴来说,刘德的这个提醒价值千金。 身为窦氏外戚,窦婴如何不清楚袁盎在窦太后心里的地位? 说句犯忌讳的话,袁盎之于窦太后,就像审食其之于吕后,基本上都是言听计从,袁盎若是找窦太后说情,窦太后几乎不可能拒绝! “哎!王孙这就见外了吧……”刘德打蛇随棍上,趁机跟窦婴拉近关系,道:“前些时日错非王孙提点,小子险些就要吃罪于太后了……况且……”刘德看着窦婴,真诚的道:“王孙社稷之臣,于国有功,区区小事算不得什么!” ………………………………………………………… 翌日,家宴事件持续发酵。 长安城里各种谣言四起,八卦党们穷极一切办法,搜罗着家宴中的一切细节。 而梁王刘武无疑处于风暴中心。 为了避嫌,刘武甚至不得不闭门谢客,除了去长乐宫日常请安外,他连平日里日常必请的一些的喜欢诗赋的贵族都不见了。 到了第三天,刘德意外的接到张汤急报:辟阳侯似有异动!虽信附带而来的是张汤这两天搜集到的辟阳侯审平继的行踪、打听到的言辞以及通过一些渠道弄到的辟阳侯在长安城里的几个宅子中私蓄的武士大概数量。 不得不承认,张汤搞刑侦,确实有两把刷子! 刘德看完,晒笑一声:“这就对了嘛!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辟阳侯审平继之前没有异动,表现的很正常,但梁王立储不决一事刚刚传出去,他马上就有了动作,而且立刻就暴露出了他原本隐藏着的一些马脚。这说明,这辟阳侯真是个大大的反贼! 之前刘德一直是将辟阳侯当成一个会移动的金库看待的,并没有太大的其他想法。 但是,当张汤报告,其果然在暗中密谋着什么时,刘德就只觉得怒发冲冠了。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刘德现在可是把这天下看成是他将来的禁脔,这辟阳侯居然想造反? “一旦拿到证据,立即逮捕,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刘德对着张汤派来送信的信使吩咐道。 同时,他将张汤报来的证据拿起来,塞到怀里,前往清凉殿求见天子。 这次刘德很快就获得了召见。 而被派来引领刘德觐见的却不是章德,这让刘德多少有些失望了,他还想着看看能不能从章德那里得到一些情报。 “嗯,要加快对天子身边亲随的渗透力度!”刘德在心中盘算着。 此事其实不难,汉室宫廷宦官中很少有人能抵挡金钱的**,只要肯舍得下本钱,基本上能把便宜老爹的身边亲信侍从给统统收买。 不过敢那样做的,通常都是笨蛋! 因为一旦被发觉,那就是一个死字。 再说,收买那么多人也没必要,只要能有两三个关键的情报点给他提供情报、为他预警就足够了,再多也是浪费! …………………………………… 额,今天我好废柴,就写了2章…… 请读者老爷们原谅则个~ 第59章 卑鄙 “好贼子!”天子刘启看了刘德呈上的证据后,大为恼怒,私蓄武士,还是在长安,这明摆着就是要造反,图谋不轨! 而且辟阳侯这三个字本身就等于在额头上写着‘我要造反’。 当初吕后当政,审食其大权在握,却坐视前后两位刘姓赵王惨死。 然后,淮南王刘长为报其生母被吕后所杀之仇,拿了审食其出气。 有了这两个事情在,别说是审平继如今被刘德拿到真凭实据的罪证,就是没有,刘启也不可能放过他。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要削藩,先得剪除掉一些亲吴楚的大臣与贵族。 而辟阳侯这三个字,就像一片漆黑中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是首当其冲要被消灭的对象。 本来,刘启还想着是不是干脆给这审平继栽个罪名,谁成想,他倒还真是心怀不轨的逆贼! “启禀父皇,儿臣已命槐市丞张汤监视辟阳侯,若有异动可直接拿下!”刘德继续禀报着道:“只是儿臣担心,那贼子可能不止是私蓄武士这么简单,因此请父皇立即派遣禁军前往!” “成武,朕命你持节节制南军一部,立即前往槐市和辟阳侯府邸,将这贼子给朕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天子刘启吩咐了一声,立即就有一个宦官站出来,跪拜道:“奴婢遵旨!”然后就风风火火的出了大殿。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上奏!”等那成武走远了,刘德又拜道:“只是事关重大,且涉及宗室长者,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儿臣昨日在石渠阁之中翻阅史官所记之高皇帝史册,发现了此物,儿臣不敢擅自做主,呈与父皇圣裁!”刘德说着,就将一卷有些陈旧的竹简从怀里拿出来,呈在手上。 一个宦官接过,然后送到天子刘启的面子。 刘启将那竹简打开,一眼就认出了,这确实是皇家史官记录天子起居所用的竹简,墨迹和笔迹,也都符合史官们的习惯。 于是,他低下头,认真的看起来。 看了一会,他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但嘴上却是轻描淡写的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史官所记的琐事而已……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烦朕了……” “诺!”刘德装作做错了事情的样子,道:“儿臣知错了!” 天子刘启又吩咐左右道:“皇子刘德查出辟阳侯图谋不轨,有功,赐蜀锦一匹,辟阳侯所没产业尽数赐之!” “诺!”一个负责记录天子诏令和口谕的史官连忙起身应命,然后刷刷的竹简上写下了:二年,皇子刘德察辟阳谋逆之事,有功,上赐蜀锦一匹。 等到刘德告退之后,天子刘启,复又拿起那份竹简,在手上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这篇史官所记的文档,在过去,可能没什么用。 但在如今,却不亚于十万大军! 原因就在于这竹简所记载的事情:上拜仲子沛候濞为吴王,已拜,上诏濞相之,谓曰:似有反状。然已受印,独不能悔,因附其背,告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者,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为一家也,慎无反!濞顿首曰:不敢。 刘启才懒得去管这竹简到底是真是假。 反正有了这竹简上的文字,那么只要吴王敢反,他就立刻将此竹简上的内容明示天下。 于是,天下都会…… 要知道,现在挂在吴王刘濞身上的光环可是很多的。 诸侯长者、贤王、帝之伯、爱民如子等等等…… 不夸张的说,假如刘濞自己不造反,没人敢动他! 而他若扯起反旗,别的不说,吴国境内大半的百姓都会追随他! 因为靠着会稽的铜山和大海中取之不尽的海盐,刘濞这五十年来广撒钱财,收买人心,吴国的百姓甚至连赋都不用交,徭役也不用服,统统都由刘濞私人出钱买单! 在此情况下,吴国内部基本是铁板一块,甚至许多诸侯和天下的许多官员也是对刘濞都有着好感。 而这篇史官所记录下来的文档,实在是当前最好的舆论武器了。 毫不夸张的说,有了它,就能动摇吴王刘濞统治的法理基础,朝廷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和借口。 …………………………………… 出了清凉殿,刘德叹了口气:“我越来越卑鄙了!” 那个史官文档,确实曾经存在于石渠阁的史官们藏书的地方。 只不过它本来是空白的…… 是刘德将它从石渠阁浩瀚如海的秦汉两代文献与史册中翻出来,然后,将他所需要的内容写上去就好了,一点也不用担心被人拆穿。 首先,便宜老爹就不会允许有人质疑那文档的真实性。 其次,这年代t14鉴定法,拿什么来证明那文档究竟是真是假,反倒是石渠阁的宦官记录着刘德在昨日出入石渠阁,并取走一卷竹简的记载。 刘德确信,他不是第一个篡改史料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战国时期宁死不屈的史家精神,到如今,已经凋零的不像话了。 甚至就是刘德填在那竹简上的内容,本身就是后世刘德在汉书和史记中看到的吴王濞条目下的记载。 只能说,历史就是漂亮的小姑娘,统治者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就算把它妆点成伪娘,再也不会人敢多说半句了…… 至于最初刘邦是否说过那样的话,重要吗? 反正刘德是不相信汉书跟史记上对此的记载的。 真当刘邦是诸葛亮啊,摸都没摸过,就知道刘濞脑后有反骨? 更因为他身处这个时代,知道吴王刘濞是个什么样的人。 假如抛开他的叛贼身份的话,那么刘濞此人可称的上明主了。 对百姓宽厚,对士卒仁爱,对家人有情,对大臣有义,甚至一度对朝廷忠诚——假如便宜老爹没有一棋盘砸死他的爱子的话…… 只是…… 正因为如此,刘德才要给他下黑脚,往他身上泼脏水!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居然在打着谋反的算盘,不黑他黑谁? ……………………………… 今天居然有人丧心病狂的投了12000的催更票!!! 我试试看,能不能吞下去………… 第60章 微服(1) 辟阳侯倒了! 这天这个消息就像一个重磅炸弹落在了长安城,迅速扩散开来。 要知道辟阳候食邑五千户,是彻侯勋贵中的顶层存在! 当年,吕后在位时,辟阳侯是长安甚至汉家天下最有权势的贵族,吕后对审食其甚至比同姓的吕氏亲族还要好,几乎言听计从,各种赏赐不绝。 如今虽然已经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说别的,单单是辟阳侯名下的产业,就足够引得无数食腐秃鹫一夜难眠,在家里翻来覆去的等待天明。 可惜,第二日,另一个消息再次传开:皇子刘德奉诏清算抄没辟阳产业。 这消息一出,不知道多少捶胸顿足。 但更多消息灵通之人,心思却是立刻转动起来。 “听说这皇子刘德想要通过一个考举来招募十五名文士,还不拘身份?”一些先前听到风声的贵族或者官员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殿下吃肉,那么总得留些汤给属下喝吧?” 于是之前并未怎么放在心上的那个考举事情又被这些人想起来了。 之前这些人没怎么放在心里,倒不是他们不重视,而是,他们不是笨蛋! 但凡一个新兴的政治势力崛起之初,总是会做些实事的。 而通常这些实事都是很辛苦的,甚至很麻烦的! 从龙之臣,潜邸大臣,固然前途远大。 可要是万一,这苦也吃了,力气也卖了,最后却没混出头,那找谁哭去? 当今天子当初在潜邸之时,太子、宫里有家令一人,舍人数人,谒者数十,其余打杂帮闲着无数,可最后却只有晁错冒出头了,其他最好的也不过是赵绾,混了个可有可无的大夫官职。 那可是太子!开府建牙,拥有权柄的太子。 如今这刘德不过是个皇子,是不是太子都还不知道。 还是等他成了太子再说吧! 抱着这样的心思,于是动心的人很多,但真正行动的人少。 但辟阳侯一倒,此事就被他们想起来了,而且立刻付诸实际行动。 无数人立刻命家奴去把他们那些在长安斗鸡走狗也好,专心向学也罢的子弟都叫到跟前,叮嘱了起来。 有门路的自然是神通广大,施展诸般手段。 刘德被这些牛皮糖一样黏上来的贵族大臣的亲眷和说客烦的实在没办法了,索性就乘上马车,跑到长安城外去视察他的造纸与铸币作坊去了。 “难怪当年苏秦有‘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之叹……”当年苏秦没发迹前,不止家人见了他就躲,就连家里的狗都嫌弃他,可他一发达,不止往日厌恶他的人纷纷巴结,就连原先那条狗都拼命冲他摇尾巴,那还是战国时期! “不过也确实到了举行考举的时候了……”刘德坐在马车上心里盘算着。 这确实是最佳的举行考举的时机。 刘德决定,就在这一两日发布文告,然后选址进行考试。 一方面拉拢一批贵族,为他所用,另一方面,则是寻找真正的人才,培养起来,等将来真正成了太子,就能立刻以这些人为基础,组织成他的势力。 先到南陵,视察了一下造纸术的进度。 张汤干的很不赖,工匠们在他的指挥下督促下,已经初步能出一些纸浆了,只是技术还不成熟,最终晒出来的纸张还是很粗糙,不能用来作为书籍用纸,甚至连擦屁股都有点硬——不过比起厕筹来说,进步就很大了! 于是,刘德毫不客气的拿走了目前已经制造出来的几张不怎么规则,并且很粗糙的纸…… 视察完造纸作坊,刘德又去看了下铸币作坊。 看过之后,刘德也颇为满意。 派在作坊的两个宦官相当的尽责,到任这三五天的时间,就整理和更正了作坊中的许多陋规,甚至连火耗他们两个都是专门站在铸钱的炉子前死死的盯着融化的铜,任何想从他们两个的眼皮子底下贪墨的行为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只是因为五铢钱所需要的钱范还在制造之中,所以,暂时作坊里所出的铜钱,大半还是四铢钱。 这几日,作坊里虽然已经放慢了铸钱的速度,但还是铸出了二十万枚四铢钱。 这效率比之之前这作坊满负荷运转还要高! 看完铸钱作坊,刘德不禁有些感慨:“果然这世界上凡事就怕认真两个字啊……” 可惜,大部分人在大部分的时候都不会太认真…… 想到这里,再看看天色还早,刘德就决定花点时间,做一件认真的事情,同时也是一件能给他刷满声望的事情! 于是他命人去南陵把张汤叫来。 等张汤到了,刘德就对他道:“我欲微服私访民间,卿可随我左右,做个记录!” 身为一个统治者,不接地气是不行的! 汉家历代天子深谙这一点。 高祖刘邦本身就是出于市井阶层,这就不用说了,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在代地市因为代国太穷,以至于王宫里照明所用的蜡烛都只能点一根,常年都没有新衣可换,所以登基之后极重民生,所推行的政策,也大都是倾向于普通平民和中产家庭的。 而刘德的便宜老爹,当初做太子时,常常流连市井,先帝却是不闻不问,直到后来闹的太过分,被张苍逮住小辫子,才稍微有所收敛。 到了刘德这一代,后来刘彻做太子甚至当了天子后,也常常以‘平阳侯’的身份,出现在长安城外,甚至有时候还跑到了三辅之外。 因而,张汤对此并不抗拒,周围卫士也没有异议。 只是微服归微服,这安全工作是必须做好的。 刘德换上普通贵族的衣服时,已经有数名士兵也换上了常服,扮作一般纨绔子弟身边的狗腿子模样,跟在他身边。 “臣该如何称呼殿下?”张汤见了换好便服的刘德问道。 “嗯……”刘德想了想,这也涉及到一个政治表态问题,宣称是某某家的子侄,就意味着刘德是比较亲近某某家的,于是他道:“对外人便说,我乃是枳候家的子侄!” “诺!”张汤换了个笑脸,道:“公子即欲体察民情,不如去臣家附近的村落……” 这却也是为了刘德的安全着想了。 刘德也不无不可。 其实,早在前世,他就已经深入过民间了,胸中早有文章。 此次微服不过是为了他那篇即将震惊天下,同时也给他自己刷满声望的奏疏或者说政策找个注脚的背景,走走过场就好了! …………………………………… 第二更,继续去码第三更,看看12点前能交出6000字不~~~~~ 妈蛋,以后别投催更了,读者老爷们! 第61章 微服(2) 张汤的家在鸿固原之上。 鸿固原是一片沃野,浐河与潏水在此交汇,千百年不断的冲刷,在大自然的伟力下,才形成了这么一块肥沃的平原土地。 此时的关中,并不是后世那样,因为水土流失、环境破坏以及人类的活动而变得残破。 沃野千里,树木成荫,鸟语花香,景色怡人,才是此时关中的真实写照。 不单关中如此,就连此时的黄河水,听说也是清澈见人,碧波千里。 因而,在此时黄河还不叫黄河,世人称之为大河! 乘着马车,刘德看着道路两旁的麦田与屋舍,他问张汤:“以卿之所闻,如今关中可还能维持一夫五口治百田?” 一夫五口百田,这是儒家与法家在政治上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这两个学派都认为,一夫五口百田这样的社会结构是最为理想的社会结构。 战国初年,李悝在魏国变法,首先提倡的就是一夫五口百田的模式。 商君在秦国变法,也沿袭了这个口号。 汉室初立之时同样继承了这个秦代的政治理想,将之做成了一个画饼画给天下百姓看。 不过,汉家天子碰上了一个好时机。 秦末的大乱摧毁了旧有的一切封建贵族势力和地方豪强,同时顺手把人口从也消灭了大半,因此,最开始之时,这个画饼还真的成了现实。 高祖刘邦用来安定天下的大杀器就是授田。 那时候,只要是个活人,就能从刘邦的政权手里得到最低一百亩土地和相应的宅基地。 所以,全天下立刻就臣服了。 授田的事情,在先帝孝文皇帝执政最初之时还是在有组织有秩序的进行的。 只是,从十年前开始,随着天下安定,人口开始上涨,而土地资源却还是只有那么多。 授田的事情渐渐没了声息,取而代之的是,民间渐渐出现了地主,土地兼并开始出现。 现在民间的事情,刘德不了解,但十几年后,刘德记得很清楚,自建元元年开始,土地兼并的规模开始上升,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富者阡陌连野,贫者无立锥之地的情况。 那时候,所谓的一夫五口百亩模式自然立刻崩塌,彻底成了纸上的画饼。 “大半还是可以维持的……”张汤想了想答道:“不过,以臣所见,已经有人开始买卖田地了……” 他家就是典型! 当此之世,民间厚葬成风。 一旦有人去世,为了家风名声,稍微困难点的人家,立刻就要卖掉一些田地来筹集丧葬之费。 即使是富裕之家,也是有些吃不消的,只有那些有封国食邑的公侯才不需要为了这些发愁。 刘德看了看外面的田舍,点点头,此时的情况比之十几年之后应该是不同的,毕竟,文景之治也不是吹牛逼的。 那么,他的那篇文章和政策也要相应的做出调整了。 当马车行驶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刘德看到一个老汉带着两个垂鬓幼童在路口的桥墩下钓鱼。 “停下!”刘德吩咐了一声,马车立刻停下来。 刘德很清楚,张汤虽然来自于市井,但他终究也是官宦之家,跟最低层最基层的民众还是缺乏沟通的。 社会阶级的天然隔阂,不可能让张汤真的知道那些每日在田间地头的农民的真实想法与真正处境,想了解这些,就必须弯下腰去,真正的接触农民,才能了解到此时社会的真正形态。 于是刘德下了马车,一直跟在车旁的卫兵们立刻尾随在他身后,保护他,同时还有人爬到附近的一颗树上占据制高点。 刘德笑呵呵的走到那个正跟两个幼童说话的老农身边,拱手问道:“敢问老丈,今年高寿?” 在汉代,年纪大的老人不分身份阶级,统统享有特权,汉律规定,年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就可以见官不拜,八十岁以上,见了皇帝都不用拜。 因此,这老农对刘德这个一看就是贵公子的年轻人的行礼并不意外。 他笑呵呵的拉住两个调皮的小孩子的手,答道:“老汉今年已经六十有七啦!” “老人家身体可还好?”刘德和善的蹲下身子,看着那两个好奇的小家伙问道。 这老农看了看刘德身后的随从,再看了看那辆规格和大小都远超一般贵族可用的马车,他本能的保护着自己道:“托贵人的福,老朽身体还好……”说着就打算收起鱼篓,带着孙子们回家。 汉家贵族们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至少在长安附近不好。 特别是新一代的贵族子弟,平时斗鸡走狗堪称一绝,欺男霸女也不落人下。 这些纨绔子弟,大的罪行不敢触犯,但小罪却犯个不停。 刘德笑呵呵的拉住这老汉的手道:“老丈不用害怕,我不是那种坏人……”想了想,为了加强说服力,他道:“我乃是枳候家的子侄,奉了宫里一位殿下的命令,来此巡视民生,了解民间疾苦,以备报与圣天子参谋的!” 本来刘德想扯一扯便宜老爹的虎皮,但话到嘴边就变了,因为他马上就想起了,假冒皇帝的旨意,在此时是大罪,称为‘矫诏’ 太宗孝文皇帝时期的外戚薄昭主要的罪责就是矫诏,因此被逼自杀,后来窦婴也是死在这个上面。 那老农听了刘德的话,这才止住动作。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汉室皇家在民间的信誉是很高的,支持者也很多。 这老农虽然害怕贵族,但听说了刘德是皇室成员的代表后立刻就不怕了。 这大概也是因为中国历来就有‘都是当官的坏,皇帝一定是被蒙蔽的’这种传统的缘故。 “贵人想知道什么呢?”老农抱住两个幼童,咧着嘴笑问道。 “您家里现在有几口人?” “老汉有三子四女,长子在南军服役,次子与幼子都在家里耕田,四女也都嫁出去了……”老农想了想道:“现在老汉家里加上儿子儿媳孙子孙媳,大大小小有十几口!” “这两个是老汉的曾孙了……”说到这里,老农就颇为自豪的笑了起来。 四世同堂,确实是很多人引以为傲的事情。 ………………………………………… 那个投催更的坏蛋,放学后别走!!!!! 让我看到又吃不着~~~~~~~~ 嗯,我打算明天开始固定一下时间更新了,再这样我自己会累垮的! ps:下新书榜了,好可怜,收藏一下涨的慢了~ 现在都没2700。。。 满地撒泼打滚ing。 话说,那个,我就差几十票就能上历史类的分类推荐榜了貌似,大家能多给点票票吗? 第62章 微服(2) “老丈好福气!”刘德听了也赞道。 “不知老丈有田多少?”刘德也坐到河边的一块青石上,问了起来。 “老汉家中有田三顷,可惜只有一顷半是上田,余者都是中田和下田……”老农答道。 刘德点点头,看了这个老农的家庭应该是属于此时典型的自耕农阶级。 所谓上田、中田、下田,刘德还是知道的。 上田土地肥沃,不需要休耕,可连年耕作,因此是农民最喜欢的土地,可惜,这种肥沃的土地并不多,而且因为农业技术的局限,许多上田在连年耕作之后,土地肥力渐渐枯竭,沦为中田甚至下田。 至于中田,耕作两年,就必须休耕一年,否则,土地中的地力不够,种下去的作物根本长不好。 下田,耕一年休一年。 不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也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在休耕的土地上种植大豆不止不会浪费地力,还能有效的给土地增肥,因此,一般休耕的土地,都会种上大豆。 只是,汉人最重粟米,当此之时,连小麦都是土地里的异端,并不是主食,就更别说大豆了。 一般而言,像小麦跟大豆这种农副产品,是不值什么钱的。 小麦嘛,最低层的贫穷人家可能会在灾年将之作为食物,但大豆在此时除非实在是年景不好,否则一般是作为牲畜饲料的……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刘德也知道。 原因很简单——这是烹饪技术与美食文化的落后所导致的。 在此时,厨师们的烹饪技术相对很原始,基本除了烹、蒸、煮之外,没有别的花样。 而且,像什么磨坊什么的,此时也没被发明。 所以像什么包子、馒头、面条、米粉、豆腐、豆腐脑,在此时统统都不存在 不管小麦大豆,想要食用,都只能靠煮。 而小麦大豆煮熟之后食用的口感有多差,吃过的人都知道! 特别是大豆,食用之后会导致肚子胀气…… 所以,刘德那位堂叔刘安发明的豆腐,真真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发明! “老丈,田地收成怎么样啊?”刘德又问道:“家中可有什么困难?” “托圣天子的福,去岁老汉家里的收成还不错,一亩地收了四石多粟米呢!”老农说起去年的收成,嘴巴都乐都合不拢嘴了,只是,随后就有些苦恼的道:“可是去年粟米一石只能卖40钱……” 刘德听也是漠然。 汉室的农业技术与土地亩产相较战国时期,可以说是有了一很大的进步。 战国初年,李悝在魏国变法时曾说:今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岁收亩一石半…… 到了汉室之时,农田的亩产就普遍提高到了三石,像先帝之时,晁错就曾在那篇著名贵粟疏中道:今夫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两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地岁收三百石。 汉室农业亩产比之战国时期足足翻了一倍之多! 只不过,农业技术虽然进步了,但是,农民遇到的问题还是李悝当年遇到的问题。 谷贱伤农,谷贵害农。 丰收了,但粮食价格却下跌了,因此,农民到手的钱还不如寻常年景。 遇到灾害了,收成不好,粮价高涨,农民买不起粮食和种子,只能卖田卖地卖儿卖女最终破产。 在整个中国漫长的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之中,不知多少英雄豪杰能人异士,在这个难题上想破了脑袋,费劲了心思,但都只能治标不治本。 刘德当然不可能超过那些一个个闪耀于历史长河中的伟大名字。 不过,刘德是站在这些巨人的肩膀之上的。 因此,他看的更远。 在充分吸收了历代政治家的思想后,在经过前世十几年的锤炼,刘德此时隐约已经找到了一条能最大限度的缓解此问题的办法。 于是他安慰道:“老人家也不用难过,圣天子时刻都关注着天下苍生的疾苦,已经在着手准备处理谷贱伤农的事情,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真的?”老农眼睛都瞪出来了,但汉家天子的信誉还是杠杠的,因此他立即就欢喜的道:“真是这样的话,老汉就放心了,圣天子果然还是向着我们的啊!” 刘德听了却是有些感伤。 生活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的农民,永远都是支撑着这个国家与民族的脊梁。 但从古至今,真正将农民的疾苦与百姓的生活放在心里的统治者却是很少很少的。 就像后世,天天喊着为人民服务,究竟几人真的将人民放在心里? 就像如今,便宜老爹的心思恐怕更多的是在关东诸侯而不是百姓身上,就是刘德自己,做这个事情,大半也是为了给自己刷声望,并未真的将百姓疾苦视为自己疾苦! 但是底层的老百姓,却一直都将高层的统治者视为自己的救世主,直到统治者的信誉耗尽,人民再也无法忍受被欺压被欺骗。 “将这个事情好好办好吧!”刘德想着,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刘德拱手问道。 “贱名不足入尊耳!”老农洒脱的笑道:“只不过贵人想知道,那老汉也不敢隐瞒,贱姓何,世代都居住在这关中……” 告别了何姓老农,刘德在张汤的陪伴下,又走访了几户农家。 看到的情况,有好有坏。 但家境最好的农户家庭,也不过是家里有耕牛,加之劳动力多,因此多了些存粮。 而家境差的人家,则是惨到了极点。 譬如说一户农家,丈夫服徭役之时,受了重伤,回来后勉强养好身子,却落下了残疾,从此家中的一切重担都落在妻子身上,也亏得那户人家的妻子颇为勤勉,含辛茹苦的将三子两女拉扯大了,但,家里却是家徒四壁,还欠下了一千多钱的债务,一般来说,农民一旦欠债是很难还清的,迟早要沦为他人的佃农或者奴仆。 刘德实在看不过眼,兼之从后世带来的习惯,因此,他命人取来了一千多枚铜钱,交给那农妇,让其还清债务。 那户人家自然是感恩戴德,一个劲的磕头,甚至那农妇还有意将其幼女送给刘德,只是被刘德拒绝了。 出了那户人家,刘德的心情颇为沉重。 要知道这里是关中,天子脚下,历代汉家天子都很勤勉的收买着人心,轻徭薄赋,不断减轻农民负担。 但农民就是如此的脆弱,一个意外就可导致一个幸福的家庭毁灭。 正如这户人家,本来一切都还好,可是一朝家里的顶梁柱倒下,全家立刻就是灭顶之灾,错非那人的妻子撑了起来,否则,早就是卖儿卖女的节奏。 “张汤……”刘德扭头问道:“你说,我帮了他们,他们的情况会好起来么?” “殿下仁德,此家的情况定然会大大好转,不出数年,定是一个小康之家!”张汤低着头道。 “呵呵……”刘德知道张汤误会了,这张汤以后肯定会对这户人家给予特殊照顾,免赋免役什么的。 对此,刘德懒得去管。 只是,有个问题萦绕在他心里。 “我能帮的一家,帮的了十家,却帮不了这天下啊!” …………………………………… 呼呼,感谢大家,已上历史分类推荐榜00 另外,告知大家一个好消息,目测下周有强力推荐00 嗯,谁又催更了,**我上瘾了? 第63章 奏疏与汲黯 回到未央宫后,刘德的脑子里依然还在回荡今天的所见所闻。 提着笔,刘德在帛书上写下第一句话:儿臣刘德谨闻: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 写下这一句的时候,刘德也有些感慨,洪范相传是大禹所著,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古老的政治书籍,而尚在原始部落愚昧之中时,老祖宗们就意识到了,为政的根本,这就不得不让后人有些惭愧。 刘德接着写道:民以食为天,食在货前,乡间长者曾言:民无三年之积,不足称其家;国无九年之用,不足以称其国。故舜命后稷‘黎民祖饥’是为政首,殷周之盛,诗书所述,要在安民,富而教化,易云:天地之大德曰生。 写到这里,刘德就酝酿了一下情绪,同时将心里所想的东西整理一下,再接着写下去:今一夫狭五口而治百田,亩岁收三石,为粟三百石,除三十一之税,余两百九十石,食人月两石,五人终岁百二十石,余有百七十石,石四十,为钱六千八百。尝社闾新春之祀,用钱八百,余钱六千。衣,人率用钱五百,五人终岁两千五百,余有三千五百;粮种耕具,百亩用钱两千,余有千五百,口赋,五人终岁六百,余有九百;刍藁徭役之税,用钱千三百,不足五百,不幸疾病死葬之费及上赋敛又未及此,农夫常有不劝耕之心! 这一段是刘德仿照李悝当年的一篇变法缴文所写。 将这一段写完,再看了看,刘德觉得还是比较满意的,基本上符合如今的社会情况。 而且这种用数据说话的东西,通常是会令人信服的! 当然,某些地方是稍微有些夸张的。 但是不夸张一点,怎么引起便宜老爹的重视,怎么让他刷声望呢? “既然农民如此的苦,那怎么减轻农民负担呢?”刘德知道,已到图穷匕见之时,于是他提起笔,继续写下去。 这一写,就一直写到夜半之时,刘德实在撑不住才和衣就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刘德继续伏案书写,到了中午,才总算将初稿写好。 他拿起帛书,仔细看了看,叹了一声:“文笔比之晁错还是不如!”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身为穿越者,能勉强写出这样一篇算的上标准的奏疏,已经很不错了。 “要是这时能有个饱读诗书之人来与我润色就好了!”刘德感叹着。 一般而言,天子的诏令和朝廷的决议,都是有着专门的文人来润色之后,再颁布天下的,否则,像当年刘邦那种老粗,发出的诏书,怎么可能那么文绉绉? 只是刘德没有这个条件啊! 一个能给正式公文润色的文人,那起码是诗书传家的名门之后,有着海量的阅读量,对各种经典都倒背如流,可惜,这样的人才,如今是少之又少! 不太可能会跑到刘德碗里。 正感慨着,门口有个宦官来通报道:“殿下,宫外有一个名叫汲黯的人,持着少府监的令符求见!” “快请!”刘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自己没穿鞋都忘记了,直接就光着脚跑了出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刘德心里感慨着。 若非这汲黯自己找上门来了,刘德都快被这两天的忙碌给忘记了他曾答应过少府监的事情! 刘德就这样光着脚一路狂奔,跑到了宫门口——刚开始,他确实是忘记穿鞋了,但后来嘛……呵呵呵……刘德的节操你懂的! 在宫门口,刘德见到了前些日子见过的少府监成毅。 在成毅身边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略显青涩的年轻士子。 此人头戴进贤冠,腰佩长剑,身材不高,但却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士子,起码,站立在一旁的模样还颇有些刚毅的味道。 “汲先生安在?”刘德见了就高叫一声,一点也不压抑自己求贤如渴的心思。 “臣拜见殿下!”成毅见到刘德立刻就行礼,他身边的那个士子也跟着拜道:“小臣汲黯拜见殿下!” 然后,汲黯就看到了这位他将来的主君的脚是光着的。 汲黯此时虽然在家乡有些名气,但,像这样被一个人看重还是头一回,特别是此人还是天子血脉,当朝殿下,顿时就感动了起来,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重视自己的明主了。 刘德却是毫不客气的走过去,扶起汲黯,道:“先生今安在,何以相见之晚也!” 说完也不管满脸惊愕的成毅,更不理一脸不解的汲黯,就这样拉着汲黯的手,朝宫内走去。 汲黯被刘德拉着,心里却是上上下下的打着鼓。 他虽然年少成名,但却也还没有名到连长安的皇子都听说过的地步。 于是他好奇的问道:“殿下,何以知小臣?” 刘德嘿嘿一笑,这却是装x装过头了。 不过,没关系,他是皇子,这种小事根本无需费力,他笑道:“先生之父,清誉名满长安,俗谚曰: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想来,先生也应是当世英才!” 汲黯的父亲当年确实是朝廷的大夫官,只不过,名气却未必有那么大就是了。 只是,谁家的小孩不是将自己的父亲看做英雄的? 有了这个解释,汲黯勉勉强强也就相信了。 刘德拉着汲黯,进了自己的寝殿,主客分坐之后,刘德道:“先生即来,可愿暂屈于我之幕僚?” 刘德一点也不给汲黯拒绝的机会,道:“幕僚之职,暂时虽然给不了先生什么名分与官职,但却是我之左右肱骨,不知先生可愿意?”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汲黯觉得自己要是拒绝,恐怕就要狠狠的得罪这位皇子殿下了。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来投奔刘德的,于是立即出列拜道:“臣黯拜见殿下!” 这就是确立了君臣从属关系了。 刘德哈哈大笑道:“汲卿快快请起!”说着就扶起汲黯,亲切的将他扶到位子上坐下,然后问道:“卿现在可有空?” 既然来了这么个廉价的优质劳动力,刘德若还不懂剥削,那就干脆可以找块豆腐去撞死了! ………………………………………………………… 最近几章会特别难写,嗯,要查阅的资料和考量的东西非常多,所以会写的比较慢,请大家见谅!总之,我会尽量争取写出一些合乎逻辑和当时情况的文章出来,即使yy也会适当~ 唔,话又说回来,不是西汉时人,只靠资料和文献,真的很难将当时的情况写的详细,所以适当的yy和春秋笔法,还请大家海涵~~ 嗯,今天就这一更了00 大家别急,下周估计三江,我今天已经过了初审~~~so……我要存稿,明天开始都会写3-4章,但只发2章~-- 第64章 修改 汲黯即在,刘德立即就将刚刚写好的奏疏拿了出来,道:“此我所写之奏疏,卿且看看,可有增益补缺?” 其实就是打着礼贤下士,不耻下问的旗号,间接的剥削汲黯。 可惜,这时代没几人有什么劳资意识。 反倒是刘德这样的举动,让汲黯更加认定自己得遇明主了! 刚刚到任就委以大事,这是当年燕昭王礼遇乐毅的节奏啊! 于是,汲黯干劲十足,精神抖索的接过刘德递过来的帛书,看了起来。 将奏疏看完,汲黯心里暗自有些惊讶。 奏疏的文笔虽然不是很好,起码在汲黯看来,还是许多地方需要改进和加强的,但是里面讲的东西,却为汲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难怪这位殿下能异军突起,隐隐已有独占鳌头之势,这想法和策论就已超越寻常人等了……”汲黯心里想着。 但是…… 这奏疏里满篇的法家思想和务实主义色彩是怎么回事? 身为黄老学派弟子,汲黯决定要让刘德‘回归正道’。 当然,这谏劝主君也是有学问的。 当初儒家的叔孙通第一次觐见高皇帝,讲了一大堆伦理道德跟上下尊卑,结果刘邦一句都没听懂……结果,不言而喻的受了冷遇。 第二次觐见时,叔孙通就充分吸取了教训,不讲大道理,只讲这样做,将会怎样,于是刘邦龙颜大悦,赏赐五百金,授太常一职。 先帝在位之时,有次欲策马从山巅疾驰而下,结果被袁盎劝阻。 袁盎怎么劝谏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骋六騑,驰下峻山,如有车惊马败,陛下纵自轻,奈高庙、太后何?” 因此,对于上位者,想要劝谏,首先,你的话得能让他听进去,听不进去,就算哭死也是没用。 其次,劝谏也要从对方的身份、地位、性格方面入手。 不懂这些,就拧着性子硬要劝阻的,统统都只是莽汉,除了让对方因为你鲁莽的行为,更加厌恶和讨厌你所说的话之外,基本没有别的效果。 想到这里,汲黯就拜道:“臣蒙殿下不弃,不以臣卑鄙,臣斗胆上奏,此处应加一句……” 汲黯虽然年纪不大,但胜在家传渊源,而且博览群书,看过的书少说也有七八万字…… 嗯,在这个时代,看过七八万字的书的人确实算的上拔尖的人才了! 因为《道德经》五千字,已是鸿篇巨著…… “请汲卿不吝指教……”刘德也非常谦虚的道,术业有专攻,在汲黯这种学霸面前,刘德觉得自己还是明智点当孙子比较好。 “臣愚以为此处加上一句‘通其便,使民不倦’比较好……”汲黯拜道。 这自然是试探了。 这一句话是黄帝所说,三皇五帝,自然也是世人所共尊之圣贤,他们的话,基本上也是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 不惮是黄老派喜欢,法家也爱引用,就连儒家都是奉为圭壁。 只是具体情况各有不同。 黄老派各爱黄帝,法家则是有用就拿来,没用丢一边,儒家则更推崇尧舜禹。 汲黯想来,只要刘德不反对,他就少不得要在这篇奏疏里掺杂点私货了。 所谓文以载道,一片文章,是有生命和感情的。 从刘德的这篇奏疏里,汲黯看到的是法家的思想在闪光。 这怎么能忍? 刘德听了汲黯的话,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汲黯的话语出《易》,据说是黄帝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一句之后,紧接着的就是‘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这句话往这上面一加,前后一联系,立即就被塞进了一些黄老派的思想。 刘德想了想,点点头道:“术业有专攻,便以卿之意见为准吧!” 确实,满篇的法家色彩太过浓郁,难免让看了的人惊呼:又出了个喜爱申韩的皇子。 这对刘德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加点黄老派的东西,冲淡一下法家的意识,也是不错。 汲黯心中暗喜,这只是个开始,有了这个试探就说明这位殿下并不排斥黄老学说。 不排斥就好! 这些年来,儒家学派发展迅猛,虽然在朝廷中他们还缺乏足够的力量,但在民间,儒学已经压倒黄老学,成为了第一学说。 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 虽然黄老学说本身就是走的高层路线,然而但凡有点见识的人知道,再这样下去,难保有一天,宫里面也会受到民间的影响,转而推崇儒学。 特别是最近十余年,宫廷的启蒙老师,基本都是由儒家学子把持…… 汲黯此来,可说是背负着斩断儒家伸向皇子们的邪恶的触手的任务,无数师长可是殷殷期盼着的! 想到这里,汲黯就欣喜的点头道“诺!” 有了刘德准许,他就可以大刀阔斧的施展他的才干了。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变成了刘德跟汲黯的拉锯战。 “殿下,臣以为此句不妥……”汲黯捧着帛书奏道:“臣以为太过激进了些,应换上一句更为缓和的话,譬如这句……” “那就改吧……”最开始刘德并未意识到汲黯的用心,几乎有求必应。 但慢慢的,刘德发现不对劲了,这汲黯这是要打蛇随棍上,把他辛苦写出来的奏疏改个面目全非啊! 可能最终改出来的东西的意思跟最重要的策略部分不会有太大的改动,但是,中心思想和为政理念却可能南辕北辙了。 于是,当汲黯再次捧着帛书第n次上奏时。 刘德再也不能忍了:“汲卿,这句再也不可改了……” 开什么玩笑啊,再改,就要变成黄老学派的施政理念的综合奏疏了。 可他的那位便宜老爹喜欢的是法家…… 三五两句黄老学派的思想掺杂在其中,便宜老爹或许会一笑置之,但若满篇都是,那刘德在便宜老爹那边的印象就会变成‘小小年纪,满腹老思想’。 这可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汲黯呵呵一笑,也明智的知道,自己已经踩到底线了,于是道:“臣遵命!” 然后就老老实实的捧着奏疏回去修订和完善起来。 一个时辰后,汲黯捧着改完后重新抄录了一遍的帛书,献到刘德跟前:“回禀殿下,臣幸不辱命!” 刘德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满意的点头道:“有劳卿家了……”汲黯的文学水平是毋庸置疑的,本来刘德那篇只能算是合格的奏疏,经他之手修订增补和润色之后,不止读起来通顺了许多,更引用了许多先贤的名言和前代的例子,看上去顿时就高大上了。 “我已背下浊酒,还请汲卿赏脸与我对饮一盅!”刘德将帛书收好,然后亲切的邀请道。 “殿下有请,臣敢不从命?”汲黯大喜道。 …………………………………… 感谢书评区的一位大大指教,嗯,我是昏了头了,没怎么去看史记的汲黯传就想当然的以为这货是儒家,哪知道坑了啊!!!!!!!!!有木有!!!! 嗯,不止这章重新写,连晚上写的一章也要推倒重来! 祸不单行的是我还感冒了,咳嗽的厉害,看来,今天能再写一章就是极限了! 我去我去我去! 三江已经过审了啊,我想存点稿子的说。。。 第65章 试验 “殿下可是还等人?”汲黯被刘德请到内殿之中,发现那里摆着三张案几,颇为好奇的问道。 “嗯!”刘德点点头道:“还有一位与汲卿一般的才俊要来,卿且先等等吧……” 大约过了两刻钟的样子,汲黯就看到一位穿着青衣的年轻人,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殿下在我之前还另行招募了人才?”汲黯心想。 就听到那个年轻拜道:“臣汤问殿下安!” 刘德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卿快快请起……”然后就亲切的扶起了那人,拉着那人的手,走到汲黯旁边,介绍道:“汲卿,请容我向卿介绍,这是张汤,我之肱骨,现在为我管理着许多事务!” “张卿,这位是汲黯,现在屈为我之幕僚……”刘德一脸的和善笑容,拉着两人的手,热情的道:“两位卿家以后要多多亲近!” 张汤跟汲黯两人脸上表面也露出了些笑容,相互点头致意。 可私底下,张汤的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我好像闻到了守旧的庸才味道!” 汲黯刚开始见到张汤时,心里也稍微有些不舒服,等听了对方的大名,立即就想起了,这些天在长安城里听到过的一个名字,曾经在幼年之时,就懂的开设刑堂,以律法审判偷肉的老鼠的那个人不就是张汤吗? 心里也立刻就对张汤没什么好感了。 “哼,沾满鲜血的屠夫!”汲黯这样想着,但碍着刘德的面子,却还只能虚与委蛇。 刘德拉着两人,将这两人分别安排坐下之后,就吩咐侍女上酒肉,然后他微笑着走回自己的主位。 只是那笑容中多少有些怪异。 实在是刘德知道,这张汤跟汲黯两人就像两头年轻的雄狮,一旦见面,必然会产生矛盾。 这是根本无法避免的事情。 因为张汤是法家,法家主张的是大政府,简而言之,就是法家的终极理想是政府要能干预一切,甚至连百姓的吃喝拉撒婚葬嫁娶,政府要是能插手的话,最好也插手。 因而,对于法家来说,法律只是他们推行的政策的手段,假如法律妨碍了他们推行自己的政策,那就——变法。 但汲黯是学黄老的,黄老学说主张小政府,推崇清静无为,与民休息,黄老派们一直都认为,只要百姓不违反政府制定的法律,那么就算他们把地球炸了,政府也不应该干涉。 这两者之间的政治理念,简直犹如风马牛不相及,这两个人要是能看对方顺眼,那才怪了! 不过,也还好两人分别是法家跟黄老派出身,也就是政治理念上有所分歧,没太大仇恨,要是换了墨家跟儒家或者儒家跟法家出身的坐在一起,那刘德觉得,他们不打起来,就已经是胸襟宽广了…… “两位爱卿,来来来,举杯共饮此酒!”刘德举起酒杯,带着一些恶作剧成功的笑容,道。 “敬殿下!”两人转过头来,举起酒杯道。 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张汤道:“殿下,您令臣所督办的事情,如今已经差不多有眉目,再过最多半月,殿下就能看到成果!” 刘德听了点点头,他知道张汤说的是造纸的事情。 想想也是自然,有熟练的工匠,还有他提供的成熟的工艺流程,那白纸若还弄不出来,那就只能说明张汤是个废物! “那辟阳逆贼的产业,如今查抄的怎么样?”刘德问出了他如今最关心的话题。 辟阳侯审平继在发现自己被禁军包围的时候,就果断自杀了,也省却了刘德跟他便宜老爹的一些功夫。 只是他这一死,他留下的产业和各种账目,就苦了刘德了。 事实证明,抄家也是个技术活。 要一点点的将一个庞大的彻侯家族的产业彻底的清算、查抄和征缴完毕,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三两个月,根本完成不了。 “启禀殿下,现在臣已经基本将审贼在长安的店铺跟宅院都查封了起来了,正在带着属下们,清点和统计,再过两日,臣应当就可清点完毕,然后再来报与殿下……”张汤答道:“只是,审贼在关东的产业却是不好动了……” “无妨,不用管它!”刘德摆摆手。 狡兔三窟的道理谁都懂,这审平继也不白痴。 根据现在掌握和了解到的情况来看。 早在很久之前,审平继就将他的几个儿子,分别送去了吴楚赵等国,各置产业。 这一点,现在更是成了审平继狼子野心的证据。 但是,这样一来,想要彻底的毁灭辟阳侯家族就有难度了。 吴楚两国自不用说,早就跟汉家朝廷离心离德了,假如真派使者去跟吴楚索要审平继的后代,对方一句查无此人,便宜老爹跟刘德都要干瞪眼。 而赵国、淮南国、衡山国这些诸侯呢,却也是属于目前在争取的对象,也不可能为了一两只漏网的小虾米去刺激这些诸侯。 因而,此事暂时只能是不了了之。 “卿这两人争取先清点出值钱的金器与铜器,送到我这里来,我有大用!”刘德吩咐道。 金器融化之后,是要作为金饼的,马上就要举行的考举,不准备个两千金的预算,刘德估摸着是不行的。 至于铜器,统统都会被送去铸币作坊,作为五铢钱的原料。 “诺!”张汤点点头:“臣回去后会立即抓紧此事!” 刘德转过头,对汲黯道:“汲卿,这两日就劳烦卿随张卿一道去整理、记录、收缴审逆的产业,卿可愿意?” 刘德这么快的就要将汲黯跟张汤两日凑到一起,当然不可能是他的恶趣味在作祟。 而是他需要这两人能够配合起来,熟悉起来,多少有些默契。 这样,在即将到来的考举考试中,他就有人可用了。 最重要的是,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刘德还是希望这两个不同学派的年轻人能够好好相处,相互成长,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小小的试验吧? 看看一个法家的人跟一个黄老学派的人日夜相处之后,会否产生化学反应。 “诺!”汲黯却没想这么多,点点头应命。 ……………………………… 这章我感觉没写好,先传吧,我现在实在咳的难受,基本是三分钟必咳一次,妈蛋,我每次感冒都是这样~~不知读者老爷们可有什么偏方专门对付感冒后必咳嗽这个顽疾的? 第66章 前世仇 第二天,长安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刘德早上起来,看到殿外的雨水,这才醒悟,日历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翻到了五月。 五月…… 前世之时,刘德就是五月被封王的。 跟他一起被封王的还有刘非、刘阏、刘彭祖、刘发等。 今生刘德倒是用不着去考虑他会被封在哪里的问题,倒是刘荣得好好谋算,运作一下了! 起了床,穿好衣服,刚准备吃点东西填一下肚子,就有宦官来禀报:“殿下,刘阏殿下求见!” “快请……”刘德点点头,同时吩咐侍女多备一份早餐。 “皇兄!”刘阏进来拱手。 “自是骨肉兄弟,就用不着这么虚礼了!”刘德呵呵一笑,拉着刘阏的手,坐下来:“先陪我吃些东西吧,一个人吃东西,总是没意思……”这时,宫女们也正好端着做好的热腾腾的小米粥上来。刘德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赞道:“很香的,皇弟也尝尝!” 刘阏却是没有这个心思吃东西,他坐在哪里,就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勉强敷衍着吃了几口,刘阏就忍不住问道:“皇兄可听说了吗?宗正刘弃今日早朝上奏父皇,请分封诸皇子!” 刘德吃了口粥,摇摇头道:“还没听说,怎么了?” 刘阏却是一阵无语。 不过,想想也是,他的这位皇兄如今已隐隐是储君的备选了,分封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放在心里。 可他必须把此事放在心里啊! 从宗正处传来的消息是,此次被划出来的诸侯国备选是挺多的。 其中有广川、河间这样条件优越,人口众多的地方,更有坑死人不偿命的临江、长沙等地。 特别是长沙国,那地方在刘阏看来简直就是个天坑啊。 不说别的,单单就是之前的长沙王吴苪一系连续4代单传,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活不过十年,如今更是绝嗣!就足以令人对长沙国望而祛步了。 因此,在这个时候,要想不被沦落到打发去南楚之地,从此远离长安的境地,已经够年纪,可以封建为诸侯的皇子们与其各自生母就得使出浑身解数。 而刘阏呢,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母妃粟姬最近是见了他就骂,而且越骂越难听,想要从粟姬那边得到帮助几乎不可能。 刘阏想来想去,发现只有刘德能给他帮助。 可惜,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位皇兄似乎也并怎么乐意帮忙…… 刘阏的情绪不免有些失落了。 刘德见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不再逗他,道:“你别瞎想了,父皇那边,我会去说的!” 其实刘德早就帮刘阏铺好路了,从让刘阏副署奏疏的那一天起,刘德就在谋划此事。帮助刘阏摆脱他未来的悲催命运,不止是在帮助刘阏,同时也会对刘德自己有好处。 因为刘德需要一个牌坊,身为胞弟的刘阏,毋庸置疑的成了这牌坊的最佳选择。 “真的!”刘阏却是高兴的蹦了起来,他知道,只要刘德肯帮他说好话,那么,最起码他也能避免被打发到长沙跟临江这两个地方去。 将心满意足的刘阏打发走,刘德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横梁。 连刘阏都收到了风声出来活动了,那其他的兄弟,此刻也应该都开始活动了吧。站起身来,刘德换了套衣服,然后揣上汲黯增补过后的那篇帛书,就朝着清凉殿而去。 ……………………………………………………………… 到了清凉殿,刘德递上请求觐见的令符,不多时,章德就笑呵呵的出现在了他面前:“殿下,请您稍等一会,陛下正在陛见开封候!” 开封候陶青? 刘德嘴角露出一些笑容来,嘴上道:“无事,我且先等等就是了!” 这可真是个令刘德感觉‘亲切’的名字啊,前世穿越之初,这位大汉的御史大夫就是那个将刘德按在地上狂刷名望的人啊。 刘德怎么可能忘记这个人? 其实,刘德也觉得陶青这个人挺可怜的也挺理解他的。 陶青名义上虽然是御史大夫,紫绶青佩,有着副相的名头,但实际上他不过是便宜老爹出于无奈,拿来给晁错当傀儡的,基本上,晁错说什么,御史大夫官邸也会跟着附和,不如此,区区一个内史衙门还真没办法跟申屠嘉的丞相抗衡。 说白了,他就是晁错跟便宜老爹推在前面的一个牵线木偶。 所以,前世之时,他疯狂的抨击刘德的‘不孝’行为,其实不过是他闲得无聊了,想要显示一下他的存在感。 但是再怎么理解,再怎么同情,都不可能改变刘德对其的态度。 “千万别落到我手里来啊……”刘德心里想着:“要是落到我手里,是把你凌迟了好,还是车裂了好呢?” 怀着这样的心思,刘德问道:“开封候何事陛见天子?” 这倒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事情,作为一个牵线木偶,不是不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政见的吗? 而开封候陶青这么早而且还是趁着这种阴雨天,特别跑来单独面奏天子,这是要当二五仔的节奏? 唔……陶青好像确实个二五仔! 刘德猛然想到,晁错后来被杀,众多补刀的人里,陶青的名字好像也在其中。 章德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开封候的世子未立,因此入宫陛见天子,请求天子册封世子而已!” 这个解释看上去倒是挺合乎常理的。 当今之世的贵族特别有忧患意识,常常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想着死后该怎么办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墓葬与陵寝都是墓主人在生前就选好的,甚至建好的。 只不过……趁着这样的天气,在这么早的一个时间点,偷偷的跑进皇宫请求单独面见天子,真的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世子人选问题? 骗鬼吧! 刘德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结合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刘德觉得,这开封候陶青可能更多的是不想当木偶,想做回自己了。 只是…… “你这么干,晁错知道吗?”刘德忽然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要是他把此事告诉晁错,晁错会怎么办呢? 这可真是个有意思的问题啊! …………………………………… 感冒好可怕~ 今天挂了一天点滴,结果没啥效果,还是咳……………… 而且打的那些药让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哎,我就个苦命的娃啊,本来要挂头孢的,结果我过敏。。。 今天就这一更了,实在是我咳的太影响状态,然后吃的那些药更雪上加霜,我等明天看看能不能好些,实在不行只能去医院看了 第67章 剧孟来投 等了大概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刘德就看到了开封候陶青,弓着身子走出清凉殿的模样。 看情况,他应该是被便宜老爹训了一顿,所以走路都有些精神恍惚,直到刘德走到了他跟前,他才发现刘德的存在。 “殿下!”陶青微微向刘德弯腰行礼。 “君侯,地上有些滑,小心摔倒啊!”刘德满脸微笑关切的道,同时对左右吩咐:“还不快点叫人出来把地面扫干净!?” 这话一出,陶青的整张脸都变色了:“殿下,无需如此,臣的马车就在前面,几步就能走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 要按照刘德的做法,不出半个时辰,晁错就会知道,他陶青一大早的跑来未央宫陛见的事情了。 “呵呵……既然如此,那君侯保重!”刘德也不勉强,只是觉得看着陶青那张诚惶诚恐的脸,心里非常的爽。 陶青却不知为何看着刘德满脸的笑容,背上却忽然凉梭梭的。 他低着头道:“臣告退……” 望着陶青诚惶诚恐的远去的背影,刘德也是叹了一口气。 前世的此时,他何其弱小,一个陶青就能把他按在地上胖揍。 但如今一切却都反转了过来,陶青在他眼里,却连威胁都算不上了。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刘德抬头看着天空:“我还得更努力的获取更多权力!”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德在章德的带领下,跨过一道门槛,进入了清凉殿之中。 “儿子刘德拜见父皇!”刘德长身一拜道。 “起来吧……”天子今天好像有些感冒了,嗓音明显带着些嘶哑,吩咐左右:“快去给殿下备坐!” 刘德坐下来之后,天子刘启问道:“刘德,你有事?” “启禀父皇,儿臣最近微服去了次民间,略有所得,因此,将所见所闻所想写成了一封奏疏,还请父皇过目!”刘德说着,就将怀里的那封帛书呈在手上。 “刘德你能想到去走访农家,不错!”一听到刘德微服私访的事情,刘启立即就来了兴趣:“拿来给朕看看!” 立即就有一个宦官将帛书取走,呈递君前。 刘启将帛书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心里就暗暗有些点头了,这篇帛书且不管内容如何,单单是这工整的笔迹和整齐排列的文字,就能加分不少了。 “看来,朕的这个儿子,也找了几个好帮手了!”刘启暗暗点头。 再看内容,从第一个字开始,刘启就感觉这封奏疏好似有魔力一般,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特别是当刘启看到了浓郁的李悝文风,满意的点了点头,法家之中,刘启最是欣赏李悝那种根据事实进行述事的风格,而其后,当奏疏开始谈论起怎么解决谷贱伤农,谷贵害农这个问题时,天子的眉头渐渐的紧锁起来,然后又慢慢舒缓开来。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之后,天子刘启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刘德,问道:“这是你自己想的?” “不敢欺瞒父皇,确实是儿子的想法……”刘德昂首挺胸的看着便宜老爹答道。 “是否可行?”天子刘启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案几,他问道:“用保护价来保护百姓的收入,这个想法好是好,但就是步子大了些,未知是否会遇到阻力!” 刘德的奏疏中其实就是抄袭的后世大天朝的粮食保护价格政策。 通过在各地建立大量仓储设施,丰年时以政府制定的保护价不限量的收购一切涌向市面的粮食,在灾年时再以低价抛售,平抑粮价。 这也是历朝历代对付谷贱伤农,谷贵害农的基本措施。 只不过天朝多了个保护价格。 刘德自己很清楚,他的这个政策一提出来,首先被激怒的就会是那些大粮商们,特别是从关东向关中运粮的大粮商。 所以便宜老爹才说他步子迈的大了点。 但是,商人是什么? 不就是统治者养的肥羊吗? 那些商人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认识几个官员了,就敢在这种国家大政上胡言乱语的话,刘德并不介意制造几起腹诽的案子。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刘德拜道:“父皇,此事儿臣以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应早作决断!” 天子刘启踌躇了一会,道:“此事先不急……明日早朝,朕会将之付之公论,到时候,你来旁听,知道了吗?” “诺!”刘德大喜过望,旁听早朝,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储君才有的权力。 这是否意味着便宜老爹已经决定立他为储了呢?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还有事?”天子刘启见刘德迟迟没有告退,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想知道刘阏会被封在哪里?”刘德长身而拜问道。 “刘阏啊……”天子刘启笑了笑有意试探:“应该不是长沙就是临江了……” “儿臣请父皇怜悯,刘阏自小身体不好,去了南边,儿臣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刘德跪下来拜道:“恳请父皇加以怜悯!” “好了,好了,起来罢!”天子哈哈的笑了一声:“朕怎会不知刘阏身体太差了呢,因此已经命宗正改到了河间国了!” 刘德这才一块大石落下,拜道:“儿臣多谢父皇!” “若无事,你就早些回去准备一下明日的早朝吧……”天子摆摆手道:“朕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诺!”刘德一拜道:“儿臣告退!” 出了清凉殿,外面依然在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 “殿下……殿下……”远远的刘德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王道! 算算时间,他确实该回来了,不过,他是否带回了剧孟呢? 王道一路风尘仆仆的走到了刘德跟前,跪着道:“殿下,奴婢幸不辱命,已为殿下征辟到了剧孟!” “好!”刘德高兴的扶起王道,道:“辛苦你了,剧孟人呢?” “回禀殿下,剧孟先生跟他的门徒奴婢都安派在长安的一处商铺内歇脚……”王道答道:“殿下想见他们?” “他们?”刘德问道:“一共来了多少人?” “十三人!”王道高兴的表功道:“全部都是雒阳的豪侠,剧孟先生的门徒等!” ……十三太保吗? 刘德在心里腹诽了一声,还是点头道:“先带我去看看他们!” ……………………………………………… 还是咳…… 不过比昨天好了~~~ 今天看看能写多少吧~~ 第68章 安排 刘德为了见剧孟,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皇子冕服。 “你此去雒阳,一路上可还顺利?”刘德从墙壁上取下一把佩剑,问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王道道:“你与我说说,那位剧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殿下,奴婢路上一切顺利,就是征辟剧孟之时,遇到了些麻烦,好在如今都过去了,奴婢幸不辱命!”说着这王道就跪下来磕头。 “起来吧……”刘德摆摆手道。 刘德自是知道作为一个宦官,王道这路上肯定没少吃苦。 不说别的,单单是他人异样的眼光和鄙夷的神色,就够一些心理素质不够好的人疯掉了。 王道起身道:“殿下,奴婢与剧孟一路同行,此人为人豪爽,东出雒阳之时,送行车马足有百辆!其人重诺必践,但凡他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刘德点点头,回忆了一下,然后他对王道吩咐道:“去将那把朱家曾用过的剑给我拿来!” 朱家是汉室第一代游侠的典型代表,杀人犯法,窝藏朝廷钦犯甚至通过自身的影响力影响国家政策。在朱家的庇护下,许多人都逃过了法律的制裁,甚至有人还能在被通缉后翻案。 剧孟无疑是朱家的脑残粉,嗯,有了朱家的剑,基本上就能让剧孟感受到他的诚意了。 至于这朱家的剑嘛,还是刘德从辟阳侯审平继的收藏里找出来的。 ……………………………………………………………………………………………………………………………… 长安,雨在下着,剧孟端坐于席位上,看着兄弟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 其实最开始,当一个来自长安的宦官拿着某位皇子名头对他说要征辟他时,他是不屑一顾的。 他可是剧孟!!!! 函谷关以东,几乎没人不知道他。 若是轻易的就被一个宦官打着某位皇子的旗号就给征辟了的话,那他也不用混了。 因此剧孟连人都懒得见,直接叫人婉拒。 只是没想到那宦官被婉拒之后却是锲而不舍的黏上了他。想着法子接近他,还投其所好的买了蛐蛐,加入到了雒阳的斗蛐蛐大赛中。 被这宦官的诚意所打动的剧孟,这次才答应见他。 谁知道这宦官第一句话就将剧孟打败了:君欲封侯拜相还是任侠列国,一言可决! 然后那宦官又搬上了五百金真金白银的钱物,剧孟这才勉强答应应征。 但这一路上剧孟打的主意是很清楚的。 倘若事有可为,而且还能看到前途,那就专心留在长安,若事不可为,征辟自个的是个草包,那也要趁早做好准备开溜。 可到了长安,剧孟才发现自己原先考虑的、想的东西似乎都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脚步了。 征辟他的皇子,目前扶摇直上,大有进位储君的架势。 这就彻底的打乱了剧孟的盘算。 因为若只是一般的皇子的话,约束力并不强,他随时都可以挂印而去。 可换了储君就没这么容易了。 最重要的是,剧孟听说了征辟他的那位名叫刘德的皇子貌似手下还有人,另外还会开一个考举来选拨人才。 这意味着什么剧孟再清楚不过了,假如现在征辟他的那位殿下将来能被册立为储君的话,那现在就跟随和追随他的人,将来都是会被视为‘潜邸之臣’,享有许多看不见的优待。 此时此刻,剧孟是无比懊悔的。 “早知道我早些答应应征就好了!”剧孟心里想着,感觉压力有些大。 至于挂印而去的想法,自然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么大的一根金大腿,可不是等闲可以亲自伸出来让人抱的…… 剧孟书虽然读的少,但也知道千金市马骨的典故和原木立信的故事。 燕昭王千金市马骨,也只做过一次,商君原木立信,同样只做过一次。 这两个故事告诉剧孟,想要发达,就要抓住机会,无疑,皇子刘德的征辟应该是他的机会了。 “可惜,浪费了许多时间,若我早来长安,凭我之名声,足以为殿下清理干净长安!”剧孟想着:“可惜如今却被他人抢了先机了!” “不过我却是殿下亲自点名征辟的,比之他人还是有所优势的……”怀抱着这样聊以***的念头,剧孟终于等来了召见他的命令:“殿下有令,请剧公面谈!” 剧孟连忙穿戴好衣冠,然后,跟自己的兄弟们吩咐交代一声,再坐上对方的马车。 …………………………………………………… 刘德是在城东的宅子里接见的剧孟。 “小民剧孟拜见殿下!”剧孟被人带着走进这宅院,然后看到一位身着冕服的贵公子端坐于上首,立即就知道谁是主人了,毫不犹豫的朝刘德表忠。 “先生不用多礼……”刘德的眼睛藏在冠旒的珠子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赐座!” 就有着下人抬着坐席过来,待得剧孟坐下来后,刘德道:“剧先生,可愿暂居我之治下直市丞一职?” 剧孟自然不无不可,顿首道:“臣遵命!” 这就算是宣告了两个人之间建立起了正式的主从纽带。 刘德将剧孟打发去直市是有想法的,现在也只有剧孟这种三教九流都能通吃的家伙才能镇的住场子。 “卿上任不可无贺礼!”刘德拍拍手,王道立即就抱着一个崭新的剑匣出现在了剧孟身边,王道将剑匣打开,介绍道:“这是殿下寻访到的前代名家朱家之剑,宝剑赠英雄,殿下现在将此剑赐予你,望你好好珍重,不要辜负殿下之望!” 剧孟一听,竟然是朱家曾经用过的宝剑,顿时就只觉得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了。 要知道,朱家那可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不夸张的说,基本上每一个游侠儿,都以能得到一柄朱家的剑而光荣。 他剧孟虽然有名,可惜,成名之时,朱家早就死了,因此直至今日他都没完成他那个儿时的梦想,却没想到刚来长安,这个曾经的梦想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 …………………………………………………………………………………… 抱病求票票安慰~~~~~~~~~~~ 明天应该能恢复了吧,今天没怎么咳了,就是吃的药搞的我精神恍惚的~ 第69章 早朝(1) 第二天,刘德还在梦乡之中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呼唤着:“殿下……殿下……” 刘德猛然惊醒,抓住那人的肩膀,将之反扣在塌边。 “你听到什么了吗?”刘德冷冷的问着。 “殿下,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啊,殿下,奴婢只是来请您准备上朝的……”那个宦官流着眼泪,都被吓坏了。 刘德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说谎,这才放开他,道:“以后记住,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离我太近,我常常做噩梦,在梦中酷爱杀人!” 刘德有着太多的秘密不能让人知道。 他很清楚,在睡梦中他的警惕性将会大大下降,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就是个**烦。 因此只能学习曹孟德了。 “诺!”那宦官流着眼泪磕头道:“奴婢知道了!” 刘德起床,在左右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问道:“王道呢?” “王侍郎在给殿下准备车马……”一个宦官答道。 刘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走到铜镜之前,看着镜子里的少年。 一身玄色冕服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还有些单薄的身子,使之看上去还算挺拔,旒珠垂在眼前,看着颇有气势。 刘德很自恋的挺起胸口,汉服华章,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美。 “剑来!”刘德吩咐着。 立即有宦官捧着一把剑过来,刘德接过,锵的一声将剑拔出来,刘德抚摸着寒光闪烁的剑刃,赞道:“好剑!” 他知道,自己今天就是这把剑。 谁反对,砍了他! 谁捣蛋,灭了他! 收剑入鞘,刘德一挥袖子,道:“走,上朝!” 周围宦官侍女的脸上都是流露出欣喜交加的神色,虽然他们之中除了王道外,还没人能得到这位殿下的信赖,但仅仅靠着皇子刘德的下人这个名号,在宫廷里腰杆凭空就粗了三分,说话声音也高了些。 如今主人的地位眼看又要向上蹭一点,他们这些奴婢自然也能跟着沾光。 登上马车,刘德发现,自己的马车已经焕然一新了,不单里面的装饰,就连马车的车盖都被换了新的。 “谁换的?”刘德对王道问道。 “回殿下,是少府的人……”王道回答道。 拍马屁的人哪里都有,可惜,这次他们的马屁拍在马腿上…… “去,给我换回来!”刘德跳下马车。 开什么玩笑,第一次上朝,就乘坐全新的马车前往,这让大臣们怎么看,天下百姓怎么看? 当然,也可能不是拍马屁…… 刘德转瞬之间就又想到第二种可能。 这还没当太子呢,就明枪暗箭都来了,要是坐上去,指不定还有什么花样在等着刘德…… 想到这里刘德就轻笑了一声:“这种低级的把戏还想在我面前玩?哼,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 有着大天朝的表哥的前车之鉴,刘德天生就对此类的把戏具备了免疫。 王道也不傻,他看到刘德跳下来,在宫廷中生存了三年之久的他立即就想到了此事的后果,背上顿时冷汗直冒,跪下来道:“奴婢万死!” “行了,以后长个心眼就是了……”刘德也不忍苛责这位忠奴,道:“赶紧的给我换回来就是了!” 好在旧的马车库房里还有两辆,很快,王道就带着宦官们将马车换好。 刘德登上去,摸了摸有些陈旧的车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戒骄戒奢,此先帝之遗德,尔等都谨记了,今后我的宫中,不许出现奢侈之物!” “王道,从今天开始,你就领着殿里的下人们在殿前挖个菜地,种些蔬果,知道了吗?”刘德吩咐着。 “诺!” ……………………………………………… 乘着马车,沿着宫中的道路前行,一路之上,不时会有巡逻的军尉好奇的注释着刘德的马车。 当刘德的马车出现在了宣室殿前宽广的平台前时,许多原本昏昏欲睡,等待着早朝礼仪开始的大臣与公侯,立刻就醒来了。 他们的眼睛盯着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那辆皇子标示的马车。 谁都知道,没有天子的许可,任何皇子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这里。 而能出现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将来的储君。 在无数视线的注视下,刘德跨下马车,走到地上,一只手拿着腰间的绶带,一只手握着佩剑的剑鞘,在宦官们的簇拥下,朝着前方而去,他走到最前面的丞相申屠嘉之前,行礼问好道:“丞相好!” 申屠嘉看上去依然精神抖索,充满着战斗力,他对刘德点头道:“有劳殿下挂记,老臣一切都好!” 他咧着嘴,嘿嘿的笑着:“还有许多乱臣贼子在等着老臣收拾呢!” 在申屠嘉的左侧,晁错的脸抽动了一下,心里暗骂一声:“倚老卖老!”但偏偏却发作不得。 刘德看着活力四射的申屠嘉,心中也是惋惜了一声,刘德很清楚的知道,假如申屠嘉再这么的跟晁错犟下去,那么他们两个迟早要倒下一个。 毋庸置疑,在便宜老爹心里,肯定是向着晁错的。 这战斗还没打,申屠嘉就输了。 “我即改变了刘阏的命运,那我为何不能改变申屠嘉的命运呢?”刘德心里想着,转过身子,朝着九卿大臣们一一拱手道:“小子刘德奉父皇之命,旁听今日早朝议政,诸卿柱国肱骨之臣,还望毋因小子才疏学浅,德薄而吝于指教,若有错漏,但请指正,拜托了!” “不敢!”文武百官连忙道。 刘德看向申屠嘉,他很清楚,想要改变这个老头子即将到来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可要怎么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呢? 于是,刘德走过去,对申屠嘉道:“丞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申屠嘉点点头,跟上刘德的脚步,两人走到一个僻静些的地方,刘德问道:“丞相尚能饭否?” 申屠嘉起初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呵呵一笑道:“老臣尚能日食粟米一石,酒肉三斤!” “善!”刘德点点头道:“丞相老当益壮,小子就放心了,有一事,还望丞相不吝相助……” 说着刘德就将自己的保护价政策简短的跟申屠嘉介绍了一遍,然后道:“以小子观之,此策于民有利,而害于粮商,彼辈势必不肯如此善罢甘休,定会起些风波,丞相可愿为我保驾护航?” 申屠嘉本身就是农民出身,自然知道假如有了粮食的最高与最低价,对于农民来说,好处有多少。 他咧嘴一笑:“殿下放心好了,那些魑魅魍魉,就交给老臣了!” 作为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军人,申屠嘉还是比较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较量。 刘德安心的点点头,有了申屠嘉的支持,这件事情在朝议上通过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至于粮商们在朝廷的代言人? 真以为官僚们拿了商人的好处就一定要帮商人说话? 刘德确信,只要在朝议上形成了压倒性的声势,那些收受商人钱财的官僚会是第一个冲上去将那些不法粮商给抓起来的人。 …………………………………… 嗯,昨天身体太不舒服了,写的东西似乎有些难看,不过反正也是过渡章节,大家跳过就好了-00 顺便说下啊,今天身体算是差不多好了,所以我决定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起码写个4更吧~ so求票票~~~~~~ ps:话说,三江有个投票?各位读者老爷们去投投看看,反正免费的不要钱,帮我点一下,嗯,貌似目前排名挺尴尬的 第70章 早朝(2) 说话间,宣室殿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宦官走到台阶前,道:“百官入朝!” 然后,文武百官这才在丞相申屠嘉的率领下,趋行而入。 一进宣室殿,文西武东,百官们立即就泾渭分明的站列于大殿两侧。 这套上朝的礼仪是当年叔孙通怂恿着刘邦弄出来的,合不合周礼刘德不清楚,但肯定合刘邦的胃口,甚至让其赞道:吾今日始知皇帝之贵也。 当然了,当年叔孙通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上朝礼仪,实在是有些太复杂了,时至今日,除大朝贺之外,其他时候,汉家天子使用的都是缩水后的版本。 刘德就站在丞相申屠嘉的左侧偏后一点的位置。 “警!天子上朝,百官恭迎!”随着一位卫士的喊声,头戴冕旒,身穿玄衣的天子在十几位宦官谒者的簇拥下缓步登上宣室殿的上首龙座之上。 “臣等恭迎陛下!”刘德连忙跟着百官一同跪下来:“愿吾皇万岁!” “平身!”天子刘启坐下来,道:“诸卿免礼!” 文武百官这才各自跪坐到属于他们的席位上,临襟正坐。 刘德在一个宦官的指导下,跪坐到天子御座左侧下方的位置。 然后他就听到便宜老爹道:“先帝尝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而今之世,本末倒置,朕尝闻农夫多有不劝耕之心,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诸卿皆朝廷大臣,食俸千石以上,多有历经郡县,当可为朕解此难题,其令众臣议之,如有策,上奏朕前,朕不吝嘉之!” 便宜老爹这手腕,玩的也不错了,刘德听了,感觉又学到了一点。 本来以他的想法,便宜老爹可能会直接向朝臣发放他的那份奏疏的副本,可他终究是嫩了一点啊。 在政治上直来直往,那不是等于把自己的底牌拿给别人看了吗? 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应该学会将自己的底牌保护好,永远只将其放到关键时刻打出。 刘德觉得,他只要学会这一招,基本就可以毕业了。 正想着,东侧的文官席位中一人长身而出拜道:“陛下,臣以为当法李悝《平籴法》,平抑物价!”这是一个千石级别的官员,看着向是丞相府的长史一类的官员。 又一人出列拜道:“陛下,臣以为,当可效当年平阳侯辅佐孝惠,选以忠厚长者为吏,取勤奋肯干之人为官,与民休息,不扰民不伤民,天下自然生平!” ………… 一时间,站出来刷存在感的,提建议的大臣,少说也有十几个了。 终于一直端坐于一旁的内史晁错,长身而起,出列拜道:“臣窃以为可再开捐输法,令民输粟捐爵,以此贵粟!” 刘德听到晁错这么说,却有些忍不住在心里面吐槽了:“真当老百姓是傻瓜啊……” 晁错提出的这个建议,甚至可能是所有建议里最坏的一个。 所谓输粟捐爵,是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在特殊的历史背景下所采纳的特殊政策。 其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百姓将多少粟米运到边关之后,就可以凭借边军打的收条到长安领取一个跟他所捐献的粮食相匹配的爵位。 这样子看着倒像是一个穿越者的手尾。 用一个不值钱的头衔换取大量资源这种桥段,刘德记得他曾在许多小说中看到过…… 但是,上一次晁错跟先帝这样做,天下的商人跟豪强还是很稀罕一个五大夫之类的爵位的。 现在嘛…… 被坑过一次的人们,已经有了抵抗力了。 刘德就记得前世之时,晁错再开捐输策,结果应者寥寥,搞的他好不尴尬。 老百姓是现实的,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坚决不会干! 不管刘德怎么在心里吐槽,晁错出来说话后,满朝文武还是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丞相申屠嘉的身上,再没有人出来说话了。 实在是当年晁错这么玩了一手之后的成绩太耀眼了。 输粟捐爵之前,边关常常没有存粮,许多关卡的士兵甚至要挨饿,输粟捐爵之后,边关将士就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此事,可以说是晁错人生中最光辉的一刻。 他不费半分钱财,只靠着一些完全不值钱的爵位,就帮助国家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问题。 现在,百官们都觉得,假如丞相不出来的话,没人能在这个领域跟晁错一较高下。 就算丞相出来,恐怕也压不住晁错…… 终于,在无数人的视线注视之下,丞相申屠嘉有了动作,他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巍颤颤的站起来,稍稍朝天子点头,然后道:“老臣以为,诸位大臣所说的都是良方,但有一点不足……” 申屠嘉甩开搀扶着他的下人的双手,走到殿中,拜道:“老臣以为,诸臣之议,都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是一时之策,而非万世不易之法!” “丞相有高见?”晁错的脸黑的跟碳一样,贵粟论是他生平的得意之作,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被申屠嘉这个以前的大老粗,甚至可能连韩非子都没读过的人指责,这就让晁错觉得很丢脸。 “老臣老朽,哪里有什么高见?”申屠嘉笑呵呵的朝着天子拱手道:“只是老臣听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里之地必出人杰,陛下圣明,当已有对策!” “朕日前确曾得一策文,朕观之,颇有可取之处,今传与诸臣共览,共议之!”天子淡淡的道,随即就有数百名宦官捧着数百个竹简,将这些竹简一一发放到了在场大臣之手。 然后,天子站起身来,指着刘德道:“此策,吾子刘德所作,卿等若有异议,自询之!” 刘德满脸微笑的起身,朝着在场大臣稽首道:“小子惶恐,望诸卿不吝指正!” 这么一来,许多大臣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所谓文以载道,既然手上的东西是刘德所写的,那么,这其中必然有刘德为政思想与理念。 窥一斑而观全豹,以小见大,就能知道这位如今正走在上升势头的皇子的一些想法了。 ……………………………………………… 第二更~~~~~~~~ 求推荐票、收藏、三江票、打赏,话说我的三江评价被**了~求支援! 第71章 早朝 (3) 晁错拿着竹简,将之摊开来,然后看了起来:儿臣刘德谨闻: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 起初,晁错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虽然以刘德的年纪能写出一篇这样的政论,已经很不错了,但依然不足以动摇他的贵粟论。 晁错的贵粟论的核心,就是政府要通过政策调控和舆论宣传,使得在民间自然的形成,粟米最好,其他都是渣渣的风潮,只要持之以恒的坚持下去,迟早有一天,百姓以粟米为重,轻商重农的思想氛围自然就会出现了。 至于输粟捐爵什么的,不过是贵粟过程中的手段。 但是,当晁错看到后面的时候,眼睑却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 “好手段啊!”晁错看完全篇奏疏,也不得不感慨一声。 实在是因为这篇奏疏中所说的设定粮食保护价格的事情早十年必然做不成,因为没钱,再晚十年,则可能因为地方的反对声过大而夭折。 而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推出去,则真是恰到好处。 如今天下诸侯的注意力都在朝廷的削藩议论之上,对于这样的一个根本不会对他们有太大影响的政策作出什么反应,多半还会以为这是朝廷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而唯一可能反对的粮商们,却根本上不了台面。 晁错当然知道如今天下有许多有钱人,豪富者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 但是,钱变不了刀剑,当刀剑加身之时,他们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最严重的是,因为商人们大都为富不仁,所以在民间的仇恨拉的十足,仇商者不计其数,晁错自己都敢打包票,只要一道天子诏书,他不用费一兵一卒,一个人就能把全天下的富商全都绑来长安,再一个个审判。 晁错想了想,出列拜道:“敢问殿下,要是推行保护价格,朝廷一岁需支出多少钱财?” 他道:“仅以关中为例,岁收粟米数千万万石,仅以一石最低四十钱而算,非数万万钱不足以行之!” “且天下膏腴之地何其多也,不下关中产出者亦也不少,臣恐怕,府库力有不逮!” 晁错这话一出,顿时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他们纷纷道:“是啊,是啊,晁内史所言极是,殿下之策美则美矣,就是恐怕府库支撑不住!”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跟关中与关东的粮商有些关系的。 拿人钱财**嘛…… 但刘德也不是没做过功课,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起身稽首答道:“晁内史所言不无道理……然……敢问晁内史,可知最近十年关中漕粮数目?” 像这种微不足道,在此时几乎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数据,晁错自然是懒得去记的。 但刘德偏偏却在内史衙门的文档里见过,而且记下来了。 刘德道:“十年前,关中漕粮每年不过五十万石,八年前是六十五万石,七年前是七十万石……今年是一百万石!”刘德流利的背出这组数据,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晁错问道:“敢问晁内史,十年之中,漕粮数目翻了一倍,十年之后,长安所需漕粮该是多少?” “两百万石?”刘德摇了摇头,语出惊人的道:“五百万石恐怕都不止!” 刘德记得清楚十七年后的元光元年,长安一岁需要转运漕粮七百万石! “渭水能承担每年五百万石的槽船吗?”刘德看着晁错问道。 “不能……”晁错良久摇了摇头,从嘴里吐出这个答案。 现在的渭河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十七年之后,刘彻的朝廷花费了无数心血,开凿了三百里的槽渠,依然满足不了漕运的需求。 而当晁错嘴里吐出不能这两个字的时候,无数人立即就被震惊了。 既然身为内史的晁错都承认如今的渭河不能负担每年五百万石的漕粮,那就是说,十年之后,这关中就要闹粮荒了!?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甚至有大臣激动的道:“殿下是在杞人忧天吧?当年娄敬拜见高皇帝时就曾说过,以关中之地,足以养关中之民,关中八百里秦川,岁收粟米数以千万石,怎么可能缺粮?” 是啊,怎么可能缺粮呢? 关中气候温润,降雨又多,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怎么可能缺粮? 刘德呵呵一笑:“人!” “关中之地,自然能养活关中之民,但多了你我,就养不活了!”刘德不怀好意的道:“这也是先帝命绛候就国的原因啊!” 见到刘德谈起这个公案那位大臣立即明智的闭嘴,不再说话,生怕因此又勾起了天子驱逐彻侯的心思。 当初,周勃接任陈平为相,大权在握。 但是冷不丁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诏书砸晕了。 那诏书上写着:前日吾诏彻侯就国,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一代权臣的权力解除,打发回封国去了。 可就这么个谁都知道的权力斗争的事情,却被刘德硬生生的引申到了先帝高瞻远瞩,目光远大之上去了…… 这个还真没办法反驳。 刘德却不打算放过他们,所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他接着丢出杀手锏道:“诸君可还记得,高皇帝底定天下之初,关中石米五千钱,民易子相食的往事?难道这样的惨剧还要再次发生吗?” 嗯,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反对的肯定就是坏蛋了,不止是坏蛋,而且还是图谋不轨的逆贼,必须拖出去凌迟了! 刘德又道:“其实,以小子之策,却也花不了多少钱!”刘德继续语出惊人的道:“可能也就第一年要多花点,但也不过两三千万钱就足可解决,其后每年可能只需要一两千万钱就足以了,甚至可能还有得赚!” “这怎么可能?”有人质疑。 “当然可能了!”刘德毫不犹豫的道:“朝廷并不需要全部吃进所有的粮食,以关中为例,每年出现在市面上的余粮最多不过百万石,这百万石之中,朝廷只需要吃下其中一部分,最多三十万石,就足以平抑粮价了!” 刘德从怀中拿出一枚钱币,对晁错道:“况且以这等不能吃不能喝的铜钱,换来堆满府库的粟米,依小子之见,怎么看都是赚的!” 晁错面对刘德这一招偷换概念,顿时有些束手无策,只能低头道:“殿下所言极是,臣附议!” 既然连晁错都附议了,谁还敢反对? ………………………………………………………… 第三更~~~~~~~~~~~~~ 第72章 早朝(完)4更!!!! 但,忽然又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问道:“敢问殿下,此策可是要通行天下?” 这却是问到了点子上了,刘德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申屠嘉及时的站出来替刘德解围道:“高皇帝遗命,强干弱末,此策自然是只能先于关中实行,再推及郡县,再推及诸侯!” 当年刘邦分封功臣、诸侯之后,担心有一天会被昔日的下属反叛,于是采纳刘敬之策,实行‘强干弱末’之策。 具体办法就是把当时残存下来的齐楚赵魏韩诸国贵族与名门豪强,共十余万人,统统强行迁徙到关中,充实关中人口,达到‘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可以率之东伐’的目的。 而刘邦这个政策的核心思想就是汉家中央政权要在军事、民生、财力方面对其他诸侯形成碾压。 这一点在刘邦剪除了大部分的异姓王之后,得到了实现。 因而吕后在位,刘姓诸侯王才过的那么惨。 只是,平定诸吕叛乱之后,地方诸侯势力开始坐大,甚至还出现了诸侯王密谋反叛的事情。 强干弱枝之策再次成为了朝廷的国策。 所以,刘德才没办法回答。 回答是,那就是违反了刘邦制定的祖宗制度,不是,传出去又会有伤名声。 好在,提前跟申屠嘉沟通了! 刘德看了一眼那个出声的官员,不过是个八百石级别的小虾米,只是个炮灰罢了! 那么是谁怂恿的他? 刘德暗暗在心里将此人的样貌记了下来,表面上却依然是那副平易近人的亲切笑容。 “既然丞相以为可行,那交有司商议吧,定下最低价格与最高价格,报与朕、丞相……”天子刘启挥挥手道,此事就算了解了。 今天的当务之急,还是商议削藩! 于是他打起精神来,道:“前日朕得胶西国丞相密报,胶西王刘卬私自买卖国家爵位,以诸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一听到这个事情,晁错立刻就跳出来,奏道:“陛下,臣以为非重责不足以显威,当削胶西王封国以示惩戒!” 立刻就有数人附和。 刘德听了,不禁摇了摇头,用一句后世的话说,晁错这是nozuonodie。 其实呢,据刘德后来所知,这位胶西王刘卬就是草包,而且脑子缺跟筋的那种。 本来人家一心一意的只想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做个土皇帝,也没准备造反。 可就是被晁错硬生生的逼到了反贼的大道之上。 “若我是晁错,我就会只把目标对准吴王刘濞,其余人皆可以放过……”刘德心里想着:“吴王濞即死,剩下的也不过是些酒囊饭袋……还不是想捏个圆形就捏个圆形,想捏个石头就捏个石头……哎……” 要知道,在后来的叛乱中,有吴军的叛军跟没吴军的叛军战斗力那是两个档次。 譬如说济北、济南、胶东三国大军被齐国堵在家门口动都动不了。 而吴楚联军却一路势如破竹,到了梁国才被挡住。 不过,这些跟刘德目前真没关系,他也不准备在这个事情说话,就眼观鼻,鼻观心,开始神游物外,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举措。 五铢钱跟白纸是他下一步的重点工作对象。 有了钱,就不怕找不到人做事,掌握了纸,就等于掌握了舆论,甚至控制了思想界。 掌握了这两个,等到做了太子,就可以尝试着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按照传统,太子可以拥有一支五百人以下的卫队。可以让剧孟去统帅。 枪杆子里出政权,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刘德至少要确保,他有狗急跳墙的机会! 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刘德确信的是,在有了前世的经历后,他再也不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了! 刘德自己胡思乱想着,朝堂上却是吵成了一团。 晁错坚决要求给与胶西王一个严厉的教训,至少要削掉一个郡,但丞相申屠嘉却不同意,理由是胶西王素来勤勉王事,而且还是城阳景王之后于社稷有功,不可轻罚。 城阳景王就是那个带人杀了吕产的刘章,是刘肥的儿子,后来被封为城阳王。 有了城阳景王的名头,加上丞相申屠嘉的反对,朝议顿时就僵持了下来。 晁错本就是犟脾气,见自己好说歹说,丞相申屠嘉依然无动于衷,不肯答应,于是就道:“丞相是汉家的丞相还是诸侯的丞相?何以如此为诸侯说话?” 申屠嘉也是个暴脾气,听了晁错的话,火气顿时就上来了,他怒道:“老臣跟随高皇帝打天下时,晁内史还不知道在哪里哪?老臣就问一句,责罚了胶西王,削其封国,胶东、淄川、济北、齐等诸国会如何反应?” 这些诸侯可都是齐王刘肥一系! 晁错却道:“若不惩戒胶西王,日后却又发生淮南厉王之事怎么办?请教丞相!” 两人说着,言辞就越来越激烈。 但丞相申屠嘉终究年纪大了,而且口才跟文化水平都被晁错完爆,所以很快就支撑不住,理屈穷词,干脆就闭口不谈,作出一副我就是不答应,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而晁错,确实拿他没办法。 丞相,丞相,礼绝百僚,群臣避道,当年孝惠之时,在丞相曹参面前,堂堂天子竟只是个泥塑的雕像。 不客气的说,就算是如今的天子,也没办法强行命令一个顶牛的丞相,逼他去做某事,最多只能免相。 更何况,这申屠嘉还是受有先帝遗命的托孤大臣,深的窦太后信任,不夸张地说,就算天子,恐怕也无法免其相位,真闹大了,申屠嘉请出东宫来,天子也要服软! 看着一言不发的闭着眼睛坐于丞相位上的申屠嘉,晁错不知为何,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挥着拳头,就要打上去。 好在两边的卫士这次早有准备,立即将两人隔开。 “成何体统!”坐于龙座上的天子挥袖呵斥道:“晁错,你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 “臣知错了!”晁错也好像冷静了下来,低头赔罪。 刘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从这一刻起,他已经知道,有些事情不可挽回了! ………………………………………………………… 第四更求票票,不要怜惜我,读者老爷们00 第73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早朝开到这里,僵持不下,自然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于是天子刘启道:“此事容朕再思量思量,今日就先议到这里……散朝吧……” 说完,身为天子的他就亲自起身,对丞相申屠嘉道:“丞相年事已高,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着是关怀慰问,但实际上,刘德知道,他的这个便宜老爹是动了真怒了,申屠嘉的相位即将不保。 刘德确信,便宜老爹不可能留着申屠嘉这个跟晁错唱反调的丞相继续呆在朝廷里。 前世之时,申屠嘉最后是被气的吐血而亡的,随即,便宜老爹把御史大夫陶青提拔为丞相,然后再把御史大夫的职位留给了晁错。 其速度之快,超乎想象,甚至申屠嘉的葬礼还没办完,朝廷的清洗就完成了。 这就不得不让刘德怀疑,这是晁错跟便宜老爹蓄谋已久的事情。 只不过,很可能便宜老爹没想到申屠嘉性子竟如此刚烈…… “那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刘德犹豫着踌躇起来。 从良心上来说,他对申屠嘉是颇有好感的,这个可爱的固执老头子,是个难得的忠臣,前世之时刘德就曾听说过,申屠嘉死后,家中只有十金积蓄…… 这对于一位彻侯,还是曾经做过丞相的彻侯来说,简直无法令人相信。 况且,今生申屠嘉虽然与刘德只有寥寥数次会面,然却也帮刘德承担了许多的攻击。 若不帮他一把,刘德感觉自己良心上会过不去…… 但是,这可是便宜老爹跟晁错设下的局,他要是傻乎乎的跳进去,那么三国演义里的杨修就是他的将来了。 正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王道在一旁小心的提醒着他:“殿下,已经散朝了,快起身恭送陛下!” 刘德连忙起身,跟着群臣一同恭送着天子离开宣室殿。 等到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王道从地上爬起来,对刘德道:“殿下,奴婢方才收到了这个帖子,请殿下过目!” 刘德接过王道递过来的帖子,看了一眼抬头:“章武?” 他猛的一拍大腿:“章武候窦广国!” 无数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那些久远到被他遗忘甚至没怎么关注的东西一个个的浮现出来。 章武候窦广国,窦太后的亲胞弟,刘德的亲舅祖父,曾经做过太宗孝文皇帝的智囊,是朝野闻名的人物。 此人基本不干预朝政,但一旦干预,就是天子也会认真参考他的意见。 前世之时,刘德与他的这个舅祖父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三次,而且都只是在大朝贺上的点头之交,因此并不熟悉,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但,刘德却深深的知道这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国舅爷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举一个最浅显的例子,当初张苍病逝之后,先帝孝文皇帝本来是想任命窦广国作丞相的,只是后来被窦太后所劝阻,这才在矮子里拔个高的选了申屠嘉做丞相。 就更别提窦广国跟窦太后之间深厚的姊弟情谊了。 “这位大人找我做什么呢?”刘德想着就打开了请帖,将请帖看完之后,刘德奇道:“王道,你等会回去以后跟别的皇子殿的人打听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接到章武候的请帖……算了!”刘德又道:“你别去问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我的这位舅祖父大人怎么就想起来要请我过府?”刘德拿着那张请帖,想着。由不得他不重视,实在是窦广国对窦太后甚至对便宜老爹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回到皇子殿中,刘德先去找了刘阏,将他会被封为河间王的事情告诉他。 刘阏自然是高兴的又蹦又跳。 河间是个好地方,这一点刘德深有体会。 然后,刘德就问道:“皇弟,你可曾接到过舅祖父大人的宴请请帖?” 刘阏摇摇头道:“皇兄开什么玩笑呢?谁不知道两位舅祖父大人近来都在修身养性,根本不会客!” “是吗?”刘德揉揉脑袋,似乎是有这么个印象。 那就怪了!本来正在修身养性,闭门谢客的章武候竟忽然给刘德送了一张请帖,还是请他明日晚上去其府邸赴宴。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刘德想着,拜别了刘阏,然后,让王道出宫去,拿着他的令符,把汲黯召回。 ……………………………… “未知殿下唤臣有何吩咐?”汲黯见了刘德,一拜问道。 刘德却笑呵呵的道:“无事,就是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殿下请说……”汲黯跪坐下来道。 “我对于黄老之说,有诸多不解,还请卿不吝教之!”刘德一脸真诚的道。 汲黯一见心中大喜过望,这种时候不发挥自己的口才,到什么发挥? 于是打起精神来,对刘德介绍道:“回禀殿下,我黄老学派讲究法由道生,《黄帝四经》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者也。故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废也,不知殿下想了解那个方面的呢?” 说完这话,汲黯就在心里打起了腹稿:“殿下是想知道哪方面的呢?是《管子》的理财还是《伊尹》的治国之道?” 这样一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激动的,学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机会吗? 刘德知道,此时的黄老派跟后来的道家完全就是两码事。 黄老派讲究入世,讲的是执政的哲学,谈的是民生、国家、自然之间的矛盾,跟后世那个完全玄幻了的道家根本就是两个人。 但是,偏偏刘德今天不想听这些,他盯着汲黯的眼睛,很真诚的问道:“卿可知庄子?” “庄周梦蝶?”汲黯看着刘德不可思议的问道。 刘德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汲黯顿时大失所望,道:“请殿下恕臣狂妄之罪,臣以为殿下最好还是四十岁以后再接触庄子的书比较好!” 刘德当然知道庄子的书,在此时是被拿来干嘛的。 yy的! 长安的贵族们最是喜欢了看了庄子之后,幻想着自己成仙作祖什么的,所以常常做出些在常人眼里属于新鲜的事情来博取眼球,这股风潮后来发展到东晋,就成了玄谈,一个个贵族吃下一副五石散后就觉得自己是超人了…… 当然,现在没那么夸张,大部分的贵族无非就是学习一下当年的留候张良,潜心修炼,期待有朝一日能修出点什么来。 第74章 袁盎 刘德无奈,只能道:“汲卿有所不知,章武候老大人发帖请我赴宴,我于黄老学之说,并不是很了解,因而才向卿讨教!” 刘德可是一点都不希望将来史书上被一个女人说:‘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汲黯听了,肃然起敬道:“原来是章武候!” 当初,窦广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跟窦太后相认,先帝也很感动,赐下了许多赏赐。 但因此却引起了一些大臣的恐惧,为了避免将来再出现一个吕氏乱政,当时的丞相陈平请了许多有名望的人来教导窦广国兄弟礼仪、规矩和知识。 于是窦氏外戚‘退让君子,不敢以富贵骄人’ 此事传颂天下,是汉家朝廷的‘德政’之一。 “殿下,您实在是失策了……”汲黯拜道:“据臣所知,章武候并不喜庄子之说,更爱管子、伊尹之学,先帝在时就曾称赞过章武候有管仲之才!” 额…… 刘德顿时呆了,不过这个也怪不了他,他与章武候也好、南皮候也罢,接触的次数都不多,甚至现在脑子里都勾画不出他们的样子来。 因而只能脑补了。 而刘阏告诉刘德,章武候正在闭门谢客,修身养性中,刘德难免就想当然的将闭门谢客脑补成了闭关修炼。 汲黯接着道:“臣曾有幸在观津远观过章武候讲《管子》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 “况且,黄老之说并非只有庄子一家可以修身养性……”汲黯接着道。 恩,好吧,你赢了!刘德在心里吐槽了一声,脸上却面不改色的道:“嗯,汲卿,我们还是先来谈一谈《管子》吧……” ……………………………………………………………… 跟着汲黯恶补了整整一天半的黄老学常识之后,刘德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总不能到时候窦广国说一个典故,刘德还要摸着脑袋想半天。 不过经过一天半的恶补和填鸭式死记硬背,刘德倒还真记住了一些东西,反正拿来掉书袋是足够用了。 “马车可备好了?”刘德对王道问道。 “回殿下,都已备好了!”王道禀报道,同时他小心的试探着问道:“殿下,不用带礼物吗?” “不用!”刘德挥挥手,窦广国不是刘嫖那样贪婪的人,当初他连丞相的位子都能拒绝,因此,就算送再多的礼物他若不喜欢,依然是不喜欢。 最重要的是,通过跟汲黯恶补知识的这一天半时间里,刘德也拐弯抹角的打听到了一些关于窦广国的细节。 譬如说,这位汉家的国舅,似乎并不喜欢奢华,他更崇尚简单的生活。 当刘德坐着马车来到章武候的府邸时,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他。 “臣拜见殿下!”窦婴在刘德刚刚走下马车的瞬间,就笑着迎上来:“殿下请……” “不敢!”刘德连忙谦虚着道:“王孙先行!” 两人客套了一番之后,刘德就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孙,今日何以舅祖父大人会请我来赴宴?” “叔父大人设此家宴,只为感谢丝公化解了臣的困局,至于殿下,则是丝公请求叔父大人请来的!”窦婴也不隐瞒,这些天他差点没被自己那天晚上的举动折腾死。 不止是太后恼他,就连窦氏内部许多人也瞧他不顺眼,认为他坏了窦家继续荣华富贵的机遇。 直到窦婴跑去请出袁盎,袁盎入宫拜谒太后,出来之后,窦婴的宫籍才被恢复。 因此,窦婴就请了自己的叔父窦广国出面宴请袁盎作为答谢,然后袁盎提出来要见刘德,这才有了窦广国的请帖。 毕竟,袁盎现在只是庶民,别说接近刘德了,就是靠近未央宫宫禁都可能被驱逐! 刘德听完,顿时只觉得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这一天半的死记硬背,想好的各种装x流程,打好的无数腹稿,转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价值。 “耳聋眼瞎害死人啊!”刘德心道:“这件事情之上,哪怕我有一个安插在窦婴家里的探子,恐怕也能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费如此多的功夫来揣摩了!” “是时候建立情报网络了……”刘德迅速的想道:“同时还要开始反间谍……” 安插一个棋子到别人家这种事情干起来自然是很爽的,但是万一要是被别人家放了钉子到自己家,那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这些事情只在刘德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就继续问道:“丝公要见我?” “恩!”窦婴肯定的点点头。 刘德的手指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袁盎袁丝竟会点名见我? 前世的记忆中袁盎这个名字在刘德眼里只是四个字:为王前驱。 当然,那个王指的是刘彻。 先是,袁盎成功的劝服窦太后,使之不再要求立刘武为储,这就是为所有皇子扫平了路障。其后刘荣能得立,袁盎应该记首功,刘荣被废后,又是袁盎拿着自己的性命跟梁王刘武的政治生命撞了个同归于尽,使得刘彻的上位路程几乎一路平坦。 难道说,这一次,袁盎会为我前驱?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德跟着窦婴走进了客厅之中。 见到刘德进来,原本都还在安坐的人们纷纷起身行礼:“殿下……” 刘德却是径直走到客厅正中,大礼拜道:“小子刘德拜见舅祖父大人!” “臣可不敢当殿下之礼!”刘德刚拜下,一位老者就连忙扶起他,笑呵呵的道:“一年不见,殿下倒是越发的清秀了!” 刘德自然知道,此人就是他的舅祖父,被封为章武候的窦广国。 窦广国看上去个子不高,但身材还是比较健壮的,看上去就是个和善的小老头。 “大人德高望重,享誉天下,自然当得!”刘德一脸真诚的道。 当此之时,大人这个称呼,是专属于晚辈对于长辈特别是近亲长辈的称呼。 “殿下请容老臣为您引荐一人……”窦广国却是拉着刘德的手向他介绍道:“此人便是曾历任吴楚两国国相,先帝时曾任太仆的袁丝!” 窦广国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中年文士,长身而起,对刘德拜道:“楚人袁丝,拜见殿下!” …………………………………… 今天晚上收藏涨的好慢啊~~~~~~~~~~马上5000了,就差30个了 第75章 猪队友们 “丝公快起!”刘德连忙扶起袁盎,表示不能受此大礼。 袁盎在汉家朝廷的人脉究竟有多宽广,已无需再赘言了。 刘德就记得后来袁盎劝说便宜老爹腰斩了晁错后,拿着诛杀晁错的诏书前去吴楚叛军处谈判,结果被吴王刘濞扣押,这换了其他任何人都恐怕只有被裹挟反叛或者忠贞不屈的被杀死这两条路可走。 但袁盎却偏偏有第三条路——吴王刘濞派去看押袁盎的都尉司马居然是当年袁盎在吴国为相时的随从,且受过袁盎很大的恩惠。 于是,袁盎奇迹般的毫发未伤的从吴楚叛军十几万人的眼皮子下逃了出来…… 这听起来似乎是玄幻小说,但却是将来确确实实发生的事情! “殿下,袁公,你们谈,老臣与子侄辈饮酒去也!”窦广国将袁盎介绍给刘德之后就当了个甩手掌柜,于他而言,这牵线搭桥的事情办完之后就可功成身退。 “殿下里面请!”袁盎低着头道。 刘德跟着袁盎走进了一间颇为僻静的小房间里,袁盎挥挥手,令房中的下人都出去,然后将刘德请到主位上,坐下来后,才拜道:“事急从权,臣亦不得不出此下策,请得章武候引荐,冒死来拜谒殿下!” “丝公究竟是何事?”刘德连忙问道。 以袁盎的身份,若是想见刘德,随便派个下人,向宫里递一张拜帖即可。 袁盎虽然被削去一切官职与爵位,但他的宫籍还在,自由出入长乐宫是没有问题的! 而袁盎拐弯抹角的通过章武候窦广国的关系来与刘德见面,这本身就说明,袁盎在防备着某些人对他的监视,更害怕那些人知道他接触过刘德。 “殿下今日早朝可听说了胶西王刘卬私卖爵位之事?”袁盎问道。 “嗯,听说了……”刘德问道:“怎么了?” “大祸来矣!”袁盎顿首拜道:“臣请殿下听臣说,臣为吴相之时,便已知吴王濞早有不臣之心,只是齐赵两系藩王心向朝廷,不与其为伍,因而只能隐忍于心,是以先帝以厚赐重赏贿之以齐赵两系!” 刘德点点头,这些他自是知道的,简单的来说,先帝之时为了维护国家稳定,不得不对诸侯王进行种种让步,使之财权与人事权不断膨胀,几乎等同于一个割据王国。 “然后,今岁正月,晁错以赵王遂不敬宗庙为由,已然强行削其河间郡……”袁盎感叹着道:“如今若是再削胶西之地,臣恐怕齐赵两系心生不满,从而暗中与吴王勾结,如此一来,将来一旦有变,吴楚兵进雒阳,齐诸王与赵王将兵河间,入临晋,倘若匈奴、燕王等有变,则萧关亦有警,如此大汉社稷恐将大祸临头!” 刘德听完,也不得不感慨,袁盎的眼光真是毒辣。 若以常理来论的话,即将发生的七国叛乱确实是声势浩大,几乎都把长安的公侯吓尿了,有人甚至都准备好了恭迎吴王濞入长安匡扶社稷的全套礼仪。 但是,可惜的是,七国叛乱虽然声势浩大。 但是胶东、胶西、淄川三国联军被齐国堵在家门口出不来,根本响应不了吴楚联军,赵王遂就是个二货,被汉室驻扎在长城的边军打的满地找牙,只能龟缩于邯郸城中,靠着坚城勉强防守,吴楚联军在梁国的铜墙铁壁面前撞了个头破血流,本来说好的匈奴外援却影子都看不到,于是七国之乱从起兵到全部平定,竟然只花了三个月时间。 基本上当周亚夫大军轻兵断掉吴楚联军粮道之后,平叛的大军不过是进行了一次武装游行。 事实上声势浩大的叛军基本是被自己人解决掉的。 想着这些,刘德对即将到来的七国之乱是一点都不担心,对他来说,七国之乱等于是给他将来大权独揽打好了基础。 七国之乱平定之后,再也没有诸侯王胆敢反抗汉家天子的命令! 当然刘德也知道袁盎此次来找他做什么了。 一起反对削藩? 傻瓜才干这样的行径! 想到这里,刘德就笑着道:“袁公所言极是,小子亦也曾担忧过……然……”刘德看着袁盎道:“袁公可曾听说过,自有青史以来,令出多方,政令不通者成大事?” 刘德呵呵的笑着问道:“吴楚齐赵诸侯若叛,谁为首,谁为臣?” 这正是吴楚之败的关键所在,七国诸侯共同叛乱,加起来的总兵力和实力远超汉室中央政府。 但是七位大王就有七个想法。 吴王想着尽快打进长安,坐稳天下,楚王却不愿意风头都给吴王出了,拼命的拉后腿。 胶东、胶西、济南、淄川四国更是可笑,居然被齐国堵在家门口,连门都出不了! 赵王刘遂有心呼应,却被困邯郸城中,粮草尽绝,只能坐困枯城坐等死亡。 若是这七国但凡有个像样子一点的统一指挥和协调,也断然落不到最后那个结局,起码也能划江而治! 刘德觉得自己若是刘濞,肯定首先会统帅大军,先进逼齐国,逼着齐王加入,然后裹挟吴楚齐七国之兵力,进逼荥阳,拔掉这颗钉在长江以南的汉军钉子,荥阳若失,梁国就失去了侧翼的屏障,同时也会更多的诸侯加入进来…… 不过这只是事后诸葛亮的推演而已。 袁盎却是看着刘德,有些惊讶,他怎么都想不到,吴楚的致命弱点竟是刘德这样年纪的少年发现的。 而且那无疑是个致命的缺陷! 本来若有统一指挥和行动,一般的军队是可以做到1+1等于二的,但是吴楚七国各行其令,各听其政,非但做不到1+1等于2,甚至很可能会出现1+1小于1的可怕场景。 刘德却微笑着:“小子曾尝听人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以袁公之见,胶西王刘卬为人如何?可有城府担当?” “骄奢小人,不足以为谋!”袁盎想了想答道。 嗯,猪队友+1! “济南呢?” “鼠目寸光!” 猪队友+2 “胶东呢?” “碌碌无为之庸才!” 嗯,这个应该不算猪队友?! “淄川呢?” “不过中人之姿,守成有余……” “楚王如何?” “为人外残内忍,看似有勇有谋,实则怯懦小人!” 好的!猪队友+3 刘德打了个响指道:“既然如此,袁公还担心什么呢?小子敢立下军令状,诸侯若叛,王师三月可灭!” 这倒是事实,像吴楚这样没组织没纪律的叛乱,在中国历史上估计就只有这么一次,以后想谋反的人都是想好了再行动的,就连三国演义里面三十六路诸侯反董,也懂得要先选个盟主出来! ……………………………………………… 第一更求点票票,收藏~~满地撒泼打滚耍无赖 第76章 为政 袁盎却摇摇头道:“即使如殿下所说,诸侯不可患,而匈奴若趁机而起,那又该如何是好?若匈奴趁机寇边,则吾等皆披发左衽也!” 匈奴,就是汉室的噩梦。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匈奴之实力丝毫不亚于后世的地球宪兵米帝,从长城以北,直至欧亚边界的几乎所有国度,此时都在匈奴人的马刀下瑟瑟发抖。 袁盎等人反对削藩的最大理由就是一旦国内乱起,匈奴趁机入寇,那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看起来无解的问题。 只要智商正常一点的人都会想到,吴楚起兵,肯定会联络外援,匈奴自然是重中之重,到时候匈奴与诸侯里应外合,汉室社稷倾覆不过转瞬之间。 只是…… 谁能想到向来无比贪婪,闻到血腥味就要凑过来分一杯羹的匈奴,在吴楚起兵之后一直都是按兵不动,甚至匹马未过长城呢? 唯一合理且可能的解释只能是匈奴国内发生了大变,使之无暇再顾及其他地方,否则,吴楚起兵之时,就是匈奴骑兵入寇之日! 但是这个理由能说吗? 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要知道,就在去年,匈奴三万骑突入代地,烽火在甘泉宫都能看到! 因而,在袁盎的意识中,一旦削藩导致内乱,匈奴就将趁虚而入,那他跟他的家族就都要披发左衽,跑去山里当野人了! 刘德想了想,面不改色的道:“丝公勿惊,我有一策可退匈奴百万大军!” “计将安出?”袁盎也颇为好奇了,在他眼里刘德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就算在太宗孝文皇帝膝下耳闻目睹,勤奋苦练,也不太可能在这个年纪能想出多么好的计策来,特别是要对付的人还是庞大无比的恐怖匈奴! “请父皇遣使问匈奴单于安,只要使者能在出使的路上打探到一人之生死,小子就有足够把握,让匈奴绝不敢犯边!”刘德一脸严肃的道。这种牛逼吹的越大越好,反正匈奴是绝对不可能入侵的! “嗯,这样一来后世人怎么编排我今日的事情呢?”想想刘德都觉得很过瘾很爽! “敢问殿下却是何人?”袁盎却是有些吃惊的问道,从他对刘德多日的观察与这短短时间的交流来看,袁盎觉得刘德不可能在他面前放嘴炮说大话,因为那样的话,就只能证明刘德是个草包,不足与之谋! 但是,到底是谁,他的生死竟能影响匈奴的举动? 刘德看着袁盎,从他嘴里吐出了一个人名:“中行说!” 这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 但他却是第一个出现在史书上的汉奸,可谓天下第一奸。 中行说本是汉人,因为家贫被卖进宫里,做了太监,后来被打发到了与匈奴和亲的队伍中去做了陪嫁的小厮,但他不愿意远走漠北,只是被人强行塞进了和亲的队伍中,临出发前,这个当时籍籍无名的小宦官发出了诅咒:必我行也,为汉患者! 当时谁都没把这个小人物的牢骚与怨愤放在心里。 可惜,中行说却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狠人。 他一到匈奴就主动向匈奴单于老上效忠,不单单如此,中行说竟然还教会了匈奴人理财做账收税,教会了他们清点人口、牲畜! 这对于匈奴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飞跃式的发展!相当于本来匈奴只是星际争霸里面的虫族一本基地,中行说这么一弄,立刻升级成二本基地了。 现在匈奴的国势能有如此强大,中行说当记首功。 若中行说只是帮助匈奴进行改革,推行一些政治制度那也就罢了。 偏偏中行说深恨汉室,他在匈奴以恶心汉家君臣为生平第一快事。 譬如说,汉家天子写给匈奴单于的信椟长一尺一寸,开头第一句话是: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 等中行说上位,他就把匈奴回复汉家的信椟改了,改成一尺二寸,抬头就是嚣张无比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 每每汉使前往匈奴拜见单于,总会被中行说用着各种手段不断挑衅、激怒甚至侮辱。 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时,匈奴总共大规模入侵了五次,其中3次是中行说挑拨的! 此人一日不死,汉家一日难安! 这是许多知道中行说存在的汉家大臣的共识。 “殿下是觉得中行说老贼已死?”袁盎试探着问道。 刘德微笑着摇头道:“小子又不是神仙,怎知老贼生死,无论老贼生或死,小子都有把握可令匈奴匹马不越长城!小子不过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说完这话,刘德就知道他未来在史书是个什么形象了。 汉光武刘秀外号大魔导师,刘德呢?大预言家? “究竟是何策?”袁盎不禁好奇的问道。 “现在还不能说,说出来就没用了……”刘德故作神秘的道:“总之,只要知晓中行说现在究竟是生是死,那小子才能说出下一步……” 其实根本的原因是——他一时半会根本没想好用什么借口。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事实证明,匈奴人从今年开始就变成了乖宝宝了,接下来的十几年,匈奴骑兵偶然或有越过长城的举动,但大规模的入侵却是再也没发生过了。 既然如此,刘德不管找什么借口,都可完美无缺的表现出他高瞻远瞩,富有远见的形象。 这样一来,对于他竞争储君大位可是大有帮助的。 至于什么刷声望刷的太过,引起便宜老爹怀疑和猜忌什么的。 刘德耸了耸肩膀,他不刷足声望,就根本不可能坐到那个位子上,就算坐上去了,也会被踢下来。 当一个人在沙漠中即将渴死之时,他发现了一片绿洲,但要抵达绿洲,需要通过毒虫的封锁。 你说他是留在原地等死,还是冒着被毒虫咬死的危险去到那片绿洲? 实际上自重生以来,有一句话,刘德始终铭记于心:谁可能是我的朋友,谁将是我的敌人,这是我要做皇帝首先要弄清楚的一件事情! 经过前世十几年历练之后,刘德现在觉得,天朝太祖的许多话都是可以作为参考的。 譬如说现在刘德觉得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在兄弟中他团结刘阏、刘端这样基本不会有危险的兄弟,挤压和打击刘荣、刘非的生存空间。 宫廷里他千方百计的巴结、拉拢馆陶长公主、薄皇后以及天子的亲随宦官。 ……………………………………………… 第二更,今天收藏涨的好慢啊~~~~~~~~~~墙脚画圈圈中…… 起点中文网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lt;/agt;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77章 黑心 “殿下既然想知道中行说生死,这倒不需劳烦陛下遣使了……”袁盎忽然道:“臣还是有些耳目可用的,请殿下稍等三日,臣就可知那中行说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这袁盎什么时候把善缘结到匈奴去的? 要知道,汉室防匈奴防的极为严密,除汉使之外,任何私自出塞者死! 可这袁盎也没做过什么使者啊! 但是既然袁盎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将此事告诉刘德,就说明他的消息渠道是合法的。 袁盎也没打算瞒着刘德,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汉匈之间虽然彼此提防,但彼此之间还是有往来的,譬如说商队!” 被袁盎这么一说,刘德也想起来了。 后来刘彻朝搞了个马邑之谋,差点逮住了匈奴单于,而作为诱饵的马邑不就是一座与匈奴互市的集市吗?而引诱匈奴单于跑去马邑的不就是一个汉地商人吗? 刘德再往深里一想,等闲的商人是能说见就见到匈奴单于的吗? 必定是已经交易过多次,取得了信任的商人。 再换个角度想想看,什么样的商人能跟堂堂的匈奴单于交易?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那么,那个商人跟匈奴单于做过的交易也就能想象得出会是什么东西了——不是祭祀神灵所需要的金器、铜器就必然是与战争息息相关的原材料:青铜、铁甚至弓箭、制式的军备。 除此之外,刘德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交易会让堂堂匈奴大单于自己亲自接待和交易的东西。 “果然,不把军火武器卖给敌对国的商人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刘德在心里嘲弄了一声。嘴上却道:“原来如此!” 袁盎又拜道:“殿下,臣今日与殿下见面之事,请殿下万勿传扬出去!” “善!”刘德抚掌道:“小子也正有此意!” 跟袁盎说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些若是传出去,对刘德也没好处。 而刘德之所以跟袁盎说这些事情,是因为他知道袁盎的嘴巴很严,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说。 “那臣就现行告退了!”袁盎再拜道。 “袁公请留步……”袁盎起身,正要离开,又听得刘德的声音,连忙回头问道:“殿下还有何事?” 刘德张了张嘴,他本想让袁盎去提醒一下申屠嘉。 但他的理智和情感告诉他,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 想想看,便宜老爹怎么对待晁错的?——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晁错就这样被牺牲掉了。 再想想看,便宜老爹怎么对待周亚夫的?——吾不用也!此泱泱者,非少主之臣!于是冷眼旁观周亚夫在狱中绝食而亡! 对于便宜老爹来说,什么都可以牺牲,只要能完成他的目标。 那他的目标现在是什么? 削藩! 丞相申屠嘉既然挡在了削藩的路上,难道说,申屠嘉能比晁错与便宜老爹的感情更深?晁错可是潜邸大臣啊!十足的心腹手足,说抛弃就毫不含糊的坚决抛弃了,最多也就在后来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罢了。 刘德确信无疑,他若是跳出来想拉一把申屠嘉,最后可能申屠嘉没拉上来,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哪怕只是通过袁盎来间接的提醒申屠嘉都不行! 因为申屠嘉的脾气和性格不会允许他临阵退缩。而事情一旦闹大,刘德被人给查出来在背后使坏,便宜老爹能饶过他才怪! 想到这里,到了嘴边的话,被刘德生生的咽下去,变成了:“袁公,若有机会拜见丞相,可代我代为问好!” “一定!”袁盎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道:“若有机会,臣一定代为转告!” 等到袁盎走远了,刘德转过身子,对着摆在房中的一面铜镜端详着自己的样子。 镜子,是清澈的。 人的脸蛋,也是干净的。 只是……心是黑的! 刘德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心里还是回忆着与申屠嘉见过的几面。 这是一位长者,一位忠臣,可惜了…… 本来,刘德还以为他可以改变申屠嘉的命运,但昨日早朝之后他就知道了,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救药。 当然,申屠嘉也不全是死路一条。 假如他能主动辞去丞相之职的话,便宜老爹为了脸皮也不会对他怎么样,晁错更没了借口和理由对他下手了。 只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让申屠嘉向晁错服软……呵呵…… ………………………………………………………… 三天后,刘德乘着马车出现在了南陵郊外的铸钱作坊,今天,这里将出现第一炉新铸的五铢钱。 滚烫的铜水倒灌进铸钱所用的钱范,工匠们忙里忙外的忙活着。 刘德却是好整以闲的坐在作坊之外的一间特别为他腾出来的雅室内,就等着第一批铸造好后出炉的五铢钱送来给他看。 只等了一会,一个宦官就捧着一匣子新鲜铸造出来的钱币,进来欢喜的禀报:“恭喜殿下,五铢钱已经铸好了,请殿下过目!” 刘德接过匣子,从里面粘出一枚钱币,对着阳光,端详起来,钱币之上的花纹是那么的美丽,刘德又将这枚钱币放在手心感受了一下,只觉得颇为光滑,比起一般的钱币来说,这五铢钱就像是公主一般。 刘德已经看到了他这作坊中所出产的五铢钱将四铢钱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的景象。 “嗯,不错,你们两个辛苦了,我会为你们两个在父皇那里请功的!另外王道,赏他们两个每人五金!”刘德自然也不会吝啬这点小小的恩惠。 “诺!”王道点点头,领着两个欢天喜地的宦官去领赏钱。 刘德抓着手里的五铢钱,心情也变得好了许多,有了钱就不怕做不成事情。 从辟阳侯府里抄出来的铜器少说也有十万斤的样子,足够刘德铸出一千万枚五铢钱。 一千万五铢钱是什么概念? 当此之时,一个成年人的人头税一年是一算一百二十钱,一千万枚五铢钱能帮将近九万成年人缴纳他们的算赋。 用来买米的话,关中粟米一石最多不过五十钱,可买两百万石粟米! “真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啊!”刘德感慨了一声。 当然,这些钱首先要流动起来,才能算是财富,否则,摆在库房里腐烂吗? ………………………………………… 这一章写了一晚上,想了很多次,改了很多次,最后决定这样写,因为我不想我的主角是那种伟光正的,那样的政治人物不存在。 当然我也知道这么写的话,肯定有同学会不舒服~ so先传上来,大家看看,真要觉得不妥我可以改~ 嗯,天大地大,读者老爷最大! 最后感谢所有打赏的同学们,就不一一点名了 嗯,我睡觉去了~有意见可以在书评区说,只要不涉及人参公鸡,俺都能看得下去,嗯就是这样~ 大家晚安 第78章 上林苑 当然,这些钱首先要流动起来,才能算是财富,否则,摆在库房里腐烂吗? 但是,想要让五铢钱流通起来,却不容易了。 首先,五铢钱是新鲜事物,而中国的百姓向来偏向保守,有时候他们宁肯吃点亏,也不愿意轻易尝试新鲜的事物,只有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会一拥而上。 其次,货币的发行,在后世靠的是银行业,而在如今靠的是官府,只有官府认定你的钱能充作税赋,你的钱才能流通起来。 那什么样的钱,在官府的眼里是合法的可以流通的钱币呢? 《汉律》中对此有明文规定:钱径十分寸八以上,虽缺铄,文章颇可智,而非殊折及铅钱也,皆为行钱。。敢择不取行钱者,罚金四两。 意思就是只要是个钱样子,直径不小余八分,那么就算这枚铜钱的表面已经有所磨损,但只要还能看到钱币上的铭文,且没有断裂或者全部是铅的,就是一枚合法的铜钱,官府会一视同仁的对待,胆敢拒绝接受符合标准的铜钱的人,就要罚金四两。 但若是真这么简单,刘德就要偷笑了。 先帝之时,几乎全天下流通的铜钱一半是吴王刘濞铸造的,一半是邓通铸造的。 其他商贾所铸的钱币几乎不入主流,很少进入流通,大部分只是在商贾所在的地方郡县内流通,很少能通行全国。 为什么? 若连这个都看不透,刘德也就白活三辈子了。 官商勾结,地方保护主义,能砸碎这两个乌龟壳的只有更强大的强权。 若刘德此时是太子的身份,借着储君的名头,他要发行五铢钱,起码在关中没有人敢使绊子,下黑脚。 可惜他不是。 刘德毫不怀疑,只要五铢钱进入流通领域,很快就会遭遇各种狙击。 拒收那还是轻的! 关中的商人连给朝廷放高利贷的事情都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就算出了事情,无非就是交上几个替死鬼顶罪了事而已。 人命?在商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数字。 拿着五铢钱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刘德猛然想到一个事情,但却颇为犹豫的踌躇起来:“这样子的话,后世人会不会说我吃相太过难看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但想了想没钱他就什么都没办法做的时候,刘德一跺脚:“罢了,这世间一切罪恶都由我来承担吧!” 一念及此,刘德拿起那一匣子五铢钱,就坐上马车,往皇宫赶去。 进了未央宫,刘德径直来到了清凉殿,却被告知天子已经移驾上林苑,与太后一起观看猛兽。 不得已,刘德只能再转道前往上林苑。 路过馆陶公主府邸的时候,刘德灵机一动,进去请了馆陶长公主刘嫖跟陈阿娇与他一起前往上林苑,当然,打的口号是‘许久未与姑姑亲近,特请姑姑同游上林苑’。 刘嫖自然不无不可。 于是,姑侄两人就分乘两车来到了长安东南方向的上林苑。 上林苑,这是一个在秦末战火中侥幸幸存下来的秦代宫殿群,始建于秦始皇三十五年,在当时,鼎鼎有名的阿房宫只不过是上林苑的前殿,整个上林苑在秦代延绵数百里,其中既有辉煌壮丽的阿房宫,也有广阔的围猎场,养着各种猛兽的兽圈。 秦末一把战火,烧掉了阿房宫,焚毁了大部分的秦代宫殿。 但也有幸存者。 汉室的未央宫跟长乐宫都是在秦代宫殿的废墟中营建的,而上林苑,秦末战火虽然烧毁了这个昔日庞大的皇家林园的大部分建筑,却还是留下了一些残存的建筑以及规划好的各种林园。 汉室建立之后,萧何本着精打细算的主政思路,将上林苑进行了部分修复和翻新,到吕后时期,再次稍作维护,时至如今,上林苑虽然还没有恢复它过去全盛时期的规模,但也算得上是天下第一的皇家园林了。 此时的上林苑究竟有多大? 后世班固在《西京赋》中曾道:缭以周墙,四百余里。 当然,那是经过后来的刘彻、刘弗陵、刘询三代人接力扩建后的规模,现在的上林苑,还没有四百里那么长,但也有两百余里,横跨整个渭水河南部,将渭河南岸的大部分平原、山丘尽数纳入其范围之内,甚至就连浐水与的霸水也从上林苑中流过。 汉家天子及其后、宫妃嫔、太后以及皇子、来朝的诸侯王,平日得空就会去上林苑中围猎,射箭或观看圈养的珍奇异兽。 在上林苑中发生了数不清的典故与故事。 甚至后来威震天下,纵横无敌的刘彻的羽林卫也是从上林苑的围猎场中训练出来的,一代天骄霍去病的童年与少年时光大部分都是在上林苑中度过的。 一般而言,假如日后刘德当了太子,那么,除了会在未央宫之中为他列出一个太子。宫外,在上林苑中,也有他的一块独立的地盘,用以安置手下、培养心腹,锻炼能力。 像是刘德的便宜老爹当年在上林苑中就有一个思贤苑,后来刘彻给他的太子刘据也建立了一个博望苑,前世刘荣也混了个宜春苑,可惜他不争气…… 对于汉家天子而言,似乎储君能力太大从来不是问题,储君能力不大才要命! 像是前世的刘荣,后来刘彻的儿子刘据,都是栽在能力不够,没让皇帝老子满意的地方上。 否则以汉家天子的刚烈,若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杀母存子这种事情又不是干不出来! 刘德的马车跟在刘嫖的马车之后,径直驰入上林苑之中,道路两旁,绿树成荫,青草芬芳,不时有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远处的山坡之上,刘德甚至见到了一只滚滚趴在竹林里啃食着竹叶。 现在的中国,正处于温暖期,属于亚热带气候,这从滚滚居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上林苑,还有道路两旁栽种的柑橘树都可以证明。 只是刘德同样也清楚,这样的好日子过不了几十年了,新一轮的小冰期已经悄然临近。 当刘德还是个宅男时,曾在网上看到过一篇论历代王朝兴亡与小冰期联系的文章。他隐约记得,昭宣之后的中国就将全面受到小冰期带来的影响,干旱、气温下降、疾病肆虐,还有可怕的蝗灾!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必须开始进行准备了! 准备大修水库,广建渠道,只有拥有数量足够多的大中小型水库才能挺过那严酷的小冰期带来的灾害。 同时还要开始鼓励开发南方,特别是湖广,将之建设成一个鱼米之乡。 刘德心里非常清楚,想要做到这些事情,首先他得是天子! ……………………………………………… 第一更送上~ 求票票求推荐~ 第79章 天子的任务 上林苑,虎圈之旁。 一场皇室内部的小型聚会正在举行。 汉家天子刘启正陪着窦太后在此一同观赏虎圈之中圈养的猛兽。 在坚固的栏栅之中,圈养的老虎、犀牛、野猪、狼、豹子等凶猛的野兽,被驯兽师们驱赶、引诱着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以此吸引上方的观众的注意力。 窦太后眼睛虽然都快瞎了,但对这种表演还是很感兴趣,老太后喜欢,身为天子,自然是愿意隔三差五的陪着老太后来上林苑观看猛兽表演,同时散散心,骑骑马,打打猎,放松放松。 这时,虎圈中的表演暂告一段落。 窦太后趁着天子刘启上前倒酒的功夫,忽然问道:“皇帝,听说你有一个名叫辕固生的博士,对吗?” 天子刘启心里咯噔一声,暗叫坏了! 老太后的脾气,他那能不知? 这是要出事了! 脸上刘启却不得不陪笑道:“回禀母后,儿子确有一个博士名为辕固生,不知母后问他作甚?” “皇帝,你去把他给哀家叫来!”窦太后却是一脸的平静的道:“哀家就想问他一件事情!” 母命难违,更何况老母亲好不容易才被袁盎劝和,从之前的不快中解脱出来,难得的给了他面子,愿意与他说话,天子刘启只好道:“诺,儿子遵命!” 说着就吩咐左右传召博士辕固生。 这时,前方的道路上传来了马车车轮的轱辘声,一个宦官小跑着过来,然后跪下来报道:“启禀陛下,太后,皇子刘德与馆陶长公主来了……” 窦太后一听刘德的名字,心里就有些烦,本是不想见的,正要说不让他们过来时,忽然她听到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脸上的神色这才松缓下来,心里一软就道:“来就来罢!去给他们准备坐席……” “太后的吩咐你们都不听了?”天子刘启见到那些宦官侍女居然还在看着他,马上就急道。 “诺!” ………………………………………… 刘德牵着陈阿娇的小手,跟在刘嫖后面,走进虎圈之中,很快他就见到了正坐在虎圈的高地观赏亭中的天子刘启与窦太后。 刘嫖见了这场景,回头看了一眼一脸阳光笑容的刘德,心里暗淬:“小狐狸!”心知自己是被利用,这那里是什么想念姑姑啊,分明就是借着姑姑与表妹来缓和跟窦太后之间的关系。 这长安城里现在谁不知道自从窦婴搅合了梁王刘武眼看就要到手的皇太弟之位后,窦太后是气的不行,先是夺了窦婴的宫籍,然后又是见了皇帝也没个好脸色,直到这两天才好了些,听说是袁盎进了长乐宫,跟老太后拉了家常说了道理,这才让老太太放下心里的间隙,跟皇帝重归于好,又原谅了窦婴,准许其进宫问安,虽然还没恢复宫籍,但却也不远了。 但是,老太后是原谅了窦婴,原谅了皇帝,可心里总归是有些情绪的。 刘嫖也能看出来,老母亲虽然被袁盎说服了,不再强求要立刘武为储君,但是,心里的气一天不消,刘德这些个孙辈在老太后眼里始终是个疙瘩。 “倒还算刘德聪明,知道要找我这个姑姑才行!”刘嫖想到这里,顿时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她毫无疑问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这种能插手皇室继承人身份的斗争,并且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感觉,让她浑身都有些飘飘然,就连走路都觉得轻松了些。 “女儿拜见母后!”刘嫖走上那亭子,笑嘻嘻的朝窦太后道了个万福,然后才转身对天子刘启道:“见过陛下!” 陈阿娇见到了天子,更是欢快的撒开了脚丫子就蹭蹭蹭的跑了过去,只在亭子边做了个乖巧的万福:“阿娇见过舅父大人,皇祖母大人!” 然后就扑进了天子的怀里,抓起了刘启的胡须道:“皇帝舅父可想念过阿娇?” “没大没小……”刘嫖嗤笑一声,笑骂道:“这可是天子的胡子,你可也敢扯,还不快下来?”但脸上的笑容跟表情都已将她的内心深深的出卖! “都是一家人,朕就阿娇这么一个宝贝外甥女,就由着她吧……”天子刘启笑呵呵的抱着陈阿娇,问道:“阿娇说对不对?” 窦太后见了陈阿娇就只觉得心都暖和了,什么不愉快的情绪也都不见了,也道:“就是,皇帝就一个外甥女,不疼她疼谁?”话语里的维护之意昭然若揭。 这时刘德才慢蹭蹭的走到亭子前,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跪下拜道:“儿臣刘德拜见父皇,问皇祖母安!” 天子刘启看了一眼窦太后,见老太太似乎不准备吭声,于是使了个眼色给刘嫖,刘嫖立即心领神会的走到窦太后身边,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道:“母后,您的孙儿在向您请安呢!” “刘德表兄还在那跪着呢,皇祖母!”陈阿娇也跟着起哄。 窦太后这才勉强松口道:“那就起来吧” 她仿佛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无名火发到刘德身上有些不对,等刘德进来了,就道:“刘德,你坐到哀家身边吧!哀家好久都没有摸过你的脸了,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快不记得了!” 最近一两年她的眼睛确实是越来越瞎的厉害,本来原先还能勉强视人,现在却只能勉强看到一些人的轮廓与影子,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越发的宠爱刘嫖,宠爱刘武,说到底她虽然是太后,但终究还是个女人是位母亲。 刘德听了脸上一喜,虽然明知道这可能是敷衍性质的示好,但能踏出这一步本身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诺!”他立即低头道:“孙儿遵命!” 然后就乖乖的跪坐到窦太后的下首一侧。 等刘德坐下来,刘嫖趁机起哄道:“母后不是要摸摸刘德的脸吗?刘德还愣着做什么?快让太后好好摸摸你的脸,免得太后都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诺!”刘德立即道,然后就迫不及待的走了过去。 窦太后本来不过是随口一说,但被刘嫖这么一激,却也不得不伸手在刘德的脸上摸索了一会。 起初,窦太后还没觉得有什么,但当她的手摸到刘德的颧骨时,忽然手上一震,竟然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收回了双手,道:“刘德你现在都长大了啊!” “回皇祖母,孙儿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在民间,孙儿这么大的男子,已经是丈夫了,甚至都可能做人父亲了!”刘德不卑不亢的答道。 “好!好!好!”窦太后的脸上的寒冰终于消去,首次对刘德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道:“长大了好!刘家的男儿长大了好!” 这是,天子在一边道:“刘德,你跟朕来一下……” “诺!”刘德连忙对窦太后告罪一声,然后跟上便宜老弟的脚步,朝着亭子外面走去。 父子俩走到虎圈的另外一侧,天子刘启才回头对刘德吩咐道:“一会,朕给你个任务,你必须务必保证完成!” 刘德立即就道:“诺,儿臣必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完成!”天子刘启强调的道:“你告诉朕,能不能做到?” “不怕任务难,就怕不给做任务的机会!”刘德在心里道,嘴上却道:“诺,儿臣知道了!” “等会,博士辕固生将来拜见太后!”天子刘启长叹一声道:“你的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太后杀了辕固生,知道吗?” 刘德听了心里一惊,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脸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惊讶道:“皇祖母何以要杀一个区区博士?” “这你就不用管了……”天子刘启也是很为难的道:“总之,你必须保证辕固生不死……” “诺!”刘德点头道:“儿臣领命!” ……………………………………………… 第二更~今天就这一更了,等下写的一章我会存起来,没有存稿怎么混起点啊,要是万一来个什么意外,那就不好0-0 第80章 窦太后的改变 实际上刘德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梁王刘武费尽心思的找来了《道德经》的原本残卷和收藏着它的黄老派大家黄生,将之都送进了长乐宫,让那黄生每日讲解《道德经》给窦太后听。 如此一来,那位黄生自然水涨船高,受到了窦太后的尊敬。 本来刘德以为那黄生与辕固生之间发生那场关于帽子的争辩不可能这么快发生,因此也没怎么去想,却没想到,这黄生进宫才几天就碰到了他一生的对头——辕固生,并且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了那场关于帽子的争辩。 是否是蝴蝶效应,刘德不是很清楚,前世他也不过是后来才听说的这个事情,大抵相当于茶余饭后的八卦和趣闻。 总之具体经过就是辕固生跟黄生两人争辩到底成汤革命是对还是错。 辕固生坚持成汤革命是正确的,而黄生则认为,身为臣子反叛君上就算结果是对的,出发点也是错的,并用帽子跟鞋子做了比喻。 此事后来甚至还被收录进了司马迁的史记中成了一儒林列传的一则故事。 而它之所以会变成八卦,则是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了。 “辕固生可是个固执的老学究……”刘德在心里哀叹一声:“此事,确实是有些棘手!” 刘德可记得清楚,后来,刘彻搞了个建元新政,把已经九十岁的辕固生请到长安做了个泥塑的雕像供起来,猜猜看,当辕固生见到后来刘彻朝的丞相封为平津侯的公孙弘时怎么说的? ‘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言以阿世!’ 好吧,就算公孙弘再怎么不当人子,你一个老前辈这么直接的当着人家的面用如此严厉的话语来斥责,也未免显得太……真当地球是围着你转啊? 反正刘德听了此事后顿时觉得公孙弘涵养好了——若是刘德被人当众这么毫不留情且毫无底线的攻击,早一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刘德很清楚,等会辕固生来了,他会怎么个作死法…… “要保他的性命实在是有些难……”刘德感觉脑袋都有些发胀了:“干脆学便宜老爹,给他把剑,让他去碰运气得了……” 只是这样一来,刘德觉得就难免有些不太完美了。 这便宜老爹交代的事情真的只能办的漂漂亮亮的! 一边想着该怎么化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刘德一边跟着便宜老爹回到了亭子中,此时,虎圈中的驯兽师又开始了表演,陈阿娇趴在亭子的栏栅上兴致勃勃的观看者虎圈里的驯兽师们指挥着一头头驯服后的猛兽入场。 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懂得什么叫危险,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哪些猛兽究竟有多么可怕。 刘德见了却赶紧把她从栏栅上抱下来,道:“阿娇表妹,不可以趴在那上面的!知道吗?那样很危险!” 就不说这么点大的小姑娘万一没抓稳掉下去了怎么办,就是下面兽圈里的猛兽要是忽然发狂,像陈阿娇这种小丫头还不得被吓个半死? 上林苑自有史以来发生的事故也不是一起两起了。 刘德一点都不希望陈阿娇有个什么意外。 陈阿娇被刘德猛然的抱下来,更是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斥责,顿时就来了小女生的公主脾气,嘟着小嘴,一脸的不快的走到窦太后的身边,猛的钻进窦太后怀里,使起了小性子。 但刘嫖见了此情此景,却是微微点头,在心里道:“看不出来,刘德这小子还真是关心我家娇娇……”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此时的刘德在她眼里几乎全是优点。 为人好,性子好,懂事,会讲话,还会哄人,除了生母是粟姬之外,其他一切都是满分。 “为何你是粟姬所生呢?”刘嫖暗叹一口气:“换了其他任何人的儿子,姑姑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啊!” 本来平常若是陈阿娇在窦太后面前闹这么一出,依着窦太后往日的性子,肯定是会维护陈阿娇,不管有理没理,刘德少说也吃一顿斥责,但今天不知为何,窦太后没有那样做,反而对陈阿娇道:“娇娇,这次皇祖母就不站在你这边了!” 刘德也陪着笑脸,走过去拉着陈阿娇的小手赔罪道:“好了,不生气了,是表兄不对,不该用那么大的声音说阿娇……” 陈阿娇从窦太后的怀里露出一双委屈的小眼睛,嘟囔着道:“知道错了就好……” 然后她又自顾自的爬起来,这个年纪的小女生自尊心特别的强,因此她倔强的道:“谁生气了?我可没有……阿娇可不是小孩子……” 这话一出,甚至就连平素不苟言笑的天子都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陈阿娇顿时羞的小脸通红,怯怯的躲到窦太后的身后去了。 被陈阿娇这一打岔,亭子里的气氛顿时就温馨了许多,窦太后对刘德道:“刘德,你过来,给哀家说说,最近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刘德就乖乖的走过去,跪坐下来,答道:“回皇祖母,孙儿最近得了一位俊才,常常与孙儿讲解黄老之学,孙儿确实受益颇多……” “哦……”窦太后点点头,慈祥的道:“那哀家就要考考你了!” 刘德闻言大吃一惊,要知道窦太后虽然崇信黄老之学,也要求窦氏子弟人人都会学习黄老之说,但是对于皇子,她基本从来都不干涉。 这样的变化,刘德也感觉不到究竟是好是坏,但他还是谦卑的道:“请皇祖母出题!” 于是窦太后就问了刘德几个黄老派的常识问题以及一些黄老思想的论调,好在刘德经过前几天的填鸭式死记烂背,对于这些问题都是轻松应付。 “不错,不错……”窦太后听完刘德的回答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她感慨道:“看来刘德你是找了一位贤才辅佐啊,未知那人姓氏名谁,何方人士?” “回皇祖母,那人姓汲名黯字长孺,乃是濮阳人,年纪稍长孙儿!”刘德也不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着,若是汲黯能有机会拜见窦太后的话,那么不管对刘德还是对汲黯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是卫人啊……”窦太后一听就叹道:“当年先帝之时,好像也有一个卫地的大夫,学问、人品具是一流,颇得先帝看重,好像那位大夫也是姓汲?” 刘德答道:“不敢欺瞒皇祖母,汲黯确实当初那位汲大夫之子!” “善……”窦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有空,你可带他来长乐宫见见哀家……” “诺,孙儿遵旨!”刘德连忙答应下来,这是好事情啊! 汲黯若是能得到窦太后看重,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再完全的需要依靠刘嫖才能跟东宫拉上关系了。 老太太嘛,耳根子软,只要汲黯能在窦太后面前多说他的好话,何愁大事不成? 只是刘德有些奇怪,今天窦太后是怎么了?平常基本不会对任何一个皇子表现出太明显倾向的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德隐隐约约间感觉窦太后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非常明显的改变。 ……………………………… 第一更~~~~~~~ 昨天有人投了9000字更新票10张,摆明了看不起我这手残党是吧?妈蛋,看我吃了它! 第81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多时,就有一位宦官领着一位白发老者从虎圈另一侧的道路中走了过来,那宦官先进来通传道:“回禀陛下,太后,《诗》博士辕固生奉诏觐见!” “传!”天子淡淡的道,然后对刘德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让刘德看着办了。 刘德虽然心里很无奈,但脸上还是得装出一副成竹在胸,智珠在握的模样。 “老臣辕固生拜见吾皇,拜见太后,拜见长公主及殿下……”辕固生被宦官领进来后就跪下来叩首,从刘德这边的视线看过去,辕固生此时也已经很老了,看年纪也应该有七十多了,一般而言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是垂垂老矣,连记忆都开始消退了,但辕固生此时依然生龙活虎,看样子身子也比较强壮。 博士这个官职刘德是知道的,这是一个秦代的官职,最初是授予那些从关东各地投奔秦国的百家士子,因此,其实并非是什么高官,也就是个名誉性质的客卿一类。 到了汉代,惠帝刘盈废除狭书律,同时为了更好的抢救那些在战火中被焚毁和失传的典籍,于是重设博士官。 因而,在此时,博士这个官职,并非只有儒家的人才能当。 儒家有诗书博士,法家有刑名博士…… 而且各博士的头衔划分的很细。 像《诗》《书》《尔雅》《论语》《春秋》《韩非》《管子》《伊尹》甚至《孙子》《孙膑》各自都有各自的博士官。 总的来说,此时汉家的博士,大抵就相当于后世的某某专业专家国家认证资格。 能被拜为某书博士的,基本是一定是此书研究和理解成就最高的那一个。 而这辕固生就是如今的《诗》博士。 这表明他应是《诗》这一领域的佼佼者。 但刘德知道这也未必一定! 当此之时,不单单诸子百家,齐头并进,共同在汉室寻找着施展自己政治理念的机会。 就是各大学派内部其实也是山头林立。 就拿《诗经》而言,此时就有三个山头,一个是齐诗,辕固生就是齐诗的代表,另一个则是鲁诗了,鲁诗的领头人是申培,曾官至楚国太傅,名满天下,世人尊称为申公,第三个则是流传在燕赵大地之间的燕诗派系! 这三个派系都认为自己是正统,其他两个是别传异端…… 后来,刘彻搞的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不单单把其他诸子百家排斥在外,就连儒家自己内部的一些山头也惨遭打压,《谷梁春秋》一度被打压到几乎失传的地步,学《谷梁春秋》出身的人甚至只能装作自己是《公羊春秋》的学者,才能勉强做官…… 直到宣帝之时,因为身世缘故的问题,宣帝重视谷梁而排斥公羊,于是在石渠阁会议上,谷梁派翻身做了主人,把公羊派给踩到了脚底下…… 所以说,就算是后来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了,思想界也并没有什么统一,反而相互倾轧,排挤、打压更加厉害,儒家内部各派系也是经过了两汉数百年的不断内部倾轧和相互融合,最后才成了一个整体的…… 前世的时候,刘德在河间国难免受到了一些燕诗派系的学者的影响,对于鲁诗和齐诗其实是没什么好感的…… 这也是刘德现在对辕固生没太多好感的原因。 刘德正在脑子里想着怎么帮辕固生破局之时,窦太后就已经轻轻的笑问着:“听闻卿家治《诗》颇有心得,见识广博,哀家此次诏卿前来,就是想问问卿家,以卿家之见,老子所著之书如何?” 其实窦太后也没想怎么着,就是心里不痛快。 昨日,她在听黄生与她讲解老子《道德经》之时听说了有个博士名叫辕固生与黄生有过争辩,一度相持不下,最后还是天子解的围。 在窦太后心里,这黄老学不管是治国也好还是治家也罢都是最上等的学问。 因此在听说竟然有儒生能跟她觉得学问人品都是一流的黄生抗衡时,心里就不高兴了,觉得这儒生实在是狂妄,得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厉害,这才让天子将辕固生召来,倒不是想找辕固生的麻烦,只不过是想听一些奉承话,叫辕固生低头承认黄老学才是当世第一的上等学问。 刘德一听窦太后开口,连忙抛开心里的那些小算盘,心里一机灵抢在辕固生之前出声道:“回皇祖母,孙儿觉得老子所著之书实乃诸子百家第一的学问,当年孔仲尼也曾两次当面请教老子,称老子为‘古之博大真人’,既然连仲尼都觉得老子乃是‘古之博大真人’孙儿想来,老子当是诸子百家先贤的第一人!” 刘德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没错。 在最开始的时候,黄老派跟儒家之间的关系或许很好,所以孔子也能当面老子,并极为推崇。 可惜,两人的徒子徒孙们为了抢夺话语权,到现在已经就差打出脑浆来了。 黄老学的学者不喜欢儒家,儒家的人也看黄老学不顺眼。 刘德这话一出,窦太后顿时就开心了,笑道:“哀家觉得刘德说的很对,皇帝你以为呢?” 天子刘启还能说什么,只好附和道:“母后说的是……”同时,天子对刘德机灵在心里也是很满意的,觉得这事情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吧,太后都笑了,这说明气消了啊! 可惜,下一刻,一个很不合时宜的声音倔强的道:“回太后的话,老臣以为,老子之言,乃家人言耳!” 刘德心里面顿时就好似有一百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就算作死也不该这样啊~”刘德哀叹一声,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他现在连想吃了辕固生的心都有了! 辕固生的话里明显的充满了对老子之书的蔑视与轻视,窦太后就算是个文盲也听出来了,这辕固生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所推崇的当世第一的黄老学只配哄哄农村乡下的愚昧妇人了,这不止是在轻视和蔑视黄老学了,更是在暗讽她不过是个瞎眼的愚昧老农妇! “家人言!???”窦太后一下子脸色就变得铁青了:“安得司空城旦之书?” 窦太后的意思就更隐晦一些了,辕固生是《诗经》博士,而当此之时《诗经》的条文名录与行文篇幅跟现在汉律之中专门用来管束那些因为犯罪而被罚去修长城和城墙的犯人的刑徒名册类似。 意思很明显,你竟敢说哀家所爱的黄老学是家人言,那你所学的《诗经》岂非不过是给犯人刑徒看的的刑徒名册。 这已经是极为严厉和愤怒的指责了! 事情终于划落到了不可逆转的那一步。 ………………………………………… 第二更晚上还有2更哼哼那10张催更票俺就不客气了嘎嘎嘎我太机智了,昨晚居然留了一章存稿0-0 话说我也是现在才发现,特么起点当日投的催更票次日才算数啊尼玛呀! 第82章 求情(第三更!) 辕固生固然是在作死,但刘德还真的是不得不救。 因此,他连忙道:“皇祖母息怒……” 天子刘启也求情道:“母后暂息雷霆之怒……” 窦太后却是不依不饶,仿佛没听到求情一般命令侍立其左右的郎官:“来啊,给哀家将这狂妄无礼之臣拖出去,送交廷尉,治他狂妄不敬之罪!” 虽然没有当场宣判其死刑,但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要知道,在此时的汉律之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刑讯逼供的概念,进了廷尉牢狱的人,还想囫囵着出来基本不可能! 特别是辕固生这个年纪的人,进去了,基本就没希望能站着出来! “皇祖母请息怒……”刘德连忙拦住就要动手的几个郎官,走到亭子中间跪下来求情道:“皇祖母,以孙儿之见,博士辕固生固然狂妄了些,但却并未触犯律法,皇祖母可责罚,却不能治其罪,不然,传扬出去,反倒可能会成全此人名声,况且此人年已老朽不堪,不如将之罢斥归家,如此传扬出去,也不会让人非议!” “怎么,哀家连个小小的博士都处置不了了?”窦太后气呼呼的道:“律法中无此一条,哀家就加一条,莫非有什么不妥?” 在理论上来说,窦太后说的没有错,身为太后,她假如执意要在律法中加一条临时的法律,谁都阻止不了! 刘德知道,对付窦太后,必须用温情攻势,跟她讲道理,谈感情。 像前些时候袁盎是怎么劝服窦太后收起要立梁王为储的心思,更原谅了窦婴的? 袁盎所做的不过是给窦太后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春秋时期发生的家庭惨案:宋宣公传位给其弟宋穆公,宋穆公再传给宣公之子殇公,并将其子安排到郑国居住,然后,穆公死后,惨案发生了,因为存在两个拥有继承权力的血脉,于是宋国大臣就不断的在两兄弟的后代中拥立一个,打击另一个,宋国社稷连续几代血雨腥风,因此而死者不计其数。 正是袁盎给窦太后讲了这个故事,让窦太后知道,倘若立了刘武为储君,将会发生什么,窦太后就算再怎么疼爱刘武,也只能舍下,更原谅了窦婴。 刘德拜道:“皇祖母若要如此,自然可以……只是……孙儿恐有伤太宗孝文皇帝之德!” 若说什么是窦太后的软肋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除了子女之外,她最看重的就是他的丈夫的名声了。 “怎么说?”窦太后稍息怒意问道。 刘德此时也顾不得便宜老爹的感受了,叩首道:“太宗孝文皇帝之时,出宫巡幸,遇一路人惊驾,廷尉张释之不以此人惊驾之罪而罚,只以罚金,太宗孝文皇帝亦称善,太宗孝文皇帝旧例依在,皇祖母若执意加罪于此人身上,岂非坏了太宗孝文皇帝之德?” 刘德说的这个往事是汉室中鲜为人知的往事,在如今更是少有人知道、传扬。 倒不是此事不够伟光正,而是此事的两个主角一个太宗孝文皇帝已然驾崩,而另一人是时任廷尉张释之,今天子刘德的便宜老爹的苦主。 当初刘德的便宜老爹还是太子时,常常被张释之拿来刷声望。 不过当时声望是刷的挺欢乐的,然而出来混,总归是要还的…… 先帝驾崩,新君登基,往日的太子,声望机器摇身一变成了君临天下的天子! 于是,张释之吓的半死,做梦都怕有一天忽然被一队禁军直接砍了脑袋。 去年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位故友的指点,在其帮助下给便宜老爹赔礼道歉,并且取得了便宜老爹宽宏大量的不计前嫌的表态。 只是,廷尉什么的就别想了,一脚被揣出长安城,发配到了淮南国为相去了,虽然级别没降还是两千石,只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而且,刘德很清楚,此事还没结束! 张释之家族的子弟,从此在仕途上就以艰难著称,其子张挚甚至后来还发出了‘不能取容当世’的悲叹,然后终生不在出仕。 这大概算是有史以来明确记载的第一个爹坑子的记载…… 正因为如此,刘德才多少有些顾忌,不过他稍稍抬头看了看便宜老爹的脸色,发现便宜老爹并未因为听到张释之的名字而暴走,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然后他又悄悄的观察了一下窦太后的脸色,发现窦太后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他趁热打铁的顿首道:“且《黄帝四经》曰: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者也。故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废也。故能自引以绳,然后见知天下而不惑矣。《鹖冠子》亦云:贤生圣,圣生道,道生法。以皇祖母之圣贤仁德之故,安能从此坏法之事,孙儿以为,方才不过是皇祖母一时气言……” 说完这些话,刘德也暗自庆幸前几天跟汲黯请教了黄老派的常识和立法原则,执政理念,对其有了更多的认知。 真要打个比方的话,那么黄老派的执法理念跟为政思路倒是跟后世的米帝颇为类似。 在黄老派政治家和官僚的眼里,只要是法律没有禁止的,百姓随便怎么玩,而一旦立法,在法律没有废止前,这条法律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譬如太宗孝文皇帝统治时期廷尉张释之所作出两个经典判例。 一个就是刘德跟窦太后举的一个路人从桥下忽然出现,吓坏了文帝驾车的马,文帝要求廷尉以大不敬之罪治罪,但廷尉张释之坚决不同意,认为按照律法,此人最多是罚金,而不是死罪。然后文帝被张释之说服,同意了张释之的判决。 另外一个则是更严重的偷盗高皇帝刘邦的高庙中供奉的玉环的盗窃案。 张释之依照汉律判其腰斩弃市,但文帝却认为应该族其三族。 这时候张释之说出了那句著名的话:法如是足也! 在张释之的坚持之下,那人最后依据汉律判处腰斩,而不是天子一怒之下要求的族灭。 当然,黄老派跟米帝的那一套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跟局限所在,但是刘德个人觉得,两者最起码在立法原则和执法精神上还是颇有相同之处。 被刘德这么一劝,窦太后这才勉强的消了气,道:“既然如此,那就削其博士官,罢斥归家吧,免得外人说哀家坏了先帝之德!” 天子刘启立即点头道:“诺,儿子谨遵母后之命!” 然后就对左右的侍中吩咐道:“拟诏吧!” 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儒家的那一套,现在更被辕固生这固执的老头恶心坏了,若非是这辕固生关系着齐地士子对朝廷的态度,更关系着汉家天子求贤如渴的名声,他自己都恨不得将其拖出去砍了! …………………………………… 第三更送上马上去码第四更~ 话说马上1w票了,就差100多了,大家砸点票票吧,霍霍能在今天过万就不要拖到明天啦~~~~~ 另外,各位读者老爷别这么无情投催更了~我要存稿啊啊啊 第83章 关于五铢钱的构想(4更!) 不提辕固生如丧考妣的被几个卫士监督着走出上林苑。 经此一世,不止是天子刘启对刘德的印象大大加强,就是窦太后都觉得这个孙儿很不错了。 原因嘛,一半是因为刘德能顺着她的心思说话,而且行事风格也颇符合她的心意,让她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另外一半则是女性天生的感性在作祟了,女人的脾气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窦太后虽贵为太后,但终究是个女人,方才她在摸刘德的脸颊时,摸到刘德颧骨,竟然莫名的想起了已故的丈夫,太宗孝文皇帝,似乎也有那样的颧骨。 其实呢,刘德这一脉的兄弟,虽然相貌各有不同,但基本上也都遗传了太宗孝文皇帝的一些面貌特征,实际上几乎每个兄弟的脸上的颧骨都差不多,只是,窦太后患上眼疾将近十四年了,最近六七年视力更是不断跳水,那里还记得这些久未在其膝下承欢,见面也是跪来跪去的孙子们长什么样子?能记得声音就不错了! 只能说刘德运气好,运道也好,有刘嫖帮忙,他才能被窦太后摸到,然后让其回忆其双眼健全时太宗孝文皇帝的样貌。 祖孙几人吃了些东西,又看了一会表演,这时,天色渐晚,天子刘启就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母后早些回宫歇息……” 窦太后点点头道:“嗯,听皇帝的……” 说着她就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刘嫖赶紧跟上去,道:“陛下,我先陪母后回宫!” 陈阿娇此时却对刘德有些依依不舍了,扯着刘德的袖子叮嘱着:“刘德表兄,你要记得啊,你答应过阿娇的,过两日陪阿娇去甘泉宫玩的!” 刘德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点头承诺道:“这个表兄当然记得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 陈阿娇这才欢天喜地的跟上她老妈的脚步走了。 等窦太后跟刘嫖、陈阿娇都走完了,亭子里就剩下刘德跟刘启父子俩。 “刘德,来,坐下来……”天子刘启目送窦太后离开之后,就温情的招呼着刘德坐到他身边来,握着刘德的手道:“你我父子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过了?” 刘德低头答道:“回父皇,儿臣记得七岁那年儿臣不小心从思贤苑的围栏上摔下去,父皇当时就是这样握着儿臣的手,安慰儿臣不要怕的……” 在刘德那些零碎而驳杂的记忆里,这,已经是关于父子温情的最后残留回忆了。 “是啊……”天子刘启感慨着带着些愧疚道:“朕这些年忙于国政,疏于看顾你们这些孩子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也懂事了,很不错!” 当他说到最后那一句很不错时,语气里已经有了些表扬的意思了,刘德知道,这对于他的这个向来以严厉和刚强自傲的便宜老爹来说有多么难得。 这一句很不错,既是对刘德今天表现的赞赏,也是对他这些天来做出来的成绩的肯定。 刘德立刻就非常上道的道:“儿臣不敢当父皇夸赞,儿臣以为,都是父皇教导有功……” “你就别谦虚了……”天子刘启笑着拍拍刘德的肩膀道:“我汉家向来有功必赏,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然后他就笑眯眯的看着刘德,等待着刘德的回答。 刘德想了想,理了理自己的思绪与思路,然后才道:“不敢欺瞒父皇,儿臣今日来面见君父,本就是有事相求!” “说说看……”天子刘启收起那副慈父的样子,正襟以待的道,一旦涉及到朝政、国事,在他眼中就没有别的太多的私情可讲了,于他而言,这个天下,这个社稷,这个国家,就像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他的肩膀上,有时候在睡梦之中,他都在记挂着朝政,因为他怕有朝一日到了九泉之下,见了先帝孝文皇帝,孝文皇帝问他:江山社稷何如?他却无言以对。 刘德从自己的怀里掏出那枚崭新的五铢钱,递到了便宜老爹的手上,道:“回父皇,儿臣前些时日,从少府借调了一座铸钱作坊,铸出了此钱……” 天子刘启将那枚五铢钱拿在手上先是掂量了下,感觉比一般的四铢钱重,然后,将其拿着放在眼前,就看到了钱币上铭刻着的‘五铢’二字铭文。 他咦了一声,问道:“五铢钱?” “正是!”刘德叩首道:“儿臣这些日子遍查战国列国货币史,又勤研我汉家钱币,儿臣觉得,八铢钱太重,不利于流通,三铢钱太轻,百姓不喜使用,至于四铢钱鱼龙混杂,且铸钱之利为诸侯所得,于国家社稷无益,儿臣就想,何不铸一新钱,即重于四铢钱,且轻于八铢钱,更可让百姓认可之新钱?兼之或可将铸钱之利,从诸侯转到社稷府库!于是,就决定铸造这五铢钱,今日此钱出炉,儿臣不敢再有隐瞒,特来禀报父皇!” 刘启拿着那枚五铢钱,放在手心轻轻的摸了一下,这枚钱币无论从造型、设计还是外表来说,对于天子刘启都造成了冲击,以他的政治智慧,自然很快就想到了,若以此钱取代四铢钱,那基本上可以瘫痪掉吴王刘濞两大财源之一的铸钱业了,即算不能,也可让其所获之利,大大减少。 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十钟! 只是,天子刘启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刘德你总不该是无偿将此钱献于朕的吧,有什么要的赏赐,就说吧,朕都许你了!” “父皇圣明,儿子这点小小的算计怎逃得脱父皇的火眼金睛?”刘德立即就是一个马屁送上,笑嘻嘻的道:“儿臣想请父皇特许儿臣,可替少府收购今岁的保护粮……” 他低头扭捏了一会才‘不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儿臣不是从审逆那里得了些铜器吗?儿臣想将之全数铸成五铢钱,然后以这些钱来购入今岁的保护粮……” 这就是刘德来见便宜老爹的真正目的。 刘德很清楚,他铸造的钱假如没有便宜老爹背书,基本上是很难在短时间内给他带来什么利益,甚至可能连流通保本都难。 而要跟地方保护主义、豪强官僚胥吏抗衡,他现在也没那个实力。 既然如此就只能另辟蹊跷了。 后世的大天朝坊间盛传着各种内幕交易,各种官商靠着提前获得的政策信息,高买低卖获取了十足的暴利。 而刘德做的不过是模仿罢了。 现在刘德很清楚的记得,吴楚七国之乱将在明年开春爆发,而明年关中粮价必然高涨,而在记忆中,今年秋收,关中会是丰收。 因此,刘德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将收购保护价的粮食的权力拿到自己手里。 然后,趁着关中丰收,收购个几百万石的粟米,囤积到明年,就是一笔不俗的收益。 虽然因为有着他提出的保护价机制,利润可能不大,但那根本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他的五铢钱就能通过这个渠道不受任何阻拦的流通出去。 金融一旦开始流通,那产生的效应,刘德知道会有多大。 而且,通过此事,刘德不仅仅进一步巩固了他的地位和优势,同时,还将真正的将他周围的所有人都绑上他的战车,形成一个恐怖的利益共同体! 当然,便宜老爹也会通过铸造五铢钱,把手伸进来,分走大部分五铢钱产生的利润。 但就算是剩下的,也足够刘德花销了。 要知道,如今汉室天下流通的钱币数以百亿计,刘德就算只占其中百分之一的利润,那也是数亿的金钱,足够他组织和维持一个政治利益团体的发展和壮大! …………………………………… 各位读者老爷能不能不要这么丧心病狂啊!!!!!!! 给我14张催更,换成打赏多好! 嗯,今天任务完成,睡觉觉去了~大家晚安 第84章 考验 天子刘启稍作考虑之后,道:“朕答应你了……” 他倒是想要看看,他的这个儿子究竟还能玩出多少花样来。 刘德一听,大喜道:“多谢父皇!” 终于不再需要为了钱而发愁了! 父子俩又谈了一会儿话,然后,刘德才识趣的告退。 他不是不想乘着这个便宜老爹心情不错的机会多跟他接触、谈心进而取得宠爱,而是刘德明白,那样做的话,就显得太刻意了! 回宫之后刘德就吩咐王道明日将张汤、汲黯、剧孟等人召进宫里,五铢钱的发行与粮食的收购工作,现在都应该开始议论了,更要紧的是,刘德得跟他们商议出一个考举的规章制度来。 刘德很清楚,他必须赶在便宜老爹给他的兄弟们封王之前,就把考举的事情弄好。 不然,一旦分封诸王,这长安城里的士子与文人,势必要分流出去不少,万一到时候那些跟着诸王就国的人之中有一个类似张羽的将才或者主父偃、公孙弘那样的干臣,刘德岂不亏了? 这天晚上刘德睡的特别香,算得上是自重生以来最安逸舒服的一觉,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隅中之时,刘德才醒来,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寝殿,刘德这才发现,太阳都挂在半空了。 “王道……为何不叫醒我?”刘德出了门就将王道叫过来斥责道:“难道昨日我没有吩咐过你,我今日有要事吗?” 王道连忙道:“启禀殿下,奴婢看你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是鸡鸣而起,子时方睡,奴婢看您睡的香,就不忍心叫您起来了……” 刘德听了,心里多少有些受用,也就不再板着脸,只是吩咐道:“以后记得若我睡到晨时还未起来,就一定要唤我起来……” 刘德很清楚,他还远未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不说别的,刘彘正在一天天长大,他的威胁也在一天天变大。 刘荣、刘非也在虎视眈眈,他若松懈了,给了他们机会,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诺!”王道连忙点头应道:“奴婢记住了!” “汲黯、张汤、剧孟,三位卿家可来了?”刘德又问道。 “回禀殿下,三位先生已来了有一会了,都在前殿等候殿下的召见……”王道笑着站起来道:“殿下是否先用些早点,再去与三位先生议事?” “不用了……”刘德摇摇头道:“带我去前殿吧!” 刘德来到前殿时,张汤、汲黯、剧孟三人正坐在各自的席位上讨论着什么,见到刘德到来,他们连忙起身迎接拜道:“臣等拜见殿下!” “三位爱卿快快请起……”刘德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将这三人一一扶起来,道:“最近这些日子辛苦三位卿家了!” 刘德又转头吩咐王道:“去给三位卿家准备些时令蔬果,用以解渴!” 五月正是蔬果的季节,各种果实逐渐上市,匮乏了一年的长安城中大小贵族终于能进补一些维生素了。 刘德然后就坐到主位之上,对三人道:“三位卿家请坐下来说话吧!” 不多时,就有侍女端着些杨梅、柑橘之类的果子进来,摆到各自的案几前。 刘德拿起一个柑橘,剥开来,塞进嘴里嘴里就吃了起来,这个月份的柑橘还稍微有些酸,但酸中带着甜味,在这个没有白糖的时代,蔬果中的甜味,算得上是为数不多能让嘴里甜一会的东西了。 一边吃,刘德一边道:“今天请三位爱卿进宫,是有大事要托付三位爱卿!” “请殿下吩咐!”三人立即就道:“臣等必尽心竭力!” “我得了父皇的准许,可以在长安城里,举行一次考举,选拔十五位百石官员辅佐我治理长安四市,打理各种杂务,此次命三卿前来,就是想跟三位卿家商议一下,这考举的具体规章,选定考举的场所,还有考举的监督、安排、审卷工作!”刘德慢慢的将这个目前在长安只有千石以上大臣跟彻侯勋臣才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张汤、剧孟听了都是一愣一愣的,好久才回过神来,实在是考举这个事情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等于为天下士子开辟了一条举荐制度之外的晋升之路。 虽然考举选拔的都是百石左右的小官,但那也是官,而且还是跟在刘德这样前途无量的皇子身边的官。 不说别的,每年汉室选拔赀官,关东富豪都是踊跃参与,为了一个侍中官职,那些有钱的大富商常常不惜一掷千金。 侍中不过是个天子的侍从,一开始根本不可能靠近天子,只能在宫里做些杂事,同时帮着处理和抄录公文,权力连一般的胥吏都不如,可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图的不就是一个面子,一个资历,一个荣誉吗? “我家次子在天家身边伺候……”这样的话一出,周围的村夫走卒谁不是用着崇拜和敬仰的目光注视? 而刘德现在却要招徕的是有正式秩比、俸禄,出身清白的真正官员。 张汤跟剧孟都已经想到了,长安城里的各大富商跟各大大小小的官吏子侄将会为了这十五个名额打破脑袋的情况。 这还不止,长安城里滞留的读书人,各彻侯勋贵家里的庶子、各豪强大族家里的子弟,统统都可能涌过来…… 这实在是因为,当此之时,朝廷虽有举荐制度,但门槛实在太高了,单单就是一个需要郡守背书、在郡内有着声望的这个要求就足够将大多数人挡在门外。 当然,假如真要有心也可以从乡一级的小吏做起,像是游缴一类的小吏,若是能做出成绩,得到上司的青睐也能一步步的走进仕途。 像是张汤就是这么干的! 只是几人有张汤这样的心思,肯真的低下头去做那低下的胥吏? 因而,张汤、汲黯、剧孟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知道,此事可以说是真正考验他们三人能力的时候。 因为届时来报考者可能多达数千人甚至万人,要维持好秩序,组织好考试,同时还要防止有人作弊或者干脆耍无赖。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出一个大漏子! …………………………………… 今天状态不太好,这一章写了半天,感觉还是不好~只能两更了0-0 嗯~明天多写点吧~~~~ 第85章 筹划 想了想以后,刘德道:“场地的问题,交给我来解决!” 他自是知道,不管汲黯也好,剧孟也罢,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在长安城找到一个能容纳几千甚至上万人的地方,这个问题,只能由他这个皇子解决了。 对他来说,倒也不太难,无非就是拉下脸皮去求一下人,跟南军或者北军借调一个校场。 刘德看向张汤问道:“张卿,我交代你督造的纸张,可有进展了?” 若是纸张能在最近几天内有突破,那么,刘德就会将考举的时间拖一拖,毕竟用纸来做为试卷比用竹简好太多,也能节省大量成本。 “回禀殿下,目前已经能造出一些合格的纸张了,只是因为工匠们还不够熟练,所以废弃率还是比较高,若殿下能多给些工匠,臣可保证在五日内就造出第一批可堪一用的纸张!”张汤出列答道。 “善!”刘德高兴的点点头道:“工匠暂时是调不出来了,我给卿一百金,卿自去柳市招募匠人吧!” 柳市的匠人还是很廉价的,一个合格的竹篾匠,一个月开一百钱的薪俸,就能招募到手。 “诺!”张汤点点头。 刘德又问道:“若是工匠足够,卿可在六七日内造出十万张合格堪用之白纸?” “应当是能的!”张汤想了想答道,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大不了多招匠人,扩大场地,严厉督促就是了!干这个,法家敢说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善!”刘德抚掌赞道:“如此,考举就用白纸来答题!” 剧孟跟汲黯却都是听的云里雾里,不知刘德跟张汤在说什么。 剧孟倒还好,作为底层出身的游侠,他多少听说过纸,也见过寻常百姓家里所用来糊窗户的麻纸,只是那种表面粗糙的能当衣服穿的丝麻所做的纸真能在上面写字?剧孟表示严重的怀疑! 汲黯根本不知道还有‘纸’这个东西,只是碍于场合,不好出声问询,只在心里暗暗想道:“等会我去问问张汤看看,这纸究竟是什么?” 纸的问题既然解决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 刘德对剧孟道:“剧卿,这考举的秩序维持与安全工作就交给卿来负责了,到时候我会请天子下令调来一曲禁军,卿届时持我令符,节制、协调禁军,一同看顾好治安、秩序!” “诺!”剧孟出列应命拜道,这个正是他的拿手强项,当初他在睢阳,一声号令就能集结起数百甚至上千的游侠,并且能约束好那些桀骜不驯,不懂规矩的游侠儿们,做这种事情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然后,刘德就跟汲黯、剧孟、张汤三人开始商议起了考举的规章制度与答题时间、阅卷工作分配和顺序。 将所有细节都一一拿来讨论,每讨论通过一条,就在竹简上记录下来。 主臣三人从上午一直讨论到下午黄昏将近之时,终于将一个考举的大体流程与程序及制度商讨完毕,光是记录各种条文与应对之法的竹简就足足有三十多斤。 送走张汤三人之后,刘德就把王道叫来,将这些竹简搬回自己的寝殿,他要在今天晚上重新仔细的再看一遍所有的条文,以防止出现疏漏,并且还要将这些繁琐的条文与规章整理好,使之前后贯通能成为一个制度的雏形,以方便日后举行更大规模的考举所用。 刘德一直忙到半夜,才把这些琐事搞定。 “当个统治者也不容易啊!”刘德打了个哈欠,动弹了一下已经几乎都快酸肿的手臂:“据说当年秦始皇每天要批阅一百多石的奏折,从早上一直看到晚上……我可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现在他是没办法,这种事情只能亲力亲为,等到以后条件好了,拥有了足够的幕僚与智囊之后,刘德就肯定不会再这样拼命了。 刘德没那么傻,会像秦始皇那样,对他而言天子只要抓住人事权、财权还有枪杆子就足够了,只要把握好政策,剩下的政策的执行,工程的进度,完全可以交给更有能力的大臣去负责。 干的好的升官加爵,干砸了的追究责任。 刘德将整理出来的条文与细节再仔细看了一遍。 “还是有着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刘德感叹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办法,考举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个全新的事物,就算是穿越者,曾经还参加过几次公务员考试,刘德也没办法将之一下子就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希望能有一两个真正的人才出现吧……”刘德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想着。 便宜老爹给了他十五个百石官员的名额,但是,刘德肯定不会将这十五个名额全都砸在这次的考举上。 汲黯肯定是要占去一个名额,而且还得想办法在近期给汲黯、张汤、剧孟三人升官,不然,等考举筛选出来的人加入进来,作为元老,他们的官职地位却跟新人一样,这就算是在后世的公司里,也是肯定要起矛盾和冲突的,而且,一个不能给臣子升官加爵的主君,怎么可能让臣子们信服和效忠? 另外十四个名额里,刘德觉得他起码得留下四个名额作为机动指标。 不然万一以后忽然遇到了一个他觉得不错的人才,却没办法为其提供一个岗位,那岂非是要被人嘲笑? 也就是说,这个考举实际上放出去的名额最多十个。 可是来参加考试的人,却可能是上千,甚至可能数千上万…… 即使是按照最低的一千人来算,那也是百里挑一! “麻烦了啊……”刘德猛然间就想到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 这个世界不患寡而患不均,先前,长漂们是没有进身之阶,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有了考举之后,就等于开了一个口子,他们有了当官的希望,可是这名额是如此的少,而且刘德真正打算从寒门子弟里录取的名额最多只有三个,剩下七人必须是贵族! 这样一来,难保有人落选后心生怨恨…… 这个世界可是什么奇葩都有的…… 刘德记得很清楚,在后世的史书上他就看到了一个奇葩,宋朝的一个士子在屡次落榜之后心生怨恨,竟然把心一横投了西夏。 万一要是有个混蛋落选之后,就极端仇视刘德,然后拼命的帮着刘德敌人来对付刘德,然后那个混蛋的才智与能力手腕都还不错……那刘德岂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得想个办法最大限度的减少落选之人的不满……”刘德躺在塌上想着:“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最大可能在表面上做到公平公开公正……” 可这无疑是很难的,因为刘德搞的这个考举肯定是暗箱操作居多…… “罢了,再拿两个名额出来吧……”再分两个名额给寒门子弟,这样,贵族与寒门之间录取比例就达到了七比四,勉强能让人心服了! 假如这样还有人要唧唧歪歪,那刘德也没办法了,只能让那个唧唧歪歪的家伙人道毁灭了…… 想着想着,刘德就进入了梦乡。 ……………………………………………… 00昨天状态太差了,所以就只更了一章但是今天我打算多写点,3更吧,然后最少留2章存稿,嗯,你懂的,明天中秋,肯定要抽点时间陪老婆逛街啊吃吃喝喝啊,然后给丈母娘什么的拍拍马屁啊。 下周的话,更新是这样的。 每天保底2更~然后每多500票加更一章! 恩,本周推荐票都5000票了,所以其实是3更保底的一天00 大家也不用急,编辑同志说了,我这本书是10.1上架,so还有23天免费的章节可看…… 上架前起码公众章节会到35w+ 这在起点的历史类里,已经算是诚意十足的了~ 嗯,求票求收藏点击打赏~ 第86章 匈奴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刘德刚起来没多久,王道就来禀报,有一位侍中送来了一封信。 刘德将信拿过来,此时的信件大部分是写在竹简上的,偶尔会有人用帛布传递,但那是败家子暴发户的行为,一般贵族是不会那样做的。 这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也是一样,写在竹简之上,不过为了防止被人偷看,外面封了上了蜜蜡。 刘德将蜜蜡烧化,然后打开竹简,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 “右贤王死了?”刘德看完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这封信是袁盎写来的,上面就一句话:春,右贤王暴毙,单于立其子为左谷蠡王,贬中行说于北海。 内容虽然简短,但透露的信息却是无比丰富的。 刘德知道,匈奴史上最英明的单于老上稽粥单于已经在五年前死了,现在的单于名曰军臣,是老上稽粥单于的长子。 在未来,这位军臣单于的种种所作所为,简直可以被授予大汉之友的荣誉称号了。 他锐意西进,几乎将匈奴帝国的所有力量都投入到了对西方的征服之中,对汉室执行和平友好的政策,使得汉家边关连续十七年没有遭到大规模的侵略,让汉家天子可以从容的整顿军备,扩大养马场。 吴楚七国之乱前,汉家天子的牧场里只有不到十万匹可用的战马,但到元光元年,汉家天子的牧场里的战马数量超过了六十万匹,已经具备了远征大漠,与匈奴骑兵进行角逐的资格。 前世之时,刘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何在便宜老爹登基的当年,匈奴骑兵还长驱直入,深入代地,入侵燕幽,掠杀了数万边民,可仅仅隔了一年多,当吴楚七国之乱爆发时,匈奴人却无动于衷,甚至连半个骑兵都没靠近过长城。 刘德当然不会傻到相信是因为便宜老爹的和亲政策喂饱了匈奴人。 现在,随着袁盎传递来的这个信息,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毫无疑问,匈奴人在今年再一次习惯性的内讧了。 主张对汉地进行侵略和骚扰的右贤王派系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其首领右贤王甚至暴毙于单于庭,鼓吹进攻汉地的中行说被贬斥到了北海。 想要弄清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首先就要清楚匈奴人的过去。 当年,强大不可一世的秦帝国崩溃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之中,原本奉秦始皇之命驻扎在河套地区,监视和打击匈奴、东胡等诸游牧民族的秦国长城军团也覆灭在了巨鹿之战。 整个北方草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 匈奴人趁势而起,抢占了秦军留下来的地盘、营地和草场,然后在冒顿单于的率领下,击败了东胡,取得了草原的霸主地位。经过冒顿、老上两代单于的努力,匈奴帝国的疆域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从汉地的长城一直到遥远的西域,匈奴人建立起了一个幅员上万里的庞大帝国。 很显然,以匈奴人的文明程度和政治水平,是不可能有效的统治如此庞大的地盘的。 于是,在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匈奴人确定了一个类似后世老毛子的双头鹰战略。 设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等。 带左的向西方扩张,带右的向汉地渗透。 而匈奴传统,以左为尊,匈奴左贤王既是负责对西方扩张的首领,同时也是继承人。 毫无疑问,军臣单于在老上单于统治时期应该就是匈奴的左贤王。 而刘德记得汉室的宫廷史官记载着一个事情:明年,单于遗汉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敬问皇帝无恙。前时皇帝言和亲事,称书意,**。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听后义卢候难氏等计,与汉吏相距,绝二主之约,离兄弟之亲。皇帝让书再至,发以书报,不来,汉使不至,汉以其故不和,邻国不附。今以小吏之败约故,罚右贤王,使之西求月氏击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尽斩杀降下。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三十六国,尽以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 这是太宗孝文皇帝六年时匈奴老上单于写来的国书中的内容。 刘德为了避免自己记错,特意去了趟石渠阁,从史官哪里调阅出了国书原本,确认无疑。 这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 在这国书上,匈奴单于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但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是原本应该负责汉地攻防的右贤王因为私自进攻汉地,被匈奴单于调去西边了,还势如破竹的功灭了月氏,平定了西域,让西域三十六国尽数臣服在匈奴的马刀之下。 那么,刘德立刻就想到了。 右贤王如此牛逼,身为太子的左贤王是怎么想的?刘德觉得就是换了自己,肯定也很不舒服,甚至会在暗地里画圈圈诅咒右贤王。 现在事实告诉了刘德,左贤王军臣一定是恨的牙咬咬! 这不,上台才不过五年,就秋后算账了,对右贤王的势力进行了清洗。 而这,绝对是值得庆贺的喜事。 刘德拿着信,立即就跑去清凉殿,一进门,刘德就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对天子道:“恭喜父皇,贺喜父皇,匈奴贼酋右贤王死了!” 天子刘启刚开始看到刘德像个不成器的孩子一样,没大没小的乱叫有些气恼,但听了刘德的话之后,他也立即就站了起来,满脸兴奋的问道:“果真?” “是的,父皇!”刘德将那封信递给天子,道:“父皇这是袁盎带给儿臣的信,父皇请看,右贤王这贼子确实是死了!” 天子刘启把信拿到手里一看,看完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死的好!死的好!十七年了,这贼子十七年间杀我汉家边民十余万,掠走人口无数,朕常常恨不得食其血肉!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这贼子了!” 实在是这个匈奴的右贤王是汉家的噩梦,过去十几年,几乎匈奴所有对汉地的侵袭和骚扰都是这位右贤王策划和指挥的。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入河南,上郡,杀掠数千人。 十四年,其统兵十四万,入萧关,杀北地都尉孙卬,侵入彭阳,烧毁汉天子的行宫回中宫,前锋骑兵甚至出现在了甘泉宫以北三十里的地方,肆虐汉地长达一个月,杀死杀伤军民数万人。 去年,侵略云中、上郡,杀掠数万人。 毫不夸张的说,这位右贤王就是汉室最想杀的敌人! 现在他死了,天子怎能不高兴? ………………………… 起点中文网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lt;/agt;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87章 传播 天子刘启当天晚上高兴的连饭都多吃了一碗,但除此之外,却并没有太过声张,还嘱咐刘德不可将此事传扬出去,更下令宫中知情宦官‘敢有泄者死!’。 显然,天子是想阴一把诸侯了。 匈奴右贤王既死,中行说也被贬去了北海,很显然,匈奴是不会在短期内对汉地有什么想法了。 如此一来,天子就真正放心了。 没有匈奴干涉,削藩之事,成功的把握大增! 于是当夜晁错奉诏入宫,跟天子刘启两人密议到了半夜。 第二天,朝议之上,晁错再次重提旧事,要求治胶西王刘卬私自买卖国家爵位之罪,虽然丞相申屠嘉执意反对,但这次天子却强硬的压住了申屠嘉的反对之声,强行通过了惩罚胶西王刘卬的诏命,以其私卖国家爵位之罪,削其封国六县。 可怜胶西国不过一郡之地,一下子就被砍掉了六个县,相当于三分之一的封国。 由是,丞相申屠嘉与晁错的矛盾激化到了极点。 丞相申屠嘉甚至私下对其长史道:“吾恨不能诛错以清海内!” 申屠嘉知道,削藩必然会导致诸侯反叛,而且,在年前,晁错已经削了赵王刘遂的河间郡,加上这次胶西国的六个县,齐赵两系诸侯王必然对朝廷心生怨恨,大变已经在既。 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诸齐与赵国的兵力就算加起来,也抵不过朝廷的三分之一,胆敢反叛的话,朝廷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但是,晁错在先帝之时就已经多次上书要求削吴王的封国,只是被先帝压了下去。 可以想见,下一步,晁错的目标就是吴楚了。 吴王刘濞封建在吴地已经四十二年,经营日久,根基稳固,吴国拥兵十万之众,兵甲利于南方。 申屠嘉最担心的不是吴王刘濞起兵北上,而是吴王濞索性就割据一地,拒绝服从朝廷的征召,联合楚国、诸齐诸侯,甚至南越、东越等外藩跟中央政府来个划江而治,那就真的麻烦了! 当年,秦王朝崩溃,秦国都尉赵陀趁机割据南越,结果汉室建立后,因为南越地处偏远,攻打成本太高,只能坐视其独立的事实,时至今日,谁不扼腕叹息? 倘若因此再导致吴楚齐赵与朝廷对峙,甚至划江而治,那他申屠嘉就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没面目见先帝、高皇帝了! 于是,申屠嘉就暗中的开始收集晁错的各种疏漏与罪证,想着只要弄死晁错,那削藩没人主持,那就可以避过这大祸了! 刘德自然也听说了申屠嘉在谋划着铲除晁错的事情,还听说了申屠嘉的担忧。 刘德长叹一声:“老丞相大祸将来了!” 申屠嘉固然是老臣谋国,他所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假如吴王刘濞真的狠下心来,不顾一切,宣布独立,然后不向北进军,凭着他的军队和王国收入,说不定真能割据成功,将中国一分为二。 只是,既然这些事情都传到刘德耳朵里面来了,那么还能瞒得住晁错吗? 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传的满长安都知道,以晁错的性子,肯定是给申屠嘉准备了一个大坑在等着申屠嘉跳进去了! 刘德一边关注着申屠嘉跟晁错两人的动作,一边紧锣密鼓的安排着考举的事情。 因为便宜老爹要求他不要把考举的声势弄大,所以,刘德也就没怎么宣传,只是让剧孟带人在长安的几个人流密集的路口,传了点考举的消息,然后就什么都不做了。 但是,刘德还是低估了此时文人对于做官的渴望,不过短短三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有考举这么个事情,虽然大多数的长漂们不太清楚这个考举究竟是个怎么个考法,但足足十二个百石官员名额,还是刺激着许多人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没几天功夫,连长安周边的南陵、长陵、阳陵甚至是三辅之地都知道了。 只不过传言传到最后就变得夸张了。 在长安的长漂还算老实,没怎么夸大,只是将名额从十二个变成二十个。 但三辅之地的一些偏远的豪强子弟听到的却是这个考举将会录用几十名六百石级别的官员…… 顿时,这些豪强地主、大商人的子弟们都激动了。 六百石级别的官员…… 虽然在长安也只是一个小虾米,但是,实际上,一些小县的县令也不过六百石,中等县的县尉也才八百石。 于是,这些豪强纷纷的将这个天大的消息转告给他们的好友、同门甚至远方亲戚,招呼着他们一定要尽快来长安,错过了的话,哭都来不及了! …………………………………… 燕国,蓟城。 临淄人主父偃盘亘于此已经半年了,虽然不大适应这燕地的水土与食物,但是,他混的还不错,起码比在临淄好。 他的故乡齐都临淄是儒家的大本营,儒家势力排名第一,拼命的打压和挤压其他学派的生存空间,作为一个纵横家的弟子,尤其还是学长短纵横术的年轻人,他自然是备受排挤和打压,常常有儒生特意的挑起对他的侮辱与挑衅。 虽然他口才一流,辩论水平甩那些儒生几十条街,但是,奈何那些人从来不跟他正面辩论。 他跟那些儒生讲道理,儒生就跟谈人伦,他跟儒生谈人伦,儒生就跟他扯道德,等他谈道德的时候,儒生们又转进到了法治…… 更重要的是,整个齐国上上下下的官员几乎都是儒生把持,其他法家、纵横家、黄老派统统被排斥在外。 因此在齐国想当官,门都没有! 不得已,主父偃只能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出游外地,寻找当官的机遇。 先是来到了赵国,但赵王刘遂喜欢的是兵法,爱的是打仗,想的是谋反,因此主父偃立即逃出赵国这个大坑,辗转来到了燕地,在这里他的才华得到了一点发挥的空间,但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这天,主父偃从外面回到他租住的房子里,房东见他回来,就对他道:“今天有人来找你,留下了这封信!” “多谢老丈!”主父偃连忙感谢的道,同时接过信,拆开来一看,发现是他在关中的同门师弟写来的一封信,一看之下,主父偃大喜过望:“长安居然要举行一个考举,不拘身份、学派、地位、爵位只靠学问和能力,考中了就能被授予一个六百石的官职,还能跟在一位殿下身边?” “天助我也!”主父偃立即就回房收拾行李,他现在是一刻都等不了:“这种好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我必须抓住!” ………………………………………… 这一章是过渡用的,嗯~~~~~~~~~ 新的一周,求票求收藏求打赏! 请读者老爷们助我一臂之力~~~~~~~~~~~~ 嗯,7000收藏了,我想尝试一下冲击首页~~~~~~~~~ 能让我上次首页吗? 第88章 万石君 日近黄昏,刘德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宫中。 这几天,他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场地来作为考试场所,几乎跑遍了南北两军的各个衙门。 执掌禁军的中尉周亚夫倒是好说话,一见面就许了刘德随意在南北两军的校场选择一个。 可是,汉室传统南北两军是各司其职,南军是宫门禁军,主要负责的是长乐、未央、甘泉、上林苑的安全,除了在武库附近有一个校场外,其他的校场都是靠近皇宫,而且场地都比较小,最多不过能容纳几百人。 显然,这些校场是不合适拿来当考试场所的,而武库那个,刘德去看了,大是挺大的,可是毗邻武库这种军事要地,想想也不可能对外开放。 至于北军,北军向来就是拱卫长安城安全的卫戍部队,人数多达三四万,拥有的校场上百个,最大的就是塞进十万人也不嫌挤,不过,那样的校场一般都是设置在远离长安城城墙的近郊。 而北军在长安城城里的校场,却都是些样子货,地方小不说,还年久失修,地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大坑小坑,一下雨就是个泥潭。 刘德前前后后跑了三天,才勉强从这些校场里面挑出了三个出来。 但就是这三个也需要花费一定的人力物力来保养和维护后,才能勉强作为考试场所,就是最大的那个校场,刘德看了以后,估算了一下,也不过最多能容纳个千把人,再多,就要挤不下去了。 刘德只能将这三个校场都借了过来,分别设置成考场,虽然这样一来就会使得本来就很难的考试秩序维持,变得更加复杂,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殿下!”刚回宫,就有一个宦官来禀报道:“前大中大夫石公门下子弟递贴求见!” “嗯?”刘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就问道:“石公?” “回禀殿下,是万石君!”那宦官见刘德有些疑惑就答道。 “哦!”刘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快请!” 万石君石奋啊! 连这种老实人都开始走后门了吗? 还是说,他搞的这个考举已经到了连万石君这种号称绝对中立的大臣都不得不重视的地步了? 但不管是那种可能,刘德都必须谨慎对待。 这是因为,万石君石奋家族,如今已经成了汉家政坛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万石君石奋,在刘邦时期不过是一个一百石的小官,当年,刘邦与项羽争霸天下,率军从河内路过,石奋就在那时候投了汉家,担任刘邦身边的侍从,秩比不过一百石,能力嘛在汉初群星璀璨的名将奇才里,根本就不显眼,甚至连曹参门下的一个食客都可以对其呼来喝去。 但是石奋人若其名,老实、谨慎、勤勉、刻苦、本分,一直都任劳任怨的做着各种杂事,从无怨言。 这样过了几年,连刘邦都注意到了自己手下有这么个勤奋的向头牛,认真的像块石头的小臣。 于是刘邦就把石奋安排到他身边,做了刘邦的贴身侍从,像起草诏书、整理公文这些事情都交给石奋去做。 石奋地位因此而改变,成了侍从官里权力最大的一个。 但石奋却始终没有改变他的做事风格,低调内敛而且诚实本分,这就大大的对了刘邦的脾气,因此刘邦非常喜欢石奋,更因为石奋的缘故,将其姐姐纳入**,封为美人,以此恩宠石奋,进其为中涓,这是一个类似于后世秘书的官位,像是曹参最开始跟随刘邦时,就是以中涓官辅佐,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因此,石奋就成了汉家大臣。 到了太宗孝文皇帝登基之后,当年跟随刘邦打天下的名臣大将死的死,老的老,石奋这个最初的毛头小子的官却越做越大,从最开始的一百石小吏,最后竟然成为了汉室两千石级别的大中大夫,这可是九卿,相当于后世的中纪委副书记。 这还不止,石奋的四个儿子,先后出仕,也分别都做到了两千石的级别。 长子石建,更是当朝太仆,这已经是九卿了! 石家一门五个两千石,加起来总俸禄高达一万石,因此,石奋也被便宜老爹尊称为万石君,备受尊敬。 石奋已经在去年乞骸骨告老退出政坛,但石氏家族却在其告老后更加兴旺起来。 在刘德的记忆,前世这个家族一直是汉家政坛的常青树,不倒翁,不管天子是谁,为政的策略是什么,他们都始终不曾倒下,到刘彻即位后,更是隐隐有了些后世的门阀政治的影子。 到元光元年,这个家族一共出现了七位两千石级别的官员,十几个千石官员,数十个百石的吏员,俨然已经是政坛上的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 而石家的生存之道,一是谨慎,二是投资眼光一流。 当年,刘德的便宜老爹跟他的老师太子太傅东阳候张相如起了龌龊,张相如因此被免,加之在那之前,刘德的便宜老爹在长安街头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因此,几乎没人敢当便宜老爹的新太傅。 石奋就是在那个时候跳出来,接任的太子太傅,算的上是便宜老爹铁杆的支持者。 因而,等便宜老爹当了天子,就投桃报李,石家四子全部升官,每一个都是两千石! 但是,刘德并未因为石奋家族的这些光荣历史跟过去而因此对石奋家族的人有什么期待。 原因很简单,石家的人太谨慎太本分太老实太中庸,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家族的人,除了谨慎本分老实之外,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以至于最初刘德还想过是不是拿石家的某个子嗣作为立威的对象。 因为老实人好欺负,就算被欺负了,也会认命。 只是后来,形势发展的太快,刘德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而,这次石家竟然有人递贴来拜见他,刘德虽然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谨慎和重视,但却也并没怎么放在心里,无非就是对方要是想要一个名额,那就给他,作为笼络,但却不会交给他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去做。 因为刘德很清楚,石家的弟子,出了名的没能力。 这个家族走出来的人,或许做一些文案工作,整理些文档,会相当不错,然而再进一步,想要具体的管某些事情,那就显出短板来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后来石奋之子石庆当了太仆,有次,刘彻问他,驾车的马有几匹,这货居然很认真的数了好几次,才回答刘彻的问题…… 这个故事一方面说明,石家的人确实很诚实也很认真,但另一个方面却透露出这个家族的人太过呆板。 …………………………………………………… 今天陪老婆玩去了,刚回来~~~~唔,让各位读者老爷等久了,等下10点再更第二章 第89章 扁鹊传人! 不多时,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亦步亦趋的来到了刘德面前,跪下来拜道:“臣穰拜见殿下!” “快请起!”刘德没听说过万石君家里还有个叫石穰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刘德非常热情的扶起他,问道:“卿来何事?” “回禀殿下,臣奉陛下之命,前来随侍殿下!”石穰站起来答道。 他身材并不高大,说话的声音也稍微有些轻柔,但是听起来抑扬顿挫,颇为好听。 “父皇命你来的?”刘德噫了一声,惊讶的问道,原先他还以为是他搞的考举惊动了石奋,现在看来却不是了。 这石奋这一系的臣子,刘德非常清楚,那就是他便宜老爹最为铁杆和亲密的臣子,虽然能力不大,也没做过什么大事,但这些人在便宜老爹眼里,却是自己人,是属于那种可以托付许多不便交给其他臣子去做的事情的大臣,这恰恰也是石奋家族的生存技能。 而便宜老爹将这并不怎么出名的石穰打发到他这里来,是来当耳目的?还是来监视他的? “难道是我搞的考举弄的声势大了,便宜老爹不放心,所以就派了这石穰来,一是监视我,二是警告我?”刘德就不免狐疑起来。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就要调整下策略,稍微低调一些了,否则,那就是作死了! “回殿下,陛下得知您最近常常日夜操劳,陛下担心您因为操劳过度而累坏了身子,特遣臣来为殿下调养身子,并安排饮食、作息……”石穰低着头道。 “你是太医?”刘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这石穰一番,颇为惊奇的道。 “回殿下,臣自幼酷爱医方术,年十一岁即拜太仓公为师,学扁鹊黄帝之医方,至今已有十余年……”石穰非常诚实的答道。 刘德听了,顿时肃然起敬,收起了原本的轻视之心,连忙尊敬的拱手道:“原来是太仓公高徒,请恕我不知之罪!” 这太仓公,在这个时代就是名医国手的代言人! 太仓公是世人对其的尊称,其本名淳于意,因此又称为意公。 就是那个著名的缇萦救父故事中的主角,缇萦之父。 当然这些都不是刘德如此郑重的原因,真正让刘德对这石穰如此尊重的原因在于,那淳于意乃是临淄阳庆的唯一嫡传传人,而阳庆则是扁鹊的真传后人,当世最后几卷扁鹊的医书,就是藏于阳庆之手,之后传给了淳于意,淳于意广收门徒,门下弟子共有一百余人,其中有十七人得了真传。 前世之时,有次刘德了重感冒,发展成了肺炎,本以为必死,因为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没有抗生素,基本上肺炎就等于绝症。 但是,最后却被淳于意的第三代弟子河间人张鸣所治愈。 病好之后,刘德延请张鸣为河间国太医,礼遇非常,经常与之谈论医学,因而知道了一些扁鹊这一派系的医术与辩证之法。 从与张鸣的交谈之中,刘德知道了一个让他震惊万分的事情——扁鹊门人学习医病的一个方法是——解剖! 通过解剖,他们这一系的医生甚至知道胃大一尺五寸,直径五寸,长二尺六寸,甚至知道胃能盛三斗五升的水,基本上常人的胃里都留有二斗的食物,其中水与胃液占一斗五升这样详细的数据。 不止如此,他们还测量了人体的肠子,称了心脏的重量,摸清了一些主动脉血管的长度! 前世刘德知道了这些之后,大力资助和鼓励张鸣研究和发展扁鹊的医术,用王宫的财力和物力为其解剖学的发展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本是希望能推动医学向前发展,可惜,最后成果还没出来,此事就成了刘德昏庸残暴的罪证。 在服毒自杀之前,刘德只有两个遗憾,没能推动解剖学在中医医学中占据一席之地是其中之一。 石穰是否淳于意那十七位授予了扁鹊医书的真传弟子之一,刘德不知道,但是,他这个淳于意的门徒,却是刘德接近淳于意的途径。 刘德前世之时,就听张鸣说过,其先师扁鹊著有医书十余卷,虽然只有五卷保存了下来,但这五卷中有两卷是关于解剖和人体器官与功能的说明之书,张鸣的老师因为不是真传弟子,没能得传那五卷医书,因此,张鸣也不太清楚那两卷书上说的都是些什么,但刘德仅仅只是观摩张鸣解剖一些死刑犯的尸体,就已经知道,这一系的医生们在解剖一途上已经有了心得和经验,起码知道人体的一些基本结构,下刀和解剖的力度都有模有样,至少没有出现过切错地方,割坏血管的错误。 而张鸣连真传都不是,都在解剖一道上有次造诣,那么真传弟子的水平怎么样呢? 前世之时,刘德常常会想到这个问题。 此刻听说了石穰竟是淳于意的弟子之后,前世的种种猜测和疑惑顿时重新浮上心头。 不止如此,刘德还进一步的想起了两三百年后那位已经能做外科手术发明了麻沸散的华佗,传说华佗也是扁鹊传人…… 石穰却不知道刘德心里的想法和种种猜测,他有点被刘德的礼遇和态度吓坏了,连忙唯唯诺诺的道:“殿下,如此重礼,臣不敢当!” “当得,当得!”刘德笑眯眯的道:“卿乃是国手,我日后之起居饮食与药饮皆要托付于卿,如何当不得?” 便宜老爹这次送来的石穰,让刘德心里也起了感激之情,毕竟,像石穰这种名医国手之徒,一般的君王都是留在自己身边,根本不会送给别人,连儿子都不行! 而便宜老爹能派石穰来照顾刘德,说明,他是真的欣赏和看重刘德了。 嗯,或许还有些监视和监督的意思。 但那已不重要了! “不知太仓公可好?”刘德又问道。 “回殿下,前几日老师还有书信前来,说一切安好……”石穰恭敬的答道,或许是他觉得刘德可能对他老师感兴趣,于是又补充道:“臣之妻乃是老师之幼女,故常与老师有书信往来……” “太仓公现在在何处游医?”刘德听了立即又问道,淳于意虽然是齐人,但他秉持着扁鹊一脉的传统,经常游走四方,为诸侯百姓看病,虽然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但依然坚持故我,而且身体不错,前世之时,刘德死前甚至还听说过他出现在某地诊病的消息,当时他已年近八十了! …………………………………………………… 第二更! 嗯,这章所说的关于扁鹊一门有解剖术的存在,虽然我是稍稍有些臆测,但是,我查阅了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仔仔细细的看了附录的正义,最后我只能有这么一个想法:假如扁鹊一脉没有解剖过人体,那么,史记附录里的正义中详细的人体器官大小、血管长度以及各器官功能描述,相互关系以及形状重量就无法解释了。 而且,后世华佗的外科手术治病,是有史明确记载的事情,但华佗显然不是超人,医学也不是一代人一个天才就可以忽然出现跳跃式发展的。 只有华佗不是穿越者,那么,对此的解释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他之前,医学技术已经在向外科手术的方向发展过了 第90章 今天更新晚一点~ 嗯~大概8点更新第一章,晚上应该会有3更~ 第91章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前时老师书信所言,应淮南国国相张季家人之请为其诊病……”石穰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刘德点了点头,张季就是那个便宜老爹的苦主张释之,季是他的表字。 说起来,张释之还真是一个任劳任怨,到死都在为汉室发光发热的臣子。 刘德记得前世的时候,张释之在一年后病逝于淮南国丞相任上,在他病死之前,这位前朝的名臣果断的软禁了企图起兵造反的淮南王刘安,凭着他的名望和资历,收缴了淮南国郡兵的武装,使得吴楚七国之乱,没有变成八国之乱。 只是,张释之没能撑到朝廷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后的论功行赏。 张释之是个忌讳话题,刘德果断的转移话题道:“请卿传信太仓公,若太仓公有暇,可来长安一会!” “诺!”石穰点头道。 淳于意医术当世无双,刘德记得很清楚,四年之后,便宜老爹将患重病,一度都已立下遗诏,连周亚夫、窦婴窦叫进皇宫,委以托孤重任。 然后,便宜老爹又将当时的太子之母,刘德的便宜老妈粟姬叫了过去。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的便宜老爹对粟姬道:“朕诸子为王者,望爱妃于朕百岁后善待之,勿苛求过甚!” 若是个智商正常的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那些皇子,再怎么讨厌那些跟其争宠的女人,这时候也该是低头答应了。 可惜…… 刘德记得很清楚,粟姬当时的回答是:“老狗!” 然后呢? 本已只剩下半口气的便宜老爹,竟然硬撑着,撑了过来。 刘德觉得,若是自己,也是能撑过来的! 这是前世刘荣之所以忽然被废的最根本原因! 不然的话,当时刘荣已经有二十多岁,也立为太子两年了,窦婴做了刘荣的太子太傅,周亚夫也是刘荣的铁杆支持者,其根基还算稳固,只要是正常人,就不大可能真的冒着国本动摇,君臣离德的危险,忽然对太子痛下杀手。 刘德记得很清楚,便宜老爹康复后的第一个月的月末,便宜老爹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忽然发动了。 先是派南军将所有粟氏外戚,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拖到渭河边,没有经过任何审讯,直接砍了脑袋。 然后,大批禁军冲进太**,像押解犯人一般,将刘德刘荣兄弟押出宫门,刘德被赶回封国,而刘荣则是直接被软禁起来,再然后,一尺白绫逼着粟姬自尽,第二天,便宜老爹下诏,废太子。 在这雷霆般的手段下,刘荣的两大支持者窦婴跟周亚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已成定局。 为此,窦婴撂了挑子,跑进山里做了两年隐士,周亚夫那个犟驴,干脆就因此跟便宜老爹顶撞起来,最后饿死廷尉大牢。 想着此事,刘德就知道,将淳于意这种当世名医掌握在他的手里,怎么都不可能吃亏的。 而且刘德也不怕淳于意会拒绝他延请的好意。 原因嘛,则是因为此时医生的地位远没有后世那样高。 一个最浅显的例子就是,像淳于意这样的名医,竟然会在太宗孝文皇帝时期,被人告发,而被判肉刑,从而导致了缇萦救父的故事发生。 而且,此时巫医尚未分家,医方卜噬本为一体。 因此,刘德只要抛出他在后世学到的一些常识,譬如孙思邈的大医精诚理论,张仲景的桂枝汤什么的神方,就不愁淳于意不乖乖的上钩。 前世之时,刘德也是靠着这一手笼络的张鸣。 “殿下,请坐下来,让臣先为您把脉……”石穰抬头道。 “好!”刘德点点头,领着石穰进了自己的寝宫,然后找了个地方,与石穰坐下来。 “殿下,您肝火太旺,且饮食作息极不规律,长此以往,脾胃双衰,自伤其身……”石穰放下手,拜道:“臣可先为殿下开一方子,以作调理,只是……殿下若继续作息不定,饮食无律,臣恐殿下三十之后多病缠身,届时就汤药无灵了!” 刘德听了,点了点头。 实际上不管是刘德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还是刘德的便宜老爹,之所以在位时间都不过十几年,其实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劳累过度,饮食作息没有规律,导致脾胃功能紊乱,从而使得免疫能力下降。 像是后来刘彻就充分吸取了前代的教训,按时吃饭睡觉,时不时的跑出去溜达溜达,于是活到了六十多岁,成了历朝历代皇帝里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这个记录后来还是被更懂享受和养生的满清鞑子给打破的。 刘德自然也不想自己将来好不容易做了皇帝,结果身体都成了筛子…… 因此,对于石穰的警告和提醒,他十分的上心,等石穰写好了方子,立即叫王道去抓药。 刘德可是很清楚,淳于意后来可是活到八十岁还活蹦乱跳的主,石穰的父亲石奋,活到八十九岁才死,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养生长寿的例子! 王道把药抓来,石穰就立即拿去,亲自动手煎熬了起来。 煎好之后,立即就端来,看着刘德喝完,他才告退,刘德让王道给他在这宫里腾出了一间雅室,专门作为他的居所与药房。 当天晚上,刘德一到戍时,立即就乖乖的上床睡觉,实在是他怕了! ……………………………… 第二天,刘德一大早就被四肢的酸疼所疼醒。 从床上爬起来,摇晃了一下身子,刘德立即就命王道去煎药。 刘德很清楚,他身上的酸疼是怎么回事,这些天他太过拼命,透支了自己的生命,现在他是年轻,所以身体的很多问题,其实都被掩盖了,但是,当吃了石穰开的调理方子之后,这些本来被掩盖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好在,发现的及时,还不至于造成什么隐患,若是等拖到三十岁,甚至四十岁,那么,这些问题一旦出现,就将是致命的! 天朝太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跨了,就算当了皇帝,那又能怎样? 刘德决定从今天起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 …………………………………………………… 今天我好像吃坏了肚子,蹲了半天wc。。。我去…… 嗯~~今天只能2更了,明天后天,连续2天4更补偿! 起点中文网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lt;/agt;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92章 田叔来了(第一更) 长安城东,矗立着一座属于北军的中型校场。 这处校场本是吕后时期伪赵王吕恢设置的,等到了吕恢被诛,代王登基,这处带有吕氏色彩的校场从此就被北军放弃,这二十多年来,除了偶尔会有北军的校尉将此处当成车马的停放点外,其余时候,这里都是冷清的不像话的。 但现在,这座昔日的校场再次恢复了热闹。 数十名工人在校场内外忙碌着,数百名操着各地口音的士子则在校场外翘首以盼。 一辆马车悄然停到校场外的路口,一个白发苍苍,但是身体依然健硕的老者从车上踱下来,两个年轻的锦衣男子立即上前扶着这个老者。 “这就是那三个考场之一吗?”老者轻声问道。 “回禀祖父大人,孙儿打听过了,这里确实会在三日后作为考场!”年纪稍长一些的锦衣男子垂首答道。 “老夫过去看看再说……”老者甩开两个孙辈的搀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原本围观在校场旁边看热闹的士子、百姓、官吏见到这明显起码六十岁的老人走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有些眼尖的更是立即就长揖而拜,口称:“晚辈见过田公老大人……” 等这老者过去了,有同伴问刚才长揖作礼的人:“方才那位老人家什么来头?何以兄台如此郑重?” 那人满脸崇敬的答道:“先帝时的元老长者,前汉中太守田叔田公老大人是也!” “啊……”问话的人顿时就吃惊不已:“竟然是田叔公!连他都被惊动了吗?看来这个考举的影响还真是大!” 谁人不知,就是先帝在位的时候,见到这位老人也是执晚辈之礼,视其为长者,国家脊梁,因此,寻常百姓、士子,称其一句‘老大人’,那田叔还真受得起。 因此,这考举竟然惊动田叔这等早已告老还乡,在家中养孙弄儿,颐养天年的名满天下之大臣,让许多人都暗暗吃惊。 “也不知这位长者究竟是赞成考举,还是反对考举?”有人在心里暗暗想着。 这些天,随着考举的声势越发的大了起来,长安城上至公侯下至贩夫走卒,几乎没有人不在议论考举。 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 支持的人觉得这考举等于重新开辟了一条士子入仕为官的道路,可以避免有才华的年轻人因为名声或者家望的缘故而被拦在仕途之外。 反对的人却是什么什么理由都有。 有认为破坏祖制,也有认为可能会有道德败坏之辈,靠着这个考举进入仕途的。 反正,这些天长安城里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田叔却是径直走到校场旁边,登上附近的一楼楼台,居高临下,俯视了一番,见到校场内的工人大部分都在漫不经心的做事,于是他就问气喘吁吁的追上来的两个孙子:“周亚夫信上怎么说的来着?” “条候请您来长安辅佐皇子刘德……” “嗯,确实是要好好督促一番,殿下身边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在辅佐,竟连这等事情都办不好,让这些偷奸耍滑之辈如此逍遥!”田叔看着校场内那些没有好好工作,反而在趁机偷懒的人,胸膛里就只觉得气呼呼的。 他不是气那些工人偷懒。 而是气恼给了这些工人偷懒的机会的人。 “当初老夫担任汉中太守,郡内上至尉丞等佐官,下至游缴亭长等小吏,谁敢像他们这样?”在他做官的那个时代,萧何、陈平、曹参、周勃、王陵,几乎每一个大臣都是有着强大的人格魅力,能靠着个人的魅力和影响力,带动周围的人。 因而,田叔一直坚信,这世界上没有不努力的下属,只有鞭策不够的上官。 上面鞭策的力度足够大,下面的人自然就没有了偷懒和耍滑的空间。 甚至一个优秀的大臣,是能够将懒惰者变成勤奋,贪婪者变为清廉,胆怯者变得勇敢。 当年,孟舒为云中太守,一次匈奴人入侵云中,却遭到了强有力的抵抗,云中人在孟舒的带领下,父死子继,根本不知什么叫怕,给予了匈奴人沉痛的打击,使之十余年都不敢再入云中。 而在孟舒当云中太守之前,匈奴骑兵曾两次侵略过云中,都没有受到什么抵抗,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走,跟老夫进宫去面见天子、太后、殿下!”田叔道:“老夫要好好的说道说道一下……” 他的两个孙子顿时就满面愁容,可是又不敢当着祖父的面说出来,只能低着头道:“祖父大人还请息怒……为这些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怕什么?”田叔却是满不在乎的道:“老夫今年才七十岁,当年许负曾给老夫面相,断言老夫能活到八十岁……况且,就这么点小事,老夫还犯不着动气!” 许负是名满天下的术士,最是擅长相面,根据人的面相推断其将来的命运,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声望,据说,许负的相面推断,至今还保持着百分百的成功率! 两个孙子听了却更加犯愁,只能在心里道:“我的祖父大人呀,我们那里是担心您气坏了身子,我们是担心您这臭脾气气坏了天子跟太后还有那位刘德殿下啊,现在可不是高皇帝的时候了,更加不是太宗孝文皇帝的时候了……您都远离官场七八年了,何必再来长安趟这浑水呢?” 跟田叔接到周亚夫的信件后立即就兴致勃勃的赶来长安,想要为大汉社稷继续发光发热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是田家人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家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自家老祖父这臭脾气? 不夸张地说,当年,老祖父当官的时候,家里就提心吊胆,生怕他心直口快,得罪了天子,好在,当时的天子太宗孝文皇帝脾气好的很,就算是田叔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或者触到了天子的痛处,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如今的天子可没有先帝那么好的脾气了丫! 登基之后就杀了邓通,还把张季赶去了淮南国…… 只是,老祖父打定的主意,是谁都劝不动的,没办法,家里紧急商议了之后,就选了他们兄弟两陪着老祖父来长安,就是希望靠着他们兄弟的机灵,来帮老祖父出些主意,关键时候更能帮忙挽回局面。 ………………………………………… 今天四更,这是第一更~晚上八点第二更10点左右第三更12点第四更~~~~ 嗯,求收藏啊,这两天收藏涨的好慢的说 第93章 旧恩(2/4) 当田叔到达长安时,刘德正在甘泉宫里陪着陈阿娇疯。 甘泉宫历史悠久,早在炎黄时期,这里是重要的政治场所,相传黄帝就是在此祭天的。周室衰落后,甘泉宫及附近地区落入北方游牧民族的掌握之中,匈奴人一度在甘泉山上祭祀他们的神明,秦国强盛之后,将此地重新夺回,并派兵驻守,并以甘泉山为咸阳屏障,在此营建了林光宫。 汉室建立后,刘邦在林光宫的废墟之旁,另起炉灶,建立了一个全新的宫殿命名为甘泉宫。 此时,甘泉宫不仅仅是皇家的避暑之地,更因为甘泉宫所在甘泉山及附近的其他山脉,是汉室萧关之后的最后一道屏障,而萧关并不像函谷关那样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屏障,自汉室建立以来,萧关防御就已经被匈奴人三次攻破,因此,甘泉宫就成了长安城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汉室在甘泉宫附近驻有重兵——几乎半支北军与大部分的三辅郡兵的大本营,都在此地。 站在甘泉山的最高处,可以看到棘门、细柳等著名的军寨的营盘。 也正因为甘泉宫是如此重要,因而,没有天子所赐信符,任何人都不可能接近和出入此地。 “刘德表兄,快来!那边有一只好漂亮的蝴蝶,去帮我抓过来……”陈阿娇拍着手掌呼唤着刘德,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洋溢着的幸福。 “好的……”刘德闻言立即就跑过来,问道:“在哪里呢?” “那边……那边……快点,要不它就飞走了……”陈阿娇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花丛里的某个地方。 当刘德蹑手蹑脚的靠近花丛中的蝴蝶时,刚刚美美的在甘泉山上的温泉中泡了一个澡的薄皇后拉着馆陶长公主刘嫖,走在花园的小径之中。 “那两个孩子玩的还真是开心啊……”薄皇后看着远处的刘德跟陈阿娇,对刘嫖笑着道:“刘德这个兄长对阿娇还真是宠,什么都依着阿娇……” “皇后这倒说对了……”刘嫖脸上也是满脸的喜色,道:“刘德还说将来要给我家阿娇建一个黄金做的屋子,在屋子里面要以白玉为地,夜明珠为灯呢!” “既然这两个孩子相互之间感情如此的好……”薄皇后趁机道:“那长公主为何不跟陛下提一下,让这两个孩子亲上加亲,岂不妙哉?” “哎……我倒是想啊……”刘嫖一听此话,顿时就眉头紧锁起来:“这刘德我瞧着也挺喜欢的,阿娇将来若是能嫁给他做妇,我也放心,可惜,这刘德的母妃粟姬那脾气,皇后您又不是不知道……见了我啊,就跟见了仇人一样,害的我好几次想提这门亲事最后都开不了口!” 说起粟姬,刘嫖就满肚子火气。 再怎么着,她也是皇帝的亲姐姐,这汉家的长公主,论身份论地位,怎么着也比粟姬那个所谓的美人封号等级高。 可那个粟姬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次见她就跟见了仇人般,那脸上挂着的寒霜都能刮下来当冰块解暑了! 一听刘嫖的话,薄皇后心里一转,就尝试着道:“不满长公主,吾膝下无子,常常引以为憾!这刘德,吾瞧着也是喜欢的紧的,以至于常常在妄想着,要是刘德是吾的儿子那该多好呀!” “吾瞧着阿娇也是喜欢的很,若刘德是吾的儿子,吾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帮刘德娶到阿娇!” 薄皇后当然知道,今天刘德特意将她跟刘嫖一起请到这甘泉宫来游玩,虽然打着的幌子是散心,但薄皇后很清楚,这是刘德特意给她营造出来的向刘嫖说情和试探的局面。 只要能说动刘嫖,再由刘嫖去跟太后吹风,到时候,只要太后下道懿旨,说:皇后无子,哀家甚为怜悯,皇帝有子十余,其令皇后择其一为子养之。 那她就能顺水推舟的将刘德过继过来了。 有了太后的懿旨,就算粟姬想要起什么幺蛾子,也是没用了。 汉家传统,向来就是后。宫里一切都是太后说了算! 不说别的,吕后时期,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譬如惠帝太子就是被吕后下令过继给惠帝皇后的,不过,那位太子因为怀恨吕后杀其母,竟然口出狂言,结果被吕后废掉了…… 然后,吕后立少帝为帝,同样也是将之挂名在惠帝皇后名下。 薄皇后话一出口,刘嫖的小心思立即就动了起来。 “可不是嘛……”刘嫖在心里盘算着,这薄皇后,对她可是恭谨有加,态度非常好,比起粟姬,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虽然想要将刘德过继给薄皇后,这是有难度的事情,但是,刘嫖想了想,比起去面对粟姬那张臭脸来,还是这么做更划算,也更妥当。 “嗯,就这么定了,等过两日,我找个机会去见母后,跟母后说上一说……”刘嫖盘算着。 对付窦太后,刘嫖可谓经验十足,她太清楚她的那个母亲的软肋在那里了。 于是,刘嫖问道:“皇后,不知太皇太后当年赐给您的那个香囊跟玉狐可还在?” “在的……”薄皇后一听,知道刘嫖心动了,当年太皇太后赐给她的那个香囊跟玉狐,同时还赐给了窦太后同样的物件,特别是当时的背景是慎夫人如日中天,而窦太后却又有了眼疾,朝廷内外,就有些人乱嚼舌头根子了,说什么‘凡有母仪天下者,盖之如天,容之于地,以其德辅天子,而万民敬仰,今皇后有疾,不可母仪天下,不能承奉宗庙,当择**贤妃而代之’。 是太皇太后公开赐下香囊跟玉狐后,这些议论与非议才消失的。 薄皇后想过拿着那个香囊跟玉狐去跟窦太后求情,只是后来想想,这样就未免显得挟恩求报,若是弄个不好,反而弄巧成拙,这才作罢。 但,若是刘嫖去提,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薄皇后相信,只要窦太后摸到那个香囊跟玉狐,肯定就会想起当年,然后,就会起了恻隐之心,此事的成功概率就大大增加了。 况且,当初,太皇太后弥留之际,可是握着天子、太后的手,深情恳求,要好好对待她的。 天子、太后可是都答应了的! 这两个事情加起来,薄皇后觉得,足够打动窦太后了! …………………………………… 第二更! 嗯,因为某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投了18张1w2的催更,所以等下两章我会合在一起,放在12点后更新~不如此,我这手残的速度,吃不下那18张催更票啊~~~~~~~~~~ 明天4更不会变! 第94章 密谋(4000字大章!) 刘德跟陈阿娇一直玩到满身大汗,实在没力气闹腾了,这才罢手。 “刘德表兄,阿娇要去洗澡了……”陈阿娇躺在地上咯咯的笑着,然后就站起来,叫来几个侍女,扶着她去前面的温泉。 “表兄也去洗澡去……”刘德闻了闻身上,也是满身的汗臭味。于是也站起来,跟在陈阿娇后面,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温泉所在。 甘泉山顾名思义,山上有着许多口终年喷涌的泉眼。 而甘泉山特殊的地质构造使得这些泉眼中的大部分喷涌出来的泉水都饱含着大量的二氧化碳,这些含有二氧化碳的泉水在地底深处经过地下热源的加热之后,膨胀起来,当它们最终喷涌而出来时,其水温常常远超外界温度,因而在甘泉宫,一年四季都可泡温泉。 特别是在这炎热的夏季,若是泡上一个舒舒服服的温泉澡,不止能让人神清气爽,更能消除疲劳,因此汉家天子每年夏天都会来甘泉宫避暑,甚至连大臣们也会跟着来凑个热闹,蹭个温泉泡泡。 刘德脱去身上的衣物,泡在滚烫的泉水里,让热气与蒸气洗涤掉身上的疲劳。 在一墙之隔的另外一个温泉中,陈阿娇咯咯的嬉笑声跟玩闹时掀起的水花声不时的传到刘德的耳中,让他感觉颇为温暖。 嗯,其实,那个男人能拒绝一个粉嫩嫩的可爱小萝莉在自己跟前撒娇呢? 刘德刚泡了不到一刻钟温泉,就有一个宦官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走到泉水边跪下来禀报道:“殿下,陛下命您立即回宫……” “什么事情?”刘德从温泉中站起来,接过两旁侍女递来的毛巾,将之裹在身上,问道。 “回殿下,故汉中郡守,田叔田公老大人入宫求见陛下、太后还有殿下,故此陛下命您立即回宫!”那宦官答道。 “哦……”刘德立即对左右侍女吩咐道:“给我换衣服,再让人准备回长安的车马……” 田叔,刘德是知道的,也是他前世印象深刻的一个老头。 前世,刘荣自杀之后,刘武再次起了想争储的念头,结果被袁盎所破坏,一怒之下,刘武重金找了几十个杀手,将袁盎和跟着袁盎一起搅合了他储君美梦的几个大臣统统刺杀了。 此事震惊朝野,便宜老爹为了谨慎起见,派遣使者持天子节,起复了原本退休在家颐养天年的老臣田叔,任命田叔为全权使者,前往梁国调查和处理刘武刺杀大臣一案。 事实证明,便宜老爹的选择非常正确,田叔到了梁国后迅速的查明了真相,确认梁王刘武就是主使者,但是,田叔并未莽撞的将此事公开,而是悄悄的回了长安,向便宜老爹禀明一切,并且认为刘武虽然死罪,但却不能惩处,而且还只能悄悄处置。 原因自然是,假如公开了刘武就是刺杀大臣的幕后主使。 那么是杀还是不杀? 杀了,太后必然伤心,而且,汉家自立国以来,还没有哥哥杀弟弟的先例,就算是先帝对待谋反的淮南王刘长,也是以仁心相待,即算是这样,后来刘长死了,民间都有‘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俩,不能容’的民谣传出,使先帝蒙上了污点。 不杀,那就等于宣布汉法不如亲情,立即就会导致现行的法律基础崩溃。 此事之后,便宜老爹对田叔老成谋国的行事方法大为赞赏,十分优待,因此即使田叔当时已经快八十岁,还是任命其为鲁国丞相,让其前往鲁国辅佐和匡正鲁王刘余。 正是田叔担任鲁相的那几年,让刘德对其记忆非常深刻。 原因嘛,刘德的弟弟刘余虽然性格在十几个兄弟里是仅次于刘阏和刘发的好脾气。 但有一点,刘余生平最爱的就是打猎,不论刮风下雨,只要有空,他必定骑马外出围猎,就是现在在便宜老爹的眼皮子低下,他也常常闹出纵马踩坏农夫庄稼的事情来,因此吃了不少挂落。 错非他有口吃的毛病,让人怜悯,以他闯下的那些祸事,肯定是会被便宜老爹骂个半死的。 但是,田叔做了鲁相后,刘余竟然再也没出去打过猎了,就是来长安,兄弟相见了,其他人邀请他去上林苑围猎,他也说‘丞相在,不敢猎’。 后来田叔病逝,刘余命人为田叔建祠纪念。 能管得刘余心服口服,改掉了便宜老爹都改不掉的臭毛病,从此成了一个温文君子,这位田叔的手段,自然非是常人可比。 在刘德的记忆里,这位高皇帝时期就已名满天下的老臣,最擅长的就是:因材施教。 这位田叔,在外人眼里,可能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个执拗的古板老头,但刘德却知道,这就是个人精,活了七十多年的人精,对人心的把握非常老道。 古板、执拗,只是他的伪装。 实际上,那是一只修炼到家的老狐狸。 现在,这只老狐狸忽然跑来长安,还点名要见刘德。 这就让刘德心里有些发毛了。 不过,田叔即来,一件一直堵在刘德心里的事情,却是有了解决的机会了。 “或许,可以让田叔去做申屠嘉的工作,以田叔的威望和名声,若是去给申屠嘉提意见,申屠嘉或许能听得进去……”刘德在心里想道。 当今之世,也只有田叔这样受到天下尊重,被认为是忠义化身的人说的话,能让申屠嘉认真的思考和采纳。 而且也只有田叔这样老辣的老臣,才能想到一个让申屠嘉即不失面子,又能全身而退的办法。 否则,以申屠嘉的脾气,就算明知道自己必死,倘若没了面子,多半也会选择死。 ……………………………………………………………… 长安城东,王氏庄园。 庄园的主人王信最近心情很不好,因而庄园中的奴仆与侍女,这些天都是战战兢兢,唯恐什么地方没做好惹火了主人,被拖出去打个半死。 而今天,王信的心情就更糟了! 因为名满天下的名臣田叔竟然入宫了,不止入宫了,更点名要见刘德! 一旦田叔见了刘德,更决定效忠刘德,那,这个影响就太大了! 几乎能跟当年高皇帝之时,商山四皓效忠惠帝刘盈一比了! “二位贤弟,请务必想出一个办法来!”王信非常焦虑的对着坐在他两侧的两个男子说道:“两位阿姐在宫里都快急的发疯了!” “田蚡,平日里你的主意最多,心思也最活泛,你快想想,现在有什么办法,让那个刘德的势头止下来!”王信此时也顾不得以前跟田蚡之间的矛盾了,现在,对他来说,对他的家族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宫里的两个姐姐高兴起来,尤其是,得让自己的外甥能有机会登顶。 若是让刘德真的当上了太子,以刘德目前表现出来的势头和心智,想要扳倒真是太难了! 汉室至今为止,还没有太子在被立储之后倒台的前例。 就算是高皇帝时期,高皇帝刘邦不喜欢惠帝刘盈,非常疼爱赵王刘如意,可却没办法废掉刘盈。 就算是太宗孝文皇帝,一朝立了太子,后来想改立梁王刘揖,也是没办法。 为什么? 因为汉家太子一旦确立,按照传统,立即就会开府建牙。 以当今天子为例,他在当太子时,太子、宫中内内外外就有大大小小的官吏数百人,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朝廷,而且立为太子后,立即就有大义名分加身,公侯贵戚,南北两军的大大小小的校尉,会有许多人对太子效忠。 等到了那个时候,除非太子本人脑袋被驴踢了,做出了令君臣离心,万民唾弃的事情,否则,就算是天子,轻易也废不掉一个已经被立为储君的太子。 君不见,当年高皇帝刘邦想废太子。 结果,从御史大夫周昌一直到跑去修道,不问朝政的留候张良都是全力反对。甚至有人以死相谏! 而以目前刘德表现出来的心智跟所做出来的事情来看,假如他要是做了太子,几乎等于是将他们王家的荣华富贵梦生生的切断。 等到太子登基,他们家族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先帝在位时,慎夫人家族如日中天,现在呢? 先帝驾崩还不到两年,慎家就灰溜溜的滚回老家了! 已经享受过权力和荣华富贵的王信,怎么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家身上! “这刘德确实是要对付了!”田胜也在一边道:“前些时日,因为刘武的缘故,我们兄弟没怎么顾得上他,可谁成想,刘武的事情都还没完,这刘德的威胁就超过刘武了!”前些日子梁王刘武弄出来的声势吓坏了王娡姐妹,也吓坏了王信跟田氏兄弟。 毕竟,比起刘德来,刘武上位的危害更大。 “先是献了推恩策,讨了丞相跟朝廷里一帮老臣的欢心,本以为内史晁错会打压他,可谁成想,晁错一门心思只想削藩,根本不想跟宫廷有什么纠葛……”田胜恶狠狠的道:“然后又搞了这个考举来收买人心,现在,长安城里的公侯都说他的好话,要是等田叔也宣布效忠于他,这天下人指不定还认为他就肯定是储君了……” 田胜虽然读的书少,也没什么文化,但是,身在长安,商山四皓的典故还是听说过的。 当年,商山四皓陪着刘盈在高皇帝面前露了个脸,高皇帝立即就放弃了废太子的事情,因为连这种老人都效忠太子了,说明,这朝野上下的臣子和军队的将校肯定也是效忠太子的…… 必须要想个办法,在天子真正下决心立储之前,让刘德的名声有污点,最好是让刘德从此不得翻身! “大兄,你倒是说话啊!”田胜见田蚡一直不说话,心里立即就急了,催促道:“兄弟诸人中,就大兄你的主意最多,想法最好,要是你都想不出个主意的话,那我田王两家就真的没指望了!” “嚷什么嚷?”田蚡终于开口道,但他却没提刘德的事情,只是训斥道:“让我好好想想,这种事情,不好好想清楚,想个万全的主意出来,随便用个法子就行的吗?” “可是你再这么拖延下去,等那个刘德的考举举行了,收拢到人才,那就羽翼丰满,再难遏制了!”王信也焦急的的道。 “等下……你说考举?”田蚡忽然站起来,问道。 他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走到王信身边问道:“兄长家里能调动多少钱货?” 田蚡没等王信回答,就自顾自的言道:“我家现在能拿出一千五百金,田胜那里能凑出一千多金……兄长若是能再凑个两三千金,我就能有法子让刘德吃个大瘪!” “甚至能就此让其人心尽丧!”田蚡的眼中闪现出一些特殊的色彩,本来丑陋的脸上,更是像个恶鬼一般狰狞。 “咬咬牙还是能凑出来的!”王信听到要他拿出两千多三千金,顿时心里都有些绞痛,可是,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他跺跺脚,决定还是必须拿出这笔钱,但关键是,田蚡必须得拿出一个让他信服的理由! “好,兄长请听我道来!”田蚡点点头。 “计将安出?”王信立即问道。 “我们这样……”田蚡压低了声音,说了起来,随着他的描述,田胜跟王信两人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两位阿姐最为看重的兄弟,田蚡,你这脑子可真好使!”听完田蚡的描述,王信立即一拍大腿赞道。 这时候,忽然,嘎吱一声,门口传来了声息。 “谁在门外?”田胜立即就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将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抽了出来,拿在手上。他走到门口,猛的将门拉开,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侍女,端着一个茶盘,站在门边。 那侍女见了田胜的脸色和样子,吓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奴婢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是吗?”田胜冷笑一声,就将这侍女拖进房里,然后捂住她的嘴巴,一匕首狠狠的捅进这侍女的胸膛:“竟敢偷听,真是不知死活!” 过了一些,这侍女渐渐的没了声息,田胜才将之松开,对王信道:“兄长,麻烦你将这贱婢处理了!” 汉律之中有杀人者死的规定,就算是一个奴婢,就算有原因和理由被主人杀了,要是被人知道,也是很麻烦的。 因而,长安的贵族若是杀了下人,一般都是悄悄的处理,报个暴病而死什么的。 但这侍女却不能如此,要隐瞒消息,只能让其人间蒸发了! ……………………………… 唔任务完成! 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ing,马上8000收藏了0-0 另外推荐2本书,一本是朋友写的《唐铭》嗯,以前他好像是写都市的,能投奔历史应该鼓励,现在历史类太萎靡了! 我记得三年前,我大历史还是制霸起点的一大分类啊! 现在怎么这样了~~~~~~~~~~~ 另外一本则是我掏书掏到的。 《重生大玩家》 作者我不认识,也没接触过,但是写的相当nice,就是现在数据比较惨,我担心作者坚持不下去tj了,那就是个损失啊,因此特推之~嗯,喜欢游戏产业类小说的可以去看看,这个作者写的东西别出心裁,爽感也不错! [bookid=3260799,bookname=《重生大玩家》][bookid=3238198,bookname=《唐铭》] 第95章 尴尬 从甘泉宫到长安城之间,足足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即使是有着号称西元前最便捷的公路:秦直道,刘德也还是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回到长安城里。 刚一回宫,立即就有宦官过来通知刘德:“殿下,陛下在石渠阁中会见田公,吩咐奴婢,殿下回来后就立即过去……” “嗯!”刘德点了点头。 先回自己的宫里换了套衣服,然后才来到石渠阁。 石渠阁是汉室宫廷中最别致的一处景观,它四面环水,一条人工开凿而出的巨型石渠环绕着它,坐在阁楼之中,终年都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因此,史家那帮文青最是迷恋石渠阁的这种环境,因此,从石渠阁建成的哪一天开始,汉家的史官们立即就将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地盘。 刘德来到石渠阁的时候,看到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正费力的搬着一堆竹简从石渠阁前的石桥上走过去。 那个孩子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也比较清秀,最重要的是,刘德发现他的穿着并非是宫中小宦官们常穿的青衣。 刘德心念一动,立即对王道道:“去帮帮他……” “诺!”王道点点头,立即就过去帮忙。 刘德当然不是忽然就圣母了,而是这个孩童的年纪是符合太史公司马迁现在的年纪的。 自殷商以来,中国的史官就是世袭,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刘德记得司马迁的家族,在周代的时候就是史官了,也正是有这个家族底蕴,司马迁后来才能写成《史记》,否则,换了当世其他任何人,可能都不具备那个知识面与史学基础来完成《史记》。 刘德就记得非常清楚,前世的时候刘彻身边的大臣东方朔吹牛逼说他读了十万字的书,然后,听到他的这个牛逼的人大部分都是虎躯一震,满脸崇拜…… 而倘若那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司马迁,那么,刘德今天的善举,说不定等到他长大了,开始写史记的时候,就可能会记录在史记之中,成为刘德是千古明君的证据! 看着王道帮忙将那那些竹简搬到桥对面的阁楼之中,刘德才重新命令马车前进。 等到刘德进入石渠阁之中时,他老远的就听到了便宜老爹爽朗的笑声。 听得出来,今天,便宜老爹的心情是非常的不错。 …………………………………………………… “陛下登基以来,刷新政治,因修静默,勉人于农,率下以德,老臣虽然远在江湖之远,也是感受到了陛下的仁德,乡中老少,皆称赞陛下乃是少有的仁德天子……”石渠阁之中,已经年近七十的前朝老臣田叔侃侃而谈的说着。 听着田叔的话,天子刘启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实在是太受用了啊! 换了其他任何大臣说这番话,天子刘启都会怀疑对方是在故意拍马屁,根本不可能如此开心。 但田叔不同啊! 这可是前朝名满天下的忠义大臣,先帝也要尊重的长者。 而且他已经远离政治长达七八年了…… 他说的话,自然就不会是什么拍马屁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反应着民间声音的中正之话。 当然了,嘴上天子还是谦虚一些的。 “田公实在是太过缪赞了,朕德薄,不如先帝啊,还是许多地方需要田公您多加鞭策,多加指正,我汉家社稷也还要仰仗田公这等元老多多匡正,使上下同德,黎庶一心……”天子刘启摆摆手道,此时,他早就忘了,这田叔田公早年虽已忠义闻名天下,而且官声名望都很不错。 但是,在高皇帝时期,田叔就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闻名天下的。 先帝在位时,虽然多有直言劝谏,但,在劝谏之前,田叔都是先把先帝的马屁给拍足了的…… 因此,天子刘启这话刚刚说完,田叔就立即打蛇随棍上,拜道:“那老臣就斗胆直言了……” “陛下虽然以仁孝为本治天下,所行策略,多以民为本,但老臣这些年久在江湖,见识了一些百姓的疾苦,听说了一些黎庶的遭遇,因此冒死向陛下进言,我汉家虽然自高皇帝以来多以仁德宽恕对待百姓,先帝之时更是怜悯百姓的疾苦和遭遇先后废除了秦代的连坐之法与一些肉刑,可是肉刑废除之后,官吏却是以鞭笞代之,通常一笞就是五十,普通百姓,谁人承受得起?”田叔拜服在地,奏道:“且有时不过是小罪,地方官吏也动辄对百姓用刑,老臣在地方,常常见到因为受刑不过而死的小民,故此,老臣斗胆请陛下仔细考虑,减轻笞刑的刑罚……” “田公所言,朕知道了,朕听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僇而民不犯,这是圣人之治,朕德薄,不能及此,却也不敢以刑罚威逼天下,朕会命廷尉张欧会同丞相长史,商议田公之议,尽早拿出一个减轻笞刑责罚的章程出来……”天子听完田叔的话,心里对田叔的好感再次攀升,让他有种:只有这等忠贞老臣老能时刻心怀社稷天下,即使身处江湖之远,也心忧天下啊! 天子刘启却不知,这也还是田叔的一个伎俩,劝谏天子时,田叔一般都会先选一个肯定能被接受的话题,让天子能宽心舒服的听他劝谏,等到天子觉得他是值得信任的臣子,同时也是一心为社稷天下着想的大臣时,他才会抛出那些敏感的容易惹恼天子的话题。 “老臣还有一事上奏……”田叔郑重的拜道:“请陛下诛晁错以宁天下!” 此话一出,顿时满室寂静,原本心情非常不错的天子的脸色立即就拉了下去。 本来以为自己的祖父上道了的,正在一旁窃喜的两个田家的年轻人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连忙爬滚出来,拜道:“陛下息怒,死罪,死罪……” 天子刘启也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回答了。 甚至就连他的心里也有些动摇:连田叔这等元老重臣都对晁错喊打喊杀了,是不是晁错办的事情真的过火了? 可他仔细一想,晁错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他同意的,他准许的,经过商议的。 但是,像田叔这样的老臣的直言劝谏却必须给出一个回答,否则,传出去就显得他这个天子的气量跟胸襟太小了。 可是,该怎么回答呢? 正犯愁的时候,一个宦官进来通禀道:“陛下,殿下来了……” 天子刘启顿时如释重负,趁机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道:“快让刘德进来拜见田公……” 此时,天子刘启只觉得,刘德来的太是时候了! …………………… 写了半天就写出这一章,晚上状态有些差啊~~~~~~~我去,十八张催更票飞了~~~~悲剧呀~~~~~~~ 嗯,拜托各位读者老爷下次别这样**我了,直接打赏我觉得就非常nice~~~嘿嘿~ 嗯,今天就这一更~我先去睡觉,好好调整一下,明天争取多写一点~ 第96章 拯救黄老学(1/3) “儿臣拜见父皇!”刘德走到殿中一拜。 “起来吧……”天子刘启点点头,指着另一侧的一个老者,对刘德道:“这位是田叔,高皇帝时的元老大臣!” 刘德站起身来,向田叔稽首道:“见过田公……” “殿下万勿多礼……”田叔心里也暗叫一声可惜,刘德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刘德一来,这君臣对奏的形势就改变了……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在刘德未到之前,就跟天子详细的奏报为什么一定杀晁错。 田叔连腹稿和谏言的步骤都想好了。 在他想来,只要按照计划进行,就算天子最后不接受他诛杀晁错的建议,也能给晁错制造些麻烦,让他不能再这样顺风顺水。 田叔为何要谏言杀晁错呢? 老实说,田叔跟晁错往日无怨,今日无仇。 但是,自晁错秉政以来所推行的削藩政策,却是戳到了田叔这种老派臣子的痛处。 而且,最重要的是,晁错是法家在当世的代表人物,晁错的得意和强势,使得法家的政治势力开始复苏,这对于田叔这样坚持和推崇黄老学的老臣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过去五十年,黄老派的政治家为了阻止法家复辟,可谓是用尽了手段! 先帝在位之时,某次去上林苑游玩,发现上林苑中有一个管理虎圈的小吏记忆里惊人,办事能力也很卓越,当时管理上林苑的上林尉在那个小吏面前,简直就是个无能的废物,于是,先帝立即当场拍板下诏要拜其为上林令。 然而,诏书被廷尉张释之驳回。 张释之为何要刻意的去针对一个小小的胥吏,难道以张释之的智慧不知道那个胥吏也是个人才吗? 张释之当然知道那个小吏的才干很出色,但是,他更知道,那个小吏是法家出身。 ‘夫秦以任刀笔之吏,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然其蔽徒文具耳,无恻隐之实!’当年,张释之就是用这个理由阻挡先帝简拔那个小吏的。 这个理由能站得住脚吗? 当然站得住脚!这个理由在当时就是政治正确! 但凡法家的人,统统要拦在官场之外,不能让他们溜进来,这是自萧何以来汉家政坛上的共识。 可惜的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让晁错成功的溜到了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身边,并且从此就深深的改变了黄老派与法家的力量对比,连丞相都在晁错的攻击下步步后退…… 然而,这却也不能怪当年在台上的那些大臣。 谁叫晁错这家伙太狡猾了,居然是披着一块儒皮混进的太子、宫! 等到发现人家的真面目时,他已经站稳脚跟了! 想到此处,田叔看向刘德的眼神就充满了期待。 当今天子是不可避免的被法家影响了,成了法家的支持者,那作为有望成为储君的刘德,一定要保证不能再被法家的思想所污染,要将其引回正道! 再想到他到长安后打听到的消息,卫人汲黯此时就在刘德身边这个事情,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黄老派最近十几年后备人才已经有些青黄不接了,像汲黯这样的年轻才俊,已经是目前为数不多的黄老学的后起之秀,故而,田叔是知道的。 只是这还不够! 历经三朝,在政坛上摸爬打滚了几十年的田叔很清楚政治就是要抱团取暖。 不说未来的储君身边全部都得是黄老派的人,起码也要做到绝大部分的辅佐之臣都是黄老出身或者亲近黄老学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黄老派继续在将来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而不是像现在,在朝堂上竟然被法家按着喘不过气来! 刘德却不知道当面的老人想里居然有那么多的道道,他只是秉持着一个晚辈的最基本礼仪,恭敬的对待田叔。 “田公此来长安是探亲访友呢还是?”刘德恭敬的问道。 像田叔这种老派的臣子,现在在长安城里还是有着许多亲戚和关系户的。 但刘德很清楚,现在这几年是黄老派最后的余晖了。 随着晁错的崛起,法家开始在政坛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并不断的扩充着他们的力量,晁错死后,郅都接班,郅都之后是宁成,儒家同样也在跃跃欲试着想要大干一场。 像窦婴、田蚡、赵绾、王臧、庄助、公孙弘等将来的名臣,大都都是亲儒家的或者本身就是儒家出身的。 而反观黄老派,却出现一个巨大的人才断档。 除了一个汲黯算是黄老派里未来的支柱外,其余人等都没什么太大的作为,大都都是抱守成规,那时的黄老派真的就是一个腐朽、守旧的政治势力,再也没了萧何曹参那样惊才绝艳的政治人物出现。 因而,建元之后,实际上黄老派已经渐渐的退出了政治中心。 它留下来的空档被儒家和法家所填充。 之后才有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否则,倘若朝廷里还跟现在一样,九卿里有四五个是黄老派的人,就算刘彻是天子,也不可能真的推动罢黩百家独尊儒术。 前世的时候,刘德对这些是没什么感觉的。 但今生,刘德却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了。 那么怎么才能拯救日落西山,即将变成腐朽陈旧的代名词的黄老学? 刘德想来想去,觉得只有培养更多的黄老学的人才才是关键。 只是,这时代培养一个读书人,跟后世的唐宋明时代是两码事情。 唐宋明之时,一个人若想读书上进,需要家里有一定的资产,能支撑其求学。 而在这个时代,想读书除了有钱之外,还得有机遇。 因为,知识掌握在极少数的人手中,大部分的人都没机会接触到。 儒家未来的兴盛,是因为董仲舒、胡毋生这一代人不遗余力的拼命传播和扩散,为了传播儒学,刘德听说董仲舒和胡毋生甚至会负担一部分贫寒弟子的生活费,为他们提供三餐。 与儒家比起来,黄老学就闭塞许多了。 因为黄老派的学问是掌握在贵族大臣手里的,像过去黄老派的代表人物萧何曹参陈平周勃,哪一个不是食邑万户? 这样的高位者,自然不可能向泥腿子传授学问了。 所以要拯救黄老学,必须要先做一个事情——找几个有时间也愿意向公众讲授黄老学学问的人。 而田叔,就是刘德的目标之一! …………………………………… 嗯,昨天4更没实现~有些不好意思,但那个真不能怪俺,应该算不可抗力吧~ 嗯,今天别的不多说3更先~ 然后,明天开始我必须存稿了~ 像现在这样没存稿,根本没法混啊~ 嗯,我再也不会去看那些催更票了!!!!!! 第97章 进击的文青(1) “老臣此来长安,大概要待个一年半载……”田叔笑呵呵的答道。 他当然不能说,他这次来长安是应周亚夫的邀请,特地为刘德而来的。 “哦……”刘德当然知道这位老臣多半是冲着他来的,不然,为何会指名要见他,而不是其他皇子?不过,这种事情也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刘德满脸的真诚的道:“田公可否帮小子一个忙?” “殿下请说……”田叔立即正襟道。 “是这样的,小子最近在长安要举行一个考举,想要选拔一些人才来辅佐小子,但是,当今之世,许多人所学的知识都是颇有缪误之处,为匡源正本,严肃学风,小子想请田公在考举前在长安办一个讲学,为天下士子讲授正宗黄老学的经典,解答疑惑……”刘德小心的请求道。 这算得上是刘德为日后建立大学所做的前期准备工作之一了。 借着考举众人瞩目的机会,邀请一些当世公认的牛人,在长安登坛讲课,解答疑惑。 只要能开好这个头,徐徐图之,将来再建大学就不会有阻力了。 然而,此事的难点是当世公认的各学派的权威,大都都在各自的老家颐养天年,也就只有几个儒门的人在长安当博士。 而儒家的人,在现在这个政治背景下是无论如何不可以第一个被推上台的。 要知道,在民间,儒家简直是诸子百家里的第一mt,将各大学派的仇恨几乎都吸引到了身上。 黄老学、法家、墨家、纵横家甚至农家都跟儒家的关系很差。 为了抢夺话语权,在民间,儒家跟诸子百家之间已经是打的头破血流了。 因而,当后来儒家坐大后,自然就毫不客气的把其他诸子百家赶出朝堂,统统贬为在野党! 田叔的到来,算是为刘德解决了这个问题。 田叔一听刘德的话,顿时就来了兴趣,黄老学的大臣虽然要他们主动向泥腿子跟寒门弟子传授学问没什么动力也没什么兴趣,但是,像这种开明宗义的讲学,是个人都很难拒绝。 当年孔子为何那么牛,名声为何那么大? 还不就是开坛讲学,门下弟子三千? 而如今长安的学子有多少? 算上滥竽充数的贵族子弟,来自关东大商人家的子侄,加起来怕是有上万了吧? 就算来听的人最终只有士子群体里的十分之一,那也是一千多人,比的上三分之一个孔子了! “既然是匡源正本,严肃学风的正事,老臣自然愿效犬马之劳!”田叔虽然心里很高兴,但嘴上还是谦虚着道:“只是老臣唯恐才疏德薄,难以服众啊!” “田公乃是先帝都尊重的长者,天下敬仰的忠义大臣,长安学子必然欣然来听……”天子刘启适时的道:“就不要再推脱了……” 天子刘启现在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刘德一来,三下五除二,就将田叔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讲学的上面去了。 这让他非常高兴,感觉心里像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否则,万一田叔真要是执意要求他诛杀晁错,那他该怎么办? 像田叔这种半只脚都进了棺材的老头,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不止如此,就算他是天子,也要陪着笑脸,否则传扬出去,到了关东被关东那群心怀叵测的诸侯稍稍进行艺术加工,变成他昏聩无能的证据,那该怎么办? 更严重的是,万一田叔在争辩的时候心情太过激动在他面前出现个什么万一,那他这个天子就算跳进大河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点了! “既然连陛下都这么说,老臣不敢推辞!”田叔摸了摸胡须,点点头道。 比起杀晁错,这种抢夺话语权,树立权威,还能在青史留名的事情,对田叔这样的老人来说,更具诱。惑。 嗯,晁错什么的,一时半会也扳不倒。 先把话语权从儒家跟法家哪里抢过来才是关键! “田公几时有空,小子好去准备……”刘德立即道,原本他以为这个事情便宜老爹会过问一下,没想到便宜老爹直接就赞同支持了,这让刘德顿时信心大增。 下一步,刘德打算把晁错也给忽悠上讲坛。 嗯,既是百家争鸣,当然要公平对待了。 若是能请到儒家的董仲舒、胡毋生,刘德也打算让这两位上去讲一讲。 只是,就算这两位听到消息,赶来长安,估计也来不及了。 为此,刘德只能说声抱歉了。 “老臣随时有空,殿下若是布置好了,可随时传召老臣过去……”田叔笑眯眯的答道,他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想当年,他在黄老学派里就是个小虾米啊。 萧何、曹参,那个不比他强出一万里? 就算是默默无闻的周昌、王陵,那水平也不是他能望其项背的。 可没想到等这些当年的大牛都死了以后,他竟然有朝一日能执黄老学的牛耳了! “当年许负果然的推断果然没错啊,老夫七十之后还能焕发第二春,枯木逢春啊,嗯,老夫回去后要好好准备准备……” 身在这个世界,没人能逃出名利二字,就算是圣人周公,不也有被名利束缚之时? ………………………………………… 与此同时,在梁王刘武在长安的官邸之内,一场君臣谋议正在进行。 梁王刘武的文武大臣之中,除了负有梁都睢阳安全重任的梁国中尉韩安国未到之外,其他人全数在坐。 “皇子刘德近日来声势大震,寡人也不落其后!”刘武站起来朝他的文武谋臣拱手拜道:“诸卿都是寡人的心腹,左膀右臂,寡人请诸位一起为寡人商议一个能为汉家建功立业的主意出来!” 前些时日,梁王刘武虽然没有成功的借助家宴的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直接成就皇太弟的美梦,但是,却也彻底点燃了他心里的野心。 不过,跟其他人野心膨胀后就想着些歪主意,企图靠下黑手来夺储君大位不同。 刘武是个文青,至少现在他还是个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文青。 对文青来说,假如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取胜,那就绝对不会去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 特别是刘武,现在他满脑子的都是想着要做一个光明磊落,让天下人都尊重的贤王,未来的大汉皇太弟。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一个情景是,当他登上皇太弟位置的那一刻,刘德毕恭毕敬,心悦诚服的对他跪下来道:“皇叔文成武德,小子心悦臣服,愿为汉臣,从此忠心辅佐,不敢有所异议……” 到那个时候他在大手一挥:“贤侄万勿如此,寡人百岁之后,必传位贤侄,如此,兄终弟及,叔侄相传,在史书上必将留下一段佳话……” 嗯,至于自己的儿子呢,那就委屈一下,继承他的梁王王位好了。 只要这么一想,刘武的心里顿时就激动万分。 ………………………… 第二更~~~~ 接着去码第三更去~ 第98章 进击的文青(2) “大王,臣听说那位殿下在长安要开考举,以此来笼络人心,臣以为大王不妨也搞一个考举,那位殿下据说只招募十人,大王就招募一百人,如此,天下士子必然心向大王!”一位谋臣出列拜道。 刘武看过去,那是他的文胆羊胜。 羊胜是齐人,做的一手上好的诗赋,写出来的文章赏心悦目,文字优美,向来是他座上的上宾。 只是羊胜的这个主意对刘武来说有些糟糕。 他是谁? 堂堂汉家天子的胞弟,太宗孝文皇帝的儿子,汉室的梁王,怎么能做出这种仗着财大气粗,欺压子侄的事情呢? 传扬出去,岂不坏了他的名声,殊为不美! 当然了,臣下也是一番好意,需要安抚。 于是他拱手拜道:“卿所言甚善,只是寡人不想拾人牙慧,做那等抄袭之事,卿等大才,必能为寡人想出一策!” 羊胜听了,跟他的好友公孙诡对视一眼,心里哀叹了一声:“我的大王,这是争储君之位,可不是您的文会,自古以来为了储君之位,那个不杀的血流成河?” 只是转念一想,正因为这位大王为人正直,素来仁德,否则,他又怎会心甘情愿不惜一切为其驱策? “大王,臣有一策!”又有一位谋臣出列献策。 羊胜回头一看,却是新近为刘武所喜得一位文人,庄忌。 跟他羊胜一样来自于关东,只不过,这位庄忌来自于更加偏东的吴国会稽郡。 这位写的诗赋也是极为好的,羊胜也看过几篇,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只是,比起他的文学素养来,这位庄忌的政治见解在羊胜看来简直就是幼稚!迂腐! 都什么年代了,还死命的吹捧周代的事情!? 自春秋之后,礼乐崩坏,这世道就是一群不要脸的人在相互比拼谁更不要脸。 所谓的君子,在政治上就是被人欺负和凌虐的对象。 只是,自家的大王就喜欢这道道,更爱及了庄忌的文学水平,常常手捧庄忌所写的诗赋,爱不释手。 羊胜知道自家的这位大王,向来是将一个人的文学素养跟其政治水平,个人能力的挂钩的。 也亏得他是汉家天子的胞弟,当朝太后的幼子,否则,就凭着这个眼光,也会被人玩死。 但他偏偏是汉家天子的胞弟,太后的心肝,所以,至今没有那个笨蛋敢戏耍他,至少,所说的话,所献的计策,都是在水平线以内的。 但是,自从梁王来了长安后,收罗的人才的水平就有些参参不齐了。 譬如这庄忌,羊胜就觉得,他的思想太过理想化了。 嗯,羊胜一直觉得,儒家的东西嘛,当个理想,做个牌坊就可以了,真要做事情,还得用法家的手段跟纵横家的机变。 这位庄忌在梁王在长安所收罗的人才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一个了,最起码,多少懂得一些常识,并不会出现太多臆想和猜测的东西。 “且看他怎么说吧……”羊胜在心里想着。 就听着庄忌道:“大王,臣以为大王首先要固本,大王之本在于梁国……” “这还算有些见识……”羊胜听了,不由得对庄忌的感观发生了变化。 可惜,庄忌的下一段话,让羊胜几乎都要发狂了。 “如今,朝廷将欲削藩,关东诸侯多有异动,大王若能在诸侯叛汉之时,为社稷出力,那么,臣以为陛下必然会看到大王的好处,届时,狭不世之功,再来谋求储君之位,自然是马到功成,就算其他殿下有什么功业,难道还能比的上大王匡扶社稷,力保汉室的大功?”庄忌长身一拜道:“故此,臣以为,大王欲建功,当于马上,届时大王狭不世之功,众望所归于身,自然天子感激,天下归心,再有太后在一旁美言,大事可成矣!” 羊胜听完,气得肺都快炸掉了。 前些时候他是怎么跟大王献策的来着? ‘天子不立大王为皇太弟,大王不可太过轻易答应天子的要求,甚至,大王不妨养寇自重,以关东诸侯为质,迫天子不得不明诏立大王为储君……’ 当时,大王是答应的好好的。 但,庄忌这话一出,羊胜就知道,自己白费那么多口水了。 因为自己的这位大王别的都好,就是心性有如孩童,脑子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千万不要听庄忌的!”心里面羊胜狂喊着,祈祷着,但理智告诉他,刘武会听从庄忌之话的概率是九成以上。 当羊胜稍稍抬头看到刘武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和发自内心的喜悦时,羊胜知道,十成十,自家的主君是听进了庄忌的话,而且将之当成了真理! “卿所言,甚合寡人心意!”刘武喜悦的道:“卿真乃寡人子房也!若大事可成,寡人必重赏卿!” 羊胜听了,整个人瞬间都瘫软在地。 “大王啊大王,您怎么就这么的幼稚呢!?” 刘武却是根本听不到羊胜心里的呐喊。 他这一辈子,向来都是顺风顺水,小时候也没吃过苦,稍微年长一些的时候,父亲就做了天子,然后,还没成年,就被封为代王,之后转封为梁王,因为是最小的儿子,所以不管是先帝还是太后,从来都舍不得训斥他,更别说让他跟其他兄弟一般去接受一些类似忆苦思甜的教育了!从小他就是生活在蜜罐之中的…… 故此,他此刻听了庄忌的建议,顿时就觉得这个主意真不错! 嗯,等寡人帮皇兄收拾了关东那帮造反的乱臣贼子,有了这泼天的大功,这皇太弟的位子,肯定就是寡人的了! 汉家制度,向来是军功最高的嘛…… 到时候,就算皇兄不肯,那也得肯了! 否则,这天下人的议论,大臣的非议,岂是天子能承受的了? 有功不酬,以后谁还敢为汉家出力? 可惜,刘武忘记了,当年为了扳倒诸吕,大臣们对齐王一系又是许诺又是拍着胸膛保证绝对不会忘记齐王的功劳。 让齐王流血又流汗。 可一朝大势底定,原先还把胸膛拍的震天响的大臣们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大臣们的节操都只有这么点,更别说天子的节操了…… ……………………………………………… 任务完成,睡觉觉去了~ 大家晚安~~~~~~~ 第99章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第二天,一个消息在长安城里不胫而走。 故汉中太守,名满天下的忠义大臣田叔田公老大人,居然要在长安城里开坛讲学,只要是读书人,来者不拒! 一时之间,许多人的心都开始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考举这个事情固然是好,但奈何名额有限,许多士子一到长安,见到无数跟他抱着相同心思的同门后,心里立刻就冷了半截。 譬如齐国人主父偃,他来到长安已经有两三天了,但就是这两三天,让他打开了眼界。 在这长安城里,他随便出去跟人凑在一起开个文会,认识的人之中,甚至有着彻侯的后人,开国功臣的子孙! 论学问、才干,主父偃觉得自己不比其他人差。 但假如说要拼爹的话,主父偃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出身,觉得十个自己捆在一起,也拼不过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啊! 譬如此刻正坐在主父偃对面的那个年轻文士。 人家乃是故汾阴悼候周昌的之孙周意,虽然不是嫡出,但名头也是大的惊人! 当年周昌有口吃的毛病,说话不利索,常常引此为憾,因而他的后人大都都从纵横家的名家学习。 所以,此人也算的上是主父偃的同门。 主父偃到了长安后,与他一见如故,成了好朋友。 “我纵横家自苏秦张仪两位先辈之后,渐渐势衰,当今之世,更是在朝廷里连一个前辈大臣也没有……”主父偃颇为忧伤的感叹道:“当今之计,只有另谋出路才是正道!” 这个道理,当主父偃在燕都蓟城之时,就看很清楚了。 在蓟城,他若报自己是纵横家的学子,很少会有人留意,更别说看重了,但,若是报个法家或者儒家的出身,虽然不大可能立马就被人重用,但至少能混一个食客的身份,不至于会被饿死! “此次田叔开讲,我欲过去旁听,看看能否有机会被田叔老大人看重,登入门墙之内……”主父偃说着他心里的想法,这一点都不可耻! 当今朝廷重臣,内史晁错最初是怎么混进官场的? 谁都知道晁错当年是以儒家的身份混进去的! 这个事情瞒不了人的,因为晁错里的第一个正式官职是《尚书》博士。 既然法家都能玩一个曲线救国,那么纵横家有样学样,也是可以的! 主父偃无疑是个聪明人,他来到长安虽然时间不过两三天,但他已经敏锐的感知到了,考举跟他没太大的关系。 不过十个名额,主父偃觉得,可能现在就已经被长安的贵族们所瓜分了! 就算没有,主父偃也没信心跟一群顶着彻侯之后的贵族子弟去竞争。 与其费尽心思,最后却一无所获,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寻找一条更适合他的出路。 毫无疑问,田叔开讲的事情,为他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 田叔乃是天下闻名的忠义大臣,若能入他的眼,混个弟子一类的名头,将来最不济也应该能混个某郡主簿从事一类的地位。 主父偃却不知道,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表面光鲜的同伴,此时心里面也很不好受。 周意是自己人知自家事。 没错,他的祖父乃是赫赫有名的汾阴悼候做过高皇帝的御史大夫,是开国名臣之中的一员。 但,那早就是老黄历了! 自从他的祖父大人因为赵隐王刘如意被吕后毒死之后,就拒绝再朝长安。 汾阴候的封爵传到他父亲的时候,因为犯法,而被廷尉剥夺了封号,如今,他的家族只能算是勉强仰仗着先人的遗泽,苟延残喘而已。 倘若在他这一代还找不到出路,搭上皇室的关系的话,那么显而易见的,汾阴周氏就要彻底泯然众人了。 本来,这次的考举是个机会,若能通过考举,跟皇室重新建立联系,那么,重塑周家的家声和过的兴盛还是有可能的。 只是…… 周意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论才干、论学问、论机变跟口才,他都是远远不如坐在对面的那位主父偃。 连主父偃都自付没信心通过考举,只能另谋出路,周意觉得他的机会也不大。 汾阴候之后,在关东的乡下,或许能吓唬到不少农民。 但在这长安,真是一点作用没有! 特别是周意昨天听说,连瓒候萧何的第四代子侄都有人要参与考举后,顿时就觉得,自己全无希望了。 就算皇室想照顾贵族,那也肯定是优先照顾瓒候、留候这等为国家社稷立下不朽功勋的名门! 想到此处,周意也道:“主父兄,不如明日你我一同前去听讲如何?”周意叹了一声道:“鄙人家族还是有些薄面的,届时或能被田叔接见……” 但也就只能这样了。 汉家开国功臣,被封为彻侯的有一百余人。 但是到今天,依旧能保存着彻侯的爵位,安稳的坐在位置上的彻侯,已经只剩下六十多个了。 其他的要嘛是像他周家一样,因为犯法或者其他原因被剥夺了封爵,要嘛就是很悲剧的绝嗣了。 故而,想靠着家族的名头在长安谋取好处,基本上没什么可能。 甚至有时候家族的名头还会给他们这样的人带来麻烦,譬如现在的廷尉张欧,对于庶民百姓犯法,那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尽量避免治罪,但对于功臣贵族之后,却是只能用‘如狼似虎’四个字形容,一旦有贵族犯法,立即就是严肃追究,倘若能得到天子的支持,那更是会穷追不舍。 譬如说今年刚刚被天子想起来追封为武陵候的瓒候萧何之孙萧系。 本来,祖先的封爵已经被剥夺,能被重新封为彻侯,这是应该开心的事情。 但一个不小心,那位萧系武陵候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就因为在市集之上驾驶马车撞死了一个路人,被廷尉穷追不舍,闹到最后,武陵候的位子都丢了! 要不是天子为了脸皮着想,重新从萧何的孙辈中选了一个人来继续做武陵候,这萧氏就要那个不孝子孙给坑死了! 因而,实际上周意很清楚,表面上他们这些勋臣贵族之后看着光鲜,但实际上,也是处境尴尬…… 只能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主父偃却是大喜过望的道:“如此就劳烦兄长了!” 若能直接接触到田叔,那他就有把握能让田叔注意到他甚至在田叔面前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果然还是贵族好!”主父偃在心里万分羡慕着周意的出身:“我若是有个这样的背景就好了!” ………………………………………… 第一更~今天还是三更0-0 注:萧何的孙子在景帝二年被重新找回来封为武陵候。 但是,在史记,孝景本纪之中,封为武陵候的人叫萧系,而在汉书百官公卿表跟史记的功臣表里,这个人的名字叫萧嘉。 因此,就只有两种解释,一,这个家伙有两个名字,一个叫系,一个叫嘉。二:他们是两兄弟,但先被封侯的那个家伙倒霉透底,连位子都没捂热就被人赶下去,然后皇帝为了自己的面子,重新选了一个人。 我这里是选择第二种可能~因为汉史上有过这样的例子~ 第100章 赵胡 日落之时,刘德刚刚从宫外回来,王道就过来禀报道:“殿下,南越质子赵胡求见……” “请他进来……”刘德解下身上的佩剑,让人给他换了一套衣服,吩咐着道。 这南越质子赵胡就是现在的南越王赵陀之孙,也是将来的南越国王。 其实呢,此时,南越国根本就不是一个什么独立的王国,准确的说,这个趁着秦国崩溃趁机自立的政权,在实际上,它真正独立的时间是相当有限的。 也就是秦国崩溃到汉室建立之间的那段时光,南越王赵佗混的很开心。 但是,刘邦在长安登基建国之后,赵佗第一时间就进入了汉家天子的视线之中,刘邦于是派陆贾为使,持天子节,前往南越告知南越君臣中国天子已立,赵佗立即就表示愿意臣服,尊奉汉家天子为主君。 这样就有了君臣名分。 千万不要小看这君臣名分在此时的影响力。 南越国,虽然是秦始皇时期才被中国征服的土地。 但是,秦始皇在位之时,前后十三年,向南越移民数十万,这数十万中国移民不仅带来了中原的先进生产技术,同时也带来了中原的文化。 南越国的大臣、将军,也几乎都是从中国走出去的。 南越国的文字、制度,也基本都是抄袭的中国。 这样的背景下,赵佗一臣服,南越就等于宣布承认自己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依然保持着事实独立,但在理论上,其实已经统一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就是,赵佗从此就遣使朝贡长安,接受汉家天子的册封。 这要是在周代,南越的地位,大概就跟吴王夫差,越王勾践差不多。 吕后时期,赵佗趁着汉家内讧,再次独立,还借口长沙王离间他跟吕后之间的关系,派兵攻打长沙国,吕后派隆虑侯前去讨伐赵佗,隆虑侯周灶这个二货在暑天强行进兵,导致他率领的军队大面积中暑,还没交战就失去了战斗力。 等到他修整好了,吕后驾崩了,于是,只能罢兵。 赵佗没人管,因此威风了几年,还因此大着胆子称帝。 不过等到刘德的祖父刘恒从代地来到长安被大臣们立为天子后,重新派陆贾前往南越,赵佗第一时间就认怂了,不单单去了帝号,还自称‘蛮夷大长老’,先前的称帝是因为无聊。 到了刘德的便宜老爹即位后,赵佗更是第一时间上表朝贺,更将其长孙赵胡送来了长安,作为质子。 在刘德的记忆里,从此以后,南越国就会将其太子作为质子送到长安,一直到它后来被灭为止,从未有中断。 而且赵佗死后,其实南越在事实上已经驯服了。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是,建元四年,另一个割据政权闽越发兵攻击南越,当时的南越王,就是即将来拜见刘德的赵胡,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派兵抵御,而是立刻上书汉家天子,请求天子裁决。 理由是‘两越俱为藩臣,毋得擅兴兵相攻击,今闽越兴兵攻臣,臣不敢兴兵’然后‘唯天子诏之’。 这样的表态别说是一个藩臣了,就是汉家的刘姓诸侯也不过如此! 因此,刘彻就高高兴兴的派了两路大军前去帮助南越讨伐闽越。 闽越也是个怂货,汉兵未至,自己就把那个擅自出兵攻击南越的王杀了,首级献给汉天子。 这是因为闽越、东瓯,其实比之南越就更加不是什么独立王国了。 事实上第一代闽越王无诸、第一代东瓯王摇是故长沙王吴苪的手下,在刘邦建立汉朝的过程中都是立过功的,他们的王位也是来自于刘邦的册封。 所以,综合这些事实,刘德知道,南越、闽越、东瓯的问题,其实是政治问题,而不是军事问题,南越、闽越、东瓯的百姓,也不是匈奴之类的异族,而是流着中国血统的中国人。 假如能不动刀兵,就能让其回归祖国,刘德自然不会动刀兵了。 刘德就记得很清楚,刘彻登基后不久,东瓯就举国内附,具被安排在江淮一代。 其后的两越征服战争与其说是征服,倒不如说是平叛,汉家天子大军一到,叛乱的逆贼全部授首,两越军民甚至国君都高高兴兴的庆祝了一番自己终于不是蛮夷,而是中国人了。 故而,对于即将来拜见自己的赵胡,刘德也是拿出了一万分的诚意,为此,他特意换上衮服,戴上旒冠,以最正统正式的方式来接待赵胡的拜访。 不多时,一位身穿深衣,头戴冠帽的年轻人在王道的引领下,走进来,朝刘德叩拜道:“小臣赵胡拜见殿下……” 刘德听了呵呵一笑,这赵胡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腔调,都跟关中士子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便宜老爹的功劳! 去年赵胡一到长安,便宜老爹就派了舍人赵绾前去教导其读书识字,还十分体贴入微的给赵胡找了几个温柔的女子照顾。 一边是儒家润物细无声的洗脑教育,一边是美人的软玉温香。 才不过一年多一点,赵胡就已经从里到外都被改造成了正宗的不能再正宗的中原人。 “卿快快请起!”刘德走上前去,万分亲切的扶起赵胡,拉着他的手坐下来,亲密的问道:“卿在长安,可一切都还过的顺意?” “回殿下的话,小臣在长安,承蒙天子厚恩,诸位老师用心教导,一切都是极为顺意!”赵胡恭敬的答道。这倒是他的心里话,比起老家老乡那个穷乡僻壤,这长安无疑就是天堂了,倘若有可能,赵胡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长安。 不过,没办法,老祖父已经从南越发来了急书,要他回国,说是身体不太好,预感可能大限将到,为防万一,让他这个继承人立即回国。 赵胡的祖父赵佗今年已经八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的老人,确实是随时都有可能病亡! 因此,赵胡上书汉家天子,请求归国,已经被天子批准,即将回国了。 他这次来拜见刘德,主要就是想着见一见这个坊间传言的将来储君,为日后结个善缘。 ………………………………………………………… 我去我去我去~~~~ 居然宽带欠费!!!!!!!!!!! 尼玛我11点就写好了这章,结果宽带欠费大爷的!害的我只能去网吧交钱,然后再回来更新~~~~~ 中国电信这么牛逼了? 第101章 没有没用的学问 “这就好,卿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随时可来找我,或者直接找父皇倾诉……”刘德很体贴的道。 “殿下厚爱,小臣铭感五内……”赵胡稽首拜道:“小臣此来,是想向殿下告辞的……小臣的祖父大人日前传来家书,说是身体已经渐渐衰老,预感大限将至,命小臣即刻回国!” 刘德一听,眼中却闪现过一丝杀机。 “老狐狸!”刘德在心中骂了一句。 别人不知道,刘德却是很清楚,南越王赵佗最终一直活到建元年间,足足活了一百多岁,以至于在赵佗死时,他年纪最小的儿子都早死了二十几年了,所以,王位才传给赵胡。 这就说明赵佗现在急急忙忙的要把赵胡召回国内,根本就是见到风声不对,又起了二心。 刘德就记得很清楚,吴王刘濞叛乱,三越都出兵混杂在吴王濞叛军之中打了次酱油,不过等吴王濞一战败,第一个跳出来反水的也是三越的军队,吴王刘濞甚至就是被闽越人所杀。 这赵佗毫无疑问,现在应该跟吴王濞勾搭了起来了! “真是个反复小人!”不知为何,刘德心里将赵佗跟后世4v岛上的岩里政男联系了起来。 赵佗的权力继承自任嚣,岩里政男,继承的是蒋公子的地位。 两人都相同的反复小人。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岩里政男给给自己找了个矮子爹,而赵佗没爹可找。 这么一想,刘德心里就有些火气了。 “平定吴楚之乱后,想个办法让这赵佗早死早超生吧!”但却只能在心里想想,南越国远离中原,就算是天子,也有鞭长莫及的顾虑。 好在赵胡的谦顺让刘德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只要赵佗一蹬腿,以赵胡现在的心态,徐徐渗透,多则二十年,少则十年,南越还是能回来的。 如此一想,刘德的眉头才多少舒展开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卿此去归国,路途遥远,一路之上还请多多保重!” 刘德回过头,对王道吩咐道:“去取五百金来,给南越王子作为盘缠!” 刘德握住赵胡的手,深情的道:“区区薄礼,卿万勿推辞!卿在中国的家族亲人,我也会时常派人去看望照顾的!” “殿下厚遇,小臣感激不尽!”赵胡听了,立即就是感动的叩首。 赵佗老家在真定,其祖坟至今受到汉家天子的保护,当年为了笼络南越,刘德祖父甚至还给赵佗的从弟封官,现在,赵佗同族的亲人大部分都是生活在长安,赵胡在长安的日子里,也常常跟这些亲人走动,来往,因此多少有些感情。 刘德拍拍他的肩膀,扶起他问道:“卿何时归国?可定下日子了?” “回禀殿下,小臣业已收拾好行李,三日后动身归国!”赵胡低着头答道。 “卿此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有相见之日……”刘德想了想,从自己身后的书架之上找出一卷竹简,递给赵胡,嘱咐他道:“这本《论语》卿带着回国,就算是身处南越蛮荒之地,卿也不可忘了学习!” “诺!”赵胡非常感动的点点头,拿着那卷论语,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他早就想要一卷完整的论语了,可惜,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刘德送他这卷论语,比送他五百金更让他高兴。 因此,感动之下,赵胡脱口而出,郑重的道:“殿下,小臣保证,会有相见之时的,等小臣回国之后,若有幸蒙祖父不弃,天子恩德,立为越王,小臣必定来朝长安,届时,再与殿下不醉不休!” “善!”刘德抚掌赞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等着卿再来长安了!” 只要赵胡做了南越王后来长安朝觐,那么,南越国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届时的南越,就将脱离如今的割据独立状态,成为一个类似之前长沙王吴苪一般的汉室异姓诸侯王。 过个三五十年之后,南越国就会变得跟如今的齐楚赵一样,成为汉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赵胡点点头,也很高兴的道:“小臣必不敢忘今日对殿下的承诺!” 他的思维与想法,跟他的祖父完全不同,来到长安,深入中原,见识了中国的强大跟富庶之后,他心里的那点子割据跟独立的想法,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而且,如今的事实是,汉家天子都不需要动手,吴王刘濞强盛的吴国,就足够碾平南越、闽越、东瓯三国了。 更何况在长安这两年来,他被儒家里里外外的洗了脑,如今满脑子都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效忠天子…… 所以,朝觐长安,是他如今心里真实的愿望。 看着赵胡恭顺的模样,刘德心里也是很爽的。 连带着,刘德对儒家也多了许多好感! “谁说儒家没用的,儒家在给蛮夷洗脑这方面还是很有用的嘛……”刘德想着,刘德就记得很清楚,七年之后,儒家将再立新功,他们居然策反了匈奴的五个部落的首领,让这五个部落在他们的首领带领下,归顺汉室,内迁到长城脚下。 而正是这五个匈奴部落,为汉家天子带来了大量优秀的**跟牧马人,从此之后,汉家的马场就开始兴盛,短短十年时间,汉室的养马场规模扩大了五倍,马匹数量增加了七倍。 所以说,这世界上没有没用的学问,只有把学问用错了地方的统治者。 想到这里,刘德就觉得要趁热打铁,于是,对赵胡邀请道:“明日田叔将在长安开讲黄老学之道,卿可愿与我一同前去旁听?” 考虑到赵胡可能不知道田叔是谁,刘德于是就补充介绍道:“田叔乃是闻名天下的忠义大臣,高皇帝时被任命为汉中太守,先帝之时也备受尊重,是当世之长者!” “既是长者授课,小臣愿陪殿下前去旁听……”赵胡乖巧的答应道。 虽然讲的是黄老学,但倘若是天下都有名的长者讲课,那么,借着这个机会去见识一下中国英才,回国之后好像其他兄弟姐妹吹牛逼,也是不错的! “善!”刘德笑了一声,道:“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去接卿!” ………………………………………… 昨天晚上从网吧回来后,跟老婆吵了一架,所以没有更新,抱歉~ 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就是老婆嫌我没早去充宽带费,搞的半夜三更要出门~ 我脾气也比较大就回了一句嘴,然后,她就不理我了……………… 我勒个去~~~~~ 今天哄了一天才哄好~~~~ 话说,女人的心眼真是小! 第102章 暗流 翌日,长安城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活跃了起来,来自三辅之地,甚至关东关西的士子、贵族子弟甚至是商人的子嗣,都纷纷的骚动起来。 刚刚天亮,未央宫北阙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忽然多起来的人流,让一直宅在皇宫之中的卫兵颇为紧张。 “陛下可有事要在这北阙公布?”一个穿着南军都尉甲胄的武将,登上未央宫的城楼,探出头,看了看下面有些汹涌的人流,问了问周围的士兵。 “王都尉,陛下并未有旨说要在这北阙公布什么事情……”负责记录和传递宫廷命令的一个军官回答道。 “加强戒备!”这都尉立即下令。 北阙是汉家天子最重要的政治活动场所之一,其地位仅次于高皇帝的高庙跟太宗皇帝的太庙。 但凡天子驾崩、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宣布讨伐叛逆、发动战争等等军国大事的诏书,都是首先在北阙公布。 除此之外,汉家天子还会在北阙接见来朝觐的诸侯,前来诉冤的百姓。 譬如先帝时,缇萦救父的故事的发源地,就是在北阙,缇萦就是在这里敲响登闻鼓,向天子鸣冤。 如今既然天子无旨说要在这里公布某事,那么,这些人十之八九是来诉冤的。 王都尉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心想:“这得多大的冤屈,竟然让如此多的人来北阙……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 这样想着,他立即按照先帝规定的程序,命令左右:“你们下去一个人,问问,城楼下的诸位来我北阙要做什么?倘若是来敲击登闻鼓的,便告诉他们,只许一人靠近登闻鼓,登闻鼓一旦敲响,立即就会惊动天子,倘若不是什么重大的冤屈,登闻鼓不可轻响,否则就要治他们无故惊扰天驾之罪……” 于是,就有一个军校拱手领命,然后,走下城楼。 不多时,那军校就回来复命:“回禀都尉,城楼下的人并非是来鸣冤的,他们是去公车署听讲的!” “公车署?”王都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提着的心放回原地,不是来鸣冤的就好。 公车署就在北阙附近,跟这王都尉值班的北阙城楼也就两三百步的距离,每日他率领士兵巡逻,都要经过那里,因此,王都尉是知道公车署是个什么样的衙门的。 那纯粹就是长安城里最冷清,最无所事事的一个地方。 一般两三年那里都不见得会有什么热闹,平日里公车署就只有三两个奴仆在那里打扫一下卫士,清洗一下门庭。 一般只有名动天下的大名士,接受天子征辟来到长安后,那里才会热闹起来。 “难道说,我这几日在宫门之中没有外出,竟有什么大名士入朝了?”这王都尉猜测着,然后,他就对左右道:“召集一队卫士,与我前去维持秩序!” “诺!”左右的军官也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在宫门之中,他们都快憋出毛病来了,能有这么个光明正大的外出放风,同时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大人物的机会,自然没人肯错过。 很快,一队士兵受命集合了起来。 王都尉领着手底下的军官们,带着那队士兵,大摇大摆的走下城楼,朝着公车署走去。 还没走到公车署的门口,前方的道路就被堵住了。 王都尉看了看,好家伙,大大小小上百辆马车将原本宽敞的道路给堵住了。 因为公车署之旁就是御道,只有天子能走,所以,这些马车基本是一辆挨一辆,密密麻麻的停在一起的。 王都尉见了这情景,立即下令:“来人,立即给我上前去让这些马车都给我停到该停的地方去!” 马车堵道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万一要是那个不开眼的不小心把车停到旁边的御道上去,那就不止那个傻瓜要掉脑袋,就是他这都尉也讨不了好! 一边带人指挥着马车的车主们讲马车赶到公车署旁边的几个小巷子里去,王都尉也抽空,问了几个马车上的人,这一问,他也被吓了一跳。 竟然是名满天下的田叔要在公车署讲黄老学的学问,还会有一位殿下到场。 田叔,自然是王都尉敬仰已久的人物。 更别说,还会有一位皇子到场旁听! 这种能接近皇室成员的好事,一年也就那么几个,王都尉立即就干劲十足,觉得浑身都是劲了! 南军可不比北军,作为宫门卫队,实际上,南军就是一潭死水,想升官,只能靠熬资历。 他这个都尉,或许在郡国是个高级军官,但在南军之中也不过是管着三百来号人,属于不上不下的那种。 只有更进一步成为某个宫门的卫尉,那才会有些前途。 可是,从都尉变成卫尉,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宫门卫尉,那起码也要熬上十年! 但倘若能得到皇室成员的看重,那么,成为对方的亲信,那么,从都尉变卫尉,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更别说,要来的那位殿下,还是很有可能成为将来储君的刘德了! 在王都尉的算盘里,只要他在刘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么,等刘德殿下变成了太子殿下,开府建牙,把他调过去,那立马就是潜邸武将,将来别说宫门卫尉了,就是当个中尉或者做个将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王都尉立即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和气力,开始了他的表现之旅。 甚至还下令从北阙之中又调来了一队百人的士兵来维持秩序。 很快,原本熙熙攘攘,嘈杂不堪,没什么秩序的公车署附近就变得秩序井然,在全副武装的宫门禁军面前,没有人敢扎刺。 而这井然的秩序,也让许多的士子对着王都尉有了好感。 但是,也有一些人在心里对这王都尉恨的牙咬咬了。 林景就是其中一个怨恨着王都尉的人。 “真是狗拿耗子!”看着一下子就恢复了秩序的公车署,林景的脸上都涨的通红了。 林景只是一个长安小商人的儿子,因为家里有些闲钱,所以读了点书,勉强算识字了,这次听说考举之后,他本也没抱什么想法,只是来凑热闹的。 但前几天,有人找到他,许了重利,只要他能做出一些事情,那么不止有一笔丰厚的报酬,将来甚至能给他安排一个某县县尉或者某郡主薄的职位。 在金钱跟官职的诱、惑之下,虽然这事情可能有些难度,但,林景最终还下了决心,富贵险中求嘛! 本来,林景是计划趁着混乱,搞出一点事情的,让场面失去控制,最好,搅合了这次的讲学!可随着大批的卫兵的出现,他的打算落空了! 跟林景一样,抱着相同目的而来的人,还有二三十个。 这些人相互之间看了看,然后迅速的低下头,挤进附近的人群中。 既然明着捣乱不行,那就只能藏起来,玩些阴的了! …………………………………………………… 先维持个几天2更先~~~ 我先存点存稿,没有足够的存稿前,我再也不说要更多少了~~~ 嗯,今天已存2章噢耶!~ 第103章 今天更新要10点以后~~ 嗯抱歉了今天有事情在外面朋友家里吃完饭起码10点才能到家~~~ 我真是太机智了,昨天存了2章哈哈~ 第104章 水军 “北阙可真是美丽!”赵胡坐在刘德的马车里,打量着马车之外的景象。无疑,车外的繁华,让他的眼睛都有些花了。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来到北阙,但是,每次来到这里,赵胡都很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 宽大的街道甚至足够能让八辆马车并行通过,干净而整洁的街道上看不到一点杂物,道路两旁栽种着许多的花草树木,两侧的屋舍奢华中有着雅致。 与北阙相比,这世间的其他一切任何城市与地方,简直丑陋的像是野人的村落。 刘德听了,只是笑笑,北阙附近的闾里,生活和居住的是汉室最有权势的家族,食邑不到三千户的彻侯甚至都没资格在此占据一寸之地。 简而言之,北阙在汉室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天朝的天安门广场,米帝的曼哈顿市区,这种地方,要是还不漂亮,那就只能说明汉室的国势已经衰落得连个门脸工程都维护不好了。 “殿下!”忽然,一位骑士骑着马,从前方来到刘德的马车之前,拦下马车,禀报道:“殿下,小人受剧先生之名前来禀报……” “卿且稍带,我去去就回……”刘德对赵胡笑了一声,然后走下马车。 在下车的瞬间,刘德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这骑士,刘德记得,是跟随剧孟来长安的十三太保之一,名叫张旭。 “跟我来……”刘德对那骑士招招手,带着他走到街道旁边的一颗柳树之下,问道:“说吧,发现了什么?” 刘德既然敢在长安公车署让田叔开讲,自然也不会白痴到认为没有人会去捣乱。 刘德向来就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的兄弟们、便宜老爹后、宫的妃嫔们。 在皇位面前,在未来的荣华富贵面前,刘德觉得,只要有点野心的,估计都会跳出来跟他作对了。 因此,刘德早就预备了多套方案,来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 剧孟受命负责其中一套预备方案,也是最重要的一套预备方案——潜伏。 早在七天前,剧孟的五个手下,就已经悄然化妆,潜伏到了长安的各个学派的士子之中,打听消息,记录和反馈各学派士子对考举的态度,最重要的是:找出可能的捣乱者。 刘德很清楚,如今在长安的数千士子,既是他底定大势,腾飞而起的底蕴,也能一脚将他踢进万丈深渊! 旁的不说,倘若有人收买一批水军,在这些士子中间拼命的黑他,编织他的黑材料,三人成虎,刘德名声就要臭大街。 更进一步,散播谣言,跳动士子们的情绪,酿成一场风波,甚至怂恿一批人扣阙,那刘德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是后世的大天朝,即使是九大长老级别的,倘若遇到一场针对其的**,那也是必须鞠躬下台!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太清楚这些水军的招数了! 所以一开始,刘德就分别对剧孟、张汤、汲黯布置了不同的任务。 来应对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 而剧孟的人居然不顾暴露的风险和刘德没有发生最可怕的事情,不得私自与他接触的命令,前来直接找到刘德汇报,这说明,真有什么人要对他下黑脚了。 因此,刘德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糟糕了。 “殿下,小人等潜伏在士子之中,今日早上,随着士子们一起来到公车署之外,发现有些人心怀鬼胎,甚至有人在串联和怂恿关东的士子,因此,小人不得不来向殿下说明这情况!”张旭禀告道。 “知道了……”刘德虽然心里很恼火,也有些急,但脸上却依然必须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他问道:“你们记下那些人的样貌跟姓名了吗?” 对付水军,刘德实在是太有经验了,后世互联网上一大堆拿钱发帖的货色。 甚至有官媒自己就是水军。 对付水军,抓起来永远是最有效也最简单的办法! “回殿下,露头的那些人小人等已经基本记住了!”张旭点点头邀功道:“只等殿下您的一声令下,小人等就能通知南军抓人了!” “南军?竟然有禁军在场!”刘德惊讶了一声,现场居然有禁军在,这倒是省却了他掏出便宜老爹给他的天子节调动禁军的手续了。 只是,那批南军能靠得住吗? 要抓人,尤其是在这么多士子里抓人,显然事先有过商量跟计划跟临场应变是两码事。 事前商量过,安排了步骤之后,抓人就不会惊动太多人,而临场应变,却可能会让所有人都知道。 能不能悄悄的把水军们抓起来,这直接关系到了今天讲学的成功,甚至是之后考举的成败。 “先别急着抓人!”刘德考虑了一下,吩咐道:“不要打草惊蛇了……” 刘德从怀中掏出便宜老爹给他的天子节跟虎符,交到张旭手里,吩咐道:“你去将南军在公车署附近的最高长官叫来,我有事吩咐!” 张旭见了天子节跟虎符,立即就郑重的跪下来,接受虎符跟天子节:“小人谨受命,节在人在,节亡人亡!” 当此之时,在大多数人眼中,天子节的地位无比神圣,代表着汉家天子的神圣。 将天子节与虎符交托于张旭之手后,刘德就转身,回到马车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对赵胡笑呵呵的道:“卿且先稍等一会,我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一下!” “殿下请随意……”赵胡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多少猜到了一些,知道可能发生了大事,因此十分知趣的道:“小臣在此看看风景也不错!” 刘德于是吩咐王道,驾着马车来渭河边的一处河滩边,让赵胡好好的欣赏欣赏这北阙的风景,同时等待着南军的将领前来。 “有人想跟我玩阴的啊……”刘德看着清澈的渭河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幸亏我早有准备,否则就要不知道怎么死了……” 其实刘德心里也清楚,倘若他不搞这个考举,那么就不会给人留下一个这么大的可以攻击他的漏洞了。 但穿越了一次,又重生了一次,倘若不能作出些成绩、改变的话,那怎么对得住这宝贵的第三世? “今生……我必君临天下!”刘德握着拳头在心里道:“挡我者死!” 不管是那个在后面搞鬼,刘德发誓,只要揪出来,就往死里踩。 不杀几个人,不用几个人头做垫脚石,怎么震慑住那群蠢蠢欲动的兄弟? …………………… 总算到家了……抱歉啊,~~~~~~我跟老婆现在在外地开了个小店,讨点生活费~嗯,所以一般都是下午跟晚上有空码字,然后,今天有个客户兼朋友过生日,就去陪他咯~~~~~~ 请谅解下~~~~~ 嗯,先更一节~~~ 下一章我要修改一下~~~~~~感觉没考虑好,可能要推翻重写了~~~~~~~ 第105章 网 在河边等了大概一刻钟,张旭就带着一位身穿南军制服的校尉回来了。 “末将王启年拜见殿下!”那南军校尉一见到刘德,立即就拜下来叩首道:“未知殿下唤末将前来有何吩咐?” 他将胸膛高高挺起,尽量让自己显得特别有气势,特别有信心,特别有魄力。 这王启年在张旭出示了天子节跟虎符后,简直就被吓尿了! 就是寻常之时,一位皇子想要召见他这种南军里的小罗喽,一句话,一个宦官,他就得屁颠屁颠的滚过去。 但,刘德竟然动用了虎符跟天子节这种大杀器传召,让王启年立即就知道有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按照汉律,虎符可以调动所有的军队听从命令,而天子节更是象征着天子的神圣地位,这两者加在一起,所产生的化学作用,甚至能让如今的中尉周亚夫也俯首听命! 这即是危机,也是机遇! 王启年深深的明白,这趟差事他要干好了,升官进爵,根本不在话下! 刘德听了王启年的名字,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将军好名字!” 他有些忍不住想起了后世他混迹过的一个论坛,王启年,这不是跟林深河、赵慢熊一样的万年龙套吗? 费了好大力气,刘德才忍住没问这王启年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深河或者赵慢熊一样的家伙。 刘德挥了挥手,让王道领着赵胡走到远处的一颗柳树下去。 他才转过身来,对王启年道:“传召将军前来,确实有事劳烦……” “请殿下下令!”王启年立即就拍着胸膛表决心:“末将就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善!”刘德抚掌赞了一声,这种时候,王启年的表态很重要,这说明这个南军的校尉已经宣布站到他这边了。 军队的高层,刘德现在没办法插手,也不可能插手。 但是,像这种校尉级别的军官,刘德觉得他笼络几个还是没问题的。 像当年高皇帝刘邦的太子刘盈那种平庸之人,手底下都有着几个将军,几十个校尉效忠。 虽然时移势迁,现在不比开国之初,皇子直接插手军队的事情越来越变得犯忌讳了,然而,笼络个把没多少兵力的校尉,也不会让便宜老爹心里不舒服。 毕竟,这汉家的江山,是马上得来的,这汉家历代的天子,都是见过阵战,上过战场的。 就连号称以文治国,不动刀兵的太宗孝文皇帝,也曾御驾亲征,平定过济北王的叛乱,更曾亲披锐甲,统御三军,准备对匈奴开战。 刘德的便宜老爹自己做太子时,也笼络过一批将军。 毫不夸张的说,汉家的储君,不知兵,是个大忌讳。 特别是在如今的形势下,北方匈奴虎视眈眈,东方诸侯怀有异心,手里没兵,更没接触过军队的储君,是不会让人放心的。 刘德前世被封为河间王的封王诏书之中就有一句‘士不教不得征,王其戒之’。 连封王的儿子都被强调和告诫要知兵,懂的军事,储君的要求就更高了。 前世刘荣的宜春苑之中,便宜老爹就特地塞了三百名边军,希望刘荣跟那些从长城退下来的老兵有所交流,后来刘彻的羽林卫的前身,就是其的太子卫队。 “将军现在能调动多少人?”刘德问道。 “末将麾下有三队满员卫士,人人皆愿为殿下效死!”王启年禀报道。 刘德点了点头,前世做了十七年河间王,对于汉家军队的编制,刘德一点都不陌生。 基本上,汉室的军队不管是南军还是北军,仰或者边军、郡兵,都是按照部-曲-屯-队-什-伍来编组的。 像是南军这种宫门禁军,编制相对北军和其他军队,规模会小一些。 像这王启年的校尉官衔,在郡兵里,就是一部的最高长官,辖下有着一支完整的能征战的军队,但在南军里,校尉却只是个小喽啰了,别说是部,就是曲也掌握不了,最多一屯兵。 但,这一屯兵的编制却又比郡兵的屯大,基本上,一屯兵能有满员的三到四队卫兵,差不多是三百多到四百人之间。 而且这些都是精锐! 一旦发生战争,需要拉着南军上阵,这一屯兵稍微扩张一下,就是一个满编的曲甚至部。 这种禁军的结构设计,保证了汉家天子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立即就能获得一支庞大的有战斗力的军队来为其征战。 后来刘彻更是将这一设计发扬光大,他所编练的羽林卫、期门军、虎贲、射声等军队,都是平时少而精,最多一个也就七百人的规模,但是一旦开战,以这些精锐做底子,再征召犯人、郡兵,立刻就扩充出一支数万人的大军,而且因为有一个骨干支撑,拉出去的战斗力也很不错。 汉家禁军的这种设计,在刘德看来,已经跟后世的苏联的看不见的师制度相似了。 可惜的是,这种军队的设计随着西汉的灭亡而消亡,导致之后两千年,汉人王朝的禁军成了花架子,废物的代名词。 因此,王启年手下三队满员的卫兵,基本人人都是战兵,都是职业的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的军人,有着这三队卫兵,足够碾压两三千人的乌合之众了。 “留下一队人看守宫门,其他人都调到公车署,听我命令行事!”刘德吩咐道:“记住,不可暴露行藏,最好让一队士兵警戒,另一队人马乔装便衣打扮……” “诺!”王启年聪明的没问为什么,立即就领命而去。 等王启年走了,刘德又对张旭吩咐道:“去,持我令符,拜会廷尉张欧张公,请他调动廷尉的差役秘密到公车署附近待命……” “诺!”张旭点头称是,拿了刘德令符就朝廷尉衙门而去。 刘德又将王道叫过来吩咐:“你去禀报父皇,就说有乱臣贼子意欲兴风作浪,我怀疑有关东诸侯的细作混迹其中,请父皇示下!”这就是明摆着的要栽赃了,只要把那些水军抓起来,严刑之下,刘德就不信得不到他需要的口供。 廷尉张欧是个老好人,严刑逼供这种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嗯,这种事情交给张汤去办,刘德就很放心了! 于是,刘德又命一个宦官,立即去招张汤过来。 但是,这样还差一篇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一封奏疏。 于是刘德又派一个宦官去传召汲黯。 这一条条的命令发布下去,一张刘德编织起来的大网就悄然张开,只等着那个在暗中捣乱的家伙跳出来,落入网里,刘德保证,肯定打死他! ……………………………… 额,重新写了这一章0-0 呼呼,我感觉还不错~~~~~~ 嗯,难道是我今天没吃药,自我感觉萌萌哒? 求点票票,今天票票有些少啊~~~~~~~~~ 第106章 挑拨 时至隅中,原本的宽敞的公车署官邸,此时已经是拥挤不堪。 来自各地,操着不同口音的一两千名士子,将这个官邸内外围的水泄不通。 因为还没看到今日开讲的主角田叔,也没见到皇室来人。 因此,士子们现在是放的很开的,三三两两的以籍贯、学派甚至是出身为基础,各自聚拢在一起谈论跟探讨着今日的讲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群稍微密集的地方,就开始出现了一两个不河蟹的声音。 “诸君……”林景费劲了心思,终于凑到了一个主要以关东商人子弟为基础的人群之中后,找了个机会得到了发言权,他将这些士子们都召集过来,用着很沉痛的语调问道:“这次考举鄙人觉得,不过是权贵的盛宴而已……诸君请看,那边的公侯子弟,一个个都是欢笑颜开,显然,这次别说是我等商贾子弟了……就是长安本地的名望之家的子弟,也多半没什么戏!” 他这话一出,顿时就在这些商人的子弟之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汉家天子重农抑商,视商人为低贱的群体。 文化界、思想界,从来不分派系、学派,对商人一片喊打喊杀。 诸子百家之中,就没有一个学派是对商人这个群体由好感的! 这几百年洗脑下来,不单单是天下人都觉得商人是个低贱的群体,就是他们这些商贾子弟,读书明理之后,也难免有了自卑的心理,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商贾出身。 所以,这次考举的消息传出去后,在长安的士子群体中人数最多的就是关东和关中商贾的弟子。 同时,这个群体也是对考举最热衷和最热情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倘若没有这个考举,那么他们想做官,基本没可能! 但是来了长安后,他们却发现,现实跟他们大多数人的设想不一样。 这次的考举总共就十来个名额,可在长安的士子加起来,却有数千人。 数千人竞争十来个名额,等于数百人里才会出现一个幸运儿,而且他们的竞争对手甚至还包括了汉室的开国功臣之后、三辅的望族子弟。 大部分人一看到这个情况,自己心里就已经畏缩了起来,甚至有人都打算放弃了,只将这次长安之行当成自己人生中的一次旅游。 如今,林景这一番话,算是将大部分商人子弟原本藏在心里的真心话给说了出来,立时就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一时间,商人弟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是啊,是啊,我早知道了,这次考举跟我们没关系……”有人立刻就跳出来附和。 “我们怎么争得过那些彻侯家的公子?勋贵家的子侄?”马上又有人火上浇油:“我看啊,这次考举的名额,恐怕早就给那些贵族勋臣瓜分的一干二净了!所谓的考举,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这汉家是将我等士子当猴耍呢!” “噤声!噤声!这等话若被人听了去,小心惹上麻烦……”有人‘好心’在旁边提醒着。 “怕什么!”那人大义凛然的驳斥:“先帝之时,已经下诏废除了‘诽谤’‘诅上’等罪名,如今的汉律条文里,根本就没有因言治罪的条例,你我在乡间之时,不也见到过吗?一般的农夫干活干的不痛快了,受到委屈了,张口埋怨两句天子,旁边就算是有官吏,不也没人去抓吗?” 林景听着这些话,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些说这些话的人,自然是被他这两日用金钱或者其他利益收买到的人。 这些话,也是经过他跟他的主上商议过,特别安排的。 通过这些人的嘴巴,现在,大部分的商人子弟,应该都知道了汉律已经没有了‘诽谤’‘诅上’‘非议’等罪名了,这样,就可以跳动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不再有顾忌。 当然,林景不是法家出身,也没研究过汉律,不大清楚汉律之中是否是真的不会因言治罪,但先帝时期下诏废除诽谤、妖言、诅上等罪那是很多人都听说过的。 林景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事情,才会像现在这样的肆无忌惮,甚至无所畏惧。 在他想来,就算是事情发了,有人要治他的罪,但是,拿什么律法来治罪呢? 如今的廷尉可是张欧! 这位张廷尉可是天下有名的铮铮铁骨大臣,自任廷尉以来,多次封驳了天子不合理的诏书,坚持以汉律为基础来治刑! 有这么一个廷尉在朝廷,林景觉得,事情闹大了,他也可以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林景就再次道:“这位兄台说的极为正确!如今的汉律,提倡的是畅所欲言,天下臣民,对于朝政尽可以议论,我等商贾子弟,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是读书明理之人,忧心天下,议论朝政,本是我等的职责,有些人,做了一些事情,难道还怕人说吗?依我之见,若等到考举结果出来的时候,我等若是发现不公,就去扣阙,把官司打到圣天子面前,圣天子若是也不管,我们就去长陵!去霸陵!去哭灵!” 这等激进惹火的话一出,顿时就引起许多热血青年热血上头,胸膛之中更是滂湃了起来。 是啊! 既然世道不公,我们为何要做懦夫呢? 我们这些商人的子弟,难道就是天生要被人欺负、欺压、凌辱的吗? 我们那点就不如那些豪门子弟、贵族子侄了? 不行!不行! “我们要正义,我们要公道!”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无数的手臂举了起来:“正义、公道!” 与此同时,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群体之中,只不过措辞稍稍改变了一些。 譬如在小地主阶级出生的士子群体中,有人用的是‘名额早被贵族子弟圈占’这个借口来跳动士子们的情绪,而贵族的群体中,那些人就利用落魄贵族子弟对那些现在还保存着风光的贵族的妒忌之心。 总而言之,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那就是尽力让士子们觉得考举的名额已经被其他人瓜分了,他们被人戏弄了,所以,一定要报复,要让那些戏耍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甚至有人都喊出了‘九世之仇尤可复,何况当年之怨?’这个口号。 立刻,就让许多人的心里都开始认同了。 当今之世,托董仲舒、胡毋生不遗余力的宣传的福,基本上,民间已经悄然流行起了大复仇理论,讲究的就是复仇有礼,报仇有德,谁动我手指头,我砍他全家! 渐渐的,公车署之中的气氛开始诡异了起来。 ………………………………………… 抱歉,这么晚才更~~~~~~~~ 额,今天南宁这边天气突变~我跟老婆开的店有些东西晒在外面,~嗯,收拾了半天,到晚上八九点才回来~~~~~~~所以耽搁了码字~请见谅~~~~ 嗯~~~~老婆大人已经批准放我假了~~~反正,中秋之后也到淡季了,所以就特许我在10.1之前可以不去店里帮忙,安心在家码字咯~~~~~~ 明天开始有半个月全职码字的时间了~撒花~ 第107章 抓捕 林景见到周围人的情绪已经被他调动了起来,心里狂喜不已。 这种操纵他人情绪,使之变成自己傀儡,为自己的目标去流血流汗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林景感觉,已经找到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当他站起来,还想继续鼓动的时候,忽然从两侧的人群之中,猛然扑出两个壮实的大汉,一前一后就夹住了林景的四肢,将他像抓小鸡一样的揪住,然后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林景忽然遇到这种变故,立刻就大叫起来:“来人,救命啊!有人想要害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嘴里就被塞进了两块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事发突然,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林景就已经被那两个壮汉五花大绑了起来,嘴里更是被塞进了布团,不能说话。 “诸位勿惊……”一个年轻的官员挤开人群,走到场中道:“我乃是长安柳市市令张汤,有人状告此人欠债不还,故此,特来拿其过堂听案!” 张汤的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士子,一摆手,命令道:“带走!” 立刻就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进人群中,架起那林景就走。 看到此情此景,一些本来还大着胆子准备质问一二的士子,立即就感到脖子一凉,顿时就什么话都敢说了。 在场的没几个傻瓜,看到这阵仗,这架势,人人都心知肚明,什么被人状告欠债不还? 分明就是一个幌子! 区区一个欠债不还的案子,需要动用军队,还是禁军来抓人? 骗谁呢! 可在刀剑之下,强权之中,谁又敢质疑? 再聪明一点的人,想象力丰富一点的人,更是从之前这林景的语气和话语里揣测了起来。 这么一揣测,许多人看林景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事实上,读过书的人,想的东西就特别多。而且,没几个是真正的笨蛋,他们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不明白,方才他们差点就被林景蛊惑着要被卷入一场惊天的风暴之中。 想着刚刚林景鼓动的话语中所隐藏的杀机,许多人立刻就是冷汗直流。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向来自诩是天之骄子的读书人,就在刚刚竟然被人当狗一样的在耍! 这怎么能忍? 当今之世,大复仇思想十分流行,在读书人中更是蔚然成风。 因此,立即就有一个关东豪商家的弟子跳出来,对张汤道:“张市令,我也要上告,此人的父亲和兄长欠着我家三十万钱的债务,已经两年多了,至今未还,请张市令帮我催讨一二!” 张汤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本官必会秉公执法!” 本来不过是随意找个罪名抓人而已,现在能有一个苦主站出来指证,那自然更好,因此也不管那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先答应下来再说,反正,左右今天抓的这些人,没一个能活下来! “带走!”张汤挥挥手,命令着士兵。 这时候,原本只在一个圈子里相互讨论的这些士子向周围看去,他们这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这公车署已经被两三百名全副武装的禁军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时有人被五花大绑的拖出人群。 片刻的功夫之中,就有二三十人被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给抓了起来,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显然是早有计划和准备,不是临时起意的一次行动。 “朝廷里有人要倒大霉了!”有人看着这场景叹道。 毫无疑问,今天在这公车署发生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天会持续发酵,肯定会有几个倒霉蛋要为此负责,甚至就是为此倒下一位九卿,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 但刘德却没有那些人那么乐观了。 他站在重重保卫的禁军之中,看着那些被拖出来的犯人。 刘德的脸上始终挂着厚厚的一层寒霜。 他本不想如此快的下手的,以他最开始的想法,他是想着要放长线钓大鱼,等那个幕后主使者露出狐狸尾巴出来,再将之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但形势的发展逼迫他不得不提前动手。 那些人都鼓动着士子们要去扣阙,去哭灵了。 这种言论都出来,若是再拖下去,真的发生一场学、潮,几千个各个阶层的读书人喊着‘汉家养士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在长安城里大闹一场,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的太子梦起码是终结了! 甚至搞不好,小命都要丢掉! 没办法,只能提前动手了! 只是这样一来,躲在背后的那个家伙可能就能金蝉脱壳,逃过刘德打击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刘德就很不爽! “剧卿!”刘德转过身子,对剧孟道:“去帮我在长安城里放个风,就说被抓的这些人,已经有人招供了,招出了幕后主使者的姓名……” “诺!”剧孟点点头,转身就去吩咐手下,制造流言这种事情,他们游侠最是拿手了,特别是长安的三教九流都跟游侠有着说不清楚的联系。 刘德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寄希望与幕后的那人被流言刺激,忍不住自己暴露出来吧…… 除此之外,刘德真没什么信心能揪出那个躲在背后的家伙。 毕竟,混政坛的没几个傻瓜,特别是这种针对皇室成员的阴谋,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可能真的亲自出面来布置这些,那些个被抓起来的士子,审都不用审,刘德就敢肯定,指使他们的最多不过是那人放出来的几条狗,这事情一发生,刘德就敢肯定,那几条狗现在已经是死狗了。 人都死了,自然死无对证。 …………………………………… 此事之后,田叔的讲学照常进行,经此一事,士子们顿时就变得非常的守规矩了,在田叔讲学的过程中,甚至没有一个人敢私自议论、出声,一个个都像是好孩子一般乖巧。 但许多人的心思,却已都不在讲学之上。 因而,刚一宣布讲学结束,这些人就立即四散而去。 这一日的长安,气氛十分的诡异。 到了晚上,各种各样的流言瞬间就充斥于长安各个阶层的群体之中。 …………………………………… 啊~~~~~~ 今天怎么回事啊~ 我早上起来后就不想码字~下午又昏昏欲睡~这**的难道是患上了码字懒惰综合征了? 求点打赏、推荐刺激一下~~~~~~~~~ 第108章 张汤的明悟 昏暗的油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发霉的味道。 林景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身下铺着的稻草秸秆。 他叹了口气:“时运不济啊……” 但却并不怎么害怕,也没什么恐惧之心。 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廷尉大牢了! “廷尉张欧张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他的心里想着,作为一个商人家庭出身的读书人,他很少接触高层,所知的信息大都是从旁人的议论和市井的传言中得来的。 在他的印象里,当朝廷尉张欧简直就是良心这两个字的最佳注解。 自上任以来,从来都是坚持轻刑薄罪的原则,但凡有案子上报到他的面前,能不判刑的,一定不判刑,倘若真的要依法从事,那他也会流着眼泪为犯人求情,张欧做了一年多廷尉了,但亲自下令处死的犯人不过十几人。 因此,林景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心。 “先帝都已废除了一切因言入罪的律法了……一定没事的!”林景想着这个,心里就有了信心和底气:“我肯定可以平安无事!” ………………………… 与此同时,此时的廷尉官邸之中,灯火通明。 现任汉室的廷尉张欧看着自己案前的公文。 “这位殿下的胆子真是大啊……”看着公文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罪名,张欧感觉有些头疼。一次抓这么多有文化的人,汉家自立国以来,这样的事情都是极少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公文上罗列的全部罪名统统是假的,全部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真正的罪名,其实是…… “那位殿下也不敢明说啊……”张欧叹了口气。 国朝立国以来向来优待士人,但凡读书人犯法,向来都是按律降低一等处置的。 譬如先帝之时,济北王谋反,先帝平定济北王叛乱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赦免为济北王出谋划策的文士和官吏。 “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不能视事,此事就交给殿下派来的那位市令处理好了……”想了一会,张欧对一直跟在他旁边的一位属官吩咐道:“明日就是我廷尉衙门的休沐之日,从明日起,尔等属官统统休沐三日,明白吗?” 汉家天子优待官吏,自高皇帝开始就一改前代的苛政,对官吏阶级可谓是照顾的十分周到,普通吏员每工作五天就准予一天的假期,称为休沐,除此之外,还有形形色色的各种假期。 譬如干的好了,上司就会给与告,合法合理的享受带薪休假。 生病了,还有赐告。 父母去世了,有丧假。 另外各级主官还享有灵活机动的给予下属各种短期假期的权力。 而张欧现在决定动用的就是他的特殊权力,给廷尉衙门的中高级官吏放假。 张欧是个老好人不假,但他能爬到廷尉的位子上,还做的很稳,那就不是老好人能解释的清楚的了。 实际上,朝廷里就有人说过,九卿之中无好人。 像这个事情,张欧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个不好就可能伤了自己。 这种宫廷内部的事情,就交给宫廷内部自己去解决好了。 张欧觉得犯不着搭上自己。 那属官听了张欧的吩咐,也是如释重负的点头道:“诺!下官会通知所有同僚……” 这件事情的忽然发生,也让他们这些廷尉的官僚很苦恼啊。 真是被赶鸭子上架去处理这个案子,那么不管怎么处置,都会得罪人。 还是张廷尉好,索性给廷尉衙门放假,你们这些皇亲国戚爱怎么闹怎么闹吧…… 于是,张汤的手里很快就拿到了廷尉衙门开具的公文,授命他全权处置,同时,廷尉衙门的人还告诉他,从明日起,廷尉衙门所以属官与各司曹的长官统统休沐,三日后才会正常办公。 廷尉衙门上上下下在此事上的高效,让张汤都有些吃惊。 事实上,作为官场中人,张汤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市井中的传言就真的可信。 特别是做了刘德殿下手下的市令,大小也是个官员了,因此接触和了解的东西也多了,那些曾经笼罩在一些人身上的光环也随之剥落。 当掀开那曾神圣的光环后,张汤发现…… 原来xx是这样的货色啊! 然后他就恍然大悟,民间奉如神明的一些所谓的名臣,其实也就是个普通人,一样的会小鸡肚肠,一样的会耍小手段,一样的贪慕虚荣,甚至有些人还不如普通人…… 此时的张汤已经有所明悟了。 在他看来,所谓的名臣,一靠宣传,二靠成绩,三靠背景。 譬如现在的廷尉张欧,他凭什么能做廷尉,难道真的是因为能力或者道德? 靠的还不是当年在当今天子潜邸之时,给当今天子做参谋,当舍人,鞍前马后奔波十几年…… 没有这个背景,张欧根本坐不稳廷尉的位子! 更别说能在民间有那么大的名声了! 因此,张汤现在确信无疑,他所学的理论完全没错,要当官,施展自己的理念,就必须时刻紧跟上位者的脚步,上位者喜欢什么,就做什么。 这才是成功之道。 “此事,我必须得办得漂漂亮亮!”张汤在心里想道:“让旁人无话可说!” 自从剧孟跟汲黯加入之后,张汤心里就有了紧迫感了。 剧孟是关东有名的游侠,手底下据说有着成千上万的小弟,就是在关中也有着一呼百应的能耐,这些天看着剧孟办事,通常一个招呼就摆平了直市里许多桀骜不驯,不肯听话的刺头,一个眼神就让一些官吏认为根本不可能解决的事情顺利解决,充分展示了游侠们强大的办事能力。 而汲黯出身名门,汲家十几代人都是做官的,光是这个背景,就足够让张汤紧张了,更别说,汲黯的文学水平跟理论水平,都不是张汤这种野路子出身,靠着几本残卷勉强混了个文化人身份的张汤所能比拟的了。 “那该怎么处置这些人犯,撬开他们的嘴,揪出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张汤开始陷入了思考之中,无疑,这是他办这个案子需要解决的事情,不能把这三个问题解决了,这事情就不算办好! ……………………………………………… 嗯这几天更新确实不尽如意~~~~~~~~ 我会努力变得勤奋的~~~~~~ 嗯,这几天情节也确实有些水,但这个嘛,真没办法,一本书有**必然有低潮,适当的过度章节是需要的~否则一直写刘德巴拉巴拉,写着写着就崩掉了~~~~~ 嗯,但是情节我会加快推进。 至于有人担心刘德要做十几年太子~ 我只想说,您想多了~ 我的大纲里,就没这个计划!!!!!!!!!! 嗯,不剧透了~但我先前已经暗示过很多次了,看书仔细的筒子应该都看到那些暗示了~ 第109章 政治 “有人招供了吗?”刘德对前来汇报的张汤问道。 “回殿下,他们只承认对您有所非议,但坚决否认是受人指使……”张汤低着头答道:“而且……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坚持,先帝已经废弃了诽谤、妖言、诅上等罪,因此他们无罪!” “无罪?”刘德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些士子说的一点都没错,刘德的祖父确实明诏废除了一切因言治罪的法律,甚至连诅咒皇帝这种在秦代要掉脑袋的罪名,都被废弃了。 但是,他们若以为这能成为他们的护身符,那就大错特错了! “真是太幼稚了!”刘德冷笑着。 古今中外,就算是最残暴的统治者,在面对与其毫无关系的事情时,或许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温情脉脉。 然而一旦触及其利益,那么就算再怎么温情脉脉的统治者也能瞬间化身成为这世上最残暴的人。 即算是后世标榜自由灯塔,强调民煮的米帝,民众可以骂总统,到白宫面前抗议,但是,一旦这些家伙竟然胆敢闯入华尔街,自由民煮的铁拳马上就教他们做人了。 更别说是在这西元前的封建社会了! 假如刘德记忆没出错的话,那么,现在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汇报着的张汤,在将来可是发明了‘腹诽’这个罪名,将他的死敌颜异置于死地。 更何况,刘德记得非常清楚,他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的那道废除一切因言入罪的诏书之中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犯罪之人,必须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 至于知识分子,你都识字了,懂礼了,竟然还敢挑战政府的权威,侮辱皇室? 假如你不是准备造反的话,难道只是准备戏耍一下天子? 嗯,貌似戏耍天子是比造反更严重的罪行! 前者除了首犯之外,余者都有机会获得赦免,但后者……灭三族!而且无赦免! “给他们看了先帝的诏书了吗?”刘德笑呵呵的问着,事到如今,刘德其实已经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毕竟这种抓捕士子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有些犯忌讳,更会踩到一些人的痛脚,假如是宋明时期,就算刘德如今是太子,恐怕也要被文武百官一齐喷个半死,所幸,这是汉室,朝廷的文武百官基本都是贵族出生,寒门比例不高。 大部分的朝臣、巨头,对刘德抓捕士子的行动,都没什么感觉。 用鲁迅的话说是大臣们并不觉得刘德抓捕的士子‘姓赵’。 但,还是有几个大臣觉得这些士子‘姓赵’,譬如大行王恢,就在今日进宫到了便宜老爹面前去告刘德的状去了。 一两个大臣的非议,刘德还是顶的住的。 但假如这事情拖久了,那么…… 然而,刘德再焦急,也不能在张汤等人面前表现出来。 上位者,必须喜怒不形于色。 更何况,这种事情倘若连自己都急了,那么,张汤他们恐怕就难免会起别的心思了! “回殿下,臣已经给他们看过了先帝的诏书……”张汤答道。 “如何?有几个开口的?”刘德慢悠悠的问道。 文人士子的骨头有多软,刘德比谁都清楚。 一般来说,一百个知识分子里,有一个硬骨头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剩下的九十九个,可以参考满清入关后的东林党群丑。 三木之下,刑罚之中,刘德不觉得他的运气那么背,抓到的人统统是硬骨头。 “回殿下,基本上都已经招供了……”张汤平淡的答道——这种刑讯审问的事情,张汤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会了,因此,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邀功的,不过下一刻,他就有些兴奋的答道:“基本可以确认,指使者应当来自宫廷,有位叫林景的士子招认说,指使他的人拿出过皇室的御用品……” 这可是大案要案了! 若是按照秦代的规矩,必定是要大索关中,穷尽一切手段来追查那个指使者的身份了。 只要挖出幕后的黑手,不客气的说,他张汤就进入天子的视线,一如前代的晁错在办好了伏生之事后,顺理成章的从太子舍人转变成朝臣一般。 说到这里,张汤就忍不住激动,抬头请示道:“殿下,臣已将所有犯人的供词都带来了,殿下您看是否转奏陛下呢?” 在他看来,这些供词到了天子案前,那么,法家的复兴就指日可待了——如此大的大案要案,必然震惊天下!法家趁势而起,取代黄老派在朝廷中占据主流也不是不可能! 但刘德听了却摆摆手,吩咐道:“供词先交给我看一遍再说……” 张汤,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懂政治! 刘德在心中感慨了一声,这事情若是真像张汤以为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供词是要拿去给便宜老爹看,但不是现在,甚至不能是白天众目睽睽之下! 这个案子甚至也就只能到此为止! 原因很简单,政治两个字。 便宜老爹现在磨刀霍霍向诸侯,关东诸侯也没几个傻瓜,必然在相互串联和造势。 在这样的局面下,倘若汉家爆出一个皇室内讧的丑闻,刘德甚至都不用去想,就知道吴楚两国会怎么说了。 况且,便宜老爹今天也送来一个暗示的帛书。 帛书上只有短短的两句话:胶西王卬宴吴王使高姚,姚曰:主兴于奸,饰于邪臣,好小善,听馋贼,擅变律法,坏祖制,侵夺诸侯之地,诛罚良善,天下苦之久矣。卬对曰:然。 刘德若不明白便宜老爹的意思,那真是三辈子都白活了。 因而,抓捕的士子,只能用抓捕他们的罪名或者其他罪名处置。 但是,那幕后之人却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因此,刘德觉得还是要继续查,查出来后再将证据通报给便宜老爹。 于是,刘德道:“卿找个人,把有人招供有皇室之人参与其中的事情放些风出去……” 昨天剧孟放了一个风,但等了一天,那个家伙都沉得住气,没有动作,这让刘德有些无奈。 但张汤再放个风就不同了。 有鼻子有眼的事情,刘德觉得换了是自己,也会果断的去灭口了! 只要那人一动手,肯定就会留下大量的马脚,到时候,他就可以去死了! 刘德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犯法,像是梁王刘武,前世的时候公然刺杀大臣,证据确凿,但便宜老爹却也奈何他不得,甚至连罪都不敢治。 在这个时代最可怕的事情是让皇帝恨你! 一旦皇帝觉得你是个坏蛋,那你就算什么法都不犯,也是死路一条! 譬如说,前世的周亚夫、窦婴两人之死…… ………………………………………… 抱歉晚了点~~~~~~ 等下晚上还有更新~~~~~~~~~~~~ 第110章 栽赃 华灯初上,夜幕徐徐降临在未央宫之中。 如今的未央宫,比之以前,空荡了许多,也冷清了许多。 因为,已经有至少一半的宫女、宦官已经先期前往甘泉宫,为天子即将驾临甘泉避暑做准备。 两天后,天子就将移驾甘泉宫,在未来的两个月,甘泉宫将变成汉室的临时政治中心,所有的公文与奏折都需要在长安-甘泉之间来回传递。 刘德带着张汤呈递上来的供词,趁着夜色,悄悄的来到了清凉殿前,请求拜见便宜老爹。 没多久,刘德的老熟人章德就笑嘻嘻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请多加小心……”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当,章德忽然压低了声音非常快速的对刘德道:“刚刚大行王恢与御史大夫陶青才来陛见天子,离去不久……” 刘德一听,连忙低声道谢:“多谢章公提醒,来日我必有厚报!” 这个消息来的很及时! 大行王恢?! 刘德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人三番两次的跳出来,等于给刘德指明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王娡!”刘德在心里恶狠狠的道:“你给我等着!” 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当朝九卿大行王恢这个在九卿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大臣竟然早就投靠了王娡姐妹,更跟田蚡兄弟称兄道弟。 但刘德却再清楚不过了。 前世之时,便宜老爹废刘荣太子位的导火索就是这个王恢点燃的。 刘德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个基本上在朝堂里算是个吉祥物的大臣,忽然之间就变得热心国事了,还很热情体贴的上奏便宜老爹,说是现在太子已经立了两年多了,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太子的母亲应该被封为皇后了! 呵呵…… 早不提晚不提,这王恢偏偏在粟姬已经狠狠的得罪了便宜老爹的情况下忽然提及此事,摆的是什么居心,傻瓜都能猜到了! 果不其然,等到刘彻登基,王娡立即投桃报李,对这个王恢予以重用,就算是后来建元新政垮台,几乎所有主持建元新政的大臣都或被赐死或被罢斥,连窦婴都被赶回老家,但王恢的位子却屹立不倒。 这里面的猫腻,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然而,此时,除了王娡姐妹和她们的兄弟外,刘德相信这世界上知道她们之间有这个联系的人很少。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既然王家姐妹都赤膊上阵,不要节操了,刘德的节操也立即丢掉! 只是…… 现在却还不能动手! 等平了吴楚,大势底定,自己做上太子之后,再让王家姐妹知道什么叫做天理报应! 王恢拉着陶青趁着夜色,偷偷的进宫见便宜老爹,更让刘德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前世他被陶青按在地上,一顶顶不孝的帽子不断的戴上去,那背后未尝没有王家的影子! “王恢跟陶青应该是一党……”刘德在心里猜测着。 前世的时候,他不过是雾里看花,对于朝堂的变故和变化,也只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就譬如前世刘德开始一直以为陶青是晁错的马仔。 但现在他却觉得,陶青或许开始是晁错的马仔,但是,等到他当了御史大夫之后,那就未必了。 想想看,御史大夫这个官职仅次于丞相,号称亚相,相当于后世的*****,能爬到如此高位的人,岂会甘心做一个傀儡,给一个官职比他低的人驱使? 人都是有野心的! 最重要的是,人是会变的! 说不定,现在陶青就已经在暗地里准备反噬晁错了。 因为,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晁错这艘船要沉了…… 刘德就记得再过几个月甚至连晁错的父亲甚至都绝望的自杀了,自杀之前更遗书晁错说:吾不忍见祸及吾身。 晁错的父亲,不过是乡间的老财主,连这种人都看出来晁错已经置身于危险之中,陶青岂会看不到? “就让晁错来为我发挥一点余热吧……”刘德心里想着。 王娡姐妹,现在就算是有真凭实据,也是扳不倒,也不可能被扳倒的。——吴楚不平,皇室内讧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也不能发生! 但这陶青、王恢却不能放过了! 刘德很清楚,晁错只要知道他的马仔竟然打算背地里对他下黑脚,以晁错的脾气,不把这两个家伙弄死,那他就不叫晁错了! 这样想着,刘德就走进了清凉殿中。 “儿臣刘德拜见父皇!”刘德对着坐在龙座上查阅奏疏的便宜老爹拜道:“惟愿父皇千秋万岁……” “起来吧……”上方传来便宜老爹的声音,只是,刘德听着有些不对劲,好像便宜老爹对自己有意见? 但刘德并不放在心上。 他很清楚,肯定是王恢跟陶青说了他许多的坏话。 他更清楚,自己的这个便宜老爹的耳根子有多软! 像是袁盎晁错两人这两年的斗争中,基本上都遵循着谁先见到天子谁赢的规矩。 之前,晁错就是抢先进宫跟便宜老爹说了一大堆袁盎的坏话才把袁盎赶出朝堂,然后,后来袁盎在窦婴的引荐下,先进宫见了便宜老爹,所以,晁错就被拉到市井腰斩了…… 所以,刘德知道,王恢、陶青说他再多的坏话也没用。 因为,刘德手里有猛料! “启禀父皇,儿臣前两日曾派人来禀报父皇,有关东诸侯与长安贵族相互勾结,企图祸乱关中,如今幸赖父皇之威名,高皇帝庇佑,儿臣已经查得,与长安贵族勾结的诸侯乃是淮南王刘安!”刘德跪下来一点也不知道羞耻的上奏到道。 刘德那位文青堂叔,算得上古今中外所有谋反者的反面教材了。 这位淮南王的一生,就是谋反不成功的一生。 明年的吴楚叛乱,他前脚准备起兵,后脚就被自己的丞相张释之抓起来软禁了…… 这倒没什么…… 但关键是,他竟然贼心不死,日后二次叛乱,而且这次叛乱,居然依然是被自己的丞相给抓了起来…… 都说圣斗士不会倒在同一招数之下两次。 刘安却两次谋反,两次都被自己的丞相抓了起来。 因而,刘德思前想后,这个勾结外戚,企图祸乱长安的锅,让刘安背最是恰当! 至于证据? 到了明年,刘安起兵谋反未遂之后,还需要证据吗? 而且,刘德之所以敢这么明确的指出刘安跟某人勾结了起来,是因为,刘德知道,便宜老爹这回应该很清楚,刘安在干什么! 事实上,作为淮南厉王刘长之子,刘安家的三兄弟,从来都是汉家朝廷监控的重点对象,前世之时,刘德甚至听说,刘安连一天二十四小时上了几次厕所,在那个女人的宫里过夜都被人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当然,那是他谋反未遂之后的待遇,现在还没这么夸张,但,便宜老爹连胶西王刘卬会见吴王刘濞秘史,以及两人的谈话内容都能弄到,那么刘安密谋反叛的事情,他应是听到风声了。 而刘德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淮南王刘安密谋反叛,便宜老爹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 把刘安跟某人联系起来,那么,以便宜老爹的多疑,肯定会自己去脑补。 …………………………………… 一天就涨100多收藏,好悲桑~~~~~难道要扑? 嗯,明天开始加快情节的推进~~~~~~~~~~~~ 第111章 天子的决断 “刘安?”天子刘启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机。 听到刘安这个名字,他就有些相信刘德了。 当年,刘安的老爹淮南王厉王刘长饿死在囚车之中,一时间天下物议纷纷,民间更传出了‘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相容’的民谣,为了防止事态扩大,更为了脸面,当年先帝才采纳了袁盎的意见,将淮南国一分为三。分别封刘长的三个幼子为王。 老大刘安承袭了淮南王的名号与封国,老二刘勃当了衡山王,老三刘赐为庐江王。 对于这三兄弟,汉家朝廷从来都没放松过管束。 可是,长久以来,刘安在淮南都很不安分,寿春(淮南国都城)中汉家朝廷安插的监督大臣,每每都有传报刘安训练士卒,加强战备,积蓄粮草的报告。甚至还有人传言说,刘安扬言要为父报仇…… 但天子刘启心里却很清楚淮南王动不得! 如今的汉家天下,有两个诸侯王,就算谋反被抓起来,也杀不得,最多只能软禁。 刘安正是其中一个。 另一个城阳王刘喜。 刘安不能轻易动,是因为他老爹死的太惨,而刘喜不能动是因为他老爹对社稷有再造之功——刘喜之父就是城阳景王刘章,在平定诸吕之时,曾发挥了关键作用,更亲手手刃了吕产。 因而,晁错虽然极力鼓吹削藩,但城阳王跟淮南王从来就不在他的削藩名单之上。 于是一直以来,所有淮南国传来的消息和报告,全部被他压了下去,甚至连丞相都不知道这些事情,淮南王刘安在世人眼中,现在还是个乖顺谦恭的贤王。 刘德不扯吴楚,也没说胶西、淄川等,直接指名道姓,说是刘安,这就让天子刘启在心里就相信了五成。 天子刘启站起身来,方才陶青、王恢跟他说的话,此时全部被他抛之脑后了。 因为他很清楚,假如某个心怀叵测的诸侯王在长安有了内应,那会导致什么事情发生! 再坚固的堡垒,也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内奸,永远都是任何统治者最痛恨的敌人! 这么一来,他就不由自主想了起来,去年跟前年,刘安都曾朝长安,而且都曾在长安逗留了不短的时间,特别是去年,刘安在长安逗留了两个月之久,期间跟无数的贵族外戚见过面,大把大把的钱财撒了出去。 单单就是他这个天子心知肚明的就有四个宦官收受过刘安的贿赂…… 当时他也没往心里去,因为这是汉家的传统了,就是他的胞弟刘武来长安,也照样对宫廷宦官、外戚大臣出手非常大方。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将这些事情跟刘德的话联系在一起。 “真是好贼子啊……”刘启心里杀气腾腾:“竟然敢勾结藩臣,吃里扒外!” 对于刘安,天子并不恼火,因为现在背地里想着谋反的诸侯不止刘安一个,只要刘安不真的竖起反旗,他也懒得理会! 但勾连藩臣,图谋不轨的臣子,那就是就算千刀万剐,也是必须的了! “是谁跟刘安勾连?”天子刘启看着刘德难掩心里的怒火低沉着咆哮道:“刘德,你告诉朕,他的名字,朕保证,他活不到明天!” “儿臣不敢说……”刘德弓着身子弯腰拜道。 他当然不敢真的就指名道姓说是田家兄弟了。 还需要等一等…… 刘德在低头的时候,也在心里祈祷着:“别让我失望,快点动手啊,田蚡……杀伐果断向来是你的特长啊……” 田蚡的手段,就算是敌人的刘德,在前世也是佩服的。 特别是田蚡陷害窦婴,杀灌夫的那一套组合拳,简直亮瞎了刘德的眼睛。 其下手之果决狠辣,就算是后世的政治家也不过如此了! “朕让你说!”天子刘启此时却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里全是怒火:“他是谁?!” “父皇……”刘德唯唯诺诺的做出犹豫不决的模样尽量拖延着时间:“儿臣……”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王道的声音:“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刘德这才一块大石落下心头:“田蚡,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 在他知道幕后主使者是田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再怀疑他挖的坑,田蚡不会跳进去了。 实在是他太清楚田蚡的性格和为人了! 前世他跟田家兄弟的恩怨连绵十几年,一直到死,都从未间断,期间相互斗法几十次,早就摸清楚田蚡兄弟的行事风格了。 田蚡的性格,让他不可能稳坐钓鱼台,他肯定会有动作。 而且田蚡的胆子大的出奇! 屡屡做出让人膛目结舌的夸张举动。 譬如前世,田蚡为了弄死窦婴,居然放火烧了石渠阁中存放着皇室诏令的一个房间…… 敢放火烧皇宫的人,怎么可能没胆子去灭口? 但刘德表面上还是装作镇定的开口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王道在门外几乎是用着哭腔禀报道:“回禀殿下,方才张市令派人进宫回禀说,那些被关在廷尉大牢的几个人犯被人下毒了……” “啊……怎么会这样?”刘德立刻就露出一个慌张的神色道:“张汤是怎么搞的?堂堂廷尉大牢中关押的犯人,居然会被人下毒!” 但心里面,刘德却对田蚡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杀伐果断啊,不愧是前世能玩死窦婴的枭雄!” 只可惜胆子有些小,没有给所有的士子下毒。 毫无疑问,被下毒的人,肯定都是有可能接触过田蚡本人的人。 这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只要顺着这条线去查,总有蛛丝马迹会被人抓到,田蚡怎么样也跑不掉了! 若是刘德来办此事的话,肯定会给所有的人都下毒,起码能混淆视线。 而且,刘德觉得下毒这种事情太低级了! 嗯,在虾或者螃蟹里面掺杂点富含维生素c的水果啊蔬菜就高级许多了。 天子刘启一听这个事情,立刻就怒不可谒,杀人灭口!!!!!!而且是在廷尉大牢里杀人灭口,这是**裸的挑战汉家天子的权威!!!! 刘德转过身子,带着极度失望跟伤心的表情跪下来道:“父皇,如今人证已经没有了,儿臣就真的不敢说那人的名字了……” 天子刘启看着刘德,看到刘德脸上的失望跟伤心的神色,他心里难免一软。 “刘德还是年轻啊!”天子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太嫩了……” 但这样也正好符合刘德的年纪不是? 天子刘启觉得,现在正是一个完美的教育儿子的时机。 于是他道:“慌什么?那贼子跑不了!” 在廷尉大牢里下毒的人,怎么跑得了? 若让此人跑了,那他这个天子也就不用做了! 他直接问道:“你告诉朕,先前那些士子说,是谁指使的?” 此刻的刘启没那么多耐心去跟那个贼子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是……田胜、田蚡兄弟……”刘德带着哭腔道。 天子刘启一听,也愣了。 居然是外戚!!!!!!!!!! 他胸中的怒火更加旺盛! 外戚勾结诸侯,更是该死!该死!该死! 但…… 这事情却不能查下去了…… 甚至不能让人知道有过此事…… 否则,一旦大白于天下,势必朝野震动,天下物议纷纷,更会给关东诸侯多一个反对长安的理由——连外戚都反了,我们还要忍吗? 但,此事不处理,天子刘启就只觉得胸膛里有根刺,难受的要命! “来人,传朕旨意,外戚田氏跋扈无理,屡犯国法,朕屡教之而不改,其令自裁!”踱了几步之后,天子刘启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判决,作为天子,他想赐死两个外戚,那真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一个宦官就够了,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刘启却多留了一个心眼,他接着道:“命中尉周亚夫监刑,并命廷尉张欧辅佐,查抄田氏产业!” 周亚夫、张欧都是他信得过的臣子,有这两人配合,就肯定能从田家兄弟的家里搜出足够的证据。 而倘周亚夫、张欧没有找到田蚡兄弟的罪证。 那么,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刘德骗他! 倘若是那样的话,那么…… 不是他信不过刘德,而是身为天子,他谁都信不过! 想当年,他跟刘揖的感情有多好? 某段时间,他跟刘揖甚至是出则同车,入则同塌,但一朝刘揖有了当太子的机会,对他的各种明枪暗箭还少吗? “天子,天子,孤家寡人……”想到这里,天子刘启也不由得有些落寞了。 自做了天子之后,他确实孤单的太久了…… …………………………………… 当夜,中尉周亚夫忽然从城外军营入城,带兵包围了长安城里的田氏兄弟的宅院,强迫田蚡兄弟饮下毒酒,然后,本来在休假的廷尉张欧也在天子旨意下恢复办公,带人查抄了田家的产业。 此事就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中,荡漾出一丝涟漪后,就消失不见了——对于长安城的贵族来说,天子下诏让两个外戚自裁,这不过是小事,甚至都没几个人关注。 除了王娡姐妹在宫里哭哭啼啼了好半天,发现连天子都没派人来解释安慰之后,就知道惹了**烦了,悻悻然的闭嘴不敢再谈这事情。 一两天后,长安的贵族们就将田家兄弟遗忘了。 贵族们向来如此,当年薄昭被逼自杀,到今天,还有谁记得那个当年威风八面的车骑将军? 更别说田蚡兄弟这种连个千石官职都没有的小虾米了! 而刘德的考举,却在天下瞩目之中,到了关键时刻,要开考了! 第112章 为政之道 丙戊年五月丁卯日(5月17)。 刘德站在长安城东北的一座北军校场的阁楼上,看着成队的来自各地的士子进入校场,准备考试。 他转过身子,对旁边的汲黯道:“今天将会青史留名!” 说完这句话,刘德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拳头,振臂欢呼了一声。 可能现在没有人能想到,这个考举,只会录取十二个人,而且其中大半都肯定会给贵族的考举,很可能从此改变整个国家的政治格局。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却是很清楚的。 在本质上来说,他的这个考举虽然是参考了后世的科举的轮廓和大概框架后设计出来的。 然而,实际上,他的考举更像后世的日不落帝国在其巅峰时期推行的公务员考试制度。 古代中国的科举制度,只会录取最顶尖最拔尖最精英的那一批人。 就算是宋朝之后科举扩军,一科三等进士,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 而中国幅员却又是如此的辽阔。 因此,可以想象,三年一度的一次科举,加上恩科什么的,三年里最多录用一千个人。 所以但凡唐宋明元清的科举之中所出的进士,外放起码就是县令级别。 而在这一千人中,起码有一半是书呆子,除了读书之外,不论政治手腕还是见识、眼光都有限的很。 这些书呆子到了地方,肯定是被当地的地头蛇跟胥吏当猴耍的对象。 因而,这直接导致了中央政府不能掌控地方,地方宗族势力逐渐坐大,地主恶霸横行,而国家法律形同空设,社会秩序混乱。 而且科举录取人数有限,不可能真的将所有的人才全都纳入政府的掌握之中。 像什么黄巢啊李自成啊,游离在体制之外…… 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而英国人搞的公务员考试就没有这样的弊端了,只要是能通过考试、合格的人,他都照单全收,这就使得,参加考试的精英,基本能保证被录取。 英国人能在十九世纪就建立起庞大的日不落帝国,依靠的就是他庞大的公务员精英团体和强大无比的海军。 “若是百年之后,所有百石以上的官吏,皆由科举而出,卿知道那会发生什么事情吗?”激动之下,刘德也再难保持平静,向汲黯吐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汲黯听了,吓了一跳。 他从未想过,刘德竟然有这样一个打算。 不是他智慧不够,而是他没有那个胆子去想。 汉家制度并非是自上而下的制度。 当此之时,不仅仅各地的诸侯王有着任免官吏的权力,就是郡守、县令也能自由的任命他的幕僚与属官。 一般郡中主薄、司马都是郡守的亲信,由郡守自己去招徕,朝廷要做的不过是承认。 不单如此,郡守还会任命乡一级的百石官吏,像一些重要地区譬如产粮区、盐场,都有着各大郡守任命的心腹坐镇,他们的秩比通常只有百石,只担任着蔷夫一类的小职,但,他们却是真正在管控地方的人。 而所有的这一切官吏,都不是朝廷任命的,是郡守招募和任命的。 所以,郡守才被人称为‘封疆大吏’。 倘若有朝一日,所有百石以上官吏都由朝廷通过考举选拔、任命,这将导致整个汉室的政治格局洗牌,汉家天子的触角将深入全国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所有地方的事情,事无巨细,最终都会呈报到长安来。 毫无疑问,倘若真的做到了,那么,这将是不亚于商鞅变法的创举。 只是…… 能做到吗? 汲黯低下头,低声道:“殿下的想法,前人所未有,然,若传出去,诸侯与各地郡守恐怕会不高兴!” 不高兴是肯定的了! 考举假如真的能做到刘德所说的那个地步,那么,中央的权威将凌驾于一切之上,真正的大一统,中央集权时代就将来临,所有的诸侯、郡守,统统都得做孙子,从此以后别说什么门阀了,就是豪强都将很难产生。 刘德呵呵一笑,伸出手,道:“所以,我才要用一百年来实现它啊!” 在刘德设想中,考举制度,他来奠基,建立制度,树立权威,逐步扩大规模。 他的继任者进行巩固和发扬。 到他的孙辈时,考举就将横扫一切,君临天下。 如此长的时间里,刘德当然清楚,守旧的势力肯定会进行反扑甚至是暴力反对。 但刘德一点也不担心。 他转过身子,看着汲黯道:“为政之道,就好比分肉……” 他用手指着自己:“我吃肉!” 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汲黯:“卿可分得一些肥肉与骨头!” 他又看着那些鱼贯进入考场的士子们:“天下百姓喝汤,最差的人,也要保证至少有稀粥吃!” “做到这些了,三代之治,也就不远了……” 这就是**裸的剽窃后世天朝的分蛋糕理论了。 “考举也是如此……”刘德看着那些士子,笑道:“只要收益的人群,远超利益受损者,那么那些人的反对,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大势一旦形成,浩浩荡荡,谁都拦阻不了……” 他的这个考举理念一旦真的推行起来,只要坚持三年,受益者本身就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任何阻挡这个集团壮大和发展的人,都会被它碾碎。 历史上的科举制度在宋代兴盛之后,就碾碎了一切反对者。 甚至就连五代十国的藩镇也被科举碾的粉碎,从那以后,任何与科举为敌者,都死无葬身之地! 况且在此时推行考举,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现在天下的百姓,就算是最邪恶的家伙,也是有节操的,即使是地痞无赖,都要讲道义。 在这样的背景下,地方郡守、诸侯想要反对考举,首先就过不了道义这一关,道义过不了关,他们自己都会没心力反对。 更何况,刘德从来没有想过一下子就让考举取代举荐制度。 至少在他登基后的十年内,考举都将与举荐并行。 因此,他一点也不担心守旧势力的反扑。 他现在更担心的反倒是科学技术,特别是造纸、印刷技术的发展。 因为,倘若造纸跟印刷技术发展不起来,他的这个考举搞到最后,说不定就成了贵族豪强商人垄断的买卖了,底层的人想要进来,无疑非常困难。 一旦考举被贵族豪强商人的子弟垄断,用不了三十年,那么,门阀那个可怕的怪兽,就要提前出现了。 因而,造纸术与印刷术是刘德将来登基后重点要做的事情,重要性,不亚于考举,甚至超过了对匈奴的战争准备 …………………………………………………… 下周强推了,努力存稿进行中~~~~~~~~~~ 希望上架前能存满三十章吧~~现在2章存稿~~~~~特么差28章,压力好大~ 第113章 黑箱操作 “殿下,这是您要的本次参加考举的士子名单……”说话间,张汤带着两个手下抬着一堆重重的竹简走上阁楼禀报着。 刘德立即放下其他的事情,走上前去。 看着那些竹简,刘德就像看到一座金山一般。 春秋战国以来,中国的统治阶级就知道,国家的强盛与否,关键在于得人。 李悝佐魏,而魏国强盛,孙膑入齐,齐国立刻走出衰亡,中兴起来,号称东帝,吴起奔楚,老大王国楚国立刻焕发第二春,商鞅入秦,更直接奠定了秦国统一天下的局面。 作为穿越者,刘德怎会不清楚知识分子的重要性? 此时整个天下,总人口最多不过三千万,去年各地方郡县上计中央,综合登记在册的户数才五百余万户,人口两千七百万。 “殿下,本次考举,共有三千四百五十五名士子报考,他们的姓名、籍贯、学派都登记在这些竹简之上!”张汤禀报着。 “做的不错!”刘德赞赏着点头。 对于刘德的便宜老爹来说,这些竹简,才是他支持和放任刘德在长安大搞考举的最终原因! 于汉家天子而言,用区区十几个百石官员的名额,就换来了给关中和关东关西的士子搞了次普查和登记,这买卖太划算了! 而刘德也需要这些竹简来向朝臣和便宜老爹证明,他不是在胡闹。 刘德拿起其中的份竹简,看了一下,边看边问道:“白纸可都准备好了?” “回殿下,十万张合格的白纸,臣业已命人全部封存好了,只等殿下下令,臣就会发放出去……”张汤信心十足的答道。 “这就好……”刘德翻阅着竹简,忽然间一个人名映入眼中:“主父偃?” 刘德笑了一声,这不就是那位号称要‘倒行逆施’的家伙吗?跟公孙弘的‘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相映成辉,可谓是一时瑜亮。 不过这个家伙虽然人品差的很,但是,后来提出的大一统理论,却是深的刘德之心。 更何况,刘德心里也有些愧疚…… 刘德的推恩策,就是抄袭的人家的…… 因此,刘德不动声色的将这个名字记下来,嗯,就给他一个名额吧,当做是弥补罢! 虽然不耻主父偃的为人,但刘德自己也不是好鸟,更非是什么圣母。 往远的说,后世的欧罗巴殖民者就没一个好鸟,统统都是地痞无赖,**恶棍,个个都是无恶不作的强盗,但就是这些个混蛋在外杀烧抢劫,生生的把欧罗巴那个穷的响叮当地地方,抢成了世界的中心。 往近的说……咳咳,刘德的太祖父刘邦就不是什么好鸟。 “我这叫唯才是举……”刘德给自己找了个光鲜亮丽的外衣。 拿着竹简看到最后一行,又一个名字映入眼帘,刘德看到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张汤,然后,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颜异啊……”刘德再看了看这个叫颜异的人的籍贯:济南国。 这就对了! 于是,刘德果断的决定再次内定一个人。 不为别的,就为这个颜异能逼的张汤都没办法,只能发明出一个‘腹诽’的罪名才除掉,就说明此人确实是有才干和能力的! 而且,身为穿越者,刘德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个颜异的祖上十分显赫。 他的祖辈是儒家孔子孔仲尼七十二门徒中最出色的那位,后世被尊为复圣的颜子。 而且,就跟后世米帝的大片里,总统不是黑人,那么拯救世界的英雄里也一定要有一个黑人一样,刘德必须保证,他录取的人里,得有一个儒家的人! 这叫做政治正确! 否则,儒家那帮家伙就要闹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而现在儒家里成器的人就那么几个,颜异占个名额,那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就这样就是两个名额了…… 但刘德还得继续看下去…… 作为古往今来的第一个考举,自然的,为了它能成功,黑箱操作,是不可避免的。 为了避免最后选出来的都是草包,刘德只能仗着自己是穿越重生之人的优势,来提前从这三千多号人里选出那些日后成名的,被事实证明了有才干的贵族子弟。 翻着翻着,又一个名字跳了出来:司马相如! 得! 刘德感慨了一声,前世之时,这位司马相如可真是名震天下啊。 跟其的文学水平素养一样出名的是他的人品。 卓文君多好的一个姑娘,差点就被这货始乱终弃了…… 但,这货人品差跟刘德没关系,他是统治者,不是道德委员会的,只要能办事,有能力就成,而这司马相如在开发和拓展对西南方向的国土,是发挥过重要作用的。 不过,刘德记得,这司马相如不是应该被他那个文青皇叔招徕过去了吗?接下来几年,他还写出了子虚赋这样的不朽名篇。 怎么就出现在考举的士子名单里? 嗯,派司马相如来当卧底这种事情,以刘武的文青性格,还干不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来。 多半是产生了蝴蝶效应,让司马相如因为什么事情没去投靠刘武。 “既然来了,就收下吧……”刘德心里寻思了一下,做出了决定,像司马相如这样水平的大文豪,还是养着的好,就算是养着他,却什么事情都不干,也比放他出来乱写文章的好! 刘德一点都不希望将来出一个在野的鲁迅,天天写文章骂他…… “至于卓文君什么的,我勉为其难,帮你收了吧……”刘德在心里补了一句:“你也自可去攀附那些权贵小姐……” 曹阿瞒一直就是刘德的偶像啊! “汝妻子吾养之!”道出了大丈夫的真正做派! 像卓文君这样的美貌与才气兼具,同时能跟他的男人共患难的女子,那个男人不想要? 想着卓文君,刘德就猛然想到,貌似,人家现在还是一只萝莉,年纪可能不比陈阿娇大多少? 额……这是成为萝莉控的节奏啊! 再继续翻看,刘德又圈定了几个贵族子弟,这些都是后来做过千石以上官吏的人,甚至其中还有三人做过郡守,而且这些人的出身都不错,都是彻侯的家的弟子。 就这么圈圈画画,十二个名额,就被用掉了九个,剩下的三个,刘德打算留着有人走后门的时候,或者发现了真正的天才的时候再用。 …………………………………… 点娘今天怎么回事啊???作者专区登了三个小时没反应我去~~~~~~~ 晚上编辑还下班了,连找个人问都找不到~~~ 等下还有一更~~~~~~ 继续去写存稿写完再发下一章~~~~~~ 第114章 丧心病狂 尽管刘德是走马观花一样的快速阅览着竹简上的人名,但也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基本瞄了一遍。 放下最后一个竹简,刘德伸了个懒腰,对张汤吩咐道:“将这些名册都送去宫中,交给太史令保管!” 毫无疑问,这些竹简都是极为重要的资料。 刘德甚至忍不住想,若是两千年后,这些竹简还能保存完好,等它们被人发现之时,恐怕将会掀起一场考古革命。 刘德就记得后世张家界汉简的出土,就彻底改变了历史学界对于汉朝的印象,居延汉简的发现,更颠覆了长期以来,许多人脑子里固有的对汉室的基本印象。 而当刘德穿越到这个时代后,更发现,这个时代,虽然落后,虽然愚昧。 但,它依然闪烁着文明的光辉。 譬如说,汉家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铁器时代。 铁,开始淘汰青铜,全面进入人们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 现在,没人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刘德却很清楚,铁器的大规模应用与普及,就像工业革命于后世一般,将会产生颠覆性的影响。 一汉当五胡的神话,就是建立在汉人的武器装备碾压匈奴的基础之上。 刘德更清楚,这种武器装备的优势维持不了太久,最多五十年,匈奴人也会开始研发和制造铁器。 之后取代匈奴称霸的柔然、突厥、契丹、女真、蒙古都会制造铁器。 “所以,我才需要把考举经营好……”刘德在心里想着:“通过考举,扶持墨家的大师们,让他们去少府,利用少府庞大的人力物力资源和强大的组织能力,始终保持汉人在技术上领先敌人一个时代……” 而这是政策做不到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 墨家的人,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儒家就不说了,儒墨矛盾与仇恨超越其他一切。 当年墨翟就是孔子一生黑,《墨子》里甚至有整整一个篇章,专门捡孔子的黑材料进行抨击。 黄老派也不怎么看的上那些专门钻研着技术的匠人们,虽然不会刻意去打压,但黄老派的人的眼里,那也就不过是群技术好点的匠人罢了,根本就看不起! 没说墨家的人玩的都是奇淫巧技,已经很给面子了! 整个社会对墨家也从来没重视过,甚至有是汉家朝廷,对于墨家也是持轻视甚至敌视态度的。 在这样的背景下,墨家能传到现在还有传人,简直是个奇迹! 可惜的是,这次来参加考举的人里,并未有墨家的人…… 想了想,刘德也觉得这才对,因为墨家的那帮家伙,一个个都是圣母。 前世刘德就碰到过一个墨家的传人,那货在刘德面前就从来不穿鞋子,向来都是光着脚的,这还不止,每次领了薪水,他都会跑到大街上,分发给路人、乞丐,还会时不时的跑出去指导农民耕种、传授农具的制造和维护技术,有时候甚至就几个月都蹲在乡间,跟农民们同吃同住……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 当时的刘德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我看到了天朝太祖的战士了! 所以,墨家被朝廷轻视甚至敌视也就可以想象了…… 在西元前玩gczy?搞兼爱非攻?没把他们当叛贼和隐患全部抓起来砍头,已经很宽厚了! 因此,事实上,墨家的人也很聪明的从来不搀和到官场里,基本都是在民间自娱自乐自嗨。 “得想个办法让一个墨家的人在将来来参加考举……”刘德盘算着,自然就将主意打到了前世他王宫里的那个墨家传人身上去了。 刘德记得,那货是叫杨毅,字子重,是雒阳人,现在应该是二十一岁,正在家里玩着他的那一堆器械。 这货家里是很有钱的! 刘德就记得他曾经告诉过刘德,他家在雒阳都算的上是豪富之家,起码有着上千万的家产,父母去世后,他就跟他的几个哥哥分家,然后在三年内,就将分给他的那一分给散个精光…… 这并不奇怪…… 因为事实上,每一个墨家的传人,基本上都是出身豪富之家,甚至基本都是大商人、大贵族的后代。 自古穷文富武,玩技术比练武就更费钱了,没有足够的家底,怎么玩的起技术?做的起试验? 真以为技术宅不需要金钱了? “就是你了……”刘德回忆着杨毅的样子跟神态,做出了决定:“来当我的千金马骨吧!” 通过前世跟杨毅的交流,刘德知道,墨家的人不是不想做官,而是,没人会给他们官做,诸子百家一致排斥着他们,视他们为异端。 但凡有机会能捞到一官半职,他们通常都会立即闻风而动。 要知道,诸子百家,每一学派都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也都想实现自己的抱负。 所以,杨毅前世在刘德河间国是过的很愉快的,因为刘德给了他施展他的抱负的机会。 不过很可惜,杨毅后来在一次实验中不小心掉进湍急的激流之中被大水卷走了…… 想到这里,刘德就在心里道:“前世,你还欠我一个水车没完成呢……今生,你是休想赖账了!” 嗯,对于墨家的政治主张和理想什么的,刘德就只能呵呵了…… 科学家老老实实的玩自己的科学技术就好了,非要跑出来玩政治,那就是墨家的人的不对了! 或许再过两千年,他们的理论和抱负能有施展的机会,但现在嘛…… 现在这个世界就是人吃人,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这时候,剧孟上来问道:“殿下,时辰已到,是否宣布开始考试?” 刘德闻言,从回忆中醒来,道:“去宣布吧!” 他对张汤吩咐道:“将所有的白纸都开始分发吧……每人先发两张……” “诺!” “考题是什么?”剧孟问道。 为了保证绝对的保密,在开考前,题目只有刘德跟天子两个人知道。 “自由命题!”刘德笑着道:“所有士子,各自默写一篇先贤文章,再以此为基础阐发,言之有物者晋级!” 这个题目之简单,要求之低出乎了剧孟跟汲黯的想象。 在他们看来,怎么着,也得是个高难度的题目吧? 但他们却怎么猜得到刘德的心思呢? 一个百石级别的官员,需要国士级别的谋臣吗? 根本不需要! 能识字,懂道理,思维逻辑清晰就够了! 只不过因为这是第一次考举,录用名额有限,所以才造成了这种题目肯定会很难的假象。 但是下一道筛选就会有难度了! 为了保证能淘汰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刘德在下一道的数学测试中丧心病狂的用上了后世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目…… ………………………………………… 三章存稿了~~~~~~~~ 好难存啊~~~~~~ 嗯,明天不会晚上更新了,为了防止点娘再傲娇我白天就会更新~~~~ 起点中文网lt;a href=<a href="http://" target="_blank">http://</a> target=_blankgt;lt;/agt;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115章 众生百态 在被改为考场的一个校场之中,颜异拿着一块木牌,在负责引导工作的一个差役的帮助下,找到了他的位子,跪坐下来。 然后,他扭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主父偃啊,他也来参加考举了吗?”颜异低着头想着。 主父偃颜异当然认识,齐鲁大地上就那么几个学纵横术的异类。 颜异再看自己的周围,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竞争确实是激烈啊……”颜异看着这考场想着。 但再怎么激烈,他也必须要拿下这个考举,因为……这关系着儒门的未来! 其实,颜异根本就不需要来参加这个所谓的考举,他的家族是济南当地望族,祖上更是儒门的先贤颜回,有着这样背景,获得地方推举做官,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然而,当颜异在游学的路上听说了考举的事情后,立即就彻夜不休的赶来长安。 自叔孙通以来,儒家就想尽了办法,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 但,汉室建立五十年多年来,种种努力都没有得到太大的成效。 刘氏对于儒学的态度始终是尊重但不重用。 要改变这个不利局面,一位倾向儒学的储君是关键! “若能考中,我便可学晁错,通过对刘德的殿下潜移默化的影响来光大我儒学……”作为颜回的第十一世嫡系传人,从小以来,颜异接受的教育都是:光大门楣,扬眉吐气,致君尧舜上。 因而,此刻,颜异感觉有一种使命感在催促和鞭策着他。 这时,考场内忽然寂静了下来,只见在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簇拥下,一个男子走上校场中央的高台,朗声宣布道:“奉天子诏令,皇子刘德殿下命令,某宣布,考举第一场开始!” “考题是:小子刘德谨闻:诸子百家,殊途同归,然亦各有所表,请试以先贤之说,论之于当世……” 听完这个题目,包括颜异在内的许多人都有些惊讶。 “这个题目……”颜异想着:“也太宽泛了吧……” “诸子百家?”另一侧,主父偃也嘀咕着纳闷起来:“如此一来,岂非是连小说家、阴阳家也能登堂入室了?” 他所学的纵横术虽然在当时并不显赫,但至少祖上也阔过,而小说家、阴阳家,那算什么?一个是专门研究市井底层的泥腿子喜欢的八卦流言,一个就干脆是神棍神汉们才学的一些东西…… 但却没法子反驳跟异议。 因为,在本质上来说,所有的诸子百家的理论与思想它们的源头都是相同的——《易》。 儒墨法名杂黄兵医黄老阴阳等等所有的学派,共同承认和尊崇的圣人也只有一个——周公。 不过这点小小的不快和纳闷很快就被主父偃抛之脑后了,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向皇室阐述和宣扬纵横术的机会,可是非常珍贵的! 这样想着,主父偃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 这个时候,几十个差役抬着一些用布包裹着的东西,走进考场,然后,他们将那些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一张张前所未见的物事。 这些差役按着顺序,将那些白色的薄薄的东西一一分发到每一个参考士子的案前。 “这是白纸,殿下有令,今次考举,以此取代竹简,作为答题的试卷!”一个差役将两张白纸摆到颜异面前介绍着。 颜异接过分发给他的两张白纸,眼神都有些恍惚了。 摸着‘白纸’,颜异就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想要找出这种‘白纸’跟帛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可惜,他前前后后的摸了一遍,也看了一遍,也没发现,这‘白纸’有任何丝质的特征。 “恐怕这白纸从此就要取代帛书了……”颜异心里想着,因为不知道这白纸的造价如何,颜异此时也只敢这么想。 而商人出身的士子,在接到这白纸的瞬间,立即就知道,这是一条新的财路了! 别的不说,贵族与诸侯肯定会喜欢这种白色的新东西。 “若是能得到这白纸的制造流程,立刻就能发家致富啊!”无数人的眼睛都变得血红了起来,对于这些人来说,现在考举的结果反倒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得到这白纸的制造技术,那么,自己家就是下一个巨富啊! 有了钱,还怕没官做? 在这些种种的心思中,考举正式开始了。 提着墨笔在白纸上写字,主父偃只觉得,这白纸还真是好! 不单单写下的每一个字的墨迹都非常清晰,不会像竹简那样因为墨迹不清晰,不得不用力的写。 最重要的是,在纸上写字,比在竹简上写字,能写更多的内容。 一卷竹简,其上能写上几百字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现在,一张白纸上,假如控制一下,那么起码都能写下一千多个字。 这意味着什么? 主父偃再清楚不过了! 先前,一部《道德经》一共五千字,但写在竹简上,却是要用几卷竹简来书写,光是重量就是好几斤了,而有了白纸之后,四五张白纸,就能将一部《道德经》的内容全部抄录上去,其重量恐怕还没两枚铜钱重! 这样一比较之后,主父偃知道了,这白纸,迟早会将竹简彻底淘汰,诸子百家恐怕就要进入一个洗牌期了。 “考举之后,我要马上写信给老师,请老师务必来一趟长安,见识一下白纸!”主父偃在心里想着。 他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有着这白纸的出现,诸子百家的思想与学问的传播速度跟方式从此就将改变。 毫不夸张的说,谁先在这场变动中占得先机,谁就可能成为将来的主流! 另一侧,颜异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我必须得给董先生跟胡公写信了,这白纸,我儒学一定要掌握住先机!” 比之颜异跟主父偃两人的想法,司马相如却是另一番作态了。 “这白纸还真是好用,等考举结束后,若能找到地方买就好了,我定要多买一些!”正在纸上挥洒着一段段优美的诗赋的司马相如想着,他现在只觉得,这白纸简直就是为他这样的诗赋大家量身定做的啊! 司马相如有口吃,说话有困难,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全部心思都能投入到创作中去。 而白纸的出现,让他立刻就爱上了这薄薄的纸片。 以前,他一年最多写个三五篇诗赋。 但看到白纸后,特别是亲身体验过之后,司马相如觉得,他一年起码能写个三四十篇诗赋了,加起来是十万字甚至十几万字的篇幅。 这样的话…… “单单是靠着篇幅的字数,我也能成为天下第一的诗赋大家啊!”司马相如只要想这个,立刻就兴奋的双脸通红,不能自抑,在这样的情绪下,司马相如的文思如同泉涌,灵感不断迸发,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就将两张白纸都写满了文字。 然后,他站起来问道:“可……可……否……交……交卷?” 于是,他成了三个考场中第一个交卷的人。 ………………………………………… 唔上强推了~~~~~~~~~ 我怎么有种上刑场的感觉啊? 擦,继续去码存稿去~~~~~~~~~ 第116章 设计 因为题目太简单,所以,第一场考举很快就结束了。 最后一个交卷的士子,也只不过磨蹭了两个时辰。 刘德看着那群意气风发的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谈论着考举的士子,就已经知道,他成功了! 题目太简单,几乎所有的士子都觉得,自己能够顺利过关——就算滥竽充数的货色,在此时也是吹着牛逼,认为自己十拿九稳的进入下一轮了。 “现在卿明白为什么了吧?”刘德笑呵呵的对汲黯道:“天下英雄,尽入吾瓮中也!” 汲黯此时也心悦诚服的拜道:“殿下深谋远虑,臣唯顿首顿首而已!” 这场考举确实是让汲黯大开眼界,毫不夸张的说,给汲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口。 在这之前,汲黯从未想过收买人心竟是如此的简单。 刘德什么都没做,几千名士子就念着他的好了。 刘德哈哈一笑。 无论古今,人的本性都是相通的,都是渴望得到认可和尊重的。 一个书呆子,寒窗苦读几十年,为的是什么? 做官吗?还是致富? 或许两者兼有之。 然而,此时的知识分子,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富豪、地主的后人,老实说,基本都属于富二代。 特别是彻侯的子弟,他们难道真稀罕一个所谓的百石官职? 对于知识分子来说,获得世人的认可和尊重,是远超一切物质的精神享受。 而刘德将题目简单化,等于就给所有的士子都开了绿灯了,只要不是草包笨蛋,勉强有点文化的,基本都能通过他的这个第一轮考举。 如此一来,他们就等于获得了朝廷的认可了。 就算最后被淘汰了,但有着这个认可,回到家乡,也能吹牛逼,在父老乡亲面前摆谱不是? 连项羽都说: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 更别提这帮虚荣心重的要命的文人了! 这样一来,刘德就将这些士子绑架了,从今以后,谁敢说刘德不对,那么就等于在质疑他们的名誉。 所谓党同伐异,几千士子的力量,在此时简直就是核武级别的杀手锏。 当然,刘德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刘德笑着看着汲黯,轻轻的踱了几步。 在整个考举的设计中,第二轮才是关键。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德自然清楚数学是什么? 数学是科学之王! 是一切技术的基础! 是所有文明智慧的核心! 第二轮考举的残酷淘汰率,会让所有的士子都去关注和留意数学,这样一来,久而久之,数学就会成为所有学派的人都关心的问题。 如此,大业可成矣! 因为,刘德知道,其他东西可以通过天才推动,但数学不行! 没有一元二次方程式,就不可能出二元二次方程式。 解不出圆周率,拿什么来求球体积? “走了,回去阅卷了……”刘德摆摆手,出宫的这一趟对士子们的观察,让他很放心的可以回去着手准备下一轮的数学考试了。 回到宫中,刘德就看到了所有的试卷都已经被封存在一个个的木箱子之中,张汤跟剧孟带着两批人马守护左右,严防死守任何可能出现的问题。 这次的考举不止对刘德很重要,对他们这个小团队也同样的重要! “可以开始阅卷了!”刘德命令道。 “诺!”张汤跟剧孟点点头,就让手下人打开木箱子,将所有的试卷取出来。 因为考举是草创,所以刘德也没搞什么糊名啊之类的保密手段,所有卷子的上的人名与籍贯,都是公开的。 张汤、汲黯、剧孟,各自带着一批有文化的手下,开始一个个的阅读起来。 刘德让王道去准备茶点,自己坐到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这段时间,刘德确实有些累了。 在软榻上躺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刘德爬起来,吃了点东西,然后就问王道:“张汤他们阅卷阅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已经差不多看完一半了!”王道答道,一边说,他一边轻轻的给刘德垂着肩膀:“想必应该能在日落之前完成阅卷!” 刘德点点头,没说什么。 因为题目太简单,刘德的要求也很低,所以,这所谓的阅卷,按照刘德要求,只是检查一下所写的文章是否通顺,错别字多不多,然后有没有犯忌讳的东西,只要做到语句通顺,逻辑合理同时没有胡言乱语,就统统通过! 这样一来,阅卷速度与效率,自然是大大提高。 想了想,刘德吩咐道:“你去告诉他们,每通过一个人,就将其名字、籍贯记下,明日早上,张榜于长安露布之下……” 思索了一下,刘德补充道:“吩咐他们,做的漂亮一点,声势不妨搞大一点,最好去少府请一班声音比较大的人去露布下宣读通过者的名字!” 后世的科举,进士是要骑马游街,东华门下唱名的。 刘德没这个条件,但也得想办法照顾那些士子的面子,让他们知道,通过第一轮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样做的成本小,但收益大! “诺!”王道点点头,下去吩咐了。 刘德却是拿来几张白纸,铺在案几上,开始准备下一轮的数学题目了。 “首先,我要出五个题目!”刘德心里盘算着:“至少答对三题者才能进入下一轮面试!” 这五个题目怎么设计就有讲究了。 “最起码得有一个是送分的!”刘德心想。 现在天下的士子都是要面子的,假如面子没了,他们可能会选择一些极端的办法。 譬如上吊、跳河、自刎什么的。 假如出现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影响刘德的名誉。 所以,五道题目里,必须有一道是正常人都会的。 “就勾股定律吧!”刘德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勾三股四玄五,这是九章算术里就记载的一个常识问题,假如连这个都没人去复习的话,那他也就活该得零了! “还得有一道中上难度的题目……”这个考举的本质,刘德觉得就好比后世的网游,得分出个等级出来。 “还得设置两道此时的难题……”这就要去翻书跟请教太史令司马谈了,毕竟,在数学这块上,没人比研究天文地理的史家更厉害的了! “最后一道就是终究武器——天朝小学六年级数学题目!”刘德想了想,为了防止出的题目太过惊悚,吓坏了小朋友们,就没有考虑选择那些后世在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题目了,而是选择了一个他记忆里印象比较深的一个题目——这个题目,起码刘德觉得自己还是能做出来的……嗯…… 而这样的设计,就能保证刘德的考举能在表面上做到公平公正,并且,方便他黑箱操作。 否则,要是只有一道题目的话……万一把他想要的人淘汰掉了怎么办? 总不能跟后世的选秀一样,玩一个复活环节吧? “所有的题目,每一道都是一分,这样设计是否可行?”刘德想着。 这就是为以后的进一步改革考举制度以及推销阿拉伯数字做准备和试探了。 “就这样吧,天朝太宗也说,摸着石头过河,我也摸摸看……”刘德想到这里,就决定了下来。 ………………………………………………………… 咳咳……点娘的强推果然给力,换榜到现在起码涨了700+估计有800收藏,真是强大啊! 嗯,继续码存稿去~~~~~现在手握4章存稿了~~~~ 第117章 收编与收买 翌日,是个阴天。 乌云开始聚集在云层之上,凉爽的雨风吹走了长安的闷热。 颜异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就听到楼外有人在喊:“恭喜济南国颜先生通过考举第一轮,从此鹏程万里,青云直上……” 颜异推开窗户,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只见十几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统一的排着队形,在他的楼下整齐划一的说着许多恭贺的话。 周围的邻里跟路过的路人,也纷纷被这景象吸引了过来,在一旁看着热闹。 “少主,您看该怎么办?”这时候,跟随颜异一同来到长安,照顾他起居的老仆也立即上来询问颜异的处置意见。 很显然,楼下这帮人不给点好处,是打发不走的! “去准备几百钱,下去发给他们吧……”颜异关上窗户,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的怎么都遮掩不住了。 楼下的人,颜异也知道,他们为的无非是赏钱,并非是真心来道贺的。 只是…… 这么一来,多有面子啊! 颜异不缺钱,他家拥有的土地与财富足够他安逸的享受一切荣华富贵,但,这种精神上的享受,却是再多钱都买不来的! 于是,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再去旁边的酒肆买些酒肉,也一并分给他们……” “诺!”老仆点点头,也高兴的下去办事了。 这一日的早上,长安城格外的喧哗。 原本在长安城里属于寄生虫的游侠儿们,一下子就得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差事——他们只要蹲在露布下,等着一个个名字被人宣告出来,然后,按名索骥,各自分工,去那些注明了姓名与籍贯和住址的士子家里或者暂住之地,说点好话,热闹热闹,黄橙橙的铜钱就到手了,若是遇上一个阔绰的士子,出手大方一些,平均每人就能分得几十钱。 这一上午的忙碌下来,平均每个游侠竟然人手收入数百钱,运气好的甚至收入达到数千钱! 这可是往常根本无法想象的巨款,许多游侠干完这一上午,数了数到手的收入,立刻就幸福的手舞足蹈了起来。 于是,长安的游侠们,立即就抛弃了心里哪一点点的原本对剧孟的不服气,全身心的崇拜和推崇大哥大剧孟。 像这样好手段,还不会忘记小弟,给小弟好处的老大去那里找? 游侠们,本来就是有奶就是娘。 如今得了这么大的好处,怎么可能不死心塌地? 更何况,这又不是一个一锤子买卖! 许多的游侠,立即就格外的关注起了下一轮考举后的情况。 毋庸置疑,下一轮胜出的人,出手会更加的大方! ……………………………………………… 刘德站在城楼上,看着喧哗的长安城,听着城中各地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他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一边的剧孟道:“从此以后,长安游侠尽服于卿,卿务必好生管束,定下规矩和制度,不可再让往日游侠之间相互残杀,彼此斗殴的事情再有发生!” “诺!”剧孟信心十足的拍着胸膛道:“臣必定尽心尽力,为殿下,为天子,为朝廷管束好关中游侠,尽力使之不再触犯汉法!” 毫无疑问,那个指使游侠们简直报喜人的主意是刘德出的。 刘德点了点头。 事实上,游侠这个群体,一直是汉家天子头疼的对象。 杀,杀不尽,抓,抓不绝。 刘德也清楚,在此时的社会背景和风气之下,想要禁绝游侠,无疑痴人说梦,就连后世的天朝,也不敢说自己能禁绝有活力的民间组织。 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收编和收买游侠们,将其危害降到最低。 “我先去拜见父皇,卿且下去好好想想,拿出一个具体的规划和制度来……”刘德吩咐着,今天,便宜老爹就要移驾甘泉宫,刘德也得去送一送,顺便刷刷存在感,显摆一下自己的成绩。 “诺!”剧孟领命而去,对他而言,刘德都帮他把关中大部分的游侠都给收买和服帖了,这样他还搞不定那些小辈,那他就可以找根绳子去上吊了。 他剧孟是谁? 雒阳以东所有游侠的带头大哥! 刘德来到清凉殿时,整个宫殿都几乎空了,大大小小的宦官侍女们都在忙着搬运着皇室的各种用品和器物,一辆辆马车都被装的满满当当的。 见到刘德,章德立即上前引路:“殿下,陛下在偏殿等着您呢……” 刘德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塞了一快帛布给章德,道:“有劳章公领路了!” 章德一摸那块帛布,立即就将之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心照不宣的笑道:“殿下真是太客气了!” 刘德笑了笑:“应该的!” 那块帛布可是审平继在长安城外的一个庄园的田契! 算是刘德对章德这些日子以来通风报信,指点迷津的回报了。 刘德很清楚,对于宦官来说,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 “殿下,陛下就在里面……”章德将刘德领到一个偏殿的门口,弓着身子道。 刘德点了点头,就走了进去。 等刘德一进去,章德马上就从袖子里面拿出那个帛布看了一看。 “呦,这不是审逆在长安城外的那个大庄子嘛?”章德的脸上都乐开花了,对于宦官来说,他们喜欢黄金,但更爱土地!毕竟黄金那玩意,说真的,对他们用处不大,像他们这种人,就是死了肯定也不可能风光大葬,因而黄金对他们用处不大。 但一个庄子就不同了。 每一个宦官都会在得势后在自己的亲族里收养一个侄子或者外甥作为嗣子,以备将来继承自己的香火。 而一个庄子无疑是留给嗣子的最好遗产! “看来咱家没下错注!”章德心中想着。 刘德连太子都不是,就给他这么大的好处,若是将来做了储君,成了天子,那他章德岂非就可成为这宫里最得宠的宦官,一如前朝的邓通一般? 只要这么一想,章德就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火,感觉暖暖的,就连走起路来,脚下都轻了许多! ……………………………………………………………… 求推荐票,求收藏~满地撒泼打滚的求~~嘻嘻谢谢大家的支持~~强推第一天收藏直接涨了1500+嗯今天加更一章感谢~晚上还有2更0-0 第118章 汇报 刘德进了殿中,就看到便宜老爹全副武装,穿着甲胄,拿着木剑,在殿中跟晁错比试着武艺。 汉人尚武,上至天子,下至黎庶,人人争相习武强身。 在此时,一个士子孤身跋涉几千里,游览全国的例子并不罕见,后来的太史令司马迁为了写《史记》,周游全国,考查了几乎了所有著名战役与事件发生的地方,逐一询问乡间长者对于那些事情的记忆,就是司马相如这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能深入西南群山峻岭。 这在后世那群靠脑补就脑补出天下形势的文人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足不出户,就知天下大势? “呵呵……”刘德在心里吐槽道:“就是后世的键盘政治家,也不敢这样说呀……” 一边吐槽着,一边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便宜老爹跟晁错两人砰砰砰的打来打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便宜老爹有些吃不消了,丢下手里的木剑,道:“哎,朕年纪大了,使不动剑了,要是十年前,朕就是让爱卿一只手都行!” 咳咳…… 这就是吹牛逼了…… 在刘德的记忆里,便宜老爹的武艺也就是个皇帝的新衣的水平。 但晁错作为臣子,怎么敢有异样,只能违心的道:“就是现在,臣也远不如陛下啊……” 然后,晁错就转身对刘德行礼:“臣错拜见殿下……”态度比起最初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没把刘德当成路人了。 对于法家大臣来说,见风使舵,是必修功课,如今刘德的势头,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所以,晁错的转变,也不稀奇了。 天子刘启见了刘德,脸上露出笑容,道:“刘德,你来与晁错比试比试,让朕看看,你的武艺是否有所进步?” 刘德连忙乖巧的点头道:“谨遵父命!” 这老刘家的皇帝们,从太宗孝文皇帝开始,心里头就憋着一个将军的梦想。 当年,济北王刚刚举起反旗,太宗孝文皇帝立即就御驾亲征,带着十几万大军扫平了那个反叛的诸侯王,算是圆了他的梦,也向天下证明了,他才是高皇帝真正的好儿子,继承的都是高皇帝最优良的基因,能文能武! 但便宜老爹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形势的发展,也使得汉家天子不太可能再统兵到处征讨。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宫里面cos将军,靠yy来满足一下梦想。 刘德虽然是个穿越者,但其实,心里面也藏着一个提兵百万单于庭,勒马两河问罗马的幻想。 但有了前世经历后,他也明白了自己的斤两。 yy可以,但真要把yy付诸实际,那就是脑残了! 但作为男人,特别是汉家的皇子,没有一身好武艺怎么行? 因此,前后两世,刘德都有着锻炼和学习剑道,虽然水平不咋的,但,有这么一个机会秀一下自己的实力,刘德还是很喜欢的。 于是,刘德在宦官们的帮忙下穿上甲胄,拿起木剑,走到殿中,对晁错鞠躬道:“小子刘德谨请教错公!” 晁错也连忙回礼:“臣不敢!” 做陪练这种事情,晁错算是业余娴熟了。 因此,一比试起来,刘德就发现了,晁错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收力,适当的时候后退,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至少在表面上,他是跟刘德斗的‘不相伯仲’,而且不是局内人,根本感觉不到!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刘德感觉,就算凭着这手功夫,晁错哪怕扔到后世,也能在天朝混的风生水起。 这种对上位者的奉承能力和尺度的把握能力,可不是随便能修炼出来的! 通过跟晁错比剑,刘德更察觉到,晁错在有意修补跟他之间的关系,所以,表演的非常卖力。 让便宜老爹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嗯,跟他的武艺一样‘出色’的是他的鉴赏能力。 基本上,刘德便宜老爹对武技的鉴赏和评判能力跟后世的伪球迷差不多…… 只是因为他是天子,所以,从没有人敢揭穿他的真面目。 于是,他就一直以为自己很牛掰! 刘德跟晁错比了大概一刻钟,刘德就觉得累了,毕竟穿着几十斤的甲胄在五月跟人斗剑,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于是他放下木剑,拱手道:“错公高艺,小子甘拜下风!” 晁错连忙顿首道:“不敢,殿下技艺已然十分高超,只是缺乏练习,倘多加练习,臣就要输的极为凄惨了!” “信你的才有鬼了……”刘德在心里吐槽道,要知道晁错可是曾经在早朝上打的窦婴窦鼻青脸肿的高手。但在表面上,刘德却是非常热情的道:“那以后小子就会常常找错公请教了!” 晁错一愣,他哪里听不出刘德话里的特意示好?喜道:“殿下若来,臣必扫榻以待!” 刘德也道“固所愿尔!” 但刘德却并非是真心要跟晁错修补关系,他只是想借机跟晁错透露一些晁错所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他养的狗有了自己的意志…… 然而,在一旁的天子却是很高兴的。 刘德能跟晁错谈的如此投机,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他心里的一些担忧。 毕竟,朝廷内外都风传说什么刘德跟晁错不和。 现在看来,空穴来风嘛!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儿子跟心腹大臣,各自在某些事情上瞒了他一手…… 刘德脱下甲胄,这才发现,身上都已经汗水浸透。好在周围的宦官很机灵,立刻就拿了一条毛巾过来为他擦拭汗水。 “刘德,你的考举听说已经考完第一场了,情况怎么样?”趁着宦官给刘德擦拭身上的汗水的机会,天子刘启问道。 “回父皇,一切顺利,儿臣这次来拜见父皇就是来向父皇禀报此事的……”于是刘德立刻将他这个考举第一场的成绩捡了重要的汇报。 当天子刘启听到一个小小的考举,竟然顺便把士子们的学派跟籍贯都摸了一个底,脸上露出笑容赞赏道:“做的不错!” “那些士子的身份资料你放在哪里了?一定要好好保管!”天子刘启叮嘱道:“另外叫人给朕也抄录一份来,还有,刘德你做的白纸很不错,特别是那个更衣所用的纸,太后很喜欢,你多造一点,送去长乐宫,明白吗?” “诺!”刘德连忙答应下来。 所谓的更衣,可不是什么换衣服,而是后世的wc…… 在白纸制造进入正轨之后,刘德就特地去了此作坊里,把最好最柔软的那一批挑了出来,拿回宫里,作为卫生纸使用,所以比之后世的卫生纸自然是各种不足,但比起现在厕所所用的厕筹,那就先进了不是一个两个时代了! 于是,刘德就果断将这些白纸拿去拍马屁了。 …………………………………………………… 等下12点后再更第三章,继续闭关码字去~~~~~~~ 嗯,今天有点颓废,居然没写多少~擦,估计存稿今天增长为零这我去~嗯,下次再也不去论坛灌水了。。。 第119章 父亲 还有一事,要禀报父皇!”刘德又道:“在本次考举的考试试卷中,儿臣从诸多士子的试卷里找出来三百二十一篇石渠阁之中未收录,但有记载的先贤文章,因此,儿臣想请父皇下令,调派一些知名大臣前去审查、鉴定!” 这却算是考举之中的意外之喜,连刘德都没料到的额外收获了。 三千多号士子,来自不同的学派,师从不同的老师,学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于是,交上来的试卷上就什么都有了。 最终经过清点和统计与复核,刘德竟然发现有三百多篇文章,是不存在于石渠阁藏书之中,但有明文记载的先贤典籍。 这就乐坏刘德了! 赶紧跑来跟便宜老爹邀功。 一旁的晁错一听,问道:“可有申韩之说?” 这也怪不得他如此心急了,秦末的战火,导致了各个学派传承几乎断绝。 不单单儒家损失惨重。 就连法家自己也是欲哭无泪。 许多先贤的著作都只剩下了残章断篇…… 因而听到竟然发现了新的未被收录的文章,自然就激动起来了。 “有的!”刘德点头答道:“而且不止一两篇,商君书有三篇,李悝文七篇,韩非子四篇……” 刘德还没说完,晁错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事实证明,在先贤典籍文章这种诱、惑面前,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晁错立即就对天子拜道:“陛下,臣请求立即去殿下寝殿,查阅我法家先贤之文章,以明真伪……” 这可是存亡续绝的大事! 一旦证实那些文章是真的,那么,对于晁错而言,无论公德私望,都是有着巨大的益处,肯定能留名青史! 就连天子刘启也很高兴,他对晁错道:“卿别太心急,朕又没说不让卿去……” “只是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召集诸博士,共同鉴定!”天子刘启笑着道。 此事对于天子而言,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别的不说,只要有一半文章被证实是真的,或者被证明是真的,那么,对于他的文治武功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补益。 天子刘启看向刘德,满是欣慰的道:“这事情刘德你处理的不错,这个考举,朕没支持错你!” 这等于他正式的认可了考举存在的合法性,同时也是要加强和完善考举的信号。 而此话落在晁错耳朵里,却是等于天子当面宣告了储君的人选。 于是,晁错看向刘德眼神终于带了一丝敬畏。 储君跟皇子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君主,是效忠的对象,而后者,说得好听点叫大王,说得不好听一点,也就是个受朝廷管制和约束的土财主。 “或许削藩之事底定之时,就是刘德立储之日!”晁错在心里叹道。 但刘德进位储君,晁错发现,他竟然找不到一点反对的理由跟心思。 论能力,这位殿下搞的考举有条不紊,几千人的考试,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岔子,这就证明了这位殿下的组织能力! 论手腕不管是拉拢齐王,还是在宫廷里交好馆陶长公主,讨好窦太后,都显示出这位殿下的心机。 论人缘,这朝廷上上下下,竟没几个说刘德坏话的人,就算有,也没人敢质疑刘德的能力和道德,这本身就证明了,在朝廷里,有着一股力挺刘德的势力,如今随着考举一切顺利,这股势力更是加入了彻侯勋臣们,越发的强大了! 仅以晁错自己所知,就有着十几位彻侯公开表态赞赏了刘德的行为,说他是‘谦谦君子’有古代‘名士’的遗风,他不知道的就更多了! 甚至就连田叔这种负天下盛望的名臣都站出来表示了肯定。 大势已经形成,如今更得了天子的认可,晁错不觉得,还能有什么意外能阻止刘德进位! 而刘德一旦登上储君大位,就等于是他的君上了。 身为法家大臣,服从君主、敬畏君主、尊崇君主,这是本能! 刘德听了便宜老爹的肯定,大喜过望,拜道:“全赖父皇圣德,儿臣方能侥幸得一些微末之功,不敢当父皇如此夸耀……” “在朕面前,就别谦虚了……”天子刘启哈哈一笑,道:“朕明日就要移驾甘泉,刘德,你留在长安,好生的准备下一轮的考举吧,记得,一定要办好!” 刘德顿首领命道:“诺!谨遵父皇教诲!” 天子刘启笑了一声,补充道:“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来甘泉找朕!” 前些日子,田蚡兄弟的事情发生了之后,他派了周亚夫跟张欧去搜查田家兄弟的宅院,结果,发现了许多让他怒不可谒的东西。 不单单证实了刘德所说的田氏兄弟在幕后操作士子诽谤刘德的事情,更证实了这田家兄弟跟淮南王刘安有书信往来之事。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更惊悚的东西——几个写着薄皇后、刘德、刘荣名字的木偶…… 这是邪术! 让所有统治者都无法忍受和容忍的邪术! 于是,王家也倒霉了,王信被他赶出长安,赶回老家去,王氏姐妹也被他丢到一边去了,错非这是家丑,而且当此关头,他恨不得将王家人也一并杀了。 而在恼怒王氏、田氏之余,刘启甚至对粟姬的印象都大为改观了。 比起扎木偶,画泥人诅咒这种恐怖的事情,粟姬也不过是有点小脾气嘛,还算可以忍受。 就连薄皇后,他也有些怜悯了。 薄氏好像也没干什么事情,向来与世无争,可结果却平白无故的被人扎了小人…… 再念着当初力保他太子地位稳固的恩情,于是,这两日天子刘启破天荒的留在皇**里歇息,这让宫中上下都大跌了眼界,于是,皇后的淑房殿再次热闹了起来…… 至于刘德…… 刘启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越看越觉得跟自己真是像! 再想着前几日他在窦太后那边跟窦太后聊家常时,听老母亲提起,说是刘德颇有些太宗孝文皇帝年轻时候的风范,更说刘德小时候被太宗皇帝抱在怀中时,曾经对馆陶说过:此子类我,吾甚爱之的话 想到这里,天子刘启看着刘德的眼光就变得慈祥了起来,他拉起刘德的手,道:“随朕出去走走吧……” 此刻的他,第一次像个父亲,而不是君王了。 …………………… 嗯,如约而来的第三更~~ ps:今天查资料,意外的发现,原来诸子百家一共有184个学派-0- 嗯,但到汉代活下来的不多~ 第120章 刘启教子 天子刘启带着刘德走到未央宫的‘芝房’之中。 所谓芝房,其实就是蘑菇培养室。 自从先帝以来,汉家就提倡节俭,芝房就是在节俭政策下的产物,通过在未央、甘泉、长乐等宫殿中开辟芝房,汉家天子一方面能吃到新鲜的蘑菇和灵芝,另一方面,也能节省下不少开销。 芝房是天子刘启最喜欢逛的一个地方。 这里安静,没有纷争,仿佛世外桃源,登基以来,但凡心情郁闷,天子总会来这里坐到芝房中的木架和条横上,安安静静的待上一会。 “这个芝房是当年先帝领着朕、刘武、刘揖兄弟几个建起来的……”天子刘启忽然回头对刘德道:“刘德你看,那边的那堵墙,就是先帝亲手砌好的……” 刘德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没明白便宜老爹忽然说这话的意思,只好点头道:“儿臣知道了……” 天子刘启却是笑了笑,走到那堵墙面前,此时此刻,他是真正的将刘德当成继承人来教育了。 他蹲下身子,抚摸着那堵墙,显然,那堵墙曾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然后,他就站起身来,严肃的对刘德道:“刘德,你跪到这堵墙这里来!” 刘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走过去,跪了下来。 然后,他就只听得便宜老爹道:“当年,先帝建好这芝房后,某次,就带朕来这芝房,让朕跪倒这堵墙之下,对朕说了一段话,现在朕将那段话告诉你,你务必要谨记于心,将来,再将这段话传给你的子嗣,明白吗?” “儿臣顿首谨听教诲!”刘德这时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自夏商以来中国皇室传承之中最紧要的一道程序。 毫不夸张的说,有了这个程序,就相当于是被认定为太子了! 心情激动之下,就只听得便宜老爹慢慢的道:“墙者,垣蔽也,是以古人垒土为墙,意为收藏!《灵枢》有云:使道遂以长,基墙高以方。谨记,谨记,不可或忘!” 刘德一听,顿时也有了许多的感悟。 一些事情瞬间也想通了,知道怎么去做了。 “儿臣谨记于心,不敢一日有忘!”他的那位已故的皇祖父的话,很容易就能理解,言下之意就是作为皇帝或者储君,任何事情都要留一手,留一手,就有腾转挪移的空间,就能进退有据。 “朕今日也加一句,刘德你也记下来!”只听得便宜老爹又道:“小子刘德,你仔细看着这堵墙,你要记住,我汉家天子起于草莽,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这一点……” “诺!”刘德听了立即恭敬的叩首道:“儿臣必谨记父皇教诲!” 他抬起头看着便宜老爹,道:“我汉家起于草莽,故而,眼中不可没有天下百姓,且,不可再给第二个‘沛公’崛起之机!” 对于汉室来说,什么事情才是最恐惧的? 毫无疑问,就是再次出现秦末天下大乱的格局。 除此之外,所谓诸侯、藩镇也好,匈奴也罢,都只是威胁,而不是致命威胁。总能有办法解决! 而一旦出现秦末的格局,那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天子刘启看着刘德,脸上的神色凝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道:“你知道就好,今天的事情不可外传,知道吗?” 这种事情,必须也只能是天子与太子之间口耳相传,连太后都不能告知! “好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天子刘启道:“朕等下就要前往甘泉宫了,这长安城,你给朕瞧着点,有什么事情,立即派人通知朕……” 他负手道:“朕总感觉,这些日子,有大事要发生……” “诺!儿臣谨记!”刘德再拜道。 但刘德心里却知道,便宜老爹的预感没错。接下来几个月发生的种种事情,将令整个汉家中央政权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六月,丞相故安候申屠嘉吐血暴毙。 八月,开封候陶青为丞相,晁错为御史大夫。彗星出东北。 九月,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两尺。荧惑(火星)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间,岁星(木星)逆行于天廷中。 正月,长星出西方,雒阳东宫大殿遭遇雷击,将整个宫殿几乎烧毁。 特别是九月发生的事情,简直可以让所有统治者不寒而栗,倘若换了刘彻以后任何一个皇帝遇到这种事情,皇帝马上就要下罪己诏,斋戒沐浴,而天下所有的野心家也会立刻蠢蠢欲动。 更何况是所有的不祥之兆都几乎扎堆出现…… 作为穿越者,刘德当然知道,什么彗星啊火星啊木星啊金星这些星体不过是按照着它们的自然规律在运转。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啊! 于是,明年正月,感觉到了老天都站在了自己这边后,吴王刘濞,楚王刘戊毅然举兵反叛,七国响应,终于酿成了秦末争霸后中国大地上最大规模的一次的战争。 对此,刘德也没什么办法,难道跳出来告诉大家,别担心,这是自然规律,跟草木生长一样,时间一到,自然会发生。 到时候,布鲁斯什么的就在向刘德招手了。 “我也要加快准备了……”刘德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 吴楚之乱,即使一场危机,同时更是天赐的机遇。 这场叛乱可以说是预谋已久的一场叛乱,但也可以说是仓促举事的一场叛乱。 一个很显然的证据就是叛军根本没协调过举事之后的任何事情。 而在这之中,刘德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至少,可以先弄掉赵王刘遂!”刘遂跟刘戊,就是两个神经病! 为什么这么说呢? 答案就是,明年十月,在他们谋反之前的两个月,这两货居然入朝长安了! 薄太后驾崩他们不来奔丧,便宜老爹千秋大寿,他们不来恭贺,但是,赶着新年跑来长安打秋风,这是个什么行为? 刘德就记得,等刘遂跟刘戊来了长安,差点就被晁错借口扣押了,后来考虑到物议太大,才不得不放弃,但就算这样,楚王刘戊也被削掉了一个郡,作为惩戒,此事最后成了吴楚叛乱的导火索。 刘戊,刘德根本不想动他。 留着刘戊这个猪队友,能有效钳制刘濞,拖刘濞的后腿。 但刘遂就不一样了。 刘遂的赵国就像一根钉子嵌在汉家的心脏地带,前世的吴楚叛乱,刘遂也是最后一个被消灭的叛王。 不趁着这个机会要了刘遂的小命,难道等着他回赵国举兵反叛,把好好的一个邯郸城都给打成废墟吗? …………………………………………………… 点娘又在傲娇了?尼玛从9点登陆作者专区刚刚才登进来~我去啊~~~~~ 嗯,等下还有一章~~~ 今天在外面有事,8点半才回来~抱歉了~ 明天早上起来就先更一章吧~~~~~~免得出现这些幺蛾子~ 第121章 题目与交易 出了芝房,看着天色还早,刘德就坐上马车,来到了石渠阁。 “进去通报太史令,就说皇子刘德拜见……”刘德对石渠阁门口的两个在打扫卫生的宦官吩咐了一声。 没多久,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就走出石渠阁,出来迎接刘德。 “臣司马谈拜见殿下!”司马谈的体格非常健硕,甚至比起一些刘德见过的武人还要高大,刘德目测了一下,感觉司马谈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体重应该在75公斤以上,这在此时,已经算的上是‘伟岸丈夫’,就是在军队里也属于猛士级别了。 想了一想,刘德也就释然了。 司马谈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离家出发,周游天下。 按照后来司马迁的说法是‘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闚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戹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 而没有一个好的体格,想要跑这么多地方,显然是不可能的! “卿快快请起……”刘德脸上堆出笑容道:“我听说太史令家学甚为渊源,自周以来世代典史,因而有些疑惑想要请教!” “不敢……殿下若有疑问,臣当尽心竭力而已……”司马谈站起身来,拱手道:“殿下请移步石渠阁内详谈……” 刘德笑了笑,点点头,道:“如此劳烦卿家了!” 他又问道:“前次我来石渠阁,见有一幼童报书走于石桥之下,未知那是……?” “那是臣的犬子迁……”司马谈低头答道:“犬子向来调皮,不知是否曾惊扰到殿下……” 刘德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情,卿不要担心,我只是觉得那幼童颇为伶俐,心向喜之……” 却没想到,他这样说,比其他说法更让司马谈心惊肉跳。 嗯,汉家朝廷有龙阳之好的贵族从来就不在少数,基友们光明正大的出入宫闱,甚至谈论彼此的爱好,也不避嫌。 而且,大部分的人同时攻受兼备…… 而这些贵族最喜**…… 看到司马谈紧张的样子,刘德也尴尬的燥红了脸,连忙道:“我没别的意思,卿不要误会了……” 但他这么一说,司马谈更加防备了起来。 刘德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实在是老刘家出的奇葩比较多,没办法让司马谈相信他刘德不喜欢那一口。 像是后来刘彻跟韩嫣的故事,那是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刘德没办法,只能回到正题,道:“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请教太史令,有关九章算术的一些问题……” 九章算术,毫无疑问是此时所有高级官员都有涉猎和研究的一本书。 已故的汉室名相张苍甚至亲自为九章算术进行了增补,使之变得更加贴近最新的数学成就。 故而,九章算术,算的上是现在流传度最广的书籍之一。 刘德也不是前世那个刚刚穿越的莽撞家伙了,自然也不会傻到以为能靠着一点后世学来的微末知识在古人面前显摆。 那样的话,他会死的非常惨! 很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此时的九章算术中明确记载了方程式的解法跟正负数。 特别是张苍当年为了将数**用到实际的施政当中,在九章算术里专门增补一章‘均输’的章节,讲的就是用衰分术来分配百姓的徭役与赋税,使之尽可能的合理分配百姓的负担。 其中甚至有着一整套严密的比例分配模型。 前世的时候,身为一国君主,刘德当然就不可避免的接触和学习过九章算术,虽然成就和心得并不怎么样,但,最起码,是了解了一些基本概念和事实,不至于会像个小白一样。 而当今之世,论到对九章算术的了解和研究,太史令司马谈,应该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术业有专攻,想要出两道贴合当前实际情况的数学难题,找司马谈,总是没错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作为史官,司马谈的嘴巴是非常严的,不可能有泄题的危险! 见到刘德说到正事,司马谈也严肃了起来,放下心里的那点担忧——其实他也想明白了,假如刘德真对他儿子有什么想法,他根本阻止不了…… 因此,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刘德的说辞。 司马谈带着刘德走进石渠阁之中,他先将刘德请到主位坐下,然后,从堆积如山的竹简之中找出了两卷竹简,放到刘德面前,恭敬的道:“殿下,这是新老两卷《九章算术》……” “这一卷是从秦宫史阁之中找出来的《九章算术》……”司马谈将一卷竹简推到刘德面前。 “这是张丞相所增补和修缮后的《九章算术》……”他将另一卷拿起来,问道:“殿下想知道什么呢?” 刘德笑了笑,按下那两卷竹简,道:“其实我今日前来,主要目的并非是讨教这两卷《九章算术》之间的不同,主要是想请太史令为我设计两道难题,作为考举之用,难度嘛……最好是比之《九章算术》上记载的习题稍微复杂一点的……” 直接从九章算术里选题,那无疑就是脑残了,因为,有点文化和知识的人,基本也看过九章算术,就算没看过,起码也听人说起过,特别是刘德摆明了下轮考算术,这九章算术,立刻就是士子们研究的重点对象,其上的许多难题,肯定会被人翻来覆去的研究。 这也是刘德为何要找司马谈帮忙的缘故——没有司马谈帮忙,这题目还真的很难出。 司马谈一听,却是立即就喜上眉梢了。 考举的事情,即使是他天天宅在石渠阁也听说过了。 在司马谈的立场上,他当然是支持的,甚至觉得,这是汉家的德政,能惠及天下士子。 而在这样的德政,他能贡献一点力气,让他也感觉到了有些成就感。 于是,他伏首道:“臣敢不从命?殿下请稍待片刻……” 半个时辰后,司马谈就捧着一个竹简出现在刘德面前,拜道:“臣已经拟好题目了,请殿下过目……” 刘德接过竹简一看,一时间,也被上面的题目难住了。 在穿越前,他虽然上过一个野鸡大学,但数学什么的,其实是体育老师教的……而且早就还回去了…… 咳咳,如今的话,大概数学水平也就在初中一年级的样子,可能摆一道小学六年级的题目在他面前,也未必能做出来…… “这两个题目连我都一时半会解不出来,想必难倒大部分的人也是足够了!”刘德心里想着:“加上我的杀手锏,肯定是能淘汰掉九成以上的士子了!” 至于剩下的通过第二轮的士子们,刘德觉得就算他没选,这些人有着第二轮通过的名头和荣誉,想要找个官当还是很轻松的! 特别是,这种数学成绩不差的士子,正是九卿各衙门极为眼热和抢手的人才! 刘德甚至觉得可能现在某些衙门就盯着他的考举了,只等结果一宣布,就要上来抢人了。 刘德辛辛苦苦才能得到十五个名额。 但九卿衙门的大佬们,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十上百个空缺出来! 最关键的一点是,当这些人通过第二轮考举,举荐的障碍就消失了! 能通过一位皇子设下的淘汰了九成以上士子的考试的人,能没才华吗? “或许这才是大多数人如此对考举如此热情的原因!”刘德忽然想道:“只要通过第二轮,他们就能自动获得被举荐的资格……” 这么一想,刘德也明白了,那些给他鼓吹造势的彻侯们的打的什么主意了,还不就是想让刘德高抬贵手,给他们的子嗣开个绿灯,也不求能最终混到刘德身边,能通过第二轮,他们就有的是办法给他们的子嗣的仕途铺路了。 假如没来司马谈这边,刘德估计是想不到这一节的。 对此,刘德也只能感慨一声:“能混在政坛上的,果然没一个会吃亏的……” 显然易见,彻侯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因此,不然,别人为啥支持你? “回去好还得整理一下最近发声为我站场的人的名单了……”偏偏这个事情还只能悄悄的做,甚至不能让汲黯他们知道,只能让王道去负责,否则,刘德的形象就要崩溃了…… …………………… ⊙﹏⊙b汗好像有两个112,主要是刚刚那章其实跟第一个112是合在一起的。。。我想当然的就112了~ 不过好像无伤大雅~~~~~ 第122章 高庙事变(1) 翌日,刘彻乘车来到内史衙门的官衙外。 下了马车,刘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于是他对王道吩咐道:“去问问那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怒不可谒的道:“简直就是胡闹,太不像话了,父皇不在长安,这些胥吏蠹官就不把汉家的制度放在眼里了吗?” 在王道看来,自家的这位殿下可谓是前所未有的暴怒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殿下如此动怒?连平时一贯保持的涵养跟风度都不顾了呢? 王道顺着刘德的视线看过去,立刻也被吓尿了。 原来的内史衙门是紧挨着汉太祖高皇帝刘邦的高庙的,故此,内史衙门的大门向来是朝东开的,而未央宫在内史衙门的北面,这样一来,每当内史的官僚们想要出门办事,就要绕一个大圈子…… 因而,自先帝之时开始,内史衙门就一直在闹腾着要另选官邸。 只是,未央宫宫墙下的地方就这么大,那些交通便捷、出入通畅的风水宝地早被丞相啊中尉啊御史大夫这些衙门给霸占了…… 所以,此事就一直拖着没有解决。 但是,此刻,也不知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悄悄的凿穿了内史衙门北侧的围墙,在哪里打开了一条通道,直接通向未央宫。 如此方便是方便了,但关键是——那条通道不可避免的毫无疑问的顺带凿穿了高皇帝刘邦的高庙的墙壁…… 作为宦官,王道对这些事情更是尤其敏感的。 高庙是什么地方? 供奉着太祖高皇帝灵位之所,天下诸侯每次入朝长安,必定去祭拜的地方! 高庙别说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在外围的墙壁上凿出了一个口子了,便是高庙旁边栽种的树木被人折下一根枝条,都是毫无疑问的亵渎大罪,上纲上线一点的话,直接定位谋逆、忤逆、大不敬,族诛之! 于是王道立即就领命道:“诺,奴婢这就过去查问!” 这些天,随着刘德地位的提高,身为刘德亲随心腹宦官的王道,在宫廷里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被人欺负跟使唤的小黄门了,现在,就是宫廷中一般的谒者、侍从见了他,也会尊称一声‘王公’,就连他那个在少府服役的哥哥也沾了他的光,一月之内连升三级,如今竟然做到了某曹主事的司马。 故而,王道也渐渐的有了些官气,也懂的耍威风了。 看着王道远去的身影,刘德却是低下头来,叹了一声:“老丞相,我这算是救了你一命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你第二次……”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坑,一个晁错挖好了,等着丞相申屠嘉跳进来的坑。 前世之时,刘德对此也是印象深刻。 整个事件的经过就是晁错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丞相申屠嘉知道他挖开了高庙外围的墙壁。 于是,知道此事后的申屠嘉兴致勃勃的以为抓到了晁错的把柄,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但,这个坑太深了…… 毫无疑问的,昨日晁错入宫不仅仅是陪便宜老爹练武,更大原因就是禀报此事。 刘德不清楚便宜老爹是否真的下定决心要赶走老丞相,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最起码他已经默许了晁错的行动。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丞相申屠嘉打雁不成反被雁啄,急怒交加之下,吐血而亡。 刘德也是看到内史衙门的墙壁被人凿开了一口子,才想了此事的经过。 没多久,王道就回来禀报道:“殿下,内史的衙役说是内史晁错下令凿穿的墙壁……您看……” “哼!”刘德鼻子里冷哼一声,杀气腾腾的道:“晁内史熟读经典,善治律法,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定是下面的小吏背着晁内史做的,等到被我发现,就推到晁内史身上,想要蒙混过关,那有那么容易?” “亵渎高庙,有如杀我!”刘德高声大喊一声,义愤填膺。 刘德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对随行的卫士下令:“将士们,随我前进,捉拿逆贼!” 身为太祖高皇帝的曾孙,汉家天子的次子,刘德这样做,无论怎样都没人敢说二话。 就算是后世,倘若有不开眼的跑到别人家祠堂里,凿穿祠堂的墙壁,一旦被那家人发现,恐怕也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更何况此时? “诺!”随行的南军都尉王启年点头,也抽出兵器道:“亵渎高庙,必是逆贼,末将从令!” 于是,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精锐禁军,立即就展开战斗队形。 一时间长戟如林,弓上铉,前排的卫士,更是立刻树起盾牌。 “风!”持着盾牌的卫士们首先向前,十几面盾牌猛然震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这样的大场面,立即就震动了整个内史衙门上上下下。 面对杀气腾腾的禁军,内史衙门里的许多胆小的官僚,都吓得瘫软在地,甚至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实际上,倘若刘德借着亵渎高庙,忍无可忍的借口,就算把内史衙门上上下下杀个干净,也没人敢说他什么不是。 毕竟,你都侮辱人家祖先了,人家杀你全家也不过分! 然而,刘德却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人而已。 因此,他约束着禁军,只让其保持战斗队形,步步迫近内史衙门的外围。 对刘德来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第一,逼迫晁错出来谈判,并且交个替罪羊,将此事抹掉。 第二,就是刷声望了。 没多久,晁错就慌慌张张的出来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禁军们,然后再看了一眼刘德,嘴角露出苦笑,拱手喊道:“殿下,这是何故?” 刘德露出一个我也不想的神情,嘴上严肃的道:“晁内史,你究竟是怎么约束你的属官的?竟然连高庙的外墙都敢随意凿开,我不得不如此,今天,内史衙门必须给出一个交代出来!否则,我就要血洗内史衙门!” 晁错心叫一声苦也! 遇上刘德,他真没办法。 毕竟,身为皇子,他看到有人凿开了自己家祖先灵位供奉之地的墙壁,那要能忍住,就不是人了,传出去要被人骂死! 但,让他丢个替罪羊出来,这种事情晁错也是办不到的。 否则,今后谁还跟他混呢? 第123章 高庙事变(2) 晁错此时的心里,真是纠结无比,偏偏却发作不得。心里稍微寻思了一下,晁错就板着脸道:“殿下您这是小题大做,要跟内史衙门为难吗?” 他的声音刚强而坚定,仿佛犯错的人是刘德,而不是他内史衙门一般。 这也是官僚必修的一门课程,名曰:倒打一耙,俗称恶人先告状。 倘若是一般的皇子,被晁错这种九卿大臣一瞪眼,一威逼,心中稍微有些不自信的,就会退缩和服软了。 可惜刘德前后三世,经历的风雨已经足够让他时刻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刘德抬头看了晁错一眼,道:“卿不可自误!” 刘德很清楚,在晁错这样的人面前,必须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刘德是不可能在此事上屈服的。 否则,让这等积年老吏掌握了主动,刘德就要被牵着鼻子走,甚至可能遭受重大打击。 于是刘德将手一挥,下令道:“南军将士,听我号令!” 王启年听到刘德的声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蹲下来拜道:“末将听令,请殿下吩咐,南军将士,为汉室效死,从不落人后!” 于是一百多名禁军整齐的喊了一声:“请殿下下令!” 在刀剑之下,特别是刘德明摆着:假如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的态度下。 晁错心里叹了一声,低下头颅,跪下来叩首道:“殿下,其中另有隐情,请殿下入内,容臣详细禀报!” 晁错也是没办法了。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当年先帝被大臣诸侯推举为帝,登基之后,深感枪杆子的重要性,因此,在掌握大权后,就极力经营南北两军。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南北两军,只听从天子的命令,只服从天子虎符的调动,只认刘氏子孙。 其他的大臣、诸侯王,在这些老粗眼里,完全就是路人甲乙丙丁的存在。 晁错毫不怀疑,假如他还要硬顶,只等刘德一挥手,这内史衙门就要血流成河了。 而且刘德杀了他,跟白杀一般! 当年,当今的天子,在长安街头只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就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 这个事情,到现在为止,朝廷都没给出一个任何像样的说话。 吴王太子死了,死的毫无价值,就连遗体都还是没名没分的草草的送回吴国。 就更别说,如今他的内史衙门确实是犯了忌讳。 刘德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了,平白的让人看了笑话。 毕竟,擅杀两千石大臣这种事情,在汉室的历史上,也就那么几个特例,况且内史衙门也并非没有还手之力。真要闹起来,为了活命,内史上下武装起来,刘德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于是,晁错刚一服软,刘德马上就收剑入鞘,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道:“既然另有内情,那我就随晁内史进去谈谈吧……” 晁错一听刘德这话,心里就跳脚了,因为他立刻就知道了,假如他方才再顶一下,说不定,刘德就可能服软了。 但是,他敢赌吗? 想了想,晁错在心里摇了摇头,他不敢赌! “向储君服软,并不丢人……”晁错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只是…… 可惜了,这个给申屠嘉挖好的陷阱,如今却是白费功夫了。 “我还是太心急了……若是迟上两日,说不定就成了……”再过两日,刘德要搞考举的算术考试,估计也没时间来内史附近闲逛了。 “怪只怪我太过冒进,忘了刘德昨日说过要来拜访我的事情……”晁错在心里叹着气:“大概是申屠嘉气数未绝吧……天意如此!” 他怎么可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刘德故意为之的呢? 刘德为何一定要保住申屠嘉呢? 答案就是,刘德需要一个支持他,力挺他的丞相。 太子之一位一天没落到他手里,就一天可能还存在变数。而申屠嘉的支持,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更何况即使刘德做了太子,倘若没有一个申屠嘉这样的元老大臣,扶上马,保送一程,也可能会有危险。 这个世界,总是在变化的,人会因为地位和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之前的想法。 先前,刘德不敢救申屠嘉是因为他怕惹祸上身,危及自己本身。 而如今,随着刘德地位和身份的渐渐改变,救申屠嘉可能惹上的麻烦已经不如保下申屠嘉所能获得的利益了。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假如申屠嘉按照历史被晁错气死,那么,刘德马上就要面对一个当了丞相的开封候陶青和一个做御史大夫的晁错。 政治上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是如此剧烈的人事变动? 陶青若当了丞相,肯定会在宫里找一个外援。 万一陶青跟王娡勾搭上了,那刘德还不得吐血了? 再万一,陶青与王娡合流后,对晁错进行拉拢和做出某种交易呢? 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刘德必须将所有阻碍他登上太子大位的一切不利因素扼杀在萌芽之中。 为此冒些风险是值得的! 更何况,他现在这么干,完全没风险,打死晁错也猜不到,刘德竟然开了挂,清楚的知道他的所有计划与步骤。 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 当然,解决此事后,刘德觉得,他需要跟申屠嘉好好谈谈了,在吴楚之乱之前,申屠嘉还是不要跳出来再跟晁错作对了,免得彻底激怒了这头犟牛。 “殿下请……”晁错带着刘德进了内史官邸的一个房间中,将刘德请到主位上,坐下来后,他才道:“殿下有所不知啊,臣所凿开的那面墙不属于高庙的组成部分啊,只是一道外墙而已……” 呵呵…… 外墙就不算高庙的建筑了吗? 大概可能或许是吧! 前世晁错就是用的这个理由不仅仅洗脱了罪名,还气死了申屠嘉,让申屠嘉发出:吾当先斩以闻的悲叹。 刘德看了晁错一眼,笑道:“是否不算,我说了不算,卿也说了不算,圣天子说了才算!” 便宜老爹会怎么说? 嘿嘿…… 自然是不算了! 这个事情,刘德觉得也不需要再纠缠下去了,拿着它当成筹码就好多了。 既然是筹码,那就需要交易了! ……………………………… 今天又感冒了,悲剧啊~~~~~~~ 挂了一天水,吃了不少药,一个字也没写,只能发存稿维持更新,更是悲剧中的悲剧! 求安慰~~~~~~~ 第124章 李广难封(1) 晁错听了刘德的话,拱手拜道:“臣会去甘泉请罪!” 刘德一听,心里笑了,知道晁错这是在提醒他——我的靠山可是很硬的! 对于晁错的话,刘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忽然道:“十几天前,开封候陛见天子,晁内史知道吗?” “嗯?”晁错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立刻就有些不怎么好看了。 开封候陶青的御史大夫官职,是他在天子面前力荐才拿下来的。 否则,长安彻侯多如牛马,当时,眼巴巴的望着御史大夫的空缺,想在自己身上配个紫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哪里轮得到能力跟家世都在彻侯里垫底的陶青? 陶青做了御史大夫之后,一直以来也表现的比较驯服,对于晁错提出的所有意见和政策都是全力主持,不敢推脱。 但政坛上的事情,谁能真的全部掌握? 自从踏入仕途以来,晁错见过太多的背叛的事情。 晁错很清楚,刘德既然敢告诉他陶青背着他陛见天子,就一定有这个事情,而且,陶青肯定没说他什么好话。 但,无论如何,陶青都是他现在最得力的帮手和臂助,晁错很清楚,不管陶青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此时,他都必须维护好团结。 否则,事情还没干,自己人先窝里斗了! 这其中的轻重,晁错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于是,他笑道:“开封候身为御史大夫,辅佐天子,协助丞相治理天下,陛见天子,不过是寻常事情罢了!” 刘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道:“前两日我还听说大行王恢跟开封候陶青一起弹劾我呢!” 这句话出口,晁错的神色终于变得难看至极。 假如说先前陶青背着他搞小花样,还可以原谅,因为这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化解,最多是他晁错吃点亏,让点权力,做出妥协。 那个团队里没有派系呢? 就连偏远的乡下农村,宗族内部不也分成好几派? 但现在当晁错听到陶青还背着他拉帮结派,这就是要另立门户了! 属于敌我矛盾! 晁错倘若还能按捺得住,他就不是晁错了! 只是当着刘德的面,晁错勉强按捺心里的杀机,道:“御史大夫行事孟浪也非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殿下万勿放在心里……” 刘德听着,呵呵一笑,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只等刘德出了内史衙门的大门,晁错跟陶青的蜜月期就将结束了。 没有人能忍受一个二五仔的背叛,更别说是晁错! 而没有了晁错的支持,反而要受到晁错的打压和攻击,陶青的御史大夫的位子,肯定不能继续了,甚至就是他的封爵能不能保存都未必! 现在朝堂里盯着御史大夫位子的人可不少! 譬如桃候刘舍,人家父子接替,给老刘家三代天子当狗一样使唤,图的可不就是名位吗? 又譬如楚相冯唐,人家在郡国轮换了十几年,等的也就是一个朝廷九卿或者三公出缺的时机! 论跟皇室的亲密程度,陶青不如刘舍。 论资历,陶青不如冯唐。 一旦晁错表露出对陶青的疏远,朝廷里那些不甘寂寞的彻侯贵族,元老大臣,立刻就会像闻到鲜血味道的鲨鱼一般,扑上来将陶青给撕碎! 笑完之后,刘德就道:“今日我来拜会晁内史,本是想跟晁内史请教一下剑道,顺道探讨一下晁内史在第二轮考举前给士子们讲讲申韩之学,现在看来,此事还是暂且押后吧……” “臣死罪……”晁错听了刘德的话,心里面肠子都悔青了,心里哀怨道:“要是迟两日再凿就好了……可惜啊……” 且不说在几千士子面前讲学给他能增加多少名望,更不说若是能从那些士子里挖掘出几个可造之材,作为培养,以为弟子,将来继续他晁错的道路,将法家发扬光大了。 单单就是刘德亲自拜访,本身就是一个大好的拉近关系的机会! 晁错叹了口气,拜道:“臣马上派人修补好高庙的外墙,再不敢有所逾越!” 刘德没有表态,只是站起身来道淡淡的道:“晁内史还是想想怎么去跟父皇交代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然后就起身离开。 晁错连忙拜道:“恭送殿下……” 毕竟,晁错刚刚才凿了刘邦高庙的墙壁,身为刘邦的皇曾孙,刘德要是能有一个好脸色那才真是奇怪了! 等刘德走了,晁错的脸色立即就变得涨红起来,啪的一下,将一个放置在他案几前的花瓶给打的粉碎。 这即是恼怒陶青竟然背叛他,更是对错失大好机会的追悔。 对于法家来说,他们的政治抱负能否实现的关键,从来都在君王一人身上。 这也使得几乎所有法家出身的臣子,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一切唯上的毛病。 而刘德已经被天子明确的当着他面表露出立储之意,无论如何,刘德,晁错都必须要巴结! 甚至刘德打了晁错左脸,假如把右脸伸过去就能讨好刘德的话,那么晁错也并不介意再将右脸凑过去…… 刘德没走多远,就听到了某个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呵呵一笑,径直走出了内史衙门。 门口,南军的将士们依然保持着全副武装的战斗姿态。 刘德见了,点点头,挥挥手道:“解除命令,各自归队!” “诺!”王启年应了一声,然后,一挥手,于是,士兵们立刻放下手里的武器,然后各自回归原本的位置。 “回宫!”刘德心情愉悦的对王道吩咐了一声 “诺!”王道点点头,就驾着马车转弯了。 ………………………………………… 回到未央宫,刘德立刻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汉室的上郡太守,曾历任渔阳、代郡等边关大将,后世有着极大名声的悲情将军,李广回长安述职了,连刘德这里都被送了一张拜帖,其上说是李广将会在明日前来拜见刘德。 “李太守现在在何处?”刘德拿着拜帖问着接待了来送拜帖之人的汲黯。 汲黯低头答道:“殿下,李太守现在正在长乐宫给太后问安!”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道:“你下去忙吧……” “诺!” 刘德拿着拜帖,玩味的笑了笑:“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啊……” …………………………………… 啊~~~~今天还是在发存稿,好悲剧的说,更悲剧的是,今天收藏也慢了,整整一天才涨了400~悲催~满地打滚中,嗯,等下再怎么样也必须要写了,存稿几乎被消耗殆尽了~可我吃了药,头有些晕啊,肿么破? 第125章 李广难封(2) 回到未央宫,刘德立刻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陇西郡骁骑都尉,后世有着极大名声的悲情将军,李广回长安述职了,连刘德这里都被送了一张拜帖,其上说是李广将会在明日前来拜见刘德。 “李都尉现在在何处?”刘德拿着拜帖问着接待了来送拜帖之人的汲黯。 汲黯低头答道:“殿下,李都尉现在正在长乐宫给太后问安!”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道:“你下去忙吧……” “诺!” 刘德拿着拜帖,玩味的笑了笑:“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啊……” 此时的李广还是名声不显的,最起码,他的名声被局限在一个比较小的圈子里,并未传颂全国。 如今的李广的身上套着的也不是什么名将的光环,而是——猛将! 当年,匈奴入侵萧关,烧毁中回宫,震动天下,也是在那时,李广带着族人从军,勇不可挡,痛击了匈奴人,斩获颇多,因此积功授为八百石武骑常侍。 说起来就有些好笑了。 李广算的上是现在汉家朝廷里为数不多的骑兵专家…… 咳咳…… 你没看错,确实是骑兵专家! 李广的成名之战,靠的就是骑射…… 他现在的官职就是陇西郡的骁骑都尉…… 这是一个什么职位呢? 这是先帝太宗孝文皇帝有感匈奴骑兵太厉害,而特地设置的一个官职,现在李广的麾下,也绝大部分都是骑兵。 所以后世有人说,李广难封是因为他落伍了,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这多少有些偏颇了。 李广的祖上就是秦代的名将李信,李信最出名的就是御使骑兵,长驱直入,功灭燕国。 李广自己也是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深谙骑兵之道。 其后李广在上郡太守任上,捕获匈奴射雕者,就是明证! 另外,导致骑兵作战发生革命性变化的马鞍和马镫,此时都已经出现了原始的版本,李广在上郡之时,就曾经多次有‘下马解鞍’的记载。 那李广难封的真相是什么? 作为过来人,刘德太清楚了! 简单一点来说,李广难封,只是因为他得罪了皇帝老子。 本来,明年平叛吴楚,李广有斩将夺旗的功劳,按制汉制,可能封个彻侯有些勉强,但食邑五百户左右的关内侯却是相当轻松的事情。 但李广却接受了梁武刘武的将军印和赏赐…… 于是,便宜老爹就说,既然梁王赏了,我就不赏了。 自然而然的,吴楚之乱这个造就了几十位彻侯堪称高皇帝之后最大规模的一次分封没李广的份了。 这也就罢了! 李广才气无双,勇猛无比,到那都能赚军功! 可惜,之后十七年,汉匈大体上保持着和平,偶有摩擦和冲突,也都各自克制,始终没有发生什么战争,就是后来匈奴国内五个部落归顺汉室这种事情都没引发大战。 然后,就是刘彻做了天子,开始建元新政了。 按道理,以李广的资历和威名,怎么着都能混个彻侯了吧? 但他到死都没混上…… 为什么呢? 刘德前世就听说了一些事情,刘彻把李广给一脚踢出了骑兵部队,交给李广的部队不是弓弩兵就是步兵…… 让一个长期指挥骑兵的将军去率领步兵…… 假如这样李广还能玩得转,那就简直是开挂了! 说实在的,李广在对匈奴战争中种种失败,其实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情…… 谁叫李广在建元新政期间扮演了窦太后废政的急先锋呢? 说点实在的,刘彻没杀李广,真是宅心仁厚! 想着这些前世的事情,刘德就很清楚的知道了,李广是效忠窦太后的! 想了想,刘德也释然了。 连他这个皇子都在打着掌握军权的主意,千方百计的想弄一队军队,自己玩养成。 身为太后,窦太后自然也懂的抓一些军权,培养一些嫡系,作为保险,以应付可能的危机。 “那么明天李广来见我做什么?”刘德摸着下巴想着:“是给自己的子嗣开后门吗?” 想了想,刘德感觉不太可能。 且不说李广一个小小的骁骑都尉那来的胆子敢对一位皇子提要求,单单就是李广家族现在基本都是军人,就能排除这一点了。 “可能就是想来见见我吧……”刘德想着。 这倒是挺符合李广性格的。 李广这个人啊,就是性格导致的悲剧。 后世史上上就记载,李广治军以简单方便无纪律闻名。 窥一斑而可知全豹。 连带兵打仗都随心所欲,放任士卒,只以恩义笼络,可以想见,李广的江湖气是极重的。 “算了,不想了,等明天见了李广就知道了……”刘德揉了揉太阳穴,索性懒得再去想此事,对现在的刘德来说,所谓的李广,其实也跟路人甲乙丙丁差不多。 “王道,去把石穰叫来,让他给我按摩一下……”刘德吩咐着。 最近,刘德有些喜欢上了中医的推拿之术,而石穰的推拿技术确实不错,刘德尝试过几次后,就喜欢上了这个保健活动。 “嗯,得找个机会,让石穰教一教宫里的侍女了,男人按摩还是没意思……”刘德嘀咕着:“大保健,才好!” 只是,他现在也就只能想想,不敢真的在自己宫里弄一群女人整日荒淫。 成大事者,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但等他做了太子,就可以撕下这伪装了。 对于汉室太子来说,啪啪啪,不断的啪啪啪,为社稷延后就是神圣的天职! 没多久,石穰就到了。 刘德躺到榻上,接受着石穰的按摩,一边闭着眼睛享受,一边问道:“前些时候,我跟卿所说的事情,卿可写信了?” “回殿下,臣已写信给老师,只是尚未收到回信……”石穰恭敬的答道:“不过以臣之见,老师定然会欣然前来的!” 刘德点了点头道:“这就好……” 刘德为了将仓公淳于意这个大牛钓来长安,可真是下血本了! 不仅仅承诺负担其医学研究的全部费用和支持,更许诺拨款给他编纂一本药典…… 假如这样,淳于意还不马上来长安,那他就妄为名医,更会愧对他的老师以及祖师爷扁鹊! ……………………………………………… 额,前一张出现了严重的bug。 我查资料才知道,特么现在李广还没出头呢~我去,所以度娘百科信不得啊~害的我重新修改了这一章,好在问题不大不影响以后的情节~ 嗯,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看汉书、史记吧,虽然文言文看的我头大,但起码比度娘百科靠谱~ 第126章 李广的誓言 翌日,刘德特地留在宫中,等着李广上门。 前世之时,刘德从来没有见过李广,因而,对于李广,刘德是有着十足的好奇心的。 他想看看,李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隅中之时,王道就领着一位穿着武将服的将军,走进了殿中。 “臣骁骑都尉李广拜见殿下……”李广的声音非常洪亮,整个人的体格也很壮实,矗立着就像一个铁塔。 据说,当年李广以良家子身份投军,带着陇西李氏的族人,在匈奴阵中杀了三进三出,阵斩了一位匈奴贵族大当户,因而,李广后来出生的长子取名当户,以纪念他的那个功绩。 “卿平身吧……”刘德起身,打量了一下李广。 毫无疑问,李广的体格已经属于重量级的武将了,他身高目测大概一米八五往上,体重至少九十公斤,留着长长的髯须,一张方脸显得特别有精神。 当年,刘德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御驾亲征,在进军的途中见到了李广,就赞道:“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何足道哉!” 刘德走到李广的身边,抬起头,望着这个铁塔般的将军,问道:“李都尉此来,可有事情?” 刘德现在还不太想跟李广牵扯过深,更不想与之有太过紧密的联系。 见到李广本人,满足了他自己的好奇心就足够了。 原因嘛…… 现在的李广,就是一个自负甚高,桀骜不驯的将军。 李广才气无双,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他年少成名,二十多岁就做了汉室的武骑常侍,还得到了太宗孝文皇帝的看重和栽培,委以陇西都尉之职。 以此时的社会背景来说,能在二十多岁就出任一郡都尉执掌一郡军权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陇西这种重兵集结,面对匈奴作战的第一线边郡都尉! 但是,天才总是有着种种毛病和缺陷的。 譬如此时的李广…… 以刘德前世听说过的许多事情和故事来看,现在的他,根本就驾驭不了李广。 “末将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来拜见一下殿下……”李广低着头,恭敬的答道:“另外就是末将听说殿下搞了个考举……” “嗯?”刘德笑道:“将军有何见解?” “末将觉得,殿下的考举之中没有为末将这等武人设置一个武考,颇为不公……”李广低着头,大着胆子的道。 站在李广的立场上来说,一个没有给武人留下位置的考举,确实是有些歧视武人了。 但这话说出口后,李广也觉得有些不妥了,语气太生硬了,没给殿下留什么台阶和面子…… 只是,他向来自负惯了,因此也觉得不以为意。 刘德笑了笑,也没在乎李广的语气里有什么问题。 他是皇子,是要做储君的人,怎么可能去计较这些小问题,何况,李广说的对!刘德觉得文武就像一个人的两只脚,无论崇文偃武,还尚武抑文,都是不好的。 “将军的建议,我知道了,下次再行考举,定会设置武举……”刘德点点头道。 其实,此时的汉家天子,对于自己的枪杆子的重视程度,是远超其他之后任何朝代的。 在此时,汉家基本在关中和边郡建立起了完善的预备役制度,基本所有的成年男子每年都会接受一段时间的军事训练,在上谷等匈奴入侵的重灾区,基本上就是军民一体,一旦匈奴入侵,几乎人人都能上阵。 前世作为一个诸侯王,刘德自己也曾经参与和指挥过封国百姓进行军事训练的事情。 对此,他还是有发言权的。 事实上,因为自建国以来,汉室就承受着匈奴的强大军事压力,为了能在有朝一日,匈奴人大举入侵时,能保证战胜,而不至于再发生白登之围那样的悲剧,自刘邦起,汉室上至天子,下至诸侯王,就奉行了‘士非教不得征’的国策。 简单的来说,在汉代想要当个大头兵,吃军粮,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是接受过三年以上军事训练,表现合格的成年男子。 像汉家的南北两军,就全部是从良家子里筛选出来的优秀兵员。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才保证了汉家军队的战斗力,始终能保持一个相当高的水准。 是以,史书上说:历代皆以弱亡,独汉以强亡。 这是制度造就的成果。 李广听刘德答应下来,立刻就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道:“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刘德挥了挥手道:“卿若无事,就先回去吧……” “诺……”李广低头拜道,也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妥。 “李都尉……”等李广的脚走出殿门,刘德忽然叫住他,道:“听我一句劝,以后少喝点酒,自古名将没有酗酒之人,当年先帝,可是曾期许将军能功封万户侯的,不可因喝酒误事啊!” 李广的脸顿时红的厉害,尴尬的低头拜道:“诺,末将谨记殿下教诲!”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等李广走了刘德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李广这个在青史留名的名将竟是个瘾君子呢? 前世之时,刘德听说李广酗酒,无日不饮,还常常喝得烂醉如泥时,还有些不相信,但他方才接近李广时,却在他身上闻到了浓烈的酒味,毫无疑问,前世的传言是真的…… 他连来拜见刘德,身上都带着酒味,就别说平时了! 李广究竟是否能戒酒呢? 刘德想了想,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酗酒这个毛病一旦染上,想要戒断,真是无比艰难! 作为一个曾经的老烟枪,戒过几次烟的刘德很清楚,戒烟戒酒,没有强制的外力,都是一句空话。 但刘德不知道,当李广走出他的宫殿时,心中却是极为惶恐的。 “连深宫之中的殿下都知道我酗酒了吗?”李广越想越后怕。 酗酒,无疑是他最大的一个毛病,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将其放在心上,对李广来说,不喝酒能算个男人嘛? 然而,比起喝酒,还有一件事情,对李广的诱、惑力更大。 那就是打仗! “看来我得戒酒了……”李广心中想着。 现在,李广最怕的就是刘德跑去告诉天子,他是个瘾君子,然后,天子就不再放心让他统领大军,镇守陇西,而是换一个人,譬如……程不识…… 没有仗打,就是泡在酒坛子里,那又有什么意思了。 “马上戒酒!”李广在心里发誓道:“决不能让程不识占了我的位子……” …………………………………… 抱歉,晚了这么久,咳咳,么有存稿了~所以要码字,而这一章特别难写~ 嗯,李广确实是个瘾君子,这个史记里记得很清楚~当然,稍稍的美化了一下-0- 等下还有一章~继续去写,今天写3章,存一章先~ 第127章 改革的计划 进入五月下旬,长安的天气越来越热,白天的时候,太阳晒的人都不敢出门,也只有到了晚上,才稍稍好了一些。 鉴于天气实在太过炎热,九卿衙门的头头们都找了个借口跑去了甘泉宫,说是给天子请安,其实是避暑。 但刘德却不能去甘泉避暑,享受温泉的滋润。 天气这么热,他必须要留在长安。 “绿豆买了多少了?”刘德问王道。 天气这么热,留在长安的士子们,倘若家境好的,自然有的是地方消暑,像彻侯家族,长安城外一般都有着庄园,庄园之中什么山林、水池,应有尽有。 有钱人家,也可以大把的金钱撒下去,自然能找到好地方消暑。 但那些家境一般,只能借住在长安一些民居甚至贫民窟里的士子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这么热的天气,万一中暑挂掉两个,就不太好了。 在这个时代,能消暑的东西真不多! 唯一的好消息是绿豆已经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发芽了,在关中也有着栽种,因此,刘德就让王道去市场上尽量多买一些绿豆回来,准备拿去分发给在长安生活困难,消暑不便的士子们。 王道苦着脸道:“市面上的绿豆很少,奴婢已经竭尽所能,但还是只买到了几百斤……”说着他就跪下来道:“奴婢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刘德淡淡的道:“此事怪不得你……” 绿豆虽然在战国时期就已经传入中国,并且在关中有了栽种的记录。《吕氏春秋》中也记载过绿豆的栽培技术。 但是,当此之时,连小麦都是异端,不被关中人接受,绿豆这种舶来物,更是异端中的异端,而且比起大豆,绿豆在产量上也有着劣势,错非,在绿豆传入中国后,就被人发现,其有消暑的功效,估计,早被关中人民淘汰了。 即使如此,它的栽种面积都不会很大,一般也就只有小地主阶级或者有钱人家才会栽种一些小面积的绿豆,作为每年夏天的消暑汤,故此,市面上很少能见到有绿豆出售。 “你拿着我的令符,去少府拿三千斤绿豆回来罢……”刘德无奈的道。 现在,假如不是万不得已,刘德已经不愿再去挖少府的墙脚了。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如今,他的身份地位,跟开始都已经完全不同了,少府等于就是他将来的钱袋子了,他还想着将来登基后,对少府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革,使其尽可能的不那么容易被人挖墙脚。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倘若他自己都不断的挖少府的墙脚,又怎么要求别人不去挖? 所以,假如不是实在没办法,刘德不愿意去少府打秋风了。 “诺!”王道一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去少府?这不就是给他跟他哥哥相聚的机会吗?立刻就兴高采烈的拿着刘德的令符去了少府。 至于少府会不会也没有这么多绿豆? 刘德从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少府跟民间的商人,农民是两个概念。 少府就相当于是汉家天子自己的超大规模国有企业,这个机构它的办事目标从来不考虑盈利,更不会去思考有没有用。 这个机构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服务汉家天子。 因此,少府储备的物资,多如牛毛,基本上,只有中国大地上有的,它都必然储备了一定的数量,以备天子不时之需。 毫不夸张的说,汉室的少府,在某种程度上,承担着后世天朝国企的一些职责。 譬如,汉家军队的武器,都是少府制造的。 秦代的直道与长城的维护和修缮,也是少府在负责。 关中的河流与渠道,也是少府在负责维护和开凿。 汉家的宫殿与历代天子陵寝,也是少府修建和维护的。 而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毫无疑问的亏本买卖,每年少府开支的大头都是在这些上面。 正因为如此,尽管少府都成了一个监管黑洞,被皇亲国戚们不断的打秋风,挖墙脚,历代天子却都能容忍。 不过,刘德却觉得,少府的改革,已经势在必行了! 尽管目前来看,少府这个机构对国家社稷的贡献依然利大于弊,但,这么一个庞大的机构,这几十年的纵容和默许,已经使得少府的职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了,各种挖空国家墙脚,贪污舞弊,简直都快蔚然成风了。 正如后世天朝改革铁道部一般。 功劳肯定有,贡献也肯定有,但功是功,过是过,再不改革,就要出大问题。 “等我做了天子,就将少府一分为三……”刘德想着:“军械制造与武器研发独立成一个部门,工程建设与皇室事务独立成一个部门,再将租税、官田收益独立成一个部门……”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就是提高了效率,减少了浪费,还能给一大批加官进爵,让许多一辈子都是个八百石的官员,一下子就成了千石级别。 但坏处嘛…… 自然也是有的。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要断了许多贵族和外戚的财路,难免有人要跳脚。 而且少府本身也会抗拒改革。 所以,就算刘德成了天子,想改革少府,需要魄力和胆气,更需要智慧和谋略。 像傻子一样上来就说要拆分掉它? 那外戚们岂能善罢甘休? 就是馆陶估计也会去找窦太后哭诉了。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就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谨记,谨记!” 他的野心很大,他的抱负同样也很大。 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后世所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例子。 譬如杨广…… ……………………………………………… 下午的时候,王道就领着几十个人赶着十几辆马车,运着绿豆回来了。 刘德见了,立即吩咐王道叫来剧孟,让剧孟带着他的手下,去将所有的绿豆,按人头数,平均分配给在长安有困难的士子们。 这种事情,剧孟来做最是合适。 他在雒阳当了那么久的游侠头头,最是擅长感染人心。 看着剧孟领着手下们忙碌。 刘德笑了起来:“可惜,我不能亲自去挨家挨户的慰问啊……” 在后世的时候,每次看新闻联播,刘德都会很羡慕那些被深入基层慰问的大佬们所慰问的对象,当然,后来他知道了,所有被慰问的对象都是被挑选出来的……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屁民们看了新闻后,被感动的一愣一愣的…… 第128章 送温暖 明天就是考举的第二轮了。 主父偃拿着从朋友那里好不容易借来的一卷《九章算术》,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反复复的诵读和研究着。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看了一会书之后,主父偃就不得不走到屋子中间,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清水淋在自己身上,借此消暑。 “钱不多了啊……”主父偃掏出兜里剩下的几十个铜钱,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在蓟城启程的时候,他身上还有着三千多钱的积蓄。 然而,在长安这短短十几天,就将那三千多钱,花的差不多了! 好在,这些钱花的值! 即使考不上考举,只要能考过第二轮,有了这个资历,以后的路就宽敞许多了。 这几天,主父偃就听说了,有好几个来自河东郡的士子,已经得到了他们家中的家书,这些士子的家族长辈,在信里面都是要求他们一定要考过考举的第二轮,河东郡守已经放话了,所有河东籍的士子,只要能考过第二轮,倘若最后没被录用,回到河东后,直接可以被举荐! 这就是一个信号了! 虽然目前为止,只有河东郡计划如此做。 但只要智商正常一点的,都能想到,很快,全国的郡县甚至诸侯国都要跟风了! 原因,主父偃也能猜到。 当年先帝在位时期,为了给朝廷补充更多新鲜血液,曾经下诏给地方郡县强制规定了举荐人数,达不到标准的郡县主官,就会影响其政绩的考核——每年的十月,地方郡县都要上计中央,将过去的一年辖区内的人口、户数、田亩、盗贼、刑罚以及赋税收入上报朝廷,称为上计,上功称最,下功是殿,评为‘最’加官进爵,拿了个‘殿’的,不止要被责罚,甚至还可能丢掉乌纱帽。 事关乌纱帽,谁敢松懈? 特别是汉家历代天子对于考核官员之事极为重视,常常都是天子亲自主持,丞相辅佐,九卿百官共同审议。 但是,举荐人才这种事情,不是地方官随随便便找个阿猫阿狗就能凑数的。 当此之时,举荐者必须首先在地方上拥有极大的名声,起码要全郡上下都有威望,其次,本身还得是个知识分子…… 这样的人,一郡之中,能出几个? 符合条件的,早被举荐了,不符合条件的,都在拼命刷声望。 如此一来,不知道多少郡县的郡守,本来按照政绩,妥妥的能混个‘最’,但就因为举荐上丢了分,于是落到了次一等上面,跟加官进爵说再见了,更有一些倒霉蛋,本来政绩应该是合格的,但因为举荐上面不给力,结果给贬到了‘殿’上,然后被各级上司叫去骂个狗血淋头,运气不好的,直接丢了乌纱帽,赶回老家种田去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临近六月了,距离新年也就四个月时间。 显而易见,又到了各地郡县准备上计的时候。 但,同样很显然的是,许多郡县注定要完不成规定的举荐任务了。 这个时候,考举就像一跟救命稻草出现在了各地地方官的视线中。 更妙的是,对于地方来说,紧跟中央政策变化,无论怎样,都不算错! 主父偃知道,河东郡只是因为离长安近,所以第一个做出反应,等考举的事情继续扩散下去,接下来的两个月,只要脑子不是太呆板的地方官就都会跟进。 故而,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几乎所有在长安的士子都沸腾了起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天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考举? 就算有,谁又知道下一次在什么时候举行? 况且,官场上论资排辈现象很普遍,早两年被举荐,总比蹉跎几年后再被举荐有前途! 因此,等身上稍微有了些凉意后,主父偃立刻再次坐到案几前,捧着书,继续研读着。 “主父先生可在家?”刚坐下来,门外就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主父偃连忙穿上被他脱下来的衣服,整理一下衣容,就道:“尊客稍等片刻,某马上来开门!” 等他把门打开,就见到了几个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 主父偃想了想,貌似前几天就是这些人跑来他家门外恭贺他通过第一轮,结果他一时太过欣喜,竟然撒了两百多钱的赏钱,害的他这两日连荤腥都不敢吃了…… 想着这事,主父偃的脸就稍微有些抽搐,还好,他修养还行,问道:“诸位所来,有何贵干?” “我等奉刘德殿下之命,来给先生送些消暑之物……”领头的一个男子满脸堆着笑容,让两个手下将一包大概几斤的东西放在主父偃脚下,拱手道:“还请先生清点一下,这是五斤绿豆……” 还没等主父偃反应过来,那男子就拿着一个竹简,递到主父偃面前,道:“若是无误,请先生在此竹简之上写下大名,也好方便我等交差!” 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游侠儿们可能杀人犯法,欺凌弱小之类的事情干的比他们的后辈古惑仔们还要出色,但有一点,后世的古惑仔拍马也赶不上他们的游侠前辈——重诺守信! 当世的游侠,绝大部分将誓言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将名誉看的比金钱更高贵。 主父偃傻傻的拿着笔在竹简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那男子看了之后,就拱手道:“近来长安天气炎热,还望先生多加保重,注意降温……若有什么事情,可来东市找俺,报上俺赵庄的名字就可以了……” 在赵庄眼里,这些在长安的士子,现在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啊,哪里不尽心尽力? 更何况,身为一个游侠,其实本身还是很有些仰慕文人士子的心思的。 再一个就是发财立品,当官立德,如今他跟了一个好大佬,眼看着又洗白的机会,将来甚至就是成为朝廷鹰犬也不是不可能,自然,也就下意识的开始维护自己的个人形象了。 赵庄接过主父偃递来的竹简,再拱手道:“我等事已办妥,就不打扰先生读书温习,在此谨祝先生明日考举旗开得胜,迎娶一位贵族小姐!” 现在的长安城里,已经有关内侯甚至彻侯放话了,最终能被录取的人,他们要招之为女婿。 这无异于是一针强力刺激,让几乎所有的寒门士子,包括主父偃在内,都激动了起来。 谁不想娶一位娇滴滴的贵族小姐? 别的不说,到时候光是嫁妆,就足够将一个原本的赤贫之家,立刻变成富裕之户! 望着赵庄远去的背影,拿着那包小小的绿豆,主父偃的心里感觉暖暖的。 “别的不论,但是能想到我等士子酷暑难耐,光是这分仁心,就足以证明刘德殿下乃是明主啊!”主父偃心中想着,当今之世,文人们最推崇的是两种主君。 一种是给他们官做,让他们施展抱负的,另外一种就是重视他们,能不惜屈尊降贵,为他们弯腰的。 后者更比前者受到文人推崇。 田叔当年,未为赵官,却甘愿陪同赵王张敖一同下狱的原因就是:张敖重视他…… 这一日,长安城里寄居的无数寒门士子,都感受到了刘德的温暖,许多人甚至就此就决定效忠刘德,誓死不渝了。 …………………………………… 10.1上架了,多存稿才是王道~可我却存不起来啊,悲剧~~~ 第129章 过继(1) 华灯初上之时,刘德就乘着马车,来到了窦太后的永寿殿。 便宜老爹不在长安,这长安最大的就是窦太后了。 明天的考举,就必须来给窦太后报备一声,同时听取窦太后的意见。 否则,万一到时候刘德不小心把她老人家喜欢的某个士子刷下去了,那还了得? 为此,刘德特意还去请了馆陶母子一同陪同他去给窦太后问安。 “刘德表兄,永寿殿比阿娇家里凉快多了……”一进永寿殿陈阿娇就开始吐槽她家了。 刘德听了笑道:“明年,表兄保证不让阿娇再这么热了,肯定让阿娇表妹凉凉爽爽的过完夏天!” “好呀!”陈阿娇也不管刘德是否能做到,拍着手掌高高兴兴的道:“还是表兄最疼阿娇了……” 刘嫖一听刘德的话,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大概是有主意,连忙问道:“这长安太热了,过两日连我都要去甘泉了,刘德你若有降暑的良方,不妨说出来!” 刘德呵呵一笑道:“今年是没办法啦,等到冬天,我让人储一些冰块,存夏天再用……这样就不怕夏天的酷暑了!” “冬天的冰块能存到夏天?”刘嫖感觉自己跟不上刘德的思路了。 刘德点点头道:“是的,姑姑大概不知道吧,只要有一个阴凉的地窖,就可以将冬天的冰块存到夏天了!” 论起享受,作为穿越者,刘德比谁都懂! 前世他的河间王宫中不仅仅有着许多地窖专门储存冰块,就连温室大棚都搞了几个,他甚至还在王宫里开辟一个专门养殖螃蟹、甲鱼等美食的水池。 靠着这些东西,刘德还曾笼络到了不少人,只不过,在国家的力量面前,他那点势力,连个蹦跶的机会都没! 进了殿中,陈阿娇就像来到了自己家一般,蹦蹦跳跳的用着软糯懦的声音喊着:“皇祖母,皇祖母,阿娇来看您来了……” 听到陈阿娇的声音,窦太后立即就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阿娇……阿娇……”窦太后的眼睛的视力到了晚上,更是已经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因此,只能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摸索着摸到陈阿娇身边,然后亲昵的在陈阿娇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哀家的宝贝阿娇,可都有三天没来看哀家了……” 然后,她就有些恼怒的道:“刘嫖,哀家不是吩咐过你,要常常带阿娇进宫来看哀家的吗?” 刘嫖立即就笑嘻嘻的走上前去,扶住老母亲的手,委屈的撒娇道:“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每年长安城到了这个时节,天气都热的很,您当女儿不想进宫来尽孝心?实在是天气热的连马都不敢上路!” “也是……”窦太后一听这解释,马上就接受了,道:“皇帝都去甘泉宫避暑了……” 窦太后拉着刘嫖的手,又问道:“今年长安的天气特别热吗?” “是呢!”刘嫖扶着窦太后坐下来,亲切的道:“母后您是不知道啊,中午的时候,我放了个鸡蛋在家中院子里的地上,一刻钟就熟了……” “这么热啊……”窦太后叹了口气,吩咐左右伺候的宦官:“明日你们拿哀家的令符去少府,让少府给在长安的外戚贵族和元老大臣都送些消暑的东西去,绿豆、茶叶、荷叶、薄荷,每样都要送点,另外,章武候跟南皮候那边,多送一点,再一个别忘了给朝中大臣也送一份过去……” “诺!”左右宦官点头应命。 刘德这时才走上前来,跪下来拜道:“孙儿给皇祖母问安!” “刘德也来了啊……来啊,快给殿下准备坐位……”窦太后笑道:“正好,你们都在,就陪哀家吃个便饭吧……” 窦太后摸着陈阿娇粉嫩嫩的小脸道:“今天晚上,阿娇想吃什么呢?” “我要吃牛肉!”陈阿娇挥舞着小手高兴的道。 汉家禁止一切形式的宰杀耕牛,一经发现,就是大罪,甚至可能论死。因而,民间想吃到牛肉,基本很难,一般只有病死或者老死的牛,在经过官府的准许后,才可以宰杀。但农民对耕牛的感情如同家人,一般老死耕牛都会埋葬。 所以,在民间想吃到牛肉,基本是不可能! 至于贵族,私自宰杀耕牛,倘若被廷尉知道,立刻就要被治罪! 所以,即使是馆陶家里,也很少能吃到牛肉。 但皇室向来违法乱纪,少府的皇庄里就养着许多专门用来食用的肉牛…… 是以,皇室基本上常常都能吃到牛肉。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了,在汉代,猪肉是很少有人吃的,因为烹饪技术不过关,加之猪的饲养条件太脏,有着许多细菌,吃了以后容易染病,所以,除了平民,很少有贵族会吃猪肉。 一般贵族的肉食主要以羊肉跟鸡鸭鹅等禽类肉为主。 于是,有关系的贵族,常常会隔三差五的跑到宫里打秋风,蹭饭吃。 刘德坐下来后,就道:“皇祖母,孙儿的考举明日就要考算术了,孙儿因此特来跟您老人家请教一下,请您帮孙儿把把关……” 窦太后一听,心里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哀家能有什么意见呢?刘德你就放手去做,哀家支持你!” 其他不论,在这种大事上,刘德知道要来跟她说一声,请示一下她的意见,这就代表着尊重。 刘德一听,立即就知道自己的这步棋走对了。 对窦太后来说,自眼睛失明之后,就极为看重别人对她的态度。 前世刘彻的建元新政怎么被废黩的,刘德可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我这个老祖母还是挺好对付的,也挺好哄的!”刘德心里想着。 当然,这是要做对比的。 比起前代的吕后,后世的武后,满清的慈禧,窦太后自然是纯洁善良的小白兔了。 但在中国漫长的历史河流中,能在史书上留下大名,并且曾深深影响着这个国家政治几十年的太后,那会简单? 刘德自己也清楚,倘若没有陈阿娇在侧,刘嫖在一边说好话,他在窦太后这里,估计连混个脸熟的资格都没! “对了,前些时日,皇后来跟哀家说,她一直无子,心里十分不安……哀家瞧着也怪可怜的,心里也很怜悯,因此,想在皇帝十一子里给皇后选一子为嗣……皇后似乎是想让你过继……”窦太后忽然问道:“刘德你是怎么看的啊?” ………………………… 啊,写到雷区了,明天我还要好好查资料,最好能查到吕后下诏过继惠帝太子给宣平皇后的诏书-0- 嗯,这两天太忙了,快到国庆了,店里我不能不去看顾一下,不然让老婆跟小舅子两个人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的~请大家体谅一二吧-0- 上架后,保证每日更新不低于3更~ 第130章 过继(2) 听了窦太后的问话,刘德一点都不意外。 等了这么久,薄皇后也是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皇后无子,过继一子,在汉室是有先例可循的,当年惠帝的皇后张宣平无子,于是,吕后杀了惠帝的一个宠妃,然后将其子过继给宣平皇后。 只是那个可怜的孩子脑子有问题,居然在没有掌握一丝一毫权柄的时候,放出话来说:我现在年纪还小,不能搞事,等我大了,一定复仇!(我未壮,壮即有变。) 于是吕后听说后马上将之软禁,接着幽杀。 那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连在历史上留名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个先例在前,勉强也能找到法理依据了。 刘德想了想,低头答道:“皇后仁德,孙儿自然愿意……” 窦太后听了,不置可否的道:“这就好,只要粟妃再点头,哀家就把宗正叫来,让皇帝玉成此事!” 刘德一听,心里一愣,叫道:“苦也!” 便宜老妈粟姬的脾气谁不知道啊,真顶起牛来,粟姬是油盐不进的! 更何况,刘德的那帮舅舅们,也没一个省心的! 只是,刘德自己也知道,窦太后能把话说到这一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当年,章武候窦广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跟窦太后相认,姐弟俩还没来得及叙旧呢,朝廷里的大臣们就蜂拥而至了,先是仔细考察了窦广国的为人和秉性,然后又是叫来一堆黄老派的长者,日夜监督和督促窦广国读书识字,直到将她弟弟的棱角给磨平,这才罢手。 先帝在时,本来想立章武候窦广国为丞相。 但,此事也是被她叫停的。 于是,先帝这才迫不得已,在矮子里选个高的,匆忙册封申屠嘉为故安候,然后再任命为丞相。 怕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怕被人认为是吕后第二? 汉家宫廷虽然没有什么**不得干政的律文,但实际上,吕后之后对于后族的防范,一直很深,为了避讳,这些年,窦太后很少干涉朝政,一直就宅在这长乐宫中,足不出户。 特别是当刘德看到连刘嫖在此时都保持沉默,他就知道,这已经是窦太后所能接受的极限了,再前进,就要踩地雷了。 刘德连忙叩首道:“孙儿谨奉懿旨!” 看到气氛有些沉闷,刘德立刻明智的转移话题,笑着奏道:“皇祖母大人,孙儿最近从一本古籍之中得了一个按摩养眼的方子,可能对皇祖母大人的眼疾有所帮助……” “母后,刘德能有这份孝心,真是难得!”刘嫖也马上帮腔:“不如让他来试试?” 窦太后听说刘德找到了一个能对她的眼疾有所帮助的办法,心里也是很动心的,听刘嫖这么一说,立刻就顺驴下坡,道:“既是这样,那刘德你就来试试?” “孙儿遵命!”刘德立即爬起来,走到窦太后身边,对她道:“请皇祖母大人平躺下来……” 窦太后将头轻轻靠在塌上,然后,她就感觉到刘德两只手,轻轻的放到了她的太阳穴的两侧,轻轻的按摩起来,左一下,右一下,很有节奏,刘德一边按摩着,还一边在嘴里碎碎念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窦太后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刘德按摩技术还真不错,力道适中,很是舒服,被刘德这么一按摩,只过一会,窦太后就感觉太阳穴附近变得舒服了起来。 刘德按了一会太阳穴,就换了个地方,按摩起窦太后的两眼中间和眼帘下方,嘴中照旧是念念有词的念叨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九二三四……” 窦太后听着,也琢磨了过来了,刘德嘴里念叨的估计就是这按摩手法的口诀了。 如此这般,过了大概一刻钟,刘德停下手来,问道:“皇祖母,可舒服了一些?” 窦太后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立刻就欣喜的道:“刘德你从那本古籍上看到的方子?” “哀家今天,居然能看到光了……”是的,此刻,窦太后原本浑浊,不能视物的双眼,居然感觉到了光线的存在,更能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了! 这么多年了,窦太后第一次看到了复明的希望,她如何能不激动? 刘嫖连忙拉住有些太过激动的老母亲,道:“母后稍安勿躁,既然这法子有用,以后就让刘德一日三时,进宫来给母后按摩好了……” 刘德立刻就拍着胸脯道:“既然孙儿搜罗的法子能对皇祖母的眼疾有些许帮助,孙儿自然愿意一日三时来给皇祖母按摩……” 窦太后却激动的问着:“刘德你快告诉哀家,你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 过去十几年,为了治疗眼疾窦太后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甚至有段时间还曾求助于巫师。 但不管是医家的方子还是巫师的法术,都对她的眼疾没有一丝一毫的帮助。 这些年,窦太后吃过的方子起码上百副,请来的巫师也少说三四十人了,但统统都是无用功。 刘德的按摩疗法,令她的眼睛的视力虽然只是稍稍有所好转,但于她而言,却不啻是一根救命稻草! 刘德却是心里苦笑一声:“这可怎么办呢?” 他所用的法子,不过是后世小学生每日中午必做的眼保健操而已,说实话,对于视力的帮助作用有限,更多的是起到一个保护眼睛和舒缓眼部血管、神经的作用。 刘德本就没指望过这法子能对窦太后的眼疾有效…… 现在窦太后感觉到了希望。 显然,刘德倘若不马上表态献上那本书,窦太后立刻就要翻脸了! 再怎么无奈,刘德也只能拜道:“皇祖母容禀,那是孙儿在石渠阁的一卷古籍上偶尔看到的法子,孙儿直觉觉得可能对皇祖母的眼疾有所帮助,于是就记了下来,孙儿回去后,马上就去石渠阁,帮皇祖母找出那本古籍……” 嗯,只能再造一回假了…… 刘德有种感觉,自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伪造文物的人了。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 等下还有一更 第131章 过继(3) 刘德觉得,窦太后的眼疾,十之八九是白内障。 但他不是医生,没办法确认,只能猜测。 在后世,白内障患者,一个外科手术就能治愈,安全无风险。 但在此时…… 就算刘德穿越前是个外科医生,做过n例白内障手术,也不敢给窦太后做白内障摘除术。 唯一能采取的办法,就是尽量缓解和延缓白内障的影响。 但这一点都妨碍刘德稍稍利用一下窦太后对重见光明的渴望心理。 于是他道:“其实,孙儿一直都很挂机皇祖母的眼疾,这些年来,孙儿除了遍查医书之外,还四处打听天下名医的下落,泰一神保佑,前些日子,孙儿终于得知了扁鹊当代传人,齐国人仓公的下落,已经命人前去延请了,估计过些时日,仓公就能到达长安,为皇祖母诊治了!” “仓公?”窦太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哀家怎么没听说过此人?” 刘德心里笑了一声,当此之时,中国的医道伦理与道德根本没有建立起来,张仲景、孙思邈这两个开创和创造了古代中国医生道德观与价值观的大牛根本连影子都没有。 更何况,此时医方卜噬尚未分家,有些医生甚至还会兼职神棍…… 在这样的背景下宫廷御医们难道会承认有人医术比他们还要高超? 那怎么可能! 刘德笑着答道:“回皇祖母的话,这位仓公就是缇萦之父……” 刘德这么一说,窦太后立即就对仓公有了期待之心了。 在窦太后看来,既然仓公能教育处缇萦这样的女儿,想来人品是有保证的,人品好=技术好,这几乎是此时人们颠破不变的认知。 更何况,窦太后还听刘德说仓公居然还是扁鹊的传人。 扁鹊那是什么人? 古老相传能生白骨活死人的活神仙啊! 当窦太后还是吕后身边的一个使唤侍女时就听说了许多扁鹊的传说! 于是她点头道:“难得刘德你这么有心,哀家算是没白疼你!” 事实证明窦太后是个相当情绪化的人,她心情一好,许多不可商量的事情,马上就有得商量了。于是她道:“粟妃那个人,哀家是知道的,薄皇后估计是很难说服她的,这样吧,明天哀家把粟妃叫来,好好说道说道……” 刘德听了,心中真是大喜过望,有了窦太后出马,亲自训话,粟姬再怎么跋扈,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愿意了。 在汉家宫廷中,太后永远最大,就连天子,也要屈居太后之下! 不过这样一来,刘德也明白了,仓公必须尽快来长安! 否则,让窦太后失望了,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刘德低头道:“诺!” 这时候,侍女们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牛肉上来了。 陈阿娇见了,立刻就坐不住了,跳了起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道:“牛肉……牛肉……”小手还不停的比划着:“阿娇要吃最肥美的那块……” 窦太后立即就抱着陈阿娇笑眯眯的道:“阿娇想吃什么都行!”然后,她对刘德跟刘嫖道:“那就吃饭吧……” 刘德拜道:“诺!” 然后回到自己的坐位坐下来,一位侍女为他端来一盘香喷喷的卤牛肉,刘德一看,其上撒了花椒跟酱料,看上去还是挺美味的。 花椒在此时是只有贵族才能享受到的顶级调味品,更是被视为君子的特质之一,《诗》云:有椒其馨,《天论》:君子啜菽饮水。故此其价格一向昂贵,更因为竞争对手胡椒这时候还没传进中国,因而基本上,大凡肉食,都会撒上花椒。后世天朝大四川吃花椒的历史,大概就是自汉传下去的。 至于酱料则是醋跟一些肉酱,吃起来感觉酸爽可口,算得上是刘德最喜欢的几道汉代美食。 至于陈阿娇,则是牛肉刚刚端到她面前,她立刻就霸占了整个餐盘,拿着小刀,一块快的切下来,切成薄片,先是自己美美的吃上几口,然后,似乎想起了窦太后还没吃,就拿着小刀,叉住一块牛肉,送到窦太后的嘴边,道:“皇祖母也吃,很好的牛肉!” 窦太后立时就高兴了起来:“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这一顿饭,就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中慢慢结束了,因为有着陈阿娇的存在,加上刘嫖不断的说着刘德的好话,还扯起了刘德小时候坐在窦太后膝盖上的往事,让窦太后对刘德的感观更加好了起来,于是,临走之时,窦太后特地赐了刘德跟陈阿娇两人一人两匹蜀锦。 出了长乐宫,刘德就对刘嫖感激的道:“多谢姑姑不辞辛苦陪着侄儿奔波,侄儿真是无以为报!” 刘嫖看了一眼刘德,心说:“算你识趣,知道姑姑我陪你来来去去很辛苦……”嘴上却道:“刘德你莫要这么客气了啦……都是一家人……只望日后你能莫忘了姑姑我今日奔波的辛苦就好了……” 刘德一听,哪里还不知道刘嫖看似是在客气,其实是在提要求了。 想要不忘记她现在奔波辛苦,最好的报答方式是什么? 刘德不傻,立即就拜道:“侄儿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姑答应!” “说说看……”刘嫖笑嘻嘻的抱着已经熟睡的陈阿娇道。 “侄儿……”刘德扭扭捏捏了老半天,终于‘羞涩’的道:“侄儿想娶阿娇表妹为妇,还请姑姑应许!” 刘嫖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起来。 刘德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干什么了,于是指天起誓道:“姑姑若是应许下来,侄儿发誓,今生今世一定好好呵护阿娇表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嗯,起码比起前世在刘彻哪里要好吧! 最起码,刘德能保证陈阿娇不会最后沦落到在长门宫之中哀怨难平。 同时,刘德也清楚,自己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将亲手制造第二个薄皇后。 或许是老刘家当年干了许多没节操的事情,所以,整个西汉的历史上,有将近一半的皇后不孕,没有子嗣。 惠帝的宣平皇后,便宜老爹的薄皇后,陈阿娇,后来昭帝的上官皇后、成帝的赵皇后,哀帝的王皇后,统统都是不孕的,汉室末年,更是连续三任天子没有子嗣,不然,也轮不到王莽来篡国了。 望着陈阿娇,刘德其实一直挺怜悯她的,不能生育不是她的错,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特别是一个立志要建立一个大大的后、宫的穿越者,刘德觉得,可能皇后不孕对他更有利。 这样,他就有借口不断的扩充**了…… 刘嫖却不知道刘德心中打着的主意,此刻,她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她这么辛辛苦苦的帮着刘德,图的不就是刘德现在的这个表态? 于是,她笑嘻嘻的道:“既然刘德你这么有诚意,那姑姑就不好拒绝了!过两日,我就去找皇帝,把事情定下来,怎么样?” 刘德多嘴问了一句:“不用跟姑父大人商议吗?” 刘嫖摇头笑道:“姑姑家的事情,你姑父向来只有点头的资格!” 堂邑候确实是挺可怜的…… ……………………………………………… 今天忙的像狗一样,好在忙完了,明天应该可以有一天时间码字~ 嗯,跟大家汇报一下吧,目前收藏16000+ 上架前应该能到17000+ 这成绩应该来说目前在点娘的历史类里算不错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 上架后保证每日3更吧,另外,国庆后,西汉应该也会恢复更新了,大概最开始三天到5天一更吧~ 第132章 苍鹰 第一缕晨曦从东方出现之时,主父偃就像一台被上了发条的机器,猛然间就弹跳了起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他就抱着《九章算术》在阳光下继续研读。 “今天马上就要考试了!”主父偃在心里想着:“这一轮一定要考过!” 过了这一道坎,对他而言,就等于打开了仕途的通道。 只是竞争者们太多了…… 能否考过,他心里实在是没底! 昨日,露布之下,已经贴出了文告,这一轮的算术考举,只会录取成绩最好的一百人,余者尽数嫡落! 虽然残忍,但所有的士子包括主父偃在内都觉得很合情合理。 他们都是自诩精英的天才。 既是天才,那怎可再与庸碌者为伍? 于此同时,在长安城另一头的一栋豪宅之中,颜异也睁开了眼睛。 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颜异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离考举开始还有多久?” “少主,现在已是辰时了,还有一个时辰!”身边随侍的奴婢的答道。 “准备车马吧……”颜异用清水冲洗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接过婢女递来的一碗盐水,漱口之后吩咐道:“宁可早点过去等,也不可耽误时间!” 今日的考举,经过这些天的发酵,全长安都在瞩目着。 毫无疑问,今天考场外的围观民众只会比上次多,不早点过去,那万一被人堵在路上,岂非要误了大事? 乘着马车,来到街面上,马车刚刚上路,就有一个衙役过来询问:“敢问先生可是去参加考举的?” 颜异点了点头,问道:“有事?” 那衙役答道:“奉内史晁公之命,我等已经清理出了一条专供诸位先生赶考的道路,请先生随我来……” “多谢……”颜异点点头,拱手道:“有劳贵官领路……” 同时,颜异心中也有所纳闷:“内史衙门什么时候搀和进来的?” ……………………………………………… “你是说晁内史居然好心帮我们在长安清理了好几条专门供士子通行的道路,还是派了大批人手引路?”刘德刚醒来没多久,剧孟就来报告内史衙门的忽然举动了。 “晁错的嗅觉和反应还真是快!”刘德系好腰带,赞了一句。 自从前两天河东郡传来了郡守放话,所有河东籍士子,只要能通过考举的第二轮,那就无条件可以获得举荐资格,而且最高可以被举荐当县尉。 这可是八百石的实权官职! 仅次于县令之下,是为一县之中的大人物,前途光明的很。 自从听说这事情后,刘德就已经预料到了,朝中的九卿衙门,肯定会下场了。 河东郡传出这样的事情,刘德一点都不意外。 官僚们不管在什么时候,永远都会紧跟中央步伐,以显示自己的政治正确。 譬如后世的魔都,一度把小学教材里的古文诗歌都要赶尽杀绝了,但一朝老大放话,立马就改弦更张,自己把自己的脸都抽肿了,还装出一副卖萌的表情说什么“我们觉得必须要弘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更何况,考举出来的士子本身就相当于得到了中央的某种程度认可,在举荐资格方面,完全没障碍。 只是,晁错前些天不是刚刚差点被刘德弄得下不了台吗? 这转眼就把那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跪舔过来了…… 政治家的节操,果然还是不要有期待了! 事实证明,只要有好处,官僚们才懒得管你是否曾经得罪过他,只要能捞到政绩,打完左脸,再把右脸送上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走!”刘德挥手道:“我们去看看……” 晁错出手了,不去看看,好像有点对不起对方…… 出了未央宫,沿着官道前行,刘德就看到了,道路两旁,不时的都有着内史衙门的人在奔走,几条原本供长安民众通行的道路,此刻已经被彻底封锁和清理了,只有持着考举考生身份证明的文书的人才能通行,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充分的显示了内史衙门在晁错的统帅下,无论战斗力还是执行力和组织力,都完爆之前的历任内史。 “是谁在负责协调这一切?”刘德一路看过来,也不禁对那位获得了晁错信任和许可,一手组织和策划了今天的交通疏通计划的人有了兴趣。 就算是后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人员与资源调动起来的人,也是很少的,起码都是市委一级的干部。 至于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能有这么大魄力和协调能力的人,真是凤毛麟角,不说别的,就是能将那几条道路清理干净,让长安的市民和贵族遵守规矩,这一点,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哪能办得如此通顺? “回殿下,似乎是中郎将郅都在负责……”剧孟回答道。 “这就难怪了!”刘德点点头:“是苍鹰出手了啊!” 倘若问朝中大臣晁错之后,谁能扛起法家的旗帜,十个人里有九个会回答是郅都。 而且比之晁错,郅都更加的严苛,不近人情。 假如说晁错还会根据局势的需要,做一些妥协和交易,那么郅都这个人呢,在他面前,除了天子外,没有可以让他低头的人! 去年的时候,便宜老爹带着贾姬,也就是后来刘大耳朵的祖宗,超级播种机器刘胜的老妈去上林苑打猎,结果途中贾姬肚子疼去上厕所,谁料一头野猪好死不死的出现在了贾姬的厕所之外。 便宜老爹当时就想去赶走野猪,救出自己的爱妃,结果被陪同的郅都拦住了,郅都说“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简直就是将宫里的妃子看成了消耗品,死一个再纳一个就得了。 若是在后世,郅都恐怕会被女权主义者给撕了,但在如今,却立刻就赢得了便宜老爹的赞赏,升为中郎将,负责长安的治安工作,就连窦太后都赏赐了他一百金,作为嘉奖。 从这个事情上,刘德也看出来了,在郅都的眼里,这世界上除了天子,其他人都是渣渣! 典型的刻板法家思维! 不过……这样的人,刘德喜欢! 为什么呢? 他迟早也是要做皇帝的啊! 倘若等他做了皇帝,满朝上下都是郅都这样的臣子,那该省多少心啊,什么政策改革法令,他一言就能决定,也不会有人唧唧歪歪。 只是,这只能是yy。 整个汉室历史上,好像也就出了郅都这么一个愣头青…… “走,我们去见见这头苍鹰!”刘德决定道。 “苍鹰?”剧孟好奇的问道:“殿下是指的中郎将吗?” “嗯!”刘德心里咯噔一声,他却是忘了,郅都苍鹰的外号,要等他做了中尉,杀的长安城贵族心惊肉跳之后才会被人按到头上的,不过也没关系,身为皇子,给大臣取个外号,这不算什么大事! 第133章 丧心病狂的第五题 刘德在城东的一个校场附近找到了在那里指挥着衙役们维持着秩序的中郎将郅都。 中郎将这个官职,在此时比较复杂。 汉承秦制,基本继承了秦代大部分的政治设计和构架。 整个国家的基本政治形态差不多就是山寨的秦代的设计,然后,历代汉家天子,就在这些秦人的政治智慧结晶上不断的加些自己的理解和见解。 中郎将这个秦代仅次将军的武职,自然逃不脱汉家天子的魔掌了。 在此时,中郎将的名目有许多个说法,但主要有三:五官及左右中郎将,在汉代史上,称为‘三署’,主要是负责天子的个人安保与皇室车骑及朝廷大臣的安全。 而郅都现在担任的就是五官中郎将一职。 所谓的五官是指的那五个呢?议郎、侍郎、中郎、外郎、散郎,因此,实际上,现在的郅都是文官,而非武职,其职权是管理和约束朝廷的郎官们协助御史大夫整治吏治。 但,刘德却知道,郅都这头便宜老爹的苍鹰,不仅仅是个酷吏,还是一位有着很强军事天赋的名将胚子,前世郅都倘若不是被窦太后赐死的话,那么,在对匈奴战争中,他能贡献的力量应该不比韩安国、李广、程不识差。 所谓‘战克之将,国之爪牙’并非只是说说而已,雁门关下横尸累累的匈奴尸首,就是他功绩的最佳注释。 “臣郅都恭迎殿下……”刘德的马车刚刚到,郅都就带着大大小小的属官出来迎接了。 刘德走下马车,笑着扶起郅都道:“卿快快平身……” 这头苍鹰对于贵族、地主恶霸来说,自然是恐怖的恶鬼,索命的无常。 但对于刘德跟他的便宜老爹来说,这却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基本上,遇到棘手的问题,马上就会想到:不用担心,我还有郅都! 而且刘德觉得,郅都被打进酷吏传之中,真是冤枉他了,比之同在酷吏传中的宁成、义纵、王温舒等后辈,郅都其实从来没有做过半点以权谋私,欺压平民的事情,他一生之中都在跟权贵与恶霸做斗争,其在济南郡一边杀地主恶霸,一边组织民众修缮水利,开辟良田,贯彻朝廷轻徭薄赋的政策,使济南人口户数在之后十几年里不断增加,可谓功在社稷。 就是刘德后来在河间国,遇到一些济南来的商旅人家,也常常能听到济南人对于郅都的怀念。 “这次的考举,有劳卿家了……”刘德笑着拉着郅都的手亲切的道。 “臣不敢当殿下缪赞!”郅都低着头道。 “卿过谦了……”刘德摇摇头,看了看郅都平静的脸,笑道:“这次考举有卿坐镇,我就放心了!” 有郅都在,基本上考举的秩序就不需要担心了。 刘德抬头看了看渐渐高升的太阳,就对郅都道:“卿先忙,我还有事,就不与卿多叙了!” 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跟郅都告别,刘德先去了趟长乐宫,给窦太后问安,顺便给她做了一套眼保健操。 刘德自然不会放过这种跟窦太后拉近关系培养感情的机会,期间自然是想尽办法的说好话,争取赢得窦太后的感情。 这样例行公事后,刘德就回到自己的寝宫中。 在宫殿前的院子里,几口大鼎正在烈火的烹煮之下,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药味。 “这里熬了多少?”刘德走过去对王道问道。 “回殿下,已经熬了大概一千多斤,用木桶装了起来,这是第二批熬制的汤药!”王道恭敬的答道:“在考举开始前,奴婢能保证熬出三千斤的汤药,供给士子与监考众人饮用!” “这就好!”刘德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今天的天气,比起前几日来说,恐怕会更热,到中午左右,温度少说也能答道三十五度以上,如此炎热的天气中,万一若是出现大面积的中暑情况,对于刘德来说就不妙了。 好在,身为穿越者,刘德怎么会不知道后世大吃货省出名的凉茶呢? 王老吉、加多宝可是就差打出狗脑子的两个品牌啊! 而且大吃货省人民喜爱的凉茶配方也简单的很,就算刘德从没用心留意过,也大抵知道,凉茶里有金银花、甘草,刘德自己又脑补了两个清热解毒的中药:菊花跟夏枯草加了进去。 这样,一款西汉版的凉茶就问世了。 跟后世的凉茶是否有差距跟区别,刘德不清楚,但,最起码有了这样一种清热解暑的茶饮,大面积中暑的意外,就能降到最低了。 “倒一碗来给我尝尝!”刘德吩咐道。 没多久,一碗凉茶就端到了刘德面前,刘德看了看,卖相比较差,看上去有些药,而不是保健用的凉茶,捏着鼻子尝了一口,味道也不怎样。 “多放些甘草吧!”刘德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将那碗凉茶倒掉,吩咐道。 刘德能做到的也就这么些了,假如有人说这凉茶味道不好不喝,那他就活该中暑! 至于士子不接受凉茶,拒绝饮用这种事情,刘德一点都不担心,事实上,凉茶可以说是古代中国记载最古老的一种中药制剂了,它曾经甚至是殷商王朝不传之密,是成汤天子的神器。 刘德与其说是发明,倒不如说是复活了这种避暑降温的中药汤饮。 “你们忙……”刘德挥挥手走进寝宫之中,从他的榻上拿起一张被密封在竹筒之中的纸张,拿出来看了看。 这张纸上,记载的就是今天考举的五道算术题。 刘德看着这纸上那最后的一道题目,心里想着:“有没有人能答出呢?” 这确实有些难度啊! 这道题目是这样的:今有百人答题,八十一人答对第一题,九十一人答对第两题,八十五人答对第三题,七十九人答对第四题,七十四人答对第五题。答对三题及以上者方为合格,问:合格者几人? “会不会太过丧心病狂了?”刘德心里想着,权衡着,这道题目,别说是现在的人了,便是后世的许多大学生都答不出来,最初刘德也不想用这道题目的。 然而后来想了想,数学最吸引人的是什么? 未解的难题啊! 没有哥德巴赫猜想,后世西方的数学就不可能进步那么快。 因而一咬牙,刘德就用上了这道他前世被自己的侄子难倒的题目。 没人答对没有关系,甚至可能没人答对的效果更好! 士子们都是要脸的! 假如这次没有一个人能答出此题,那么对于他们无疑是个强刺激,能刺激许多人去研究和解读数学中的奥秘,寻找数学的规律。 …………………………………… 明天晚上凌晨就上架了~好忐忑的说~~~~~~ 第134章 难题 颜异拿着号牌,走进考场之中,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驾轻就熟的找到了属于他的位子,跪坐下来,然后拿出笔墨,静等着考试开始。 “咦……”颜异抬头向前一看,颇为惊讶了一声:“前面那几块竖起来的木板是做什么的?” 只见在校场中央,竖立着几块一人高的木板,木板之上用一块遮挡了起来,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 于是考场之中,发现了此事的士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肃静!”张汤负手走上校场中央的高台,大声命令道:“离考举开始还有一刻钟,所有士子请保持肃静,不可交头接耳!” 许是张汤身上穿着的官服和左右矗立的禁军起了威慑作用,整个考场霎时安静了下来。 张汤接着道:“下面,我来宣布本次考举的规矩……” “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偷看他人试卷,违者,一经发现不止考试成绩为零,还要移送内史衙门治罪!有发现他人舞弊而不检举者,连坐为共犯,一样废除考试成绩!”这个规矩是针对前次考举查出的几个舞弊例子而做出的针对性对策。伴随着张汤的声音,许多士子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连坐法之下,想要舞弊,那难度无疑就大大增加了。 张汤向前走了一步,继续道:“其二,今天天热,殿下特地从古籍之中查阅得了一道解暑汤饮,等会,我会让人给诸位每人发一个碗,考试之时,每隔一刻钟,就会有人来给诸位添一次汤饮,若实在酷暑难耐,诸位也可提前交卷,万不可意气用事!”这些话有没有作用没有人知道,但事先不申明,出了乱子,就不得了了!到时候连个推脱的法子都没有! “其三……”张汤继续道:“考题写于木板之上,我会命人将木板四处移动,诸君好好看题,切勿看错,免得误了考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连纸都不过是刚刚出现,印刷术自然是影子都没有一个。 就算刘德知道可以用雕版印刷来解决这个问题,但印刷所用的油墨去哪里找。 至于找人抄录…… 两千多份试卷,要是找人来抄录,天知道得要多少人。 这人一多,考题难免就会泄露。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考题的字体放大,写到几块木板之上,等到开考,就让人举着木板给士子们看。 至于万一有人近视看不清楚什么的,那就只能说一声遗憾了。 考举作为一个新生事物,想要一开始就做到尽善尽美,那怎么可能? 说完这些话,张汤就对站在他旁边的亲信心腹田甲吩咐道:“烦请兄长将白纸分发下去,每位士子发三张……” “诺!”田甲点了点头,看着张汤,他也是心中感慨了一声,如今的张汤变化真的是很大,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仗他的资助,才能读书的年轻人了,身上已经若隐若现的带着些威势。 “传闻考举之后,刘德殿下就要给张汤、汲黯、剧孟升官了!”田甲想着:“这一升,起码就是六百石的实权官职,甚至可能是侍郎、议郎一类的郎官!” 汉家的郎官,将来有很大可能是能做到两千石级别的九卿的。 “我得抓紧机会,让张汤早日娶我家细君回家!”一旦张汤做了郎官,能否遵守诺言,继续跟他家联姻,那就真是未知了。 如今长安城的彻侯贵族们,可是人人都盯着刘德殿下手下的三大干臣,就连剧孟那个大老粗,竟然都被好几家彻侯哄抢者,想要招其为婿。 追逐张汤、汲黯的就更多了! 传言,连章武、南皮两位德高望重的外戚都有所意动! 再不抓紧机会,到时候别说正室了,小妾的位置估计都要没了! 没人比田甲更清楚长安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田甲带着人,将白纸一一分发下去,发完最后一人,校场的大门徐徐关闭,考试开始了。 十几块木板被人举着放到了校场的四角,基本上是每七十人分享一块木板。 ………………………… 一共五道题目,每答对一题得一分,这是现在人所共知的事情。 但,这次的考举,只会有一百人能通过。 这就意味着,最起码要答对四道题,才有机会成为那百分之一,甚至可能需要五题全对! 因此,当木板上的布取下之后,所有的士子就立刻拿起笔,将木板上的题目抄到纸上,然后,再三核对,确认无误后,才开始作答。 颜异将五题全部抄到纸上后,看了看。 这第一道题真是简单至极! 勾股定律,这是现在连蒙学的幼童都知道的! 但正因为如此,颜异心里却隐隐开始不安了。 果然,再看下面的题目,难度一个比一个高了,第二题颜异还觉得比较轻松,但第三题就变得辣手无比,涉及到了衰分,甚至是反衰分,无疑,这是相当有难度的算术题了。 第四题,难度比之第三题相差无几,让颜异稍稍有些安心。 虽然难,但大体没有超脱出九章算术的范围。 颜异自认为自己应该还是能解出的。 毕竟,他家是世代望族,这望族,自然土地多,土地一多,租户就多,每年都需要计算租户的租税跟田苗钱,没有足够的算术底子,显然是没办法积攒出这么多家业的。 但是,当他看到第五题,整个人瞬间都感觉不好了。 “今有百人答题,八十一人答对第一题,九十一人答对第两题,八十五人答对第三题,七十九人答对第四题,七十四人答对第五题。答对三题及以上者方为合格,问:合格者几人?”颜异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个题目,一时之间真是感觉无从下手。 九章算术里,有过近似这样的题目! 但是毫无疑问,出题的那人丧心病狂的将整个题目的难度放大了数倍。 要知道,在九章算术中,就是难度最高的一题,也只是五人分钱或者三人分金。 “此题,我做不出来!”思考了良久,颜异不得不承认,这道题目超出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 …………………………………………………… 最后一章公众了,凌晨就要上架了~~~~~~ 心情好激动啊~~~~~~ 好惶恐啊~~~ 有点像当年追老婆表白前的时候~~~~~ 嗯,那个第五题,其实在汉代的九章算术里就有简化版本的例子,话说,我也是度娘了才知道答案,汗一个先。 我承认我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上架后,基本上每日3更吧。 明天订阅破一千就加更1张,1500再加更2章,2000再加更3章. 嗯,要是有本事让俺一天6更就算你们狠! 各位读者老爷们,请多多支持俺吧~ 顺便说一句,凌晨那章不算明天的保底更新~~ 第135章 考举中的大鱼(求首订) 颜异算是一个明智的人,当他发现自己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那最后的一道题目之后,立即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四题上面,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抉择。 但有人却爱钻牛尖角,且乐此不疲。 譬如在另外一个考场之中,一位华服锦衣的贵族公子,将其他四题丢在一边,埋头解着那困难无比的第五题。 对他来说有没有官当真的无所谓。 官二代的思维,常人一般很难理解。 此刻,在这位贵族公子的眼中,那困难无比的第五题,比之世上任何美人还要动人,让他沉迷于解题当中,无法自拔。 时间渐渐过去,太阳高升,气温越来越高,不多时,地面就变得像个火炉一般,考场中的差役们不得不洒水降温,同时不断给考试的士子们添加汤饮。 刘德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赶来考场,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小宦官,这个小宦官是从甘泉宫赶回来奉着章德的吩咐来通风报信的。 刘德带着这个宦官,进了考场,先是找到张汤,急匆匆的问道:“张卿,你这考场中可有一名二十三四岁,个子不高,喜欢穿白衣的贵公子?” 张汤微微一愣,道:“殿下,请容臣查看一遍……” 同时问道:“殿下此人可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了! 刘德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考举士子中混进了一条大鱼! 郎中令周仁的爱子——周远! 在后世的史书上,周仁这个名字真是没几个人知道,更没多少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算偶尔有人翻开史记,看到此人的大名,估计也就一笑置之,并不怎么关注他。 因为他官小,区区郎中令,甚至连九卿都不是。 但有前世记忆的刘德却太清楚这个周仁的威力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位郎中令对便宜老爹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周亚夫跟晁错两人之和。 便宜老爹对周仁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就是他偷腥之时,站在门口把风的,必定是周仁。 不单单如此,就是便宜老爹的后。宫之中,周仁进出也从不避嫌。 刘德记得很清楚,前世刘彻能打败那么多兄弟,当上太子,除了他老妈会经营,会拉拢之外,买通了周仁,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棋子。 毫不夸张的说,周远在便宜老爹心中的地位,就跟前朝的邓通在太宗孝文皇帝心中的地位一般,都是那种官职不高,地位不显,未必也能帮你成事,但败事绰绰有余的存在。 而周远是周仁的独子,周仁对其无比宠溺。 这样一个人却隐姓埋名,跑来参加考举了。 假如不是章德在便宜老爹身边伺候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偷听到了周仁跟便宜老爹之间的闲聊,马上派人来通告刘德,刘德可能都不知道。 毫无疑问,周远此人必须谨慎对待。 张汤查了一遍,摇头道:“殿下,臣这里没有您所说的人……” 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的贵公子就那么几个,没有一个是符合刘德所说的情况的。 “我再去剧孟哪里看看……”刘德抛下这句话,风风火火的跑去另外一个考场,到了那里,虽然找到了两三个符合特征的人,但经过小宦官目认,却都不是周远。 最后,当刘德来到汲黯负责的考场时,刚一进去,那小宦官就从人群中发现了他的目标,对刘德奏道:“殿下,左侧那边的那位就是周郎中之子!” 刘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外表平凡,脸上还有着青春痘的年轻贵族公子,正坐在校场的一角,咬着笔杆子,愁眉苦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刘德看了他的样貌,感觉有些眼熟,好像那里见过似的。 他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 前世,刘彻登基后,他作为诸侯王入朝朝见天子及太后,在王娡的宫中,他可不是见过这位周远? 不过那时,刘德只以为他是宦官一流,于是命人送了贿赂,不多,才几十金,但却被此人丢了出去,当时刘德还惊讶,以为遇到了不吃腥的猫。 现在看来,不吃腥倒是未必,这位周远当时应该是感觉被侮辱了吧? 刘德小声的问那小宦官道:“你可知现在郎中令家的请托之费是多少?” 那小宦官想了想,答道:“奴婢听说,去年汝阳太守张成叔入朝上计,被丞相贬为‘殿’,请托郎中令代为说和,光是拜门就送了五百金!” 五百金啊! 这汝阳太守可真是个土豪啊! 不要看到刘德动不动就花掉一千金,就以为此时金不值钱,跟后世武侠小说中的银票一样泛滥。 当此之时,黄金还是很硬挺的! 一个很直观的背景就是,太宗孝文皇帝时期,十户中产之家的家产总和是一百金。 明年平定吴楚之乱,便宜老爹赏给窦婴的赏赐也只有一千金。 后来卫青为大将军,击匈奴有大功,刘彻的赏赐也只有一千金,而那一千金,卫青拿出五百金为李夫人父母贺寿,甚至哄得李夫人喜笑眉开。 既然是个土豪,那改天得派人去查查,他家里究竟有多少钱了。 这样想着,刘德走进汲黯所在阁楼,见了汲黯,立即吩咐道:“卿与我一套常服,我现在就要换!” 这位周远既然来了,刘德就不打算放他走了。 他老爹在便宜老爹面前的面子那么大,不好好利用,那刘德就是白痴了! 换好衣服以后,刘德就对左右道:“不要有人跟着我,就当我是一个寻常的差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汲黯还是点头道:“臣遵命!” 穿上常服,刘德打扮了一下,好让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差役,然后,就走出阁楼,一个人慢慢的走到那周远的身边,悄悄的斜眼看了看。 刘德马上就发现了,这周远居然在攻略他所出的那第五题,以至于其他四题都放在一边没去管! 这怎么行! 那第五题,刘德就没指望有人能解答出来! 而且刘德稍微猫了两眼,发现他的计算方式和思路都出了问题。 不过这也怪不得周远,此时虽然有九章算术这种古典数学的巅峰之作,但是解题思路大体还是遵循着前人的框框架架,并未有所创新,而且,实际上,九章算术并未有明确的数学概念和解题公式。 难道我要帮其作弊? 刘德想了想,摇了摇头,这样的话,也太没节操了,也太赤裸裸了! 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第136章 马屁(求订阅支持) 周远此刻却沉迷于解题当中,根本无法自拔,甚至热的汗流浃背周远都没去理会,因此也没注意到一个穿着差役便服的少年悄悄的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拿着算筹不停的计算着,思考着。 这个题目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周远自幼就对算术无比着迷,以至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去年更是远赴北平,请教前丞相北平侯张苍关于算术的问题。 可惜,北平侯已经垂垂老朽,人都已经痴呆了,当年叱咤风云的计相,如今只能靠饮女子奶水维生,当真让他颇为遗憾。 这次考举传出要考算术之后,他立刻就来了兴趣。 于是他化名张进,来参加考举。 于他而言,做官?太简单了! 他老爹在天子面前只要稍稍一提,立刻就能出任郎官,甚至是实权的大夫。 但他对仕途没什么兴趣。 比起做官来,他更喜欢研究算术,女人以及医术。 ……………… 刘德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然后就默默的走开,走上楼梯之后,刘德就对汲黯吩咐道:“那人的卷子,卿不要看,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没办法,刘德估计这位周远恐怕到考试结束也找不到那第五题的头绪。 可万一要是他没考上,然后他老爹较真起来,不说别的,只要在刘德的便宜老爹面前夸大某些事实,就足够刘德喝一壶的! 事到如今,只能直接把此人的大名放进录取名单之中了。 反正没人敢说闲话! ………………………………………… 在中午阳光最盛之前,考举落下了帷幕。 一个个士子汗流浃背的走出考场,有欣喜的,也有失落的。 这些士子出了考场,立即三五成群的对着答案,相互议论、讨论起来。 颜异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考场,迎面就走来几位世交。 “颜兄考的怎样?”一个年长一些的人问道:“我只答出第三题……”他叹了口气道:“这天气太热了,影响了我的思绪,不然第四题应该是能答出来的……” 颜异看了一眼周围的朋友们,道:“我答出了四题,但第五题,怎么想都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这话一出,立即就引起了人们的共鸣。 “是啊!”有人说道:“那第五题很是太难了,我感觉当今之世就算萧何子房复生,怕也难答出!” 萧何与张良,当年就是汉室公认的数学大家,以思维敏捷著称。 颜异摇了摇头,道:“应该有人能答出……” “这题与《九章算术》中的《衰分》一章中所载的几个案例有些相似,但却将难度放大了,一时三刻或许找不出答案,但倘若潜心去研究三五日最多半月,应该是能得出结果的!” 颜异此刻也是有了些眉目。 数学这东西,只要找到规律,就一定能得出答案! “颜兄所说,倒也不错!”有人附和道:“我回去后就决心好好去算一算这第五题,若能早一步得出答案,无疑是……”说到这里那人马上闭嘴,悻悻然的道:“没什么……” 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马上就让人联想了起来。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人最想争的就是一个名。 不管写文章,做事情,还是谋划方略,能得第一的,总是比第二更受人关注。 如今这考举的第五题将几千各个学派的士子难倒了。 毫无疑问,只要有人能第一时间给出答案,那么,起码就能混一个官职,甚至能得到朝廷重用! 当此之时,算术,可也是朝廷庙算的一部分。 自前丞相北平侯张苍开始,朝廷选拔官员,就特别喜欢那种算术好的人。 如今做官,可不止是要写的一篇好文章,会拍马屁,更要懂得做事。 不说别的,一县之中,每年的头等大事就是上计长安,算术不好,连账目都做不清楚,送到长安,那马上就要被开革! 所以,各地郡县的司马、主薄,一般都是算术好的人出任。 更何况,解出几千人都解不出的题目,这本身的荣誉与快感,就足以鞭策士子们去发奋图强了。 于是,大家很快就心照不宣的笑了几声,然后立即赶回家中,去计算那第五题了。 颜异看着这些平日熟知的友人,竟然在利益面前,一哄而散,心中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礼乐崩坏,人心不古啊……” 然后,他坐上自家的马车,道:“快,马上回家!我要解题!” ……………………………………………… 日落之前,三个考场所有的试卷全部搬到了刘德的寝宫之中。 汲黯跟张汤各自带着十几人开始阅卷。 阅卷速度还是挺快的,因为前面四题都有标准答案,对照一下,就知道对错。至于第五题,刘德吩咐,有写了答案的,直接送他面前。 花了两个多时辰,两千七百多份试卷最终被审阅了一遍,最终,答对四题的人有八十七人,答对三题的则有八百多人。而在第五题下面写了答案的,居然也有四百多人。 这四百多人的卷子,首先被送到了刘德的面前。 刘德一看,都有些惊讶了。 自信的人,还是挺多的嘛! 但翻开试卷,刘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连看了十几分卷子,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家伙在上面随便写了个答案,什么解题步骤,思路一概没有。 不过,这却也是此时算术的风气了。 然而,这些人,刘德看都不看他们的其他题目的答案,统统贬落。 原因很简单,这些家伙一看就知道是在投机,刘德怎会给他们投机的机会! 换句政治正确的话来说是:汉家不需要人品不好的官员! 一连贬落了一百多人,刘德的心都有些烦了,这时候,一张写满了文字的试卷出现在刘德眼前,让他总算有了看的欲望。 一看考生名字,刘德咦了一声:“司马相如?” 再看内容,刘德顿时哭笑不得了。 这上面那是什么算术题目的解答啊,分明就是一篇拍马屁的诗赋,文章先是从刘德出这个题目说起,一直引申到了三皇五帝,上古贤圣们的行为,用词华丽而篇幅优美。 “果然不愧是集诗赋之大成者!”刘德笑了笑,将这张试卷悄悄的塞进自己的袖子里:“马屁拍的不错,算你过关了!” 身为上位者,需要有三种人辅佐。 一种是直臣,能直言过失,不惧得失的提醒君主。 一种是干臣,行事有谋略,做事有方针,能贯彻和执行君主的意志。 最后一种就是拍马屁的,能写好文章的。 作为穿越者,刘德实在太清楚吹捧和神化君主的力量和作用到底有多大了。 别的不说金胖胖,金二胖,***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个现代国家都能被在吹捧之下变成家天下,举国上下见到三位胖胖的画像不管真心假意都激动的狂奔。 第137章 头名之争 最终,刘德将所有的四百多份试卷看完,绝大部分都是些不知所谓的内容。 但提出解题的思路的也有那么三四人。 且不管这些人的思路对不对,起码,这份专业的态度就应该得到奖赏,于是刘德就将这几人的卷子留下,其余的尽数嫡落。 然后,刘德就将张汤、汲黯、剧孟三人叫进内殿之中。 “我欲将一百位考过本轮考举的士子分列为甲乙两榜……”刘德一开始就开门见山的道:“八十七位答对四题者,列为甲榜,余者列入乙榜……” 刘德环视三人一眼,问道:“以诸卿之见,谁人可得甲榜第一?” 张汤跟汲黯对视了一眼。 这个问题就有些难以回答了。 八十七名士子之中,有贵族,也有寒门,而且因为成绩几乎相差无几,所以没有一个准确的评判标准,这样一来,你说张三是第一,他认为李四是第一,想要界定清楚,真是有难度! 况且文人们是个什么脾气,谁不知道? 平日里为了一点虚名都能打出狗脑子,更何况是这象征着第一次考举的头名荣誉? 想都不用想,不管选谁,另外八十六人都不太可能服气! 汲黯低头思索了一下,向前一步,出列拜道:“殿下,臣以为陈县人郑庄当为第一!” “郑庄?”刘德想了想,吩咐道:“将他的卷子拿来!” “诺!”一旁伺候的王道点点头,立即从八十七份试卷之中,取出一份,递到刘德手中。 刘德拿着看了看,摇摇头道:“不妥……此人郑君之后,我不可坏高皇帝制度!” 其实这只是托词而已,根本的原因是刘德不喜欢这个郑庄。 一开始,汲黯提到郑庄,刘德还没反应过来,此人是谁,但一看卷子上的大名——郑当时,刘德立即就醒悟过来了,这不就是那位成语‘首鼠两端’的主角吗? 郑当时出了名的没有主见,极易动摇,性格软弱,这样的人,再怎么有才华,也不能成为第一。 这考举的第一名,刘德其实心里有了评判标准。 此人,必须是性格果断,能力出类拔萃,最好有宰相之姿。 将之立为标杆、典型。 这样,在将来才能显得他的这个考举确实是选拔人才的好途径,让人没有说闲话的余地。 汲黯听了却是心中漠然,只能顿首道:“臣考虑欠妥了……” 郑庄,名当时,是他的知己好友,也是他父亲的忘年交,汲黯本想在此关键时刻拉这位世交一把,但没想到,当年郑当时的祖父的所作所为,至今还被汉家天子记在脑子里,怨念延绵四世之久! “不可得罪天家啊!”汲黯在心中提醒着自己,不然,就要遗祸子孙,一如当年的郑君了。 其实,郑当时的祖父当年也没干什么忤逆之事。 当初,高皇帝击败项羽,将项羽帐下的谋臣尽数俘获,作为胜利者,高皇帝下令,所有项羽过去的谋臣在他面前必须直呼项羽大名,而不能以项王、楚王相称。 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刀剑之下屈服了。 但郑当时的祖父却犟着脾气,我行我素,依旧以项王称呼项羽。 于是,高皇帝勃然大怒,立刻驱逐郑君,将其赶回老家种田。 本以为,天家应该忘记了此事,甚至连郑君都不记得了。 没想到,汉家皇室根本没有忘记那些曾经得罪过他们的人,不单如此,还将这些事情代代相传,这记仇的性格,真是顽固! “臣以为南阳人宁成可为第一!”张汤见汲黯遇挫,立刻抓住机会出列举荐道。 这宁成,是法家的人,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张汤支持宁成了。 更何况,宁成的履历跟张汤一般,世代都是汉吏,熟知律法,精通刑律,特别是第一轮考举,宁成所写的《论韩非五蠹》让张汤起了共鸣。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几日,宁成的老师还写信来跟张汤叙旧了——法家的圈子就那么大,宁成的老师,同时还是张汤的父亲当年的同僚,理论上算张汤的世叔,这面子,必须要卖! “宁惹乳虎,无当宁成之怒……”刘德心里叹了一声。 幸亏他是穿越重生之人,否则,就要被张汤忽悠了。 这宁成能力与才华都是有的,但是……奈何是个大贪官! 而且宁成生性残暴,就连不是什么好人的公孙弘都上书刘彻说: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 这样的人,可以当做刀子用,但不能倚重,更不适合成为负天下之望的考举第一。 但张汤的颜面也要照顾到。 刘德装模作样的拿着宁成的卷子看了看,摇头叹道:“不可,此人小吏出生,若为第一,恐天下人不服!” 张汤顿时就被这个理由噎住,原本想要争辩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实在是刘德的理由太霸道了。 当此之时,身份家世或许还不如后世三国两晋那般为人看重,但没有一个显赫的家世,确实也很难让人信服。 不说别的,现在想要当丞相,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先为彻侯。 不为彻侯不可为相,这是汉室政治的潜规则。 话都这份上了,张汤、汲黯、剧孟也不是笨蛋,马上就知道了,自家的殿下已经有了人选了。 于是三人对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齐齐叩首道:“臣等愚昧,不能远见万里,无以佐殿下之明,臣等惶恐,伏请殿下赐告,以解臣等之惑!” 刘德矫情了一下,道:“卿等皆佐国之才,我倚重为长城之干臣,岂可如此自谦,其令再举之!” 若是在太宗孝文皇帝没有登上政治舞台前,汲黯等人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可惜,当年刘德的祖父在政坛上的表演教育了天下人:在君主面前,要聪明一点。 三人于是再次拜道:“臣等委实愚钝,不能分辨鸿鹄于燕雀之中,伏请殿下明示!” 刘德扭扭捏捏了一会,道:“我以为济南国颜异可为第一!” 说这话的时候,刘德特意看了一眼张汤,可惜,没在张汤脸上看出来什么。 他接着解释道:“颜异乃颜回第十一世孙,家世清白,文字清楚,且素有贤名,列为第一,我以为当是可以的!” 当然这只是纸面上的原因,真正的情况是,吴楚将反,而儒家在故齐之地影响极大,齐国故地之上,十个知识分子里有九个是儒家的人,取颜异为第一,有助于收买人心,巩固汉家统治。 而且,颜异此人人品道德都是一流,经济意识也不错,前世颜异主持大司农,秉政廉洁,坚持立场,算得上是儒家里为数不多的实干派,是能真正弯下腰去检视民生的大臣!刘德认为,他有宰相的资质! “今生希望张颜两人能和平相处吧……”刘德心中想着。 他也并不怎么担心颜异跟张汤再闹到一定要分个生死的地步。 前世颜异之所以得罪张汤,是因为他固执己见,排斥张汤推行的经济政策,譬如白鹿币…… 刘德不是刘彻,自然不会傻到相信真以为靠一个皇室的名头,就能让一张鹿皮价值百金、千金了。 张汤三人相互看了看,选了个儒家的人,他们心中虽然不爽,但颜回的名头够大,而且最重要的是,既然张汤是法家,汲黯是黄老派,那他们两个也不觉得再加一个儒家进来有什么不妥 第138章 尘埃落定 第一名既定,前三就没有异议了。 汲黯举荐的郑庄第二,张汤所举的宁成第三。如此一来,这次考举在含金量上来说,就已经相当硬朗了,前三甲全部是在刘德的前世出任过两千石以上官职的巨头。 刘德再看其他八十多人,竟从其中发现了二十多个在前世算的上有名的人物,最后官至郡守的就有十余人。 “真想全部收至麾下啊……”看着那些一个个的在历史上曾经威震一方的名字,刘德流着口水幻想着。 这次考举,人才如此集中涌现,也是因为举荐制度的缺陷所导致,许多有能力的年轻人,受限于举荐制度的高门槛和官僚们因循守旧的作风,只能蹉跎地方。 考举一出现,就将他们从沙子里筛了出来了。 “真是可惜了……”刘德叹了一声,这些人之中,留给他选择的余地太少了。 现在,他已经内定了颜异、主父偃、周远、司马相如四人,只有八个名额可供选择。 而余下的八个名额之中,最少要选择四位彻侯的子弟。 “还必须要有两位关中出身的士子!”刘德揉了揉太阳穴想道。这没有办法,就是政治正确而已,对于汉室来说,关中才是它真正的根基,笼络和收买关中子弟,就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的政治抉择。 至于公平?这世界上哪来真正的公平? 于是,真正能自由随心选择的,也就只有两个名额而已。 这两个名额该怎么用,是要好好考虑的。 “商议一下乙榜的人选吧……”刘德看着张汤等人道,他拿着一张白纸,先在上面写下司马相如与周远化名的张进,然后递给张汤吩咐道:“剩下的人选,卿等三人好好商议一番!” “殿下,这乙榜的评判标准是?”张汤想了想问道。 刘德洒笑一声,道:“自然是忠臣之后,功勋子弟,以远近亲疏而列!” 这是其中应有之义了,也算是刘德对那些站出来为他摇旗呐喊助威的彻侯们的一个回报吧。 只是这事情不能说的太明白,只能靠张汤等人自己去领悟了。 于是,说完这话,刘德就起身道:“卿等好好思虑思虑,我去东宫给太后请安!” “恭送殿下!” ……………………………………………… 刘德到了长乐宫。照例给窦太后做了一次眼保健操,然后,刘德就将今日考举的事情跟窦太后禀报了一番,这才问道:“皇祖母,孙儿,如此考虑可还成?” 窦太后满意的笑了一声:“哀家不过是个瞎眼的老妇,困居宫廷之中,对于朝政,哪里有什么见解呢?不过刘德你做事,考虑的很仔细,这一点,哀家要夸奖你!” 刘德连忙乖巧的给窦太后锤锤肩膀,道:“皇祖母缪赞了……” 窦太后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的道:“哀家今天把粟妃叫过来,说了说那件事情……” “粟妃是很不乐意呢!”窦太后叹道。 何止是不乐意啊! 窦太后回想了一下,她眼睛虽然瞎,但耳朵却灵的很,她记得清楚,当她提出要过继刘德给薄皇后时,粟姬的胸膛之中陡然呼吸急促,鼻息加重,手指都快掐进肉里了! 错非她是太后,执掌后、宫大权,诸妃废立,她可一言而决,甚至不需要跟皇帝说一声,恐怕粟姬当时就要暴走了。 即使如此,粟姬走时,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哀家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粟妃点头,接下去的事情,就不用哀家提点了吧?”窦太后淡淡的道。窦太后对付后宫妃嫔,可谓是经验十足了,而且,她的长寿殿,对于所有来到此地的妃嫔,都是一个巨大的威慑,所有妃嫔来此之后,都要好好想想,当年的戚夫人是个什么下场! 粟姬再怎么跋扈,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最终也只能低头称是。 于她而言,出手干预宫廷妃嫔子嗣这件事情,可是担着巨大的政治风险的! 别的不说,此事一旦传出去,在民间,她的名声就会受到一些损失。 但这个险值得冒! 为何? 谁叫刘德已经跟馆陶定下了口头的亲事,将来要迎娶陈阿娇呢? 陈阿娇就是窦太后心头最宝贝的人,为了让陈阿娇过的好一点,将来不至于有个恶婆婆,拼着名声受损,窦太后也顾不得了! “将来,你要好好对阿娇,不可委屈了!”窦太后转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刘德:“若你让阿娇受了委屈,哀家就定不会轻饶!” “孙儿不敢!”刘德连忙跪下来拍着胸膛保证道:“孙儿已经许诺,将来要为阿娇表妹建造一个大大的金屋,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窦太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要没那个金屋藏娇的美丽誓言,窦太后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将自己的宝贝阿娇许给别人! “那你就去告诉皇后吧……”窦太后挥挥手道:“想必皇后也是等急了!” 对于薄氏,窦太后还是挺满意的,除了不能生育外,一切都符合她心目中的儿媳模样。 有了刘德的过继,薄氏的位子,基本是稳固了。 ……………… 刘德拜别窦太后,出了永寿殿,辗转来到了淑房殿。 李信老远就看到了刘德,于是马上出来迎接,问道:“殿下这时候前来,可是有事?” 刘德点点头,道:“确有大事来报!” 他问道:“李公,母后可在?” 李信尴尬的笑了一声,道:“可不巧了!今天下午陛下传召,皇后去了甘泉了!殿下既是大事,便告诉奴婢罢,奴婢明日一早就去甘泉告诉皇后!”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在这个时候想要出宫都有困难,至于出城?没有天子的诏令,长安诸门没有一个城门卫尉敢私自放人出城。 刘德也是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然后就将窦太后已经说服粟姬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信一听,脸色立即严肃起来,他马上道:“奴婢这就出城,夜去甘泉,通秉皇后!” 此事,必须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好在,奴婢手中还有一道先帝所赐的便宜行事的令符!”李信叹了一声,道:“奴婢这就去取那令符!” 刘德一听,连忙劝阻道:“不可,先帝赐令,非危机之时不可擅用!” 皇帝老子特别是先帝所赐的令符与诏书,在宫中都是有着副本的,每次使用之后,都会建立档案。 李信贸然使用那特权,肯定会有后遗症,甚至可能要因此丧命!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帝的恩德,作为奴婢随意动用,那就是藐视君恩,区区宦官,甚至连审判都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直接乱棍打死。 李信却笑道:“皇后对我恩重如山,只要皇后过的好,区区性命,奴婢怎会吝啬?” 刘德听了,有些感慨,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前世他的河间王宫之中,鼎盛之时养着数百文人,全部高薪伺候着,可惜,一朝大难临头,全部都作鸟兽散,只有宦官王道陪着他一同赴死…… “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刘德道:“明日一早出城还来得及,李公扪心自问,若无公在一旁辅佐、照顾,以母后的性格,能在这宫中逍遥几时?” 李信这才默然,止住脚步,跪下来道:“奴婢遵命!” 第139章 榜下捉婿 主父偃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天亮。 闾里的门禁一开,他立刻就走出房门。 刚刚出门,住在隔壁的房主就过来对他问道:“主父先生,您下个月的房租可该交了!” 主父偃闻言,脸颊抽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兜里最后的几个钱币。 很显然,那几个钱,别说是交房租了,就是吃饭,都有问题! 但看着房主一脸担忧和写满了不信任三个字的脸庞,他迟疑的点点头:“且稍等片刻,我去友人处借些钱回来,今天一定将房租交上!” 找谁去借钱呢? 周意? 主父偃在心中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去向周意开口,主父偃自尊心极强,特别不愿意将自己的短处暴露于友人之前。 “听说临淄大商人张氏在长安有产业,不若我投贴前去拜会,想来应该可以得些礼金!”当世的商人,最喜欢结交文人,常常会资助一些声名不显之辈。 主父偃从前一路从齐国跋涉千山万水,周游中山、燕赵,靠的就是贩商天下的齐地商人的资助。 对于怎么讨些生活费,早有心得。 于是,他打听之后,找到了在长安城东市之中的一个商铺,投了拜帖进去之后,就静等主人出来迎接了。 谁知道,拜帖投进去后,过了半个时辰,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出来迎接他,主父偃站在门口看着店中的伙计来来往往,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于是,他厚着脸皮,走进去,问一个伙计道:“敢问,贵主可曾吩咐我前去拜见?” 那伙计横着眼睛,很不屑的看了一眼主父偃,翘着嘴唇道:“我家主上不见你!” 主父偃被他的眼神看的心中都在滴血。 身为士子,他自认为高人一等,可没想到,却被一个卑贱的商铺伙计给鄙视了! 主父偃紧紧的握住拳头,心里以为这只是伙计在故意刁难他,于是,道:“我乃是本次考举的士子,你家主人可知道?” 那伙计扬眉冷笑着:“自是知道……纵横家出身嘛……” 这些天这个伙计可是见惯打着各种名目上门来打秋风的士子,先前,这些文人来了,他跟他家的主人都是好生伺候,请其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再包些钱财,可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家主人的态度就变了,除了有名声的贤才之外,其他人一律不见! 什么叫有名声的贤才? 当然是齐鲁大地第一学派的儒家弟子! ………………………………………… 主父偃浑浑噩噩的走出东市,他的耳中始终在回荡那个伙计的那句话:“纵横家出身嘛……” 这句话深深的伤害了他的感情,让他有种被人指着鼻子痛骂的感觉。 走在大街上,他甚至有种要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兜里就剩下几个钱了,最多只够吃一顿就着咸菜的粟米饭,或许能加些作料,但也就如此了。 但要让他去跟周意等好友开口求助,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什么时候才能放榜呢?”主父偃叹了口气。 这么想着,忽然前方的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隐约间,主父偃听到,有人喊着:“放榜了!放榜了!” 主父偃顿时只觉得眼前一亮,立即跟上涌动的人群,朝着最近的一块露布奔跑而去。 走得近了,他就听到几个大汉扯着嗓门大声的宣读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魁首——济南国颜异!” “次者——陈县郑当时!” “其次——南阳宁成!” 每报出一个名字,人群都要发出一声轰隆的叫好声跟欢呼,然后就有许多人马不停蹄的朝着四面跑去,看样子是准备去报喜,讨喜钱的! 主父偃勉强挤到人群之中,惦着脚尖,向前看去,只见露布之下,悬挂着两块布帛,一匹金色,一匹银色。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第七名——临淄主父偃!” 这声音就像一颗陨石砸进了他的脑海里,一直不断的回响,轰鸣,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猛然间蓬发出来,他捂着脸,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的大哭了起来。 在临淄的时候,被儒生们嗤笑,他们都说:“只以口舌之快,小人哉!” 临淄的孩童追在他的身上,跳着舞,唱着歌谣:“主父偃,十七岁,学纵横,长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 到了燕地,燕王只是看了一眼他的履历,就将他赶出了王宫。 “先生,你哭什么?”有人发现了他,于是问道。 “我是主父偃……”主父偃站起来,抹了抹眼泪,郑重的自我介绍道:“授业于范叔第五世孙范嘉!”他以前为这个身份感到羞耻,不敢直白的告诉别人,但现在,他成功了,他可以自豪的,无所畏惧的告诉所有人,他是纵横派的传人,他为自己的学派而骄傲! “主父偃?”那人眼睛一亮,疑惑着问道:“可是临淄主父偃?” 主父偃愣愣的点点头。 那人哈哈大笑,一挥手,道:“儿郎们,给我抓住他!” 人群之中猛地冒出七八个精壮的大汉,一把抓住主父偃。 “你们干什么?救命啊!”主父偃怎么可能对付的七八个大汉,立刻就被人按在地上,然后抬着四肢抬了起来。 那人却笑了起来:“贤婿勿慌,我乃长安安陵氏,家有一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与贤婿正是良配!” 主父偃听了,老实了下来。 安陵氏,他当然有所耳闻,这是关中巨富之家,家声显赫。 那人嘿嘿的笑了起来:“本来只想抓个在榜之人就可,甚至银榜也能凑合,没成想,抓到了金榜第七,哈哈,老夫真是太有远见了!” 所谓金榜银榜,自然是指的两张不同颜色的布帛上所记载的考生名字的榜单。 长安人民智慧无穷,只在榜单出现的时候,立刻就将两个榜单取名了。 金榜为贵,银榜次之。 那人又吩咐家丁道:“快走,不然一会若是彻侯们反应过来,我们可就走不了!” 谁不知道,如今整个长安的彻侯勋贵们都在磨刀霍霍呢? 对于贵族豪强们来说,假如自己家的子侄考不上考举,那简单,找个考上考举的人做女婿就行了,反正,谁家没有十个八个女儿的? 一时间,长安城内的十几块露布下,各种鸡飞狗跳,带着人马潜藏在人群专门等着中考者出现的地主豪强们,发现一个立即抓走一个,甚至有贪心者,一口气抓了四五个回家……反正女儿多,无非是给些嫁妆…… 第140章 思虑 东市之中,主父偃刚刚离去的那个商铺内,一位穿着绸缎的富商急匆匆的走出来,问道:“方才那个主父偃呢?” 伙计一听,立刻上前邀功道:“回主人,被我赶走了!” “赶走了?”富商鼻孔里冒着青烟,喘着粗气,一个大耳光子赏了过去,怒斥道:“谁叫你赶走的?” “败坏家门,坏我名声,徒使受此冤屈!”富商气的又是一脚揣了过去,命令道:“你立刻去给我追回来,追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你的妻儿,我俱要卖为他人做奴仆!” 伙计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他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跪下来道:“诺,我这就去……” “狗奴才,带上礼物,快跟我一起去负荆请罪!”富商大声命令着。 要说恐惧,这富商心里才是真的恐惧! 谁不知道,纵横派的人出了名的记仇? 当年范睢复仇的故事,可是人尽皆知,这富商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心惊肉跳。 难道要等到人家飞黄腾达了,来跟自己算这笔账? 可惜,等富商找到主父偃居住之地之时,已经人去楼空。据房主所说,主父偃连人带行李,都被一大帮人搬走了。 “他日我家若有事,必你之故!”这富商长叹一声,只能掩面而走,另找一个解决的办法,为今之计,只能破财消灾,好在这主父偃现在还没官职,若是如同当年的范睢一般,那他就要成须贾,甚至须贾都不如! 人家须贾起码在范睢面前还有旧恩。 长安城喧哗之时,甘泉宫之中,却是无比宁静。 潺潺的泉水自高山流下,薄皇后轻轻走到阁楼的一角,然后转身走下楼梯,在楼下,李信的身影出现了。 “皇后……”李信跪下来禀报道:“太后已经说服了粟妃,只等陛下点头,大事就可成了!” 薄皇后一听,身子都有些颤抖,她喃喃一声:“真的吗?”这可是她过去夜思梦想的事情,可当此事终于出现曙光时,她却又有些害怕了,怕这只是一场梦。 李信叩首道:“这是殿下告知奴婢的,应该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薄皇后点点头,拭去眼角的泪痕,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吾知道了,李信你先回长安去吧,甘泉宫这边,吾还要徐徐图之!” 对于天子,薄皇后还是很了解的。 想让天子点头,玉成此事,需要时机。 好在,在这甘泉宫她还有两个月时间来谋划此事,让天子点头。 …………………………………………………… 未央宫,刘德寝宫之内 “殿下……长安城里自放榜之后,各豪强富商,皆于榜下捉婿,我等是否要插手?”张汤跪在地上问道。 刘德一听,也笑了起来,挥手道:“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有强制婚配,那就随他们去吧!”长安城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早有人通告过了。 对刘德来说,这是最佳的宣传材料啊! 也是他的考举赢得更多支持者的好机会! 后世宋真宗怎么说的来着: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有了这个榜下捉婿的佳话,那么,无疑会让人对考举印象更加深刻。 文人们所求的是什么? 还不就是功名利禄,香车美人? 现在考举都能给他们! 如此一来,百家士子肯定全部都要被震动,甚至就是一些宅在家里面的人也要被震出来。 “诺!”张汤点点头,应命而去。 等张汤离开,刘德就坐下来,开始规划考举之后的道路了。 毫无疑问,考举是大获成功了! 考举之后,刘德就初步的掌握和拥有了一个草台班子,正式的迈入政坛。 “首先,张汤、汲黯、剧孟三人都要升官!”刘德想了想:“起码得是六百石的秩比!” 功必赏过必罚,这是每一个上位者都要掌握的技能。 而且,简单直接的升官,比起其他任何赏赐都要来的更加有刺激,更加能激励士气,鼓舞人心。 就是对于即将入幕的考举众人来说,一入仕途就看到前辈加官进爵,自然在羡慕嫉妒恨之余,更会不自觉的产生期待,而人一旦有了期待,就会有认同感,有认同感的团队,才有凝聚力! 只是,目前长安城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腾出三个六百石的官职出来,真是有些难度。 现在留给刘德的选择有两个,要嘛,定向反腐,干掉三个没有后台的倒霉蛋,要嘛,另辟蹊跷,设立一个新衙门。 “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设置一个新衙门?”刘德想了想,决定还是定向反腐比较好。 “过两日,我去找晁错谈谈……”刘德就不信了,偌大的内史衙门,会找不出三个贪污犯。 将这事情放到一边,刘德的思绪飘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现在马上就要到六月了!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是秋收,他所铸造的五铢钱能不能流通起来,就看这一次秋收的收粮了。 而紧接着秋收,汉家朝廷立刻就投入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之中。 刘德记得很清楚,九月,衡山国遭遇特大冰雹灾害,落下的冰雹大如拳头,甚至能砸进地面二尺之深。几乎所有的庄稼作物都在冰灾之中被毁。 前世之时,便宜老爹在这场危机之中的表现堪称完美。 本来天灾是上天的警告,换了别的皇帝,可能想的只是下个罪己诏什么的。 但便宜老爹却在接到衡山灾情之后,立刻下令少府、丞相调动全国的物资和资源去救援衡山,使得衡山国并未因为忽如其来的天灾而发生动乱。 更秒的是,经此一事,衡山国从先前的骑墙甚至造反派,立刻摇身一变,成了汉家最坚定的支持者,比梁王还铁! 不止如此,此事之后,大批骑墙的诸侯都迅速转变了立场,倾向中央。 郅都就是因为主持救援衡山国灾区有功,才被升官,后来郅都任为济南太守,济南周围十余郡,皆以其马首是瞻,除了郅都的威名显赫外,未尝没有他救援衡山所立下的功劳的缘故。 刘德并不想去抢攻,这种功劳抢了也没有用! 他要做的很简单,当便宜老爹需要粮食时,他能随手甩出几百万石。 这样一来,刘德的地位自然是会更加稳固! “一箭双雕啊!”刘德摸着下巴笑了起来,当然,这只是他乐观的想法而已,真要实施起来,肯定困难重重,而且,他还要面对粮食商人跟铸币商人的双重围攻。 想要完美的撑过去,不是想想就可以的,需要一个仔细的思考之后做出来的计划。 第141章 殿问 刘德穿上衮服,戴上旒冠,转过身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他张开双手,让侍女们为他整理好衣带,套上授带。 “士子们可都来了?”刘德向前一步,抬起下巴,系好冠带,问道。 “殿下,所有一百位士子已在前殿等候您的召见!”王道恭敬的禀报道:“仪仗已经备好,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等会?” 刘德一挥袖子,道:“不急,先等等!” “汲黯来了吗?”刘德问道。 “臣黯在!”门口汲黯的声音传来:“殿下可有吩咐?” “我让卿所拟的策问,可是拟好了?”刘德问道。 “殿下,臣已拟好……”汲黯恭敬的在门口一拜,呈上一张白纸,道:“请殿下过目!” 王道马上就接过那张纸,递给刘德,刘德拿着在手上,看了看,点头赞道:“不错!有劳卿了!” 今天是考举的最终环节——面试,嗯,在此时应该叫策问。 只不过策问一般是皇帝向举荐来朝大贤提问。 而刘德不过是个皇子,显然,配不上策问这么高大上的名字,于是,刘德将其改称为:殿问。 而且君王策问大贤,问的是天下大事,如何安定国家,防御外侮。 到刘德这边,肯定就不能问这些事情,甚至连题目里都不应该包含任何涉及朝政、国家、对外方针等。 刘德将那张白纸往袖子里一塞,命令道:“走吧,让我们去会一会这天下英豪!” 走出殿门,外面的阳光都有些刺目,透过旒珠间的缝隙,刘德看到宫殿两侧,远处的大殿之前,一排排卫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铁塔,矗立在道路两侧。 刘德向前一步。 一排卫兵立刻半跪下去。 再向前一步。 又是一排卫兵半跪下去。 此时刘德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和卫士们沉默的半跪下去发出的金铁之声。 这是汉家太子在祭拜宗庙时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就是天子,也要在大朝会时才会摆出这个仪仗。 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刘德的便宜老爹御笔钦准,特许给刘德在今日撑场面的。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望着黑压压的一片片半跪下去的卫士,刘德在心中感慨一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我辈当如是哉!” 然后,他向前一步,走上台阶,在他身后,最先跪下的卫士站起身来,在军官的带领下持着长戟,紧紧跟在刘德身后。 这些卫兵,每一个身高都在一米八之上,而且个头都相差不远。 于是,当刘德跨进殿中之时,在殿中两侧静立等待的士子们,无论贵贱,不分身份,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刘德缓步向前,跟在他身后的卫士们,就像群星拱月一般,簇拥左右,阳光从殿中的天窗直射进来,刚好落在刘德身上,让他此刻好似天神一般,仿佛是承载着天命的救世主。 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无与伦比,让许多人终生难忘。 此刻,许多人甚至忘记了呼吸,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场面,过了一会,才有人醒悟了过来,连忙跪下来拜道:“我等拜见殿下!” 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很快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跟着跪拜:“我等拜见殿下!” 刘德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卫兵立即分列到两侧,在他的前方为他人为的制造出一条通道。 刘德顺着这条通道,步步向前,走上殿中上首,跪坐下来,一挥袖子,朗声道:“公等皆请免礼!” 这时候,那些卫兵迅速的朝殿中两侧站立。 上百名侍女迅速入殿,为这些士子安排席位。 等一切落定,刘德问道:“颜异何在?” 颜异闻言立即出列拜道:“学生颜异拜见殿下!” “抬起头来……”刘德轻声吩咐。 颜异闻言,连忙抬头但不敢直视刘德,只能微微颔首。 刘德一看,这颜家真不愧是连续十一代的望族,这颜异的外貌,不管用那个时代的评判标准而言,都是个大帅哥,不止如此,他的气度也不错,看着让人很舒服,有着一股子莫名的亲和力。 “果然是伟岸君子,不愧为颜回之后……”刘德笑了一声,道:“先生先归位吧!” “诺!”颜异弓着身子再拜,然后才回到他的位置。 特意单独叫颜异出来见面,于刘德而言,只是一个手段,让其他人羡慕嫉妒恨。 就像后世的网游公司,不找几个托出来装土豪,真土豪怎么舍得出血? 对于考举来说,道理也是一样,没几个典型的成功人士,怎么去激励其他人踊跃参与呢? 颜异就是刘德要塑造的一个典型。 “公等皆为当世之君子,吾有幸能得公等不弃,愿与会于此,甚感惶恐……”刘德慢慢的说道,这是必须要说的套话,只是走个程序而已,刘德话锋一转,问道:“吾尝读诗书,观百家诸子之言,诸贤诸圣,皆以孝为本,亲亲爱人,必世而后仁,吾虽不敏,然亦愿从先贤,上孝天子、太后,下顺黎庶,仁以爱人。然我即钝且愚,不明孝之所在,诸公大才,请教之!吾将择其善者而从之!” 当此之时,天子策问,问以天下大事,社稷兴衰。 刘德作为皇子,当然不能问这些事情,说到底,一天没当上皇帝,他的本职工作就只有一个:做一个好儿子。 而一个好儿子,当然要追求孝道了。 跟之前的考试不同,这次的殿问,是当场即兴作答,所有的士子每人都被发了三张白纸,可以自由的选择是否上书。 其实,这次的殿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真正的人选刘德其实早就决定了下来。 除非,某人在这次殿问中忽然爆发,大发神威,写出一篇能名流千古,直指人心的文章出来。 不过,这种务虚的文章…… 当世除了董仲舒之外,能写的出彩的是极少的。 况且,这次考举第二轮过关的一百人,大部分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士子,即使如同颜异这般世代读书的诗书之家出来的弟子,恐怕,现在的理论水平也有限。 而且在场的大部分人也很清楚,总共只有十二个名额,但却有一百人在争,排名不靠前的许多人自己都知道自己没戏了。 不过他们也不靠这个,能通过第二轮,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赚到了! 但知道归知道,必要的过程总是要有,态度必须要放端正。 更何况,向这种能将自己的文章与政治见解直接呈送到皇室面前的机会真是太少了! 必须要好好把握! 于是,刘德话音一落,士子们就立刻在纸上作答了。 第142章 志向 半个时辰之后,最后一位士子也放下了手中的笔。 所有的试卷全部被交到了刘德手中。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场表演,但刘德还是耐着性子,逐一审阅所有人写的文章。 水平有高有低,高者如颜异的文章,看上去赏心悦目,条理通顺,逻辑自冾,但就是最差的一篇,基本也做到了行文通顺,没有错别字。 花费了两个时辰,将所有的人试卷全部看完。 刘德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足够能让他改变想法跟心思的文章或者人。 于是,他装模作样的斟酌了一番道:“公等皆为大才,诸公之所献之书,我已尽阅,请容我思虑一日,明日再做答复!” 刘德这话一出,立时就让许多人心生好感。 就连第二轮的第一名颜异都没被当初宣布录用,这说明,我们跟第一名的差距并不大嘛。 于是,气氛开始变得欢快了起来。 能不欢快吗? 今天之后,在场诸人,人人都能捞一个官职来做,再也不是过去的布衣庶民了。 即使是彻侯勋臣弟子,也是满面春风——来参加考举的,大部分都是庶子甚至私生子,这些人的地位,跟嫡子自然是没法比的,如今能有这么一个出路,已经算很不错了! 好在刘德前世跟文人们打交道的经验非常丰富,他见状,立即举起一个酒樽,道:“诸公,请与我共饮此杯,愿我汉家江山万万年!” “谨祝汉家江山万万年!”一百名士子人人举杯恭贺着。 “诸君请随意……”刘德放下酒樽,一拍手,立刻有着无数侍女端着大大小小的盘子出来,盘子中装着山珍野味、河鲜蔬果。 这显然是一顿慰劳宴会了。 能从三千多人里杀出一条血路来,他们值得用这样一顿皇室宴会犒劳。 但刘德却知道,下一次考举就肯定要扩军了。 下一次考举的录取人数就不可能再是这么十来个人,可能是百人,也可能是千人! 不太可能再把所有中考者全部聚集到皇宫中开宴席。 这是因为刘德制定的考举制度跟后世的科举制度有着截然不同的设计初衷。 科举出来的是官,是精英,是未来的宰辅。 考举而出的吏,济世安民的吏,将来绝大部分考举出的士子,首先安排的工作,肯定就是某县亭长、游缴、廧夫,秩比不过百石,说是官,其实也不过是后世天朝的大学生村官或者基层派出所所长而已。 因此门槛比起动不动就要求熟读三书五经,明通典籍的进士要低无数倍,最多也就是个秀才的门槛。 作为穿越者,刘德当然知道,他这样设计的弊端肯定是有的! 最重要的一条,毫无疑问就是,考举出来,一步步从基层爬到顶层的那几个人,肯定是能力手腕远超常人,治政经验、政治斗争手段丰富无比的狠人。 这样的臣子,驾驭起来的难度,自然是比科举出的书呆子难了无数倍。 刘德这一代还好,凭着本心和性格,刘德不认为有人能架空自己。 但等到下一代,刘德的继承人性格稍微软弱些,肯定就要被这些臣子骑到头上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搞科举的明朝中后期,大臣们不就骑在皇帝老子的头上耀武扬威了吗? 这么一想,刘德就觉得,自己设计和盗版的考举制度,就没什么弊端了,就算有,日后也可慢慢改进和完善。 这样想着,刘德的心情就变得非常不错了,人一开心,难免就放浪形骸,几杯酒下肚之后,刘德感觉有些醉了,于是起身道:“诸公慢饮,我不胜酒力,先回去歇息!” “汲黯、张汤!”刘德吩咐着:“二位卿家为我陪诸公!” “诺!” 王道连忙上来扶助有些微醉的刘德,朝着寝殿而去。 走过后花园的时候,刘德想着自己苦心积虑了这么久,前后两世为人,终于开始要改变这个国家、民族和人民的未来,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他的胸膛中忍不住的蓬发出了一股豪情壮志。 但是这种情绪,他没办法跟任何人分享,更没有论坛来让他吐槽和炫耀,他甚至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透露给旁人知道。 这就让他有些难受了! 特别是此刻在酒精的作用下,这种难受的情绪无疑放大了许多。 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宣泄自己内心激情与兴奋的地方。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刘邦啊曹操啊天朝太祖啊这些出名的政治人物,一喝酒就诗兴大发,原来都是闷骚。 再没有什么比文字更能抒发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感受。 刘德对诗赋什么的天生就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天赋,写不出来。 但这一点不妨碍他抄袭。 于是他挣脱王道的搀扶,向前走了几步,吟道:“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脯,天下归心!” 这是后世曹阿瞒短歌行的结尾,假如只看这最后四句,那么一个怀有大志,想要大作为的政治家形象就跃然纸上了。 身为皇子,未来的太子,刘德总得放点什么风给外人知道,让天下人看到他的雄心壮志,也让便宜老爹知道他所谋甚大,志向高远。 这四句,别人说出去,就是有点犯忌讳了。 汉代虽然没有文字、狱,但皇帝杀人,何须罪名? 然而,身为皇子,准储君,在酒精的作用下,年少轻狂,意气风发,说出这样四句话来,谁听到了都没法怪罪,甚至还要竖起大拇指赞一句:“真人主之选……” 这就是什么样的地位,说什么样的话。 刘德说完这四句,就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哎,还是不够资格啊,不然,我就要说……” 在他心中,真正的话是: “我今生有三志也!” “国家大政皆由我定,此其一也!” “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此其二也!” “得天下绝色而藏后、宫,此其三也!” 可惜,一日不为天子,一日不敢说此话,只能打打擦边球,抒发一下自己的志向,表演好自己的角色。 “今后不可再多饮酒了……”刘德心中想着:“这次就差点坏事了,我要谨记谨记!” 第143章 天子的提议 甘泉宫之中,天子刘启刚刚泡完温泉,裹着浴巾,走上岸。 近来,他身体有些不适,因此听从中郎令周仁的劝告,远离女色,于是本来无女不欢的天子,在这甘泉宫这许久了,竟然没有临幸任何一个妃嫔,这不得不让人啧啧称奇。 一旁的皇后薄氏,见到天子上岸,连忙走上前来,为其细心的擦拭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体贴的问道:“陛下今日可舒服了些?” 天子刘启笑了笑,拉着皇后的手,道:“多亏了有皇后照料,朕这几日感觉好多了!” 汉家自高皇帝开始,历代天子登基之后皆有各种大大小小的毛病。 惠帝死于惊惧,其子登基后被吕后被精神病幽杀。 太宗孝文皇帝的腰背一直是个老大难,最后也是死于背痛引发的溃疡。 当今天子刘启自己身体也一直是个问题,特别是登基之前,为了稳固地位,他有时候生病了,却只能强忍着,拖着不敢让别人知道。 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身体因此积累了许多毛病。 只有每年来甘泉宫避暑之时才能借机调理。 原先,他宠爱王娡姐妹,因此去年,在甘泉宫陪伴和照料他的是王娡之妹王驹儿,但如今,他只要想起在田家兄弟家里搜出来的书信与证据,就有些作呕。 不止如此,廷尉张欧还私底下向他禀报了,王娡当年入宫前居然在外面跟别的男人有过家庭,生过孩子,如今王娡所生的子女,甚至都已经渐渐长大了。 天子刘启虽然爱女色,荤腥不计,对于人妻御姐,也有自己的欣赏之道。 但却不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是个贪慕虚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 因此,今年的天子的心被伤透了,虽然现在心里还有些想念王娡姐妹的柔情,但他的理智却让他毫不犹豫的斩断了情丝。 王娡姐妹失宠,整个后宫立刻就进入新一轮的争宠之中,不知道多少宫女侍女夫人在打着入主的心思。 按照天子刘启过去的套路,此时必定会重新寻找一位绝色来宠爱。 然后日夜啪啪啪,生下下几个儿子女儿。 但此时偏偏天子刘启的身体却出了问题,郎中令周仁劝他远离女色。 周仁,早在天子刘启还是太子之时,就是他的私人医生,向来信重有加。 对于周仁建议,天子刘启欣然采纳,这才传召了薄皇后过来伺候。 以前,天子刘启总觉得薄皇后长的不好看,身材也不好,脾气也是个闷葫芦,心里头憋着一大堆事情,加上青春叛逆之时,猛地被薄太后塞了这么一桩婚姻在身上,心里也有所残念,因此长久以来,天子刘启对薄皇后都是有敬重,但没爱意,更别说感情了。 但这几日,薄皇后日夜在他身边照顾。 让他深深的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皇后是不漂亮,身材也不好,更不懂甜言蜜语,但那又怎样? 起码,天子刘启认为,皇后性子乖顺,为人平和,素来与世无争,而且这几日在他身边伺候,凡事亲力亲为,就连汤药都一定要她尝过,才能递来给天子刘启喝。 甚至就连天子每晚安寝之前的洗脚,都是皇后在做。 这些种种事情,都让天子刘启非常满意了。 娶妻娶德,美貌?身材?那是什么? 对于皇帝来说,难道还缺美女? 这二十几年来,刘启什么样的美女没睡过,什么样的绝色没推到过? 听着天子温柔的语调,薄皇后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辛苦和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最起码,她与天子,现在像夫妇而不是路人了。 她盈盈躬身,道:“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陛下万勿如此……” 她这么说,天子刘启就越发感觉自己以前疏远薄皇后真是个错误,心里也有了亏欠,他握住薄皇后的手,道:“朕知道,因为你是将朕看成丈夫,而不是君主……” 是啊,错非是夫妇,怎会如此? 他宫中的妃嫔,以前在他表露出方才的神情后,这会,肯定是在跟他撒娇、讨好甚至是开口索要好处了。 他虽是天子,但却是孤家寡人,正因为如此,他更加渴望一些平凡但普通的感情交流,一些真挚的不包含其他的关怀。 这么想着,他就叹道:“这些年是朕冷落了你!” “陛下万勿如此,臣妾自嫁给陛下以来,就从未有什么怨言,因为臣妾知道,陛下是真正的大英雄,当年长安城里谁家的女子,没有仰慕过陛下呢?”薄皇后低头轻声道。 她说的是事实,当年的天子年少轻狂,在长安城里自号小霸王,常常与胞弟刘武,幼弟刘揖偷偷跑出未央宫甚至长安城,流连街头巷尾,留下了许多传说。 当时的长安城里,谁家的女儿没幻想过有朝一日路遇太子,然后一见钟情什么的? 当年的薄皇后也不过是长安城中众多仰慕太子的女子中的一个。 听着薄皇后提起当年的事情,刘启比什么都受用,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是回忆了当年放荡不羁的往事。 只是笑过之后,天子的心却忽然有些苦涩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皇后你无子,将来朕千秋之后,不知你将何以维生!” 这是一个残忍的事实。 太宗孝文皇帝驾崩,遗诏令所有没有子嗣的夫人以下妃嫔出宫自谋生路。 一旦他死了,按照太宗孝文皇帝旧例,薄皇后虽然不可能被赶出皇宫,但发配永巷自生自灭,却是毫无疑问的! 难道新上位的太后会容忍一个先帝的皇后也称太后? 想想都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天子刘启的心就莫名的有些痛了,不知不觉间,他竟生平第一次对薄皇后起了怜惜的心思。 而通常一个男人怜惜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设身处地的为其着想了。 于是,天子刘启踱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一个事情,他回过头来道:“小王夫人现在有孕在身,朕琢磨着,等她生下来,不论男女,都托于皇后膝下奉养,这样,就算朕百年之后,皇后你也不用孤苦无依,起码还能有人嘘寒问暖!” 这确是刘启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小王夫人就是王娡的妹妹王驹儿了。 天子刘启这个人,一旦恨上某人,那肯定一恨到底,绝不留情,王家姐妹伤透了他的心,因而,他有意废黩这两人,将之打入冷宫,但孩子是无辜的,将其托养于薄皇后膝下,想来就是完美的结局了! 第144章 天威难测 薄皇后听了天子刘启的话,整个人都有些呆了。 倘若在两个月之前,她听到此话,怕是立刻就要喜极而泣,感动的痛哭流涕。 可惜现在,她却有如雷击。 “皇后怎么了?”天子刘启握着她的手,感觉到薄皇后在微微颤抖,心也不以为意,只当薄皇后是太过激动所致。 薄皇后在心中叹了口气,就跪下来道:“陛下,臣妾有一件事情必须告诉陛下……” 但是,这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个男子。 天子一看到对方,就对薄皇后道:“皇后先回避一下,朕一会再听你说……” 薄皇后性子向来逆来顺受,听了天子的话,也自躬身一拜,道:“臣妾遵命!” 等薄皇后走远了,天子这才对远处的男子招手。 那人走过来,跪下来拜道:“陛下长安信使传来了密奏!” 汉家自刘邦开始就重视情报工作,当年项羽帐中甚至都有着汉王的密谍,不然如今的桃候你以为哪来的? 先帝在时,有感诸侯王势力坐大,因此也加强了对诸侯王的监视,各诸侯王国之中,密布细作,有的甚至就是光明正大的打着朝廷的旗号招摇过市,明目张胆的监视诸侯王的举动。 在长安,天家自然也埋了一些眼线和监视百官。 天子刘启接过密信,打开来一看,顿时就笑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脯,天下归心……”他念叨了一会,笑骂道:“连典故都用错了,看来朕回去后要好好督促一下这小子的学业了!” 周公是谁? 曾经废立天子,但却最终归政周室的圣人。 臣子用周公激励一下自己,无可厚非,但刘德可是皇子,将来是储君,然后是天子,怎么能用周公? 不用成康,起码也得用楚庄晋文吧? 但这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 在掉书带这方面,汉家天子历来就不怎么重视。 对于天家来说,知道无数典故,文章写的花团锦簇,那又怎样? 关键还是手腕和掌控力。 而这两点,刘德现在做的还不错,虽然某些地方稍显稚嫩,但考虑到刘德今年不过十六岁,未来的成长空间还有很大,因而天子刘启目前来说还是很满意的。 想到这里,天子刘启忽然一愣。 一个很不好的事情浮上心头。 刘德若未太子,皇后怎么办? 在今日之前,天子刘启从来不觉得这是问题,皇后迟早都要换人的,在他的计划里,薄皇后一直是个过渡之用的棋子,一旦确立太子,他就要着手废后。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废皇后? 他竟有些不忍心了! “可怜啊……”想着薄皇后这些日子前前后后任劳任怨的伺候和照顾,他原本坚如铁石的心肠难免就有些软了下去。 可是不废皇后,刘德的太子就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勃论了! 这样想着,天子刘启就漫不经心将竹简翻到最后,瞬间他的眼睛惊讶了起来。 只因为竹简之上的最末写了一句:太后诏粟妃至长乐,俄尔,粟妃怒泣而出。 难道说,粟妃又惹麻烦了? 于是,天子刘启问道:“太后何事诏粟妃朝见?” “奴婢不知……”那男子答道:“太后寝宫,奴婢等从不敢窥视……” 这倒是事实,向来东宫就是所有细作的死角,历任天子,没人敢往东宫掺沙子,敢自作主张就去窥探东宫,被天子知道了,肯定是拖出去乱棍打死的下场。 汉室以孝治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 太后权柄从来都是与天子齐平,只是吕后之后,汉室太后不再干政了而已。 “你先下去吧……”天子刘启挥挥手,将那竹简也丢了回去:“拿去烧了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留下文字呢? 甚至连风声都不能传出去! 等这男子走了,天子刘启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皇后、王美人姐妹、加上粟姬,真是让他头疼无比。 “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皇后?”天子刘启有些恼怒的想道:“都安分一点,朕也就轻松许多了!” 这后宫中的事情,简直比朝政还让他心烦。 且不说诸妃争宠,相互的明争暗斗了,就是时不时闹腾起来的某位夫人,就够让他喝一壶了。 “粟妃这样何以母仪天下?”天子刘启叹了口气,这却是刘德最大的一块短板,也是最让他担忧的地方。 汉家天子自号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是,自立国以来几十年时间,长安的御座之上,就前前后后有六个男子在上面称孤道寡,自称天子了。 就是刨除掉不被承认的少帝与惠帝废子,到他这一代也是四代天子了。 平均每任天子在位不过十余年。 考虑到这些,加上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因而,现在他已经在考虑身后事了。 不谋万世者,不可谋一时。 而粟姬一直以来的表现,只能是五个字:不可奉宗庙。 “这是逼朕杀你啊……”天子刘启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了一声。 然后,他就感觉有些心力憔悴了,于是漫步回到寝宫之中。 薄皇后一看到天子刘启回来,立刻上前服侍,为其换上木屐,问道:“陛下怎么忽然脸色这么差?臣妾是否需要传召郎中令前来?” 郎中令周仁当年就是以医学出道的,一直以来,郎中令这个官职只是他的副业,他真正的主职工作就是天子的私人医生。 天子刘启摇摇头,道:“不用,朕就是心累了!” “陛下……”薄皇后扶着天子刘启躺到榻上,下令让左右侍女与宦官都出去回避后,她猛的跪下来禀报道:“陛下,先前您所说的事情,臣妾很欢喜,然而,有一件事情,臣妾不敢欺瞒陛下……” 她叩首流着眼泪道:“臣妾万死,前时自觉自己无子,因而央求了母后开恩,得到了母后的恩宠,许臣妾过继粟妃之子刘德……” “这样啊……”天子刘启摆了摆手,瞬间,他的心中一切都明悟了。 粟妃没有惹事,是太后在强行施压。 他坐起来,看着满脸泪水的薄皇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发现薄皇后的额角都已经有了皱纹的痕迹。 他悠悠叹了一声:“朕知道了……” 他的本心告诉他,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太后背书,粟妃也没异议了,他只需要点头即可。 如此一来,就不需要考虑粟妃‘不可奉宗庙’的问题,皇后也能老有所依,太后更会逞心如意,甚至连刘德可凭借薄皇后的地位,顺理成章的完成皇子到储君的转变! 可是…… 谁考虑过他的感受? 身为天子,他讨厌这种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情。 然而,无论薄皇后、窦太后,在这件事情里面都没有错。 于是,他就只能将怒气朝刘德头上撒了。 “想当太子,那你就证明你比所有人都出色吧!”天子刘启想着,所谓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大抵如是。 第145章 抉择 拿着笔,刘德在纸上写下颜异的名字,然后就是郑当时、宁成、司马相如、主父偃这些早已经内定的人选。 接着就基本都是贵族之后了。 蛊臬柔? 刘德想了想,终于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 此人比较特殊,他大概算彻侯之后吧? 他的祖父就是当年勇冠三军,以都尉破项羽军陈下,连拔燕、代的汉初猛将蛊逢,之后论功行赏,蛊逢以军功封为曲城候,食邑四千户。其谥曰:圉,汉代谥法对于圉的解释是:威德强武。 汉初彻侯一百余位,只有蛊逢得此美谥,从这个就能想见当年的蛊逢是多么的勇猛了。 既是个猛人,那自然子嗣也少不了。 蛊逢生前有美妾数十人,这些妻妾为他生了二三十个儿子。 蛊臬柔不过是其中一子的后代,按照汉代的制度,因为他的父亲没有继承到曲城候的爵位,所以他只能算个准贵族。 当然这些都是往事,并不重要。 刘德关注蛊臬柔,是因为此人在十年之后,成为了当代的曲城候,还做了汉室的汝南太守,据说此人颇得民心,在汝南太守任上做了许多实事,造福了一方百姓。 这种肯干实事的人才,刘德向来最是欣赏。 写下蛊臬柔的名字之后,刘德回头对王道吩咐:“查查看,当代曲城候是谁?” 汉初彻侯一百余位,咳咳,除了几位影响力极大的,现在朝堂里就没几个大臣能记住所有彻侯的姓名了,刘德就更不用说了。 “诺!”王道点点头,立即下去查阅汉世宫廷的记录,不久回来禀报道:“殿下,当代曲城候名捷……” 王道这么说,刘德倒是有印象了。 “难怪将来爵位落到了蛊臬柔身上,原来是摊上这么一个二货伯父啊!”刘德笑了一声,这位蛊捷,可谓汉室彻侯里的人才中的人才,二货中的战斗机。 先帝在位之时,此人就屡犯国法,然后被当时的丞相张苍当成了典型给废为庶民。 但这货很有能耐,等张苍去位后,他竟然攀上了邓通的门路,于是,先帝下诏,复封其为曲城候,理由是‘存亡续断’。 但他老实不了多久,又故态萌发了。 刘德就记得,三年后,这位曲城候再度被废为庶民。 咳咳,故事可还没结束呢! 又过两年,天知道他怎么玩的,居然又攀上了一个高枝,再度复为曲城候。 按理说,前后两次打击,他应该懂得收敛了吧? 不! 传奇还在继续。 建元二年,坐为盗马,有罪,论死。当时,蛊捷已经六十多岁,身为彻侯跑去偷盗,只能说是不做死就不会死了。 本来,按照制度,犯法处死的彻侯是不可能有子嗣能继承其爵位的,朝廷会收回其封国,划为郡县,但是当时刘彻刚刚登基,需要显示新君的仁德,而蛊捷的儿子们显然不适合继承,于是,蛊臬柔奇迹般的从一个先前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旁支子弟,成为了朝廷食邑四千户的彻侯。 之后,刘德又在纸上写下了靳石、吴禄、卫信、公孙贺、张进等六人的名字。 这六人里,靳石,日后官至九卿,虽然能力一般般,但能坐到九卿,在彻侯子弟里,属于高级人才了,毕竟,你不能奢望太多。 选吴禄,则纯粹是因为政治正确了。 吴禄之父是已故长沙王吴苪之子,刘德早就得到了便宜老爹的指示,此人非取不可! 否则,人家长沙王吴苪为汉家呕心沥血几十年,最后连封国都绝嗣了,不给他的庶子们一些好处,那天下人还不就要说闲话了? 卫信,倒是个意外之喜了,他老爹叫卫绾…… 就这个关系,刘德就必须取他! 谁叫当年卫绾还做过刘德的蒙师呢! 至于公孙贺,不需要解释了,他是将来的大将军卫青的铁哥们,能力虽然似乎不咋样…… 但人家有个好爹,现在的陇西太守公孙昆邪是也! 张进嘛,周远的马甲呗。 只不过张进作为乙榜上的人才,只能放到最后一名了。 理由嘛? 他写的策文刘德欣赏行不行! 后世的东方朔不就说过吗? 用之则为龙,不用则为虫。 作为上位者,刘德说行就行,不行也行! 这十二人的名单拟下之后,刘德坐在案几前,再凝视了一番所有的一百位士子的名字。 说实话,这其中至少还有三人,刘德是想要录取的。 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政治有时候,真不是正确的选择就一定正确。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刘德看着那三个后来官至太守甚至九卿级别的人名,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不是他不想选,而是现实不容许他选。 否则,一个考举录取的十二个人,人人都是天赋异禀,能力手腕一流的大才,这实在就有些犯忌讳了。 或许换句话说,这三人的能力还没大到让刘德能甘愿冒着风险录取他们的地步。 不过…… 颜异、郑当时、宁成、靳石,四个将来的两千石,加上一个将来为卫青准备的添头公孙贺,刘德觉得自己已经很满意了。 于是,他将写好名字的纸,递给王道,命令道:“拿去给剧孟、张汤、汲黯,让他们明日以古代公侯奉请客卿的礼节,去将这十二人请进宫里来,声势嘛,弄大一点,越大越好……” 后来宋代科举进士,要骑马游街,享尽一切可以享尽的荣誉。 其核心思想就是抬高进士的地位,让人知道,进士的好处。 刘德这样吩咐也是同样的考虑。 作为一个新生事物,考举同样也需要一定的造势和宣传,让人们知道,考举是个好东西。 当然,也要把握好一个度。 刚刚打发走王道,门外就有宦官来通秉:“殿下,刘阏殿下来了……” “快请!”刘德也有些日子没见这个弟弟了,上次便宜老爹说,刘阏将被封为河间王,想来,这些日子宗正也该拿出方案来了,这么说的话,看样子,刘阏是知道自己将来的去处,来感谢兼道别了。 汉代制度,一朝封王,就必须就国。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封的是什么?”刘德想着——既然刘阏成了河间王,那么必然有人会成为临江王,如此一来,前世刘德的那几个兄弟的封地就乱了,特别是,刘德想知道,便宜老爹是否会封刘荣为王?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刘荣封王,则说刘荣彻底的跟储君之位拜拜了。 刘荣没有封王,那他就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第146章 替罪羔羊 “阏弟今日竟有空来我这边了?”刘阏一进来,刘德带着些稍许责备的口吻问着,脸上虽然堆着些笑容,但刘阏看在眼中,却感觉有些害怕。 实在是如今这位胞兄的权柄日渐一日的庞大了。 在皇室,权柄一大,立刻就会产生威势。 道理很简单,当一个人能主宰另一个人的命运时,被主宰者见到主宰者,心理无形中就会产生压力,潜意识的就会将自己的姿态放低,甚至甘愿为臣为奴。 就如同三国的刘备,桃园结义时,与关羽张飞兄弟相称,一朝崛起之后,立刻就化为君臣,结义之情虽在,但其实却已经是上下有别。 刘德现在也是如此,在刘阏眼里,这位胞兄既是兄长也是君主了。 所以,刘德只是稍带责编,刘阏就已然惶恐不安,连忙陪着笑道:“皇兄见谅,阏这些日子忙于奔走,实在抽不开身来拜会皇兄!” 刘德听了点点头,不管这是不是借口,起码,刘阏姿态摆出来了,也不枉刘德怜惜他一回。 “阏弟坐……”刘德将刘阏请到坐席之上,兄弟两人手挽手,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 “定下来了吗?”刘德问道。 “回皇兄,宗正已经定下来了,在河间!”刘阏低着头,满脸的感激的道:“错非皇兄,我便要若刘发一般被封去长沙了……” 他起身郑重的一拜,道:“皇兄大恩,阏,无以为报……” “快快起来,你我兄弟骨肉,何须如此?”刘德笑着连忙扶起他:“况且,雷霆雨露,皆为君父所出,与我何干?” 刘发被封去长沙国,这并不意外。 刘发的生母唐姬出身低微,在宫廷里向来默默无闻,老实人从来都是被欺负的! “临江国是谁?”刘德问道。 “回禀皇兄,是刘彭祖!”刘阏回答道。 刘彭祖是贾姬的长子,前世是被封为广川王,吴楚之后迁为赵王,按道理来说,不该沦落到要被赶去临江国啊。 “汝南是谁?”刘德充满警惕的问道。 “刘端!” 刘德长出一口气,全乱套了,前世的汝南王是刘非啊!直觉告诉他,要出大问题了。 “淮阳呢?”刘德沉声问道。 “皇子刘胜!” 刘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所有该封的王,都已经封了,但刘非跟刘荣却没有动静,这立刻就为刘德的前途埋下了一丝阴影和隐患。 想想看,皇室之中除了刘阏外,剩下的三个成年皇子俱未被封王,这传递给外界的信息是什么? “是帝王心术吗?”刘德揣测着,但随即他摇了摇头,不大可能! 帝王心术不该是这样的! 谁都知道,三子在京,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这残酷的宫斗。 春秋史书之上的累累血迹,战国时期楚国宫廷层出不穷的弑父杀子,兄弟残杀,提醒着所有看过的君王,宫廷斗争是何等的血腥残酷。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君王都不大可能会操弄如此危险的事情。 于是,刘德很快的就冷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便宜老爹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间歇性的发他的小孩子脾气了……”刘德叹了一声。 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真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始终理智分析的,那是圣人,只存在于幻想和神话之中。 历史上再怎么贤明的君王也都有犯糊涂之时,就连后世天朝的太祖皇帝,不也晚年栽了好大一个跟头吗? 至于刘德的这位便宜老爹,自然不可能免俗了。 一时怒极之下,犯下的错误也有不少。 但明君与庸君的差别就在于,明君最起码知道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就如同刘德皇祖父,当年囚杀了淮南厉王刘长之后被天下涛涛议论吓了一大跳,但皇帝不可能有错,更不能认错,怎么办,分封刘长三子为王。 这么一想,刘德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送走刘阏之后,他马上就派王道去打听,长安城里今天有几家大臣去甘泉? 半个时辰之后,王道回来禀报说,丞相申屠嘉与御史大夫陶青、内史晁错,大行王恢,廷尉张欧以及中尉周亚夫、宗正刘季,全部都一大早就去了甘泉宫。 刘德听完,心中大石才终于落下。 这些朝臣或许政见不同,或许相互都有着矛盾与提防,然而,但凡只要不是王朝末年,朝中大臣还有点节操,就不可能在此事之上稍有懈怠。 因为这是国本之争,更关系着天下苍生的利益,与公与私,都容不得后退。 ……………………………… 甘泉宫之中,天子刘启头疼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脸上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此刻他也有些懊悔了。 昨日他确实有些鲁莽了,现在想想,殊为可笑,他都三四十岁的人,还跟一个十五六岁的儿子斤斤计较。 只是,天子不可能有错! 受命于天的天子怎么能有错? 假如天子错了,那么肯定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他长叹一声,故作不知,问道:“诸卿此来何故啊?”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臣子们一翻,一个个的扶起来,道:“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陛下!”丞相申屠嘉向来是个直脾气,见了天子这般模样,他一跺脚,再次跪下来道:“您昨日遗命宗正,定下了册封名单,老臣仔细看了,发现颇有不妥!” 申屠嘉叩首拜道:“高皇帝制度,皇子年长,必须封王就国,只有太子能留在长安,常奉陛下左右!” 内史晁错也拜道:“陛下,臣等深知陛下爱子之心,不忍父子远离,然而,此乃祖宗制度,宗庙因此而安,就连高皇帝之时,即使宠爱赵王,也要含泪送其就国啊!” 中尉周亚夫就比较直接了,他径直拜道:“臣以为当蚤建太子,以安宗庙!” 有个带头的,其他大臣立刻符合了起来:“臣等奉请陛下蚤建太子,以安宗庙!” 天子刘启顿时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圈。 现在就立太子? 不行! 现在立了太子,梁王怎么办? 刘启还打算利用梁王为自己挡风遮雨呢! 于是,他踱了一步,道:“朕不记得有此事啊?” 他挥手叫来一个宦官,问道:“章德,昨日朕所写的册封名单,可是你拿去传递给宗正的?” “回陛下,是奴婢经手的!”章德跪下来答道。 “你这狗奴才……”天子刘启一脚踢了下去,怒道:“定是你遗漏了某些文字,来啊,给朕拉出去,杖打三十,以儆效尤!” 说罢,不由分说,就让左右卫士架起章德,就拖出去,然后,一阵阵惨嚎声响起。 天子刘启教训完章德,回头笑着对大臣们道:“请丞相将册封名单拿来给朕看看……”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帛书上的文字会遗漏? 咳咳,三岁小孩子都不信! 这种找替死鬼的桥段怎么越看越眼熟,可不是先帝在位时常常玩弄的把戏? 当年,专门给先帝当替罪羔羊的宦官叫什么来着? 邓通! 然而,对于大臣们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第147章 自作聪明 天子刘启接过丞相递来的册封草诏,看了看,然后坐下来,提笔稍稍斟酌了一下,就道:“原来是漏这一句……哎呀,是朕错怪章德了……” 人都打了,替罪羔羊也找了。 这时候天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真是让大臣们无言以对。 不过,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时,常常能上演类似的戏码,所以大臣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天子刘启自顾自的道:“其令裂常山郡为二,东为常山国,皇子刘荣居之,次为中山国,皇子刘非居之!” 说着,他就将宗正刘季叫到身边,吩咐道:“宗正立刻着手准备封王诏书与仪制吧!” “诺!”宗正叩首拜道:“臣谨奉诏!” 如此一来,场中大臣人人都知道了,天子已经决意以次子刘德为储君,传闻许久的事情,终于要变成真的了! 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特别是大行王恢,整张脸都黑成了一片。 刘德若是上位……倘若有人再告诉他,我前些时日曾针对过他,以汉家皇室的心胸,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王恢这样想着,一咬牙,狠下心来出列奏拜道:“陛下,臣请早立太子,以安社稷,皇子刘德,可奉宗庙……” 但他话还没说完。 砰!一个东西从御座上飞了出来,猛的砸到了王恢的脑袋上。 “朕还没死呢!”天子刘启怒不可谒,冷着一张脸,死死的盯着王恢。 场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死罪……死罪……”王恢不断的磕头,连头磕破了,顿时鲜血直流,脑袋上虽然疼的厉害,但王恢心中却是暗自得意。 “哼,任你再怎么厉害,又怎敌的过我的计谋?”王恢向来就认为,自己做这个大行真是屈才了,他有王佐之才,应该坐到丞相的位子上才恰当。 但是…… “自作聪明……”左侧一个低低的叹息传到了王恢耳中,让他瞬间如堕冰窟,整个身体都几乎失去了力量。王恢听得出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晁错。 “自以为是!”这是一直以来在朝廷里几乎隐形的郎中令周仁的叹息。 一个晁错,一个周仁,都是当今天子的亲信心腹,其中周仁甚至号称隐相,有人甚至说过,天子一撅屁股,郎中令就知道天子要干嘛了。 “大行!”天子刘启冷冷的站了起来,质问着王恢:“尔以为朕是死人吗?” “丞相何在?”天子转身负手命令。 “臣在!”丞相申屠嘉出列大礼参拜着。 “廷尉何在?”天子又问。 “臣欧在!”廷尉张欧以出首而拜。 “大行王恢离间君王父子,这该当何罪?”天子刘启猛然提高声调问道。 真以为他是傻瓜啊! 十几天前,王恢才联手陶青弹劾刘德,转眼就吹捧起来,真当他是文盲没读过史书,不知道春秋啊? 王恢心里无比苦涩,他想起曾有人对他说过:“善泳者溺于水!” 这时候,廷尉张欧的声音传进他耳中:“离间君王父子,此勃伦大罪,按律,当族!” 丞相申屠嘉也道:“离间君王父子,自古以来,都是奸臣小人所惯用的伎俩,老臣惶恐,竟不察朝中有此奸缭,死罪死罪!” 丞相都认罪了,那王恢就坐实了他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大奸贼,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王恢恐惧的颤抖起来,他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御史大夫陶青,为今也只有陶青开口求情,或能为他赢得一线生机。 站在王恢一旁的晁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眼中杀机勃勃,刘德没有说错,这陶青果然跟人勾搭起来,想要另立门户,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小人! 于是晁错发动致命一击,出列拜道:“赵武灵王沙丘之变印鉴在前,此等奸贼,必须严惩不贷,以正国法纲纪!” 丞相、廷尉、内史,三巨头全部出首,杀气腾腾。 让王恢几乎绝望。 然而,更让他痛苦的是,连盟友御史大夫陶青也断尾求生了。 “臣以为,大行离间君王父子之情,图谋不轨,应当族之,车裂弃市、传首天下,以儆效尤!”廷尉只说按照律法处置,丞相也不过是从道德上指责,晁错虽然上纲上线到了赵武灵王的旧事上,但也没有要求用最残酷的车裂之刑,更别提死了还要身首分离,脑袋被拿去全国巡回展览了。 “好狠毒啊……”王恢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陶青,事到如今,他自知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但,自己的家人,或许还能保下,自己的脑袋或许还不用被拿去当展览品,全国巡回展出。 他微微颤颤的摘下冠帽,叩首拜道:“臣死罪,死罪,但臣要检举!” 他看着陶青,脸上露出一个要跟他同归于尽的表情,面无人色的道:“是御史大夫指使臣的,臣不过是从犯,首犯乃是陶青!” “污蔑!”陶青尖叫一声,跪下来道:“绝无此事!” 陶青怎么都料不到,王恢此时竟然成了一条疯狗,逮着他就咬了起来。 他却是忘记了,人都要死了,家族都要被夷灭了,王恢怎么可能不疯狂? “够了!”天子刘启暴喝一声,命令道:“卫士何在!”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立即上前拜道:“请陛下下令!” “将王贼拉下去,交廷尉府,论罪!”天子刘启冷冷的道。 他当然可以当场下令直接处死王恢,但那样的话,就太便宜王恢了! 车裂之刑实在残忍,汉家天子从来不用。 按照律法,这种大罪,腰斩弃市,族三族,只有怀孕的妇女和不满八岁的儿童能侥幸活命,但也逃不掉一个卖为奴仆的下场。 至于陶青…… 天子刘启才懒得管他是否是被污蔑或者真的参与此事。 他是天子,又不是审案的刑名官,更加不是断案的亲民官。 他只需要知道,之前是谁在跟王恢一起弹劾刘德,这就够了! 只是,御史大夫是三公,汉家制度,将相级别,虽罪该万死,但也不能刑杀,而且此时时局危急,朝廷里也不能出这么大的一个丑闻。 于是他道:“御史大夫昏聩无能,无佐政之才,其令退避让贤……” 陶青闻言,整个人瞬间瘫软下来,但,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脱帽谢罪,道:“臣奉诏……” 陶青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按照传统,廷尉张欧会带着一杯毒酒到他家中,看着他喝下去。 第148章 负荆请罪 翌日,刘德刚刚起来,就听说了大行王恢下狱论罪,御史大夫陶青以昏聩免官的事情。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刘德冷笑一声,给出了结论。 他的心中现在非常舒坦。 再没有比看着仇家倒霉更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不过,爽快归爽快,刘德知道,他马上就要面对一个巨大的麻烦了。 按照前世的轨迹,御史大夫之位既然已经出缺,那么晁错的上位就势不可挡了。 在汉室的政治结构设计中,御史大夫的一个最重要的职责就是给丞相当备胎,一旦晁错成了御史大夫,那他就会更加激进的推行削藩策。 为何? 捞功啊! 高皇帝有约,非有功不得候! 汉室传统,非彻侯不能为相! 如今的丞相申屠嘉,现在已经七十余岁了,他还能在丞相位子上做几年? 一年?两年?最多不会超过三年! 而且,这个年纪的老人,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 刘德觉得,倘若自己是晁错,也会非常着急,甚至会着急到失去理智! 汉家的大臣,谁不想当丞相? 更何况,晁错还是有着远大抱负的政治人物! 这就是前世晁错在做了御史大夫之后,其主持削藩策忽然变得激进,大胆,甚至肆无忌惮,连他父亲都绝望到自杀的真正原因! 无它,利令智昏而已。 而如今,一旦晁错上位,刘德觉得,他会比前世更激进,更大胆甚至更加疯狂! 因为,前世陶青的丞相位子还可以控制,还能按他的计划进行。 而现在,天知道丞相申屠嘉哪天早上起来,摔一跤或者喝口水噎着了,然后就不能视政…… 假如一旦发生这种事情,那么丞相位子就要跟他晁错说拜拜了。 这换了刘德,也会按捺不住! “权力会使人疯狂……”刘德也是感慨一声。 经常能在史书上看到许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忽然之间智商急剧下降,甚至变负的例子。 难道那些人真的是智商变负了? 只要深究一下原因,总能看到这样那样的变故,使得他们不得不冒险行事。 “我当引以为戒!”刘德在心中告诫自己。 政治上的事情,从来都急不得。 晁错就是死在一个急字上面。 前世如此,今生估计也是亦然。 刘德走了几步,对王道吩咐道:“派几个人,去开封候府邸盯着,什么时候廷尉去拜访开封候了,就什么时候回来禀报我!” “另外……告诉张汤,让他跟他在廷尉府邸办事的朋友说一声,好好照顾一下王恢……” 公羊春秋说,九世之仇尤可复,何况这当年之仇? 刘德没有落井下石,对陶青家族赶尽杀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宽宏大量了! “诺!”王道点点头,应命而去。 老刘家的子孙,向来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所以,刘德也没打算遮遮掩掩。 倘若,在这个事情上面他还要顾虑什么面子啊名声啊,那么,无疑就是明摆着告诉其他人:“我很好欺负哦,而且还不会报复,尽情的鞭挞我吧……” 做完这些事情,刘德就展开双手,让左右侍女给他换衣。 可怜伺候他的侍女,刚刚亲耳听着自己家的殿下杀气腾腾,毫不避讳的话语,此刻都是战战兢兢,一个个小手都有些颤抖。 刘德见了,也是一笑。 传说秦始皇当年能不怒自威,伺候其起居的侍女,每次为其更衣,都不敢抬头。 其实哪里有人真的自带什么王八之气,做的事情大了,杀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会让人害怕。 “怕什么?”刘德淡淡的道:“我又不会吃人!” 却不知,他这么一说,让那两个侍女更加惊惧,哆哆嗦嗦的勉强才帮他换好衣服,戴上旒冠。 刘德也懒得再说了。 他转过身子,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一个侍女答道:“现在应该是辰时罢!” “嗯!”刘德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在心中预演了一下,等会所要说的言辞。 现在,这个时候,张汤等人应该已经踏上了去迎请那十二个刘德亲自指定的士子的家的路上了。 刘德忽然想到一个让他感觉有趣的事情……披着马甲的周远,肯定没料到,他竟然能入选。 刘德实在是好奇,当他知道之后,会怎么样呢? 是惊惧的屁滚尿流的马上进宫请罪? 还是吓得魂飞魄散,直接消失? 不要以为宠臣,幸臣,就是飞扬跋扈的人。 起码,在现在的汉室,所谓宠臣、幸臣,每一个都是老老实实,谨守本分的臣子。 汉家天子的恩宠,来的快,去的更快。 谁若以为自己受宠,就可横行霸道,那么,赵同就是这些人的例子! 刘德就记得,前世,周仁虽然简在帝心,但每次便宜老爹问他朝中大臣谁好谁坏,他都是唯唯诺诺,不发一言。 所以,他的恩宠从未断绝。 ………………………………………… 周远,现在确实是吓坏了! 用假名字参加考举,这也就罢了,只要没人揭穿,谁敢说他不是? 可是…… 他呆呆的望着露布上自己的大名。 虽然只是最后一名,虽然只是一位皇子的考举。 但,天家就是天家! 刘氏天子这几十年的作为,深刻的教育了一个彻侯、贵族、幸臣——不要在他们面前试图耍小聪明,小脾气,不要以为能占到便宜! 张释之当初要不是够聪明,及时的认错,深刻的反省,现在,恐怕就是一具尸体。 邓通就比较蠢,于是,饿死街头,也算求仁得仁。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立刻跑回家里,一进家门,他就让下人给他准备荆条,然后自己脱掉衣服,背着荆条,对家里的下人吩咐:“马上给我准备马车,我要进宫,另外,让人立刻去甘泉宫通知父亲大人,告诉他,我已入宫负荆请罪!” 这样一番安排下去,周远这才叹了一口气。 当今之世,不止彻侯们如履薄冰,就是他们这些宠臣的家里,谁不是战战兢兢呢? 谁要以为刘氏好欺负,可以欺骗,那就请去廷尉大牢看看王恢,去开封候府看看陶青! 第149章 睚眦必报主父偃 “小臣周远年少无知,化名张进参加考举,不意竟蒙殿下恩宠,点为亲随,死罪,死罪!”周远一进宫,就立刻背着荆条,跪到刘德面前叩首拜着。 自古以来,欺君都是大罪。 动辄就是灭族。 周远化名张进参加考举,虽然还算不上欺君——因为刘德不是天子。 但是,迟早有一天,他会是。 届时,刘德若是大度,自然是一笑而过,但万一小心眼呢? 周远不敢赌! 所以,他马上就进宫,负荆请罪。 刘德看着周远的样子,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负荆请罪,就负荆请罪吧! 但你背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荆条上的刺都被剃光了,这是什么个情况? 只不过,刘德要的是一个姿态,一个态度。 刘德故意不去告诉便宜老爹,周远在里面的原因就在于此了。 对刘德来说,周远有两种情况。 一种就是坑爹的官二代,跋扈、张扬,这样的话,他虽然还是会收下,但却只会供起来当个吉祥物,利用完了,就丢到一边。 另外一种就是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样的话,刘德也非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也不会苛求太多,最起码,他能保证将来给周家一个体面的待遇。 现在看来,周远无疑是第二种情况了。 只不过这个家伙演戏演一半,这就让刘德觉得他有些不堪大用了! 连这点皮肉之苦都受不了,还能指望他将来做出什么事情呢? 心中这样想着,刘德就笑眯眯的走上前,扶着周远起来,为他卸下荆条,亲切的道:“卿何必如此呢?卿父为朝廷重臣,卿不想依靠父恩,这是值得赞赏的事情,更何况,我汉家向来唯才是举,卿能从三千余人中脱颖而出,这就说明了卿的才干!” “我又怎么会怪罪卿呢?” 但也却只是说说而已。 谁要是相信上位者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真是太纯洁了! 同样一件事情在同一个政治家的嘴里,能说出n个不同版本和解读。 因此,周远丝毫不敢放松,他低头道:“殿下厚遇至此,小臣真是铭感五内,纵万死也难报殿下恩遇……” “卿且先等等吧……”刘德让人拿来一件衣服,亲手为周远披上,道:“再过一会,其他人就要到了!” 刘德所指的其他人,当然是颜异、郑当时、宁成等人。 “诺!”周远再拜道:“臣谨奉命!” 刘德看了他一眼,在心中赞了一声,不论怎样,周远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谁不喜欢一个听话懂事的下属呢? ………………………………………… 与此同时,主父偃却是意气风发。 活了二十多年,一夜之间,他财富、妻子、房子、车子全有了。 回想之前,他还不过只是一个穷困潦倒,连下一顿饭在那里都不知道,交不起房租的穷酸士子。 主父偃也不得不感慨,人生际遇变化之大,莫过于此。 他也算是亲身了解了一番当年苏秦、张仪的际遇。 “夫君,门外有位自称临淄同乡的张氏商贾求见……”正感慨着,他的新婚妻子安陵氏走进来问道:“您见还是不见?” 前两日主父偃在榜下被安陵氏当成女婿抓走之后,当天晚上就马上拜堂成昏,喝了合衾酒,进了洞房,然后,第二天,老丈人安陵氏送上了豪宅一栋,马车一辆,奴仆十五人、钱十万,布帛一百匹,还有十顷良田,作为嫁妆。 因此,主父偃对这门婚事还是很满意的。 更何况,他妻子安陵氏,是读过书的富家小姐,相貌也不差,就让他更加满意了。 “不见!”主父偃哼了一声,随手拿来一块竹简,在上面刷刷刷写下几个字,递给妻子,道:“将此物给他看就行了!” 主父偃怎么可能忘记前两日他在长安东市所受的侮辱呢? 纵横家的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宽宏大量这个词语,从来不在纵横派的人的脑子里。 安陵氏接过丈夫递来的竹简,吃了一惊,问道:“夫君,您真要如此?” “自是当然!”主父偃背着手道:“前两日此人羞辱于我,我如今羞辱回去,顺便吓他一吓,算作报应……”于他而言,这就跟吃饭喝水一样,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更何况他如今正得志,怎会思量其他? 安陵氏听了心中漠然。 自己的这位夫君,才华有,魄力也有,就是奈何太过较真、记仇,她心里叹了一声:“也不知我嫁他是对是错……” 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 只能祈祷自己的丈夫一切顺利,平安无事吧! 安陵氏走出房门,将丈夫交给她的竹简拿去给门房,吩咐道:“去给来人罢……” 说完这话,她心里竟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门口,临淄人张觉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门房的回报:“我家主人让我将此物拿给您看……” 张觉接过那张竹简,定睛一看,胸膛里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竖子安敢欺我至斯!当真以为我无人?” 竹简之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风雪谁知范叔寒? 所谓范叔就是范睢,当年范睢化名张禄为秦相之时,遇到昔日旧友兼仇人须贾出使秦国,他故意扮成可怜的穷人模样,谎称自己是给人做差役的帮佣,接近须贾,须贾见范睢穷困潦倒,于是送了一件袍子给他穿。 第二日,须贾拜会秦相,到了大堂,就看到了范睢带着官僚威风八面的坐在丞相之位上。 须贾立刻就吓尿了。 这时候,范睢说了一句经典的话:“然公之所以得无死者,以旧袍恋恋,有故人之意(假如不是你昨天送了一件袍子给我,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这个故事就是经久不衰的成语‘睚眦必报’的来源。 当年范睢收拾了须贾后,怎么对付的他的仇人魏齐的? 从魏国一直追杀到赵国,终于把魏齐逼死了! 张觉虽然只是个商人,但却并非文盲,这个典故他当然知道。 主父偃的话,已经很直白了。 连袍子的恩情都没有,你回家洗白白准备承受我的报复吧! 第150章 主父偃的决心 无论古今,能将买卖经营到一定规模的商人,就没有几个良善之辈。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那个大商人手上不是沾着无数的鲜血? 当初,章武候窦广国因为家贫,被卖去给人做奴仆,先后转卖了数次,最后一次,他被卖去给一个煤矿的矿主挖煤,结果不到三天,整个煤矿遭遇泥石流,窦广国的一百多位工友全部被瞬间掩埋,只有窦广国命大,因为年纪小,被工友们欺负,赶出棚子,在野外露营,因祸得福,才捡回来一条命。 死了一百多个人,但矿主却连半个铜钱的补偿都没给,甚至此事还被严格封锁,假如不是后来窦广国跟窦太后相认,此事,根本没有重见天日的哪一天! 再往远一点说,当年高皇帝刘邦因为采取了错误的经济政策导致通货膨胀,关中石米五千钱,民众易子而食。 难道关中就真的没粮食了? 有的,不过都是被人囤积了起来。 张觉能把生意从临淄做到长安,没有点人脉,手腕可能吗? 张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那块竹简狠狠的砸到地上,放出狠话道:“想做范叔,先找昭王吧!” 不过一个区区百石小官? 竟然如此猖狂! “几十万钱砸下去,还怕没人对付你?”张觉心中想着。 虽然要花费如此多的钱,让张觉颇为肉疼,但每一个商人都很清楚,危险必须扼杀在摇篮之中。 然后他就坐上马车,往大街上而去。 张觉刚走,又一辆马车就来到了主父偃的家门口。 “应该就是这里了……”汲黯走下马车,抬头看了看主父偃家门口,点了点头,这榜下捉婿的事情,汲黯当然听说过,不止听说过,还深有体会。 前日,他父亲传书与他,说是南皮候窦广德有意将其孙女嫁给他,问他意见。 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南皮候的大腿又粗又大,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不夸张的说,都是有些高攀了的。 汲黯刚下车,正准备敲门,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块竹简,汲黯生性爱干净,有洁癖,更有强迫症,最是见不得地上有脏物,于是,他弯下腰,捡起那块竹简,拿在手上一看:“风雪谁知范叔寒?”,汲黯于是偷偷的将那块竹简塞到自己袖子里。 “等回宫之后,我有必要跟殿下禀报一二!”汲黯想着。 汲黯将竹简收好之后,这才让下人上前敲门, 咚咚咚!门开了,一个人脸露出来,看到门前的阵仗,他就立刻明白了,连忙堆着笑脸,问道:“尊客是来?” 汲黯上前一步,作揖道:“我奉刘德殿下之命,前来拜会临淄主父讳偃先生……” 那门房连忙道:“尊客稍待,我这就去通传我家主人……” 没多久,主父偃就急匆匆的跑出来,看到汲黯,他自然认得,这是常常在考场出现的监考之一,自己未来主君现在的亲信心腹。 于是满脸堆笑的作揖道:“不才主父偃,岂敢劳尊客大驾,殿下有事,自可传召,鄙野嘉人,敢不从命?” 汲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道:“主父先生,您的文章与才华,殿下都颇为赞赏,殿下求贤如渴,虚位以待,未知先生,可能应辟?” 主父偃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汲黯的表情,一个劲的点头道:“区区能蒙殿下厚恩,愿效犬马之劳!” 汲黯点点头,拍拍手,就有几个下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汲黯直接将箱子打开,道:“这里是黄金十金,绸缎十匹,钱一万,先生收好,这是殿下的应聘之资……” 为了造势,殿下可真是舍得啊……汲黯心里也感慨着。 十二位士子,每一个都是如此,加起来就花出去了差不多将近五百金,等同于送出去了五十户中产家庭的全部家产。 但这笔钱汲黯却觉得花的值! 自古以来明君都是以高官厚禄笼络人才,吝啬守财之辈,岂能成事? 只是…… 这主父偃是人才吗? 汲黯深表怀疑! 作为黄老学出身的他,并不怎么喜欢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他总觉得这样的人是真小人,仅比伪君子,高一个档次。 主父偃一看那箱子里的东西,心中也是生出一股豪情壮志和感激之心。 每一位纵横学出生的人,都必然有着勃勃野心和强烈的自尊心。 正是有这两种特质,所以范睢、苏秦、张仪等人才能搅动天下风云。 他深深的拜道:“知遇之恩,没齿难忘,偃必誓死效忠殿下!” 他这样的表态,才让汲黯稍微舒服了一些:“看样子,倒还算是个忠臣……还有些良心……” “先生请随我走吧……”汲黯终于露出一个笑脸,道:“殿下,还在宫中等候呢!” “诺!” 主父偃刚刚走出自己家门口,顿时就听到乐声大作,只见一群乐师,吹着各种乐器,演奏着一首有些陌生的乐曲,主父偃对乐曲没什么研究,但他还是听得出来,这似乎是一首古代用于公侯延揽士子时表达自己喜悦之情的一声乐曲。 这乐声一响,左邻右舍就纷纷被惊动了,一个个都探出头来好奇的打量着。 两个穿着褐衣的下人恭敬的引领着主父偃登上马车,齐齐唱诺道:“祝君青云直上,为国栋梁!” 主父偃激动的坐上马车,心中幸福无比。 特别是,当他看到他的一位邻居带着他的孩子出门看热闹,那个孩子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头上扎着总角辫,模样非常可爱。 “父亲大人,那是在做什么?”那孩童天真稚嫩的声音传到主父偃耳中:“好威风啊,孩儿将来也想如此!” “那你就好好读书,将来也去考考举,就能跟此人一般了!”那家长语重心长的对自己家的孩子道。 主父偃听了,不知为何,一行清流竟悄然流下。 他想起来了,在临淄的时候,一群孩童尾随在他身后唱着:“主父偃,十七岁,学纵横,长短不能合,大小不能制……” 想不到,他也有一天,能作为一个孩子的榜样和崇拜的对象。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主父偃更是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是谁给他的。 “没有殿下厚遇,我就是一头丧家之犬,哪能有今日风光?”主父偃在心中暗自道:“士为知己者死,将来,就让我来做殿下的疯狗吧!谁敢欺殿下,我必咬死他!” 第151章 请假条 咳咳 大家别等了,今天更不了了。 原因是我是个脑残,居然乱吃药,以为能撑过去,结果反而导致更加糟糕的结局。 这该死的安乃近的副作用折磨了我一晚上了~ 现在的情况是貌似药物中毒了。。。 估计得去医院~ 第152章 野望 刘德站在未央宫的宫墙之上,看着一辆辆马车载着他将来的根基与希望,鱼贯而入。 “三位卿家可都跟这些人有过接触了?”刘德倚身在城楼的烽火台边问道:“说说看,以三位卿家所见,此十一人中,何人可为我之萧何,谁又是我的留候?” 刘德对于这十一人,基本都有所了解,至不济也多少听说过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一些事迹。 而汲黯等人不过短短的会晤功夫,了解的情况能有多少? 刘德之所以这样问,一是想要考一考这三人的眼光和洞察能力。 另外嘛,则是刘德对于帝王心术,又有所领悟。 作为一个上位者,他得学会藏拙。 要在臣子面前故意卖些破绽。 否则,表现的太全能,是会让人失望的。 不然文人们千里迢迢的跑来长安辅佐他,难道就是给他跑腿跟打杂的吗? 这世上的文人,那个心里没有一个姜尚、伊尹的梦? 儒家说致君尧舜上。 黄老派说天子垂拱而治。 就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也都想实现自己的价值。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如此还能让他轻松许多,不至于将来要跟秦始皇一样累成狗。 “颜异,君子也!”剧孟首先开口,答道:“臣虽然与之不过说了几句话,然,无论行事作风,还是举止言行,其人都有谦谦君子之风!” 刘德听了点点头,这剧孟不愧是曾经当过关东游侠大哥大的人,这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颜异自然是君子,只是稍稍有些理想化,否则,他前世也不至于会傻到螳臂当车,去阻拦张汤那辆轰鸣的战车了。 “宁成冲劲十足,可为干吏!”张汤想了想说道:“臣以为,可以栽培!” 刘德微微笑着点点头,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 但其实,他心里的小算盘却在急速的拨动着。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外无派,千奇百怪。 随着他的这个小团体的扩大,迟早必然会因为利益和诉求而分裂成几个小山头。 这不是人的意志所可扭转的! 与其到时候被动的看着这些山头成长,还不如一开始就将其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君子六艺,御下最高。 于是刘德高兴的对张汤道:“甚好!我身边尚缺一个侍郎,就让宁成过来帮我整理文案,草拟文书,如此我也好近距离观察观察!” 宁成,刘德很清楚他的为人。 这就是一头野心勃勃,随时都可能反噬的恶狼,而且贪得无厌,前世之时,宁成统共就当了几年的两千石中尉,结果却攒下了富可敌国的家业,几乎大半个南阳郡的土地,都被他买下了! 这种人,就是一把双刃剑。 又或者说,是一把一次性的武器,用完就丢。 刘德怎么可能让宁成有机会跟张汤接触,从而‘带坏’了张汤呢? 张汤却是有些失望,本来他还想着宁成搭档呢! 但,宁成能日夜留在刘德身边,倒也不坏! 汲黯出列道:“殿下,有件事情,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刘德笑着道:“在我面前,无需避嫌!” 汲黯顿首道:“臣觉得,那位主父偃,心胸有些狭隘了……” 他说着就呈上了他捡来的一张竹简递给刘德,刘德接过来一看,也笑了:“风雪谁知范叔寒?” 只要看到这句话,用脑补都能脑补出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了。 后世网络上的玄幻小说主角们大体都是这么个行为,无非就是一个屌丝逆袭了,然后往日瞧不起他的人前去巴结,被他狠狠的打脸、羞辱。 “卿未免有些太过敏感了吧……”刘德笑着道:“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以直报怨,不正是君子所为吗?” 刘德看着一脸不解的汲黯,点醒他道:“王道复古,尊王攘夷!虽十世之仇,尤可复之!” 语气之中已是杀气腾腾! 这是刘德第一次在汲黯等人袒露他的政治抱负与野心。 尊王攘夷,攘的是谁? 春秋之犬戎,如今之匈奴! 当时间走到今天,汉家对匈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至少,眼前的这位殿下,显然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一旦他登基,一场规模空前的战争,就等于敲响了战鼓! 张汤跟剧孟的眼中都闪现出了难以抑制的火花。 打仗!? 再没有比这个更快的积累功勋,攀升官爵的方式了! “这只是儒家的一面之辞!”汲黯深吸一口气,劝谏道:“殿下,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黄老派政治家,天生反战,一切战争,在他们眼中都是罪恶的。 因此,刘德也没跟汲黯继续纠缠下去,因为他知道,他不可能说服汲黯,因此,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汲黯见状,只能黯然叹息一声,心知再要劝谏,就要惹刘德不高兴了。 “找个机会,再好好说道说道吧……”汲黯叹了口气,心中想道:“匈奴之地,盐泽卤池,既不能耕种,也不适合居住,我汉家要它何用?” 这倒是许多反对对匈奴开战的人的借口。 但,作为西元前的政治家们,那里能想到,后世有个叫米帝的家伙,就是越打越富的 究其原因,不过一点,只要节操丢光,就不可能亏本! 米帝的发家史,就是一部节操掉光光的史书。 对刘德来说,打匈奴,只要打赢,就不存在亏本这种事情。 不说别的,西域三十六国,就是一个巨大的金矿。 更何况,刘德还有着深藏心底的野望——我想去印度洋里洗下脚! 从大宛向南,就是印度啊! 一个流着奶和蜜,铺满了黄金钻石,让人垂涎欲滴,只想狠狠的咬下一大口的肥肉啊! 而三哥究竟有多么的好统治,殖民过的人都知道。 可惜,刘德也清楚,有生之年,想要殖民印度,无疑痴人说梦——距离太远了,还有喜马拉雅山天险阻隔,只能绕道大宛,没有铁路,做梦!但隔三差五过去找三哥家化缘,倒是可以尝试一二。 当然,最重要的是…… 刘德向前一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转过身子,看着汲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天无二日,地无二主,我不打匈奴,匈奴必欺我也!” 这才是汉匈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 对于汉家天子来说,不可能容忍有人竟与他平起平坐,甚至凌辱。 而且匈奴与汉室的地缘政治也注定了这两个东北亚的最强者,必须决出一个胜利者,否则,血会一直流下去,流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第153章 见人说人话 “诸位请在此稍后,一会殿下会一一接待诸位!”一位宦官领着颜异等人到一个宫殿之中,在那里,嘱咐了一声就告退了。 进了殿中,颜异发现,这里竟然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候了。 “在下周远,见过诸位同进……”这人看到颜异等人进来,立即起身抱拳自我介绍着:“在下曾化名张进,参加考举,有幸被点为十二名!” 周远其实此刻心中是颇为懊悔的。 他家向来不管是在朝堂里还是在宫廷中,都是不偏不倚,保持中立。 如今他贸然搀和进考举,还被卷进了刘德的阵营里。 回去以后,说不定要被父亲痛责一番!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没用了,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 谁不知道在政坛上,只要站队,哪怕是无意的,立即就是划分了阵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有那么简单! 这又不是过家家! 这可是关系着身家性命,宗族兴衰的大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德这位皇子目前来看,前途光明有问鼎的潜力。 “尊驾可是郎中令周翁之子?”有人忽然问道。他父亲的年纪自然是不配称翁的,但是,谁叫当世的圣人乃是周公呢?为尊者讳,因此他人基本是称其父为周翁。 周远惊讶了一声,因为自小喜欢算术和医道,周远常年都在关中以及关西游学,贵族中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的很少。 周远看过去,只见那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朝他作揖:“在下蛊臬柔见过世兄……” 见到周远不解,他自我介绍着道:“我父曾与令尊昔年一道拜在徐公前辈门下,学习黄老之说……” 他这么一说,立刻就让周远满面春风,两人父辈有同门之谊,如今同殿为臣,真是天然的盟友! 于是,其他人也各自相互通报了姓名来历家世,然后就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安心的等候着刘德的召见。 只是,各自所找的位子颇有意思。 蛊臬柔、周远、靳石、吴禄、卫信、公孙贺等人就像磁铁一样不自觉的坐在了一起。 而颜异、宁成、司马相如、主父偃、郑当时等人则十分自觉的坐到另外一边。 阶级就像一条无形的河流,将这十二人分为两派。 刘德站在门口的小窗前,看了看,也没说话。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政见、学派与理念、利益,会将这些人目前的格局完全打乱,自然而然的分成一个个小山头。 对此,刘德根本不想制止。 内部的良性竞争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作为上位者,他只需要控制并严禁恶意攻忤与彼此倾轧就够了。 同时他也是想拿着这十二人练练手,看看自己的掌握手腕与能力怎么样。 倘若连这十二个人他都摆不平,他觉得自己就可以洗洗睡了,别想着当什么太子,做什么皇帝了。 “传召吧……”刘德吩咐王道。 “先传谁?”王道问着。 “从第一名开始吧……”刘德挥挥手道。然后他就向前走去,准备着接见。 ………………………………………… 颜异在一个宦官引领下,走到一座大殿之前。 “殿下这里面等候着先生……”那宦官帮颜异推开大门,解释道:“奴婢就只能陪您到这里了……” “有劳了……”颜异微微颔首,然后就迈进大殿之中。 一进殿中,颜异就发觉了,宽敞的大殿之中,空无一人,只有在殿中的上首,坐着一位头戴象征着皇子身份的旒冠的一位少年。 这位少年殿下,大约十六七岁,虽然稚嫩,但精神奕奕,看上去颇有些英姿勃发的味道。 “臣颜异拜见殿下……”颜异连忙一拜。 “先生请起……”刘德起身微微一笑,问道:“颜先生在长安可还习惯?” “有劳殿下关怀,臣尚还习惯……”颜异再拜道。 “我听说,先生祖上是颜回……”刘德问道:“恭敬忠信这四字,先生家族可还秉持着?” 当年,颜回将要游学,临行前请教孔子,该用什么作为准则来要求自己,孔子就赐了‘恭敬忠信’四字给颜回。这个典故,刘德自然知道。 “回殿下,先师所教,臣家族上上下下,祖祖辈辈,不敢一日或忘!”颜异却是感激的拜道,这可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中最让他骄傲之事,亦是他的荣誉。 “如此甚好!”刘德微微笑着,走下坐位,拿着一个官职的令符对颜异拜道:“我汉家向来推崇恭敬忠信之人,我愿拜先生为谒者,还望先生尽力辅佐,提点,查遗补漏!” 说完,刘德就对颜异深深一拜。 这让颜异大为感动,连忙也跪下来对拜道:“殿下快快请起,臣可当不得殿下如此厚望!” 汉家传统,两千石以上,君王必拜之。 将军丞相,更是要郑重其事,登台而拜。 这是因为汉家天子深知两千石以上大臣的重要性,不说九卿,就是一方郡守,那也是掌握着一郡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生计的重责,更不提肩上要担负军国未来,社稷安危的将军丞相了。 只是,刘德如此郑重其事的要拜他颜异这么一个小人物去做一个小小的谒者,这就让颜异生出一种被重视和被关注的感情。 文人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精神粮食。 于是颜异叩首道:“即蒙殿下看重,臣当尽心竭力,不负殿下之望!” 刘德听了,站起身来,将那个代表着谒者身份的官职郑重的交到颜异手中,沉声道:“谒者,威仪也,察我得失,见我遗漏,四时谨慎,君今受印,当谨记谨记!” “诺!”颜异深深一拜,已是感激的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终于遇到明主了,心中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臣当谨记殿下教诲,必不敢有负所托!” 然后,他就像对待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轻轻的将那个谒者的令符收进怀中。 “卿下去吧……”刘德用着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颜异,道:“汲黯有古代君子的风范,卿先在汲卿身边学习,翌日,我还有重任交托于卿!” “诺!”颜异深深一拜,然后弓着身子退出大殿。 刘德等颜异一走,却是擦了擦额角的汗。 跟君子说话就这么累! 好在下一个人就好对付了! “传召宁成吧!”刘德对站在门口的王道吩咐。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宁成应该就很好收买了! 第154章 因材施用 “小臣宁成拜见殿下……”宁成小心的走到殿中拜道。 “抬起头来……”刘德轻声说道。 宁成小心的抬头,刘德一看,此人确实有虎狼之像,让刘德想起了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学生的时候见过的一些溜达在他学校外的混混。 都说相由心生,此话虽然离谱,但在宁成身上确实合格的。 在刘德的前世,宁成可谓是威震天下,接过郅都的旗帜,将长安城的公侯教训的服服帖帖,没一个敢造次的。 这说明了他的能力。 但是,跟郅都不同,郅都廉洁奉公,而宁成贪得无厌。 他的贪婪几乎没有止境。 而且胆子大的让人吃惊。 刘德甚至听说过,他居然敢勒索诸侯王! 从本心来说,刘德一点都不喜欢宁成,甚至,可以说讨厌宁成这样的人。 因为宁成这种人,心中没有畏惧之心。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太会喜欢这样的大臣,甚至发现一个就会杀掉一个! 然而,自古成大事者,谁手底下没几个地痞无赖,流氓恶棍呢? 恶人须有恶人磨,有些事情,像颜异这种君子,汲黯这样宽厚的老实人,真的没有办法处理。 就连后世满嘴慈悲的和尚们都知道要培养怒目金刚,身为君王,手底下没几条疯狗,走出去都没脸见人啊! “卿是南阳人?”刘德翻着宁成的履历问着。 “回殿下是的!”宁成小心翼翼的答道,尽管在来之前,他已经在张汤那里问过了一些刘德的喜好,但,亲身接触过,他不敢不小心。 “南阳好地方啊……”刘德笑着道:“自古人杰地灵,人才辈出!” “卿所学的是法家哪一位的典籍?”刘德忽然问道。此时法家分为三个山头,慎到重势,申不害重术,韩非重法,各有所长。 “回殿下,臣所学,乃是申公之学……”宁成答道。 “哦……”刘德点点头,这就对头了,申不害的学问,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过分强调术的重要性,简单点说,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若有朝一日,某郡宗族横行,两千石不能制,若用卿,卿何以为政?”刘德抛出一个大馅饼诱惑着,表面上是问宁成的处理办法,但实际上却在暗示宁成,将来可以让他当一地郡守。 宁成家族世代为吏,察言观色的本领和揣摩话语的能力,自然是有的。 听了刘德的话,宁成心中大喜。 他想了想,拜道:“若是臣为政,唯尽杀之而已!”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 刘德先问了他的学派,又问了师从,倘若他还回答仁德什么的,那就是骗鬼了。 更何况,这确实是当世法家大臣治政地方简单粗暴便捷有效的方式。 地主豪强势力太强,把持地方话语,政令不通怎么办?杀! 宗族强势,横行霸道,怎么办?杀! 贵族嚣张跋扈,触犯国法怎么办?还是杀! 当世名臣之一,主政河东郡的河东郡守周阳由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其自主政河东以来,所杀的豪强已经过百,地方噤声,在河东,他的名字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而刘德需要的也是这么一个答案。 宗族与豪强,永远是君王的心病,想要中央集权,就得砍掉那些盘根错节的宗族势力。 汉地这么大,总会有地方出现寻常官员无可奈何的宗族势力,这时候,就是放出宁成这样的人去披荆斩棘,大开杀戒的时候了。 “先请卿为我之侍郎,异日再授官职!”刘德拱手对宁成道。 对刘德来说,宁成这把尖刀,目前最大的用场,就是即将到来的秋收。 不杀个血流成河,那些粮商是不可能老实的! 说着就拿出了一块令符,郑重的交到宁成手中,嘱咐道:“戒骄戒燥,廉政奉公,卿当谨记谨记!” “诺!”宁成一拜,然后就退下。 接下来,是郑当时,没什么好说的。 无非就是颜异那一套的翻版,刘德同样任命其为谒者,将其打发给张汤,去帮助协助张汤处理事务,整理公文。 像郑当时这样没有主见的人,在张汤这种主见十足,意志坚定的人才手下,才能发挥最大功效。 然后就是蛊臬柔、靳石,这两人都是彻侯之后,家世显赫,前世也曾作出过一些成绩,刘德考虑再三,将这两人分配给剧孟,让他们去协助剧孟约束和管理长安的游侠以及结好世家大族,一方面锻炼他们的能力,另一方面,他们的贵族身份,有助于剧孟更好的跟长安大大小小的贵族打交道。 “下一位就是主父偃了吧?”刘德问着王道。 “回殿下,是的!”王道回答道。 “嗯!”刘德点点头,对于主父偃,刘德还是比较期待的,抛开他的私德不说,此人所作的种种事情,都给后世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削藩策彻底解决了诸侯尾大不掉的问题。大一统理论成为之后两千年中国政治不变的真理,无论五胡乱华,还是五代十国,都不能改变中国最终统一的实现。 而且有趣的是,前世主父偃死于公孙弘之手。 而今生主父偃却先于公孙弘入仕…… 那么,这两个冤家对头,今生相见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这就让刘德非常好奇了! 不多时,主父偃就在宦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对刘德一拜,道:“臣主父偃,拜见殿下!” “卿请起……”刘德坐在位子上,翻着主父偃写的文章和试卷,看了看,问道:“卿自临淄而越中山,遍游燕赵,有何感触?” 主父偃想了想,再结合之前他所打探的一些关于刘德的情况,于是大着胆子道:“江山壮丽,山河锦绣,臣为之心醉,然,诸侯跋扈,横行不法,侵占地方民田,欺凌弱小之事,时有发生,长此以往,臣恐国将不国,社稷有倾覆之危……”反正,中山、燕赵等诸侯王从未给过他半分好处,甚至还曾羞辱过他,抓住机会,主父偃立即就报复了。 “卿倒是真敢说!”刘德笑了一声,纵横派的人就是喜欢说这些道道,范睢、张仪、苏秦,无不如此。 “诸侯之事,暂且不表……”刘德挥挥手打断了主父偃想要继续说话的意图,刘德很清楚,诸侯的事情现在轮不到他操心,更轮不到主父偃议论。 他站起身来,走到主父偃身边,道:“卿的算术不错,所写文章逻辑思维也挺有新意,暂时就先委屈卿担任我的舍人,为我统筹规划,整理账目和公文,卿可愿意?” 说是舍人,其实不过是个顶着舍人名头的侍从官而已,权力什么的一毛都没有,倒是工作有一大堆,特别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秋收做准备,刘德计划整顿一下长安城里,至少是他管辖下的三市秩序与商业,一方面捞点钱,另一方面做出些政绩出来,不然,别人都要以为他不过是个嘴炮了。 而政绩从哪里来? 答案只有一个,税赋! 从商人嘴里抢钱,那可是无异于虎口夺食。 更何况,刘德的计划不止是抢钱那么简单,加税那么轻松。 简而言之,他的计划是八个字:打击垄断,扶持中小。 想要把这件事情在秋收前办好,办漂亮,刘德就必须动用他的全部力量和手段。 而主父偃的这个位置尤其重要。 主父偃闻言,立刻深深一拜:“臣愿为殿下效死!” 嗯?刘德一听,心里顿时有些欣慰,道:“还算懂的感恩,不枉我看重你一番……” 在主父偃之前,其他人都是效劳而已,而主父偃却说出效死,很明显,这主父偃目前的忠心值是最高的。 既然如此,刘德就不免要有所敲打了。 他从怀中拿出汲黯给他的那个竹简,递给主父偃,道:“范叔能敲打须贾,是因为他是丞相,卿觉得,卿现在是丞相了吗?” “卿的才华,我是相当看重的,但是,这幼稚的毛病还是好好改一改!”刘德笑着道,这主父偃确实是有些幼稚,有些事情你悄悄的做不就行了,非要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这就好比电视剧的反派,一定要在胜利之前给主角说出他的计谋,结果阴沟里翻船,被人直接绝地反击,打成渣渣。 主父偃看了那竹简,再听了刘德的话,顿时汗流浃背,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刘德呵呵的笑了一声,将那令符递给主父偃,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海纳百川,有容纳大,卿快意恩仇,固然潇洒,可卿可听说过那位人杰是睚眦必报,斤斤计较之人?连淮阴侯都能恕跨下之辱!” “卿下去以后,多与汲黯相处,黯长者,能容人所不容!”刘德笑着道。 主父偃听了,顿时松了口气,拜道:“臣谨遵殿下教诲,必时刻谨记在心!” “善!”刘德点点头,至于主父偃能不能听进去,刘德就不知道了,但至少跟在汲黯身边,能让这主父偃稍微增长一些城府,多一些宽容,少一些跋扈,或许将来这如今的安排能救他一命! 其实刘德所安排的人跟事,都是有针对性的。 颜异是君子,所以刘德把他放在身边,作为自己的门脸,同时好生栽培。 宁成是疯狗,一般人看不住,所以刘德亲自看管,栓紧链条。 蛊臬柔、靳石,贵族出生,跟平民百姓生活在两个世界,于是,他们去了剧孟那边,一方面是锻炼他们的能力,增长他们的见识,同时未尝不是给他们一个接触平民百姓生活,了解百姓疾苦的机会。 主父偃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刘德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于是只能拜托汲黯代为管教和督促。 “因材施教,为政又何尝不是如此?”刘德心中想着:“只要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就算是天下第一坏蛋,也可能对社会做出有益的贡献!” 第155章 文明之光 在主父偃之后是吴禄跟卫信。这两人其实是来镀金的…… 甚至就是他们两个自己也清楚。 吴禄也就罢了,长沙王之子的后代,只是汉家自己拿来当门脸的。 因此,刘德只是勉励了他一番,就随便将他塞到张汤那里去打杂,能靠才干混出来,刘德不吝提拔,假如混不出来也没事,过个几年,汉室自己就会想起他来,塞个什么关内侯,赏赐一堆金银珠宝,让他回长沙去做土财主。 但卫信就稍微有些复杂了。 说复杂,是因为……卫信的姐姐是刘德前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女人…… 小舅子嘛,自然有所优待,于是,本来不管家世背景还是未来出息都远远不够格的纨绔子弟卫信杀出重围,成功入选十二强。 前世之时,卫信的父亲卫绾,是刘德的首任王太傅。 有着这个关系,加之刘德在河间举目无亲,自然下意识的常常去卫绾家里串门,卫绾是个老实人,也没太提防,所以刘德很快就勾搭上他的宝贝女儿,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多说,懂的自然懂,总之几度云雨之后,两人最终形同陌路。 咳咳,忘了说一句,这位卫小姐是个寡妇。 刘德后来听说,她回了长安后改嫁了,生了孩子了,自然难免唏嘘不已。 “对了,她是个什么样子呢?”刘德揉了揉太阳穴,他发现,他竟已忘记了对方的模样,只隐约记得对方身材好,个性温柔,很会照顾人…… “刘家的男人果然……”刘德也不得不叹了一声,旋即又笑了起来,是时候去见见这位前世的旧情人了。 刘德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打起精神,继续接见其他人。 忙活了一下午,刘德才总算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 现在,在他身边形成了以汲黯、张汤、剧孟三人为首,各自带着两个小弟的小团体。 在汲黯手下,有颜异跟主父偃同时还有一个拖油瓶卫信负责打杂。 张汤手下跟着郑当时跟公孙贺,周远、吴禄负责打酱油。 剧孟带着彻侯二人组靳石跟蛊臬柔。 刘德自己管着宁成还有司马相如。 虽然只是一个十几人的小团体,但却已是职责分明,秩序尽然。 汲黯负责处理日常公文,协调人事,监察账目与行动。 张汤负责具体实施。 剧孟主要从事情报、游说和拉拢、威逼利诱。 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放出宁成…… 司马相如主要工作就是写诗作赋,歌颂汉家天子…… 对于这个安排,司马相如十分满意。 …………………………………………………… 刘德还没来得及庆祝考举顺利完成,第二天,一个消息就让他马上收起了心里头那点放松的想法。 汉家天子要回长安了! 不过这也是必然的事情。 诸子封王,必然告祭太庙,然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分封为王。 但刘德也知道,便宜老爹回来,估计他要挨一顿训。 为了他,便宜老爹把王恢下狱,陶青免职,汉家一下子丢了一个九卿一个三公,即使错不在他,也免不了吃些挂落,更何况,他还跟薄皇后来了个私相授受。 这就稍微有些犯忌讳了,往大了说,是目无君父,上纲上线一点的话,那就能栽个觊觎神器的罪名。 还好刘德早前已经得了便宜老爹的认可,算的上准储君,因而,可以降罪一等。 但,那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想要让便宜老爹消气,刘德就必须拿出一个让他高兴的东西出来,以此将功赎罪,不至于坏了在便宜老爹心中的印象。 那什么东西能让堂堂汉家天子一见之下都要笑出来,甚至可以为此原谅刘德的一些过失? 答案就是目前盛放在刘德面前的一块木板。 这是一块三十年以上的老梨木,是张汤带着十几个工匠,日夜精心雕琢而出的完美艺术品。 为了雕出这么一块木板,刘德早在一个月前,就让张汤在柳市之中买了几万钱的梨木,足足三十多根,但最终只雕出了这么一块。 不是工匠们技术不过关,实在是…… 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因为它叫雕版,古代中国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它在中国粉碎了门阀,击败了世家政治,在欧罗巴,它终结了中世纪,开启了文艺复兴。 它是知识的传播者,文明的皇冠,用尽一切词语来赞美它也不为过。 欲雕刻出一块能印刷的雕版,技术上的问题反而不是重要的,因为所谓雕版印刷,本身就是脱胎于印章和符令,只要点破那层窗户纸,迟早能被人发明。 它最大的难处在于,在此时,雕刻它的工匠最起码不能是文盲,否则,稍有偏差,一块雕版立刻就毁了。 可是现在的工匠,有几个识字的? 所以没办法,只能上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通过大量的试验和练习来加强工匠们的熟练程度,所谓熟能生巧,就算不识字,那又如何? 于是刘德选择了先贤著作中篇幅较小的《洪范》作为匠人们的练习目标。 通过逆向工程,让张汤将这些字反着写给匠人们看,不求他们懂,只要他们知道某个字怎么雕刻就行了。 于是,一个多月的不断努力和练习之下,终于在今天结出了成果。 “试一下!”刘德兴致勃勃,满怀期待的命令道。 张汤点了点头,拿着那块木板,在其上刷了一层油墨,然后,拿了一张白纸覆盖到雕版之上,用刷子在雕版上轻轻的刷了一下,然后,取下白纸,张汤将之呈给刘德。 刘德点了点头,接过白纸一看,吟诵道:“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 “此是社稷重器!”刘德欣慰的点点头感慨着,抛开雕版发明的影响力不谈,仅仅是现在有了雕版加上白纸,他再乖巧一点,说些好听的话,便宜老爹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 “来人!”刘德拍拍手。 “殿下有何吩咐?”王道立刻上前问道。 “所有工匠,于国有功,其赏钱各一万,布帛十匹!”刘德吩咐着,能赶走便宜老爹回来前,弄出雕版,这些工匠必须赏! “多谢殿下!”工匠们一听,顿时一个个笑开了怀,只觉得这一个多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第156章 吴国之变 就在刘德正在欣赏着雕版印刷之时,在遥远的南方,越过长江,一座雄城矗立在江畔,舟船往来,人流繁多。 这是广陵城,汉家南方重镇,吴王刘濞所都。 一身戎装的吴王刘濞,此时正迈步于城头之上,远眺大江两岸的锦绣河山。 “寡人当年随高皇帝,南征英布,诛杀汉贼,高皇帝以寡人勇悍,封为吴王,授以安南重任,四十二年来,寡人夙兴夜寐,才有如今吴国的大好局面!”刘濞今年虽然已经六十二岁,在汉室诸侯王中,他最为年长,但依然身体健硕,且极为健谈。 跟在吴王刘濞身边的,俱是他麾下信任的大将。 不管世人如何评论刘濞,仅仅以其吴国的治政而论,他确实是一位明主。 四十二年来,借助盐钱的利润,刘濞锐意进取,使得当初被战争打的残破,千里无人烟,满是沼泽与废墟的吴国,如今已经是人口繁多,农田连绵、工商发达,军力鼎盛的南方大国。 吴国治下三郡五十三城,除田税之外,其余一切苛捐杂税,刘濞统统免除了。 因此,在吴地,民众只知有吴王而不知有天子,吴国的将领,只认吴王虎符,而不认天子虎符。 特别是新一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更是几乎都快忘记了有个地方叫长安,还管着他们! 在这些人心中,吴王才是他们的君主! 刘濞走上城楼,继续说道:“可惜,这大好局面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转过身子,看着他的将军们,道:“汉有贼臣,无功天下,侵夺诸侯地,不以诸侯人君礼遇刘氏骨肉,绝先帝功臣。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 “赵王遂何罪之有,竟削其河间郡!”刘濞愤愤不平的质问着:“胶西王卬不过是典卖爵位,就要削六县,昨日削赵国,今日削胶西,明日或就要轮到我吴国了,敢问诸将,寡人何以相对?” 不得不承认,刘濞的演讲才能不错,语气把握的非常到位,很快就煽动起了将军们对于朝廷的愤怒。 汉室削其他诸侯,吴国的将领都没什么意见。 但要削吴国,万万不能答应! 为何,在吴国,就算是个最低层的农民也能过的很滋润。 吴国虽然地处南方潮湿之地,遍地沼泽,但奈何这里只要交三十税一的田税啊! 什么更赋、口算统统不用交,吴王一并承担了,不单如此,吴王还把践更都给取消了,这等于说,这里就是一个没有苛捐杂税,人民能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在这样的好处诱惑之下,四方流民甚至藩国如南越、东鸥、闽越的穷人都纷纷跑到吴国境内定居。 十几年时间,就将本来破败的地方,变得繁荣起来,沼泽被填埋,屋舍随即建立起来,田园阡陌开始出现,时至如今,吴国三郡人口已经将近两三百万,平均一郡就有一百万人! 这是吴王刘濞无法抹杀的功勋! 至于吴国的贵族跟上层,日子更是滋润。 丰厚无比的食盐与铸钱收益,让吴国能以三郡之地,吸纳天下半数财富,在如此巨额的财富之下,只要不是太傻的,都能过的很逍遥。 这时候他们听说朝廷居然要削吴国的封地? 这那里还能忍? 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给自己的家族、乡亲父老想想! 是在吴国过安逸生活,还是回去给汉家朝廷缴纳各种苛捐杂税,服徭役,这就算用屁股也能做出选择! 一位将军出列拜道:“大王,朝廷削其他封国,末将没有意见,但天子若要削我吴国,臣死都不答应!” 吴王刘濞看过去,那是他的爱将恒霸,年轻有为,在军中也颇有名声。 恒霸这样一说,其他将军纷纷激动的跪下来道:“正是,天子若要削我吴国,我等宁死都不肯答应!” 刘濞一看自己的将军们都支持自己,心中老怀大慰,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感慨道:“可惜,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寡人身为汉臣,世受国恩,安敢反抗天子?不为也!” “大王!”一位将军跪地泣道:“我等不反天子,只反奸贼……就以清君侧的名号如何?” “清君侧?”刘濞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个借口好! 于是,他抚摸着胡须,道:“寡人既蒙高皇帝恩德,封镇吴国,为汉诸侯,安可坐视奸贼乱国,倾覆社稷,重演吕氏之祸?” 他朝将军们一拜道:“既然将军们都愿意支持寡人,寡人便舍下这条性命不要,也要为天下讨一个说法,为刘氏骨肉讨一个公道!” “请诸将回去,整顿军备,操练士卒,待寡人联络诸侯,并起清君侧,诛奸臣,安定天下,功成之后,寡人不吝重赏!”刘濞郑重的拜道。 “诺!”将军们黑压压的拜倒:“谨遵王命!” 昔日,三千越甲能吞吴,如今,强盛的吴国,也并非没有可能不能问鼎天下! 刘濞站在城楼上望着遥远的长安的方向。 他在心中念着:“我儿啊,你且看为父为你报仇,讨还公道!” 他的长子,他最爱的儿子,最有出息的儿子,死在长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儿子的棺木从长安运回广陵之时的情况。 尽管尸首已经得到处理,但模糊的面容,还是告诉了他,他的儿子得到了怎么样的不公正的对待。 自那之后,他就发誓,一定要复仇! 十六年来整军备战,积蓄粮草,囤积军械,到现在,终于有了一战之力了。 而且吴国境内,军心、民心甚至士林之心,都在他这边。 再有诸侯相助,真是不愁大事不成,大仇不能报! “刘启,我要让你偿命!”刘濞在心中怒吼着,杀子之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时刻都在煎熬着他的内心,现在,终于看到复仇的希望了,他如何能不高兴。 于是,当晚吴王刘濞宿醉。 而在刘濞没有注意的地方,汉室安插在广陵城中的一个细作,却在这个夜晚,带着一封蜡封的密奏,悄悄的从广陵城的一个码头乘上一艘小舟,趁着夜色一路向北。 十二个时辰后,这封密奏到达荥阳,荥阳太守闻之大惊,立即八百里加急发往长安。 第157章 阳弋 第二天,长安城外。 刘德骑在一匹白马身上,目视着前方。 “父皇车驾现在到那里了?”刘德问着伺候在一边的王道。 “回殿下,奴婢打听过了,陛下现在车驾应该已到了弋阳!”王道回答道。 “知道了!”刘德点点头。 所谓弋阳,就是后来的阳陵县,等到两年后,便宜老爹的陵寝主体工程竣工,就会改为阳陵,成为天子陵园。 “皇兄,母妃让您过去一趟!”这时候,刘阏也骑着马来到刘德身边。 “嗯!”刘德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也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只是,说话的方式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否则,当着满朝文武,外戚彻侯的面,闹出一个母子不合的笑话出来,那就真的丢死人了! 兄弟俩骑着马,来到了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旁。 林中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式马车。 刘德下马,带着刘阏前行,没多久,就走到了粟姬的马车前。 “儿子刘德、刘阏拜见母妃!”兄弟俩躬身跪下来,再怎么样,粟姬也是生母,就算是真过继给了薄后,这面子还是要维系。 “起来吧!”一个多月没见,粟姬的样子显得憔悴了许多,只是表面上,她还是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板着脸对着刘德兄弟。刘荣满脸愤愤不平的站在一旁,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刘德,仿佛刘德欠了他几千万一样。 刘德将这一切收在眼里,心中自然是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刘德站起身来,问道:“母妃唤儿子过来可是有事?” “刘德啊,都是一家人,何必显得这么生分?”这时一个男子笑嘻嘻的走到刘德身边,扯了扯刘德袖子,亲热的道:“有什么话,不妨扯开来说,一家人,母子之间,哪里有什么化解不开的误会?” “舅父大人!”刘德见了此人,躬身一礼,此人正是粟姬的从弟,他的亲舅舅粟冉。 不要看此人一脸和气,慈眉善目的样子,就以为他是什么好鸟! 前世刘荣做了太子之后,他这个舅舅在长安跳的那叫一个欢。 今日抢民女,明日抢民田。 一年之内就被廷尉和御史大夫弹劾了三十次…… 直接打破了汉家外戚被弹劾的总记录。 他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偏偏每次还要打着刘荣的旗号,刘德前世光是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避免事态恶化,就已经心力憔悴,窦婴更是头发都愁白了许多。 粟冉见到刘德对他还挺有礼貌以为自己的面子起了作用,于是就想拉着刘德到粟姬身边,坐下来好好说和说和。 但刘德岂会给他这个机会? “舅父大人不在家安心斗鸡走狗,来这作甚?”刘德抬起头,看了一眼粟冉,慢慢的道。 这话一出,粟冉就发现,眼前的这个外甥真的变得陌生而冷酷了。 先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被刘德这话一堵,粟冉立时就哑巴了。 刘德挺直腰杆,冷冷的道:“母妃若是无事,儿子就现行告退了,皇祖母那边还要儿子去伺候呢!” 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刘德转身上马,对刘阏道:“阏弟,跟我来去给皇祖母请安!” 刘阏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与舅舅还有长兄,一咬牙,跪下来拜别道:“母妃,儿子失陪了!” 刘德、刘阏兄弟一走,粟姬就气的几乎都要发狂,一脚踢开地上的一个物件,气呼呼的道:“逆子!逆子!” 但她能有什么办法? 太后在上面顶着,就算她再怎么闹腾,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最多是给刘德添堵而已。 再说,她若是胡搅蛮缠,到时候太后出面,说她得了失心病,直接关进永巷。 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事情。 ………………………………………… “皇兄,您何必跟母妃闹的如此僵?”骑在马上,刘阏也忍不住劝道:“母妃固然有错,您难道不能原谅一二?” 刘德叹了口气,看着刘阏,道:“你不懂……若能挽救,我岂会行此险着?” 过继皇后,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博,要担的风险,不是一点两点,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可是,粟姬也好,粟氏外戚也罢,真没有一个能让刘德能稍稍安心的! 对刘德来说,重生以后的选择真是太简单了! 逃离粟氏巨坑,固然有各种风险,还会让人说闲话。 但是,留在这个天坑里,却是肯定会死的! 刘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吞回了肚子里面。 兄弟俩骑着马,到了窦太后车驾所在一片树林之中,然后下马,立刻就有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 “皇兄,皇兄,带我去骑马好不好?”一个小丫头扯着刘德的袖子,奶声奶气的问道,刘德低头一看,好半响才勉强认出这是他n个妹妹中的一个,好像后来被封为阳弋公主。 时间太过久远了,刘德的记忆难免出现纰漏。 更何况他的便宜老爹一生有十三个儿子,差不多二十个女儿……刘德能把兄弟们的名字、样貌记清楚已经很不错了! “刘德表兄应该带我去骑马才对!”陈阿娇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霸气的推开阳弋的小手,趾高气扬的宣布着。 “呜呜呜……”阳弋感觉自己受了委屈,马上施展小丫头的终究武器——哭。 刘德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一只手抱住陈阿娇,将她放到马背上,又一只手抱起阳弋,也将她放到马上。 好在,刘德所骑的那匹白马是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的专门供给皇室骑乘的,十分温顺,而且非常聪明,懂的配合。 阳弋一上马,立刻就不哭了,又笑嘻嘻的跟陈阿娇在马背上嬉闹了起来。 刘德没有办法,只能牵着马,带着这两个小家伙前行。 刘阏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刘德后面,慢慢的走着。 好在没多久,阳弋的生母唐姬就找了过来,将阳弋给带走了。 于是,陈阿娇独霸了刘德的白马,对此,陈阿娇特别得意,她就像个公主一样骄傲的坐在马背上咿咿呀呀的哼唱起了不知名的歌曲。 “阳弋?”刘德却是看着唐姬远去的背影,开始沉思了起来。 王娡姐妹失宠已成定局,以便宜老爹的尿性,估摸着再过两个月就要有新的宠妃出现了。 然而,因此产生的蝴蝶效应却让刘德有些把握不住了。 前世,王娡姐妹风光无限,所以王娡长女平阳公主后来嫁给了平阳侯曹寿。 正因为有了这个关系,后来刘彻才常常去河东串门一来二去才看上的卫子夫,有了卫子夫,才会有卫青的出现和霍去病的崛起。 没有这样的关系,卫青霍去病想要崛起,谈何容易? 而现在,平阳公主肯定不可能嫁给曹寿了。 平阳侯食邑万户,岂会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 而且,曹寿也渐渐长大了,将要到婚配的年纪了,万一要是他忽然头脑发热跟别的公侯联姻,这将来的卫子夫、卫青、霍去病怎么办? 于是,刘德对刘阏问道:“唐妃的公主可曾有人家了?” “没有吧……”刘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皇兄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刘德笑了一声,唐姬的女儿,这确实一个不错的替代品呢! 嗯,从今天开始,就跟她多亲近一些,等以后就可以借口去河东探望了…… 第158章 蝗虫要来了 “到哪里了?”天子刘启坐在撵车里,忽然问道。 “陛下,已经到弋阳县境内了!”一直小跑着跟在天子御撵旁边的一个宦官答道。 “弋阳啊……”天子刘启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只见阡陌连野,流水潺潺。 对于弋阳,天子刘启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这里,就是他亲自选定的陵寝所在,自去年秋天开始,少府的刑徒与工匠就已经日以继夜的在此营建帝陵。 汉家制度,天子在位多久,帝陵的规模就有多大。 从即位开始到驾崩,帝陵的工程从不会间断。 即使是先帝,也只是减少了陪葬品,其陵寝工程却是浩大无比。 这时候,远处的驰道之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本来为天子车驾开路的仪仗卫队纷纷的避到两旁,哒哒哒的马蹄声,连天子刘启也听到了。 “什么事情?”天子刘启立即就警觉了起来问道。 服侍他的宦官连忙道:“奴婢去看看……” 但已经不需要了! “荥阳八百里加急急报天子!”背上插着象征着无比重要,万分紧急的三面小旗的骑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嘴里不停的喊着,飞快的朝着天子撵车而来。 天子刘启脸上终于露出了慎重的神色。 荥阳,是汉室在关东最大的军事重镇,常年驻有重兵,用以威慑和震慑关东诸侯。 任何来自荥阳的消息,对于汉家来说,都是无比重要的,更何况是这种八百里加急? “陛下,荥阳急报!”那骑士狂奔到天子撵车之前,立即下马,跪下来举着一个密封在竹筒之中的密奏,呈在手上。 天子刘启接过那竹筒,拆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张帛书。 刘启将帛书摊开来一看,顿时脸上寒霜阵阵,额头青筋暴露。 “传令!”天子刘启对着左右命令道:“直接回转长安,派人去通知太后,勿要等朕了,再令:丞相申屠嘉、内史晁错、中尉周亚夫、太中大夫窦婴、将军骊寄、将军栾布,皆入宫!” 帛书之上的内容,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吴王反意已决! 吴国一动,就是整个南国全部都要牵连。 当年英布反叛,几乎席卷了整个江淮,把整个南国打的残破。 而如今刘濞布局四十二年,一旦起事,那影响该有多大。 但不知为何,天子刘启心中却是有些暗爽。 “朕正等着你反呢!”天子刘启在心中道:“朕忍你很久了呢!” 吴国,对于刘启来说,等于是一个长在他身上的恶疾,其以三郡之地,却吸纳着天下半数以上的财富,偏偏还一个钱的税收都不交。 没有那个皇帝能容忍这种事情! 天子刘启想了想,再道:“另外,去把刘德也给朕叫到宫中旁听!” “诺!” ………………………………………… 刘德抱着陈阿娇,坐在窦太后的銮车之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皇帝怎么还没到?”窦太后等了许久,也有些疑虑了,照道理,这会皇帝确实应该到了! “再等等吧……”馆陶长公主刘嫖笑嘻嘻的给窦太后剥了一个橘子,道:“可能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也说不准……” 她话音未落,銮车之外,就有一个宦官禀报道:“太后,陛下派人前来了……” “让他过来……”窦太后放下橘子,将车帘掀开。 不多时,一个宦官就来到了窦太后的銮车之旁,跪下来拜道:“启禀太后,陛下命奴婢前来传话,陛下忽遇大事,已经先回未央了,让奴婢来转告您不要再等了!” “连在渡口停留的时间都没有了?”窦太后闻言,心里也是吃了一惊,她马上就知道,肯定发生大事了,而且必然是社稷大事,否则,皇帝不可能连转一圈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走了驰道回长安。 “到底发生了何事?”窦太后问道。 “回禀太后,是荥阳八百里急报天子!”那宦官跪着答道。 “荥阳!”听到这个地名,窦太后就放下车帘,对刘德道:“出大事了,刘德你先行回去,到皇帝那里去,等哀家回宫,你再来禀报哀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荥阳,窦太后当然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毫不夸张的说,汉室在关中的重心是长安,而在关东的重心则在荥阳。 汉室所掌握的兵力,一半布置在长安、关中,长城,另外一半则是围绕着荥阳布防。 在最高峰之时,荥阳曾经驻扎着二十多万大军。 当年,诸侯大臣共灭诸吕,也是在掌握了荥阳这个重镇后,才顺利的凝聚起人心。 窦太后虽然不通军事,但政治厉害啊,她只稍微一想就立刻知道是关东出了大问题。 “诺!”刘德点点头。 其实,刘德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着前世记忆的他知道,吴楚之乱不是一朝一夕,某个家伙一拍脑袋就决定起兵举事的叛乱。 反叛朝廷的七国,也是各自纠结来纠结去,纠结了大半年,最后才在雒阳东宫大殿失火之后才下定决心,共同顺应天意起兵的。 一个很浅显的例子就是胶西王刘卬在叛乱与不叛乱之间摇摆了好几次。 一会,刘卬对吴王濞联络他的使者说:承一帝,至乐也,意思是自己打算做忠臣。 一会,刘卬又写信给他的兄弟们说:“城阳景王有义……事定分之耳……” 就连刘濞的铁杆小弟楚王刘戊,也是个犹豫不决的货色,不单如此,楚王刘戊还没起兵,他的内部就先分裂了,亲汉派跟反汉派先掐了一架。 不然后来的楚王刘礼哪来的? 刘礼就是刘戊的堂侄…… 刘礼凭什么能做楚王? 他老爹立场坚定,忠贞不屈的对抗刘戊的谋逆事业,才是他之所以能成为楚王的原因。 带着这么帮猪队友,吴王刘濞要是能成事,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至于如今,刘德记得,前世也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了吴王刘濞跟他的将军们密谋反叛朝廷的事情,后来,拖了几天,本来杀气腾腾,磨刀霍霍的想要对付刘濞的天子自己先软了…… 为何? 刘德下了銮车,抬头看着头顶的骄阳,他轻声道:“蝗灾要来了……” 而且不是一次蝗灾,而是一次又一次。 整个六月到八月,蝗虫就像游击队,这边吃吃那边吃吃,甚至连关中都有地方报告发现了蝗虫。 只是规模比较小而已! 在这个时代,蝗虫跟彗星一样都是老天爷对君主的警告…… 第159章 今天估计很晚才有更 作者君思密达中~浑身不对劲,头晕耳鸣,将要去吊水,回来再码字~ 第160章 廷议 刘德来到宣室殿的时候,整个殿中一片肃杀的气氛,大大小小上百的将校挤满了大殿。 刘德看了一眼,发现许多的将军,这时候都是脸红脖赤,一脸兴奋,跟打了鸡血一样。 无论古今,战争,永远是男人最好的兴奋剂! “殿下……”见到刘德到来,丞相申屠嘉连忙半屈身子行礼。其他将军们也纷纷跟着行礼。 刘德走到申屠嘉面前,道:“丞相快快请起!”又对将军们道:“诸位也请起来” 然后刘德就看到了在大殿的正中悬挂起来的一副巨型地图。 这是一副绘制在绢布之上的军用地图,地图之上,河流的走向,山脉的突起,甚至山谷的位置都一一被明确的标示了出来,刘德甚至在这副地图上看到了用虚实线来标示国道与乡道,用闭合曲线来显示地貌的不同。 除了画工比较简单,标志物比较模糊外,这副地图,没有可以被挑剔的地方。 “这是高皇帝南征英布时所绘的全楚舆图!”申屠嘉在一旁介绍道:“至今已经有四十十多年了……” 其实申屠嘉不说,刘德也在地图旁边两侧的木牍之上看到了一行说明文字:十二年乙亥卯辰少府将作丞青敬献。 不过,都已经四十多年了,这副地图估计也就剩下一个参考价值,实际意义并不大了。 于是刘德转过头去,看着将军们都在关注和议论另外一副地图,准确的说应该是十几副大大小小的绢布拼凑在一起的地图。 每一块绢布之旁,都有着一块木牍说明这副地图是来自哪里,做什么的。 广陵布防图、豫章驻军图、会稽驻军图…… 与那副四十多年前刘邦绘制的地图不同的是,这些具体到某郡的地图之上,详细的标注了吴国军队驻扎的地区,指挥所以及烽火台、军械库等重要设施的位置所在,在重点地区,甚至还有着文字说明。而且从时间上看,全部是最近十年、五年甚至有去年才绘制的吴国地图,有的图上甚至注明了就是吴王少府所绘。 看来,汉室对于吴国,也是早有准备!最起码在十年前,就已经准备吴国叛乱的可能了! 否则,不可能将吴王的家底摸的这么清楚! 这些地图最让人感兴趣的是,在这些地图上,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特征鲜明的符号。 虽然看上去这些符号都是一个模样,全部都是三角形,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同。 有看上去向城楼、要塞的三角形,也有看上去像营帐的三角形,更有一看就知道是烽燧的三角形。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经过简单的加工之后,就代替了许多后世的专用符号。 当然,这些地图受限于技术水平和绘测技术以及画工,看着有些模糊,假如不是内行,就算把这些地图丢在面前,也不懂这些地图上到底在说些什么。 虽然刘德前世做了十几年诸侯王,看懂这些地图毫无难度。 只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跟着身边的将军们请教,将军们自然好为人师,很耐心的跟刘德解释着每一张地图上的符号与红黑线所代表的东西。 在这些将军们眼中,刘德简直就是举世罕见的军事天才,能举一反三,不但如此,这位殿下吸收军事知识的速度之快,让人膛目结舌,不过片刻功夫,这位殿下已经能独自看懂一张军图的内容,还能煞有介事的指出某个地方是缺口、防御死角。 于是许多将军立刻就对刘德心生好感。 最起码这位殿下也是个知兵的不是吗? 却哪里知道,刘德完全是因为前世十几年的诸侯王生涯,天天对着王宫里的那副河间国舆图和布防图,早就将这些基础知识背的滚瓜烂熟了,但是,真要让他去带兵,一天就要原形毕露。 “天子驾临,诸将恭迎!”这时候门口的宦官忽然唱诺。 刘德跟将军们连忙各自噤声,站到一侧,拜道:“恭迎吾皇!” 刘德稍稍抬头瞄了一眼,发现便宜老爹此刻是甲胄加身,腰佩长剑,在晁错的簇拥下,杀气腾腾的走进大殿,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动刘濞了。 可惜,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自吕后以来,每次汉家天子甲胄加身,想要开动战争机器,必然的结果就是那仗肯定打不起来。 “诸卿平身!”天子刘启却没管那么多,此刻他的心情无比激动,他感觉潜藏在他内心的某个东西已经觉醒了,在蠢蠢欲动的诱惑着他。 扫平诸侯,然后提兵北上,击破匈奴,成就连秦始皇都不曾有过的千古霸业! 没有那个帝王能拒绝得了这种伟业的召唤。 “给诸位将军赐座!”天子刘启按捺着心中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挥手吩咐着,但刘德还是从他那不停的敲击着御座之上的龙头的手指上看出来自己的父皇内心的激动。 天子刘启看了看刘德,又吩咐道:“刘德,你坐到朕身边来!” “诺!”刘德点点头,躬身走到他的身边,马上就有宦官抬着一块坐席与案几过来,放在他身边。 等刘德坐下来,诸将军大臣也各自入座之后,天子刘启站起身来,看着悬挂在大殿中和墙壁上的地图,道:“朕收到荥阳急报,吴王刘濞,已是决意反叛了,诸位将军皆先帝所留朕之肱骨,柱国大将,诸位以为,朕该如何应对?吴王若反,其将会如何?” 在荥阳方面的铁证之下,就算是反战的申屠嘉,这时候也没法子出来再说什么了。更顾不得跟晁错的恩怨了! 反而,必须站出来表明态度,团结朝野,万众一心,应对吴王可能的反叛,否则,一旦吴王真的叛乱,而朝廷没有做好准备,那么整个江淮甚至整个关东都被战火席卷,届时自荥阳以南,将全部陷入混乱之中。 于是,申屠嘉出列拜道:“吴王刘濞,宗室之长,倘若反叛,影响甚大,老臣以为,越吴楚已不可靠,请陛下速令梁王回国,主持大江防御!” “丞相老臣谋国,所言甚是!”天子刘启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申屠嘉好就好在识大体,顾大局,否则,他哪里能忍其蹦跶到现在? 申屠嘉又奏道:“齐赵诸侯更需警惕,万一吴王真的反叛,老臣以为齐赵也会异动,请陛下择一大将,派驻荥阳,持天子节,监齐赵兵,若事不可为,退回荥阳,固守待援!” 刘德听了,也不得不赞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前世,因为申屠嘉此时已然被晁错气的吐血而亡,所以,满朝上下都没人想到此节,一直等到吴楚七国乱起,便宜老爹才慌忙拜窦婴为大将军,持天子赶赴荥阳,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卬都已经先一步动手诛杀了国内的汉家大臣,将兵权掌握在手中。 只有倒霉的淮南王刘安被自己的丞相张释之解除兵权软禁了起来,难兄难弟,济北王刘志被自己的郎中令拿着刀子绑了起来,也没来得及参与叛乱,齐王刘将庐前后摇摆,在叛乱与不叛乱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被自己的丞相绑了起来。 后人常说七国之乱,实际的参与者却是十国。 然而,申屠嘉的话实在是太危言耸听了,至少,很难让人信服。 齐赵诸侯,谁不知道,那就是一帮嘴炮,而且国中有着许多亲汉的大臣,大部分兵权也被汉家派去的大臣掌握着。 否则,朝廷削其地,那会那么容易?说削就削了! 就算是只畜生,你从他身上割块肉下来,它也会哼哼几声,掘掘蹄子吧? 第161章 刘德的提议 申屠嘉这话一出,刘德马上就感觉到了便宜老爹有些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悻悻然道:“老丞相危言耸听了吧?” 晁错也马上跳出来道:“丞相未免太过多疑了!” “赵王!幽王之后也,错非先帝怜悯,何以为王?”这时候晁错倒是想起来这些诸侯都是汉室扶持起来的屏障了,他看着申屠嘉警惕的道:“当初,齐哀王绝嗣,先帝怜悯,令悼惠诸子为王,这才有了诸齐诸侯,使之奉其先王宗庙,此辈倘若还有一点人子之心,断不敢反叛朝廷!” 刘德听着眼皮子跳了跳,心里也是感慨了一声。 刘德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之时,为了巩固中央政权,加强对诸侯的控制。 于是,以恩义笼络齐赵诸侯。 现在的齐王刘将庐、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济南王刘辟光、济北王刘志、淄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在法律和理论上来说,其实根本不具备做诸侯王的条件。 譬如刘遂,他老爹就是被吕后幽杀的赵幽王刘友,因为身世太可怜,才混了个赵王。 刘将庐那一票兄弟则是捡了齐哀王的便宜,当初齐哀王死后绝嗣,按制度,封国应该被废除,划为郡县…… 是太宗孝文皇帝破例开恩、怜悯,这才有了他们的王位和封国。 因而,这些诸侯王,其实大部分都是亲长安的,国中兵权也都是被汉家天子所安插的大臣把持着。 实际上,这些诸侯国,其实都是一些汉室自己的卫星国,作为长安跟关东诸侯之间的缓冲存在的。 正因为是这样,晁错上台推动削藩,首先就拿这些亲中央、没什么反抗力的诸侯下刀子。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晁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不敢对吴楚下刀子,只敢朝自己人动手…… ………………………………………… 晁错岂会不知道吴楚若反,齐赵肯定也会反? 只是他承担不起齐赵吴楚皆反的局面,或者说他不敢面对那样的局面。 齐赵吴楚诸国加起来有十个藩国,加上吴王刘濞的千年小弟三越,就是十三国,另外,淮南、衡山、庐江这三国同气连枝,也未必不会跳出来凑热闹,这就是十六国了!这十六国倘若全部反叛,等于汉室的版图一夜之间,有将近三分之一叛乱。 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天子还会不会支持他削藩,那就说不准了。 说不准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甚至只要看到有出现那样局面的可能,天子就会把他晁错推出去当替罪羔羊,用他的脑袋来给齐赵诸王消气了…… 毕竟,天子只是想加强中央权威,可从没想过,要面对这众叛亲离的局面。 “为今之计,只能硬撑着了……”晁错心里叹了一口气,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削藩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打击面太广了! 倘若只针对某系诸侯,那还好,可他太过心急,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于是,将几乎所有诸侯王都得罪了一遍。 假如不是还有荥阳跟梁国可以作为长安的屏障,那么,这天下恐怕就要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战乱之中了! 这样想着,晁错嘴上却一点都不放松,他看着申屠嘉,道:“况且,齐赵诸王的兵权,俱在朝廷所遣之丞相、都尉之手,朝廷所遣大臣,俱为忠臣,就算齐赵诸王有心反叛,其国中将军、都尉岂会从命?” 在理论上来说,晁错这样说,确实没错。 前世齐王、济北王、淮南王的谋反企图都是被自己的臣子所破坏,军权也被亲汉的大臣把持着。 可是,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做过诸侯王的刘德太清楚汉室的诸侯王监督体系存在着怎么样的漏洞,不说别的,几个刀斧手,砍了国内亲中央的大臣,然后就能简单轻松的控制兵权了。 胶西、胶东、济南、淄川皆是如此。 而且,刘德现在很害怕出现蝴蝶效应。 举个例子,倘若张释之没有成功的软禁刘安,又或者济北王的郎中令没有拿刀子架在刘志的脖子上逼着他封闭城门,那么叛乱的规模就会上升。 刘德怎么可能冒这样的风险? 于是,他起身对着便宜老爹拜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说吧……”天子刘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挥挥手道。 “儿臣年幼,不怎么懂军国之事……”刘德跪下来道:“但是儿臣听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自古明君,必慎而察之,是以,古来庙算,未算胜,先算败,既是所谓的以最坏的结果做打算!” 刘德看了看申屠嘉,又看了看晁错,奏道:“儿臣以为,内史所言固然有理,而丞相所虑未尝没有道理,因此,儿臣恳请父皇,委派一位宗室外戚,亲厚大臣,以慰劳齐赵诸王,加赏故赵幽王、故齐悼惠王的名义,持您的节杖,监齐赵兵,于荥阳会操,如此即不失诸侯的颜面,又可消弭祸患!” 天子刘启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这个办法好啊! 用给人家祖宗加赏,进封和祭祀的名义,派个大臣过去,谁敢说闲话? 而一位持天子节的宗室外戚在荥阳,马上就能跟齐赵诸王国内的亲汉大臣联络起来,立刻就能收了齐赵兵权,没有军队,齐赵诸侯还拿什么反叛? 刘德趁热打铁的道:“另外,儿臣恳请父皇下诏,推恩齐赵诸侯,许其百岁之后,诸子皆封!” 这就是釜底抽薪了! 齐赵诸王本来就是一帮摇摆的家伙,有了这么个台阶下,就算心里再怎么愤恨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最要紧的是,就算这些人还想反,他的儿子们就未必肯反了! 毕竟,就算叛乱成功了,推翻了长安的天子,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反之,假如尊奉长安,他们就能在将来至不济也混个彻侯,运气好的称孤道寡也不是不可能! “刘德所言,诸卿以为如何?”天子刘启的脸上终于放松下来笑着问着在场的将军大臣。 “老臣以为殿下所言甚是!”申屠嘉第一个表示赞同。 “末将也以为殿下之策最佳!”一位将军出列道。 晁错思考了一会,也不得不站出来道:“殿下所虑,臣也赞同……” 毕竟,刘德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没让他太过难堪。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同样的事情,申屠嘉说出来,会危及晁错的根本,动摇他的削藩策,但刘德说出来,就能勉强让他接受。 既然大臣们都同意,天子刘启就道:“那派谁去呢?诸卿可有人选?” 刘德这时候很识趣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身为皇子,提意见可以,但要谈论一位掌握荥阳甚至齐赵诸国兵权的重臣人选,那就犯忌讳了! 第162章 军议与蝗灾 其实派谁去,已经用不着再想了。 外戚之中,薄氏外戚自从薄昭死后就没了声响,也没一个带过兵的人。 只能从窦氏外戚里选择。 而窦氏外戚里,就一个窦婴勉强还算成器,有带兵的经历,于是,毫无疑问的,众口一词,皆推窦婴。 刘德在一旁捂嘴轻笑。 他虽没有推选,但实际上宗室外戚这个条件一抛出来,就等于限定了只能选择窦婴…… 其实在场的将军们也有不少合适的人选。 将军栾布,先帝之时曾经驻节荥阳,也参与过对匈奴的反击,战功赫赫,是个合适的人选。 曲周候俪寄更是威名赫赫的战克之将,曾协助周勃平定诸吕,当初先帝下诏嘉赏他说:带砺山河,永光休烈,朕命尔惟懋哉!前世,俪寄一将北下,赵王刘遂直接缩进邯郸城中,三月不敢出城,可见其威名。 只是这些人虽然合适,但奈何跟刘德没太大关系。 况且,外姓大将,掌握数十万大军,刘德怎么看都不怎么合适。 这枪杆子,还是得抓在刘家自己手里! 荥阳方面既定,天子刘启只觉得心都安了,只要荥阳方面能压制住齐赵诸侯,甚至进一步收其兵权,那么,汉家的力量就大大增强了,最起码不用担心齐赵在背后捅刀子了 于是他立即将话题转移到了怎么对于吴楚,特别是吴王刘濞的事情上,问道:“诸卿以为,吴王若反,其将如何?” “启奏陛下……”一位将军出列拜道:“臣与俪将军、栾将军并诸都尉商议之后,臣等愚见,吴王可能有上中下三策!” 刘德认得,这人就是条候周亚夫,现在的中尉,日后的太尉、丞相,绛候周勃之子! “中尉请说!”天子刘启闻言立刻笑道。 周亚夫站起来禀报道:“臣等愚见,吴王上策乃是趁我汉家大军未集,循江淮而上,兵临淮南、长沙,入武关,凿通其与齐赵的联系,如此大事将坏,天下将难以收拾!” 天子刘启走到地图前,一看,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了,若吴王果然采取此战略,整个长江以南瞬间不为汉有,而且更麻烦的是,吴兵进逼淮南,必然使得淮南、衡山、庐江三国不稳,若此三国落入吴王之手,吴王最大的软肋,补给线过长就没有了,这样一来,就算汉室能打赢,最后也必然是惨胜,到时候匈奴肯定要跳出来摘桃子了,而稍有不慎,变成拉锯战,那就又是一次楚汉争霸…… 周亚夫看到天子脸色不怎么好,忙道:“陛下勿惊,臣等以为吴王必不取此策!” “何也?”天子刘启问道。 “吴王今年已经六十有二,他若反叛,其心必急,用此策,三年难分胜负,故其必不取!”周亚夫自信十足的道。 周亚夫继续道:“至于中策则是,起兵之后,过城邑而不下,直疾去,以兵贵神速,直趋雒阳武库,食敖仓粮,阻山河之险,吴王虽未入关,然天下人心已散,胜负再难料!” 这个中策比上策更让刘启难以接受,倘若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这个天子就算最后能打赢吴王,又能得到什么? 雒阳都丢了,武库也被人占据了,他这个天子恐怕就要去太庙告罪了! 到这个时候,天子刘启终于从先前一厢情愿的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军国大事,兵凶战危,岂是他自己跟晁错两个人一厢情愿就可以得出结果的? 周亚夫连忙又道:“陛下勿忧,吴王多半也不肯用此策!何也?其年岁也高,安敢冒此风险?况且臣等也有谋算,趟吴王果真如此,臣与诸将军帅轻骑南下,截其粮道,断其后援,使之陷入孤军奋战,必可令其死无葬身之地!” 天子刘启这才脸色稍稍好转,点头道:“卿果真孙武再世!” “至于下策……”周亚夫看着地图道:“出会稽,合楚兵,过梁棘壁,直趋函谷,一战而定天下,若吴王如此,取死之道而已!” “梁国兵多将广,梁王陛下骨肉兄弟,城坚墙高,岂是轻易能下?”周亚夫自信十足的拜道:“届时,臣等率军南下,择机击其软肋,一月可定吴楚!” 刘德在一旁听着,也不得不感叹,周亚夫在军事上的才华,果然是无人能及。 听他分析局势,活灵活现,宛如将吴楚可能的行动步骤和进军路线摆在了眼前。 当然,这些未必是周亚夫一人想出来的。 栾布、俪寄、韩颓当、程不识、李广,都可能参与了讨论,应该算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而事实也证明了周亚夫的猜测,后来吴王刘濞果然即不循江淮而上,也不用轻兵突袭雒阳,而是一头撞上了梁国这个刺猬,撞的头破血流,随后被周亚夫截断粮道,数十万大军,一夜之间做鸟兽散。 声势浩大的吴楚之乱,三个月就完全平定,汉家天子统一宇内,诸侯权柄大消,从此再无太大的内患,能安心发展军事,潜心种田,准备与匈奴的决战! 只是,这些都是被动的应对方案,是建立在吴王刘濞出了他的老巢,倾巢而出的预判下的。 天子刘启想了想问道:“若朕命尔等主动出击,攻袭吴楚,卿可有预算?” 周亚夫闻言,立刻跪下来道:“不可!陛下,吴王经营吴地四十二年,我等若贸然攻打,必然引起吴国上下同仇敌忾,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若迁延日长,天下动荡,难以收拾!” “况且,臣等以为,吴王若反,肯定会出吴国,寻机北上,我汉家自可以逸待劳……” “哦……”天子刘启想了想,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其实在军事上就是个门外汉,了解的不过是些粗浅的常识,真要涉及到这种天下战略,攻守选择,他的才能就相形见拙了。 但他是个非常善于用人和懂的用人的君王,于是,他道:“就依卿之见,诸将回去以后,都去准备吧,粮草、军械俱都备齐!” “诺!”诸将全部跪地拜道:“谨奉君命!” 这时候,一个宦官行色匆匆的走进殿中,来到天子身边,在天子耳畔低语几声,天子刘启的脸色瞬间大变。 “陛下何事如此?”丞相申屠嘉问道。 “朕收到消息……”天子刘启神色黯然的道:“河东郡守周阳由急报,河东发现了蝗虫,已有一县受灾!” 群臣顿时哗然! 蝗虫,在这个时代就是天大的灾害!是农民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河东郡,是汉家的粮仓,关中漕粮九成是河东贡献。 如今河东郡受灾,那么今年河东的秋收十之八九是打了水漂了! 更麻烦的是,蝗灾与彗星一般,都是代表着上苍对人君的警告。一如河图洛书,凤凰来仪。 在蝗灾之前,不管天子刘启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对丞相申屠嘉道:“朕欲斋戒沐浴,祈祷上苍的怜悯,这几日朝政就请丞相代为主持!” 第163章 灭蝗策 刘德听到蝗虫两个字,眼皮子一动,他知道,是他站出来为君父排忧解难的时候了。 蝗虫这玩意,可谓是中国历代王朝的死敌,自夏商周以来,对于蝗虫的恐惧深深的刻进了汉民族的记忆中。 实在是蝗虫这东西破坏力太大了,一旦某地出现蝗虫,须臾,就是铺天盖地,寸草不留,对于农耕文明来说,蝗灾的破坏力超越一切灾害。 后世直至唐玄宗之时,才在姚崇的提倡下,破除了百姓和官员对于蝗虫的恐惧。 在那之前,蝗虫被视为是上苍的灾厄使者,老百姓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蝗虫吃光自己的庄稼,却不敢对蝗虫进行报复,甚至还要给蝗虫们祭祀,希望这些家伙今年吃饱了,明年就不用来了。 可惜,通常事与愿违,来年只要光照合适,气温恰当,蝗虫的幼虫就会从土壤中钻出来,继续它们的父辈们的事业。 还好就是,今年的蝗灾连续几波规模都比较小,而且,因为爆发在六月到八月之间,这段时间是鸟类繁殖的季节,像燕子什么的,所以,这几波蝗灾都被大自然自己控制住了,没有扩散成全国性的灾害。 但就算如此,这几波蝗灾也让汉家元气大伤,特别是河东郡的蝗灾,直接导致了明年吴楚之乱爆发后,长安粮价高涨,窦婴出征居然还要跟高利贷商人借钱。 而且,河东倘若跟前世一样受灾严重,导致不能输粮入关,必然会产生连锁反应,让刘德今年的五铢钱计划泡汤。 于是,刘德站起来道:“父皇请且稍等,儿臣以为,蝗灾并不可怕,只要措施得当,就能控制住!” 还好,这是在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之前,现在还没有人推崇什么天人感应。 所以,刘德这么说,风险很小。 而且,最重要的是…… 高皇帝的皇位和天下是马上得来的! 所以至今为止,汉家的天子跟朝臣们,相信拳头和事实比相信不靠谱的老天爷更多一些。 只是话所如此,天子刘启跟大臣们对刘德的这个说法还是有些不相信…… 自战国以来,诸子百家先贤,也没那个拍着胸脯说过能对付得了蝗灾啊! 刘德也知自己找不到先例,于是他低头奏道:“父皇可令河东太守驱赶五千只家禽,至飞蝗之地,就可知儿臣所言非虚!” 他进一步跪下来道:“再令民众夜间于田间聚篝火,也可灭蝗!” 见刘德说的这么肯定,天子刘启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德抬头冲着自己老爹咧嘴一笑,答道:“回禀父皇,无它,察之尔!” “礼曰:格物致知,所以仓颉创字,燧人氏钻木取火,文王演八卦,而周公作易,小子愚钝,不及古圣人之万一,却也知道,蝗虫蝗虫不过是虫子,既是虫子,自有天敌相克,家禽蛙鸟食虫为生,此乃天定,故儿臣以为驱家禽可灭蝗,且蝗虫天性想必与飞蛾一般,好光喜火,民众夜间生火,想来也可灭蝗!” 听刘德这么一说,天子刘启也觉得好像似乎是这么回事。 想了想,反正就算用刘德之计就算没有效果,估计也坏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万一倘若成功了,就能解脱他失德招致老天爷愤怒,降下蝗灾惩罚的罪名了。 这么一来,斋戒沐浴什么的似乎可以往后推推,看看到底情况如何? 于是他道:“丞相,制诏河东太守,着其依刘德之议!” 刘德这才在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同时刘德也知道,估计以后,董仲舒要跟他没完没了,因为他这两个灭蝗计一出,就要动摇目前董仲舒宅在家里自己脑补出来的天人感应理论了。 蝗虫若能靠人力制服,那岂非是说明很多灾害都可以靠人力来扭转了? 刘德摇了摇头,董仲舒怎么想,他可管不着! 刘德当然很清楚,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理论与其说是一种迷信思想,倒不如说是儒家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的这么一个把皇帝的权力关进笼子里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不过这个笼子是纸做的,最后皇帝没关起来,反倒把整个中国的思想界给关了进去。 天子刘启又道:“刘德你跟朕来一下!” 说完就离开御座,群臣连忙跪下来道:“恭送吾皇!” 刘德一耸肩膀,乖乖的跟上老爹的脚步,他知道,这是要算账了! 果然,跟着便宜老爹走进后殿之后,便宜老爹就挥手挥退了左右侍从宦官,对刘德道:“你给朕过来!”语气之中已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刘德马上就乖乖的过去,跪下来道:“父皇可是有教诲?” “刘德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天子刘启气呼呼的坐到榻上问道:“都敢瞒着朕跟皇后私相授受,以为朕就没办法了是吗?” 刘德赶紧道:“回父皇,儿臣岂敢如此?” 刘德当然知道,便宜老爹能对他发火,说明,便宜老爹还是很看重的他,最怕就是那种一声不吭,什么表态都没有,但转头就将刘德踢出长安。 而且发火好,发火了,就能熄火。 “你跟皇后是怎么回事?”天子刘启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真想一巴掌打死他! 私相授受其他事情也就罢了! 反正是宫廷内部的事情谁敢多嘴? 关键是过继这个事情实在是犯忌讳啊! 当年吕后那么强势,强行杀了惠帝的宠妃,将其子过继给宣平皇后,结果那位太子登基之后就对左右道:我未壮,壮必有变! 于是立刻酿成一场大祸,那位天子直接被吕后以‘不能奉宗庙’的名义废除、幽杀,自此惠帝绝嗣。 因而,长久以来,历代天子对宫廷内部的过继都是敏感万分,先帝之时,慎夫人那么受宠,可因为没有子嗣,于是一直央求先帝过继代王给其为子,也好安养晚年,但先帝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残酷的拒绝了。 难道是先帝不宠爱慎夫人吗? 真正的原因,还不就是怕给人借口,留人话柄吗? 一般来说,就算过继,也是只能过继未成年的皇子。像刘德这么搞,将来天下人还不说闲话?刘德将来就算坐了天子,何以服众? 刘启心里越想越愤怒,他道:“太后也是,跟着你们瞎胡闹!” 事已至此,刘德也就由着他说了,只是非常听话乖巧的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看到母后孤苦无依,心中顿觉怜悯、亲近,加之儿臣母妃膝下有三子,儿臣觉得,就算过继给母后,也应该没什么问题……” 天子刘启叹了一声,刘德所说,倒也符合情理,他自己都觉得皇后很可怜,那么刘德觉得皇后可怜也就正常了。 木已成舟,他还能怎样,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事情,还要帮刘德跟皇后擦屁股。 他看着刘德,这个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心中思绪百般回转。 这个月的这场病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作为君王,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随时出问题之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身后之事,诸子之中,现在看来,也就只有刘德能堪大任。 但这个继任者,必须是完美的让人没有挑剔的登上皇位。 像刘德跟皇后搞的私相授受的过继,肯定会给诸侯借口,更会让天下人说闲话。 “罢了,罢了,罪过让朕一人承担吧!”天子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色,他站起来看着刘德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朕就对你失望了,你明白?” “诺!”刘德连忙跪下来叩首道。 “好了,你先下去,皇后那边,过继的事情,你不要再提,朕自有打算!”天子刘启淡淡的道,他的心中,决心已下。 第164章 薄皇后的幸福生活? 拜别便宜老爹,走出门,刘德赫然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湿了。 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涉及到皇位成败,谁能轻松对待? 皇室之中一个不慎就是前功尽弃,好在,冒险成功了。 这个世界成王败寇,成功者就是真理! 刚出门,刘德就看到章德跛着一只脚,踉踉跄跄的凑过来,脸上堆着媚笑,道:“奴婢给殿下问安……” “章公快快请起……”刘德扶起他,好奇的问道:“章公这是怎么了?” 章德苦笑了一声,没敢接话,难道要告诉刘德自己是给天子当了替罪羊吗? “陛下这几日龙体欠安,殿下若有心,自知道怎么做……”章德低声对刘德说了一句,然后就故意大声的道:“殿下若无其他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刘德闻言,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这份恩情了,但心中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便宜老爹的身体不好,刘德当然知道。 在前世,吴楚之乱后,便宜老爹的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拖了两年后终于一病不起,假如不是粟姬刺激了他,说不定…… 刘德记得,前世刘彻能上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老妈王娡在便宜老爹身体不好的那两年日夜伺候在身边,凡事都亲力亲为,因此被认为贤德,这才奠定了刘彻上位的基础。 “王娡的崛起应该就是在这次甘泉宫之旅……”刘德心里想着,不过今生,王娡已经被踩下去,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那么,甘泉宫里是谁在伺候着天子?” 一念至此,刘德转身就朝长乐宫而去。 若是是薄皇后在便宜老爹身边伺候,那么自然皆大欢喜,倘若不是,那么就意味着有新的敌人了! 刘德来到淑房殿的时候,已经快到日暮之时了。 刘德刚到殿门口,就看到了一辆马车消失在远处的阁楼之间。 “李公,方才谁来拜见皇后了?”刘德问着前来迎接他的李信。 “回殿下,是壮武候宋公……”李信叹了口气道:“可怜啊,堂堂彻侯,竟落得如此下场……” “壮武候怎么了?”刘德奇道。 壮武候,刘德当然知道是谁,就是那位迎接先帝从代至长安,恭奉为天子的故卫尉,前车骑将军,曾经镇抚南北军。 有拥立之功,从龙之德,本来再怎么样,不管换了几任天子,只要在龙座上的是孝文皇帝的子嗣,就应该好好对待这位功臣。 可惜,他自己作死,自侍有功于天下,于是多有跋扈之行,终于被先帝厌倦,官职一贬再贬,终于只剩下个空头彻侯的爵位。 新君登基,赏赐先帝功臣,独独没有他这个迎立天子的壮武候…… 还是当时还健在的太皇太后看他可怜,才用了懿旨请了他去参加新君登基的朝宴…… 否则,这位壮武候估计就要羞愧的自杀了。 这还不止,刘德就记得,前世的时候,便宜老爹在四年之后索性就以他有罪为名,除爵一级,直接从彻侯贬成了关内侯,连最后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了! “壮武候的嫡子生病了,可惜,这些年壮武候沉迷博戏,挥霍无数,没有多少积蓄,于是只能进宫跟皇后求情,请求命一御医过府诊治……”李信也是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前些时日,太皇太后在弥留之际,还下诏赐了他五百金,犒赏他呢!” 刘德就更无语了。 五百金,不到两个月就花光了!真是人才! 药医不死人,这位壮武候已经没救了! 不过,这却是大部分困局长安的彻侯的结局。 长安这地方固然好,可也有着许多的诱、惑,大部分的彻侯在长安,用不了几年,就会将他封国的收益和积蓄败个精光,然后就过上了卯吃寅粮的日子,正是这些好赌好色挥霍无度的彻侯,养活了长安的高利贷商人。 所以,汉初一百余位彻侯,到今天,还保留着爵位的十不存一…… “不管他了……”刘德有些厌烦的挥挥手,问道:“带我去见母后吧……” “诺……”李信点点头,领着刘德进了淑房殿,一进殿中,刘德就感觉今日的淑房殿跟过去不同了,最大的变化就是殿中多了许多装饰,不仅如此,刘德还看到殿中多了一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屏风——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以前谁敢把这些花哨的东西摆在殿里,想惹皇后伤心吗? 不止如此,薄皇后竟然还坐在了一个梳妆台前,梳理起了自己的头发。 “儿臣拜见母后……”刘德跪下来拜道,但心中却已经明了了,估摸着在甘泉宫薄皇后是得了雨露滋润,至不济,也是感受到了恩宠,否则,这殿里哪里来的这么多花哨的东西,薄皇后又哪里来的闲情雅致打扮自己? “我儿快快起来……”薄皇后一看到刘德,立刻就笑逐颜开,刘德感觉,此刻的薄皇后,才真正像个人,至于以前?行尸走肉而已!这就更让刘德的猜测变得真实起来。 “快给殿下备座……”薄皇后吩咐着身边的侍女,刘德站起来,看了看大殿之中的陈设,笑嘻嘻的道:“母后您怎么年轻了这许多了啊?” 薄皇后羞怒的嗔道:“哪有?”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深深出卖了她的内心。 刘德坐下来,笑道:“在甘泉宫,母后想必是过的很开心了……” 薄皇后听了刘德的调侃,脸上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扭捏了起来。 刘德看着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这次甘泉宫之旅对于薄皇后来说会是一个幸福的开始还是再一次失望的开始。 刘德当然希望薄皇后能受宠。 但是,这那里可能呢? 古来天子那个不是薄情寡性之人? 昨夜还在床头缠绵,今日就可能狠下心肠的比比皆是。 譬如刘彻杀子存母,唐玄宗马嵬坡赐死杨贵妃。 对于皇帝来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才是他们的最爱! 但刘德不忍心打破薄皇后的幻想,低着头道:“儿臣刚从父皇那边过来……” 听到刘德的话,薄皇后这才正襟坐定,仔细听着。 “父皇说,过继之事,他自有主张,嘱咐我不要再提……”刘德抬头看着薄皇后问道:“母后可知父皇的打算?” 这当然是个必须要弄清楚的问题! 便宜老爹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165章 霍仲孺的野望 “圣心难测……”薄皇后黯然的道:“我跟陛下提过,但陛下并未给出答复……” 刘德听了点点头。 这才是便宜老爹的作风,没到他正式开口的那一刻,他的心思基本不会表露出来。 “母后……”刘德看着薄皇后,禀报着道:“儿臣已跟馆陶长公主有了口头约定,与之联姻,取阿娇为妇,届时还要请母后做主!” 薄皇后一听,立刻笑道:“这是好事啊!” 她也不笨,自然早看出馆陶心里那点小算盘了,在汉室,就没有不想跟储君亲上加亲的长公主。 当年鲁元公主还不是挖空心思的把自己的女儿宣平皇后硬塞给了孝惠? 只是,薄皇后本身就是联姻政策的牺牲品,想着这些年自己吃过的苦,薄皇后于是问道:“刘德,你可想好了?是真的喜欢阿娇?” 实在是她不愿再看到一个悲剧的发生。 鲁元公主硬塞自己的女儿给孝惠,结果孝惠到死都没碰过宣平皇后,宣平皇后最后甚至是以处女身下葬的。 这事情,薄皇后可是亲眼看到的…… 薄皇后自己也差不多,她心里清楚的很,假如她不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天子怎么会娶她? 刘德听了,连忙道:“母后请放心,儿臣必定会善待阿娇表妹!” “这就好!”薄皇后这才喜笑颜开,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德完全避开了她的问题。 刘德心里却是跟镜子一样。 对于君王来说,爱情神马的,实在是太奢侈了。 奢谈爱情的君王,等于给自己掘墓。 即使是为数不多的正面典型,后来的宣帝,也为他的爱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直接种下了汉室由盛转衰的因果。 一个合格的君王,可以宠爱一个女人,但不能爱上一个女人…… 母子俩又聊了一会,天色渐晚,刘德也不便在留在淑房殿——看薄皇后宫里的装饰就知道,便宜老爹十之八九晚上回过来,否则,薄皇后这么急着打扮做什么? 于是,刘德就假托还有事情,拜别薄皇后,李信一直送刘德到淑房殿门口。 “李公……”走到门口,李信正欲回去,刘德忽然叫住他,吩咐道:“以后壮武候若再来,烦请您挡着,不要让他再见到皇后!” “这……”李信有些迟疑,似乎拿不定主意。 刘德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却是负起手,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李信这才道:“既是殿下吩咐,奴婢从命!” “这就好!”刘德点点头,有些话却是没有说出来。 像宋昌自侍有功的彻侯,一直都活在过去的风光中,还挥霍无度,已是无药可救! 薄皇后性子温和,耳朵软,最是见不得人可怜。 薄皇后的家底有多少? 反正不会太多! 再说,宋昌这种人最是擅长顺杆子向上爬,万一他跟薄皇后提出想要薄皇后在天子面前美言,怎么办? 还是一开始就断了这个念想比较好! 只是这种事情能做不能说。 吩咐此事,刘德就坐上马车,对一直在车上等候他的王道吩咐着:“回宫!” ………………………………………………………… 河东郡,安邑县。 此时却是满城人心惶惶,许多商家甚至一早就闭门不再营业,整个安邑剑拔弩张,郡兵具被动员了起来,在郡守周阳由的统帅下,开始挨家挨户的征缴鸡鸭鹅等一类的家禽。 笃笃笃! 一户人家的门被敲开,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带着士兵就一拥而入,一个衙役打扮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张木牌对着开门的主人道:“奉周阳郡守之命,凡家有禽类者,俱和买为官产!” 那主人哆哆嗦嗦的赶紧点头:“诺,小民从明府之命!” 那衙役看了看这户人家的主人,和气的道:“张家大郎,你也勿要多虑,明府不会让你们吃亏,这是朝廷来的旨意,说是要用家禽灭蝗,明府也不过从令而已!” 这时候,几个衙役提着几只肥硕的鸡鸭走了出来。 这衙役看了看,对那主人道:“三只鸡,两只鸭,按照明府之命,鸡一只抵钱五十,鸭一只抵钱四十,一共两百一十钱!” 他从背上取下包袱,然后从里面数出两百个铜钱,递给那主人,很是理直气壮的道:“莫说俺霍二郎欺负你家,这两百钱你拿好了!” 至于还有十钱去哪里了,自然是他的跑腿钱了! 然后就潇洒的转身走人。 等这些人走远了,那主人才醒悟过来:“鸡一只五十钱,鸭一只四十钱,应该是两百三十钱啊!而且我记得我家是有四只鸭吧?” 但此时却已经是为时已晚,人家都已经走远了,就算去上告,也没有证据! 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两百个铜钱,嘟囔着:“罢了,罢了!” 这一次郡守肯给钱,已经是开了天大的恩德了,那还敢再奢求什么? ………………………………………… “二郎,你连你自己乡亲都蒙,是不是有点过了?”道路上,推着一车家禽的一个衙役开着玩笑道:“小心人家背后戳你脊梁骨!” 那霍二郎得意的道:“哎,怎么能叫蒙呢?是他们算术不好,活该!况且我等也没亏待他们,起码给了钱,钱货两讫,谁能说我霍仲孺二话?” 霍仲孺又道:“况且我等也不容易啊,周阳太守凡事喜欢苛求,若不多捞点好处,到了年关,没有钱去打点,这来年这差事还能不能轮到你我就说不准了!” 那人闻言,也点头:“确实如此!” 霍仲孺又道:“我已经打算好了,我有位叔父在平阳县做典吏,他答应我等过了正月,就帮我活动到平阳去当差,啊呀,你们是不知道啊,平阳县里的平阳侯那叫一个好客,特别是他家还养着许多美貌的婢子与家奴,据说,只要是个在平阳当差的都能睡上一个……” 说到这里,霍仲儒就难免开始幻想了起来:“我若过去了,以我的外貌起码能睡上十个八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可不是那种村妇哦……” 霍仲儒现在还是个单身汉,与他一起出差也基本都是光棍,听了他的话,众人立刻嘿嘿的笑个不停,更有人道:“若兄长真的去平阳,日后有了好处,还请关照我等!” “这是自然!”霍仲孺吹着牛逼道。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想睡平阳侯家的人,哪怕是个奴婢,哪有那么简单! 平阳侯食邑一万户,家门显贵,莫说是寻常的小吏了,就是县里的县令也未必敢说自己能勾搭上平阳侯家里的人。 只是吹牛逼又不上税! 也没有人管,何乐而不为? 此时的霍仲孺永远都想不到,他现在肮脏的想法,却在最后结出了一个让全世界都震动的结果,以至于他这种卑微的小人物都能有幸留名青史! 第166章 收买 已是六月初。 邯郸城中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了。 赵王王宫之中,更是剑拔弩张,戒备森严。 赵王刘遂今年三十余岁,生得人高马大,体格健硕,在诸侯之中,他向来就是以勇猛威名的,他自己也认为,自己若是活在楚汉争霸之时,未尝不能跟项羽比一比气力。 “长安天子派了一个外戚小儿,欲来荥阳,夺我兵权!”刘遂走在王宫的大殿之上,满腹怨恨的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的脸此刻阴沉的可怕,服侍在他左右的宦官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深恐触怒了这位大王。 刘遂可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因为童年目睹了他的父王刘友去了长安就再未回来的惨事,所以他的性格残暴,动不动就杖杀奴仆甚至连他的妃嫔,也常常被他打的鼻青脸肿。 “去给寡人将吴王使者请过来!”刘遂想了一会命令道。 长安天子想夺他兵权,这让他万分恐惧。 这令刘遂想起了他的父亲,当年,他的父亲刘友就是被当时驻节荥阳的丞相大将军灌婴一纸调兵令抽光了兵权,再被吕后征入长安,从此就没回来了! 不但如此,他跟他的弟弟刘辟彊甚至连王国都保不住,赵国改姓吕了。 此事,就是他心中的梦魇! 如今,长安天子的举动在他看来是想故伎重演,他岂会坐以待毙?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赵国不比齐国。 因为当初他的父王死的凄惨,因而,他即位后博得了赵国民间的极大同情,因而,他的民望颇高,加之他本人知兵善战,因此赵国的郡国兵,十个都尉有九个是他提拔的,对于军队,他的掌控力极大,基本能有一声号令,全国易帜的效果。 大不了,鱼死网破嘛! 赵国毗邻长城,跟匈奴人也不是没打过交道,实在不行,借匈奴兵入关就是了! 这时候一个宦官从外进来,跪下来禀报道:“大王,相国建德、内史王慎求见!” “这两人来找我作甚?”刘遂阴着一张脸自言自语着,然后挥手呵斥道:“不见,就说寡人有疾,不能视政!有事,丞相内史,自作主张就可以了!” 丞相赵建德与内史王慎,这都是先帝安插在他赵国监视他的棋子,他岂会不知? 若是真的联络好了吴国、匈奴,决定起兵了,刘遂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两个汉家臣子,以泄这些年被他们压制和凌迫的心头之恨。 “大王有疾,臣等就更要来见了!”两个穿着玄衣的官员冲破侍卫们的阻拦,走进来,朝刘遂一拜道:“臣建德!臣慎!拜见吾王!” 现在还没撕破脸,刘遂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挥手道:“丞相、内史这么急着见寡人,有大事吗?” “正是!”领头的官员站起身来道:“大王,天使来了,请您沐浴更衣,接诏!” 刘遂的脸抽动了一下,他向外面看了看,只看到外面戟影重重,似有数百人在走来走去,不免心里一惊,无可奈何的低头道:“天使来了,寡人怎么没收到消息?罢了,罢了,寡人这就去沐浴更衣!” 然后,刘遂径直进入后殿之中,一入殿他马上拿出一块虎符,交给自己最为亲信的一个宦官,吩咐道:“你立刻持寡人虎符自密道出宫,令邯郸卫尉、中尉立刻整顿兵马,半个时辰后,派人入宫探视寡人,倘若寡人不出面,立刻起兵鼓噪!” “诺!”那宦官点点头,拿着虎符疾走。 然后,刘遂就假模假样的换了衣服,拖延了一段时间后,才在丞相赵建德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走到大殿,道:“天使何在?” 赵建德拍拍手,一个手持天子节,身后跟着数名宦官的内侍,就走了进来,那内侍看了一眼刘遂,问道:“可是赵王当面?” “正是寡人!” “赵王接诏!”这内侍点点头,从身后一位恭敬的捧着一张帛书的宦官手里恭敬的接过那帛书,拿在手里,打开来。 刘遂无奈的跪下来,口中道:“臣刘遂恭听天子教诲!” “皇帝诏曰:朕皇祖父高帝起义兵,与天下除秦苛暴,讨羽戕逆,削平伪乱,奄有四海。刑白马以盟诸侯:“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吕禄吕产辈,恃恩贵戚,窃弄重兵,谋危宗社。幽王忧愤而死,朕皇父太宗孝文皇帝因而闵之,立尔刘遂为赵王,存亡断续,古之天子圣德也,朕其不德,亦追思幽王之伤,其令,加封赵国两千户,赐赵国特许推恩之,凡尔子嗣,皆报宗正,他日为王,奉宗庙而开国家,岂不快哉?书云:予懋乃德,嘉乃丕绩。朕命尔唯懋哉!钦兹!丙戊年六月壬辰!” “大王请奉诏!”这内侍宣读完诏书后,赵相赵建德与内史王慎立即就跪下来道。 此刻的刘遂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加封两千户,特许推恩? 他当然知道这是长安天子的欲盖弥彰之计。 可是…… 他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彩。 他这里即有天使,想必齐国、胶西、城阳、胶东、临淄等诸国也应该有天使去传召,以配合大将军的收权之举。 他自问自己还能掌控住自己的儿子跟亲贵,但诸齐诸侯那帮饭桶此刻想必是兴高采烈,再无反叛之心了。 诸齐不配合,他一个赵国想蹦跶,能蹦跶到哪里去? 不客气的说,他若蹦跶,到时候荥阳大兵自东而来,长城铁骑居高临下,从南而至,他这赵国撑不了半个月就要被碾成渣渣,他刘遂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做这等取死之事。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诏书,他连造反的名义都没有了。 先前他还可以说是长安天子欺人太甚,凌辱与他,现在人家长安天子又是加封两千户,又是特许推恩,他还要造反,那士兵都会不答应! 于是,他只能跪着泣道:“臣刘遂感激涕零,谨奉皇帝诏,必忠心耿耿,为汉羽翼!” 赵国丞相赵建德与内史王慎这才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赵王既然奉诏,那就等于没了造反的借口和名义,没有这个借口和名义,就算他还想造反,赵国郡兵也不会跟从了! 只是还是松懈不得,必须等到大将军到了荥阳,他们才能真正安心,到时候大将军坐镇荥阳,总揽齐赵军国大事,只需一张帛书,就能将齐赵的郡兵都尉以上的军官全部调去荥阳听命,釜底抽薪,那时候,他们才能真正安稳的睡一个好觉! 与此同时,在齐国临淄、胶西高密,胶东即墨等诸齐王国国都之中上演着相同的一幕,与刘遂不同的是,这些诸侯王一看到好处,立刻就忘记了先前的怨恨,哦,他们本来就连怨恨都没有,不过是些牢骚而已。 这时看到好处,不管是先前被削掉六个县的胶西王刘卬也好,还是齐王刘将庐也罢,马上就熄掉了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先把好处拿到手里再说。 而各国王室内部马上就陷入了争权夺利,争宠的纷争之中,各个王子,妃嫔纷纷开始琢磨自己将来的道路了,有条件的想过一下大王、王太后的瘾,没条件的也盯上了彻侯的爵位。 这时候,先前还到处蹦跶四处联络、串联的吴王使者,立刻就被诸齐诸侯给冷落了。 胶西王刘卬甚至就直接告诉吴王使者:“承一帝,至乐也!” 他竟然想当忠臣了! 这还算是好的! 城阳王刘喜本来就不打算跟长安犟,这时拿到了好处,还受到了加封,立刻就不耐烦的把吴使给赶出了王宫,假如不是还想着留点香火情,刘喜都打算把吴使绑了,送给朝廷了! 也只有刘遂暗中多留了一个心眼,依旧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吴使,只不过绝口再也不提造反的事情了。 又过了两天,河东蝗灾的消息,才传到了齐赵之地。 刘遂骂了一声:“原来如此……”就没了下文了,至于诸齐诸侯,这时候被儿子和爱妃们都弄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没心思去管河东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67章 宰肥羊 转眼之间,六月都走完了一半,刘德走在城楼上,唏嘘了一声。 偌大的未央宫,转瞬之间就变得冷清了许多了。 三日之前,天子下诏册封长子刘荣为常山王,刘非为中山王,刘阏为河间王,刘余为广川王,刘发为长沙王,刘端为汝南王,刘胜为淮阳王,刘彭祖为临江王,俱遣就国。 于是,刘德十个兄弟瞬间走了八个,除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刘彘之外,余者尽数之国。 偌大的未央宫,一下子就少了许多生气,多了许多离散的味道。 “阳弋,你母妃又哭了?”刘德低头就看到唐姬的女儿阳弋一个人坐在御花园中的一块青石之上,闷闷不乐的丢着石子,于是,他笑着走过去,抱起这个爱哭的小丫头,问着。 阳弋点了点头,在刘德怀中道:“自从阿兄走后,母妃天天都在抽泣,阳弋看了难受……” 她拉着刘德衣襟问道:“为什么阿兄要走呢?阿兄走了,都没人陪阳弋玩了!” 刘德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情,以后你若无聊,就来找皇兄,皇兄一定陪你!” “嗯!”阳弋重重的点点头。 “好了,阳弋要听话,快点回去陪你母妃吧……”刘德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道:“你母妃正是需要你陪呢!” “嗯!”阳弋很乖巧的点点头,生在帝王家,注定是会比其他人家的孩子更早熟,阳弋虽小,但也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 看着阳弋远去的背影,刘德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的爱心,果然只有对人畜无害者才有……” 对于刘阏、刘余、刘发这样完全没威胁,不可能对他构成任何冲击的兄弟,他总能够宽宏以待,不管他们犯过什么错误,总能给他们找到开脱的理由。 但是对于刘非、刘荣,他就一点都大度不起来了。 甚至心中隐隐还有些想要将来惩治这两个兄弟的念头。 阳弋刚走,王道就找了过来,一见到刘德,王道立刻就跪下来,恭敬的禀报道:“殿下,张汤、汲黯入宫来了!” 随着诸兄弟纷纷就国,刘德在这未央宫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几乎人人都将他视为太子尊崇。 刘德地位的变化宦官们最先做出反应。 如今王道不管是禀报事情还是每日日常想见,见面必是郑重其事的下跪,大礼参拜,然后才回说话。 至于其他伺候刘德的宦官侍女,那更是见了他跟见了老虎一样,连抬头直视都不敢了。 刘德过去吩咐的事情,本来宦官侍女们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这两天,立刻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譬如刘德以前吩咐要在他的宫里种些蔬菜,挖些菜田,一开始,还非要刘德下令,王道监督,这些家伙勉强的去做一下样子,草草的松松土,随便撒了点种子,浇了点水,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这两天,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每天天不亮,挑着水桶去宫里水渠前挑水的宦官都开始排队了,至于各种忙上忙下,将刘德殿前的空地和能利用的地方都利用起来种下些蔬菜与瓜果的,那就不要太多了。 反正,现在刘德只要回自己的皇子殿,就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在殿前忙里忙外的宦官们,甚至有人挖空了心思,专门等着刘德回去的时候,故意挑着水桶在院子里忙活。 这都还没当上太子拉,各种巴结和挖空心思的靠拢就数都数不清了! 刘德这时算是体会到了后世国家领导人的感觉! 总之,他现在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色,立刻就有无数人跪舔着过来,帮他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宫里如此,宫外也差不多。 张汤管着的柳市,如今秩序井然,刘德还没说什么呢,柳市的商人们就塞过来了一千多金的‘投效’。 直市虽然苦逼了些,但也有几百金的‘投效’。 至于槐市的高利贷商人,那就是一个狗大户,短短三天,奉献来的钱币就有一百万,布帛三千匹,金两千,如此巨额的奉献,充分说明了汉家的大商人们根本就不差钱! 但这些钱,刘德一分都没要,全部拿去给了便宜老爹。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权还怕没钱吗? 刘德已非是最开始的穷逼了,商人们的钱,要是一开始就送过来,他或许会欣然接受,但现在再送来,他就只能呵呵了。 刘德当然清楚商人们送这么多钱给他,当然不是免费的。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就算做不到,起码也要与人方便。 商人们要的方便是什么? 刘德太清楚不过了! 出入函谷关与萧关的传! 函谷关好说,汉家天子基本都不怎么苛求,但萧关就不同了,出了萧关就是太原,再往北就是代国、上郡漫长的长城防线。 想出萧关的人想干什么,用屁股都能猜到! 商人逐利,且没有祖国,刘德可不想给他们这个方便! “司马相如的长赋写的怎么样了?”刘德一边走一边问着王道。 “回殿下,奴婢今天早上刚刚去看了相如先生,相如先生这两日文思不敏,故而有些下笔艰难,他对奴婢说,想去上林苑看看,找些灵感……”王道小心的回禀着:“殿下您看?” “就让他去吧……”刘德笑了笑,文人就是这点臭毛病,想出去旅游就直说好了,非要找什么借口说没有灵感。 “诺!”王道立刻答应下来:“奴婢回去后就安排人陪相如先生去上林苑!” “我命宁成写的东西,他写的怎么样了?”刘德又问道。 “回禀殿下,宁先生今天早上已经将草稿交给奴婢了,您回去之后就可以审阅了!”王道立刻禀报。 “嗯!”刘德点点头,赞赏道:“不错,赏他五十金,十匹绸缎!” “诺!” 宁成写的东西,是刘德现在所急需的——专门针对大商人横行不法,垄断市场、强买强卖、以次充好的新律法。 当然,只是草案,刘德还需要进行针对的删改与变动,再将之送去便宜老爹那里审阅,最后才会成为一部法律,至少是在长安刘德管辖下的四市的律法。 汉室不同于后世的朝代,虽然嘴上说商人是世界最卑贱的职业,但实际上,汉律中有着专门的商律,对商人们的行为进行约束,还明确了交易的性质的非法与合法的界限。 汉家天子虽然不重视工商,但是,作为奉行实用主义的汉家天子,对于商人们日渐庞大的财富却是时刻警惕的。 但出于时代局限性,也拿不出什么好的限制和整治商业的办法来。 于是,后来被军费烦的恼火的刘彻干脆就简单粗暴的把商人们当成肥羊给宰了,告緍政策之下,血流成河,最后不可避免的在地方官的扩大化之下,打击范围从商人涵盖到了中小地主,瞬间让天下的中产以上家庭陷入家破人亡的境地。 身为穿越者,刘德知道不打击商人,这天下迟早要被这些家伙玩坏。 但搞一刀切,那就是脑残,不止会固泽而鱼,更会损伤国力,伤及社会元气。 对于商人,只要做到打击不法,尤其是大商人、高利贷商人的不法行为,但对中小商人网开一面,就可以了。 同时,刘德谋划着,征收商税! 当然,这个不急,可以慢慢来,而且可以给它换个马甲,譬如后来刘彻就给商税披了个马甲叫做车船算和算緍。 另外,刘德心中还有着国有化盐铁买卖,实行国家铸钱,禁止私人铸币的想法。 但是这些,现在都不太可能做到,只能等做了皇帝之后,大权在握,掌控住了天下,才可以做。 目前而言,先规范长安的商人,让他们见识见识汉家的铁拳,在‘上农除末’的口号下,清扫一批奸商、恶商,才是刘德的目标,也是张汤跟汲黯这两人这些日子一直在长安奉命进行调研和调查的目的。 反正,商人们历朝历代都是被统治者当成肥羊宰的,他们也应该有这个觉悟! 第168章 仁德无双 回到宫里,刘德让王道去将宁成所写的东西拿来,然后再传召张汤、汲黯。 不多时,王道就将宁成这十几天奉命所写的草稿拿了过来。 刘德拿在手上先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商人们无论古今,东西方,只要他们是处于大一统的帝国治下,必然会受到打压和歧视。 当年,秦始皇刚刚统一天下,马上就勒石琅琊台,写下了‘上农除末’四个大字,对于天下商人进行了无差别的打击。 汉室兴起之后,对于商人也没什么好脸色,特别是思想界,诸子百家就没一个看得起商人的!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商人这个阶层的可恨之处就在于,他们为了利润,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刘德就曾于书上看到过资本家们为了利润里通外国,倒卖国有资产,机枪扫射罢工工人,将海、洛、因包装成包治百病的良药。 就算不谈那些资本主义世界的事情,就以汉室现在的情况而言,商人们,尤其是大商人们,已经成为了社会的毒瘤,国家不安定的源泉,矛盾的爆发点。 他们在民间巧取豪夺,依仗金钱开路,勾结官员,横行不法,草菅人命。 《史记。货殖列传》之中就有记载,几乎汉家每一个郡都有一位闻名当世的大商贾,这些大商贾,行为或有不同,但性质相同:广蓄私奴,垄断行业,勾结官员,买卖人口,开山凿矿,挥霍无度。 譬如卓文君的父亲卓氏,其家中就有一千名奴仆! 当此之世,食邑万户的彻侯之家,奴仆婢子加起来也不过几百…… 有的大商人的私人保镖甚至有几百上千人之多,譬如齐国的刀间,他手底下的狗腿子和打手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人鱼肉乡里,蚕食百姓田地,激化社会矛盾,加剧土地兼并,于是,社会各个阶层对于这些人的忍耐已经是越发的少了。 后来刘彻用车船算和告緍打击商人,天下百姓一片叫好,地方官员奋勇当先,很少有人给这些人说好话,其后迁天下豪族大商贾于茂陵,也是一个反抗的声音都没有。 因而,刘德确信,他对商人下刀子,首先不会有阻力,其次,还能赢得声望,最重要的是给他以后上台后整合工商业打下基础。 要知道,在汉家想发展工商业,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不可能像yy小说里一般,当皇帝的一拍脑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想要发展和整合工商业,将之控制在朝廷手里,首先第一关,舆论与士林物议就很难过去。 但是,假如是个仇视商人的皇帝,那么士林就不会太过担心,也不会太过非议。 这就是为什么后世的尼克松最反华,但他上台后却能跟天朝建交的原因——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反华,所以他主持建交肯定是着重于国家利益,而不是亲共。 同理可推,刘德最仇商,所以他整合工商业,不会被人解读为要舍本求末,最多只会认为他想借助商人做点什么事情…… 刘德翻着宁成所写的条文,看着还算勉强凑合吧。 宁成出身底层胥吏,家族世代与地方商人打交道,自然知道商人们玩的那些把戏和花样。 一如刘彻朝的桑弘羊,出身大商人家庭,所以,能针对商人的现状和花样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只是,宁成的所有条文全部都是杀气腾腾,通篇只有打压和防范,而没有扶持和宽恕。 这就不好了。 政治不正确啊! 跟后世天朝一般,汉家也讲究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而且汉室律法的立法精神讲究‘不教而诛谓之失德’,意思就是没把法律告诉给百姓就贸然以法律治罪,那是地方官的无能。 刘德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当年就下诏说: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朕甚不取。 从此以后不识字的农民,犯罪被捕向来都是降罪一级,除非是不孝、不梯等人伦之罪,至于乡间农夫闲暇时发发牢骚,就算辱及皇帝,也不该治罪,除非他想造反…… 所以,汉代的律法,都是先宣告之后,再执行,特别是关于市令的律法和涉及民生的律法,必然先在露布公布,让人宣唱,之后才会执行。 最重要的是,自先帝以来,汉法对于死刑越来越慎重了。 当场杀了也就罢了,然而一旦走上法律程序,除非大罪,一般都会慎重使用死刑。 当今廷尉张欧甚至发展到了讨厌死刑的地步,他每次遇到要判死刑的犯人,不管对方是什么罪,假如一定要判其死刑,他都会避开,不会自己亲自签署死刑的命令。 像宁成杀杀杀,没吓死商人,先吓死朝臣了! 于是,刘德拿起笔,将宁成草稿上满篇的杀字全部划去,或改为罚金或改为鞭笞。 然后,刘德在草稿写下一句话: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以德治之,而非刑杀! 这时候,张汤与汲黯联袂进来,跪下来拜道:“臣汤(黯)拜见殿下!” “起来吧!”刘德正好将字写完,把那份草稿递给他二人,道:“二位卿家来的正好!前日我命宁成写了此草文,我看了一遍,虽有可取之处,但其杀戮过重,刑罚过甚,甚为不取也,二位卿家与我修补、完善,再与群臣讨论,召集众人商议,作出完稿,再拿来与我过目!” 张汤跟汲黯接过那叠草稿,拿着在手里一看,马上就看到了自家殿下写在草稿之前的那句话: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以德治之,而非刑杀。 再看通篇文稿被删改的地方,汲黯立刻就拜道:“殿下宽宏仁德,实乃汉家幸事,臣谨为天下苍生拜之!” 他自然知道这句话是先帝诏书中曾提及的一句话,这说明,自家殿下是想遵循先帝的道路,做一位圣德天子。 张汤看着被改的文稿,心中却是想起了当初先帝诏书中的另外一句话:天下治乱,在朕一人…… 心里顿时就大受触动。 似他这等法家臣子,怕的是什么?走狗烹,良弓藏! 因此,刘德的这个表态,让他顿时安心了不少。 于是他也罕见的在理念上赞同汲黯的意见,拜道:“殿下仁德,臣亦天下苍生拜之!” 第169章 宅男是做不得的! “好了……”刘德挥挥手打断两人的肉麻的吹捧。 “前时我命卿等调查长安城中的子钱商贾,现在可有结果了?”刘德问道。 “回殿下,臣等已经俱调查清楚,列出了名单,请殿下过目!”张汤呈上一张帛书,道:“此辈商贾,俱都有不法之事,胆大者甚至曾经犯有杀人之罪,在廷尉府追缉名单之上的,也有好几个!” 刘德接过那张帛书,扫了一眼帛书上密密麻麻的上百个人名。 这些人,九成九都要成为刘德这次下刀子的牺牲品。 谁叫这些家伙太有钱了,而且一个比一个作死呢? 刘德拿起笔,将被张汤列在这些高利贷商人中第一位的无盐氏划掉,然后将帛书丢回给张汤,吩咐道:“交给剧孟,让他将这上面除我划掉的那个家族之外的其余人的罪行与违法之事摸清楚,证据收集好!” 为何无盐氏能幸免? 无它! 这个家族虽然也干着种种违法乱纪的勾当,手里头也有着不少人命,但起码这个家族识趣,还有些是非观,知道怎么做人。 刘德记得,前世吴楚之乱爆发后,因为蝗灾的原因加上种种天变,让长安的商贾特别是高利贷商人们不看好汉家朝廷能打赢。 长安的彻侯出征时,因为军费不够,就向这些高利贷商人借钱。 然而,商人们逐利而行,既然认为长安会输,哪会做这种大半要赔本的买卖? 一个肯借的都没有! 只有这无盐氏,肯放出贷款。 就这一条,就足以让刘德高抬贵手,放他们家一马。 “诺!”张汤点点头,领命道。然后他又问道:“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要?” “明年正月之前吧!”刘德想了想答道。 现在离正月还有半年,半年的时间,足够剧孟把这些家伙的底细摸个底朝天了。 到时候,吴楚之乱一爆发,长安的彻侯们肯定会开始借贷,只要这些家伙不肯借,那么,屠刀就可以举起来了,连理由不需要找! 加上确凿的罪证,完全能将这些家伙连根拔起! 以无盐氏为例,前世,无盐氏借贷给彻侯们三千多金…… 这一百多号家族,就算十个才抵一个无盐氏,那也是能抄没到几万金的巨资。 有了这笔钱,马上就能解决军费问题! 不但如此,这些家伙这几十年来通过种种手段占据的土地与田宅,也能重新被朝廷掌握,甚至完全可能在关中再组织一次授田! 有了授田这个大杀器,关中基本盘肯定稳如泰山。 这么想着,刘德就感到神清气爽了起来。 “河东郡的蝗灾怎么样了?”刘德又问道。 “回禀殿下,昨日河东郡守周阳由上书朝廷,说是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只是受灾的两个县,今年的秋收估计是没指望了,还得从敖仓调粮过去接济灾民,陛下已经下诏,免除河东今年的田税了!”汲黯答道。 刘德想了想,对汲黯道:“卿派一个人去河东郡,给我查查看,河东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对于周阳由,便宜老爹或许会很信任。 但刘德可是一点都信不过的。 刘德记得很清楚,这货的老爹是赵兼,淮南王刘安的舅舅,因为被封为周阳候,因此其也以周阳为姓。 此人跟当世的法家名臣如郅都、晁错等,完全是两类人。 贪婪、残暴、好大喜功、杀戮无度,几乎能跟后来刘彻朝的酷吏王温舒比一比残暴了。 但王温舒起码是个忠臣,忠于刘彻这一点上无可挑剔。 周阳由却是一个为了点小便宜,甚至敢欺君的货色。 他最后也是死于欺君,被腰斩弃市。 周阳由死后,从他家里抄没了数千金的财产…… 河东蝗灾,在前世就是两个县受灾,颗粒无收,直接导致关中只能从敖仓调粮救济和输运漕粮,因为敖仓粮食被调,导致周亚夫大军南下之时,不得不就食部分沿途郡县,因此差点让吴楚有了防备。 刘德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前世两个县受灾颗粒无收,今生有了灭蝗的举措后,还是如此! 刘德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测别人。 河东郡向来是关中粮商的大本营,这些人在河东根基深厚,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马上就能从蝗灾联系到关中的粮价。 从吕不韦开始,天下的商人们就都学会了怎么囤积居奇。 “殿下,私查郡守,是不是有些不妥?”汲黯问道。 在此时,郡守还是高高在上,总领一郡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在郡中,郡守基本就是主宰者。 绝对的权力,肯定会导致绝对的腐败。 后来的刘彻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设置刺史与直指绣衣使者,前者在明面上监督郡守,后者在暗地里行锦衣卫之事,专门搜罗地方郡守的不法之事,以密奏的形势发回长安,发展到后期,直指绣衣使者甚至能持天子节,督郡国兵,围剿土匪,征讨叛军。 但在如今,郡守的地位还是只在九卿之下,一旦被召回长安,马上就能拜为九卿甚至丞相的重臣。 私自查重臣,对于刘德来说,确实有些犯忌讳。 刘德想了想,道:“罢了,我亲自去一趟河东!” “殿下……”汲黯一听,连忙道:“不可!无天子旨私出函谷,此非人子所为!” “谁说我要私自出关了?”刘德笑了一声,道:“唐姬之女阳弋翁主,今年已经七岁了,按制,是可以为其选择夫婿了,平阳侯曹寿,今年十三,年纪相当,可以尚阳弋,我欲往河东一行,考察其德,父皇必会许之!” 身为兄长,给妹妹选择夫婿,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更重要的是,老刘家的太子假如不干两件出格的事情的话,那还叫老刘家的太子吗? 当年惠帝都曾经偷偷的溜出大散关,跑到赵国去看赵如意。 刘德的便宜老爹当太子时,足迹遍布三辅,最远的时候甚至跑到了河西。 至于后来的刘彻,自称平阳侯,逛了大半个大河以北的地区。 实际上,汉家天子对于自己的太子偷偷跑出去溜达,看看外面的世界,是用默认甚至是纵容的态度的。 不好好看看民间,不仔细看看天下,当了皇帝,不知民间的事情,凡事一拍脑袋就想当然,这样的皇帝还不被臣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汉家天子自高皇帝刘邦以来,就在太子所居的太子、宫的正殿大厅之上,勒石刻下了一句话:寡人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忧也。 这是鲁哀公的话,很显然,历代天子都用这句话来提醒他的继承者,宅男是做不得的,还是出去走走吧! 第170章 三个条件 刘德于是兴冲冲的跑去找便宜老爹。 重生这么久了,一直憋在长安,他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而且,河东是个好地方啊! 不止美女多,而且,还有着美酒美食,这对于吃货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你是说你想去看看河东郡,给阳弋考察一下平阳侯?”天子刘启听了刘德的说法,并不意外,汉家的太子们就没一个能闲得住的,想当年,他年少的时候,跟梁王刘揖,代王刘武,一起胡天黑地,几乎都快把三辅给掀了,做过的荒唐事,真要考究的话,能编成一本书。 “是的!”刘德跪下来道:“恳请父皇恩准!” “答应朕三个条件,朕就准了!”天子刘启想了想道。 “请父皇示下!”刘德立刻就道。 “第一,不许带女人回宫!”天子郑重的道:“你还年少,不可沉迷女色!” 其实天子刘启知道,自己这只是白说。 纵观汉家这么多年,那个出宫的太子不带回几个女人? 只是汉家的颜面还是顾着的,刘德现在一不是太子,二没立太子妃,就这么的胡闹,那传出去,还不得被人说闲话。 嗯,想当年,他未册立太子妃时,带回来的女人,统统都是安置在姐姐馆陶公主的府邸。 咳咳,这种事情,天子刘启自然不会跟自己的儿子说的。 刘德却没想这么多,女人,他当然喜欢,但却已不是前世刚刚穿越的屌丝了,上辈子,虽然混的不怎样,但推到过的美女却也不少,再怎么样,他也不会不顾全大局。 于是刘德叩首道:“诺!儿臣谨记了……” “第二,不许以皇子的身份招摇过市,不可依仗身份,凌辱地方官吏,不可插手地方事务!”天子严肃的道。 朝廷用人,自有朝廷的法度,即使是太子,也不可以随意插手地方事务。 当年他虽然胡闹,但也不敢犯这一条! 但刘德却没有马上就应承下来,而是问道:“启禀父皇,儿臣自是晓得,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只是,倘若儿臣在路上遇到贪官恶吏,横行不法,地方豪强,草菅人命,儿臣难道就要袖手旁观吗?” 正义感还挺强的!天子在心里说了一声,他想了想,道:“朕会命中郎将郅都陪你前去,真要碰到那种事情,你交给郅都处理,但,万万记得,若非万不得已,不可命郅都干涉地方!” 皇子出行,特别是刘德这样的准储君出行,鱼龙白服,微服私访,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受到严格的保护,不夸张的说,除了没有在脑门子上写上我是皇子这四个字,其他的一切安保与护卫,其实跟皇子甚至太子出行差不了多少。 要知道汉家民风彪悍,就是普通的农户也受过军事训练,像河东这种膏腴之地,更是家家户户都配着长弓,有着短刀,万一遇上不开眼的,或者不小心卷入民间仇杀,怎么办? 所以,天子刘启当年微服出行,随行的侍卫就有数十,暗中保护的更是不知道多少,更有一支人数数百的骑兵远远的吊在屁股后面,一旦有事,警笛一响,马上就能赶来增援。 “诺!”刘德听了大喜,他要的就是这个特权。 而且郅都跟他一起,更是好事,可以趁机跟郅都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若能折服这头苍鹰,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那就更好了! “第三,此去河东,你顺便帮朕去趟汾阴,祭拜一下汾阴悼候!”天子刘启道:“悼候真忠臣也,朕甚嘉之!” 刘德一听,马上就道:“诺!儿臣记住了!” 刘德自是明白便宜老爹是个什么意思。 汾阴悼候就是高帝时的御史大夫周昌,后来赵王刘如意的太傅。 后世有个典故就叫期期艾艾,期期就出自周昌,艾艾则是邓艾,因为周昌跟邓艾都是口吃,周昌自称期期,邓艾则张开口就是艾艾。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特别交代刘德去祭拜一下周昌,原因很简单啊。 收买人心,顺便给天下人看看,汉家天子从来不会忘记功臣! 当年周昌为御史大夫,先是力劝刘邦保住了惠帝的储君之位,做了刘如意的太傅后又尽职尽责,刘如意为吕后所杀,周昌马上就托病隐居于山林,不再为官。 在如今这个时候,当然要推崇像周昌这样一切唯公的人。 刘德想了想,对天子道:“儿臣听说,忠臣永远不死,只是渐渐苍老,汾阴悼候之德,儿臣亦向往之,即使父皇不说,儿臣也会去拜祭!” 天子刘启一听,眼前一亮,忠臣永远不死,只是渐渐苍老,这话有些意思! 看来可以拿来当成他下面要下达的一个诏书中的话来用了! 随着吴王刘濞造反之心坚决起来,身为天子,他当然也要找个牌坊立立。 那块牌坊最响亮呢? 当然是留候了! 前任留候是个纨绔子弟,先帝四年,当时的留候张不疑居然脑残到跟他的门客谋杀楚国内史,于是,封国废除,不止没了封国,爵位更是一下子从最高的彻侯贬到了最底层的城旦,相当于囚犯了。 堂堂万户侯,落到跟囚犯、赘婿一样的地位,实在是可悲! 张不疑这一脉自然是不可能再起复了。 但当年留候张良虽然喜欢修炼长生不老之术,但造人也没闲着,还是有几个旁支子弟的,天子就打算从这几个旁支子弟中选择一个的后代来继承张良的封国。 这块牌坊一立,加上今年四月起复的瓒候萧何的后人,这样汉室三大功臣张良、萧何、曹参的香火和宗庙就都有人继承了,看谁还敢说他薄情寡性。 刘德却不管这些,得了便宜老爹的许可,他立刻就去窦太后哪里报备。 窦太后一听说刘德要去河东,顿时就笑了起来,道:“刘德你去河东,顺便帮哀家去大阳县的天子庙上柱香,哀家十年前,曾去大阳县祭拜天子庙中供奉的周公与泰一神,许了愿,如今哀家贵为太后,不便出行,你就帮哀家去还原,顺便给周公和泰一神塑一个新神像!” “诺!”虽然不知道大阳在河东哪里,更不知道所谓的天子庙是个什么玩意,但既然是窦太后的吩咐,刘德自然会上心! “另外,你要走了,阿娇估计就要来哀家这里哭鼻子了,不若,刘德你把阿娇也带上,一起出去散散心?”窦太后又道。 “诺!”刘德连忙点头,他哪里不知道,这是窦太后的要求! 怕的还不就是他出去了就野了,在外面乱来,有陈阿娇在边上,多少能看着点! 第171章 踏上打脸的征途 刘德要出门,自然马上就让许多人都开始上心了。 门下十几个臣子,除了司马相如在上林苑里已经乐不思蜀之外,其他人人人都想跟着一起去。 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长安的事情总要有人处理,加上刘德也不想带太多的人。 于是,最终刘德决定,只带汲黯、宁成还有石穰、主父偃四人,其他人统统留守。 带上汲黯,是因为汲黯深明祭祀之道,不管是祭拜已故的汾阴悼候周昌,还是大阳县的天子庙,汲黯都是必不可少的参谋。 带上宁成,则是刘德觉得或许可能会用到他。 石穰是私人医生,刘德对于自己的健康,比谁都看重! 而主父偃则是因为他与汾阴悼候周昌的孙辈有些交情,到时候有个熟人领路,方便许多。 刘德要去河东,一去就可能是半个月甚至一个月。 薄皇后自然有些心忧,她是将刘德看成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河东跟长安虽然不远,但那也出了函谷关了,薄皇后自然是担心的不行,派了李信过来,又是送了新衣裳,又是送来了一些路上吃的。 反倒是陈阿娇高兴的不行。 终于能跟刘德表兄一起出去玩了,小丫头兴奋得不得了。 倒是馆陶警惕万分。 谁不知道老刘家的孩子每次出门都能带回一两个狐媚子? 以前皇帝弟弟的那些档子事情也就罢了,如今,刘德也要跑出去? 于是,刘嫖对着陈阿娇千叮聆万嘱咐,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可惜,陈阿娇一个也没听进去,心思全在怎么出去玩耍了。 没办法,刘嫖只能派出自己的两个心腹婢女一路上照顾陈阿娇,顺便盯着刘德一些。 她自己也知道,刘德真想找女人,那两个侍女也是摆设,起不了任何作用。 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 但起码,掩耳盗铃,也能自我安慰不是? 不管怎样,丙戊年六月十四,刘德带着陈阿娇,在郅都率领的南军卫士的保护下,一行八十多人,分乘十多辆马车,踏出了长安城的城门。 ………………………………………… 刘德一行,沿着渭河南下,过鸿门,进入渭南平原。 这区区几十里,刘德等人花了两天时间…… 一路上,刘德表现的就像是一位出游的贵族公子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还特意绕了一圈,跑到鸿门去瞻仰了一下当年刘邦虎口脱险的地方。 看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时光早就将当初戒备森严的军帐,变成了阡陌农田,葱葱原野。 进入渭南平原后,道路坦荡,秦代的直道宽敞而整洁,马车行驶的非常平稳。 只用了一天时间,刘德等人穿越了广阔的渭南平原,来到了秦岭脚下的华阴县之中,华阴县与后世的潼关咫尺相对,华阴再往前就是函谷关了。 必须要说明的一件事情是,此时的函谷关还是秦关。 它位于后来的灵宝县境内。 在刘彻朝时,函谷关才东迁数百里,到了新安。 原因是刘彻朝的大将,楼船将军杨仆以自己不是关中人为耻,于是上书刘彻,恳请将函谷关向东挪,一直挪到他老家。 咳咳……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后世的大天朝,帝都周边的县市中的人民,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变成帝都人民中的一员。 “公子,小的们已经给您和小姐准备好了房间,清扫完毕,您今天晚上先在这委屈一下,明日,我们就能出函谷了……”一个驿站之外,王道躬身来到刘德的马车前禀报着。 刘德现在顶着的身份是枳候薄戎奴的世子。 汉家的太子们就喜欢玩这种cos的套路。 当年,刘德便宜老爹是顶着一个章武候世子的名头到处乱逛,害得地方官常常弹劾章武候教子无方,然后就被先帝一巴掌拍了回去,教子无方,你是说朕吗? 咳咳…… 后来的刘彻顶着的名头就变成了平阳侯曹寿,但刘彻有个坏毛病,他喜欢在某地以平阳侯的名头出现了之后,再回头穿上天子的冠旒召见那些见过他的人。 枳候食邑一万一千三百户,倒是也符合刘德目前身边随从和护卫的仪规,因此,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怀疑,偶尔遇到巡查的官员,那真的不能再真的枳候印符与令信,就足以应付盘查了。 “阿娇,好了,别闹了,跟表兄下去吃饭先……”刘德抱着一路上都活跃的非常厉害的陈阿娇下了马车,在王道的引领下,走进驿站之中,驿站中的差役们,对于往来关中关外的彻侯子弟们也早就习惯了,因此也并没怎么多心,只是简单的查问了一下刘德令符也就作罢了。 “表兄,这里好破!”陈阿娇一进驿站,就有些不情愿了,嘟囔着小嘴道:“还有一股好臭好臭的味道……” 刘德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阿娇乖,忍一忍吧,过了今晚,我们就能住行宫咯!” 对驿站还能有什么奢求呢? 更何况是这华阴县外的驿站。 刘德不是没想过干脆去华阴县城找到当地县令,把人家的县衙借过来一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的枳候,也不过是个空头爵位,除了食邑多一些,在地方官眼里,跟路人甲乙丙丁差不多。 不过好在明日过了函谷关,就进入弘农郡了,在弘农,汉家天子有三座行宫,虽然很久没有使用了,但好歹也比住驿站强! 刘德其实也没住过行宫,因此只能尽量夸大的道:“弘农的行宫里,不比未央宫差,要什么有什么,一定让阿娇住的好!” 但不料,这话却被一个刚好路过这个驿站,同样在此借宿的一位官家子弟听了过去。 这人眼珠子一转,心里嗤笑了一声:“骗鬼呢!汉家行宫除了皇室,谁敢住?小小的彻侯也敢大言不惭!” 于是,他拉住一位驿站中的差役问道:“那是谁家的世子?” “据说是枳候家的世子!”差役答道。 “叫什么?” “据说是叫薄徳……” 这个二世祖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枳候! 别人不知,他可知道,他的父亲与枳候薄戎奴有交情,因此知道,枳候家的世子名梁,而且薄梁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岁,看哪个自称枳候世子的家伙,充其量最多十六七岁。 “这可是大案要案啊!”这二世祖立刻就醒悟了过来,冒充彻侯子弟,招摇过市,本身就是大罪,也不知是那个昏了头的富商公子,非要装逼冒充彻侯。 这种事情,在关东是很常见的,常常有富家公子冒充某位彻侯的子弟,大肆招摇过市。 但在关中,这还是头一遭! “谁叫你倒霉呢,落在我手里,不吐点血是不行的了!”这公子哥心里想着,不动声色的走出驿站,刚刚想回去给自己老爹报信,好将这些冒充彻侯子弟的奸人抓起来,好好敲一笔。 可这美梦还没醒,夜色之中,他就发现,他被包围了。 “你们做什么?”他惊恐万分的看着十几名骑在马上,将他来路和去路全部堵死的武士:“我可是华阴县县尉之子!” 但这些武士充耳不闻,步步紧逼,很快就将他堵死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 “汝是何人?”一个武士冷冷的审问着,那态度,像极了廷尉衙门的狱卒审问犯人。 见他迟迟没有回答,那武士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冷酷的审问道:“回答或者死!” 对于受命于天子,负责保护和护卫工作的这些骑士来说,为了殿下的安危,杀人,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更何况,中郎将还有严令,为了殿下安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此人在殿下刚刚进去的时候,就行色匆匆的出来,不是心里有鬼,就一定是心怀叵测! 被冰冷锋利的长剑架在脖子上,这位刚刚还幻想着敲诈勒索的官二代,瞬间就吓得失禁,脚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怎么办?”骑士们对这种状况也没什么准备。 “带回去,交给中郎将审问吧!”一个人建议道。 “善!”所有人都表示赞同,毕竟,这人还审问过,就这样杀了,万一漏掉了什么重要的情报怎么办? 于是就架着这个倒霉的家伙,朝着离这驿站数里外的一座临时的军营走去。 ……………………………………………… 第二天早上,刘德刚刚起来,洗漱了一下,郅都就过来了。 “殿下,昨天晚上,臣安排的巡逻卫士,抓到一位意图敲诈您的县尉公子……”将门关上之后,郅都询问着刘德的意见:“是杀是放,请殿下吩咐!” 区区县尉之子,在郅都眼里就蚂蚁没有差别,杀了也就杀了。 意图敲诈皇子,图谋不轨就是死罪!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要刘德拿主意。 “怎么回事?”刘德问道,于是郅都就将他所知告诉刘德,刘德听完顿时笑了,这还没关呢,就遇到传说中的打脸情节了。 “难道说,我此行注定了要去把河东郡上上下下的脸都抽肿?”刘德心里想着,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他记得他在天朝的时候,就常常做梦都想过一把包青天的瘾,为此还考过公务猿,可惜被残忍的淘汰了。没能跻身进体制,混成领导,反而穿越了,前世呢,他又过的比较憋屈,今生正好一圆夙愿! “他既然想敲诈我,以前肯定敲诈过其他人……”刘德想了想,对郅都道:“中郎将派人将他送去长安,交给廷尉审理吧!” 汉家的廷尉,对于官员来说,相当于后世的中纪委,但凡进去的,没有不开口的,不管多大的官,进去了也得趴着,当年周勃那么牛逼,一进廷尉大牢,马上变成一条虫! 作为统治者,刘德自然不会大度到会对意图冒犯他的宽宏大量。 若是善意,可能还有得商量,似这种横行不法,仗势欺人的官二代,刘德在天朝的时候,就厌烦了,能杀一个是一个,能灭一窝是一窝,总之,不会有错! 处理完这些小事,刘德一行再次踏上旅途,穿过华阴县,前方的道路变得狭窄和崎岖。 在秦岭的山间小道攀爬了半日后,壮丽的函谷关出现在了刘德的眼前。 函谷关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后世的《太平寰宇记》中称“其城北带河,南依山,周回五里余四十步,高二丈”。关城宏大雄伟,关楼倚金迭碧,因其地处桃林塞之中枢,崤函古道之咽喉,因此,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自周室在此建关开始,函谷关下倒下的尸骨,就已数以百万计。 战国时期,东方六国合纵攻秦,结果在函谷关下撞得头破血流,流血漂橹,死伤数十万。 去河东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函谷关出关,过弘农,从曹阳亭而入河东,另外一条则是从华阴县以北,过黄河风陵渡口。 从风陵渡口无疑是最近的,但却风险很大,此时的黄河,远非后世那条浑浊的河流可比,此时的黄河名曰大河,水质清澈,急流涌动,在夏季过河,就算是最老练的船工,也不敢保证一定安全。 为了安全起见,走函谷,出弘农,入曹阳亭最为妥当,虽然同样要过河,但汾阴那段水流平缓,而且江面相对的小了许多。 “殿下……”在马车之中,汲黯对刘德介绍着他下一步的旅程:“出了函谷,过弘农,从大河而过,就是曹阳亭,曹阳亭以东三十里,就是大阳县,大阳县,故周太伯之封也,有庙曰天子,祭祀着周武王、周太伯与周公召、泰一神等!” 听汲黯这么一介绍,刘德立刻就知道,这个天子庙,至少在现在还是有着很重要的政治地位。 当今能祭祀周室贤王与泰一神的庙宇本来就不多,而一个从周太伯时就存在的庙宇,更是难得! 换在后世,这种地方,就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单位。 而在此时,这个大阳的天子庙,估计是和三皇五帝的庙宇一样重要的祭祀场所。 这样一来,就要慎重对待了! 第172章 对海洋的野望 马车继续向前,这时,道路变得越发的狭窄、崎岖,坐在马车之中,刘德也被颠的头都快晕了,陈阿娇更是不堪,紧紧的抓着刘德的脖子,小脸苍白,更是差点吐了。 没有办法,刘德只能抱着她下车,步行通过这一段涵道。 “这里就是崤山吗?”刘德下车,只见抬头就是悬崖峭壁,生长于悬崖之上的松柏遮天蔽日,茂盛的树叶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使得这山间道路变得阴凉,甚至能让人感觉到有些冷。 前方道路之旁,一块石碑矗立着,石碑之上铭刻‘崤山’二字。 “是的,公子,这里就是崤山,穆公霸业折戟于此!”汲黯看着那块石碑,也是感慨着。 四百多年前,秦穆公治下的秦国霸业初成,威震天下诸侯。 周襄王二十五年,穆公欲灭郑,遣三位大将,三百乘,奔袭郑国,可惜被郑国商人铉高用犒军之计吓退,秦师回程之时,在崤山遭遇晋军伏击,全军覆灭,秦穆公霸业自此折戟。 刘德抬头看了看山谷两侧的悬崖峭壁,茂盛的原始森林,点点头道:“这里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秦军败的不冤!” 郅都在一边,忽然道:“现在再也无法重演崤山之战的故事了……” 刘德点点头。 确实如此,四百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战争的方式早已经发生了改变。 车战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箱,取而代之的是灵活轻便的骑兵集团与防御坚固的步兵集群,再想向崤山之战的晋军一样,利用崤山道路来瘫痪和迟滞敌军的车兵,从而达到以弱胜强的目的,已经不可能了。 现在,骑兵只要一刻钟多一些就能通过这在四百年前至少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通过的崤山天险。 刘德看着这崤山天险,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事情。 后来刘彻东移函谷关,未必就是杨仆的原因,杨仆不过是个小小的楼船将军,论战功,连卫青、霍去病的一根毛都赶不上,何德何能,能说动刘彻,东移函谷关? 更大的原因,可能是时代在进步,战争的方式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春秋战国之时,车战是主流,于是,函谷关崎岖的道路与险峻的地形天然的对车兵构成了阻碍,使之无法发挥作用。 但现在,谁还管车兵啊? 汉家就连郡国兵中都早已经淘汰掉了过时的车战。 骑兵成为战争的主要力量。 对于骑兵来说,现在的函谷关,已经不再像过去的车兵一样只能走函谷关中的山道,骑兵实在不行,可以放弃山道,穿越密林,翻过秦岭,出其不意的出现在敌人的侧后。 而随着战争艺术日新月异,昔日坚不可摧,永不陷落的函谷关,再也发挥不出它四百多年前的功效了。 刘德甚至觉得,倘若有个胆大的人,放弃攻打函谷关,以轻骑翻过秦岭,就可以无视函谷关的阻碍,直接进入关中,兵临长安城下了 “郅卿……”刘德看着崤山的石碑,忽然问道:“你说,若是朝廷将函谷关向东移三百里,至新安县怎么样?” 郅都感觉有些跟不上刘德的思路,前头还在说崤山之战,谈古怀今了,按照正常的思路不是应该就穆公霸业折戟发表一番见解吗? 刘德却一下子就跳跃到了迁移函谷关上。 但仔细一想,郅都也愣了。 函谷关东移三百里到新安? 新安虽然无险可守,道路坦荡,但是函谷关东移三百里,就等于将关中三辅之地扩大了一倍,对于汉家天子来说,关中才是根本,关中地盘扩大了,根本之地也就扩大了。 在政治上,函谷关东移还真的很有可取之处! 只是在军事上,函谷关东移无疑是个败笔! 无论如何,一旦函谷关东移,关中就失去了屏障,将来倘若有事,长安将无险可守! “那关中靠什么来屏障?”郅都问道:“关东诸侯一旦有事,关中却无险可守,宗庙何以安宁?” 刘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身为穿越者,假如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潼关,那就真是太废了! “等我即位,就东移函谷关,于关内再设潼关,镇钥关中!”刘德在心中想着,这个主意不错,后世的潼关,那可是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很好的适应了新时代的战争需要,能有效的防备骑兵突袭,为关中大门与屏障。 而函谷关东移,马上就能扩大关中的地盘,不止有利于加强中央集权,扩大天子的管辖区域,更重要的是,这是政绩啊! 自古以来,哪位皇帝一上台就能捞到政绩的? 不要以为皇帝就不需要政绩了。 对于皇帝来说,政绩越多,统治就越稳固,权柄就越牢固,反之,政绩太少或者没有的皇帝,就会弱势,甚至被权臣操控。 譬如惠帝就是不懂得刷政绩,结果被曹参当成三岁孩子一样训斥。 “走吧……”刘德挥挥手道,就抱着陈阿娇,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向前走去。 半个时辰后,累的气喘吁吁的刘德一行人,总算爬出了崤山,函谷关,就出现在了眼前。 到了函谷关下,身为黄老派的士子,汲黯不可避免的就提出来要去瞻仰一下黄老派的精神圣地——望气台。 刘德自然欣然同意。 主父偃则跑去瞻仰鸡鸣台。 刘德就带着剩下的人,在函谷关里闲逛了起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游览了一下关内的名胜古迹,顺便补充了一下饮水和粮食,让马匹得以修养,车辆得以检修。 当天晚上,一行人在函谷关中找了个安静幽雅的宅院休息——有郅都在,这是小事,中郎将的身份,能让他调动函谷关的所有资源。 第二天,休整完毕的刘德一行继续上路,出关之后,道路重新的宽敞起来。 沿着当年秦始皇南巡的直道,一路前行,穿越弘农郡之后,涛涛黄河就出现在了刘德的眼前。 此时的黄河因为上游的水土保持非常完整,河套地区植被茂盛,并没有出现后世的风沙化的情况,所以,水质清澈见底,在这个时候,黄河还不叫黄河,世人称之为大河。 “殿下,前方就是曹阳亭,自曹阳亭渡河过去,就是河东郡境内了!”郅都过来禀报和嘱咐道:“河东郡内,有盗匪出没的记录,此辈无恶不作,请殿下多加小心提防!臣等也会保持警惕!” 刘德点了点头,此时的盗匪可不是后世天朝小打小闹的小偷们。 那是真正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强盗! 任何一个看过水浒传的人都不会忘记,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上山之前,开人肉包子铺和混沌店的好汉们! 当此之世的盗匪虽然还没闹到梁山那么夸张,但拐卖人口,绑架勒索之类的事情却是常有发生。 “有劳卿家了!”刘德点点头。 虽然那些盗匪不大可能有能力来冲击护卫森严的刘德车队,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闹出堂堂皇子被盗匪挟持的丑闻出来,那就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到了曹阳亭,一艘大型的艨艟战舰就已经在码头前待命了。 这是一艘在此时比较常见的楼船,大约有三层,高达数丈,能载数百士兵,是大河与长江之中常见的战船,通常用于巡逻和运兵。 但随着吴楚叛乱风险的加大,汉家的楼船,也相对的进行了改良,船上开始配备水战的武器。 譬如来接刘德的这艘战船,上面就装载了用于水战的弩枪和矛机,更设置了防护敌人攻击的女墙。 陈阿娇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庞大宏伟的人工战船,非常好奇,一上船就到处跑个不停,甚至还想攀爬上船顶的风帆。 刘德赶紧把这个小丫头看紧了,命人将她带回船舱,不许出来,他自己却站在船头,看着波澜壮阔的江面和脚下的楼船,心中遐思连连。 汉家的造船术是非常发达和科学的。 脚下的这艘大船就是明证。 更远一些,秦始皇派遣徐福率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仙,后世有人说,徐福后来最终抵达日本,后世的日本甚至就有徐福东渡的纪念地点。 此事真假难料。 但是,不管怎样,这都说明了,此时的造船工业是可以造出远洋的船只的。 刘德就记得,吴王刘濞麾下的船厂甚至造出了令人膛目结舌的一次可以运载数十辆马车的超级大船。 吴楚之乱后期,胶西王刘卬甚至有过出海逃亡的打算。 这一切都向刘德说明了一个事实——现在的汉家造船业技术与船舶,是有能力进行一定距离的远洋航行的。 后来刘彻攻打南越和闽越,就动用了庞大的水师舟船舰队,更曾与南越的水师进行过海战。 想着这些,刘德的脸颊就开始兴奋了。 汉家不需要大航海,也不需要远离海岸线去探索那些未知的世界。 只要能发展出一定水平和规模的近海捕捞船队,就足够催生一次封建社会体制下的技术革命与变革。 大海是上苍赐予人类的宝库,海洋中的渔业资源,在此时简直就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刘德觉得,现在基本上只要有人敢出海进行规模化的捕捞,只要运气不是太背,肯定能赚的盘满钵满。 而若是能将这个宝库的资源掌握到政府手中,那么等于就是开辟一个新的财源。 就更别说,随着对近海资源的开发,必然会催生的海运和海洋技术的发展。 “只要我做了皇帝,这些都是可以做到的事情……”迎着大风,刘德在心中想着。 身为穿越者,不去发展和利用海洋的资源,那就是个笨蛋! 当然,要做到这些,就需要选拔一批懂的大海的人才。 “明成祖能有七下西洋的郑和,我为什么不能有能带人到处捕鱼和捕鲸的将军?” 第173章 内王外霸 渡过黄河,就是河东郡境内。 “殿下,河东郡辖下有二十县,户口二十一万三千四百户,口九十八万七千五百人!”下了船,汲黯在一旁对刘德介绍着河东郡的状况:“河东郡治所在安邑,故魏国都城,南有巫咸山,西南有盐池,富庶甲于天下!” 这些刘德自然是知道。 河东郡,可是号称三晋之源。 战国时期的赵魏韩三国的王室先祖,俱是从河东郡走出去的。 就是如今,河东郡也是号称天下彻侯之乡。 除平阳侯曹参世家之外,在河东这地界上,还有着汾阴候周昌家族,绛候周勃家族,猗氏候陈涑家族,长修候杜恬家族,垣候刘赐家族等,就是食邑最少的垣候,也有两千两百户,至于万户侯则是两个:平阳侯与绛候。 刘德看着脚下的这块土地,他的眼珠子转动着。 他为什么一定要来河东? 为什么是河东? 真正的原因,不是想要来查周阳由在蝗灾上的问题,区区一个郡守,还不值得一位汉家的准储君浪费一个月时间。 更非是所谓的看看平阳侯曹寿,那个借口,连便宜老爹不信! 真正的原因是,这块土地下埋藏着黑色的黄金! 河东郡在后世属于山西,山西的煤老板全国闻名,山西的煤矿出了名的多,许多煤矿甚至就是露天就可以开采的。 煤是工业的源泉,是技术的动力。 工业革命对于西元前的世界来说,还是太过高大上了。 刘德觉得就算他用上三代人的时间,花上一百年来做技术储备和准备,也不为过。 但是退而求其次,用河东丰富的煤炭资源,来助力军工冶炼,大力发展和推动高炉炼钢,却是可以尝试的。 高炉那玩意,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个简单粗暴的力气活。 不说别的,天朝太祖主持的大、跃、进,全国人民一起大炼钢铁,连农民伯伯都可以起了个土炉子,来炼钢…… 那技术含量,刘德甚至觉得可能还不如现在的大黄弩制造难度,更别提现在属于精密仪器的汉制连弩。 虽然说,那些炼出来的钢铁可能杂质什么的多了一些,质量什么的差了一点,但那也是钢铁! 想想看,假如能利用河东郡丰富的煤炭资源,一年炼出百万斤钢铁,就算质量差,那也比生铁强不是? 这一百万斤质量不怎么样的钢铁,照样能碾压匈奴,吊打棒子! 更重要的是…… 刘德记得,十九世纪前期,英国一年产铁也不过百万斤,却造就了一个日不落帝国。 在这西元前的世界,一年产钢百万斤,吊打全世界也不为过吧? 而这,在此时是可以办到的! 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过程中,秦国的军械作坊,年产青铜百万斤甚至更多! 此时,临邛的卓氏和程郑氏两个大铁商,一年冶铁也有二三十万斤。 虽然这些数据折算一下,大概只能得到一半后世的产量,但,这也足够吓人了。 以如今的汉家国力和少府的强大人力资源,掌握住河东郡,将来年产百万斤粗钢,并非痴人说梦! 现在,刘德只需要完成三件事情,就可以朝着这个宏伟的目标迈进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河东郡郡守变成他的人。 换句话说,周阳由没罪也得给他按个罪名在头上! 若是有罪,那就更要穷追猛打…… 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二,刘德需要攻克煤炭的脱硫技术,否则,大多数煤炭中的含硫量会让本来质量就差劲的钢铁更差劲,不过,这个技术就算不解决,也不要紧! 谁叫在这个时代,地下埋着的煤炭太多了! 大不了,专门用焦煤来炼钢就是了! 反正刘德记得,河东郡也就是后世的山西境内有好几个出名的焦煤矿,虽然不知道在那里,但只要有心,总能找到! 第三,他还需要一个庞大的技术团队和监工团队来负责解决技术问题。 高炉炼钢虽然后世的农民伯伯也能玩,但起码,也得解决高炉用砖与高炉的结构技术吧? 但这个也不急,先掌握住河东郡,慢慢的找找那些焦煤富矿,找到了足够多的焦煤矿,再去解决这个问题,也还来得及,实在不行,直接土法上马,也不是不可以嘛,无非降低些效率而已。 刘德现在甚至都想好了挖煤的工人去哪里找了。 咳咳,从今年开始,汉匈将进入一段十几年的相对和平时期。 在两国关系缓和的背景下,刘德觉得,可以考虑跟匈奴人做个交易,让匈奴卖些西域的奴隶过来采矿。 另外,卫满朝鲜似乎有些跋扈,找个机会灭了他,然后去卫满朝鲜屁股后面的三韩山区抓些野生棒子回来挖煤也不错嘛。 说到西域,刘德想了起来,貌似现在的西域有好几个国家都是当年亚历山大东征军的后代所建立的,像大宛什么的…… 咳咳,买点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奴回来,好像也不错? 等爬完科技树,种好田,粗钢产量爆出来,就可以反推匈奴,把匈奴人赶去欧洲跟罗马人亲热亲热,让上帝之鞭提前降临。 前世刘彻的匈奴战略,利弊刘德都是看在眼里的。 刘彻的战略什么都好,就是对于这些蛮夷,还是太讲节操了! 刘德自从在历史书上看过欧罗巴人毫无节操的崛起史之后,就感觉,一个民族想要强盛,想要发达,想要称霸,就一定要吸其他民族的血,用蛮夷的血肉,为我的强盛奠基,用他们的身体为我修路,凿河、开矿。 对于西域诸国,该利用的时候,坚决利用,用完就可以抛弃了。 甚至完全可以学习英国人,拉一派打一派,不断的跳动他们内斗,这样最多几十年,就能完全消化掉西域,将汉室的疆土扩张到中亚,向印度次大陆延伸,最终殖民印度,成就不朽伟业! 而做这些事情,刘德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负罪感。 现在活跃在西域的民族与国家,有那个活到了二十一世纪? 既然,它们注定要灭亡,注定要消亡,何不让他们为汉家的崛起贡献一份力量? “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内王外霸,才是真理!”刘德在心里道:“刘彘,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看我给你好好上一课,对于蛮夷,不需要仁德,只有死掉的蛮夷,才是好蛮夷!” 后世的美国人,为了土地和资源,悬赏印第安人的头皮。 原本美国境内的印第安人少说也有几千万吧? 区区两百年,就几乎灭绝了印第安人! 这样的丰功伟绩,刘德觉得自己是可以学一学的! 第174章 周阳由必须死! 刘德虽然没说,但汲黯等随从臣子都非常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家的殿下,自从踏上河东郡的土地之后,就开始变得亢奋了起来,仿佛这里有着天堂一般。 “殿下……”汲黯找了个机会过来问刘德:“您是不是应该考虑顺路去拜会一下平陆候与休候两位宗室?” 刘德闻言,点了点头:“这自是当然!” 平陆候刘礼跟休候刘富都是故楚元王刘交之子,也都被封在河西郡,离河东郡不远,此去大阳,正好顺路绕一圈去拜会这两位德高望重的宗室。 楚元王刘交是高皇帝刘邦的从兄,同时也是汉家天下的缔造者之一。 当年,刘邦的崛起离不开刘交的辅佐和出谋划策,因此,刘邦坐了天下之后,对其论功行赏,先是封为阳信君,其后韩信自己作死,废为淮阴侯,刘邦将韩信的楚国一分为二,南边给了刘贾,是为荆王,东边给了刘交,是为楚王。 后来,英布反汉,刘贾战死沙场,子嗣断绝,于是荆国消失了。 于是,刘濞才捡了这个大便宜,得已封为吴王,所谓的吴国,其实就是刘贾的荆国三郡五十三城。 而刘交这一脉,在老刘家的诸侯中,名声一直不错。 刘交本人当年就是谦谦君子,以涵养文化出众而闻名,在当年,刘交这个名字就是君子的代名词。 现任楚王刘戊是刘交的次子刘郢之子。 而刘礼是刘交的老三,刘富是老四。 刘礼跟刘富,跟刘戊不同,都是大大的忠臣,前世时跟刘戊的叛乱阴谋做了殊死的斗争。 后来刘礼能袭位楚王,跟他的立场是分不开的。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了。 吴楚起兵之后,休候刘富第一个站出来坚决的站到了朝廷这边,亲自到长安谢罪,表示家门不幸,交上自己的彻侯印信与封国印绶,表示自己已经不配再为汉臣,请求天子治罪。 这样识趣的忠臣怎么能治罪? 非但不能治罪,还要大大的嘉奖。 于是,便宜老爹激动之下,就下诏封刘富为楚王,只等大军灭了刘戊,就扶他上位。 本来,刘富的楚王之位,已经是不可动摇了。 但哪里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刘富的哥哥刘礼做的更绝! 他虽然在行动上落后弟弟一手,但反应速度和动手能力比弟弟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刘礼利用他在楚国军中与臣子里的人脉,不断的给周亚夫通风报信传递吴楚虚实,更策反了楚王刘戊身边的几个臣子,让他们故意拖延和延缓吴楚大军的进军时间和粮草补给,因此立下大功。 吴楚之乱平定后,便宜老爹出尔反尔,更以刘礼为楚王,改封刘富为红候,增封两千户。 于是,刘礼这一系,从此成了汉家的楚王正统。 刘富这一系虽然受此重挫,但其后代开枝散叶无数,两千年后,成为天朝刘氏最大的一个源头,彭城刘氏号称天下刘姓第一大族。 现在,虽然还没有这个事情。 但是,平陆候刘礼与休候刘富,是目前汉家宗室之中仅次于刘濞的年纪最长者,仅仅是这个身份,刘德既然来了河东,就不得不去河西走一趟,拜会一下这两位皇叔祖。 于是,车行向东,顺着大河东走,越过河东平原,一天之后,刘德一行人就出现在了黄河边上的古城大阳县城之下,到了大阳,刘德看了看地图,再看了看黄河的对面的山川与地貌,感觉有些眼熟,那对面不就是后世的三门峡市吗? 那脚下岂非就是后世的平陆了? 在天朝之时,刘德上学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女同学就是平陆人啊! 来到这里,刘德也是唏嘘不已,想当年,他年少冲动时,还曾坐火车来过这里呢! 只是物是人非,此时的大阳县,没有半分的现代色彩,就是县城,也是低低的城墙,矮矮的房屋,一切都跟后世没有半点联系。 进了县城中,大阳县的居民们对于忽然到来的贵族车队,非常好奇,民众甚至纷纷出门围观了起来。 刘德一路看过来,发现,大阳县的居民们面色大都枯黄,显然大多数的普通民众都有着营养不良的毛病,许多人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 “河东不是向来都是膏腴之地,天下最富吗?”刘德对汲黯问道:“怎么民众皆有菜色,庶民连件完好的衣服都没有?” 普通的底层民众生活困苦,这个刘德自然是知道。 当今天下,敢说一定能填饱肚子,时不时还能沾些荤腥的,也就只有关中的农民。 其他地方的话,基本都是只能勉强做到维持温饱,甚至有的农民生活极为困苦,常常只能靠稀粥来充饥。 但这大阳县的居民的健康程度已经不能用差劲来形容了。 就算是刘德前世的河间国,也没有那个县城的居民是这么一副状况。 县城都如此,那农村还敢想吗? 身为统治者,刘德很清楚,百姓假如吃不饱了,要饿死人了,那么,多半就要扯旗造反了。 口号吹的再响,牛皮吹的再大,不能填饱老百姓的肚子,老百姓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殿下息怒!”见到刘德发怒,一旁的汲黯连忙道:“臣也不知,可能是这次蝗灾影响到了大阳吧?” “去问问看!”刘德吩咐道。 汉家自太宗孝文皇帝开始,披着的皮就是爱民如子,不管怎样,不管到什么时候,汉家的太子、天子,也要把这个挂在嘴上,就算是后来的刘彻,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见到百姓,也是嘘寒问暖,关心一二。 对于矢志继承太宗孝文皇帝事业的刘德来说,再没有比让老百姓过的好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了! 没多久,汲黯就一脸灰暗的回来了,他见了刘德,情绪颇为低落,沮丧的道:“殿下,臣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次蝗灾,确实影响到了大阳,大阳县有数千亩粟米,皆被蝗虫啃食掉了,因此,城中粮价高涨,民众实在无钱买米,只能吃树叶充饥……” “河东郡是怎么搞的!”刘德气恼的道:“根仓的粮食呢?湿仓里的粮食呢?怎么不调来赈济灾民?” 汉家在河东这个粮仓设置了两个大型仓储地,根仓与湿仓,常年储备着数百万石的粟米,刘德根本不相信,河东郡没有能力自救。 汲黯垂头丧气的答道:“这才是臣伤心的原因,臣听民众说,河东郡守周阳由与郡尉申屠不和,两人恶斗连连,而申屠是大阳人,于是周阳太守不许根仓有一粒粮食流入大阳……” 尼马拉戈壁! 刘德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周阳由必须死! 第175章 猜测与决定 河东郡守周阳由跟其郡尉申屠之间的政治倾轧,在刘德前世,延绵了十几年。 两人各种相互拆台,扯后腿,闹得不可开交。 而且,周阳由是绝对干得出这样无底线的事情来的! 后来司马迁所写的史记,就记载周阳由做官的行为准则就是: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诛灭之,所居郡,必夷其豪,为守视都尉如令,为都尉,必陵太守,夺之治。 周阳由的掌控欲非常强。 在刘德的前世,最终周阳由与申屠同归于尽,申屠下狱自杀,周阳由随后被判有罪,腰斩弃市。 刘德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让愤怒冲昏头脑,莽撞的下令,让郅都去开根仓、湿仓,赈济灾民。 他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脸上已是杀气腾腾。 “周阳由、申屠,皆该死!”刘德冷哼了一声。 汉家制度,太守掌民政,都尉管军事。 通常在地方上,郡守与都尉都是互相牵制,各自有着自己的地盘。 周阳由狠下心肠,不许开仓赈济大阳的百姓。 申屠难道就是什么好鸟? 最起码,刘德觉得,这申屠倘若有一点良心,那他完全可以下令用军粮来赈灾,实在不行,作为郡尉,他是有直奏权的,可以直接上书天子,告周阳由残害民众。 可惜,他没有,他无动于衷! 为什么呢? 因为没开仓赈济,周阳由的罪过,只是小罪,想要扳倒一个郡守,只靠这种不疼不痒的小罪名,是无济于事的,朝廷最多罚铜,上计之时责罚一顿。 但倘若境内出现饿死人甚至易子相食的惨剧,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所以,申屠就坐视不管,人血馒头吃的那叫一个舒坦。 至于乡情,乡亲? 对于官僚来说,普通老百姓,泥腿子的死活与他何干? 真以为官僚会把老百姓当人看? 幼稚! 就算是一千多年后的北宋,宋神宗以王安石变法,欲图强国,结果遇到了守旧官僚贵族的反扑,神宗天真的跑去劝说旧党的带头人物,以为能说服这些满腹诗书,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希望他们为天下人考虑考虑,做些让步,支持变法。 结果,刘德忘了韩倚还是文彦博,一句“陛下非是与百姓共治天下,而是与士大夫共治!”直接把神宗喷的无言以对。 就是两千年后标榜为人民服务的天朝官僚,真把人民放在心中的又有几个? 大部分还不是远离人民,高于人民,凌驾于人民? 因此,刘德从来都没对官员抱有什么太高的期望,所以,主父偃,宁成这样声名狼藉的家伙,他也欣然接纳。 但是,周阳由跟申屠两人之间为了私人恩怨,竟然不惜绑架一县百姓,坐视民众挨饿,甚至于开开心心的吃着人血馒头,刘德就无法忍受了。 这太没底线了! 也超出了刘德忍耐的范围! 不把这两个家伙弄死,刘德感觉自己念头不会通达。 “大阳县可有驻军?”刘德问道。 “殿下息怒,临行前,陛下再三叮嘱我等臣子,地方事务,不可轻易干涉!”汲黯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待回转长安,我等再禀明天子,彻查河东上下!” 汲黯出身官宦世家,想要让他对底层百姓的遭遇也能感同身受,那确实是有些难度。 他能感慨一下民生艰难,对百姓的遭遇流下几滴眼泪,施舍一下粮食与财物给灾民,就已经是官宦子弟中少有的有良心的人了。 刘德冷笑了几声,回长安?等回到长安,朝廷再派人来,大阳县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而且,直觉告诉刘德,像大阳县这样处于饥饿中的地方,肯定不止一个! 河东郡上报给天子的奏折中就明言,河东郡有两个县颗粒无收,其余县区,也多有受灾。 既然周阳由卡住大阳,不给大阳灾民赈济。 那么,刘德觉得,申屠肯定也会以牙还牙,卡住其他县乡的赈济粮。 不说别的,下令看守的粮仓的郡兵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和延缓粮仓调粮就行了。 当然,直接调动军队,干涉地方政务,那是个2逼行为。 就算便宜老爹的严令,刘德也不会用军队来干预地方政务。 军队干政这种事情,不管意图如何,只要开了头,后面就收不住了。 正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军队干政这种蠢事,刘德才不做! “我自是明白!”刘德冷着脸道:“卿且宽心,我不会那么莽撞!” 刘德转头看着马车车帘外饥肠辘辘,面有菜色的民众。 大阳县肯定有粮食! 去年秋收,河东可是大丰收! 就算今年糟了蝗灾,也不至于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别的不说,倘若那些粮食能自由流通,就绝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刘德用屁股都能想到,蝗灾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河东郡守与郡尉为了争权夺利,不放粮赈灾,只是诱因。 真正的原因是,大阳县的官僚阶级们跟地主豪强勾结了起来,将粮食囤积了起来,想要卖一个高价! 特别是现在已经是六月,此时一般百姓,在春耕之时,为了凑种子、耕牛和徭役的践更钱,都会不得不选择将自己去年收获的粮食卖掉,换来钱财,然后,在五六七八九这四个月靠买粮维生。 蝗灾的发生,使得百姓恐慌,于是粮价高涨。 偏偏官府无动于衷,没有开仓赈灾。 这种事情,对于地主豪强,大商人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不赶紧囤积粮食,惜售吝售更待何时? 三世为人,刘德见过高尚的君子,也见过卑鄙的小人,更见过为了一己之私,就放任数千书万民众在饥饿与寒冷中哀嚎的畜生。 “先去军营!”刘德不容置疑的命令道:“到了那里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刘德非常清楚,他既然出现在这里,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看到和怀疑。 只要周阳由跟申屠不傻,肯定就会调查刘德这一行人的底细,一旦让他们知道刘德的身份,那么,为了自保,这两个没有节操,不知道什么叫下限的官僚,难保不会铤而走险! 刘德去军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总之,先把枪杆子拿在手里,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周阳由跟申屠再怎么胆大,也不敢包围和冲击军营,而且,到了军营中,有了军队的保护,就算万一这两货真的傻逼了,那刘德也可在军队的保护下,安全撤退。 而且,直觉告诉刘德,军队里的人,特别是中低层的军官,肯定知道更多内幕! 第176章 硕鼠!硕鼠! 成侗感觉自己的眼皮子忽然间跳个不停,心里有些发慌,好像堵着一个什么东西。 打开窗户,透了一口气,但心中的不安却越发的强盛起来。 这时候,他听到街道上有些喧哗,于是,走出门,就看到了十几辆装饰华丽,由一看就知道是上等骏马甚至是战马拉着的马车,缓缓的碾过大阳县的街道。 “这是谁家的公子出游了?”成侗问着门口自己家的下人。河东地界上,彻侯家族扎堆,因此,常常有彻侯家的弟子奉了家里长辈的命令,来到大阳县祭祀天子庙的神灵与先贤。 只是,这排场也太大了吧? 十几辆马车,每一辆都是由高头大马拉着,单单是这十几辆马车,如今的河东的彻侯们,就没几个能凑得齐。 更别说赶车的车夫,每一个都是精壮的壮汉,护卫车队左右的随从,人人全副武装,腰间配着利剑,背上背着长弓、箭筒,更有一小队骑士跟在车队左右,做着保护工作。 当今天下,能凑出这种阵仗的彻侯家族,还能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的,不过寥寥几人。 本郡的平阳侯世家,或许是其中之一。 但平阳侯若要来大阳,郡守的公文,应该已经提前到了! “回主上,据说是从长安来的高门显贵!”下人道答。 “该死!”成侗一摸自己的额头:“难怪我最近一直心中不安,原来是要破财!” 于是他吩咐道:“去查查这家公子的底细,找到他们的落脚之地,然后前去递上我的拜帖,求见这家的公子!” “诺!”下人点点头,就跟上车队。 “希望不要出事……”成侗心里祈祷着。 作为大阳县的县尉,成侗当然知道现在的大阳是个什么情况。 一旦大阳的现状被捅到朝廷,捅到长安,别的不说,首先朝野就将震动,肯定会有大臣持天子节来调查大阳的事情,一旦发生那样的情况,那么,要掉脑袋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自先帝即位以来,汉家天子砍掉的地方豪强、官吏的脑袋还少吗? 就连彻侯都因侵占民田而倒下了好几个! 大阳现在的局面,成侗当然害怕,而且怕的要死! 多少次半夜做梦梦到长安来的禁军包围了他的家,把他的家人像拖狗一样拖出去…… 然而,假如害怕就能让人遵纪守法的话,那还要廷尉做什么? 财帛当前,能不动心的能有几人? 如今的大阳,粟米一石三百钱,还一天一个新的价格,单单是这些收益,就足够所有的地主赚的喜笑颜开。 但光靠卖米,已经满足不了大阳县的地主豪强官吏商人阶级了,铜钱那玩意多了,也不顶事。 真正的好处是,米价高涨,迫使平民百姓不得不贱卖自己家的田产,本来大阳县,一亩上田,起码能值个一万钱,但现在,百姓为了活命一千钱也只能卖掉。 在如今的米价之下,等于是只用了三石粟米,就买到了过去价值万钱的土地。 不止如此,有些贫民,田产卖光了,怎么办? 为了活下去,为了一口吃的,许多贫寒的农民,变成了他人的奴仆。 而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短短半个月,成侗的家族就买进了几百亩上等的土地,十几户奴仆。 成侗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秋收之前,假如朝廷没有行动的话,那么,大阳县内的农民,大半都要破产! 这是地主豪强商人的盛宴。 甚至有人喊出了要建立一个千年不衰的世家的口号。 等下人走了,成侗还是感觉不安,于是,他一跺脚:“假如大阳县出了漏子,太守与郡尉,岂能置身事外?” 于是,他找来自己的长子成疍,对其道:“你去躺安邑,替为父去求见太守与郡尉,把长安有贵人来的事情告知太守跟郡尉,让他们拿个主意!” “诺!”成疍领命骑上家里的马,就朝着安邑的方向而去。 大阳如今的局面,岂是郡守与郡尉两人内斗就可以造成的吗? 自从周阳由做了郡守以后,河东的官场就从里到外,烂透了! 郡守周阳由,虽然打击豪强势力不遗余力,但是,假如马屁拍的好,他也能高抬贵手,甚至重用豪强。 而郡尉申屠,河东本地的地头蛇,手底下一帮本地的官员,跟周阳由这个外来户,势同水火。 这两人表面上各自拉了一帮人马斗的不亦乐乎,相互给对方使着绊子。 然而,作为千石的县尉,成侗知道,这两位有着一个共同的利益点——粮食! 去年河东丰收,除了输送给关中一百万石漕粮,敖仓两百万石军粮之外,按照传统,河东郡本地的粮仓里,也应该有同样数字的储备,以备关东出现饥荒或者险情,朝廷急用之需。 但是…… 成侗一位在根仓当差的同学告诉他,现在的根仓里面,只有不足五十万石存粮,剩下的粮食去了哪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河东官场中,有人传说着,是淮南王花重金买走了根仓里的粮食。 也有人说,他亲眼看到了从东方来的槽船,运载着一船船粮食,顺河而下,去了雒阳那边。 还有人说,是齐国的大商人刀间疏通了郡尉的门路,把粮食给运去贩卖了。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但有一点,确凿无疑——河东根仓与湿仓中储备的粮食,至少有一半,不翼而飞。 这才是郡守不敢救灾,而郡尉不发一言的真正原因! 因为只要开仓,那就露出马脚了,会让天下都知道,汉家的粮仓,河东郡中出现了仓鼠,一次就啃掉了河东一半的存粮! 这事情要是被踢爆,整个河东郡从上到下,八百石以上的官吏,统统都要去廷尉衙门里走一遭,负责粮仓安全的军官与差役、司马,全部要掉脑袋,至于郡守与郡尉,肯定要被灭族! 这才是河东郡官场上上下下,都对现在郡守不开仓而郡尉不发一言统统沉默的原因。 谁敢揭开这盖子? 谁揭谁就要被整个河东郡的官场力量反扑,撕碎! 现在,长安城里来了一个来头看上去很大的贵族子弟,成侗觉得假如他摆不平的话,那就只能让始作俑者的郡守与郡尉来摆平了。 第177章 周阳由的狠辣 安邑,郡守府中。 河东郡守周阳由看着郡守衙门的地基,忽然笑了起来。 “海内皆臣,岁丰登熟,道毋饥人,践此万岁!”念着地基上砖石上铭刻的篡文,周阳由的心中满是讥笑。 这十六个字是秦代郡守用来吹捧秦始皇的话,汉室兴起后,高皇帝刘邦下令,所有地方郡县的郡守衙门的地基,必须都要用铭刻着这十六字的砖石铺就,希望以此提醒郡守们,要廉洁奉公。 “践此万岁?”周阳由冷笑着看着地板上的铭文。 刘氏天子想的也未免太好了吧? 周阳由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舅父淮南厉王刘长是怎么死的。 他更忘不了他的父亲赵兼的后半生是怎么度过的。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男儿不可一日无权,一朝没有权力,再怎么英雄好汉,马上也要变成狗熊。 于是,十几年来,他拼命向上爬,不择手段的向上爬。 先帝喜欢有胆识有魄力的臣子,他就装出自己很有魄力的样子,从还是一个郎官的时候,就表现的疾恶如仇。 果然,很快他就被提拔。 十几年时间里,就从一个小小的郎官,爬到了河东郡郡守,封疆大吏的位置上。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先帝驾崩,新君即位,马上就清除了朝中的先帝大臣。 廷尉张释之远放淮南。 邓通饿死街头。 典属国张悍回家种田。 前不久连御史大夫陶青、大行王恢都完蛋了。 汉家传统,新的朝臣肯定会用他们的人去替代过去的朝臣所任用的郡守。 周阳由觉得,自己的河东郡守的位子可能做不了太久了。 去年开始,他就有种随时都可能丢官去职的感觉,想着手里的权柄可能就要化为乌有,既然即将下野为民,权柄将要丢失,于是,他开始利用权力来为自己谋利。 总不能说,权力没有了,还要傻傻的回老家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吧? 那是笨蛋才干的事情。 于是,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跟之前一直不对头的郡尉合伙做起了倒卖官仓粮食的买卖。 当时,他想的挺好的。 过去三四年,河东郡的官仓里的粮食,常常去年的还没吃完,今年的就又堆进去,每年,都有许多发霉的粟米被拉去喂猪。 这实在是太浪费了! 既然每年都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石粮食堆在仓库里发霉甚至腐烂,那么为什么不能卖点钱呢? 商人们开的价钱实在让他无法拒绝。 于是,从三月开始,河东两个官仓的粮食就不断消失,与此同时,整个河东郡上上下下的官吏,都吃的满嘴肥油,许多官员,对他也感恩戴德起来,这让周阳由变得飘飘然起来。 更重要的是,之前一直担心的朝廷的巡查使者与来往的官员们,根本就没发现河东郡的官仓里的粮食少了。 那些家伙通常只是围着仓库转一圈,看到仓库有陈粮,就打打哈哈回去交差了。 于是,周阳由的胆子越来越大。 卖出去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开始他还只敢卖个几千石,后来变成一万石一万石的卖,最后,一次就卖了二十万石给他的表弟淮南王刘安,至于刘安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他才懒得管! 可谁成想,五月风云突变,老天爷居然降下了蝗灾。 虽然有天子旨意,总算及时扑灭了蝗灾,没有让其扩大全郡,加起来各县的受灾田地也就几千顷的样子。 说句老实话,若是在往年,这根本无伤大雅,根仓甚至只需要漏一个口子,靠河东郡自己就能摆平。 然而,当他想开仓放粮的时候,才愕然发现,原本满当当的根仓,竟然只有五十万石存粮,不及鼎盛时的一半…… 一旦下令开仓,朝廷必然就会知道,根仓只有五十万石粮食! 这怎么能行! 一旦此事暴露,他全家都要死光光! 为了不让自己全家死光光,他就只好对朝廷夸大受灾面积,故意将两个本来没受灾的县报上去,再通过伪造账目,用那两个县的损失来填补根仓的亏空。 至于真正受灾的地方的老百姓? 他才懒得去管那些泥腿子的死活! 只要把住大河渡口,不让那些泥腿子有机会去关中告状就行了! 但是千算万算,他又算错了一件事情。 泥腿子们没办法去关中,不代表关中的贵族没办法来河东啊! 今天早上,把守大河渡口的官吏就来向他禀报,一艘楼船在曹阳亭附近靠岸,下船的全部都是来自关中长安的贵族。 甚至有人报告他说,在下船的人里,有通过考举被天家录用的士子。 能调动水师战船过河,随行的人中,还有着参加过考举,最后被录用的士子。 这件事情,马上就让周阳由万分警惕。 来者就算不是皇室,也是跟皇室有紧密联系的贵族! 再想想,刘氏的太子们年轻时都是个什么德行? 周阳由觉得,假如是传说中的储君,皇子刘德亲临河东,他也一点也不会意外。 别说跑出函谷关来河东一游了。 汉家的储君,就是跑去关东诸侯之国,周阳由也不会感到奇怪。 “倘若真是那位来了……”周阳由感到万分头疼,正不知道该想个什么办法来解决和度过这个难关的时候,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了,那位直接向着大阳县去了! 大阳县那个地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周阳由心知肚明,毫无疑问,大阳县的局面,已经糜烂了! 本来,他的计划是等过上两个月,粮食的亏空补满了,就是他出来做明府的时候了,把大阳的那帮蠢货统统抓起来杀了,把土地还给农民们,这样,他即得了名声,又可完美的遮掩住此事。 “肯定是那位!”周阳由不傻,他马上就知道,来的人肯定是准储君,如今如日中天的皇子刘德一行。 大阳县里有天子庙,十年前,窦太后跟先帝曾去太子庙祭祀。 刘德此去,估计是给太后还愿来的。 另外,过大阳往东就是平陆,那里有平陆候这位宗亲长辈。 “来人!”周阳由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叫来自己的心腹,吩咐了起来。 当天晚上,河东郡根仓失火,河东郡守周阳由上报朝廷,根仓存粮,被大火焚毁了七十余万石。 望着根仓冲天而起的大火,周阳由的心里总算稍稍安心了一些。 既然大火将粮食烧掉了,那么,就算朝廷来查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嗯,现在是时候把大阳那些蠢货推出来给朝廷特别是那位殿下看看的时候了,若是能攀上那位殿下的大腿,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大阳县的地主富商官员豪强会怎么想? 周阳由冷笑了一声。 我管你们去死! 第178章 明君? 刘德听完汲黯汇报的河东根仓失火之事。 “官僚的手段,还真是两千年都没变过……”刘德心里感慨一声。 根仓不失火,他根本不敢往河东粮仓亏空上去想。 但根仓这把大火一起,就不得不让刘德马上就联想到了粮仓亏空,倒卖、挪用官仓储备的事情上面去。 实在是两千年后大天朝的官僚们,把这个套路玩死了,玩腻味了,再也骗不了人了! 根仓的这把大火,等于告诉刘德,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 许多心中的疑惑,不解的地方,被这把大火照的透彻无比。 河东郡现在的怪像,有了一个最合理也最可信的解释。 但是,对此,刘德暂时真没什么办法应对。 大火之下,一切证据肯定都湮灭了,除非,周阳由或者他的心腹亲信出首,否则,想要查出这事情,无异难于上青天。 就是后世大天朝,国家粮食储备仓库里的硕鼠们,放把大火,烧掉粮仓,又有几桩最后被查清楚了? “此事暂且不管!”刘德道:“等朝廷派人来调查吧!” 想要扳倒周阳由,将河东郡掌握在自己手里,看上去好像难度很高。 但其实,刘德知道,这就是个简单轻松的活计。 一句不满的牢骚,一个不屑的眼神,就足够了! 为王前驱这种事情,这个世界上愿意干的人不要太多了! 别说是周阳由这种浑身上下都是屎的贪官酷吏,就是人品高洁,政绩出众的朝廷重臣,三公九卿,君王一句不满的牢骚话就可能让他倒台! 翻开史书,多少重臣,权臣,都是死在君王的一句不满之上,甚至是一个不满的眼色之上! 当年,北平侯张苍为丞相,号称计相。 张苍一手开创汉家的审计制度和对官员的问责制度,编纂了《九章算术》作为官员的必读典籍,其辅佐先帝数年,政绩斐然,朝野称赞。 然而,张苍在新恒平一案上得罪了先帝,马上就被赶回北平种田了! 后世南宋的岳飞,精忠报国,战功赫赫,南宋小朝廷甚至就是靠着岳飞的战功才能生存的。 可惜,岳飞居然搀和皇室内部的事务,于是,以莫须有之罪,死在风波亭之中。 刘德现在虽然不是皇帝,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作为汉家的准储君,未来天下的主宰,他一个眼神,一句不满,马上就能牵动整个河东郡上上下下的有心人。 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就算周阳由开了挂,也挡不住人心离散,众叛亲离,只能黯然下野,甚至去廷尉大牢一游。 这就是刘德为什么敢优哉游哉的跑来河东的原因。 但是,看了大阳县的百姓的惨状之后,刘德改变主意了。 河东郡出问题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官员的问题。 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必须进行大清洗! 给整个河东官场换次血! 刘德心知肚明,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很难。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决定一下,等于就将河东副本从简单难度,直接提升到了最高级别的地狱难度。 地狱难度的副本怎么做才能通过? 单刷肯定不行,必须找队友,而且是强力的队友。 不止如此,还要带好补给,做出针对性的战术布置。 而好队友是很难找的。 特别是如今的局面下,要找到一个志同道合,跟刘德一样,想给河东郡官场换血的巨头,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这事情只能暂时搁下,看看便宜老爹派谁来河东郡再说。 “天子庙那边都安排好了吗?”刘德问汲黯:“可清场完毕了?” 现在,对刘德来说,最大的事情,还是帮窦太后还愿,给泰一神和周公奉上祭品,然后去河西,看望慰问两位长辈。 而皇家祭祀,是不可能让平民百姓围观的。 “中郎将已经在天子庙了,想必这会应该已经封闭天子庙的山门了……”汲黯回答道:“殿下什么时候过去?” “准备一下,等会就去!”刘德站起身来问道:“祭品和祭祀的仪式都准备妥当了吗?” “已经俱都准备好了,只等殿下前去祭祀、祷告……”汲黯拿出一张帛书,递给刘德:“这是臣拟的祭文,请殿下过目!” 刘德拿过来,放在手里,看了看,皱了皱眉头,吩咐道:“这里改一下,不要出现我的名字,就用太后的名义!” 正所谓国之大事,唯戎与祀。 在祭祀神灵和先贤这种大事之上,每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 刘德此来天子庙,虽然没有亮明身份,但是,祭祀的细节和祭祀的过程,全部都是要建立档案,以供天子、太后查阅,甚至还可能被朝臣翻阅,所以,半点马虎都不能有,每一个细节都必须考虑周到。 特别是祭祀如今的最高天帝太一与圣人周公,更是要做到尽善尽美。 汲黯的祭文写的不错,就是在这祭文中,刘德的名字出现了三四次,可能汲黯站在他的立场上,必须加上刘德的名字,否则,就是政治不正确。 但刘德却不能让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祭文里,这要回了长安,马上就会被人说闲话! 汉家自从刘德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十四年以来,就不再玩商周天子那一套祭祀必为自己祈福的套路了,而是进化到了祭祀神灵,不祈福己,而福天下的新的套路。 “我闻先王远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右贤左戚,先民后己,至明也!”刘德悲天悯人的道:“卿之祝釐,归我者多,不为天子、太后,天下百姓,我德薄安敢受之?且以我之不德,而躬享其美其福,百姓不与,是重吾不德也,先帝曾令:祀官致敬,毋有所祈,我虽不肖,亦不敢违之!” 这番话真是说的冠冕堂皇,把汲黯都给感动了。 要知道,人都是自私的。 夏商周三代,号称三代之治,但是,祭祀天地神明,从来都是只给天子祈福,而不管其他人的,更有甚者,天子生病了或者天子的妃嫔生病,祝祭官会将群臣的名字给写到祭文上,祈求天地神明将天子或者其妃嫔之病转移到臣子们身上,这就是所谓的秘祝移祸。 这个情况,三年前才得到改变,当时的太宗孝文皇帝病重,百官建议祭祀天地神明,请求将天子之病转移给群臣,这样皇帝就可以摆脱病魔,重获新生,但是被先帝拒绝。 当时,先帝下诏说:百官之非,宜由朕躬,天下治乱,在朕一人。 意思是,百官有错,那是我这个皇帝领导不合格,天下治乱,皆是皇帝的原因,怎么可能让百官百姓代替我这个领导受过呢? 当时,全天下都被感动的稀里哗啦。 如今刘德的这个表态的思想跟立意与先帝当年的诏书如出一辙,马上就让汲黯想起了先帝,甚至让几个站在一边伺候的宦官和门口的卫兵听了以后感动的稀拉哗啦的哭了起来,此时,在他们的眼中,刘德就像太阳一般耀眼,就如同圣人一般高尚。 第179章 祥瑞(1) 汲黯走后,刘德退入内室更衣,穿上冠旒,系上绶带。 刘德挥手命令道:“除王道之外,余者皆退下!” 等其他人走的差不多了,刘德就转过身子,对着王道问道:“天子庙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已经安排妥当了!”王道压低了声音答道。 “这就好!”刘德满意的笑了笑。 昨天晚上,刘德就给王道布置了一个特殊任务,刘德祭祀太一,必须要出现祥瑞,没有祥瑞出现,祭祀个毛啊! 汉家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身为未来的天子,刘德也必须有天命加身! 制造祥瑞,历来都是皇帝装逼的拿手好戏。 “宁成可有回报了吗?”刘德又问道。 出函谷关之后,在弘农郡,刘德就密令宁成带人先行赶往汾阴,执行另外一个祥瑞的任务。 “回禀殿下,宁成昨日传回音讯,说是已经跟曲周候家族取得了联系,正带人在泗水中搜寻殿下所指派的那个东西!”王道恭敬的答道。 刘德点点头。 祭祀太一,弄出的祥瑞只是个开始,真正的正餐在汾阴! 汾阴有什么? 刘德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汾阴的河里埋着一个什么东西了! 所谓的凤凰来仪,麒麟出现,嘉谷生长,与泗水中埋着的那个东西相比,简直是弱爆了! 身为穿越者,身为重生者,倘若不知道去把泗水里埋着的那个大杀器挖出来,那刘德就是2逼了。 毫不夸张的说,泗水中所埋的那个东西,就是天命的象征,就是神圣的君权,就是君权天授的象征,就是天子统御四海,天下臣服的标志。 与之相比,什么彗星出现啊,雷击宫殿之类的不祥之兆,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具。 只要挖出那东西,一切不详的征兆,都将变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在古代中国漫长的历史上,唯一能与那东西比一比影响力,掰一掰腕子的东西,可能就是河图洛书了。 只是河图洛书那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泗水里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 “一旦找到了,马上告诉我!”刘德吩咐着,心情也是激动万分,在泗水中的那个东西面前,没有人能保持镇定。 此来河东,掌握河东的资源,为他所用,只是长远计划,就算成功了,一时半会也带不来什么好处,甚至可能还有麻烦。 只有那东西,才是挖出来,马上就见效,马上就能稳固他的地位,让便宜老爹只能选择也必须选择他作为太子,甚至能让天下诸侯都安分下来,让许多本来的骑墙派立刻就转变态度。 那东西的威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刘德给宁成下了死命令,找不到那东西,他就不用回来了! “诺!”王道点点头。 于是,刘德将绶带系好,挺着胸膛走出门,登上早已经被保护的非常严密的马车,在数百名军士的保护下,缓缓的朝着天子庙的方向而去。 天子庙,建于大阳县的吴山之上。 所谓吴山,周太伯之封也。 所谓周太伯,周文王之兄长,与其弟仲雍让位文王,而出逃至荆吴之地,成为后来的吴王夫差的先祖。 孔子赞其:泰伯可谓至德也,三以天下让,民无德而称焉。 汉室建立之后,对于太伯这样的名臣忠臣,肯定是大加褒扬,刘邦以来,历代天子都有追封和保护其祀。 天子庙就是汉室承认和认可的一处正式祭祀庙宇,本是周太伯之后,被封为虞候的虞仲之国的宗庙。 春秋时期,晋献公假道伐虢,会师之时,顺手灭了虞国,于是改虞国宗庙为天子庙,祭祀天地神明与三代贤王。 刘德上了山,整个吴山此时已经被军队团团包围,驻扎在大阳的汉家军队,在郅都的调动下,把守着吴山上下的每一个出口,这种阵仗,几乎等同于宣布,汉家皇室有人来到了吴山了。 于是,整个大阳县就像被人在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汉家天子从来自诩爱民如子,这大阳的现状,要是被天子知道了,马上就是大军进剿,廷尉亲临。 老刘家的天子能容忍贪污,先帝就曾宽恕过好几个贪官,还赐钱给那些贪官,要用道德来教化他们。 老刘家的天子也能容忍酷吏,甚至喜欢酷吏。 但是,刘氏的天子永远不会容忍残害平民之人。 立国以来,被废掉的彻侯,十个人里起码有五个是因为侵占民田,横行不法,被上告到廷尉废除的! 至于地方豪强平时在乡间自己做土财主,作威作福,也没人管。 但一旦被长安知道,马上就是大祸临头,汉家对于地方豪强横行不法,从来都是零容忍。 河东郡守周阳由最初上任时,新官上任三把火,全部都是烧向地方宗族与豪强势力,杀了几百人。 于是,消息传出,整个大阳的百姓可能还没什么感觉,但整个官僚豪强集团,却马上是如丧妣考,他们可都是读过书,知道汉家会怎么对他们! 就算是从宽对待,起码也是要被抄家,流放到邛巫甚至是北边的长城脚下去。 严重一点的话,能活命都是个奢望。 刘德懒得管这些,他心里也清楚,他出现在吴山,就是判处了大阳县官吏豪强的死刑。 官僚集团的特质之一就是永远服从上级,跪舔上级…… 刘德进了天子庙,在庙祝官的带领下,先瞻仰了周文王、周武王的塑像,鞠躬致敬,然后就来到了供奉着圣人周公的周公殿,向周公进祀。 作为天下文人的共同导师,诸子百家都认可的祖师爷,周公的待遇是享受三牲和祭文一篇。 刘德在汲黯的引导下,按照着流程做完整套对周公的祭祀之礼,宣读了祭文,同时还以弟子之礼在周公塑像之前叩首,表示自己愿意遵循周公旦的理想,建立大同天下。 然后就是重头戏,祭祀最高天帝,老天爷的化身,五帝的领导,太一神。 刘德走进太一神殿,他抬头看了一眼王道,王道朝他眨眨眼,刘德马上会意,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照着剧本来,祥瑞就会出现。 第180章 祥瑞(2) 刘德向前一步,抬头看了一眼大殿正中的太一神像,恭敬的按照着汲黯交代的礼节,叩首,拜,再叩首,再拜。 站在一旁的庙祝官清了清嗓门,用着雅语唱着一些刘德也听不太懂的祝词。 雅语这种周代贵族的语言,对刘德来说,跟外语没多大差别,只隐约听明白了些恭维四方五帝,夸耀天地八主的话。 按照传统唱完这一段抑扬顿挫的祝词之后,庙祝官才跪下来叩首恭敬的请道:“请天主降临,上帝显圣……” 所谓的天主、上帝,当然不是后世西方的那个所谓的神明。 在上古先秦的神话传说中,所谓的天主、上帝,指的是同一个神明——天帝太一。 而且,除天主之外,被社会公认,朝廷承认的天地主宰还有七位,分别是地主后稷,兵主蚩尤,以及阴主、阳主、月主、日主、时主,各自都有祭祀之地。 除此之外,汉人认为另外还有五位帝君辅佐这八位主神,共同掌控天地阴阳过去未来宇宙上下。 这就不得不提一句,在上古先秦的神话传说中,本来是只有四位帝君的,分别以白青黄赤为庙,汉太祖刘邦坐了天子位之后,就问别人,为什么秦人只祭祀四位帝君呢,俺记得有五个的啊,还有一个在哪里? 你要理解刘邦这个流氓能懂的捡起来秦代的礼制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让他去研究为什么只有四个而不是五德终始的五个,那实在是有难度! 而刘邦的臣子自然不可能打天子的脸,就只能唯唯诺诺的说,俺们也不知道。 这下好办了,刘邦得意洋洋的册封了第五位帝君,象征汉家水德的黑帝,还大言不惭的告诉别人:吾知之矣,此待我而具五矣! 天子放话了,谁敢不照办? 此时,不止是历史要尊重皇帝,就连宇宙、物理运动、天地星辰运行也要尊重皇帝。 于是,天地之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位神明。 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刘邦所立的黑帝已经是享受着四时祭祀,春秋血食的真神! 想着这些事情,刘德就感觉,比起自己的祖宗刘邦来,他人工制造一个祥瑞,真是太逊了!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小小的不自在就荡然无存了。 刘德于是命人奉上三牲、圭币等祭品。 这才拿过汲黯拟好的祭文,唱读了起来:“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刘德刚一开口,大殿之中泰一神的神像上就隐隐有光泽闪耀。 在场诸人顿时就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回过神来,全部跪下来,庙祝官更是恭敬的叩首道:“天主降临,臣诚惶诚恐,恭请陛下飨之!” 刘德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庙祝官演技不错,值得嘉奖! 自然,要在人家的地盘玩祥瑞,肯定要庙祝配合,否则,再多的把戏也玩不起来。 而配合统治者,制造祥瑞,本来就是庙祝的本职工作,不然,你以为后来刘彻走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出现祥瑞是怎么来的? 但是,太一神的神像发光这种事情却着实让不知道实情的郅都、汲黯、张汤等人心中震惊无比。 实在是这个时候还没有刘彻肆无忌惮的破坏游戏规则,让人对祥瑞产生了免疫。 在这个时候,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都不敢太过放肆的制造祥瑞,玩弄老天爷,终究在人们的心中,对于老天爷还是很敬畏的。 所以,太一神像隐约发光,这种事情一出现,马上就让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跪下来,以为太一神真的降临了。 只有刘德却是在心里笑了一声。 什么祥瑞嘛! 分明就是这庙祝官不知道在哪里学来的戏法! 演戏要演全套。 刘德也很配合的跪下来,继续念着祭文:“……元首明哉!肱股良哉!……朔而又朔,终而复始……小子敬拜焉!” 亢长的祭文念完,刘德再三叩首,敬拜神明,然后,他忽然对左右:“我怎么感觉蒲团之下,好像有东西?请为我观之,是否是上帝之赐!” 郅都等人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满怀虔诚的对着太一神神像敬拜道:“臣等恭请上帝之赐……” 于是,将蒲团拿开,只见蒲团之下,本来应该是土壤的地方,竟然生长着两株稚嫩的灵芝。 “啊!上帝赐福了!”庙祝官表情夸张的跪下来,爬到那两株灵芝生长之地,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就三下五除二,将那两株神奇的出现的灵芝捧在手中,对刘德跪拜道:“殿下,太一神赐下祥瑞,灵芝从土中长出,这是天命在汉,陛下功德上动于天的灵验,请殿下务必好生保管这两株祥瑞,将之敬献于天子之前!” 刘德于是马上对王道吩咐道:“好生保管和照料,这两株灵物,不得有失!” “诺!”王道也很配合的道,就恭恭敬敬的捧着那两株灵芝,下去像宝贝的伺候了起来,反正,在回长安之时,都必须保证这两株祖宗安然无恙。 咳咳,就算有恙也没关系,换一株就是了! 刘德恭敬的跪下来,再叩首道:“上帝垂怜,小子再拜焉,伏维上帝,作威作福,显圣于前,神像有泽,灵芝出焉,加福社稷……” 现在的关键就是要赶紧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走,戏法这种东西,真要仔细观察,全是破绽啊! 真说起来,刘德现在玩的这些把戏都是学的刘彻后来的戏法。 虽然都是有着成功经验的先进戏法,但也难保不会有聪明人看出端倪来。——虽然就算看出来也没那个傻瓜会站出来戳穿。 事情到这一步,可谓大功告成了,虽然刘德把所有的荣誉跟上帝赐下的祥瑞全部归功到自己的老爹头上,但给他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神明降下祥瑞,虽然是给天子的,但,作为主祭者,刘德什么都不用说,自有一部分的光环加身,等再挖出汾阴埋着的那个东西,到那时候,今天的一切祥瑞就将确凿无疑。 简单的梳理一下,白痴都能看出来了! 上帝先是显圣赐福,降下灵芝犒赏,然后又指引刘德找到那物,一切水到渠成,传到民间,马上就能编出n个神话出来。 第181章 天使章德(求订阅ING) 长安,未央宫。 天子刘启高卧御榻之上,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无神,不停的咳嗽着。 郎中令周仁为其号着脉,良久,周仁跪下来道:“陛下是过于劳累,伤及肺腑,此病,只能慢慢调治,陛下切记不可再昼夜颠倒!否则迁延日久,恐有不测!” “朕知道了!”天子摆摆手道。 身为天子,想要修养,谈何容易? 每天,光是从地方郡县报上来的奏折就堆成小山一样。 一份奏折就是一卷竹简,少说也一两斤,就算是只看不批示,平均一天也要拿起放下几千斤的竹简,要是加上批示和与人商议,处理,那光是耗费的体力就不知道有多少。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的劳顿! 何况,今年他已经三十四岁了,身体开始老化,各项机能的免疫和恢复能力全幅下降。 可是,政事若是不处理,他又放心不下。 这天下是他的,不是丞相的,也不是大臣的。 地方郡县上报的奏折,他不亲自过目一下,怎么放心的了?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天子挥挥手,阻止了想要继续劝谏的周仁,他坐起来,问道:“刘德现在应该到河东郡了吧?” 他扭头对左右亲随问道:“可有书信传回来?” 以往,刘德等儿子都在身边,他也没觉得要是都离开有什么不妥。 但现在,随着诸子都被分封,出京就国,刘德也远游河东,这让天子忽然感觉到有些孤单了,就连刘荣他都有些想念了! 就更别说刘德了。 自从刘德离京,他平均一日三问,等刘德过了函谷关,更是派出使者,沿途传信。 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惊疑不定。 前些时候,郅都派人送回来了一个意图敲诈刘德的官员之后,本来这种小事,汉家天子根本不会理会,交给廷尉处置就好了。 但天子却雷霆震怒,亲自点将廷尉衙门的刑曹令史赵禹专责查办。 赵禹是谁? 中尉周亚夫举荐的地方贤吏,办案以严苛闻名,落在他手里的官员,常常是生不如死,甚至有人咒他说:早晚必为荆人! 什么叫荆人? 戎狄是膺,荆舒是惩。 意思是早晚要被流放、驱逐到蛮夷之地。 天子的这个命令,等于是要穷治其罪,越重越好! 于是,那个可怜的家伙进了廷尉大牢后马上就认下了敲诈无辜、横行市井、谋财害命等大罪,已经是被定下腰斩之罪,就连他的老爹,也被牵连,问罪,判了死罪。 短短两天时间,那个可怜的家伙连同他的家族就这样被钉到了罪犯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刘德前脚过河,后脚,持着天子令符的太中大夫直不疑已经到了大河边上。 可怜直不疑,先帝朝有名的贤臣,堂堂两千石的大臣,刚刚接班窦婴做了太中大夫,屁股还没做热呢,就被派去做这种传递文书的琐事。 站在旁边的章德跪下来,禀报道:“陛下,今日一早,太中大夫就已传回了书信,说殿下已经到了大阳了!” “大阳啊,山清水秀,好地方啊!”天子刘启笑着道:“朕还记得当年朕与皇父、太后一起祭祀大阳天子庙的情况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大阳那地方,美女多啊……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进来禀报道:“陛下,河东郡守急报,根仓失火,烧毁存粮将近百万石!” 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去。 真是祸不单行! 根仓失火,加上前些时候的蝗灾,河东郡今年要入不敷出了! “另外,刘德殿下自大阳急报陛下,太中大夫直不疑亦有急报!”那宦官跪下来,将三封先后抵达长安的奏报上呈天子。 天子刘启接过那三封奏疏。 一封封看完,他的脸色和心情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了起来。 他一把将河东郡的那封奏疏丢在地上,冷冷的道:“竖子安敢欺朕!” 若只是刘德一人奏报,他可能还会有所疑虑,可是,就连郅都都副署,派去暗中保护和联络的太中大夫直不疑也回书说大阳民众面皆有菜色。 其他皆不论,就这两点,就足够天子刘启顿时勃然大怒。 欺君之罪,可谓是最不能被皇帝接受的罪名,沾之即死,触之即亡。 当年,连国舅车骑将军枳候薄昭,欺君矫诏,因此都被逼自杀。 只是,再想想河东郡的奏报,天子刘启眼中狐疑不定。 他丰富的政治经验和敏锐的政治的嗅觉,立刻就让他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于是,他转身对章德吩咐道:“朕赐汝节杖和虎符,汝去一趟河东,与太中大夫共同巡查和审视河东,若有不测,即以虎符调动河西大军,进剿安邑!” 汉家在河西、荥阳,驻扎着数十万大军,枕戈待发,虎视眈眈注视着雒阳以东的诸侯,这时候河东要是出个什么乱子,就有些麻烦了。 若换了其他朝代,可能皇帝首先会想先息事宁人,日后再秋后算账,但汉家天子却是刚烈无比。 你敢跟皇帝跳墙,皇帝分分钟教你做人! 因为涉及军权,所以,天子才要派一个宦官前去,选来选去,天子刘启选中了章德,因为章德前不久才为他做了替罪羔羊,嗯,是要给些补偿,让他出去风光风光! “诺!”章德表面云淡风轻,但心里却高兴坏了。 这在长安,像他这样的宦官不过是个奴婢,别人高兴,尊称他一声章公,他要赔笑,不高兴了,骂他阉奴,他还是要赔笑。 毫不夸张的说,在长安,他就是孙子。 可是,一旦以天使身份出巡地方,那他就代表着汉家天子的权威,持天子节,如朕亲临,不止地方官吏见了他要跟祖宗一样伺候,就是彻侯勋臣,也得乖乖的舔他的脚丫,那就是大爷啊。 宫廷里的宦官们,日盼夜盼,不就是盼着有这么个机会出去耀武扬威吗? 这时候章德觉得前不久那顿板子挨的真是太值了! 更何况,刘德殿下可就在河东,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亲近亲近,加深感情,为日后绸缪…… 第182章 投名状 大阳县城之中,此时却是恐慌不安。 许多原本以为能趁着这大好机会,好好的发一笔的地主豪强官僚现在都只感觉到一种叫绝望的情绪袭上心头。 一位皇子出现在吴山的天子庙,这已经是确凿的不能再确凿的消息了。 吴山被封闭,天子庙的编钟连响九下,这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自古天子十二响,诸侯九响,大夫六响,这是礼! 而如今的天下,谁当得起编钟九响? 用屁股都能猜到,只有当今天子次子,隐约已有储君之相的殿下刘德才可泰然受之,其他诸侯王也就只敢在自己的地盘作威作福,出了封国,马上就要缩起头当孙子! “怎么办?”成侗焦急的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事到临头,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恐惧的味道,也明白那些昔日跪在他面前,求他给条生路的农民是个什么心态了,他现在只想,若有可能,他情愿跪死在吴山的那位殿下脚下,只要那位殿下能饶他一命!哪怕是给条活路也好! “父亲大人,事到如今,我们逃吧!”成侗的一个儿子跪着恳求道:“刘氏天子,向来都是心狠手辣,当年,周阳太守上任,一口气把安邑的地方豪族杀了一大半,可朝廷却只有嘉奖!如今,大阳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我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跑?”成侗苦着一张脸,道:“往哪里跑?” 是啊,往哪里跑呢? 河东地处四塞之地,周围全是汉家的郡县,就算跑出河东,马上就要面对其他郡县的追捕。 况且,这大阳的基业和家产就这么抛弃了? 这比要他的命还要难受! 等是坐以待毙,跑是自寻死路! 怎么办? 成侗和他的几个儿子面面相窥,全然没了主意。 这时候,成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他对他的一个儿子道:“你阿姊现在可在家,快快去把她给我叫回来,如今,能救我成氏一门数十口的,估计也就只有她了!” 成侗的长女成若兮是这大阳县出名的美人儿。 两年前,成若兮与临县的豪族李氏的嫡子成亲,就嫁了过去,可惜,那位李家的长子,命不好,结婚一年就病死了,于是,成若兮一直寡居在家。 汉家民风开放,寡妇只要名声好、相貌出众,有的是人愿意娶。 而且,朝廷是鼓励寡妇再嫁的。 成若兮显然不愁愿意迎娶之人。 于是,今年三月,河西郡的典吏李炜听说了成若兮的美貌,于是遣人来求亲,成侗见他家世好,官声前途也不错就答应了。 可是现在,家族面临灭顶之灾,也顾不得什么承诺了,只要能度过这次灾难,牺牲个把女儿算的了什么? 更何况,倘若女儿若能受宠,那就是因祸得福了! 于是,他的儿子们马上就争先恐后的向着家姐所居的别苑跑去。 是啊! 刘氏的皇子,有几个不好色的? 只要能攀上皇家的大腿,眼前的灾祸马上就无影无踪,不止如此,或许他们家还能飞黄腾达呢! 对于姐姐的外貌与美色,这些兄弟没有一个不是自信满满的。 灾难面前,大阳县的地主豪强与官员们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自想着自己的解决与应对之道,跟成家一样抱着相同想法,寄希望于用美色贿赂,进而摆平这事情的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大脑被驴踢了,发起神经的家伙。 河东郡最有名最凶悍最能打的大盗张次公就接到了一笔报酬达到千金的买卖。 河东这地方,自古就有为盗打劫的传统。 自春秋以来,河东的盗匪就屡禁不止,出过的义盗也有不少。 河东人甚至将抢劫这个买卖称为‘剽’。 剽者捷也,捷通劫。一语双关,意为做这买卖的动作迅速,干净利落,同时也指出他们就是靠抢劫为生的盗匪。 张次公无疑是做这买卖的行家里手了,虽然入行才不过一年,但他的名声已经在河东绿林里响当当了,谁提起张次公这个名字,谁不赞一声好汉?称一声大丈夫? “一千金啊!”张次公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三百金定金,要说不心动,那是骗鬼! 做他这一行的,谁不是为了财帛而来的? 一千金,足够买他们兄弟的性命了! 只是,他又不笨,更不傻! “兄长,这钱拿不得!”张次公的拜门兄弟,他团伙里的智囊,河东本地人义纵见张次公好像有些心动连忙劝道:“我等虽为盗匪,但盗亦有道,袭杀良善的事情从来不做!更何况,我听说,吴山上的那位,可是贵不可言的贵人,我等只是蝼蚁一样的草民,安敢犯其虎颜?恐怕,我等还未接近那位贵人,就要被乱箭射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等死后,还要有辱宗庙,累及先祖的名声!” “我知道!”张次公笑着看着义纵,这个自己的小兄弟,义纵虽然思维敏捷,而且读过书,能识字,出身名门,但今年才十五岁,终究是见识浅薄,只能想到这么些东西。 张次公好歹比义纵年长了好几岁,吃过的饭多了许多。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个必死且肯定完不成的任务。 况且,刘氏积威日久,先帝更是当世的圣人,他们这些人虽然落草为寇,但心里还是有良心的,最起码,张次公觉得,倘若天子有令,他马上就能从军为郎。 “义纵吾弟,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吗”张次公把玩着那三百金,脸上却是欣喜无比的道:“我等久欲为良,只是奈何出身卑贱,没有门路,不为官府所重,但……”张次公拿起一块金饼和那些地主豪强送来的书信与委托,笑着道:“这就是敲门砖啊,就是我们平日所谓的投名状!有了这些,我们就能去吴山,拜见那位贵人,以警示的名义,求见他!” “贤弟好好准备准备!”张次公吩咐义纵道:“我听说,那位贵人唯才是举,不以身份贵贱而论,前些时日,传的沸沸扬扬的考举,就是这位贵人的手笔,贤弟家门高贵,世代诗书传家,只是不幸才被逼落草,如今正是翻身的好机会,贤弟要好好把握住!” 义纵的家族,本是河东安邑的地方名门,可惜,被太守周阳由当成典型杀鸡骇猴了。 义纵跟其姐姐因为年纪小,才得活命。 如今,却是千载难逢的翻身机会,若是幸运,甚至能借此机会扳倒周阳由,为家人复仇! 义纵和他姐姐这一年来可半点没闲着,一直在搜寻周阳由的罪证,也掌握了不少线索。 第183章 千万不要做豪强 “义氏,你跪在山门之前,可是有冤情要申?”刘德不紧不慢的问道。 其实,这事情,刘德心里清楚的很。 前世之时,这位义夫人跟刘德一样,就是个茶几啊。 年少破家灭门,父母双双被人砍了脑袋。 好不容易跟弟弟逃了一条性命。 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却又落草做了强盗,跟人干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 辛辛苦苦的学了点医术,以女子的身份行医,刚刚有了点名声,马上就被贵族子弟们给盯上了…… 因此不得不入宫做了一个侍女。 虽然命好,因为懂得医术,很快博得了王娡王太后的欢心,还因此让其弟弟义纵被王太后赦免,还任命做了中郎。 可惜,马上就因为她深的太后的欢心,于是,被刘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给推了。 没名没分的跟了刘彻两年,天天给刘彻暖床洗脚,可惜,却因为不能生育,迟迟不能上位成皇家正式册封的妃嫔。 之后,就是卫子夫登上了舞台。 从来只有新人,有谁见过旧人哭? 这也就算了,没两年,王太后也薨了…… 不过,义夫人虽然前世一生坎坷,但他的弟弟却因此飞黄腾达。 刘德就记得,前世宁成罢官,跑回了南阳老家,做了土财主,威风不可一世,历任南阳郡守,在其面前跟孙子没差别。 南阳郡几乎有一半的土地,被宁成用各种巧取豪夺的名义霸占了。 于是,宁成越发嚣张,甚至将朝廷委派到南阳郡的官吏视为猪狗一样呼来喝去。 然后,就是义纵被任命为南阳郡守。 宁成这个二货,以为义纵跟之前的太守一样好欺负,偏偏要在义纵面前装逼,结果,义纵二话不说,立刻调动郡兵,包围了宁成的府邸,将宁成全家上下几百人统统拖到了郡守衙门前砍了脑袋。 其后,义纵穷治宁成一案,将之前南阳郡所有攀附宁氏的地主豪强全部杀了,土地统统没收。 于是,南阳大治,号称路不拾遗,道无匪患,百姓安居乐业,庶民温饱可得。 之后,义纵历任河内、定襄等郡的太守,为官严苛、清廉,雷厉风行,做事果决,狠辣而不失大将风度。 基本上,刘彻对于义纵的使用态度是,那个地方吏治败坏了,就派义纵去那里,反正,只要一年不到的时间,那个本来豪强横行,官吏贪污受贿成风,民不聊生的郡县,马上就会‘大治’,不止大治,官场习性与吏治立刻都大大好转,当时,义纵在世人眼中就是郅都的衣钵传人,汉家天子最为锋利的爪牙。 刘德最欣赏义纵的地方,不是他杀人够狠,比起狠辣,义纵不如王温舒,更不是他治政的策略,老实说,义纵的治政思路简单粗暴的很,无非就是一上任,先把郡内的地主豪强统统杀了,然后把被霸占、侵占土地分给百姓,这样一来,老百姓马上就会感恩在心,对其的行政命令无比服从,再调动大军,进剿车匪路霸,靠着曾经做过盗匪的优势,义纵很清楚盗匪的思维,于是,盗匪也被杀个干干净净,治安立刻好转。 这个思路,是可以被复制的,没有义纵,刘德也能制造出张纵王纵李纵。 在刘德的眼中,义纵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提拔和发现人才。 前世,义纵为官十一年,提拔了三位后来的九卿,十几位两千石封疆大吏,三位彻侯,一位将军,平均一年提拔一位郡守。 这效率,简直是旷古烁今,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了。 因而,比起其姐姐,现在在刘德面前的这个少女,刘德对义纵的兴趣,显然更大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 “貌似我手下就要变成冤家对头联欢会了?”刘德在心里笑了一声,审视了一下他目前的手下,他发现这个情况真是有意思啊。 在前世,张汤是颜异的苦主。 汲黯跟张汤也尿不到一个壶里。 再把义纵弄过去,那他就可以去跟宁成开个趴体。 而义纵又跟张汤是对头…… “要是再把公孙弘也招徕到手下,那就好看了……”刘德在心中不无恶趣味的想着。 无疑,这个情况,让刘德很放心。 他的手下的政治立场与政治理念完全就是南辕北辙,这样,刘德就不需要担心他们会联合起来,结党营私了,反而,因为相互竞争,不得不时刻绷紧神经,否则,就要被对手超越甚至是碾压了。 义婼却是不知道刘德心里的想法,她低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叩首道:“民女此来,确实是有冤情上告贵人!” “民女要状告河东太守周阳由,滥杀无辜,民父民母,本是良善人家,世代奉公守法,躬耕于安邑,然周阳由一上任,就以‘私通盗匪、强卖民田’之罪,将民女阖家上下尽数论死……”义婼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这样啊……”刘德也正襟的道:“且待我查问清楚,再给你一个答复……” 老实说,刘德对于义婼的话,并不怎么相信。 在汉室天下,郡守要杀人,也并非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最起码,也要捏造一个罪证,否则,在廷尉面前很难说的过去。 而地主豪强们,几个没有原罪呢? 就算是民间所谓的良善之家,那家的崛起路上不是沾着其他人的血泪? 无非就是良善之家懂的做人,会给别人一条活路,而恶霸则蛮横了一些,不会那么斯文。 但,这个区别,到了衙门,差别不大,左右都是欺负泥腿子,郡守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目前的天下,死刑的复核权力还没被收归中央,地方郡县的长官,是可以判处犯人死刑,并且执行死刑,只需要事后向廷尉备案。 死刑的复核制度,要一直到隋朝的隋文帝杨坚之时,才被建立起来,之后历代朝廷,开始推崇少杀慎杀。 而在汉室,中央虽然提倡少杀慎杀,但是,地方官员总是简单粗暴的随意处决犯人。 后来的王温舒就感慨道: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 这货在整个冬天都在忙着处决犯人,杀了整整四个月,流血十余里,可他还觉得不过瘾,居然想让冬天再多一个月,好让他杀个过瘾。 这种事情,对于社会来说,有利有弊吧。 地方官能随意处决人犯,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冤案、错案甚至是代人受过的案子。 然而,在另外一个角度,正因为如此,直到宣帝之前,汉家天下从来都不用担心什么地主豪强坐大的问题,地主豪强通常还没坐大,脑袋就被地方郡守给砍下来,用来当成自己的政绩了。 宣帝之后,推崇亲亲相隐,这才让地方官不再敢随意的拿地方豪强的人头来给自己做垫脚石,从那以后,地方郡守就跟地方豪强合流了,最后,终于养出了王莽这个篡国的权臣和后来东汉的门阀政治。 所以说,在整个汉室天下,自刘邦开始一直到昭宣时期,所谓的地主豪强,都是夹着尾巴在做人,稍有不慎,马上就是大祸临头,阖家被杀。 就连朝廷里有人的大地主,贵族勋臣也是如此。 汉家天子,最见不得就是鱼肉乡里的豪强。 在刘德的前世,以窦婴的地位,都尚且保不住一个灌夫,最后还把他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之后的大将军卫青,甚至都没办法保护他的门客郭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郭解被人杀全家。 所以,刘德一直觉得,假如有人穿越到了此时,还是地主家庭,家有良田千顷,那么,这个家伙最好认清楚现状,也别想着什么作威作福了,先缩头当几年孙子,在地方上刷出一个好名声,这样,才能保住性命,否则,名声要是不好,万一地方一换郡守,新来的郡守觉得你是他的政绩的话,那你就惨了! 义婼得了刘德的答复,却是大喜过望,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了。 实在是刘氏的信誉,至少在民间是杠杠的。 说杀你全家就一定杀你全家,说免税,就一定免税。 自刘邦以来,汉家天子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 于是,她盈盈一叩首,泣道:“民女多谢贵人做主,今生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道贵人的恩德!” 既然来了刘德这里,义婼自然有心理准备了。 而且,她悄悄的抬头看了看刘德,发现,刘德年少英俊,身材修长,气度非凡,不管怎么说,都无可挑剔! 刘德笑了一声,道:“做牛做马,倒是不必了!” 刘德扭动了一下脖子,道:“我现在脖子有些酸,你来给我揉揉……” “诺!”义婼虽然年纪小,但年少遭逢家庭大变,这一年来,也早就成熟了,哪里不懂刘德的意思,就是要留她下来? 于是,她盈盈起身,走到刘德的身后,伸出小手,轻轻的在刘德肩膀上按摩了起来,一边按摩,她还一边悄悄的观察着刘德的表情和样貌。 不得不承认,义婼的按摩技术很不错,果然不愧是后来能讨王娡喜欢的女子。 刘德就闭着眼睛享受了起来,一边哼哼呀呀的享受着,刘德一边又问道:“家里还有人吗?我可以用他为官!” 义婼听了,却马上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立刻就跪下来,叩首道:“妾家中尚有一弟……只是……其甚无行,不可为官……” 她实在是害怕了! 要知道,她的弟弟现在可是盗匪啊! 汉室对于盗匪,向来都是抓到了就处死,从不犹豫! 倘若被贵人知道了,不止是周阳由扳不倒了,甚至连弟弟都要大祸临头! 刘德却是呵呵的笑道:“有没有才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刘德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去把他叫来,让我看看,考察一下!” 小舅子嘛,自然是要好好培养的,更何况,那个义纵还是难得的干臣,出名的贤臣。 做过强盗又有什么关系? 刘德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赦免一个小小的强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再说,刘德现在也需要一个河东的地头蛇来协助他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诺……”义婼终究还是个小女孩,在刘德的强硬态度下,她不得不跪着道:“妾这就去找他来拜见贵人……” “我命人陪你去一趟……”刘德抱着陈阿娇,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对着义婼道。 刘德也觉得,这时候是装逼的好时机,于是他看着义婼,极为霸道的道:“好叫你知道我是何人?” “我乃高皇帝嫡曾孙,太宗孝文皇帝嫡孙,当今天子是我皇父!”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话比皇帝是我爹更牛逼的?与之相比,我爹是李刚真是弱爆了! 义婼一听,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刘德亲口说出,却还是让她无比震撼。 于是,她诚惶诚恐的跪在刘德脚下,道:“民女不知是殿下当面,真是罪该万死!”眼中更是满是星星,充满了崇拜和敬畏,对于义婼来说,能有幸蒙的一位汉家皇子看重,甚至能伺候一位皇子,这本身就是天大的荣耀。 看着义婼,刘德呵呵的笑了起来。 前世之时的‘义夫人’是多么的高不可攀啊! 现在却跪在他面前,任他予取予求。 忽然,他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么他也不需要矫情了。 有花堪折直须折。 这样一来,以后晚上就再也不用一个人孤枕独眠了。 “果然,身份地位到了我这个地步,连想调、教,调、教都是一个奢望啊……”刘德自嘲的笑了一声。 对于皇帝和太子来说,很显然,他们的所谓爱情,都是快餐,吃完以后,吃腻了以后,就忘记了。 刘德现在也明白了,为何他的便宜老爹,对一个女人的宠爱期最多只有四年了,实在是所有的女人,都是便当啊,吃的久了,就会腻了。 这时候,刘德开始有些羡慕唐太宗、明孝宗。 最起码,这两个皇帝,身边有着一个知心人,一个贤内助,一个真正的妻子。 只是,中国五千年历史,无数的帝王之中,能有幸收获一位那样的皇后、贤内助的皇帝,十个手指就能数清楚,而且,他们能收获那样的一个妻子,也是各种各样的原因交织在一起的缘故。 看着怀里的陈阿娇,刘德忽然对她道:“阿娇以后会很乖的,对吗?” 陈阿娇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用力的蹭着刘德的胸膛,骄傲的道:“阿娇当然很乖啦!” “这就好……”刘德感慨一声,青梅竹马,总比陌路人好。 第184章 最凶残的敌人是叛徒 刘德登上吴山的最高峰,站在山巅,远眺着整个大阳县。 大阳县的官僚跟豪强们统统完蛋了。 就在昨天晚上,河东郡太守周阳由率领大批郡兵,进入了大阳县县城,包围了十几户地方豪强、官僚的家宅。 然后,就是破门而入。 所有官员、豪强全部束手就擒。 汉家制度,两千石以上的官员生死才会由天子定夺,千石以上郡守可决,千石以下,县令可决! 可以想见,等待那些人的是个什么下场了! 尤其是周阳由现在急于跪舔刘德。 昨日周阳由抓捕了所有豪强官僚后随即宣布,赈济大阳灾民,还在城里开了粥棚,更宣布,明年正月授田给无地农民,至于地从哪里?这还用问吗? 周阳由的行动迅速而果决,处置措施十分得当。 只是…… 早干嘛去了? “殿下,周阳太守已经在山下跪了一天,您难道真的不见?”在刘德的身旁,王道小心的问着。 “见他做什么?”刘德冷哼着。 “可他毕竟是两千石的郡守啊!”王道迟疑了一下道。 王道终究还是不懂啊! 刘德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宦官,王道的思维永远都被束缚在人情世故上。 怎知道,见与不见,本身就是一个政治表态。 见了,就说明原谅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了。 不见,就向河东官场说明刘德不能原谅他周阳由的过失,要穷追到底。 只是这样也好,宦官还是不要懂得太多政治的好! 宦官一旦懂了政治,那谁还挡得住? “就让他跪着吧……”刘德笑着道。 太中大夫直不疑已经到了大河边的渡口了,虽然,直不疑打着的旗号是督查河东根仓失火一事,但,刘德很清楚,直不疑来河东,就是来杀人的,不然,他屁股后面跟着的章德,作何解释? 章德来了这个事情,让刘德松了口气,这下开荒地狱难度的河东副本有把握了。 “等太中大夫到了大阳,你去让他去看望一下平陆候礼吧……”刘德淡淡的吩咐道。 河东就要大开杀戒了,直不疑这种道德君子还在一边去歇歇吧! 就像刘德的前世,便宜老爹要对刘荣下手,于是,就让中尉赵绾回家休息,把郅都从济南调回长安。 直不疑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是谦谦君子,未必下得了重手,所以,刘德就打算把他打发去河西郡代替他看望和慰问平陆、休两位宗室长辈。 而刘德则坐镇河东,指使章德冲锋陷阵。 反正,宦官的工作不就是帮上位者抗压力,背黑锅同时分散其他人的注意力的吗? 即使弄砸了,也是家奴放肆,跟刘德没关系。 当然,只有章德这么一个队友,就要开荒一个地狱难度的副本,明显dps不够啊,而且,没人能抗怪。 所以,刘德昨天已经写信给现在在荥阳的大将军窦婴,借他的旗号一用,以大将军督查河东防务的名义,先让窦婴把河东都尉申屠给弄去荥阳。 这样不管申屠是不是跟周阳由有牵连,都可以断掉周阳由狗急跳墙的机会。 这个面子,刘德觉得还是会给他的,毕竟,只是传召河东都尉,对窦婴来说举手之劳而已。 可是,只有一个宦官扛着,dps还是明显不够啊! 于是,刘德命汲黯去垣县传召垣候刘赐。 垣候食邑五千三百户,在河东郡算是个大块头的彻侯家族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垣候是匈奴人啊! 其实,汉匈之间这么些战战合合,两边手里都拿着些对方的叛徒和逃臣。 譬如现在汉家军队中与曲周候俪寄一同负责骑兵的弓高候韩颓当就是匈奴降人,还曾做过匈奴单于的大当户! 而在匈奴那边,刘邦时的燕王卢绾名声最大,其他历代叛乱中失败逃亡的将领和官吏也有不少。 其实,汉匈之间虽然相互封闭,但了解却也很多,两边都专门有人负责研究对方,而各自手里的降臣和叛将无疑是最佳的研究目标。 反正在现在,汉室这边政治斗争的失败者,就往匈奴跑,匈奴那边的失败者往汉地逃,已经成了常态了。 两边都争相以高官厚禄相待。 匈奴那边,汉室叛将降臣,全部封王。 汉家这边,匈奴叛将降臣,全部彻侯,而且食邑经常是两千户以上。 垣候刘赐就是先帝时投降过来的一个匈奴贵族,被赐姓刘,封在河东。 对于汉家天子来说,这些匈奴的降臣,是用的最顺手的一个群体,同时,这些匈奴降臣,也是汉家天子最忠实的拥护者和最忠诚的大将,臣子。 因为他们已经背叛了他们的国家、民族和信仰,必须也只能忠诚汉家天子了。 后来刘彻远征漠北,霍去病麾下的骑兵,十个里面起码有四个是异族人。 这些异族的组成是由少部分的月氏人,一部分的乌孙人,剩下的全部是匈奴人! 让人大跌眼界的是,汉军中,这些士兵最能打,也最敢打。 胭脂山一战,霍去病正面白刃冲击,打垮了匈奴单于庭的主力,跟随霍去病发起冲锋,跟匈奴人白刃交战,最后战死胭脂山的士兵中,曾经的匈奴人占了一半。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最狠的敌人是叛徒这句话。 传召垣候刘赐,对于刘德来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因为要清洗整个河东官场,所以,必须要有河东本地的彻侯站出来为刘德摇旗呐喊,其他彻侯都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不敢配合或者干脆是跟河东的官僚里应外合,传递消息。 但垣候不会! 他会坚决的坚定的站在刘德这边。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刘德让他去吃翔,他也会屁颠屁颠的真的去吃。 因为叛国者没有祖国,想要生存,他就必须比其他所有汉臣更像汉臣。 翻开汉代的史书,这些匈奴的叛臣,绝大部分可以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来形容。 譬如,刘彻时他身边的匈奴休屠王世子金日磾,刘德就记得,后来王莽篡汉,天下噤声,只有金日磾的子孙,为汉室社稷流血。 “对了,义氏姐弟,可回来了?”刘德又问道。 义夫人能暖床,义纵能做事,不说别的,此来河东,收获这两人,刘德已经赚大了,若能真的实现他计划中的事情,毫无疑问,更是赚的盘满钵满! “回禀殿下,应该已经回来了……”王道答道:“奴婢先去问问看,有了消息,奴婢马上来禀报!” “去吧……”刘德挥挥手,走到山顶的一个亭子里,靠着柱子,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第185章 神器! 河东郡,汾阴县。 宁成带着十几个从汾阴侯家里借来的奴仆,沿着泗水一路向前,遇到山坡,必然仔细查看,看到弯道,一定下水搜寻。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 就连宁成,也不知道他要找什么。 他只知道,他得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找到一个河湾之地,河岸边必须有一个荒废多年的后土庙。 除此之外,庙的两侧的地形必须是像个钩子一样。 宁成找了三天,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地方。 为此,他昨天还特地请人去汾阴县衙,翻阅了汾阴县衙所藏的档案和县志。 可惜,也还是一无所获。 “殿下还有几日就要来汾阴了……”宁成心中焦急万分:“我必须在殿下来之前就找到那个地方!” 但汾阴太大了! 泗水太长了! 要一个个的排查完,没有一两个月,根本不可能! 怎么办? 宁成忽然想到了一个笨办法——他找不到,是因为人生地不熟,假如去问问当地的老人,或许能有收获? 于是,宁成找到了河岸边的一个小村庄,进了村,逢人就问,此地,谁最年长。 有人告诉他,东边的村子里有一位自秦末战乱生存下来的老人。 “长者在上,受学生一拜!”宁成恭恭敬敬的备上礼品,以弟子礼求见,在礼物和恭敬的态度下,那位老人的家人总算勉强同意宁成去拜会。于是,宁成就见到了眼前这位须发皆白,已经有些老态龙钟的老人。 “贵客,听说有事相问?”这位长者虽然老朽,但思维和意识都很敏捷,只是身体老了,不便走动了而已,然而,在汉室,这样的老人最可怕! 汉家以孝治天下,年六十以上的百姓,即可见官不拜,年过八十的,都有天子亲赐几杖,见了皇帝都不用跪拜! 不止如此,这样的老人在民间,可以上打贪官污吏,下打不肖子孙,碰上一个这样的老人,一般人倘若挨了打,也只能乖乖受之,甚至还要赔笑。 所以,宁成也不敢放肆,规规矩矩的拜道:“学生自长安而来,据说,汾阴有故魏国后土庙,敢问长者,可知此庙何在?” “魏国后土庙啊……”这老人想了想,道:“老朽还是孩童时,曾听长者说起过,在离此三十里之外的河湾,有故魏惠文王所建庙宇,以祀后土,不知道是不是贵客所找的后土庙……” 宁成闻言大喜过望,他知道,十之八九,他找到了那个地方了,于是,他恭敬的再拜道:“多谢长者指教,学生感激不尽……” 告别老人,宁成马上就迫不及待朝着老人所说的那个地方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宁成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坡下,在山旁,泗水奔流而过,一座破破烂烂的连砖瓦都埋在荒草丛中的低矮庙宇的残埂断壁,出现在了宁成的眼前。 宁成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河湾对了! 庙宇对了! 再看庙宇左右,果然地如钩状! “殿下要我找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宁成心中狐疑不定的想着。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宁成向前,走进草丛中,来到庙宇的面前。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了,这庙宇的牌匾与庙中的塑像都已经化为灰飞,勉强只能在残缺的墙壁和地上散落的砖石上看到一些铭文。 从铭文上看,此地最后一次的官方祭祀活动,应该是在一百多年前了。 宁成拨动一块砖石的铭文,仔细查看,希望从残缺的文字上找到些线索。 在一块砖石上,宁成看到了四个很有意思的铭文:王偃奔我。 王偃是谁? 宁成的历史还算不错,他马上就想起了,在历史上只有一个人符合这个条件。 周赫王二十九年,齐灭宋,宋王偃奔魏,死于温邑。 那么为什么宋国的末代的君主的名字会出现在魏王祭祀后土的庙宇中? 宁成马上开动他的大脑思索了起来。 作为末代国王,宋王偃能给魏王什么好处,以至于魏王要专门在砖石上记以铭文,还要给魏国的守护神后土禀报? “难道说是那个东西?”宁成猛然想起了一个传说,他吞了吞唾液,感觉心脏跳动的非常剧烈,整个人莫名的忽然有了恐惧。 假如是那个东西的话…… 那么这里岂不就是…… “皇天后土在上,臣宁成叩首再拜,不敢有犯,诚惶诚恐,伏维致敬……”宁成虽然混账,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对于那个传说中象征着天意,视为天子君权神授,从黄帝开始传承下来,禹皇再发扬光大的神器还是无比敬畏的。 马上他就跪拜在草丛中,恭敬的叩首。 他的心中却为他的猜测掀起了惊天巨浪。 整个人都像打了摆子一样颤抖不已。 天皇太一作一,壹统宇宙。 黄帝作三,天地人三才,统治四海,使得八方诸侯臣服,九方蛮夷朝贡。 禹皇作九,镇压神州,分封天下,真正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与之相比,所谓的和氏璧,还是太嫩了,所谓的祥瑞,太低级了,所谓的河图洛书,虚无缥缈。 只有那东西,信史所载,代代称颂,夏商周数千年奉为神器,以祀天祭地,甚至在更久远的年代,在神话之中,它的影子也若隐若现。 它就是中国的象征,华夏的源头,是上天所赐,是神器,是权柄,是神话中的神话,传奇中的传奇。 最初,它叫黄帝鼎,然后,它叫禹皇鼎。 倘若铭文所载是真。 那么,可能在这里埋着的,是更久远的神话,那最初的传说——黄帝采首山铜而造的三鼎之一,至不济,也是禹皇所造,镇压神州的九鼎之一。 因为宋国宗室手里可是拿着商代天子所传承的九鼎之一啊,这是明史所载的事实。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天地人三才还是绘有九州形状,山河鸟兽的禹皇九州鼎。 但不管是哪一个,一旦出现,立刻就是天地变色,龙蛇起陆,整个天下都将为之臣服,所有的诸侯都要恭贺天子,所有的百姓都要再次为它的出现而倾倒。 因为,它是中国的光,是华夏的闪电。 它曾经在愚昧中点燃文明的火炬,在黑暗中照亮先人的前路。 三皇五帝,夏启商汤周武成康,他们也曾毕恭毕敬的拜服于此物之下,祷告上苍,祭祀神明,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假如我猜测的东西是真的……”宁成此时的心里却是无比的恐惧:“那么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此刻,宁成想到了许多东西。 高皇帝斩白蛇起义的故事,民间耳熟能详。 敕封黑帝,立庙渭南,更是人所共见。 “难道真有天命所归的王者,三百年一出的圣王?”这时候宁成想起了冥冥中的天意和神话中的君王。那些神话中的三皇五帝,岂非就是如同如今殿下一般生而知之? 有些事情,说的多了,总会让人信。 宁成若是穿越者,那么他肯定会知道,两千年后有句话叫: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第186章 周阳由的耻辱日 “阿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呀?”马车之中义纵满脸好奇的问着自己的姐姐。 “殿下呀……”义婼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匆匆一暼,那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实说,义婼也不知道。 只是心里想来,那位殿下应该是个好人吧? 再想到弟弟等会就要拜见殿下,义婼有些担心自家的这个弟弟过去一年在强盗窝呆久了,忘记了什么叫礼数。万一驾前失礼,那马上就是灭顶之灾! 于是义婼道:“殿下英明神武,天纵其才,有穆穆之容,煌煌之志,一会见了殿下,阿弟切记谨慎谨慎,万万不可乱说!” 这么说着,义婼的眼睛也迷离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接受了自己的这番说辞。 实在是自古以来,中国百姓就有着浓厚的明君圣王情节。 如今正值汉家鼎盛之世,先帝太宗皇帝在民间的声望又是如日中天。 老百姓们也很容易就会相信,天子是圣君,天子的儿子自然也是明主。 “这样啊……”义纵点点头,态度顿时端正了许多。 在如今的天下,即使是盗匪,也是感念汉家天子的恩德的,当初济北王刘兴居谋反,先帝御驾亲征,先帝御驾从河东河西过,河东、河西两郡的绿林好汉们,争相自带干粮、盔甲从军,结果,事后河东、河西两郡的盗匪竟然因此绝迹三四年之久! 说话间,马车就进入了吴山地界。 “义小姐、义公子,吴山到了,请下车步行上山!”车外,随行的侍从官嘱咐着。 于是,姐弟俩下了马车,义纵抬头一看,只见吴山上下,此时已是旌旗招展,连营无数,山峦河流之旁,起码驻扎了数千的军队,叫义纵充分的领略了什么叫做汉家威仪,天家权势。 义纵见此情景,眼睛都看直了。 以前他以为河东郡守周阳由已经是很威风了。 郡守出巡,郡兵开道,前后护卫数百,车马数十乘,沿途辟道。 但与汉家皇室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阿姐,你与殿下诉说了我家的委屈没有?”义纵拉着自己姐姐的手,小声的问道。 “说了……”义婼点点头。 “那殿下有没有答应为我家翻案?”义纵兴奋的连声音都高了半调。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周阳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是灭门之仇! 正是为了报此大仇,他才不惜落草为寇。 在此时的民间,为血亲复仇,就是正义! 义婼的脸色也抽动了起来,指甲死死的掐进了肉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假如不是这里戒备森严,左右全是全副武装的军人,周阳由身边也站着几个保护的军士,没有可能接近那个男人,义婼恨不得将周阳由撕碎。 拼了命,义婼才勉强止住心中的冲动。 ………………………………………… 周阳由跪在吴山的山脚下,他已经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吴山上的那位殿下依旧没有派人来传召他。 这让他感到恐惧了起来。 “殿下这是不会原谅我了吗?”周阳由在心里想着。 在他的立场上来看,不该如此啊! 他可是一直都是殿下的支持者啊! 考举刚开始,他排除了郡内官员特别是申屠的非议,下令凡是考举第二轮通过的士子,只要是河东籍的即可获得举荐资格。 他可是天下第一位跟随和响应殿下的两千石郡守啊! 以他看来,有了这个功劳和香火钱在,再怎么样,那位殿下也该赏他脸啊。 再说,大阳县的事情,他也没多少责任,还亡羊补牢,将这大阳上下的官吏和豪强地主统统抓起来了啊。 即使有错,也该功过相抵。 为什么会这样? 周阳由百思不得其解。 刘德的态度,让他琢磨不透。 “殿下如此对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周阳由思索着,企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典型的官僚,周阳由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位者的心思。 当初,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官,微不足道,而且出身有问题,他的表兄是淮南厉王刘长。按道理来说,不可能爬得上去,可他就是会钻营,准确的把握到了当时的天子太宗皇帝的心思,因此受到重用,十年时间,就完成了从一百石到两千石的华丽转身。 可是,现在刘德的态度,却让他无从适应。 对周阳由来说,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时候,周阳由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在几个宦官的引领下,从他身边走过,周阳由好奇的抬头一看,与那两个少年六目相对,周阳由马上就感觉到了这两个少年对他有着深深的敌意。 于是,周阳由对左右的随从吩咐道:“去问问看,这两人是何来历?” 不久,手下回来禀报:“明府,我等已经打探清楚了,据说那两人是吴山上的那位贵人所请的客人,听说姓义,是河东本地人……其他的,我等就不清楚了!” “嗯!”周阳由挥挥手:“知道了……” “姓义?”周阳由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他不记得有得罪什么姓义的贵族啊。 至于他杀过的地主豪强? 谁闲着没事去一个一个的记自己随手踩死的路人甲乙丙丁啊? 就算记,也该是去记下那些花费了不少气力才扳倒的硬骨头,至于六木之下随手捏死的蝼蚁,以周阳由的身份地位,怎会去记? 又过了一会,几骑轻骑径直从周阳由的面前飞驰而过,直接朝着吴山上狂奔而去。 为首的一个骑士,年纪很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肯定没到而立,看穿着,也不过是个百石左右的小官,但他却就是这样大摇大摆的在周阳由这个两千石的郡守面前狂奔而过,甚至只是稍稍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阳由,然后,就好像看到一只蚂蚁一样,不屑的抬起头,径直策马上山。 这让周阳由感到了深深的耻辱! “那是谁?”周阳由怒不可谒的问道。 吴山上的刘德轻视他轻慢他也就罢了,谁叫刘德是当今天子的宝贝儿子,将来的太子呢? 刚刚过去的两个少年对他莫名敌意也就算了,反正,他周阳由得罪的人排起队的能从安邑排到吴山。 但区区一个百石小官也敢给他脸色,不给他面子,这就让周阳由无法忍受了。 “明府,那位好像是叫宁成,殿下在考举中所取的南阳人,法家弟子,据说,桃候刘舍刘公很欣赏他,意欲嫁女与他做妇……”在周阳由身边的一位幕僚答道,这位幕僚恰好曾经在长安见识过考举的众生百态,也见过几个最终的胜利者。 “哦……”周阳由闻言,立刻泄气了。 桃候刘舍的准女婿啊,难怪有些脾气和性子了。 谁不知道桃候家族就是汉室天子养的狗呢? 天子的狗,放出来,那就是三公九卿级别的重臣啊! 于是,周阳由还是只能忍下这口气。 “太中大夫什么时候过河,有通知吗?”周阳由为了避免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问道。 “回禀明府,暂时还没接到太中大夫过河的通知……”有人回答道。 “嗯,一旦太中大夫过河,马上告知我……”周阳由吩咐道。 朝廷派来的太中大夫直不疑,周阳由与之曾同舍,因此,有这个香火情在,周阳由觉得,根仓的事情,应该能完美的瞒下去。 第187章 历史尊重我 刘德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他站在云端,无数美女,莺莺燕燕,全数环绕在他左右。他的脚下跪着看不清模样,戴着各种王冠的蛮夷国王,全数对他毕恭毕敬,三呼万岁,更有一个自称是匈奴单于的家伙,舔着他的脚跟说:“陛下神武天成,蛮夷小国外臣得蒙天幸,请为内臣,常伺陛下左右……” 还有一个似乎戴着罗马皇帝皇冠的白人匍匐在他跟前,叩首而拜:“小国寡民,不识天颜,冒犯汉天子,死罪死罪,愿割地称臣,以赎其罪……” 刘德正准备跟他说,把英吉利割朕做朕的行宫就好了。 可惜…… “殿下……殿下……”熟悉的声音将刘德从美梦中唤醒。 刘德睁开眼睛,看到是王道跪在他跟前呼唤着,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晚点来就好了,起码让我在梦里先插旗英吉利啊!” 但梦就是梦,醒来之后,刘德也只是稍稍惋惜了一下,然后就问道:“何事?” “殿下,义氏姐弟已在庙中等候您的接见……”王道跪着禀报道:“另外,宁成回来了,说是找到了殿下想要的东西!” 刘德马上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站了起来。 “把宁成叫上来!”刘德吩咐道:“除宁成之外,其余人全数退下!” “禹皇九鼎啊……”刘德心中也是激动了起来。 身为穿越者,不知道九鼎之一落在那里,那就太奇怪了! 毕竟,后来刘彻的年号里,有一个叫元鼎,所谓元鼎,宝鼎出汾阴耳! 司马迁在史记之中也是详细的记载了九鼎事件的始末。 当然,在后世,此事一直有争议,许多人认为汾阴的鼎是假的。 但是,无论真假,都丝毫动摇不了刘彻得意洋洋的向世人宣布,九鼎之一重见天日,汉家天子天命所归,更改元元鼎,以示纪念。 而刘德在前世,也曾经仔细研究过九鼎事件。 刘德觉得,汾阴的鼎真假一半一半吧,因为没有实物,他也不好下结论。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所有曾经亲眼见过真正的九鼎的人全部死光光了…… 所以,无论汾阴埋的那个鼎是真也好假也罢。 只要挖出来,然后说它是真的。 谁敢反对? 就算有人傻傻的真跳出来说是假的,他也没有办法和证据证明那是假的! 当然,刘德也想亲自去看看,那到底是真是假。 身为穿越者,能解开这个千古谜团,刘德还是很有兴趣的! 不多时,宁成就独自一人,走上了山巅,见到刘德,宁成跪下来叩首道:“回禀殿下,臣幸不辱命,已找到了殿下命臣找的地方——”说着他就小心翼翼的将一块砖石呈上:“这是臣在后土庙中找到的铭文,请殿下过目……” 刘德笑了笑,接过那砖石,扫了一眼,其上的文字是篡文,书曰:王偃奔我,其他的字迹就有些模糊了,只能勉强认出‘敬’‘明’两字。 “看来汾阴的鼎跟宋国有关了……”刘德心里想着,王偃,刘德自然知道是宋王偃,号为桀宋的那个二货,战国时期的作死小能手。 而明史记载,特别是收藏在石渠阁中的史料明确记载了,宋国宗室持有当年殷商天子所持的九鼎之一。 简单的梳理一下,刘德能在脑子里脑补出这么一个事情:当年齐国一怒之下,合魏楚兵,灭了宋国,宋国末代君王,有桀宋之称的宋王戴偃出逃到魏国,为了活命,就把宋国宗室收藏的九鼎之一交了出来。 魏王自然喜出望外,于是,祭祀后土,但因为魏秦是世仇,所以,当时的魏王不敢声张,于是偷偷的将那个鼎埋在了汾阴的后土庙之旁的土地里。 因为,当时的国际环境不允许魏国持有九鼎那样的重宝! 齐灭宋之后,齐国成了众矢之的,被秦国合纵,纠结其他六国伐齐,大破之。 魏王只要不傻,就不敢做出那么明目张胆的事情来。 否则,那就是给秦国借口攻打魏国了。 这么一想,倒是挺合情合理的了。 但汾阴鼎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或者说是之后无数年之所以不断被人议论,翻出来指认是假鼎的原因是——十年前的新恒平欺君一案中,新恒平的罪证之一就是蒙骗天子,说鼎在汾阴,事后,这事情被人揭发出来,新恒平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所以新恒平被族诛。 之后,到了刘彻朝,九鼎之一被人发现,当时就有人拿新恒平一事出来非议。 身处此时,刘德感觉,新恒平肯定是骗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玩的那些戏法,在后来被董仲舒也继承了。 譬如说怂恿皇帝改朔月,改王朝的五行属性,改服色。 反正就是神神叨叨的那一套…… 当然了,新恒平也不是不学无术的家伙,起码,人家还是读过书的! 刘德记得,新恒平当初欺骗先帝太宗皇帝说鼎可能在汾阴时的说辞是: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汾阴直有金宝气…… 这就要提一个背景了,十一年前,黄河决堤,黄河水汹涌而出,将好几条支流干流都打通了,泗水也是其中一条被殃及的河流。 黄河水卷起遗失在泗水中的鼎,不远千里,送来汾阴,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可能性太低了! 于是,汾阴的鼎只能是两个解释。 第一个,它是真的,魏国人埋在汾阴的后土庙旁边的土地里,献给他们的守护神后土,希望后土庇护魏国。但这解释不了,为什么新恒平一口咬定鼎在汾阴…… 第二个,它是假的,十年前新恒平伪造了这个假货,把它藏在河东汾阴的魏国后土庙之旁的土地里,希望借此来邀功。但是,这又解释不了,魏国后土庙里的铭文。 想了想,刘德觉得,管它真还是假呢! 对我有利,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对我有害,真的也必须是假的! 现在这年月,历史都要尊重我,宇宙也要尊重我,小小的一个鼎,敢不尊重我吗? 反正那个鼎后来蒙住了刘彻,也蒙住了刘彻的满朝文武,想来,就算有假,也假不到哪里去,最起码,像模像样,能以假乱真! 第188章 脑残粉 这么想着,刘德拿着宁成呈上的砖石,不动声色的问道:“除你之外,还有谁看到过此物?” “除臣、殿下之外,没有第三人!”宁成毕恭毕敬的答道。 刘德点了点头,算他聪明! 他要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聪明心性,或许将来能善终也说不定! “你先下去休息吧……”刘德摆摆手吩咐着。 “诺!”宁成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拜了一拜,就下去了。 看着宁成下去,刘德笑了笑,他当然知道宁成心里肯定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但是,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身为统治者,刘德很清楚,保持神秘感是统治者统治天下,驾驭臣子的关键。 否则,让臣子把他的性格、想法和思路给摸透,这游戏就没法子愉快玩耍下去了! 刘德缓步走下山巅,下到山腰的天子庙中。 “义氏姐弟在那?”刘德问道:“带我去见……” “诺!”王道点点头,就领着刘德来到了一间偏室之前。 站在门口,刘德听到房子里义氏姐弟好像在说话,于是他挥挥手阻止了王道和身边的随从想要唱名的举动,就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姐弟俩的议论。 ………………………………………… 这时候,义婼姐弟却是全然不知刘德已经站在门口了。 义纵自从进了这房间后,就发现,他好像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房中没有竹简,但却摆放着一本本被装订在一起的书,这些书,用着一种义纵前所未见的材料装订而成,他尝试着拿起一本,翻阅了一下,发现,书中字迹工整,清晰可见。 “光是此物,怕是就用了不知道多少珍稀材料……”义纵心里想着,他没见过纸,自然只能尽量往珍贵方面猜测。 更让义纵震惊的是,所有的书籍,全部都被分门别类,放置在不同的书架上。 有贴了张纸条写了‘兵’字的书架,其上,一本本都是兵书。 《司马骧且》《孙子》《孙膑》一本本,让义纵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他很想去翻一翻那些他做梦都想看的兵书,但是,却没那个胆子。 汉室对于兵书的管控非常严格,寻常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兵家先贤的著作。 而未经主人准许,就私自翻阅主人的藏书,在此时不仅仅是道德上不能过关,在律法上也要被严惩。 什么读书人偷书不叫偷,在现在,根本没这个说法。 现在的现实是,大量珍贵的先贤著作,先人的经典,被极少数的一部分私人藏在自己家里。 就连朝廷想要,都得拿出几百金甚至上千金的钱财来求书,否则,一块竹片都不会给外人看! 而在另外一个书架上,则贴着一个‘法’字,大量的法家著作,陈列于其上,不止有先秦的先贤们的著作,更有汉室立国以来的知名学者,大臣对于律法的心得。 义纵甚至还看到了一本署名为北平侯张苍所著的《律令》。 这些书籍,对于任何喜爱读书的人来说,都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而这些书架按照种类来盛放书籍,更是让义纵还没见面,就已经对那位刘德殿下折服不已了。 “错非天纵之才,否则,怎能连这种细微之事,都安排的如此妥当与严整?”义纵心里想着,对于姐姐所说的刘德殿下‘英明神武、天纵其才、煌煌大志,已是信了十成。 于是他问道:“阿姐,你说,殿下长的怎么样啊?是不是特别英武?” 在义纵看来,举凡成大事者,那肯定是举止雍容,外貌堂堂的…… 实在是年少幼稚,有这样的想法,不奇怪! 义婼听了,脸上不由得绯红了起来,耳根子火辣辣的热着。 殿下是个什么样子呢? 义婼沉思着。 现在,她只觉得,虽然她才跟殿下只说了寥寥数句,但是,殿下影子却深深的沁入心扉,转瞬就已是参天大树。 “这是自然的拉……”义婼无比肯定的道:“我不是与你说过吗?殿下有穆穆之容,在阿姐看来,他便是这世上的大英雄大豪杰……” ……………………………… 刘德站在门口,刚好听到这一句,他忍不住笑出声。 刘德是怎么也没料到,前世高不可攀的女神,现在看情况,似乎成了他的脑残粉? 那个男人能拒绝得了一位娇滴滴的美人脑残粉? 无论义氏说这话是否真诚,刘德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男人最大的快乐,不就是征服吗? 于是,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道:“贤姊弟在议论什么呢?说出来让我听听?” 义婼骤然间见到刘德进来,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马上拉着自己的弟弟跪了下来,叩首道:“民女与阿弟无知,妄自议论殿下,死罪,死罪!” 义纵被自己姐姐拉着跪下来,但他的性子不似他的姐姐,他野性十足,虽然跪着,但却大着胆子看着走进来的刘德,观察着和打量着刘德。 他在观察着刘德,刘德也在观察着他。 如今的义纵,可谓是稚气未脱,嘴唇上连胡须都没长出来,但是,身子却不似一般少年人,很是壮实。 刘德看了看他所在的地方,来到书架前,拿起一本装订好了的法家著作问道:“你喜欢看书?” “回殿下……”义纵大着胆子禀报道:“小民确实喜欢看书,犹爱兵书与法家论著……” “我生平最爱的就是爱读书的人!”刘德将那本书放到义纵的手上,道:“读书好,读了书,就懂道理,懂了道理,就知道人伦,所以古代的圣王以德教来管治天下,不设刑堂,而民众从治,这是因为古代的圣王,让百姓都懂得了道理,若有一日,我汉家天下,人人都读书了,这律法的刑罚也就可以废除了!” 当然,这是在扯淡! 人人都能读书识字,就连两千年后的天朝也做不到! 所以,刑罚这玩意,至少在共、产、主、义社会建立之前,还是要一直存在的。 但是此时却不能不这么说,就连所谓的暴秦,不也要谈谈这些事情吗? “以后,你想看书了,随时来找我……”刘德笑着道:“好了,都起来吧!” 然后,刘德就转过头,对王道吩咐着:“赐座!” “诺!”王道点点头,就拿来两个席位,让这姊弟跪坐下来。 第189章 姊弟 刘德的态度,让义纵姐弟感觉如沐春风。 待姐弟俩坐下来,刘德就问道:“你们的名字,我还不知呢,说来听听……” “民女义婼……”义婼连忙拉着弟弟出来拜道:“这是民女的阿弟,名纵……” “义婼……”刘德玩味的笑了笑。 刘德记得,前世这位义夫人可是叫义驹的? 看来是后来入宫改的名字。 不然,很难解释,义婼的家里会给取名曰驹。 驹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一般的士族怎么都不可能给自己家的女儿取名为驹。甚至稍微有点文化都不会给自己的后代用驹为名。 实在是驹在名字里用,有侮辱人的意思。 驹用在名字中是什么意思? 刘德心里清楚的很,诗曰:言秣其驹,又曰:乘我乘驹。 汉人注解这两句话时就特别指出五尺以上六尺以下叫驹,用在名字里,简单的说,就是讽刺别人是个矮子。 一般,单名驹的都是奴婢,奴仆、家生子。 而义婼前世确实不高,大概也就155cm左右吧,可能还要矮一些。 至于婼就高大上许多了。 婼的意思是不屈服,宁折不弯,用在女性身上就是寄寓着父母对其的期许非常高。 “好名字!”刘德赞了一声,然后就将视线转移到了义纵身上,问道:“义纵,你现在是在读书呢还是在?” 义婼的脸色瞬间刷的一下就白了下去。 义纵也立刻俯首道:“回禀殿下,小民出于生活所迫,更为复仇,去年与人为剽……” 虽然说了实话,但,他还是不敢直接说出自己是个盗匪。 刘德笑了一声,道:“剽?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该做的事情!” “殿下息怒……”义婼连忙不停的叩首,生怕刘德一怒之下,要治她弟弟的罪。 刘德却笑着对义纵道:“你应该去读书,学好本事,做个正经人,盗匪之类,朝廷早晚要禁绝的!” 盗匪什么的,对于统治者来说,永远都是不安的源头,历来汉室对于盗匪都是严加打击的,地方官更是只要抓到盗匪,马上就会处决。 “诺!”义纵叩首,然后抬头看着刘德,他鼓起勇气,道:“只是殿下有所不知,小民与同为剽者,本来皆是良民,多是世代躬耕的汉室臣民,只是奈何郡守无道,滥杀无辜,我等为了复仇,不得不落草为寇……还请殿下明察……” 义婼却是被吓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义纵竟然大胆,居然敢给盗匪说话! 这要是碰上一个脾气不好的人,直接拖出去杀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义婼连忙叩首恳求道:“殿下恕罪,民女阿弟年幼,口不择言,请殿下饶恕……” 刘德却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 刘德心里跟明镜似的。 义纵的那帮落草兄弟,日后的功成名就确实有几个。 除义纵外,最有出息的毫无疑问是义纵的把兄弟,后来卫青麾下的将军,岸头侯张次公。 汉家制度非有功不得候。 张次公能封为彻侯,就证明了,他是实打实的立下了战功的。 要知道不是人人都是公孙贺,能有个把兄弟卫青,事事照顾,分润军功,羽翼左右,直接保送彻侯。 而一个盗匪窝里面居然出了一个名震天下的大臣,一个战功赫赫功封彻侯的将军。 周阳由的本事确实挺大的啊! 不说别的,就这一条,周阳由就是死罪! “周阳太守的事情,你们管不了……”刘德淡淡的道:“我也管不了,自有圣天子处置!” 这话透露的意思,只要不傻,就都该明白了。 河东郡守周阳由就要垮台了! 汉室天下,能让一位皇子上陈天子,某郡郡守不法之事,那个郡守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于是,义婼姐弟欣喜若狂的拜道:“诺,民女(小民)拜谢殿下!” “义纵啊,好好读书!”刘德笑着摆摆手道:“这样吧,我身边尚缺一个整理文案的随从,你就来我身边做事吧,只是没有秩比,也没有官职,只是一个随从,你可愿意?” 义纵哪里不愿意? 他只感觉自己真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简拔恩遇了,连忙叩首道:“小民谨遵殿下命!” 于是,刘德转头对身边的王道吩咐道:“带他下去,换身衣裳,然后交给宁成,让宁成教他规矩、礼仪和制度!” 刘德强忍住心里的笑声,对义纵道:“宁成是我身边得力的干将,你且先跟在他身边好好学学,记住,要精诚合作!” “诺!”义纵哪知道将来之事,恭敬的叩首,然后跟着王道下去高高兴兴地换衣服去了。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义婼还在跪着了。 刘德趁机道:“义氏,我身边缺个伺候的侍女,你可愿意服侍我?”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提出了要求了,所谓伺候,当然包括暖床。 义婼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一年在外面,早让她知道了男女之事更懂了许多潜规则,不说别的,就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公子哥身边的贴身侍女,不也是兼着暖床的职责? 再说,义婼自己也早就芳心暗许了。 于是拜道:“民女……不……奴婢敢不从命?”但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女生,脸皮薄,这话一出口,顿时小脸就红扑扑的,像喝醉了一般。 刘德哈哈一笑:“正好,我肩膀酸,你来给我揉揉……” “诺!”义婼起身走到刘德身后,伸出小手,轻轻在刘德肩膀上揉了起来。 刘德笑了笑,挥挥手,左右的宦官侍女自然就识趣的躬身退下,于是,偌大的殿堂之中,就剩下了刘德跟义婼两人。 刘德微微一笑,扭过头看着低着头,小脸绯红,额尖冒汗的义婼,这个他前世垂延许久的女神,轻轻一用力,就将这个软软的小美人拉近了自己的怀中,将头深埋进对方香喷喷的胸脯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赞道:“真香!” “殿下……”义婼此时就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般,浑身都颤抖着,一双美眸之中楚楚可怜,她细声细气的恳求道:“殿下……现在还是白天……” 刘德抱着她,低头轻轻含住她那可爱的小鼻子,吻着她那吹弹得破的小脸,在她耳边吹着气,道:“你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随便怎么样了吗?” 义婼羞得顿时只能低头不语。 第190章 袁盎来了 曹阳亭渡口。 直不疑矗立在战船之上,远眺大河对岸的河东土地。 “直大夫,就不等一等章天使了吗?”旁边,一位官吏问道:“章天使前时来报已过弘农了……”。 “不等了……”直不疑摇了摇头挥手命令道:“开船吧!” 于是,楼船上的士兵们将船锚拔起。 战船缓缓的在人力和水流的作用下驶离岸边。 这时候,远处的山峦上,一辆马车驶来,一个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着已经驶离码头的战船上的人喊着:“太中大夫还请稍等片刻!” 直不疑视力很好,回头一看,就看清楚了那马车中的人。 于是吩咐道:“停船!” 然后,他走上船头,朝着马车中的人拱手致敬道:“丝公有何指教?” 袁盎也拱手道:“直大夫言重了!我只是想来搭个便船的,不知道直大夫可愿意与我这待罪之臣同船?” “岂敢,岂敢!”直不疑挥手让战船靠岸。 袁盎缓步登上战船,朝着直不疑这个主人拱手道:“一别经年,直大夫别来无恙否?” 直不疑笑了一声,热情的走上来,亦拜道:“有劳丝公挂记,余一向还好!” “丝公要去河东?”直不疑看着袁盎的眼睛,一动不动的问着。 “然!”袁盎点点头,道:“所以就想着来搭一下直大夫的便船了!” 直不疑笑了一声,道:“这是不疑的荣幸,丝公,请!” 然后,就吩咐随从立刻腾出一间雅静的船舱,置办酒菜。 袁盎现在虽然身无官职,而且连爵位都被一撸到底了。但满朝上下,谁敢轻视此人? 不说旁的,人家能随时出入长乐宫,跟窦太后拉家常,就这一点,满朝上下几人能比的上? 就更别说,袁盎还是丞相申屠嘉的座上宾,号称知己满天下,朋友遍四海。 直不疑虽然向来自诩孤臣,也喜欢独来独往,但袁盎的面子,他也还是要给! “丝公去河东是公干还是私事?”进了船舱,宾主坐下,直不疑笑着问道。 袁盎笑了笑摇摇头道:“鄙野嘉人,闲来无事,所以就想到处走走看看……” 直不疑摇摇头没有答话。 袁盎的话,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 但袁盎去河东要做什么,跟他直不疑没关系。 船缓缓的开动,朝着对岸而去。 袁盎推开船舱的窗户,看着清澈的河水,心里面却是百感交集:“我可真是个天生劳碌命啊,这才消停了多久,又得为王前驱,为君分忧了!” 此去河东,他当然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实在是不得不走这么一趟! 这些天河东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先是根仓失火,然后又闹出了大阳县的事情,现在更是弄出了天子委派一位两千石的太中大夫,一位天子心腹宦官,持节督查河东的动静。 袁盎虽然不知道河东的事情的具体过程。 但他袁盎是什么人? 当年,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倒周的大臣。 他还是第一个看出了先帝要杀淮南王的大臣,更是第一个给先帝找好了台阶下台的大臣。 毫不夸张的说,朝廷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这一双眼睛。 而河东的事情,全部联系在一起,让袁盎闻到了暴风雨将至的味道。 此去河东,他是受了丞相申屠嘉的托付。 假如刘德能处理好河东的事情,那他就是去游山玩水,顺便看望慰问一些老朋友。 倘若刘德搞砸了,那他也能帮着收拾烂摊子,至不济也能让刘德全身而退——袁盎的资历和政治经验,足以保证这一点。 大河虽宽,但楼船往来也不过片刻,须臾功夫,楼船就缓缓的靠向了码头。 “直大夫,多谢您的款待……”袁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帽,拿起案几上的酒喝了一口,拱手道:“您还有公干,鄙人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完,他就拱手拜别,然后在几个家奴的伺候下,走下战船,在码头前,早有一辆马车在哪里等候,袁盎上了车,对车夫吩咐道:“先去大阳……不要张扬……” “诺!”车夫点点头,就驾着马车朝大阳县而去。 “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决定吧……”袁盎在心里想着,目前,他还不知道,刘德到底想玩多大。 ……………………………… 与此同时,曹阳亭渡口,带着一大帮随从与侍卫,威风凛凛的章德乘着马车,出现在了渡口。 “太中大夫什么时候走的?”章德冷着一张脸看着已经船去人走的码头,心情自然是非常不爽。 他在长安受人鄙视,那也罢了。 好不容易出次宫,还要被人轻视,这让章德感觉很受伤。 但偏偏还发作不了。 太中大夫直不疑,可不是阿猫阿狗,可以随便被他揉捏的存在。 直不疑可是先帝时就长期担任两千石大员的老臣子,向来简在帝心,深的天子器重。 即使如今换了天子,人家的地位也没动摇。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他章德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未必能撼动直不疑的一根毫毛。 “回禀天使,太中大夫刚走不久……”有人回答他道。 “哼,敢如此蔑视我,等到刘德殿下即位,我定让你好看!”章德在心中恶狠狠的道。现在他是动不了直不疑,但将来就未必了! 章德觉得,以他对刘德殿下的功劳,将来殿下即位,他再趁机说些直不疑的坏话,那直不疑就死定了! “走,我们也过河!”章德挥挥手命令道:“过河之后,直接去大阳!” 受了直不疑的刺激后,章德就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去大阳,拍好刘德的马屁,刘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多立功劳,这样以后等刘德做了天子,他就是功臣,就不用再被人轻视,被人鄙视,被人蔑视。 甚至还可有机会向那些曾经轻视过他,鄙视过他的人报复! 不得不说,宦官的偏执,也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之一! 第191章 无法拒绝的好处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赤着身子从软玉温香的丝被之中挣脱起来,刘德也是感慨了一声。 望着慵懒的睡在丝被之中的玉人,刘德忍不住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在两个侍女的伺候下,穿戴整齐。 出了房门,王道已在门口守候。 “殿下,太中大夫直不疑与天使章公已经到大阳县了……”王道禀报道。 “这么快啊……”刘德摸了摸额头,道:“你拿着我的令符去告诉太中大夫,就说我近来身体不适,因此请他代我走一趟河西,慰问平陆候与休候两位宗亲……” 这样做虽然有些怠慢直不疑。 但没关系! 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直不疑是个君子?而且还是个老实的君子!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老实的君子,更是人人都爱的使唤对象。 “另外再将章德悄悄的请过来……”刘德继续吩咐道。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章德就在王道的带领下,悄悄的来到了吴山之上。 “奴婢给殿下问安……”一见面,章德就亲热的道:“许久没见,不知殿下一向可安?” “托章公的福,一切还好……”刘德笑了笑,吩咐左右道:“快给章公备坐……”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刘德这个态度,跟直不疑对他的态度一对照,让章德确信,只有紧跟眼前的殿下,才有未来。 其他任何人上台,都没他什么好果子吃。 正所谓仓禀足而知礼仪。 在宫廷里爬到章德这个地位的宦官,钱财和权势都有了,他们开始追求一些高大上的东西了。 尊严和尊重,就是他们的追求目标之一。 “奴婢临行之前,陛下嘱咐奴婢,到了河东,一切都听殿下的吩咐和命令……”章德叩首道:“奴婢现在人在这里,请殿下吩咐吧,让奴婢做什么?” 刘德笑了笑,赶紧让王道扶起章德,道:“章公身负圣命,我岂敢有什么吩咐呢……” 对于章德的话,刘德一点都不会怀疑。 身为家奴,章德身负的使命显然跟直不疑是不同的。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只是现在直不疑被刘德赶去了河西郡,就剩下一个唱白脸的章德,回了长安,刘德知道,他肯定要被便宜老爹骂一顿。 但没关系。 汉室的太子,不怕做错事,就怕不做事! 前世刘荣那么容易就被废掉,最大的原因还是他没做出什么成绩来! 刘德想起了后世民国时期常公的太子建丰同志。 建丰同志在上海打老虎,虽然老虎没打成,只打掉几只苍蝇,看似丢了名声和面子,但实际上,正因为他是敢打老虎的人,于是马上就在他的身边聚集起了许多有志青年和人才,势力迅速膨胀,确立了不可动摇的接班人地位。 刘德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 虽然说这么干会有被老爹训斥的风险。 但只要这事情做成了,甚至哪怕只是做了这事情,不论成败,马上就天下人面前建立起了他敢于打老虎的形象,立刻就是众望所归,加上汾阴鼎的加分,这太子大位立刻就是十拿九稳。 与之相比,挨便宜老爹一顿不疼不痒的训斥,真是太划算了! 况且,刘德也没干别的事情,不过是把一个两千石的朝臣打发去河西郡了…… “不过,建议还是有一点的……”刘德看着章德笑着提出了他的意见:“根仓失火,河东郡守说烧毁了七十余万石存粮。那么河东郡的粮食仓储管理是不是存在问题呢?” “另外大阳县发生这种事情,河东郡守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呢?难道,大阳县发生的一切,河东郡守衙门之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的建议是,章公不妨从这两点着手,查一查河东郡到底在瞒着什么?”刘德看着章德道。 宦官们的胆子,说大,其实很小,一有风吹草动,最先缩卵的可能就是宦官。 所以,刘德怎么可能一开始就告诉章德,他要清洗河东官场? 那样的话,章德肯定会被吓坏。 以宦官们的胆量,说不定章德会撂挑子也说不定,只能挖个坑,让章德自己跳进去。 刘德相信大阳县的事情,跟根仓仓储的事情,只要深挖下去,挖到一定程度,那就由不得章德怎么想了,到那个时候,章德想要自保,就得把河东官场洗一遍。 而宦官们一旦认真起来,爆发出来的战斗力,那连刘德都是害怕的。 章德想了想,不疑有他,叩首拜道:“殿下的意见,奴婢知道了,一定按照殿下的吩咐,好好查查河东的仓储和大阳县之事!” 刘德笑了笑道:“都说只是我的个人意见……章公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参考一二就好了……” “不过,章公要是觉得可行,不妨查一查……查一查……”刘德笑眯眯的道:“根仓失火,烧毁了七十余万石存粮,但湿仓可没有失火,章公有空不妨去视察一下……” 根仓有问题,刘德就不信湿仓会干净到哪里去。 捞草打兔子,只要能在湿仓中查出问题,就能顺藤摸瓜,牵出根仓,进而,把河东的盖子揭开! 为了防止章德被河东官场的人收买甚至是与河东郡的官僚们同流合污,刘德适时的抛出一颗重磅炸弹,道:“未央宫宦者令张公年老体弱,早有退位让贤之心,只是奈何父皇一直不许,但我听说,前些时候,张公去了长乐宫,求了太后的恩旨,准许其告老还家,太后已下令,让母后于宫中诸宦之中,择一贤人继之,我看章公就是个合适的人选,等回了长安,我就去请母后的恩准,推荐章公继为宦者令!” 章德一听,脸上都乐开花了。 身为宦官,最大的成就和最高的官衔就是宦者令。 所谓宦者令,受命于皇后、太后,代为管治宫中所有的宦官,为宦官地位最高者。 最重要的是,只要做了宦者令,那就等于获得了重生。 汉制,宦者令是臣而不是家奴,见了皇帝,也不需要再口称奴婢,可以称臣如何如何。 这对于所有的宦官来说,都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章德于是立马跪下来道:“请殿下放心,奴婢一定用心办事,不辜负殿下的一番苦心!” 跟宦者令相比,其他一切都可以抛弃,甚至有的宦官愿意用生命来换自己到宦者令的官职上坐一天! 为何? 成了宦者令,就算死了,也可以风光大葬,而不需要像其他宦官一样偷偷摸摸的悄悄葬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里! 这对于渴望成为正常人的宦官来说,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第192章 狗咬狗 大阳县县衙之中。 太中大夫直不疑与河东郡守周阳由正谈笑风生。 他们两个渊源甚深。 当初,先帝即位之初,为了将权力从陈平、周勃手中拿回来。 先是任命国舅薄昭为车骑将军,督抚南北军,初步的将枪杆子拿了回来。 但朝政依然把持在陈平、周勃等老臣子手里,堂堂天子一度不过是个牵线木偶,这怎么能行? 于是先帝开始重用郎官、舍人、谒者等亲随官,靠着这些一百石到六百石的小官,先帝实现了大翻盘,特别是陈平死后,周勃独力难支,终于,大政归于天子,元老勋臣秉政的时代结束了。 直不疑与周阳由在那个时期,俱是郎官,且同舍而住,有上下铺之谊,同殿大臣之情。 “不疑公当年没能出来为您作证,由至今惭愧啊……”周阳由满脸愧疚的拱手道:“还好不疑公德高望重,清者自清,使宵小自受其惭,主动出首为您洗清罪名……” 直不疑笑了笑,没有答话,但心里却是受用至极的。 这可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事情。 正因为那事,他从此平步青云,受到朝野称赞,天子亲睐,一路从一个小小的郎官,做到了如今的两千石朝臣,甚至有机会问鼎三公。 在汉室朝廷,有人靠能力做官,有人靠关系做官,也有人靠道德做官。 直不疑就属于靠道德做官的那一类人。 于他而言,爱惜羽毛,重于一切。 而现在,他所担任的太中大夫之职,就是一个清规的官职。 直不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胡须,端起酒樽,道:“往事就不必多说了,如今直某受命于天子,前来河东督查根仓失火之事,周阳兄是河东郡守,此事,还需兄通力合作,不疑先干为敬!” 说完直不疑就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岂敢,岂敢……”周阳由一听,立刻大笑起来:“一定,一定……”也是一饮而尽。 周阳由心里一块大石落了下去。 直不疑的这个态度,让他放心了不少。 很显然,直不疑爱惜羽毛,不肯在河东牵扯过深,以免影响了他的名声。 这样一来,只要再摆平天子委派来的宦官,那根仓的事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至于大阳县…… 周阳由感觉有些头疼。 若是以往,大阳县的事情真是简单,把那些胡闹的地主豪强抓起来杀了,所有的过错都由那些人承担就好了,他周阳太守甚至能在这事情里面捞些政绩…… 对于一切唯上的官僚来说,泥腿子的死活与他何干?哄好上面的人,刷好政绩,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汉皇喜酷吏,民间多冤死。 杀人,特别是杀地主豪强,是如今汉室郡守们升官发财的不二途径。 但,现在却是麻烦大了,未来的储君,就在大阳的吴山上面蹲着,这大阳县的事情,想要遮掩是不可能了,甚至想要粉饰一下,都成了奢望! 如今的局势看起来,不给那个殿下一个交代,那位殿下就要给他周阳由一个交代了! 大阳县的事情,已经不是杀几个地主,砍几个贪官就能解决的了! 最起码,河东郡的上层,要拿一个人出来顶锅。 否则,这官司要是打到长安,打到未央宫,天子御前,到时候,就算是为了汉室的面子,这河东郡上上下下,一个都跑不了。 谁不知道,汉家天子以农为本,自先帝以来,天子就开籍田,亲自下地耕种,以劝耕天下,栥盛宗庙。 而大阳发生的事情,却是在打天子的脸。 天子被打脸,臣子还不死,那就是要被诛灭全族了。 但拿谁出来顶锅? 周阳由揉了揉太阳穴,这事情不好办啊! 顶锅之人,是必死无疑的! 这河东郡也没有傻子,会为了他周阳由的前途而奉献自己的小命。 就更别说,那人还得是一千石以上的郡内大员。 否则,就没法子交代过去。 真是头疼啊! 这时候,一个周阳由留在安邑听政的佐僚急色匆匆的走进来,对周阳由与上首的直不疑一拜,禀报道:“明府,前日大将军自荥阳传书,召郡尉申公往荥阳一行,查问河东防务,因而,请明府速回安邑视政!” 周阳由一听,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兴奋不已。 “真是天助我也!”周阳由高兴的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申屠既然去了荥阳,那安邑的郡尉一系的官员们就群龙无首,任他摆布了!他想捏个圆形就捏个圆形,愿意捏个方块,就捏个方块了。 先前,申屠坐镇安邑,他没法子绕过申屠去料理那些家伙。否则,撕破脸了,他也没好果子吃! 现在申屠去了荥阳,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没办法回来的。 而申屠留下的那帮官僚,不客气的说,没有一个干净的家伙,屁股上的虱子,数都数不清,正是最佳的替罪羔羊! “三个一千石,应该能在天子和殿下面前交代过去了吧……”周阳由心里寻思着。 河东郡长史文信,司马张安,督邮李轲,全部都是申屠的人,周阳由也早就掌握了这些人的许多罪证和贪污受贿的事实,只是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申屠的庇护下,如今申屠不在河东,他们没了靠山,只要闪电般的拿下这些人,然后立刻定罪,作成既成事实,到时候,就算申屠回来了,也是无力回天,而且……周阳由觉得,在如今的局势面前,申屠也应该要体谅他的一番‘苦心’。 毕竟,与身家性命相比,死几个幕僚,丢几个助手,真是太划算了! “就这么决定了!”周阳由得意洋洋的想着。 只要拿出替罪羔羊来平息吴山上那位殿下的怒火,再巴结好天子派来的使者和直不疑,打点好朝廷里的官僚们,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然后,河东郡歌照唱,舞照跳,依旧歌舞升平。 这时候,一个宦官走进县衙之内,对周阳由与直不疑一拜,道:“直大夫,我奉殿下之命,前来有事相商,请大夫借一步说话……” 直不疑连忙起身道:“唯!请与我来!” 就带着那宦官进了后院,一刻钟之后,直不疑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怎么了,不疑兄,殿下有何事找您?”周阳由不免好奇的问道。 “殿下命我去一趟河西,代为看望慰问平陆候与休候……”直不疑脸色有些不安的道,然后拱手道:“殿下有命,身为臣子,必须服从,请恕我失陪了!” 对直不疑来说,这个命令确实有些伤他的面子了。 但面子算什么? 对直不疑来说,能够合情合理合法的从河东这个泥潭里抽身而出,奉命去一趟河西,那是好事! 这样不管河东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一概都与他直不疑无关了! 直不疑又不傻,连袁盎都来了河东郡,河东郡的事情要是不大,那才叫见鬼了! 周阳由却是马上心生不安,直不疑一走,他就失去了人情这张王牌了。 于是他也道:“下官也要赶回安邑处理政务,就不送不疑兄了!” 如今对周阳由来说,赶快把大阳县的事情给一个交代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直不疑,都要去河西郡了,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大多数的官僚都是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的祖宗、兄弟、朋友。 没用的时候,你就是一双草鞋,可以弃之若敝。 显然,直不疑现在就是那双草鞋了。 所以,周阳由甚至连客套和礼节性的送行都懒得去做了,他的心已经飞回了安邑! 第193章 盐铁官营 安邑,南望巫咸山,北眺王屋山。 自古以来就是名城大都。 夏天子十六代皆建都于此,春秋战国交际之时,鼎盛时期的魏国也建都于此。 安邑之所以被夏天子和魏国早期的明主选择作为都城,自有它的可取之处。 安邑周边虽无天险可守,也无山川之固。 但是其境内河流繁多,交通便利,且资源丰富。 安邑境内,时至如今,依然有闻名天下的盐池,单是那个盐池,每年就可产盐数以百万斤,不仅仅可完全满足河东郡的需要,还可供给关中。 除此之外,安邑县里还有着许多最近几十年被发现的大型铁矿。 刘德的车马一路上从驰道上驶过,仅仅只是走马观花,就看到了无数的山峦之中隐隐若现的铁矿建筑,以及散落在道路两旁的许多铁矿石。 汉室天子奉行无为而治。 表面上虽然轻视商人群体,一直以来更在政治层面上对商人进行打压。 但实际上,商人这个群体,不去管它,就是对它最好的培养方式。 刘氏立国五十三年,就是中国工商业兴旺发达的五十三年。 在关中商人们可能还会收敛一些,不会太过放肆,但一旦出了函谷关,刘德沿路所见的,县县在开矿,乡乡有商人。而在安邑,商人们甚至连掩饰一下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明目张胆的开山凿矿,营建作坊。 “情况很严重啊……”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远处山峦之中隐隐出现的矿山轮廓,刘德感慨了一声。 刘氏天子五十三年无为而治,不止让社会的生产与秩序得到了恢复,人口也恢复到了秦末战乱之前的巅峰水平,工商业更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迅猛的发展起来。 要是按照刘德在两千多年后的那个时代所看过的一些yy小说中的情况来看,这是好事情,刘德应该高兴。 但现在,刘德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切。在这繁华之下,刘德看到了鲜血和尸骨,看到了哭号的百姓与破产的农民,看到了一个个流离失所的贫民和妻离子散的家庭。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工商业不受控制的膨胀,无论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英国工业革命,于是羊吃人,农民被逼的破产、自杀、卖儿卖女。 直到二战之前,整个资本主义世界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 资本家们无恶不作,横行霸道,干尽了所有他们能做的坏事。 而在这个时代,商人们的行为,也不比后世欧美的同行们高尚多少。 明史记载,刘德也亲耳听过,窦太后的亲弟弟窦广国就差点死于黑煤窑里。 而这是资本膨胀和发展之下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假如让工商业继续这么不受控制和限制的膨胀下去,这样的事情肯定会越来越多,因为资本一定会跟农业抢夺人口、土地和资源,羊吃人是资本发展必然的结果。 不止底层的百姓要为工商业的兴盛和强大付出代价。 顶层的贵族和皇室,也同样会为资本主义的继续发展付出代价。 英国光荣革命,国王上了断头台,法国大革命,摧毁了法国的波旁王朝。 资本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辐射到政治,无论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他们都会必然跟封建贵族、皇帝抢权力! 这也就罢了! 商人没有祖国,只有利益。 只要开价高,别说卖国了,亲爹亲妈也不是不能卖! 翻开史书,为了赚钱,商人们卖国的例子还少吗? 身为统治者,同时还是穿越者,刘德知道,是时候给商人们头上浇盆凉水,让他们冷静冷静了。 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资本主义就是一个灭世主。 它一旦强大起来,就会毁灭一切,包括他们自己跟刘德代表的皇室。 “最起码,在没有无线电和殖民印度之前,资本主义必须被关进笼子里!”刘德心中下定了决心:“要不惜一切扼杀它!控制它!” 只有殖民印度,并能将印度的财富和资源运回国内之后,资本主义身上的枷锁才能适当的放松。 而在那之前,盲目的发展工商,让资本不受限制的膨胀,只能是激化国内的矛盾,让无数农民破产,让秩序混乱,使盗匪丛生,然后,星星之火,必然燎原,活不下去的农民,会把刘氏王朝跟资本家一起送到地狱。 要知道,这里是中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国。 老百姓可没有英国跟欧洲的农奴那么好的脾气! 夏桀无道,于是成汤革命,商纣暴虐,周武伐商,厉王失道,于是共和执政,秦廷残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 两千年后,天朝太祖也说: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自古以来,谁让他们过不下去,他们就肯定让对方也别想活! 而殖民了印度之后,就好歹有个缓冲了,可以将大部分矛盾和压力转嫁给勤劳善良,逆来受顺,而且性格非常好的三哥。 刘德觉得三哥人民在种姓制度下都能非常愉快的玩耍,多一个资本主义的压迫和剥削,也应该能受得住。 “殿下,矿山中的民众还不是最惨的……”义纵在一旁道:“盐池中劳作的百姓才是最为可怜的!” 作为河东郡的本地人,还曾经做过盗匪,义纵显然对民间的情况非常了解,他介绍道:“臣亲眼所见,盐池劳作的民众,十人中有九人不出三年,必然落下残疾,不是双手为卤水浸泡而废,便是不小心跌入盐池,浑身糜烂,而商贾却无动于衷,残疾者打发几个铜钱,就赶出盐池,受伤者直接丢进山林之中,任由野兽撕咬……” 刘德笑了笑,这很正常。 就是两千年后的资本家们,都能视法律于无物,不顾工人健康和生死,就更别说是这个西元前的时代了,指望资本家讲良心,开什么玩笑啊? “到了安邑,你就去与宁成一起下乡,协助调查和清查安邑的商贾,跟着宁成,好好学学……”刘德吩咐道:“等汲黯回来,你们几个就好好想想,拿出一个盐铁官营专卖的方案来!” 盐铁官营,刘德觉得,这是目前对付资本势力无限制膨胀的最佳解决方案。 第194章 蠢货 安邑城,章德耀武扬威的乘着战车,在数百骑的簇拥下缓缓的靠近城门。 “下官河东郡守周阳由,率全军文武大臣,恭迎天使!”河东郡守周阳由一看到章德的仪仗出现,立刻带着数十名官吏与郡中的富商地主望族上前迎接,躬身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章德见了此情此景,他的心中非常爽。 能让一郡郡守向他低头,恭维他,巴结他,这在长安,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天使一路旅途劳顿,下官已经备好酒宴,为天使接风洗尘,还请天使移步河东郡守衙门……”周阳由勉强忍住心中的恶心和反胃,强迫自己的脸上堆笑,巴结着道。 要知道,在文人士大夫和贵族勋臣的思想中,宦官,属于最下贱最低等最不可接触的一个群体。 当此之时,宫刑是次于腰斩、凌迟的刑罚,甚至高于死刑。 周阳由当年在长安为郎官时,某次与一个宦官打交道,进行了肢体上的接触,他就当着那个宦官的面,把手放进渠水里,洗了半个时辰,那个宦官被他羞得,回去以后就自杀了。 错非是周阳由现在心里有鬼,否则,章德别说是持节而来,就算皇帝在面前,周阳由也敢给章德小鞋穿。 文人士大夫官员贵族,鄙视宦官,那是政治正确! 但现在,为了身家性命,周阳由不得不满脸堆笑,低三下四的巴结一个宦官,这种反差,让周阳由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 但他的巴结,却似乎是白费心思了。 他只听到,站立于战车之上,手持着天子节的那个宦官,朝他干笑了两声,就说:“我奉天子命,前来河东督查根仓失火与大阳县枉法一案,为了公道起见,周阳太守的美意,我也只能心领了!” 章德虽然对周阳由的态度很满意,但现在他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争取宦者令的空缺上面。 谁愿意一辈子自称奴婢,低三下四,甚至连死后,都只能裹在草席之中,连墓碑都没有一块呢? 反正,章德自己就非常不愿意! “成了宦者令,我便能光明正大的列籍宗族,还能开宗立户,传承香火,就是死了,甚至还有被朝廷授谥的可能……”这时的章德,满腹心思都在幻想着他成了宦者令后的美好未来。 若能在死后混一个谥号,他章德,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而这是所有宦官的毕生追求。 与之相比,其他一切,都如浮云一般无足轻重了。 于是,章德甚至连看到没看在周阳由等人身后摆着的一个个装满了各种财帛的箱子,他板着一张脸,问道:“河东郡长史,督邮何在?” 汉制,长史为郡守佐官首领,负责整理郡内公文,管理大小幕僚,协助郡守、郡尉处理郡内军政杂事,秩比一千石,是为郡内仅次于太守郡尉的重臣。 督邮负责监察郡内辖下各县县令、县尉的工作,巡查各县的治安和仓储文书往来。 他一到安邑,就传召这两人,摆开的架势就是要公事公办,不留一点私情和回转的余地。 马上就让周阳由老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下去。 章德却是视若无睹的从怀里拿出一张帛书,那是从丞相府的文档中抄录的河东郡大小官员名录,章德看了看,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问道:“长史文信,督邮李珂何在?” 全场寂静无声。 章德顿时就感觉自己被人打脸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暴怒一声,喝道:“长史文信,督邮李珂,这两人在哪里?死了吗?” “难道非要请天子节吗?”说着就作势欲要恭请天子节。 这一次,周阳由终于出声答道:“天使目光如炬,下官佩服,回禀天使,长史文信,督邮李珂,司马张安,此三人,屡犯国法,收受贿赂,曲法乱政,徇私舞弊,已于前日畏罪自杀……下官御下不严,有失管教,还请天使降罪责罚……” 章德望着周阳由此刻平静的如同湖面的脸庞。 就算是他,也终于知道,河东郡的问题,非常严重了。 长史、司马、督邮,都是一郡之巨头,在某些郡县,倘若郡守稍微弱势一下,甚至要被这三个巨头架空。 然而,在河东郡,这三位仅次于郡守、郡尉的千石大员,却‘畏罪自杀’了。 这说出去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章德是不信的! 不仅不信,反而深深的疑虑了起来。 能逼的一郡之内的三个巨头‘自杀’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河东的局面,远比想象中更复杂,一旦把盖子解开,说不定就要烫伤那个揭盖子的人了! 周阳由看着前一刻还威风八面不可一世,此时却沉默犹豫的章德,他的心里冷笑一声:“你可有胆子继续查一下去?” 回到安邑之后,周阳由就一面布置对付文信等人,一面开始寻思解决之道,终于让他想到了这个法子,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朝廷要查根仓的事情跟穷追大阳县的事情的背后,那就查好了! 只是如今关东诸侯蠢蠢欲动,朝廷甚至派驻了大将军在荥阳,督管齐赵兵,在这个时节,朝廷有那个胆量冒着河东糜烂的风险继续深挖下去吗? 更重要的是,周阳由现在已经没了后顾之忧了。 他的表兄,淮南王刘安前日传书于他,请他一起共商大事。 什么大事? 当然是为父报仇,推翻长安天子! 长安天子和刘德要是再咄咄逼人,就休怪他翻脸无情,鼓噪河东了! 在周阳由看来,假如朝廷的人再挖河东的阴暗面这么挖下去,到时候,河东官场上上下下兔死狐悲,必然会团结到他这个郡守的旗帜下。 到时候全郡上下万众一心,官员士绅团结如一人,再引淮南国军队为外援,也不是做不成事情! 即使退一万步,大事不成,他也能潜逃淮南,再由淮南逃到吴楚或者匈奴去。 章德此时真是纠结万分。 看着周阳由,他冷哼了一声:“周阳太守,你胆子也太大了!” 三个一千石啊!说死就死了! 一个自杀的名义,骗的了谁? 但看着满朝噤若寒蝉的官员和安邑城头上的士兵,章德的胆气一下子就泄了。 他终究不过是个宦官而已,这也是他第一次出使地方,那里的气魄和胆量来处理这种事情? “下官不敢……”周阳由淡淡的道。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有些害怕,毕竟,汉室天子积威日久,民心归附,贸然的跟着表兄淮南王刘安造反,可能还没来得及举旗,就被他郡守衙门的官吏给缴械了。 但现在,当他看到章德脸上的惊恐和疑惧,他心中原本对于皇权的畏惧和恐惧瞬间荡然无存了。 “不过如此而已……”周阳由心里仿佛有个魔鬼在感慨着:“奴才如此,主子又能强到那里去?!” 此时的周阳由,已不是之前的那个周阳由了。 郡尉申屠去了荥阳,留下来的心腹和亲信也被他一扫而光,余者全部都是小猫小狗,不足为患,郡内大权,尽操于他一人之手,真正的大权独揽。 也就是说,他已经具备了狗急跳墙的资本。 而人有了仪仗,再破除了心中的恐惧之后,野心就迅速膨胀了起来。 当年,项羽见秦始皇出行,直接道:“我可取而代之!” 当时的项羽,无兵无权,不过是一个楚国的旧贵族而已,他为什么敢有那么大逆不道的念头,还敢宣之于众? 无它,心里没有畏惧之心而已。 ……………………………………………… 平阳县,平阳侯宅邸之中,袁盎正过着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几个娇滴滴的美人为他锤着背,悠扬的乐声,听在耳中,这日子,不要太舒服了。 这时候,他的一个亲随悄悄的来到身边,耳语几句,袁盎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挥挥手让侍女与乐师都退了下去,问道:“真的吗?” “诺!”那亲随答道:“确认无疑了!” “蠢货啊!”袁盎立刻站起身来,嘴里骂了一句:“刘氏岂是会受威胁的人?” “高皇帝连太上皇帝的肉都能与项羽分食啊……”袁盎嘴里嘀咕了一句:“这岂非是逼着刘氏杀你?” 当年,楚汉争霸,高皇帝刘邦的生父刘太公为项羽所获,项羽自以为拿到了王牌,以太公的性命相逼,企图逼迫高皇帝就范,哪里知道,流氓有了文化,谁也挡不住,项羽说要烹太公,刘邦反手一句‘请分一碗给我……’,项羽立刻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自那以后任何想威胁刘氏的人,都要好好想想,刘氏天子为了江山社稷,连老爹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妻子也可以随便抛弃,岂是随便能被威胁的? 但事情无疑是闹大了,他必须马上赶去,帮着收拾烂摊子了! 于是他对左右伺候的平阳侯家下人道:“请代我向贵家家令致敬,承蒙招待,感激不尽,但余此刻有要务要去处理,就不再打扰了……” 左右皆道:“丝公请慢行,我家少主与家令都吩咐过了,丝公来我平阳,可以像自己家一样随意……” 袁盎哈哈笑了一声,这确实是他生平最骄傲的事情。 不管到哪里,就算是荆楚蛮夷之地,戎狄化外之国,他也能有落脚之地。 第195章 暴走的刘德 刘德这时候在介山之上,三天前,他就离开了吴山,绕过安邑,从涑水进入临猗,来到了这介山脚下。 自春秋以来,每一个来到河东的官员、贵族、皇室成员,介山是他们必须要来的一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介庙。 介庙之中祭祀和供奉着春秋时期最有名的忠臣孝子介子推。 这么说吧,连秦二世那个混账,到了河东,都懂的亲自上介山祭拜介庙,封介子推为介候,裂介山为其封地。 当此之时,官方与民间,对于介子推更是推崇备至。 此时,介子推在中国的地位,大体上相当于后世的屈原+岳飞的合体。 一个很明显的证据就是华夏这时最重要的节日——寒食节就是为纪念介子推而诞生的。 每年的寒食节,汉室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家家不生火,人人吃冷食,以纪念介子推。 即来了河东,不来祭祀介子推,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特别是刘德如今几乎亮明了身份,除了没有公开宣称之外,其余一切都如皇子出巡了。 就像现在,刘德登上介山,拜祭介庙,随行的臣子,除了郅都、汲黯、垣候刘赐之外,还有临猗县县令张置,县尉王敢当。 恭恭敬敬的给介庙尚飨,奉上祭品,刘德躬身一拜,对左右道:“疾风知劲草,国难思忠臣,介公忠德,千古传唱,临猗县每年都要派专人来此修缮和维护介庙,还有专门挑选几户忠厚老实之民,为介庙编户,四时祭祀,不得有误!” “诺!”一旁小心伺候着的临猗县县令张置与县尉王敢当立刻点头,将刘德的这个指使记下来。 “殿下,请为介庙题一副字罢……”临猗县令张置趁机让人抬出一副牌匾,道:“先前介庙的牌匾与石碑,俱是秦二世所立,二世昏君也,安可为介公庙勒石留传?所以,早被民众所毁,如今介庙,一无牌匾,二无勒石,甚为可惜,若得殿下题字,介公九泉之下知晓,当也可瞑目了!” 这种赤裸裸的拍马屁,让刘德笑了起来。 谁不喜欢被奉承? 反正刘德觉得自己很享受这感觉。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像这种马屁,心里爽爽就好,真当真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两千年后那些到处题字留名的领导,一朝进了秦城,连他们给母校和家乡题的字都给人干干净净的铲掉了,甚至于连学籍都给抹掉了。 眼前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秦二世当年所题的牌匾与勒石的石碑现在在那里? 但题字这事情,谁不喜欢? 于是,在众人的恭维和笑声中,刘德拿起毛笔,斟酌了一下,就在牌匾上写下了一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威武不能移。 这正是后世人对于介子推及其所代表的古典华夏士大夫人文精神的总结。 在这句话写下的瞬间,一阵微风吹过,介庙前栽种的两株柳树枝条摇摆,摆动的枝条落在地上的影子,恰似一个人在作揖的模样,不少人将这一幕收在眼中。 “殿下,介公显灵了,在答谢您的题字呢!”旁边的王道立刻就恭喜着,其余人也根本就不管自己有没有看清楚纷纷道:“殿下题字,介公显灵,这说明殿下之德修,连介公这等先贤都赞许了!臣等为天下贺,为陛下贺!” 刘德看了看众人,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摆摆手道:“小子德薄,岂敢当介公之赞呢?”嘴上虽然谦虚,但实际上却自己先对号入座,坐实了介子推显灵这种事情,同时刘德也看了看地上的枝条影子,看着似乎是有些像一个人在作揖呢!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又不像了,换句话说,假如换个方式,那影子也能被解释成恶鬼作祟,神灵发怒。 只能说,想拍马屁,什么理由和东西都能成为借口。 一行人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半山腰时,天空中飘来一朵云遮住了太阳,刘德抬头看了看,道:“诸君,要起风了,快些下山吧……” 现在正是六月末,夏雨时节,说不定可能还有雨要下。 临猗县县令张置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他咦了一声,大声的问道:“诸君请看,那天上的云像不像一柄伞盖?”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抬头,刘德也抬头眯眼看了一眼,心道:“什么伞盖?我还觉得它像一团棉花呢!” 但是,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张置开了个头,聪明人自会自己去联想和发掘。 一旁的王敢当就很适时的拍马屁道:“殿下前时祭祀泰一神,泰一神神像有泽,赐下灵芝,今日祭祀介公,柳树有灵,作揖答谢,如今,上苍以云为伞,为殿下遮阴,这种种祥瑞都说明了,陛下之德福泽殿下,于是上苍才赐下这种种祥瑞,以示嘉奖!” 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刘德心里一黯,他知道,不能任由这帮马屁精这样无休止的拍马。 于是刘德摆手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虽然只是孔仲尼一家之言,但我觉得很好!为政者,当敬天悯人,神鬼之事,心中知道就好,易云: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与诸君共勉!” 实在是这一路上的祥瑞太多了。 你说介公显灵,作揖答谢,这还好解释,特么下个山老天爷还要弄个伞来遮云,这传出去,别人不把刘德当傻逼看,刘德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是煞笔了。 更何况,过犹不及,这还没坐上太子位,就弄出一个祥云伞盖,传回长安,便宜老爹会怎么看? 反正刘德觉得,要是自己将来听到自己的儿子玩这种把戏,等他回来,先把屁股打肿再说。 最重要的是,后来刘彻到一个地方一个祥瑞,搞到最后,祥瑞都烂大街了! 物以稀为贵,任何东西一旦泛滥,就不值钱了! 而且,刘德如今也不需要祥瑞了,汾阴鼎就足够为他造势了! 王敢当一听,知道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悻悻然的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这时候,一个刘德留在山下的侍从急匆匆的跑上山来,见了刘德跪下来,呈着一封帛书,道:“殿下,安邑急报!” 刘德疑惑着接过来一看,脸色马上就黑了下去,他暴喝一声,问道:“中郎将郅都何在?” 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半只玉质的卧虎,他高声命令着:“天子虎符在此,中郎将郅都听令!” 第196章 麻烦 虎符一出现,所有人立刻就跪了下去。 春秋战国数百年的混战,定下了虎符在军事领域至高无上的权威。 后世所谓尚方宝剑,丹书铁劵,在虎符面前就是个渣渣。 战国时期,信陵君窃符救赵,秦王政以虎符收缴吕不韦的军权等等事迹都充分证明了,在当时,军队几乎是只认虎符的。 汉室,虎符地位虽然有所下降,不再是调动军队的唯一信物。 然而,虎符的本身就象征着君权。 特别是刘德此刻手中所持的玉质虎符。 汉天子手里拥有着全天下所有郡县的郡国兵虎符,通常,这些虎符都是铜质,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地方的郡守、郡尉或者统兵大将,另一半在天子手里。 有事,天子即以另一半虎符为信物,遣使持节调动军队。 但是,假如有事需要调动多个郡的郡兵甚至全国总动员,怎么办? 这时候,就是用到刘德手中的玉质虎符的时候了,此物本来是太尉的信物,汉家太尉凭此总统天下兵马,征讨四方不臣。 但随着汉室最后一位太尉周勃失势,汉家天子从此不再立太尉,转而亲自把持军权,这虎符也就了天子的信物,凭借此虎符,能调动天下任何一郡的兵马。 是刘德出长安前,便宜老爹赐下,以防止不侧的信物。 此刻,刘德将它拿出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杀人了! “殿下何事如此?”郅都跪下来拜道:“陛下临行前,嘱咐臣,虎符不可轻动,请殿下明示,究竟因何动用虎符,否则,臣不敢奉命!” 显而易见,郅都就是便宜老爹放在刘德身边的一道保险。 刘德想要用虎符调兵,可以,但必须说服郅都,郅都要是不同意,他一个兵也休想调动,甚至可能被郅都直接软禁起来。 但刘德却并非是真的一定要马上调动大军,只不过是看到帛书上的内容后,他本能的反应而已。 这时候,刘德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他将那帛书丢到郅都面前,冷哼道:“卿且好好看看,该不该马上调动河东郡兵,收缴军权,立刻踏平安邑,抓起周阳由等一干乱臣贼子?” 郅都捡起那帛书,看了看,脸色也马上大变,帛书之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但郅都只看了其中一句就立刻骂道:“真贼子也!若果真如此,臣奉命!” 那一句话很简单:太守杀长史、司马、督邮以狭天使…… 只此一句话就足够了! 郅都虽然不知道到底实情是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样,臣子就是臣子,天使就是天使,身为臣子,竟然敢要挟代表天子的使者,这就是要破坏秩序,破坏游戏规则,郅都岂能忍? 不仅郅都不能忍,天下任何一个自诩忠臣之人都绝对不能容受这种赤裸裸的对抗君权的行为。 要都这样,这天下还不乱套了? 应该马上调动大军,围剿安邑,将所有在安邑而没有反抗周阳由暴行的官吏统统抓起来,杀了! 至于周阳由,做下这种事情,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其罪! 但刘德却没有马上接话,反而将虎符收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想了想。 很显然,周阳由不是白痴,更不是傻瓜。 他应该很清楚,他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他就敢做了? 谁给他的胆子? 刘德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兵法有云,主不可因怒而兴师! 自古以来,多少强者,都是败在不理智这三个字之上? 猛然,一道闪电划过刘德的脑海。 “安邑的郡兵已经不可靠了!”刘德迅速的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河东郡尉申屠现在在荥阳,河东军政大权尽操于周阳由一人之手。,他若狗急跳墙,起码能动员起数万人的大军,然后,鼓噪全郡,起兵造反。 不要以为此时造反是个什么有难度的技术活。 汉室天下享国五十三年,其中有反臣的年月就占了大半。 这些谋反者,规模大的像英布、陈烯,统兵数十万,直接跟天子对阵。 小的则是十几人二十人,就敢扯旗了,然后被地方上的百姓镇压了…… 最近一次大规模的叛乱,不过是发生在十六年前而已,当时,济北王刘兴居趁着匈奴入寇,天子御驾亲征的机会,以为有机可乘,于是举起反旗,结果,一月被平,刘兴居兵败被俘。 此事对汉家天子教训极为深刻,当时,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动员了关中以及边地十六郡,三国,合计四十万大军。 将军栾布屯霸上,将军陈武屯陇右,天子亲至太原,拉开了架势,要跟匈奴人决一死战,为此,光是动用的民夫就是几十万,耗费的钱粮无数。 可就是被刘兴居在背后捅了一刀,先帝不得不马上休兵罢战,忍辱负重与匈奴和亲,会师扑灭刘兴居的叛乱。 从此之后,汉家天子就决意在没有削平诸侯势力之前,绝不再与匈奴言战。 所以刘德不得不仔细考虑,假如周阳由叛乱,那么蝴蝶效应会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周阳由不是没有可能造反,而是非常有可能造反! 因为,他的表兄是淮南王刘安。 刘德不信,刘安就没拉拢过周阳由这个表弟。 甚至前世之时,坊间就有传言,周阳由曾经与刘安有密信往来,此事,最终也成了刘彻下决心诛杀周阳由的原因之一。 “拿地图来!”刘德吩咐道。 王道马上就带着人拿着一副随身携带的画在布帛上的地图,将之摊开在地上。 刘德看了看地图,用手比划了一下,问道:“中郎将,若沿河而下,从河东几日可到雒阳?” “快船的话,大概半日……”郅都回答道。 刘德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假如他不妥善处理,把这事情搞定的话,他就有大麻烦了。 假如周阳由破罐子破摔,裹挟河东的军队,顺河而下,攻击雒阳,截断汉室荥阳大军的补给线,然后,吴楚趁势而起,这麻烦就大了! 甚至,周阳由都不需要攻击雒阳,只需要出现在雒阳城外,马上就是天下震动,刘德也没法子下台了! 刘德心知肚明,他若是仓促行事,导致周阳由横下一条心,举起反旗,他的太子美梦就要醒了! 现在,刘德知道,自己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解除周阳由甚至河东郡兵的武装。 这事情,说难很难,因为没有傻瓜会心甘情愿的解除自己的武装,再让你去杀他。 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只要刘德出现在安邑,在安邑军民特别是基层的队率、司马、屯长面前走一遍,马上就能收复人心,掌握军队。 但是,问题难就难在,刘德怎么让周阳由放心大胆的让他接近安邑,而不是在看到刘德出现的瞬间,立即就扯旗造反? “汾阴鼎!”刘德低声吐出这三个字。 第197章 郅都归心 刘德的脑子此时无比清明。 为今破局只在汾阴鼎,汾阴鼎出,他就有足够的借口和理由,回到安邑,进而剪除周阳由的兵权。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先麻痹一下周阳由,让他以为,事情过去了,从而放松警惕,甚至懈怠。 那要怎么才能让周阳由这样的老吏放松警惕? 史书上所有的成功案例都告诉刘德一个事实: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秦王政为剪除吕不韦,先封其为仲父。 刘德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为了剥夺周勃的军权,于是升其为丞相。 那么,什么东西能让周阳由动心? 答案就是升官进爵。 “大行……”刘德默默的念着这个官职。 大行又名典客,即使后来的大鸿胪,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部长一职,位列九卿,清贵无比,确实是个不错的诱饵。 但怎么让周阳由相信? 这时候刘德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先前,他先是把申屠给赶去了荥阳,结果导致周阳由有了造反的资本。 然后又是把直不疑赶去了河西,没了这个唱红脸,这戏都不太好演了…… “我还是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了……”刘德心里哀叹一声,但假如他能事事都能预料和谋算到的话,刘德觉得这也太不真实了! “这个教训好!”刘德在心里道:“它提醒我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是穿越者、重生者,就能掌控所有!” 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哪一个不是在不断的失败教训中成长起来的呢? 至于那些一帆风顺的,最后都会自食其果。 一个最好的例子莫过于后世号称最像穿越者的王莽了。 王莽前半生堪称穿越者的典范,各种装逼刷声望,天下归心,万民景从,以至于他能以几乎不流血的方式篡国。 可惜,一旦当了皇帝,他的种种不足和缺陷就深深的出卖了他。 短短十几年就搞到天下离心,众叛亲离的下场,甚至连匈奴人都鄙夷他了…… “张县令,王县尉……”刘德收拢心神,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临猗县的县令与县尉,道:“暂时先委屈二位卿家几天……” “中郎将……”刘德吩咐道。 “臣在!”郅都向前一步。 “派人看好他们……”刘德命令道:“不可让张县令与王县尉离开卿的人的视线……” 现在的关键,是不能让周阳由知道刘德的态度和对策,甚至连风声都不能让其知道。 “诺!”郅都点点头领命。 “王道!”刘德又命令道:“你马上持我令符,赶往荥阳,报告大将军,河东之事,请大将军收紧栏栅,派遣水军战船,沿雒阳一带巡查!” “汲黯!”刘德转头继续发布命令:“卿立刻回长安,报告父皇此间之事!” “诺!”汲黯躬身领命,表情严肃的叩首道:“臣定不辱使命!” 然后,刘德才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皇赐我虎符,我便可临机行事!郅卿,我命你严格封锁此事,不可外传,也不可让他人知道,所有随行扈从与军伍,全部保持原样,我们继续去汾阴!” “另外,你再遣人暗中潜入安邑,与我先前派在安邑的宁成接头,告知他,不要再去刺探周阳由的事情了,专心做好调查商贾之事!” “诺!”郅都亦叩首而拜,心中也颇有感怀。 先前他一直以为刘德不过是个乳臭味干的小毛孩子,他就是保姆而已。 但此刻,刘德临危不乱,一条条命令井然有序,成竹在胸,让他对刘德的态度立刻大为改观,且不说这些命令是否妥当,是否周详,但能在面临这种危机时,没有手忙脚乱,而是冷静下来思考应对措施,并且布置任务。 单单就这一点而言,刘德的表现已经是满分了! 自古以来,有几个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能有这般表现? 大部分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束手无策,就是慌慌张张的向他人寻求帮助,甚至控制不住恐慌,吓的尿裤子的也不是没有! “殿下真有大将之风,难怪朝中连丞相都看好了……”郅都心里想着,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将刘德看成储君,一个值得效忠和辅佐的对象,想法一变,态度立刻改观。 郅都跪下来问道:“敢问殿下,您现在是否已经有了对策了?若有了对策,请告之臣,臣虽不才,或能为殿下效力一二……” 刘德一听,心里顿时宽慰了许多。 一路上,郅都与他都下意识的保持距离,即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态度很明显,那就是,想要他效忠和靠拢,成为天子再说! 像现在这样主动询问和表示服从和顺从的态度,这还是头一次! 于是,刘德笑道::“我年少德薄,似这样的事情,尚是第一次遇到,但以我之见,河东必须保持安定,河东不可乱,周阳由必须先稳住!” 说完,刘德沉痛的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身为太宗皇帝之孙乎?” “况且,若兵乱一起,河东必然民生凋敝,百姓何辜要受兵乱之险?毋为也!” 然后,刘德就正色道:“然,周阳贼子,却也不可放纵,否则,这天下就要乱了,我汉家向来就不知道妥协二字为何物,周阳必杀,就是河东郡内攀附其的大小官吏,也统统要明正典刑,义正国法,非如此不足以威慑后来者!” 这一番话,郅都听了后,马上就叩首道:“殿下圣明,所思所虑,皆以天下苍生,社稷为本,臣谨拜之!” 对于郅都来说,单是刘德这番话,就足够让他发誓效忠了! 何以如此? 身为皇子,未来的储君,刘德本身就有着先天的优势。 对于汉室的臣子来说,效忠天子和效忠太子就是天职。 而刘德如今的表现沉稳有度,思维清楚,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对于大臣来说,这样的君主,就是值得效忠的对象。 当然,郅都的第一效忠对象还是天子,其次才是刘德! 这时候,本已经应该下山赶去荥阳的王道,又走了上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王道走到刘德面前跪下来道:“殿下,丝公袁盎来了……” 第198章 可怕的关系网 “丝公,您怎么来了河东了……”刘德立刻走上前迎接,满脸热情洋溢。 袁盎来的太是时候了! 刘德甚至都觉得,老天爷这是在帮自己了。 “老臣来河东走亲访友,听说殿下也在,因此特地过来拜见殿下……”袁盎笑着躬身一礼。 这倒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 当年,袁盎的父亲和兄长都先后在汾阴侯周昌和平阳侯曹参手下做过事情,有着香火情在。 只是刘德觉得应该没有这么凑巧,偏偏他来了河东,袁盎也跟着来走亲访友了…… 不管袁盎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河东,刘德只知道,稳住周阳由的计划,已经有了最佳人选了。 于是刘德也还礼道:“丝公来得正是时候,有一事,欲请丝公帮忙……” “殿下所说可是河东郡守周阳由之事?”袁盎抬头看着刘德,道:“臣也是为此事而来的,不知殿下心中可已有了计较?” 刘德自然知道,袁盎这是在问他周阳由怎么处置?怎么定性?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在政治上,一个案子或者某个人怎么处置,怎么定性,一个字的偏差就可能导致截然相反的结果。 刘德看着袁盎,知道袁盎这是在考究他。 刘德想了想,道:“大逆不道之贼子,还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错非我忧心河东糜烂,安邑百姓流离失所,此刻,我已发虎符,调动荥阳大军,进剿安邑了!” 袁盎点点头,这确实是老刘家的人的脾气。 刘氏向来吃软不吃硬! 而且特别爱记仇! 当年高皇帝刘邦坐了天下,衣锦还乡,来到沛县与父老乡亲燕饮三日之久,许下种种政策福利,更将沛县划为他自己的封地,永久免粮免赋,但却对他生养他的丰县视而不睹,完全无视。 为什么? 因为当初高皇帝起兵之初,被丰县人雍齿带着丰县的百姓在背后捅了一刀,丰县的背叛,让其耿耿于怀,迁怒十数年。 后来还是许多父老乡亲帮着求情,刘邦才勉勉强强的答应对丰县也一视同仁。 “殿下仁德,臣代安邑百姓谢过殿下……”袁盎躬身一拜,他很清楚,刘家的人就爱吃这一套。然后,袁盎抬头问道:“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正是我欲拜托丝公之事!”刘德躬身对拜,道:“请丝公为我走一趟安邑,一面宽周阳等贼子之心,一面暗中联络安邑忠臣义士,待我回转安邑,便擒拿周阳及其党羽,明正法典!” 看着刘德镇定自如,成竹在胸的样子,袁盎心中欣慰不已,在刘德的身上,袁盎见到了当年先帝的一些影子:“殿下今年不过十六,已有如此表现和城府,十年之后,那又该如何呢?”袁盎心里想着,只是想想那个场景,他就觉得兴奋,汉室出了一个太宗孝文皇帝,就让国势鼎盛,至今受益,倘若十年之后,再来一个太宗孝文皇帝,那么,这天下恐怕就要四海升平,凤凰来仪了! 而这正是他所追求的政治理想。 于是袁盎拜道:“殿下,臣在来之前,已经与平阳侯、猗氏候等在河东的彻侯商议过来,诸位彻侯皆表示,愿为殿下效劳,铲除奸臣,安定河东,俱以传书各家在河东之军政子弟、扈从及亲族子弟……” 说着袁盎就从怀中拿出一张帛书,呈递给刘德道:“这份名单是河东诸彻侯在军政任职的子弟、外族及扈从子侄,计有军司马三,屯长十七,队率二十一,盗贼都尉二,车尉三,县令两人,县尉七人,及游缴亭长之属百人,皆愿从殿下,平定逆贼,捕拿叛党,安定河东,效忠陛下,以宁宗庙!” 刘德接过帛书一看,心中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直到此刻,刘德已经确信,周阳由已经失去了造反的能力了。 这帛书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告诉刘德,基本上河东郡郡兵中一半以上的中层军官,三分之一以上的基层官员,都已经站在了他这一边。 周阳由恐怕前脚扯旗,后脚就要被他的卫兵缴械、软禁了。 当然,从另一个侧面,刘德也知道河东郡现在的一些状况了。 看看名单上面这么多的官员、军官,从基层的队率到中坚的屯长、司马,负责治安的盗贼都尉,居然都跟河东的彻侯们有着种种关系,顺藤摸瓜下去,竟然都是亲戚或者家族先人曾跟随过这些彻侯。 不止如此,地方民政系统更是被这些彻侯渗透成了筛子,十个基层的亭长、游缴有九个能跟他们扯上关系。 这就像一张大网,将整个河东的军政体系都笼罩于其中。 让人看了不寒而栗,甚至心惊胆战! 不过刘德想想也觉得正常。 彻侯食邑一县之地,位高权重,民间有的是想攀附和巴结的人。 而这些彻侯也不傻,自然懂得利用他们的地位来为他们笼络人才,方便自己做事,于是,就这样盘根错节的联系到了一起。再加上他们自己昔日的部下们的后代,于是就形成了刘德现在看到的名单。 刘德很清楚,这些人现在大部分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平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真要拧成一根绳子,他们还需要十几二十年以上的经营和培养,才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形成一个门阀政治的雏形。 即使只是这样,刘德的心中也开始警惕也戒备了。 门阀政治有多可怕,不用讲,是个人都明白。 “只要我在位一天,就不能给门阀半点生存的空间!”刘德在心里想着。 但此刻,这个关系网对刘德还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的! 刘德对袁盎一拜道:“多谢丝公!” 当然要感谢袁盎了,没有袁盎从中联络、协调,刘德自己是没办法在这一下子就能将所有的彻侯都拉过来的。 而如今的天下,估计也就只有袁盎和石奋有这个人脉能将这么多的彻侯家族在短时间内就全部联络沟通好。 “请丝公为我尽快联络这名单上的所有臣子,请他们右袒以安定河东,效忠天子!”刘德再一拜道。 当年,周勃夺吕产兵权,进入北军营地,鼓噪士卒,道:今为刘氏右袒,吕氏左袒,北军全部右袒,于是杀吕禄吕产,废少帝。 刘德就是用这个典故来告诉所有的将校,站队的时候到了,你是忠臣还是逆贼,必须选择。 很显然,只要不是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周阳由死定了! 第199章 请假条 rt 脖子感觉要断了,向各位读者老爷请个病假。 恩,明天我去想个办法看看,实在不行打封闭了 第200章 布置 诺!”袁盎叩首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臣奉命!” “另外,还要劳烦丝公为我走一趟安邑,以安周阳之心,就说,朝廷欲任命其为大行,请他做好准备,及早定好继任之人!”刘德又道。 袁盎联络的人,只能确保万一周阳由起兵叛乱,规模被限定在一个小范围之内。 但却不能保证他一定没法子叛乱。 周阳由在河东当了三年郡守了,若说他没有几个铁杆心腹、脑残支持者,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要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必须按照原计划行动。 而袁盎是最适合稳住周阳由的人选。 最重要的是,只要袁盎出现在安邑,就能确保,除周阳由的死忠外,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听命周阳由了。 袁盎听了刘德的话,点头道:“臣奉命!” 说完就欲起身告退,去联络官员,前往安邑,执行刘德的命令。 但刘德却叫住他道:“丝公,天使章德,与我有旧,若有可能,就给他留条生路罢……” 这句话,刘德是犹豫了很久最终才说出口的。 章德这一次,这差事,毋庸置疑,干砸了! 回了长安,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为什么? 身为天使,持节镇抚河东,他有先斩后奏,临机应变的权力。 河东郡守周阳由当着他的面,告诉他杀了郡中长史、司马、督邮。 当时,章德的上策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令拿下周阳由,哪怕周阳由当场发作,举兵叛乱,那章德也是有功无罪,甚至会被认为是忠奴。 中策是立刻拂袖而去,然后上书长安,这样虽然无功,但起码立场坚定,政治正确。 可他偏偏选择了下策! 即没有下令马上以叛贼的罪名逮捕周阳由,更没有拂袖而去,与此事划清界限,反而滞留安邑……当然这个选择不能说愚蠢,一般的大臣面对当时的场景,多半也会跟章德一样选择。 但他是宦官啊!对宦官来说这就是取死之道! 身为宦官,立场不坚定,政治不正确,回了长安,只要有人稍稍提一下他在河东的表现,天子不杀他,大臣也要杀他! 但刘德却不能见死不救! 章德在安邑的表现固然糟糕到了极点,甚至不客气的说,他完全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好了坟墓! 但是,刘德记得,后世有个著名的米国政治家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我知道他是个混蛋,但他也是老子的混蛋!那里轮得到你们这些渣渣指手画脚? 这句话虽然粗鲁,但却道出了政治的真谛。 章德这次做的事情虽然在政治上立场不坚定不正确,身为宦官,他就是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这个过失! 然而,他是刘德的人,至少是心向着刘德的人。 刘德必须保护他! 至少也得做出一个保护他的样子出来。 否则,以后谁还肯为刘德卖命? 特别是如今刘德还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这个表态就尤其需要了! 刘德必须让手下人知道,他是一棵参天大树,为他办事的人,都能得到荫庇! 这么说可能无耻,但这就是政治! “章德?”袁盎笑了笑,他对刘德跟章德有交情,一点都不意外,身在宫廷,有志社稷,不拉拢几个宦官怎么行?就是今上当年也曾经拉拢先帝的宠臣北宫伯子,以求其在先帝面前美言。只是身为文官,袁盎天生的看不起一切宦官,就是当年北宫伯子以忠厚仁义闻名宫廷内外,不知道多少人曾受过其恩惠,但那些受过其恩惠的人中照样有许多人看不起北宫伯子,袁盎虽然还不至于到极端的仇视一切宦官,但想让他帮一个阉奴……这……真是有难度!然而,当着刘德的面,袁盎自然不会傻到当面拒绝,他反而没有一点意见的道:“臣尽力而为!” 至于是不是真要放章德一马,给他一条生路? 呵呵…… 刘德那里知道袁盎心里的想法,他见袁盎答应的痛快,心中虽有疑虑,但也没怎么往深处想,笑道:“如此,就拜托丝公了!” “我带众人继续前往汾阴,丝公先行去安邑,待一切安排妥当,再请丝公传书于我……”刘德道:“等父皇诏命一到,就是周阳由授首之时!” 汉制,两千石大臣的生死,只能由皇帝定夺。 刘德虽然是皇子,但也不能越俎代庖。 汲黯已经出发,算算时间,最多一天后他就能过河,只要汲黯过河,按照制度,弘农的地方官会马上将消息用加急传递的方式送到长安。 汉室有一套紧急的消息传递体系,即使是吴楚发生的事情,也在这个体系的保障下,也能保障两天后就到达长安。 而从弘农到关中,最多后天日落之前,消息就能传递到长安天子御前,然后按照流程,天子会马上召集文武百官商议,然后拿出方案,再将命令传递到刘德手上,那就应该是四五天后。 “也就是说,我只有四五天的时间来挖出汾阴鼎……”刘德在心里寻思着,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否则天子诏命一到,不管怎样,他都必须马上回到安邑去处置周阳由。 然后就是必须回长安了。 出来一趟,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再让他在外面溜达,刘德感觉就算老爹同意,大臣们也会全部反对! 从这一次起,最起码三五年内,刘德甭想跑出三辅范围一步了! 一行人下了山,袁盎就告辞,赶去安邑联络官员,稳住周阳由。 刘德亲自将他送到介山山口,然后才回来,下令拔营启程,继续前往汾阴县。 日落之前,刘德一行驶入汾阴县境内,当代汾阴候周左车亲自在县界口迎接。 “臣左车恭迎殿下驾临汾阴!”周左车是个很年轻的贵族公子,最多不过二十岁,头上戴着崭新的刘氏冠,腰配长剑,显然是做足了功夫要刻意的接近和巴结刘德了。 “爱卿快快请起……”刘德一见,连忙亲自下车扶起他:“卿家世代为汉忠臣,汾阴悼候,就是我之皇父亦甚为敬重,卿在我面前,就不需如此了!” “岂敢,岂敢!”周左车起身道:“臣已略备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还请殿下赏脸移步寒舍……” “不急……”刘德摆摆手道:“卿且为我好好介绍介绍这汾阴县吧……” 刘德抬头看了看已经西垂的太阳,现在是夏天,白昼时间最长的盛夏,离天黑还是有段时间的,可以借此好好的看看汾阴,好为明天的取鼎之事打好基础! 第201章 皇帝的新衣 马车继续前行大概两三里,一个突兀的矗立在大河中央的台地就出现在了刘德的视线,予刘德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奔腾不息的大河咆哮着从台地的一侧狂奔而过,滚滚汾水倾斜而来,注入大河之中,激起无数浪花。 这个台地高出汾水与大河十几丈,站在大河边,刘德尽力抬头,才看到了台地上的风景——屋舍连绵,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宛如世外桃源。 “那是汾脽!”旁边的周左车介绍道:“乃上帝所赐,黄帝之居,后土之祀也!” “这就是汾脽啊!”刘德也感慨道,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看到了两千年后那个风靡全球的网络游戏山口山中的雷霆崖。 一艘渡船悄然出现在河岸边,周左车恭敬的请道:“殿下请上船渡河,至脽上再览风光!” 刘德于是登上渡船,跨越激流,一刻钟后抵达了对岸的台地。 从台地之下一个人工开凿而出的渡口和码头顺着阶梯向上,黄昏之前,刘德来到了台地之上,站在高台上眺望远方,只见山峦层叠,大河奔涌,浪花四溅,候鸟北飞。 这样的奇景,在后世是永远无法再现了。 因为汾脽在满清所谓的圣君康麻子统治时期已经崩毁,这个中华文明的发源地,祖庭,再不复存在于世间。 而在此时,汾脽依旧坚若磐石,千百万年来吕梁山与稷王山跟黄河、汾水的通力协作,才造就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的奇景。 吕梁山的隆起与稷王山断脉山脉的运动,使得地表被拉伸,形成了一个落差巨大的谷地。 谷地的下方是著名的龙门峡谷。 站在远处看,龙门峡谷就像是一个爬卧的巨人,而刘德脚下的台地,则恰似了那个巨人高高耸起的屁股。 当远古之时,华夏民族的先民们第一次走下黄土高坡,迁徙至此时,就以脽来命名这个台地。 脽者臀也。 从此,脽就成了这个台地的名字,无论夏商周,还是春秋战国,仰或如今,它都叫脽。 自古以来,这里就是华夏民族最重要的祭祀场所。 黄帝在此扫地开坛祭地,立为后土之祀,几千年来,历代天子,都将脽上视为地主的道场,岁时祭祀,永不停歇。 而,此处,确实也是华夏先民们在远古时期最重要的活动场所,甚至说它是华夏文明之源,祖庭也不为过。 高耸于黄河与汾水之间的高台,是天然的屏障,保护了先民们能免遭猛兽与域外蛮族的侵袭与骚扰,使得先民能繁衍生息,逐渐壮大。 当年,就是以脽上为基点,华夏的先民们将文明之光传播到中原大地,辐射到四方蛮夷。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刘德感慨着张开双手,道:“华夏祖庭,吾魂牵梦绕之地也,来到这里,我如游子归乡,倍感亲切!” 当然了,禹皇鼎就埋藏在脽上魏国后土庙之旁的土地。 刘德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来取出它,供奉它,尊崇它,膜拜它,让它再次绽放出万千光彩,照耀华夏大地,庇护天下苍生。 刘德步步前行,怀着虔诚之心,就像一个朝圣的信徒,行走在脽上的土地之上,看着纵横交错,犬齿相连的密布于脽上的无数沟渠。 “鬼斧神工啊!”刘德激动的感慨着,三世为人,这却是他第一次站在这华夏民族的发源地之一,中国文明最初的火炬之上。 “是的,殿下,确实是鬼斧神工!”一旁的周左车也附和着道:“传说,脽上乃是上帝所赐福之地,地主尚飨之所,故渠道天成,岁岁丰登,是以脽上之民,自古以来就不用为生计发愁,盖有神明庇护也!” 很难想象,脽上的所有渠道与水沟,全部都不是人工开凿的,它们是天然的渠道,大自然的奇迹,暴雨的杰作。 但先民们并不懂这些,当华夏的先民第一次踏上脽上,就认定了这里是天神所赐下的福地,至黄帝时期,更将脽上定位地主后土的道场,岁岁祭祀,顶礼膜拜。 刘德忽然回头问周左车道:“卿家,方才我见脽上西边隐约有光,仿佛瑾瑜之色,万般迷离,敢问,那是何处?” 周左车一愣,看看左右,好像也没人看到什么西边有光,还有瑾瑜之色啊? 周左车抬头伸长了脖子看向西方,问道:“殿下真的看到西边有光?” “嗯!”刘德非常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的指着西方道:“卿家,你看,那里还在冒光,光如瑾瑜……” 其实呢,那里来的什么光啊,西边除了将要落山的太阳的晚霞之外,别无它物。 但是呢,自从赵高当年玩了一出指鹿为马后,这天下肯当面指出统治者缪误的臣子就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当年先帝因为到底汉室是水德还是火德这个问题跟丞相张苍争辩了几个月,没有争赢,就罢了张苍的丞相位后,肯当面跟上位者挑错的就更少了! 而且,刘德特地提到了光如瑾瑜。 瑾瑜是什么?本是上古时期先人们所钟爱的一种美玉饰品。 但延伸至今,其意义已经超脱了美玉的范畴。 左传有云: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 屈原曰: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世人常道:君子怀瑾握瑜也。 瑾瑜在中国古典文化中,就是君子的代名词,一般认为,除了君子之外,其他小人伪君子是看不到瑾瑜的,也接触不到瑾瑜的。 刘德特地指出光泽如同瑾瑜,就是提醒其他人,你们看不到,那说明你们是小人,是伪君子!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小人,伪君子? 就如同西方安童生的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衣一般。 这世界上傻子很少,但装傻充愣的多。 于是周左车哦了一声,一拍大腿道:“嗯,确实如此!臣也隐约看到了,瑾瑜之美!善哉!” 他这一带头,其他人也没什么讲究了,纷纷道:“臣等也确实看到了!” 周左车道:“即有神光隐现,臣等共所见,这必是是上苍所示,殿下喝不过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物件在发光?” 刘德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笑道:“善,如今天色未暗,不如我等就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乘着马车,在几百名骑士的扈从下,朝着脽西而去。 第202章 造假 在最后一抹晚霞消逝之前,刘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到脽西的一处河湾地带。 原本狂暴的大河,在这一段河湾显得相对平静了许多。 江面水何澹澹,晚霞倒映于其中,美不胜收。 此时,月亮开始出现于天空之中,繁星点点,点缀着浩瀚无垠的星空,与即将下山的太阳余晖竞相争艳。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刘德随口感慨了一句,曹阿瞒的这首诗在这时还真是应景! “周卿,这是哪里?”刘德走到河湾之变,低头看着脚下十几丈的深谷之中奔流而过的大河问道。 周左车左右看了看,摸了摸额头,道:“回殿下,臣也不知,待臣问问看……” 不多时,周左车就回来禀报道:“殿下,臣问过了,此处似乎是百余年前魏王祀后土之地,荒废许久了!” “魏王祀后土之地?”刘德眉毛一扬,道:“我先前见此处隐约有神光冲天,光如瑾瑜,此地又为魏王昔年祀后土之所……来人!仔细找找周围,看看能找到什么?” “诺!”王道立刻领命,然后带着十几个随从在周围找了起来。 没多久,王道就回来禀报:“殿下,奴婢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庙宇……” “走……我等过去看看究竟是何物发光!”刘德挥手就带着众臣,在王道带领下,穿越一片荒草丛生,荆棘遍地的原野,借助着星光,刘德看到了几面掩埋在荒草与荆棘之中残埂断壁,只是天色已晚,有些模糊不清了。 “点火!”刘德命令左右点燃火把,瞬息之间,数百个火把就照亮了眼前的土地与事物。 看清楚了掩埋在荒草与荆棘之中的残埂断壁之后,周左车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原本他还以为能在这里找到什么祥瑞呢! 这样他可能还能混一点功绩,甚至增加些食邑的户数! 现在看来,不过几面残埂断壁,毫无出奇之处…… “可能是殿下眼花了吧?”周左车心里吐槽着。 其他随行的臣子和官吏,对此也大都都是这么个感觉。 但刘德却忽然看向废庙左右,道:“我见此地,地形甚异,或有奇特之处,来人!给我挖开地面,看看地下有什么?” 身为皇子,刘德想要胡闹一下,没人敢非议什么。 更何况众人仔细一看,这庙宇周围的地形确实有些怪异,有点像钩状。 此时,阴阳家普遍认为,地有异状,其下必有异宝。 所以,刘德的命令没有人有异议。 不多时,上百名随从就拿着各种器物,开始掘开地表,搜寻地下是否有藏什么东西。这些人一开工,立刻就惊动了本来潜藏在草丛中,准备趁着今天的良辰美景,大好夜色出来繁衍后代的萤火虫,无数萤火虫受惊,从草丛、荆棘之中飞出,在半空之中萦绕,飞舞,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些萤火虫在空中闪闪发光,为此刻的场景,增添了不少神秘色彩。 刘德此刻心中真是非常紧张。 那个鼎是否是禹皇九鼎或者更古老的天地人三才鼎?仰或者是个假货? 刘德没有任何把握。 这小心肝是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大概一刻钟后,东侧的一块荒地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刘德知道,鼎将出土了,于是,带着众人朝喧哗之处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故作惊讶的问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殿下挖到东西了!”王道走过来跪下来叩首道:“奴婢卑贱之人,不敢玷污神器,还请殿下亲往一探!” 方才王道已经远远的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他就立刻知道,挖出了不得的东西了,那物的形状与出土时天空中萦绕的萤火虫,都告诉他,此物非同小可! 刘德走近前去,让人打着火把前行。 只见,几个士卒正在小心翼翼的刨着一块已经被掘下数尺深的土坑,周围散落着许多黄土,黄土之中还夹杂着一些砖瓦与陶片以及竹简、龟甲。 刘德走到土坑边上,看到坑中一只赫然出现了一只大鼎的部分结构。 鼎身之上,虽然沾满了黄土与污渍,但依然能借着火光看到铭刻于鼎身之上的山河纹路,鸟兽形状。 刘德挥了挥手,示意士卒们继续挖掘。 他自己本人则蹲下身子,捡起一卷散落在黄土中已经腐朽的都快彻底腐烂竹简,打开,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不能再视了。 但刘德却脸上喜形于色,跪下来叩首道:“太一神显圣,先是于吴山赐福于我,如今又指引我找到宝鼎,此乃天命在汉,吾皇父德沛苍天之明证!” 他拿着那个上面已经完全没有文字的竹简,装模作样的摊开来,念道:“宋君卜封口而枚占巫苍,苍占之曰:吉,鼎之它它,鼎之煫煫,初有吝,后果遂!” 他站起身来,骄傲的对众人宣布:“此乃禹皇鼎,夏开以此立国,传于殷商,周武克商,封商天子之后于宋,为宋社重宝,宋亡,归于魏,魏王自感无德,不配有鼎,于是奉于后土之祀,今上帝指引我寻回此鼎,正是天欲兴汉之义!” 刘德所说的夏开,最开始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说的谁,但立刻他们就醒悟了,当今天子,刘德殿下的皇父不正是讳启,为避君父之讳,就只能委屈夏启改名了…… 众人此刻被这个重磅消息打击的神魂颠倒,谁有功夫来查看刘德手上的竹简之上是否真有文字。 于是刘德非常迅速的就将那竹简收了起来。 嗯,等过两天,再找精通魏国文字与巫祝之人,好好造个假。 如此一来,这个鼎无论真假,都坐视了它是宋国所持的九鼎之一的名头。 至于其他的缺点,在‘证据确凿’的文书记载面前,谁能反驳? 况且,刘德也不是信口雌黄。 最起码,他所念的那一句巫祝卜词,是确实存在的,在石渠阁的藏书之中,有一本名曰:《归德》其上就记载了周武王封商君之后为宋候,初代宋君以鼎为卜,请巫师所卜的卜辞,随便别人怎么查,这都是确凿的史实! 周左车一听刘德所说的话,只觉得幸福来的真是太快了! 宋鼎出于汾脽,无论怎样,他都必然能沾光,甚至益封为万户侯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他是比谁都更希望更愿意相信刘德所说的话,于是,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土坑中的鼎,就跪下来贺道:“泰一以瑾瑜神光指引殿下找到宝鼎,宝鼎出而虫鸟有异,此皆臣等共见,臣为陛下贺,为殿下贺,为天下苍生贺!” 第203章 宝鼎真伪 第二天,深埋于魏国后土庙之旁土地中的鼎被完全挖掘了出来。 经过清洗和擦拭后,这个巨鼎被送到了汾阴侯的府邸之中,随即被严加看护和重重保卫。 但消息在民间却马上传播开来,其传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仅仅半天的功夫,全河东都知道了,九鼎之一在汾脽被发现。各种有鼻子有眼,掺杂了神怪异谈的说法随之不胫而走。 安邑,郡守府,周阳由听完手下的回报,心中震惊无比,问道:“确认是九鼎了吗?是青鼎?冀鼎?还是?” 现在的周阳由可是万分恐惧的。 实在是九鼎有着太多太多的神秘光环与神圣色彩。 当年,秦武王自恃其能,向周室索要周鼎,结果为鼎砸伤脚趾而死。 周室倾覆,秦人欲收鼎于咸阳,结果周室所藏的几个鼎全部莫名失踪。 秦始皇动员几千人在泗水里搜寻了数年,还是一无所获。 这些种种故事,在民间不断发酵,形成了许多关于九鼎有天命,非人主不能得的神话故事,甚至有人言之凿凿的说,九鼎每一个之上都有着上苍九主的赐福,没有天命之人,是得不得鼎的,就算强行得鼎也将死于非命,秦武王就是明证。 而这些事情说的多了,连知识分子、官僚们也相信,九鼎确实承载了天命,有鬼神护佑。 如今,刘德得鼎,等于老天爷亲自下场参与凡间的权力斗争了。 谁敢与老天爷为敌? 周阳由想了想,他感觉,现在他要扯旗造反的话,不用天子下令,也不需要刘德说话,他的手下就能绑了他。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敢抗拒九鼎的威势。 正因为如此,周阳由此刻,只觉得心慌意乱,开始为他莽撞的要挟天使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但事已至此,他能怎么办? 一种绝望的情绪开始浮上心头。 “我是不是应该饮毒自杀,以免祸及家人?”周阳由心里忽然就这么想了起来。 汉室天子对于罪臣还是有些宽容的。 一般罪臣自杀了的话,基本就不会再祸及家人。 只是,接下来几个时辰周阳由几次准备自杀谢罪,最终都不了了之。 酒到了嘴边,他觉得酒可能会苦,苦死可是很惨的事情。 他想过悬梁,可是想想过去他所看过的悬梁自杀的人的惨状,又觉得那太痛苦了。 想投井,可他刚刚准备跳下去,就马上想到,井水那么冷,我要跳下去岂不会冻死在里面? 就这么拖着,一直拖到了下午,这时候,周阳由接到一张拜帖,拜帖之上,写着一句话:故人袁丝谨拜明府! 袁丝!袁盎! 周阳由只觉得自己遇到大救星了! 袁盎可是重臣! 虽然如今被天子革职,一撸到底,但谁不知道袁盎跟东宫有着关系,还是丞相申屠嘉的座上宾? 若能得到袁丝的帮助,那么,或许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于是,周阳由立刻吩咐左右:“快请丝公进来与我相见!” 更大开郡守衙门中门迎接。 …………………………………………………… 与此同时。 在汾阴候府邸之中,刘德凝视着矗立于他眼前的这个巨鼎。 这个鼎高大概8090厘米左右,宽3040厘米,目测重量大概在后世的300400斤左右,换算成如今的重量大概是千斤。 刘德走上前去,查勘鼎腹和鼎耳,这是现在唯一能直接辨认出九鼎的方法。 明史记载,九鼎之上,每一只鼎的鼎腹都刻有九州的名字。 另外鼎耳鼎足之上都铭刻了龙纹,因此又号九龙神鼎。 刘德仔细审视了一番,这个鼎的鼎腹没有九州落款,但鼎足和鼎耳都有龙纹,而且是上古时的应龙龙纹。 再看鼎内鼎外铭刻的山川河流鸟兽鬼怪,刘德站在鼎旁,他感觉他没办法证明这个鼎到底是真还是假! 作为穿越者,还是曾经沉迷过历史的穿越者,没有穿越前,刘德在网上看过出土的商代后母毋鼎和方鼎,也看过出土的夏代晚期的二里头青铜爵。 凭感觉来看,刘德感觉这个鼎,像商代中晚期的青铜鼎更多一些。 因为,无论铸造所用的技术,还是工艺来看,都非常接近刘德在网上所看过的一些商代青铜鼎的风格。而不是夏代晚期的青铜鼎器的风格。 “假如这是真九鼎,恐怕在我之前的千年之前,商人就已经重铸过九鼎了……”刘德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解释了。 其实这也能解释的通。 周室所藏的九鼎,明史记载,重逾千钧。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一钧30斤,千钧就是三万斤,不管夏代还是商代,都铸造不了如此重量的巨鼎。 而且,明史记载,秦武王曾经举起过雍州鼎,虽然他马上就被雍州鼎砸断腿骨而暴毙。 但在秦武王之前,另一个武士也举起了雍州鼎,秦代的史书记载,那个武士举起雍州鼎后,双目流血,受伤颇重。 从这个故事来看,雍州鼎的重量应该在200公斤左右。 再重,那就不是人力能举起的了。 后世的奥运会举重冠军,也没那个大力士举起过300公斤以上的杠铃啊! 因此,从重量、形制和工艺上,刘德感觉,这应该确实是宋国宗室供奉的九鼎之一。 但,最关键的一个东西不见了,那就是每一只九鼎的鼎腹之上独特的九州名讳铭文。 没有这个东西就很难证明眼前的这个鼎是真的九鼎。 那么鼎腹的铭文跑哪里去了? 望着这个沉默的大鼎,刘德找不到答案,只能猜测。 “假如它真是宋国之鼎,那就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宋国的历代君王们耻于亡国之辱,自行抹掉了鼎腹的铭文……”刘德想着,但想了想,这很不合理,宋国是殷商后人没错,但人家也是周王室的带路党,为周武王伐商立下过功劳的。没道理,他们会有什么廉耻之心,还会羞于亡国之辱,更何况,明史记载,宋鼎应该是供奉在宋国宗庙的祠堂之中,享受香火祭祀的。 “到底是真是假?”刘德看着这个巨鼎,摇了摇头,忽然笑道:“留给后人评说吧!” 这个鼎,刘德觉得,要是便宜老爹百年不打算将它带进帝宫陵寝之中,那他也不打算带到地下去,就让它安安静静的待在长安,等待历史的发展,科学的进步,有朝一日,或许能有人为它证明真伪。 只是那时候它的真伪已经不在重要了。 至于现在,刘德说它是真的,谁敢反驳? 这么想着,刘德就拿起笔在帛书上写下:宝鼎出汾脽,天命昭昭,光华在汉,儿臣为父皇千秋贺之! 然后,交给王道吩咐着道:“速传回长安,请父皇下旨定夺!” 刘德觉得,以他的便宜老爹一向闷骚的性格,得了这个消息,恐怕,他也要坐不住,要来一趟汾脽了。 第204章 阳陵 关中,弋阳县。 大汉天子刘启沿路巡视着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建设和社工的陵寝。丞相申屠嘉、内史晁错、中尉周亚夫等十几位两千石以上的大臣陪伴在他的左右。 巡视和督查帝陵的工程建设进度,是汉家天子在位时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也是汉室朝廷历年的工作重点! 因为汉室营建帝陵,与之前所有朝代的思路都截然不同。 之前夏商周三代包括秦代的帝陵建设,都只是为天子一人服务而已。 但汉室的帝陵工程却承担着之前所有朝代都不曾承担的重大责任,关系着天下苍生福祉和社会稳定。 天子刘启登上一座已经被凿空的山丘问着一直跟在身边的丞相申屠嘉:“今岁上计,丞相的工作很重,要审核各地上报的豪强名单,进行筛选,丞相若是实在忙不过来,朕会让内史和御史大夫衙门协助!” “回陛下,老臣已经行文关中三辅,抽调三辅各县的文案入京了……”丞相申屠嘉躬身道:“就不用劳烦内史与御史大夫衙门了!” 审计是丞相最重要的权柄,怎么能分给别人呢? 别说丞相府还是有能力审计天下郡国上报的豪强名单和官员政绩了,就是不能,打肿脸了也要充个胖子,起码现在不能服软! “这就好……”天子刘启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今岁上计,务必先统计和筛选出各地的豪强人选,尾大不掉者,尽迁于弋阳罢!” “朕想好了,明岁正月,就改弋阳为阳陵,为朕百岁之后阴陵……” “陛下圣明,臣等敬服!”诸臣俱都跪下来道。 汉家天子爱民如子,体恤小民,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的! 自高皇帝起,汉家天子就将其的陵寝与天下兴衰、稳定联系到了一起。 历任天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选址作陵。 即使是先帝以节俭著称,营造帝陵却依然舍得下本钱。 霸陵规模宏大,直接凿空了霸山,以山为陵,整个霸陵工程,从先帝登基开始就进行了,到先帝驾崩之前一直在扩建,先帝驾崩后更遗诏任命三位将军,发动京畿士卒一万六千人,内史卫兵一万五千人,为陵寝填土,由此可见其陵寝工程之浩大。 但是,如此庞大和恢宏的陵寝,并不是单单只为了天子一人。 准确的说,庞大的帝陵工程,就是汉室的国策。 天子在位时,不断扩建自己的帝陵,一方面是为了自己死后在地府能享受到如同生前一般的待遇。 另一方面,也是现实的考虑,为平衡天下豪强势力,打击地主恶霸而进行的一项基本国策。 自高皇帝起,历任天子在位之时,每年都会不断的要求地方郡国在上计中央时,务必汇报辖区内的豪族大贾名单。 这些豪族大贾,倘若有触犯律法,横行市井的,地方郡国的官员自然会处理掉。 但是,那些有权有势的豪强大族,倘若收买了地方官员,或者,他本人循规蹈矩,遵纪守法,不触犯法律怎么办? 一个大地主在一个地方扎根二十年、三十年,就必然会在地方建立起庞大的人脉与盘根错节的关系。 假如不能在这个地主尾大不掉之前铲除掉他的势力,用屁股想都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光靠地方郡国官员,并不一定可以完全的限制和扼杀地主豪强,可能会出现漏网之鱼。 这时候,帝陵工程就显示出了其的重要性,从高皇帝迁关东豪强及六国贵族之后于长陵起,历代天子都会持之以恒的迁徙地方上的豪强大族于自己的陵寝之旁,名义说的好听,是为帝守陵,为天子奉祀。 但实际上人人都清楚,这就是割韭菜。 天下豪强倒下一批,就必然会站起来一批。 只靠地方官,并不能做到完全抑制和限制豪强的势力。 所以,汉家天子索性釜底抽薪。 以帝陵工程和建邑帝陵的名义,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不断的利用帝陵建邑,充实陵邑的名义,将那些地方官不好处理或者买通了地方官的豪族大贾,迁徙到关中,帝陵之旁居住。 虽然这种迁徙表面上还是很温情脉脉的,汉家天子一不抄没迁徙者的家产,二不会用严刑苛法来对待他们,更会赏赐许多钱财给迁徙到陵邑的百姓。 但是任你家财万贯也好,占地良田万顷也罢,一旦被强行迁徙到关中,那些财产和土地虽然还是你的,但要不了几年,就会烟消云散。 于是,地方上的豪族大贾就像韭菜一样,被历代天子割了一茬又一茬。 虽然每次审计,总有能逃过被强制迁徙的落网之鱼的幸运儿。 但奈何汉家天子年年都会审计,每三年更会进行一次大计,全面审查和审核地方报上的豪强名单,先帝在位时,北平侯张苍为丞相,更发明了将数学模型和概率运用到审计之上的办法,这张大网就越收越紧,迄今为止,能逃过三五次朝廷审计的豪强或许有不少,但次次都能逃过的,就没几个了。 而且,这样一来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凡被迁徙到帝陵之旁的人家,基本都是原来地方上的大地主、大商人,家财万贯,基本人人都有着不错的知识文化,这就大大的增强了关中的力量,使得汉家中央政权,在人力资源上永远都保持对诸侯国的碾压优势。 正是在此背景下,朝野上下,对于汉家天子大肆营建规模宏大的帝陵不仅没有任何意见和非议,更将帝陵工程视为社稷最重要的工程之一。 “陛下,河东急报……”说话间,一位宦官行色匆匆的跑来,禀报着,同时将一份帛书呈递在手上。 “朕看看……”天子刘启接过那份帛书一看,顿时脸色涨红,怒目圆睁,将那帛书狠狠的扔到地上,道:“混账!谁给他的胆子!” 丞相申屠嘉捡起帛书,偷瞄了一眼,只见帛书上写着:儿臣刘德叩首以拜皇父:河东郡守周阳由杀郡长史、司马、督邮,以挟天使,唯父皇定夺! 申屠嘉正要说话,这时候,又有一位骑士疾驰而来,那骑士下马之后,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天子跟前跪下来禀报:“陛下万岁,刘德殿下在汾脽发现了宝鼎……” 说完这句话,这骑士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直接瘫软在地上了。 第205章 麻烦 汾脽,汾阴侯府邸。 这已是发掘出‘九鼎’之后的第三天了。 这三天时间里‘九鼎’出现的事情,持续发酵,天下为之震动。 刘德听到消息,甚至连远在齐鲁的当世最有名望的大学问家,齐鲁诗派的开创者,曾经做过楚王刘戊的老师的申公都已经被惊动,据说要亲自来汾阴一睹九鼎的仪容。 刘德听说后,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对申公,刘德的印象太深刻了! 前世之时,刘彻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开创建元新政。 建元新政的标志之一,就是申公入朝长安。 当时,这位申公的弟子已经遍及朝野,建元新政的两大干将郎中令王臧与御史大夫赵绾,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那时候申公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 刘彻使使以古代天子征辟贤臣的礼节,用最高规格的束帛加壁之礼以驷车将其接到长安,奉为贵宾,尊崇无以复加。 这位申公到了长安以后,刘彻就问他该怎么治理天下。 申公也以为少年天子是真心求教就直言不讳的道:为治者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意思就是,牛逼吹的再多,嘴炮放的再响,也不如做一件实事。 但当时的刘彻那里听得进去这些话。 那时候的刘彻满脑子都是大功业,要超越父祖,申公的话,显然既不动听,也没有勾画出什么五年平辽,赶英超美的美好愿景,正值中二期的刘彻自然立刻就感觉索然无味,从此不再召见申公。 然而,即使刘彻不喜欢申公,但却一点不妨碍申公成为建元新政的标志。 于是,当窦太后出手,尽废建元新政后,申公也被毫不客气的赶回了鲁国。 刘彻不喜欢申公,但刘德却非常尊敬这位当世的大儒。 至少人家也是懂的这个世界还是要做实事才有出路,一门心思的嘴炮,老天爷怎么怎么样那是没前途的! 因此,对申公的前来,刘德还是很期待的。 除了申公之外,刘德还听到风声,宅在家里一门心思编纂《公羊春秋》和研究天人感应的大儒董仲舒,以及其师兄胡毋生也似乎要来汾脽看一看九鼎。 对这两人要来的消息,刘德就没那么重视了。 董仲舒嘛,学问人品道德什么的,自然是很好很好的。 但奈何偏偏刘德不爱他那一套。 至于胡毋生,刘德感觉,他要是跟他的师弟董仲舒见了面,说不定两人会打起来! 作为重生者,刘德知道这对师兄弟分道扬镳很久了,如今两人对《公羊春秋》的理解,更是出现了偏差。 正所谓,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于是,后来胡毋生的弟子公孙弘逐董仲舒于胶西国,也就很正常了。 除这些人外,诸子百家的巨头,也各自纷纷放出了风声,要来一趟汾脽,瞧瞧汾阴的鼎。 在这些巨头中威名赫赫的也不在少数。 譬如,当年说的贾谊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怅然噤口不能言,只能‘摄衣而起,再拜而辞’的当世最有名望的卜者司马季主,据说就已经从长安启程了。 此人要来的消息,让刘德警惕万分,如临大敌,更派出了几个宦官侍者日夜守在曹阳亭渡口,只要看到司马季主就要立刻回禀刘德。 实在是此人的名声太大了,见识太渊博了,名望太大了。 当年贾谊何等人杰啊! 在他面前被说的跟小学生一样,只能唯唯诺诺,连上车都不敢出声。 在此时,司马季主的地位大体上相当于后世天朝微博上的千万粉丝大v,影响大,受众多,说句实话,他要是一口咬定,刘德挖出来的鼎是假的,那么,就将给刘德的计划造成不可挽回的打击。甚至还可能让刘德的名誉毁于一旦! 因此,一听说司马季主要来,刘德立刻绷紧了神经,如临大敌。 为了应付司马季主可能的质疑和刁难,刘德这两天一直都在督促和监督着找来的工匠和巫师们清理随着汾阴鼎一同出土的陶片、砖瓦和龟甲,以图找到确凿的文字证据,另一方面,在造假和忽悠方面,刘德也没落下。 从清理出的陶片和龟甲中,刘德也找到两块具有一些价值的陶片,但却都没有明确指出埋在地下的鼎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记述了魏王与齐王、赵王盟誓,合攻桀宋,并拔宋国都邑的功绩。勉勉强强,算是一个旁证吧。 但仅凭那两块残缺不全的陶片上所记载的铭文,并不能让人特别是司马季主这样博闻广识的大牛心服口服。 所以,刘德准备两个办法来让司马季主闭嘴。 第一套自然是伪造一个魏王祀后土的祭文和一个记载了宋代国君初封之时的卜辞的竹简。 另外一套嘛,当然是跟天朝学的。 微博大v没事发发心灵鸡汤,造谣、借古讽今,不去管它,但他们要是想议论议论大长老,那就要请喝茶,查水表了。 司马季主虽然身份地位比起一般民间的算明先生高大上了无数倍,但他终究还是个庶民白身,没有高爵也没有官身,这种人假如真的要让他闭嘴也很简单,两个汾阴县的衙役就足够了。 最多等过两个月,再放他出来,然后说是临时工惹的祸就足够了。 到那个时候,鼎早已经到了长安未央宫的深宫之中…… 但这个办法有些太过卑鄙,不到万不得已,刘德不愿用。 “先去探探口风,看他是否识相吧……”刘德翻着记载着司马季主与贾谊论道的文档,心里想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德还是很欣赏司马季主的。 此人才华见识都很高,而且思维清晰,懂的分析局势,认清自己的地位,更长着一张利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连贾谊那样的巨巨都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心服口服。 只是奈何这人脑子有问题或者说有着严重的洁癖,不愿意当官,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是:朝廷里都是一帮小人伪君子,像哥这样高尚的人真不屑与之为伍!(故骐骥不能与疲驴为驷,而凤凰不与燕雀为群,而贤者亦不与不肖者同列。故君子处卑隐以辟众,自匿以辟伦,微见顺德以除群害,以明天性,助上养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誉。公之等喁喁者也,何知长者之道乎!)。 刘德看了看档案里记载的此人过去的言行,挠了挠头,刘德知道,像这种有洁癖的道德君子,是很难收服的,连先帝跟便宜老爹屡次征辟他都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诿,甚至干脆跑到乡下躲起来。 但是,他应该懂什么话能讲,什么话不能讲吧? “哎,还是亲自去会一会吧,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德心中想道。 只有确定了这人的个性和品行,才好决定要不要用临时工! 第206章 人选 翌日,刘德接到消息,便宜老爹已经下诏,要御驾亲巡河东。 于是,他知道,是时候动身前往安邑,在便宜老爹没来之前,解决掉周阳由了。 否则,还要等君父亲自动手,他这个儿子就太失败了! 这几天,安邑传回的种种消息,都非常有利。 袁盎目前已经稳住了周阳由,至少,袁盎传回来的讯息表示,周阳由已经被大行的官职所动。 这也怪不得周阳由蠢。 实在是功名利禄之前,真能把持得住,不被冲昏头脑的人太少了! 譬如当年周勃,堪称一代人杰,是从秦末战乱中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强者。 按照道理,这等人杰,应该知道枪杆子的重要性。 但偏偏刘德的皇祖父就用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左丞相的名头就轻松的解除了周勃的兵权,让其甘愿卸下太尉之职,然后,丞相位子还没坐热,就被一纸诏令,赶回绛县种田了。 周勃都不能做到无视功名利禄,更何况周阳由? 而且,如今汾脽鼎出的大背景下,周阳由就算察觉了什么,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袁盎的说辞。 不然的话,他只要敢举旗,九鼎威压之下,不用别人发话,他的部下也能将他给绑了。 一边是必死无疑,还肯定会殃及亲族,没有任何成算的谋反,另一边是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加官进爵,是个人都会选择相信那一个可能了。 另外,这些天,刘德光是收河东郡兵的基层军官的效忠书,就收到手麻了。 在袁盎的串联下,几乎一半以上的安邑驻军的军官全部表示绝对服从和忠诚刘氏的立场。剩下的一半,也不过是因为没有串联,所以没有表态。 刘德相信,只要他带着鼎在安邑军营里走一趟,那么肯跟周阳由走的军官,一百个里也未必能有一个。 实在是九鼎的杀伤力太大了! 九鼎出,天下安,海晏清,凤凰来,麒麟现,嘉谷生,这句流传甚广的歌谣,就真切的反应了此时九鼎在民众心中的地位。 但是,周阳由好解决,甚至河东官场的问题,在九鼎出现的背景下,也很好解决。 借着九鼎的名头,刘德能很轻松的清洗一遍河东官场,将河东官场换一次血。 但破坏容易,建设难! 特别是刘德想要将河东作为未来中国的鲁尔。 这就必须要仔细斟酌,考量,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和措施出来。 首先摆在刘德面前的问题就是,河东太守周阳由与郡尉申屠这两个肯定是全部都要干掉的。 那么,谁来继任? 还有河东官场换血之后,到那里去找这么多听话的官员来? 这两个问题不解决,河东官场的动荡就不会休止,刘德的计划也就无从实施了。 “用谁来作为河东新郡守和新郡尉呢?”刘德在心里寻思着,考虑着,筛选着合适的人选。 或许以皇子的身份干预两千石封疆大吏的人选抉择,这样说出去有些让人无法相信。 然而,刘德却觉得这是完全可以悄悄的实现的。 汉家制度,两千石地方郡守的选择与任命,是由丞相或御史大夫从天下郡县官员中提名,上报天子,然后天子定夺,下诏任命,或者天子已有人选,与丞相、御史大夫商议后,下诏任命。 如今,御史大夫出缺,一时半会也补不上,所以权柄集于丞相申屠嘉之手,基本上,假如不是天子自己已经有了人选,那么丞相上报的人选就不会被否决。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选必须有着丰富的履历,证明他足够胜任一郡太守。 而丞相申屠嘉,刘德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有些面子的,他提议两个地方郡守、郡尉的人选,应该不会被拒绝。 那么,谁适合来担任两千石级别的一地郡守呢? “首选这人得好控制,听话,而且忠诚,并且还要有一定的能力!”刘德在心中想了想,现在,符合这条件的官员真是太少了! 刘德手底下,更是一个合适的人也没有…… “也不见得……”刘德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田叔不正好就是这样的合适人选吗?当过汉中太守,还出任过两千石的朝臣,可谓是履历丰富,政治正确,而且与我交情不错!” 田叔这样老资格的天下名臣,来出任河东郡守自然是非常合适的。 而且前世的事实也证明了,田叔现在的身体是足以胜任繁重的政务工作的,前世的时候,几年后,田叔就曾在鲁王相国的位置上发光发热了好几年。 “谁来做郡尉呢?”刘德想了想,从前世他所掌握的许多大臣的名字上一个个的点名过去。 首先这人必须很年轻,要有足够的精力来辅助田叔处理河东政务。 其次这人还必须是忠于刘德,最起码也得是倾向于刘德的。 不然,河东郡尉要是想给刘德的计划下绊子,那就麻烦了。 再次,此人必须是武官出身,最起码要有军队任职的履历,且必须是千石以上的武将。 可惜,刘德的记忆里没有如此适合的人选。 李广,资历和能力都够了,但他是窦太后的人,刘德不敢用。 程不识,太刻板了,未必会听刘德的话。 韩安国,张羽,都是梁王刘武的大臣,不可能跟刘德有什么牵连。 韩颓当、俪寄、成武这些人又资历太老,官职太高,不可能屈尊到河东任职郡尉,这些家伙,可都盯着车骑、材官这样的顶级武将官职。 “王启年?”刘德脑子里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这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王启年当了那么多年的未央宫宫门卫尉,资历履历都是很不错,外放的话,照理要提一级待遇,出任两千石的郡尉是足够了。 而且王启年的表现也让刘德很满意,刘德不是很清楚,王启年有没有能力,但是,他的忠心和立场,为他加分不少。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王启年是否能胜任郡尉之职,是否能完成刘德交代下去的任务,为刘德的计划保驾护航,充作保护伞? “等回长安,我好好考察考察他,只要不是太差,捏着鼻子就任用了吧!”刘德心里想着,身为上位者,刘德很清楚,哪里能做到任用每一个臣子都是有能力有手腕有城府的人才呢? 刘德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尚且做过任命亲信但无能的宠臣为九卿的荒唐事,刘德的老爹刘启也干过任命只懂得唯唯诺诺的刘舍为丞相的事情。 可见,在政治上用自己人比用正确的人更适合! 第207章 义婼的变化 郡守、郡尉的人选敲定后,刘德就开始琢磨怎么清洗河东官场上的腐朽势力。 毫无疑问,这才是最难的事情!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从地方一直延伸到了中央,将所有的政治人物一网打尽。 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那只会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刘德不会忘记王安石变法是怎么失败的,更忘不了天朝太宗皇帝的改革是怎么成功的。 “要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刘德低声念叨了一句,就拿起笔在纸上规划了起来。 首先肯定是先团结所有河东郡大大小小的官僚地主豪强,先把周阳由跟申屠群殴致死。这没什么难度,就算是只猪都能做好。 而且此时还有一整套完整的标准程序和流程可供参考——当年济北王刘兴居叛乱,先帝御驾亲征,一月而定济北,俘虏刘兴居。 能这么快扑灭叛乱,除了军事上的手段外,刘德的皇祖父还采取了一系列的政治手段。 譬如说,刘兴居叛乱后,刘德的皇祖父第一时间下诏明示天下:济北王背德反上,诖误吏民,为大逆。济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军地邑降者,皆赦之,复官爵。与王兴居去来,亦赦之。 很显然,刘德的那位已故的皇祖父,虽然没与天朝太祖有过交流,但两人都深谙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政治真理。 刘兴居死的不冤! 具体到河东现在的局面,刘德知道,他现在肯定只能是选择只诛首恶,旁党羽翼,都要高抬贵手,将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但杀了周阳由跟申屠后,就要一步一步的淘换掉那些贪官污吏和庸碌之人,选用一批年轻有为的官吏,用数年甚至十数的时间,将河东的地方官统统换成那种刘德欣赏和喜欢的人才。 刘德现在年轻,他有的是时间。 脑子思考了许久,刘德感觉有些心里发闷,于是就站起身来,走出房门透气。 这时候的汾阴候府邸,已经形同一座军营了,无数士卒往来巡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格保护着宝鼎与刘德的安全。 院子里,义婼正领着下人们搬运着各种物品,准备装车。 这些日子以来,义婼的变化很大,此刻,她已经隐约有了些女主人的气度,而且,因为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对于指使和指挥下人这种事情,不需要学习,就能无师自通。 刘德嘴角笑了笑,走过去,从背后悄悄的环抱住这个少女的腰肢。 “殿下!”义婼开始被吓了一跳,当她回头看到是刘德,这才拍拍小胸脯,红着脸道:“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家的小美人啊……”刘德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温柔的道:“其实你用不着如此劳累的,这些琐事,交给下人去处理就好了……” 义婼低头道:“妾身岂敢恃宠而骄?”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自从被刘德推了之后,她就仔细的考虑自己的地位和处境。 自古君王无情,天家无义。 刘德殿下现在是宠着她,爱着她,那以后呢? 以后肯定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在刘德殿下身边,而她的美貌却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 那要怎么样才能留住殿下的心,或者说,怎么样才能至少让殿下能在将来能记得她? 毫无疑问,这义婼现在考虑的最多的问题。 聪明的女人会仔细观察他的男人的喜好与性格,而愚蠢的女人只懂得靠身体和脸蛋来邀宠。 义婼无疑属于前者。 当她观察了刘德性格和脾气后,她感觉,要长期受宠,就必须要能帮到殿下,否则,只以美色和身体来邀宠的话,长此以往,肯定就要被其他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漂亮的对手给打败。 于是,这些天,义婼非常用心的开始学习着宫廷的规矩,向侍女宦官请教宫廷的礼仪,还亲力亲为,帮着刘德处理一些王道不在以后没人管的琐事。 不止如此,现在的她,还非常上道的主动的将她原本最爱穿的裙子都给收了起来,只穿一些简单的衣服——谁不知道刘氏最爱节俭的女子?当初先帝的宠妃慎夫人,就是靠着节俭和淑德,将先帝的心给牢牢拴住的? 刘德却没怎么留意这些细节,实在是这些天,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计划的东西太多,因此,对于自己的女人也就没怎么留意了。 闻言刘德笑了笑,吻了吻义婼的脸颊,也不再去管了,既然她想做,就去做吧,总比当个花瓶强! “对了,阿娇去哪里了?”刘德于是问道:“今天一天都没见到阿娇!” “回殿下,陈翁主似乎还在房中睡觉……”义婼低头答道:“昨日晚间,翁主不慎着凉了,妾身记得跟殿下禀报过的啊……” 陈阿娇的母亲的封号是馆陶公主,在民间此时直接叫公主是不太合适的,世人一般以翁主称呼皇室的公主,而陈阿娇作为馆陶的宝贝女儿,别人喊一声陈翁主,还是可以的。 “额……”刘德摸了摸额头,似乎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昨天晚上他忙着跟郅都商议回安邑后怎么拿下周阳由的细节,因此,给忙的忘掉了。 “那阿娇现在没事了吧?”刘德尴尬的笑了一声问道。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义婼答道:“今天早上,石先生来诊过脉了,说是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吃几副药就能痊愈……” “哦……”刘德点点头,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道:“我去看看阿娇,这里的事情你帮着看着点!有事的话,命人来通知我!” “诺!”义婼盈盈一拜,看着刘德的模样,她心中却是不由得想了起来:“若是我有朝一日生病了,殿下是否也会如此紧张?” 刘德却没空去关心义婼的想法,他现在确实是有些慌张了。 陈阿娇那可是窦太后的心肝宝贝,万一她在河东出个什么事情,回了长安,他岂非不是要被老太太恨上一辈子?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带了石穰在身边! 石穰的医术,刘德是信得过的! 第208章 垂钓汾脽边 刘德来到陈阿娇的寝室。 刚进门,刘德就闻到了檀香燃烧的味道。 他挥挥手,让下人们不要出声,慢慢走到陈阿娇熟睡的塌边,坐了下去,伸手怜爱的摸了摸陈阿娇粉嫩的小脸,轻声的对旁边的一个侍女闻到:“你们家翁主吃过药了吗?” 那侍女闻言低声答道:“殿下,少主一个时辰前刚吃过药……” 刘德点点头,看着熟睡的小丫头,伸手为她轻轻压了压被角,嘱咐道:“阿娇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你们要多注意,小心伺候!” “诺!”左右侍女纷纷躬身称是。 这时候陈阿娇似乎感觉到了刘德的到来,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见到是刘德,立刻亲昵的伸出双手,吊住刘德的脖子,呵呵的撒娇:“表兄,你来看阿娇了啊……” 但是,她的声音中却有着些虚弱。 刘德听了,心中也大为怜惜,连忙将这个调皮的小丫头抱好,搂在怀中,道:“阿娇要乖,好好的睡觉,养好身体!” 说完就抱着陈阿娇,将她放到榻上,为她盖上丝被。 陈阿娇睁着一双乌黑的小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刘德,过了一会,陈阿娇忽然道:“表兄,阿娇想回长安了,河东一点也不好玩……” 刘德闻言,顿时有些愧疚了。 其实河东还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的。 譬如,去龙门,能看到壮观的黄河从山峡之间奔腾而下的景象。 又譬如在尧山,可以游览首山祀,能观看到已经传承了上千年的首山大祀等祭祀活动。 就是刘德这一路走过的地方,好玩的也有不少,美食更是无数。 只是刘德自从到了河东,一直就无暇去管这些事情,甚至从未带陈阿娇出去玩耍过。 刘德伸手摸了摸陈阿娇的额头,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个丫头的身体状况,感觉她应该已经痊愈了,于是,道“这样,阿娇,你起来,表兄带你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 “好啊好啊!”陈阿娇一听说刘德要带她出去玩,马上就满血满魔,蹦跶了起来,小孩子,基本都是这样,只要有好玩的,就算发烧也能生龙活虎。 于是,刘德就让陈阿娇的侍女为她穿戴衣服,而他则出去布置出行的安保工作。 一刻钟后,刘德就在几十名侍卫的保护下,乘着马车,抱着陈阿娇出了汾阴侯的府邸。 ………… 若是要问河东什么东西最好吃。 此时天下所有的美食家都会异口同声的说出一个物种:大河鲤鱼。 诗曰: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春秋时,孔子生子,鲁昭公就送了一条鲤鱼作为贺礼。孔子非常高兴,就将他那个出生的儿子取名为鲤。 由此可见,大河鲤鱼的美誉,在春秋甚至西周时期,就已经享誉天下了。 在两千年后的那个世界,刘德不过是一个屁民,根本吃不起黄河鲤鱼,只能看着前人的记载,幻想一下黄河鲤鱼的味道。 而前世穿越后,倒是吃过几次黄河鲤鱼,但都不新鲜。 刘德早就想尝一尝真正的新鲜的黄河鲤鱼是个什么滋味了。 因此,带着陈阿娇,他直奔汾脽渡口的码头,到了码头边后,刘德就牵着陈阿娇的小手,在卫兵们的保护下,来到码头旁边一处还未被大河与汾水冲刷掉的滩涂地上,让人拿来渔具,挖来蚯蚓一类的鱼饵,就准备钓鱼了。 不得不吐槽一句,此时的钓具原始的不像话,没有浮漂也就算了,鱼钩都大部分是用青铜所铸的,要是碰上大一点的鱼,一不小心,就会导致脱钩。 但刘德也没指望能钓上什么大鱼,不过是娱乐娱乐而已。 所以,他随意的将自己的钓线甩到远处的河水中,就不去管它了。 然后,刘德就开始给陈阿娇的钓具武装了起来。毕竟这次出来就是逗她开心的,必须让陈阿娇多钓几条鱼。 青铜钓钩,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民间产铁,一般都是用在农具上,谁闲着没事用铁来做钓钩? 要知道,此时,许多偏远山区的农民的农具还停留石器时代,甚至有的穷人家连个石质的农具都没有,只能用木头凑合。 钓钩一时半会没法子解决,刘德就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了,刘德让人找来一些晒干了的秸秆,从中选了一根看上去比较大的,用一根绳子绑在陈阿娇的钓具的钓线上,然后,给陈阿娇上鱼饵,这就大功告成了。 然后,刘德就指导着陈阿娇将钓线抛进河水之中。 “阿娇,你看到那个浮着的秸秆了吗?”刘德问道。 “嗯!”陈阿娇点点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一会要是那个秸秆沉下去,你就拉杆……”刘德拿着自己的钓具做了次示范,手向后一扬,将钓线拉上岸,可惜没有收获。 “嗯!”陈阿娇用力的点点头,她许是第一次钓鱼,非常兴奋,她握着钓竿,全神贯注的看着水面。 不一会,原本浮在上面的秸秆猛地沉入水底。 陈阿娇立刻兴奋的大喊起来:“表兄,它沉下去啦!”竟忘了拉杆,刘德笑了笑,蹲下身子,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用力的一扯钓竿,道:“阿娇……这样,就能将鱼钓上来了!” 话音刚落,一条活蹦乱跳的大概只有五寸长的小鱼就已经被提上岸,在滩涂光滑的地上蹦跶了起来。 陈阿娇的运气不错,第一条上钩的鱼就是黄河鲤鱼。 “哇哇哇!”陈阿娇兴奋的跑过去,抓住那条还在活蹦乱跳的小鲤鱼,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骄傲的道:“表兄你看,这是阿娇钓的耶!” “恩,阿娇好厉害!”刘德笑着鼓励她:“表兄都没钓到啊!” 这就让陈阿娇更加高兴了。 于是,接下来半个时辰,就成了陈阿娇一个人的表演,虽然总共只钓上了七八条小鱼,最大的也超过一尺长,但陈阿娇脸上却时时都洋溢着笑容。 钓了半个时辰后,刘德也准备收工,带陈阿娇去别的地方逛逛,这时候,从码头侧面的另外一个斜坡处,走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男子。 老的看上去大概六十岁的样子,满头白发,但依然健硕无比,走在陡峭的脽下滩涂之上,如履平地。 少的看上去估计也就十一二岁,还扎着总角辫,显然是属于那种从小就被培养起来作为伺候主人的家生子。 那个少年的手上还提着一个鱼篓,刘德注意到,鱼篓中空无一物。 刘德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合理! 于是挥挥手,让左右的卫兵立刻上前去查问。 但心里却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一老一少看上去也不可能对刘德跟陈阿娇的安危造成半点影响。 第209章 缘由 没多久,前去打探的士卒回来报告道:“殿下,已经验明了,那两人长者乃是汾脽本地人,为汾阴侯家令的妻兄,少的,却是他的外孙,至于鱼篓无鱼,据说是因为巫祝之道……” “巫祝之道?”刘德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巫祝之道让人以钓鱼放生的方式来解决灾厄? 于是,他命人将那对老少叫到跟前,行礼问道:“长者在上,谨拜之!” 这对老少似乎很惊恐,见到刘德,浑身都在颤抖。 显然他们是知道刘德是谁的。 但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害怕刘德? 特别是刘德注意到那个童子的膝盖似乎在打摆子。 “老朽许远,拜见贵人……”那老者巍颤颤的还礼,小心的护住那个少年,道:“贵人若是无事,老朽就告退了……” 这种表现就让刘德感觉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于是,刘德叫住他们,问道:“请长者赐教,既然不要渔获,何必要再带鱼篓,更让令外孙如此打扮?” 那个童子的打扮完全就是一个奴仆、家生子的衣装。 老者回头躬身道:“回贵人,此乃家中长辈所赐之移祸之法,将此子将来之祸,移于鱼篓……” 此时民间流行着各种各样的巫祝移祸之法,但像这样的移祸之法,刘德闻所未闻。 但这老者跟那童子却迅速的离开了刘德的视线。 这很不寻常,让刘德颇为奇怪。 要知道在民间,刘氏的招牌还是很响亮的,不说民众会对他这个皇子拥戴有加,但起码不会害怕他。 “去查查看,汾阴侯家令的妻兄是什么来头?”刘德随口吩咐着。 “殿下,不用查了……”一个郅都委派来保护刘德将官禀报道:“汾阴候家令之妻兄,乃是鸣雌亭候的长子,他有个女儿,嫁给了河内枳县豪族郭氏,先帝之时,郭氏任侠枉法,为廷尉张释之诛杀,遗腹一子曰:解。据说此子出生时多有不祥之兆,因此,其母亲求到了隐居洛水的鸣雌亭候许夫人,许夫人为其定下了这个巫祝移祸之策,据说是只要年年坚持每年六月来到汾脽,钓大河之鱼,钓满七七四十九条白腹锦鲤之后,就可消弭祸端!” 刘德抬头惊讶的看了一眼这个一直没什么印象的将官,问道:“卿是?” “末将奉车司马卫商!”那个将官欣喜的拜道,能被殿下记下名字,这就是最大的突破了! “卫司马记忆不错!”刘德点点头赞赏道,虽然说为了保证刘德的绝对安全,郅都早就把汾阴侯府邸上上下下的奴仆祖上三代都查了一遍,但这么多信息,这个司马能记住,说明他是用心在办事的。 刘德最欣赏这种肯用心做事的人。 “这就难怪那个童子与老者见了我害怕,恐惧了……”刘德心里晒笑一声。 所谓鸣雌亭候,刘德知道是个女人,而且还是第一批受刘邦册封的关内侯。以女子之身能在高皇帝刘邦定鼎天下后受封为关内侯,这本身就说明这个女子非常厉害。 这个女人的名字,在此时几乎就是一个传奇,是一个神话。 她就是许负。 许负的一生,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充满了神秘性与传奇性的一生。 在各种民间传说和刘德在后世史上上看过的关于这个女人的记载来看,她大体是属于那种能知过去未来,无所不能的超级异能者。据说,她只要看一眼一个人的面相,就能判断出他的未来、生死等等。 譬如说,民间传说,许负当年为高皇帝刘邦选妃,直接点名当时的薄太后,说她是贵人,薄太后生了太宗皇帝后又帮助太宗皇帝就藩代国。 又譬如说,后来的史记上记载,许负曾给周亚夫和邓通看相,一口断定这两人都会饿死,还准确的预言到了周亚夫什么时候封侯,什么时候当太尉,什么时候饿死。 总而言之,就是神神叨叨的一大堆。 可惜的是,这些事情哄哄农民,骗骗不知内情的路人或许有用,但却蒙不了身为皇室成员的刘德。 不说别的,就是太皇太后薄氏,压根就没参加过什么选秀,薄太后能生下太宗孝文皇帝,纯粹是刘邦马尿喝多了就稀里糊涂的推了薄后。 至于周亚夫就更可笑了。 人家一刀一枪,辛辛苦苦的才爬到的太尉、丞相官职,居然被一个流言就把功劳转嫁到了许负身上了。 而且刘德注意到,现在,民间完全没有关于许负曾给周亚夫相面的传说,反倒是有一个邓通被许负断定一定会饿死的版本。 呵呵…… 所谓神算子,假如只是事后诸葛亮的话,刘德觉得自己也能做到! 而且,许负其实有个致命的漏洞。 就是刚刚离去的那个童子——郭解! 郭解的父亲是当年关中最有名的蛊惑仔,杀人犯法,作奸犯科的事情,一件没少干。 然后就一头撞到了刚刚上任廷尉的张释之的枪口,被当做典型在市场公开处死。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许负号称一看就知道一个人的生死未来,那么,她到底有没有看出自己的外甥女婿肯定会死,自己的外甥女一定会守寡? 而且,目前来看,许负弄出来的这个所谓移祸之法,也没有作用啊! 不然,二十多年后,郭解怎么就被人杀全家了呢? 只是…… 刘德眼中闪过一些光芒。 这个许负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啊! 人家名头大,名声大,而且成名几十年,在民间拥有广泛的受众,反正,农民跟工匠们肯定是信这个许负的。 最重要的是,许负是体制内的啊! 她现在还有着一个鸣雌亭候的关内侯爵位,她的兄弟子侄也有不少在朝廷做官。 这就告诉了刘德,这个女的,能被收买,而且从过去她的光荣忽悠记录和伪造各种传说和谣言手段来看,当今之世,若论忽悠,她应该是第一名! 这就比司马季主好对付多了! 嗯,刘德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有私欲的人,因为她有私欲,所以一定会听话。 而且刘德觉得,这也是一个双赢的办法。 许负帮刘德证明九鼎是真的,对她的好处,也是非常巨大的! 这么想着,刘德就吩咐道:“等会晚上,去将那位许先生请到我的房中来!” “诺!”卫商点头道。 第210章 要走正路啊 夜幕降临时,刘德抱着玩的满身大汗,还意犹未决的陈阿娇回到住所。 将陈阿娇交给她的贴身侍女,嘱咐她们给陈阿娇烧些热水沐浴,刘德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殿下,妾身已经准备好热水了……”刚进门,义婼就非常体贴的走上前来,为刘德蜕去身上的上衣,问道:“您是先用膳呢,还是先沐浴?” 刘德呵呵一笑,抱起这迷人的少女,大步朝着房中那个还在散发着热气和芬香的浴桶过去。 义婼顿时就羞得将头深深埋进刘德的胸膛中,低声求饶道:“殿下,房中……还有人呢!” 刘德笑了一声,挥手让还站在房里的侍女和宦官都出去。 其实,此时别说是皇室了,就是贵族,做这些闺房之乐,也并不避讳下人,譬如刘德的便宜老爹,每每临幸后宫佳丽,郎中令周仁都是跪在塌前欣赏活春宫的…… 只是,刘德终究还是保留着一些后世的行为习惯,并不怎么喜欢将自己个人的隐私与隐秘之事,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 一个时辰后,刘德神清气爽的走下床榻。 他现在的年纪,正是气血旺盛的青春鼎盛之时。对于女人的需求也格外旺盛,因此自从推了义婼后,他几乎无日不欢。 只是,刘德也知道,是时候节制一下自己的欲望了。否则三十岁之后,就要各种毛病都找上门。 “或许我该抽空去拜访一下北平侯张苍,讨教一下养生之道!”刘德心中寻思着。 当世若论养生之道,北平侯张苍自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原因很简单,刘德就记得这个老丞相将近一百岁了,居然还能收纳小妾…… 就这能耐,就没几个人敢比的了。 更何况,张苍的养生之道,可谓是另辟蹊跷,不禁女色,不止不禁女色,反而日日征伐。 考虑到张苍是黄老学的死忠,这就让刘德不得不怀疑他藏了什么类似yy小说中的秘诀一类的东西。 譬如说黄帝御女心经一类的神奇玩意。 只是,必须赶紧了。 刘德记得,张苍三年后就病逝了,享年一百零五岁,是汉室所有贵族皇室成员中享寿最高纪录的保持者。 这时候听到刘彻下床的时候,一直在门口待命的几个侍女连忙走进来,为刘德穿戴衣服、佩饰。 一个宦官跪下来禀报道:“殿下,司马卫商已经将您要找的人找来了,就在偏房,您看是否现在接见?” 刘德这才想起来,自己下午貌似吩咐过卫商去找那个许负的儿子。 于是,刘德张开双手,让侍女们为他穿上常服,系好冠帽,道:“带我去见他吧!” …………………………………………………… 许远此刻却是无比害怕。 看着门口的卫兵,听着院子里巡逻的士卒的脚步声,他只能蜷缩着身子,低着头,站在房子的一个角落里。 为什么害怕? 女婿被朝廷处死,他却没有跟女婿家决裂,反而抚养外孙。 最重要的是,他那个外孙的母亲至今没有改嫁。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家,早就被人折腾死了。 好在他家不是一般人,高皇帝亲封的鸣雌亭候,秦始皇在位时,他的母亲就已经闻名天下,朝野之中都有关系,所以一直以来,没人捅破此事。 只是,现在这事情却被皇子刘德殿下知道了! 许远是真怕了。 按照汉律,女子丧偶三年后必须改嫁,除非是四十岁以上没有生育能力的老妇,假如有人不愿意改嫁,那么就要缴纳额外的罚款,这笔罚款通常是五算,一算一百二十钱,五算六百钱,每年都要缴纳。 这本来没什么,反正他家不差钱。 可如今这事情被刘德殿下知道了,那意义就不同了。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上纲上线到怨怼天子,心怀不臣的大逆之罪上,阖家都要连坐! “但愿我母亲大人还有些薄面在朝廷里……”许远心里想着,这时就听到门口的卫兵喝一了声:“殿下到!” 许远连忙站到门口,躬身迎接:“老朽许远,恭迎殿下!” 刘德走进房间,看了一眼这个浑身都在发抖的老人,轻笑了一声,道:“老丈不用太紧张了,我叫你过来,就是想托老丈帮个忙……” 许远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恭敬的道:“殿下尽管吩咐!”却是连头都敢抬起来看刘德。 实在是刘氏天子给他家造成的伤害太大了! 当年,先帝即位后,立即就召见他的母亲,尊崇有加,厚遇无比,还任命了他的从弟为郎中令,看上去是很美好。 可惜,先帝却只是利用他母亲的名望而已。 等利用完了,打垮了周勃,一脚就踹开了他母亲。 不然,他母亲怎会心灰意冷,隐居商洛之间,不再过问朝政。 不然,他的女婿怎么就会被张释之拖到市场腰斩? 刘德呵呵的看了看他,对于那些过去的事情,刘德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许负十三年前辞官隐居,但看许远的模样,刘德就知道其中有隐情了。 他那位皇祖父啊,出了名的翻脸无情,做过的没节操的事情,加起来估计可绕地球一圈。 但这些跟刘德关系不大,他也懒得去仔细追究和查探。 刘德笑着将许远请到坐位上坐下来,这才道:“我闻老丈之母鸣雌亭老大人颇通相面之术,有神人之能,可恨缘悭一面,不能相见,今日偶遇老丈,就想请老丈代为向鸣雌亭候老大人问好,请她至安邑一会!不知老丈是否愿意?” “殿下有命,老朽敢不从命?”许远纳头拜道。 刘德点点头,这才对嘛! 许氏可就是靠着统治者才兴起的。 从秦始皇至今,百数年,不管台面上的天子是秦始皇还是秦二世,是汉高还是孝惠,甚至少帝兄弟,但凡天子有命,许家马上就要屁颠屁颠的出来遵命。 “对了……”刘德忽然笑道:“老丈的贤外孙叫郭解?先帝时关中游侠首领郭氏遗腹子?” 许远闻言立刻汗流浃背,跪下来叩首道:“不敢欺瞒殿下,确实是……还望殿下赎罪赎罪!” “别紧张嘛……”刘德笑着扶起他宽慰道:“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郭氏即以伏法,朝廷又怎么会继续追究其子?只有暴秦才搞一人犯罪全家连坐的那一套嘛……我汉室素来以孝治天下,以德驭四海,不搞暴秦的那一套连坐法,我只是希望老丈能好好教育,抚养那孩子,让他知道道理,知道律法,将来长大以后,读书做官或者从军报效天子或者耕种以养家小,千万不要再走他父亲的老路了,老丈身为长者,要将其父的问题跟他讲清楚,讲明白……” 刘德侃侃而谈,说的好像刘家自己没有搞连坐和株连一样,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秦代动不动就粗暴的罪及全家,汉代的律法,最起码在民法上基本不玩株连那一套了。 许远听了,却是大为感动,叩首道:“殿下字字珠玑,老朽铭感五内,一定好好抚养那孩子,让他将来走正路,不走邪路!” 刘德听了笑着点点头。 其实郭解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嘛! 最起码,刘德觉得他的组织能力非常不错,不管是用在官场还是放在军队里,郭解都能出人头地,可惜,他偏偏一头栽进了游侠这个大坑。 蛊惑仔可不是人人都能玩得转的! 特别是随着汉家中央政府加紧收权,中央集权时代渐渐来临的如今,再玩蛊惑仔,那就是对抗政府了,自古以来,只要不是王朝末期,就没有蛊惑仔或者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可以跟政府对抗的。 第211章 奇人异士(1) 翌日,刘德启程离开汾脽。 跟他来时,他离开汾脽时,整个汾阴县几乎是倾县出动,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民众。 许多人家甚至是全家总动员,扶老携幼的出现在道路旁边 他们自然不是来看刘德的。 而是来看宝鼎的! 此时,民间迷信思想非常严重,上至贵族,下至庶民,就没有不信神的。 汾阴更是重灾区,此地奉祀地主后土已经有两三千年的历史,迷信可谓深深的扎根于百姓的基因和血脉之中。 此次宝鼎出汾脽,别的地方的人或许还会怀疑宝鼎真假。 但汾阴人民却是深信不疑的。 特别是刘德故意散播了‘王偃奔魏’的风声后,顿时就冒出了许多历史学家,自动的给刘德补上了那一段历史的空白。 现在,在汾阴民间,百姓之中,关于宋鼎怎么到的汾脽都已经出现了详细到时间地点人物和场景的版本。 “周赫王二十九年,齐緍王得秦国默许,联合魏赵两国,发动第三次伐宋之战,大破宋国,宋王戴偃出奔魏国,奉宝鼎以求庇护,因宋王公子胜耻于亡国之祸,献宗庙传承重宝求生之辱,于是阴使大臣毁宝鼎铭文……魏王得鼎大喜,因无铭文,兼之不久乐毅破齐,不敢明示天下,于是供奉于魏脽后土,以求神明庇护……”刘德看着主父偃收集的许多民间对于宝鼎的脑补和揣测的流言,心里也是笑了一声,很多时候,历史不就是这样将野史变成正史的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可能性。 刘德继续看下去,接下来的版本和故事就充满了荒诞和神话色彩了。 什么刘德在吴山夜梦有神明朝南方行去,到介山,全山柳树枝条径直西指,过大河,有灵龟出水,锦鲤做桥什么的。 反正老百姓们yy起来,谁也挡不住。 这些事情,刘德看了,笑笑就算了。 等他坐了皇帝,这些神话与传说或许会成为正史,作为他君权神授的象征。 但如今,用处不大,还有弊端,民间流传也就罢了,但,却决不能让它在宫廷之中出现,否则,便宜老爹要是疑神疑鬼起来,刘德至少也要挨一顿骂,甚至可能危及他的地位。 因此,刘德已经下令禁止随行侍从与宦官侍女谈及任何有关神怪的话题。 陈阿娇却是很兴奋的在刘德的怀里蹭来蹭去,不时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前来围观的人群,问道:“表兄,怎么这么多人啊?” “他们啊,听说阿娇要走,舍不得,就都来送行了……”刘德笑着摸着她的小脑袋调戏着道。 “真的吗?”陈阿娇天真的问道。 “呵呵……”刘德笑了笑。 因为一路上围观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刘德渡河时花费了太多功夫,结果,一直到下午,刘德一行才算全部渡河完毕,抵达河对岸的临猗县。 在临猗县,刘德等人受到的关注依然没减弱。 但在临猗县时,刘德遇到了他派往荥阳的王道征辟过来的一个人才——褚强。 其实,褚强在此时的知识分子眼中可能完全不算什么人才,甚至儒家的人根本就不承认他是读书人。 褚强没做过官,经过商,更没拜过什么大人物做老师。 甚至褚强的文化也有限的很,只能识读简单的文字,略通一些简单的算术。 但是,即使刘德这个生于深宫的皇子,但在河东这段时间也多次听说过他的名字。 他有名的原因是因为,此人跟古代的伯乐一样,有着一项别人没有的技术——伯乐相马,他相牛。 根据民间的说法,荥阳褚强相牛无有不中,他甚至只需要看一眼牛的样子,就能推断这头牛是否健康,能拉多重的车,能耕多少地,甚至有人的牛病了,被他买下后,一个冬天的调养,第二年就又活蹦乱跳,成为上等的耕牛。 因此,刘德在听说了此人的名声后,让王道去荥阳之时,顺便征辟了过来。 在此时,因为没有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墨家及其分支农家并未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民间有着一技之长,并且受到乡邻尊重的奇人异士数之不尽。 譬如,这一趟河东之行,在民间,刘德就听说了荥阳褚强相牛养牛独步天下,留县的一个叫长孺的男子养猪天下无双,且其养的母猪每胎能产猪仔十几头,成活率甚至能过七八成,当真是让闻者惊叹,观者惊奇。 至于后来代北的桥姚,养马上千,牛倍之,羊一万头,是当世最大的畜牧业主,富贵无比。 右北平的兽医张里,靠着给武帝刘彻的牧场中的病马治病,也一度富贵直逼公侯。 刘彻朝后来的御史大夫卜式,最初靠养羊发家,拥有数以千万的财富! 而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这样的盛况和民间的奇人异士开始渐渐凋零,消失,再不复如今的盛况。 这是因为思想的改变。 在现在,这个没罢黩百家独尊儒术的时代,学一个技能,学一项技术在身,从天子一直都庶民都是认可的,并不会认为是什么奇淫巧计,君子不能学。 恰恰相反,此时的社会风气认为:福为上,贵次之,既贵各各学一伎能立其身。 而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只奇淫巧计这个名头就足够吓退大多数有志青年学习和研究农业、畜牧技术的热情。 “所以说,小猪啊,真不是哥哥为了私利抢你的皇位,实在是哥哥做皇帝,比你合适太多了!”刘德在心中想着,就命人传召褚强来见。 不多时,一个黑壮的大汉就被人领着来到了刘德的帐中,低头跪下来叩首道:“荥阳小民褚强拜见殿下!” 他行礼的姿势一丝不苟,完全没有任何的慌乱,就这一个细节就让刘德知道,此人从小应该是受过一定良好教育的,家境应该不错,一般的庶民,那里懂这些礼数呢? 想想这才正常嘛! 一般的百姓,穷人,屌丝,在这个时候别说养牛了,就是租牛都是奢望。 刘德前世在河间国,就见过一些村子的农民还是用着原始的石器甚至木制农具耕作,想用耕牛?做梦吧! 至于后来的卜式,正史上说的他好像很可怜的样子,但他能当上御史大夫,就这一点就能证明,他最起码也懂一些文化,能背许多经典,否则,凭什么坐上三公的位子? 身为穿越者,刘德很清楚,即使是在后世,规模化的养殖也不是普通农民玩得转的,别的不说,猪的数量一但上百,那就各种问题都来了,发生一个疫病,一个措施不当就足可导致全军覆没! 能在这西元前的时代,玩规模化养殖,还玩的风生水起的人,岂是一般意义上的农民? 于是,刘德的态度也连忙摆正了起来,亲自下场扶起他,道:“我闻公之大名许久了,今日能蒙公不吝山水之远,亲来河东想见,真是足慰生平!” “不敢!不敢!”褚强抬头,一张大黑脸上满是络腮胡子,他冲刘德一笑,还很文雅的道“小名贱名能入殿下之耳,足慰生平,不知殿下唤小民前来,有何吩咐?可有小民能效劳的地方?” “我欲建一个牧场,牧养牛马,闻卿相牛之术,独步天下,愿以场主之位相待,不知公可愿?”刘德非常诚恳的道。 但是,褚强却低下头,婉拒道:“小民谢殿下之恩遇,只是,小民无才无德,何以为官?” 开什么玩笑呀! 他在老家养牛,买牛,一年能赚不知道多少钱,这些年下来,光是攒下的身家就有数百万钱了,他每年的收入就已经远超了朝廷的两千石朝臣,为什么要去做官呢? 刘德闻言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招徕人才时碰壁。 不过,既然褚强愿意来见他,说明,还是有可能招募到的,只是,他开价低了,人家觉得不划算! 这没什么,春秋以来,君择臣,臣亦择君的思潮很浓烈,秦末之后,随着天下一统,这个思潮虽然渐渐平息,但还是存在的。 刘德自己也知道,像是褚强、桥姚这些畜牧业的巨头,未必能看上朝廷的那点俸禄,而且如今的社会风气,也让这些人在民间很受敬重,不存在什么自尊心缺失,要证明自己的问题。 但褚强这样的人才,刘德怎么都不愿意放过。 因为,刘德需要无数个褚强来帮助他扩大耕牛数量,从而为将来在全国范围内全面推广耕牛耕种做准备。 嗯,你没看错! 当此之时,耕牛耕种,只存在于长江以北,黄河以西的部分地区,基本上只有关中和关东的河内,河西、河东等膏腴之地才有用耕牛的传统,而且没普及! 历史上是武帝后期的贤吏赵过推广代田法时,才真正将耕牛耕种及犁头等工具全面的普及到关中,进而普及到天下。 而在那之前,只有富人、地主和贵族家庭才有养牛,并将之用于耕种。 第212章 奇人异士(2)【求订阅】 刘德调整了一下姿态,双手拉着褚强的袖子,道:“场主非官,不过是我之产业而已,愿托付于公打理!” 这就是赤裸裸的利诱了! 太史公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刘德就不信,他下了这么大的血本,还招不到区区一个褚强。 褚强闻言,却是瞳孔迅速扩大,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了。 表面上看,刘德所说的那个什么场主连个官职都没有,必然是大坑! 但其实不然! 刘德是谁? 当今天子之子,未来的储君,将来的至尊。 给这样的人打理他的私人产业,用屁股都能想到,利益会有多大,特权会有多高。 旁的不说,先帝的宠臣邓通就是明显的例子。 当初邓通所铸的钱可是与吴王刘濞的铸钱共同瓜分了天下铸钱买卖的利润啊! 褚强不傻,他要是不够机灵的话,脑子不够灵活的话,也做不了相牛的买卖。 他吞了吞唾液,也知道,刘德都开出了这么高的价码,他再拒绝,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统治者给脸不要,那下场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惨! 于是,他跪下来叩首道:“小民承蒙殿下看重,必粉身碎骨,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刘德闻言大喜,道:“能得公之助,我心大善,将来牧场之事,就托付于公了,若能有所成效,必不会亏待公!” 刘德要弄的牧场,可不是只养几十几百头牛,起码也是成千上万,将来若是一切顺利,牧场所养的牛,甚至可能超过十万,百万。 褚强要是能打理好那个牧场,管理和照料好所养的全部牲畜,刘德觉得裂土封侯为酬,都不为过! 当然了,只靠一个褚强,就算褚强有三头六臂,万千化身,也照顾不了如此大规模的牧场。 刘德需要褚强的地方,只在于,让他将他的技术与经验,传授给年轻人,最好形成文字,写成书籍,归纳成案例。 这样才是发挥褚强作用最好的办法。 褚强却又道:“请殿下稍等,小民先回家安顿家小,再来为殿下效劳!” “这是自然!”刘德笑着点点头,让人取来一百金,交给褚强道:“钱不多,与公为安家之费!” 又叫来奉车司马卫商,命其一路护送褚强回荥阳。 卫商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这说明他在刘德那里有地位了! 否则,刘德殿下岂会点他的名做事? ………………………………………………………… 与此同时,雒阳以东,一片山林之间,建着一栋雅致的竹屋。 竹屋两侧风光秀美,景色宜人。 按道理来说,此处应该是人迹罕至的安静之地。 但,意外的是,此刻这里停满了车马,无数来自各地的商贾与名流,纷纷来到这里,只为一件事情:请竹屋的主人为自己看相。 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带着几个下人,抬着一个大箱子,非常嚣张的挤开排队的人群,道:“我愿出钱十万,金五百,请许君侯为我一相!” 他昂着头,骄傲的看着周围的商贾,鼻孔里冷哼着:“谁还能比我的出价高?” 相一次面,就要钱十万,金五百,这确实是令人惊讶的一个数目。 但比起的竹屋的主人来说,就不值得一提了。 立刻就有一位公侯打扮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冷漠的来到这富商面前,挥挥手,跟随他左右的随从立刻一拥而上,将这富商与其下人踹到地上,一顿胖揍。 “区区商贾,安敢与我争锋?”这公侯玩味的笑着:“且许伯母一年只为九人相面,区区十万钱,五百金,就能办到?幼稚!” “鸣雌亭候乃是秦始皇御笔所封的圣女,高皇帝也承认的神女,能知过去未来,人生衰败,天下局势,十万钱,五百金,算个屁啊!”另一位公侯也道。 竹屋主人正是一直隐居于商洛之间的当代相面第一人,鸣雌亭候许负。 许负的大名,如今的天下,谁不知晓? 单单就凭她出生就被秦始皇视为祥瑞,秦二世加封,汉室鼎立,高皇帝刘邦也以功封其为关内侯,先帝进一步益封五百户,还以其子为郎中令。 两个王朝,五位天子,俱都承认和认可。 就此成就,天下谁不信服? 想靠金钱就能让这样一个人相面,那也太不把两朝五帝不当回事了吧? 这时候,竹屋的门打开了,在场的数十位贵族商贾立刻一拥而上,各自报着自己的条件,只希望竹屋中的人为自己相面。 但是,很快他们就失望了,因为竹屋中只有一位老态龙钟的老男人,而不是传说中那位天下第一奇女子。 这老男人驻着拐杖,巍颤颤的走出门,朝着在场的商贾公侯拱手谢罪道:“请诸君恕罪,内子前些时日夜观天象,见北辰大放光芒,又闻洛水龙吟,此主人主得福,又见有星显于河东之上,因而内子知矣,有人主之宝出河东,因而内子已经跋涉启程前往河东一睹重宝之貌!故今日开相之期需后延三月,明岁十月,再请诸君来此……” 这一番话说的许多人一愣一愣的,顿时只觉得高大上,真是神人啊! 特别有哪些听闻了河东有宝鼎出现的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他们可是游走天下的商贾,消息灵通,但得知河东出现了宝鼎的消息也不过是昨日啊,这位许君侯人在家中坐,只看天象和洛水变化,居然就知道河东出了重宝,还指名了是人主之宝,真是神女啊! 对许负更加崇拜了起来。 只有那老人心知肚明,要不是前日他的长子许远派人快马加鞭前来传信,他们夫妇肯定是蒙在鼓里的,哪能如现在这样装逼呢? ………………………………………………………… 曹阳亭渡口。 一艘小船载着一位老人数位童子,驶离岸边。 “老师,您说,汾脽之鼎,可是周鼎?”一位少年好奇的问道:“老师学究天人,应该是能卜算而出的吧?” 那老者笑了笑道:“天下重宝,岂是凡夫俗子所能卜算的?” 他顿了顿,道:“不过,以三代之兴,各具祯祥,涂山之兆从而夏后开世之,飞燕之卜顺故殷商兴,百谷之噬吉故周王,我曾尝卜卦以求详解,断之以龟策,只是天道渺渺,而我之渺身,难窥其一斑,所得皆为凌乱,难辩真假,需目睹才知!” “连老师都算不出啊……”一个童子失望的道:“那天下谁人能卜算出宝鼎真假?” “天下之大,人才辈出,我也不过沧海一粟,何其渺小,应该是有人的吧……”这老人长叹道,他忽然朝着东方笑道:“或许鸣雌亭候已经算出来了呢!” 以他的见识和智慧,当然知道,鸣雌亭候许负的底子。 背靠朝廷,作为天家的御用卜算者,想来,那鼎无论真假,许负都应该已经被传召了吧? 第213章 周阳由的末日(1) 刘德过介山时,就收到了几条消息。 首先,他的老爹,当今天子已经自长安启程,带着梁王刘武、皇后薄氏以及内史晁错、中尉周亚夫、将军栾布、陈武等大臣,向河东而来,以天子御驾的速度来看,最多三四天就能渡过大河,来到河东,也就是说,刘德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把所有手尾都扫干净,天子老爹看到的河东必须是团结的河东,河蟹的河东,平安的河东,繁荣的河东。 其次,他放在曹阳亭渡口的宦官回报,确认了司马季主已过曹阳亭。 然后就是当今天下已经确认要来河东一睹宝鼎的名家。 包括申公、欧阳和伯、张恢、胡毋生、董仲舒等数十位天下闻名的百家巨头,名头一个比一个大。 在这么多要来的人中,后世鼎鼎大名的董仲舒竟然只能算一个小字辈。 申公就不必说了,欧阳和伯,那是济南伏生的亲传弟子,先帝时为尚书博士,他的名字在后世没几个人知道,但他的弟子,知道的人肯定很多,武帝朝的文学名士,儿宽与千乘是也,特别是儿宽与张汤曾是好基友……后来官至御史大夫! 当此之时,欧阳和伯的名声是远超董仲舒这个晚辈的! 至于张恢,当世法家的巨头,他有一个弟子叫晁错…… “真是八方英才汇河东啊……”刘德放下手里的名单,掀开车帘,下令道:“加速前进,日落之前,我要过涑水!” “诺!”左右侍从点头称是,将命令传递给了郅都,郅都随即加快了前进的速度,马车开始陡然出现了颠簸。 刘德连忙抱着陈阿娇,他知道,陈阿娇的身体,可能会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颠簸。 好在,出了介山山道之后,就是驰道,道路宽敞,路面平整,因此颠簸感大减,即使如此,陈阿娇也是被颠的小脸苍白,几欲吐泻,刘德不得不下令减慢速度。 却也因此没能在日落之前渡过涑水,只能露宿于涑水河边。 第二天一早,刘德一行人刚渡过涑水,前方的河岸上就已经挤满了前来迎接他和宝鼎的河东贵族勋臣以及大小官僚。 一面面旗帜在河岸边迎风招展。 刘德站在船头,看着河岸上站在河东郡守旗帜下的一个官员,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中郎将……”刘德低声叫来郅都命令道:“等会下岸之后,立即拘捕周阳由!” 还有什么场面比现在更合适拿下周阳由的? 当着河东郡大小官僚与贵族勋臣的面,拿下周阳由,对刘德来说,效果最佳,更能彰显出他的雷厉风行和敢为的性格。 不要小看敢为这两个字对汉室皇子的作用。 刘荣、刘据都是因为不‘敢为’所以最后都悲剧了。 ……………………………… 河岸边的周阳由,这个时候却还没有预料到危机已经到来。 不是他警惕性不高,更不是他蠢。 实在是他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住了。 诚然,他确实做了要挟天使的事情…… 但是,宝鼎出汾脽,这是泼天的大功! 即使大头要被刘德拿走,只能剩下些残羹剩汤,但是,就是这点残羹剩汤,也足以保证他至少能将功赎罪! 若是天子不计较他的一时鲁莽和冲动的话,位列九卿,也不是不可能。 加上袁盎向他许诺,只要他愿意出头去跟晁错作对,就保举他为大行! 袁盎的承诺还是含金量十足的! 更何况,他朝中也不是没人! 太中大夫直不疑,就可以为他在朝廷说些好话的嘛! 这么一想,他的心中的不安就荡然无存了。 只是,当刘德一行的船队靠岸后,首先下船的不是女眷,也不是宦官,而是全副武装,披甲执锐的武士。 一队又一队,整齐划一的列队下船。 周阳由不是什么白痴,在此时汉室郡守的选择标准就是,上马能治军,下马能牧民,必须文武双全。 不懂带兵就想当郡守,门都没有! 一看这些卫兵的装束和模样,周阳由心里就警笛大作。 假如不是要抓人甚至动武,这些卫兵何须披甲? “丝公,这是怎么回事?”周阳由慌忙的去找身边的袁盎求助。 袁盎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拱手道:“明府何必慌张呢?宝鼎下船,自然要加强戒备,以防不测了!” 周阳由听了这个解释,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 ……………………………… 郅都为自己系上头盔上的缨带,扣好锁甲的扣子,然后,配上长剑,跪倒刘德面前,请示道:“请殿下出示陛下所赐虎符,以备臣下令!” 汉制,凡调兵五十人以上,需要天子诏书或者虎符为凭。 否则就是非法,一旦发现,马上就可以定位图谋不轨。 这个规矩,就是吴楚两番也要在表面上遵守,吴王刘濞每次调兵,都还是要装模作样的拿出高皇帝和先帝所赐的虎符与几仗作为凭据。 郅都当然必须遵从。 刘德闻言,神情肃穆的从怀中取出那个老爹赐下的玉质虎符,亦跪下来,与郅都对拜,道:“天子所赐虎符在此,小子刘德谨以此符,授予卿家,以皇父之名,以命卿家,捕拿逆贼周阳由,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诺!”郅都重重叩首,然后才郑重的接过虎符,拜道:“臣都谨奉命!” 然后,他站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他的亲卫,下令道:“我已受虎符,得殿下之命,缉拿逆贼,若有反抗,格杀之!诸将可愿随我?” “诺!”数十名全身重甲的卫士重重的拍击自己胸前的甲胄,以军礼答道:“愿从中郎将!” 然后,数十柄巨型武器被几十名无甲的侍从抬着到了船头,卫兵们肃穆着接过抬来的武器,双手用力的将之举了起来。 顿时寒光四射,剑气逼人,整个船头立刻就被杀戮的气氛所弥漫了起来。 刘德认得这些武器。 鼎鼎大名的汉斩马剑,唐代陌刀的老祖宗,凶残至极,残暴无比,号称一剑能连人带马一起斩碎的杀戮利器。 不过,限于军事技术和作战方式的陈旧,这时候,这些斩马剑,其实在战争中出场率并不高,大多数时候,它们是作为礼器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第214章 周阳由的末日(2) 刘德看着这些寒光四射,气势凌人的这个时代与大黄弩齐名的终究杀人利器。 他的喉咙里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真是明珠暗投啊……”刘德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当此之时,军事战术还没发展到唐代的高度,因而,唐代横扫天下,打的突厥狼奔猪突,吐蕃一个劲的喊雅蠛蝶的陌刀的老祖宗在战场上几乎没有表现的机会。 只能作为礼器,作为仪仗之用…… 看着这些长柄双刃巨剑,刘德觉得,稍稍改进,配合以合适的战术,在战场上几乎就能无敌了啊! 要是能发明明光铠,以三千陌刀手列阵,辅以数万轻骑,数万弓弩手,完全可以无压力平推任何敌人。 在火绳枪时代,战争是排队枪毙。 而在陌刀的鼎盛时代,战争叫排队收割。 刘德用屁股都能猜到,当匈奴人面对数千列阵完好的陌刀手时,会是什么个表情! 当然,这些事情想想很简单,做起来就很难了。 刘德很清楚,唐代陌刀的无敌是建立在一系列完善的战术和与陌刀军阵配合熟练的轻骑兵和弓弩兵之上的。 是唐代无数将军和士兵用鲜血换来的。 “我怎么没背熟《李卫公兵法》《太宗卫公问对》再穿越呀……”刘德也不由得有些事后诸葛亮了。 懊悔是没用的。 “还是先把河东的煤炭和铁利用好,大搞高炉炼钢,先弄出合格的钢材,再去搞陌刀吧……”斩马剑要进化成陌刀,不是改进一下形制就可以的,陌刀所用的精铁和精钢,至少此时是没有的。 所以,想发明陌刀,前提条件是有足够的钢与铁。 发明陌刀之后,还要进行训练,进行实战演练,从实战中不断的总结经验教训和使用方法以及陌刀手的列阵阵型,没个十几年,休想在这西元前的时代让陌刀阵平推一切。 因此刘德也只是叹息了一下,就没去记挂了。 ………………………………………… 郅都收剑入鞘,带着举着一柄柄寒光四射的斩马剑的卫士们,缓步走下船舱,下到地面。 先前已下船的士兵们纷纷为郅都让开一条道路。 郅都在数十名卫士的簇拥下,杀气腾腾的走到随行卫队的前方,早有士兵为他牵来一匹战马,郅都骑上战马,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这些他从长安带出来的禁军士兵,道:“诸将听令!” 他剑指前方:“前进!” 于是他策马缓行,身后数十位双手持着巨型斩马剑的卫士紧随其后,然后是如林的长戟。 哒哒哒! 身着重甲的卫兵一言不发的跟着郅都,步步前行,无言的压力,霎时就让原本还叽叽喳喳的河东郡官民鸦雀无声。 这阵仗,是个人都看出不妥了。 河东郡守周阳由更是满头大汗,他回头想去找袁盎,但却愕然发现,不止原本在他身边的袁盎此时已经悄然不见了就是本来是他心腹的几个将官,也远远的离他很长一段距离,左右的侍从和差役,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这一刻,周阳由知道,自己完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只觉得浑身都失去了气力。 ……………………………………………… 与周阳由一样恐惧的还有章德。 此时的章德,心中也是无力的很。 这趟差事办砸了! 伴君如伴虎,汉家天子对于办砸了差事的宦官从来都是不讲任何情面的。 更何况天子想杀自己的家奴,甚至不需要罪名! 如今,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刘德的身上。 “希望殿下能念着我过去忠心耿耿的勤勉份上为我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吧……”章德这样想着,心里就升起了希望。 可惜,很快一个人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份帛书。 此人章德认得,故吴相袁盎! “章德听旨!”袁盎面无表情的摊开帛书。 章德连忙乖乖的跪下来,他左右原本负责保护他的卫兵更是第一时间的站到了袁盎身后。 袁盎肃穆的照着帛书上的文字念了起来:“皇帝制曰:家奴章德,办事不利,其去使节,收印玺,即刻至朕御前承命!” “诺!”章德无力的叩首道:“奴婢奉诏!” 这个结果对他似乎是好事,起码没有当场赐毒酒或者杖杀,不过是剥夺了使节的身份。 但章德心里莫名的却产生了恐惧。 他记忆的天子,从来不会对宦官特别是犯错的宦官如此宽容! “奴婢想见一见殿下……”章德接过诏书,将天子节与使者印玺呈递给袁盎,然后跪下来恳求道:“请丝公开恩,让奴婢见一见殿下,就说一句话……一句话……” 章德知道,如今,真正能救他的只有刘德了! 袁盎却根本没有理会他,道:“章德,天子诏命,尔即刻至御前承命,此天命也,尔安敢不从耶?” 袁盎挥挥手,立刻就有卫兵上前,架起他就走,强行就要压着他前去天子御驾之前。 “奴婢为殿下立过功啊……”章德被两个卫兵架着,哭号着:“奴婢要见殿下……奴婢为殿下立过功的……” “区区阉奴,也敢谈立功?”袁盎嘴角嗤笑一声:“为天家办事是你的本份,办好了,赏你点金钱就算是天恩浩荡,竟然还敢邀功,真是不知死活!” 刘德确实向他请求过要给章德留条活路。 但是,他为什么要给一个阉奴留活路呢? 在袁盎看来,章德最好到了天子面前马上就被处死,甚至他现在就想处死章德了。 当年先帝宠信邓通,结果邓通富可敌国,横行无忌,地方官不能制,险些让先帝的名声有了污点。 “殿下啊,不是老臣要欺瞒你,实在是您乃是我汉家的未来,安可受阉奴之惑,如此乱命,请恕臣,不敢奉命!”袁盎看着河岸边船头上的刘德的影子,在心中道。 ………………………… 郅都带着数百名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卫兵,策马来到周阳由的面前,先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河东郡守周阳由,你可知罪?” 周阳由环顾四周,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什么叫做末路穷途,他有心想要拔剑自杀,但是却真没有那个勇气。 而且,心中还有个声音在说:“我不必死的,我有功社稷,我为先帝效劳十数年,汾脽出鼎,也有的一份功劳,到了陛下御前,我还可以为自己争辩……” 于是他翻身下马,跪到地上,除去冠帽,献出印玺,拜道:“死罪死罪,罪官周阳由知罪!” 郅都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感慨了一声,郅都还记得去年周阳由来长安上计,与他同车上朝的大臣司马安之,本来就是朝中有名的凶吏,结果,司马安之与周阳由同车,却被周阳由压制的话都不敢说。 而此刻,这个曾经压制朝中两千石朝臣的封疆大吏,却如同一个死人一般,跪在他面前,束手就擒,再无往昔的盛气凌人,不过是一个待死的老人。 这反转变化之大,让郅都感慨万分。 “来人,收押罪官周阳由,收其印玺、绶带,等待陛下裁决!”郅都挥挥手道,立刻就有士兵上前,将周阳由看押了起来,但却没有绑也没有上刑具、枷锁。 因为汉家制度,两千石生死,必须由天子决断,将相一级,就算是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也不能用刑,只能逼其自杀。 刘德站在船头,看着被押着向他走来的周阳由,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一代酷吏,就此陨落了! 刘德身边的义婼此刻却泪流满面,跪在船头,遥望自己父母的坟墓,拜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周阳由已经束手就擒,你们二位大人的冤屈可以洗刷了……” 第215章 章德的新使命 刘德头戴九旒冠,身穿冕服,腰佩宝剑,缓步在数十名卫士的保护下走下船头。 “殿下!”郅都领着卫队前来缴令,拜道:“罪官周阳由已经就擒,臣谨奉还虎符、印信!” 然后,就有几个卫兵左右挟持着一个披头散发,垂头丧气的三四十岁的官员,来到刘德的面前。 刘德透过旒珠的缝隙,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不久前还是两千石封疆大吏的男人,只见,出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个身材干瘦,其貌不扬的男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扔到人群中都没人能认出来的男人,居然会是曾经大名鼎鼎,夷灭无数豪强的酷吏。 “周阳!”刘德看着他,厉声问道:“你可知罪?” “臣知罪……”周阳由闻言,连忙跪下来叩首认罪:“罪臣狂妄,目无国法,凌迫天使,虽百死难赎!” 一边说,周阳由一边重重的磕头。 身为官僚,周阳由太清楚应该怎么做,他才有活命甚至卷土重来的机会。 按照制度,他很清楚,他首先会被移送廷尉衙门,然后廷尉与文武百官商议,为他的罪名定性,然后上报天子,由天子决断。 在这整套流程之中,最关键的是天子的态度。 天子想留他一命的话,不管廷尉上报什么罪名,天子都能否决。 而假如天子想要他死,那么,不管廷尉怎么为他开脱,他都难逃一死。 那怎么才能让天子高抬贵手? 周阳由知道,他必须证明自己对汉室还有用。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得先做一件事情:认罪。 拒不认罪的臣子,是不可能活命的! “先押下去吧……”刘德摆摆手命令道,然后就接过郅都递来的虎符,将之收起来。 “诺!”郅都点头应命,一挥手,就有士兵上前,挟持着周阳由下去看守起来。 然后,刘德就在安邑军民的簇拥下,进入安邑城中,直接入住郡守衙门。 到了郡守衙门后,刘德立即下令,召集安邑所有百石以上的官吏,到郡守衙门会商。 毫无疑问,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老爹很快就要来河东了,但河东郡守却被抓了起来。 这就导致了河东上下,目前已经没有够资格主持迎接天子工作的官员。 万一天子銮驾在河东没有得到很好的接待,那传扬出去,汉家的脸就要被丢光了。 好在,刘德身边还有袁盎这样的老臣可以借助,在袁盎的帮助和协助下,刘德总算是将所有迎接天子御驾的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等将所有的细节与事情都吩咐下去,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刘德将天色已晚,就留了袁盎在郡守衙门过夜。 这天晚上,夜色很好,星光灿烂,刘德命人拿了两壶酒,两盘小菜,就跑去找袁盎夜谈。 君臣二人对坐于郡守衙门的偏房院子之中,一边喝着酒,一边先聊着。 聊了一会,刘德忽然想起来了,问道:“丝公,前时我托您的事情,不知道?” 袁盎笑了笑,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殿下所指的是何事?” 刘德一听,立刻知道,袁盎根本就没按他说的做,甚至可能落井下石了…… 但刘德也真没办法! 当此之时,官员们对于宦官的仇恨和敌视相当严重,反正就没有人把宦官当人看过。 当年,未央宫出了名的好宦官,帮过和救过许多人的北宫伯子,告老之后,在长安街头路遇一个曾经他帮过的大臣,北宫伯子好意上前打个招呼,结果对方却掩鼻而走,搞的北宫伯子深以为耻,从此不复出门,最终抑郁而死。 连北宫伯子这样的贤宦都是这么个下场,就更别说其他人。 刘德在心中为章德叹了一声,但也就只是叹息一声而已。 诚然,章德确实帮过他很大的忙,他心里也知道。 但是,对于上位者来说,滴水之恩,报之以涌泉,简直是个笑话。 翻脸无情,才是帝王的本色! 别说是一个宦官了,就是战功赫赫的大将,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刻就能弃之如蔽。 刘德虽然还做不到这样绝情。 但却也不会为了章德而去冒着跟袁盎撕破脸的风险。 “章公啊,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刘德在心里流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后,就不再去想章德了。 因为没有袁盎从中周旋,为其缓冲和打点,章德到了老爹面前,想要活命,难! ………………………………………… 这时候,章德却是坐在囚车之中,被人一路押解着,马不停蹄的直奔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中而去。 章德记得这个宫殿,是天子在宜阳的行宫,孝惠皇帝时所建的,当年,他还曾在这行宫中服役,后来因为巴结上了路过此地的邓通,于是被提携回了长安,然后费劲心思的混进太子。宫,才有了他后来的地位。 想不到时隔十几年,一切重又回到了原点。 经过重重门禁和检查之后,章德最终被带到了行宫的一处宫墙之前。 随后,囚车被打开了。 几个卫兵上前,押着他下车,出乎章德意料的是,卫兵们居然给他解开了枷锁和刑具,还为他换上了一身衣服。 “走吧……章公……”正当章德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宦官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对他笑了一声,拱手请道:“陛下在等你呢!” “陛下在等我?”章德心中狂喜不已。 “陛下果然还是记得奴婢的好的啊……”他心中顿时就安分了许多,连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于是他乖乖的跟上那个宦官,在卫兵们的押送下,来到了一处宫殿之前。 “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那宦官笑着站在一边道。 章德抬头,只见前面的宫殿之前一个个卫兵肃穆而立,一盏盏宫灯兹兹的燃烧着。 章德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推开宫门,他就见到了天子端坐于御榻之上,一双虎目在他身上打转。 章德立刻就哭着跪下来,爬着前进,爬到大殿之中,连连叩首谢罪:“陛下,陛下,奴婢知罪了,知罪了……”一边说他一边扇着自己耳光:“奴婢蠢笨不堪,辜负了陛下信重,真是罪该万死!” 他不停的磕着头,不停的流泪,不停的哭泣。 但天子刘启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终于,当他磕头磕的鲜血直流,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的时候,天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这奴婢,还知道自己罪该万死,总算没有辜负朕对你的信重!” 章德如蒙大赦,更加勤勉的叩首,不顾自己的头皮都已经完全磕破了,哭着道:“奴婢办事不利,让陛下蒙羞,事后奴婢真是恨不得一死了之,只是,奴婢是陛下的奴婢,生死皆由陛下决定,这才没有私自的了结性命,如今蒙的陛下开恩,奴婢真是感恩深重,只求一死,以谢天恩!” “别死来死去的了!”天子刘启完全不为章德的话语所动,他冷漠的道:“章德,你是罪该万死,但朕念在你多年伺候有功的份上,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愿?” 章德立刻狂喜的道:“奴婢不敢!然陛下但有吩咐,奴婢纵使粉身碎骨,也一定为陛下办好,再也不会辜负陛下的嘱托!” “善!”天子刘启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走下御榻,将一个瓷瓶与一张薄薄的纸条丢到章德身前,道:“为朕办妥纸上之事,朕就赦你无罪!” 章德连忙像抱住珍宝一样一把将那个小瓷瓶与纸条抓在手上,连连叩首道:“诺,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为陛下办妥事情,若没有办好,奴婢就提头来见!” “就这样吧,你下去吧……”天子刘启摆摆手道。 “诺!”章德如蒙大赦,此时此刻,他真心觉得自己真是走大运了,天子居然给了他一条活路,甚至还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看着章德一个劲的感恩,一边磕头,一边退下的模样,天子刘启此刻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刘德,皇后,你们想要的,朕已经给你们了……”天子刘启在心里道:“只是不知,你们会否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于他而言,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当前局面下两全其美的唯一办法。 只是,此事必须只能让他一个人知道。 至于去办这事情的章德? “呵呵……”天子刘启忽然笑了起来,一个家奴而已,正是完美的替罪羔羊和出气筒。 ……………………………… 章德跌跌撞撞的爬出殿门,躲到一个角落里,从怀里拿出那张小纸条,看了一眼,他顿时肝胆俱裂。 “这……这……这……”章德恐惧无比的看着纸条上的文字和那个小瓷瓶。 “走吧……章公……”这时候一个宦官带着几个卫兵出现在他的左右,道:“陛下吩咐,让我等送章公回长安!” 章德用力的咬了咬舌头,再抹去自己眼帘上的泪珠、鼻涕和鲜血,再看了看那纸条,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道:“好,你们带路吧!” 对他来说,这事情做了,他还有一线生机,不做,那就是死无葬生之地了! 第216章 未雨绸缪 旭日东升,东方肚白。 刘德摸着身边的少女完美的身躯,许久连恋恋不舍的抽回双手。然后,走下床榻。 义婼连忙跟着起身,裹着丝被下榻,为刘德穿戴冠冕。 “义婼……”刘德抱住这少女的身子,将手探进她的胸前,低声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你等会准备一下,与我一同出门逛一逛安邑!” 昨天晚上,这个原本娇羞的美人儿可谓是完全放开了,热情似火,与刘德缠绵了半宿。 三世为人,刘德觉得,虽然羞涩少女可爱多娇,很容易让男人产生保护欲望,然而,最够味的还是火辣辣的御姐风情。 特别是当你能合法合情合理的不受限制的狩猎天下美人时…… 义婼这时已经完全的接受了自己的角色。 她就像一个温柔的小妻子一样,任由刘德的大手游走她身躯的每一个娇柔之处,低头应道:“诺!妾身知道了……” 刘德呵呵笑了一声,在她的俏脸上吻了一口,然后,才收回双手,让义婼为他穿好衣服。 然后坐到一面铜镜之前,让义婼为其整理和梳理头发,戴上冠帽。 刘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虽然还是有些稚嫩,但嘴唇边已经隐隐出现了点点胡须,这是一个好现象啊! 与后世不同。 汉人的审美观认为,男性的胡须是他最重要的一个阳刚特征之一。 当世之人最爱长髯男子。 嘴上没有胡须,不止会被人认为不牢靠,更会被人认为阴柔,没有男子气概。 所以卖剃须刀的来到汉朝,肯定要亏的血本无归! 刘德虽然是穿越者,但前世十几年的岁月,足以让这个时代的许多东西和思想深深刻进他的身体和思维中。 正如他的到来会改变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也同样会改变他。 “你再睡会……”刘德站起身来,抱着义婼的身子,在她的额角亲吻着道:“等我要走了,会让人来叫你的!” “诺!”义婼乖乖的点点头。 ……………………………… 刘德走出房门,义纵与宁成已经在那等了许久了,见到刘德,两人连忙上前行礼:“臣等见过殿下……” 宁成说实话真是有些羡慕义纵,有个好姐姐啊! “可惜,我没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或者妹妹,不然,我马上就要将之献给殿下啊!”宁成心中惋惜着。献妹求荣或者献姐邀宠,对宁成来说,简直完全无压力啊! 义纵却是另外一副心思。 他年纪小,但不代表他不懂事理,相反,他情商高的很。 这些天来跟着宁成做事,他能感受到周围人看他的眼神。 有巴结的,有讨好的,有嫉妒的,有羡慕的,就是没有认可的。 这让义纵在不平之余,却知道他承担了更多的东西。 “阿姐如今是殿下枕边人,日后或可受封承命,甚至生下皇孙、皇太孙!”此时,义纵已经知道了,他的姐姐是第一个出现在刘德枕边的女人,因此,产下皇孙的几率非常大,而一旦生下皇孙,那么…… “我必须更加努力,更加勤勉!”义纵在心中对自己鞭策着,为了自己,也为了阿姐,更为了那个可能的外甥皇太孙。 义纵很清楚,假如他姐姐真生下皇孙,那么,他就必须要做好为外甥挡风遮雨的准备了。 刘德不知两人心里的想法,他挥挥手,问道:“我命你们二位在安邑城中调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宁成闻言,立刻道:“殿下,臣等基本查清楚了,安邑左近共有大贾数十位,其中家产百万钱以上的,有七户,在这七户中,家产千万以上的也有两户!” 刘德闻言双手不由得握起来了拳头。 “河东果真膏腴之地啊!”刘德冷笑着感慨道:“一个安邑素封之家有七户,其他地方又该有多少呢?” 所谓素封,指的是那些有钱但没有爵位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的上别人称一声素封之家呢? 答案刘德知道,后来司马迁著作史记也很明确的说明了。 所谓素封,与之相对的是朝廷所封的关内侯、彻侯。 一位食邑千户的彻侯,位列二十一级爵位之顶,按照汉制,这位彻侯的收入是他的封地每一户居民每年缴纳的税赋,这个数字是恒定不变的两百钱。 食邑一千户的彻侯,一年收入是二十万钱。 而此时民间的高利贷,比较有良心的利息是十一之息,也就是借十还十一,但普通的利息是十二之息,就是借十还十二。 这么算的话,假如采取十二之息,家产一百万的人家,年收入大概就能抵得上一位千户彻侯,采取十一之息的话,那两百万家产的人家就能抵得上一个千户侯。 这样的人家就被称为素封。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拿自己的钱全部去放贷了。 但在民间,不管从事什么行业,哪怕就是个地主,也是经常放贷给农民和佃户以及游侠一类的无业游民。 因此,这只是一个参考比照。 而且,如今社会和政治环境并不限制工商业的发展,因此,拿着钱就算不放贷,哪怕拿去买田买地,也是有收益的,若是用于扩大产业规模,产生的效益也是很大的。 在此时,一年赚二十万钱,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刘德前世在河间国就进行过社会调查,要赚年入二十万钱,你只需要养五十匹马一百六十头牛或者两百五十头羊、猪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养鱼,只要能保证池塘每年出产一千石鱼就可以了,或者种植一千桑树、培育一千棵成才的大树……甚至你只要会种田,能保证亩产一钟,那么一千亩土地的产出,也能卖二十万钱。至于盐铁那不用说更是十倍以上的暴利! 看上去似乎发财的途径真是多如牛毛,然而,大多数百姓,却没有那个资本富裕起来。 原因很简单,不管是养五十匹马还是一百六十头牛或者种植一千颗桑树,一般的百姓根本不玩不转,就算玩得转也没那个本钱。 整个社会于是富者越富,贫者越贫,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终于,刘彻一个告緍,世界清净了,富商死光了,工商业也彻底萧条了。 而刘德让宁成、义纵调查这些商人的家底和背景,就是想要尝试一下,是否还有除了告緍之外的第二条道路。 是否可以有一个办法只打击大地主大商人特别是垄断商人,而对中小商人和中小地主无害。 刘德很清楚,他的皇祖父的治国思路是正确的,中产阶级才是王朝的根基,社会的栋梁。 除此之外,都是要打击的。 大商人大地主,要打回原形。 贫民、游民、佃农要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变成自耕农。 这需要进行的工作和涉及的部门以及政策法律的调整,无疑不是刘德现在就能干预和实施的。 但刘德却想从现在开始就准备,进行调查和调研,拿出方案,找出办法以备他登基后实施。 第217章 发个单章求订阅 首先向所有在过去一个月订阅打赏的读者老爷们鞠躬致谢~ 然后,现在订阅貌似有所下降了…… 好悲伤啊~ 当然我也知道啦,这是因为我前段时间更新不给力。 但那我真无法控制。 不瞒大家,我现在每天都在喝中药。 因为我体质太差了,只能靠中药调理了。 前段时间在医院检查,医生说我低血糖低血压,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跪。 今天下午,在超市称了一下体重,悲剧的只有105斤了…… 对于一个29岁的男人,105斤真是竹竿一样! 说实话,这些事情,我本来不想跟大家说的,毕竟只是我个人的私事,而且说出来难免有些不太好的意思。 但是,大家也知道,我现在有家庭有老婆了,不是三年前那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宅男了。 作为一个丈夫我得努力赚钱养老婆,特别是我跟老婆打算明年要孩子,这是一个无底洞啊~ 所以,恳求各位读者老爷,假如宽裕的话,就尽量支持支持我吧。 一个订阅虽然小,但却能让我在老婆面前充一下英雄,享受被崇拜的感觉。 请大家放心好了,我不是三年前的要离了,我现在知道我必须赚钱,必须养老婆,所以,即使是前段时间肩膀疼,头晕,我也从来没有断更过,今后更加不会。 另外,十月份我欠了大概10章,2w字,我11月会还清! 11月暂时规划每天保底2章,然后还债的话,一天还一章,再然后的话,我觉得得给我自己定个目标,不能颓废,所以,推荐票每多500票加更一章,月票50票加更一章,均订多50加更一章,打赏一万以上加更一章,上限是一天6更,有时候可能做不到,但我保证第二天会补上,实在不行,我会尽量保证在三天内还债完毕。 最后借用诸葛孔明的一句话:临表涕泣,不知所云。 顺便说一下,书评区从明天开始交由老婆大人管理…… 咳咳,不许调戏。 以上 第218章 安排【求订阅】 “殿下,居于安邑城中的,还不是最有钱的!”义纵禀报道:“河东真正的有钱人,都是于山林建宅,凿地为池,出入拟比王侯的盐铁大商以及粮商!” 刘德闻言也是吃惊了一番。 前世,他在河间国所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家,家产不过一千万钱。 只是想想也正常。 此时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才是真正的土豪。 一个例子就能说明这两位到底有多少钱。 前世的时候,卓文君当垆卖酒,逼着她老爹拿钱出来接济司马相如。 她老爹拿出多少钱了呢? 答案是奴仆一百人,钱一百万…… 后世天朝的煤老板嫁女,送嫁妆三千万就让人膛目结舌,但比起卓文君老爹的大手笔来,还是不够班! 要知道,那时候卓氏可没认司马相如这个女婿,只是接济他们夫妻的生活,不让这小两口出来卖酒,丢了他卓家的面子而已…… 这么想着,刘德就道:“你们去准备一下,安排好随行的护卫,等我命令,我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 “诺!”宁成与义纵顿首而拜。 刘德继续前行,来到郡守衙门的大堂。 在这里,主父偃正带着郡守衙门中的主薄以及负责账目计算的官吏,在等着刘德的到来。 “殿下!”一见到刘德到来,主父偃立刻上前迎接,此时的主父偃,双眼布满了血丝,头发更是有些凌乱,显然,昨夜他一夜没睡。 “怎么样了?”刘德问道。 “回殿下,亏空很严重……”主父偃叹了口气道:“虽然还没将所有的账目都查核一遍,然,就以目前来看,不止根仓有很大的问题,湿仓也差不多……” 既然打到了周阳由,刘德当然想知道,根仓的那把大火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就安排了主父偃来查河东郡守衙门的帐,刘德相信,周阳由就算再怎么狡猾,再怎么抹杀证据,但是有一点,数字不会骗人,根仓押解进了多少粮食,支出了多少,这些都是记录在案的,大火只能烧掉实物,却毁灭不了记录在案的数字,特别是,此时做假账什么的这种高级技能,官僚们还没学会。 所以刘德知道一定能从郡守衙门的往来账目和押解记录中找到问题。 果然! 只一夜功夫,就查出来了! 刘德拍拍主父偃的肩膀道:“辛苦卿家了,卿家先抓紧查清到底亏空了多少,将账目理清楚,等父皇来了,再呈递君前!” 刘德当然知道打蛇要打死。 周阳由还是有一丝生机的,为了以防万一,刘德一定要将之钉死! 而且,还可以借着查根仓和湿仓的问题,清洗掉一大批贪官污吏。 至于那些家伙会不会反抗、反扑? 刘德现在是巴不得他们反抗、反扑。 在天子御驾驾临河东的这个时候,谁出头谁死! 官僚体系再强再大,也强不过数万刀剑,大不过数千缇骑。 刘德走到正在用着算筹紧张的反复核算着一卷卷竹简中的数字的吏员们面前,他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周阳由还是有能力的。 起码,这些精干的吏员,就是关中也不常见。 再联想到刘德搞考举,周阳由是第一个反应和跟进的,这说明这个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只是,谁叫他触及了刘德的逆鳞呢? 当官的贪一点拿一点,只要不过分,刘德才懒得理会呢! 不管什么时候,想让官员不贪不拿,那几乎是做梦! 但他竟然拿百姓的生死来做斗争的手段,那就怪不得刘德不给面子,一定要弄死他了,更何况,他还挡着刘德的路了,更是死有余辜! 不过看着这些吏员拿着一根根算筹在计算着的样子。 刘德心里想道:“或许是时候发明算盘与珠算口诀了……” 算盘那东西倒是挺简单的,随便一个穿越者,只要上过小学基本都能弄出来。 关键是珠算口诀,这就难倒刘德了。 刘德穿越的时候,正是互联网大爆发的时代,人人电脑蹲,个个是宅男,遇到不懂的问题,直接度娘之,谁还用算盘啊? 刘德现在也就记得三下五除二,四去六进一…… 前世在河间国,他倒也找人弄过一个原始版本的珠算口诀,只是,限于人力和物力以及影响力,没能推广开来。 今生有着这么多人才和顶尖的智囊辅佐,刘德觉得,在那个原始版的珠算口诀基础上,弄出一个与后世珠算口诀一般的成熟口诀出来,应该问题不大。 “嗯……此事,回长安后就可以着手了……”刘德在心中想着:“等到秋收时,就能派上大用场,明岁审计,更能借机推广开来!” 千万不要小看算盘! 刘德记得他曾经看过一个纪录片,后世天朝的两弹一星,许多计算都是用算盘搞定的! 连原子弹和火箭这种高端科技都能用算盘算出来,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问题能难倒算盘呢? …………………………………………………… 出了郡守衙门大厅,刘德继续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隔壁的郡尉官邸,召集所有的河东郡郡兵队率以上军官,商议安排老爹渡河之时的迎接仪式与安全保卫工作。 自古天子出巡,不止是天子身边护卫严密,沿途地方的接待与恭迎,也是一点都马虎不得。 特别是刘德现在在河东,亲自主持迎接和恭迎准备。 这就关系到了更严重的父子君臣人伦之道,更是容不得半点瑕疵。 刘德深知,每一个皇帝都是敏感而多疑的。 他的老爹更是其中的翘楚。 老爹现在似乎是挺宠爱和信任他的,可万一要是让老爹不爽了,这一切宠爱和信任,马上就要消失的干干净净,换上冷漠和无情! 所以,恭迎仪式不止要盛大,而且还要完美,让老爹能感受到他的拳拳赤子之心与恭顺之意。 好在,有袁盎在身边辅佐,这些本来刘德从未接触的事情,在袁盎的指点和布置下,一下子就井井有条了起来。 将所有的细节都布置了下去后,刘德就拱手对将官们致敬道:“凡此种种安排,请诸君务必通力合作,紧密配合,让父皇一到河东,就知河东军民拥戴之情,百姓濡慕陛下之意!” “诺!”将官们俱都拜道:“末将等谨记殿下之命,必不敢辜负!” 第219章 调查(1) 安邑城,在过去的一天,可谓是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郡守周阳由忽然倒台,让安邑的百姓一时之间真有些不适应。 但与周阳由倒台相比,九鼎之一就在安邑城中和天子御驾即将驾临河东这两个消息无疑更加劲爆。 商人们永远是最先嗅到机会的人群。 几乎不约而同,全城的商人同时开始大肆进货。 他们什么都买。 粮食、布帛、铜器、搪瓷、漆器。 傻子都知道,在天子御驾驾临之后,安邑必然进入一个空前的繁荣时期。 河东河西河内甚至太原、燕赵的彻侯、诸侯必然会来河东觐见天子。 这些彻侯贵族,当然不会孤身前来,随行的侍从家眷以及士兵、奴婢,加起来肯定不会是个小数字。 这些人的吃喝拉撒以及衣食住行等消费,加起来,该是个多大的数字? 于是粮价首先上涨,一石粟米的价格,瞬间从五十钱涨到五十五钱。 刘德穿着常服,挽着义婼的小手,信步走在安邑的东市之中,看着往来人群以及繁荣的市面,他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神采。 “义纵……”刘德站在一家生意很不错,人流密集的粮店之前,招招手,把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义纵叫到面前来,问道:“你说说看,假如重启算緍,要怎么做,商人和豪强才会遵守?” “算緍?”义纵满脸不解的问道:“那是什么?” 所谓算緍,当然不是刘彻发明的。 事实上,发明算緍的人,可能会让许多人大吃一惊——刘德的皇祖,汉太祖高皇帝刘邦! 当年,刘邦搞出三铢钱,把天下金融给搞砸了,国家财政极度困难,府库里都能跑老鼠了。 为了敛财,这个老流氓什么手段都用过。 算緍不过是刘邦当年敛财的手段之一。 只是这个政策总共就推行了三年,然后刘邦就跪了,吕后上台后废弃了这一政策。 后来的刘彻推行算緍,其实不过是恢复刘邦的政策而已。只有告緍才是刘彻发明的…… 所以义纵不知道也正常。 毕竟自刘邦至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十年了,民间和官场估计早就忘记了还有算緍这个政策存在。 刘德于是解释道:“就是按财产征税,十万钱以上,每緍财产征收一算之赋……” 刘德觉得像刘彻那样一刀切,不管家产多寡,一律征税,显然是胡闹。 但大工商业主和大地主的财富的膨胀速度必须要被遏制住。 因此,刘德思前想后,觉得十万钱作为起征点,应该是合适的。 家产十万钱以下免征算緍,十万钱以上的部分,才需要缴纳税款。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让商人和地主豪强愿意交这笔钱。 很显然,假如要是这些家伙真的能遵守法律和规定,后来的刘彻也不至于要用告緍这样无节操的手段来征税。 若非万不得已,刘德不愿意重蹈刘彻的覆辙。 毕竟告緍一起,打击面太大了。 前世刘德虽然没有活到刘彻推行告緍制度的时候,但通过史记,刘德知道,告緍政策直接导致天下数十万户家庭家破人亡,影响人口多达数百万。 这其中,真正的地主豪强大商人,可能连一成都不到。 剩下的,全部是无辜躺枪的中产阶级。 “一緍一算?”义纵闻言连连摇头道:“公子,这是不可能的……” 一緍就是一千钱,一算一百二十钱,这就是差不多一成二的税率了! 义纵觉得,假如出现这个政策,商人地主豪强肯定不会乐意。 谁愿意将自己的家产分给国家? 哪怕只是一成都不行! 更何况是年年要交一成! 义纵感觉,刘德要是推行这个政策,假如不配合上强力的手段,动用军队,到征税时挨家挨户的催缴,估计那些人一个钱都不会交。 即使用军队催缴,商人地主豪强,有的是手段隐匿财产,隐瞒收入。 到时候恐怕征收来的钱,还不够给军队犒赏的! 宁成却走上前来,自告奋勇的拍着胸脯压低着声音禀报道:“殿下,臣倒是觉得有办法能办到……” 他虎视眈眈的看着市集上的店铺,脸颊抽动了一下,表情似笑非笑,道:“只要朝廷下令,胆敢隐匿不报,隐瞒不纳者,若觉,抄没家产,发配边塞即可!” 刘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宁成这个办法还真是跟他的做事策略一样,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这个办法跟刘彻的解决思路差不多。 只是,假如不是实在没得选择了,刘德不愿意如此。 因为这个法子一旦形成法令,那肯定会产生无数的冤假错案。 更可怕的是,刘德觉得,到时候肯定会有地方官为了刷政绩,层层下达指标和任务。 然后,基层的官员为了完成任务和完成指标,故意栽赃陷害。 譬如说,某人家产只有十五万钱,他多出的五万钱产业已经完税了,但地方官没有完成上级交代的指标,就把此人给抓起来,随便在他家找个值点钱的东西,说他没交税,然后罚没他的产业,把他一家全部抓起来送去边疆。 刘德感觉这样的情况是一定会发生的。 而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刘德的所有经济政策都可能一夜崩盘…… “我可不想到了晚年,还要可怜巴巴的下罪己诏……”刘德在心里想着。 刘彻下罪己诏的根本原因还是经济政策的失败,告緍令将整个天下原本繁荣的工商业和大批的中产阶级搞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地步,国家财政不断恶化,所以,不得已下罪己诏,全面推翻包括告緍在内的大多数政策。 至于停止在轮台屯田什么的,那不过是附带的一个添头,刘德就记得很清楚,昭宣时期,汉家在轮台屯田屯的不要太嗨皮,宣帝更是以轮台为根据地完成了截断匈奴与西域的联系,断匈奴一臂的战略构思,最终让匈奴臣服,呼韩邪单于朝长安。 将到刘德摇头,宁成心知自己莽撞了,连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我们还是实际的去这些店铺看看,问一问业主们,回头再来商议!”刘德吩咐道:“宁成,你去那边的街道!” “义纵,你带人去这边的街道!” “至于我?朝此处前行……半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刘德说完就牵着义婼朝着眼前的这间店铺走去,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先把此时商人们的盈利方式和经营方式搞懂了,才好对阵下药。 站在原地嘴炮脑补,显然是脑补不出问题的答案的。 第220章 调查(2) 刘德牵着义婼的小手,悠哉悠哉的踱进店铺之中。 这是一间典型的汉初商铺,布局简单,墙面以泥夯而成,地基用木板铺垫,一个简单的柜台加上堆码在货架上的货物,三两个伙计,就差不多是一个店铺的全部了。 走进店里,刘德就知道为什么它的生意很好了。 因为这是一家布料店。 店里布帛的数量和种类还很多。 上至昂贵的蜀锦,下到寻常百姓所穿的麻布,应有尽有。 当此之时,一般民众,基本上除了吃,大部分的积蓄都是花在穿上面。 每年冬闲之时,老百姓们都会选择用一年的结余来给妻子购置一件新衣或者给孩子们一件漂亮的新衣服。 而毫无疑问,因为技术和条件的限制布帛相当吃紧,因此价格昂贵。 基本上这个时候黄金铜钱与布帛是同样可以作为货币进行流通的。 其中,黄金是上币,只有在贵族、大地主、官僚阶级之中流通,一般以金饼形势存在,与铜钱并无固定的兑换比例。 假如某人一定要用铜钱换黄金的话。 刘德倒是有一个参考数据。 张苍在九章算术中有一个题目,这个题目引用了一个丞相府的数据,最终给出的答案是金一斤值钱六千二百五十。 至于布帛,众所周知,中国向来有用绢布代替金钱进行交易与流通的传统。 在此时,布帛就是硬通货。 甚至在许多百姓眼中,布帛比铜钱更可靠。 因为铜钱要是运气不好,拿到手里的是劣质的掺铜铅铁钱,那无疑是亏大了。 但布帛不会被造价。 所以,当此之时,最有前途的产业,毫无疑问是纺织业! “若是将西域的棉花引进中国,然后大规模的在皇庄中种植,再找人发明什么纺纱机,那一年国家府库得赚多少?”刘德想着这个就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开始急剧分泌了起来。 刘德知道,汉室朝廷自己制定的法律,规定粗麻布一匹值钱三十五钱,当然,这是你将布作为赋税上交给官府,而官府对你的布的价值的评估,并不说是说,一匹就只值三十五钱。 实际上,刘德现在在这布店所见,最便宜的一匹麻布,也是价值五十五钱,质量稍好一些的,则是五十七,五十八钱不等。 至于贵族所穿戴的丝绸甚至奢侈品蜀锦的价格,则是让膛目结舌。 最便宜的丝绸,一匹也价值上千钱,至于蜀锦,基本上不收铜钱,只以黄金交易。 在布料店里转了一圈,刘德基本上了解了此时布匹的价值。 不要小看布匹的重要性。 基本上,你掌握了布帛的价格,就能大致推算出其余商品的物价。 因为,汉室没有实行任何本位货币制度,甚至,就是市面上流通的铜钱,面值在实际使用过程中也会因为铜钱的含铜量和外观以及重量,而被百姓区别使用。 只有布帛,是基本恒定不变的参照物。 刘德就记得,后来的东汉,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朝廷和官府废弃了金钱的流通,只以布帛为货币。 三国两晋时期,曹丕也曾经一度废黩了铜钱的流通,只认布帛。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有儒家推崇和鼓噪的原因,也有布帛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参照物,能准确反应商品价格。同时还能让就算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也能准确的判断出自己有没有被坑。 “五铢钱啊……”刘德走出布店在心里想着自己铸造的五铢钱。 毫无疑问,他的五铢钱只要保证质量,绝对能抢占天下的钱币市场。 但是,刘德现在砸锅卖铁,也只能凑出铸造最多三千万钱左右的铜。 这其中辟阳侯这个食邑万户的大家族积蓄了几十年的铜器占了大部分,再想加铸,就必须要找便宜老爹了。 想要让五铢钱取代目前市面流通的其他货币,至少要铸造两百万万枚铜钱,才能做到。 因为,汉家一年的财政收入,现在大概是三十四十万万钱左右。 将这个数字乘以五,差不多就是目前天下流通货币的总量。 去哪里找这么多优质的铜? 这个问题对于其他人或许真是苦难无比。 但对于刘德,却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他只需要等他做了皇帝,派一个宦官,带上几个找矿的人,去一趟豫章就可以了。 作为穿越者,就算再怎么孤陋寡闻,江西德兴铜矿的名头,刘德还是知道的。 ………………………………………… 出了布店,刘德带着义婼,又来到了隔壁的一间看上去是杂货铺的店子。 刚进门,刘德就看到了店内正在剑拔弩张,两个壮实的农民,跟店中伙计打扮的两个男子对峙着。 双方怒目圆睁,青筋暴露,似乎像是随时都可能打起来。 假扮成顾客和在街上游荡的游侠还有旅人的随行护卫们,将了这场景,立即就紧张了起来,有人甚至将手都放在了藏在宽大的袍服的刀柄之上。 刘德却不以为意,拉着义婼,站在一旁围观了起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跑了进来。 这人穿着青布深衣,一进门就用着粗狂的安邑本地口音,大声的道:“做甚么?做甚么?都给俺过来!” 出乎刘德的意料之外,两拨人都老老实实的走到了那男子面前,一个伙计朝着那男子拱手作揖道:“张公,您是这东市的平贾,您得给我们做主!” 这人道:“他们两个拿着粗鄙不堪的颊钱,就想从俺们店里买东西,这可能吗?” 他激动的挥舞着手里抓着的一把铜钱,放到那男子面前,刘德斜眼一看,确实是劣质的不能再劣质的荚钱,不仅薄的要命,就连大小都比一般的铜钱小一些!刘德目测,大概是某个没良心的私人铸钱作坊弄出来的坑货。 那两个农民相互看了看,问道:“你是平贾?” 那青衫男子点点头,将那些铜钱,塞回这两人手中,道:“荚钱无德,二位以后还是不要再用了!” 他拱拱手道:“给我一个薄面,此事,就算了吧,否则闹到衙门那里,我若不帮你们,你们知道后果!” 这两人似乎很惧怕有‘平贾’之名的男子,拱手道:“既然平贾说话了,那我们兄弟就给平贾一个面子!” 说完,拿着铜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就让刘德很奇怪了。 平贾是什么? 是这个男子的名号?外号?官职?还是别的什么? 看着这个男子三言两语的就打发走了两个装扮成农民模样,但实际是来讹诈的混混。 刘德感觉,此人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吧? 要知道,就算是官府,也未必能有这么大的威信。 于是,刘德问义婼:“平贾是什么?” 第221章 调查(3) 义婼闻言噗嗤一笑。 自从见到刘德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有刘德不懂的事情。 她轻轻靠到刘德的身上,在刘德的耳畔,低声道:“殿下,平贾是当今所有市集之中负责仲裁商贾民众在市集中交易时因为价格问题而发生矛盾的一种人!” “嗯?”刘德疑惑的问道:“是官府的差役?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种差役?” 义婼听了,笑着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平贾,不是官差,更不是官府的人,恰恰相反,平贾也是商人!” “当年先帝在位时,深感地方官吏残害百姓之事时有发生,更有贪官恶吏,假借公权,强买强卖,而百姓却只能吞下苦果,于是,先帝下令,所有市集之中,设置‘擅权’者,担任‘擅权’的人就叫平贾,一般是由市集之中的商贾自行推举……” “平贾没有官职,没有俸禄,更没有爵位,更没有太大的权力,但却可以裁定交易的物价是否合理,先帝设置擅权,主要就是负责协调与市集商贾与官府进行交易时的价格核定,以防止出现官吏强买强卖,同时也能制止不法奸商在市集中坑蒙拐骗,因此,平贾很受人敬重,一般都是市集之中最为公正之人担任!” 听了义婼的解释。 刘德感觉,这确实像他那位已故的皇祖父的手尾。 只是,这个平贾的设置,让刘德的脸有些抽搐。 平贾居然不是官府任命而是民众推举? 看似这样民煮自由的选举不可能出现在这西元前的封建时代。 但仔细想想,刘德觉得,平贾的出现并不突兀。 当此之时,黄老派思想大行其道,秉政天下。 而黄老思想追求的是什么? 小国寡民,鸡犬相闻。 简而言之,就是政府只要管战略、法律,维持秩序,其他的老百姓自己去处理。简单的说,就是推崇民间自治,譬如乡老的设置就是明证。 况且,这个平贾也没什么太大的权力,只能负责对物价是否合理进行仲裁。 而且因为是推举产生的,这个平贾要是做事不公,马上就能被人赶下去,换一个公正的人。 而且,经义婼这么一说,刘德也想了起来了。 前世的时候,刘彭祖不就是靠着这个发财的吗? “赵王擅权,使使即县为贾人榷会,入多于国经租税”刘德想起了前世刘彭祖被人告到朝廷,然后刘彻下诏彻查的这个事情。 当时刘德听说了,还以为刘彭祖是擅自动用了诸侯王的特权,做了强买强卖的勾当。 现在听义婼这么一说,刘德恍然大悟。 他这个弟弟,怎么可能蠢到做强买强卖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掌控物价,制定物价,规定物价。 所得的收益比起强买强卖某几个东西大多了,而且,还不用担心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毕竟,强买强卖什么,对一个诸侯王来说,太没脸皮了,走出去都没脸见人,而且,很容易就被人告到长安去。 至于掌握擅权,用他自己的人当平贾,就没这方面的烦恼了,就算被人告发,也最多不过是被皇帝哥哥骂一顿,难道皇帝哥哥还能因为他私自任命几个连秩比俸禄都没有的平贾,就要对弟弟大开杀戒? “真是聪明啊!”刘德感慨着。 毫无疑问,平贾制度有漏洞,刘彭祖就抓到了那个漏洞,成功的实现了将赵国所有郡县集市的平贾全部换成他的人,进而通过操控物价获取了庞大的财富。 “平贾制度很不错!”刘德在心里想着。 他知道,他找到了平衡打击大商人大地主大豪强和保护中小商人与中小地主之间的平衡点和阀门。 “我现在所想的东西还是很不成熟的,我还要好好想想,然后,找个地方试验一下,做个试点,通过实践完善和改进,再推行到天下!”刘德心里想着。 而毫无疑问,他现在名下管着的长安四个市集以及今年的秋收粮食价格大战,就是他实践的好机会。 “就算失败,也没什么,这样做我几乎不用担风险……”刘德心里越想越兴奋,想不到,他苦思许久也找不到对策的死结,竟然还是被他的皇祖父当年所立的一个制度给启发了,找到了破局之道。 “功莫过于高皇帝,德莫过于太宗皇帝!”刘德感慨着:“此话诚然不假!” 何止不假! 实际上刘秀能再造汉室,他的皇祖父是其中一个原因。 甚至王莽新朝末年,赤眉军攻破长安,掘了茂陵,却对霸陵敬若神明,不敢妄动。 一个人死了一百多年,还能让造反的农民不敢对他的陵墓下手。 做皇帝做到这一步。 刘德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成功! “不知道我将来能否有如此大的成就……”刘德此刻总算理解了他的老爹为什么会那么焦急的削藩了。 实在是头顶上先帝的阴影太大了。 人人都会不自觉的拿老爹跟先帝比较。 朝中大臣动不动就先帝怎样怎样。 身为皇帝,作为天子,刘德觉得时间一长,就是他可能也会心理不平衡,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做出些超越先帝的事情来了。 “老爹也是不容易呀……”刘德在心中感慨一声,随即牵着义婼的小手,走出这店铺。 对于刘德来说,今天无疑是收获颇丰的一天。 “嗯,宅男果然做不得!”刘德牵着义婼,走在街上,自嘲的道:“我若是一直居住在深宫之中,哪里去知道这么多事情?又如何知道这社会的现状,恐怕也会跟后世的一些昏君一样,干出不少脑补的事情来!” 别的不说,若无这一趟市井之行,刘德这辈子也想不到还有平贾这个制度存在,就算将来有大臣告诉他,甚至在奏疏中提及平贾,但,作为皇帝,他每天要看无数的奏疏,听无数的大臣劝谏,哪里可能事事都去关注呢? 更何况,这一趟市井之行,还让刘德理清楚了自己的金融政策的基本脉络。 棉与铜,就是他将来执政的经济基础。 煤与铁,是他的军事工业基础。 有了棉铁煤铜,剩下的就是平推世界! 第222章 货币战争 刘德回到郡守衙门后,就去把主父偃叫了过来,顺便让主父偃将河东郡主薄也一并叫来。 大概半刻钟后,主父偃就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来到了刘德面前。 “臣偃拜见殿下……” “臣陟拜见殿下……” 两人躬身礼拜。 “二位卿家,请起……”刘德亲切的道:“请坐……” 让人给两人备好坐位,坐下来。 刘德看了看随主父偃一起前来的河东郡主薄,根据档案显示,此人姓曹,还能跟平阳侯曹寿扯上关系。当年他的父亲是曹寿的祖父曹参门下的奴仆,因为勤奋好学,被曹参看重,收为义子,虽然没有继承权,但却也可顶一个曹姓,自称平阳懿候之后。 “曹爱卿……”刘德坐下来,笑着道:“请为我介绍一下平贾之制……” 义婼虽然跟刘德讲解了一些平贾的基本常识,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子,了解并不是太详细,最起码,平贾是靠什么制定和裁定物价的?官府和百姓又是怎么认同平贾的裁定?这些,就不是义婼所能知道的了,所以,刘德需要一个官方人士来解答他的疑问。 “诺!”曹陟有着一口很浓厚的河东口音,刘德听着就像是后世的广东人说普通话,总感觉他咬文嚼字,有些费劲,不过,影响不大,能听清楚。 “启禀殿下……”曹陟是主薄,负责的就是民政,因此对于平贾他很清楚,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介绍道:“平贾者,前朝正贾之制演化而来也!” “恩……”刘德听了微微点头,这倒是一个新知识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基本上所有汉初的政策制度和律令,都能在秦法中找到影子甚至很多干脆就是把秦法换个说法,然后继续执行。 “然,秦法苛严,先帝于是下诏‘上帝以为物平’,令行平贾之制,许天下各市集商民擅权以推平贾一人,议定物价,特别是官府合买之物价!”曹陟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以臣为例,每岁岁首,臣都要与安邑市民及各集之平贾,共议物价,然后公布于露布之下!” 刘德听了感觉越来越有意思了,这平贾制度岂非还承担着后世工商物价局的职责。 虽然,这个平贾听着大多数时候是只能用于商人与官府之间的交易。 但反过来换句话说,稍稍变动一下,也能作为商人与民众交易时的裁判。 刘德想起了方才在安邑市井的所见所闻,那个张姓平贾不就插手了商民交易吗? 可见,平贾制度还是有可操纵的空间的。 但刘德此刻更关心平贾们与官府商议的物价,包括什么? 很显然,这是一个能了解此时基层官府与地方豪强博弈的重要窗口。 曹陟继续道:“除此之外,每岁官府征缴税赋、倘若民以实物缴纳,也依平贾之制!” 这句话落在刘德的耳中,如同一个炸弹一般,让刘德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本来,刘德还有些迷糊,很多事情没有头绪,但曹陟这话,却马上为他打开了窗口。 刘德立刻问道:“可有律法规定?” 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只要找到与之相关的法律条文,刘德就能以此为依据,进行他的计划。 刘德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提议粮食保护价后,关中的商人和民间的粮食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原因原来在这里,刘氏早就进行了一些类似的政策,只是没有如同刘德一般,直接挑明了,定死一个最低价与最高价。 但对于大多数商人来说,设立最低价与最高价,不过是在平贾制的基础上前进一步而已,所以,他们能接受也能理解。 因为比起受损的利益,平贾制度带来他们的好处更多! 只要想想后世白居易的《卖炭翁》再看看老刘家的平贾制度,就算是只猪也知道,显然,平贾制度在保护大多数商人。 当然,顺道也保护了一部分农民的利益。 “启禀殿下……”曹陟点头道:“有!” “汉律。金布律有令:臧它物非钱者,以十月平贾计!” 刘德听了,嘴角的笑意更浓厚了。 难怪刘彭祖瞧上了平贾,刘德现在也瞧上了平贾了。 只是需要进行一个仔细调研和布置,与手下臣子商议,审定。 很显然,这一条法律,将所有商品,只要不是钱,就统统列入可以平贾的范围,包括,但不限于柴米油盐。 简而易之,只要经过改进、完善和加强后,就可成为一个帝国的基石了。 别的不说,只要能做出一个通行天下的黄金与铜钱的兑换比率,那就马上把汉室拉进了金本位体系。 即使刘德不怎么懂金融,也知道,一个本位货币体系对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 汉室上百万金的黄金储备,瞬间就能释放出来,变成一个巨大的财源与社会物价稳定阀门。 “我将来铸造金五铢!”刘德在心里盘算着:“与铜五铢并行,通过调节货币流通量,我就能很轻松的控制天下!” 刘德就记得历史上刘彻也铸造过白金币,不过,那只小猪显然不是穿越者,所以他的白金币最后变成了常公的金圆券,丢地上都没人要。 但刘德根本不需要发行那种一张鹿皮就价值千金的神话物品,他只需要发行和铸造一个与五铢钱有着相同重量的金币,就能起到比那些华而不实的鹿皮百金十倍百倍千倍的作用,还没有任何后遗症。 当然,那也怪不得刘彻不知道铸造金币。 实在是时代的局限所致。 就以目前来说,假如刘德不是穿越者,他也想不到可以玩金本位。 即使他是穿越者,他也很清楚,在金本位之前,他要做的工作还很多。 首先第一条就是必须让五铢钱将市面上其他所有钱币统统淘汰出局,让全国共用一种货币,做不到这一点,连一种统一的货币都没有,就不要去谈金本位了。 而一旦建立起金本位,刘德就可以通过货币来控制周围的蛮夷甚至远方的国家的金融经济。 “这就是货币战争了!”刘德心中想着。 第223章 遇到文青怎么办? 刘德又问了曹陟几个问题之后,才将之送走。 回到大厅,刘德招招手,义纵从他所坐的坐位的屏风之后走出来,捧着两张白纸,递给刘德。 刘德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就将这两张收进自己的怀里。 这两张纸上记载的自然是方才刘德与曹陟的对答。 最近几天,受到没有背熟《卫公太宗问对》刺激的刘德,也打算写一本,或者整理一本以君臣问答形式表现的书籍。主要用来记载他与大臣问对,施政策略与思想脉络和采取政策的前后思虑。 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汉皇语录。 专门用来教育后代皇子皇孙,免得将来出现一个元帝那样的坑货或者成帝那样的笨蛋,被人洗脑,导致一脑子的文青思想。 当然,像这种政治类的书籍,几百甚至上千年内,都别想印刷出版售卖,只能作为皇家内部的机密文档,传男不传女。 …………………………………… 第二天,刘德继续带着义婼等人出门逛街,不过这一次,多了一个陈阿娇,所以,出行的性质就从考察调研变成了纯粹的旅游放松。 必须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安邑的市容市貌,周阳由整理的很不错。 几乎能跟长安有得一拼了。 市面干净整洁,街道笔直,令人看着舒服。 不过,这种面子工程好像是每一个官僚的长处。 所以,也没什么出奇的。 陈阿娇还是第一次游览安邑,因此她的兴致很高,对于安邑城中的一切也很好奇。 刘德一行就被她带着在安邑城里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的闲逛了起来。 好在刘德每次出行,郅都都会安排好足够的人手暗中保护,所以也不虞发生什么意外,刘德索性也就任由她领着自己在城里面瞎逛。 这样做陈阿娇是高兴了,但却苦了宁成与义纵。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两人就肩挑手提的拿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光是竹鸢就有三四只。 走过一个街口时,陈阿娇似乎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她拉着刘德一直向前走,走到一个似乎是地摊的商贩面前,挤进人群中,指着眼前的景象,糯懦的问着刘德:“表兄,这是在做什么啊?好像很好玩!” 刘德向前一看,发现是一个卜卦的摊子。 摊主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老人,他穿着一袭白色的深衣,衣带飘飘,他的身后跪坐着两个垂鬓童子,看上去颇有些传说中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些没什么奇怪的。 让刘德感到好奇的是,这个摊主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双手修长,一看就知道是处尊居优,基本没干过粗活的人。 而且他的穿着打扮处处显示着他的非同一般。 光是他身上所穿的衣服,刘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用蜀地所产的绸缎所编织而成,虽然价格不如蜀锦,但也差不到那里去,光是那件衣服,没有个几万钱,休想买到。 而在他身后的两个童子,坐姿端正,面相祥和,衣着整洁干净,看着也不像奴仆之流,倒像是弟子一类。 比起这些,这人的招牌,就更让人惊讶了。 只见这老者手中持着一面小旗,旗上写着:一卦百钱,生死富贵皆不算,只论豫事成败。 一百钱一卦? 假如算卦是这老者的衣食来源的话,那么,他要算多少卦,才能赚到他身上那套衣服啊? 或许正因为如此,虽然围观的人很多,但真正肯下场算卦的人却很少很少。 一百钱虽然不多,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基本上没人肯花这样一笔钱花在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身上。 万一,人家算不准,岂不是浪费了一百钱。 加之,这老者打出的招牌不算生死富贵,意思就是过去未来什么的他不算,他只算即将要做的事情是否会成功。 所以,基本上,人人都在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有点意思……”刘德想到了他听说过的一些事情,于是,走上前去,对着老者致敬道:“小子不才,敢情长者为我卜算!” 这老者看了一眼刘德,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刘德于是坐到他对面,与他对坐下来。 刘德挥挥手,立刻就有随行的宦官取来一百枚成色十足的铜钱,放到老者前面的案几上。。 这老者挥挥手,拿起一支笔,递给刘德,问道:“贵客欲卜何事?请写在布帛之上!” 刘德呵呵的笑了笑,对这老者一拜,拿起笔,在他前面的一块布帛上写下两句话: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 然后,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这老者,笑问道:“敢请长者赐告,我之所欲可否实现?” 这老者盯着刘德所写的字迹,一双明澈的眼睛顿时变得精彩了起来,他抬头一看刘德,哈哈一笑,道:“且待老朽为贵客卜之!” 刘德看了看他案几上摆着的龟甲、八卦以及棋子,问道:“长者以何为卜?” 刘德身体前倾看着他的眼睛,进一步问道:“用夏乎?用商乎?用周乎?” 这话在别人听来,可能不太懂,毕竟周围基本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市井之民。 但刘德觉得,假如这个老者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他肯定知道刘德在说什么,传递什么。 这老者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大笑了起来,摇头道:“捀策定数,灼龟观兆,夏商周皆用之,无所异也!” “是以周公卜三龟,而武王有廫,纣王暴虐,而元龟不占,岂非卜之异,是天之道也!” 听他这么一说,刘德就知道,十之八九,这个人就是当今天下卜卦者中最有名望,同时也最文青的那一个,楚人司马季主。 刘德于是长身而拜道:“长者赐教,小子谨记,请长者为我卜之,事遂与不遂,但听天命而已!” 对付文青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比他更文青! 刘德的原主,本身就是个大文青,更长期跟梁王刘武这个文青日夜相处,一旦文青起来,刘德觉得自己都怕! 第224章 高兴的天子 正如刘德知道司马季主的身份一样,司马季主也大概猜到了刘德是谁。 他低头看着刘德写在布帛上的文字。 “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他心里反复念叨着。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白天,他于长安市井摆卦,往来热闹非凡,人人皆愿献重金求他一卦。 东陵侯邵平就是其中之一。 想着这个往事,司马季主就丢掉了手里的棋子,而是拿起了龟甲,将其放到火炉上灼烧。 一边灼烧,他一边看着刘德道:“天道何亲?唯德而已,自古王者先立志而上帝赐福,贵客所求卜者,顺天应命,上帝必有所示!” 然后他低头一看龟甲,将之从火上拿开,递到刘德面前,笑道:“阪泉之兆,吉,贵客所求之事,只要用心去做,必然顺遂人愿,无所损益!” 刘德连看都懒得看那个龟甲,闻言拜道:“承蒙长者吉言,小子谨记于心!” 刘德若还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那他就是白活了三辈子了。 阪泉之兆,指的是黄帝战于阪泉,历史上卜卦之时,出现此兆的是晋文公即位之前的占卜,然后文公就称霸诸侯,受彤弓之命。 显然,司马季主已经告诉刘德了,他愿意为刘德背书,前提条件是刘德要答应他,遵守刘德写在帛书上的那两句话。 将来要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 这是两个文青之间的君子约定。 虽然没有约束力,但刘德与司马季主都会遵守。 ………………………………………… 刘德一行走后,一直安静的坐在司马季主身后的一个童子,就忍不住问道:“老师,方才那是谁?口气真大!” 司马季主呵呵一笑,摇着蒲扇,道:“贵不可言!” 他拿着那个龟甲,之见龟甲之上赫然裂开了一条横着将整个龟甲一裂为二的裂痕。裂痕清晰,但却没有将龟甲完全撕裂。 他没有说谎,确实是阪泉之兆,一万次卜卦之中也未必能遇到一次的阪泉之兆! “真王者,所以能有大志!”看着布帛上刘德所书的那两句话,司马季主不动声色将之收起来。眼中却是闪烁着不明的神色。 ……………………………………………… 刘德牵着陈阿娇的小手,离开卦摊。 “那是谁?”宁成有些好奇的问道。 “卿可知道东陵侯?”刘德答非所问,反问宁成。 宁成想了想,摇摇头。 义纵却在旁边悄悄告诉义纵道:“东陵侯邵平是也!” 宁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那个劝萧何自污保全性命的人! 刘德笑了笑,对宁成道:“东陵侯,非其封号也,邵平居于东陵,所以世人以东陵侯尊之!” 但宁成还是不解,算算岁数,邵平此刻应该早死了吧? 跟那个算卦的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宁成猛然想起了他在长安听到的一个故事,邵平当年被罢官后,心有不甘,想要东山再起,于是求卜于长安一位大卜者,于是宁成低声问道:“司马季主?”这是宁成唯一能想到的一个符合描述的人了。 刘德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回答。 有些东西,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对刘德来说,司马季主愿意合作就好! ………………………………………………………… 宜阳,天子行宫。 此时却是群贤汇聚,名士满堂。 天子刘启端坐于御座之下,看着殿中这些一个个平时他三请五请,派了一拨又一拨使者去延请,却被以各种借口推脱的当世名家,百家巨头们。 心中一股自豪感和骄傲感油然而生。 “再怎么清高,在上帝策命之前,还不是要来俯首朝拜于朕?!”天子刘启的视线在左侧的两个人身上停留了一小会,眼中甚至还有些恨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去年,他登基之后,就曾派人请这两人来长安当博士,做牌坊。 这两人当时来是来了,可就干了两个月博士,就一个告老,一个说有病,辞官回去了。 天子刘启怎会不知道这两人是嫌弃他给的官职小了,权力少了呢? 将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天子刘启站起身来,端着酒樽,向着殿中的一众百家巨头,致敬道:“朕承先帝遗命,执牺牲圭币以奉宗庙,至今已有两年,历日尚短,以不敏不明抚临天下,朕甚愧之!然上帝不以朕之不德,赐宝鼎归朕,朕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朕之不明,不能远德,辜负上帝之望……” 这番话说的看似谦虚,实则是向这些拒绝他征辟,不给他面子的百家诸子巨头示威。 意思是,你们看,你们看! 叫你们不服哥,哥今天有上帝的庇佑和赐福了,你们这些渣渣,赶快跪下来高呼万岁,舔哥的脚趾头吧! 反正,在有宝鼎的证明下,没有人敢说什么。 反而,必须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匍匐于他脚下,高呼万岁。 谁叫九鼎已经遗失了一百多年,如今出世,就是必然留名青史甚至流传万世的典故。 但凡文人,谁不想千百年后还有人能知道自己? 而想要参与到这个盛会之中,共同见证宝鼎归汉,奉祀宗庙的历史时刻,他们就必须得让天子答应带他们一起去。 要是天子不带他们玩,他们就没办法见证这一时刻了。 至于偷偷的跑去河东,做成既成事实? 基本上没有那个笨蛋愿意干这种事情。 因为,一旦那么做了,就必然恶了天子,刘氏的天子,可是记仇的! 不说别的,当初郑公为项羽说话,结果三代没人能出仕做官,过了五十年,才出了一个郑当时,走的还是皇子刘德的路线,靠着汲黯,勉强混了个官当。 谁愿意自己的子孙也跟郑当时一样? 于是,数十位声名显赫,天下知名的诸子百家巨头,一个个都出列三拜而揖,拱手恭贺道:“陛下德盛天下,上帝降之以宝鼎,以璋陛下之德,以述陛下之功,臣等鄙野嘉人,唯顿首顿首,以为陛下贺之!” “哈哈哈……”天子刘启看着这些百家巨子匍匐在他脚下,心里狂笑了起来。 “刘德这次找出宝鼎,真是帮了朕大忙了!”天子刘启想道:“等见了面,朕就要好好嘉赏他!” 刘德找到宝鼎,不止是让这些百家巨子,全部跪在他脚下,更让关东诸侯们一下子就安分了,除了吴王刘濞外,其他诸侯王都已经上表称贺了,就连楚王刘戊这个刘濞的跟班都上了奏疏恭贺,还声称冬天要来长安朝觐天子…… 这就是大功! 必须要奖赏! “我该考虑准备册封太子了……”天子想着,趁着这个机会,确实可以册立刘德为太子,而刘武也不会有意见,就算有,窦太后也能说服刘武安安分分的接受现实。 毕竟,刘德有功啊! 第225章 宫变 七月卯辰日。 曹阳亭渡口。 一艘艘巨舟沿河而上,最终一一停靠到码头。 河岸上旌旗招展,连营十余里,鼓乐争鸣,编钟齐响,乐声即使是大河对岸的民众也能清晰的听到。 刘德策马于一个山坡之上,眺望着对岸的天子营帐,问道:“丝公,可都准备好了吗?” 袁盎拜道:“殿下,已然吩咐妥当了,河东郡兵三千人已列队完毕,恭迎天子御驾的乐队与官民,也已安排了下去,只等陛下过河……” “另外,河东、河西,河内诸彻侯也已经到了,请殿下前去慰勉、接见!”袁盎心中此刻是很激动的。 自从年前被晁错一脚揣出朝堂,赶出政坛后,他就一直在寻找着一个起复的机会,一个东山再起的时机。 如今,借着此次天子御驾驾临河东郡,他辅佐刘德准备迎接与安排民众、诸侯工作的机会,已然是重返朝堂了。 别的不说,只要能见到天子,就是成功! 对于怎么拍刘氏天子的马屁,这样的事情,袁盎真是太熟练了。 只要把天子伺候好了,到时候,找个朋友说点好话,必然能重新被起复! “晁错,嘿嘿……”袁盎低着头,心里却是惦记着自己的死敌:“且待我回转朝堂,与尔再较量一番!” 既然晁错出阴招,把他赶出朝堂,那他也不打算再当什么君子了。 这时候,河对岸码头边停靠的巨舟开始有了动静,宦官与侍女们开始登船了。 …………………………………… 与此同时。 长安城,未央宫。 粟姬缓步走在御花园中。 四下一片寂静,往昔繁华热闹的宫廷,此时,冷清的让人害怕。 偌大的御花园,只有粟姬身边的几个使唤侍女与宦官,余者,再无它人。 “老狗!老狗!老狗!”粟姬心中恨恨的骂着。 她当然有理由愤恨和暴躁。 皇帝出巡,不带她也就罢了,居然带上了薄氏! 这岂能让粟姬服气? 先前,王家姐妹受宠,压在她头上,那也算了! 谁叫王家姐妹确实年轻漂亮呢? 但现在,薄氏竟然咸鱼翻身,得到了宠爱,这就让粟姬感觉无比受伤了。粟姬自认为,自己的容貌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碾压薄氏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皇帝宁肯留宿皇后宫中,甚至带着皇后出巡,都不肯看她一眼,瞧她一眼。 输给更年轻漂亮的对手,或许还可以算非战之罪,但连薄氏都能骑到她头上了,这就实在是让她太受打击了! 当然…… 还有……刘德…… “你们父子就会气我!”粟姬一想到刘德,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等老狗死了,刘德我看你怎么办……”粟姬总算想到一个让她感觉开心的事情。 只要皇帝一死,不管刘德是否愿意,她都能母以子贵,坐到太后的宝座上,到时候…… “我就把薄氏做成人彘!”粟姬心里得意的想着。 这么一想,粟姬的心情顿时就爽朗许多了。 这时候,花园对面的走廊中传来的脚步声,哒哒哒……声音让粟姬听着有些发慌,于是,她吩咐左右道:“去看看是那个奴才在瞎走,扰我赏花的心情,拖下去打他五十鞭子!” 皇帝不在宫中,粟姬这些天的脾气和性格,越来越暴躁。 就这两天,光是被她下令杖毙的侍女和宦官就有好几人了,连身边人都不例外! 因此,听到粟姬吩咐,一直战战兢兢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宦官连忙点头:“诺!”然后立刻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深怕要是慢了一点,被粟夫人恼恨上,那就小命都要没了! 这两个宦官只走两步,就停在原地没有动,站在那里惊呆的看着前面。 粟姬见到他们居然敢发呆,心中一股无名火涌起,立刻怒道:“你们两个奴才,到底在做什么?” 下一刻,粟姬也有些呆了。 只见从拐角出的花园走道中,走来十几个宦官。 领头的粟姬认识,是奉了天子诏去河东办事的章德,只是,章德的额角包着一块纱布,面容显得比较狰狞。 章德领着人,走到粟姬面前,笑着道:“奴婢给粟夫人问安!” 话是这样说,但却一点问安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抬着头,直视着粟姬的双眼。 “你这奴才,谁给你的胆子?”粟姬见到章德居然敢直视她,顿时就火气上涌,骂了起来,自打入宫以来,还没有那个奴才敢这么对她! 若在过去,粟姬这样一说,不管是谁,就算是这未央宫的宦者令,也要马上跪下来谢罪、叩首,求她原谅。 但章德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宦官们命令道:“陛下有口谕,粟妃久病失治,其移永巷静养!” 说完他就挥挥手,身后的宦官们就一拥而上,将粟姬身边的侍女与宦官全部抓了起来。 章德狞笑着,走到粟姬身边,道:“粟妃,请吧……” 粟姬这时才知道恐惧和害怕。 她只自己的双手双脚都在颤抖! 永巷,那是什么地方?宫中最低层的宦官与侍女所住的地方! 而一个妃子进了永巷,基本上别想再出来! “粟妃,您的身体实在太差了,陛下嘱咐奴婢好好的给您调养调养呢!”章德躬身谦卑的说着。 天子交代的事情,章德自然知道要怎么办,才能办得天衣无缝。 宫廷中,一个妃子忽然暴毙,那传出去,马上就能让有心人浮想连连,甚至让天下人议论纷纷。 当年刘长的事情,不就是这样闹得天下沸沸扬扬,什么版本的故事都出现了吗? 而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他章德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为了活命,章德必须把事情办得神不知鬼不觉,让人认为合情合理。 所以,就必须制造出一个粟妃有病,缠绵病榻的假象,甚至还要有传召御医诊治的假象。 而要做到这些,不止要控制粟姬,就是粟姬身边的宦官侍女,也必须全部控制住。 事情到了这一步,粟姬若还不懂章德想要做什么,那她就白混宫廷这么多年了。 或许是出于恐惧,或许是出于破罐子破摔,粟姬忽然张口嘴大喊了起来:“来人!救命啊!” 但她只喊出这么一声,就被两个宦官捂住了嘴巴。 “粟妃,请不要奴才们难做,我等可是奉了天子之诏,给粟妃看病的……”章德似笑非笑的道:“您就安心静养,奴才肯定给您把病养好了!” 第226章 拍马屁 在文武大臣们的簇拥下,天子刘启缓步走上船头。 看着脚下的这艘艨艟巨舰,刘启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他很满意这艘楼船。 他记得很清楚,十年前,他随先帝巡幸河东时,先帝所乘的楼船,似乎只有他脚下这艘巨舰的一半大小。 “少府做的不错!”天子随口吩咐道:“赐五十金!” 身边随侍左右的将作少府岑迈连忙谢道:“臣不敢当,应该的!” 但言语间却难免有些自豪。 除了少府衙门,当世还有那个衙门能打造出一支如此庞大、先进以及坚固的舰队? 楼船起航。 首先驶离码头的是三艘相对较小的战船。 然后是五艘运载着士兵的运兵船。 天子座驾与大臣彻侯所乘的车船紧随其后。 在其后是随行侍从、宦官、侍女与皇后所乘的凤船。 所有的战船加起来,总计六十四艘,在宽阔的江面上一字排开,井然有序的摆出一个完美的阵型,破流而行。 对岸的刘德看着这场景,只觉得心旷神怡,无比向往和期待。 而在岸边等候天子御驾的河东军民,却被场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六十四艘像小山一样的艨艟巨舰,在大河之中迎风破浪,风吹在楼船的风帆上,发出呼呼的响声,阳光下的大河,碧波粼粼。 刘德吞了吞了唾液,这么庞大的舰队,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是天子卤薄啊……”袁盎也赞叹着:“果然尽显威仪!” 听袁盎这么一说,刘德再仔细一看,可不是吗? 江面上的舰队摆出来的阵型不就是天子在陆地上的法驾吗? 按照制度,天子出巡,有卤薄仪仗。 所谓‘“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大多数围观的百姓并不懂什么卤薄,他们只觉得看到这种阵仗,从心中就生出敬畏来,而懂得卤薄的贵族官员,则早就已经跪在地上,恭迎天子法家。 战船一艘又一艘,缓缓的靠向岸边。 但河东的码头渡口,显然不足以一次停泊如此多的大型战舰。 所以,大多数的战船,仅仅只是来到岸边,并未向码头停靠,而是原地抛锚,让后面的天子御舟与皇后、大臣所乘的船先到码头。 刘德见此情形,连忙带着河东郡大大小小的官员、贵族,一起向码头走过去。 同时,早已经安排好的乐队开始演奏起了南风,这是养民之乐,也是地方迎接天子时必奏的一个乐曲。 刘德当先一步,走到码头时,刚好便宜老爹的法驾已经卸载完毕。 天子銮车六马拉车,此外,还有五辆副车,每车四马相拉,这些是随行的侍中与武官所乘,另外还有保护和簇拥天子车驾的三十六辆战车在左右。 刘德领着河东文武百官与彻侯贵族们,上前叩首参拜道:“儿臣刘德恭迎父皇法驾驾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必须要说明一件事情,这时候,大臣拜见皇帝或者皇子拜见皇帝,都没有人说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 咳咳,喊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得等刘彻封禅泰山,感觉山呼万岁之后,马屁精们才想到原来马屁还可以这样拍。 毫无疑问,刘德为了拍自己老爹的马屁,已经完全不要节操了。 因此,跟在刘德身后的文武百官与彻侯贵族们,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他们就全部跟着叩首:“臣等恭迎陛下法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前来迎接天子的河东军民数千人也跟着附和:“我等恭迎陛下法驾,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千人一起三呼万岁,刹那间声势响彻天地,即使过了许久,山谷河流之间,依然有余音在回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天子刘启两耳之中,万岁之声不断回响。 这让他感觉真是太爽了! “吾今日始知皇帝之贵!”当年高皇帝在享受了叔孙通带领的百官朝拜与礼仪后,因此感慨。 天子刘启,如今差不多也是这么一个感觉。 他只觉得之前上朝出巡什么的,与现在相比,简直弱爆了! 只有这样的场面,才是皇帝应有的尊荣啊! 他心中虽然很享受,只是,他的性格向来不怎么会轻易的表露出他内心真正的感受。 因此,表面上,他还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肃穆而立,站在銮车之上,挥手让车驾前行,来到刘德面前,道:“诸卿平身!” 然后,他看了一眼刘德非常满意的朝刘德点点头。 然后,天子车驾继续前行,首先在列队恭迎他的河东郡兵阵列之前检阅了一番,然后,来到百姓与吏员之前,巡视一番,再回到刘德等百官身前。 “朕承先帝之遗德,以眇眇之身以获持牺牲圭币以事上帝宗庙,两年于今!昔者朕皇父临天下,通关梁,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抚恤孤独,以育群生,减奢欲,不受献,不私其利,罪人不帑,不诛无罪,出美人,重绝于天下。朕虽不敏不明,无有先帝之德,然亦愿随先帝之治也!上帝降以宝鼎,非褒朕,乃是嘉太宗孝文皇帝也!”天子刘启站在銮车上,高声向着文武百官,军民百姓宣告着:“其诏:命承宝鼎以奉太宗孝文皇帝宗庙,世世代代,尚飨不绝!赐天下百姓民爵一级,其除今岁租税,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两匹,赐河东百姓民百户牛一酒十石!” 然后,站立后天子身后的数十位童子齐声将天子诏命复述三遍。 刘德见了,脸颊有些抽动,老爹这个闷骚,居然把高庙里刘邦的唱诗班都给带来显摆了! 而河东官民闻言,却是欢天喜地的跪下来,这一次一个个都心悦诚服的叩首:“陛下圣恩,臣等无以为报,唯顿首顿首,以谢君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得不承认,官僚们学起东西来真是快! 这才一眨眼功夫,他们就不需要提醒,就能脱口而出,三呼万岁,而且毫无违和感。 第227章 汉鼎! 看到这一幕,天子刘启心里都要乐开怀了! 就一个字:爽! 但他表面还是相当从容的扬扬手,道:“上帝降宝鼎,懋褒社稷,朕即不敏,兢兢焉惧弗任……” 然后他看向刘德,命令道:“刘德,请宝鼎出,朕与百姓吏民大臣同观!” 刘德连忙叩首道:“谨遵父皇之命!” 于是,他朝宁成义纵点点头。 不多时,一辆花团锦簇,周身点缀着无数鲜花的大马车在四匹纯白的骏马拉着从军营中慢慢走过来。 刘德再一挥手,乐声顿时一变,开始变得庄严肃穆。 当此之时,音乐在政治上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自古以来,礼乐不分家。 后世的人可能想不到,在这个时代,你要是唱什么流行歌曲,十之八九,会被人当祸害给拖出去砍了。 正所谓‘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在什么样的场合下能奏什么音乐,甚至什么样的人能听什么样的音乐,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甚至正史之上,还有着晋平公强行听师旷奏乐,结果因为德薄,无福听师旷之乐,导致晋国大旱三年,赤地千里的记载。 因此,对于乐曲的选择,刘德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还有大臣百官们商讨了许久后,才定下的最终奏乐名单与顺序。 马车来到天子法驾前,义纵与宁成伏地,跪在车的两旁。 然后,有五名身穿绛衣的力士上前,先对天子一拜,然而才卸下车厢,露出了载于车中的一个大鼎。 这时候,编钟大作,连响五声。 为什么是五个力士,编钟响五声? 这自然是有原因。 汉承秦制,虽然继承了秦代的大部分的律法甚至政治设计,但有一个东西绝对没有继承,那就是圣数。 秦人以十二为圣数。 譬如秦人行半两钱(十二铢),秦始皇收天下兵器,铸造十二金人,秦代田亩长宽都是一百二十步。 甚至秦代的律令、诏书,也是十二字一行,十二篇一章。 而汉室,以五为圣数,这是因为高皇帝刘邦,册立黑帝,建五帝庙的缘故。 所以汉室朝廷的官吏,每五天给一天汤沐之假。 天子每五日,必召集大臣,朝会一次。 甚至连贵族们喜欢的一种棋类游戏,都是以五为本,五五二十五为终。 所以,刘德铸造出五铢钱后,呈给便宜老爹,便宜老爹立刻龙心大悦,非常支持,要什么政策就给什么政策。 当然,这时候,朝廷还没有明确规定,五是社稷的圣数。 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用五来作为汉室的象征。 历史上是刘彻在太初元年,改行历法,定朔月时,顺便明确规定‘数用五’,从此,五才真正成为汉室的吉利数字。 但不管怎么说,随便什么时候,五对于汉人来说,总是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天子刘启非常满意刘德的安排,在心里点点头,想着:“连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刘德果然深的朕心!” 但他此刻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部都被车中的巨鼎所吸引。 “请鸣雌亭候上前一览宝鼎!”天子刘启对着左右道。 “请鸣雌亭候上前一览宝鼎!”宦官们宣告着。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巍颤颤的拄着拐杖,走到人前,她先对天子一躬身,然后,在左右侍从的搀扶下,走到车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然后点头道:“老身观此宝鼎,隐约有神光溢出,庄严肃穆,神圣,确是禹皇九鼎之一,只是不知是哪一个?” 鸣雌亭候许负这么一说,顿时,许多人都坚信了,宝鼎一定是禹皇九鼎。 实在是许负的名声太大了。 当年,秦始皇时,她一出生,就被地方官视为祥瑞,上报秦始皇,秦始皇亲自册封为神女。 七十多年来,许负在民间,就好像后世西藏的活佛一般,有着崇高的地位。 这时候,从河东官民的人群中走出一个白袍老人,他拄着拐杖,来到人群之中,朝着天子拜道:“老朽司马季主呈奏陛下,以老朽浅见,及卜卦之像,此宝鼎当为故宋宗室之徐州鼎,宋亡,鼎落于魏,深埋汾脽,天意合当汉兴五十年而出,何也?乃高皇帝起于丰沛,鼎立天下之故,合该于汉兴五十年后,遇圣皇秉政而出,为汉鼎也!” 这老人一自报姓名,顿时,无论大臣还是贵族纷纷侧目。 许负与司马季主,当世最有名望的两位神道之代表,阴阳家的巨头,都认为是真鼎了,谁还敢说是假的? 而且司马季主所说合情合理啊。 所有的疑问都能解释了。 这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 高皇帝刘邦起于丰沛,正好是古代的徐州之地。 那么,这个宝鼎是徐州鼎,谁敢有异议? 难道,你敢认为汉室不配拥有徐州鼎?难道你敢质疑高皇帝得天下的事业的正义性? 至于鼎身没有铭文款识,那也很好解释,宋国即亡,夏后也湮灭于历史中,宝鼎有灵,知道自己要成了汉鼎了,所以鼎腹铭文款识自动消去,就是等着圣皇来为它重刻铭文啊。 敢反对这个的,肯定是认为当今不是圣皇! 刘德听了,不得不承认,司马季主的业务水平,比许负这个神棍高了不止一截,这一段背书,等于是在天下人面前,确立了此鼎实实在在就是禹皇九鼎之一,而且还是象征着汉室的徐州鼎。 刘德反应非常快,立刻跪下来,拜道:“恭喜父皇得汉鼎!” 其他文武大臣也立刻反应过来,这种拍天子马屁的机会可不多啊! 于是纷纷恭贺道:“陛下得汉鼎,乃是天意,臣等为陛下贺,为社稷贺,为天下苍生贺!” 天子刘启顿时龙颜大悦! 司马季主! 此人大名他自然是早有耳闻,几次曾想当面请教甚至征辟,但可惜此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拒绝出仕。 而且此人之清誉,天下仰重,他都出来恭喜自己了,那说明自己这个天子确实是负天下之王,五百年一出的圣王! 于是,天子刘启笑道:“司马老先生言之有理,确实当是汉鼎,朕自当为宝鼎重铭铭文,以记述上帝之飨!” 第228章 基本盘 直至此刻,刘德知道,自己的弄虚假做工程是大功告成了。 其实应该也不算弄虚作假,实在是挖出来的那个鼎,缺乏足够的真凭实据与文字证据来证明它的真伪。 “起码能唬弄人一两千年吧?”刘德心里寻思着。 这倒是不用怀疑! 刘德以皇子,准储君的身份亲自下场,天子参与,百官背书,加上诸子百家巨头的一致认定,假如还不能蒙上一千年甚至两千年,那就太失败了! 要知道刘德记得很清楚,后来他的弟弟鲁王刘余,就跟人合伙炮制了《古文尚书》这个大骗局,直接蒙了上千年,甚至是到了天朝,还有人相信真有古文尚书,要不是清华简的出现,说不定能一直蒙下去。 司马季主见到大功告成,于是揖首拜道:“老朽此间事了,先行告退……” 对他来说,这样的场合,他是一刻都不想多留,特别是许负在场,更让他感觉难受。 假如不是刘德写了那两句话,对他触动很大。 司马季主甚至根本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出现。 于他而言,在场大多数大臣,都是一身臭味,只为自己私利的伪君子,他根本不屑为之为伍! 天子刘启闻言,连忙出言挽留道:“司马老先生,还请留步,朕慕先生之大名许久了,只是一直缘悭一面,如今先生既然来了,就还请留下来,不吝赐教……” 司马季主顿时大感头痛。 只是,对于汉家天子他还是很尊重的,他不屑的是臣子们的德行。 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无奈的道:“既然陛下有命,老朽敢不奉诏?” 天子刘启闻言大喜,连忙道:“来人,快为司马老先生备车,朕今夜要亲自拜会老先生,请教先生一些问题!” 怪不得刘启如此欣喜,司马季主,可不仅仅是一个算命先生,他同时还是当世声名显赫的大学问家,哲学家,要不是他性格太文青了,恐怕早就位列九卿甚至三公了! 要知道,在此时,卜算也是国家大政之一! 对于卜者,特别是司马季主这等级别的卜者,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刘德见此情景,却是知道自己欠下司马季主一个天大的人情。 因为他用原主的文青思维稍稍一想,就明白司马季主答应便宜老爹的邀请,到底有多么困难! 刘德记得,当年东陵候邵平罢官之后,去找司马季主卜卦,企图获得一个吉利的卦象,以作为他东山再起的心理仪仗。 结果司马季主连卜都不给他卜,直接告诉他:你老了,不行了,该干嘛干嘛,别想着东山再起了! 要知道邵平可不是什么伪君子,更非小人。 人家光明磊落做事,坦坦荡荡做官,而且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农家学者,邵平所栽种的西瓜,可是至今都是一个招牌。 要说污点的话,最多也就是邵平曾经献言萧何,让萧何自污,以保全其身。 可就这么一个只有这个污点的邵平,在司马季主面前都没得好脸色,甚至还拐着弯骂了邵平一顿。 又若贾谊,当年跟宋忠两人请教司马季主,结果被司马季主狂喷一顿,几乎喷到生活不能自理,差点得了抑郁症。 从这两个事迹就能看出司马季主的洁癖到底有多严重,他就是个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的人。 如今,他为了刘德的那两句‘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的承诺,做出的牺牲,不可谓不大。 想到这里,刘德就朝司马季主躬身一揖,因为他从原主的文青思维中,感受到了司马季主所做的巨大牺牲。 正所谓文青惜文青,原主残留的少许意识,让刘德不由自主的揖首致敬。 “司马先生,您就等着看我怎么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吧……”刘德摒弃掉原主的那点文青思想,在心中道。 嗯,文青什么的,刘德玩不起! “当然,我的某些方式,您可能不一定喜欢……”刘德在心中说道。 用文青的那一套办法,继往圣之绝学都可能够呛,就别说什么开天下之太平了。 想开天下之太平? 首先就得找到替代中国百姓受苦的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肉弱强食! ………………………………………… 天子刘启很高兴,河东官民百姓更高兴。 不得不承认一点,跟后世朝代特别是满清的帝王出巡,结果搞得沿路百姓叫苦不迭,骂娘跳脚不同,汉室的百姓,最喜欢皇帝出巡到自己的家门口。 因为,历来刘氏出巡,对于地方百姓来说,就一句话:散财童子来了。 自刘邦开始,刘氏天子每次出巡地方,必然都会给所到的地方百姓大量的优惠政策和赏赐。 这一次也是一样。 河东百姓们不仅得到了免除今年租税的优惠政策,更获得了加爵一级的赏赐,而一百户一头牛,十石酒的赏赐,更是大手笔了! 一百户共享一头耕牛,看似很少,但河东郡有户二十余万户,这就是差不多两三千头耕牛了。 如此多数量耕牛,对于今后河东郡的大部分百姓来说,无疑是个福音。 特别是地主们,更是心中高兴的很。 这些耕牛真的会按照一百户一头平均分配? 呵呵? 相信的都是傻瓜,笨蛋! 当然是谁有关系,谁先用喽! 许多人立刻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但他们不知道,刘德也打起了耕牛的小算盘。 “两三千头牛啊!”刘德在心中寻思着:“利用好了,就是一个大大的政绩啊……等田叔来河东赴任,我等跟他好好说道,要尽量将耕牛分配给无牛,缺乏壮劳力的家庭……”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他前世在河间国,为了给自己的百姓一些福利,有一年,他特地从老爹那里求来了一千头牛的福利,结果,这些牛第二年分配的时候,居然全部都是分配给了河间的地主豪强,至于普通百姓,底层民众,连牛长什么样子都没见到过…… 刘德可是一点都不相信,河东的地主会比河间的地主高尚到哪里去! 有这个前车之鉴,刘德觉得,还是先让田叔做好分配预案比较好。 反正,这河东郡,刘德是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作为基本盘的,而河东的百姓,特别是底层百姓的支持,对刘德来说格外重要。 第229章 兄弟 天子刘启得意洋洋的带着文武百官,走到已经被他命名为‘汉鼎’的大鼎之前,兴致勃勃的欣赏着载于大车上的宝鼎。 百官们一一上前,观摩和打量已经失踪了上百年的‘徐州鼎’。 梁王刘武也带着自己的臣子,在一旁观摩。 “梁王!”天子刘启笑嘻嘻的朝着刘武走过去,拉着刘武走到御驾之前问道:“朕的‘汉鼎’怎么样?” 刘武动了动嘴唇,低头拜道:“陛下得宝鼎,臣弟无以为贺……” 天子刘启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胞弟,心里头不舒服了。 但对于刘武,刘启很清楚,他必须拉拢、稳固,让刘武为他卖命。 所以,要好好安抚一下,让他心里不至于产生嫉妒甚至怨恨。 于是,天子刘启走上前,拉着刘武的手,将他扶起来,道:“刘武啊,朕与你,一母同胞,骨肉兄弟,血浓于水啊!朕不是早与你说了吗?在朕面前,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既然暂时不好打利益牌,天子刘启就只好大打感情牌了,作为几十年的兄弟,刘启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了。 刘武听了自己的兄长的话后,心里头是暖洋洋的。 只是,当不成皇太弟,还是让他非常郁闷的。 “侄儿拜见皇叔!”这时候,刘德的声音从天子身后传来。 刘武闻言马上低下头,他下意识的不怎么想跟刘德照面。 但刘德却好像完全没看见刘武的态度一样,热情的走上前来,躬身对刘武一拜,道:“皇叔,侄儿有个东西,送给您……” 刘德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掏出一本精美的图书,递到刘武的面前,道:“这是侄儿近日以来搜集天下诗赋名家所做的名篇三十六章,修为合集,请皇叔赏鉴!” 对付文青,刘德还算是有经验的。 前世他的河间国王宫里,就有一堆文青,对于这些家伙的喜好与性格,刘德非常了解,也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刘武喜好诗赋,基本上在诗赋面前,刘武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因此,一见到刘德呈递到他眼前的诗赋文集,立刻就眼睛都挪不开了。 刘武接过那文集,翻开书页,只见开头第一篇就是《上林赋》三字,再看文字,优美华丽,动人无比,简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诗赋,没有之一! “好赋!好赋!”才看了一段,刘武就已经不顾场合拍案叫绝,拉着刘德的手问道:“此赋作者何人也,请皇侄为寡人引荐!” “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刘武满脸的回味道:“好赋啊好赋!” “寡人恨不能与此人把臂同游!” 刘德低头,轻声道:“回禀皇叔,此乃小子家臣司马相如之作,待回转长安,小子就命司马相如过府与皇叔把酒同欢!” 刘德抬起头,看着刘武,他的嘴角轻轻微笑着。 司马相如算是立功了! 但是,刘武现在的表态,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刘德觉得,可能是一半一半吧。 刘武却笑着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德轻笑一声,伸出手,与刘武击掌盟誓。 对刘德来说,刘武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老爹看到了,他能摆平刘武,这就够了! 天子刘启看着刘武与刘德击掌盟誓,他脸上微微笑着,走到两人中间,道:“若是太后在此,见到你们叔侄如此亲密,想必会非常高兴……刘武啊,朕决定了,明岁以刘德为储,你是刘德的皇叔,你觉得朕的决定怎么样?” 刘武闻言,脸色微微一怔,但刹那就恢复了正常,拜道:“臣弟安敢非议陛下之策?” 刘德一听自己老爹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拼尽了全力,他才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让自己保持着镇定的模样。 但天子刘启,却是在密切的关注着刘武与刘德的反应。 他很清楚的看到了,他说话的时候,刘武的手臂与双脚都出现了明显的颤抖和悸动。 刘德更是瞬间就脚下都晃动了一下。 这些讯息告诉他,刘武心里面肯定对他的这个决定不满,至少,心里面是有想法的! 于是,刘启拉着刘武的手道:“父皇诸子,如今就剩下你我兄弟了,这天下社稷是朕的,也是你的,朕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朕有些担心啊,万一朕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刘德年纪又轻,关东诸侯虎视眈眈,特别是刘濞,无一天不想改天换日,要是朕真出现什么万一,刘武啊,你得帮朕好好辅佐刘德!” 这番话,刘启完全就是真情表露。 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四月以来,他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身体就要出一次毛病,不是这里,就是那里。虽然都是小问题,虽然大都最多几天就好了。 但再这样下去,很显然,是拖不了多久,就要出大问题的,而万一如此……。 正因为这样,他才急着跟刘武摊牌。 借着九鼎的风头,天下归心,诸侯安分的这个时机,跟刘武摊牌。 刘武要是愿意点头,为少主羽翼,为社稷屏障,当然是皆大欢喜了。 若不愿意,甚至哪怕有一句假话,被他察觉到了,那么,他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太后的面子了! 实在是梁国对他太重要了! 刘武听着自己的兄长真情实意的话语,心中非常震动,他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兄长。 他们兄弟的感情还是非常深厚的。 当年兄弟两人年轻时,一起在长安闯祸,一起在三辅游玩,玩累了就抵足而眠。 这份感情,即使是如今一个是天子,一个是诸侯王,也没有削减多少。 以刘武对自己兄长的了解来看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帝哥哥没有说谎,他的身体确实出问题了! 这时候,刘武想起了自己的弟弟,那个不受人重视的代孝王刘参。 五年前,刘参病逝。 他可是哭的稀里哗啦,亲自去代国吊丧致哀的。 连刘参出事,他都伤心了大半年,他岂能无视自己的亲兄长,皇帝大兄的生死和请求? “陛下请万勿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陛下必然长命百岁,长临天下……”刘武跪下来,拜道:“然,若陛下真有不测,臣弟虽然愚钝,但也愿效周太伯,为社稷效死!” 第230章 认可 听了刘武的话,天子刘启非常高兴,他拉住刘武的手,又拉住的刘德的手,道:“刘武你能这样想,朕非常欣慰……这样,你们叔侄两个谈谈吧……朕去陪一下大臣勋贵们……” 说着,他就负手离开,将空间留给刘武与刘德。 刘德听了自己老爹的话,心中却是非常震惊。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前世老爹会在平定吴楚之乱后,就马上过河拆桥,将对刘武的承诺与誓言抛在一边,册立刘荣为太子——甚至连半点虚情假意的戏码都不愿意演。 再联想到册立太子后,老爹就再也没有亲近过任何女人了,再没有跟之前一样,有子嗣出生——前世刘德最后一个弟弟,后来被封为常山王的刘舜,是在刘荣被册封为太子的那年出生的! 刘德知道了,假如不是身体出现了巨大的问题,甚至问题严重到直接导致其丧失生育能力,以老爹的好色程度,岂会如此? 这么想着,刘德就在心中叹了口气,随着王娡姐妹失宠,恐怕,今生他只会有十一个兄弟了…… 刘武心里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看着刘德,好半响才喃喃自语道:“陛下的身体,真的严重到要托孤的地步了吗?” 似是在问刘德,又似在自问。 他与天子的兄弟之情,不是用语言能叙述出来的。 他记得小时候在代国,每到冬天,王宫都特别冷,他们兄弟两人只能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而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四位哥哥因为受凉感染了各种疾病而早夭。 那时候刘武虽然小,但却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大兄冻得直打抖索,但依旧紧紧的抱住他的身子,将大部分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刘德听了刘武的话,却是在心中摇摇头。 说实话,对于老爹的话,刘德也是半信半疑的。 皇帝的话,真当真那就是傻瓜了。 老爹的身体或许真的问题很大,但绝对没严重到要托孤的地步。 不然,恐怕这时候,丞相申屠嘉应该跟着来河东,以备万一天子出现意外,能记录遗诏。 况且要托孤,也不是跟刘武托孤! 而是应该向窦太后、薄皇后或者粟姬托孤。 说到底,老爹还是跟前世一样耍了自己的兄弟…… “父皇自有天佑,应该是无事的!”刘德低头答道。 刘武拿着刘德给他的那本书,看了看,问道:“这就是白纸所装订的书吧?” 他抬头看着刘德,道:“不错!” 刘德不大清楚,自己的这个文青皇叔是在表扬他,还是赞赏那本白纸装订而成的书。 刘德微笑着谦虚道:“皇叔缪赞了!” 望着刘德,刘武心里有些羡慕。 这个侄子文学素养很不错,在诗赋一道上有着非常高的天赋(原主),这几个月来,所做的种种事情,也显示着他相当高的手腕。 与刘德这个侄子一比,他的五个儿子,就一个比一个废物了。 刘德却是弄不清楚刘武此时心里的想法。 但有一点刘德很清楚,他想要顺利的坐到太子的宝座上去,刘武的支持,非常重要。 刘武虽然是个文青,在政治上幼稚的一塌糊涂。 但刘武的梁国,却是毫无疑问的当世第一大诸侯国,拥兵十万,雄霸关东,前世吴楚之乱,吴楚叛军数十万,在梁国面前碰的头破血流,梁王军队,在战后统计战功斩首时,与周亚夫大军是不相上下。 不止如此,梁王刘武还是窦太后的心肝宝贝,窦太后向来最爱刘武。 要是能得到刘武的默许甚至支持,对刘德稳固自己的地位,帮助之大,无法想象。 那要怎么才能让刘武心甘情愿的放弃皇太弟之梦,俯首称臣,认可刘德成为太子? 便宜老爹是大打感情牌。 但刘德跟刘武这个皇叔感情并不像自己老爹与刘武一样深厚。 而且,作为晚辈,打感情牌也不合适。 利益交换的话,这个世界除了皇位,还有什么能收买刘武?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自己的这个皇叔,后来为了皇位,走火入魔,派遣刺客刺杀大臣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头疼啊!”刘德抚着自己的额头,低声念叨了一句 有什么办法能让梁王放弃与自己争夺储君,反而反过来支持自己呢? 刘德正头疼的时候,却听到刘武说道:“皇兄身体不适,身为太子,刘德你要多多关系,日夜伺候在左右,寡人下个月就要回封国了,母后与皇兄,就拜托太子了!” 刘德抬起头,满脸吃惊的看着刘武。 他完全无法理解刘武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做出这个表态。 要知道,前世的时候,刘武为了他的皇太弟之梦,可是曾经与王娡结盟,共同在窦太后面前黑刘荣的啊,后来更做出了刺杀大臣这样的事情来。 但,不管刘武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做出的这个决定。 刘德知道,刘武一旦做出这个表述,他以后都没办法反悔了。 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 君臣名分一旦定下来,再反悔,就是叛贼了。 只有刘德在太子之位上一天,刘武就必须老老实实的俯首称臣。 “皇叔教诲,侄儿谨记于心!”若连这个时候都不懂该怎么表态,那刘德也白活三辈子了!于是刘德立即低头颔首道:“就请皇叔放心好了,侄儿一定会好好的孝顺父皇与皇祖母,必不至令皇叔担忧!” “这样,寡人就放心了!”刘武点点头,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他的心中,也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轻易的就承认和认可了刘德成为太子。 只是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刘德做太子,才是最合适的。 他年轻,有魄力,这几个月来所做的种种事情,都已经为刘德奠定了基础,赢得了人心。 白纸和考举,让天下士林和舆论交口称赞,皆以为贤。 在汾脽挖出宝鼎,又给他笼罩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而且,天子方才的话,让他很清楚,假如他不支持刘德的话,那么恐怕,皇帝兄长就要拿他开刀了。 不说别的,天子若撕破脸不顾及窦太后的脸面,将他与代王刘登的封国对调,他就吃不消! 最重要的是…… 刘德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的前世,刘武之所以孜孜不倦的追求皇太弟之位,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 先是刘荣当太子,国立长君,本来没什么好说的。 可,皇帝哥哥前脚还说千秋万岁后传位于梁王,转眼就卖了刘武,册立刘荣。 刘荣要是有本事,那也罢了。 可偏偏刘荣是个窝囊废,朝野都有很多人不喜欢刘荣做太子。 即使如此,刘武也最多不过是在窦太后面前黑了黑刘荣。 然后,刘荣被废,新太子居然是年仅四岁的刘彘…… 这让刘武能服气才怪! 第231章 一箭三雕 当天晚上,天子在大阳县城赐宴群臣与军民。 宴席连摆数千席。 几乎每一个大阳百姓,都被赐下了一顿丰盛的酒肉齐全的晚餐。 至于随行大臣,勋贵彻侯与百家名士,则是在县衙与天子同饮。 刘德坐在便宜老爹身边,临襟正坐,环顾着周围的大臣与诸子百家的名流。 老实说,大部分人他都不认识。 特别是百家的巨头们,他是一个也没见过。 天子刘启喝的有些微醉了,他放下酒樽,对刘德吩咐道:“刘德,你去代朕去给百家博士们敬酒!” 他这话倒没错,基本上,如今想要被人承认,你是某派或者研究某个典籍的巨头,你首先得被汉室天子,征辟为博士,只有做过博士之后,才能被人承认和认可。 连博士都没做过,就只能说明,你还是嫩了些…… 只是,这些百家巨头,通常都是在博士位子上蹲了几个月就用各种理由和借口辞官了。 汉室天子设置的博士官,对百家巨子来说,也就是个镀金之职。 所以,这些百家巨头,基本都是前博士。 刘德连忙起身,领命道:“诺!” 于是,他举起酒樽,在两个宦官的带领下,来到百家名流们所坐的一角。 见到刘德走过来,十几个原本分成几个小派系各自在一起议论与说话的诸子百家巨头,纷纷起身。 “殿下,请容奴婢为您一一介绍……”领着刘德过来的一个宦官,轻声的慢慢的对刘德说着。 他与章德不同,甚至与大多数的宦官都不同,说话轻柔有度,听着也很舒服,最重要的是没有一般宦官所有的那股子阴冷。 刘德仔细一看,认出这个人来了,原来是熟人,前世时刘荣为太子后,他是便宜老爹委任的太子、宫宦者令,嗯,后来带兵将粟氏外戚清洗的也是他。 刘德后来听说,此人是专门为天子负责搜集宫廷内外情报的细作头子。 想到这里,刘德就开始悄悄的留意此人了。 刘德相信,他的身边,肯定也有这人安插的探子和耳目,只是不知道是谁? 这宦官领着刘德来到名家们面前。 “这位是故刑名博士张恢,张公大人!”这宦官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将一位老者介绍给刘德。 “张公在上,小子有礼!”刘德连忙躬身致敬。 晁错的老师,谁敢掉以轻心? 况且,除了晁错外,像后来的廷尉赵禹据说也曾经在张恢门下旁听,算是半个弟子! 张恢是个七十余岁的老人,身体已经干瘦的就像一个骨架了,但精神状态很不错,他连忙弯腰还礼:“老臣不敢当!” “这一位是故楚太傅申公老大人!”这宦官毫不停留的继续道。 刘德连忙再次致敬:“小子刘德拜见申公!” 与张恢比申公的身体就强健许多了,至少,申公的面容饱满,满面红光,他不需要人扶,就站起来弯腰揖首,道:“老臣拜见殿下,殿下万万不可如此多礼!” “应该的!”刘德笑着道。 对于申公,他还是很尊敬的,特别是,刘德如今还在打着卫绾那个寡居女儿的主意。 而申公是卫绾的授业恩师…… 那宦官又一连为刘德引荐了儒法黄老派的几位巨头。 然后,就来到了一个年纪四十多岁差不多五十岁,在一众巨头中显得格外年轻的男子生前。 刘德抬头看着他,挥挥手,制止了宦官的介绍,上前一步,揖首拜道:“敢问可是子都先生当面,学生刘德谨拜之!” 若论当今天下,那个文人,刘德最尊敬。 毫无疑问,除了胡毋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胡毋生字子都,刘德当面称为子都先生,并无不妥。 这男子微微愣了愣,不得已,与刘德对拜苦笑道:“臣不敢当殿下如此重礼!” “当得起!”刘德再拜道:“先生筑馆麓台,授业传经,有教无类,小子素来敬重!” 当今天下,只有胡毋生这么一个巨头,公开的在麓台授课,来者不拒,甚至某些贫寒子弟,还能受到胡毋生的接济。 前世之时,刘德曾听人说,胡毋子都的麓台学苑,前后二十年,教育出了千石官员不计其数,两千大员数位,丞相一位,其余乡间官吏,数不胜数。 没有胡毋生二三十年的辛勤耕耘和播种培养出来的数以千计的知识分子与官员,董仲舒、刘彻想玩罢黩百家独尊儒术?想都别想! 对于这样的人,再怎么敬重都不为过! 刘德于是再拜道:“我闻先生麓台著述,教授子弟,异常辛苦,我愿上奏皇父,请立麓台为国苑,一应支出与开销,俱由少府报销,使先生能广招师长,大开山门,收录天下有志之人,无论贫贱富贵,有教无类!” 胡毋生闻言,瞳孔陡然放大。 这是日思夜想,做梦都想要获得的东西啊。 当年孔子门下弟子三千,孔子能教育这么多弟子,除了学生们奉献的学费外,要是没有他的先师子夏、子贡,颜回等弟子在一边帮忙,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也曾想过,留几位学业完成的弟子在门下帮他教授学生。 但没钱啊! 他门下又没有一个子贡那样的有钱弟子,学不了孔子当年的手段…… 他连弟子们练字和读书所必须的笔墨有时候都负担不起! 就更别说给那些有成的弟子开工资了。 为此,他不知道发愁过多少次了! 如今刘德一见面,就抛出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怎能让他不激动不高兴。 于是,胡毋生也顾不得什么保持形象了,立刻就跪下来拜谢道:“老臣为天下士子与贫寒子弟拜谢殿下厚恩!” “先生不必多谢,这是应该的!”刘德笑着道。 支持胡毋生,对刘德来说,可谓一箭三雕。 首先,胡毋生能安心做教育事业,在这个时代,每多一个读书人,汉室的国力就增强了一分,而这是刘德所喜闻乐见的事情。 读书人多了,特别是贫寒子弟多了,刘德的考举规模才能不断扩大,否则天下总共就几万十几万读书人,还玩个屁的考举啊,改成科举算了! 其次,胡毋生的麓台学苑获得国家扶持,财政支持,说不定就能让一代恶人公孙弘摇身一变,成了麓台学苑第二任山长…… 再者,就是刺激诸子百家了。 黄老学与法家,什么都好,就是他们只教育贵族和大地主子弟,这一点很不好! 必须引入竞争,让这些家伙乖乖的去从事教育事业。 第232章 三个条件 左右众人,看到刘德与胡毋生两人三次对拜。 许多人顿时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特别是如今谁不知道,白纸是掌握在刘德手上,被严格保密的一个产业? 刘德现在公开支持胡毋生办学,那么可以想见,胡毋生岂非是能拿到大量的廉价甚至免费白纸? 要是那样的话,其他诸子百家还玩什么? 胡毋生有了刘德的支持,必然以十倍甚至百倍的速度来传播和宣扬他的学问与理论。 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也就罢了。 万一,刘德要是在将来的考举,偏向胡毋生的学派,譬如说玩个一次录取一百人,结果七十个出身麓台…… 这些巨头,此刻是真慌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功名利禄,也可以不在乎个人的荣辱沉浮,但他们各自学派的命运与未来,却不能不在乎。 “殿下,老臣若是也开山门,广收门徒弟子,不拘地位贵贱,是否也可请殿下上奏陛下,与老臣的《诗》同样待遇?”申公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放下面子,恳求的。 这对申公来说,没有什么难度。 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寒门士子,有幸得到他的老师浮丘伯教导,学习文化,后来又与师兄楚元王刘交、弟子楚夷王刘郢合力,整理《诗经》,刊行天下,成为鲁诗派的开创者。 自从他因为与刘戊闹了矛盾,愤而辞官之后,这些年就一直在广收弟子,只是不如胡毋生那样大张旗鼓,来者不拒而已。 更何况他的老师浮丘伯是荀子的亲传弟子,荀子这一派的人,本就是对现实有着清醒的认识。 不要忘了,李斯就是荀子教出来的! “自然可以!”刘德笑着回应,他站起身来,对着诸子百家的巨头们道:“诸位大贤长者,只要愿意开山门,收弟子,小子都愿效子都先生之例……只是,有些条件……” “殿下请说……”张恢站出来拜道,作为法家巨头,张恢当然清楚,皇室做事,绝对不会有心血来潮,或纯粹的敬重等个人问题。 特别是刘氏立国五十多年来,就算孝惠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 而刘德…… 据张恢在长安听到的传言和弟子晁错所说,是从小就被养在太宗孝文皇帝膝下,坊间传闻,当年,刘德的名字都是太宗孝文皇帝所取,意为德者治之。甚至还有人说:‘上以为皇次孙类己,于是复对皇后道:朕后世,此子当王天下!’。 反正,这些版本的流言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被传的人尽皆知。 虽然张恢从他的弟子晁错口中得知,这些流言,都是天子故意放出来的。 但从这些流言以及晁错的描述中,张恢很清楚的看到了一个行事果断,懂得分析局势,同时城府深重的皇子,储君。 这样的人岂会受到感情啊个人喜好的影响,而妄自行事? 必有深意! 不是宣扬其政治主张,就是为其地位造势! 不过…… 这样的储君、皇帝,正是法家的最爱! 满脑子仁义道德,循规蹈矩的皇帝,显然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不会重用法家。 只有野心勃勃,胸有大志的统治者,才会对法家重视、厚遇。 刘德想了想,对众人道:“诸位长者,打开山门,广收门徒,有教无类,教化万民,小子与父皇必然是欣喜的!” “然……”刘德低头看着地面道:“小子的条件之一是:所有入读士子,必须经由县令登记名字、籍贯,清查无有罪案、劣迹在身!凡不在官府登记的,一律不可入学,一经查获,以律法问罪!” 这是必然的! 否则,万一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儿子犯了法,改个名字藏进书院中,谁能找到? 自古以来教书育人之地,在中国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别说官府了,就是皇帝,也轻易不敢进去抓人! 没有这个预案,这些学校,迟早都会变成藏匿豪强贵族犯法子弟的地方。 众人听了,却是对视一眼,这个条件完全能接受,于是纷纷点头。 刘德继续道:“其二:所有山门学生,必须通过由官府与诸位长者共同主持的考试,才可准予毕业,发放由学苑与所在地郡守衙门共同签发的文书印信!余者皆不可发放任何证明文书!凡是非通过正式考试,即自行休学者,诸位必须将之除名,不可再视为弟子!读书之时,犯法者,亦如此!” 这就是刘德留下的暗门了。 要是放任这些人的学校,官府却没有相应的制衡力与威慑力。 时间一久,用屁股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 看看东汉的太学生,再想想明朝的秀才公们,还有北洋有事没事就上街散步的大学生们。 刘德可一点都不希望,二三十年后,他想推行某个政策,结果跑出一帮举着‘汉家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的牌匾的大爷们。 学生好好读书就行了! 只要还没到亡国灭种的绝地,就不需要他们跑出来唧唧歪歪。 而且大多数的学生运动都证明了,学生们的一腔热血,常常被一帮冷血自私无耻的学棍和政客利用了。 所以刘德得给学生们上个紧箍咒。 再没有比毕业证书,更能让学生们安分守己的玩意了。 但刘德这个条件一提出来,许多人都开始犹豫了。 只是考虑到,官府确实有这个权利,而且,刘德所说也还合情合理,更还保留他们的一些权利,勉勉强强,他们想着国家承认与支持还有财政补贴的好处,才不情不愿的答应 “其三:所有入学士子,我会上奏父皇,每岁每人补贴一千钱,发放米十石,油盐一升,,诸位长者,必须保证,所有补贴物资,皆由学生自己手持官府发放的学籍文书去官府衙门领取,而不可以任何借口,代替学生领取!”刘德严肃的道。 很显然,刘德在这里又留了一个暗门。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贪污同时也是一个制衡手段。 每年每个学生补贴一千钱,十石米,一升油盐。 这是必不可少的要给读书人的福利。 否则,这些学苑里的学生恐怕就没有来自底层的学生了。 这对刘德来说,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而且这个政策一出,显然就能收买人心,特别是读书人的人心。 要知道在此之前,从来没有那个朝代那个政府补贴过读书人…… 第233章 教育之野望 但是,刘德的话,就不那么让在场的巨头们舒服了。 不管哪个学派,总归认为自己是君子的。 君子怎么能被怀疑? 君子怎么能被监督? 对刘德话语明显带着的提防与不信任,很多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只有申公与张恢等少数几人是坦然面对的。 张恢好解释,法家喜欢秩序,为了秩序牺牲点个人利益他们能接受。 申公则是他受的教育是荀子的思想,荀子提倡人性本恶,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殿下……”一位巨头出列道:“夏校殷序周痒,三代共之,教书育人之地……”他垂首道:“请殿下三思!” 其他人纷纷道:“请殿下三思!” 刘德听了微微一笑。 这还真是个好借口呢! 当然,刘德相信这些巨头完全不可能贪墨给学生那点钱。 这一点,刘德能用脑袋担保! 看看这些人,每一位都是各自学派的巨头。 人品道德修养方面,天下公认! 但是,他们清廉,他们不贪,不代表后来者不会,更不代表将来他们的家属不会! 最重要的是,补贴由政府发放与老师发放,是两回事! 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讨论的余地。 不接受刘德的条件,大可以自己去单干嘛…… 学术自由,刘德管不了,也懒得去管,但想拿财政补贴,国家官方支持与认可,就得服从他立下的规矩! 当然了,话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得婉转些,给这些巨头一个台阶下。 刘德笑着看向众人,抬手道:“诸位长者所说,小子安能没有考虑,学校,教化之重地,人伦之场所也!” 刘德热情的道:“我会上奏父皇,请立法,学苑之中,文官下车,武将下马,每所学苑,再赐以学田若干,用以奉养师长,抚恤孤独,其以彻侯例!” 这是后世官学常用的一个手段,某地官学,必然有学田若干,来给官学的老师与贫困学子补贴。 但刘德在后世的学田基础上进行了改进。 就是这些田赐给某个学校了,但管理权与使用权不归这个学校具体的某个人所有,而是作为彻侯的食邑一样,每年到了收获季节,将这些田的收益拨付给学苑。 所以,这些田可以离这些学校十万八千里。 这就能杜绝学田开着开着变成了私人所有,更能在学校不听话的时候,朝廷想收回就收回。 少了许多麻烦,而且便利不少。 再加上学校里文官下车,武将下马的规定,给足了诸子学派面子。 巨头们一听,马上就知道,刘德是铁了心一定要学生们自己去领补贴,否则,他就不会发! 文人们通常都是碰到了硬钉子后,就会自动自觉的绕行。 而且,仔细想想,貌似刘德殿下所说也很合理啊…… 由朝廷发放补贴,显然是在告诉学生们,谁在养他们,是明述君臣之道嘛…… 身为臣子,他们怎么可以跟天子抢人望呢? 这么一想,许多人心里就舒服多了。 于是,大家都避而不谈学生们必须自己领补贴的事情了,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一条。 立刻就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了,到底多少学田供养一个学苑,有没有一个硬性标准。 不然,要是大家都一样,那么,那些弟子比较多的人,岂非是吃亏了? 要知道,这可是学田啊! 一旦定下来,只要朝廷不回收,就能世世代代的为学苑输血,只要利用得当,就能保证自身学派千年繁荣! 张恢对此是深有感触的。 杂家与名家并入法家,不就是这两个学派传承几乎断绝,为了延续下去,只能选择与法家融合吗? 而彼时,杂家与名家,若有这么个制度,能保证他们的传承,他们是否还愿意与法家合并? “以小子目前的浅见,我认为,诸子学苑,每人一亩学田,应该是恰当的……”刘德解释着:“每三年,朝廷与地方官府进行一次审定,以决定学田数量!” 每人一亩?那就是说,那一派的学生弟子多,那一派就占尽上风喽? 于是,儒家各派系顿时大喜。 特别是胡毋生与欧阳和伯两人,更是喜上眉梢。 如今,儒家派系里,最大的两个山头就是他们两个! 但其他人也没什么不满。 特别是一直以来被公羊派踩在脚下的谷梁派的巨头张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了这个政策与利好,谷梁春秋,应该能喘一口气,延续下去了! 刘德却是在心里笑了起来。 每个学生一亩学田,看起来好像很多。 但其实,毛毛雨啦! 又不是真把田给学苑不过是假给学苑。 刘德自己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此时田税是三十税一,也就是说,一亩土地,出产四石粟米,一亩地的田税不到十五斤粟米…… 然后,刍藁税,一百亩是五十五钱,平均一亩一钱都不到! 就算天下有一百万读书人,汉室政府的支出,在学田一项上,一年最多几百万钱,毛毛雨啦!就算加上给学生们的补贴,一百万人一年也不过是一万万钱加一千万石米,小意思啦! 还不够后来刘彻漠北决战开销的零头,甚至还没有便宜老爹这一次赏赐给河东军民的赏赐的一半。 你要知道,去年,汉室中央政府的赋税收入,入库就是钱将近四十万万。 培养一百万读书人,一年开销不过只占用中央财税收入的四十分之一,怎么算都是赚死了! 而如今天下人口,最多五千万。 怎么算刘德都觉得,不可能一下子就冒出一百万读书人! 五十个人里面出现一个识字的知识分子? 民国时期都办不到! 工业革命全盛时期的大英帝国也办不到! 要是真能有每年一百万读书人入学,那么,刘德就可以考虑进行工业革命,殖民全球,剥削全世界了。 一年诞生一百万知识分子? 十年就是一千万! 还弄不出蒸汽机,搞不定风帆战列舰? 实际情况的话,据刘德了解,可能连十万新生都不倒,一年两三万新生就可以烧香拜佛,酬谢神明了。 刘德很清楚的记得一组数据。 前世,胡毋生在麓台教书,前后将近二十年,总共有七八千人在他门下听讲…… 申公在鲁地开门教学,虽然是只收精英,但前后将近十几年,也不过百余名正式弟子,记名弟子三四百…… 如今的天下,自耕农什么的,显然是不大可能有机会读书,他们照料自己的土地都忙不过来…… 你要知道,现在一般的家庭,都是标准的一夫五口百田…… 只有那些家里多少有些积蓄,至少有耕牛与铁器帮忙耕作的中小地主以上的家庭,才有余钱和闲情逸致来供养后代读书识字。 而有这个条件的,目前天下,每一百户中,能有三四户,就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要是代国和右北平、上郡这种穷的连皇帝都不好意思收刍稿税的地方,一百户里能有一户,都可能是个奇迹! “所以,任重道远啊……”刘德在心中感慨着。 怂恿诸子百家巨头们开山门教学,只是第一步,打基础的第一步。 等他们教育出了足够的读书人,扩大了考举的基础后刘德就可以考虑建立一所或者数所国立大学,专门培养各行各业的精英。 这样,差不多用五十年时间,应该能做到每年都给一百万民众扫盲。 然后,汉室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了…… 刘德也不是没想过,现在就搞什么大学。 但没人啊! 建立一所大学容易,找老师就难了! 像现在成名的百家巨头,肯定不愿意屈尊到一个政府教育机构里上班,就算愿意的,也未必能接受与其他学派在一个学校里呆着。 至少,现在的墨家和儒家要是放到一个屋子里,肯定是先分出个生死,再谈其他。 第234章 刘安要悲剧了 刘德走回自己的坐位,先朝便宜老爹一拜,然后,才坐下来。 “跟博士们说了什么呢?”天子刘启笑呵呵的低头问着刘德:“跟朕说说看……” 刘德连忙躬身道:“正要禀报父皇!” “儿臣奉父皇之命,与诸位百家博士长者们谈了一会……”刘德出列,跪下来道:“父皇,夏有校,殷有序,周有痒,而我汉家无此教化之机构,因此,儿臣想呈请父皇,准许百家诸子各开山门,传授弟子,由朝廷对各派学苑进行补贴……” 刘德将他与诸子百家巨头们达成的协议,一一复述。 天子刘启听完,呵呵的笑道:“既然刘德你已经答应了博士们,那就放手去做吧,朕支持你!” 这种事情属于典型的开支小但收益大的事情。 作为当今天下的至尊,天子刘启显然比刘德更了解如今天下,每年都读得起书的人能有多少? 最多一万人! 一年两三千万钱的支出,对于朝廷来说,简直是九牛之一毛。 但却可以收买天下人心! 特别是地主官僚阶级的人心。 同时还能让这些诸子百家巨头帮忙培养未来的官僚。 怎么看都算赚大了! “朕这个儿子,果然不愧是朕选定的太子啊……”看着刘德,天子刘启心中也是自豪的。 去看望一趟博士们,本来他不过是希望刘德过去跟当今天下掌握了士林舆论的巨头们打个招呼混个脸熟而已。 哪里知道刘德这一去,不止收拢了这巨头的心——既然他们要办学苑,要拿朝廷的补贴,那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些一直游离在体制边缘的巨头们就算被收编了。 就这一点,天子刘启觉得都足以表彰刘德了。 更何况,还能收买人心。 天子刘启毫不怀疑,这个政策推行之后,至少那些想读书,愿意读书上进的地主富商子弟,统统都会心向朝廷。 吴王刘濞为什么能得到吴国上下支持? 不就是他用着盐铁的暴利,来收买整个吴国三郡上上下下了吗? 朝廷推行别的政策,刘濞还能用他的财富来与朝廷争夺人心。 但是,刘濞的财富,无论如何都收买不了诸子百家的巨头! 这些百家的巨头们,要是能被财富收买。 朝廷早就干了! 这么一来,就算是吴国内部,恐怕也会出现问题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理出来的结果。 吴国的年轻人要上进吧! 但吴国地处南方,离传统的中原文化圈十万八千里,文学气氛向来不怎么浓郁。 这些年轻人想要得到最好的教育,拜最好的老师,就得走出吴国,来到中原。 这么一来,这些年轻人就会自动的被汉室影响,灌输一堆忠君爱国的思想回去。 假如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年,吴国内部就要分裂了! “朕这个儿子,若是父皇还在,恐怕会很喜欢呢!”天子刘启想着。 长安城的那些刘德类太宗皇帝,刘德从小就很受太宗皇帝的宠爱,刘德是太宗皇帝一手养大的等等流言,都是他下令放出去的。 目的是给刘德造势。 再加上章德的使命完成后,百姓们怕是立刻就要无比的同情和拥戴刘德了。 当然,这还要看刘德的演技如何。 若是演的逼真,说不定能让无数百姓愿意为之效死! “路是铺好了,就看你怎么走了……”天子刘启在心中道。 同时,他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有些饱胀的胃部。 他的胃,情况不太好! 胃为五谷转化之所,精气化生之地,乃是人之根本之地。 而通常,胃一旦出问题,就再难好转了。 天子刘启很清楚的记得,他的皇父,最开始就是从胃开始,身体不断恶化,只拖了三年,就去世了。 他比起自己的皇父,年轻一些,身体也强健一些。 但恐怕能拖的时间也不过四五年,甚至更短。 “这四五年时间,朕要帮你扫清障碍,削平乱臣!”天子刘启看着刘德,心里想着。 “继往圣之绝学,开天下之太平……” “朕也有此愿啊!可惜,时间不多了!”他将头仰在御座上。 郎中令周仁曾经建议他完全的放弃治理朝政,将国事托付给丞相与九卿,以太子监国,然后,他安心静养一到两年,每天早睡早起,按时吃药,加强锻炼,就能延缓甚至祛除病痛。 但他拒绝了。 因为,他的皇父也拒绝过当时御医的类似提议。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皇父当年的选择了。 “朕是天子,九五至尊,天上地下唯朕能作威作福,安可如妇人一般,为了活命,放弃权利,苟延残喘?” “子路说,君子死而冠不免!” “朕是天子!天子死而余威在!” 这么想着,他的精气神就攀至巅峰,身体的所有不适全部不翼而飞! “你起来吧,去替朕见见将军们!”刘德只听到自己的老爹命令着:“条候周亚夫,弓高候韩颓当,曲周候俪寄,将军栾布,这些都是先帝留给朕的柱国大将!你以后要向这些将军多多请教,要多问将军们军旅之事,要好好学习!”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 “诺!”刘德躬身一拜,这时候,穿越以来,两辈子,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的父皇的父爱。 这种感觉特别温暖。 在这刹那,他甚至觉得以前老在心里腹诽自己的老爹,是有些过分了…… 刘德已经至少二十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去吧……”天子挥挥手道:“朕也要去跟彻侯勋臣们好好谈一谈了……” 既然来到这河东,身为天子,自然免不得要单独亲自接见河东河西河内的彻侯们。此三郡,是长安的外围屏障,也是汉家的粮仓和钱库。 刘德拜别老爹,在两个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县衙中一个别院。 将军们都被安排在这里。 一进门,刘德就看到了,一副巨大的地图,被挂在别院的墙壁上。 一个个代表烽燧与哨岗、军营的三角形在地图上被密密麻麻被标记出来,在地图的中心,所有三角形拱卫的地方,一个城市赫然显目的矗立着:寿春!——淮南王刘安的都城! 第235章 “殿下……”见到刘德进来,将军们立刻躬身迎接。 “诸位将军无需客套……”刘德走到那副地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三角形,他问道:“诸位将军在讨论淮南国?” “是的,殿下!”中尉周亚夫站出来,道:“陛下收到淮南国丞相张释之密奏,淮南王刘安接见了吴王刘濞的秘使……所以陛下已经传召淮南王前来面圣了……臣等目前就是在讨论,万一淮南王不奉诏,朝廷大军的进军路线……” “这到底想要闹哪样啊?”刘德听着心里腹诽不已,在如今的局面下,刘安居然还跟刘濞眉来眼去,只能说,这个家伙真是不知死活! 现在,汉室有宝鼎出现的这个利好。 别说是刘安了。 没看到连楚王刘戊都乖乖的安分守己,没去跟刘濞瞎凑合了吗? “好好的写你的淮南子,编纂你的山海经不就得了,非要跳出来……”刘德摇摇头,只能说,刘安这是作死啊! 淮南、衡山、庐江这三个藩国,是目前天下最没有底气跟朝廷掰腕子的诸侯封国。 原因很简单,这三王,是在先帝孝文皇帝十六年时被册立的,至今才不过八年时间。 在那之前,这三国是属于现在的城阳王刘喜的封地。 八年时间,就算是穿越者,自带系统老爷爷,恐怕也没办法跟长安掰腕子。 所以,刘德也没怎么关心淮南国到底会怎样。 刘德觉得,就算他借个胆子给刘安,刘安也不敢造次,只能乖乖的来河东,跪到天子脚下认错谢罪。 否则,大兵压境,小小的淮南国,立刻就要被碾碎了。 刘德更好奇,刘安来河东面圣,张释之会不会跟着来? 按照制度,诸侯王朝天子,其国内的丞相与都尉、内史,都是要跟着随行,向天子汇报的。 “也不知道我老爹是否原谅张释之了……”刘德在心里想着。 张释之其实挺可怜的…… 为汉家辛辛苦苦做牛做马,忙活了十几年,结果最后到头来落得一个晚景凄凉,这也算了,连他儿子,孙子甚至曾孙,从此仕途坎坷,备受打压和排挤。 张释之家族的悲剧程度,在整个西汉历史上都能排进前十。 刘德很欣赏张释之,并不希望看到他最后有这么个下场。 但是,这个事情,刘德是完全帮不了张释之的。 只能是张释之自己去跟老爹解开这个恩怨。 前世张释之及其子孙的悲剧下场,就是因为,他到死都没有在正式场合,正式得到天子的赞赏。 底下的官员一看,好嘛,你家都得罪了皇帝了,于是,没有任何人敢亲近张释之的子孙,没有任何人敢提拔张释之的子孙,所有人都对张释之的子孙敬而远之。 这是官僚的特性。 因此,张释之想要避免他的悲剧命运与其子孙的悲剧,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汉家天子在正式场合的原谅和嘉奖。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而这一次,淮南王刘安面圣,或许就是张释之最后的机会了。 刘德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张释之创造一些良好的条件。 但周亚夫等人,却明显得到了天子的命令,也不管刘德有没有兴趣,拉着刘德在地图前,一一的为刘德讲解了,假如刘安不奉诏,朝廷大军会怎么行动。 针对着不同情况,分析局势、刘安应对,与汉家军队的应变之道。 刘德听了,感觉大为受益。 这些知识是他前世所无法获得的。 听完周亚夫等人的讲解后,刘德消化了一下,然后,看着站在他身旁左右的将军们。 周亚夫的老爹是周勃,开国大将,战功赫赫,所以周亚夫能有今天的成就,是家学渊源和他自己勤奋好学的努力。 曲周候俪寄,他的父亲是曲周景候俪商,他本人更是常年在长城一线与匈奴对峙的大将。 弓高候韩颓当,他是匈奴跑过来的降臣,在匈奴之时,他就是重臣,担任过匈奴某个部落的相国,再往前推,韩颓当的父亲是卢绾的手下,跟着卢绾一起叛逃到的匈奴…… 将军栾布,他是彭越的发小,从汉初的乱军中杀出来的大将。 这些人,是汉室勋臣贵族军事集团最后的余晖了。 这些人死后,汉室的勋臣贵族们,再也没有如此兴盛过了。 周亚夫的后代,从此不见于史书。 俪寄是个熟女控,也死在熟女手上……刘德记得,前世这货胆大包天,居然想娶平原君为妻。 平原君是谁? 当时的皇后王娡的生母…… 于是果断的被ko了。 韩颓当嘛,可能知道他的很少,但是…… 他儿子知道的人就很多了。 韩嫣是他的长子,韩说是他的幼子…… 好好的将军世家,居然变成了搞基世家…… 栾布嘛…… 嗯,后世的土地爷就是以其为原始素材构筑的…… 于是,刘德看着这些将军们,现在最出色的大将们,道:“诸位将军可为兴致著书?” 刘德虎视眈眈的看着周亚夫道:“条候,卿父子两代相继为大将,于军旅之中前后七十余年,可谓当世第一将门,且我方才听君侯言及军伍,分析局势,已不弱古之司马骧且、孙子吴起,何不将这些著于竹帛,不使前人专美于前?” 周亚夫听了瞳孔猛然放大,写本书?这倒是个好主意! 刘德转身,看着韩颓当,又道:“弓高候深谙骑射之道,能奔袭千里,离合而战,何不将此种种妙法与心得著之于竹帛,开一派之先河?!” 韩颓当闻言,低头沉思了起来,心中却翻滚着滔天的巨浪作为降臣,他最受不了的毫无疑问的就是别人看他的异样的眼神,每次见到陌生人,他都会怀疑对方在心中嘲笑他是‘三姓家奴’‘背主之臣’。 特别是每每周亚夫独处,他都能感受到周亚夫的鄙夷与不信任。 若能写出一本书,作为天下骑兵的教材,那么…… 谁还敢瞧不起他? 就是文官们恐怕也得恭恭敬敬的拜他一声韩公或者韩君侯! 刘德又看着俪寄:“将军亦然,将军多年坚守长城,为汉抵御匈奴,劳苦功高,先帝曾褒将军诏曰:带砺山河,朕命尔唯懋哉!小子浅见,功名利禄如浮云,著书立作,方为大功!” 最后刘德对栾布拱手道:“将军先随彭越,后随臧荼,此二者,虽乱臣也,然必有过人之处,将军何不试之将其带兵之道,著于文字,好叫后人知道,有彭越、臧荼曾在这个世上来过?” 栾布闻言,低头沉默不语,但心中却已经决定一定要写书了。 第236章 你行的! “殿下,请留步……” 刘德刚走出别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栾布的声音。 “将军何事?”刘德回过头,微笑着看着栾布。 其实,栾布还真跟后世的土地爷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他身高差不多将近一米八,身材魁梧壮硕,即使年已六十余,依然如同铁塔一般。 这很正常,刘德记得,当年栾布微贱时,与彭越两人一起给齐国的酒商做保镖。 当时和现在,所谓给人做保镖,除了要保护老板的安全之外,还承担着万一某人买了东西不给钱,武力讨债的责任。 没有一个高大魁梧的身材,健壮的体魄,是吃不了保镖那碗饭的! 刘德望着栾布,在汉室,名布的臣子,基本都是猛将。 英布如此,季布如此,栾布也如此。 “殿下,臣真的可以著述彭越、臧荼用兵之道?”栾布双眼望着刘德,眼神中满是期待与渴望。 他早年微贱时,是臧荼提拔了他。 臧荼叛乱,为高皇帝击败,他被俘,是彭越出手,救了他,这两人一个是他的恩主,一个是他的兄弟兼救命恩人。 两个人他都很敬重。 只是,不管臧荼也好,彭越也罢,都是叛贼,特别是彭越,高皇帝刘邦亲自下令看下他的脑袋,传首睢阳。 给这两个人立书,会不会犯忌讳? 刘德看着栾布,微微一笑,道:“将军尽管去写吧,小子为你担保,不会有任何人找将军麻烦,更不会有任何人为难将军!” “五十年了,尘归尘,土归土,况且,臧荼、彭越,有罪的是他们的行为,不是他们的用兵之道!”刘德走到老将军面前,为其理了理甲胄上的衣带,道:“且,臧荼、彭越用兵之道,就是我皇祖高帝也是赞许的!将军就放心的去写吧!” 别说是写彭越的用兵之法了,就是给彭越作传,都没有人去管的! 后世的史记,可不仅仅给彭越立传了,还给英布、陈烯、刘濞这些大叛贼都单独立传,也没见刘彻把司马迁怎么着。 “诺!”栾布闻言,只感觉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浑身上下一下子就充满了力量。 臧荼、彭越,这两人一直是他的心结,总觉得亏欠了这两人什么。 如今,他已至垂暮之年,能在入土前,为这两人留下传承,就算对得起他们了,即使日后九泉相见,也不会惭愧。 望着栾布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奔跑着回去准备写书的样子,刘德摇摇头笑了一声。 正欲抬脚,身后又传来了人声:“殿下……” 刘德回过头,发现是弓高候韩颓当。 “卿有事?”刘德微笑着问道。韩颓当应该是有些混血,他的外貌中明显有着东西混杂的味道,这不奇怪,匈奴人控制了整个中亚触及延伸到了南亚与西亚,他们甚至逼的月氏人不断西迁,远走上万里。 而在此时,中亚与南亚地区,密布着亚历山大东征军后裔所建立的无数小国,他老爹娶一个金发碧眼的希腊女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后来韩颓当的儿子韩嫣,就是以外貌,与女子无异,皮肤白皙,深受刘彻的宠爱,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臣粗鄙,不识典故,也能著书?”韩颓当望着刘德,紧张无比,他是在匈奴长大的,匈奴人能懂的写一二三四就不错了,即使他老爹教了他识字,但,匈奴那地方去哪里找典籍? 所以,他的文化水平,也就停留在只会基本的读写上,再深奥一点要引经据典,写出优美的文字,那就实在是为难他了! “当然可以!”刘德呵呵一笑,觉得韩颓当有些可爱。,刘德问道:“卿著书,给谁看的呢?” “武官们!”刘德笑着道:“一般武官,可能还不如卿,卿以为,他们能看得懂太过深奥的东西?” “我倒是觉得,卿写出来的兵书,说不定,比其他人的更好呢!”刘德笑着道:“兵书又不是比的谁的文字好看,正如战场上,诗词歌赋做的再好,能敌得过刀枪剑棒?” 韩颓当听了,顿时大受鼓舞。他揖首道:“既然连殿下都认为臣能写出一本书来,那臣,一定写出来!” 然后他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刘德却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栾布与韩颓当两人的言行 让将军们写书,这是第一步。 等他们的书写好了,刘德就会找个机会要一本过来,然后,刻成雕版,印刷个几百本,将之作为他的太子卫队的基础教材。 实在是此时的兵法书籍太少了。 不过《太公兵法》《孙子兵法》《司马骧且兵法》等寥寥数本。 就这,大多数的带兵将军都可能没机会接触到这些。 只有彻侯子弟,才能有机会接受这些兵书的教育。 所以,刘德才要鼓励将军们写书啊,支持他们写书啊,不管写出什么样的书,文笔烂根本不算缺点,反而是优点! 刘德甚至觉得越详细越好。 以前,孙武与司马骧且的兵书,那是没办法,限于竹简的条件,只能尽可能的压缩内容。 但现在有了白纸。 刘德甚至觉得,将军就算在书里画插图,甚至把一个小事给捏碎了,一条条罗列出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有了这样的书,刘德才有机会以他的太子卫队为基础,培养出一支军官教导队伍。 然后再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军校,专门培养军官,刘德都想好了,以后要是有条件,所有郡国司马以上军官,全部都必须是上过军校的人来出任。 打仗,靠匹夫之勇,一头热血就嗷嗷叫着向前冲的时代早就结束了。 将来的战争,是钢铁的战争。各种技术兵器,肯定会层出不穷,一个文盲,不懂兵法的人,肯定玩不转。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现在,汉室弩兵集群,一个文盲带军,最多也就靠着经验指挥部队防御和反击。 但假如是一个懂的测定风速,位置与远近的有文化的军官,那胆敢攻击他的人,肯定会撞个头破血流。 这两者,谁能在战场上获胜,几乎是不用想的事情! 第237章 棉花有着落了 第二天下午,刘德站在吴山脚下的一个山坡上,稍微动弹了一下身子,刘德问着身边的宦官们:“王兄到哪里了?可有消息?” “殿下,前世宗正说,代王已经离吴山只有三十里了,想来,再过片刻,就应该能到了吧?”一个宦官答道。 “哦……”刘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天他干了一天迎宾的活了。 从早上到现在,不断的迎接河东、河内、河西、太原、赵国等地赶过来朝觐天子的彻侯们,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有些僵硬了。 但没办法,老爹身边现在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迎接彻侯大臣的活,就只能让他来做了。 特别是诸侯王们,必须由刘德亲自迎接,其他大臣无法代劳。 不久,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浩大的车队。 一面代字旗帜映入刘德的眼帘。 代王刘登来了。 刘德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冠旒,策马带着迎接的队伍迎上前去。 见到刘德的迎接队伍,对面的车队停下来,从一辆四马拉驰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年纪与刘德差不多的身穿王袍,头戴九旒的男子。 刘德连忙露出笑脸,迎上前去:“可是王兄当面?小弟有礼了!” 说实话刘德笑的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虚伪。 代王刘登,名义上是刘德的堂兄,但实际上,刘登这一系诸侯王,在汉室的诸侯谱系中的存在感几近于零,就是燕王那一系的存在感都比刘登这一系存在感强多了。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就能证明代王一系究竟有多么不受重视。 一般诸侯王是三年一朝,唯独代王,从代孝王刘参开始就是五年一朝,汉室天子,从来没有特别下诏,想过要将代王召到长安来。 而且,代国出了名的穷! 汉律中有一条法律就特别规定,代地地恶,刍稿税可以减免或者不征。 至于田税…… 呵呵,在一个亩产连两石都很难的地方,又能收多少田税?特别如今税率是三十税一。 更令人心寒的是,代国地广人稀,所以连人头税跟徭役钱都收不了多少。 所以,当初,刘武所代王迁为梁王时,先帝都懒得将刘武的代国重新划归为郡县,直接并入了刘参的太原国。 不过这二十几年来,代国发展的不错,这从刘登能凑齐一支完整的诸侯王出巡仪仗,乘坐王驾马车前来就能知道。 代国要是还是前十几年的那个穷酸样,是根本没有财力凑齐这样一支队伍与仪仗的。 “殿下客气了,寡人愧不敢当!”刘登下了车,朝着刘德一礼,道:“劳动殿下远迎,寡人惭愧!” “王兄切勿如此!”刘德回礼,然后挽住刘登的手,道:“我虽与王兄久未蒙面,但王兄与我,手足兄弟,骨肉相连,闻知王兄前来,我自然要出迎,以尽兄弟情谊!” 刘德这番话,让刘登感动的几乎都要掉眼泪了。 天可怜见,自从他老爹去世后,他这一系就再也没得到过朝廷的赏赐,更没有什么慰问和嘉勉。 他在晋阳王宫里单机了七八年了,从一个垂鬓童子,成了一个有孩子的父亲,总共就见了两次天子。 一次是去年天子登基,一次是今年太皇太后驾崩…… 说起来都是泪啊! 如今刘德一番话,说的他的心里暖暖的。 嗯,至少,朝廷,天子,殿下还是记得他的…… 对刘登来说,这就够了! 因为他最怕的就是朝廷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诸侯王,那么以后要是有什么好处,那肯定也没他的份了。 譬如,换个地方做诸侯王…… 嗯,代国这个又冷又穷又偏僻又危险的地方,若有可能,他是不想再呆了! 于是,刘登垂首道:“寡人无德,又无功于社稷,面见天子,寡人也惭愧,更不敢当殿下亲迎……” 刘德笑了笑。 代国的资料,他已经从晁错和宗正哪里看过了,包括但不限于代国这些年的人口户籍增长与田亩数量增长。 从这些资料里,刘德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最近七八年,代国的人口、田亩和编户都在稳步增加,每年的增幅虽然都不大,但是,每年都在增长。 对于代国来说,这样的成绩,真是难得! 你要知道,代国不仅仅多山地恶,还直面匈奴的威胁,匈奴人隔三差五的就跑代国打秋风。 因此,自晋阳以北的广大地区,目前实行的是军民一体,全民皆兵制度。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让代国的人口特别是编户数字持续增加,代王这一系,最起码是合格的! 嗯,现在,不折腾的诸侯王都算的上贤王了! “王兄常年居于代北,不知可曾听说过有一种叫棉花的东西?”刘德问刘登道。 “棉花?”刘登一脸雾水,他在晋阳王宫里宅了七八年,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植物什么的真的不了解,也懒得去了解,反正,国事他交给丞相,军事交给都尉、卫尉和中尉,其他的事情的话,内史也能帮他处理。 于是,他转头,唤来自己的丞相,问道:“丞相可听说过棉花?” 他的丞相摇摇头:“臣未尝有闻也!” 于是,他又叫来自己的中尉,问道:“将军可曾听说过棉花?” 中尉也摇头拜道:“臣不知也!” 就在连刘德都感觉失望的时候,刘登却还是信心满满,他对刘德道:“殿下勿慌,丞相不知,中尉不知,寡人内史一定知道!” 过去七八年他治理国事就是这么来的。 先问丞相,丞相解决不了,问中尉,中尉也没办法的话就找内史,总能有一个人帮他解决问题。 从他即位起,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反正过去七八年,他的臣子们基本没有让他失望过。 就是去年,匈奴大举入寇的情况下,他在大臣们的帮助和辅佐下,也守住了晋阳和大多数城市,没有让匈奴人得到什么便宜。 于是,他唤来内史,问道:“爱卿可听说过棉花?” 他的内史让刘德有些好奇,跟韩颓当一样,刘登的内史明显是混血儿,而且是匈奴人与塞种人的混血。 圆脸,大眼,鼻孔还有穿孔存在,显然,这是一位匈奴降臣。 不过这人一开口,却是一口纯正的不能再纯正的官话,他跪下来拜道:“回禀大王,小臣曾经听臣父说过,西域似乎有一种花,名为棉花,乌孙昆莫曾献此花为匈奴老上单于寿礼!” 刘登听完,一脸得意与骄傲的对刘德道:“殿下您看,寡人没说错吧!” 刘德终于刘登是怎么治理国政的,他走的是惠帝刘盈的路子! 而知道棉花匈奴人也有,这就给刘德解决大问题了。 “棉花有着落了……” 想要棉花,需要打仗吗? 不需要! 等今年十月按照惯例,匈奴与汉室会各遣使者问好各自的君主,到时候,刘德托派遣去匈奴的使者带回棉花就行了,最多给匈奴人一些好处就是了,无非就是黄金与丝绸嘛! 第238章 扫把星 将刘登接到吴山之上,刘德马上又得到了报告,赵王刘遂已经到了大阳县境内。 于是刘德又马不停蹄的前去迎接。 刘遂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莽汉一个,几乎跟当年的淮南厉王刘长是一个磨子刻出来的,说话嚣张跋扈,口无遮拦。 刘德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例行工作的客套了一番,将他带到吴山,就算交差了。 但刘遂的随行卫队,却给刘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是一支弓马娴熟的精锐骑兵,人数大概在四百到五百左右,虽然数量少,但刘德一点都不怀疑,这支卫队在战场上能抵得上四千甚至五千普通军队。 “早就听说刘遂有一支精锐骑兵卫队,号为‘冲卫’!”刘德望着那支一直保护在刘遂左右的骑兵,流着口水,他真想想个办法,把那支骑兵,弄到他手下来。 因为传说,刘遂的冲卫,是从整个赵国的郡兵中,经过层层选拔,仔细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当此之时,一支精锐骑兵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远超人们的想象。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后来刘彻的羽林卫和八校尉,每一支都不过千余人甚至最多几百人,但他们在战场上却发挥出了几千甚至几万人的作用。 然而,刘德也只能想想而已。 诸侯王的亲卫,就算天子,也很难弄到自己手里来。 除非……杀了刘遂或者废了刘遂! 刘遂之后,如今身为大将军的窦婴,也领兵从荥阳赶来朝拜天子。 刘德自然是马上前去迎接。 “殿下!”一见面,窦婴就笑着躬身道:“别来无恙!” 如今的窦婴,可谓是达到了他人生的一个巅峰。 身挂大将军印信,统兵十余万,兼有齐赵六国兵权在手。 男人一旦掌握了权势,立刻整个人的面貌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如今的窦婴,与之前相比,少了一些文雅的味道,多了一些雷厉风行的气势,左右簇拥的都是关东各郡的都尉与司马,让刘德看了,都有些感慨。 刘德还记得,当初,窦婴被晁错一拳打破了额角的狼狈模样。 如今,晁错怕是再也不敢那么对他了,反而,要在窦婴面前规规矩矩。 “有劳大将军挂记,我一向还好!”刘德笑着还礼:“大将军身在荥阳,一切可好?” “回殿下的话,臣一切都顺遂!”窦婴站起身来,将他身边跟随的军官一一介绍给刘德。 “殿下,这一位是雒阳都尉程嘉!”一位黑脸都尉出列朝刘德一躬身:“殿下,末将程嘉有礼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殿下赎罪!” “程都尉好!”刘德眉毛一挑,这可是一位战将,在吴楚之乱中,以军功封侯。 你要知道整个吴楚之乱,汉室只有寥寥数人最后因军功封侯。 其中有四位彻侯是因为死王事而被封侯,简单的说是拿命表了忠心后才封其子为候,剩下的每一个的战功都是不容置疑的。 特别是程嘉随后被任命为江都国丞相,直接进入中两千石大员的序列。 随后,窦婴又向刘德介绍了数位都尉,全部是他目前手下用的顺手的大将。 最后,来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之前,窦婴介绍道:“殿下,这一位乃是臣目前大将军行营的主薄司马,协助臣协调关东各郡国兵马,姓季名心!” 刘德闻言,瞳孔不免稍微放大了一些。 季心啊,如雷贯耳呢! “末将拜见殿下!”季心与之前的将官们一样微微躬身道。 “故河东郡守季公是足下何人?”但刘德还是要装出一副不知道他背景的模样问道。 “正是家兄……”季心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回答者,但心里却不免有些火了,人人都只知他的哥哥,却不知道他,真让他无奈! 但谁叫他哥哥名声太大了呢? 号称季布一诺,价值百金啊! 刘德点了点头,心里下意识的就让他稍稍远离了季心一步。 为什么? 季心堪称汉室的一大扫把星啊! 几乎有沾之倒霉,触之遭殃的神奇功效,地位越高的人与他们亲近,遭灾更厉害。 譬如说,当年季心跟舞阳侯樊哙私交甚笃,结果樊哙绝嗣,舞阳封国废除。 再譬如当年先帝时,将军陈武与季心以兄弟相称,结果新君登基,陈武被一脚揣回老家种田了…… 还有袁盎,当年,季心杀人犯法,躲到吴国,是袁盎收留了他,结果后来袁盎被刘武咔嚓掉了…… 这扫把星的神威,后来甚至还传给了季心的家奴与手下。 譬如,季心有个家奴叫季夫,后来有军功就改回本姓:灌。 嗯,就是那个后来坑死了窦婴的灌夫…… 总而言之,刘德觉得,离季心远一点,总是没错的! 这就是为什么,当世除了剧孟外,关中的季心也是游侠头子,但刘德却舍近求远,跑去雒阳征辟剧孟。 实在是季心的超自然扫把星威力太强大了! 可刘德千算万算,没想到窦婴居然把这个扫把星给请了过去…… 想了想,刘德觉得这挺符合窦婴的为人。 窦婴本来就很亲近游侠,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 前世灌夫就是在他手下出人头地的。 只能说是命运使然啊! 刘德看了一眼窦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告诉窦婴这个残酷的事实比较好,反正,有他罩着,窦婴应该悲剧不了,最多也不过是跟陈武一样的下场…… 季心却是有些狐疑,望着似乎对他有些疏远的刘德,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尴尬的笑了一笑。 刘德却是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带着窦婴急匆匆的来到吴山脚下,将窦婴与瘟神季心一起送到天子营帐中,他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殿下……” 刘德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王道领着褚强,朝他走来。 说实话,刘德已经习惯王道照顾他的起居,这王道不在身边,他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头。 毕竟,两辈子了,这种习惯很难改变了。 褚强却是走到刘德面前,跪下来道:“殿下,草民已经安顿好家小了,随时愿为殿下效劳!” “善!”刘德点点头:“等回长安以后,需要借助先生的地方还有很多……” 第239章 自以为是的刘安 淮南国王都寿春。 刘安望着摆在案几上的天子诏书,不安的来回走动。 “寡人的两位王弟不知道有回信了没有?”刘安眉头紧锁的想着。 自从前日接到天子诏命后,他就一直在犹豫,这河东到底要不要去? 这河东要是去了的话,那他就是羊入虎口了。 能不能囫囵着回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所以,他才马上传书他的两个胞弟,衡山王刘勃与庐江王刘赐,请他们与自己一同面圣,这样,三王齐聚,就算天子想拿他开刀,也得考虑影响。 只是…… 那两个胞弟会不会跟他一条心呢? 这是个大问题! 他们兄弟三人虽然同在一域为王,各自封国也是犬齿相依,然而,关系却未必很亲近。 尤其是衡山王刘勃,跟他打小就不对路,面和心不合。 至于吴王刘濞? 刘安觉得,除非刘濞现在起兵,否则,是指望不上这位王叔的。 吴国在淮南国的下游,大军逆流而上,起码要过三道汉军设下的关卡与防线。 特别是当年英布叛乱后,为了加强对南方,尤其是楚越地区的控制和威慑,汉室朝廷沿着长江、淮河设立了数个郡县,作为缓冲区域,为的就是防止英布旧事重演。 尤其是,淮南国的头顶,就是荥阳。 驻扎在荥阳的大军,顺江而下,两三天就能出现在淮南国。 然后,像捏蚂蚁一样捏死他。 而吴国军队,到时候可能连反应都来不及! 当初,济北王刘兴居叛乱,举兵十几万,可从起兵到覆灭,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月,真正与朝廷对阵的时间不过半个月。 刘兴居可是有拥立大功,而且根基深厚的宗室重藩,与他这样的才做了八年诸侯王,王位还是施舍得来的人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刘兴居在朝廷面前都像鸡蛋撞上石头一样一戳就破,更何况他? 所以,眼下只有去河东这么一条路。 可他又怕! 尤其是他听到消息,他的表弟周阳由被抓了。 虽然还没公布天下,也没有公布到底是什么罪名。 可刘安却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和今年,他从他的那个表弟那里买了差不多五十万石存粮。 这事情要是被披露出来,曝光在长安天子面前。 他想不死都难啊! 私蓄粮草,不管怎么解释,都是谋逆大罪! 刘安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噩耗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首先,他的从弟衡山王刘勃回信告诉他,未得天子诏命,藩王不可私自出国。他是汉家忠臣,怎么可以违反汉法呢? 庐江王刘赐倒是委婉许多了,托病不出。 看着这两个弟弟的信,刘安气的肺都要炸了。 刘勃也就罢了,刘赐选择袖手旁观,真是让刘安非常伤心。 “寡人要是活不了,你也别想活!”刘安气呼呼的想着。 刘赐的把柄,他手上拿的可不要太多了! 别的不说,刘赐有个宠姬叫徐来,徐来有个哥哥叫徐庆,两人有乱伦之行……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刘赐有时候也会参与…… 汉律,乱伦者死,不分地位高低贵贱,触及这条红线者,必死无疑。 至于刘赐这种行为,一旦被披露,那就不仅仅是被诛杀的问题了,而是要杀全家! “去将丞相来见寡人!”刘安想了许久,觉得或许可以向丞相张释之请教。 他觉得张释之与他可谓算的是同病相怜,甚至可以说是同仇敌忾了! 他老爹死于先帝的阴谋,张释之,被今上赶出长安,发配到他这里。 到任这几个月以来,张释之本人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家人,对于长安的怨言,可不是一句两句了。 刘安经过仔细观察后,觉得,或许张释之可以与他结盟。 若能得张释之这等天下知名大臣的帮助,鼓舞国中军队士气,历数长安天子无德之罪,可能还能跟荥阳的朝廷大军周旋一二。 于是,刘安又道:“再请吴使入宫来!” 如今,想要他去河东面圣,他是没那个胆子的。 万一周阳由招出了与他交易的事情,那么,他一到河东,估计等着他的就是廷尉的狱卒与文武百官共同会审的结局。 只能是横下一条心了。 因为,去河东,很大几率是死路。 不去,就是抗命,违抗天子,还不造反,那就是必死无疑。 只能横下一条心,与吴王联络,约定一同举兵,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但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丞相张释之必须坚决的站在他这边支持他一起反抗朝廷。 假如张释之不支持他,那么,他就只能乖乖的去河东,碰运气了。 对此,刘安是考虑的很详细的! 只有张释之支持他,他才有机会坚持到刘濞救援,否则,完全没有一丝可能。 没多久,王宫侍者就带着张释之走到刘安的王宫大殿。 “不知大王唤臣来有何吩咐?”张释之垂首拜道。 “丞相辅佐寡人已经一年有余了……”刘安想了一下,组织一下语言,道:“不知,丞相对寡人怎么看?” 张释之再拜道:“大王文思敏捷,聪慧过人,老臣以为实乃明主贤王也!” 刘安一听此话,心中暗喜不已,于是问道:“那丞相以为,长安天子与寡人相比如何?”这就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自己不服的意图了。 张释之闻言,嘴角露出笑容,却俯首不让刘安看到他的表情,拜道:“老臣昏聩年老,安能妄断?” 刘安一听张释之这话,心里更是把持不住了。 “我就知道,刘启倒行逆施,天人共怒,连张释之这样的名臣都心怀不满了!”刘安心中激动的想着。 “长安天子以私怨,弃丞相于淮南,实乃昏君也!”刘安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直接对张释之问道:“前时,吴王遣使与寡人密约,共反长安,清君侧,匡扶社稷,不知老丞相以为寡人当如何回复?” 张释之听了,心中却是大喜过望。 他这一年多来的循循善诱与种种设计终于生效了。 自从贬到淮南以来,张释之就一直在想着怎么让天子不再计较他过去的得罪之处。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立功。 那还有什么办法比制止谋反,擒拿反臣更大的功劳呢? 于是,张释之拜道:“若大王欲与吴王起兵,老臣请为将,请大王赐虎符与老臣,老臣愿为大王先锋!” 刘安却不疑有他,兴高采烈的取出自己的调兵虎符,呈递给张释之,正襟而拜道:“国中军政,寡人尽托于丞相,请丞相为寡人定计!” “诺!”张释之拿了虎符在手,心里狂喜不已。 有了这个这淮南国的兵权就到他手上了,刘安,等于就是一只待宰羔羊了! 第240章 第一次主持廷议 这一日,刘德正陪同着代王刘登游览吴山附近的风光。 这时候,王道悄悄走过来,在刘德耳畔耳语一阵。 刘德听完,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刘德在心中感慨着,回头对刘登拱手道:“王兄,父皇相招,请恕我失陪了!” 说完,他就登上王道带来的马车,急匆匆的朝着吴山上的天子行营而去。 当刘德来到天子营帐之中时,帐中已经坐满了两千石大臣与随行的校尉以上将军。 见到刘德到来,文武大臣纷纷起身相迎。 “殿下……陛下召集我等文武大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窦婴走在刘德身旁,轻声问着。 “淮南王刘安被他的丞相软禁了……”刘德长出一口气,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啊……”窦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刘德抬头望着帐篷的顶部。 只能说,刘安跟张释之都是在作死啊!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以此时的情况来分析。 刘安被自己的丞相抓了起来,肯定颜面扫地,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而张释之…… 没有朝廷的命令,就私自软禁自己的君主。 怎么看,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尤其是站在皇帝,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来看,这种臣子,要不得! 用后世人的思维是很难理解此时的统治者的思维模式的。 一个简单的例子。 当初,季布的舅舅丁公为项羽手下大将,汉高帝刘邦在彭城一战几乎全军覆灭,狼狈逃亡。 丁公奉项羽之命追击刘邦。 两者在彭城以西的原野短兵相接,刘邦几乎就要丧命于丁公之手,这时刘邦急了,使人传书丁公求情说:两贤岂相厄哉?意思就是说,您是英雄,我也是英雄,我们两个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这对您没有好处,不如放我一马! 于是,丁公不管是出于养寇自重的心理也好,还是真的脑残了也罢,果然不再为难刘邦。 等到刘邦击败项羽,登基称帝。 丁公以为自己有功,就跑去邀功,结果被刘邦一刀砍了…… 理由是:项王失天下者,丁公也。要‘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 与之相反的例子是栾布。 当初,刘邦砍了彭越的头,枭首雒阳,下诏:有敢收视者,辄捕之。 栾布从齐国赶到雒阳,跪到彭越的头下大哭祭祀,然后还收埋了彭越。 结果屁事没有,还升官加爵,拜为都尉,至今受到汉室天子的敬重。不论刘邦、吕后、惠帝,太宗、今上都视为国家忠臣,栋梁。 这就是差距啊! 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来说,身为臣子就应该忠于自己的主君。 即使淮南王刘安要造反,身为大臣,也不该在他没有造反之前就动手,而是应该苦苦劝谏,然后上报天子,由天子定夺。 这才是忠臣的模板。 而张释之如今,一没有请奏天子,二没有苦苦劝谏,而是用蒙骗的手段,骗取了军权,然后软禁了刘安。 当此之时,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大可能会欣赏这样的行为。 相反,恐怕会厌恶这样的行为。 要是以后人人都效仿张释之的行为,那这天下秩序,岂不是要乱套了? 上下尊卑还要不要,人臣伦理还讲不讲了? 这么一思考,刘德也明白张释之前世为什么非但没有论功行赏,反而被长安厌恶,刘德就记得,当时,张释之软禁了刘安后,他的父皇第一时间不是马上嘉奖张释之,而是立刻命令曲城候蛊捷率兵进驻寿春,打着救援的旗号,接管了张释之的兵权,等同于解除了张释之的一切职务。 于是,随后张释之迅速病情加重,几个月就死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叹了口气:“恐怕刘安最后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而是张释之,要被责罚了!” 道理很简单,刘安实际并没有真正的举兵造反,不过是口头上说过那样的话。 没有实际的谋反罪状。 本来,这样的话,一般的诸侯王也是必死无疑,即使不死,也要被贬为庶民。 但是,刘安不是一般的诸侯王啊! 他老爹刘长死的那么惨,就算是为了先帝的面子考虑,也得给予优待,至少,不能让天下人觉得,刘氏这是借题发作,打击报复,秋后算账什么的。 更何况,即使不考虑这些问题,也要考虑刘安的两个弟弟怎么想。 衡山王刘勃与庐江王刘赐,这两个诸侯万一要是觉得朝廷想对他们下手,马上起兵,联络吴楚,这等同于使得吴楚立刻就能循江淮而上,进逼齐赵、荥阳,威胁雒阳。 一旦局势发展到那个地步,现在,老实的齐赵诸侯,恐怕也会不安分起来。 正是这些问题加在一起,才是前世刘安在吴楚之乱平定后并未被问罪,甚至没有被责罚的原因所在。 “但是,我得想个办法救一下张释之,起码,不能让他有前世的下场!”刘德心里寻思着。 想要救张释之,使之无罪有功,就必须证明,刘安确实谋反了,不是嘴巴上说,而是实际在做,并且必须是铁证如山,让人信服! “或许根仓是个突破口……”刘德寻思着。 周阳由一把大火烧掉了根仓一百多万石存粮,刘德一直觉得,这可能与刘安有关。 本来,刘德是打算留着这个事情慢慢发酵,也不想马上就捅破这个马蜂窝。 但现在,为了张释之,没有办法,只能做出改变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走到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没多久,一个宦官走进来,来到刘德身边,在刘德耳边耳语几声,刘德听了,不停的点头。 然后,刘德站起身来,对着满帐大臣将军们拱手道:“诸位臣工,小子奉父皇之命主持本次廷议!” 刘德这话一出,文武百官立刻肃静不语。 汉室制度,廷议是最严肃和最重要的议事方案。 一般用于审理国家大政,战和之策,以及极为重要的犯罪。 现在,肯定不是审议国家政策的改动的时候,更没有议论战和问题的必要,那就剩下一个了:审议某人是否有罪。 而且这个某人肯定是诸侯王或者外戚。 不是诸侯王或者外戚的罪行,用不着大臣共商,廷尉就足够治罪了 “请殿下示下!”内史晁错出列拜道:“所议者何事?” 第241章 争锋相对 刘德看了看晁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站起身来道:“淮南王刘安不肖,私与吴使会面,背主畔汉,父皇命我召集诸位臣工,一同共议:刘安是否有罪……” 刘德拍拍手,站在他身后的宦官就抬着一箱子竹简,走到帐中。 刘德看着那个箱子道:“箱中所装,俱是淮南国丞相张释之与淮南国各级官吏上奏的淮南王不法之事,谋叛言论,诸位臣工可以自由取阅!” 大臣们相互看了看,这个消息确实是让人震惊,但却并不意外。 十几年前,刘长在发配邛巫地区的路上,绝食而死,他的儿子刘安当时已经有十几岁了,已经懂事了。 目睹自己的父王惨死。 刘安心里埋怨朝廷,私下说些怨言,骂几句长安,老实说,大臣们也没几个觉得有什么让人意外的地方。 但是,私自接见藩王使者,背主,阴谋叛乱,这就有些过了。 晁错拿起箱子里所装的竹简,草草的看了两眼,心中大喜过望! 他第一个开口道:“启禀殿下,臣以为:淮南王安甚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 对晁错来说,再没有比一个诸侯王谋反对他而言更让他激动的事情了。 晁错现在最大的理想与政治抱负就是削除诸侯尾大不掉,增强中央集权,使天下权柄尽操于中央之手。 而他作为一个法家政治家,对他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所以,胶西王刘卬,私卖爵位,他就要削他六县。 赵王刘遂,不过是祭祀神明时礼仪失当,就被削掉了河间郡。 如今,刘安竟然敢私自会见吴王使者,还要举兵叛乱,结果被抓了个现行。 对晁错来说,这就是政绩!这就是他的削藩政策的重要一步。 杀了刘安,改淮南国为郡县,就是他现在的目标。 晁错一开口,他新找的狗腿子,打手,刚刚升职为廷尉监的赵禹就立刻跟进,拜道:“殿下,臣廷尉监赵禹昧死以言:淮南王安废法行邪,怀诈伪心,欲乱天下,荧惑百姓,倍畔宗庙,私结诸侯。春秋曰:臣无将,将而诛。安罪重于将,谋反形已定。臣所见其相张释之所奏文书与呈报节印图信及他逆无道事验明白,甚大逆无道,当伏其法!而论国吏两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皆当削为士伍,毋得宦为吏。以章臣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 这番杀气腾腾的言论一出,不止是刘德,连晁错都吓了一大跳。 晁错也只不过是想治罪刘安,削淮南国为郡县而已。 刘安是死是活,他也并不介意。 但赵禹却是一定要致刘安于死地了! 不止要杀刘安,就是根本没见过刘安,更没有参与刘安图谋,言论的淮南国两百石以上的官吏,宗室贵族勋臣,统统都要连坐,理由是:淮南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居然不劝谏,不教育,简直是罪无可恕,统统要削为庶民! 刘德听得也是心惊胆战的。 按照赵禹这么玩,淮南国上上下下恐怕都要逼到吴王刘濞那边去了。 但是…… 刘德看了看赵禹。 “聪明人啊……”刘德心中想着。 赵禹是故意的! 他也并非是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要弄死刘安,还要把整个淮南国的官吏贵族统统洗一遍,只是借此机会想混出头而已。 当年晁错怎么出头的? 拍胸脯,说大话,引起别人的注意和侧目而已。 这就像后世的圆嘟嘟忽悠崇祯五年平辽一样。 真信他的去执行的,肯定是白痴傻瓜! 然而…… 刘德眉毛稍稍一扬:“我怎么就忘了,前世刘安被软禁的时候,晁错早死了这个事情呢?” 这是他之前所有想法中最大的一个疏漏。 晁错现在还活着,不止活着,而且马上就要上位御史大夫,再熬两年资历,说不定能当上丞相。 以晁错的为人和他对诸侯的敌意,他会放过刘安吗?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晁错在前世可是连楚王刘戊,吴王刘濞的封国都敢削的主! 刘德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大臣,可有不同意见?” 刘德自然清楚他现在的角色。 毫不夸张的说,在他奉命主持廷议的这一刻,等于向世人宣告了,他就是汉室下一代的君主,将来的天子。 因而,这次主持廷议,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他必须坐好本职工作。 而主持廷议,最重要的就是听取各种不同意见,然后将它们一字不动的呈秉在他的老爹面前。 其他所有事情,都不是应该管的。 在廷议上,他必须保持完全中立。 “臣以为,事情还没严重到如晁内史,赵监二位那么严重的地步……”袁盎悄然站出来,拜道。 三天前,袁盎就已经见到了天子刘启。 于是,天子以袁盎‘辅佐刘德,出鼎汾脽,安定河东,有功社稷’的名义,恢复了袁盎的爵位,还任命其为太仆。 这样,袁盎就重新杀回朝廷,以九卿的身份出现在了这个营帐之中。 见到袁盎得意洋洋的样子,晁错将头偏到一边。 晁错只感觉,一见到袁盎,他的脑袋就疼的要命,耳中听着袁盎的声音,他的胃部有些欲要作呕的反应。 “淮南王安固然有罪,但也严重不到要论死的境地,况且,淮南王乃宗室血亲,是否有罪,该如何责罚,当由陛下定夺,我等臣子,顿首顿首,领命就是了……”袁盎不急不慢的道。 这是他回归朝堂的第一战,也是时隔一年之后,他与晁错再次正面交锋。 别的不管,至少有一点:恶心晁错,是他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晁错听到袁盎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气的肺都要炸掉了。 他与袁盎的恩怨,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政见不同,性格问题之类了。 而是你死我活,有我无他的生死之争。 袁盎要是得势,晁错用屁股都能猜到,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于是,晁错看着袁盎道:“太仆该不会是收受了刘安的贿赂,故此为此贼开脱?” 袁盎一听晁错的话,马上就想起了一年前晁错是怎么对付他的。 栽赃陷害! 袁盎猛地回头,死死的盯着晁错,嘴角讥笑道:“内史难道还想再挖一次高庙垣墙?鄙人可不敢奉陪!” 一个多月前,晁错挖开高庙墙壁的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了袁盎。 晁错的法家身份,使得他凡事不择手段,只要结果对了,哪怕过程再怎么肮脏,也是无所谓。 晁错闻言,有种被人当众扒掉底裤,露出小jj的感觉。 晁错向来就是个暴脾气,很少能忍住。 听到此话,他的唯一反应就是:揍他! 于是,猛地一拳挥出。 刘德终于知道,当初窦婴是被晁错一拳打破额头的了。 第242章 刘濞的对策 袁盎被一拳打在脸上,顿时,立刻倒地。 刘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一个是堂堂内史,马上就要升任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的重臣。 另一个也不差,官宦世家出身,父子兄弟俱为两千石大员的太仆。 当着他这个准储君的面,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刘德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好头疼。 他又不是自己的老爹,一拍桌子,吼一声,就能震慑住这些大员。 说实话,在大多数朝臣眼中,刘德也不过是一个比其他皇子稍微成器一些的孩子罢了。 刘德崛起至今,不过三四个月,这点时间,就想积累起威信和人望,太少了! 更何况,即使是刘德的老爹,当年做了差不多二十年太子的当今天子,不也没被当时的廷尉、丞相放在眼里,各种刷声望吗? 只是就这么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上演全武行,传扬出去,刘德就要颜面扫地了。 “晁内史……”刘德不得不站出来,横亘在晁错与倒地的袁盎之间,板着一张脸道:“您是否忘记了廷议礼仪了?要不要小子让宗正出来给您宣讲一下高皇帝所订的廷议制度?” 晁错闻言,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袁盎,愤愤不平的,勉勉强强的低头道:“臣知罪了……”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袁盎悄悄的松开了一下捂着脸的指缝,从缝隙中偷偷的看了一眼吃瘪的晁错,嘴角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他与晁错斗了将近十几年,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晁错打到,他早被晁错按在地上打的不成人形了。 实际情况是…… 他故意让晁错打的。 为的就是让晁错在刘德面前失去形象。 这可是很重要的! 他与晁错都还年轻,彼此的政治生命,假如不出意外的话,也都能延续个十几二十年,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不懂用计谋,显然没办法获胜。 而袁盎也相信晁错肯定知道他是装的。 “这才有意思……”袁盎看着一脸愤怒的晁错:“我要一点一滴的把你逼疯……” “太仆……”刘德哪里知道这些,他蹲下身子,扶起袁盎,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袁盎演技相当出色,他爬起来,揉了揉几乎被晁错刚刚那一拳打肿的脸颊,对刘德道:“臣虽老,但这点小伤,并不碍事……” “这就好……”刘德转身朝着自己的位子走去,对刘德来说,维持廷议的秩序,就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趁着刘德转身的空隙,袁盎当着满帐大臣的面,忽然对晁错做了个鬼脸,咧着嘴无声的得意的笑了一声。 晁错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拼了命才忍住再给袁盎一拳的冲动。 其余大臣见此情景,纷纷捂嘴,差点就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果然,袁丝一回来,就肯定会跟晁错斗起来……”无数中立的大臣在心中想着,反正事不关己,他们这些看热闹的,自然乐的图个清闲。 但袁盎的亲友团与晁错的亲信心腹,却是另外一副表情了。 双方彼此怒目而视,剑拔弩张。 这不是私人恩怨,更非是意气之争。 而是理念之分,理想之争。 主张集权中央与地方分权,无为而治的争斗。 两者势同水火,不能共存。 刘德此时恰好转身,他感觉这帐中的气氛忽然之间就变得有些怪异了。 但这与他没关系。 刘德只需要将廷议主持下去,然后将大臣们的意见上报给老爹就算大功告成。 这次廷议,对刘德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议题不是出风头,而是,这次廷议由他主持。 在汉室,除了天子、丞相和太后有资格主持廷议外,也就只有太子能替父主持大臣廷议! “请诸卿继续商议……”刘德张开双手,道:“我会将诸位臣工的意见,全部上秉父皇!” …………………………………………………… 与此同时,吴国,广陵城吴王王宫之中,一场同样的君前会议正在召开。 议题的核心是:吴国何去何从! 过去一个月,对于吴王刘濞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先是长安天子重贿齐赵诸侯,结果,那帮墙头草说倒戈就倒戈,竟然全部抛弃与他的约定,一心只愿做忠臣了。 这也就算了,反正齐赵诸侯与他的吴国隔着两三千里。 但是,长安天子先是册封皇子刘发为长沙王,刘发不过十二三岁,威胁不大,但长沙国经吴苪五十多年经营,可谓固若金汤,国中三万郡兵,也是一块硬骨头,等闲还真啃不动。 这也就罢了,在刘濞的计划中,一旦举事,他会联络吴苪的子孙们,让他们起兵,联络忠于吴氏的将领,就算拿不下长沙也能牵制长沙的郡兵。 问题的关键出在楚国。 楚国在吴国的上游,而且楚国经过元王、夷王两代人的经营,国力虽然没有吴国强,但城池坚固,兵力也有七八万。 现在的楚王刘戊虽然才能庸碌,脑子不怎么灵活。 但假如他站在长安那边,那么,想反长安,成功率几乎为零。 别的不说,倘若楚王站在长安那边,甚至只是保持中立,吴国军队立刻就要被楚国、长沙困在荆楚一带,不能击败这两个藩国,吴国大军根本不敢出豫章一步。 原因很简单,你前脚出兵,后脚人家就能抄了你老窝。 原本,楚王刘戊与刘濞是约定好一同清君侧的。 但谁想,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河东的汾脽的九鼎一出现,楚王刘戊立刻就撕毁了跟他的盟约,居然还要在明年正月去朝觐长安天子…… 现在吴王刘濞召集召集的谋臣食客武将,就是要商讨,怎么让刘戊回到吴楚大联盟的家庭中来。 只是可惜,这些谋臣食客们,就没一个拿出来的主意有可行性的。 居然还有白痴提议,用黄金贿赂刘戊…… 刘戊虽然才智跟他的父祖无法比,但却也不是一个钻进钱眼里的守财奴,况且,即使是那样,想要收买一个封国三郡五十三城的诸侯王,那得拿出多少钱来? 差点把刘濞给气死! “诸位,难道,寡人就只能坐以待毙?”刘濞看着他的臣子们,失望的道:“既然如此,寡人倒不如自饮毒酒,以免遭竖子之辱……”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将军出列拜道:“大王,末将有一策,只是有些……” “说……”刘濞看过去,发现是他的爱将恒霸,对于恒霸,刘濞很清楚,这个年轻人脑子很灵!上次就是他献的清君侧之策,因此立刻有了期待。 “大王,末将以为如今长安天子风头正劲,此时与之硬碰,天下人心,诸侯都不会在大王这边,既然如此……”恒霸起身道:“不然扬汤止沸,再加一把火……” 刘濞闻言眼前一亮,问道:“计将安出?” “大王,德候广,此刻就在长安,大王何不使人以万金与广,使之结交朝臣,与晁错交好……”恒霸眼中杀气腾腾:“使之怂恿晁错,大力削藩,不管削谁,刘戊也好,刘卬也罢,刘遂、刘安、刘赐,只要削就好,甚至大王也不妨一起削了……” “妙哉!妙哉!”刘濞闻言大喜过望:“寡人得将军,如高帝得子房,异日寡人有天下,将军当为首功!” 刘濞立刻就对自己的儿子刘元道:“我儿,你即刻乔装带人去长安,找到德候,让他为寡人把这事情办好了!” 德候刘广,是刘濞的哥哥的儿子,与刘濞在生意有着许多往来,关中流通的刘濞所铸造的钱币,基本都是刘广在运做,这个人刘濞还是信得过的! 第243章 天子的考验 刘德跪在地上,将廷议上众臣的意见一一汇报给自己的父皇,然后顿首道:“大臣们意见泾渭分明,儿臣愚钝,不能断,请父皇圣裁!” 天子刘启高卧御榻之上,翻阅着记录着各个大臣言论的竹简。 无论是刘德所说的,还是这些竹简上所记载的内容。 都说明,大臣们的意见出现了分裂,而且分裂的两派所说,天子刘启怎么看都觉得好有道理。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天子刘启问道:“刘德,你怎么看?” “晁错与袁盎,你支持哪一个?” 刘德闻言,连忙俯首。 这个问题,对刘德来说,真的是好有难度! 原因不是因为袁盎,也不是因为晁错。 而是向他提问的人,他的老爹! 道理很简单,前世的种种记忆告诉刘德,他的这个便宜老爹出了名的耳根子软,基本上是属于那种很容易被人的言行所影响的人。 譬如袁盎晁错之间的对决,基本上都是谁先主动出击,见到天子,谁就能赢。 但是…… 假如,这一切都是他的老爹故意给外界看到的假的讯息呢?假如,老爹所有的决定都是事先在心中就已经决断下来的呢?这可是很简单就能实现的操作。 譬如,当他想倾向袁盎时,那就命令宫廷卫士与宦官放袁盎进宫,使其一路畅通无阻,却命令其他人千方百计的迟滞晁错的行动。 这样出现在朝臣面前的的情况就变成了,因为袁盎抢先面见了天子,所以他赢了。 进而在许多有心人心中种下一个:皇帝耳根子软,容易被说服的印象。 刘德又想起了他与老爹在芝房中的对话。 “使道遂以长,基墙高以方!”刘德回味着老爹的训示,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 因为,你永远无法知道,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特别是他的老爹这种级别的皇帝,谁能看透他的内心世界和真实想法?刘德更真切的知道了,做一个皇帝应该要怎么做。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各种烟雾弹,让大臣们费力的去猜谜。 到底是不是这样呢? 即使有聪明人猜中了谜底,也可以根据情况,诈赌,耍无赖。 那么,对刘德来说,现在问题来了! “我的这个父皇究竟是想听我的意见呢?”刘德抬头看着高坐于御榻上的天子,他的父皇:“还是打算考考我?” 这两者有天壤之别。 前者,刘德随便怎么说都行,只要有道理就能过关。 而后者…… 则是新一轮的猜谜了。 到底老爹现在心里是倾向晁错?还是倾向袁盎?他是否已经有了决断了?他的想法是什么?他想让刘安活还是死? 这就好比后世的俄罗斯轮盘赌。 正确的答案只有一个,奖品是老爹的赞赏,而一旦没有猜中…… 刘氏的天子出了名的敏感。 他们对继承人的苛刻要求,也是人所共知的。 譬如,后来刘彻的太子刘据,刘彻对其可谓是掏心掏肺,宠爱无比,甚至为了刘据的出生而专门下诏大赦天下,刘据一出生,立刻就被册立为太子。 但是,当刘据长大,表现出与刘彻完全不同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策略时,问题就不断出现。 最终导致了巫蛊之祸! 所以,有着这个教训,刘德不得不让自己随时保持跟他的老爹在同一立场。 简单的来说,在没有坐上天子的宝座之前,刘德的政治立场就是没有立场,一切以老爹的意志为导向。 天子刘启高坐御榻,俯视着刘德:“你会怎么选择呢?怎么回答呢?” 这一招是当年先帝他的皇父太宗孝文皇帝,对他使用了二十年的绝招。 刘德现在面临的是经过他自己改良后的最新版本。 通过语言、心理暗示和铺垫,组成的考验。 对刘启来说,刘德答不答对不重要。 重要的是,是否能识破这其中的玄妙。 “应该……”天子刘启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在心里揣测着:“还不能识破吧……” 想当年,他可是被先帝训了n次,骂了无数次,才领悟到这一点的,然后用了五年时间磨砺猜谜技巧,才能勉勉强强猜到自己老爹的意思。 也是从那时起,他知道了,怎么做一个优秀的上位者,怎么驾驭臣子。 毫不夸张的说,想做天子,学不会这一招,看不破这一招的话,还是省省吧…… “我该怎么责罚刘德这个小子呢?”天子刘启在心里想着。 当年先帝是怎么责罚他的来着? 禁闭?现在不合适……容易引起外人的怀疑。 抄书?好像也不怎么样…… “对了……”天子刘启看着刘德,心里兴奋不已,只觉得神经都在愉悦的唱歌了:“就罚你去给晁错当垫脚石吧……” 大臣也是需要权威和威信才能让信服,让下面的人规规矩矩。 商君变法,拿了秦王太子太傅开刀后,立刻就让国内大小官员都听从命令,遵守法律不敢违抗。 当年,他之所以变成张释之的声望机器。 真以为是他愿意的? 真以为他不敢反抗? 那也是先帝演技的一部分啊! 没有天子许可,小小的一个张释之,怎么敢骑在太子头上耀武扬威?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些磨砺和教训,现在的他才能如此顺利的掌握大权,让文武百官统统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不然,换做一般人,即位才两年,哪来的功夫削藩,整理朝政? 肯定是在忙着巩固权威,培养班底。 ………… 刘德的大脑这时候却在全速开动,将到目前为止他的所见所闻与所知的全部的他的老爹的个性和施政思想全部综合到一起。 一个人不管怎么掩饰,怎么遮掩,但,有些东西,遮掩不了,掩饰不了。 那就是他的性格与思维模式。 特别是对皇帝来说,这些所有的东西,最终都会反映到他的政策与诏书之中。 譬如狂妄的人,诏书喜欢用一些假大空,政策充满了不切实际。 谨慎的人,会小心翼翼,诏书的行文会千锤百炼,政策四平八稳。 那么,我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此刻,到底是倾向晁错,还是倾向袁盎? 刘德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爹,嘴角微笑着,叩首下去。 第244章 刘德的改变 刘德最大的优势,无疑是曾经亲自经历自己的老爹,当今天子刘启整个统治时期,清楚的知道他在所有情况下所下达的所有诏命和政策。 “以我前世的经历来看,我的皇父是个个性强硬的男人……”刘德在心里想着他所经历所有事情:“而且是不撞南山不回头的那种!” 简单的来说,就是那种只要决定了政策,那么只要该政策没有到山穷水尽,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么,他就不会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坚决的推动下去。 眼下晁错鼓动的削藩策,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特别是如今汾脽的汉鼎,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和人望。 使得他有着足够的底牌来应对任何变动。 那么,以他的个性和一惯的行为来看…… “他应该会倾向晁错!”刘德在心中对自己说。 想一想前世,晁错先罚楚国东海郡,然后马上就削掉了吴国的豫章、会稽两郡。 吴楚两国加起来才六个郡,一下子被削掉一半,特别是吴国,一下子就被削掉三分之二的国土。 从结果逆推,刘德很轻易的就抓到了自己老爹目前的心理。 于是,刘德叩首道:“以儿臣之见,淮南王刘安大逆不道,正如廷尉监赵禹所言,事验明白,当伏其法!” 天子刘启心里的笑容瞬间全数褪去。 “怎么可能!” “一定是意外!” “朕二十五岁才能猜到先帝的大致想法,就这样还是常常为先帝所责备……” “是蒙的吧?一定是蒙到的!” “可是,假如是蒙到的……”天子刘启心中思虑一转:“他怎么会倾向晁错……” 刘德跟晁错关系一直不近,倒是袁盎,与刘德非常亲密。 从这个角度来看,一点都不像是蒙到的。 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即使是父子,这种被人洞悉了底细,看到了底牌的感觉,让天子刘启心里非常不爽。 这就是皇帝的矛盾了。 一方面,对于继承人,他们常常苛求无比,要求严苛。 另一方面,当继承人表现的太好了,他们又会疑神疑鬼,各种猜疑与顾虑都会出现。 刘德看到自己老爹的神情,马上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 李唐王朝皇室中种种的血雨腥风,马上就浮上刘德心头。 刘德脑筋一转,叩首拜道:“父皇,儿臣以为,淮南王相张释之有功,当赏,请父皇不吝嘉之……” 天子刘启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朕就说嘛,这小子怎么可能猜到朕的想法呢……”天子刘启在心中想道:“原来是看上了张释之啊!” 对于张释之,刘启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是个人,也会对一个隔三差五的将自己堵在家门围观的家伙没有什么好印象。 诚然,那只是先帝安排的一场秀。 但,张释之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隔三差五,有事没事,跑来挑太子宫的毛病,这就让刘启深深的认为,对方对自己的意见很大。 所以一登基,先清算邓通,然后就是张释之。 不过张释之比较聪明,一见风声不对就跑来叩首谢罪,加上有窦太后的幸臣黄生在一旁说情,这才没有被清算,只是赶到淮南国去当丞相。 但抛开这些私人恩怨,从良心上来说,张释之还是个不错的臣子的,有忠心,有能力,还有人望。 或许适合做太子的太傅? 而且还能让天下人看到朕的心胸…… 天子刘启在心中琢磨着,越这么琢磨,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 当然了,就这么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袒露心迹,那肯定不行。 必须要维持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 “朕知道了……”天子刘启站起身来,对刘德道:“你先下去吧,叫晁错与袁盎,来见朕!” “诺!”刘德叩首拜道。 然后缓缓的退出老爹的御帐。 出了帐门,刘德发现自己的背上全被汗水打湿了。 跟皇帝玩心眼,其实跟走钢丝没有差别。 一旦押错宝,后果难以想象。 尤其是刘氏的天子们,每一个都敏感无比。 刘德可没有一个微时故剑的老妈保佑,一个不小心,就会从钢丝上掉下来…… 这次是过关了,下次呢? “我也必须要学会藏拙了……”刘德在心中想道:“不能每次都这么走钢丝,大智若愚,未必不是条路……” 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刘德明白了,有时候是该笨一点,太聪明,没人爱啊! 刘德又想到他的老爹,当年,被张释之各种刷声望,光是被堵在宫门口的记录就有七八次。 都说圣斗士不会倒在同一招下超过三次。 他老爹被张释之用堵门的方法逮到了七八次之多。 难道是他老爹笨到不肯换办法? “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越接近权力的巅峰,刘德就越能感觉得其中的险恶。 “想要凌驾于万万人之上,不择手段,脸厚心黑,是必须的属性啊……我的天赋点以后向这方面倾斜了……”刘德在心里对自己说。 实际上,刘德也察觉到了,地位身份到他的这个地步,是时候蛰伏,藏拙了。 有事,让手下的近臣去冲锋陷阵好了。 他可以躲在背后,遥控一切。 一如他的老爹当年。 至于他自己,是到了捡起书本,每天当一个好好学生的时候了。 这么想着,刘德就推开了廷议大帐的帐门,回到他的位子上,悄无声息的坐下来,朝着大臣们拱手致敬,非常平静的道:“让诸位臣工久候了……” 他看向晁错:“内史,父皇请您去御前上奏!” 然后,他又看向袁盎,道:“太仆,也请一并同去……” “诺!”晁错与袁盎出列拜道。 但他们两个心中却也有着疑惑。 “殿下去面圣归来之后,好像变化很大……”袁盎看着刘德,他是一个观察能力很强的人,对于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与面部表情、语速,尤其关注。 他很明显的能察觉到,似乎有些什么改变,正在刘德身上出现。 现在,平静得几乎如同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木头一般跪坐于上的刘德,像极了当年先帝刚刚登基,大权被勋臣大将掌握之时的状态。 那时候的先帝,也如刘德现在一样,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进步……真快啊……”袁盎在心中感慨道:“十六岁就已得太宗孝文皇帝三十岁之形……” 第245章 宁成的觉悟 翌日。 大阳县监牢。 宁成拿着刘德的手令,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关押着周阳由的监牢前面。 宁成看了一眼,此时的周阳由蓬头散面,狼狈无比,根本没有了半分气势,不过就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男人。 “开门!”宁成挥挥手,下令道。 左右狱卒立刻为他打开了监牢的房间。 宁成走了进去,不得不说,汉室的监牢,不管是廷尉的监牢还是郡县地方的牢房,条件都不怎么样。 地上堆满了潮湿腐烂发臭的稻草,四周墙壁上燃烧着昏暗的油灯,挂在墙上的刑具和带血的皮鞭,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正常人用不了三天,就能发疯。 但宁成知道,周阳由不是一般人,正如他一样…… 宁成走到蜷缩在监牢一角的周阳由面前,看了看,然后伸出脚来猛的踢了过去。 “啊……”周阳由被这一脚提醒,立刻就条件反射的惨叫了起来。 宁成嘴角露出微笑。 他在监牢长大,在刑狱中成长。 所有的刑罚,包括被先帝明令禁止的肉刑,他都了如指掌。 他甚至闭着眼睛就能知道,什么样的刑具用什么样的力道,打在什么地方,能让人最痛苦。 当宁成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环境中的时候,他感觉,好像找回了自我,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欢畅的呻吟。 “就是这个感觉……”宁成伸手,监牢外的狱卒立刻就心领神会的递来了一根在盐水中浸泡了很久的皮鞭。 “赵由!”宁成狞笑着拿着皮鞭走上前,喊出了周阳由的本名:“你也是个老刑名了,应该熟悉这里所有的刑具和刑罚,不要抱有侥幸之心……” 啪!宁成猛的挥鞭打在墙壁上,留下一条深深的鞭痕。 他微笑着有如恶魔一般,平静的对周阳由自我介绍了起来:“在下宁成,南阳宁成,实不相瞒,小子也曾挺佩服您的,现在我与赵公在这样的环境下见面,说实话……”宁成俯下身子,满面的表情都狰狞了起来,仿佛一头发狂的野兽,让周阳由全身都战栗了起来:“我一直都在期待这样的会面啊!我的父亲,当年就是长安廷尉衙门的狱卒!嗯,就是关押绛候周勃的那个监牢的狱卒!知道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看到了,绛候周勃,汉室的太尉,丞相,像一条狗一样蜷缩在监牢中……” “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多高兴吗?像你们这种大人物,也有今天……哈哈哈……”宁成的脸上都扭曲了起来,然后,迅速恢复平静,他伸手提起周阳由的衣襟,扒开周阳由的头发,看着对方的眼睛,轻轻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说谎,我跟你,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最好合作一点,将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不然,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君有三子五女七孙……”宁成看着周阳由已经满是恐惧和害怕的眼神,嘟嘟了嘴,道:“要是明公告诉我的事情,不能让我满意的话……” “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宁成站起身来,俯视着周阳由。 周阳由看着宁成,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多年刑狱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是疯子而且是癫狂的疯子。 绝对的……说的出,做的到! “你问吧……”周阳由立刻就道:“罪官一定知无不言!” 对于这种疯子,周阳由深深的明白,假如他得不到满意的答案,绝对会将他凌虐致死,他的家人妻小甚至包括外孙和妻族一个都跑不掉! 正如他过去对待那些落在他手里的人一样。 不满意的话,心情不好的话,心情太好的话。 都会疯狂的虐杀! 直到罪犯遍体鳞伤,肢体残缺,不成人形,才会收手,而收手不是因为同情罪犯,更不是因为害怕打死了罪犯而被追究责任。 只是因为,假如这样的话,就没得玩了…… 不! 周阳由抬头看着宁成那张扭曲疯狂的脸。 “他比我还要疯狂,还要像一个魔鬼……” 刑罚犯人,对他来说,不是工作,更不是手段,而是娱乐。 他是那种享受鞭打犯人,聆听哀嚎的变态。 “很好……”宁成似乎有些不满意的笑了一声,问道:“那么,赵由,大阳县的的蝗灾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赈灾?” 周阳由看着此刻的宁成没由来的,他的心脏都抽搐了起来。 他知道,只要自己回答稍微慢一点或者稍微犹豫一点或者答案不能让对方满意,那么…… 这个家伙一定会用最残酷的刑罚来对待我! 此刻的周阳由终于知道了那些过去被他审讯和逼问的犯人的感觉了。 “上官容禀,大阳县的蝗灾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大阳县的官吏与地主勾结了起来,假借蝗灾,造成恐慌……” “罪官不赈灾,是想……”周阳由抬起头看着宁成:“填补亏空……” “什么亏空?”宁成狞笑着问道。 心里却感觉很没劲,跟周阳由这种清楚刑名的官员,实在没什么乐趣。 他更希望周阳由是在他的刑罚之下开口。 最好是在当着周阳由的面打死了他的几个儿子孙子以后。 那样,才精彩。 听着犯人哀嚎,看着犯人们怨恨和愤怒的双眼,然后,一点一滴的逼问出他想知道的东西。 “不过这样也好……”宁成想着:“能快点得到答案和供词,在殿下面前,就能显示出我的作用了!” 宁成的危机感一向很重。 在刘德的臣下之中,他自问,他作诗作赋,拍马也赶不上司马相如那个变态,论起手段能力和应变,他不如张汤,整理文案,提出建议和应变的策略,他不如汲黯,为人处事,深结中外,他不如颜异,甚至就连现在刚刚到刘德身边的义纵都能完爆他,尤其会死义纵有个好姐姐。 那么,他的优势在那里? 自古君王都需要一个为其办脏事,沾鲜血的臣子。 “我就是殿下黑暗中的利刃……” “为殿下扫清障碍,打扫污渍……” “这就是我……宁成存在的意义……” “天子有郅都,而殿下有我……” “根仓的亏空……”周阳由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瘫软了下去,他自知自己难逃一死,虱子多了债不愁,现在的关键,他也清楚,根仓的事情,瞒是瞒不了,特别是他眼前的这个魔鬼,绝对能查出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说出来,给自己的家人留条活路…… 第246章 选择 “这么快就交代了……”刘德拿着宁成送来的笔录口供看了一眼。 这周阳由,不,现在应该叫赵由,回复他的本姓了。胆子可真够大的…… 根仓缺失的存粮,居然全都被他跟河东都尉申屠转卖掉了。 其中,五十万石被淮南王刘安买走了,剩下的,则是被各种各样的人瓜分。 商贾强盗土匪,几乎来者不拒。 “将口供给内史送去吧……”刘德吩咐着,然后,拿起了他刚刚放下的《太公兵法》继续看了起来。 “诺!”宁成拿起口供,躬身一拜。 临出门时,宁成听到身后传来了刘德的声音:“卿做的不错,我记住了……” 这句话,对宁成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嘉赏了。 宁成立刻转身拜道:“殿下缪赞,臣一定会再接再励!” “好了,你去吧……”刘德摆摆手道。 等宁成走了,刘德放下手里的书本,从案几下拿出了一张帛书。看着帛书上的内容,刘德有些出神。 帛书上罗列的是至今为止,长安九卿三辅各衙门的千石左右官职的空缺。 这是刘德从便宜老爹那里拿来的名单,算是刘德挖出宝鼎的奖励。 刘德可以从这五个职位中选择三个来给他手下的亲信。 这算是汉室的传统了,给储君罗织羽翼,构筑势力。 以方便他日即位时,新君一登基,就马上能有一支可靠的力量可以用。 “备盗贼都尉……”刘德看着这个官职,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可是个好官职啊…… 从名字就能看出这个官是做什么的。 汉制,军队调动,五十人以上需要有虎符或者天子诏书。 但地方上流窜的盗匪和到处‘行侠仗义’的游侠们,仅靠衙役是对抗不了的。 所以,就出现了这么个官职。 职权大抵相当于后世的公安局局长,主要负责缉捕盗贼和游侠,顺便维持治安。 老实说,在这个时候,这个官职并不怎么被人重视,也就是开国最初那段时间,有些权力,如今,随着社会日趋稳定,盗贼数量越来越少,尤其是关中,大股几乎绝迹,备盗贼都尉的存在意义也就越来越小了。 秩比更是从刘邦时的两千石降到了现在的一千石。 从最初的独立衙门,到现在也成了内史衙门的一个下属司曹。 但职权却没有并没有降低,依然有搜捕长安各里闾任意地点、宅院,盘查往来商旅,审讯犯人,甚至必要时可以调动五十人以下的军队进行协助搜捕和缉拿。 只不过,这个官职是个体力活,抓的和管的也都是小毛贼小混混,想刷政绩也从刷起,甚至可能还吃力不讨好,反正,长安治安一不好,大臣不管别的,首先肯定先弹劾备盗贼都尉监管不力。 因此,这导致这个官职空缺了两三年了。目前大部分权职都被内史衙门给吞噬了。这就更加没人愿意去干了…… 但对刘德来说,再没有比这个备盗贼都尉更让他动心的官职了。 想想看,在后世的天朝,掌握了公安局和派出所,你能做什么? 至于内史衙门那边,刘德不觉得晁错会跟他为了一个备盗贼都尉的职权起纷争。 特别是如今晁错将要出任御史大夫了…… “就让剧孟去当这个备盗贼都尉吧……”刘德心里盘算着。 备盗贼都尉这个官职,对剧孟来说,倒是挺搭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暂时只有衙门能给剧孟提供足够多的位置来安顿他的那些兄弟与长安的小弟们。 刘德继续看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刑曹令吏这个官职。 它之所以出缺,是因为前任赵禹已经升为廷尉监了。 刘德于是毫不犹豫的在其后写下了张汤的大名。 再没有比刑曹令史更能锻炼人的官职了,以刘德所知,想做好刑曹的事情,不知要熟知刑律的所有条文,还要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力和判断力。 因为,基本上所有关中的刑事案件,最后都会汇总到刑曹来处置。 另外,地方贵族和两千石以上大臣、彻侯、外戚的违法乱纪之事,也由刑曹分类处置。 可以说,再没有这个更能磨练一个法家大臣的地方了。 然后就是汲黯了。 但剩下的三个官职都不怎么适合汲黯。 大行监丞…… 得了吧,就是大行,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衙门里晒太阳…… 假如把汲黯扔到这个位置上,那就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上林令丞? 算了吧……就上林苑那种地方,每天跟一大堆杂事琐事打交道,刘德很怀疑,以汲黯的性格,说不定会跟他前世一样,干脆就撂挑子,跑回老家读书去了…… 刘德可是记得很清楚,前世汲黯最讨厌的就是处理琐事和杂事。 少府将作丞? 官职是不错…… 但少府那个地方乌烟瘴气,各种各样的人物的利益在其中盘根错节。 汲黯去了少府,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被糖衣炮弹腐蚀掉了,堕落成了那些人的同伙。 第二,他看不下去,跟那些人起冲突,然后被干掉…… 不管哪种可能,刘德都不愿意接受。 作为上位者,刘德知道,因材任用,是最起码的一个原则。 “只能先委屈汲黯了……”刘德放下笔,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汲黯看到其他两个同伴都升官了,他却还是原地踏步,会不会心里不爽?或者生出些什么别的心思? “但假如他要那么想的话,那他也就不值得我再扶持和期待了……”刘德心里想道:“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要你何用?” “嗯,就这么定了吧……”刘德合起帛书,交给身边的王道,吩咐着:“拿去呈递给父皇罢……” 这时候,刘德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该不会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吧?知人善用的能力和抉择力…… 还真有这么个可能啊…… “诺……”王道点点头,拿着刘德递来的帛书,走出门。 刘德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在院子里,义婼正带着陈阿娇在玩游戏。 这两个小丫头最近已经混的很熟了。 不得不承认,义婼有种特殊的亲和力,即使是陈阿娇这种让人头疼的娇娇小姐,她都能与之相处的很好。 只是…… 刘德揉了揉头。 “我该怎么向老爹交代义婼的事情呢?”临出长安前,老爹可是要求他不要在外面找女人的…… “不管了,反正,他当年也没少干这种事情……”刘德觉得他老爹应该知道义婼的存在了……毕竟他身边那么多人,肯定有老爹埋的眼线…… 第247章 仓公的重要性 两日后,天子在吴山率领文武百官诸侯大臣,共祭泰一神。 刘德挖出来的那个大鼎,被少府的工匠们重新在鼎腹之上铭刻下了一个‘汉’字。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装饰着鲜花,抬到了泰一神像之前。 刘德跟在老爹身后,一同共祀。 与之前刘德祭祀泰一神,还要偷偷摸摸的玩弄手段,悄悄的制造祥瑞相比。 这一次天子亲祀,就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制造祥瑞。 负责祭祀准备工作的太仆袁盎与宗正,是将之视为一个政治任务来安排的。 不然的话,儿子祭祀的时候有祥瑞,轮到老子祭祀的时候却没有。 那还不把天子的脸打肿了? 白痴都会知道那会发生什么样的政治灾难啊! 于是,天子刚一领着群臣进入泰一殿,泰一神像就马上隐隐有光,然后,天子祭拜之后,顿时就有异香从神像上飘来…… 反正,这些把戏和戏法,庙祝玩的很溜。 假如不知情的话,肯定能蒙不少人。 在这些被蒙的人里,赵王刘遂算是一个被彻底的忽悠了进去的家伙。 刘德从他的表情里就看出来了。 最后,天子率领群臣,抬着‘汉鼎’一路招摇过市的下山,绕大阳县县城一圈,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这么一忙,直到日落之时,刘德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房中,然后立刻叫来义婼给自己按摩。 “殿下……”刘德正躺在榻上享受着义婼小手的按摩时,王道过来禀报消息道:“淮南王刘安与丞相张释之,已到河西渡口了……” “哦……”刘德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刘安这一次,可谓是在劫难逃了。 晁错磨刀霍霍,赵禹摩拳擦掌,无数想要借这个机会立功的大小官员跃跃欲试。 至于主张缓和甚至是轻判刘安的袁盎一派,在天子开口将刘安的行为定为:背主之后,立刻烟消云散,统统闭嘴了。 这就是汉室天子的威权。 至于张释之,既然老爹叫他来了河东,十之八九,大概会一笑泯恩仇,可能还有给个闲散的长安官职,譬如大行之类的看上去很美实际上一点权力都没有的官职养老。 所以,这些事情跟刘德关系不大。 “殿下,仓公已经到了……”王道却又禀报道:“您是否现在就接见?” 刘德唰的一下,就从塌上坐了起来,立刻对义婼吩咐道:“为我更衣,穿正装!” 再对王道纷纷:“立刻整理出一间雅致的房间给仓公住宿……再一个,仓公随行的弟子也要安排妥当,不可失了礼数!” “然后,你去请仓公来此与我会面……不……我亲自出去接!”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去。 刘德在义婼的服侍下,穿戴好全套的冕服,系上绶带。 “殿下……仓公是何人?”义婼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石穰先生的恩师!”刘德笑了笑解释道:“天下名医,扁鹊再传弟子!” 跟后世的那帮自称某某传人的骗子们不同。 仓公淳于意所受的扁鹊传承是有着明确的谱系和文书记录的,自扁鹊开始,其弟子谱系清楚明白,能够准确的向上追溯。 仅次一点,就足以让刘德敬重。 更何况,仓公这一脉还关系着刘德能不能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系统的对中医的传承与研究的机制,至关重要。 当今之世,知识也好,医疗也罢,基本都是集中在少数人手中,作为少数人的享受而存在的。 譬如说读书吧,天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百姓根本不识字,纯文盲。 真正算知识分子的群体,在这百分之十的识字人群中,最多也只占比百分之一。 至于医生,那就更夸张了。 能请医生看病的人群,基本只有贵族勋臣和大地主大商人。 其他人一旦得病,就只能硬撑,运气好的话,可能能弄到点草药就不错了,当然也可以找巫婆什么的祷告,跳大神,至于有没有效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譬如仓公淳于意,他看病诊治的人,基本都是一千石以上的官员或者公乘以上爵位的贵族。 至于老百姓,估计连请他上门诊治的出诊费都出不起……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本身首先得是个知识分子,不然,根本看不懂黄帝内经和素问,就更别说理解复杂的辩证体系了。 于是,医生这个职业成了当今天下最稀缺的职业。 一般,在此时,稍微懂些医术的人,都能在地方上广收尊重。 若是医术高超,那立刻就能成为地方郡守与藩王的座上宾。 于是,医生就成了贵族富人的专用品。 而仓公,是可以改变这个局面的关键之人。 刘德从摆放在房中的一个书架上取下一本他很早以前就放在哪里,用着后世的简体字写成的小册子,将之打开来看了看。 纸上面写着两个名字:桂枝汤、麻黄汤。 这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伤寒杂病论》中两道名方。 桂枝、麻黄,就是现代西医传人中国前,古人最有效的感冒冲剂。堪称中医史上的变革之制。 在张仲景之前,对伤寒感冒,基本上,在医学上是无解的。 所以才有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序中所说的:其死者三有其二,伤寒十居其七的感慨。 穿越之前,刘德曾读到过这篇伟大的巨著,中医的圣典,虽然对其中的药剂、辩证什么的完全看不懂,也记不得什么,但对于张仲景的序章却记得相当清楚,实在是,这篇文章的文字太美了,而且行文感人。 即使是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刘德依然对这篇美丽的文章,记忆犹新,如在眼前一般。 跟大多数穿越者都能背诵天朝太祖诗词一样,刘德也能一字不差的背诵出这篇明文。 而在那部巨著中,最经典的两个方子,同时也是最简单的两个方子,无疑就是桂枝汤和麻黄汤。 刘德虽然完全不记得这两个方子的内容和用药以及辩证之法。 但没关系,这两个名方本身的名字就揭露了它们的特质。 中医用药,君臣佐使而已。 知道了君药,就迟早能推断出其他的药名。 但刘德不是医生,对此束手无策,而身边除了一个石穰之外,再无他人可用。 显然,石穰不足以承担这样的重任。 而仓公就不一样了。 他手下弟子众多,完全能群策群力,破解桂枝汤与麻黄汤,将之提前几百年,呈现于世人眼前。 只要能搞出这两个汤剂,那么,大多数的伤寒感冒导致的死亡,都能避免了! 第248章 条件与答应 刘德亲自带着人,来到营门,远远的,刘德就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几个男子的搀扶下,站在门口。 刘德于是立刻迎上前去,稽首道:“敢问可是仓公当面?”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吃惊,稍微愣了一会,然后,那老者才躬身答礼:“老臣意,不敢当殿下之礼……” 这时候,刘德身后的石穰才出列拜道:“弟子穰拜见恩师!”然后叩首三遍。 “仓公长者,小子向来敬仰有加,自然当得……”刘德颔首道:“请长者入内一谈……” 于是,刘德就将淳于意一行人,请到自己的客厅之中,以上卿之礼,将之恭请入座。 各自跪坐下来后,刘德命人上酒,然后,举樽敬道:“小子今日得见仓公,足慰生平,敬长者!”然后,满饮樽中之酒。 淳于意连忙躬身拜道:“殿下厚遇,老臣感激涕零!”然后饮下满樽之酒。这才问道:“不知殿下命人传召老臣,可是有要老臣效力之处?” 刘德笑了笑。 从怀中取出一份帛书,命人传递给淳于意,拱手道:“确实有事想请仓公帮忙……” “此帛书,是小子偶然从一卷战国简之中整理出来的一位号位仲景的医者所著之书,可惜年代久远,残破不堪,只有序言与几个模糊不清的方名留下,小子观之序章,以为大医也,只是,辩证之法与药方之名尽数遗失,小子才疏学浅,不能明之,请仓公为我解惑!” 淳于意接过帛书,心里起初还是有些不屑的。 谁能比他的师承扁鹊还厉害? 但,只看了一眼序言的前面几句,淳于意立刻就被震撼住了。 “余每览越人入虢之诊……”这一看就完全收不住了,整篇序言,不过千余字,但淳于意却看了一遍又一遍,只感觉自己被从内到外,都接受了一次洗礼。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啊……”淳于意感慨着,与这名为仲景的医者相比,他无论是见识还是道德或者是学识统统都是完败啊,再向下看,却只见到了几个似乎是方名的名字。 “桂枝汤?麻黄汤?六味地黄汤?” “这些是什么?” “说好的伤寒辩证十六卷呢?” 刘德闻言,站起来,揖首道:“这些是小子所能找到的最后三个完整的能看出字迹的方名了,其他的包括辩证、用药以及病例全部遗失了……” “只能隐隐约约从残缺和腐朽的竹片中,看到一些‘少阴病……’‘太阳病……’‘解表发汗’一类的模糊描述!” 淳于意听了不由得失望无比,扼腕叹息道:“此医书若能保全,老臣断言,可为当世医者必读之书,可惜,可惜……” 淳于意并没有怀疑什么。 因为,秦末的战乱毁灭了太多的典籍了。 别说区区医者之书了,就是《尚书》《诗经》如今都只剩下残篇,韩非子、商君的论著,也遗失了大半。 这位仲景先生的医术能留下些只言片语,已经是邀天之幸了,甚至淳于意感觉,可能是这部书太强了,所以上苍才故意只留下这么点残章断片。 “不知仓公能否为小子还原这三个药方?”刘德拱手拜道。 淳于意想了想,道:“老臣不敢保证,只能说尽力吧……” 他拿着刘德给他的帛书,仔细看了看,道:“以这位名为仲景的医者在序言中所说之事来推断,此人当是周赫王早年之人,似是卫人……” “殿下您看,此处就有‘余宗族素多,自赫王纪年以来,向余两百……’的记述……” 刘德微笑着点点头,其实,那是他改的…… “再从殿下所述之‘少阴病’‘太阳病’等描述来看,以及序言最后所提及的诊脉、辩证与其所参考的医书来看,此人所用的辩证之法当是脱胎于《素问》中的辩证法,似是以解表而断?”淳于意思考着道。 这个倒还难不倒他,他的先师扁鹊就已经提出了病分表里的辩证法。 “请容老臣细思几日……”淳于意道:“看看能否还原……” “桂枝汤与麻黄汤,老臣一月左右当能大体还原,至于六位地黄汤,老臣只能尽力了……”淳于想了想又道。 桂枝与麻黄,这个看上去应该是个简单的汤剂。 对于淳于意这样的老医生来说,知道了君药的话,只要根据君药的药性与药理来推断,再经过思考,应该能还原出大概。 只是那六位地黄汤就复杂多了,他是完全没把握的。 刘德闻言,大喜过望,能弄出桂枝汤与麻黄汤,与刘德而言,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若有这两个药剂,起码大部分的伤风感冒都不再是绝症了,不再需要人靠自身的体质来抵抗了。 而且,这两个药剂都是廉价便宜的药。 譬如桂枝,有桂树的地方就能找到药材,可以说是此时的阿司匹林也不过分。 于是,刘德拜道:“一切拜托仓公了!” 刘德想了想,道:“无论仓公能否解出此三方,小子都想恳请仓公,留于长安,教授弟子!” “小子愿出千金,于长安起一医学,以仓公为祭酒,传授天下有志医学之青年医书医道!”刘德诚恳的道:“除此之外,小子还可向父皇请求,益仓公弟子宗族子侄五人为郎官!” 淳于意闻言,脸上的神情立刻就变得有趣了。 弟子宗族子侄五人为郎官?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啊! 要知道就算彻侯家族,也最多只能萌弟子子侄一人或者两人为郎官! 他能萌五人,对仓公来说,这个好处,让他无法拒绝。 当此之时,医学的伦理道德和哲学思想因为没有张仲景、孙思邈等人的发扬和传播,所以基本为零。 像仓公这样的名医,基本上不会给百姓看病,也不会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情怀,他们给人看病诊治都是要钱的! 简而言之,没有好处的事情,基本不会做。 因此,想要让淳于意拿出真本事,真心诚意的传授别人医术,刘德就得拿出一些他无法拒绝的东西。 什么东西不可能被人拒绝? 答案是弟子后代的前途。 而在汉室,再没有比郎官更加前途光明的职位了。 于是,淳于意立刻拜道:“老臣既蒙殿下厚遇,敢不效死?” 第249章 贿赂 刘德与淳于意聊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将淳于意师徒交给石穰照料和安排后,刘德正准备洗脚睡觉,这时候,王道走进来,跪下来拜道:“殿下曲城候蛊捷求见……” 额…… 刘德摸了摸头,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此人跟他还是有些关系的。 譬如现在在长安,辅佐剧孟办事的蛊臬柔就是蛊捷的侄子。 只是…… 他来见我做什么?刘德心里狐疑着。 这种在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偷偷跑来见人的,十个有九个,所求的事情是见不得人的。 刘德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要用到蛊捷这个二货的时候,于是,道:“就说我睡了,请曲城候明日再来……”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去。 过了没多久,王道又折返回来禀报道:“殿下,曲城候说一定要现在就见您,他拿着丝公的拜帖……” “袁盎?”刘德眼珠子转了一下,让侍女给他擦干脚,穿上木屐,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袁盎这个家伙啊,就是喜欢到处种人情…… 只是,蛊捷这种家伙的人情都种,刘德就觉得,袁盎有些走火入魔了。 人脉这个东西,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一毛不值。 就譬如,年前袁盎被晁错一脚踢出朝堂,他平时结好的朝臣,种下人情的勋贵,有几个帮他开口说话了? 要不是袁盎有个大靠山窦太后,刘德觉得,除了申屠嘉外,愿意理会袁盎,还会把他放眼里的,估计也没几个了。 所以说啊,刘德一直都懒得去跟朝臣有太多牵扯,也懒得跟彻侯勋贵家族有太多联系。 龙有龙路,蛇有蛇道。 与其花费大量时间和心思去跟那些几乎是墙头草的家伙建立关系,还不如多拍一下皇帝老爹和窦太后的马屁,经营好跟刘嫖的关系。 就如现在,错非蛊捷有袁盎的拜帖,刘德根本懒得见他这样一个蚂蚁般的人物。 没多久,王道就领着一个外貌看上去还算不错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见到身穿冕服,头戴旒冠的刘德,立刻就跪下叩首拜道:“臣曲城候蛊捷拜见殿下!伏问殿下安好!” “安!”刘德坐下来,对左右吩咐道:“给君侯备坐!” 等到蛊捷坐下来,刘德就问道:“君侯深夜拜访,可有什么事情吗?” “殿下……”蛊捷满脸堆笑的出列拜道:“请屏退左右,臣有一件喜事禀报……” “喜事?”刘德呵呵的笑了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君侯若有喜事,直说就是了……” 对于蛊捷的事迹,刘德心里跟镜子一样,这就是个奇葩啊! 光是他的曲城候爵位两废两立的过程就足够明载史册,为后人讥笑了。 更别说此人的两次废立都是犯法被废,走关系被复。 刘德记得,他以前听章德说过,蛊捷最近一次起复是因为重贿了刘嫖跟周仁,起码都是一家一千金的重贿…… 因此,对于此人的所谓喜事,刘德嗤之以鼻。 蛊捷却是尴尬的笑了笑。 但他脸皮厚,对刘德话语里明显的不耐烦和不屑一点都不以为意。 他媚笑着轻声拜道:“殿下,臣奉淮南王之请,拜见殿下,请殿下为王转圜,只要殿下答应,淮南王愿立刻奉上黄金一千五百金,钱三千万为谢,若殿下能保淮南王王位不削,淮南王事后愿岁岁献金五百,钱两千万,美姬十人……” 刘德听了哈哈大笑。 重生这么久了,终于第一次碰到了前来贿赂他的人了。 这算是对他地位的认可呢还是讽刺呢? 刘德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汉家宫廷贿赂成风,刘德早就知道,前世,他就干过贿赂宫廷贵人和幸臣的事情。 只是,现在回头看来,刘德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恶心。 实在是屁股决定脑袋。 如今的刘德,是准储君,未来的太子,天子,这江山社稷都是他个人所有。 自己的产业,怎么可以被外人私相授受? 尤其是,当刘德想到后来连堂堂大将军卫青都要贿赂宫廷宠妃以自保, 连卫青这样的大将,功臣,立下不世之功的将军,都只能用贿赂来自保的时候,天下谁人不贿赂? 县令贿赂太守,太守贿赂九卿,九卿贿赂宦官、宗室外戚。 而且,这些贿赂行为,几乎都是明目张胆,甚至是潜规则。 就如现在蛊捷敢光明正大的用重贿来打动刘德一样,后来的卫青贿赂了李夫人后,刘彻那个傻缺居然表扬卫青,大为赞赏…… “要是我的话,一定骂他个半死!”刘德心里这么想着,自己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向蛊捷问道:“君侯难道是以为我缺那一千五百金,三千万钱?我就穷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说,在君侯心中,我刘德就值这么多?” “送客!”刘德挥手毫不留情的道:“君侯,此事我会上报父皇……” 说完,刘德就完全不理会蛊捷的求饶声跟话语,直接走进内殿。 王道连忙跟了进去,一进内殿,王道就跪下来,哭道:“殿下赎罪……奴婢有罪,收了曲城候一百金的贿赂……” 刘德看了他一眼,算他聪明! 这种事情,刘德自然知道,假如不是拿了蛊捷的好处,王道岂会再三禀报? 拜托,宦官,尤其是王道这样的宦官是很忙的。 主子第一次拒绝后,还想他通秉第二次,没有足够的好处,傻子会冒着得罪主君,失去宠幸的风险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再次通秉? “王道啊……”刘德看着这个自己最亲信和最信任的贴身宦官,道:“你能主动交代,这很不错,你将收受的贿赂拿出去,自己再拿一百金出来,全部去买布帛,做成衣裳,分给大阳县十岁以下幼童,另外,我再罚你,去打扫营帐三天!” “你可服?”刘德看着王道问道。 “奴婢愿服……”王道是真的吓坏了,因为他从来没见到过刘德刚刚看他的眼神,那么的恐怖、冷酷和无情,他很清楚,他的权势是谁给的。 “以后不要再收贿赂了……”刘德拍拍他的肩膀,道:“想要什么跟我说,我都能给你,但是,假如我再发现你接受贿赂,那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诺,奴婢知道了……”王道连连叩首。 刘德心里却叹息了一声。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前世刘安能毫发未伤了。 简单,这么强大的金元攻势下,能不动心的人太少了。 尤其是刘德的那个姑姑…… 但对这个局面,刘德无能为力,他现在只能做到自己保持清白,却不可能去约束刘嫖、周仁甚至袁盎、晁错等人。 “等我登基,铲除这种明目张胆的贿赂之风,将是首要任务!”刘德心中想着。 第250章 丧母 第三天,刘德刚刚起来,就收到一个坏消息。 长安来报,丞相申屠嘉中风了…… 刘德闻言,垂然长叹。 前世申屠嘉死于六月,今生虽然避免了吐血而亡的下场,却忽然中风。 而一旦中风,即使他能康复,作为丞相,作为一个政治人物,他的政治生命也已经结束了。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 刘德的老妈,几乎都快被他遗忘的粟姬,重病不起,即将不治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虽然说,对刘德来说,粟姬随便怎么样,他都不会关心。 但闻知这个消息后,刘德立刻就强迫自己进入了悲伤情绪之中。 马上就哭着跑到老爹那里,鼻涕眼泪一起流着,跪求准许他先回长安。 于是,在文武百官和公卿大臣眼里,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孝顺的不能再孝顺的儿子。 天子刘启自然不可能不批准刘德的这个请求,于是,依旧命中郎将郅都为护卫,护送刘德赶回长安。 只是私底下,天子刘启却单独召见了郅都,交给了郅都一个绝密的诏命。 刘德在得到了老爹的许可后,将义婼留下来托付给袁盎照看,陈阿娇托付给老爹后,立即出发,一天之后,刘德就来到函谷关下。 这时候,刘德又得到了长安的传书。 他的生母粟姬已经病重离世,还给刘德送来一封遗书。 “我儿刘德,吾病重,将不久于人世……望女躬身自省,孝顺太后、陛下、皇后,他日承继宗庙,以慰吾之生平……”刘德将这封遗书看完,已经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但他心中,却是跟镜子一样明白。 他的老妈死的绝对不自然。 毫不夸张的说连这封遗书都是在胡扯。 那些宽宏大量的话语和勉励也就算了,粟姬居然遗命还要他孝顺皇后,视之如母,粟姬能写出这些文字? 开什么玩笑嘛…… 假如粟姬真有意外,恐怕诅咒和埋怨是占据最多篇幅的文字。 只是对于粟姬的死,刘德完全没有感觉,反而在心中觉得,她死的正是时候! 但是,煞笔才会将这种情绪表露给别人看到。 相反,不管有人没人,刘德都是泪流满面一副孝子失母痛不欲生的情形。 不止如此,刘德在看完遗书后,立即命令,缟素全军,自己亲披孝带,亲持灵幡,步行着三步一叩首,通过函谷关。 还命人在函谷关前立下了一块石碑,勒文于上。 等刘德一行从函谷关通过之后,看热闹的人群立刻围到了那块石碑前。 有识字的文人上前,看着石碑上的文字,给其他人念了起来:“天下之最悲,莫过于丧母之伤,天下之最哀,莫过于儿未孝而母已丧,诗云:凯风自南,吹彼棘心,哀哉!哀哉!有子七人,母氏劳苦,有子七人,莫慰母心!题诗一首,以殇丧母之痛: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至孝啊!”许多人听完别人的朗诵后,立即就纷纷议论了起来。 “天下至孝,无过于殿下!”有人赞道:“谁言寸草心,报与三春晖!区区十字,直指人心,直抒人伦之大道,非至诚至孝,谁人能作之?” 也有人赞道:“天家素来纯孝,当年太宗皇帝,为太皇太后尝药,衣不解带,日夜伺候于塌前,今上亦奉孝为大德,如今这位殿下,也是至孝,难怪当年太宗皇帝要说:此子类我,日后当王天下了!” …………………………………… 刘德一行加快速度,在日落之前,穿越了崤山,到了华阴县城。 当天晚上,刘德就住在华阴县城城外的天子行宫中。 挥退左右之后,刘德悄悄找来了王道,问道:“我命你做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殿下,都已经办妥了……”王道躬身答道。函谷关的那些文人,特别是那些非常热情的帮着不识字的百姓宣读石碑上的文字内容的人,十个人里有九个是水军啊!不然,高高在上的读书人,那里来的那么多闲工夫给泥腿子们解释? 函谷关的表演,只是整出大戏的开始而已,刘德揉了揉他那已经都快哭肿的眼睛,想了想,命令道:“治丧之事,一定要等我回长安,再进行,另外,再派人八百里加急,去河间、常山,告知刘荣皇兄与刘阏皇弟……” 生母病逝这么大的事情,朝廷里的礼仪官肯定已经派人去告知刘荣、刘阏了,这两个兄弟肯定也在马不停蹄的赶回长安。 刘德之所以多此一举,只是想告诉自己的两个兄弟和天下人。 这次治丧,以他为主,其他人打酱油就行了! 刘阏好说,肯定会听话,但刘荣就未必了。 刘德想了想。 刘荣虽然不成器,没有什么能耐,但绝对不蠢。 粟姬的死,太蹊跷太不正常了。 要是刘荣闹腾起来,那就不好收拾了。 于是,刘德找来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了些文字,交给王道,纷纷着:“立刻派人急送长安馆陶长公主!” 想要刘荣老实下来,非得搬出窦太后不可。 可是窦太后又不是刘德的奴婢或者臣子,怎么可能刘德说什么就做什么? 所以,只能再求刘嫖帮忙。 等王道走了之后,刘德就仰面躺在榻上。 现在,他基本猜到了粟姬的死是怎么回事了。 老刘家从开始就有着杀妻弃子的传统。 当年,刘邦为了活命,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还有女儿统统推下车…… 后来的刘彻也做过杀母存子之事。 现在,刘德要上位,粟姬不止成了刘德最大的障碍,也成了他的老爹的眼中钉。 事实证明,千万别惹毛皇帝。 皇帝狠下心来,什么事情都敢做。 粟姬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只能说算她命好了,起码死后哀荣和将来的追封都少不了。 要知道在前世,刘德记得非常清楚,粟姬最后的下场是凄惨的死在永巷之中,刘德的老爹甚至在粟姬死后不许刘德刘阏回长安哭丧,只准在王宫中哭临三日,服孝半月。 哪能跟现在这样,三子齐奔丧,甚至日后能被追封为皇后,与皇帝同葬? 第251章 回长安 越过渭南平原,长安城就已然在望了。 刘德身披孝戴,一路哭着回到了长安城。 在灞桥之上,已经得知了消息的粟氏外戚全部聚集在一起,与刘德一样身披孝服,迎接着刘德的归来。 至于其他…… 死的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已。 想要全城缟素,百官共哀,那还差了点。 因此,基本上除了过去粟氏外戚的子弟与刘德的臣子之外,其他人歌照唱,舞照跳,也是没有关系的。 “舅父大人……”刘德下了马车,迎上前来迎接他的粟冉,即使再怎么鄙夷这个舅舅,在此时节,该要做的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刘德对着粟冉跪下去,深深一拜,眼泪流了下来,深情的道:“不孝子刘德回来晚了,不能见母妃最后一面……” 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德的脑海中竟然浮现一个奇怪的画面,仿佛眼前有个电视机,电视中,一个穿着西装,红光满面的政要,仰望着星空,沉痛的对着镜头说:“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这种感觉真是有些违和,让刘德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 刘德的这番表态,马上就蒙住了粟氏外戚上上下下的成员们。 粟冉更是在心中盘算着:“不管之前怎样,终究血浓于水,这层关系再怎么都抹杀不了……” “细君是无福了,但我或许可以靠着刘德,将来混个彻侯一类……” 表面上粟冉悲痛的抱住刘德的身子,流着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得不说,粟姬真是个悲剧,即使是死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甚至连儿子,都没几个真正悲伤的,反而是大部分都在打着借其之死来捞取好处。 刘德也不例外。 在一众舅舅表弟表哥的搀扶下,刘德‘勉勉强强’‘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问道:“母妃的治丧之事,诸位舅父可曾有所安排了?” 粟冉带头答道:“回禀殿下,臣等安敢自作主张,一切唯殿下之命是从!” 刘德等的就是这句话,毫不客气,一点也推脱,马上就点头道:“舅父大人辛苦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这个不孝子来处理吧!” “母妃生前温婉淑德,最不喜铺张浪费,遗书与我,也命曰:毋有所厚敛重葬……”刘德一脸的追忆神情,演技在这瞬间max,毫不知耻的说着谎话:“我虽不孝,但也不敢违抗母妃遗命!” 刘德转过身子,对静候在外侧的张汤命令道:“张卿,母妃治丧之事,就交托于卿去安排,不要太过铺张,就以寻常诸侯王后的下葬礼仪来安排,也不要发动诸侯百官前来吊丧……” 刘德这番话一出,粟家的人顿时就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刘德这可是要薄葬其母啊! 以一般诸侯王后的礼仪来下葬? 那都掉分啊? 粟冉连忙就道:“殿下……不可啊……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天下人恐怕会有所非议和耻笑……” 刘德看了一眼,心说:“恐怕你是担心,薄葬显得粟氏没有面子,在朝臣和诸侯贵族面前显得粟氏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 刘德摆摆手,制止了粟冉继续说下去,对剧孟下令道:“剧卿,你去准备,在我母妃陵墓之前,为我起一草庐,为我守灵斋戒之所,从今日,我将为母斋戒三月,守灵半年!” 刘德这话一出,粟家的人顿时就失去了所有的借口。 再多的陪葬品,再高的下葬礼仪,能比得上一个儿子的赤诚之心?能比得上堂堂皇子,汉家准储君的守灵之志? “诺!”剧孟立刻拜道。 刘德这一招,学的是金二胖的招数。 当年,大胖跪了以后,二胖就是给大胖守孝三年,结果,就在朝鲜国内建立起了坚固的统治基础。 连朝鲜那种近代国家,这种招数都能行的通,在这西元前,应该也能感动不少人。 至于,粟姬的陵墓选址、梓棺规格以及下葬日期,这些事情,就不是刘德能插手的了。 按照制度,亡妃的陵墓由天子所赐,梓棺与下葬日期由太后决定。只有葬礼和致哀由刘德这几个儿子来处理。 这时候,一个骑士从远处飞奔而来,见到刘德,就跪下来拜道:“殿下,太后请您入东宫拜见!” 刘德于是推开粟氏外戚,对那骑士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拜见皇祖母!” 然后,对粟家的人道:“我要去拜见皇祖母,回来后,再与诸位大人商议余事……” 然后,就乘着马车,在郅都的护送下,他手下的臣子的陪同下,朝着长安内城的长乐宫而去。 ………………………………………… 半个时辰后,刘德马车抵达长乐宫宫墙之下。 刘德下了马车,酝酿了一下情绪,让整个人再次进入悲伤的状态。 窦太后可是这个家的家长! 平时你怎么闹都成,但像这种大事上,一点小小的破绽,假如被她发现了,那就至少要被骂一顿,甚至可能从此被嫌弃。 譬如说,前世,刘荣之前怎么样都成,但刘荣一死,窦太后就为之报仇了。 还有刘彻,他搞建元新政搞的热火朝天,各种胡闹,窦太后都是稳坐钓鱼台,纹丝不动,然而,王臧一带头要求刘彻不要再请示她,窦太后马上就动手,废除建元新政,将刘彻赶回未央宫去当宅男了。假如不是刘嫖在一边周旋,恐怕,刘彻连皇位都保不住! 所以,见窦太后,刘德知道,自己要表现的更加悲伤。 在长乐宫卫尉窦甫的带领下,刘德穿过重重庭院宫殿,来到了永寿殿。 出乎刘德的意料,窦太后基本没有任何的考校他或者试探刘德的意思,从头到尾,窦太后都是在安慰他,劝勉他,嘱咐刘德不要太过伤心。 窦太后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过,刘德会在丧母的问题上演戏的可能…… 这让刘德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有了窦太后的配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于是,刘德就只需要不断点头,叩首、感恩,就将本来以为会很麻烦的窦太后这一关给过了。 刘德拜别窦太后,刚刚出了永寿殿,就迎头撞上了入宫的馆陶长公主刘嫖。 第252章 刘嫖的秘密 刘德看到刘嫖的瞬间,微微有些愣神。 他记得非常清楚,在回长安前他曾写信给刘嫖,请她帮忙去做某些事情了。 所以,刘嫖是能准确的计算出刘德回来的时间。 那么,就很显然了。 刘嫖是特意来长乐宫堵刘德的! 刘德迅速回过神来,脸上露着哀荣,躬身朝着刘嫖行礼:“侄儿拜见姑姑!” “刘德……”刘嫖看着刘德脸上的落寞跟哀伤之色,也被刘德蒙了过去——实在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混账王八蛋,十恶不赦之徒,对于父母也一般都是孝顺的,一般不管父母干过什么,到了最后,就连人渣都会感觉很悲伤。因此,没有人会去怀疑刘德是否在演戏,反而觉得这是真情流露。 因此,刘嫖心中也是一软,走到刘德面前,轻轻的抱着刘德安慰着:“节哀顺变……你母妃在天之灵,肯定也不愿意见到你太过悲伤……” “知道了……”刘德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哭这种事情,是每一个政治人物都必须掌握和熟练的一项基本技能。 不会哭,不懂哭,那就只能说明你不合格。 刘德前世做了十几年诸侯王,别的可能掌握的不太好,但哭这个技能却已经max了。 因此一路上,他都能做到随心所欲,想哭就哭。 刘德甚至怀疑自己的泪腺已经被改造过了…… “对了……”刘嫖送开刘德,忽然道:“前些时候,我听说,淮南王刘安被淮南国丞相张释之弹劾要谋逆?还软禁了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刘德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长公主姑姑,心里面已经猜到大概了。 目测,刘安的金元攻势已经攻破了自己的这个姑姑的防线。 嗯,即使以蛊捷贿赂刘德的标准来看。 单次奉献一千五百斤,三千万钱,这样大手笔的金弹攻击,刘德不觉得,刘嫖能抵挡得住! 但,作为晚辈,尤其是刘德还有求于刘嫖,刘德也不敢说什么太多的话,只能低着头,想着怎么即不伤了彼此的感情,又能置身事外的招数。 谁知,刘德就听到刘嫖感慨道:“啊呀,这个刘安,真是贼心不死呢!也不看看他的王位谁给的,居然还敢谋反,真是……” 恩?刘德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一脸义愤填膺,仿佛正义化身的刘嫖。 别人说这种话,刘德可能还不会放在心上。 但刘嫖说这种话就…… “只有两个可能……”刘德心里想着:“第一:我这位姑姑跟刘安有仇,所以,趁机落井下石……但可能性不大,刘安十五岁后在阜阳度过的,在那之后再未来过长安……” “第二:有人出大价钱,至少是比刘安的价码更高的价钱,来要刘安的命……” “是谁?” 但这也只是一个疑问而已,刘德不敢断定,只能将这些疑问埋在心中。 但有一点确认无疑,没有刘嫖说好话,在窦太后耳边吹风,刘安这次想跟前世一样侥幸逃脱惩罚,很难! 尤其是,晁错根本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怎么用这样子看着我?”刘嫖却是有些做贼心虚的道。 她心中明镜一样。 昨天晚上,德候刘广找到她,奉上黄金一千金,以及在长安的店铺三个,庄园一座的好处,请她务必要为刘广报仇。 据刘广所说,当年,刘安曾羞辱于他,因此,这次刘安落难,刘广一定要刘安死。 德候是谁? 宗室诸侯,当年的代王刘仲之孙。 刘仲是高皇帝刘邦的长兄,就是那个当初被太上皇认为肯定比刘邦有出息的家伙。 但是,这个被太上皇认为有出息的长子,最后被证明是个窝囊废,封为代王时,匈奴入侵,他直接弃国,抛弃他的大臣与将士,跑回关中,要不是有太上皇罩着,加上兄弟手足的交情,肯定是难逃一死,即使如此,王位是别想了,废为冾阳候。 刘仲有五子,次子刘濞最初封为沛候。 因高皇帝征伐英布的会师路上,回到沛县,与沛县父老同欢,马尿喝多了,就大手一挥,将沛县和丰县都算做了刘邦自己的汤沐之地,准许这两个县的百姓,世世代代免除田税和徭役。 于是,沛候刘濞捡了个便宜,被封为吴王,接替战死的刘贾的荆国封国。 而刘仲的其他儿子,也因此被益封。但到今天,洽阳候一脉的彻侯,死的死,绝嗣的绝嗣,只有德候这么一根孤苗了。 因此,刘广实际上跟刘濞关系非常亲密,长安谁不知道,刘广就是专门帮着刘濞处理他在关中的铸钱与食盐买卖的代理人? 而刘濞对长安不怀好意,更是人人知道的事实。 刘嫖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 一千个足金足两,黄橙橙的金饼摆在她眼前时,她的智商立刻直线下降。 这还不止。 刘广奉上的田契和商铺的转让文书更是让她没有了理智。 这么巨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不拿的才是傻子! 更何况,刘广所求的事情,也不是打探汉室的机密,更非是出卖皇帝弟弟,而是要给他私人报仇,给刘安找麻烦而已,何乐而不为? 但此刻,刘嫖心里却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此出言问着刘德。 刘德摸了摸下巴,道:“姑姑在上,小子敢问,是谁请您来打探这些事情?” 刘嫖扭扭捏捏了一阵,最后还是觉得,职业道德比较重要,要是随便交代出请托者的名字,日后谁还敢贿赂她?因此,道:“没有的事啦!我就是随便问问看……刘德,你觉得,你父皇会怎么处理刘安?” “会不会杀了他?”刘嫖问道。 要是皇帝弟弟已经决定杀人了,那她就等于白赚一千金加上三个店铺一个庄园了! 这种好事,她想想都觉得很爽。 “父皇暂时好像还没做出决定……”刘德看着刘嫖道,想了想,虽然心中感觉不安,但是,日后有求于刘嫖的地方还很多,这点消息还是透露给刘嫖的——不透露,刘嫖迟早自己也能知道,与其到那时候,还不如顾全脸面,于是刘德道:“但,父皇暂时可能是偏向内史的……” “哦……”刘嫖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晁错啊!力主削藩的那个,这就好办了!推波助澜这种事情,刘嫖干的最是拿手了! 反正,皇帝再过几天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再看吧! 第253章 新丞相的人选 这一天晚上的未央宫,格外的安静。 郅都带着几十名巡逻卫兵,走在宫廷的走廊之中,一路向前,来到了掖庭的门口。 在哪里,已经被卫兵们看押起来的几十个宦官侍女,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天晚上,星光黯淡,没有月光,。 掖庭附近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昏暗的油灯能指明前路。 “中郎将,所有有关的侍女、宦官,俱在这里了……”一位军官迎上前来,对郅都禀报着。 “全部都到齐了?”郅都拿着一张帛书,走上前去,道:“我是中郎将郅都,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名的人,必须答应,如有不从,格杀!” “诺……” “诺……” 宦官与侍女们哆哆嗦嗦的忙不迭的点着头。 借着火光,郅都念出了第一个名字:“章德!” 一个畏畏缩缩,狼狈不堪的宦官立刻跪下来,道:“奴婢在……” 郅都一挥手,立即有卫兵上前,将章德拉出了人群。 “将军饶命……”章德一被拉出人群,立刻就跪下哀求。 “放心……”郅都贴近章德的耳畔,低声道:“我不是要来要你命的,只是委屈你先去蜀郡盐池那里待几年了……” 章德一听郅都的话,立刻就不断叩首道:“诺!诺!奴婢知道了……” 蜀郡确实有皇室的产业,而且是一个规模庞大,利润惊人的产业。 蜀郡的铜山与盐池的产出,基本占了汉室少府每年收入的一成之多。 当年,邓通之所以发达,就是因为帮先帝打理好了蜀郡的产业,所以受宠。 不止如此,蜀郡通常还是汉室流放政治犯的地方,越过成都,向都江堰以西,过临邛,是著名的严道地区,自秦以来,就是流放贵族政治犯和某些敏感宦官的地方。 当年淮南厉王刘长就是被判迁居严道,监视居住。 而严道有一个盐池。正是汉室皇室的产业之一。 章德对此当然很清楚,因为,当年,他就跟着邓通去过那个地方。 对章德来说,能不死,就是天幸了。 郅都却懒得理会这么多,他的心里只有执行天子命令这么一个心思。 他拿着帛书,逐一点名,将所有记录于帛书上的人名全部点完之后,郅都一挥手,士兵们上前,明晃晃的刀剑,吓得许多人几乎就要大叫。 郅都连忙上前,将眼睛一瞪,这些人顿时就安分下来。 “天子有诏,尔等伺候粟妃不当,致使粟妃染病身故,全部发配南陵,为太皇太后守墓,四时祭祀,不得有误!”郅都宣读了对他们的裁决。 这些人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感恩叩首。 然后,就有士兵押着他们,通过掖庭僻静的长廊,朝着宫外走去,在宫门口,几辆马车早已停在哪里,载着这些被发配的宦官侍女,朝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这些马车却开始改道,分别向着不同方向驶去,只有赶车的车夫和负责押送的士兵,才知道他们真正的去处。 至于南陵?一个幌子而已。 这些人这辈子都可能要在某个汉家行宫或者天子园林、盐池和作坊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度过了。 郅都亲自押着章德,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这马车绕着宫墙走了一圈,然后,在途中换乘另外一辆马车,当马车行到城门口时,郅都走下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处理得干净一点……” “诺……”那车夫点点头。 郅都弯下腰擦了擦鞋子沾着的血迹。 他这次护送刘德回长安,最大的一个使命,就是善后和灭口。 其他宦官侍女,只要确认知情不多,就能活命。 但章德这样知道的太多的人,却是非死不可! 郅都缓步登上长安城的城楼,眺望着黑夜中的大地。 此时此刻,他的心如眼前这世界一般漆黑无比。 “我这一生,但忠于陛下而已……”郅都握住手中的剑告诉自己:“我只需要执行陛下之命,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郅都当然很清楚,假如此事披露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当年,惠帝的太子,怎么死的?没有人会忘记。 “这个秘密,我会带进坟墓,不会跟任何人提起……”郅都在心中对自己发誓道。 ……………………………………………………………………………… 与此同时,刘德在自己的寝宫中,连夜召见了丞相故安候申屠嘉的长子申屠蔑。 刘德是第一次见到申屠蔑。 申屠嘉是个老派正直的大臣,平时不收贿赂,也不爱搞裙带关系,因此,只能靠着封国的食邑和俸禄来过日子。 这么点钱,自然很难维持堂堂丞相的开支和迎来送往,因此,基本上,每年窦太后都会特意在年初和正月,对申屠嘉多给赏赐,以进行补贴。 即使如此,申屠嘉的家族,也没过什么特别好的日子。 这从申屠蔑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 全身上下都没一件像样点的正装,穿的是一般的布帛所编织的青衣,跟彻侯长子什么的区别很大。 而且,申屠蔑的身体根本比不上申屠嘉,很瘦弱,脸上似乎还有蜡黄,看上去反而比申屠嘉还老……可他今年才五十六岁! 刘德就记得,前世,申屠蔑好像只做了三年故安候就去世了。 倒是申屠蔑的儿子申屠去病活的很久,最起码前世刘德死前他还活蹦乱跳。 “老丞相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刘德等申屠蔑一坐下来,就立即问道。 “臣替父亲大人拜谢殿下关心,臣父虽然中风,但经过调理,已经能正常进食了……只是……”申屠蔑低头拜道:“臣来时,臣父托臣向殿下传话:老臣老朽,不能再辅佐殿下了,甚憾之!然殿下不可牵挂老臣,安心为母治丧,才为根本……” 说着,申屠蔑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刘德长叹一声,道:“老丞相国之栋梁,受此病厄,我也甚为惋惜……” 刘德想了想措辞,问道:“老丞相可有继任人选推荐?” 尽管看上去似乎很无情,但这却是现实的必然。 申屠嘉中风,不管怎么看,他的丞相之职都已经到点了。 这一点,谁都清楚。 但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申屠嘉可以行使他作为丞相的权力,推举一位继任者。 按照汉室制度,丞相可以向天子提议继任者。 一如萧何推举曹参之例。 而刘德也迫切需要一个位能继续为他保驾护航的老臣子。 而不是什么刘舍一类的没有能力和威望,完全被其他九卿架空的人。 “回殿下,臣父已经上奏天子,提议章武候为继任者……”申屠蔑叩首拜道。 刘德闻言却是长叹一声。 章武候窦广国? 第254章 选择 刘德摇了摇头,章武候窦广国是不可能出任丞相的。 窦太后不会答应的! 原因很简单,吕后殷鉴不远,上上下下,都没有人愿意看到外戚势力再次膨胀起来。 当初,前丞相张苍被罢相后,章武候窦广国就是排在继任人选第一位的人。 然而,最终,先帝还是放弃了任命窦广国为丞相的决定,改任申屠嘉为相。 不止朝臣反对,连窦氏自己都很不乐意。 当年,反对章武候为相声音最大的人,就是当时的皇后,现在的窦太后。 刘德也能理解申屠嘉推荐窦广国作为继任者的心理。 当初,是窦广国自己放弃了丞相之位,因此,老丞相恐怕心里一直觉得欠窦广国一些什么,所以,就想借着这个最后的机会还了那个人情。 刘德想了想,于是再问道:“除章武候外,老丞相可还有人选?” 申屠蔑低头,沉默了一会,道:“回殿下,臣父没有人选了……” 刘德的眉头紧锁在一起,他也知道,这个问题确实是很难回答的。申屠嘉想不出人选来很正常。 如今的汉室朝廷,在精英人才的储备上,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 随着申屠嘉政治生命的结束,一个时代落下了帷幕,开国的功勋大将,名臣,秉政的时代结束了。 从此之后,就只能从候二代和王二代中选择。 只是,如今,不管是周亚夫也好,窦婴也罢,都缺乏足够的资历和威望让人信服。 没有吴楚之乱的镀金之旅,窦婴连彻侯都不是! 而剩下的朝臣里晁错、袁盎,连关内侯的爵位都没有,更加没有资格角逐丞相之位。 “晁错现在应该与我一样头疼吧?”刘德心里揣测着。 本来,晁错是有一个傀儡——开封候陶青可以推上去的。 但是,现在陶青已经被处死。 刘德估摸着,晁错肯定也在很艰难的抉择和选择。 而且,晁错应该与自己一般,可供筛选和支持的人是一样的。 如今的朝堂上,在资格和履历上够格出任丞相的,就那么三五人而已。 而在这些人中,桃候刘舍,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首先,刘舍担任两千石的朝臣已经有十几年了,资历足够。 其次,他是彻侯,资格也够了。 再次,他是天子养的一条狗,非常听话、乖巧,而且与天子关系很亲近,这样,看上去似乎刘舍继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刘德却很不乐意刘舍为相。 道理很简单,刘舍是他老爹的狗,不是他的狗。 比起一个对天子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的丞相,刘德更希望看到一个有些主见,能力的丞相。 这样,才有可能在朝堂上抗衡住晁错的势力。 历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刘德现在可不敢保证,晁错还会跟历史上一样死在吴楚的叛乱之中。 万一晁错能活过吴楚之乱,他立刻就是功臣,封侯指日可待! 一旦晁错封侯,刘舍马上就会被取代。 这样一来,汉室朝廷上就会出现一位有大功,历任博士、中郎、大夫、中大夫、内史、御史大夫、丞相的恐怖人物。 到时候,当年张苍的故事可能就要重演了。 刘德将会被晁错各种吊打。 甚至,万一晁错站到刘德其他兄弟那边,那么,甚至可能让刘德的位置动摇,说不定还能拉刘德下马。 对于刘德来说,这种风险,他一丝一毫都不敢冒。 “难道只能说服我那位成天修仙的舅祖父大人出来就任丞相了吗?……”刘德在心里想着。 章武候倘若答应出来做丞相,那肯定是众望所归,无人能挡,有着天子舅父的名义加上窦太后的支持,窦广国的权威,在整个朝廷内外都没有人能抗衡。 但是,薄昭故事不远,吕氏阴霾仿佛就在眼前,于公于私,章武候窦广国都不大可能会答应出任丞相。 跟后来的王氏外戚,卫霍外戚不同,窦氏外戚集团和薄氏外戚一样,对于当官基本没什么兴趣。 既是吕氏的教训,让他们老实了下来,也是薄昭的死,吓坏了他们。 尤其对窦氏来说,窦太后在位一日,他们的荣华富贵就享之不尽,为什么要冒着可能被人非议、怀疑、诋毁甚至掉脑袋,家族覆灭的风险出来做官呢? 即使窦广国同意了,窦太后也肯定会阻止! “可惜了啊……”刘德心里摇摇头,其实章武候能力手腕人品和执政水平都不比张苍差,当年,张苍甚至认为窦广国就是他最合适的继任者。,就连刘德的皇祖父,在许多问题上,也会常常与窦广国一同讨论,听取窦广国的意见。 章武候不可能出任丞相。 而其他合适的人选,却甚至还不如刘舍。 刘舍起码还懂得分寸,知道进退,至少能做一个好傀儡。 而那些,一句话概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像壮武候宋昌,曲城候蛊捷……看看他们的德行就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了…… 刘德忽然站起身来,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于是,他对申屠蔑道:“请卿回去请教一下老丞相,曲周候俪寄怎么样?是否堪用?” 老实说,俪寄不管是从资历、履历还是资格上来看,都甩刘舍一万八千里。 而且还是铲除吕氏的有功大将。 最近十几年,更是一直率军驻守长城,抵御匈奴侵略。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俪寄都绝对够格出任九卿。 但是…… 俪寄有一个致命伤,这个致命伤导致,每次朝廷九卿出缺,都没他的份。到如今,甚至连周亚夫这样的后起之秀都能骑到他头上了。 申屠蔑闻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点头道:“臣知道了,回去后会向父亲大人禀报,臣明日再给殿下答复!” 然后,申屠蔑就告辞,拜别了刘德。 送走申屠蔑,刘德自己一个人坐在案几前,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俪寄的名字。 然后又在俪寄的名字边打了个叉。 俪寄的悲剧就在于,立场不正确,所以他做的事情再正确,也不会被人看重。 这是一个很老的故事了。 当初,俪寄其实根本就跟反吕阵营不是一个坑的战友。 相反,俪寄与当时的赵王,太尉吕禄是好基友,两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出则同车,入则同塌,吕禄对俪寄言听计从。 照道理来说,俪寄不可能站到刘氏这边来。 但,架不住周勃陈平诡计多端啊。 周勃派人绑了俪寄的老父亲和全家妻小,用这些人的命威胁俪寄“你不帮忙,就给他们收尸吧……” 这才有了俪寄劝说吕禄放弃兵符,跑回赵国的故事,这才给了周勃进入南军,掌握兵权的机会。 否则,周勃连军营都进不了,就更不要说什么让南军倒戈的事情了。 俪寄后来亡羊补牢,手刃了吕禄,但立场开始不正确,后来再怎么样,也是被人视为异类,排斥在权力场外。 不然,堂堂彻侯,怎么可能十几年都在长城吃沙子? 刘德与俪寄打过几次交道,凭直觉,刘德觉得,最起码,假如俪寄上位,那么他应该会向着自己一些。 而刘德迫切需要一位能够跟申屠嘉一般对自己无条件支持和保护的丞相,为他保驾护航,培植羽翼。 无疑,俪寄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然而,那个过去的致命伤导致俪寄长期无法得到朝臣的认可和接纳。 所以,刘德才要请教申屠嘉,现在推举俪寄上位,是否能够得到他老爹和朝臣们的支持? 这一点,刘德是无法判断的,只有申屠嘉这样老资格经历了四位天子的大臣,才能给刘德一个准确的回答。 第255章 晁错的应对 第二天早上,刘德得到了申屠嘉的答复:俪寄不可为相。 这一下,就让刘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申屠嘉的答复,虽然只代表了他个人的意见,但刘德却知道这代表了主流的意见。 即朝廷不可能将丞相这样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不能让天下放心的人。 俪寄当初为了救父卖友。 谁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为了救子卖主? 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别说丞相了,就是九卿任何一个职位,不可能让俪寄染指。 这辈子,俪寄就只能是一个享受两千石待遇的将军,食邑五千四百户的彻侯。 但,俪寄之外,够资历够资格与刘舍竞争的人,刘德真的就找不到了。 “算了,这个头疼的事情让晁错去烦恼好了……”刘德系上丝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他应该比我更着急!” 然后,就在宗正官员的带领下,来到粟姬的灵前守灵。 ………………………………………… 此时,在吴山,晁错确实也在头疼着谁来继任丞相的问题。 陶青的死,在最初,确实让他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然而,此时,晁错却有些怀念陶青了。 陶青再怎么不驯服,有异心,但终究还是听话的。 如今,失去陶青的恶果显现了出来。 环顾身周的亲信,晁错发现,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能让他相信的人去做丞相。 至于刘舍?得了吧! 刘舍与他本来就有些矛盾。 而且刘舍本人,跟地方诸侯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要是刘舍上位,天知道他会不会针锋相对的专门与他的削藩大策作对。 但是,除了刘舍,还能选谁? 如今的汉室天下,刚刚好卡在了有能力的大臣没资格,有资格的大臣没能力这个尴尬点上。 不管是他晁错,还是中尉周亚夫,大将军窦婴,等公认的有能力的大臣,统统都没有足够的资历或者资格。 因此,只能在矮子里选个高的。 想到这里,晁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出任丞相,并不一定要有彻侯爵位,关内侯也是可以的! 现在的丞相申屠嘉,本来不过是个关内侯,先帝迫于无奈,实在没有办法,赶鸭子上架临时加封申屠嘉为彻侯,然后再任命为丞相。 有了这么个先例在,可供选择的范围一下子就扩大。 然后,一个人选进入了晁错的视线范围——廷尉张欧。 张欧是安丘候张说的庶出幼子,因此没能继承安丘侯的爵位,只混了个关内侯,食邑一百户而已。 但以申屠嘉的故事为援引,却也勉强能说的过去。 最重要的是,张欧并没有自己的政治观点,一切以天子之命是从,跟地方诸侯也没有利益牵连,而且名声不错。 于是,晁错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去请廷尉张公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廷尉张欧这时候,却在头疼的看着摆在他面前的证据。 一份是皇子刘德的手下宁成呈送过来的前河东太守周阳由的供词,供词之中,周阳由招认了他贪墨变卖一百万石根仓存粮的事实以及烧毁根仓隐瞒罪行的口供。 另一份是根据周阳由口供逮捕的河东根仓的仓令与仓尉招认的口供。 还有一份是昨天被逮捕的河东都尉申屠的供词。 这三者都指向了一件事情——淮南王刘安曾私买河东根仓储粮五十万石。 这五十万石粮食,至今不知道刘安用到那里去了? 张欧现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事情。 报是肯定要呈报给天子的。 但关键是怎么呈报? 近来,随行的大臣中,帮着刘安说话开脱的人越来越多了。 张欧有些拿不准,天子现在是想要严惩刘安,还是想要高抬贵手? 因为,丞相申屠嘉中风跟后宫粟妃病亡这两个事情忽然发生,所以,暂时,刘安的谋反之事是被搁置在一边的。 张欧很担心,万一,天子改变了主意,要放刘安一马。 而他却递上这些证据,那岂非是打天子的脸了? 张欧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 “要是能与天子近臣周郎中或者晁内史商议一下就好了……”张欧心里想着。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作为廷尉,他要保持中立,唯一可依靠的只有汉律与天子而已。 跟其他任何人太过亲密,都可能导致天子的不信任。 这一点,张欧自从当上了廷尉后,就非常清楚。 这时候,他的属下之一,廷尉监赵禹走进来,拜道:“明公,晁内史派人来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知道了……”张欧将那几张记录着供词的帛书收起来,在心中琢磨道:“晁错找我做什么?难道,他也听说了我手里有刘安的罪证?正好,借此机会,探听一下陛下是怎么想的吧……” 只有知道天子此刻的想法,张欧才能决定怎么上报。 否则,措辞太严厉了或者太委婉温和了,让天子不满意,那他这个廷尉也做不了多久了。 …………………………………… 张欧在赵禹的陪同下,来到晁错的营帐之中。 晁错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一见到张欧,晁错就笑着迎了上去:“廷尉辛苦了,本来,某当亲自前去拜访,但是,今日我与廷尉所要说的事情,太过重大,某担心隔墙有耳,因此,不得不请张公亲自来鄙处一会!” 张欧笑着拱拱手,道:“内史言重了,即是重事,我来内史这里也是应该的!” “善!”晁错点点头,将张欧与赵禹请着坐下来,然后为这两人亲自倒酒,笑着道:“今日请张廷尉过来,主要是想问问,张廷尉是否有意丞相?” “啊……”张欧闻言,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连手中的酒樽都没拿稳,打翻在了案几上。 丞相,位极人臣,是所有大臣的终极梦想,但有可能,谁不想坐上去呢? 只是,汉室祖制,丞相必须由彻侯出任! 所以,张欧在听说了申屠嘉将要以病退之后,也只是幻想了一下,却从未真正的敢想。 “在下爵位不够,安敢有此望?”张欧深吸了一口气,对晁错拱手道:“内史想多了吧?” 晁错笑着摇摇头,道:“君乃关内侯也,当今丞相故安候未为丞相时也只不过是关内侯而已,况且,君父安丘懿候说公,天下敬重,素为长者,有此基础君较之故安候,更有优势!” 张欧一听,只觉得心脏都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他的胸膛中迅速生长了起来。 第256章 储君之位在招手 时光如梭,转眼,十天时间过去了。 粟姬已经下葬了。 葬在天子所赐的弋阳县的一个山上。 刘德如他所言,在山脚下结了个草庐,每日在草庐中过着‘简单’的生活。 当然,这种简单,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刘德现在看似远离了长安的喧哗和政治的纷争。 但实际上,每天,他手下的臣子们都会向他报告长安城中的事情,朝堂的变化和宫廷的变动。 “父皇现在到哪里了?”刘德抬头,问着王道。 王道答道:“回殿下,陛下车驾已过函谷,今天晚上大概会在华阴行宫度过,大概后日,就能回到长安……” 刘德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山上粟姬的陵墓,刘德又问道:“少府的工匠们,做的怎么样了?” 王道躬身答道:“回禀殿下,一切顺利,应该再过几日,就能完工了……” “这就好,等完工以后,去把常山王和河间王都叫来,一同祭祀母妃……”刘德吩咐着道。 常山王刘荣和河间王刘阏,在八天前回到长安,总算赶上了送粟姬下葬入土,然后就一直留在长安,等着皇帝老爹回来。 不得不说的是,粟姬的死给刘荣的触动非常大。 简直像是让刘荣换了一个人。 在葬礼上刘荣即没有胡搅蛮缠,更没有跟过去一样,自以为是。 刘荣的性格一下子就变得孤僻了起来,甚至在整个葬礼过程中,他都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 让人看着怪心酸的。 然而,即使如此,刘德也没有放松对刘荣的警惕。 谁知道刘荣离开长安这两个月,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万一他开窍了,变成一个演技派怎么办? 刘德就记得,历史上有许多人是靠着装傻充愣逆袭翻盘的。 远的有孙膑、张仪,近的有刘德的皇祖父刘恒。 不过,皇帝老爹一回来,就一切大事底定了,刘荣想玩什么花招也玩不起来了。 刘德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另一件事情却让刘德很头疼。 五天前,丞相故安候申屠嘉正式递交辞呈,辞去丞相之职。 天子刘启例行公事的慰留了两次后,终于批准。 于是,汉室正式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三天前,天子刘启下诏,以晁错为御史大夫,算是昭告世人,他会继续推进削藩,而不会因为汾脽鼎和齐赵诸侯臣服而有所留手。 于是,刘安悲剧了。 现在,按在刘安头上的罪名真是多如牛毛。 什么大逆无道,不用汉法,目无天子,跋扈逆行,心怀叵测统统都安在了刘安脑袋上。 最致命的还是廷尉张欧举证的刘安私买河东根仓五十万石储粮。 于是,在天子亲自主持的廷议上,刘安被文武百官和诸侯大臣们一致认定有罪。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就连赵王刘遂也趁机踩了一脚刘安,上书天子说什么刘安五年前曾经在酒后跟他说过什么迟早要为父报仇的话。 代王刘登立刻跟进,上奏强烈要求惩治刘安,假如不严惩刘安,那么,以后就要‘国将不国’。 于是,刘安自杀了。 河东太守周阳由,河东都尉申屠,也随后一同自杀。 其实,这只是说给外人的说法,实际情况上,廷尉张欧亲自看着这三人自杀的,简单的来说,是被自杀。 然后,河东整个仓储系统被廷尉张欧洗了一遍,张欧这一次撸起袖子,大开杀戒,抓了一百多个官吏及其家人。 在简单的审讯后,全部被定有罪,或处死或流放或徒刑。 张欧的改变,可以说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 在整件事中,他与内史晁错配合无间,基本上晁错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张欧啊张欧,没想到你也能为权力,甘做晁错的狗腿子……”刘德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摆在他面前的那封袁盎的书信。他知道,他遇到了他重生以来最大的一个危机了。 “晁错推举张欧为丞相候选……”看着袁盎的信,张欧的所有反常举动都能解释清楚了。 没有人能拒绝丞相大位的召唤。 就像没有一个皇子能拒绝太子大位的诱惑。 说句实在话,刘德觉得换了他是张欧,只要能当上丞相,别说给晁错做傀儡了,就是跪舔晁错,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世刘彻朝中后期的丞相,甚至不过就是个泥塑的木偶,刘彻连朝政都给他的那几个丞相插手,可还不照样有着无数人打破了脑袋想要爬上去? 而张欧一旦成为了丞相。 那么,他与晁错联合起来,架空天子有难度,但是吊打一下刘德,抽一下袁盎,简直毫无压力。 至于,天下的诸侯们,还是自求多福,别有把柄落在晁错手上,否则,削藩的刀子肯定就会落下去! “失算了啊……”刘德叹着气。 对于目前的这个局面,刘德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应付和处理。 两天前,章武候窦广国亲自上奏天子和太后: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庙。请立太子! 以窦广国的身份地位,亲自提议要立储,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快点来跟进吧!晚了就没机会了。 于是,大批彻侯和大臣纷纷跟进。 虽然没有一个人点名要立刘德为储君。 但群臣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是高喊着要定国本。 连晁错都跟风上书天子和太后:豫建太子,此古圣王之德也,是以先帝即位,乃立陛下为储君,是重宗庙安社稷,不忘天下也! 晁错一动,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没有天子和太后的默许,章武候、晁错怎么敢大咧咧的跳出来? 而且,提议立储,对于大臣来说,就是政治正确,没有储君,也确实难以让人安心。 刘德老爹虽然到现在都没有答应立储,而是在按照着程序谦虚和避让。 但语气却是一次比一次软了。 譬如,窦广国上书后,天子刘启答复说:朕即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天下人民未有嗛志,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志而禅让天下,而曰建太子,是重吾不德…… 晁错上书后,他又扭扭捏捏的下诏答复:诸侯王宗室昆仲子弟有功臣,多贤及有德义者,若举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终,是社稷之灵,天下之福也…… 但煞笔都看出来了,天子回京,祭祀太宗庙后就是正式册立太子之时。 刘德现在,必须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这个事情上面,晁错与张欧的联合,他实在没精力也没精神去管了。 第257章 太子刘德(1) 天子车驾缓缓通过函谷关关卡。 此次河东一行,对于天子刘启来说,堪称大丰收。 收获一个宝鼎,确立了汉室正统,这是主菜。 除掉淮南王刘安,这是配菜。 清理河东官场痼疾,这是小菜。 于是,这一顿大餐,他吃的肚皮饱胀,几乎都要打饱嗝了。 别的不说,将淮南国正大光明的纳入汉室郡县体系之中,立刻就能扩大中央的地盘,同时能加强对江淮地区的统治,尤其是能保护后院的徐州。 只是,这样一来,似乎有些吃相比较难看了。 难保不会被人说闲话。 想了想,天子刘启就在一张帛书上写下一条诏命:王安有罪,幼子无罪,其以王安长子迁为濮阳候,次子爽为阳信候,皆食邑三千三百户,以诸侯王礼下葬王安,赐黄肠题凑一,金缕玉衣一,玉璧一具。 然后,他就将这帛书递给身边的侍从官,嘱咐道:“交给郎中令,以此制诏!” “诺!”那侍从立刻领命。 这时,銮车驶过函谷关城门,前方车队似乎停顿了一下会。 于是,天子好奇的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宦官立刻下车,前去打探,不久回报道:“陛下,前方关城之旁,有一石碑,据说是刘德殿下所立,勒石铭文于上,百姓军民大臣皆以为奇,故此稍停片刻……” “刘德勒石,记了些什么?”天子刘德笑着问道。 对于这个次子,刘启觉得,他就是个比自己当年还要心眼多的年轻人。 因此也很好奇,刘德又搞出什么名堂来了? 这时候,一位大臣缓步趋前而至,来到天子銮车边,见到探头张望的天子刘启,跪下来拜道:“陛下,臣舍恭贺陛下……” 天子刘启看了看这个臣子,笑了一声,道:“桃候……朕何喜之有啊?” 刘启自然知道,随着申屠嘉请辞,现在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了。 只要觉得自己够资格的,这些天都拼了命的在刷存在感,讨好和巴结朝臣、宗室、宦官,为的就是能混一届丞相。 本来,天子刘启也是属意刘舍的。 毕竟,刘舍父子给汉室四代天子做牛做马,毫无怨言。 不止如此,本代桃候刘舍,在他还在潜邸之时,就已经投靠到了他的名下,甘愿屈尊降贵,以彻侯之尊,两千石大员的身份,为他奔走,办事,也没求过什么回报。 在刘启看来,刘舍除了在能力上完全没有办法与先前历代丞相相比外,其他一切都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 即使如此,现在来看,那个所谓的缺点,也成了优点了。 天子刘启即位这两年来,所推行的政策,有很多都受到申屠嘉的非议、不合作,甚至是抵制。 这两年的经验告诉刘启,丞相,权力太大了!对君权的威胁也太大了! 一个强势的有能力的能统帅百官,威福天下的丞相,就是他天子威权的最大挑战者。 与之相反,一个没有能力,凡事只请示天子,然后像个傀儡一样的丞相,却符合他现在的需要。 这个灵感,还是天子刘启从当初晁错操作陶青那学来的。 晁错能以区区内史之职,与丞相申屠嘉抗衡两年,不落下风,甚至还一度占了上风,将袁盎赶出朝堂,陶青功不可没! 因而,本来天子都是准备走一下流程,就让刘舍顶上去。 可惜…… 晁错忽然横插一竿子,提议廷尉张欧为新丞相候选。 本来明朗的局面一下子就扑朔迷离了。 天子刘启也开始摇摆了起来。 在刘舍与张欧之间犹豫不决,一时不知该选那个做丞相。 桃候刘舍是一个外貌颇为俊朗,身材壮硕的贵族,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让人能感觉舒服。 听了天子的问话,刘舍立刻就陪着笑道:“陛下,这是臣所抄录的刘德殿下勒石铭文内容,请陛下过目……” 说着,刘舍就奉上了一张写着文字的白纸。 天子刘启眉毛微微一扬,随即笑道:“桃候好大的手笔啊!” 如今白纸只有刘德掌握的少府工匠才懂得怎么制造,而那些工匠和家人现在已经全部被少府令岑迈给保护和监视起来,没有岑迈或者刘德以及他这个天子的命令,谁都别想跟那些工匠搭上话。 这就导致,白纸产量基本上只能满足皇室自己的使用,流到市面上的白纸,常常每一张都等同于等重的黄金。 当今之世,除蜀锦美玉之外,再无其他能与白纸争锋的奢侈品了。 白纸之利如此多,有时候连刘启这个皇帝都有些动心,想要拿过去自己制造、贩卖,以填充国库。 只是在问了刘德,知道白纸技术含量低,保密不了多久后才作罢 刘舍笑了笑,躬身拍着马屁道:“陛下,臣不过是紧随陛下而已……” 天子刘启笑着接过那张白纸,低头一看上面的文字。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天子刘启低头一念,这些东西骗的了别人,骗不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从小到大,刘德何曾穿过粟姬亲手所织的衣服? 不过这诗句确实不错,五言一句,似乎是从民间的乐诗的体裁延伸而来的。 “应该是刘德的臣子所做,不知是谁……”天子刘启笑了笑,将收起那张白纸。 皇室养几个御用文人给自己写诗作赋很正常,就是他身边,也养着十几个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负责给他的诏书润色和增改的文人。 不然,以一人之智,怎么写得出那些文绉绉,博引百家典籍的诏书来? 刘舍见到天子嘴角的笑容,立即就进一步跪下来叩首奏道:“陛下,臣以为,刘德殿下,孝心至诚,才德兼备,可以安宗庙。且古者殷周有国,治安千余岁,古之有天下莫长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从来远也!臣以为,立之以贤,方能安之以德,立之以德,故能得其久安,臣舍顿首而拜,谨奏君前!” 这番话,刘舍是考虑了许久,才最终下定决心要说出来的。 晁错支持张欧与他竞争丞相。 他除了天子的支持和亲信外,并没有太大优势。 而刘舍自认为,他在天子心中,并没有晁错那么高的地位,而且廷尉张欧无论名声还是出身都甩他七八条街。 特别是,他的父亲还是项羽的同族…… 难免不会被人拿来攻击他。 到时候万一天子不再信任他了,那么,他就不仅仅丞相美梦泡汤了,就连如今的生活地位都可能要不保。 因此,在这场丞相争夺战中,刘舍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输。 输了的话,就要回家种田去了。 所以,只能剑走偏锋,找一个除天子之外的靠山来依靠。 而朝廷上下,谁能比将来的储君未来的天子这么粗的大腿更可以依靠的。 所以,刘舍才第一个跳出来挑明了要册立刘德为储君。 作为一个浸淫了权力几十年的老官僚,刘舍有自己的生存方法。 能力不大没关系,不会做事,更没关系,甚至就连被人说、被人骂、被人喷都没有关系。 只要作对一件事情,那就立刻能前途光明——站对队列。 当年,他就是坚决的将赌注压到了太子刘启身上,才有今天角逐丞相之位的机会。 如今,刘舍觉得,又到了押注的时候了。 这一宝,只要押对了,不止是自己丞相有望,就连子孙也将受益无穷! 天子刘启闻言,却是有些愣神,他本以为,这个盖子那层窗户纸,得回长安后,才有人肯站出来捅破。 没想到,刘舍这么急的就捅破了。 “都是丞相位子招惹的……”天子刘启自然知道,刘舍是为什么这么心急的捅破那个窗户纸。 张欧确实给了他太大的压力了! 不过,一次两次推脱不立太子,那叫谦虚,那叫厚道。 但是,当大臣第三次请立太子,却还不给个准确的答复,那就会让一些人起不该起的念头了。 想了想,天子刘启道:“桃候所言,朕以为善,次子刘德,确实至诚至孝,当初先帝在时,就曾常常美其,赞之,立储以贤,吾汉室所以兴旺之根本也!其令大臣诸侯共议之!” “诺!臣谨遵陛下之命!”刘舍狂喜的跪下来叩首。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抢在了其他所有人之前,得到了这个建储之功。 自古以来,除了扶立之功,拥立之功外,就数建储之功所获收益最大。 当初,壮武候宋昌不过是个代国的中尉,连个左庶长都不是,不过是因为鼓励先帝前往长安即位,就得到了天大的功劳,得以封为壮武候。 还有,当年,建议立储的那些大臣,现在,还活着的基本上最起码都做过九卿,两个比较出色,甚至先后为丞相(张苍、申屠嘉)。 这么一想,刘舍的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砰的直跳了起来。 天子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是叫他赶紧回去纠结党羽,一同造势,然后再来上奏天子,请立刘德为储,那时候,天子就会顺水推舟,然后这功劳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于是,刘舍立刻起身,躬身退着,下去找那些闲散的彻侯和大臣去了。 第258章 太子刘德(2) 怎么办? 难道就不挖了? 那怎么可能呢! 事实上是,没有炸药,没有机械,但劳动人民却还是想到了一个征服那些坚固的矿山的办法。 一个最简单,也最容易被忽视的物理学原理——热胀冷缩。 在这个时代,想要开采一座铜矿,最普通的办法就是烧,用大量的柴火,烘烤矿山的石壁,在热胀冷缩的原理下,使得矿石自己崩解。 不过,这个笨办法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还有运气。 刘德此时才明白,吴王刘濞在豫章的那两个大铜山,为什么要需要十几万矿工了。 不用人力物力去堆,基本上很难在那些坚固的山体上弄下矿石。 至于冶炼,铜矿石的冶炼在中国倒是有着相当成熟的技术和模式,并不用担心。 铁就不一样了。 国人用铁的历史,才不过区区两三百年,基本上粗铁还是会冶炼的,但精铁和钢,就又是一场耐心、体力和智慧,还有运气的比赛。 对于这些情况,刘德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粗钢什么的,还可以用高炉来解决。 但这矿石的开采和运输这个大问题,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情了。 第259章 太子刘德(2) 刘德站在草庐旁,深深的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一身白色孝服,让他在这个山脚下显得很显眼。 远处,阡陌连野,居住于此的百姓,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此时,弋阳的粟米已经进入了距离收获最后一个月的冲刺。 “铸钱作坊到现在已经铸出了多少五铢钱?”刘德问着站在他旁边的张汤。 “殿下,目前作坊中已经铸出了两千一百万钱,按照您的吩咐,臣将它们全部锁在了少府的密室之中……”张汤躬身回答道,想了想之后,他又禀报道:“只是,殿下,铜不多了,剩余的铜只够最多再铸八百万钱左右……” “这样啊……”刘德揉了揉太阳穴,这个问题确实是难办。 相对于目前市面上流通的超过两百亿的各种铸钱,区区三千万不到的新五铢钱,撒进市场里,别说撬动全国的货币市场了,连关中的货币市场,它都撬不动,就像一滴水,滴入海洋之中,转瞬就会无影无踪。 可是,铜在此时,属于贵重金属,想要弄到铜,对现在的刘德来说,难度很大。 特别是这几天在弋阳守灵的时间,让刘德能有时间,完整的系统的去阅读那些藏在石渠阁和少府中的各类工程学著作和记录工匠们冶炼矿石和开采矿石的档案。 通过对这些书籍和档案的翻阅。 刘德知道了一件他过去以为很简单,但实际上是很困难的事情——铜矿的开采。 在少府的文档记载中,刘德看了很多的矿工采石记载。 在石渠阁中保存的秦代与汉代的金属冶炼类书籍中,刘德看到了矿石提炼与冶炼的记载。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告诉刘德,在这个时代,不管是挖矿也好,还是冶炼也好,都是一场与时间的比赛,一次耐力的考验甚至还要运气的眷顾。 否则,辛苦大半天,最终可能是一无所获。 譬如说,刘德在少府的文档里就经常看到‘某某伐薪一日,烧山两日,得铜石三百斤’的记载。 刘德找了少府的官员求教之后,发现,在这个时代,采矿,即使是露天开采的铜矿,也并非他以前想象中挥舞着锄头和镐,把矿石挖出来那么简单。 事实上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能锋利和坚固到能凿开上千斤甚至上万斤的矿石的工具。 这个时代又没有炸药。 唯一能征服那些坚固的矿山的方法只有一个——烧山。 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通过两三天不间断的用柴火烘烤岩壁,岩壁冷却之后,矿石自然会在物理规则下自然剥落。 这还只是开采露天的矿石。 若矿脉深埋在地下,那就要用人命去填。 一个在矿井中劳作的矿工,寿命最多只有三十岁…… 譬如春秋时期楚国的铜绿山矿脉,死在矿井里的矿工,不计其数。 刘德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吴王刘濞在豫章郡的那两座大铜山上会有三十多万人在工作。 没有这么多人一年不停歇的挖矿,怎么满足得了吴王刘濞的铸钱买卖的需求? 甚至,可以说,吴国贵族的奢侈生活和百姓的安逸,是建立在数十万矿工的血泪之上的。 吴王刘濞建国几十年,采掘豫章那两座大铜山也有差不多三十年时间了,期间,死在矿井内外的矿工该有多少? 刘德甚至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前世,吴王刘濞一败涂地,狼狈逃回吴国,可是吴国百姓却没有几个真正愿意为他效死的,于是,刘濞流亡闽越,被闽越所杀,头颅被送到了长安。 倘若刘濞真的外界所传说的那样,对吴国百姓广施恩惠,免赋免役,怎么会是这么个局面? 要知道当初项羽死后,整个南方思念项羽的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抗拒汉室的抵抗力量直到汉室建立后依然还零星存在。 若刘濞真的做到了爱民如子,绝对不会是那么个下场! 刘德知道,自己找到了刘濞问题的答案了。 豫章的两座大铜山,想要维持开采规模,保持刘濞对天下铸钱生意的优势地位,就必须有源源不断的补充矿工。 因为,少府的记载中非常详尽的说明,一个矿工在矿山中只能劳作到最多三十岁,然后就会各种疾病和病痛都出现,夺走矿工的生命。 其他矿难山崩什么的一旦发生,更是马上就会吞没掉矿工的性命。 所以,汉室皇室的矿山,所用矿工全部是罪犯、赘婿和犯官的亲眷。 这些人死了就死了,朝廷也不会心疼。 但刘濞的那两个大铜山,仅仅矿工,就起码需要十几二十万。 刘濞的吴国不过三郡五十三城,真要跟朝廷一样,靠刑徒、赘婿和犯官的亲眷开采,他去那里找那么多罪犯来? 而且如今天下安定,流民几乎绝迹,刘濞想像他立国之初那样招徕那么多流民给他工作已经不可能了。 那么,留给刘濞的路只有两条。 一是学后世的大英帝国,派遣军队,攻击三越,为他的矿山抓回足够的矿工。 二是……挖掘内需,将治下子民送去矿山。 三越现在是刘濞的小弟、跟班,刘濞怎么可能去攻击他们? 这么想着,刘德就摇了摇头,政客的无耻和残暴,刘德早就有过切身体会了,但当他明了吴国美丽谎言下面真实的残酷后,他还是有些震惊的。 “刘濞开采豫章铜山数十年,从开始到现在,死在铜山中的矿工有多少呢?”刘德知道,这是一个永远都不答案的问题。 “河东郡的百万斤钢铁计划必须要缩减了,改为一年十万斤吧……”刘德在心里思索着,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刘德不可能跟刘濞一样,为了自己的私欲或者别的什么,将十几万甚至数十万百姓往火坑里推。 想要实现他过去的那个宏伟计划,就得解决矿石的开采技术问题,最起码,不能再跟现在这样低效费时,还要用人命去填。 这时候,王道过来禀报道:“殿下,常山王与河间王来了,您是不是过去迎接一下?” 刘德闻言点点头,对张汤道:“卿也一起来吧……” 然后,就带着张汤一起走出草庐。 第260章 请假条 今天状态太糟糕了~~~~~~~~心里面不知道怎么的很烦躁,完全没精神码字~加上有点胃疼~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厚着脸皮跟各位读者老爷请个假~今天的欠下的3更,明天后天一定还上~ 第261章 太子刘德(3) 刘德带着张汤,在卫兵簇拥下,走出所住的山谷。 已在门口等候着的刘阏立刻迎上前来,微微躬身行礼问好:“皇兄……” 刘德颔首回礼,也迎上前去,拉住刘阏的手,问道:“皇弟,都准备好了吧?” “回皇兄的话,臣弟已经准备好了!”刘阏微微低头答道。 地位的差距,已经显现出来了。 对刘阏来说,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刘德能在生母陵墓边起草庐守陵,而他却必须在长安城的王邸待命,甚至,未得天子或太后诏命,连皇宫都不能擅自进出。 “这就好!”刘德点点头,问道:“见过皇祖母了吗?” “回皇兄,已经觐见过皇祖母了……”刘阏小心翼翼的答道,他与刘德分离不过两个月,但彼此的变化都是大的惊人。 就国之后,刘阏早也不是那个过去在未央宫里的皇子了。 他也是一国之君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成熟了。 刘德环顾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看到刘荣的影子,于是问道:“大兄呢?” “回皇兄的话,大兄因伤心过度,因此在王驾之中等候……”刘阏低着头答道。 刘德闻言,摆摆手道:“那我们就先一起去拜见大兄吧……” 对刘荣的这个表兄,刘德能够理解。 无非是不能适应彼此身份的转变,又拉不下脸面来向刘德服软。 这正常! 只是…… 刘德一边走,一边还故作叹息的对刘阏道:“你我这位大兄啊,脾气跟武哀王还真有些像!算了,谁叫他是大兄呢?” 刘阏闻言,深深低头,不敢接话。 武哀王乃是刘伯,高皇帝刘邦的大哥! 当初,刘邦还是个混混无赖兼流氓的时候,时常带着狐朋狗友来自己家游乐。 刘伯和他老婆很瞧不起刘邦的行为,也很讨厌和嫌弃刘邦在外门胡混,但终究是念着兄弟之情没有为难刘邦。 但是,等到刘伯死后,当家做主的大嫂,刘伯他老婆开始给脸色了, 每次刘邦带人回来蹭饭,她就使劲在旁边刮锅底,表示没饭了…… 等刘邦当天子,对大哥还是挺尊重的,追封为武哀王,但对大嫂和大哥的儿子们就很嫌弃了。 譬如,刘伯有个儿子叫刘信,刘邦当了皇帝坐了天下后,所有亲戚基本都鸡犬升天,各个封王封侯,唯独没有刘信的份,后来经不住太上皇刘太公的催促,勉强封了个羹颉侯,羹颉者勺子刮锅底也! 刘阏自然知道这些刘氏家族的典故和往事,也明白刘德是个指桑骂槐,同时还在咒刘荣早夭。但,他心里非但没有为刘荣抱不平的意思,反倒有些窃喜! 为何? 刘荣是武哀王,那他就是楚元王刘季! 刘季可是高皇帝的好弟弟啊,一生深的高皇帝信重,委任以军国大事,后来封为楚王,坐镇南方,在世之时,被孝惠皇帝尊为汉伯,执掌关东诸侯奉献朝廷的大权! 刘德带着刘阏,来到宽敞的驰道上,就看到了两队王驾仪仗静静的列在道路两侧。 刘德回头对王道吩咐道:“将我的马车与仪仗也叫出来吧……” 今天,老爹天子刘启将要回銮长安,三兄弟齐聚,就是要一起前往长安城东的渭河边迎接天子法驾归来。 不多时,刘德的马车与仪仗从山谷旁的小道中驶出。 刘阏一看,眼睛都呆了,问道:“皇兄,您就一直坐这样的马车?” 实在是刘德的那辆马车,根本不像汉室朝廷的皇子所乘的马车,又破又旧,车轮都明显被换过几次了。别说与刘阏的那辆装饰的富丽堂皇的王驾马车相比了,就是连一般的彻侯所乘的马车也比刘德的马车强了几倍。 基本上,假如刘阏的王驾马车算奔驰的话,那刘德的那辆马车顶多是辆qq还是二手的。 刘德眉毛微微一扬,反问道:“有什么不对?”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那辆马车,确实有些破旧和寒酸了,主要是跑了一趟河东,将整个马车都跑的几乎残破了。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刘德甚至特意让人在马车的左右两侧的车门上刻下了两行字。 左侧刻的是:斯时陋室。 右侧刻的是:惟吾德馨。 简直再没有比这个更装逼的了! 刘德拍拍刘阏的肩膀,道:“我送皇弟一句话吧,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是以吴起谓文候: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刘德这话,听得一直坐在自己马车里的刘荣如坐针毯,不得已,只能掀开车帘,在近臣宦官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朝着刘德、刘阏微微躬身致敬:“两位皇弟在说什么呢?何不与寡人一同说说……” 刘德回头一看,微微颔首回礼,道:“大兄要是愿意,我与刘阏求之不得……” 但心里却是鄙夷不已。 粟姬下葬才几天啊? 这位就已经原形毕露,恢复本性了。 不过,比之两三个月前,现在的刘荣起码顺眼了很多了,至少,不会再摆出那副地球是围着哥转的模样。 刘德抬头,拉着刘阏的手,道:“只是,如今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恭迎父皇回京,晚些时候,再叙兄弟之情吧……” 对于刘荣,刘德是懒得再多答礼。 只是,在外人面前,面子还是要顾着的,至少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于是刘德伸手,也拉住刘荣的手,露出一个宽慰的笑脸道:“虽则我等兄弟有丧母之痛,但今日是父皇返京的日子,也就都不要板着一张脸了,都露出些笑容来吧……” “诺!”刘阏自然是知道紧跟刘德的步伐,他才有好处。 但刘荣却出乎意料的也低头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这就让刘德奇怪了。 “看样子,我这位大兄背后有人啊!”刘德心里想着,他心里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能劝说刘荣放下身段的人以前可没有过啊,就连粟姬过去都只能威逼呵斥,不曾真正的让刘荣听进去话。 只是想想,刘德也能理解了。 骤然从储君大位最有利的人选变成常山王,连兄弟都与之分道扬镳,现在更是连最后的希望粟姬也死了。 刘荣倘若不懂得做出改变那他就是个白痴蠢蛋了! 但是,即使如此,那个人能说服刘荣在刘德面前放下身段,底下头颅,那人的语言艺术还是很厉害的! “是谁呢?”刘德的眼睛从刘荣随行的臣子和侍从身上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前世熟悉的人或者听说过的人的特征。 “估计是个说客一类的人吧……”刘德心里揣摩着,自春秋以来直到现在说客都一直活跃在政坛之上,只是那些人,大部分也只是嘴巴厉害而已,真要干起实事来,跟后来刘彻朝的博士狄山基本没有太大差别。 因此,刘德也就没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对刘德来说,如今,他大势已成,只要不是自己犯下致命的错误,那么,刘荣再怎么蹦跶,就算有个诸葛亮在他背后指点,也是无力回天了! “走吧!”刘德淡淡的道,然后,就带着张汤,登上自己的马车,坐了下来,当先一步,沿着驰道,向着长安城东的渭河渡口而去。 刘荣、刘阏的王驾与仪仗紧随其后。 等出了弋阳,刘阏算是明白了,刘德所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刘德的马车刚过弋阳县界,立刻就有一队本来在县界附近巡逻的南军骑兵跟上了刘德车队,紧紧护卫左右,直到进入长安城防范围,另外一支南军骑兵接替了他们的工作。 从头到尾刘德甚至都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发号施令,这些卫兵,完全是自主的行动。 更可怕的是,刘阏回忆起了他之前过来时,一路上他也看到过许多巡逻的军队,但没有一支曾经为他的王驾停顿过,更没有一个将领为他护卫过。 这说明…… “我的这位皇兄,短短两个月,就已经不止在朝堂,便是军中也有了威信,得了崇拜……”刘阏为自己发现的这个事实而震惊。 这样一来,这天下,这太子大位,不是刘德的,还能是谁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军方无言的支持,就是刘德最大的优势。 但是…… “皇兄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刘阏百思不得其解。 别说是皇子的身份了,就是当年他的老爹当今的天子为太子时,南军也没有这么给面子过啊! 在另一辆马车,刘荣看着这一切,也是手足冰冷,几乎绝望。 “刘德是怎么做的?”刘荣不傻,自立国以来,唯一一个能在皇子身份时就能得到军队拥戴和支持的,只有一个人——孝惠皇帝。 可孝惠皇帝那是有吕后撑腰,加上元老功臣鼎立支持效忠。 他的弟弟,刘德这个不过十六岁,还没满十七岁的年轻稚嫩皇子是怎么做到的? 在刘荣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子俯首拜道:“大王,臣打探过了,据说是在河东之时,刘德殿下与将军们交谈,建议将军们写书,还承诺大力支持,所以,曲周候、弓高候将军栾布甚至条候都对左右大将心腹说过:皇次子明主也,于是这些人纷纷在军中为刘德殿下美言,传颂……另外据臣调查所知,南军北军,都尉以下军官都以为刘德殿下乃是太宗孝文皇帝钦点之隔代继承人……是以,南军卫士与北军禁卫,自士卒以上及至卫尉,皆以刘德殿下为储君而待之,有次待遇不出奇……” “就这样?”刘荣感到不可思议,就这样就把军队的心收复了,让军方这些中下层军官心甘情愿效犬马之劳? “是的……”那人微微低头道:“大王,军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一个知兵的储君,一个勤学好问,不耻下问的储君,就是他们眼中的明君!” “至于下层士卒,人人皆以太宗孝文皇帝为圣人,坊间传言,刘德殿下乃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这人俯首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臣还是想说,大王,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刘德殿下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大王所求,机会微乎其微,是以,臣以为大王还是应当静观其变,方为上策,不然,臣恐淮南厉王故事重演……” 刘荣听得心中烦躁无比。 再看着刘德的那辆破旧的马车,他心里就有火。 粟姬死了,死因不明不白,只有一个明显看着到处是破绽的暴病的借口。 刘荣死都不愿意相信粟姬是病死的。 因为刘荣记得很清楚,他离京之时,粟姬还非常健康,甚至还能摔瓶子,砸花盘,怎么可能两个月就暴毙? 但他知道,又能怎样? 一到长安,他就被窦太后叫进长乐宫,明面是劝慰,实则是监视和警告。 粟姬下葬,他这个长子居然是跪在刘德后面! 这明摆着是让他给刘德当绿叶衬托。 入关之后,自函谷以北,人人都在传颂皇次子怎么怎么孝顺,为母丧如何如何悲痛。 但深知内情的刘荣却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秀而已! 真正的孝子应该是他! 而不是那个忤逆母妃,自作主张,为了太子位,罔顾人伦,败坏道德,无耻之尤的刘德! 可这些话,他谁都不敢说…… 就连他现在身边这个谋臣也不敢说。 说了就是死! 粟姬的死,让刘荣明白了,谁挡着他的那个父皇的路,就算是妻子儿子,他的父皇也照杀不误!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刘荣才会在刚刚对刘德低头。 不是因为别人的劝说,更非是他人的言辞,而是他自己的恐惧! …………………………………………………………………… 一个时辰后,刘德三兄弟来到了渭河渡口。 此时,整个渭河渡口可谓是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无数的长安居民,只要能抽出空的,都跑到了渡口两岸来围观,有些地方甚至连树上,山上都沾满了人群,密密麻麻足足起码有二三十万! 刘德下了马车,马上有宗正和太仆的官员过来迎接。 “殿下,您看,这样喜庆的日子,您与二位大王的孝服是不是可以暂时除下?”一位官员笑呵呵的道。 刘德看了这些人一眼,再看看他身后的刘荣、刘阏。 想了想,刘德道:“丧母戴孝,人之常情,诸位就不要为难我们兄弟了!” “诺……”这些官员也不是一定要刘德他们换套衣服,只不过是出于官僚的本性而已,既然刘德开了口,自然他们也就不在多啰嗦了。 反正,上面要是追究下来,也有刘德顶着,伤不了他们几个! 刘德就像一个长兄一般,领着刘荣和刘阏,一直向前走,一边走还一边问着:“皇祖母来了吗?” “回殿下,太后她老人家在渡口树林之中等候……”一个官员陪着笑道。 另一个官员立刻就道:“臣等立刻就带殿下与二位大王前去拜见太后!” 于是,在这几个官员的带领下,刘德兄弟三个步行穿过重重卫兵与禁军组成的人墙和通道,来到了渡口西边的一个小树林中,在哪里,刘德看到了窦太后的仪仗与凤车。 于是,刘德回头对着刘荣、刘阏道:“见了皇祖母,都表现的高兴一点,不要让她老人家为我们担忧……” 刘德悲天悯人的长叹一声道:“我等虽哀,哀在于心即可,岂敢再让皇祖母、父皇等忧心呢?母妃若在肯定也是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做的!” 刘阏立刻就道:“皇兄教诲,臣弟知道了……” 刘荣一听刘阏的言辞,心里都纠成了麻花一样。 “臣弟……臣弟……”这说明,刘阏已经俯首称臣,甘愿奉刘德为主君了! “那寡人该怎么办?是跟刘阏一样做个顺臣,还是……”刘荣感觉自己的内心都乱成了一团麻了。 刘德现在却没空去理会刘荣是个什么样的想法了。 一个小小的人儿,从窦太后的凤车中走了过来,一看到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一路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然后就张开小手,糯糯的道:“刘德表兄,阿娇好想好想你呢……” 刘德蹲下身子,轻轻的抱起陈阿娇小小的身子,在她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问道:“表兄也很想阿娇呢……” 说实话,当初将陈阿娇丢给老爹,真有些残忍。 刘德现在还记得当时陈阿娇死活都拽着自己满地打滚嚎啕大哭的样子。 只是,刘德也没办法,奔丧这种事情,是不能带女眷的。 现在再看到陈阿娇,刘德心里也感觉有些温暖,也觉得有些亏欠,于是,抱着她问道:“阿娇还恨不恨表兄?” 陈阿娇用力的摇了摇头,指着身后道:“义婼阿姐说了,表兄是要做大事的人,阿娇要乖乖的,表兄才会喜欢,所以,阿娇就很乖很乖……” 刘德顺着陈阿娇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义婼娇俏可人的身形出现在了一株柳树之下,朝着他微笑,恰如一幅绝美的风景画。一直跟在刘德身后的义纵一见到自己姐姐,立刻就上前去寒暄。 刘德却不能如此,只能报以一个微笑然后就抱着陈阿娇,朝着窦太后所在的位置而去。 …………………………………… “皇祖母……皇祖母……快看谁来了……”陈阿娇一接近窦太后所在的营帐立刻就高兴的喊了起来。 听到陈阿娇的声音,窦太后就在宦官们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笑着出来,迎接刘德。 不是刘德面子大,也不是陈阿娇面子大,是仓公面子大! 自从刘德从河东归来,向窦太后奉上了仓公后,在仓公淳于意的调理下,窦太后的眼疾虽然没有什么好转,但眼部的酸肿和麻木却是大大的缓解了,对窦太后来说,没什么比让她眼睛舒服更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更难得的是,仓公本人还是有着很深黄老学造诣的文学之士,两者年纪也相仿,理念和观念也差不多,于是,现在仓公淳于意已经是窦太后身边最红的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窦太后才会亲自出迎,为刘德造势。 刘德见到窦太后居然亲自出来见他,立刻受宠若惊,跪下来,道:“岂敢劳皇祖母亲迎,孙儿死罪!” “岂敢劳动皇祖母亲迎,臣等死罪!”已是常山王的刘荣与河间王的刘阏立刻也跪下来。 差距再次出现,刘德能自称孙儿,他们却只能称臣。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尤其是皇室,上下尊卑一旦建立,就再难变动了。 “刘德啊,起来吧……”窦太后微微一笑,然后,又道:“常山王跟河间王也来了啊……都跟哀家进帐中等皇帝渡河吧……” “诺……”刘德叩首起身,然后,刘荣、刘阏才敢跟着起身。 不是刘荣不愿与刘德一同起身,而是在那刹那有股莫名的力量让他跪在地上,不敢先于甚至与刘德同时起身。 刘荣心里一惊:“难道是天道?” 但其实不过是秩序,约定俗成,深埋人们心中的秩序力量,使得每一个身处于规则中的人自动自觉的遵守,越是高层,这种影响力越大,约束力更强。 刘荣尽管不愿,但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价值观,使得他不敢反抗规则。 刘荣站起身后,看到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他的皇祖母,那个素来不苟言笑,不倾向任何一个皇孙的大汉太后,此刻居然一手牵着陈阿娇,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弟弟刘德的手上,由刘德躬身搀扶着,走向前方的营帐大门。 “这……”刘荣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凝固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有军方拥戴,百姓倾心,父皇认可,还有东宫的扶持。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他的弟弟,已经是实际上名正言顺的大汉储君,太子殿下。 唯一所欠的,不过是一纸册封诏书一栋太子宫,一座太子别院,一支太子卫队与一个太子的属官系统。 “难道寡人这一生都要仰其鼻息,苟活于其阴影之下,还要顿首顿首,称臣膜拜?”刘荣闭着眼睛,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个画面:他的弟弟头戴天子冠,身披龙袍,高卧御榻之上,周围大殿长戟林林,甲胄明明,他自己五体投地匍匐在刘德的脚下,高喊万岁,自称罪臣。 “寡人绝不要这样的结局!”刘荣在心中狂吼。 但,他自己也知道,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这都是不可避免的未来! 第262章 太子刘德(4) 午时,天子仪仗出现在了渭河东岸。 不需要人通秉,坐于营帐中的窦太后和刘德等人就都知道了。 因为,就在那刹那,整个渭河沿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万岁’欢呼。 几十万百姓军民,齐声高呼万岁,制造的声音冲破天际。 窦太后想不知道都难了。 “皇帝回来了,你们都出去迎接吧,哀家啊,就在这候着……”窦太后等外面的声音稍微平息了些,就对刘德等人吩咐了起来。 “诺!”刘德带头,躬身弯腰,慢慢的退出营帐。 出了帐门,刘德就看到了漫山遍野都在欢呼雀跃的民众。 “这就是我汉家的民心民气啊……”刘德回头对刘阏道:“皇弟你看,有此民心民气,江山社稷就稳如泰山!” 这倒是实话! 汉室在关中的地位和名望,是之后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的! 在尚未立国之时,还是汉王的刘邦,就已经把关中当成了自己的老窝和根据地经营,楚汉争霸,重新夺回关中后,更是下了血本。 历代天子,对关中施以种种政策优惠和利民措施。 而且,托秦朝的福,关中拥有天下最发达的水利灌溉系统和渠道系统,基本上从惠帝开始,关中就没饿死过人。 因此,关中的百姓,优越感那是爆棚的。 在这时候,有个关中户口,基本上等同于后世有个帝都或者魔都户口,关中百姓对待外乡人也基本跟后世的魔都百姓对待外乡人差不多。 所以,后来杨仆才耻于自己不是关中人,费尽心思,终于将函谷关东迁到了自己老家之前。 也正因为如此,汉室天子才能打着守陵的名目,对天下地主豪强割韭菜。 刘阏微微颔首道:“皇兄说的是……” 刘荣却觉得这个气氛有些难受,心里憋的慌,下意识的道:“皇弟慎言,民心民气,皆是父皇的……” 刘德却忽然回过头,看着刘荣,心里想着,刘荣的变化还真是挺大的,以前,他是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的。本来,刘德想着是要威胁一下刘荣,让他闭嘴,反正左右也没有闲散人,刘阏也肯定会把看到和听到的事情烂在心里。 只是在这瞬间刘德想起了前世,刘荣被废黩以临江王的身份被郅都关在中尉衙门的时候的事情。 他知道,对刘荣,不可逼迫过甚,也不能让他感觉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不然,万一他跟前世一样是个玻璃心,自我了断了,谁敢担这个责? 老爹的板子敲下来,打在他的屁股上是会很疼的! 不止如此,威迫兄弟的名声也不好听。 刘德实在犯不着与刘荣计较。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被刘德吞了下去,换了副面孔,微微低头道:“大兄说的是……” 然后他抬起头,一脸关切的问道:“对了,大兄,您在常山过的怎么样?可还习惯,回京这么些日子,还没听您说过呢……” 刘荣的脸色起初还是很得意的,毕竟,能让刘德吃瘪不爽,对他来说就是很爽。 可是当他听刘德提起了常山国时,顿时脸色就像挂了层冰霜。 常山国本名恒山郡,因避先帝讳更为常山郡。 但全郡总共才十八个县二十五城,人口加起来不过十万户,四十万。 就这样还得跟刘非分享,西边八县十城归了刘非,东边的十县十五城才是他的。 别说跟刘阏的河间国三十一城比了,就连刘发的长沙国,也有二十二县三十三城,虽然是穷乡僻壤,但名义上也是一个大国啊,更别说吴苪五十七年经营,给长沙国留下的财富与人口土地了。 唯一能聊以**的,可能就是,他起码还留在中原,算中国人。 但因为是刚刚立国,所以王宫还在修建,他只能住在真定县县衙里…… 刘德不说常山国也就罢了,一说常山国,他的火气就蹭蹭的冒了起来。 这下子,他不止看刘德不顺眼了,连刘阏看着也不顺眼了。 谁叫刘阏捡到的河间国有着完备的宫殿庙宇和完整的一个郡的土地人口呢? 每年光是收税都比他多! 但刘德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自顾自的道:“大兄是不是对常山国不满意?没关系,你我骨肉兄弟,我会找个机会向父皇请命……淮南王刘安不是谢罪自杀了吗?他留下的淮南国,大兄要是愿意,小弟愿向父皇上奏请移大兄于淮南!” “……这……”刘荣听了刘德的话却是犹豫了起来,一时间竟然都忘记了怨恨刘德了。 淮南国,可是大国啊! 王都寿春更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风景秀丽,景色宜人,最重要的是,不管土地人口还是文明程度,都比曾经是北狄的常山强出n条街啊! 刘德一见刘荣这表现就呵呵一笑。 见小利而忘大义,做大事而惜身,刘荣还是跟前世一样啊! 这样的人,不值得再去提防和应对了。 于是,刘德道:“那就这么定了!” 刘荣只要不是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这块牌坊刘德该立还是得立! 更何况,刘德一旦做上太子位,胞兄胞弟按规矩是要益封和嘉赏的。 譬如前世,刘荣做了太子,刘德的河间国就被益封三千户,赏赐钱一千万,布帛五百匹。 而刘荣的常山国确实是小了点,让天下人看到,会说他这个太子弟弟太抠门,脸上无光啊! 但刘荣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按道理,刘荣觉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刘德跟他许愿许诺啊。 但是,这么好的条件,刘德没有任何条件的就愿意帮忙,刘荣感觉,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可能这辈子都会跟刘非窝在常山那个地方,天天看着太行山发呆了。 刘德现在已经没有空理会刘荣了。 因为这时候,对面的天子仪仗开始渡河了。 当此之时,长安有一个已经在后世消失的奇观。 那是渭河三桥。 想要横渡渭水,进出长安,这三桥是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特别是天子仪仗这么庞大的队伍,想要靠渡船来完成运输,基本不可能,只能人马从桥上过,而其余杂物、侍女宦官,和辎重由槽船运载——本来他们也能走桥的,但是,因为渭河三桥是木石结构的大桥,考虑到要尽量减轻大桥的负担,所以,辎重与不太重要的其他侍女啊底层宦官都是乘船。 此刻,首先开始渡河的就是这些辎重与侍女。 然后,打着黄盖的天子仪仗也开始缓步走上了对岸的渭河大桥。 天子回京恭迎仪式,正式开始了! 第263章 从今天起做太子 “天子回京,百官恭迎!” 随着一声呼号,刘德与在场军民官员贵族全部跪下来,恭迎自己老爹归来。 远处的大桥上,数百名鲜衣怒马的骑士,五骑一列,并排缓步策马从桥上徐徐踏过,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彻着天地,鼓乐齐鸣,节牦飘扬,场面庄严肃穆,气氛凝重。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在这些骑士身后,两辆一排并排行驶的战车。 这些战车虽然早已经被历史所淘汰,在军事上失去了价值,但在礼仪场合上,特别是皇室的礼仪场合上,还是很常见的。 战车嘎吱嘎吱的碾过桥面,然后跟着骑士们在渭河岸边散开,列阵。 一如春秋时期,周天子出巡归来之时的场面。 等他们列队完毕,大桥的另一侧,庞大的天子卤薄仪仗开始动了起来。 乐声因此一变,变成了天子御用的韶乐,编钟大响,鼓声隆隆。 刘德回头对刘荣与刘阏道:“与我一同前去恭请父皇圣安……” “诺……”刘阏与刘荣应了一声,然后跟着刘德向前走去。 穿过南军组成的人墙,刘德来到了那座横跨渭水两岸的宏伟大桥底下,静静等着自己老爹的法驾下桥。 刘德稍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座大桥,不得不赞一声秦代强大的组织能力和工程施工能力。 刘德现在眼前这座大桥,叫做东桥,与中渭桥、西渭桥合称渭河三桥。 始建于秦国鼎盛时期,大概是昭襄王早期或秦武王晚期开始动工,耗时十数年,终于建成。 整座大桥横跨渭河东北两岸,是连接长安与渭河东岸的最重要的交通通道之一。 刘德眼前的东桥南北长三百余步,宽六丈,有七百五十个桥墩,八十八个桥孔,二百余根桥梁,在这个西元前的时代,渭河三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座都是全球土木工程的奇迹。 这三座桥的使用历史更是一个神奇的奇迹。 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自秦始建直到五代十国后期,后周太宗柴荣之时,它们依然是长安的重要交通枢纽。 所以说,别跟秦人比质量。 秦人建造的建筑,每一个都是经过严格计算和科学设计的经典之作。 与之相比,后世的房地产商人们,每一个建的房子和修的桥梁,都是豆腐渣! 这么胡思乱想着,一刻钟之后,天子法驾缓缓从桥面上驶下来。 刘德连忙与刘荣、刘阏一同上前。 “儿臣刘德恭迎父皇回京……”刘德躬身拜道。 “儿臣刘荣(刘阏)恭迎父皇……”身后刘荣与刘阏的声音也几乎同时响起。 “陛下有旨,刘德殿下与二位大王上车入觐……”一个宦官走过来,对着刘德兄弟三人道。 “谢父皇……”刘德起身,当先一步,领着刘荣、刘阏兄弟上前。 那个过来的传话的宦官,却是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的凑到刘德身边,低着头,沉声道:“殿下,奴婢徐金有礼了……桃候托奴婢向殿下问安……” 刘德抬头看了这个宦官一眼,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桃候刘舍? 什么时候刘舍这条老爹的狗居然会冲他摇尾巴了? 刘德表示有些不解。 但同时,刘德心里很清楚一件事情,刘舍是老爹的狗,无论如何,在还没有成为太子之前,与老爹的鹰犬尤其是刘舍这样的人保持距离,对他没有坏处。 当然了,也不能让忠臣孝子心寒啦! 不然,以后谁还敢投靠他。 于是,刘德就保持沉默,只悄悄的回以一个笑容。 同时呢,刘德心里也起了些心思了,章德好久没消息了,他得重新物色一个能给他通风报信的宦官,这个徐金,观察观察再说吧。 这么想着,刘德就已经来到了天子銮车之前,几个宦官蹲着身子跪在地上组成人梯,让刘德三兄弟踩着他们的身子,登上天子銮车。 然后,刘德就带头领着刘荣跟刘阏,掀开车帘,进了天子銮车内部。 一进门,刘德兄弟三人就乖乖的俯首在地,朝着高坐车厢内部最上方御座上的皇帝老爹叩首:“儿臣等叩见父皇,祈愿父皇千秋万寿!” “平身吧……”十几天没见,天子刘启的声音洪亮了许多,只听得他淡淡的吩咐在车厢中伺候的侍从官道:“给刘德殿下和常山王还有河间王赐座……” 因为是天子车驾,所以,整个车厢内,别说是宦官了,就连侍女都没有一个。 能随侍天子左右的,全部都是文官武将,虽然秩比不高,都是郎官和侍从,但……刘德扫了一眼,能在皇帝身边任职的官员,几乎没有易于之辈,随侍左右的侍从与郎官中,刘德前世比较熟悉的面孔就有两三张,这就证明十几二十年后,这些人混出头的,起码都是两千石级别的重臣了。 至于其他人,也没几个是简单的货色。 譬如说,整个车厢中的十多个侍从官里,起码有七个是赀官体系中出来的。 所谓赀官,就是捐官的一种,大商人和大地主通过像汉室天子捐献一定数额的金钱,获得一个将子弟送到天子身边为郎官历练的资格。 在汉室,尤其是此时,地方豪强与大商人,最喜欢将自己的子侄甚至是嫡子送到皇帝身边历练。 一来增长见识,二来磨砺品性,三则培养能力。 这些商人弟子,通过在宫廷之中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磨砺,一旦获准辞官回乡,继承家业,因为有着在皇帝身边做过事的底子,不止是眼光见识能碾压那些同辈人,更有着庞大的官场人脉,不管经商还是当地主,都是可以将家业发扬光大。 甚至于,后来这些赀官弟子中,就出现了桑弘羊那个变态,最后居然执掌了整个汉室的经济大权! 这么想着,刘德就在一个侍从官的引领坐到了他老爹的下首。 刘荣跟刘阏则被安排坐在两侧。 许是太过紧张,刘荣坐下来后有些局促不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刘阏也好不到哪里去,坐下来后就只敢低着头,甚至不敢与老爹目光对视。 刘德看了,心中顿时就放心不少了,他先是朝着自己老爹伏拜,然后道:“启禀父皇,皇祖母在前头等着您呢……” 天子刘启点点头,并没有回答,而是先看了看刘德兄弟三人身上穿着的孝服,见到那白色的孝带,天子刘启心中是有些发虚的。 粟姬怎么死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当初,惠帝太子在知道自己生母死因后怎么说的,天子刘启心中更是记得无比清楚。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缓缓的开口问道:“粟妃下葬几日了?” “回父皇,母妃已经安息七日了,就葬在您所赐的弋阳墓园之中……”刘德躬身答道,同时,他的眼角神奇般的流下了一行眼泪,他卷起衣袖擦了擦,俯首再拜道:“能得到父皇下问,儿臣以为母妃既是九泉之下,也是欣慰的……” 刘荣听着刘德的话,心里面又有些烦躁了。 只是当着天子刘启的面,他完全不敢动弹。 他只听到刘德用着哽咽的语调上奏着:“儿臣恳请父皇下诏,恩准儿臣在母妃陵前,修建一座思母亭……” “明明这些话该我这个长子说的啊……”刘荣在心里想着,可他张了张嘴,却连一声声响都不敢发出,只能俯首在车厢的地板上。 “刘德,你的孝心,朕知道了……”天子刘启却是依然淡淡的道:“朕听说,你在粟妃陵前,起了草庐守陵?” “回父皇是的……”刘德躬身道:“儿子自作主张,请父皇教训!” “你做的很好!”天子刘启忽然站起来,道。 刘德的话,骗不了他。 刘德与粟姬之间的矛盾,他更是亲眼看到的。 正因为如此,天子刘启的心才在此时一下子就安了。 实在是皇帝的心思,你还真没法子揣摩。 有时候,芝麻大点的小事,你瞒着他,那就是个死! 但有时候,把天捅了个窟窿,他也未必会追究。 此刻的天子刘启满脑子都想着的是当年吕后杀了惠帝宠妃后发生的事情。 说实在的,他还真怕了。 怕刘德三兄弟发觉真相,要找他这个父亲报杀母之仇。 虽然他不怕,但这终究是个隐患。 如今,最有行动力的刘德的表现已经证明他是在演戏。 剩下的两个儿子,刘阏就算知道了,也顶多是个嘴炮,至于刘荣,看他的模样,连嘴炮的想法恐怕都不敢! 正是这样,天子刘启一下子就觉得多日来缠绵于心头的重担瞬间消散于无形。 没有刘德带头,刘荣、刘阏就算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君父有半分怨言! 刘德连忙叩首谢道:“父皇嘉奖,儿臣愧不敢当!” 其实,此时的刘德,心里也发毛啊。 他演戏的这些事情,刘德觉得,他老爹应该知道他在演戏。 那么,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尤其还是他老爹这么敏感多疑的皇帝,在丧母问题上都演戏,那么…… “老爹会不会怀疑我甚至进而联想到我可能以后连他病了都会演戏?”刘德此刻心中真是忐忑不安。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他的老爹做太子的时候,是怎么被先帝嫌弃的? 不就是没去吸先帝背上的脓包吗? 此时,刘德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做皇子难,做太子更难啊……” 刘德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假如历史照旧的话,他还得当十四五年太子…… 这就意味着他还得当十四五年的太子…… 这期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所谓夜长梦多,谁又能保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这个敏感多疑的老爹会一直信任他? “以后除了巴结和讨好老爹外,我还必须用心经营好东宫的关系……”刘德在心里琢磨着:“还有陈阿娇的婚约,我成了太子之后,这是第一个要办好落实的事情!” 假如他成了太子,而陈阿娇却没有被马上提议为太子妃人选。 刘德用屁股都能猜到刘嫖会怎么做! 这时候,天子法驾缓缓行驶到了窦太后的凤车之前,有宦官来禀报:“陛下……太后请您过去……” 天子刘启立刻对刘德道:“跟朕一起去拜见太后吧……” 说完,天子刘启就看了看跪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刘荣、刘阏,道:“常山王跟河间王也一同随朕来吧……” “诺……”刘荣这才连忙叩首,站起来。 …………………………………… 刘德跟着天子刘启,一同走下銮车。 这时候,看到天子出现,漫山遍野的‘万岁’之声再次响彻天地。 听到民众的欢呼,天子刘启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跟在銮车身后的一辆大车的四面车厢被打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一个大鼎。 见到那个鼎,数十万军民立刻爆发出了更猛烈的欢呼声。 “汉鼎!汉鼎!” 也不知道那个带的头,刹那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一个词汇了。 天子刘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不说别的,找回九鼎之一的徐州鼎,对他来说,总算是可以将先帝压在他头顶上的阴影稍微吹散一些了,也首次让他看到了超越自己的老爹的可能。 要知道,当年先帝可是穷尽了一切办法想弄到一个宝鼎都不能如愿。 如今,他在位的时候,老天爷就将宝鼎还是象征汉室龙兴之地的徐州鼎奉送给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老天爷也觉得,他比他老爹强嘛! 这时候,随行的文武大臣与诸侯、博士们也纷纷聚集在一起,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德稍稍瞟了一眼,发现,代王刘登和赵王刘遂跟着来了长安,不止这样,场中还多两个头戴王冠的陌生男子。 “相比,那两个就是胶西王刘卬和城阳王刘喜了……”刘德在心里想着。 早在好几天前,刘德就收到了风声,他走了以后,胶西王刘卬和城阳王刘喜也去河东朝拜了他的老爹。 但是,胶西王刘卬居然敢跟着老爹回长安? 胆子还真挺大的! 不过,刘卬本身就是个有点神经质的人,能做出这个事情倒也不足为奇。 “卿等皆平身……”天子刘启长袖一张,道:“都随朕一起去朝拜太后吧……” 于是,天子刘启率领着上百的文武大臣,朝着窦太后的凤车而去。 朝觐完窦太后后,汉室两宫之主天子与太后就带着文武百官,诸侯贵族,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长安城,先将宝鼎放置在北阙城头,供万民朝拜,一时间,整个北阙挤满了凑热闹的围观百姓,人人都争相着想要一睹宝鼎的真容。 只是,北阙城头高三丈,城高墙厚,又有护城河相隔,除非拿个望远镜,否则一般百姓想要看清楚宝鼎的真容,还真是有难度的。 但,长安的百姓却不管这么多。 这么好的八卦机会,要是错过了,今后可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 当天晚上,天子在宣室殿大宴群臣与诸侯贵族。 刘德敬陪在自己老爹的御座之下,跪坐在薄皇后的身边。 自去河东以来,刘德还没什么机会好好的跟薄皇后说过话,趁着这个机会,倒也是问了安,交谈了两句。 但再多的动作却再也不敢了。 最起码,在明年正月之前,刘德都不宜与薄皇后接触太过紧密,否则,就会给人留下口实! 你得知道,这宫廷内外八卦党们的无孔不入的情报体系和超人的脑补能力。 当初,是谁把惠帝太子的怨怼之言传播的天下皆知,到现在,在长安市井还有着无数个活灵活现的版本的? 又是谁把袁盎跟先帝关于淮南王的奏对内容泄露出去,结果搞得民间出现了‘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两人不相容’的歌谣的? 不要以为得等到明朝才有出现小说的! 事实是,诸子百家里就有一个派系叫小说家,这些家伙至今还在民间活蹦乱跳的生活着。 他们也最喜欢写这些宫廷秘闻和传说。 想想看汉武故事和三辅杂文是怎么回事,就知道这些家伙的脑补能力到底有多强了! 后世类似金窝藏娇啊汗流浃背啊如芒在背啊这些宫廷秘闻和典故就是这些家伙传播的满天下皆知的。 可偏偏,汉室朝廷对这些家伙还束手无策。 因为先帝有诏命,愚夫俗子别说造谣了,就是骂皇帝,也不能治罪。 只有当官的诽谤皇帝和君上,才能被治罪! 因为还在服孝期间,刘德没让人给他上酒肉,就在自己面前摆了一壶清水,一叠青菜。 他喝了口水,然后百无聊赖的打量着满殿的文武大臣们。 殊不知,他在看着这些文武大臣诸侯的时候这些人也在观察着刘德。 谁叫刘德现在已经几乎是储君,太子了? 如今,朝廷上虽然分成几个派系,但还真没有哪一个派系,拿得出一个反对刘德为储君的理由。 至于大部分诸侯王们,更是觉得刘德很亲切。 为什么? 比起晁错明晃晃的刀子,刘德推恩策,无疑就温柔的多了。 特别是胶西王刘卬。 年初被晁错一刀下去,砍掉了八个县,心都在滴血啊! 虽然刘德提议的推恩策看上去更狠,是要肢解各国。 但是,站在诸侯王尤其是刘卬的立场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推恩策起码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没有影响。 其次,即使是推恩了以后,国土还是在他的儿子们手上,没有跑到朝廷手上去。 这区别就很大了! 肉烂在锅里,还是自己家的,但要掉了一块在别人锅里,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太子……”刘卬回头,对跪坐在他身侧的长子,吩咐道:“去给刘德殿下敬酒,与他说说话,你们二人同名同姓,应该有很多话说……” 跪坐于刘卬身后的一个年轻王子轻轻点头,然后,举着一个酒樽,踱着步子,缓步前行,来到了刘德面前,拜道:“臣胶西王世子德叩拜殿下,谨祝殿下千秋万寿!” 说着他就举着酒樽,呈递给刘德。 刘德闻言,低头一看,却将伏拜于他面前的这个年轻王子,长的还是很不错的,英气勃发,气宇轩昂,身材修长,换在后世,十足的男神! “王兄客气……”刘德连忙起身,对拜道:“母孝在身,愚弟以水代酒,还敬王兄!” 一听来人自报家门,刘德心里就有些恶趣味了。 来的这个胶西王世子,假如刘德没记错的话,两人应该是同名同姓,只是这位比刘德自己年长几岁。 说起来这个‘刘德’比他老爹刘卬那个二货强太多了。 刘德就记得吴楚之乱爆发后,这位屡次向他的父王提出了正确的建议。 譬如,叛乱前主张静观其变,被裹挟后就说,必须要‘破釜沉舟,直趋荥阳’不然‘死无葬身之地’,可惜,齐系四王联军简直就是个渣渣,完全听不进他的意见,在临淄城下撞破了脑袋都没登上过临淄城头半步。 最后,这位胶西王世子眼看无力回天,又劝说他老爹赶紧出海逃难,但可惜还是被拒绝了。终于最后全家自杀…… 此刻,见了这个胶西王太子。 刘德感觉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起码自己老爹还是很可靠的! 两个刘德谈了一会,刘德感觉那位胶西王世子跟他居然在很多方面都聊得来,譬如说,对方也是个数据控,也不喜欢嘴炮,以为实事才是王道。 这时候,宴会渐渐到了高潮之时。 刘德正欲与对方再聊一会,就听到了自己老爹的声音:“刘德,你过来……” 刘德连忙与对方告罪一声,然后趋步向前,跪到了自己的老爹跟前,拜道:“儿臣在……” 天子刘启看了一眼窦太后,得到后者点头才站起身来,举着酒樽,对着满朝文武百官道:“今天,宗室重臣,外戚彻侯,文武百官皆在,朕想着,有件事情宣布一下,与你有关!” “当初,你生下来后,朕为你取名为德,荀子曰:不知则问,不能则学,虽能必让,是为德也!”整个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了,喧哗声与议论声纷纷消失。 谁都知道,一件关乎汉室未来的大事,正在进行时。 刘德连忙叩首道:“父皇嘉恩,儿臣顿首顿首!” “然,朕皇父太宗孝文皇帝,临终之时有遗命!”天子朗声道:“请遗诏……” 很快就有一位宦官捧着一份帛书匍匐着呈递给天子。 满朝文武百官诸侯贵族甚至宦官侍女全部跪下来,叩首道:“臣等恭闻圣意!” 天子将帛书摊开,宣读道:“朕闻盖古之圣王皆以养生民为要,人主治政,布政以均,则天示之以嘉!朕获保宗庙,以微渺之身托于兆民君王之上,其已二十有三年,赖群臣努力,上下团结,糜有兵革,朕即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朕之子孙,见诏自省也。皇次孙刘德,朕常嘉也,有伶俐之才,通便之能,其令,刘德更名为彻,彻者通也,通则达也,达者兼济,小子刘彻,恭听朕言!钦兹!” 天子这诏书一宣读完。 整个宣室殿安静了有好几秒钟。 然后,文武大臣贵族才恭敬的叩首跪拜:“臣等再闻圣意,感激涕零!” 刘德自己却是呆住了。 改名了? 叫刘彻? 什么情况? 什么时候有他的皇祖父的遗诏这种事情的? 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刘彻,刘彻这可是前世刘彘十六岁加冠后所改的名字啊! 难道说…… 刘德想到了一个让他膛目结舌的答案。 为太子改名,先帝肯定有这么一道遗诏在,只是没有指名是谁。 毕竟,你要知道,刘德这些兄弟,尤其是太宗孝文皇帝在世之时的十个兄弟,哪一个的名字将来做了皇帝,都会让天下很为难。 打个比方,刘德的德字,假如不改,将来当了皇帝,道德经啊什么含德的统统要改名避讳。 另外一个,刘荣的荣字,也是个麻烦事。 所以,汉室素来有皇帝自己改名给天下让道的传统,譬如后世的宣帝刘病已就改名刘询,好方便百姓们。 只是这种改名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他的老爹来决定的吗? 怎么就会有一道先帝遗诏? 但不管怎么说,刘德都知道,他现在只要恭恭敬敬的接过遗诏,顿首叩拜。 于是他附身叩拜着,泪流满面的道:“皇祖父圣恩垂怜教训,孙儿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然后就恭恭敬敬的接过诏命。 从这一刻起,刘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刘彻! 听着这个场景,窦太后悄悄的低下头。 先帝确实是留着这么一份遗诏在的。 但是,却并非是指定给某个皇孙的,在名字那一栏是空白留着的。 窦太后现在都还记得,两年前,先帝临终之前跟她说过的话:“汉家以德孝治天下,朕托于亿兆万民之上,略有薄名,朕之后,若有皇孙成器,用此遗诏,以朕之名,懋其哉!使之权势自固,无有废立之疑!” ………………………………………… 刘德哦不刘彻接下遗诏,含泪再三叩首。 此时他心中十分清楚,太宗孝文皇帝在此时意味着什么? 想想南陵铸钱作坊里一听到这六个字就泪流满面,叩首跪拜的老工匠们,看看河东的大阳县,那些虽然饥肠辘辘,但却还是念着汉室的好,没有造反的农民们,再想想即使百余年后,起义的农民军,对其陵墓秋毫无犯的敬重。 就能知道,这份遗诏,分量有多重。 等同于坐实了刘彻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 想想看天朝太宗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是个什么情况,基本就能猜到刘彻如今的情况了。 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刘彻从此地位可谓固若金汤,无人可以撼动,就算他的皇帝老爹也不行! 因为这是太宗孝文皇帝的意思,想要违背的,就是忤逆! “刘荣前世怎么没有变成刘彻?”刘彻玩味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但也只想了一会,他就自动自觉的躬身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了下去。 刘德双脚刚刚跪坐下来。 马上,朝臣们就开始动了起来。 傻瓜都知道,现在就是建册立大功的时候,再不行动,让储君看到了,说不准还以为自己对储君有意见呢! 于是,御史大夫朝臣,第一个出列朝着天子和太后叩首拜道:“臣晁错,上奏陛下,太后,蚤建太子,以重宗庙,皇子刘彻,淳厚慈仁,可为太子!” 即使晁错觉得已经更名刘彻的皇次子会影响自己将来的一些计划和政策,但此刻,太宗孝文皇帝的遗诏在,谁敢不支持,谁不支持就是反对太宗孝文皇帝,反对太宗孝文皇帝就是反对天子,就是自绝于天下! 桃候刘舍也出列道:“臣早前已向陛下建言,请立皇次子!臣其再建言之!” 就连周亚夫都出列了,拜道:“臣以为御史大夫、桃候所言甚是!” 于是,军方大将,栾布、俪寄、韩颓当纷纷出列拜道:“臣等附议!” 彻侯勋臣们也拜道:“臣等附议……” 齐刷刷的跪下了上百人,这样的壮观场面,在整个汉室历史都不多见。 终于,代王刘登也出列道:“臣刘登谨奏陛下、太后,圣明无过太宗孝文皇帝,请立刘彻为太子!” 代王一出首,这下子,就连梁王刘武也不能再安坐了,只能出列道:“臣刘武谨奏陛下、母后,臣附议代王!” 他要是不出声,那罪责就大了! 一条忤逆先帝遗命的罪名,就能让其吃不消! 于是,紧随刘武之后,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等也出列拜道:“臣等附议!” 刘阏立刻就挽起袖子加入占据,叩首拜道:“父皇,皇祖母,臣阏亦附议,皇兄为人纯孝,慈爱兄弟,当建太子!” 这时候,刘荣再不情愿也只能下场:“儿臣附议……” 这话一出口,刘荣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刘彻此刻心中有一种血脉偾张的感觉在发酵。 太子啊…… 历经千辛万苦,机关算尽,我终于要坐上那个位子了吗? 这亿兆子民,九州万方,从今以后,就是我的子民和国家了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能否有能力将之变成现实呢? 前世小猪尽管各种错误和施政措施都出现了偏差。 但是,天朝上国自其而始,中央帝国之基由其而定,我能做的比他更好更强吗? 种种疑问,萦绕刘彻此刻心间。 最终,刘彻在自己心中爆发出一声怒吼:“我能!” 就让这脚下的热土,因我而骄傲! 让千百世后的人们,传颂我的名字! 用我的刀,用我的剑,为我的犁头去寻找土地吧! 第264章 尘埃落定 数日后,戊戍年八月丁卯正是良辰吉日。 长乐宫宫墙之下的刘邦高庙之中,数十个童子朗声唱诵着刘邦所做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 一般而言,这首帝诗响起之时,通常是汉室朝代有大事要在高庙宣布,譬如裂土封王,征伐叛臣等。 此刻,刘彻就跪在高庙大殿的正中。 四周观礼的文武百官,诸侯贵族多达数百人。 刘彻的老爹,当今天子刘启持着象征天子权柄的圭币,静立于刘邦的塑像之前。 刚刚被任命为新任宗正的休候刘礼,摊开着一份帛书,跪在天子身后,念着祭文。 刘彻匍匐在地,耳中能听到的只有高庙编钟的声响与唱诗童子们抑扬顿挫的吟诵。 一刻钟后,宗正念诵完了祭文,然后,将写有祭文的帛书丢到刘邦灵前的火盘之中烧掉。然后,慢慢躬身退后三步,向刘邦塑像三叩九拜,奏请道:“戊戍年八月丁卯,臣刘礼谨奏太祖:兹有皇子刘彻,淳厚仁慈,有司议曰:可立太子,以重宗庙……臣礼等谨奏于陛下,伏请陛下圣断!” 自商朝第一次立太子以来,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程序——向祖宗汇报,祖宗准许了,才能被正式册立。 不然,祖宗都不认可了,你还凭什么做太子? 不过这个制度在战国时期就已经被人玩坏了。 各种作弊手段和作弊方法都被人研究了出来,反正,只要君主想册立太子的,那么,永远祖宗们都是欣然认可的。 甚至于,为了贯彻天子的意志能最终落实,宗正衙门名正言顺的商议了好几套不同的预案。 依着程序,刘彻叩首再叩首。 然后,他就听到了刘礼的声音:“恭贺圣天子,太祖应许了,神龟占以吉兆,大横之!” 天子刘启闻言,持着圭币,向刘邦灵位大礼叩首三拜,刘彻与其他大臣亦立刻跟着叩拜。 然后,天子刘启就站起身来,持着圭币,面朝刘彻,命令道:“小子刘彻,躬身于太祖灵前!” “诺!”刘彻再三叩首,然后上前一步,跪到老爹跟前。 “小子彻!”天子刘启忽然拔高了声音。 刘德于是起身,再叩首道:“儿臣刘彻恭闻父皇圣意!” 此时,中尉周亚夫从右侧的武将群中出列,手捧着宝剑,站到刘彻的右侧。 御史大夫晁错,手捧着竹简一卷,帛书一张,站到刘彻左侧。 这两人一个转身,面朝跪在中间的刘彻,然后上前一步,对刘彻一拜,表示他们代表文武百官,承认刘彻的君上地位。 本来,按照传统,这个程序应该由丞相与太尉来执行。 只是汉室太尉官空缺十几年了,丞相这时也空缺,因此,只能选择周亚夫与晁错来担当这礼仪官。 “呜呼!小子彻!受兹玄冠,建尔宫闱!”天子刘启沉声说着。 立刻就有九个侍从捧着一顶全新的太子冠帽,呈递于天子身前。 天子刘启接过那顶冠帽,走到刘彻身前,亲手解开刘彻头上的旧冠,为他戴上这顶新冠。 这顶全新的冠帽依然是九旒。 但是,形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桐木为板,覆绮于外,玄表(上)朱里(下),前圆后方,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缫贯赤、白、青、黄、黑五色玉珠九颗。用玉衡维冠,两端以玄紞垂青纩充耳,用青玉珠,下承以白玉瑱。冠插金簪,系以朱纮、朱缨。 处处彰显着这顶冠冕的不凡与出众。 刘彻戴着这顶全新的冠旒,再次顿首道:“诺!儿臣刘彻谨记于心!” 然后,两个侍从就扶着刘彻站起身来。 按照早就训练过的程序,刘彻面朝文武百官诸侯贵族,郑重的一拜。 群臣以对拜还礼。 这时候,天子刘启再次道:“小子彻,受兹绛衣,立尔威福!” 于是,又有侍从捧着一件全新的太子玄服进来,披在刘彻的身上。 “悉尔心,朕承天序,立尔为嗣,呜呼!小子彻,念哉!恭朕之诏,唯命于不常!呜呼!小子彻,其令戒之!” 随着天子刘启的话音落地,霎时,整个高庙鼓乐大作,编钟齐响。 刘彻站起身来,将新的太子服系在身上,戴上绶带,面朝群臣,轻轻张开双手,然后,轻声宣告天下:“孤受命于天!”(当然不是老天爷,意指天子) 他向前一步。 周亚夫将捧着的宝剑,别上刘彻的腰间。 晁错躬身将捧着的竹简与帛书呈递到刘彻双手。 锵! 刘彻拔出宝剑,左手持着书简,右手持着宝剑,他将宝剑立在胸口,书简托于剑柄之下,朗声道:“汉家祖制,一手持剑,一手拿书,孤亦承命之!” 这最后的一段程序,本是没有的,但是,刘彻特地跟商议后加了上去。 不加这道程序,就不足以彰显刘彻如今的地位与志向。 而天子刘启并未反对,很简单,既然决定册立太子,于他而言,那就除非撞个头破血流,否则轻易不会变更了。 况且,刘彻所提议的这个程序很有必要,即可以向天下宣告储君的政治态度,又不会太过高调,引起反感。 文武百官公卿贵族诸侯外戚纷纷俯首在地,叩首再拜。 刘彻这才回转过来,对着自己的老爹叩首:“家臣刘彻叩拜父皇,恭问圣安!” 自称家臣,这是因为汉室传统,太子称孤道寡,而大臣称呼太子为家,意为国本,根本,是以太子詹事又称为家令。 “平身!”天子刘启笑了一声,上前拉住刘彻的手,走向文武百官诸侯大臣。 “臣等恭问陛下圣安,家上躬安!” 天子刘启拉住刘彻一路前行,走出高庙,庙外的军民,一见到身披龙袍的天子领着一位头戴玄冕,身着绛衣的少年出现,整个城市,瞬间就陷入了狂欢和喜庆之中。 至此,国家有了继承人,社稷有了新的供奉者,大臣军民有了一个新的效忠对象。 大汉太子已立。 这个消息,立刻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无数涟漪,整个已知文明世界,纷纷为此侧目。 这些暂且不提。 当天晚上,刘彻就搬进了太子宫。 太子宫是汉室一座独立于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的小型宫殿群。 总共只有三个殿堂。 分别是丙殿,甲观,画堂。 丙殿是太子休息以及啪啪啪之所,一般非亲信不可进出。 甲观为太子修养与群臣议论之地。 画堂是太子读书以及太子子嗣居住之所。 对于太子宫,刘彻太熟悉了! 前世之时,刘荣住在这里,他时常来此,与刘荣商议种种对策 当刘彻回到这座宫殿时,种种本来早就磨灭和消失的记忆重又回到心头。 刘彻缓步于宫殿阁楼之间。 如今这座太子宫已经两年没有主人了,许多宫殿阁楼虽然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但,缺乏生气。 “殿下,陛下抽调给您的一百五十位宦官与一百位侍女,明日就会到……”王道小心翼翼的在刘德身边说着话:“另外,宗正那边也说了,殿下还可自募宦臣五十人,侍女一百人,这些费用,皆可由少府报销,殿下要是愿意,可陈书内史衙门,让内史衙门去安排……” 刘彻摆了摆手道:“孤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将调拨来的宦官与侍女各退三十人回内廷!”刘彻看着王道:“你记住六个字,勤俭,仁孝、宽厚!” “孤这宫里,那些香炉,也撤掉一半,另外,去把张汤、剧孟、汲黯与其他臣子都找来!”刘彻记得很清楚,前世,刘荣在这里当家做主的时候,整个太子宫日夜都烧着香炉,香气萦绕宫阁之间,每月光是在香料上的花费就几近几百万钱,真是败家子!刘彻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更何况,刘彻一直觉得,烧那么多香炉有毛用,只能显得自己娘娘腔,而且还会被人攻忤!最多夏天蚊子多的时候,在卧室点几个香炉驱蚊就行了,其他时候,能不烧,最好不烧! “诺!”王道点头称是,正要去执行刘彻的命令的时候,又听到刘彻道:“另外,去一趟馆陶长公主府邸,就说孤明日将去给长公主问安!”馆陶那边的事情还是要马上决定下来,这是关键问题也是当务之急,时间拖的越久,馆陶心中恐怕就会有意见了。 “诺!” 王道走后,跟在刘彻身边的几个宦官立刻就活跃了起来了,人人都争着想要在刘彻面前表现表现,这一次刘彻没有跟以前一样,对这些宦官的亲热和特意亲近无动于衷,而是领着他们,走到画堂殿前。 “你们几个跟孤有些日子了吧……”刘彻轻声问着。 在他身后的宦官,实际上也能说是老奴了。 甚至有两个还是与原先的刘德一同长大的。 只是,前世刘彻穿越后,因为获罪,所以这些人也就树倒猢狲散,各自逃掉了,所以,之前刘彻一直不敢用他们,就是怕他们泄露机密。 但现在不同了,身为太子,刘彻没有什么好让他们泄露的东西。 所以,可以开始用这些人了。 但也仅仅只是利用而已,等培养出新的宦官,这些人假如跟不上脚步的话,刘彻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们。 对于家奴,刘彻很赞同明朝嘉靖皇帝和万历皇帝的使用方法。 那就是,家奴忠诚第一,能力次之,人品第三。 跟当今之世大部分人对宦官的嫌弃不同,身为穿越者,刘彻知道怎么用好宦官,也知道怎么限制宦官们的权力膨胀,甚至于架空自己。 “宦官再怎么得势,权柄再怎么大,也永远无法威胁皇权……”刘彻心里想道:“而且,宦官的忠诚毋庸置疑!谁都会背叛我,但宦官不会!谁都会可能欺骗我,但宦官不会!” “我要开始建立一个西汉的司礼监的雏形……” “等将来登基……”刘彻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汉室建太子,别宫分官,让太子自己去捣鼓,根本用意就是让太子在储君位上自己去试验去尝试各种不同的处政方针,这样经过十几年二十年的磨砺后,太子登基,马上就能有相当强的手腕和政治能力。 所以,从今天起,在这太子宫三殿十阁的一亩三分地上,刘彻随便怎么玩,只要不是脑残到玩出人神共愤的烂事或者残暴绝伦的行为,基本上,不会有人干涉,朝臣、皇帝、太后都不会干涉太子宫中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刘彻敢于在这宫中尝试司礼监模式的理由。 当然了,考虑到当今的风气,这种事情只能悄悄做不能大肆宣扬。 这些个宦官却是大喜了起来,以为自己的忠诚和多年来的勤勉终于被太子看进眼里了,一个个都激动的跪下来,道:“回禀殿下,奴婢侍奉殿下x年了!” 刘彻笑了笑,摆摆手:“别急一个个来……” “奴婢王瑞……” “奴婢成军……” “奴婢张显……” “奴婢徐充……” “拜见殿下……” 刘彻看了看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些宦官,托着下巴想了想道:“等一会,王道回来了,你们就去王道那里听差,孤会吩咐王道,教你们做事……明天开始,这宫里会来不少新人,你们就跟着王道,给孤管好约束好那些新来的,懂了吗?” 凡事要一步步来,先让王道去筛选一下,把识字的,有能力的挑出来先。 而这一次太子宫的整合,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先把废物和渣滓淘汰掉,然后,再看情况,培养几个有眼力和能力的奴仆,所以,实际上,这些宦官的名字,刘彻根本就没有去记。 “诺……”虽然有些失望,但宦官们还是很高兴的叩首着,毕竟,比之之前的不闻不问,太子殿下,能愿意与他们说话,这就是进步啊! 过了半个时辰后,王道就带着急匆匆赶来的张汤、汲黯、剧孟以及他们各自的手下还有义纵跟宁成赶到了太子宫。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张汤众人,一见到刘彻,立刻就毕恭毕敬的伏拜于地上,叩首大礼参拜。 对他们来说,过去的皇次子刘彻变成如今的皇太子刘彻,这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这说明,他们押注押对了,只要撑到刘彻登基,那么,潜邸大臣的福利就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第265章 论功行赏【求均订,马上3000】 刘彻于是在画堂的正殿,设下宴席,招待这些他的臣子。 除了刘彻自己外,其他人,人人面前都摆满了美酒佳肴。 但,此时,即使是最贪吃的吃货的心思也完全不在酒菜之上。一个个全部伸长了脖子,看着刘彻,等着刘彻说话。 每一个人都知道,此刻,太子找他们来是要做什么。 简而易之,论功行赏! 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在心中思索着,自己能分到一个什么样的蛋糕。 即使是素来以淡泊自居的颜异,此刻,手心里竟已全部是汗。 主父偃则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剧烈的跳动着。 张汤更是大口大口的吞着口水。 实在是,今天晚上的这次分封太重要了! 毫不夸张的说,今天晚上的赏功,决定了日后各人的前途与命运。 当今天子潜邸之时的大臣,地位最高的晁错,如今已是御史大夫,位列三公,其次的周仁,如今官居郎中令,也是秩比两千石的九卿,但再之后的赵绾、王臧也能混个千石的官职,还有崛起的机会,剩下却大都被投置闲散,只能混个清贵的职位,混吃等死。 在坐的都是野心勃勃,有心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 谁愿意将来看着今日同级的同僚,化作凤凰飞上枝头,而自己却只能在沼泽中仰望呢? 就连本来不怎么想当官的周远,此刻的呼吸都有些凝重了。 官场之上,虽然有后发制人的例子,但更多的胜利者,却是先发制人! 既然有机会能先人一步,为何要落于人后? 此刻,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盘算着,自己能被任命到那个位置上。 更有人虎视眈眈,盯上了一些关键位置! 汲黯此刻,也不能避免的在心里盘算着:“按制,太子宫闱制如朝廷,太子太傅、少傅、太子詹事等职皆由天子、太后任免,非我所可染指……” 按照传统,太子太傅、太子少傅以及太子詹事,皆位及两千石,或者说享受两千石的待遇。 这种级别的官员,仅仅是待遇和地位,就不是太子自己能决定的,所以,一般都是空降。 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詹事,在太子宫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丞相的三公。 剩下的如太子门大夫,太子家令,太子率更令,太子中盾等大概就相当于朝廷的九卿,基本上太子可以推荐人选,再由天子任命,因为这些职位,按照制度和法令,享受一千石的待遇。 余者什么洗马啊谒者啊庶子啊,就是一些打酱油的底层官僚,基本上都是服务于上面的太子三卿九臣的臣僚。 因此,汲黯从来没把心思放在那些职位上。 现在,汲黯最想要的官职,毫无疑问就是太子家令! 太子九卿中分量最重的一个! 因为,按照制度,太子建宫之后享受与诸侯王一样的待遇。 只不过诸侯王是裂土封国,而太子纯领食邑。 即使只是比照今上潜邸之时的待遇,即将要划拨给太子的食邑也是关中十个县的食邑。 而太子家令恰恰就是掌管这十个县的食邑收入和太子宫各项开支的臣子。 一般来说,能为太子家令者,一旦太子登基,立刻就是九卿! 这让汲黯如何不心动?如何不紧张? 他抬头四顾,往昔的同僚们,亦是同样紧张的侧目注视着坐于上首的太子。 ……………………………………………… 刘彻此刻,心中却是也有着计较。 随着他成功入主太子宫,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可避免的臣子大扩军。 此次扩军,可不是小打小闹了。 而是一次急速膨胀。 在一个月之内,从各地与各衙门以及宫廷之中,就会抽调过一两百号官吏。 太子三卿,太傅、少傅、詹事,肯定会从郡国抽调,一般来说,会任命老成持重的敦厚大臣。 剩下的九位佐官,秩比从六百石到一千石不等。 这些佐官还各有副手辅佐,都是重要的位置。 对刘彻而言,安排好这些位置,就是他现在的重点!也是他这个太子初建之时的一个考验! 不然,若是连整理太子宫内务,梳理太子各属官职权都要花了一年半载,那岂非是要给人看笑话了? 而且,论功行赏,也是其中应有之意,不然,下面的人谁还肯卖命? 因此,权衡了一下,刘彻站起身来,朝着在坐诸臣一拜,道:“孤与列卿,相识于微末,特别是张汤、剧孟、汲黯三卿,长久以来,悉心辅佐,指正孤之得失,请受孤一拜!” “不敢!”张汤、剧孟、汲黯,三人连忙出列顿首拜道:“为家上效死,乃臣等的本份……”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一般而言,在闲暇的场合,汉室的太子可以被称呼为‘殿下’什么的,但是,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或者朝仪之上,就必须按照古制,称为家上。 刘彻从自己怀中摸出老爹给他盖了印的两张任命文书。 他站起来,走到张汤面前,道:“赏功罚过,古之圣王遗德也,孤亦效之!” 张汤连忙将额头贴在地面上,激动的等待着刘彻的赏赐。 刘彻顿了顿,道:“卿数月以来夙兴夜寐,督造白纸、雕版,辅佐考举,筛选贤能,实孤之肱骨大臣也!孤特意为卿请了天子旨,升卿为廷尉刑曹令吏!刑曹令吏,掌天下刑狱,号为獬豸,望卿上任后,以中正平和之心,明辨是非忠奸。赏善罚恶,德主刑辅,此古圣贤之所望,卿其戒之!” 说着,刘彻就将那封任命文书交给张汤。 张汤接过,拿在手中,叩首道:“臣汤谨记家上教诲,不敢或忘!” 他的身子却是忍不住的此刻颤抖了起来,眼睛更在这刹那湿润了。 刑曹令吏秩比一千石,是廷尉衙门最有前途的职位,基本上,迄今为止的汉室廷尉有一半是刑曹令吏出身的。在去年,他曾在大街上看到刑曹令吏赵禹威风八面的乘车巡视,当时,羡慕不已,却不想此刻,他居然奇迹般的成为了刑曹令吏,成了那个他过去羡慕和憧憬的朝廷大臣! 而且,秩比一下子就超过了他父亲在世之时的级别,一跃成了一千石级别的大臣。 要知道,就算彻侯子弟,也不可能在二十岁不到之时,成为一千石的大臣。 而从一个甚至连官身都没有的小吏到一千石大臣,他总共之用了四个月! “果然还是投效储君,收益巨大!”张汤此刻也不得不庆幸自己少年时审老鼠的举动,错非如此,他实在想不到,他怎么可能进入皇室的视线之中,那样就算再怎么有才华,也会被湮灭。 刘彻继续前行,走到剧孟身前,道:“卿不远千里,投效于孤,整理长安市井,安顿游侠,建立秩序,有功朝廷,孤亦为卿请了天子旨,其升卿为备盗贼都尉,执掌京畿捕盗之责,望卿继续勤勉王事,努力发奋,还长安百姓以太平!” “诺!”剧孟重重的顿首拜道:“臣谨记之,愿为家上效死!” 剧孟接过任命文书,心中却是比张汤的感慨还要大。 想当初,他可是根本不怎么鸟那个跑去征辟他的王道。 各种摆架子,拿捏。 现在想想,剧孟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四个月从白丁到执掌京畿治安的备盗贼都尉,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升迁速度! 照这个速度下去,封侯拜将,迟早的事情! 此刻剧孟即激动,又后怕。 他心里甚至在想:若我当初拒绝了征辟,恐怕此刻,多半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其他十几人,却是吞咽着口水,满怀着羡慕嫉妒恨的神情,看着跪在刘彻面前的张汤和剧孟两人。 这还只是升官呢,不过是在朝廷里安排职位。 真正的重点,太子宫的官职还没分配呢! 这两个官职虽然分量很重,但与太子九缭一比就无足轻重了。 即使是太子九缭中最没分量的太子中盾,下面也管着十几二十个佐缭,更可安排和举荐同乡、同族、同学为佐缭,罗织势力。 若是太子家令、率更令这些重要位置,更是让人眼红的肥差。 尤其是太子家令,前任太子家令叫晁错,他在职之时,罗织了庞大的佐官集团,因此,他一上位,马上就能完全掌握内史衙门,如今迁为御史大夫,也是靠着他当家令时建立的班底来掌握大权。 有了晁错这么一个榜样在,傻瓜都知道,太子家令的好处和前途到底有多么光明。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和汲黯无比紧张心情中,刘彻走到汲黯面前,道:“卿乃中正君子,自辅佐孤以来,拾遗补缺,进言劝诫,令孤受益匪浅!孤以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卿,孤之明镜也,望卿继续辅佐,直言敢谏,其令,卿为孤之家令,掌衣食起居!” “臣……”汲黯听着刘彻的话,本来以为,他会是跟张汤、剧孟一般会被任命为某个衙门的属曹另吏。 根本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一下子就没有任何预警的忽然任命他为家令,一时间,汲黯激动的有些说不话来了! 耳畔只听到太子的声音继续说着:“家令责任重大,是以,卿就不要再兼外职了,专心辅佐孤,匡正孤之得失!” “诺!”汲黯重重叩首。 师门长辈与家族长者的言语与期许,在此刻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 “长孺……太子家令,事关重大,我等黄老学能否继续显耀世间,就看你的了!”只是老师对他的慰勉之话。 “振兴门楣,光宗耀祖,汲黯,你的责任重大!”只是祖母和母亲对他的教训。 想着这些汲黯热泪盈眶,叩首道:“家上授臣以家令之责,臣必鞠躬尽瘁,为家上效死!” 其他人,包括张汤,剧孟,纷纷用着无比羡慕的眼神看着汲黯。 尤其是张汤,在心中感慨了一声。 看似他坐上了前途无量的刑曹令吏的职位,但,实际上,跟太子家令一比,别说实权的刑曹令吏,就是给个廷尉监,也不换啊! 太子家令! 自从晁错崛起后,这个太子属官就受到了空前的重视。 也成了张汤很久以前就觊觎的目标。 “可惜了啊……”张汤在心中摇摇头。 不过,也只是可惜而已。 在太子九缭之中,还有着分量并不下于家令的职位。 刘彻笑着点点头,看着这三人。道:“从今日起,三位爱卿,所掌管的长安四市交由义纵、蛊臬柔以及周远三卿!” “诺!”三人叩首道。 既然升迁,原本的职权本来就是要交出来的。 只是有一个疑惑萦绕在这三人心头。 长安四市,按道理来说归属内史衙门,如今晁错升为御史大夫,这四市理应交给新任内史的啊。 不然的话,新内史一上任就发现自己的职权缺了一部分。 脾气好的或许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脾气暴躁点的,可能就要跳脚了。 但他们怎知刘彻心里的想法。 “吃进嘴里的肉哪里有吐出来的道理?”刘彻在心里想道:“更何况,马上,就是秋收了,这四市拿在手上还是很有必要的! ” 义纵、蛊臬柔和周远连忙出列拜道:“臣等谨遵家上之命!” 长安四市的属官,职权虽然不大,但看看前任的三个巨头现在是个什么地位,这三人心中就忍不住的窃喜了起来。 其他原本虎视眈眈看着这四个职位的人却不免有些失望了。 尤其是主父偃与颜异,这两人本来在看到汲剧张三人升官后,以为这些职位要落到自己头上了,谁料,却跑到了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和两个贵族子弟身上。 颜异只是叹息了一声。 主父偃却是满脸的失望。 但刘彻即使知道,也不会去理会他们两个。 原因很简单,这长安四市,在他的计划里是用来锻炼人的地方。 而且,义纵是小舅子,周远是老爹的基友周仁的儿子,就凭这个就可以重用,至于蛊臬柔,刘彻很早就注意到他了,办事能力和手腕眼光,连剧孟都非常夸赞,认为有大将之风。 美玉要雕琢才能成型。 因此,刘彻毫不犹豫的将他丢到火坑里去锤炼锤炼。 而且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年轻! 年轻人当然要多面对现实,面对社会了! 至于其他人,刘彻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和考虑。 刘彻重新走到剧孟身前,道:“孤初为储君,请卿为孤太子宫之门大夫,执掌宫禁,为孤羽翼!” 为什么选择剧孟为门大夫? 因为门大夫其实就是缩小版的卫尉! 执掌太子卫队和宫门安全,而且,这个职位属官挺多的,足够剧孟拿来安插他的游侠小弟。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再过几个月,等局势稳定了,刘彻就会进行调整,开始为培养一支类似羽林卫的精锐卫队准备。 现在,手头没有知兵和懂的练兵的人,暂时给剧孟占坑。 “诺!”剧孟深深一拜,他虽然不知道刘彻心里的想法,但对这个职位他很满意,因为,门大夫乃是太子九缭之一,这意味着,他在太子面前的地位依然没有改变,依然在核心圈子中。 这就够了! 这些日子以来,剧孟与其他同僚相处之时,心中是非常害怕的。 因为,其他的同僚,每一个都是满腹诗书,饱览群书的知识分子,就他一个大老粗,他一直提心吊胆,担心跟不上太子的脚步,被淘汰出局。 这不奇怪,游侠们一直就有尊重和仰慕知识分子的传统,大多数游侠在知识分子面前有严重的自卑心理。 早年的大侠朱家,一生都尊崇知识分子。 可惜,游侠们尊崇知识分子,但知识分子们却没几个喜欢游侠…… 刘彻走到张汤身边,故意停顿了一会,感觉了一下张汤的情绪。实在是刘彻有些不确定,现在的张汤,真的能同时胜任刑曹令吏和他将要任命的那个官职的职责吗? 但张汤见到太子在他面前停顿着,心里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门大夫和家令,已经没有他的份了。 剩下的七个太子属官中,够分量的职位只剩下了两个。 会是哪一个呢? 张汤心里忐忑不安。 张汤很清楚,他的根本是太子宫,刑曹令吏,只是看起来很美而已,假如他没有一个够分量的太子宫官衔,那他就可能什么都不是,要被打回原形了! 这是张汤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面对的残酷局面! 刘彻想了想,在心中道:“管它呢!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多捶打捶打也是好的!” 于是,他对张汤道:“卿可愿为孤之率更令!” 张汤闻言大喜过望,立即俯首道:“愿为殿下效死!” 早在几天前,当刘彻从刘德改名过来以后,张汤就天天的蹲在石渠阁里研究汉官仪制,对于太子九缭的职权都有深入的了解。 率更令,享受一千石大臣待遇,归属太子詹事管辖,统管太子宫大小事宜,类似于朝廷的光禄勋,更有着执行太子赏罚命令的职权,张汤虽然很想当上家令,但是,他经过仔细考虑,觉得自己算术成绩一般,理财手段也不咋样,相比之下,率更令,与他更契合。 “卿且勉之!”刘彻看着满心欢喜的张汤,心中却有些担忧。 刑曹令吏和率更令,这两个官职都是有着相当繁重的工作量的官职。 张汤今年才二十出头,这样的年纪就要执掌这样两个重要部门,刘彻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的。 不过,暂时,太子宫草创,大部分属官和辅臣都没有到位,半年内,张汤还是可以安心的在廷尉上班,偶尔来一趟太子宫就可以了。 但到了明年,张汤目测就要忙成狗了。 “实在不行,到时候给他减负,多配备两个丞官!”刘彻心里想着。 不过,前世之时,张汤就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据说,连汤沐之日都在工作。 这么看来的话,兴许人家可能还会是乐在其中! 将这三人的官职安排好,刘彻就走回自己的坐位,跪坐下来。 张汤等人也随着归座。 此时,整个大殿的气氛真正到达了顶点。 人人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张剧汲三位前辈和长官瓜分掉了最肥的三个官职。 这本来就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毕竟,这三人跟随太子最早,做事最多,功劳最大,理应如此。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太子九缭只剩下了六个职位。 按照传统,起码有两到三个职位,太子不会亲自任命,而是会将之交给天子和太后决定。 毕竟,九缭你自己都全部自作主张了。 你这个太子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君父和太后? 即使天子和太后看不上这点职权,但这个样子还是必须做的。 也就是说,最多只有四个位置供人争夺。 而竞争者却有十几人之多! 注定有人要在竞争中落败! 关键是谁落败! 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这次封赏,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太子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和态度的亲近。 胜利者自然前途无量。 失败者可能会就此淘汰出局。 关系家族荣誉,前途未来,谁又能真的无动于衷? 即使颜异,此刻都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的在跳动着。 “颜异……”刘彻等了一会,对着颜异道。 “臣在……”颜异闻言,立即出列,在那一刹那,颜异感觉到了,许多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忿,甚至还有恶意! 对此颜异早有心理准备。 “卿君子之才,孤素重之,命卿为孤之仆!卿可愿意?”刘彻笑着道,对于颜异,刘彻相当看好,此人不似一般的儒生的榆木脑袋,懂通便,同时能恪守原则,是难得的中正大臣,他臣子中为数不多的正能量。 而太子仆这个职位,正好适合他! 为什么? 按照制度,太子五日一入未央宫朝拜天子,问安。 其他四日,派遣太子仆入宫问安。 简单的来说,这个官职的主要责任,就是负责沟通皇帝和太子之间的情感。 论出身,颜异有颜回之后的光环。 论长相,颜异相貌堂堂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论才德,颜异不输其他任何人。 更重要的是,颜异还相当聪明,忠诚,还有比他更合适担任太子仆的人选吗? 颜异大喜,叩首道:“臣蒙殿下知遇之恩,愿为殿下效死!” 这个职位,可谓是太子属官中最清贵,但也最危险的职位,稍有行差踏错,马上就会背负一个离间父子的大罪。 但反过来说,天天能面见天子,这是朝中连丞相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 只要做好了,将来就是九卿,甚至三公! 随着颜异的被任命,剩下的职位不多了。 剩下的人,陷入了更加焦急和紧张的心态中,但同时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主父偃!”刘彻却没有太多考虑,就继续宣布。 主父偃闻言,却是感觉心头一颗大石落地,立即出列,匍匐于地。 “孤命卿为太子庶子,卿可愿?”刘彻笑眯眯着道。 跟太子仆一样,太子庶子秩比六百石,地位在家令,门大夫,率更令之下。 但是,其实这个职位没有什么权力,就是个打酱油的。 更糟糕的是,在实际上汉室建立以来,从来没有人在庶子这个官职上有所突破。 简单的来说,就是十个庶子九个废,还有一个被罢官。甚至,就连地位底下的洗马和谒者都可能比庶子有前途 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主父偃闻言,确实有些失望。 但他表面上还是深深一拜,道:“愿为殿下效死!”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实际上,庶子这个职位看似打酱油,实则非常重要,因为它是一个救火队员,那边出了问题都可以随时派去增援。 刘彻觉得,庶子的潜力大有可挖。 同时,这也是他对主父偃的一个试探。 看看主父偃是否跟前世有所不同。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给你官当是看得起你,你要想唧唧歪歪、挑三拣四,那就等着坐冷板凳吧! 况且最重要的是,太子九缭,够分量的重要的职位,肯定要留两个给老爹任命,不然,丢给老爹两个鸡肋,刘彻觉得自己的皇帝老爹就算当面不说什么,以后也会有想法! 看着主父偃一脸落寞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刘彻看着他的表情,依然沉默着。 “看样子这主父偃跟前世差不多嘛……”刘彻心里琢磨着:“就看他以后能不能端正态度了……” 若观察几天,主父偃还要纠结,那刘彻就只好放弃他了。 反正,这天下什么人都可能缺,但想当官的有能力的人永远都不缺! 刘彻看向其他人,想了想,道:“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闻言微微一愣,自从到了刘彻身边以来,他每天就是写诗作赋,寄情于山水,小日子过的优哉游哉的,从来没想过,这升官会有他的份。 此时的司马相如,怀着的心思,更多的是,只要保住目前的地位,能让他每天快快乐乐的写诗作赋就很好了。 尽管如此,谁不想当官,谁不想向上爬呢? 司马相如也是如此。 他连忙出列,五体投地,匍匐着道:“臣……臣……相……相如……” “好了……孤知卿,卿知孤,不要多说了,孤命卿为太子中盾,卿可愿意?”刘彻笑着道。 这又是一个酱油官职,没什么权力。 同时还是太子仆的辅佐之一,当太子仆有事时,代替太子仆入宫问安天子。 刘彻任命司马相如为太子中盾的意思很简单。 天朝太祖有郭诗人。 他岂能没有一个文人来宣传和美化? 司马相如正好合适。 自然的,如同天朝太祖之于郭先生一般,当然要高高供起来,当成一个吉祥物给别人看。 尤其重要的是,刘彻登基之后有大任务要交给司马相如! 那就是打通西南方向的通道,将汉文明朝着贵滇传播,这事情,司马相如在前世就已经证明了,他是可以胜任的。 西南的国土,刘彻觉得,他有必要在登基后就开始经营,徐徐图之,最终将那块国土纳入版图,若有可能,能打通一条通向缅甸的道路,汉室就多了一条可以殖民印度的通道了。 不过,此事也只能yy。 缅甸那地方目测现在应该还是食人族和雨林的天下,有没有路都不知道呢! 基本上,想要打通从西南通往印度的道路,刘彻觉得,起码也要一百年甚至两百年,才有可能! 不过云南和贵州,却可以通过羁绊和怀柔的手段,进行初步渗透和控制。 基于以上原因,司马相如的入选可以说是顺理成章,名正言顺。 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司马相如,大家都认识。 就是一个口吃的文人而已,有些才情,但能力嘛,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 对于这样一个人入选,很多人心里是不服的。 但刘彻很快就让这些人安下心来了。 只听刘彻道:“孤所命之辅臣,其所辖之丞、佐等属官,卿等皆自选之!” 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顿时也就顾不得纠结为什么我没有被入选的问题了。 这些人的眼睛纷纷盯上了张汤、剧孟和汲黯。 太子家令、率更令和门大夫,这三个巨头名下各有一或者两个丞官,因为是千石高配,所以其属官也是高配,享受六百石待遇! 并不比其他六个职位差到哪里去。 同时这些人也明白了,刘彻的意思,这是赤裸裸的教唆他们各自抱团啊! 当下,张汤立刻就出列拜道:“家上,臣举荐宁成为臣之率更令丞,请家上许之!” 刘彻闻言,笑了笑道:“孤已经说过,卿等自择之,然后报给孤,孤用印即是!” “诺!”张汤闻言,嘴角弯成了一条弧线。 这么好建立起班底和派系的机会,他岂会不利用? 只是有个疑惑,张汤不太明白,为何太子会鼓励他们各自抱团? 想了想,张汤还是不明白自古以来上位者不是最忌讳内部有派系的吗? 他却岂能猜到刘彻的心思! 天朝太祖曾经说过,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真乃至理名言! 派系是不可避免绝对会存在的! 怎么都不可能被消灭掉的! 与其掩耳盗铃装作不知道,还不如一开始就挑明了,将之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也免得被人忽悠。 至于怎么预防无下限和无底线的党争与内耗,刘彻觉得,他可以慢慢摸索。 反正,现在他还不是皇帝,只是太子,在这太子宫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能承受得起失败! 第266章 八方英才汇聚(1) 翌日,淫雨霏霏,整个长安城被笼罩在雨雾之中。 刘彻刚刚起来,吃了点早餐。 王道就来禀报:“殿下,少府令岑迈领舍人二十员前来觐见……” 说着王道就将一卷竹简呈递给刘彻,道:“这是舍人们的名单和履历,请殿下过目,岑明府说,殿下倘若不满意舍人人选,可以更换!” “嗯!”刘彻点点头,接过那卷竹简。 在汉室,为了保证太子一上位,就拥有一个有强大战斗力的团队辅佐,通常,会从天下郡县调拨两百石到四百石的年轻英才,以为太子羽翼储备,常年培养在天下郡县的衙门中。 等待时机成熟,再调入少府,担任各司曹令丞,仔细观察,最后,挑选出二十人,作为太子舍人。 最关键的是,汉室朝廷将太子舍人的挑选和培养是作为一项长期政策在执行的。 汉律中明文规定了,假如新君即位,太子位暂时空缺,那么太子宫其他属官都会裁撤,唯独会保留舍人。 这个政策,在刘彻的理解中,大概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中组部后备干部力量培养制度,在汉室,舍人大抵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中管干部,直接受到少府衙门的管辖。 那么,什么人才有资格成为舍人备选呢? 根据后世《后汉书。徐防传》的注解:太子舍人,西京时常以岁课列乙者二十人为之,中兴之后贻无此制。 而《通典》则说:舍人,秦官也,汉因之,比郎中,选良家子孙。 因而,想成为舍人备选,两个途径。 一者,寒门子弟,通过每年的考绩,评为上等的乙科,可以入选。 二者,你家里家声不错,本人也素有文名,获得地方官甚至朝臣的举荐。 而最终想要成为舍人,还需要在少府,历经种种考验,最后由少府令、丞、监三巨头共同挑选,呈交天子御览,最后由太子点头,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个光荣的舍人,加入储君的大家庭。 而太子舍人,算是除了太子三卿九臣外最有前途和未来的人了。 每一位太子,最终即位后,其舍人中杀出九卿,甚至三公者比比皆是。 譬如晁错最初就是从太子舍人位置上一路逆袭,杀出来的猛人。 刘彻身边的郑当时,在前世也是从太子舍人位置上起家的。 毫不夸张的说,太子舍人,就是从天下英才之中千挑万选而出来的菁英。 每一个的才能,至少都能做好一地县令,中上者能到达郡守、郡尉,最有出息的,拜为九卿,位列三公! 而如今,呈递在刘彻面前的,毫无疑问是每一个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英才,淘汰掉无数竞争者后的胜利者。 当然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能力和手腕,历届舍人,起码有一半是靠拉关系走后门,才进入舍人名单中的。 刘彻就记得,前世之时,公孙贺就是靠着开后门,贿赂了当时的宫廷宦官和少府的令丞才混进了小猪的太子宫。 不过,换一句话说,能打通少府衙门的关系,更封住宫廷宦官的嘴的人,这样的人,家世那里小得了?起码也是郡守一级的大员子孙! 刘彻翻开竹简,第一行第一位之上,写着一个名字。 刘彻的瞳孔瞬间放大,嘴里念出了他的名字:“商容!” 久远的记忆,从刘彻脑海中重新唤醒。 是的,刘彻对商容很熟悉。 前世,刘荣废黩后,随刘荣一同前往临江国的三臣之一,刘荣自杀,商容死难。 简单的来说,此人是绝对的忠臣,一旦效忠,至死不渝,即使君主是刘荣那样的二货。 这也就罢了! 刘彻与商容前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此人,虽然出身贫寒,也不是什么名师高徒,但是,此人善于规划,前世之时,为刘荣打理太子宫的杂务,凡事都井井有条。 就连刘彻的老爹也都夸过他:容虽位卑,其才如络。可用为封疆! 只是此人却是一个榆木脑袋,刘荣前脚自杀,他为刘荣下葬后,就自裁于刘荣陵前。 让人扼腕叹息。 看着商容的名字,刘彻感慨了一声,前世之时,刘荣的太子宫中可谓是英才济济,有大智慧大能力大眼光的不在少数。 商容只是其中一个。 可惜,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所谓大浪淘沙,泥沙俱下。 这些人在前世随着刘荣的倒台,或死或放或一蹶不振。 历史就是如此,能留名于其上者,固然都是英雄豪杰,然而,却有更多的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折戟沉沙,埋没于历史的长河中。 “我如今也是将要身系千百人的身家性命,数万人将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彻心中想着前世的事情。 前世,刘荣的太子宫中太子太傅、少傅、詹事,九臣以及两百余位佐官,数百的卫队、军官以及更多的宦官侍女下人奴仆,随他的倒塌而面临灭顶之灾。 只有窦婴靠着窦太后羽翼而存活下去,余者尽数从此被打入另册。 将竹简上的二十个人的名字与履历都看了一遍。 刘彻发现,这一次调拨给他的二十个舍人,基本上履历上都是完美无缺的。 想想也是,太子之位空缺两年了。 加上他的老爹的太子宫在五年前就停止增加舍人。 这五年时间,积压在少府的舍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优中选优的情况下,履历不做漂亮一点,怎么被选上? 只是…… 有些人的履历太漂亮了! 譬如,一个叫江贞的人,以良家子身份人选为舍人,连续三年,被少府课为最。 只是再看他的任职机构,居然是少府厨。 简单的来说,这人是管厨子的…… 刘彻脸颊抽动了一下,虽然太子舍人并不限制规定一定要治事之官,但什么时候,一个吃货也能混进来了? 毫无疑问,这人背景很扎实,肯定送钱了。 不然,履历比他漂亮的多了去,为何偏偏是他这个管厨子的,而不是那些做其他事情的呢? 只是…… 刘彻却并不反感。 民以食为天! 这个叫江贞的假如真的在吃货一道上有本事,那么,他所能贡献的可能比汲黯、张汤还要高! 只要他能把麦子磨成面粉,弄出面条和包子,就是大功一件! 第267章 八方英才汇聚(2) 刘彻将所有呈报上来的舍人名单和履历看完。 沉吟片刻,对王道吩咐:“去将岑明府与舍人们都请进来吧……” 这代表,刘彻这个太子已经认可了这个名单。 不多时,少府令岑迈就领着二十个年纪不一,身材各异的官员,走进殿中拜道:“臣将作少府迈奉天子诏遣送舍人二十,请家上签收……” 说着岑迈就呈上一分正式的公文。 刘彻在其上加盖太子印玺后,将之递还给岑迈。 “家上,臣先告退……”岑迈接过公文,再拜道。 “王道,去送一送岑明府……”刘彻站起身来吩咐着。 “诺!” 片刻之后,整个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二十位穿着打扮各异的官员。 刘彻瞧了瞧,这一次的舍人素质很不错。 基本上,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的样子,小的看上去可能也有二十余岁了 刘彻拿着手上的名册,走到这二十个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躬身站在殿中的官员。他来回踱了两步,然后,忽然道:“孤与诸卿,认识一下,做个自我介绍,卿等简要的跟孤说一下自己……” 刘彻等了一会,发现没人带头,他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道:“既然没人带头,那孤就点名了……” “商容?”刘彻故意漫不经心的念了一个名字。 “臣在……”一个体态修长的年轻官员出列拜道。 “介绍一下你自己……”刘彻好整以暇的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一番商容。 此时的商容与前世记忆几乎相差无几,大概二十二三岁的样子,留着浅浅的胡须,国字脸,浓眉大眼,是典型的中原男子样貌。 “臣商容拜见家上……”商容跪下来叩首道:“臣乃是清河郡人,三年前蒙清河郡郡守杨公不吝简拔,授为亭长之职,须臾,以微末之功,考为最,举为少府尚书台尚书郎!” 刘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其实刘彻对商容可以说是比较了解的吧。 前世之时,刘彻就听说了此人的功绩和人选原因。 三年前以亭长之职,带领一村一百七十一户农户,修了一条三里长的渠道。 于是,立刻被清河郡上下惊为天人。 马上就被清河郡郡守举荐到了少府。 再不送走,全郡上下的官员都要去找根绳子上吊了! 尤其清河还是窦太后的老家,年年都有窦氏子弟回乡省亲扫墓。 一到少府,立即就被少府三巨头分配到了尚书台,做了一个打酱油的尚书郎。 此时的尚书台,还没有后世那么威风。 充其量就是一个给皇帝整理奏折,清理文档,同时打扫皇家图书馆,将诏令与法令归档的衙门。 但能进尚书台的,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别的不说,尚书台直接面对天子和朝臣,一天十二个时辰,必须随时待命。 这还不止,此时的尚书台,还要负责结算皇室开支和园林的用度。 基本上,能在尚书台里混一个乙等考绩,尤为难得。 想着这些往事,刘彻微笑的点点头,道:“商卿过往即在尚书台用职,孤就将卿拨给家令汲黯,望卿好生努力,不负孤望!” 虽然说,刘彻自己放手让汲黯他们去各自抱团成立派系。 但是,怎么能不掺沙子进去呢?空降一个商容过去,就是一个预防针,防止有人串通起来,蒙骗与他。 不止是家令,其他各部门能掺沙子的肯定要掺! “诺!”商容重重的点头称是。 刘彻翻着名单,又道:“江贞!” 一个略微有些矮胖的男子闻言立即出列,跪下来,将额头死死的贴在地面上,道:“臣贞拜见家上!”一边说,身体似乎还很紧张的打着摆子。 “臣家族世代居于弋阳,臣的祖父大人,父亲大人,皆为少府厨丞……”江贞说完牙齿还在咯咯的响着。 刘彻一见,笑了一声,道:“别紧张,孤又不吃人!” “诺……”江贞匍匐在地上,更加紧张的颤抖了起来。 许多人见了这场景,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殿中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弭不少。 刘彻却是郑重了起来,能被少府塞到太子宫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即使是塞了钱,少府的人也不是笨蛋,那么多塞钱走后门的为何偏偏选中他? 没有三两三,就算手眼通天的人物,少府也不敢冒着开罪太子的风险,乱塞人! 你要知道,少府直接受命天子,听命于皇后、太后。 舍人号称储君臂膀。 你塞一个残疾的臂膀给储君,要是被发现,那就等死吧! “卿的厨艺怎么样?”刘彻笑着问道。 “回殿下,臣家自祖父大人开始,就为圣天子掌勺……”江贞额头都冒汗了,叩首道。 刘彻点点头,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按照制度,少府会给太子配齐所有的待遇,包括厨师和车夫还有医生、匠人。 自然的也会调拨一些这方面的官吏过来。 “那卿就当孤的厨令吧……”刘彻拍了拍这个可怜的家伙的肩膀,道:“民以食为天,这太子宫的饮食今后就交给卿了!” “诺!” 于是,刘彻继续点名。 果然不出他所料,少府不禁塞了一个厨师过来,还塞了一个养马的,一个管木工的,还有一位医丞。 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长处。 譬如有的舍人,精通刑名,有人擅长算术,也有人是满腹经纶的文人,更有贵族子弟和官宦世家出身的人物。 刘彻大略的问了问,基本上,这二十人都是从少府不同的衙门司曹中抽调出来的菁英。 等于说,有了这二十人,刘彻自己也能在太子宫玩出一个微型的少府衙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将二十位舍人的名字一一问了一遍,粗略的了解了一翻后,刘彻在嘴里轻轻念叨了一声。 很显然,这一次的官员抽调,并非是少府令自己自行为之。 有来自皇室更高层的命令。 显而易见,明摆着的是,天子或者太后,在刘彻被册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立即培养刘彻的朝政处理能力和掌控能力。 那么…… 刘彻在心里想着:“舍人如此,三臣会是选择那些人呢?” 首先,刘彻能排除掉窦婴和周亚夫被塞过来的可能。 窦婴现在要执掌荥阳的兵权,不可能来做刘彻的老师,周亚夫亦然。 那么,就只能从朝臣和地方郡国的两千石大员中选择了。 然后,还有太子宫的其他必备官僚,如谒者、洗马等。 第268章 八方英才汇聚(3) 长安,戚里,顾名思义,这是专门给外戚准备居住的一个居民区。 自刘邦开始,汉室皇帝的妃嫔的亲属,基本都被安置在此居住。 当然,封侯的和被罢黩的或者年事已高的,都会搬出这里。 汉承秦制,对于居民实行编户齐民制度,简单的来说,大概就类似于后世的户口本制度,但更加严格。 地位高的,绝对不会和地位低的住在一条街上。 戚里亦然。 所有的住宅按照地位高低贵贱,一字排开。 曾经诞下过皇子的妃嫔的家人的邻居绝对不会是一个没有生育过子嗣,只是短暂得宠的人家。 但有一人例外。 此人就是高皇帝刘邦的外戚,当今天子的老师,故太子太傅兼太中大夫,上大夫石奋。 当初,石奋不过是高皇帝刘邦身边的一个侍从,因为勤勉和细心而被重用,提拔为中涓,更纳其姐为美人,这样,石家就一跃成为外戚。 当然,当时的刘邦,天天忙着打仗,也没时间去宠幸后宫新纳的美人。 这样,石氏其实只是挂了个外戚的名而已。 即使如此,按照制度,石氏阖家也被迁到戚里与其他宠妃外戚家族并住。 像当时的吕禄吕产,戚夫人家族等都曾经是石家的邻居。 五十三年弹指一挥间,往昔的名门豪族,如今已经俱都灰灰。 只有石家依然坚守在这戚里。 石奋本人也从十五岁青涩少年,变成了六十八岁垂垂老矣的老人。 石奋有五子。 长子石建,次子石甲,三子石乙,四子石庆,五子石穰。 此刻,五个儿子全部跪在石奋跟前,叩首道:“儿子等拜见父亲大人!” 石氏家规森严,最讲礼数,以往儿子们回家,石奋都是必穿着朝服在正堂等候儿子们的拜见。 此时,石奋也是一样,穿着他的上大夫官服,头戴大夫冠,端坐高堂之上。 “都起来吧……”石奋喝了一口茶,颤颤的道。 长子石建闻言,这才敢带着兄弟们站起身来。 实在是他的这个老父亲太厉害了,谁敢不听老父亲的话,老父亲就必然绝食。 这么一来,整个石家上上下下谁还敢忤逆老父亲? 要知道,整个石氏的现在和过去的繁荣全系于石奋一人之上。 没有石奋,石家就要被赶出戚里,从官场上消失。 而老父在,则石家全族,人人都能当官,个个都能富贵。 像他们五兄弟,靠着老父亲的面子,一个个都混了个好差事。 即使是过去最没出息的石穰,现在也混到了储君身边,做了亲近大臣,假以时日,未尝不又是一个郎中令周仁。 石建自己更是做到了接近两千石的太仆丞。 “穰啊……”石奋站起来,周围的婢女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儿子在,父亲大人有何吩咐?”石穰连忙恭恭敬敬的上前,扶着父亲。 “过去你学医,为父很不赞同……”石奋轻轻的道:“现在,为父要说,你这个医学的好!” “过去是儿子不孝……”石穰连忙道:“忤逆了父亲大人,不知道父亲大人的深意!” 石穰当然不傻。 这么多年了,在宫廷中耳闻目濡,看着那些过去风光的大人物,转瞬被打落尘埃,有如猪狗一般任人宰杀。 这让石穰深深的明白,他父亲当初不赞同他学医的初衷。 学医又能有什么用呢? 一朝大厦将倾之时,再高明的医术也没有任何作用。 石家看似风光,但,眼下的风光只是仰仗着老父亲的余威而已。 老父亲今年六十八了。 还能庇护石家几年呢? 因此,想要保住石家,每一个石氏子弟都必须拼命向上爬,爬到一个安全的地位,爬到能庇护石家的人的大腿下。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石奋巍颤颤的走着:“你能靠着医术,到储君身边做事,为父,很高兴!” “儿子但尊父亲教训做事而已……”石穰低着头道:“本份做人,勤勉做事,忠君奉上……” “说得好!”石奋赞道:“我石氏能有今天靠的就是本份做人,勤勉做事,忠君奉上十二字!” “你们都记住了,不管到什么时候,我石家都不能忘了这十二个字,这立家之本!” “诺!”诸子齐齐低头,表示接受教诲。 “穰啊,你在太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依你看,太子为人怎样?秉性如何?”石奋看着石穰问道。 “回父亲大人……”石穰整理一下思路,道:“家上仁霸兼修,年不过十七,已是胸有沟壑,诚如市井之言,果有太宗遗风!” 说这话的时候,石穰的脑海回忆起了,他在太子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他都是亲身感受,亲眼旁观的。 别的不说,到大阳,体恤百姓孤苦,因而借机发作,这是仁。 穷追不舍,穷治周阳由与申屠之罪,这是霸。 区区十七岁就已经如此,二十七,三十七将会如何?简直让人期待! 最重要的是,石穰在太子身边,感觉到了在宫廷其他地方都感觉不到的一些东西。 太子大臣,无论汲黯、张汤、剧孟,都各自各自领域内罕见的英才。 整个团队,朝气蓬勃,有如初生的太阳。 人人争相恐后,唯恐落于人后。 即使是被认为没有什么才能和魄力的司马相如…… 石穰也觉得,司马相如被人低估了。 石奋听了石穰的话,他知道,石穰不会骗他,而且,石穰从小就不会吹牛,说大话。 “这么说来,储君乃是一代英主了……”石奋闻言,拄着拐杖,沉思了许久。 然后,对着长子石建招手道:“建啊,你过来,跪下!” “诺!”石建乖乖的走到老父亲面前跪下来。 “昨日为父入宫给太后请安,闲暇之于,向太后求情,将你举为太子少傅……” 石建闻言心花怒放。 太子少傅啊! 储君三臣之,见储君不拜,奏报不名,同时兼有实权,与太子詹事一同管理太子宫上上下下。 混的好了,储君一即位,立刻就是潜邸大臣,亲信心腹,元老,子子孙孙都要受益无穷,一如他的老父亲一般,成为给家族遮风挡雨的擎天大叔。 即使混的不如意,也解决了两千石的待遇,有利于将来的发展。 唯一的缺陷就是,万一伺候太子没有伺候好,太子即位秋后算账,全家都要倒霉! “穰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石奋继续道:“你记住了,去了太子宫,凡事都要请奏太子,太子不许可的事情不要去做,太子没下令的事情不要去管,小心无大错!” “诺!”石建恭恭敬敬的磕头道。 “还有,穰啊,你是太子老臣,你大兄去了,你要多多辅佐,万一石建事情做的不对,你就当面提出来,让他改,他要不改,你回来告诉我,我让他改!” “诺!父亲大人请放心就是了!”石穰连忙跪下来答应。 “诺!”石建也连忙道:“大人教诲,儿子省得了,一点不给大人丢脸!” 同时也对石穰叩首道:“往后就请穰弟多多指正,你我兄弟齐心,共同辅佐家上!” “善!”石奋哈哈一笑,将兄弟俩拉起来,让他们手牵手,道:“兄弟正该如此!” …………………………………… 刘彻这时候,却发现自己遇到麻烦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是时候该出发前往馆陶长公主府邸了。 但是…… 有一件事情,刘彻遗漏了:他如今是太子,不是过去那个皇子了。 太子出巡,自然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随随便便说走就走。 而且,按照制度,太子出巡,要有洗马前驱,为太子仪仗。 这也就罢了,暂时找些别的人虚张声势就行了。 然而,有一个活计,一般人替代不了。 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个代替太子与路上遇到的大臣贵族答礼之人。 此人要求相当高。 首先,身材要高大,不高大彰显不了太子的威仪。 其次,声音要洪亮,嗓门不大的,没办法让人听清楚。 然后,相貌必须是英俊伟岸的美男子。 最后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必须熟练的掌握全部皇室礼仪和规矩制度,见什么人要知道说什么话。 这么一个人选可真是难倒刘彻了。 汲黯本来很适合做这个活的。 前世之时,汲黯最初给小猪当洗马,就是专门干这活计的。 可惜,人家现在是家令,再来干这活,传出去,汲黯不说什么,刘彻脸上也挂不住。 同理,张汤、颜异统统出局。 至于周远、蛊臬柔,身材不合格…… 宁成、主父偃,那歪瓜裂枣的模样肯定干不了! 司马相如连话都说不圆,就别指望了。 义纵年纪又小…… 刘彻都快愁坏了! 没办法,刘彻只能把汲黯找来,问道:“卿可有同门同族英才在长安左近?” 刘彻觉得,汲黯长相身材都不错,那他的同族什么的也应该差不多哪里去。 汲黯特别奇怪,不知道刘彻问他这个做什么。 但是,身为家令,他的职责就是帮家上排忧解难。 他的长辈特地叮嘱过他:家令,乃为太子管家排忧解难也,事无巨细,皆亲为之。太子如有所欲,家令必当有所应。 也就是说,太子想干嘛,家令就必须千方百计帮太子搞定。 哪怕是拉皮条这种事情…… 于是汲黯道:“回禀家上,臣姊子安正在长安苦读,以备来年考举……” 说这话的时候,汲黯是有些打鼓的。 因为这是赤裸裸的给外甥开后门啊! 刘彻一听就奇怪了,汲黯看模样也就最多二十一二,他姐姐的儿子怎么就能参加考举了? 许是见到刘彻疑惑,汲黯解释道:“臣姊长臣二十岁,臣姊子今年已有二十二,不比臣小了……” “哦……”刘彻点点头,这倒是正常。 晚来得子嘛…… 当此之时,北平侯张苍就是其中的标榜。 年过八十还能生子,而他的长子在他的幼子出生之时,却已经差不多六十有余了…… “那卿的那个外甥叫什么,师从何人?”刘彻问道。 “臣姊子司马氏也,名安,师从黄允公……”汲黯低头答道。 “司马安?”刘彻有些印象了,不就是前世那个把周阳由给推进坑里,将周阳由申屠两人一起埋了的廷尉监吗? 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汲黯的外甥。 至于黄允,刘彻的印象就更大了。 两年前,就是此人领着张释之给老爹赔礼道歉的。 这可是个学霸啊! 常年是已故太皇太后和窦太后的座上宾。 只是这两年年纪大了,才归隐老家卫地的竹山。 “马上去叫他过来,给孤当一回谒者!”刘彻命令着。 “诺!”汲黯大喜,连忙点头,生怕刘彻反悔。 当此之时,给上位者赶马拉车和开路以及唱名的,个个都是心腹亲信,地位崇高。 像太仆,本职工作就是给天子法驾赶车的,副职才是管理马政。 可照样是九卿,更因为天天给皇帝赶车所以地位相对高于其他九卿。 半个时辰后,汲黯就领着一位青衣士子,来到了刘彻前面,叩首道:“家上,臣已将臣甥安带来!” 跟在汲黯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叩首道:“小民司马安,拜见太子殿下!” 能称呼太子为家上的,也就只有太子宫的大臣以及朝中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其他人,只能称为太子殿下。 这是制度! “起来吧……”刘彻站起身来,道:“孤听汲黯说,你师从黄允公?” “回殿下,是的……”司马安站起身后,低头躬身答道,本来,他此刻应该在老家读书的,可是,看着舅舅一下子就从一文不名的士子,转眼变成了储君的身边亲信,现在更是成了太子家令,前途不可限量,司马家要是能坐得住,那就白混了。 于是,请了老母亲说情,说动了舅舅汲黯和外祖父,这才到长安来,准备考举,打的算盘就是万一考不上就走后门。 刘彻走到身前,打量了一下,这司马安,卖相跟汲黯一样,相当不错,身材也挺高大,看来没少吃肉,最重要的是,司马安的气质不似汲黯,看着就像个古板的老头子,司马安相对亲和了许多。 这样的人,别的不说,赶车这种事情和答礼回复,应该是称职的。 于是,刘彻问道:“既是黄允公高徒,想必礼法是懂的吧?” “回殿下,小民不敢说懂,只能说,大致知道一些……”司马安依旧躬身道。 “善!”刘彻抚掌道:“就劳烦先生,为孤暂做一回洗马,立于孤车上,为答礼谒者,你可愿意?” 司马安如何不愿意呢? 能亲近太子,这可是别人打破了脑袋都想要的事情啊! 于是,他俯首道:“殿下有命,小民敢不从命?” …………………………………… 于是,在凑齐了人马和仪仗后,刘彻乘着马车出门了。 长安的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刘彻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看着车外的景色。 尽管这一切他早已经熟悉无比,但此刻再看一次,却格外有着一种新奇的感觉,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焕然一新了。 自太子宫出发,经过武库,就到达了御道,从御道之侧的车道通过。 一路上,无数公侯大臣的宅邸在刘彻眼前闪过。 而他这么一出现,也立刻惊动了沿路的所有大臣公卿,人人侧目,许多人开始窃窃私语。 谁都知道,太子三臣,意味着什么。 而几乎所有彻侯都有机会担任太子三臣之一。 即使不能,将自己家的子侄,塞到太子身边也行! 因此这些天,几乎所有认为自己有门路的彻侯们都活跃了起来,以至于,长安城中的斗鸡斗狗场的生意都滑落了一大半——彻侯们才是这些奢侈生意的最大消费者! 刘彻的仪仗来到馆陶长公主的府邸之时。 早就在门口准备迎接的堂邑候陈午立刻就上前来拜道:“臣午恭迎家上!” 刘彻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 外面,刚刚兼职车夫的司马安朗声颂道:“太子为君侯下车,立!” 堂邑候陈午连忙起身肃立一侧,同时,堂邑候宅邸大门打开,鼓乐齐鸣,侍女奴仆跪满大院。 刘彻从车上走下来。 司马安又立刻朗声颂道:“太子下车见君侯,君侯起!” 堂邑候陈午连忙上前拜道:“臣堂邑候午恭迎家上!” 刘彻这才满脸微笑的上前,握住陈午的双手,道:“岂敢劳姑父大人远迎?小子彻,愧不敢当!” 同时,刘彻在心中也很满意司马安的表演。 看着司马安这样很简单,但实际上,不是知识分子中的精英根本做不好这活计。 原因很简单。 司马安的所有对答与语言都必须用雅语唱诵。 说实话,雅语这种先秦时代的语言,现在能掌握的十个人里最多一两个而已,能说的这么顺溜的就更少了。 只能说,时代在发展,人类在进步。 先秦时代,流行于关中的语言,到了如今,已经都快成为传说了。 在现在,想要学好雅语,就首先得知道注音,懂反切法,这就需要有庞大的阅读量做基础,不然,根本不知道怎么发音。 “这司马安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嘛,再观察观察……”刘彻这样想着,就与堂邑候陈午手拉着手,走进了堂邑候府邸。 “姑父大人,让您与馆陶姑姑久候了……”一进门,刘彻就首先道歉,这是很重要的一个立场。 刘彻记得很清楚,前世,田蚡跟窦婴怎么成死敌的? 就是某次田蚡说要去窦婴家做客,结果窦婴全家半夜就开始准备,一直忙到中午,然后就一直等着田蚡上门,结果等到晚上田蚡都没有登门,于是,被认为是奇耻大辱,这才有了之后灌夫与田蚡之间的纠葛以及一系列的事情。 “家上言重了……”陈午领着刘彻穿过院子,笑着道:“家上能来,臣阖家上下与有荣焉!” 刘彻随便看了看。 整个府邸,显然因为他要来的缘故,经过了彻底的大扫除,所有的宅院,走廊,俱都一尘不染,许多的香炉中更燃起了冉冉清香。 甚至,所有的下人奴婢全部都穿着新衣裳,人人打扮的光鲜亮丽。 看着这些,刘彻也不得不感慨。 随着他地位的水涨船高,所受的待遇,立刻就拔高到了无限接近皇帝的水准。 他这还是来到馆陶的府邸。 倘若他去其他官员或者贵族家中拜访,想必,所受的待遇,肯定会比眼前的还要隆重,甚至不乏有无节操跪舔的。 倘若成了皇帝,那就更是天下都要跪舔了! 刘彻在堂邑候陈午的引领下,来到大厅。 他一进门,立刻就有一群光鲜亮丽,娇颜动人的少女,迎上前来,跪下来拜道:“奴婢等拜见殿下……” 这些少女,基本上都着了薄薄的丝衣,胴体几近透明,让刘彻猝不及防之下,都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他隐藏的很好,随手挥了挥,表示没有意思,这些侍女奴婢就自动自觉的退了下去。 “我这个姑姑丫……”刘彻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可还在母丧期间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用美色来贿赂,有意思吗? 况且,刘彻现在根本不缺女人。 他手一招,整个长安的女性都要为他疯狂,任他挑选。 甚至于,他只要放出自己想要女人的意思,无数贵族会排着队奉上自己的女儿、侍妾甚至妻子! 想想看,王娡怎么进宫的? 想到王娡,刘彻就猛然想到了,王娡的妹妹王驹儿,应该快生产了吧?他的第十一个弟弟,可能就在这两个月要生出来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刘彻心里下定了决心:“不可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实在是刘彻太清楚王娡姐妹有多么顽强和难缠了。 不趁着现在老爹心思完全没在他们身上的机会打死她们,万一这姐妹靠着皇子翻身,那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陈午就带着刘彻走进了大堂。 “太子殿下驾临!”站在内堂门口的两个下人立刻大声宣告:“太子殿下驾临!” “太子表兄!”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里面跑出来一下子就跑到刘彻的怀里,一只小手摸啊摸啊的摸着刘彻身上崭新的太子冠袍,道:“太子表兄换了新衣裳,好好看,阿娇喜欢!” 刘彻抱着这个小丫头,在她额头上温柔的一吻,问道:“阿娇这些天听话吗?可有每天按时吃饭?” 陈阿娇骄傲的撒娇着说:“每天都有吃饭啦,还吃了一大碗!表兄要是不信去问义婼阿姐……” 说着,在她的身后,义婼的影子若隐若现的静立在一侧。 不得不说,刘氏的太子最喜欢在自己的姐姐或者姑姑家里养外室。 刘彻的老爹最高峰时在馆陶这里养着十几个美人,刘彻只养了一个,只能说是真。柳下惠! 刘彻抱着陈阿娇走了进去,一进门,刘彻就看到,除了他的姑姑馆陶长公主刘嫖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他眼帘动了动,笑着道:“姑姑,还有客人在啊?” 那人早在刘彻进门的瞬间,就已经匍匐在地上了。 此刻,刘彻出言,他立刻就道:“臣绾拜见家上!” 刘彻低头一看,好家伙,熟人啊!不是他前世的太傅兼情人的老爹,卫绾又是谁呢? 卫绾出现在这里,委实让刘彻颇为惊奇。 在刘彻的印象中,卫绾可是个大大的老实人啊,从来不会拉关系走后门的。 怎么今天会出现在长安城中出了名的要钱才能进的馆陶府邸,还是在他来馆陶家的时候? 这可不对啊,不正常啊? 卫绾家底怎么样,刘彻清清楚楚,托当年跟卫绾女人偷情的福,刘彻太知道卫绾有多少钱了。 这么说吧。 前世,卫绾将河间郡兵击吴楚叛军。 可是,出征之时,连招募家丁的钱都凑不齐,还是刘彻这个便宜女婿给的…… 馆陶长公主刘嫖见到刘彻,立即就笑意吟吟的走上前来,道:“啊呀,太子啊,快快过来给姑姑看看!” 整个府邸,恐怕也就刘嫖跟陈阿娇见了刘彻不需要行礼了。 刘彻微微躬身,笑着道:“姑姑取笑了,侄儿再怎么样,不也还是姑姑的侄儿吗?” 听了刘彻这话,刘嫖脸都笑歪了,道:“太子这么说,姑姑听着舒坦,没让姑姑白疼你一回!” 刘彻笑了笑,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卫绾道:“卫公请起……” 将卫绾扶起来,刘彻问道:“卫公长者,可是有事与孤商议?” 这是刘彻所能想到的卫绾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但是刘嫖居然会放卫绾这么一个穷光蛋进门,这就让刘彻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狼居然会不吃羊了? 还是刘嫖解开了刘彻的疑惑,只听刘嫖道:“啊呀,太子有所不知,当年母后困危之时,幸得卫公与袁公周旋,这才没让慎氏那个狐狸精得逞,这不,现在卫公闲置在家,姑姑啊就觉着,这人,不能忘本,就将他请来,让太子给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给卫公安排个官职?少傅啊太傅啊詹事什么的……” “臣不敢如此想,能见家上一面就足以了……”卫绾躬身道。 刘彻闻言笑了。 刘嫖的话信一半就够了! 十之八九是窦太后发话了,让刘嫖帮着给卫绾谋个太子宫的三臣,不然,以刘嫖的尿性,卫绾这个穷光蛋能进门那就奇怪了! 窦太后的面子不能不给! 更何况,卫绾这种人来当太傅或者少傅对刘彻来说刚好合适。 他与卫绾前世相处过,不需要磨合就可以开展太子宫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卫绾一来太子宫上班,他那个女儿,那个身子丰腴的都能滴出水的女儿岂不就乖乖的进刘彻的嘴了吗? 然而,想要运作这事情,有一个大大的障碍! 刘彻的老爹! 当年,当今天子还是太子的时候,卫绾就已经是两千石的中郎将了。 某次,刘彻的老爹请卫绾去太子宫做客。 结果卫绾当时生病,去不了……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 当今天子是个什么人啊? 睚眦必报! 当时就恨上了…… 等到登基,邓通张释之被清算了,卫绾也好不到那里去,要不是窦太后保着,起码是张释之的下场,甚至可能会跟邓通一样。 即使如此,也好不到那里去。 老爹登基后一脚将卫绾提出了朝廷,虽然还挂着中郎将的职位,但也差不多等于是个类似后世的政协养老的决定。郅都的中郎将,就是顶着卫绾上位的。 但卫绾怎么愿意现在就养老? 他才四十多岁,他还大有可为!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这事情难啊! 想要说服老爹,这可不是个什么容易的事情。但不帮忙吧,窦太后、刘嫖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见到刘彻沉默不语,刘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这事情,她可在老母亲面前拍了胸脯的! 卫绾更是一脸苦涩。 躬身道:“臣不敢让家上位臣为难……”说着就欲告辞。 刘彻连忙道“卫公捎带,请让孤仔细想想……” 刘彻放下陈阿娇,来回踱了几步。 前世,卫绾怎么成功的讨得老爹的欢心的来着? 刘彻低头,看向卫绾腰间的佩剑,顿时想了起来,他转过身来,对卫绾问道:“卫公佩剑似乎有些旧了啊,来人,去将孤车上的佩剑取一面来给卫公……” 卫绾跟刘嫖都有些愣了,不知道刘彻这唱的是哪一出。 只听到刘彻一拍大腿,道:“啊呀,孤却是亡了,卫公似乎得了许多先帝所赐的宝剑啊,孤的剑岂能跟先帝的宝剑相比?” 刘彻问道:“卫公,何以孤未见卿佩先帝所赐之剑呢?” 卫绾闻言拜道:“不敢瞒殿下,先帝赐臣宝剑六柄,臣不敢易用!” “这就对了嘛!”刘彻哈哈笑道:“卫公安心啦,孤会为公在父皇面前成说此事,力争卫公为孤太傅,望卫公不吝辅佐之!” 刘彻低下头来,对卫绾道:“只是,之后,卫公还得想个办法去见一见父皇……” 刘彻这两句话一说完,即使是笨蛋都知道了,刘彻为什么说那些话了。 刘嫖更是笑的脸上都开花了! 对刘嫖来说,没什么比完成老母亲的任务更重要的事情了! 第269章 艰难的抉择 堂邑候陈午小心的将刘彻请到上首的主座。 刘彻推脱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刘彻除了在天子、皇后和太后面前需要矫情之外,其他任何地方,他都有足够的资格和底气居于上首。 陈阿娇见到刘彻坐了下来,立即就蹦蹦跳跳的跑到刘彻身边,爬到他怀里腻歪了起来。 刘彻自然也是满脸关爱,宠溺的抱着陈阿娇。 此情此景,让刘嫖看在眼中,心中原本的一些担忧不翼而飞。 于是,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 三天之后,刘彻终于能脱下孝服了。 汉代皇室的守孝期没有后世礼教兴旺后那么变态。 按照先帝太宗皇帝规定的制度。 天子去世,皇子皇孙也只需要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 刘彻为母丧戴孝十五日,本身就已经是超规格了。 只是,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敢议论。 但是,假如想要超越十五日的孝期…… 那就是逾越了! 除却孝服后,刘彻穿上太子冕服,然后,在王道的引导下,坐上少府新拨来的太子车驾,浩浩荡荡,趁着晨间的晨曦,朝着未央宫而去。 按照制度,他这个太子,每五天必须按时入宫给天子和太后请安。 其他时间,则由太子仆代替问安。 今天是刘彻初次以太子身份,入宫问安。 所以,一切仪式都尽量隆重。 少府调来的十三位洗马,在前头打着仪仗旗牌开路。中间,数十名骑兵骑着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太子车驾居住,其后跟着卫兵和宦官侍女。 如今,刘彻的太子宫,初步具备了一个雏形的系统。 像是三四百石左右的洗马与舍人都已经配备完好。 加上从宫里调来的宦官和侍女,以及刘彻本来的班底,整个太子宫的血液循环系统已经初步建立了起来,能够开始以刘彻这个太子的意志行事。 当然,仅仅这样,远远还不是一个正常汉室太子的完全形态。 汉室的储君,在正常情况下,三臣九缭各司其职,底下各种文武官吏三四百之多,还拥有一个完整编制的太子卫队。 除此之外,为了方便太子与天下豪杰相交,按照制度,还会在上林苑中为太子单独建立一个活动区域。 总而言之,汉室的建储思想,是以培养太子的各方面能力和手腕为目的的。 是要保证,一旦天子发生意外,太子立刻能顺利接过权力。 尤其是发生了吕氏乱政的悲剧后,为了不至于重蹈覆辙,太宗孝文皇帝,准许了太子培养自己的武力班底。 后来小猪的太子刘据能在巫蛊之乱中发动长安军民数万人,并非无因。 只是,这一切都跟现在的刘彻没多大关系。 按照制度,他得等到太子三臣确定下来之后,才能让他的太子宫正常运转,然后,才会被获准建立卫队,拥有属于他的武力。 只是,现在朝堂上乱成了一团。 为了争夺空缺丞相之位。 御史大夫晁错支持的廷尉张欧与太仆袁盎支持的桃候刘舍,争辩不休。 而刘彻的老爹当今天子刘启没有表态。 这就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偏偏这时节,刘彻的太子宫初建。 为了争夺太子太傅、太子少傅、太子詹事这三个职位,各派系之间不断连横合纵,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无疑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 刘彻这次进宫,除了照常的问安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确定下他的臣僚人选。 现在的刘彻,一点都不想被牵扯到朝堂的争斗中去。 他是太子,除非涉及到关系他自己切身利益的问题,其他一切,能保持中立,置身局外,就一定要保持中立,置身局外。 刘彻的仪仗马车缓缓驶入北阙的城楼,在宫廷卫队的护卫下,一直来到北司马门前。 然后,刘彻就在北司马门下车。 在过去,他住在未央宫,因此,路过北司马门,无需下车。 如今,他是太子,却必须在北司马门前下车。 这或许是他成为太子后丧失掉的唯一特权吧。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刘彻下了马车,早就有宦官在北司马门下等候着他了,这宦官见了刘彻,立即迎上前来,叩首道:“陛下此刻在宣室殿等候殿下……” “请带路吧……”刘彻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就在那宦官的带领下,走进司马门,从未央宫的前殿,向着宣室殿前进。 那宦官领着刘彻到了宣室殿门口,刘彻就提起自己的绶带,走上宣室殿前高高的台阶。 一步一步,刘彻沿着台阶向上。 此时,正是辰时,秋日的阳光从宣室殿的东侧,照射下来,微风习习,吹着刘彻宽大的袖袍,发出微微的呼呼声,木屐踩在台阶上,嘎嘎的响着,头上所戴的五色旒珠,在刘彻的眼前晃动着。 他每向上一步,台阶两侧的卫士就持戟屈身致敬。 高高飘扬的黑龙旗,在两侧迎风招展。 “儿臣刘彻问父皇安!”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刘彻躬身下跪,叩首道。 “太子恭问陛下安!”一位谒者站在刘彻的身后,高声喊着。 “太子恭问陛下安!” “太子恭问陛下安!”一个又一个侍从官像接龙一样将刘彻到来的消息,向着宣室殿中传递。 片刻之后,一位持着天子节的文官模样打扮的男子,走到刘彻身边,道:“陛下答太子问安:朕躬安!” 这大概也算刘彻成了太子后的又一个不便之处了。 除非老爹传召,或者有急事急奏,否则,想向过去一样大大咧咧的直接跑到老爹身边,几乎不可能了! 太子一立,就是国本,国本与天子,即是父子,也是君臣。 这种复杂的关系,使得即使是太子想见皇帝也没那么简单。 所以,小猪的太子刘据落得那个悲惨下场,刘彻的老爹当年做太子时如履薄冰,就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当了太子后,刘彻与自己老爹的所有正式场合的谈话和见面言论,都会被史家记录,然后归档。 刘彻的任何表态都会被人解读成他的政治意见。 譬如,前世小猪的太子刘据屡次建言要和平要面包不要战争,惹恼了小猪不说,还顺带惹恼了新兴的军事贵族利益集团。导致巫蛊之乱时,北军和南军的将军们拒不奉节,接受刘据的命令。 之后,宣帝的太子元帝的尊儒言论,更是让宣帝大发雷霆之怒,几欲废储,错非是宣帝念及微时故剑,元帝才在他老妈的庇佑下顺利登基。 想着这些,刘彻就按照早就在太子宫里练习了几百遍的礼仪,躬身拜道:“儿臣彻谨请面见父皇……” “陛下诏:可!”那官员持着天子节,朗声道。 然后,就面朝刘彻,放下节牦,道:“家上,请,陛下等您很久了……” 刘彻起身,看了看这人,发现是郎中令周仁,连忙拱手道:“竟是郎中令亲迎,孤愧不敢当!” 周仁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只是躬身道:“殿下快些进去吧,陛下在等着呢!” 对周仁来说,他并不需要跟其他朝臣一样刻意的靠拢刘彻。 因为,他的儿子就是刘彻的臣子。 就这个关系,就注定了他是刘彻的人,至少,也是偏向刘彻这个太子的一员。 此立场,假如不出意外,基本上不会被人曲解和误读。 刘彻也识趣的点点头,跟在周仁身后,走进宣室殿之中。 进了殿中,刘彻走到正中,低头俯身拜道:“儿臣彻拜见父皇!” “平身!”上首传来了老爹刘启的声音:“给太子赐座!” 于是,就有着宦官领着刘彻到了老爹御座之旁的一个位子,跪坐下来。 刘彻此时才发现,这殿中,不止他一个人在。 大殿两侧的位子上满满当当的跪坐着数十位贵族官员。 很多人刘彻都不认识。 只有周亚夫、刘舍、晁错、袁盎等寥寥数个熟人。 在周亚夫身边,跪坐着一位年纪五六十岁,穿着两千石朝服的男子。看样子,此人与周亚夫早就相识,从两人坐位紧邻就能看出来,此人跟周亚夫有姻亲关系。 晁错身边也坐着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两千石官员。 袁盎也不例外,带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位置上。 此外,在这些巨头之前,还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看上去很普通的老者。 不过,这个老者身上配着的佩剑,让刘彻多看了一眼,那是一柄出自少府的宝剑,而且是专供皇帝使用的宝剑。 而且,刘彻一眼能认出来,这种制式的宫廷宝剑,是他老爹所爱的一种款式,简而易之,此人,与他老爹关系匪浅,不如此,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更没有能耐敢配着天子赐剑,堂而皇之的坐在天子面前! “太子来的正好!”只听到老爹的声音道:“太子你起身,朕给你介绍一下……” 刘彻连忙站起身来,躬身听教。 只见天子刘启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牵着刘彻的手,走下殿中,群臣立刻匍匐在地,表示恭敬。 只有那四人只是离座躬身行礼。 嗯,按照历法,这四人的年纪和官位已经足够他们无须在除了祭祀先帝和高皇帝之外的任何场合下跪。 天子刘启牵着刘彻,走到那个独自坐着的老者面前,介绍道:“此公,朕往昔之太傅故上大夫石公讳奋,朕之长者,国之柱石!” 刘彻闻言,连忙躬身问道:“小子彻见过老太傅!” 别看石奋文不成武不就的,官位也不高。 但提起万石君的名号,谁人不知? 前世之时,石奋四子,俱为两千石,号称万石家族,天下第一官宦世家。 这个记录直到成帝时期才被打破,外戚王氏一门五候。 能在这个汉室朝廷严厉打击豪强势力的如今,石家能有这么强盛的局面,毫不夸张的说全靠石奋一人之功! 石奋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才能和文化水平,但他就一个字,忠。 死忠的那种,从十五岁侍奉刘邦开始,石奋的一生,充分的诠释了长安公侯们私底下的那句话:全力拥护圣天子,谁是天子拥护谁! 高帝在位,他死忠高帝,吕后掌握大权,他肝脑涂地,先帝自代承继大统,他第一个三叩九拜,全心全意效忠。 于是,官职自然也跟坐山车一样飙升。 从区区一百石的侍从,一路飙升,成了两千石的中大夫。 本来这也没什么。 但偏偏,当初,刘彻的老爹的首任太傅东安候张相如跟刘彻的老爹闹的很不愉快,于是被免,当是时,刘彻的老爹可是敢在街头砸死吴王太子,在朝堂唆使晁错上跳下窜,在宫里赶跑自己的太傅的恶太子。 简单的来说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在大臣们眼中是一个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台被废的巨坑大坑。 谁也不愿意往里面跳。 于是,原本炙手可热的太子太傅,变成了一个谁都不愿意接手的烫手山芋。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 最后大家全部推举没什么人缘也没什么地位的石奋。 石奋接下太子太傅之位后,什么都没想,就一个字忠,因此被刘彻的老爹认为是大大的忠臣和长者,以上宾相待,尊敬有加。 可谁都没想到,很快,太子地位就稳固了下来,忠于太子的势力发动逆袭,加上梁怀王忽然坠马而死,短短几年之内,本来摇摇欲坠的太子的地位就立刻坚不可摧。 于是,石奋在刘彻老爹的眼中就从一个长者变成了福将…… 新君一登基,立刻就成了真正的元老大臣,其地位不下于丞相。 石奋年纪已经很大了,见了刘彻,呵呵笑着躬身答礼:“老臣不敢当家上之礼啊,家上万勿如此……” 刘彻躬身道:“应该的,小子是老太傅看着长大的,太傅是小子皇父之师长,天地君亲师,尊师重道,小子素所愿也……” 天子刘启在旁边听着,相当满意刘彻的言行。 于他而言,石奋就是他所立的牌坊之一。 所以,尽管知道石家人的才能都不咋样但照样重用提拔! 天子刘启又领着走到晁错身前的那个大臣面前,介绍道:“此公先帝时大臣,朝野敬重,历任为内史、郎中令,曾持节镇抚南北军,屯兵霸上备胡,故复土将军张公讳武!” 刘彻连忙躬身道:“见过将军……” 眉毛却是悄悄一扬,晁错什么时候这么饥不择食了? 为了拉拢人脉,建立势力,居然连张武都拉拢。 哎!这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张武是谁? 名声都快臭大街了好不好! 虽然,刘彻承认,张武在南北两军有着数不清的旧部和弟子。 但是,当年,张武贪污被揭发,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不仅不惩罚,反而赏赐数百金,美其名曰:以愧其心。 好吧,这比杀了张武还要严重! 此事可是明诏下发的…… 于是,张武不仅仅要感激涕零,感谢先帝的恩德,同时,悄无声息的,名声迅速臭掉了。 想想看,皇帝发现你贪污,不但不惩罚,反而赏赐你钱,你在这个剧本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丑角! 不过,刘彻想了想,觉得也能理解晁错。 毕竟,今生不同前世,开封候陶青一死,晁错就成了跛脚鸭了。 不管是张欧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也罢,都很难填补陶青留下的空当。 这样一来,晁错想要推行他的政策,就不得不广泛的与人结盟。 只能说,蝴蝶效应太大了! 前世,张武在新君即位后就彻底消失了,今生却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不过,张武名声所臭,但人家是迄今为止还活着的少数几个跟随先帝从代地入长安的亲信大将了。 地位和势力,并未完全消退,也算个棋子吧! 张武闻言也是微微低头道:“家上礼重,臣不敢当!” 天子刘启又带着刘彻走到周亚夫跟前的那个大臣,刘彻发现,自己老爹在来到那人面前的时候,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勉强的道:“此公,亦为先帝重臣,故廷尉张公讳释之……朕亦曾受其教……太子不是一直都素来很推崇张廷尉的吗?现在见到真人了……” 刘彻听得出来,自己老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明显,牙齿都嘎达了一下。 毕竟,过去十几年里,张释之可谓是真的惹恼了他了! 不过呢…… 刘彻抬头稍稍看了看跪在前面的周亚夫。 这张释之跟周亚夫可是连襟。 张释之的老婆跟周亚夫的老婆是姐妹,不止如此,张释之的大女儿嫁给了周亚夫的次子。 有着这层关系在,张释之当年才能成功道歉,不然的话……呵呵…… “小子见过张公……”刘彻深深躬身致敬,对于张释之,刘彻确实很尊敬。 此人可谓是建立起了汉室法治之路,正是在他的任上,中国第一次出现了‘减轻刑罚,尊重法律’的声音,你要知道,在张释之之前,地方官刑罚百姓,根本没底线。 要知道汉承秦制,汉律就是建立在秦律的基础之上的,许多刑罚根本就是照搬的秦代法律,一件小事,就把犯人打死打残,屡见不鲜。 通过张释之与先帝的努力,这才逐渐废除了许多可能导致小事就打死打残民众的律法和刑罚,更建立起了‘薄刑轻罚’的思想基础。 “老臣见过家上……”张释之闻言立刻躬身回礼,许是吃过一次亏了,他再也不敢在汉家储君面前扎刺了。 天子刘启于是又带着刘彻,来到了袁盎面前的那个老臣身边,介绍道:“此公也是先帝大臣,曾经历任为车骑都尉,楚相,冯公讳唐也!” 刘彻闻言,不禁抬头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老臣。 李广难封,冯唐易老,后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不过呢,跟李广一样,刘彻深以为冯唐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 李广的悲剧在于,总是站错队,所以,好好的骑兵将军最后变成步兵老大,搞的后世人以为李家靠的是弓弩兵呢! 其实,不管李广也好,李陵也罢,带的从来都是货真价实的骑兵集团啊! 而冯唐的悲剧在于太聪明了! 跟杨修一样聪明! 杨修什么下场,一句鸡肋鸡肋,搞的曹阿瞒杀人。 而冯唐运气好,碰到的是难得的好脾气天子先帝太宗孝文皇帝,不以为忤,反而重用,拜为车骑都尉。 只是呢,再想向上爬,冯唐的性格,就注定了不可能。 于是转任为楚王相。 偏偏运气不好,碰上了刘戊这个二货,干了三年就辞官了! 自然的,刘彻照例躬身道:“小子见过冯公!” 这样,四位陌生大臣,刘彻就算是认识了一遍。 天子刘启于是拉着他,问道:“此四公,俱为先帝元老,其中,老太傅呢,举荐其长子建,余者三人,皆为大臣推荐,欲为太子三辅臣,你是太子,你怎么看?” 刘彻嘴角一阵抽搐。 老爹这是明摆着把这个得罪人的活交给他了! 而且,这其中还隐含着考验。 刘彻心里叫了一声苦,偏偏推脱不得。 他此刻要是推脱了,就会在大臣们跟老爹面前留下一个没有决断,畏缩不前的印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就全毁了! 更严重的是,此刻他不说话,那这事情也就没他说话的份了。 本来这没什么,但偏偏刘彻答应了刘嫖啊! 想着答应的刘嫖的事情,刘彻的头都大了 太子三辅臣只有三个。 可抢位子的却有五个人。 怎么看都不好分配啊! 卫绾背后站着窦太后跟刘嫖。 石建背后是石奋,石奋的后台谁不知道就是老爹啊! 至于张释之,刘彻自己都很欣赏和尊敬,更别说后面站着周亚夫这尊大神。 冯唐的话,就算不考虑袁盎的面子,也要想想史书上的评价! 将来太史公著史,这冯唐易老的锅,刘彻可不想背! 至于张武,看着好像是个软柿子,但背后站着晁错,鬼知道还有没有老爹的默认! 毕竟,没有老爹的默许,晁错根本不敢举荐张武! 刘彻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第270章 知难而退 刘彻悄悄抬头看着自己老爹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此刻,刘彻心中有着一个疑惑。 按道理来说,谁做太子太傅、少傅、詹事,太子本身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在汉室的历史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皇帝会跟太子征求意见的例子。 基本上都是盲婚雅嫁。 “也就是说……”刘彻心里思量着:“老爹恐怕是借我的嘴巴来淘汰掉一人……” 刘彻知道,作为皇帝,他的老爹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心血来潮。 他的所作所为一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么现在的关键是,谁才是那个老爹想要淘汰的人? 然后,再找个什么理由淘汰掉另外一个,给卫绾挪位子。 刘彻心里深深的知道,他这个太子想要做的稳当。 第一要把皇帝老爹的马屁拍好了,皇帝老爹的支持,对他来说胜过一切。 其次,东宫窦太后也要哄开心,只有哄好窦太后,他才能不至于回有后院失火的事情。 刘彻的眼睛在石奋、张武、张释之和冯唐四人身上转了一圈。 首先,石奋可以确定以及肯定是得了老爹的许可和承诺,不然,石奋不会出现在这里。 石氏一生唯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的事情,他们不会去做! 剩下的三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是老爹不喜,但却碍于情面或者别的原因,不好开口否决,因而把锅推到刘彻身上,让刘彻自己来决定。 这样的话即使刘彻选错人了,皇帝老爹也可以从容否决。 想到这里,刘彻就忍不住瞄了一眼张释之。 实在是张释之的嫌疑最大! 但是…… 刘彻看着跪坐于张释之旁边的周亚夫,他又不好肯定了。 周亚夫现在的地位不问可知,在所有朝臣中,周亚夫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一个。 皇帝老爹为了笼络刘武,连储君之位都能拿出来做诱饵。 而为笼络周亚夫皇帝老爹用个太子三辅臣之一的官位,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刘安已死,那么张释之就肯定是有功的。 因为假如不承认张释之的功劳,那么就等于刘安无罪。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政治推理,也是政治上颠破不变的真理,君不见,后世那些垮台的天朝巨头,一朝进了秦城,那他过去的一切就全部都是错的,对了也错!反之,他打到的人,统统被翻案,错了也是对的! 所以不会是张释之! 很简单,既然周亚夫敢推荐张释之,那么,必然已经跟皇帝老爹有过交涉甚至于获得了皇帝的支持。 不如此,以周亚夫的性格,他还不至于如此大胆。 要知道,此刻的周亚夫可不是前世平了吴楚之乱位居太尉,自侍功高,又有丞相加成的那个周亚夫。 倘若刘彻记得没错的话,著名的成语,汗流浃背的主角就是周亚夫。 一个能被皇帝吓到汗流浃背的人,不可能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明目张胆的推荐皇帝不喜欢不接受的人来出任太子大臣。 那样的话,周亚夫就是作死了! 至于张武,看上去也似乎是那么一回事。 可看了看晁错,刘彻就又有些犹豫了。 谁都知道张武现在的名声不比街上的马粪强多少。 可晁错还敢推荐张武,倘若没有把握,那晁错也太蠢了! 刘彻不认为,晁错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很显然,这背后有故事! 那么…… 刘彻低头看着冯唐。 通过排除法之后,刘彻认为,冯唐的出局是注定了的事情。 首先,冯唐在刘彻的前世辞官之后整整二十年没有出仕,直到小猪登基后才被人推举,那时候冯唐已经九十余岁了,因此,史书上人们才说,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再者,袁盎这是要干嘛? 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 刘彻觉得假如他是皇帝,也会对这样的臣子,这样的势头有所警觉。 想想看,假如你是皇帝,你手下有个大臣前不久刚刚才被起复,还在戴罪立功阶段,却上跳下窜的跟你支持的大臣唱反调,还纠结党羽,争夺丞相之位。 这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想把手伸进太子宫,渗透到储君身边去。 你是皇帝,你会怎么想? 只要不是白痴都会选择,让那个作死的家伙死开! 刘彻想是想明白了。 但是,冯唐易老的锅他真不愿意背。 沉吟片刻,刘彻看了看在在的大臣们。 不想背锅,就得找个替罪羊…… 可环顾在坐的臣子,没有一个是刘彻能利用和指使的。 怎么办? 刘彻将自己的大脑全力发动起来思索对策。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点子。 或许可以这样…… 于是,刘彻躬身道:“父皇在上,请容儿臣禀报:天地君亲师,非人子可以议论,父皇若问儿臣,儿臣只能说,老太傅德高望重,儿臣曾在河东闻乡中长者教曰:齐家治国平天下,大丈夫美之!老太傅家教孝谨,自家形国,儿臣尊而敬之!” 刘彻这话一出石奋脸上顿时就笑意吟吟,连忙谦虚的道:“不敢当家上之赞!” “齐家治国平天下?”天子刘启却道:“果然乡有大贤哉!” 这齐家治国平天下,似乎是后世儒生的理想,此刻还没有这个说法。刘彻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继续道:“张廷尉守法而不阿意,冯公论将率而举贤德,孔仲尼曰:不知其人,视其友,说的就是两位长者啊!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不党不偏,王道便便。诚哉斯言!” 好话嘛人人爱听,听到刘彻夸赞,冯唐与张释之连忙欠身道:“家上缪赞了!臣愧不敢当!” 刘彻转而看向张武,道:“张将军自代从先帝入长安二十三年,忠君守节,多有建树,是以先帝以为美,多褒而美之。儿臣过大阳,上吴山而祀泰一,登高望远,隐约曾听山林之中有民众作歌,其词曰:尔禄尓俸,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儿臣以为,此歌当收录入乐府之中以为警之,使天下官员知也!” 张武最初听着,脸上洋溢着笑容,只是,听到后面的时候,脸色就难堪了起来,尤其是听到‘尔禄尓俸,民脂民膏’之时,整个人瞬间都不好了。 天可见怜! 当初他收受的贿赂,可没有一钱是老百姓的。 全部都是贵族和官员所奉。 但是,他不敢为自己辩解。 只能踉踉跄跄的跪下来,告罪道:“家上教诲,臣谨记之……” 太子都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若还不懂,那就白活了。 更何况,无论怎么样,那确实是他无法抵赖的污点。 虽然说这朝廷上上下下不贪的人很少。 但谁叫他被抓到现行还被当成了样板了呢? 第271章 即将到来的麻烦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 张武受此打击,顿时就自动自觉的打起了退堂鼓。 刘家的子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当初,东安候张相如,以大将军的身份入主太子宫,身为太子太傅,结果,却被当时的太子现在的天子给赶出了太子宫,三年后就忧郁而终。 换句话说,刘氏的太子,发起横来,连大将军都能赶下马,他张武不过是个前任将军,凭什么跟太子争斗? 还是乖乖的低头,保全家族性命比较好! 于是,张武叩首道:“老臣昏聩,妄动贪念,请陛下降罪!” 天子刘启呵呵一笑,双手负着在身后,他感觉挺有意思的。 身为皇帝,其实,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是谁?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若是以往,他也不用这么纠结,随便任命了就是。 但是,此时此刻,这太子三臣却牵扯到了丞相大位的争斗的漩涡中。 因此,这才不得不小心翼翼,慎之又慎,还将刘彻给拉出来当挡箭牌。 为的就是对朝堂势力进行一次再平衡。 过去半年,汉室朝堂可谓经历一次地震般的变动,三公九卿之中,丞相和御史大夫都倒了下去。 整个朝堂的势力因此失去平衡。 正是因此,他才将袁盎捡起来,让袁盎去平衡晁错。 但晁错推行削藩,乃是国策,因此,在平衡之余,还得加强晁错的权柄。 于是,进晁错为御史大夫。 然而,在现在的局面下,晁错想要以御史大夫的身份,力压朝野,推行削藩策。力量还是不够的,所以,丞相得给晁错。 但,这样一来,丞相加御史大夫的联合体一旦全面掌控了局面,别说是其他大臣贵族了,就是他这个皇帝,也未必能控制的住! 因而,为了确保他这个天子的权柄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威胁和打击,就必须完全的斩断晁错在军中的势力。 看着似乎很复杂,但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帝王心术而已。 简单的来说,就是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因而,实际上,晁错推举张武,是他暗示和怂恿下进行的。 为的就是让晁错彻底失去染指兵权的机会! 而他也相信,晁错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推举张武,不然,晁错还不至于傻到赌上他的名声,推举张武——谁不知道张武的名声有多臭? 只是…… “刘彻这个小子胆子还真是大……”天子刘启感觉有些头疼了。 本来,张武是他预留的靶子,给朝中那些反晁错的人置办的一块靶子。 想想看,张武要是做了太子三臣,这朝野上下还不拼命的弹劾? 接着,晁错就必须学萧何,主动撇清关系,抛弃张武。 这样一来,他这个天子就可以顺理成章,顺应人心,免去张武的职位,另选贤能。 有了这么一个经过,朝野上下,那个将军还敢再投靠晁错? 可惜了,这好好的计划,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在刘彻这里出了纰漏! 这让天子刘启又怒又喜。 怒的是刘彻胆子真大,明明他都给了那么大的暗示,居然装作没看见,仅凭自己喜好行事! 喜的则是,刘彻能坚持自己的立场,这说明他的这个儿子进入角色很快,才短短几天就已经有了些太子的担当了。 在汉室,一个合格的储君,就必须有担当。 尤其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一个没担当的继承人,不配继承他的皇位! 想当年,他连老师都敢赶跑,吴王太子也敢砸死。。 要是选的继承人是个软蛋,跛脚虾。 那就废掉好了! 反正他儿子多!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摆摆手道:“张将军言重了,是太子无理,让将军委屈了,来人,先送将军回去休息吧……” 话虽然说的客气,但却等于宣判了张武政治生命的终结。 张武却是如蒙大赦,叩首道:“谢陛下……” 然后就在两个宦官的陪同下,恭敬的退场。 在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张武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的宣室殿。 这个大殿,跟二十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 只是堂上的天子和大臣,却不是那个熟悉的模样了。 这个世道,终究已经不适合他这样的先帝遗老生存了。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张武在这瞬间,真的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几岁。 哀大莫过于心死。 张武的退场,也让人唏嘘不已。 当初,先帝自代入长安承继大统,在先帝身旁辅佐的臣子,随着张武的离去,如今已经是一个都不剩了。 只能说是,在这政坛之上,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看着张武离开,刘彻却是犯愁了起来。 张武是淘汰掉了。 可,剩下三个人,一个都不好淘汰了。 可偏偏他还答应了刘嫖和卫绾,这让刘彻头疼无比。 刘彻现在最怕的就是老爹开口,将这个事情定下来,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跟窦太后交代了。 可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皇帝老爹在身旁道:“既然如此,朕就以冯公为太子太傅,张公为太子少傅,石建为太子詹事,诸卿若是没有意见,朕就让中台制诏!”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还敢有意见? 纷纷叩首道:“臣等尊制!” 刘彻只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抽疼,但没办法,在这个局面下,他根本没有发言权。 只能跟着道:“儿臣一切单凭父皇之命!” “这让我怎么去跟窦太后交代呀……”刘彻心里哀叹一声。 不过好在,窦太后那边还不至于为了卫绾来怪罪他,刘嫖那边更是无所谓。 只是,心里总有些不爽。 这时候,殿外忽然有一个宦官的声音传了进来:“陛下,衡山国急报!陛下,衡山国急报!” “送进来罢……”天子刘启回到御座上命令着,不多时,一个宦官就举着一封被密封在竹筒之中的加急奏疏走了进来,马上就有侍从将之呈递君前。 天子刘启接过竹筒,拆开,露出藏在里面的帛书,打开来一看,脸色瞬间不好了多日来的好心情更是荡然无存。 “陛下,衡山国怎么了?”中尉周亚夫出列拜道。 刘彻却是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天子刘启放下帛书,叹了口气,道:“衡山王勃急报,八月辛卯,衡山雹雨,大者五寸,深者二尺,全国两郡全部受灾,衡山王已经打开王宫少府仓储,放粮赈灾,但,衡山王宫和六仓之中所储的粮食只有五十万石,还不够衡山一月之食,衡山王请求朝廷立即派大军进入衡山境内,赈济灾民,维持秩序!” 八月辛卯,差不多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诸位大臣都来议一下,拿出个章程出来……”天子刘启道。 很显然,天子刘启没有考虑过不救衡山的这个选项。 只是,衡山国虽然在汉室诸多藩国中属于一个小国,但辖内人口也有将近百万之多。 这粮食缺口就是一个无底洞! 于是,天子看向晁错问道:“晁错,你做过内史,你给朕说说,关中各仓现在能调出多少粮食出来?” 晁错出列答道:“回禀陛下,关中历年风调雨顺,加之每年都有从关东调运漕粮,目前,关中各仓有储备粮食粟米三百余万石,豆麦两百余万石……只是,远水不能解近火,救灾如救火,从关中调粮太慢了!不如先从敖仓以及淮南国、河东郡抽调,然后再从关中运粮填补!” 不得不承认,晁错反应确实很快。 只是,敖仓和淮南以及河东能调出多少粮食出来呢? 特别是敖仓身负供应荥阳大军和雒阳百万军民食用的重责,想从敖仓调粮,风险很大! 立刻就有官员出列道:“不可,陛下,敖仓身系天下,一粒粮食都不能外调!” 天子刘启顿时就是一愣,犹豫了起来。 敖仓是汉室在关东最大的战略支点,敖仓安危身系天下,这官员说的没错。 万一敖仓存粮被抽调太多,影响了雒阳和荥阳军民的供给,这就是要出大乱子了! 刘彻看了看那个官员,那似乎是一个丞相府的千石佐官。 如今丞相空缺,这些丞相府属官就开始活跃了起来,都想着在新丞相任命之前,捞够好处和声望,以此作为进身之阶。 但刘彻现在不想与之纠缠。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出列拜道:“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天子刘启道:“太子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刘彻拜道:“父皇,儿臣以为,如今衡山王即以开仓赈济,衡山国暂时不至有饥荒之虞,因而,儿臣以为,当务之急,就是立刻调遣大军进入衡山,维持秩序,追缴盗匪,预防有人借机阴谋作乱!” 自古以来,灾祸与人祸都是同时发生的。 灾祸出现后,地方秩序显然混乱,肯定会给一些可乘之机。 别说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了,就是后世的天朝,大灾之时,借机抢劫、强奸、杀人、犯法的畜生也是数之不尽! 更严重的是,这场雹灾,无疑会给一些不安分的人起事的借口。 趁着灾祸,裹挟百姓作乱,可是古代中国造反的不二途径。 前世之时,衡山国就发生了几起类似的事情,虽然都被平息和镇压了。 可难保今生不会有什么蝴蝶效应。 更重要的是,一旦朝廷大军反应稍慢一点,给了吴王刘濞可趁之机,那就糟糕了! 想想看,一支打着救灾名义的吴国军队,运送大批粮食北上,到时候,设置在江淮地区和吴楚之间的几个郡县,是拦还是不拦? 而一旦刘濞打通了通向江淮的通道,整个齐赵和雒阳就对吴王敞开大门了。 必须将这个险情消灭在萌芽之中。 “臣请奉诏率军入衡山!”一听刘彻那么一说,周亚夫立刻就反应过来,绝对不能给吴王刘濞任何插手江淮的机会!马上就出列拜道。 刘彻摇摇头,抢在老爹没开口之前,道:“中尉不可,中尉乃是柱国大将,安可轻动,况且,中尉倘若领军入衡山,天下人会怎么看?” 刘彻这话,朝臣们听了,纷纷点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中尉带兵去衡山?这就算再大度的人,也会在心里嘀咕,更何况,现在朝堂刚刚弄死了刘安,作为刘安的弟弟,刘勃此刻正是疑神疑鬼的时候。 于是,大臣们纷纷道:“家上所言极是!” 天子刘启不由得好奇了起来,问道:“那依太子之见,该当如何?” 刘彻眼珠子一转,叩首道:“父皇,儿臣以为,此刻朝廷当遣一忠厚长者,持节领军入衡山!” “那太子可有人选推荐?”天子刘启更加好奇了起来。 “儿臣……”刘彻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考虑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儿臣推举故中郎将卫绾为将,领兵赴衡山!” 说完刘彻就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 卫绾? 天子刘启一听这个名字,感觉有些牙疼! 当年,他还是个太子的时候,卫绾就是先帝的中郎将,常常给先帝赶车,因此,属于先帝心腹,也是他刻意拉拢的对象。 可是,他好心好意的请卫绾去太子宫赴宴喝酒,结果等了半天,卫绾人影都没见到,解释也没有一个。 这怎么能忍? 因此,他一即位就把卫绾给踢出朝堂,让他去养老了。 要不是太后说话了,他甚至想把卫绾给拖出去砍了。 只是,终究是太子推举的人,而且他也不愿意让人说他是个小气天子,睚眦必报,再说,窦太后也没少给卫绾说好话。 因此,天子刘启勉强忍住心里的火气,问道:“太子,说说看,为何举荐卫绾?” 刘彻知道,这个时候是瞒不得老爹的。 不然,老爹要是发起火来,谁都挡不住。 他少不得就要吃一顿训斥! 于是,刘彻整理了一下言辞,叩首道:“儿臣举荐卫绾,理由有三!” “其一,卫绾朝野尽知,乃长者也,为人宽厚,代人和善,卫绾去衡山,可安衡山上下,有助于收拢江淮民心!” 天子刘启听了,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因为这是事实,卫绾是个老好人全天下都知道! “其二,卫绾追随先帝多年,久在军伍,明知政务与法令,遣其去衡山,可以整顿地方,维持秩序,不虞有风险!”刘彻说这话的时候,紧紧的匍匐在地,他说的也是事实。 江淮地区,情况复杂,尤其衡山国紧邻丹阳郡。 现在,丹阳郡并不怎么出名。 但再过个几十年,丹阳兵就将让全天下为之侧目。 李陵率领的五千丹阳骑兵,即使下马步战,照样把匈奴爆出翔来了,匈奴举全国兵力围攻,居然无可奈何,要不是后来丹阳兵弹尽粮绝,李陵说不定能上演一出千里突围的好戏。 即使如此,丹阳兵在那一战还是威震天下。 从此以后,无论是光武中兴,还是三国乱世,丹阳兵都在里面扮演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派卫绾去,稳住江淮,就能保住丹阳郡不会落到吴楚手上,这个现在还没什么名声的精锐兵种,就不会有被吴楚掌握的风险。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一个精锐兵种,所能发挥的作用不亚于核弹! 但天子刘启却并不认可刘彻的解释。 派卫绾确实能稳住江淮的民心,不至于激化矛盾。 但是,派其他人也差不多啊。 譬如郅都。 刘彻却俯首说出了第三理由,也是天子所无法拒绝的一个理由:“其三,东宫太后久欲起复卫绾……” 天子刘启闻言,瞳孔猛然放大。 良久,他道:“朕明日去上林苑狩猎,太子带着卫绾一起来吧!” 太后的面子,他不能不给,尤其是刘彻也被拉下水了。 对于刘彻的坦白,天子刘启还是很欣慰的。 这说明,他这个儿子对他真是赤诚以待,毫无隐瞒。 以天子刘启来看,若换了他是刘彻,恐怕也不会这么坦白。 而皇帝就是这么奇怪。 有时候,再大的问题,你只要给他坦白了,他也能既往不咎,甚至嘉奖。 为什么? 因为,他会认为你是个忠臣孝子! “诺!”刘彻连忙叩首。 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满完成了,剩下的就看卫绾自己的了! 至于他当众举起窦太后当挡箭牌,这没什么关系。 现在刘彻跟东宫的关系,正是蜜月期呢! 有刘嫖陈阿娇加上淳于意帮忙,窦太后根本不会计较这种小节,嗯,只要等会过去对她坦白和说明就好了! ………………………………………………………………………… 散朝以后,刘彻就乘上自己的马车,去了长乐宫给窦太后请安,同时拐着弯,委婉的告知了窦太后他在皇帝面前说的话。 果不其然,窦太后完全没放在心上。 对她来说,朝野议论啊别人的看法啊,统统不重要。 她是太后,不是皇后,已经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地位了。 出了长乐宫,刘彻就乘着马车,带着仪仗,回到自己的太子宫。 一回宫,刘彻就立即命令司马相如立刻来见他。 “长卿……”一见到司马相如,刘彻就很亲热的上前,将之扶起来,坐下,然后,一脸温和的问道:“孤前两日命爱卿所作的赋写的怎么样了?” 司马相如坐下来后,答道:“家……家上……臣……已经……经写……好……好……了……了……” 每次听司马相如说话,刘彻都很吃力。 勉强听完了司马相如的陈述,刘彻笑道:“长卿以后在孤面前,就用纸写回话吧……” 司马相如闻言,喜不自胜,连忙点头。 然后,就将他所写的一篇赋呈递给了刘彻。 刘彻接过来一看,只见通篇文字华丽,辞藻优美,虽然不太能欣赏,但直觉上觉得,这篇赋还是很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这篇赋啊,是刘彻现在急需的一篇文宣。 刘彻将王道叫进来,将这篇赋交给王道,吩咐道:“去,将此赋尽量传播出去……让更多人读到!” “诺!”王道虽然不解,但还是领命而去。 刘彻等王道走后,对司马相如道:“从今天开始,爱卿最好每月能给孤写出三五篇方才那样的赋来,重点就集中在孤所说的那两点上!” “诺……”司马相如连忙点头,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很轻松啊。 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呈递给刘彻,刘彻接过来一看,点点头,道:“就是这个中心思想!” 只见纸上写着荀子的一句名言:天行有常,不因尧存,不因桀亡。 刘彻也是没办法啊。 他是八月被册封为太子的。 这太子屁股还坐热呢,衡山国就下起了大雹雨,冰雹砸进地里面两尺深…… 这换了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大大的恶兆。 但这只是一个开头。 很快,衡山国事情还没结束,彗星就要出现在东北的星空了,然后火星也会出来凑热闹,在天上乱跑,跑到北辰星哪里串门。 然后,月亮也会跟着跑北辰。 土星跟木星也会不甘寂寞,逆行于天廷。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戊戍年接下来的时间,刘彻跟他老爹别想过一天好日子! 尤以刘彻要承受的火力更多。 谁叫他刚刚被封为太子,老天爷就各种不寂寞了呢? 前世,老爹能撑过这些种种的不祥之兆,是因为他是皇帝。 但刘彻现在只是太子,他可承受不起! 更麻烦的是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三人成虎之下,刘彻除非能搬出天文望远镜,否则,怎么说都不会有人听。 所以,只能尽量消除这些不祥之兆的影响。 同时,刘彻还要着手准备利用手里仅有的一些权力,打击大商人,限制大豪强。 这无疑又会给一些人攻击的口实。 所以,在这方面,刘彻还得加强戒备。 因此,除了司马相如的文宣工作之外,刘彻这几天还要抓紧跟彻侯贵族们联系起来,让这些家伙站到他这边来。 长安城的彻侯贵族们,虽然看似除了斗鸡走狗外,很少有能成器的。 但是,用这些家伙去对付商人跟恶霸流氓,却是无往而不利的! ……………………………………………… 第272章 各方的反应 刘彻让司马相如写的诗赋刚刚散发出去。 当天晚上,大概亥时一刻(九点)的时候,刘彻正躺在太子宫的寝室中休息。 忽然就听到了外面,王道的惊呼。 他连忙披上衣服出门。 “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的?”刘彻问道。 “殿下,您看!”王道满脸惊恐的指着天上的星空。 刘彻抬头,只见在东北方向的星空之上,一颗拖着长长的尾巴的大型天体,划破了整个东北星空。 是不是那颗最著名的哈雷彗星回归了,刘彻不清楚。 但可以肯定,这颗闲着没事按时回归的彗星,将给整个天下造成剧烈的影响。 无论东西方彗星在古代都是挥之不去的噩梦,灾厄的象征,战争的使者。 每一次的彗星回归,都会让人们惊恐无比。 在中国,中国问题更加严重。 因为,中国的最高统治者,自称天子,代天牧狩,统治九州万方。 而彗星每一次回归,都会触动统治者脆弱的内心。 刘彻将脸一捂。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衡山国的雹雨刚来,这位就赶趟子出现了。 “备车!”刘彻吩咐道:“孤要立刻入宫面圣!” ………………………………………… 此时此刻,在未央宫之中,天子刘启抬头望着星空中的那颗拖着长尾,自东向北划破天际的不详之星。 “起风了啊……”天子刘启喃喃自语。 彗星,预示着战争、流血还有饥荒。 “立刻召太史令、御史大夫、尚书衙门的大小佐官还有中尉、弓高候、曲周候以及将军栾布、太仆、太常、宗正入宫!”天子命令着。 “诺!”身边的宦官连忙点头。 自从孝惠皇帝时期出现过一次之后,这是汉室第二次面对彗星的来袭。 不重视都不行! ………………………… 与此同时,晁错在自己的家中,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彗星。 他的手颤抖了起来。 心中隐隐有着不安的情绪在酝酿,在滚动,在沸腾,在发酵。 生平第一次,晁错感到了害怕。 天象,这个晁错之前从来没有预料到的敌人,猛然出现,给了他致命一击。 晁错此刻实在是很怕,怕天子在天象面前屈服,从而抛弃了他的削藩策。 “不行,我必须加快推进削藩,必要之时,用些雷霆手段,也在所不惜,不能让天子动摇!”晁错在心中想着。 他太了解当今天子了。 当今天子看似性格果决,敢于任事。 但是…… 他生性多疑,敏感。 假如天子动摇,那他晁错不止削藩大计无从谈起,自己也要身败名裂,被人围攻致死! 因此,想要天子不动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不得不也必须支持他的削藩策,让他没有后路。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逼反一个够分量的藩国。 当今天下,除了吴楚,没有那个藩国能逼的天子只能硬着头皮支持他的削藩策到底。 可是…… 晁错心中有着犹豫。 因为,这么一来天子固然没了退路,可也是凶险无比。 一个不小心,就要赔上身家性命! 晁错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 衡山国国都六城。 衡山王刘勃抬头仰望星空中出现的那颗不详之星,整个人猛然跪了下去,眼泪从两颊流下。 “泰一神啊,您这是要惩罚罪臣吗?先是雹雨又来彗星,罪臣……”刘勃今年三十岁左右,长的很清秀,跟他的父亲跟哥哥都不怎么像。 与大多数汉室宗藩不同,刘勃是很少见的爱民诸侯王。 被封为衡山王后,他一直坚持高帝刘邦所制定的政策,王宫每年要花多少钱,他就征收多少钱的贱更钱,田税收益则是一半用来发放俸禄,一半用来兴修水利。 此外,刘勃是唯一一个到现在为止,还坚持每年向长安运送献金的诸侯——虽然,每次都被长安退回来了。 由此可见,刘勃也是一个文青。 此时此刻,这个文青真是被天上的彗星吓坏了。 他以为,这个彗星是老天爷专门来警告和责罚他的。 于是,刘勃立刻下令,道:“传令下去,寡人从今日起斋戒沐浴,诚心像泰一神告罪,令丞相暂代寡人处理国政!” ………… 与刘勃不同,千里之外的彭城,楚国王宫,楚王刘戊,看着星空上的彗星。 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又开始冒了起来。 这可是彗星啊,说明长安天子根本就不得上苍眷顾! 可是,那个汉鼎的事情,又让刘戊犹豫了。 刘戊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成器。 但他老爹楚夷王和祖父楚元王,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教导,在他脑子里留下了非常浓厚的礼教色彩。 对于老天爷,刘戊算是汉室宗室里最敬畏的一个人之一。 “要不,寡人先去探探吴王的口风?”刘戊心里想着。 但随即他又摇头:“不行……不行……就算寡人跟吴王联手,也打不过长安天子!除非齐赵愿意加入!” 他的楚国三郡加上刘濞的吴国三郡,总共才六个郡的地盘,国内心向长安的将军和官员也有不少,特别是在楚国,一脑子忠君爱国思想的将军和官员,数都数不清。 就是他的太子,也常常劝他要忠于长安,不要有二心。 儿子都这样了,可以想见其他人了。 正是因为这样,刘戊才一直在反叛和不反叛之间动摇。 汉鼎出现后,刘戊更是立刻端正了态度,跟刘濞那边撇清了关系。 “罢了,罢了……要是晁错不削寡人,寡人就不去跟吴王瞎闹了……”刘濞心里想着。 其实,他觉得做楚王也没什么不好,在这彭城之中,天天玩美人,斗鸡走狗,蹴鞠,不比去跟长安天子拼命有趣吗? 更何况,帮吴王,他未必能捞到什么好处…… 因此,刘戊觉得,只要长安天子不动他,他就绝对不闹腾! ……………………………… 广陵城,吴王刘濞看着彗星,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有了这颗彗星的出现,对他的计划和目标,无疑是一针强烈的兴奋剂,接下来,就只等长安那边行差踏错,给他机会了。 “不过,寡人还是要加紧拉拢楚王和齐赵诸侯,还有衡山、庐江梁王,哼!刘启杀了刘安,寡人就不信,衡山、庐江会无动于衷!” 只要拉拢楚国,加上衡山王和庐江王,那他的吴国军队,就可以放心的出兵,与庐江衡山先合力扫荡横在江淮与吴楚之间的几个汉室郡县和长沙国这颗钉子,然后就可以肆虐齐赵…… 不行……不行…… 齐赵先不去管,长驱直入,直取长安才是关键! 他已经老了,没几年好活,他很清楚,自己一死,他的儿子就可能压不住局面了。 所以,必须要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完成心愿! 第273章 破逐鹿之妄说 宣室殿中灯火通明。 刘彻跪坐在席位上,听着皇帝老爹跟群臣们的讨论。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但汉室的应对之法却没几个。 因此,这朝论与其说是在商议应对之策,倒不如说是虚应故事,做个样子给天下看看,朝廷对老天爷还是很尊重的。 但,除此之外,无论皇帝还是大臣都拿不出什么应对之策,也不会拿出什么应对之策。 假如不出意外,明天朝廷肯定会装鸵鸟,装作没有彗星出现一样。 反正,在这个皇帝绝对不会错的时代,基本上没有什么傻瓜敢跳出来唧唧歪歪。 但刘彻却不能放任这个情况。 皇帝不会有错,但太子就不一定了! 有心人想炒作的话,今年下半年,那些种种天象出现,刘彻也不用做别的事情了,天天宅在太子宫里反省和面壁吧! 若是再危险一点,甚至可能借天变将刘彻从太子位上拉下马。 刘彻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因而,他完全不敢冒此风险! 等最后一个大臣发言完毕,刘彻这从怀里取出一份他这几天在太子宫里日夜赶工还把颜异跟汲黯都叫过来,一切参谋、修订、完善后的一篇策文捏在手里。 这时候,正好天子刘启的视线放在了刘彻身上,天子刘启见到刘彻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于是问道:“太子有话说吗?” 刘彻于是出列躬身一拜,呈上自己手中的那份帛书,道:“回父皇,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近日儿臣麾下家令汲黯,家仆颜异,写了一篇文章,儿臣看了,觉得挺好的,特进献父皇,伏维父皇指正!” 天子刘启一听,眉毛微微一扬。 这种把戏,当年他当太子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经常玩。 按照制度,太子不能直接对朝政发话。 但太子大臣可以。 于是,为了彰显太子的存在,同时刷刷声望,当年他就隔三差五的指使晁错等人上书先帝,议论朝政。 譬如《贵粟论》等奏疏,没有他的许可和审阅甚至指使,晁错敢上书吗?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太子假借其臣子上书议论朝政,既能很好的向天下表明,太子的志向和政治倾向,同时还能保护好太子本身——假如说错了什么,也没人能指责太子。 嗯,要是做出了成绩,那自然头功就是太子领导有方,运筹帷幄之功。 “拿来给朕看看……”天子刘启想了想,伸手道。 但他兴致并不是很高。 老实说,倘若不是刘彻,别人的奏疏,他此刻一概是没心思看的。 一位宦官接过刘彻捧着的帛书,将之呈递御前。 天子刘启将之打开来,只看了一眼,或者说是只看了标题,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实在是这上面的东西,太正确了,太正能量了! 天子刘启越看着文章就越喜欢,只觉得这上面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了。 脸上原本郁结的不快和不爽,瞬间烟消云散。 大概过了一刻钟,天子刘启才放下手中的帛书,对刘彻道:“文章不错,太子明日叫太子仆跟太子家令一同入宫来见朕!” “诺!”刘彻恭恭敬敬的叩首道。 他自然清楚这篇文章有多大的杀伤力。 毫不夸张的说,他献上的这篇文章,可以说是两汉第一政治正确的文章。 原作者叫班固。 此文写成之后,东汉政府几乎将之视为圭壁,满天下宣扬,每个东汉的官员都被要求熟记和背诵。 当然了,刘彻也记不大全那篇班固原文,只记得中心思想和一些模糊的内容。 但这就足够了。 有汲黯和颜异这两个黄老派和儒门的顶尖士子,只要有主旨,写出一篇类似班固原文但更贴合此时实际情况的文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御史大夫,太仆、中尉,诸卿都一起看看……”天子刘启满脸笑容的对着群臣们招手。 大臣们闻言,连忙出列对刘彻和天子一拜道:“臣就失敬了!” 于是,就有宦官捧着那份帛书将之放到一个案几上,然后,就抬着来到了大殿之中。 大臣自然一拥而上,人人都想知道,这到底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竟然能让天子瞬间走出彗星出现带来的阴霾。 尤其是晁错,脸上神色怪异。 实在是这一幕太熟悉了,当年,他不就是这样在当今天子的唆使下,以他的名义上书,议论国政吗? 作为御史大夫,晁错是第一个看到那帛书内容的臣子。 只看标题,晁错就心中一跳。 “王命论!?”晁错深吸了一口气:“好大的口气啊!” 同时心中也开始敲鼓了,这么大的一个标题,内容要是不够劲爆,天子不可能让群臣一起看的。 于是他低头借着灯光,看起了帛书上的内容:“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臮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 晁错轻声念着帛书上的文字,越往后看,他的心就越震惊。 “这是……这是……社稷之文!”晁错心里叹道。 “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失!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也。若然者,岂徒暗于天道哉?又不睹之于人事矣!”袁盎却念着其后的一段文字,抚掌赞道:“善!善!真好文章!” 说着,袁盎就跪下来,奏道:“臣请陛下将此文全文,布告天下,明使天下人知之!” 袁盎大声道:“吾高祖得天下,诚如此文所道:在于天命,在于神授!此文一出,逐鹿之妄说可以休矣!” “臣附议!”桃候刘舍也跪下来,背着帛书上的一段文字道:“盖在高祖,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貌多奇异,三曰神武有征应,四曰宽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善哉!诚哉斯言!世俗之凡夫俗子可以休矣!” 于是大臣们纷纷各自借着文章中的某一段话来进言,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将这文章散发天下,让天下人都能看到,甚至有人认为,天下所有官员都应该会背诵此文,不会背的应该开革! 为什么会这样? 实在是汉室的建立过程有着太多的不可思议和奇迹。 高皇帝刘邦四十五岁前还在沛县当流氓,欺男霸女呢。 刘邦四十八岁起兵,七年后就扫平天下,做了皇帝,整个过程不用修改就是一个小说主角的模板。 正是因为这样,汉室的统治者,其实心里面一直都在打鼓。 老祖宗这么牛逼,子孙们亚历山大啊有木有! 而且刘邦从起兵到扫平天下的整个过程,只能用‘英明神武’这四个字来概括。 刘邦在世之时,这么说自然没问题。 天下人也没有那个敢扎刺。 但是,刘邦死后,整个朝野都开始恐慌了起来。 这天下英雄豪杰那么多。 难保不会从那个犄角疙瘩里面跑出第二个高皇帝。 民间呢,也一直有说法,说什么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这话,听在皇帝耳朵里,相当的刺耳。 什么叫逐鹿? 这社稷神器是可以随随便便给人随便拿来调侃和议论的吗? 这天下英雄豪杰,万一起个什么心思怎么办? 故而,从吕后开始,汉室朝廷就开始淡化了刘邦英明神武的一面,转而吹捧起刘邦身世和种种身体的不凡。 为了彰显刘邦是授天命,在老天爷安排下才建立的汉室。 于是,可怜的太上皇躺枪了。 朝廷开始散播刘邦是神种的传说,什么刘媪(刘邦的老妈)任高祖而梦与神遇,震电晦冥,有龙蛇之怪。这就是摆明了说刘太公根本不是刘邦的爹,刘邦是天神的种。 然后,什么秦始皇到沛县,讨厌沛县的气。 吕太公一看刘邦就被王八之气给震到了,立刻纳头而拜,主动送钱送女儿。 吕后与刘邦失散,看着天上的云就知道刘邦的下落。 还有刘邦斩白蛇起义后,有人见到什么老太婆哭诉什么的。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神怪异谈,全部是以朝廷主导,宣传的。 主要目的就是要拼命淡化刘邦建立天下英明神武的那一面,甚至不惜抹黑刘邦也要做到! 究其原因,是统治者害怕了。 但这些种种措施,并不能消除天下野心之辈的想法。 事实上,任何一个脑袋不坏的人,在看了刘邦的榜样后都难免不会去想:刘邦这老流氓,书读的不多,家世也烂,钱也没有,怎么偏偏他就能成功? 哥家世这么好,书读的这么多,兄弟也这么多,没道理不如刘邦啊? 难道说,那头鹿,你和尚摸得,贫道就摸不得了? 不知多少野心勃勃之辈,就等着陈胜吴广为王前驱了。 所以,逐鹿的说法,在天下广为流传,而汉室朝廷头疼不已。 而刘彻所献的文章,其实是后世班固所写的《王命论》的西汉版本剔除掉了许多东汉的内容,加上了一些符合目前社会风气和习俗以及思想的内容后,由汲黯、颜异合力编修而出,刘彻三易其稿,最终定下来的一篇政治文宣! 整篇文章其实就是集合之前所有朝廷的文宣口径,在此基础上,扩大和强调,这天下啊,是天命神授给刘氏的,你们这帮渣渣,没有天命神授,该干嘛干嘛去。 而什么叫天命神授。 祖宗要好,刘邦的祖宗是尧帝,承继的是尧的帝统,这就淘汰掉一大批了。 然而,你生下来有异像吗? 没有就趁早滚蛋! 再者,身体上还得有异于常人的体貌特征,像什么脚底心七颗星啊什么的,没有也可以去歇息了。 然后,还得英明神武,宽恕仁厚,同时手底下英雄豪杰无数。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此文的中心思想,就是‘破逐鹿之妄说’,直接将逐鹿之说,斥为歪理邪说,光明正大的在道德和法理上对逐鹿之说发起反击。 这对汉室朝廷来说,至关重要! 只要将逐鹿之说打击成歪理邪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刘彻而言,此文最大的好处,就是它一出现就会吸引朝野舆论的注意力,大家都去议论到底逐鹿是不是歪理邪说了,那相对的天象异变产生的影响就小了。 将来可能会落在他身上的火力无疑也会小很多了。 最起码,也能让刘彻能不至于被天象异变束缚,只能带着镣铐跳舞。 天子刘启看着议论纷纷的群臣们,对着刘彻满意的点点头。 这篇《王命论》受益最大的,无疑是他这个天子。 此论一出,可以大大加强他这个天子的威权,强化汉室天子君权天授的一面。 天子权柄既是天授,那么诸侯也好,大臣也罢,难道还敢对抗老天?对抗神明? “就依诸卿之议!”天子刘启站起来道:“让中台制命,将此文颁行天下!” “陛下圣明,臣等遵制!”大臣们纷纷跪下来道。 不管是否认同《王命论》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反对,也没有人敢非议。 因为,这《王命论》就是政治正确。 身为大臣反对《王命论》,你是想造反吗? ………………………………………… 翌日,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各市各闾里的露布上就张贴了一张大大的文告牌。 汉室朝廷各衙门全力运作,拼命的宣扬起了《王命论》的种种言辞。 不得不说一句,刘彻让汲黯跟颜异所写的《王命论》逻辑清楚,证据确凿,干货一大堆,私货更是无数。 此文一出整个关中立刻就被震动了。 无数文人,看完了《王命论》全文之后竟然找不到可以攻击的地方。 “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四者,帝王之分决矣。”有人看着露布下的文字,神情一愣,良久叹道:“的确如此,逐鹿之说确实乃歪理邪说!” 周围不识字的百姓纷纷问道:“敢问先生,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人摇头晃脑的道:“当年,秦末豪杰共推陈婴为王,婴母劝之,而陈婴从母之劝,陈氏以宁,又,故安国武候王公讳陵,初为汉将,陵母为项王所获,伏剑而死,留书王陵曰:项王必亡,刘氏必王,以谨事之,必无二心。所以乃称:婴母知废,陵母知兴,逐鹿之说,可以休矣!” 很显然,此人是一个穿着便服的文宣。 但百姓们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见这人说的条条是道,竟全部深信不疑。 “俺就说了嘛,没有神明授命,天子是凡夫俗子能做的吗?”有人附和着道:“前段时间,汉鼎重新找回,不就是证明汉家天子天命所归吗?” 于是,众人纷纷点头,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 第274章 思贤苑与改革 上林苑。 刘彻站在一个山坡上,环视着整个世界。 此刻,刘彻心中有一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慷慨情怀。 “家上……”汲黯抱着一大堆的竹简和文书、法令,站在刘彻身边,道:“根据陛下的诏命,自此山起,东西长三十里,宽十五里的所有山泽盐池河流湖泊全数归为您的思贤苑!” 刘彻点点头,心中升起了万丈豪情。 这思贤苑是昨天汲黯和颜异进宫后,皇帝老爹赐下来给刘彻这个太子作为活动场所和游乐以及结交天下豪杰或者开趴体的地方。 汉制,一里三百步,一步六尺,一里合约一千八百尺。 自周至秦,这个度量衡几乎没有变化。 基本上,此时一里大概合后世四百米。 也就是说,刘彻的这个思贤苑是一个长十二公里,宽六公里,总面积七十二平方公里的庞然大物。 刘彻向前眺望,只见远处的平原之上阡陌连野,山谷之间隐隐有炊烟袅袅,更远处,山川层峰叠起,隐约有阁楼在其中若隐若现。 这个地方,是风水宝地! 刘彻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 “以后很多事情,都可以挪到这里来做了!”刘彻心里盘算着:“更可以将一些重要的科研项目挪到这里来,譬如造纸和雕版以及铸钱,甚至……以后发掘的黑科技!” 刘彻的这块‘思贤苑’,位于渭河南岸,周围被上林苑其他地方团团包围,每日十二时辰,上林苑的戍卫部队都会不间断的进行巡逻。 没有得到许可的百姓,不可能进入这里。 比起以前在皇家庄园和作坊,无论保密性还是安全性,无疑都是有了质的飞越。 唯一可能导致泄密的是,居住于此的百姓…… 别以为上林苑没有平民…… 汉室的上林苑周长三百里,延绵不绝,几乎等同于一个小号的诸侯国。 这么大的地方,皇室自己是要不了这么多的。 所以,早在惠帝时期,上林苑就向百姓开放了,准许一些获得许可的平民进入上林苑耕种。 这些人耕种的土地,属于假田。 其实就是租种。 汉室朝廷,常常会将一些上林苑的土地,租给关中的失地农民还有军属遗孀耕种。 譬如后来小猪做了皇帝,这货喜欢打猎,常常带着人在上林苑里横冲直撞,踩坏农民的秧苗,农民们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场就骂了,史记中记载了:驰骛禾稼稻粳之地。民皆号呼骂詈。 然后,小猪被骂,还不敢还嘴,只能悻悻然的回头找了吾丘寿王,扩大上林苑的规模,然后,划出不少禁地。 另外,上林苑的畜牧业也非常发达。 根据前世刘彻所闻,整个上林苑中光是养着的马匹就有数千匹,牛羊无数。 譬如小猪后来的大臣卜式,就是靠着在上林苑给小猪养羊而被火箭般提拔的。 而在此时,基本上除了皇帝划定的皇室围猎场所以及皇室庄园、宫殿外,整个上林苑,对关中百姓是敞开大门的。 所有人都可以凭借官府发放的路引自由出入上林苑,打猎,挖矿,捕鱼,想耕种上林苑的土地,也可以向官府申请,经过批准后可以获得一片假田来耕作。 所以,扬雄后来在《羽猎赋》中说:宫馆台榭,池沼苑囿,林麓薮泽,财用足以奉郊庙,御宾客,充庖厨而已,不夺百姓膏腴榖土桑柘之地。 因而,汉室的皇家园林,上林苑并非是后世人脑子里脑补出来的一个规模庞大,占地无数,但却只属于皇室禁脔的地方。 事实上,从西汉开始到它灭亡,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皇帝和百姓都能出入的地方。 只是盘查较为严厉,安检措施比较多而已。 汉室的上林苑跟后世满清的圆明园、颐和园,是两个概念。 因此,刘彻的领地里有平民百姓,这不出奇。 事实上,还为数不少呢! 刘彻一路前行,看到了不少正在田里劳作的百姓。 如今,正是粟米即将收获的关键时期,许多百姓,几乎都是全家总动员,一家大小全部上阵,老人可以帮着拔拔草,青壮就翻土、浇水,孩子们呢,就帮着打打下手。 刘彻一路看过来,发现许多百姓的条件并不是太好,多数人身上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大多数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打满了补丁。 “汲卿……”刘彻停下来,转身对汲黯道:“传孤的命令,孤的思贤苑,从今年起,免田税三年!” 这块土地,皇帝老爹赐给他了,自然,土地上的一切他都可以做主。 对刘彻来说,思贤苑里这几百户农民,一年加起来也不过给他交个十几二十万钱的田税(假田的税不是三十税一,基本上只比租种地主的田租少一些,甚至持平),这点钱,刘彻现在是看不上了。 不如拿出来收买民心。 同时也算是汉室历代太子册立之后必定会做的一件事情之一。 “诺!”汲黯点点头,记了下来。 “另外,卿去贴个告示,凡有关中百姓,年资不过五千者,家中壮劳力不足一人者,又从军负伤之人,其许之于孤思贤苑牧鹿,鹿种孤来买,等鹿长角了,卖钱再来还孤,一天就算五钱的租钱吧!”刘彻吩咐着。 这一招却是学的小猪的。 前世,小猪颁布的这个诏命算是刘彻佩服的几个有远见的诏命之一了。 千万不要小看养鹿带来的收益。 前世小猪颁布了这个政策后,上林苑养鹿的收益就那么细水长流的存了起来,你猜猜到元帝时,这笔收益达到了多少?七十亿钱! 正是这笔钱用在了陈汤的远征之上。 不然,陈汤也别说什么‘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了。没有钱,打个屁的仗啊! “诺!”汲黯点点头,也记了下来。 汉室建立上林苑跟秦代的目的完全不同,上林苑在汉室并非只是一个游玩的地方,它还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责任和公益责任。 所谓“国有郊牧,疆有寓望,薮有圃草,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 简单的来说,每逢发生灾难,上林苑基本就是灾民的临时安置点和休养点。 同时,对于社会孤寡的赈济以及孤儿的养育,也是上林苑的职责。 譬如后来小猪有支精锐军队,叫做‘孤儿军’就全部是选自在对匈奴战争中失去父亲的孤儿,全部抚养在上林苑中,一边抚养一边接受军事训练。 因此,刘彻的这个命令很合情合理。 身为太子,他如今确实有那个底气和能力来进行一些养望之类的活动。 所以,汲黯也没想太多。 他哪里能知道,这养鹿养着养着能养出那么小钱钱? “真是一次投资,收益无数年啊!”刘彻想着那个小猪的养鹿政策,嘴里啧啧了几声。 这个政策确实很秒。 种鹿什么的刘彻甚至都不需要花钱,回头让剧孟去上林苑里活捉几百头就够了。上林苑里,目测几千头鹿还是有的…… 然后,因为是租给百姓放牧,所以呢,租期一到,这些鹿就又回到了他的手里,指不定,还能附带几头小鹿,这样的话,再租出去…… 鸡生蛋,蛋生鸡,几十年后,这笔收益滚雪球居然能滚到将近汉室一两年的财政收入…… 想想都让人难以相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年头的老百姓还真淳朴…… 刘彻挠挠头,想了想,觉得照搬小猪那一套似乎没节操了一点,于是补了一句:“另外,告诉来租鹿的人,小鹿生下来,算他的!” 刘彻穿越前只是个屁民,他深知百姓尤其是农民的艰难。 也就不打算跟小猪那样了。 嗯,就让这个政策当做是给那些无地百姓,贫困线以下的居民和军属遗孀的一个东山再起的福利吧。 让这上林苑回归到它本来的地位——社会贫富差距的调节阀门上。 想了想,刘彻又补充道:“暂时,这个文告就只贴在思贤苑里吧!” 他这思贤苑也就七十二平方公里,万一申请的人太多,那就好事要变成坏事了! “诺!”汲黯点点头,将之记了下来。 家令嘛,干的就是这么个活计。 刘彻带着汲黯一行,走过思贤苑里的平民区,来到了一座皇庄前。 这是一座大概属于游玩和休养性质的皇庄。 刘彻带着手下的大臣们游览了一遍。 这个庄子虽然不大,目测也就几百亩地,但是,里面好玩的地方还真不少。 像什么秋千啊竹林啊荷花池啊鱼池啊,应有尽有。 “陈阿娇应该会喜欢这里!”刘彻心里琢磨着改天带陈阿娇来这里逛一逛,想着陈阿娇,他就想到了义婼:“再过段时间,就去将义婼接到思贤苑来住吧!” 花了一天时间,刘彻才算是将整个思贤苑粗略的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皇帝老爹确实给力。 赐给他的这个思贤苑,简直什么都给他配齐了。 有百姓,有园林,有宫苑,有围猎场,甚至还有好几个大作坊和桑林。 除此之外,山上还种着梨树、枣树等果树。 基本上,就靠着这个思贤苑,刘彻也能慢慢的锻炼出自己的治政能力出来。 “老爹这是要我文智体全面发展,做一个三好太子啊!”刘彻心里吐槽着。 好在前世好歹当了十几年诸侯王,对于这种事情,刘彻还是上手的很快的。 当天晚上,刘彻带着手下的臣子们,就在这思贤苑里的一个宫殿中住了下来。 同时,也在此召开了他当太子后的第一次全体臣子会议。 基本上除了太子宫必备的值班者之外,其他人全部被他叫到思贤苑里来。 思贤苑的这个宫殿的大殿并不是很大,因此,一下子塞进了上百号人,顿时就显得比较拥挤。 刘彻坐在上首,看着这满殿的臣子,心里也有些自豪。 这些人,可全部都是当世最出色的一批年轻人了。 他自己原本的那个班底就不说了,基本上都是日后能独当一面甚至位列三公九卿的巨牛。 而老爹拨给他的洗马和舍人,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尤其是舍人,基本都是身家清白,经过了政治审查,同时政绩出色的年轻官员。都有着在地方或者衙门里做过事情,靠着手腕和能力突围出来的精英。 毫不夸张的说,假以时日,只要这些人能正常的成长和成熟起来,他们就将担纲未来汉室数十年的大梁! 在培养人才和磨砺人才的能力方面。 刘彻最佩服的不是他的皇祖父刘恒,而是很多人都无视了的刘邦。 刘邦用人和看人以及培养人才的手段和能力简直让人以为他开挂了! 譬如说,当初,吕后在刘邦临终之时问他:“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何人可继之?” 结果刘邦机关枪的一样,就将他身后的数任丞相都给点名了。 后来也如他所说一般,曹参、王陵、陈平、周勃各自继任,每一个人的水平都不差,硬是顶着内乱和战乱,把摇摇欲坠的汉室天下给稳固了下来。 然后,汉初的文武大臣,随便放一个其他朝代,都是能呼风唤雨的英雄豪杰,足可独当一面! 只能说,两汉的两个建立者都是严重疑似穿越者,而且肯定都开了挂! 刘邦就目测大概是后世某个天朝官员,起码市委一级的头头穿越的,深的天朝官员精髓——无耻、腹黑、不要脸,同时手腕厉害的一逼。 至于刘秀,那个开了系统挂的大魔导师,就不谈了,谈了伤心…… 而刘彻,身为穿越者,自然不想落后前辈太多。 起码,刘彻觉得,他好好培养和锻炼一下这些人,十几年后,这些人成长起来,就能为他开疆拓土,席卷全世界了! “诸卿皆为一时英才之选,不以孤卑鄙,屈尊辅佐于孤,孤甚不敏,往后还须诸卿多多劝谏,指正!”刘彻举起酒樽,说着祝酒词,躬身一拜。 满殿大臣,立刻就全部起身,跪下来叩首道:“臣等愚钝不敢当家上大礼,愿以卑微之躯,供家上驱策!” “善!”刘彻点点头双手张开,道:“诸卿请平身罢!” 他坐下来,拍拍手,王道立刻会意,带着几个宦官,抬着一块盖着布的木牌走了进来。 刘彻道:“今日召集诸位爱卿,一是与卿等同燕饮,以抒君臣相亲之情!二则,就是商议一下,往后太子宫与这思贤苑的种种布置,简单的来说,就是诸卿各自的职责!” 刘彻起身将那块木牌上的布掀开来,道:“昔者,曹相国在位,谏于孝惠皇帝:臣等守职,遵而勿失!孤以为善!若群臣守职,各自尽职,则孤亦可垂拱而坐,静听贤德治政尔!” 在这个时候,黄老派虽然已经显出颓势但主流上黄老派还是掌握着大势和大权的。 因此呢,曹参的那句‘今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还属于政治正确,就是皇帝也会隔三差五的复述一遍。 当然,当真的肯定是笨蛋! 所以,这殿中臣子们,也只是各自相互看了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只有汲黯等黄老学的弟子,才会心里一热,有所兴奋。 至于其他人,几乎就当没有听到一般,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的道:“请家上教诲!” 刘彻微微一笑,指着木牌上的文字,道:“故曹相国所言,以孤之理解,就是孤制定规则,而诸卿循孤之规则而各司其职,辅佐孤上敬天子、太后,下顺百姓、黎庶,奉继宗庙!” “诸卿都来看看,此木牌之上,孤呢,将日后太子宫中所有事务的处理与上报下递做了一个规划!”刘彻笑意吟吟的看着木牌,对着他的臣子们道。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人人都知道,此刻,差不多是太子宫权力分配的关键时刻了。 虽然在名义上,太子宫的一切事物都是太子三臣在处理。 但实际上,汉室的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早在今上还是太子时就被架空了权力。 今上当初在太子宫里,就是以家令晁错,家仆周仁为主,其他三臣,就是个摆设,泥塑的木偶而已。东安候张相如就是不肯当个泥塑的木偶才悲剧的! 老子这么干了,儿子学一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但,刘彻想做的事情,远比他们所想的更加激烈。 刘彻指着木牌上用炭笔写出来的文字道:“从今以后,孤宫中与思贤苑中一切事宜,分为三部分来处置!” 刘彻看向汲黯,道:“汲卿,从今以后,所有文书,所有赏罚命令,皆由卿负责!” “臣谨遵命!”汲黯出列拜道。 对汲黯来说似乎没什么不妥,反正他这个家令本来好像就是干这个的。 但刘彻却看着他,道:“卿注意了,是所有的文书和赏罚命令,包括卿所负责的,家仆负责的还有门大夫、率更令,无论文武杂事,一切事宜,皆需上报于卿!” “啊……”汲黯完全没有想到,太子居然会把其他臣子的一些权力也交给他。 但是,当年晁错就这么玩过,所以,他也不意外,心中反而有一些窃喜,躬身道:“臣知道了!” 刘彻指着木牌上的文字,对汲黯道:“从今以后,卿就是事务省的负责人,一切文书皆由卿整理之后,上报于孤!” 汲黯抬头看着那个木牌上的文字,微微有些出神,只见木牌上第一排就是事务省三字,其下还有备注:管理政务。 “家上这是要改革啊!”汲黯心里颤抖了起来。 汉室太子和太子就没一个能安分的。 自立国至今,汉室的制度和官制就经过了好几次改革了。 虽然每次改动都不大。 但架不住今天改一下,明天改一下,于是,现在的汉室法律和制度与立国之初相比,大半都变了。 只是,在太子位上就这么改,是不是有些犯忌讳? 他刚想劝谏,却发现,太子朝着他微笑。 汲黯立刻明白了,这个方案,最起码天子是默许了的。 “哎,难怪长辈都说,汉家多变啊!”汲黯在心里摇了摇头。 刘彻却也是笑了笑,这么大的改变和变动,不跟老爹商量,他怎么有胆子推行呢? 当然了,老爹也没有表态。 只是,对于皇室来说,皇帝不表态就等于是默许,只要不把天给捅个窟窿,基本没事。 而且,汉家传统向来就是太子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随便玩,没有人会管! 所以呢,刘彻现在捣鼓的这个太子宫的改制,朝廷即不会承认,也不会反对。 基本上是,改出了成果了,那皇帝啊三公九卿,都会来摘桃子。 搞出纰漏了,太子就自己受着吧,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消化。 一如当年刘彻的老爹当今天子当年让晁错搞的那个输粟捐爵一样,出了成果,天子大臣人人有份…… 又如搞砸了的那些事情,屁股自己去擦一样。 但刘彻对这个改制却是信心十足。 不足不行啊! 这可是后世隋唐之后千年的成功经验——三省六部制啊! 当然了,不可能是跟宋明的三省六部制一样,既是在这西元前的时代,就必须要有西元前的特色,要符合当今人们的认知和习惯。 而且还要慢慢来,一点点的试验。 为什么现在就要迫不及待的搞这三省六部制,而不等登基之后? 刘彻也有自己的苦衷。 实在是,他的时间很宝贵,要是登基之后再玩这个,起码得花十几年时间来慢慢试验和试探。 等搞定三省六部制,他也三四十岁了,也该考虑继承人了。 那还谈什么灭匈奴,殖民印度啊,趁早洗洗睡吧。 先在太子宫里试验,无疑就能节省很多时间,将来一登基就能拿着太子宫的成功经验推广了。 至于反对声? 事实上,刘彻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帝国,对于改革和改变,人们从不抗拒! 毫不夸张的说,西汉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是也最适合改革的朝代。 从皇帝到百姓,几乎没有人抗拒改革。 实在是汉人嘴上虽然说这秦朝什么的最讨厌了,但心里面却很欣赏商君变法,很欣赏秦代的政治制度和律法制度以及科学技术,不然也不会有汉承秦制的说法了。 不然也不会出现一朝天子一个制度,甚至一个天子几个制度了! 如后来小猪的诏书所言:嘉与士大夫更新! 这是小猪封禅泰山后所下的诏书的一句话,意思就是,朕与士大夫一起努力,推动改革,更新世界。 第275章 “张汤,颜异!”刘彻向前一步,喊出了这两人的名字。 “臣在!”张汤与颜异连忙出列。 刘彻指着木牌上第二排,对他们两人道:“从今以后,孤宫中一切文书及布告,汲卿整理收集后由二卿审议再上报于孤,又一应开支及收入,全数报与二卿,一切大小官员的提拔与调任,除有天子诏及东宫懿旨外,由二卿发布!” 张汤与颜异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震惊与惊喜。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两个的权力也就太大了! 管政令,还管财政,更管官员升贬。 这就是一个小号的丞相府啊! 汉室的丞相府,可是上佐天子,下管百官,规模庞大,拥有数以千记的官吏的庞然大物。 刘彻嘴角一笑。 丞相这个产生于战国时期,为了适应日益激烈的列国战争与外交而设置的职位,实际上已经渐渐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古代中国从小猪统治的中后期开始就渐渐的意识到了丞相的权力对君权的威胁,同时,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在经历了田蚡、李蔡、庄青翟三个丞相后,尤其是田蚡利用丞相权力,不顾民生,竟然决口黄河大堤,水淹瓠子口,导致黄河改道,又庄青翟制造张汤冤案,牵连整个朝野,数百人头落地,这两个教训后,就开始设置内朝,架空丞相。 有了小猪的那个教训,刘彻怎么可能再制造一个畸形的怪物出来。 古代中国政治,在制衡一道上,在整个地球的人类历史上,都是出类拔萃的。 后世欧米鬼畜吹嘘什么三权分立,实际上,这却都是中国人的老祖宗玩烂了,剩下的东西。 错非甲申天变,吴三桂引满清入关,后世的世界,谁是boos,那还两说。 再没有比中国这个古老的老大帝国,更深谙平衡与制衡之道的国家了。 刘彻笑着道:“二位卿家先别高兴……让二卿管这些,权力未必有多少,事情却是很多的!” 在实质上来说,张汤和颜异负责的就是后世门下省的工作,主要就是个跑腿和传递的工作。 而且因为不过是个太子宫加上七十二平方公里的思贤苑,所以,权力真还大不到那里去,充其量也就是类似县令的权柄。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没有决定权和选择权。 譬如,那些命令和那些人的升迁与否,决定权并不在他们这里,他们两个主要就是起个监督和审核的作用。 当然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 这个新的机构,必然会充实足够数量的官员进去。 到时候,就看到底是张汤能耐大还是颜异能耐大了。 刘彻想了想,接着道:“商容,义纵,二位卿家否则协助率更令与家仆,处置这些杂事,尤其是商容,卿在尚书台做过,多带带义纵!” “诺!”商容与义纵出列一拜。 别人不懂太子的这个设置,商容却是很理解。 过去他在尚书台可不就是干这个的? 整理文书,审核文书、法令,监督少府衙门的支出和收入情况,每岁列计。 事情虽然琐碎,但却是整个少府衙门能在重重舞弊和腐朽之中,依然能发挥其作用的关键。 因为,尚书台是直接对天子负责的机构,他们所审计和审核的最终结果都会上呈君前。 刘彻看了看,到现在似乎还有不太理解的众人,就对商容道:“商卿,你来解释一下吧!” 商容闻言,先是叩首道:“臣愚钝,可能说的不对,理解有所错误,先请家上赎罪!” 然后,他才站起来向着两侧的同僚们躬身一礼,道:“诸君,假如鄙人理解无误的话,家上所言,大概就是事务省负责收集所有文书、命令,传递于门下省,由门下省审核,再呈递于家上按前!” 他这么一说,许多人顿时就理解了。 张汤与颜异滚烫的内心温度也稍稍有了些冷却。 这门下省,看起来,权柄貌似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但仔细一想,作为一个审核机构,怎么能说没有权力呢? 尤其是张汤,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其中隐藏着巨大权柄。 想想看,现在的御史大夫衙门里的侍御史和御史中丞这两个负责监督和审核的官职,就能猜到这个门下省的未来了。 刘彻听完商容的解释,笑着鼓掌,虽然,商容所说与他所构思的略微有些不同,但大致上是讲清楚了事务省与门下省的差别。 简而言之,你可以将刘彻要组建的这个三省六部制理解成一个有西汉特色的封建制度构架下的三权分立。 事务省负责的是整理和上报。 门下省负责审核和监督。 当然,还缺了一环,关键的立法和执行。 在现阶段来说,刘彻能建立起一个完善的三省各司,就差不多是极限了。 想要将六部也弄出来,一则条件不成熟,二则整个太子宫上上下下就算是鼎盛时期加起来也就最多一两千号人,其中士卒和差役以及宦官侍女就要占去八成。 剩下的官吏也就两三百号,弄出六部制,意义不大,更会给人非议的借口。 因此,刘彻决定暂不设立六部,先探索三省的运作,积累经验,培养人才。 所以,这最关键的西汉版的中书省,刘彻打算自己先牵头来做,等上了轨道,成熟起来,再交托于臣子。 当然,肯定不能大大咧咧的说我觉得你们经验不够可能会出岔子,哥要来把关这种话。不然大臣们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中书省,还是要一个台面来撑着的。 谁最合适呢? 刘彻看向剧孟,道:“剧卿,以后门下省所审核的全部文书与布告,全部交给卿来执行!” 剧孟出列拜道:“家上,臣乃粗鄙之人,读书少,这种事情……” 刘彻摆摆手笑着道:“孤会让卫信、周远、主父偃来帮卿的,再说,卿应该要多读书!孤觉得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谨以此言与君共勉!” “既然家上信任臣,臣必不令家上失望!”剧孟说着叩首道。 于他而言,确实是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了。 随着刘德变成刘彻再变成太子搬进太子宫,这上上下下的变化太大了。 他不过是一个游侠儿,这大殿上任何一个人读过的书都是他的好几倍。 其实,他的心里是有着很大的自卑感的。 尤其是,看到汲黯和颜异的时候。 这两人一个是世代官宦,连续十几代都是当官的。 另一个干脆就是颜回的嫡系后人,家仆能上溯到回子之时,乃是书香世家,耕读传家。 所以,剧孟这几天已经请了人给他恶补文化课了。 但越读书,他就越发现自己的卑微与渺小。 能不能干好这个太子吩咐的任务,他真没底。 不过游侠儿出身的他,有着一股子犟脾气。 一旦承诺的事情,那死也也要做到!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家上即以我为国士,我当以国士报之!”剧孟在心里发誓着。 实在是,当此之时,士这个词,在人们心中分量很重,特别是在剧孟这样没什么文化的人眼里,相当的重! 刘彻这时候根本不知道剧孟的想法,对刘彻而言,他任命剧孟去当中书省的头,主要就是图个好控制。 他走了两步,指着木牌道:“以后,卿就是这中书省的负责人!” 刘彻看向所有臣子,拱手道:“从今往后,希望诸卿,在事务省、门下省和中书省的指导下,上忠陛下,下佐孤之不敏,同心协力!” “诺!”诸臣纷纷躬身一拜。 不少人在此时就开始打起了攀上那个巨头大腿的主意。 在官场上混,不拉帮结派,怎么行呢! 散宴之后,刘彻却是留下了汲黯、张汤、颜异、剧孟等三省负责人。 跟他们仔细商谈和细分了三省各自负责的事情以及处置办法。 同时还要求他们,假如发现了什么不妥和漏洞或者在执行上出现什么问题,都应该第一时间来与他沟通商议。 毕竟,这三省六部制是隋唐之后兴盛起来的产物,与此时,隔着上千年时光,会不会水土不服,会不会导致什么错漏,刘彻也没底。 另外,他现在弄出来的这个三省制度,其实也是他结合了前世在河间国的实践以及后世三省六部制,天朝的九大长老制度以及此时的社会特征搞出来的,跟真正的三省制度,有着明显的差异。 这也是他没敢伸手跟老爹要这三省的编制的原因。 暂时来说,张汤也好,剧孟也罢,都还是挂着各自原先的职务,只是奉刘彻这个太子的命令,来处理太子宫大小事务。 简单的说,现在的三省就是三个没有编制的临时机构。 假如发现不妥和漏洞或者执行有大bug,刘彻一个命令就能裁撤之! 最重要的是,任何新生事物,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和不断改善和健全的时间。 刘彻不希望这些人下去以后畏手畏脚,发现问题,只想着捂盖子,而不愿意拿出来说,那样的话,等他发现时,可能已经晚了! 将这些事情谈完,刘彻就又让王道去把蛊臬柔等几个他观察后认为有着一定能力的人才叫了过来。 等人来齐了以后,刘彻就对众人道:“关中秋收在既,孤受命于父皇,将主持本次关中秋收的保护粮价制定与执行大计,虽然,名义上会挂在少府的名下,但实质上,人尽皆知,此乃孤一力主导和推行的大策,叫卿等前来,就是想与诸卿商议一下,怎么去做这个事情!” 刘彻这话一出,在场的十几个人人人肃穆以待。 实在是,人人都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和严重性。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政务和大策,此事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太子的名望和威权。 没有人敢马虎。 刘彻看着颜异和张汤、剧孟三人,问道:“孤去河东前,曾交代三位爱卿,调查整个关中的田亩在册数量与假田户数,查的怎么样了?” 颜异闻言,出列拜道:“回禀家上,臣从内史衙门以及少府衙门中的档案中,查询得知,现在,关中多数人口,聚集于长安周围的七县,其中弋阳县有户二万一千户,口十万余,田亩合计两百万一十二亩,长陵县有户一万七千余,口八万四千三百,有田亩一百五十万亩……” 刘彻一边听,一边拿着笔记着这些数据。 对于目前的汉室来说,基本上不存在隐田和隐户的可能,特别是关中,关中户口之所以那么吃香,是因为,假如你是关中人,即使家道再怎么中落,也能保证不会饿肚子,有田可耕,地主阶级在关中也剥削不了太多,田租太高,农民们转身就去了上林苑等皇室庄园租种官田。 所以,在理论上来说,这些数据不太可能作假。 一边听着颜异汇报的数据,刘彻一边算着。 他忽然笑了起来,按照颜异所上报的数据,综合他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在靠近长安的七个县,人口平均密度竟然达到了每平方公里四百多人。 这可是一个很惊人的数据啊! 尤其是,长安周围的七县,加上长安本身的人口,差不多在长安周围就形成了一个总人口超过百万的超级人口聚集区。 百万人口,可能对于后世来说就是个三线小城市。 但在此时,整个地球上都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地方了。 刘彻揉了揉太阳穴。 整个问题很严峻啊! 因为,通过数据,刘彻发现,目前长安周围的人口已经接近饱和了。 在整个渭河周边的土地,能被开垦的,基本上差不多已经被开垦了,再要强行开垦土地,那就会导致严重的水土流失,然后…… 想着后世的陕西和黄河,刘彻觉得,那真是太可怕了! 固泽而鱼所导致的后果,刘彻可是亲眼见过的。 但是,百姓需要足够的耕地来养活他们自己和家人还有后代,为了所谓的环保理由制止他们开垦土地,不止他们不会接受,刘彻也会觉得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是煞笔。 人是万物之灵,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保护环境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但是,假如为了保护环境,让人类自己受厄,那不是白痴吗? “要是能分流一部分农民去其他地方就好了!”刘彻心中想着,于是问道:“原先河上郡故秦都等地,人口和户数怎么样?” 张汤出列答道:“回禀家上,臣也查过了,根据内史衙门的记载以及都尉衙门的档案来看,故河上郡目前为止二十三县,总共有户十一万余户,口六十余万,总田亩八百余万亩,故秦都咸阳及华阴等县,共计有户九万余,口五十一万,田亩七百余万亩!” 刘彻闻言,点点头,这才对嘛! 关中的人口,太过集中在长安附近了。 长安附近的人口密度竟然是四百多人每平方公里,而周边的其他地方,却不过是二十多人和三十多人每平方公里。 这差距太大了! 即使剔除掉常住长安的接近二三十万城市居民,那每平方公里也塞进了三百多号人。 再这么下去,水土不流失才怪! 看来,将来得想个办法,分流出部分人口到关中其他地方了。 但怎么分流却是个大问题。 因为,长安周围人口这么多,和不断膨胀,其实是汉室自己造成的。 历代天子不断的迁徙天下豪强于关中陵邑居住,到现在为止,刘邦、孝惠、先帝加上皇帝老爹,总迁徙人口接近三四十万。 这些移民是会生孩子的…… 加上赖在长安不走的彻侯和他们的子女家族亲朋…… 这就导致了长安周围人口极度膨胀,而关中东部和西部却还有着大片大片的土地没有被充分利用。 难怪后来小猪要设立左冯翊和右扶风来扶持东西部的农业了。 但这个办法却是治标不治本,等左冯翊、右扶风也塞满人了怎么办? 历史告诉刘彻,用不了十几年,关中的土地就会养不活关中的人口,即使每年从关东调粮,依旧无济于事。 前世,关中就已经缺粮近两三百万石。 可以想见,在他即位后的数年内,整个问题就会爆发出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身为太子,统治者,刘彻觉得自己的眼光要放长远,要看到一百年后的世界。 刘彻想了很久,觉得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暂时来说,还真的只能通过开发左冯翊和右扶风的土地来缓解人口爆炸带来的压力。 然后,就只能是通过扩大关中的土地来缓解。 再然后…… 刘彻望着西方…… “不殖民则死亡!”他的拳头紧紧的攒起来。 他深深的知道,假如不能得到印度的土地和资源来供养这个国家的子民和黎庶,那么,不管怎么改革,除非搞出杂交水稻和化肥,否则,三百年王朝周期概率就是脚下这个他所深爱的国家与民族无法摆脱的宿命。 对于古代中国来说,除了它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击败它! 而讽刺的是,古代中国汉人王朝,基本上都是被自己击败的,真正亡于外敌手里的,也就是一个宋朝! 第276章 赏赐与福利 “将关中堪舆拿来!”刘彻对王道吩咐着。 没多久王道就捧着一卷厚厚的帛布走了过来,几个宦官一起将那副硕大的关中堪舆全图展开来。 更有侍女掌灯上前,为刘彻君臣照亮整幅地图。 刘彻看着地图。 虽然这副地图的测绘水平什么的,远远不能与后世的民用地图相比。但起码,还是将关中全貌展现在了刘彻眼中。 从地图上,很清晰的就能看到整个关中实质上就是一个自西向东逐渐敞开的河谷盘地。 渭河横贯南北两侧。 渭河以北属于平原地区,地势开阔,水土肥沃。 郑国渠横穿其中。 但渭南地区却是典型的丘陵地貌,山高原窄,土地盐碱化严重,基本没有水利设施。 但偏偏渭南地区占据了整个关中总面积一半以上的土地。 刘彻想着他去河东的路上的所见所闻。 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整个渭南和渭北的区别。 “张汤……”刘彻转身问道:“卿可知,这关中地价渭南与渭北,差距如何?” “家上……”张汤躬身道:“臣听说,关中地价常年一亩作价一金,京畿附近亩价甚至十金……” “具体的臣也不太清楚,请家上传召舍人严熊,他或许知道……”张汤低头回答着,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这些年他基本上都在研究汉律,根本没时间去管民间的事情。 关中农民的现状和未来,他可从来没有去认真探究过,也就是最近一两个月多花了点时间去查探,但像他这样的官宦人家,从来都是在衙门里当差,哪里会真的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但此刻,张汤却是相当惶恐的。 法家的人最怕的就是上面有疑惑,而自己无法解答。 “以后我应该多多去关注这些……”张汤心中想着:“家上最是关心这些细节,我当做到全部烂熟于心,不可再像今天这样了……” “那就传召舍人严熊进来问话吧……”刘彻耸了耸肩膀,并不在意张汤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人力有时穷嘛。 随即,刘彻的心中也浮现他记得的严熊的资料。 严熊关中华阴县人士,祖辈和父辈都没有当过官,到了他这一代才涉足官场。 起初担任华阴县县尉丞,负责华**利修缮,其后升任为弋阳县尉,因为在陵邑工作表现突出,去岁被课为乙,进入少府的舍人名单。 “这个名字貌似有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刘彻摸着下巴想着,回忆着。 终于,他想了起来。 “龙首渠的开凿者!” 十几年后的建元年间,此人先是主持了褒斜道漕运的开凿工程,因为施工难度太大,水流太急而作罢。 但却也与汉中太守张卬一起重新修缮了一次斜道。 所谓褒斜道,就是典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那个出入蜀郡的栈道,也是后世诸葛亮出蜀道北伐的通道。 而后,这人于元光至元狩年间主持了龙首渠的开凿工程。 从而拉开了汉室兴修关中水利的高潮。 自此之后数十年,关中先后修建了十几个水利工程,几乎涵盖整个关中所有水系。 刘彻想着这些,再看着地图上,那些现在还是几乎一片空白的关中水系。 其实,在郑国渠修建之前,渭北地区还不如渭南呢! 当初渭北虽然是平原,但因为是冲击平原,所以土地盐碱化非常严重,郑国渠开凿了以后,其所灌溉的四万五千八百顷土地,才摇身一变成为关中最肥沃,产出最高的土地。 “看了兴修水利目前还是大有可为的!”刘彻心里想着。 但此刻,他却是只能看看而已,不敢去动修建渠道的念头。 因为,此时修建一条完整的大规模渠道,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太子所能承担的。 当初秦国修建郑国渠,几乎全国总动员,花费的财力物力就不说了,单单就是民夫就是几十万! 而刘彻心里很清楚,在当下这个关口,他的老爹不可能同意他将宝贵的人力物力投入到水利建设工程中。 当下汉室朝廷的重点依然还是在防备匈奴和打击关东诸侯国之上。 因此,修水利渠道什么的,暂时是别想了! 但,先做个预案,让手下的人去组织调研和勘察地形地貌,进行一些前期准备工作还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官员就在王道的引领下来到了刘彻面前,躬身一拜,叩首道:“小臣严熊拜见家上,未知家上唤臣前来有什么吩咐?” “听闻卿久在关中各县任职,乃是亲民官……”刘彻让王道给他弄了张席位,让他跪坐下来后,就问道:“卿可知关中各地田亩价格与土地产出实情?” 严熊躬身一拜,答道:“回禀家上,以臣所知,渭南地方田亩价格大致在一亩五千到八千钱之间,渭北田亩一亩大致在两万钱左右,至于京畿陵邑地区,就不好说了,长陵一亩价值三万钱以上,南陵一亩足有四万钱,若是弋阳县,去岁一亩价为五万钱!” 刘彻听着简直有种好似后世天朝帝都房价一般的感觉。 越靠近长安,土地价格越发高涨。 “我手里面不是还有几个审逆的庄子嘛……”刘彻思量着:“将之卖出去少说也能回笼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金钱了啊!妈蛋……” 不过也就想想而已。 这些庄子,怎么可能卖掉? 谁又敢接盘呢! 不过,这却也是比较正常的价格。 长安附近猬集人口近百万,寸土寸价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审平继被没收的庄子不能变卖,但刘彻却又想到了一个圈钱的法子。 他现在手里管着长安四市。 随便拿一个出来,以改造的借口,将之整体迁移改造,顺便整理两个附近的闾里民居,学一学后世天朝房地产商的手段,那钱就滚滚而来了。 再进一步说,淳于意的医学学校和以后将要开办的太学什么的也是可以利用的嘛,后世的学区房怎么卖的来着? 这么想着,刘彻就觉得自己有些邪恶了。 放下脑子里那些荒唐的念头,刘彻道:“严卿对关中情形很了解嘛……关中七十五县,卿走访过几县?” “回禀家上,小臣只去过其中十一县!”严熊叩首答道。 “那孤就交给卿一个任务,从今天起,带人去将关中七十五县都跑一趟,深入到亭,仔细考察一番,回来后给孤一个报告!”刘彻郑重的道:“孤会让王道派人从旁辅佐,另外,再批给卿白纸一千张,作为记录用纸……” 刘彻看着汲黯和张汤,颜异,道:“三位爱卿,就从旁帮着些,所有文档整理后送到孤这里来……” “诺!”汲黯等人连忙叩首。 他们到此时也终于知道,太子是对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不太满意了。 不然也不会叫一个新人去负责此事。 “想想也是……”颜异心里寻思着:“过去我一直都只看少府和内史的文档,没有去地方查看,这确实是我的疏漏,当今太子,可是看重那些能深入地方的人的……” 其他人自也不傻,马上就想到了刘彻过去喜欢的官员的特征,无一例外,那些出身地方,能俯首做事的人更受青睐。 这位太子,跟他的皇祖父可是很像的呢! 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君,就会有什么样的臣子。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官僚的特征就是一切唯上。 简单的来说,一个好大喜功的主君,底下官员不说全部,至少大半都是马屁精。 同理,一个勤俭发奋的君主,手下的大臣虽然不可能个个都奉公守法,忠心王事,但最起码最起码,做做样子,所有人都会的。 只能说,这就是官僚的尿性! 因此,他也就是顺手敲打一下汲黯等人,然后就点到为止了,挥手让严熊退下后,就道:“秋收就要来了,诸卿都盯着点,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孤汇报!” “另外,跟少府衙门的沟通现在就要开始了,汲黯,你去负责与少府打交道!”刘彻命令着。 汲黯跟少府有关系,刘彻当然知道,这也算是给汲黯的一个考验吧。 然后,刘彻就又吩咐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让张汤去协调内史衙门,鉴于现在内史令还没有任命,因此,刘彻就让张汤暂时跟内史衙门的内史丞去交流。 另外,剧孟则负责去招安关中的游侠们,将他们整合起来,维持秋收的秩序。 刘彻自然是知道,本次关中的保护粮食收购工作基本上没有长安及其附近京畿陵邑区的事情,关中粮食最大的缺口就是这里了。 因此,在远离长安的地方县乡,才是本次粮食收购的重点地区。 而大商人们,往常总是会在这个时节跟关中的古惑仔们勾结起来,欺行霸市,强买强卖。 所以,想要这次粮食收购顺利进行,就得先斩断商人跟恶霸流氓之间得联系。 另外,为了以防万一,刘彻还让剧孟做好准备,实在不行就掀桌子。 在中国古代统治者跟商人之间,一旦玩不下去了,掀桌子这种事情,是再正常不过了。 嗯,耍无赖也算是中国统治者的天赋之一了。 反正在中国,钱是没有刀剑跟权势厉害的。 ………………………………………… 翌日。 思贤苑里居住的百姓,一觉起来,就发现,自己租住的土地和房屋换了主人了。 于是,几乎人人都兴高采烈的全家老小一起出动,跑到了附近的宫殿前面叩首谢恩和求见新主人太子刘彻。 对于在上林苑中生活的百姓来说,他们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租种的土地划分到太子名下了。 前太子当今天子当初在这上林苑中的地盘,到现在都是免田税的,徭役什么的更是少的可怜,连人头税都是不用交的! 因为,刘氏的太子,会将自己领地里的百姓看出自己人。 换句话说,就是在太子领地里的佃农是给太子种地的。 太子的佃农,那待遇可是比一般的自耕农甚至小地主还要好的。 谁不知道当今天子过去的地盘里的佃农至今每年过节都会被赏赐肉布米甚至还有金钱, 因此,整个思贤苑的百姓,一发现自己的主人变成了太子了。 立刻就一个个高兴的满脸通红,不能自已。 因为,大家都知道,成为太子佃农的好处到底有多少! 中国的百姓,就是这样淳朴而狡猾。 对于给自己和子孙谋福利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会傻到不知道去争取。 于是,刘彻一觉醒来以后,就听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 “王道,怎么回事?”刘彻将王道叫过来问着。 “回禀殿下,外面来了两三千百姓,说是来给您问安和谢恩来的……”王道答道。 刘彻一愣,他布告都还没贴出去,这些人怎么知道的? 但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命令道:“给孤更衣,传令给剧孟,小心着维持秩序,不要伤孤子民!” 对于百姓,尤其是农民,历代统治只要不是煞笔、笨蛋、暴君都是很讲究拉拢和亲民的,最起码,姿势是做的很足。 就连崇祯在上吊自杀前都曾说:朕死亦发覆面,勿伤朕子民一人这种话,刘彻怎么可能连崇祯都比不上呢? 于是,他穿上太子冕服,在一大群卫兵的保护下,出了宫殿。 只见到宫门口,密密麻麻的跪着老老少少两三千号人。 基本上思贤苑里住的百姓都来了。 刘彻挠挠头,调整一下呼吸,向前一步,走出被严密保护的卫兵墙,对着满地的百姓拱手一拜,道:“孤何德何能,竟父老乡亲,如此厚爱,真是羞煞孤了!” 父老乡亲这四个字,在汉室,基本上只有皇室的太后天子太子才有资格说。 其他人还真不能说。 谁叫这是刘邦喊出来的呢? 因此,听到刘彻的话,再看到他的衣饰,百姓们就纷纷叩首道:“小民等恭问家上安康,唯愿家上百岁春秋……” 刘彻连忙道:“父老乡亲们的祝愿孤知矣!来人,传孤命令,免思贤苑所有父老田税三年,又思贤苑中凡年入五千钱以下,家中有男丁为士卒者,或其他条件困难者,皆可许租鹿牧之,每户可租鹿公母各三头,另,再赐每户钱一千,布一匹,肉一斤,鱼两斤!” 这些事情本来是早就预备好的,只是提前说出来了而已。 但百姓们一听,立刻就高高兴兴的跪着叩首道:“小民等躬谢家上厚赐,再拜家上金安!” 被两三千人恭维,跪拜和拥戴,这种感觉,刘彻三辈子以来,这还是头一次享受到。 顿时就让他整个人都爽歪歪,不知身在何方了。 “难怪金家从大胖到三胖,都死死的抓着权力不放……”刘彻感慨着:“这种感觉,一旦享受过,还要放弃的那还是人吗?” 看着这些百姓,刘彻心中也生出了一些特殊的情愫。 实在是,从现在开始,这些百姓会牢牢的贴着他刘彻的标签。 前世之时,刘荣死后,当初他的太子领地里的百姓自发的到其灵前哭泣者数以千计,守灵者十几户。 小猪的羽林卫,最初的班底就是从他的太子领地里选拔的良家童子训练出来的。 刘彻的皇帝老爹现在的贴身侍卫和卫队,也基本是从当初的太子领地里选出来的。 论忠诚和忠心,再没有其他地方能比自己直辖领地,受自己恩惠和恩德的百姓更高的了。 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汉室太子的基本盘最初都是从自己的太子领地中发祥而出的。 因此,在刘彻眼中,眼前的这些百姓不仅仅是他的百姓,更是他将来的忠臣的摇篮。 刘彻看了看,这两三千人中,孩子占了大概四五百人的样子,其中男童大概两百人上下。 于是他道:“多谢父老乡亲的抬爱,孤无以为报!” “书云:蒙以养正,圣功也!从即日开始,孤会让人在前面的皇庄之中每日开讲,教授识字断文,凡思贤苑中四岁以上,十四以下的童子皆可前去听讲……”刘彻抛出这个重磅炸弹。 顿时百姓们就嗡嗡嗡的议论起来。 读书?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知识和前途呢? 望子成龙是中国社会的传统。 但是…… 大部分人却有些犹豫。 要供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那可是很难的! 别的不说,家里因此少一个劳动力,那影响就大了去了! 在此时,半大的孩子也会开始在田间帮忙了,十二岁左右就能跳水翻地了! 人人都知道读书好,但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家的孩子读了书就一定能有出息。 而地主和豪强富商,能将孩子送去读书,甚至不惜血本,那是因为他们赌的起,老大读书读不出来,那就老二上,老二不行,老三可以,总有一个能出头。 但农民,尤其是佃农们赌不起,一旦失败,就是整个家族的悲剧的开始! 刘彻想了想,索性就再抛出一个福利,他道:“请父老乡亲不要有后顾之忧,所有前去听讲的童子,孤每日提供一餐,另外,每五日休沐一日,可以让童子们回家帮忙!” 刘彻看着百姓,深情的道:“请各位父老乡亲好好记住孤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在后世,知识未必能改变命运。 但在这西元前的时代,知识却是一定能改变命运的。 一个识字的人,最起码都能给大商人做个账房、掌柜什么的,有出息的能当官,甚至封侯拜相。 朱买臣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 但刘彻也知道,他现在能做的最大程度,也就是仅次而已了。 以他太子的身份,给这思贤苑实行一个义务教育,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再想普及和扩大,那就是找死了! 即使他以后当了皇帝也是一样! 因为,这时代的财政收入和生产力根本承担不了如此大规模的教育制度。 刘彻以后当了皇帝,能做到的最大的极限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建立几所国家大学,专门培养精英,同时鼓励民间私塾的发展,进行一定程度的政策倾斜和补贴。 剩下的,就得等什么时候殖民全印度了,靠着印度的财富和资源,或许能支撑起一定程度的扫盲运动。 刘彻回过头对颜异道:“这事情,交给卿去负责,卿去安排,舍人和洗马以及其他诸臣,轮流来思贤苑给孩子们扫盲,制定一个轮值表,将来此教授,计入一年一度的考绩之中去!” 虽然太大规模的义务教育,刘彻干不了。 但是小范围内的扫盲和教育,他还是可以承担的。 像现在给思贤苑的孩子们扫盲,将来在他的太子卫队里普及知识文化,教授兵法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想要一口吃个胖子下去,肯定会噎着,但循序渐进,一点一滴的改变,却是完全可以的。 不说别的,就是单单学小猪,将来编练八校尉作为骨干,在这几千人的精锐中普及知识文化,然后用个十几年时间,就能培育出几万人的有知识懂兵法的军官。 靠着这些人做骨干,什么事情做不成? 当然,这些是很遥远的事情。 暂时来说,打着‘蒙以养正’这个政治正确的幌子,在思贤苑里玩义务教育扫盲,谁都不敢说他什么。 “诺!”颜异一听连忙点头。 但心里却有着别的心思在转悠。 “教农夫之子……”颜异挠挠头,感觉有些别扭。不过,当初他的先祖在孔子门下求学时,同窗之中好像也有很多出身低贱的人。 这么一想,颜异也就能理解了。 毕竟,儒家的口号是‘有教无类’。 但黄老的汲黯跟法家的张汤,却是多少有些不舒服了。 给泥腿子上课?没有过的事情啊! 要不是刘彻是太子,站在哪里顶着,一脸坚决,张汤真想劝说一下。 倒不是他看不起农民。 而是张汤觉得,这些泥腿子的孩子不懂礼数,更不知尊卑,也不是很聪明,能学的会先贤的思想,理解的了商君的意思吗? 第277章 不教而诛是为罪(1) 时光飞逝,转瞬,田里的粟米熟了,就要到收获季节了。 同时,一年也走到尽头了。 思贤苑中,太子庄园。 两百多个童子,人人穿着崭新的新衣,规规矩矩的席地而坐,一双双充满了渴望和求知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庄园草地正中的一位身穿着锦衣的男子,他们的老师——太子率更令张汤。 “跟着我一起念: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张汤指着用炭笔写在木板上的字,一个一个的教着童子们。 刘彻则坐在庄园的一间雅居之中,看着这一切。 “仓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转瞬,爽朗的朗读书声传入耳,几乎将刘彻拉回那两千年后的世界仿佛回到了学校的校园之中。 当然了,此时的启蒙教育,跟后世没法比。 基本上,在启蒙这一块,此时,无论贵贱,全部都是从仓颉篇五十五章开始学起的。 所谓仓颉篇,其实就是汉初长安的书师,根据从秦宫竹简里找出来的李斯所著《仓颉篇》赵高所著《爰历篇》加上太史令胡毋静所做的《博学篇》整理合编而成。 总共五十五章。 基本上,这五十五章学完,就能算一个识字的人了,可以去学习诸子百家的著作了。 这《仓颉篇》还是很有意思的,特别是汉室建立后新编的五十五章,每一章都是不多不少六十字。 “这些童子这十几天学的怎么样?”刘彻问着身边两个放在这庄子里充作监督和后勤工作的宦官:“可有发现特别聪慧的?” 刘彻对于他心血来潮建立起的这个皇庄启蒙学苑还是挺上心的。 除了没有自己赤膊上阵外,其他一切能做的都做了。 如今,整个太子宫上下大臣,除了刚刚来上任的太子太傅、少傅和詹事,这三个他使唤不动的人外,其他人都被他赶着五到十人一组,轮番来这里给童子们上课、启蒙。 今天算是今年的最后一堂课了。 接着就是秋收,然后,这一年就过去了。 “回禀家上……”一个宦官小心的答道:“孩子们都学的挺认真的,其中有十几个特别聪明的,如今已经差不多能写会认第一章了……” “哦……”刘彻点点头,对于这个成绩,刘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汉字尤其是古代汉字是全世界最难懂也最难学的文字。 没有之一。 复杂的结构,完美的构造加上繁多的笔画,使得自古以来,学会汉字的读写,比之其他语言都要难上数倍。 这固然不利于启蒙教育。 但是,一旦学会了汉字,那么,最起码平均智商是完爆西方的字母文字教育出来的渣渣。 简单的来说,中国汉字从设计到使用,都是专属精英的。 先人们设计和使用汉字,一开始就是给精英阶层甚至是统治阶级准备的。 自然,作为代价,汉字的难学难懂也就不可避免了。 当然了,这些难处,先人们早就注意到了。 从甲骨文到小纂,从小纂到隶书,再从繁体字到简体字,汉字几千年的演变史都说明了,为了适应时代的发展和知识普及的需要,我们的先人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过自我更新和进化。 但总归万变不离其宗。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欧米鬼畜学起汉语来,还是一个个的喊难。 所以,这些思贤苑里的孩子,能在十几二十来天时间里,学会六十个字,简直就是天才了! 刘彻蒙学的时候,花了一个多月才算认齐《仓颉篇》第一章的六十个字呢! 不怪刘彻的前身脑子笨,实在是此时的蒙学一上来就直接是困难模式。 后世有人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要直接学小学六年级的内容的吗? 《仓颉篇》在刘彻的眼中,难度差不多就是后世小学六年级的语文难度了,甚至还要高! 但没办法,此时的启蒙教材就一本《仓颉篇》。 学完仓颉,直接就是大学的内容了,一堆《尚书》《诗经》《韩非子》丢过来…… 只能说,在西汉当学生,特别不容易。 但相对的,学出来了,就不用愁就业问题了。 反正,现在就算是关中的各县,地方上的亭长什么的,也是一堆文盲。 甚至县衙的衙役,识字的也是凤毛麟角。 将这个问题搁到一边,刘彻把王道喊过来,问着:“王道,少府衙门那边跟内史衙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孤要的仓库和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刘彻没办法,不得不在秋收开始之前就跟内史还有少府这两个衙门打好招呼。 因为,这马上就是九月了,九月过去,这一年就结束了。 跟大天朝差不多,每到年底,汉室各衙门就会开始突击花钱、突击办事。 天朝的衙门突击花钱是为了花光预算,省得来年预算拨款不够。 现在汉室的衙门也差不多是这么一个原因。 但,汉室衙门倒不是为了向上头伸手要预算。 而是,汉室衙门的各项日常支出和薪水的发放,是从赋税里抽的。 根据刘邦定下的规矩,汉室朝廷所有衙门上到丞相府,下到地方的县衙,一切支出都应该‘量出而入’。 简单的来说,就是上一年你这个衙门花了多少钱,下一年你能摊牌下去的杂税啊徭役什么的就是在这个框架里。 这个问题呢,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简单的用一句话概括,大概就是,每个郡县每年衙门的修缮,道路的整饬,水利设施的维护还有衙役和差役的薪水,朝廷是不负责的,由地方官员自行解决。 所谓自行解决,当然就是征税、徭役什么的了。 譬如说,汉律规定,刍藁税的一部分可以算做地方衙门的收入不用上缴中央。 而显而易见,假如你今年花钱花少了,那明年这部分抵扣和留存什么的也就相对的减少了。 官僚们怎么会允许出现这种错误? 加之每年朝廷都会在每年岁首的十月进行考绩。 于是,跟大天朝一样,每到年底,汉室各个衙门,包括三公九卿,都会开始突击花钱,突击办事。 反正,一句话,就是死,也不能让来年衙门的日子变坏! 更加不能让自己的官帽有危险。 这是官僚的本质决定,不由个人意志而转变。 “回禀殿下,少府那边的仓库和地方都已经腾出来了,另外,还有牛车三百辆、马车两百辆,也已经准备好了,至于内史衙门那边,也都安排好了,由备盗贼都尉剧孟率领内史司曹的衙役从旁协助!”王道低头答道。 少府跟内史这么积极配合,当然不全是看在刘彻这个太子的面子上了。 刘彻只是一个太子,面子还没大到让这两个庞然大物这么积极的全心全意的协助。 而是这事情对他们有好处,突击花钱,突击办事嘛…… 刘彻这么一弄,就等于给这两个衙门背锅了。 万一考绩的时候,差那么一点,刘彻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们会把责任往他这个太子身上推。 但是没办法,想要马儿跑,怎么能还不给马吃草? “孤知道了……”刘彻点点头,这个问题他自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 “传孤的命令!”刘彻站起来:“让关中七十五县以及长安九市的‘擅权’三日后来孤的思贤苑一会,孤要与民同乐!” “诺!”王道点点头。 汉室太子,常常都会在自己的宫苑中招待关中甚至关东的地方豪杰与名流。 这属于太子的日常活动,基本上不会让人太过注意。 但是,刘彻自打回了长安后,一直就在调阅少府衙门的文档和内史衙门、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的记载。 从枯燥的文档中,刘彻对平贾制度更加深入的了解。 根据少府的记载:诸司市常以四时中月实定所掌,为物上、中、下之贾,各自用为其市平,毋拘它所。众民卖买五谷、布帛、丝绵之物,周于民用而不雠者、均官有以考检厥实,用其本贾取之,毋令折钱。万物昂贵,过平一钱,则以平贾卖与民。其贾氐贱减平者,听民自相与市,以防贵庾者。 这么看的话,平贾制度似乎是一个物价的自我调节机制。 但实质上,这个制度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因为,许多交易实际上本非是钱货的交易。 农民出售或者购买的东西,也并非是完全拿钱的。 打个比方,某农民挑着一百石粟米来到集市。 其实,他并不是想把这一百石粟米变成钱,而是来购物的。 这样一来,他首先得先把米卖给米店,然后再拿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但是,大多数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这么复杂的流程,他们通常懒得去走。 于是,这个农民是直接挑着米到他所想买的东西的店铺购物的…… 那他的米跟他所购买的商品之间的价值衡量,就需要一个裁决者。 而这个裁决者通常就是该市集的‘擅权’。 而市场是多变的,商人是狡诈的,为了防止市集的商人勾结起来,于是,在平贾之外,还有个官方的定价,各市集所有商品,官方都会给出一个官价。 但官府有多坑爹,跑过衙门的基本都知道。 通常衙门制定官方价格,只为一件事情,那就是对自己有好处。 打个比方,某县县令自己家栽种了某些经济作物或者他名下有某个产业又或者他受命需要购买某个商品。那这官价肯定就是照着这个官员的利益来制定的了。 就像卖炭翁里描述的那样,一车碳,千余斤半尺红菱一段绸,系向牛头充碳直。 所以,擅权们实际上最常做的一个工作就是代表商人与官府衙门交涉。 官府定价太离谱,擅权就会使用自己的特权,要求与衙门商谈,然后谈出彼此都能接受的价格来。 看上去是不是充满了‘民煮自由笵’? 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这里面的猫腻,多的让人发指! 基本上,有良心的擅权,会多多少少考虑一些百姓的利益。 而没有良心的。 官商勾结,联手起来给农民一个剪刀差,使劲的盘剥农民。 在少府、内史、丞相、御史大夫各衙门封存的案卷之中,因为这样的问题而被查出和判刑的各地擅权和官僚数不胜数。 至于后来刘彻的弟弟刘彭祖依样画葫芦,以诸侯王之尊亲自下场,派人跟地方官府还有商人们抢食,这自然就激起众怒,直接被捅到朝廷上,廷议上,以至于小猪都要派出使者持节清查。 从这个例子,刘彻就能想象,他要是想动这些人的奶酪,这些人指不定就要跳起来跟他对着干了。 这是很简单就能推测出一个结果。 在利益面前,这些家伙恐怕没几个会甘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利益被人抢走,哪怕这个人是太子! 因为,刘彻现在要动刀子的地方,是粮食啊! 而粮食与蚕丝,是农民最大的两个可以出售的商品。 假如粮价被固定了,农民就完全不再需要向过去那样,需要求助擅权,直接把粮食卖给国家,然后拿了钱去购买自己所需要的物资。 其中受损的,可不仅仅只是粮商,整个市场都将受到影响。整条食物链都可能因此损失惨重! 刘彻让王道去把关中的擅权们请来。 则是想看看,到底识趣的人有多少。 识趣的话,刘彻就不用掀桌子了,大家好商好量。 要是不识趣的话,刘彻就只能掀掉桌子,砍一批脑袋,抄几个富商的家来祭旗。 “不教而诛是为罪啊!”刘彻心里想着。 他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节操的,最起码,动刀子之前,还会跟商人们商量一下。 除此之外,刘彻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擅权里掺沙子,要是能将关中七十五县的擅权都换成了他的人,那么,以后什么事情干不成? 商人的力量,利用好了,也是能对社会有益的。 刘彻走到窗台边上,挥挥手,将王道喊道身边,吩咐着:“等会下课以后,你去跟张汤说一声,让他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这些老师的备课记录和他们发现的重点学子拿来给孤看看!” 说完这话,刘彻就闭上眼睛。 这备课记录,是刘彻搞出来的一个新玩意,为的就是防止这些洗马、舍人,自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跟他打马虎眼。 除了备课记录外,刘彻现在还要求他宫中所有大小官吏,每天工作完成之后,都要写一个记录,备案,以供查询。 反正,现在白纸产量还不错,基本上能供应得了皇宫和他的太子宫的用途。 皇宫里,现在基本上还是用着竹简,所以,白纸消耗量小。 只有刘彻的太子宫中,因为刘彻提倡用白纸,所以现在,白纸已经取代竹简,成为书写和记录的载体。 “诺!”王道躬身应着。 第278章 百家兴衰 赵邵氏听了刘彻的话,身子因为害怕,不停的颤抖着。 她猛的跪下来,道:“回禀家上,民妇之所以不改嫁,一则,小儿年幼,民妇若是改嫁,小儿与亡夫的幼妹恐怕就活不成了……” 她说着就抽泣了起来。在这个时代,寡妇改嫁后,很少会带着先前家庭的子女过去,更别说带上完全不相干的他人之妹了。 所以基本上,改嫁后的寡妇很少会再与先前的家庭有联系。 许是说到了伤心事,她身旁,一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跟着哭泣了起来。 想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她亡夫的幼妹了。 刘彻听了,也觉得挺可怜的。 “二则,民妇亡夫受命于民妇先祖父大人,立志要完成先祖父大人的遗志……”赵邵氏低头叩首道:“亡夫虽故,然其志犹存,民妇觉得,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要将此子拉扯成人,教他读书识字,长大了继承亡夫和先祖父大人的遗愿!” 刘彻听了,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这赵邵氏不是私奔的吗? 怎么又跟邵平扯上关系了? 于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邵氏不敢隐瞒,于是,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可能是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了也可能是摄于太子之威,所以,她说的很详细。 听完赵邵氏的讲述。 刘彻终于明白这一切事情的始末了。 原来,东陵侯邵平居然是许行的第五代弟子。 当年,邵平被罢官后,心灰意冷,隐居于东陵门外,仕途失意后,邵平有感自秦至汉,农家没落,再无建树,曾经在秦国政治体制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农家居然沦落到了满朝没有一个千石以上的官员的境地。 于是,邵平决定,综合农家和杂家的所有著作,结合实际与汉室建立以来农业技术的发展,编写出一本用于指导农业生产和发展的书,以再现当年农家鼎盛之时的盛况。 但写书在此时是很难的。 偏偏邵平要写的是相对冷门的农家著作。 足足花了十年时间,邵平才收集好了全套的资料,诸如《神农》《野老》《宰氏》等,另外还参考《管子》《吕氏春秋》等书。 但邵平只开了个头写了大概的框架,就已经命不久矣。 于是,这续写的重任,就交到了邵平的得意弟子,长陵人赵园手上——至于为什么不将这个任务交给邵家的人,据赵邵氏所言,邵平认为自己的后代,安于现状,不愿意也不可能吃这个苦,用一辈子时间来写书。 为了鼓励和激励赵园用心写书,邵平甚至嫁了孙女给赵园。 可惜,邵平一死,尸骨未寒,邵家人就撕毁了邵平答应的种种条件,更要将赵园赶出府邸,并且不承认赵园与赵邵氏的婚姻,勒令赵邵氏与赵园离婚。 嗯,汉室是可以离婚的,而且可以由女方发起离婚。 像著名的励志男朱买臣就是一个被原配休掉的悲剧典型。 好在赵邵氏抵死不从,更趁夜与赵园偷偷跑出邵府。 但这样一来,邵平生前收集和准备的许多资料,特别是珍贵的《神农》《吕氏春秋》等书,因为太多,所以带不走。仓促之间,他们夫妻之来得及带走邵平亲笔所书的收稿和他收集和整理的许多关中农业技术的原稿, 小两口私奔后,也没有隐姓埋名而是回到了赵园的老家,靠着赵园父母传下来的几顷地,过上了男著书女耕织的生活。 但是,生活很快就给这对憧憬未来幸福的夫妻上了一堂现实课。 要写书,尤其是涉及到现实存在的农家著作,宅在家里肯定写不出。 许多数据、事例都要亲自去验证。这就需要到处去奔波和考察,还要跟各地的老农请教。 加之,还要重新去买农家的各种著作。 这些都需要海量的资金来支持。 于是,短短几年时间,原本还算小康的赵家,田地房屋都被变卖了…… 雪上加霜的是,赵园因为一年到头在外奔波,染上了一身的病,终于在一年前,病重去世了。 而这赵邵氏,也是个有骨气的女人。 丈夫死后,她就发誓,不止要把丈夫的幼妹和儿子拉扯大,照顾好,更要让她的儿子长大以后继续继承邵平、赵园两代人未完的理想。 刘彻听完赵邵氏的讲述,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角,道:“农家有东陵侯,赵园这样的人,农家必不会亡!” 但,刘彻知道,他这话他自己都信不过。 两千年以后,农家著作全部遗散,连残篇断章都没有。 后世的人只能从《吕氏春秋》《管子》《孟子》等典籍中窥见这个当年鼎盛一时,几乎与儒法并列的学派的思想和人物的一鳞半甲。 你要知道,即使秦始皇下令禁书,但农家的著作却被秦始皇特意大赦,强调要保护,而不是焚毁。 秦末战乱虽然对农家造成了打击,但实际影响并不如其他诸子百家那么严重。 到现在为止,刘彻还能在石渠阁的档案中找到全本的《神农》《宰氏》《赵氏》《野老》等农家著作。 所有的农家著作加起来,足足摆满了两个书架。 在诸子百家中,保存如此完整的学派并不多。 但偏偏,两千年后,石渠阁中保存完整的农家著作一个字都见不到了。 为什么? 儒家上台坐大后的打击报复而已。 农家是从墨家思想中分裂出来的一个分支。 本来儒墨矛盾就大于天。 偏偏在孟子时期,农家的创建者许行与孟子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两人互相攻忤,言辞激烈到只差没有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二货了。 这很容易理解。 农家,根据刘彻的了解,这个学派的思想,是‘顺民心忠爱民’。 所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 到了许行之时,农家大兴,提出了‘……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意思就是人人都要平等劳动,靠劳动而不是剥削获得食物。 咳咳,统治者能接受才见鬼了! 但偏偏当时的社会风气和列国形势,产生了一大批小资思想的学者和文人。 这些人对许行的思想和言论,大为推崇,甚至儒家内部的好多人都被许行的言行和品德所打动,纷纷改换门庭,拜徐行为师。 这对儒家当时的扛把子孟子来说,无疑于宣战,于是,两人最终碰撞起来,发生了那场著名的辩论。 许行和孟子死后,两人各自的学派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农家西进秦国,在秦国扎根下来,并且受到秦国统治者的大力推崇,兴盛了起来,商君的耕战政策,耕这一部分就是后来的农家在把持。 而孟子的稷下学派,则继续留在齐国。 两者也并未再发生什么冲突。 直到如今。 但是,小猪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秋后算账的日子来了。 自东汉之后,农家作为一个学派一个思潮,彻底的消失了。 以至于两千年后,想了解农家,竟然只能通过吕不韦的《吕氏春秋》和管仲的《管子》还有孟子所著的《孟子》来窥见农家的思想与主张的一鳞半甲。 这么想着,刘彻就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只能说,儒家那些家伙,粉饰自己最厉害,用笔杀人更是一绝。 不就是输了辩论吗? 至于要赶尽杀绝吗? 不过,回头想想,刘彻也觉得,农家的思想确实有些偏激了。 居然想把民众放在皇帝头上,认为民众大于皇帝,真是大逆不道! 统治者愿意维护和保留他们才怪! 也就只有秦国那个怪胎,能容纳得了这些叛逆的言论。 反正,对于秦来说,能加强他国力的,管他什么言论,都可以拿来一用,不合意不听就是了。 不过,刘彻却觉得,农家这些言论,没什么不好。 后世大天朝还天天喊为人民服务呢! 儒家一口一个齐家治国平天下,仁义忠孝礼呢! 最后还不是该鱼肉继续鱼肉,该无耻继续无耻? 口号什么的,想喊就喊呗,嘴炮只要不落到实际上,喊破天又如何? 君不见,农家在秦国的时候,可对秦王说过什么要人人平等劳动吗? 当然,这些事情,刘彻也就在心里想想。 嘴上还是要讲政治正确的。 “有志气啊……”刘彻看向那个小小的赵过,蹲下身子,和颜悦色的道:“尔外祖,尔父,其志远大,赵过,尔可愿继承先人之遗志,发扬光大?” 而在场的许多百姓,在听完了赵邵氏的故事后也特别感动和同情。 赵氏孤儿为什么那么催泪,还不就是戳中了民众的泪点? 老百姓们,总是会下意识的同情弱者,喜欢看到大团圆结局。 于是,许多人都紧张的看着赵过,希望赵过能挺起胸膛说一句愿。 就连宁成,也在心里说:“赵过,快告诉家上,你愿意!” 跟儒家对这个从墨家分裂出来的农家充满了敌意不同的是,法家对于农家可谓是倍感亲切,基本上现在,农家的人去找法家的人办事,比法家的人找法家的人办事还要方便。 为什么? 秦代,百余年时间,农家与法家密切合作,通力配合,才最终打造出了秦国那个恐怖的战争机器。 因此,当世大多数法家对农家有着格外的亲切感,许多人甚至从来没跟农家人打过交道,但只要听说某某是农家就会下意识的认为他是自己人。 这就跟后世天朝大部分人都去过小巴,但一提起小巴,就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巴铁,好朋友。若是偶然遇到一个来自小巴的旅行者,基本上能帮忙肯定帮,而且还特别热情…… 此刻的宁成,在听了赵邵氏的故事,即感动又觉得励志。 对于赵过,更时立刻就看重了起来,将之视为自己真正的弟子了! 为什么? 对法家来说,农家就是小弟啊,在秦代,法家习惯了自己制定政策和目标,地方上的杂务交给农家去处理。 法家从来不觉得农家是个威胁,反而是个很好的盟友和小弟 宁成现在已经是太子宫中的一员了,而且地位还不低,是率更令左丞,前途远大,他自然想要在将来做一番事业了。 而当此之世,法家不止要跟黄老派争权,还要跟越发兴盛的儒家抢夺话语权。 对于宁成来说,培养一个合格的农家助手,是理所当然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赵过现在是年纪小,但也有七岁了,八九年后,就长大了,到时候,若是培养得当,那就能成为他伟业的一个重要辅佐者。 在众人的期许和期盼中,赵过很懂事的低头一拜道:“回禀家上,弟子愿意继承先外祖父大人,先父大人的遗志,将来上敬天子,下安黎庶,写出一本有益于社稷的农书!” 赵过的声音虽然稍显稚嫩,但语气坚定,眼神严肃,非常认真。 周围百姓一听赵过的回答,吩咐叫好。 就连宁成也暗自挥了一下拳头,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刘彻也呵呵的笑了起来,摸了摸小赵过的头,赞赏道:“有志气,孤就等着你长大了,将那本东陵侯与你先父未完的农书写好了,再拿来给孤看……” 刘彻顿了一下,道:“不过呢……小赵过,你得好好学习,写一本集农家先贤大成的著作,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诺!”赵过重重叩首道:“小子谨记家上教诲!” 他人虽小,但看上去却已经相当稳重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刘彻站起身来,对宁成吩咐道:“以后,这孩子就交给卿来教导,卿务必上心……” “诺!”宁成高兴的躬身答道,他实在太愿意干这事情了。 “另外,吩咐下去,这赵邵氏一家,里正和思贤苑的管事,要照顾一二,孤儿寡母的,能帮就帮一下……”刘彻吩咐着。 这北里的里正和跟在刘彻身边的王道立刻就躬身道:“诺!” 于是,众人看向赵邵氏一家的眼神开始变得火热了。 有了太子这句话,他们一家以后最起码不用再担心生活上的问题了。 ……………………………………………… 出了北里,刘彻骑着马,慢慢在夕阳下走着。 他身旁,王道小心翼翼的骑马凑过来,问道:“殿下,您可是有心事?” “是啊……”刘彻点点头:“忽然感到责任重大啊!” 农家的著作在后世几乎见不到。 墨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还生机勃勃的诸子百家,两汉之后,还能有火种的,也没几个了。 这确实让刘彻感觉压力很大。 虽然说,诸子百家里面什么都有,甚至无政府主义者都有。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现在还保存的典籍和知识都是先人们的思想,是经历了秦末战乱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火种,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被摧毁? 就连欧米鬼畜,在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架下都保存下来了希腊人的著作。 平心而论,后世西方那一套民权民本思想,其实在战国时期,百家论述中也能找到,只是表述不同但意思差不多。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去摧毁任何一家的思想,相反,我要保护它们,将来我要将它们全部刻成雕版,印刷出版……” 当然了,某些太危险的言论,暂时先收在皇宫里吧…… 譬如那些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和言论…… 当天晚上,刘彻回到长安城的太子宫后,立即就召集张汤、汲黯和剧孟开会。 交代下去了一个任务。 那就是去搜集和整理现存的所有农家著作。 包括但不限于《吕氏春秋》和《管子》所引述的农家篇章。 同时,刘彻还行文少府衙门,以太子的名义,下令少府衙门在岁末之前,抽调农稷之官,一百石以上的英才五十人来他的太子宫听命。 同时,刘彻还用太子令符,行文太史衙门,要求太史令司马谈与太史衙门的官员,来他的太子宫帮忙。 刘彻怎么可能真的去等赵过长大了再写书? 而且,刘彻也不觉得,赵过真能以一己之力写出一本涵盖整个农业科目的书籍来。 东陵侯花了十年时间,也不过是起个开头而已…… 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因为刘彻知道,要写一本真正的农书,需要什么。 除了要懂农业外,你还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技术,会数学,还得懂时节。 农业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独的科目。 想写出一本农学教科书,没有国家的力量,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天方夜谭。 简单的举个例子,你写农业,不能不写时节吧。 那就需要计算天时。 后来小猪太初改历,最大的贡献就是重新确立新的历法,新的太初历第一次计算出了二十四节气的变化。 而为了计算这些时节,司马迁和儿宽等数学名家,算了n天。 单单只是这一个事情,就不是一个两个人能算出来的。 另外技术和器械,也需要专业人士。 所以,只能也必须是刘彻这个太子挑头,倡议,才有可能写出那样一本书来。 刘彻连书名都想好了,就叫《新神农》,以此向旧版的许行所著的那本农家经典巨著致敬。 ……………………………………………… 第二天,刘彻刚刚起床,就发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过去没有在宫里出现过的女子。 “赵邵氏?”刘彻咬了咬舌头,随即摇了摇头,在这瞬间他就知道事怎么回事了。 这世界上啊,从来就不缺捧臭脚的人。 上面的人只需要稍稍一个表态,下面的人就会麻溜的把事情给你办好了。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某些无耻之徒为了巴结上司,什么手段都敢用。 想想看那些什么情妇啊嫖宿啊,就能理解现在刘彻面对的情况了。 毫不夸张的说,为了讨好上官,有些人别说把女人往刘彻这边送了,就是送妻送女,那也是欢天喜地,巴不得的! “王道!”刘彻从榻上坐起来,板着脸,喊道。 “殿下!”王道立刻就滚进来,跪下来,叩首道:“奴婢在!” “这怎么回事?”刘彻脸色不怎么好,瞪着眼睛,指着那站在殿中,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的女子,问道。 “殿下……这……这……”王道一看,心知遭了,这马屁估计拍在马腿上了。连忙叩首,道:“殿下,这是下面人孝敬您的,都说殿下操劳国事,身边呢也没个使唤的贴心人,义氏呢又不在,瞧着这赵邵氏人还算规矩,就自作主张……” 其实这事情就是王道自己指使的,亲自吩咐下去的事情。 但现在见到太子发飙,王道也毫不犹豫的将下面的人卖了。 “胡闹!”刘彻摆摆手道:“将她送回去,孤是太子,不是花街柳巷的浪荡子!” 说这话的时候,老实说,刘彻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嗯,这赵邵人,身材好,人也漂亮,关键是刘彻总觉得她跟志玲姐姐在某些方面很像! 作为一个穿越者,刘彻至今还记得那句话:打到弯弯去,活捉林志玲! 咳咳,真要把这么一个已经送到嘴边的美人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但是,没办法,这个态必须表,不然,这口子一开,天知道下次会不会有人送幼女**什么的。 刘彻虽然喜欢女人但是,他有分寸,他不会像自己老爹那样胡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彻觉得自己还是有节操的,他只想要自愿的女人,而不想背一个黄世仁的锅。 王道一听,浑身都发抖了,这可是很严厉的指责了。 他扑通一下,就磕头道:“殿下,奴婢治罪了,请殿下责罚!” 花街柳巷,那可是全长安都知道的红灯区啊。 那赵邵氏也立刻跪下来,叩首道:“请家上万万不要赶妾身回去……” 说着她就开始低低的抽泣起来。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很清楚,一旦她被退货会发生什么。 她儿子与小姑子现在的一切都会被摧毁,她也失去保护伞,甚至会变得比过去更悲惨。 原因很简单,先前,她还可以靠邵氏的招牌勉强自保,上林苑里垂涎她美色的家伙虽多,但多少都会顾忌一下邵氏。 但,假如她被太子赶出太子宫,那么,先前所有被邵氏的名头吓住的人将再也没有顾忌。 她死都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况且,太子说的对,寡妇迟早要改嫁。 与其嫁给一个老头或者一个大腹便便的贵族、富商,还不如伺候太子。 即使没有名分,即使可能会快失宠,但最起码起码,能给家人保障,能让儿子与小姑过上体面的生活。 第279章 进击的土豪 刘彻看着赵邵氏哭的可怜,自己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于是道:“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 然后对王道吩咐:“先带她下去,教她规矩和礼仪吧!” “诺!”王道这才起身,不敢去擦几乎被磕破的头皮,躬着身子领着赵邵氏退下。 看着这两人消失的背影。 刘彻摇了摇头,留下赵邵氏,固然是男人的色心在作祟。 但其中也有着现实的考量。 身为太子,最大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 不是恩续万民,那是天子的责任。 更不是什么霸业伟业。 而是……做一个种马!!!! 说起来可能有些讽刺,但这却是事实。 没有子嗣的太子,就不算一个完整的太子。 只有造人成功,生下皇孙之后,太子的地位才会真正稳固,并且得到天下人真正的认可。 所以,刘彻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啪啪啪多少次,跟多少个女人啪啪啪过,生下一个儿子,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要做到这个目的。 那他就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女人。 甚至十个八个都是不够的! 对于皇室来说,广播种,勤耕耘,就是政治正确。 要在这个时代以太子之尊玩什么专情啊。 不用皇帝老爹发话,大臣们和舆论也能喷死刘彻这个太子。 所以,刘彻现在是奉旨种马! 东宫已经发话了,明年就会选拔一批女子送到刘彻的太子宫里来。 这种给太子尽量多的送女人,选美女的事情,在此时,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甚至是上升到了关系国家存亡的大政之上。 在这件事情上,刘彻完全没有发言权,只能听任东宫太后的差遣。 而且,关键是刘彻听到风声,据说窦太后把选秀的事情交给了馆陶长公主刘嫖去操办。 这就让刘彻不免担忧,刘嫖会不会为了帮她女儿陈阿娇,而故意选一批恐龙送到刘彻身边来…… 所以呢,赵邵氏算是一个备胎吧…… 从生育的角度上来说,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在生产时安全的几率是大于没有生过孩子的妇人的。 嗯……至于你说爱情? 对皇室来说,爱情这玩意存在过吗? 相信爱情的皇帝基本都是昏君! …………………………………………………… 于是,当天晚上,赵邵氏就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抬到了刘彻的榻上。 然后自然就是干柴烈火,不可避免的发生一些成年人会做的事情。 在这种事情上,刘彻已经是相当熟练了。 而赵邵氏也不抗拒,甚至十分尽心尽力的伺候,什么样的花样,她都愿意尝试。 最重要的是,身子软的都能挤出水的成熟妇人的味道,跟青涩的小苹果,那是两个概念。 反正,刘彻很满意这个女人。 乖巧、成熟、会伺候人,同时懂得分寸,知道自己的地位。 这样的女子,才能在宫廷里长久的生存下去。 第二天早上,刘彻睁开就发现赵邵氏早就已经起来了。 见到刘彻醒来,赵邵氏还是有些害羞的。 中国的女子就是如此,在床上怎么样都可以,一旦回到白天,就多少会有些害羞。 但,跟少女不同的是,已经经过人世冷暖凉薄的赵邵氏,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她立刻就端着一盘水,来到刘彻的榻前,为刘彻洗漱,穿衣,就像一个妻子伺候丈夫那样,温柔、体贴。 这种感觉让刘彻很迷恋。 但刘彻知道,现在不是沉醉于温柔乡的时候。 而且说老实话,眼前的这个女子,刘彻对她根本就是只有欲望而没情感依存。 于是,在穿好衣服后,刘彻就系上佩剑,阔步走出寝室。 “去把义婼接回来罢……”出了寝殿,刘彻就对王道吩咐了一声。 确实是该加紧造人了! ……………………………… 这时候,馆陶长公主刘嫖的府邸,却是宾客满门,排着队来给刘嫖送礼的人排成了长龙。 只要耳朵没有聋掉的,稍微有点消息渠道,或者稍微关心时政的人,都听到风声了。 太子要选秀了。 跟皇室联姻,这是人人都伸长了脖子的事情。 于是,刘嫖的幸福时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带着数不清的珍宝黄金田契,哭着喊着要把这些东西送给刘嫖,只求刘嫖能在选秀时,高抬贵手,让自家的女儿或者什么人入选。 从而攀附上皇室。 这个买卖,可是不管花多少钱,都值得的投资。 一旦太子即位,而他们的女儿或者侄女什么的受宠,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此刻,刘嫖笑呵呵的坐在上首的主位,看着满满一箱子送到她面前的黄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些黄橙橙的小可爱,真是怎么看怎么都喜欢啊! “真是可惜啊,母后只让我选二十个,要是二百个该多好啊……”刘嫖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对刘嫖来说,爹亲娘亲也没有黄金亲啊。 反正太子怎么都会有无数的女人。 刘嫖早就看开了。 反正,只要东宫老太后在位一日,她和陈阿娇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 至于老太后万一不在了……这种事情还是以后再考虑吧。 现在,怎么快活逍遥怎么来! 当然,刘嫖还是很讲信用的,绝对不会干收了钱不办事的。 这时候,门房进来通秉道:“翁主,门外有一个自号临邛程郑氏的人求见!” “让他等着吧……”刘嫖斜着眼角看了一眼门房,很不乐意的斥责道:“怎么,一个乡下来的土财主,就能坏了我的规矩?” 刚刚有个关中的大地主兼大商人,向她奉献了八百金加一座庄子。 这会她心思全在那些黄橙橙的小可爱上。 最重要的是,刘嫖觉得,不太可能有人出价比那个关中有名的大地主还高了。 “可……”门房跪下来,叩首道:“翁主,那个人说,他愿献千金,只愿与翁主见一面!” “千金!!!!”刘嫖的眼睛瞬间全部被黄橙橙的光芒所占据,她咳嗽一声,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 程郑婴负手站在馆陶长公主府邸外。 他的身后,是一辆大的出奇马车。 马车的外部车架,用黄金、玉石、蜀锦所妆点。 十几个强壮的仆役站在他的身边。 两个文士模样打扮的男子站在他的左右。 “你们都打听清楚了吗?”程郑婴粗声粗气的问着左右:“这太子选秀确实是由馆陶长公主负责的?” “都打听清楚了,程郑公,确实是这样的……”一个文士回答道。 “善!”程郑婴豪爽的道:“此事要是办好了,每人赏五十万钱!” 在程郑婴看来,钱算什么? 钱什么都不算! 他的财富已经多到了十辈子都花不完的地步。 他是白手起家的,只用了三十年不到的时间,就积攒出了富可敌国的巨大财富。 而且每年,这个财富还在以滚雪球的速度不断增长。 毫不夸张的说,有生之年,这个增长速度都不太可能放慢。 但是,坐拥巨额财富之后,这些年,他越来越恐惧,甚至可以说生活在恐惧之中。 汉室天子最看不惯地方上出现什么强族豪门。 以他的身家,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财富和家产规模。 毫不夸张的说,肯定是会家破人亡的! 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谁屁股底下没有些黑历史啊? 即使是现在,程郑婴也知道他的钱是怎么赚来的…… 每年岷山里埋着的死人,十个中有五个是他的工人。 这些事情,要是披露出来,天子龙颜震怒之下,他现在的一切就要灰飞烟灭了! 正是在这样的恐惧情绪下,程郑婴开始到处找后路和靠山。 基本上,现在整个临邛上上下下的官僚和衙役不是他的人就肯定是老对头卓王孙的人。 不单如此,就连成都等地的官员,也全部他买通了。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跟官府打交道打的久了,程郑婴太清楚那帮王八蛋是些什么货色。 平时吃拿卡要比谁都勤快,但一旦有事,第一个把他程郑婴卖掉的也肯定是那些人! 所以,程郑婴知道,他需要更坚固更强大的靠山。 正好这时候,天下闻名的贤达,有‘日者’之称的大卜卦者司马季主从河东到蜀郡,他听说后,立刻前去求教、请卦。 谁知道,司马季主不答应给他卜卦,只愿意给他看相。 而且是给全家看相。 好吧,高人必有高行,这也能忍了。 可是,他全家这一番看下来,没几个面相被认为是好的。 唯独…… 程郑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司马季主看到他唯一的女儿时说的那句话: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啊! 这说明什么? 有了全国有名的大贤达,号称当时第一卜者,日者名号的司马季主的背书。 程郑婴的脑洞就忍不住的大开了起来。 尤其是没几天,程郑婴就听说了长安天子有意给太子选秀的事情。 这更被程郑婴认为是天意。 于是,程郑婴毫不犹豫的带着自己的亲信心腹和一笔巨额财富,赶来长安。 对程郑婴来说,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用钱把自己的女儿砸进太子宫。 还是那句话——钱算什么? 能用钱就解决的事情,对程郑婴来说,那都不是个事! 临邛本地有汉室的官营作坊和官营矿山。 但他程郑婴大把钱砸下去,于是,这些宫廷委派的宦官和监督,统统闭上嘴巴,看着他跟卓王孙一点点的吃掉了当初邓通留在临邛和周边地区的作坊、矿山和盐池。 还有临邛和成都的官员,一个个刚来的时候,鼻孔是朝天的,一箱箱钱砸下去,立刻就跟他们这些‘充满了铜臭味’‘操持末业的商人’称兄道弟了。 所以,程郑婴的思想很简单。 为了女儿能进宫,从而实现那个司马季主亲口说的‘贵不可言’。 他要用钱给女儿砸出一条道来。 ………… “程郑先生,翁主有请……”不多时,一个男子满脸笑容的跑来拱手相请。 程郑婴呵呵一笑,跟在此人后面,大摇大摆的走进馆陶长公主的府邸。 一进门,程郑婴就特意的仔细打量了起来这汉室的长公主的府邸的陈设和房屋装饰。 看了一遍,他微微摇头。 还公主呢! 这房子,这走廊,这花园还有这府中摆设和陈列的物件,连他在成都的一座别苑都不如! 作为一个出色的成功商人,程郑婴的思维和反应都很快。 在这瞬间他就算出来了。 一千金,大概可以让那位长公主给他行方便。 两千金,大概可以说动那位长公主帮忙给他定下一个名额。 三千金,完全可以让那位长公主对自己予取予求。 于是,当他在这府中下来的带领下,走进馆陶长公主刘嫖所在房子中,跪下来行礼完毕后,不等刘嫖开口,他就躬身道:“鄙人从蜀地而来,穷乡僻壤,不知长安礼节,还望翁主赎罪!” “此番前来,鄙人有个心愿,望翁主成全!”程郑婴抬起头来看着刘嫖,肆无忌惮的在刘嫖的身上扫了一番,道:“鄙人愿出五千金,请翁主为鄙人引见当朝太子!” 在程郑婴看来,砸到刘嫖,那不算事! 女儿进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受宠,会不会顺利的见到太子呢! 倘若连太子的面都见不到,那还有什么‘贵不可言’的?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直截了当的去见太子。 以程郑婴这些年来做买卖的经验来看,皇帝也好,官员也罢。 都是要钱的! 大把大把钱砸下去以后,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吗? 反正,程郑婴自发迹以来,他的金元政策还没有失手过。 坐在上首的刘嫖却被吓了一跳:“五千金????” 刘嫖吞了吞口水。 这确实是一个让她根本没办法拒绝的条件! 程郑婴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只要翁主答应为鄙人引见太子,五千金,立刻奉上!” “成交!”刘嫖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五千金,换算成钱起码也是四千多万! 当世第一彻侯世家平阳侯家族一年的租税也不过如此! 这么大的一笔钱,只是带这个人去见一见刘彻,刘嫖甚至都懒得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明天刘彻不是要在上林苑里跟关中的擅权们见面吗? 就那时候带这个人去见刘彻好了! 第280章 明悟 九月甲子,天气多云转晴。 这一天思贤苑中,车水马龙,往来无白丁,谈笑有巨贾。 刘彻拿着手里面的这个关中七十五县,长安九市擅权的名单眼睛闪出一丝凝重。 一共八十四位擅权。 但是,刘彻看着整个名单,将它扔到了案几上。 八十四个擅权里,姓田的有十个,姓杜的八个,姓安陵的六个,其他王姓赵姓什么的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就构成了整个关中擅权。 前世,刘彻曾听到一个说法。 此刻,他不由得轻声念道:“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十三,然量其富,十居其六!” 这话固然是夸张,属于中国人惯用的修辞之法。 但却也说明,关中在整个天下的经济格局之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刘氏作为天下最大的地主,自然是当仁不让的获取了其中大半的收益。 但剩下的那些利益…… 只看这些擅权的姓名,刘彻就知道了,他们都被人私底下瓜分掉了。 这还只是表面上透露出来的信息。 姓田的跟姓杜的只是吃相比较难看的那两家。 真正的寡头,都藏在幕后。 譬如韦氏,无盐氏等。 看到刘彻脸色有些难看,张汤轻声道:“家上,臣这些日子查证得知,此辈皆非有爵邑俸禄弄法犯奸而富,尽椎埋去就,与时仰俯,获其盈利,以末致财,用本守之,以武一切,以文持之!” 作为一个法家,张汤本质上对于一切商人都有着深深的敌意。 论起仇商,法家比儒家走的更远。 甚至于,在法家的意识中商人这种既不能让土地多长粮食,士兵多杀敌人的存在,就应该统统消灭! 这些年,汉室对商人太宽纵了! 所以张汤找到机会就会给商人上眼药,同时在刘彻面前推销他的那一套强本除末的思想。 所谓的本,当然是农业,末,自然就是商业了。 刘彻自然清楚这一点,他斜着眼角看了一眼张汤,问道:“张卿不是前些日子才与一位田姓商人联姻吗?据说此人与张卿乃是世交?有没有这回事?” 刘彻一连三问,每一问都问的张汤汗如雨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刘彻见了微微一笑,道:“卿别多想了,孤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刘彻调查的很清楚,张汤与田甲,相交于微末,两人之间交情很深。 而这个田甲也不算什么坏人,起码,手上没沾过血。 但是…… 刘彻眼睛看着那卷名单,眼中闪烁不定。 田甲也是出生于田氏,属于关中第一大豪门,至少是明面上的第一大豪门田氏的一个分支子弟。 正如张汤所说,关中的商人,与其他地方的任何商人在政治上牵扯的更加深。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人与其说是商人,倒不如说是官商。 哪一个的背后没站着那个大人物? 真当长安的三公九卿和宫廷贵人宦官是靠俸禄生活的? 甚至就是刘彻的皇帝老爹保不准也是这些人中某一个姓氏的后台。 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只投资现在不投资未来。 他们就像一头头贪婪的野兽,饥渴的巡视着所有可能被投资的人。 刘彻就记得,前世,这个田甲投资张汤整整二十年,为了给张汤谋出路,不惜花费重金,最终成功引其与王信见面,这才让张汤开始崛起。 长达二十年的投资和扶持,期间花费的金钱和资源,数之不尽。 倘若没有田氏本家的倾斜和补贴,那个田甲,哪来的这么多金钱和资源? 管中窥豹,就可以想见,这些大家族在政治上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了。 至于,为何张汤明明是法家,还是个仇商的法家,田甲跟田氏都愿意这么大力气投资,难道就不怕张汤上位后为难他们? 这个问题,刘彻想了许久才想到答案。 那就是,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猫就是好猫! 仇商就仇商呗,只要不仇田氏就好了! 这就跟后世的抗战时期,日本人专门找那些打着抗日旗号的地方军阀资助和扶持一样。 你抗日就抗日呗,只要能给中国人添乱,拖住南京就好了。 反正这天下对商人喊打喊杀的还少吗,也不多一个张汤! 是以,洞悉了这一切后,刘彻才会对这些人更加警惕。 因为这些人是真正的聪明人,深谙政治游戏的规则,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跟他们打交道,就像与虎谋皮,稍微不小心,就可能被他们带到坑里面去了。 刘彻轻轻的敲击着手背,转过身子看着额头上都已经开始冒汗,跪在他面前有些颤抖的张汤道:“卿起来吧,别想多了,孤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个田甲孤查过了,算是个信商,可以交往……” “诺……”张汤却是深深的俯首。 他心中此刻甚至有个冲动,想要立刻在太子面前跟田甲划清界限。 但他终究还是念着田甲过去对他的照顾和心里的底线,没有说出口来。 只是…… “家上既然调查过了,那肯定也知道,田甲就是那个田氏的族人……”张汤心里疑神疑鬼的揣测着:“也不知家上对田氏是个什么态度!” 但张汤对田氏,因为跟田甲相处的久,所以很清楚田氏的手段和底蕴。 就跟他说的一样,关中的商人赚了钱,不是买房置地,就是用于投资未来。 以武一切,以文守本,就是关中豪强大族的传家信条。 正因为清楚,张汤才要反商。 商人要是坐大起来,那天下权柄岂不就是比谁有钱了吗? 但另一个方面,张汤却不希望太子刘彻现在就跟这些商人直接对垒。 因为那样的话,即使是太子,也未必能对付的了! 要知道,这些人经营数十年,在宫廷和朝野都有着许多代言人。 甚至,某些家族背后就是薄氏、窦氏和天子! “水至清则无鱼……”刘彻呵呵的在心里笑着,对这句话,刘彻一半相信,一半嗤之以鼻。 这天底下熙熙攘攘,固然都是为利而来,为利而往。 但也是要分情况的! 有些事情能忍,譬如张汤跟田甲的关系,还有主父偃跟安陵氏的关系。 但有些事情不能忍! 就像现在,整个关中的商业利益居然是被几家几姓把持和瓜分。 落到人民头上的不过是些残羹剩汤。 当然了,在这里面,最大的寡头,毫无疑问是刘氏天子! “永远要记得,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刘彻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281章 来自印度的消息 刘彻系好绶带,然后,带着张汤等人走了出去。 原本还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议论的擅权们,见到刘彻出来,纷纷跪下来:“小民等拜见太子殿下!” 刘彻随便看了两眼,这八十五个擅权,每一个的精神气势都还不错,在穿者打扮方面,这些擅权跟是别出心裁,让刘彻颇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观察了两眼后,刘彻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些擅权或者他们背后的家族,对于他这个太子还是充满敬畏的。 至少,在面子上和里子上,都会迁就一些。 不然,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关中七十五县无论远近,每一个县的擅权都出现在了思贤苑。 甚至没有一个迟到的。 想想了,刘彻知道,这也是现实。 在中国,真正当家做主的永远不是商人,而是手握杀死大权的官僚。 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钞票再多也顶不过刀剑的锋利。 只是…… 看着这些擅权,刘彻向前一步,张开双手,道:“诸位请不必多礼,今次,孤请诸君前来,乃是有事请教各位地方贤达……” 擅权,虽然是商人,但,在汉室朝廷眼中,他们却不算商人,可以不受市籍的约束。 这乃是因为,擅权的地位,与乡间的乡老相等。 是国家政权的延伸,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擅权们也属于统治阶级的一员。 是以刘彻才能光明正大的在思贤苑中与这些人相见。 否则的话,身为太子,却接见操持末业的商人,这传出去,舆论立刻就要沸腾! 众人站起来,齐齐躬身:“多谢殿下,殿下倘若有所差遣,我等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彻嘴角微微一笑,让自己的态度尽量变得亲和起来,心中却是吐槽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信你们才有鬼!” 前世之时,吴楚之乱,关中商人几乎集体骑墙观望,甚至都准备好了迎接吴王入继宗庙的仪式和程序,只等吴王入长安,就三呼万岁。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平叛大军出征,随军的彻侯竟然找不到贷款的地方。 最后只有无盐氏出贷五千金给周亚夫,解决了彻侯们出征费用。 而其利息竟然高达十倍! 每每想起这个事情,刘彻心里就很不舒服。 身为统治者,他心里的潜意识深处,对于一切可能的叛贼和逆臣,都有着十倍戒心。而商人们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根本不会刘氏的忠臣,只是一些被利益驱动的家伙。 但无盐氏居然敢放那么高的高利贷,最后还本息全部收回。 这就让刘彻多少忌惮关中的商人。 这几天,刘彻恶补资料,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譬如说,此时,商人们虽然会跟官僚勾结起来,形成利益共同体。 但是,他们却还没进化到给官员干股和分红的程度。 一般来说,这些商人只是按季度孝敬一些钱帛给他们的关系户。 因而,刘彻暂时还不用担心,动了这些商人,会出现明代的晋商集团和盐商集团那样的疯狂反扑。 也就是说,这些商人,虽然背后都有着保护伞和靠山,但那些保护伞和靠山,并不一定会真的站在这些人一边。 答案很简单,没有干股和分红的话。 那张三可以孝敬,李四也同样能孝敬。 官僚们犯不着为了每年固定的孝敬而赔上自己的前途、名声和乌纱帽。 这与明代的晋商集团和浙商集团在明代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自己的东西跟别人的东西,那是两个待遇! 这么想着,刘彻心里就有底了。 诚然,关中的几个大家族跟宫廷和朝野有着紧密的联系,年年岁岁也都有着大量的财富被孝敬给宫里和朝廷的大小官员。 但是,这样的利益纽带很脆弱。 一旦风声不对,立刻就会有大批官员断尾求生,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对原本孝敬他的商人,大打出手。 就如前世小猪发布告緍令后,大批大批的过去的商人家族纷纷破产。 却没有一个当官的站出来为商人们说过一句公道话。 不可能会出现明代那样有人稍微一动商人,立刻大批的清流跳出来大喊:不与民争利。 是以,说实话,刘彻真要豁出去了,绝对能把整个关中的商人和世家洗一次! 杀他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只是……这事情固然做起来是很爽的,但爽完之后怎么办? 不值得! 刘彻是太子,跟这些商人是两个不同阶级的人。 犯不着为了商人搭上自己的政治声誉。 你要知道,当初刘彻的老爹在长安街头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到现在,朝野还在有人悄悄议论这个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此事将成为刘彻老爹一生的污点。 而且,关中是刘氏的基本盘。 维持关中的繁荣和稳定,符合刘彻自己的利益。 他没必要把坛坛罐罐都砸破了,平白的让别人看了笑话去! 但是想清楚这些了,心里就有了底气,不会畏手畏脚,也不会瞻前顾后。 刘彻此刻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八十多个男子,眼神之中自然就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感觉。 仿佛跪在他面前的这八十五人不是人,而是蝼蚁。 刘彻想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这时候,王道忽然过来凑到他耳边禀报:“殿下,长公主来了……” 刘彻闻言,神色微微一怔。 刘嫖? 她来干什么? 刘彻瞬间回过神来,对着擅权们拱手道:“诸位,请稍后片刻,孤有点私事,去去了来!” 然后,刘彻就在王道的带领下,朝着前门的客厅而去。 一边走,刘彻一边问道:“长公主可跟你说过是什么事情吗?” 这也是刘彻奇怪的地方。 此时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长辈是轻易不会去晚辈家里的。 因为那是对自己和后辈的双重不尊重。 “回殿下,奴婢也不知道,长公主没有说……”王道低着头道:“只是,长公主带了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男子一起来的!” “山东?”刘彻狐疑了一下,这时候的山东,当然不是指的的后世的大山东省。 所谓山东指的是太行山以东的广大地区。 大概包括了后世的华北和华南地区。 跟后来的山东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在此时,山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关中人骂娘怎么说来着? 山东蛮子! 不过,在此时操着山东口音的人未必就是华南或者华北的人。 概因秦汉交际之时,天下人口迁徙互通,从前是楚国的后来可能变成了关中人,譬如袁盎家族。 从前是秦人的,现在可能变成了蛮夷藩国,譬如南越赵佗。 总之先去看看就知道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刘彻缓步走进客厅,然后,就见到了馆陶长公主刘嫖领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客厅的一角,有说有笑似乎在谈论什么。 刘彻扫了一眼那个男子,仅仅只是这一眼,刘彻就感觉自己的氪金狗眼已瞎。 这个男子全身的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上好的蜀锦编制而成,仅仅他身上的那套衣服就起码价值数万钱。 另外,他的腰间佩着两块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美玉。 除此之外,刘彻还注意到这人的袖子上的图案是用金丝绣成的。 一句话概括,此人只差没在脑门子上写下:我是土豪,这四个大字。 “他不是关中人!”刘彻立刻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关中狗大户虽多,但处在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招摇逛市,那无疑于自寻死路。 “大概是那个地方的暴发户吧……”刘彻心里猜测着。 如今汉室天下,正是中国工商业蓬勃发展的时候。 不知多少人趁着这个机会,完成了财富的积累。 后世一本货殖列传,就从一个侧面写就了此时工商业的繁荣景象。 整个中国从南到北,从草原到山陵,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蓬勃发展的工商业。 以至于贾谊、晁错等人纷纷疾呼,要弱末强本,并且纷纷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策略和政策。 刘彻没有多想,径直朝刘嫖躬身行礼,问道:“姑姑今日竟然有空来小侄这里,可是有事情?” 这时候,原本正与刘嫖说话的那个男子,立即就出列,躬身一拜。 刘嫖却是跟着站起来,呵呵一笑,道:“太子啊,姑姑这次过来,就给太子介绍一个人……” 刘嫖努努嘴,指着地上跪着的那个人,道:“此人是蜀郡临邛的程郑氏,姑姑想着,或许他能帮太子解决一些麻烦,索性就带过来了,太子应该不会怪姑姑自作主张吧?” 说着刘嫖就呵呵的笑了起来。 刘彻摇摇头,心里面其实是哭笑不得的。 刘嫖这个人啊,就是有时候常常会干出一些二货的行径。 刘彻就记得她前世养养小白脸什么的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小白脸带出去给小猪看…… 搞笑的是,最后,这位汉室的馆陶大长公主,竟然在死后与那个小白脸合葬在霸陵。 只能说…… 刘氏多奇葩,刘彻已经习惯了。 只是,刘嫖却是给刘彻出了个难题啊! 这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商人! 汉室可不是战国时期的列国,商人什么的随随便便的出入宫禁,传出去,刘彻少不得要被人非议! 但人都已经带来了,刘彻还能怎么着? 脸上露出一丝略微难看的笑容,刘彻勉强拱拱手,道:“请起来吧……” 那人闻言,倒也不客气,立刻就站起身来,竟然还大着胆子抬头打量起刘彻来了。 这让刘彻感觉即好笑又好气。 这人的这些行径,让刘彻不由自主的就将之跟后世的煤老板联系了起来。 但旋即,刘嫖刚刚说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忆了起来。 临邛程郑氏? 这不就是卓文君他爹一生的死对头吗? 什么时候这人居然跑来关中了? 不过,程郑氏可是真正的狗大户啊! 前世之时,刘彻听闻,有人将其与卓王孙、齐国的刀间等人并列为当世最有钱的大贾。 据说家资几十亿,拥有上千人的奴仆,出行比拟国君,买卖做到了南越那边去了…… 重要的是,对刘彻来说,程郑氏也好,卓氏也好,都是接下来将要去接触的人物。 因为这两家掌握了当今最先进的铸铁和冶铁技术! 国之大事,唯祀与戍! 谁掌握了铁,谁就拥有发动战争的能力! 说起来可笑的是,程郑氏和卓氏的财富和买卖能做到这么大。 其实是吸了汉室朝廷的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当初,天下最大的冶铁和铸钱商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的皇祖父的亲信心腹邓通。 别以为邓通只会拍马溜须,倘若只是那样的话,他怎么可能长期的霸占一代明主的崇信? 在宠臣的背后,实际上邓通就是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放在民间的耳目兼钱袋子。 当是时,天下铸钱,一半是吴王刘濞所铸,一半是邓通在蜀郡所著。 能把买卖做到那么大,还能跟吴王刘濞掰腕子,邓通的能力和手腕,岂止是等闲? 除此之外,邓通还是当时少府和皇室在蜀郡的全部产业的负责人。 他的名下,除了数之不尽的矿山、盐池之外,还有着规模庞大的冶铁作坊。 仅仅是刘彻从少府档案中所看到的。 最高峰时,邓通在蜀郡拥有和掌管着上百家大小不一的作坊,年出铁四五十万斤。 可现在,那些作坊居然缩小到了不到十家,年产铁不过四五万斤。 短短两年时间,整个蜀郡的汉室皇室官营作坊在没了邓通后立刻跳水。 这种事情,说出去鬼才信! 而与此同时,程郑氏与卓氏的财富和作坊却是火箭一样的膨胀了起来。 到现在,这两家年产铁起码三十万斤以上。 刘彻想起了史记中的记载:致之临邛……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这是对卓氏财富与权势的描写。 从这短短几句话的描述中,卓氏的财富已经披露了冰山一角。 即以卓氏拥有一千个仆人计算。 汉室律法规定,奴仆的人头税,按五算征缴,一算一百二十钱,五算六百钱。 即卓氏一年光是奴仆交税就是六十万钱! 顶一个食邑三千户的彻侯一年的租税了! 但现在刘彻关注的不是这个事情。 而是…… 刘彻笑呵呵的看着程郑婴,问道:“先生自临邛来,可知滇南诸番如今可安在?” 程郑婴闻言,忍不住脸一抽搐,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事实上,不管是他程郑婴的铸铁买卖,还是卓王孙的买卖。 都需要大量的人口,挖矿冶炼! 之前,邓通有皇室做靠山,有的是刑徒和赘婿来开山冶炼,死了也不心疼! 可轮到他跟卓王孙做着这买卖了。 那就问题来了。 蜀郡总共就那么点人口,根本不够支撑和负担他与卓王孙的冶铁大业。 怎么办? 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 临邛所在靠近滇南诸夷。 在秦代,鼎盛时期的秦军,威压整个西南,当是时,西南诸夷全部曾臣服秦军的弩箭之下,秦始皇在位,为了拓展对西南地区的控制,于是开凿了五尺道,更向那些中原政权之前所没有涉及的空白地区派遣了官吏,进行了初步的控制。 那时候,秦国威压天下,谁敢不从? 西南各国全部战战兢兢,臣服于咸阳。 可惜,十几年后,偌大的秦国轰然倒塌。 汉室建立以后,为了有效控制,连南越都放弃了,就更别提那块穷山恶水的西南地区了。 于是,自临邛以南的广大地区,从此不复为中国国土。 这样一来,就给了商人们一片大有作为的天地。 他程郑婴也好,卓王孙也罢,看重临邛的目的都是相同的。 一,这里有大铁矿,可以开凿和冶炼。 二,靠近西南夷,人力廉价! 西南夷的酋长,为了一块好看的丝绸,就愿意付出两三个强壮的奴隶! 除此之外,筰国的马,僰国的女仆还有牦牛,夜郎的黄金,滇国的象牙,都是深受好评的特产。 尤其是僰国的女仆,经过特殊培养,有着让人着迷的魔力,远销天下各郡国,就是长安也有许多贵族愿意高价买回家。 作为一个扎根在临邛的大商人,程郑婴过去三十年时间,跟西南各大小王国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拿着中原的铁器、丝绸还有香料,从这些林立的小国部落手里,换来一批批‘特产’ 其中最大宗的交易,无疑就是奴隶了! 不然,他的铁矿还玩毛啊! 然而,这却是严重的犯法行为,汉律规定,没有许可私自与藩国交易等于死罪。 虽然西南夷不算藩国,也没有入贡长安,但这事情一旦被揭发,那他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据程郑婴自己的消息渠道所知,光是最近两年,随着他跟卓王孙买卖扩大,西南诸夷中已经有两个小国被人灭了,国民尽数被抓走,变成奴隶,最后到了他的矿山里…… 甚至,某次程郑婴发现,送来的奴隶里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滇国从身毒那里进口的奴隶,量大便宜,只要一匹丝绸就能换得十个壮奴隶…… 然后程郑婴一口气买了一百个。 到现在,全死光了…… 因为死的太快,让程郑婴深感身毒奴隶虽然便宜,但不禁用,从此不再外购来自身毒的奴隶了…… 但这些事情他怎么敢说? 说出来了,他马上就是大魔王,铁定要被杀全家的! 因此,程郑婴连忙跪下来,唯唯诺诺的道:“启禀殿下,小人虽然身处临邛,然则,向来奉公守法,谨遵高皇帝之制,不敢西出关塞,与夷狄私通!” “呵呵……”刘彻笑着摇摇头。 你这骗鬼呢! 你们的买卖可不仅仅只在西南夷那边溜达啊! 张骞凿通西域时,人在大夏那边都看到了中国特产的丝绸和茶叶,一问说是身毒来的,然后身毒的商人从滇国买的,滇国的丝绸从那里的不问自知! 更何况,前世刘彻自己亲眼所见,在长安居然能买到来自僰国的奴仆,特么僰国女仆在长安居然还形成了产业链,做成了一个品牌,以至于长安彻侯谁家没有一个僰国的女仆走出去都没面子! 那时候僰国的女仆,就像唐朝的新罗婢一样,是受到广泛好评的奴仆,一个就要一百金! 还有…… 前世,刘彻不太明白,为什么司马相如就能打通西南诸夷的关系,从而拉开了中原文明向西南山区扩散的序幕。 当了太子后,通过查阅石渠阁的秦国宫廷档案和记载。 刘彻弄清楚了一件事情,最起码在靠近蜀郡附近的数百里山区,当初秦国大将常頞曾经对那一区域实行过有效统治,派遣了官员和士兵过去。 而常頞为什么去哪里? 因为楚威王时期时,巴蜀属于楚国。 当时,楚威王派遣楚庄王的后代子弟庒桥为大将军,统兵西进,向西南发动征服战役。 拓土数千里。 可惜,等庒桥取胜之后,回头发现,老家被秦人抄了,回不去了,只能在当地落地生根,建立国家,这就是滇国的建立史。 所以,跟南越一样,西南地区,其实早就被老祖宗们看上了,还征服过了。 在事实上来说,当地的许多部落和国家都跟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在文化上有一些共同点。 更有趣的是,刘彻发现,根据汉室派去南越的使者回来汇报的奏折中的说法,南越王赵佗居然在西南夷里有个小弟,嗯,就是夜郎国…… 搞笑吧,就是那个夜郎自大的夜郎国。 所以,事实上,西南夷并不是从来没有受过中原文化熏陶的夷狄之地。 实际上,在汉室建立前百数十年前,楚国和秦国相继接棒,开始对西南地区的征服和开发。 可以说,没有楚国和秦国两代接棒的努力,小猪后来想那么轻松的征服西南地区,还设置郡县,使着成为汉室版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终汉一代没有反叛,这可能吗? 因此刘彻微微一笑道:“孤视先生为长者,先生怎么就欺瞒起孤来了呢?” 刘彻向前一步,嘴里道:“卓公王孙,每年都有书信传于父皇御前,尔等所作所为,尔等以为天子不知?孤不知?” “卓王孙,我x你先人板板!”程郑婴至此,心理防线全部崩溃,居然骂出了一句大四川的省骂。 刘彻也不以为然,呵呵笑道:“僰国的女仆,啧啧,筰国的马,啧啧……先生们买卖做的大啊!” 程郑婴终于承受不住,瘫软在地,他感觉,自己的末日将来,为了活命,他也顾不得什么了,于是,就像倒筒子一样,将他跟卓王孙怎么买通西南夷的君王,怎么贩卖人口,怎么开凿矿山,怎么用‘合适的价格’买下邓通那些‘废弃’的作坊的事情全部在刘彻面前倒了出来。 刘彻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汉室得商人们居然进化到这个地步了。 用丝绸和铁器还有盐、茶叶购买西南夷的奴隶,他们居然还买到三哥出口的奴隶? 真有种后世大英帝国贩卖黑奴的即视感! 好吧,这也就算了,为了扩大生产规模,用些手段也算正常,而且西南那边本来就是奴隶制度和原始部落混杂的地方。 而且,死的矿工大部分也不是中国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刘彻也就懒得计较了。 但是你们居然勾结派遣去蜀郡的宫廷宦官,买通地方官员,联手制造某个作坊不能运作,某个矿山矿脉枯竭这种事情…… 刘彻仿佛看到后世天朝某些人的嘴脸…… 真是…… 刘彻挠了挠头,最终不得不承认。 太史公还真没说错啊! 果然是倾滇蜀之民! 刘彻实在不清楚,再让这些家伙这么无节操无下限的玩下去,规模滚雪球的一样这么扩张下去,等到他们的产品生产出来却卖不出去,会不会发生西汉的经济危机? 无论如何,刘彻都知道,这种不科学的运作方法,是时候终结了。 不过,这程郑婴跟卓王孙,起码还是作对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祸害外国人 在这件事情上面,刘彻还是蛮赞同的。 刘彻向前两步,走到程郑婴面前,扶起他,亲切的问道:“先生方才说,通过滇王买到了一百名身毒奴隶,敢问先生,身毒在何方?” “去滇国以西两千里……”程郑婴这个时候可没有一开始的土豪霸气,他满心里都只想着一件事情:既然我的事情,天子早知道了,天子为什么迟迟不动手? 他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刘彻却玩味的问道:“身毒国,先生手下可有去过的人?” “没有……”程郑婴摇摇头,道:“小民的手下最远就只到过滇国,再远,就没有去过了,据说,自滇国至身毒山高路远,小民所购的一百身毒奴工,据说开始启程时,身毒人准备了三百多个的,等被驱赶到滇国时,只剩下一百余人……”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三国果然还是老样子,无论古今,都没有变化过,堪称地球最好统治和最容易殖民的国家。 “我交给先生一个任务……”刘彻笑眯眯的道,他也没想到,程郑婴居然这么快就交底了,但既然拿了人家的把柄,就得好好利用了。 “殿下请吩咐!”程郑婴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跪下来。 “先生回家以后,派遣一队得力人手,去滇国,再让滇王派向导护送先生的人替孤走一趟身毒,即使到不了身毒,也要全力搜集一切关于身毒的信息!”刘彻看着他道:“知道了吗?” 第282章 要保持神秘 此刻的程郑婴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那里敢不答应,甚至,对于刘彻的这个条件,他心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太子还要我办事……”程郑婴能把买卖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甚至能玩转整个蜀郡官场,搞定从长安派来的宦官,自然不是什么傻蛋,刘彻的话一出口,他立刻就知道了这一点。 这世界上,只要还有利用价值的人,就死不了! 于是他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诺,小人回去以后马上就派人去滇国!” 刘彻点了点头。 说起来好笑,滇国和夜郎国看着好像是什么域外之民,但实则都说着中原话。 最起码,它的统治阶级是会说中原话的人。 后世的典故夜郎自大,很多人只听过那个故事,却不知道那个故事发生的背景。 当是时,南越王赵佗公然反叛汉室。 小猪勃然大怒,调集大军攻打。 西南诸夷自然是骑墙观望。 等南越王被杀,首级送去了长安,整个西南地区,几乎是不战而降,汉室军队几乎只用了一次武装行军,就征服了广大的西南地区,将中原政权第一次正式的延伸到云贵一带。 建立了八郡的地方政权,同时还保留了两个藩国。 猜猜看是那两个藩国被保留了下来了? 一个是滇国,一个是夜郎国…… 所以说,滇国和夜郎国的统治者就是夜郎自大的背景中的那两个统治者…… 所以说啊,夜郎王与滇王哪里是什么狂妄自大的小丑? 分明是聪明人! 一旁站着的刘嫖却在这时,忽然有了行动,她悄悄的拉着刘彻的袖子,小声的问道:“太子啊,这人跟那个叫卓王孙的真的吃掉了当年邓通在蜀郡的作坊和矿山?” 刘彻呵呵一笑,回头看着满脸幸福,眼睛里全是小钱钱的刘嫖,低声回答道:“姑姑,这人与那卓王孙,孤还有用,此事,姑姑就暂时不要追究了,这关系到国家大政,孤会亲自跟父皇禀报的!” 刘嫖听了,心里却是满心的失落。 那邓通当年在蜀郡的那些作坊与矿山、盐池,刘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人说起过啊。 那可是一个一年能向少府押解二十亿钱收益的庞大产业。 要是能吃下一半,不,一成到嘴里,都是…… 只是看着刘彻的神色,再想着皇帝弟弟和老母亲平日的告诫,她也终究没敢真的怂恿甚至要求刘彻让她从里面捞好处。 刘嫖虽然贪婪,但什么钱能贪,什么钱不能贪,她心里还是有底的。 刘彻看着刘嫖,这个给了他莫大帮助,同时,也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的姑姑,心里头也瞒不是滋味的。 要说贪,这个女人真是没有底线的。 而且挥霍起来,是个人都会害怕。 前世,窦太后死后,遗诏下令将整个长乐宫的所有财物全部赐给刘嫖。 老太太在长乐宫里积攒了数十年的财富,起码价值数万金。 可没到三年,被她挥霍一空。 后来居然沦落到了要跟小猪要钱的地步…… 但是好在,她还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疯子。 最起码现在刘嫖还是多少有些大局观的,眼里也并不会只看到钱。 但是,刘彻知道,要是不安抚一下这个姑姑,恐怕以后,难免会起龌龊。 于是,刘彻不得已,只能抛出一颗糖衣炮弹,小声的道:“姑姑,孤那个白纸产业,您有没有兴趣?要是有的话,孤明日派人去姑姑府上,将这白纸的工艺和流程仔细的跟姑姑说说……” 刘嫖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刘彻搞的白纸,她可是眼馋很久了,奈何拉不下这个脸面开口索要。 现在,刘彻居然先开口了。 这怎么能不让刘嫖心花怒放,以至于连卓王孙跟程郑婴的事情,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程郑婴与卓王孙就算弄垮了,能吃到嘴里的也有限的很。 皇帝肯定是会吃掉大头的! 而这白纸产业却是实实在在日进斗金的产业! 市面上现在对白纸,是极为追捧,目前白纸的价格几乎与上等的丝绸同价,只比蜀锦等奢侈品便宜一些。 要是拿下了这个白纸产业,那以后的钱还不是源源不断的来了? 于是,刘嫖笑着道:“那太子先忙,姑姑我啊先回去给东宫母后请安!” “姑姑慢走!”刘彻连忙让王道去送客。 看着刘嫖远去的身影,刘彻摇摇头。 本来这白纸是他准备抛出来给外面代表着关中各个豪门家族的甜头。 毕竟给了人家一巴掌,还是要给颗甜枣安慰一下的。 只是如今,甜枣没了…… 这就让刘彻有些踌躇了,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刘彻回过头来看着程郑婴。 老实说,刘彻对于程郑婴跟卓王孙两个人合伙,吃掉了邓通那个庞大的产业,颇为惊讶。 这说明程郑婴跟卓王孙的脑子很聪明。 要知道,程郑婴跟卓王孙吃掉的那个邓通的产业,可是相当于后世天朝的两桶油那样的庞然大物! 顺便还吃掉了半个中央银行…… 固然这其中有着新君即位,朝政混乱和邓通死的太快,他名下的产业根本来不及清查等一系列缘故。 然而,能这么不声不响的悄悄吃掉、消化掉,这份本事搁后世起码也是一个任大炮级别的巨巨。 还跟关塞之外的西南诸国进行各种贸易,甚至包括被明令禁止的人口买卖。 这些事情随便一个踢爆。 都能要了程郑婴跟卓王孙全家的命! 甚至,整个蜀郡的官场和少府派在蜀郡的宦官系统,统统要拿项上人头出来抵罪。 但是…… 刘彻并不打算揭发。 诚然,站在人道主义和道德的角度来说,卓王孙和程郑婴跟后世欧米鬼畜的那帮混蛋流氓航海家和殖民者一样,都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能让他们翻身。 可是,这个世界道德什么的从来都是嘴炮而已。 在现实层面上,只要能增强国力,帮助刘彻完成他的目的,哪怕是魔鬼,刘彻也愿意与之交易。 况且,在事实而言。 汉室的继续发展和农业以及军事上的进步,都需要数量庞大的生铁来作为原料。 当今之世,除了少府之外,能年产数十万斤生铁的地方,也就一个临邛了。 打倒了卓王孙跟程郑婴,谁去继续产铁? 官府去控制那些远离长安,处于蜀郡之南的深山之中的铁矿和作坊吗? 即使可以,谁又来给这个庞大的冶铁工业注入运转的血液? 当官的敢这么不要脸的拿西南甚至印度的奴隶做矿工吗? 难道还是跟邓通一样拿着国内的刑徒和赘婿的人命往上填? 所以,暂时,临邛的冶铁业还真的只能给卓王孙和程郑婴这两个要钱不要命,颇有进取心的‘有良心的民间企业家’去发展。 至于将来,盐铁的国有化是必须的。 经济命脉必须有国家来掌控! “我这算不算是西汉版的国进民退?”刘彻在心里吐槽着,嘴上却道:“先生不用担心,你与卓公做的事情,还是一切照旧吧……那个身毒的奴隶要是真那么便宜,你们不妨多买一点嘛……” 只要死的不是中国人,刘彻真心无压力。 况且,任何工业在最初都是用人类的血肉灌溉才能成长。 就算后世的地球,那么多的血汗工厂,真以为就不存在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里能一边做圣母,一边还能让社会进步,国家繁荣的? 最起码,刘彻三辈子了,从来没见过圣母成过什么大事。 这个世界,成功者,无不是心黑手辣无耻之辈! “诺……”程郑婴却是满心惶恐的叩首,等他反应过来,立刻问道:“殿下所说的照旧?” “孤的意思是,先生刚才没跟我说过那些话,孤也听到过……”刘彻笑嘻嘻的看着他:“你明白吗?” 说完这话,刘彻就闭上了眼睛。 固然,程郑婴和卓王孙用的矿工很大一部分是西南地区的奴隶甚至是印度来的进口奴隶。 然而,其中肯定也有很多是中国人,是他的子民、同胞…… 刘彻很清楚,他这么选择的后果是什么…… 但在这个愚昧的时代,科学的沙漠,想要推动科学进步,技术进步,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人命去填。 英国的工业革命,底层的女工和童工的悲鸣,谁曾听到过? 即想发展工业,又不想死人,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刘彻很清楚的知道,工业国家走过的道路,注定是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工业的王冠,是用白骨铸成的! “尽量多的买西南夷狄和身毒的奴隶罢……”刘彻揉了揉太阳穴,道:“汉家子民的命,比他们的金贵多了!”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刘彻很清楚,今日的牺牲不会白费,只有一个初步工业化的国家才能抵御那恐怖三百年王朝周期律,才能真正的解除中原国家对草原民族的恐惧。 “诺!”程郑婴深深一拜。 “把这个话也带给卓王孙……”刘彻吩咐着。 “诺!” “对了……”刘彻忽然想起来:“今日先生来见孤,所为何事?” “额……”程郑婴低头想了想,感觉刘彻对他似乎有所求,于是索性横下心来,如实禀报道:“小民家有一女,年方二八,颇通音律,听闻殿下选秀,小民故而斗胆毛遂自荐之……” 刘彻听了呵呵一笑。 敢情这位来是来抱大腿的! 想了想,刘彻就道:“此事乃归东宫太后所管,先生怕是找错人了!” “没错……没错……”程郑婴道:“得见殿下,小民三生有幸……” 程郑婴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刘彻已经答应了下来了,只要他女儿能过馆陶那一关就行。 想起馆陶,程郑婴此刻也感觉有些害怕了。 他之前之所以那么高调,其实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能给女儿铺路,那里知道他的事情,汉室天子全都知道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且,麻烦的是馆陶长公主也知道了…… 让他再去见馆陶长公主…… 他心里真没底…… 刘彻猜到了他的心思,呵呵笑道:“先生勿扰,孤的那位姑姑,别的不敢说,收了钱,肯定会办事!” 这倒是真的! 馆陶长公主刘嫖算的上是汉室商人的楷模和榜样了。 拿了你的钱,肯定帮你把事情办妥! 从无例外! 那信誉,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先生,不如跟孤一起出去,跟关中的同行们见一见,打个招呼?”刘彻好整以暇的提出邀请:“顺便,还有点事情,跟先生请教……” 程郑婴一听刘彻说出请教两个字,再联想到之前,就不由得一个颤抖,问道:“殿下何事?” “别担心,就是关于擅权的事情……”刘彻笑着道,他很享受这种被人恐惧和畏惧的感觉,对于太子的这个身份,刘彻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了。 太子都如此…… 那么,执掌九州万方,代天牧狩,一言兴邦,一怒流血漂橹,浮尸万里的天子又该是何等的威风和霸气? 刘彻不由得心向神往,恨不得明天就坐到宣室殿的那个位子上,听百官三呼万岁。 程郑婴却是立刻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所理解和接触到的擅权的运行规则以及其中的猫腻都给刘彻说了一遍。 听得刘彻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说,此时,虽然什么官僚主义什么地方豪强都处于萌芽阶段。 但有些东西不需要人教,天生就会! 譬如说这擅权与官府之间的交易和利益输送,这些事情,即使是在这西元前,商人跟官僚们也干的不比后世的同行们差了。 不过,程郑婴所说的是蜀郡的擅权和官府之间的关系。 对于刘彻来说,只是一个参考而已。 毕竟关中跟蜀郡是两个世界,两个模式,两者的生存条件完全不同。 但对刘彻来说,这就够了! 刘彻听完程郑婴的叙述,对他道:“等会见了关中的擅权们,劳烦先生跟他们说,你是来代表蜀郡父老向天子请命,请凿通褒斜道的……” “诺!”程郑婴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何让他这么说,但褒斜道三个字,却让听完后,瞳孔扩大,眼睛放光。 要想富,先修路。 这个认知可不仅仅是后世人才有的。 此时的商人也同样懂得这个道理。 现在天下的工商业之所以如此发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先帝下令开禁了所有关城,准许商人在获得许可后可以天下行商。 而且,汉室还没有厘卡、收费站…… 而褒斜道,是连接蜀郡与关中的交通要道。 想从蜀郡进入关中,就必须走这里! 可那褒斜道,并不好走,而且年久失修,早已不堪重负了! 是以,汉室建立以来,整个蜀郡一直在呼吁,朝廷凿开褒水与斜水,将这两大水系连接在一起,一则灌溉关中土地,二则,蜀郡的丝绸、铁器还有盐、粮食就可以顺着这条渠道输送到关中,不仅如此,关东的漕粮也可以通过蜀郡输送,比之走山峡要快的多,也方便的多。 但是,褒斜道工程,难度非常大,而且水流湍急,暗礁众多,想要凿开,在目前来说,技术上存在很大的障碍。 这事情要是成了,程郑婴知道,他的商品就能轻易的进入关中流通,像什么筰马僰奴什么的,更是可以快速的进入关中市场。 虽然程郑婴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本能还是告诉他,市场才是他财富的来源,市场越大,赚的钱就越多! “殿下,朝廷真要凿通褒斜道?”程郑婴忍不住问道。 这事情太重要了! 褒斜道一旦凿开,关中与蜀郡就不存在障碍了。 两地百姓可以正常往来,不需要受制于陡峭的山路。 刘彻笑了笑,没有回答。 保持神秘,是统治者对付下层的不二法门,如今刘彻也多少摸到了些皮毛! 第283章 收编 当刘彻带着程郑婴出现在关中的擅权们面前时,这些平日里习惯了和官府打交道的老油条们闻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味道。 “那是谁?”有人悄悄的议论起来。 作为官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家伙比像当官的更像商人,而官僚自然会对一切新人新事万分敏感。 尤其时像刘彻的身份,身为太子,不出意外,假以时日必然登基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 这些人怎么能不关注呢? 但是,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能给出答案。 毕竟他们是擅权,工作需要将他们限制在一个个狭小的地域,平时基本不大可能会离开自己的辖区。 说老实话,也就是这次刘彻下令让他们来上林苑,他们中的许多人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么多的同行,相互‘交流’了许多心得。 刘彻却是微微笑着看着这些擅权。 通过与程郑婴的交谈,让刘彻知道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在蜀郡,最起码,程郑婴控制的擅权,其实大部分不是程郑婴的族人。 根据程郑婴所说,要培养出一个擅权,相当困难。 不止要有能力,还得有人望! 因为所有的擅权都是通过当地市集的商铺选举产生的。 虽然可以勾结地方官强行任命一个擅权。 但是,假如派去的是个纨绔子弟,成天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也不能维护当地商人的权益,甚至会有损当地商人的权益,那么,不管这个擅权背后站的是谁,也肯定hold不住场面,一旦惹起众怒,地方上的商人去求地方的三老出面,跟朝廷小报告,那一切就都完了! 是以,一般的擅权,其实都是各个家族的家奴中的优秀人才或者干脆就是通过联姻方式,从外部吸取血液,补充进家族内部的。 至于家族内部? 安逸和富庶的生活,早就把大部分的家族后辈变成了纨绔子弟。 即使侥幸出了一个可造之材,那肯定是放在身边精心栽培,作为继承人培养,那里可能随便丢出去,放到一个县去做土皇帝? 虽然关中与蜀郡,生存方式不同,环境也不同。 但刘彻相信,在场的大部分擅权,应该也跟蜀郡的擅权差不多。 因此,与其说他们是某某家族的人。 倒不如说,他们与所属的家族不过是各取所需。 大家族靠着他们,获取地方的利益,垄断某些产业,而他们则在该家族的羽翼慢慢长大,等待着破茧化蝶的那一刻。 在汉室的历史上,有着太多的这样的榜样了。 譬如,最初大名鼎鼎的季布为了活命,卖身给朱家做家奴,连名字都改了。 后来,有了名望之后,季布就破家而出,恢复本名。 嗯,季布的例子可能没什么代表性。 那么,马上就要登上历史舞台的灌夫,就很能说明,此时家奴与豪族之间的关系了。 灌夫最初是颖阴候灌婴的家臣之子,本姓张。 吴楚之乱中,灌夫以军功被拜为中郎将,从此就摆脱了颖阴候家族的控制。 又如后来的卫青,就是一个奴隶逆袭的经典,后来更娶了原先的女主人,简直励志无比! 这些例子都说明,即使是奴仆,也并不会真的甘心一辈子当奴仆。 他们也有自己的欲望,也有自己的追求。 尤其是,这些擅权们,根据程郑婴所说,每一个擅权都是商业的精英,精通算术,就是文学上的造诣,也不比一般官员差。 为了培养一个擅权,程郑婴自己就专门在家里请了许多有名望的大学者和地方上的贤达,给挑选出来的家奴上课。 也就是说,在刘彻面前的这八十五人,都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 而人一旦读了书,自然心思就活了。 连后世明朝的宦官们读了书之后,都能操控皇帝,甚至背着皇帝干了一堆见不得人的事情,发展到巅峰更是出现了阉党…… 宦官都知道给自己捞好处…… 宦官也有自己的利益需求…… 这些擅权就没有吗? 肯定有的!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私心! 更何况,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八十五个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商人。 唯利是图的商人! 这么想着,刘彻满面春风的对着擅权们道:“孤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临邛大商贾——程郑婴,程郑先生!” 程郑婴闻言,朝着在场的人拱手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但擅权们却立刻就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程郑婴?那个蜀郡的大铁商?” “听说他不止卖铁呢……”有人悄悄的道:“我听人说,这人还有路子能弄到僰奴!” “僰奴?”有人惊讶的道:“我曾在主家见过,据说一个僰奴就要数十金呢!” 刘彻看着这些人,嘴角微微一笑。 似程郑婴这种级别的巨商,果不其然,立刻就引起了关中擅权们的注意。 要知道,关中的商人是一个十分自闭同时强烈排外的群体。 任何外来的入侵,都会引发他们强烈的反弹! 这些年来,关中的商人及其背后的势力,可是没有一天不在怂恿朝廷要收缩函谷关的关防,对来自关东的商人,执行更加严格的盘查和安检措施,甚至,还有人呼吁要关闭函谷关,身为商人却自己呼吁要闭关,可见这些关中的商人,对自己的竞争能力是有多没信心! 而类似程郑婴这样拥有巨额财富的大商贾,一旦真的在汉室朝廷支持下,进入关中…… 许多人立刻就不免心惊胆战了起来。 刘彻却笑着道:“诸位,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书云: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绝!可见商虽末业,却也不无裨益!” 刘彻也是没办法了,刘嫖把程郑婴丢过来,然后就不管了。 而他为了安抚刘嫖把刘彻原本准拿出来吊住这些擅权和他们背后势力胃口的白纸送给了刘嫖。 这样一来,他手里就没筹码可以交易了。 没办法,只能利用程郑婴了。 但程郑婴的商贾身份是个难题。 是以,刘彻不得不打着圣贤的招牌,来做这个开场白。 当今天下,《洪范》和《周书》的正确性虽然不如《尚书》《诗经》,但那也是第二档次的政治正确的典籍了,是汉室天子背书过的。 但无论如何,刘彻都开了一个头。 一个汉室历代太子和天子都没有表态过的头。 刘彻是汉室皇室第一个公开说出商人对国家‘不无裨益’的皇室高层! ‘不无裨益’,可以解释成有那么一点点贡献,但也可以解读成工商业也是国家经济结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话听进在场的所有人耳中,立刻就震得他们的耳膜都有些发愣。 这个表态的影响,基本上就跟后世天朝第一次公开承认,私有经济也是国家经济组成的部分一样,马上就让人的神经都高度绷紧了。 在场的擅权们傻眼了。 刘彻也是没办法,他清楚他的这个表态会造成什么影响。 毫不夸张的说,明天他就得乖乖进宫去给皇帝老爹和大臣们解释解释,这个‘不无裨益’到底是怎么个不无裨益法。 但是,当下,话都出口了,刘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不过,他自然有他的想法和考虑。 这件事情,刘彻自然知道自己欠缺足够的考虑。 然而,这却是迟早要跨出去的一步。 想对商人收税,想进行盐铁国有化,就必须迈出这一步。 像小猪那样傻傻的粗暴的杀鸡取卵一样的经济策略,刘彻觉得,根本没必要! 现在说此话,比以后再说,要好得多! 最起码,即使真的招致疾风骤雨一般的批评,刘彻也能把头埋进沙子里当个鸵鸟,假装没说过这些话。 谁没有年少轻狂,口无遮拦的时候呢? 顶多,给老爹认个错,向大臣们道个歉,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加之,现在的局势也比较适合说这样的话。 现在舆论的注意力都在刘彻刚刚抛出去的王命论以及丞相、大行、内史等职位的争夺上,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人会有那么多精力来管太子说了什么。 正是基于这些考量,刘彻才大着胆子,迈出了这一步。 这一步迈出,刘彻就知道,前路肯定有荆棘,但再怎么样,他也要走两步看看。 当然,也就只有两步,再多,那刘彻肯定就疯掉了! 刘彻于是道:“程郑先生此次来见孤,是代表着临邛的卓先生,以及蜀郡数十万父老乡亲的殷切希望而来的,程郑先生与卓先生已经决定,共同捐资十万万钱,用于开凿褒斜道,打通褒水与斜水,连通蜀郡与关中,一旦褒斜道开通,至少可以灌溉附近五千顷土地,还能让蜀郡及关东的漕粮通过褒斜道输送到关中,可以预料,褒斜道一旦开通,整个关中基本都不虞再有粮荒!” 这个重磅炸弹一抛出,不止关中的擅权们傻眼了。 程郑婴也傻眼了。 十万万钱…… 这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即使是与卓王孙分摊,恐怕把他们两个卖了估计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诚然,他与卓王孙的作坊和矿山,年产生铁数十万斤,加上从西南夷哪里贸易,进口特产什么的,利润也足够惊人,但是,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出来,怎么可能? 这就好比后世某个大公司市值上千亿,但也不可能有上百亿的现金储备。 大凡商人,赚了钱,谁不是拿去再投资,买房置地什么的? 因而,程郑婴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错非刘彻是太子,他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刘彻手里,程郑婴真想破口大骂。 但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刘彻的低声叮嘱:“程郑先生勿慌,孤不会让先生吃亏,更不会让先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的……” 这么一听,程郑婴心里多少才有了些安慰。 然而,再一想,那么多钱,终究还是要从他袋子里出,他心里多少是很肉疼的。 “罢了,罢了,就当是个买命钱吧……”程郑婴在心里摇摇头,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在贿赂官员和宦官等方面,也差不多花掉了价值相当的金钱。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就舒坦了。 更何况,还能顺便把老对头卓王孙也给拉下马…… 刘彻却是不动声色。 卓王孙跟程郑婴吃掉了邓通那么多的产业,等于是从汉室的身上挖走了一大块肥肉! 要说刘彻心里能好受,那才叫见鬼了! 只是,暂时,卓王孙跟程郑婴,都不能动。 因为暂时还没有能替代这两人掌管那个庞大的工业帝国的人选。 所以,先从他们身上拿回一些损失再说。 十万万钱,是刘彻经过衡量后得出的一个数字。 这笔钱绝对足够整个褒斜道工程的勘探施工。 小猪挖褒斜道失败,技术上的原因是一个,耗费巨大则是另外一个原因了。 想想看,秦人在百余年前都能在渭河上架起长达数百米,可供六骑并行的渭河三桥,秦长城恢宏无比,秦代的工程技术达到了一个前铁器时代的巅峰。 作为秦代的继承者,汉室的工程技术也差不多那里去。 迄今为止,秦人修建的直道和驰道,汉室朝廷都一直在进行维护和修缮。 历代天子帝陵工程,更是复杂无比,规模宏大,譬如霸陵,把整个大山都掏空了。 真要下定决心,技术上的问题是可以排除的。 刘彻就记得,东汉时期,褒斜道工程竣工,从此打通了关中和蜀郡的水上交通。 东汉的工程技术,可未必比现在先进到哪里去! 更何况,东汉政府还是一个跛脚政府,无论从动员能力还是掌控能力,东汉都拍马赶不上西汉。 既然东汉能搞定,西汉自然也应该能搞定。 最多不过多花钱嘛! 最重要的是,刘彻想通过这一次主导褒斜道工程,展示给这个的时代的精英政治家和统治者们另一种工程建设方式。 反正花的不是汉室朝廷的钱,不管刘彻怎么胡闹,也不会有人意见。 而一旦成功,毫无疑问,这将给整个天下做了一个相当正确的示范。 这个示范,就好比后世天朝改开之初的深圳之于整个天朝。 自古以来的例子都证明了,我们的先人,对于优秀制度和有利的政策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譬如商君变法成功,即使商鞅身死,而其所立下的制度却从此没有改变过。 秦朝灭亡了,但它的政治结构和法律却被稍稍改动后就成了汉室的制度。 在两汉时期建立起来的政治和经济制度也一直被后世沿用。 隋唐时期的三省六部制和科举制度更是成为之后历朝历代的标杆。 由此可见,我们的先人,奉行的一直就是实用主义。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肯定是好猫! 只要有利的事情,他们尝试了以后,基本上就不会扔掉! 而在这些过程中,那些不利的东西,不断的被淘汰出去,每一个制度,每一个政策,从开始到最后终结,都会变得连让它的开创者都认不出来那是他弄出来的东西。 即使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像中国人这么爱折腾,爱尝试的民族,也并不多! 刘彻一直觉得,要是没有蒙元南下,满清入关,后世的地球,恐怕早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了。 刘彻把程郑婴刚安抚下去。 关中的擅权们就急了。 诚然,蜀郡那边的铁、粮食和丝绸还有食盐,都是关中需要的。 但那时关中人民需要的! 不是关中商人需要的! 老实说,一些关中商人们的思维很简单,他们就想守着关中这一亩三分田过日子。 外面的别进来就行了! 但外面的人偏偏在不断的进来。 这几十年来,关中的商人其实也是在不断的洗牌。 尤其是汉室天子喜欢把天下的富商豪强往关中迁徙,这些人带着巨额的财富而来,即给关中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带来了一批新的竞争者。 三十年间,整个关中不仅人口结构发生了变化,就连商人的势力,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不知道多少老牌豪门衰落,而新的势力崛起。 别的不说,两年前新君登基,那批依附老臣的商人,反应不过来的,就统统被淘汰掉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胆小的保守的自然是畏畏缩缩,拒绝一切改变,甚至想通过封闭函谷关的商道,禁止关东商人进出函谷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但是,那些雄心勃勃,愿意尝试,愿意冒险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在这个时候,有人连匈奴的买卖都敢做。 难道还会怕一个蜀郡? 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能赚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买卖! 凿开褒斜道,就意味着整个关中经济圈与蜀郡经济圈开始融合。 蜀郡的丝绸、食盐、粮食和各种‘特产’都将涌入关中。 只要抓住一个机会,获得一个时机! 那么…… 陈当时在心里紧紧的握着拳头,看着在他身边的两个擅权。 陈当时是直市的擅权。 同时还是新移民,他的父辈是在十年前从临淄被迁徙到霸陵的。 能用十年时间就成长成为一个关中举足轻重的大商人,从长安错综复杂的环境以及犬齿交错的贵族利益博弈的夹缝里,能谋夺坐稳直市擅权这个位子,这说明,陈当时不管是胆识也好,还是魄力也罢,他都远远的超越了他的同龄人。 这些年来,陈当时一直在直市等待着机会。 等待着一个两年前新君登基,关中商贾势力洗牌的机会。 当年,他就是靠着新君登基的机会,挤走了前任,坐上直市擅权,从而获取了参与关中博弈的机会。 半年前,还是皇子的刘德入主直市,就让他看到了这样的机会。 是以,在直市之中,他一直都跟那时候还只是皇子亲信的张汤保持密切配合,同时也了解到了皇子刘德是个值得投资的好对象。 正是在他的配合和游说下,整个直市所有商人都全力配合张汤的管制。 奈何,张汤身边有了一个田甲,他无缝可插,只在张汤面前混了个脸熟。 但这一次,已经是太子,还改名刘彻的那个曾经的皇子,召集他到上林苑,就让他看到了机会。 一个挤垮以前的老势力,上位成为关中大商人的机会! 因为,陈当时非常清楚,也很了解关中的商人生态。 与其说,关中的商人是靠做买卖盈利,倒不如说,关中的商人是靠着自己抱着的大腿发财的! 所有关中的商人,其实都是寄生在长安的寄生虫。 长安的及其周围猬集的百万人口,才是商人们的中心。 其他六十多个县的一切商人都是为了长安而存在的。 但偏偏汉室有个少府,天子可以操控少府,用少府储备的巨大的财力物力,瞬间完成对长安物价的调控。 这就导致了,大部分的关中商人,其实正常盈利手段少的可怜。 想跟关东一样,通过囤积商品,制造物价的拨动,根本不行。 就以陈当时掌握的直市为例,柳条的编织品要是太贵的话,少府闻到血腥味,立刻就能投放数万甚至十数万的编织品。 分分钟就能把商人们的图谋搞破产。 所以,想赚钱,就得买通官府,让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使如此,还不能做的太过了。 于是,长安的商人,大多数都开始经营子钱买卖了。 通过放高利贷来获取高额利润。 而想放高利贷,没有官府背景,没有一个厚实的大腿,怎么能保证一定能收回本息? 因而,所有的关中商人的上位与衰落,几乎都是同样的原因。 他们的大腿在政治上的起伏,关系着他们的风光和地位。 有那个大腿能比现在的太子,将来的天子还要粗的? 最起码,陈当时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粗这么大的大腿了! 于是,刘彻话音刚落,陈当时立刻就高兴的拜道:“开凿褒斜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情!关中与蜀郡百姓,期盼许久了!小民听闻此事,真是激动万分,一时失态,恳请殿下赎罪!” 刘彻微笑着看过去。满脸亲切的道:“孤也与先生同样高兴!” “对了,敢问先生名讳?”刘彻笑着问道,对于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刘彻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些奖赏的。 “小民贱名不足入殿下之耳,倘若殿下不嫌污秽……”陈当时特别高兴的叩首,能得到太子的关注,对他来说,就等于是一个成功的开始了:“小民直市擅权陈当时拜见殿下!” “陈当时……嗯,不错……”刘彻赞赏的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有了陈当时当出头鸟,又得了太子夸奖。 其他八十三人立刻就开始分化,动摇了。 在关中,所有人都知道,抱紧大腿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大腿的庇护,什么生意都没法做! 特别是刘彻手下除了直市之外,另外三市的擅权。 他们知道,他们要是不出来表态的话,掌握着市集大权的太子,绝对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灭顶之灾。 刘氏的人,可都是记仇的啊!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们不动摇了。 于是,又有人出列拜道:“小民槐市擅权田甲也同样欢喜!” 刘彻不由得多关注了一眼,实在是这个田甲可是田氏的分支族人,此番他的出首是代表田氏表态还是他个人的决定呢?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田氏的族人都站出来表态了。 那么,其他家族想必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毕竟,人都是从众的。 别人都站出来了,你不站出来,那你就是异类,活该被打死! 况且,大部分擅权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跟他们背后的家族的利益未必一致。 而且,他们都是聪明人。 很清楚,他们能得到背后家族的看重,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是擅权,假如没有了擅权的名义,呵呵,恐怕就要重新变成奴才,人人驱使了。 反之,只要有擅权的名头在,即使背后的家族再怎么恼怒,也拿他们没辙! 这就是根本的区别。 于是,田甲一动,不管愿不愿意接受褒斜道开凿的事实,他们也必须接受,同时还得满心欢喜! 所有的人全部跪下来,齐齐道:“小民等亦是如此!” 刘彻看着满意的点点头。 但这对刘彻来说,这是第一步,将这些擅权绑上他的战车的第一步。 但刘彻很清楚,这一步踏出,这些擅权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跟他们背后的家族,产生了裂痕。 刘彻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热打铁,让这裂痕大到无法修补,让这些擅权与各自的家族什么的再也无法密切合作。 于是刘彻挥挥手道:“这事情,当然值得高兴了,关中与蜀郡百姓可是期盼了数十年呢!待孤禀报父皇之后,应该会在一两年内动工!” 今年跟明年,肯定是只能进行先期测绘和勘探工作,同时进行一些前期准备。 加上平定吴楚之乱,民间也要修养,所以,最快也要后年才能开始第一期工程。 像开凿褒斜道这样庞大和困难的工程,没有三五年,休想完工! 而且,刘彻原本也没有预计到这个事情。 在他的计划中,本来是想借着白纸来拉拢这些擅权或者他们的家族。 但,现在既然有机会能彻底的将这些擅权绑上刘彻的战车,那么,他们背后的家族想什么,那刘彻就懒得去管了。 刘彻继续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跟诸位商量的……” “诸位执掌关中物价,身负平贾之责!”刘彻说着拱手对着未央宫的方向躬身道:“孤奉父皇旨意,否则督办今年秋收粮食保护价之责,因此,希望诸位能鼎力支持,将粮价稳定在朝廷和天子希望的价格上!” 刘彻这话一出,许多擅权都是心里一颤。 他们知道,戏肉来了! 事实上,他们这次来,当然也清楚是什么事情。 太子主持粮价执行保护价政策的事情,几个月前,整个关中就都知道了。 但是…… 倘若要是按照太子的办法来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整个关中的商业生态圈都会受到影响。 想想看,他们背后的家族靠的就是在丰收的时候压低粮食价格,用低价收粮,在三四五六七八月等青黄不接之时,以高价卖出。 这差价什么的,倒是其次。 关键是,假如不存在这个差价了。 那么,农民们就不需要贷高利贷了。 农民们不要高利贷了,去哪里买那些廉价的良田,又有什么办法能逼着农民将他们看得比命还重的土地变卖? 答案是无解! 所以,这个粮食保护价,假如叫太子搞成了,太子、朝廷和百姓自然是三赢。 而他们这些商人,底裤都要赔光。 最起码,每年的大半利润就要这么没了,从此以后就只能靠着一点微薄的利润来维持生活。 这还不算什么。 关键是,要是给不了靠山孝敬,那靠山就不会再保他们。 没有靠山,那新兴的势力就会取代他们。 只要想想这个后果,许多大家族都是不寒而栗。 此次,许多擅权甚至就是被自己背后的家族家主,严词告知,必须要不惜一切拒绝太子的提议,就算被逼着答应了,回去后也不能执行! 但是,此刻,这些擅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发生反对,甚至连异义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在方才的表态中,他们实际上已经动摇了。 谁又愿意做炮灰呢? 谁不知道刘氏记仇的名声,威震天下? 看看邓通,看看张释之,看看卫绾,看看那些得罪过太子的人,现在是什么样一个下场。 谁敢当这个出头鸟? 甚至于,这些擅权心里起了些别的心思了。 一个老牌家族的倒下,在这个家族势力的尸体上,肯定会站起一个新的家族。 许多现在的豪门,过去其实也不过是那些大家族的附庸甚至是家奴。 在这个时代,一切皆有可能。 谁又敢拍胸脯保证,那些现在风光的大人物,还能风光多久? “这天下是刘氏的,跟着太子,比跟着一个商人不知要强多少!”有人在心里想着:“当初,周仁不过是小小的医者,地位卑贱,如今却是九卿……” 更有人想着:“难道我要一辈子被人呼来唤去,死后也只能在墓碑上写上别人的姓氏?” “凭什么主家酒池肉林,我却要寒食冷饮?” 当然,也有死忠派的。 但是,很显然,这种傻瓜的数量,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年代,什么朝代都是少数派! 第284章 反应 “敢问殿下……”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擅权大着胆子,出列问道:“这保护价殿下希望是多少?” 刘彻看了他一眼。 这人大概三四十岁,穿着绫罗绸缎,样子还算过得去。显然是关中某个家族的族人或者与那个家族有着紧密联系的人。 这个时代,当然有忠义之士。 前世,吴楚之乱中,不知道多少忠义之士,守信之人,仅为一个承诺,就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甚至家族的性命! 譬如刘彻就记得,赵王刘遂叛乱,他手下的丞相、内史全部殉国。 楚王刘戊叛乱,他的宫廷血流成河。 甚至于吴王刘濞也有忠臣。 刘濞的食客周丘,仅仅为了报答刘濞的收留之恩,单枪匹马,为刘濞打下了下邳郡,拉出了三万人的军队,然后北上进逼江淮,掠地数郡,一路打到城阳国,与城阳国的军队发生激战,大破之,兵围城阳,差一点就让他将整个局势都给翻了过来。 错非,当时,听闻城阳危机,驻扎在衡山救灾的汉军与衡山国郡兵救援,加之,当时吴楚大军已经在决战中覆灭,败亡。 周丘见大势已去,心灰意冷,会师下邳,走到半路,背疽发作而死。 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食客,差点就打通了吴楚与齐赵的通道。 但是…… 在商人里还有忠义之人? 搞笑吧! 商人的本质难道不是欺骗、讹诈、贪婪和阴险吗? 或许大概有吧? 但刘彻能肯定,至少关中的大商人中不存在这样的人。 对于一帮将利益奉为圭币,几十年来什么手段都使过的商人来说,忠义是个什么东西?能赚钱吗? 因此,刘彻想都没想,就将此人打进‘利令智昏’的黑名单里。 原因很简单。 刘彻是太子。 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九州万方,四海诸夷的家,未来的天子。 一个小小的擅权,居然也敢站出来问‘保护价是多少’这个问题。 难道他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室,这天下的主宰,会跟一群连官都不算的商人商量、谈判? 假如真是这么一个原因的话,那他就是蠢货! 而很显然,刘彻不觉得一个这时代商人中的精英,掌管着一个市集大权的擅权,会是个蠢货。 那么毫无疑问的,他就是利令智昏,糊涂到居然产生幻觉了! 历代以来,朝廷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跟商人商量、谈判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室开口了,商人们听着就是了。 尤其是现在刘彻已经确定摆平了大部分擅权,多数人已经被团结到他身边的时候。 嗯,或许,在场的八十五个擅权和他们背后的家族联合起来,大概可能或许可以对刘彻产生点什么威胁。 现在嘛……呵呵…… 现在刘彻的注意力已经从怎么拉拢这些擅权为己所用,转移到了怎么立威,怎么让这些现在已经动摇和站到他这边的擅权们意识到,只有听话和服从才是生存下去的条件。 每逢大战,将军们会从军队里抓几个典型出来,杀了祭旗。 这就是古人所谓的杀鸡儆猴。 刘彻呵呵一笑,看着他,轻描淡写的道:“这个嘛,暂时还是朝廷机密,届时会有文书传递到诸位手中……”刘彻看着他,问道:“先生有意见?” 那人被刘彻一笑,魂都几乎飞了。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很可惜他的牙齿都在打着冷战。 刘彻摇摇头,道:“诸位擅权都是各县市集的栋梁,孤在这里透个风,马上就到岁末了,孤打算上奏父皇,在关中各县各市集的擅权之中加一个规矩,这个规矩叫做‘末位淘汰’,与现在官场上的考绩一样,会有少府官员会同御史大夫衙门,对所有关中市集的秩序、经验情况,守法情况进行考绩,排名在最后十位的擅权,统统要重选,并且被废黩的擅权,三年内不可以再次参选!当然了,有罚,自然有赏,考绩在前三的擅权,要重赏,至于怎么赏,孤还要请教皇父,但孤可以保证,起码能有一个关内侯的名额!” 刘彻这话一出,擅权们立刻就只感觉眼前一黑,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汉室军功勋爵等级,跟秦代一样。 一共二十一级。 顶点是彻侯。 但与秦代不同的是,秦代的军功勋爵,是配合着名田宅制度一起实行的。 故此,在秦代,每一级的爵位,都有着相应的限制。 譬如,第一级跟第二级之间,所能拥有的土地限额和房屋大小面积,都完全不同。 换句话说,在秦代,你就是有钱,假如没有爵位,也不能拥有土地和房屋。 但在汉室,惠帝以后,名田宅制度就基本上名存实亡了。 先帝在位时更狠狠的补了一刀,使得名田宅制度彻底消亡。 所以此时,在民间,你就算是个只有一级爵位的人,只有有钱,任性,想买多少地买多少地,想造多大的房子,就造多大的房子,甚至要是在偏僻的荒山野岭,你就算盖个皇宫,自称朕,只要没有人发现,没有人举报,那也随便了。 但是,这些只是低级爵位。 事实上,十七级以上的高爵,就会开始拥有一些政治特权了。 关内侯是第二十级爵位,仅次于彻侯。 拥有许多政治特权。 譬如说,关内侯犯罪,地方官什么的级别低了是不能审判的,必须由两千石级别的大官审判、定罪,然后还要由廷尉批准。 又,关内侯也有食邑,虽然基本都是一百到五百户之间,而且不是固定的地方,就不过是每年按照食邑户数,朝廷发钱给关内侯而已,不似彻侯,封地固定,在封地里,彻侯就是土皇帝,甚至能指派一些地方的低级官员。 然而,这却也足够了! 当此之时,整个天下还没有出过一个商人出身的关内侯! 甚至以布衣为关内侯的也很少。 绝大部分关内侯都是军功封爵。 刘彻看着这些商人,脸上露出些微笑。 事实证明,真正能对付商人的也只有商人。 前世小猪的盐铁官营政策,就是在商人的帮助下建立起来的。 孔仅、郭咸阳、桑弘羊,接棒完成的。 即使是后世的天朝,不也要给商人们按个什么政协委员什么的。 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我的这根胡萝卜还不错……”刘彻得意的观察着这些擅权的脸上的神色,心中不无得意。 至于给商人一个关内侯爵位,老爹那里能不能通过? 呵呵,汉室从来就是一个实用主义的政权。 前世小猪都敢给商人封官了。 堂堂九卿之一的大司农,连续三任都是商人! 国家经济政策更是出自商人之手。 只要有好处,刘彻不觉得自己的老爹会舍不得一个关内侯的爵位和每年几万钱的食邑钱。 “好了,今日的正事说完了,诸位请自便……”刘彻笑着道:“孤为诸位在这思贤苑中准备了美酒佳肴,至于孤……尚还有事,就先失陪一阵……” “王道……”刘彻转身对王道吩咐着:“这里就交给你了!” “诺!” “程郑先生,请随孤来……”刘彻又对程郑婴吩咐道。 …………………………………… 刘彻带着程郑婴,来到他在这思贤苑的宫殿中。 让其坐下来后。 刘彻就直截了当,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程郑先生,你先在这里住下来,准备一下,过两日,孤皇父可能要召见你!” “啊……”程郑婴吓了一跳:“天子……” 当今世上,程郑婴最怕见的人就是汉室天子了。 毕竟他的财富很大一部分是挖了邓通墙脚得来的。 而当今天子两年前下令,将邓通的财富全部充公。 这就意味着,在事实上,他挖的是天子的墙脚。 见天子,等于是老鼠去见猫,不怕的都是疯子! 刘彻笑了笑,安慰他道:“先生莫急,只要能凿开褒斜道,孤保证,孤的皇父不会治罪先生!” 刘彻特意漏掉了卓王孙。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卓王孙可是有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女儿卓文君。 虽然现在卓文君还是一只粉嫩嫩的小萝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刘彻决定,还是先把这只小萝莉收藏起来再说。 刘彻一点也不怕卓王孙跟程郑婴不拿钱出来或者虚与委蛇什么的。 答案很简单。 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么大的家业,他们舍得抛弃,就此流浪天涯? 更何况,汉室的商人,可是一直都在孜孜不倦的寻找着当官的途径。 前世,小猪不就招安了两个不亚于程郑婴的大商贾孔仅和郭咸阳吗? 当然,好处还是要给的。 不然,程郑婴和卓王孙,凭什么给他刘彻卖命? 于是刘彻道:“先生的女儿,什么时候来长安?” 程郑婴闻言,眼神一阵恍惚,他有些搞不懂刘彻的态度为什么又变了。 但是…… 程郑婴很清楚,只要自己的女儿能够进宫,从而实现那个‘贵不可言’的卜语,那么,付出再多财富都是值得的! 因为,程郑婴这三十年的商贾生涯告诉他。 再多的钱,也顶不过刀剑的锋利。 只有成为皇亲国戚,才是家族和他的财富的长久之道。 这么想着,程郑婴于是俯首叩首,道:“小民之女,大概明岁正月来长安……” 刘彻闭上眼睛,道:“孤知道了,先生先在这里住下来吧,孤会派人照顾先生起居!” …………………………………… 上林苑出口。 此时,已近黄昏。 三三两两的来自关中各县的擅权们,有的兴高采烈,呼朋唤友,打算回家继续喝酒,商议,一个个兴奋不已。 因为这些人看到了他们崛起的曙光,看到了关中重新洗牌的希望。 至于粮食保护价,会不会伤害他们的利益? 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利益可言呢! 反正,先打垮那些骑在他们头上,或者拦了他们路的家伙再说。 更何况,倘若关中与蜀郡的往来不在被高山峻岭所束缚,两地货物可以无障碍的自由往来,多了蜀郡的市场,未必能吃亏到那里去! 当然,也有一些垂头丧气,满脸死灰的人。 这些人,人数并不多,大概只有十来个。 他们聚集在一起,眉头紧锁。 因为他们深知,他们的一切,都是依附和寄生在长安和长安的贵族勋臣身上的。 而汉室太子一旦发起狠来,别说是他们的家族,就是他们的靠山都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办?”有人叹气的担忧。 “我们快快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家吧……”一个人道:“希望家主们能去求那些彻侯大臣甚至宫里的贵人,请他们在天子和太后面前,为我们说话,太子这样太胡闹了!” “是啊,是啊!”那个亲自出面问刘彻的擅权握着拳头,脸色苍白,显然他还没有从方才太子对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一直处于恐惧中,此刻,他就像一个抓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这些人还在商议。这时候,一队全副武装,打着旗牌的官差,从远处的官道上走过来。 为首的一个官员看了一眼这些人,问道:“重泉县擅权杜春何在?” “小人就是……”那个脸色苍白的擅权,战战兢兢的走出来,拱手问道:“各位上差找小人有何贵干?” “本官风内史备盗贼都尉剧都尉之命,有事情,请杜擅权过内史衙门一趟……” 这个官员拿出一份公文,丢给杜春,道:“经查明,杜擅权与两年前重泉县的几宗夜盗杀人案有关,另外,备盗贼都尉衙门接到百姓检举,杜擅权还牵涉了七八宗勾连游侠,欺行霸市的案子!” 杜春闻言,一屁股瘫软在地。 这些事情,他明明都把手尾都给抹掉了啊,怎么可能还能被人翻出来? 这时候,杜春在来抓捕他的官差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重泉县的张大郎吗……”他彻底的绝望了起来,那个张大郎,可不就是重泉县之前最出名的游侠吗?不是曾经跟他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吗? “张大郎……”杜春吞了吞唾液,企图拉关系。 事实上,那个张大郎也确实向他走了过来。 但是,是提着枷锁和刑具的。 枷锁临身,杜春痴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那些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的事情会被翻出来? 为什么,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游侠头子会变成官差? “兄长……”杜春只听到耳边,张大郎低声的叹息:“怪不得小弟翻脸无情啊,实在是,小弟如今吃了这朝廷的皇粮,受的是剧大兄的恩惠啊,俺们游侠儿,历来都是听大兄的!” 于是,这些官差就押着杜春上了囚车,然后扬长而去。 留下的那几个擅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股自灵魂深处升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们的整个身心。 谁家屁股底下没有屎啊? 面对太子的这个明显的警告和报复。 这些擅权每一个都从心底升起一股绝望。 事实上,他们还强撑着到现在,还支持他们的支柱。 无非就是两点。 一是,本家在朝野有大量的利益关联者,甚至有的人的家族还跟宫里的贵人有着深厚的‘友谊’。 二则,太子今年才十六岁多一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再怎么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但此刻见了杜春的下场。 这些人,不由得全都想起了市井的流言。 “太子彻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 “太子彻自小就英明神武,有异于常人,太宗常对太后言:此子类我,当王天下!” 太宗孝文皇帝,离世才两年,他的手段,他的威望,他的厉害,此时还没有消退。 这些人终于开始恐惧,动摇了。 “我和我背后的家族虽大,认识的人也多,但拿什么去跟一个得到过太宗孝文皇帝认可的太子斗?”一个人的恐惧的想着。 当年,太宗孝文皇帝,赤手空拳,打趴下了陈平周勃,一手压服了天下野心之辈,不仅仅是民间百姓对这位仁慈的天子记忆犹新,以为圣人。 关中豪强、贵族,对其更是恐惧无比。 对于那位已故天子的手腕,每一个人,只要想想,都会浑身冷汗。 “不管怎样,我们先回去向各自的主家禀报吧……”一个人道:“此事,已非我等所可插手的了,就让那些大人物去判断吧,假如,大人物们能压服太子,那我们就依然听主家的命令,不然……” 这人看着其他人道:“大人物都动摇不了太子,我们蝼蚁一样的东西,凭什么去撞太子?只怕粉身碎骨都伤不了太子的一根皮毛!” ………………………………………… 当天晚上。 长安仁里的一栋宅院之中,灯火通明。 十多个关中大贾济济一堂。 这些人出现在这里,很显然只为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于太子的保护价,他们到底该怎么应对? “诸君!”作为主召集人,杜茂站起身来,拱手道:“想必诸君都已经知道了吧……太子,是要来真的,鄙人那不成材的侄子杜春已经被下狱……虽则只有我杜氏一门遭灾,然,诸君……兔死尚且狐悲,更何况人?” “今日太子若是做成保护价,让关中粮价稳定,我等死期不远矣!”杜茂深情并茂的慷慨陈词着。 “我们无盐氏不关心这些……”杜茂话音刚落,坐在杜茂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就站起身来,朝着杜茂躬身道:“很抱歉,来之前,父亲大人曾吩咐过小侄,倘若世伯谈及任何太子的话题,我就必须马上离开……很抱歉……” 这个年轻人很有礼貌的离开坐位,再三鞠躬,然后对其余人道:“作为晚辈,小侄无意评论各位今日的行为,只想提醒诸位长者一点,汉室对于任何阴谋对付储君甚至议论储君的行为,从来都是雷霆震怒的,且,小侄以为,蝼蚁不可憾大树!言尽于此!” 说完,他就飘飘然的离开了。 “胆小鬼!”有人看着那个无盐氏的年轻骂着。 但老成的人却事一言不发。 “无盐氏的靠山是南皮候,这事情,南皮候发话了!”有年纪大的,了解背景的人,立刻就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南皮候窦长君,乃是当朝太后的大兄,基本上南皮候的表态等于太后的表态。 于是,又有两人起身,道:“对不住了,杜兄,我等爱莫能助……” 这两人的家族做的都是贵族的买卖,像什么斗鸡走狗、拉皮条在花街柳巷开妓院,所以,粮价什么的,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还有一个明灯无盐氏都做了带头作用,留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搭上身家性命的,不值得! 这两人一走,又有一人迟疑了一会后,起身道:“杜兄,抱歉,我们田家也不敢搀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这人是田氏的本家家主田广,田广跟杜茂交情很深厚,因此,他忍不住提醒道:“杜兄也请仔细考虑考虑吧,历来胳膊拗不过大腿,实话告诉杜兄,我们田氏对太子要凿开褒斜道是万分欢迎的……” 杜茂一听,差点骂娘了。 田家当然对开凿褒斜道是四肢都欢迎的! 盖因为,褒斜道一通,田氏在哪里的一万多亩土地就立刻变成良田了。 与之相比,粮食上的损失就还能接受了。 更何况,田家现在谁不知道重注投资在了田甲扶持的张汤身上,寄希望张汤能再造当年晁错的奇迹。 田广一走,同样背景的安陵氏也紧随其后,跟着走了。 于是,这偌大的屋子,一下子就空荡荡了。 就剩下不到一半的与会者了。 而且,这些人中动摇和犹豫的也不在少数。 杜茂知道,所有的人都可以投降都可以退缩,但他杜氏退不的! 谁叫着长安十家米铺四家是他家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族人杜春被抓起来了,以刘氏记仇的性格,假如他就这么投降了,那么,等太子登基,等待杜氏的是什么? 至少……也要让太子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让他知道,要尊重我们的利益! 抱着这样的想法,杜茂看着在座的各大商贾家族的主事者,道:“那些胆小鬼走就走吧,接下来,我们商议……” 第285章 新思维(1) 翌日一大早刘彻就起来了。 在赵邵氏的伺候下,穿戴整齐,系好绶带,然后,安静的站在太子宫的殿门口,等待着老爹的使者。 老爹的使者还没来。 剧孟就带着两个手下赶过来了。 “家上……”剧孟深深一鞠躬,在得到刘彻的许可后,他走近身旁,在刘彻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刘彻听完,嘴角冷哼了一声。 “好手段!”刘彻站起来,他看着剧孟,命令道:“卿拿着孤的信物,去请太仆袁丝,今日下午来孤宫中一会!” “诺!”剧孟躬身点头。 “丝公是长者,客气一点!”刘彻吩咐着。 刘彻转身看向东方初升的旭日。 他摇了摇头。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笨蛋以为自己的力气很大。 剧孟来禀报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今天早上,剧孟起来后就发现,原本手底下很老实的好几个关中游侠头子,跑来跟他辞职了。 问原因,居然是季心发话了,让这些人过去帮忙,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那些游侠头子一个都不肯说。 季心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能耐? 这个问题,刘彻心里跟镜子一样清楚。 季心,是前河东太守季布的胞弟,同时也是关中最大的游侠头子! 前世,刘彻曾听人说,关中三霸:季、田、杜。 季氏家族雄霸关中,黑白通吃,堪称关中黑白两道的巨人。 田氏就不用多介绍了,专门投资各种有潜力的政治新星,甚至不惜血本。 而杜氏,则是一个在汉室传承百余年的庞大家族。 后来宣帝时期,改鸿固原为杜陵,杜陵的由来,就是因为当时整个鸿固原及周边地区,大部分的人都是杜姓。 想对关中商人下手,刘彻又怎么可能不去摸这些家族和势力的老底? “季布……”刘彻颇为玩味的想着:“季心……呵呵呵……你们居然跳出来跟孤作对!” 季氏家族是当今天下最懂操纵舆论为己所用的家族。 简单的来说,这个家族是靠宣传起家的。 最初季布是给项羽卖命的大将,楚汉相争,项羽于乌江自刎,季布沦为丧家之犬,于是匿于当世关中游侠头子朱家的家中。 后来,靠朱家的关系,疏通了几个贵族,营造了千金买马骨的舆论气氛,又靠着伍子胥的故事,说动刘邦赦免季布的死罪。 其后,季布就开始踏上仕途了。 通过那次磨难,季布第一次尝到了操作舆论带来的好处,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惠帝时期,季布靠着站在主和派一边,踩着主战派的樊哙的身子,终于爬上了两千石大臣地位。 但是,在先帝时,这个操作舆论的大能终于载了跟头,玩脱了。 当时,季布时河东郡太守。 某年,御史大夫出缺,先帝听说季布在河东郡守任上干的不错,于是召其到长安考察。 季布跟往常一样,玩起了舆论把戏,不断的营造出他非常优秀,很贤德的舆论气氛。 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一个月过去了。 先帝依然无动于衷,即没有任命季布当御史大夫的意思,也没有放季布回河东的想法。 这可急坏了季布,于是索性逼宫,说什么:“臣恐天下有识闻之有以窥陛下也!” 刘彻的皇祖父岂是那种能被人要挟和逼宫的人? 于是,季布回家种田了,当然,明面上的优待还是很多的! 至少,顾全了季布的面子! 然而,季布回家以后,根本不安分。 又玩起了营造舆论,宣扬自己的那一套。 他跟楚国人曹丘搅在一起,由曹丘替他到处宣扬,事实上,季布能有今天这么大的名声,一半功劳归曹丘。 恩,季布的话,大抵还是个政客,玩的呢也是政治上的游戏。 假如只看这些,季氏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出过两千石大臣的家族,在关中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个。 但是……季布的弟弟季心,却能让即使是两千年后,隔着一些史书上的蛛丝马迹,人们也能一窥这个关中霸主的真面貌。 《史记》上怎么记载的? :‘季布弟心,气盖关中,遇人恭敬,为任侠,方数千里,士皆争为之死’ 短短数句话,立刻就能让人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大侠的模板。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游侠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韩非子说的好,正所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杀人犯法,敲诈勒索,才是游侠的主业。 至于二两黄汤下肚,弄不清自己是谁,凭着一股热血,就要去帮朋友出头的,那终究是少数。 而作为当世与剧孟齐名,分别称雄于关中和关东的唯二的游侠巨头。 季心自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多次杀人被通缉,多次被朝廷追捕。 至今廷尉衙门的档案里还保存着季心的苦主们泣血的控诉文书。 但是,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公理正义。 有权的人有钱的人还有有关系的人,即使杀人犯法,那又如何? 季心每次被朝廷追捕,总有有权有势的人帮他开脱,甚至为他藏匿和逃亡提供帮助。 官府抓之不及。 然后,遇到天子大赦天下,季心又活蹦乱跳的蹦跶了起来。 甚至于…… 刘彻记得,前世郅都当了中尉后,一般的权贵商贾在郅都面前像只老鼠一样瑟瑟发抖,唯独季心,时人的说法是‘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礼’。 呵呵,一个布衣游侠,让堂堂中尉,号称苍鹰,国之爪牙的郅都都‘不敢不加礼’。 可见季心当时嚣张到什么程度了。 那季心的底气从何而来? 很简单,季心的后台,刘彻再清楚不过了。 当朝太仆,故吴相袁盎! 当初,季心杀人犯法,亡命天涯,是袁盎把他藏起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季心忽然跳出来,是袁盎指使的?还是他自己自作主张? 别以为袁盎是什么正直君子…… 袁盎干过的徇私枉法的事情,要是写成文字,能编成一本书! 事实上,刘彻很清楚,满朝文武,除了已经因为中风而黯然下台的前丞相申屠嘉外,没拿钱的,真是屈指可数! 就连晁错背后,也有着金主支持! 汉室的政治生态,跟后世米帝很像。 朝野之中活跃着一大帮‘游说集团’,每逢政策变动,都能见到这些人的身影。 后世常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因此,现在刘彻也不清楚,季心忽然跳出来,背后究竟有没有袁盎的指使? 但有一件事情,刘彻很肯定,那就是,不管怎样,都要把袁盎叫来问清楚。 说老实话,假如不是逼不得已,刘彻实在不愿意与袁盎为敌。 实在是刘彻太了解袁盎的厉害和手段了! ……………………………… 不多时,代表刘彻去未央宫向皇帝老爹问安的颜异回来了。 颜异带回来了皇帝老爹命令刘彻立刻进宫的命令。 于是,刘彻坐上马车,朝着未央宫而去。 一进宫门,刘彻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宫里面平时一见到他就满脸媚笑争着奉承的宦官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殷勤和恭敬,甚至有人一见刘彻立刻绕道。 “动了不少人的奶酪呢!”刘彻心里想着。 一个粮食保护价,等于戳中了关中商贾的g点。 原本,很多人以为刘彻是说着玩的。 但没想到他居然要来真的! 刘彻很清楚,他这一步棋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嘛…… 但没关系,这些小人物的意见根本不重要,他们从来就不是主导力量! 如今,这世界,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天子,是掌握着枪杆子的将军们和东宫的太后。 只要皇帝老爹支持他,东宫太后支持他,将军们支持他。 这些人再怎么不满,敢说出来吗? 在宦官的引领下,刘彻来到了宣室殿前。 他如往常一样,在殿门问安,然后在得到许可后,走进宣室殿之中。 此时,宣室殿里,除了皇帝老爹稳坐于御座之上外。 其他大臣也一个不差的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儿臣刘彻恭问父皇安!”刘彻走到殿中,恭敬的叩首。 “起来吧……”天子刘启挥挥手,吩咐左右:“给太子赐座!” 于是,刘彻就在两个宦官的引领下,在老爹身下左侧坐了下来。 刚刚坐稳,屁股都没做热,刘彻就听到,自己的老爹问道:“太子,昨日在思贤苑中是否说过‘商人于国不无裨益’这样的话?” 对于这样的问话,刘彻自然早就猜到了。 他起身躬身拜道:“回父皇,确曾说过!” 这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大殿的人都议论了起来。 对于汉室的大臣来说,商人=末业=下贱的职业,这样的观念可谓根深蒂固,历来都是政治正确的! 但是,另一方面,越来越迅猛发达的工商业,民间越来越多土豪的出现,让他们必须正视商人的力量的崛起这个问题。 无论是当年的贾谊,还是现在的晁错,他们的成名作,也基本都是在阐述这样的问题。 朝廷的大臣们自然也早就知道,在事实上,商人的地位随着他们财富的增加在迅速的增长。 某些地方,有钱的商人的派头比彻侯、国君都要大,都要风光! 可是,除了强调农本这个概念外,真正拿得出手的政策,并不多。 为什么? 一则,怎么处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问题,以及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仅对于汉室,就是整个中国,也是头一次碰到工商业的发展和增速超过农业的问题。 理论上当然是农本。 但现实中,却不可能真的按书上所说的那样去处理。 要知道,如今天下蓬勃发展的工商业,涉及的人口不是几千,也不是几万,而是数以百万计! 在这个问题上,稍有不慎,处理不当,就要引发大问题。 二则,谁背后没有金主? 拿了别人的钱,怎么能说别人的坏话? 所以,大多数臣子,虽然都知道问题很严重,但,谁都不想揭开这个盖子,更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即使晁错,当年大喊着什么贵粟论,但现在,也不再提及那个问题了。 而刘彻的那个表态,可谓开历史先河了。 不管怎样,刘彻都是汉室第一个真正直面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问题的第一个皇室高层。 无论如何,不管怎么样,大臣们都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了。 “请家上解释……”晁错第一个站出来,出列问道:“臣愚钝,不解家上之意……” 廷尉张欧立刻紧随其后,出列拜道:“臣惶恐,不明家上意欲何为?” 就连袁盎也道:“家上所言,臣闻所未闻,敢请指正!” 刘彻知道,这些大臣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错非之前刘彻一直摆出来的就是仇商的姿态,一副一定要压制工商业的模板,恐怕此刻,潮水一样的弹劾就已经将他淹没了。 实在是,这个问题太敏感了。 已经上升到了意识形态的高度。 想想看,后世嗡嗡嗡的时候,忽然跳出来一个家伙说米帝可以跟我们大天朝一起愉快的玩耍,这个家伙恐怕不是坐土飞机,就是得见识一下专政的铁拳了。 天子刘启却不像大臣们那样。 他半闭着眼睛,不发一言的靠在龙榻上面,实际上,他已经知道了刘彻昨天的全部发言和前因后果。 这些事情,不止他安插在刘彻身边的眼线发来了汇报。 就是今天早上,颜异也跟他完完全全的汇报了一切经过,和刘彻的一些思路。 对刘彻的那些想法和计划,作为皇帝,作为天子,作为刘彻的老爹,刘启是用一种乐见其成的态度在等待着的。 其实,刘彻搞出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出他的意料之外。 老刘家的太子,要是能安安稳稳的宅在太子宫里,那才叫奇怪了! 甚至,此刻,刘启看着刘彻,竟有一种颇为欣赏的想法。 在刘彻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他年少轻狂时的岁月。 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这是好事情! 所以,天子根本不想干预。 对天子刘启来说,刘彻的那些事情,做成了,那是皆大欢喜。 对于如今的天子刘启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甚至希望,刘彻能把事情搞大。 因为只有这事情大了,他才能看清楚,这朝廷里,究竟谁是忠臣,谁是骑墙的,谁是二五仔! 至于失败? 谁没失败过? 没经过磨砺的雏鸟,怎么有振翅高飞的那一天? “朕的时间不多了……”天子刘启看着刘彻,在心中想着:“刘彻啊,你要争气,朕只能扶着你再走几年了,几年之后,这个国家就可能要靠你了,这江山社稷,你是否能承担呢?” 前不久,他差点在宫里摔倒了。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信号! 这说明,他的抵抗力和精神,都在衰退。 而在这个时代,男子四十是一道坎,更别说,他这样的一国之君了。 因此,他不得不让刘彻开始真正的接受暴风雨的洗礼,让他的这个继承人,学会怎么在风雨中寻找安全的地方,怎么识别忠臣和二五仔,怎么驾驭群臣武将。 所以,他悄悄的给刘彻的计划里加了一点料。 他的想法很简单,趁着自己还能掌握局面,先给刘彻扫清诸侯,留下一个没有隐患的国家,同时,尽可能的磨砺这个儿子,让他在几年内就成熟起来,即使发生意外,也能立刻掌握大权,驾驭群臣,收拾兵权。 这次的事情,只是开始。 以后,慢慢的,他会让刘彻这个太子参与政务,参与军队,跟将军们交流。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会慢慢的去观察朝廷的大臣,反复考验和试探那些大权在握的臣子,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来说,他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证政权的顺利过渡,刘氏的统治地位不受任何威胁。 在这过程中,任何意外和威胁的苗头,只有一个下场。 “此泱泱者,非少主之臣!” 简单的来说,所有的臣子和一切的事情,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这么想着,天子刘启就慢悠悠的开口道:“太子,给诸臣和朕讲讲,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说那样的话?太子难道不知道,强本弱末乃是我汉家的国策吗?” 刘彻闻言,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拜道:“回禀父皇,儿臣一刻也未忘记,我汉家的根本,在于生民,生民之道,在于农本!” 刘彻抬头看着自己的老爹,他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就是他这个太子,发出自己的政见和执政思路的最佳时机。 大臣们能听懂的,能跟上他的节奏的,自然可以在他未来登基后获得一席之地。 听不懂的,跟不上的,刘彻也绝对不会等他们! 刘彻转身看向晁错,道:“孤曾读过御史大夫所作之《贵粟论》,其篇首便是:故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以开其资财之道也!” 刘彻笑着问道:“未知孤可曾记错?” 晁错听闻,顿首道:“鄙作陋言,竟蒙家上熟记,臣与有荣焉!” 但晁错心里却是打着鼓,不知道刘彻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第286章 新思维(2) 刘彻微微一笑,看着群臣,心里思量了一会,继续道:“诚如晁公所言: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 晁错和贾谊两人先后所上的针对工商业与农业问题的奏疏,也是刘彻敢说商人于国不无裨益的底气所在。 其实,在汉室,特别是最近二十年以来,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到了商人是怎么迅速膨胀起来的。 于是,怎么处理工商业与农业之间的关系,怎么定义两者在国家行政中的地位,就成了全社会共同关心的话题。 在这个问题上,装鸵鸟,显然不是刘氏的思维方式。 而且,天下人又不傻。 这经商致富,毫无疑问比种田有前途得多了。 那怎么控制和抑制工商业的发展速度就成了摆在每个政治家面前必须思考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贾谊、晁错,算是开路先锋。 这两者的思维和思路,奠定了汉室对于工商业与农业政策的基调。 正如晁错在十几年前的那道贵粟论中所言,想要让天下人,特别是农民都去种田而不去经商,单单靠拼命喊种田好啊种田好,就是种田好,是没用的。 得让老百姓知道种田的好处!(以开其资财之道) 因为百姓的治理是很复杂的事情,统治者应该知道,百姓追逐利益,追求更好的生活的欲望,就像水向下通过低洼流向东南西北一样(趋利如水走下,四方无择也)。 这就是贵粟论的核心思想。 同时也代表了统治阶级对于工商业越来越兴旺的形势的态度。 汉家到目前为止,都很清醒。 假如百姓种田的收益不能养家糊口,那他们肯定就会去经商,然后就会造成种种社会问题。 而一味的装鸵鸟,假装看不到这些问题,迟早会引发大乱! 这天下的秩序都可能会被打破! 正是因为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些问题,是以,二十年来,汉家天子轻徭薄赋,根本用意就是要跟工商业争夺人口,让百姓种田能保持温饱。 但是,不管是晁错也好,还是贾谊也罢。 他们限于时代的局限性,都只能看到三五年的发展趋势。 三世为人,刘彻很清楚的看到了未来的发展趋势。 事实上,就是在当下,一场农业革命也正在悄然发生。 关中和天下的许多富庶地区的地主家庭,农具开始铁器化了,同时,耕牛也开始被运用。 而今后数十年,这场革命将席卷全国,并延绵数百年。 而在这其中,起了关键性推动因素的,恰恰就是天下的铁器商人。 为了赚钱,正是这些家伙,不断的推动和改良铁制农具,使之很好的适应了农民的需要。 而且,刘彻很清楚,未来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必然是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口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从事其他事业。 因为,人口会越来越多。 不管刘彻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在他短暂的人生之中发展出近现代农业。 没有农业工业化,土地的产出就没办法养活所有的人。 至于寄予厚望的印度殖民地,终究只是一个野望而已,能不能做到,还是两可,即使真的成功了,底层的百姓又有几个能分润到殖民地的好处? 是以,必须给即将到来的人口爆炸找到一条出路。 而,工商业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当然,这些东西是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在中国古代,自有一套政治游戏规则。 刘彻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大臣们道:“孤尝读史书,昔太公望封于营丘,其地恶,人民寡,于是太公劝民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民众归之,强至而幅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联袂而往朝矣,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于是恒公乃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在古代中国,政治家不管做什么都得从古代找例子来作为自己政策的政治正确性解释。 刘彻举的是史实。 诸子百家,人所公认的圣贤之事。 管子更是汉室历代天子推崇的大贤达,当此之时,人所公认的人臣楷模。 无论是黄老还是儒法,其经济政策其实大抵都是从管子的思想中延伸而来。 跟后世的孔子差不多,这时候的管子就是一个箩筐,什么东西都能扯上去。 刘彻看着大臣们,问道:“公等皆名臣,汉家肱骨,博闻广识,当今天下,是个什么局面,孤不说,诸公也看到了!”刘彻站起身来,对着晁错、张欧、袁盎三人问道:“何以管仲能以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我汉家却无此惠?反受其累?” 听了刘彻的这些话,大臣们都低下头,有些脸红。 汉家对商人喊打喊杀,喊了二十多年,结果,商人在朝廷的喊打喊杀中越发兴盛起来。 其产业不断扩大,规模像滚雪球一样,一年胜于一年。 这些商人赚了钱,不是大肆买房置地,就是挥霍无度。 朝廷没有得到好处,农民也没有得到好处。 不管是贾谊当年的政策,还是晁错当年提出的贵粟论,到今天,事实证明,它们已经破产了。 只是碍于当道之人,执政者,没人敢当面说出这个问题。 但,人人都清楚,这汉室的商业经济政策,已经到了必须要进行改变的时候了! 是以后来小猪当政,所推行的一系列经济政策,几乎全部落实了下去。 实在是人人都知道,再不改变些什么,那这个天下就要完蛋了。 如今,刘彻以太子身份,正面提出这个问题,竟无人能给一个正面的答复。 刘彻笑了笑,看着这些沉默不语的大臣,他知道,他已经拿回主动权了。 于是,向前一步,跪下来叩首道:“父皇,临邛贾人程郑氏与卓氏,日前找到儿臣,言愿献钱十万万,以通褒斜道,这就是儿臣所说,商人于国,也不无裨益的由来!” 此话,立刻就像一颗石子掉进水里,马上就引发了强烈的震荡。 十万万钱! 汉室一年财税收入也不过四十万万钱! 这笔钱相当于汉室一年收入的四分之一。 所有的大臣,都不可避免的呼吸急促起来。 第287章 新思维(3) 钱是个好东西! 不管是嘴巴上嚷嚷着黄金白银即不能吃也不能穿的晁错,还是其他人。 都很清楚,没有钱,任何政策都没办法推行下去。 大道理讲的再怎么天花乱坠,搞不到钱,就只能沦为纸上空谈。 晁错为什么能崛起,为什么能被人看重? 因为他搞的输粟捐爵,为汉室缓解了边关缺粮的窘状,还弄到了一笔不菲的财政收入。 刘彻看着被他带来的那个消息轰得七荤八素的大臣们,微微笑着问道:“诸公以为,这样的商人,算不算于国有所裨益?” 当然算了! 早在先帝之时,开通褒斜道,打通关中与蜀郡水上联系的构思就已经被人提出来了。 这个工程提案,只要是汉室两千石大臣,就没有不知道的。 概因为,褒斜道一旦开通,意义非凡。 不单能连通关中与汉中、蜀郡,使得两地从此天堑变通途,蜀郡、汉中所产之粮食、食盐、铁器、丝绸能畅通无阻的进入关中。 更能通过长江水系,将来自关东的漕粮,由蜀郡转运至关中。 仅次一项,每岁就能让数万个家庭少服徭役。 就更别提,一旦褒斜道开通,褒水与斜水至少能灌溉沿途数千顷土地,使大量百姓受益。 当此之时,褒斜道工程,就像后世的三峡工程一样,是国字号的重点项目。 二三十年来,汉室朝廷多次组织多个衙门调查、考察。 但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不了了之。 在这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耗资太大了! 即使刨除徭役征调来的民工和刑徒,最起码,就还要砸进去起码数千万钱! 至于民夫和刑徒的话,没有个一两万人,别想动手。 这样大的一个工程,对于刚刚走出战乱阴影,天下初平的汉室来说,显然是很难接受的。 尤其是,先帝太宗孝文皇帝在位二十三年中,几乎平均每四到五年,匈奴人就要入侵一次。 在这样的背景下,褒斜道工程,自然是没办法运作起来的。 而,来自关中南部和雒阳、蜀郡的官员,对于褒斜道工程的渴望和感情都是很深的。 因为,一旦褒斜道开通,受益的无疑就是他们的家族和乡里。 褒斜道一通,首先漕粮就不需要通过雒阳来中转了,马上就能让雒阳地区的徭役负担下降一半! 而蜀郡的商品能进入关中,蜀郡的经济自然就会繁荣起来。 而漕运渠道能灌溉沿途的土地,关中南部的官员,自然是乐见其成。 于是,来自这三个地方的官员马上就转变了态度,出列拜道:“臣等以为,若果真如此,此等商贾确实于国有所裨益!” 而更多的官员,在听到了十万万钱的数字后,心思也立刻就活泛了起来。 这年头,有奶就是娘。 一笔巨额的财政外收入,任何人都是无法拒绝的。 尤其是,当这个数字大到了一定程度时。 大家都不是傻子,十万万钱,相对于过去计算的褒斜道工程的花销来说,就算再乘以十,都能有剩余。 那么,剩下的钱,用来做什么? 于是,晁错动了动身子,躬身问道:“臣有一事不明,请殿下教臣,褒斜道工程,臣曾经奉先帝之命与故丞相北平侯张公一同勘察过,臣与张公,经过计算后,得知,褒斜道工程,至多只需支出三千万钱,殿下,十万万钱如此之多,怕是能富余不少吧?” 很显然,晁错就是那个打起了那剩余款项的主意的人。 作为曾经的家令,过去的内史,整个朝廷,再没有比晁错更清楚钱的意义了。 有了钱,很多过去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就能付诸行动了。 有了钱,那就能给手下人大量的好处,更可以用着财政的权柄,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刘彻当然知道,肯定有人会打这笔钱的主意。 挪用专项资金这种事情,自古有之。 在此时,就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特别是,此时汉室的财税政策还是依着传统的‘量出为入’政策,大批的衙门的生活其实都过的很窘迫。 不然,晁错过去的内史衙门就不必跟高庙挤在一起了,早就找了个风水宝地,另起炉灶了。 因此,刘彻用屁股都能猜到,这么大一笔钱,肯定会有很多人打主意。 但他怎么能允许别人到他的碗里来抢食吃? 也别管这笔钱,在用于褒斜道工程外,还能剩余多少。 总而言之,这笔钱必须留在他手里,谁都别想抢走一个子! 就后世的小夫妻还知道,谁拿着钱袋子,谁在家庭里说话的声音就大呢! 当然,得有一个借口或者说理由来推脱掉伸向刘彻碗里的那些手。 于是,刘彻笑了笑,答道:“御史大夫有所不知,这十万万钱,并非一次到位,而是按照工程进度拨付,先期的五千万钱,大概明岁正月到位……” 这是肯定的,这天底下,就没有那个人能在一下子就掏出十万万钱之多的资金。 即使是这五千万钱,一时半会能筹集起来的人,也很少! 而且,铜钱贵重,运输困难。 即使是卓王孙和程郑婴能在明年正月把钱运到长安,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刘彻又笑眯眯的道:“且,御史大夫有所不知,这十万万钱,按照孤的算法,用于褒斜道,可能还少了!” 刘彻此话一出,就连天子刘启都有些傻了。 历年来汉室的计划,整个褒斜道工程的支出就没超出过五千万钱。 怎么到了刘彻哪里,这支出一下子就蹦到了十万万钱了? 一下子番了十倍,就算是当初高皇帝刘邦时,物价飞涨也没这么夸张的通货膨胀的速度吧? 好在刘彻是太子,不然,晁错一巴掌扇刘彻脸上了。 有这么败家的吗? 刘彻微微一笑,解释道:“诸公有所不知,本次修缮褒斜道,孤与卓氏、程郑氏商量过了,孤以为,民生艰难,徭役更是民众之大难,故此,本次修缮褒斜道,不征徭役,一切人工,皆以雇佣之工人完成!” 刘彻此话,立刻就让大臣们再次嗡嗡嗡的议论了起来。 就连天子刘启也站了起来。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啊? 第288章 新思维(4) 徭役,在汉代又被称为力役,是统治阶级强制被统治者无偿付出劳力的一种剥削方式。 在汉代,徭役的性质分很多种。 而且各种徭役之间,有着相当完善和系统的制度、规定、律法,保证着整个制度的平稳运行。 一般而言,几乎所有政府主导的工程建设和诸如修桥铺路、修缮城防等公益项目,统统是征调民夫,用鞭子和刀枪逼迫民众无偿进行高强度的劳动。 与后世不同的是,汉代的百姓,即使是地主阶级,也必须服役! 在编户齐民的政策之下,没有人能逃得出政府的魔爪。 按照汉律,即使是丞相的儿子,也必须服相应的徭役! 那么问题来了,地主和富商以及官员,是怎么逃脱徭役的? 自穿越之后,刘彻对于这个问题就很感兴趣,前世,他在河间王的位子上时,就已经弄清楚了这个问题。 在汉代,法律虽然规定,除了贵族和官员外,人人都要服役。 但,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等级自然是重中之重的秩序。 在汉律中,不同等级的人,所需要服的徭役也完全不同。 譬如按照汉律规定,大夫以下者必须服繁重和艰辛的传送之役。 所谓传送,即是运输粮食和物资,通常,此类徭役路程遥远,动辄数百上千里之远,极为艰辛。 即使是大夫以上的爵位,也还是要在当地服一些修补路桥和渠道的杂役。 只有三种人能免役。 一是大夫以上的官吏和宦官皇族。 二是公大夫以上的贵族。 三是符合免老条件的人和未登籍的未成年男子以及女性。 很显然,这三个条件,地主和富商阶级是很难符合的。 那么,地主阶级和商人是怎么逃脱的? 答案很简单,他们有钱,可以出钱请人代他们服役。 在汉代,这种服役方式叫做践更。 根据刘彻的了解,在民间,因徭役的种类不同,践更的价码也不同,相对轻松的徭役,时间比较短的,一般一个月是两千钱。 而像是戍边、修长城和兵役这种繁重和辛苦的徭役,那价码就是一天三百钱。 但这些钱,代替服役的人,能不能拿到手里,能拿到多少,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譬如地主阶级让他的佃农去给他服役,不去就不租田给对方,他的佃农有反对的余地吗? 又譬如一个大商人,买个破产的农民做奴仆,看他不顺眼了就让他去代替服役,这个农民有抗议的权力吗? 在事实上而言,地主和商人通过种种手段,将自己本应承担的徭役,转嫁给了下层的百姓。 而这些百姓愚昧无知,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力。 好在,汉律中还是给了这些农民一个喘息和休养的机会。 那就是拼命生孩子罢! 按照汉律规定,任何人,只要生了五个孩子,且都已经登籍始傅或者女子已年满十二岁(汉室规定的合法嫁人年纪)那么,该户的主人可以享受一个名为‘皖老’的特权,皖老及其直系亲属,可以享受所有徭役减半的优待。 即使有这么一个规定,但底层的百姓身上繁重的负担,还是常常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关中相对还好,汉室朝廷对于关中经营很用心,不怎么会加重百姓的负担,一切徭役能免则免。 但一出函谷关,广大的关东郡县和藩国,底层的百姓,那就真的是一年到头活的像牛羊一样。 只有那些有幸撑到免老年纪的人,才能歇下来喘口气。 若能活到八十岁,成为乡中的长者,担任三老之一,或许还能给自己的后代谋一个崛起之机会,成为地主的机遇。 除此之外,底层百姓的上升通道,几乎断绝。 想要爬上去,除了战争外,几乎没有别的手段。 而这是刘彻忧心忡忡的地方。 作为穿越者,刘彻很清楚,当一个统治阶级没有了新鲜血液的补充,那这个统治阶级不可避免的就会陷入腐化堕落之中,而底层的上升通道假如被堵塞,那么底层的愤怒就会越来越大,当它积攒到一定量的时候,必然会爆发革命,也是古代中国的农民起义。 现在,虽然距离谈汉室衰亡和灭亡这个话题还很早。 但是,统治阶级的腐化和堕落,却已经很明显了。 汉初所封和先帝所封的两三百号彻侯,除了因为叛乱、绝嗣等种种原因而被剥夺封国的之外,其他绝大多数彻侯的后代都已经腐化了。 大多数贵族甚至连起码的合格水准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就是所谓古人所说的‘肉食者鄙’,后世所说的‘******’。 刘彻很清楚,假如统治阶级彻底失去活力,这个国家,这个政权也就到了它该灭亡的时候了。 而这是刘彻无法接受的。 所以,刘彻很清楚,他当了皇帝以后要做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 地主阶级和有钱人的特权,刘彻当然不打算取缔和打压。 事实上,特权正是一个国家内部前进的动力源泉。 譬如秦代靠着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横扫六国,吞并天下,几乎征服了所有已知世界。 秦军那么强大的根本源泉和动力,就是特权。 即使是后世的地球,激励着人民奋斗和努力的动力,不正是假如我有钱有权了,就可以要多少美女有多少美女,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公平公正。 刘彻觉得,即使是到了传说中的理想社会——gczy时代,特权也不会消失,只不过它们会以更隐蔽更巧妙的方式存在在人类社会之中。 刘彻要做的是,尽量的给百姓创造一个能逆袭的环境。 就像秦代一样,一个无名小卒也能爬到统治阶级的金字塔顶端。 就如大航海时代的欧罗巴一样,哪怕只是一个农奴,只要够胆子,也能爬到上流社会,睡贵族的女儿,娶名流小姐。 而这正是秦国强盛的根本和后世白人主宰世界的源泉。 是以,当秦国失去了这样的环境后,秦国就迅速的灭亡了。 而后世的白人能主宰地球将近三百年,原因就在于,它一直在进行自我改良,不断的释放对其内部有益的各种政策。 而刘彻正是想学一学后世的西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