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摄政王的心尖宠》 分卷阅读1 残疾摄政王的心尖宠 作 者:桃以金娘 本文文案: 曲薇儿可爱貌美,却被人设计害死。 重生回十四岁,她还是曲家明珠时,她要做两件事。 第一,让那些害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第二,嫁给残疾的薛金泽。 此时,薛金泽失忆正落魄。 他坐在轮椅上,阴沉沉看见曲薇儿,只会让她滚远点。 但曲薇儿知道:都是装的!他爱她爱的隐忍癫狂,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这辈子,曲薇儿在众人嘲笑声中嫁给他。 新婚当夜,薛金泽面孔森白,大手将她搂在怀里,颤悚地求:薇儿,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别离开我。 后来,薛金泽拿回身份,将什么都给了曲薇儿,宠她上天。 ——————————————————————————————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躺赢。 立意:逆风翻盘,自我拯救。 1. 第一章:重生 你去海棠宴送酒。…… “你干什么?” 曲薇儿虚弱无力,身后漆红雕花大床硌着脊背。 “你说呢?!” 屠夫狞笑着,单手掐住她下巴。 “我是曲家千金曲薇儿!你敢!” “曲家早灭了,再说,要不是上面的意思,我哪敢啊。” 上面—— 曲薇儿眼里一片水泽。 那些狗男人为算计她,致使曲家家破人亡,而他们现在倦了,她已重病缠身,却还要受这种侮辱。 “薇儿——”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曲薇儿神思朦胧。 屠夫火烫身子贴着她,蓄势待发。 她迷迷糊糊抽着冷气,湿润濡黑的眼眸撩起眼皮。 “薇儿——” 这声音锲而不舍。 曲薇儿只好朝着这声音的源头看去。 那地方一片漆黑,却有万千不同声音在吵。 走马灯? 是——自己终于要死了吗。 声音叹口气,道:“我可怜你,给你一条生路。” “生路……” 曲薇儿这一生,所遇皆非人。 自从及笄,她这一辈子遇到的男人,各个都在她身上恣意快活。 她有什么生路? 他们各个高位大权,手段残忍又心肠歹毒,将她活生生从曲家千金,变成现在这样。 “去吧,薇儿,这是薛金泽给你求来的。” 曲薇儿瞬间回过神。 是了,这一堆王八蛋男人里,还有个是对自己好的。 “薛金泽——” 精神松懈,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瞬间成为一滩死肉。 曲薇儿闭上眼睛,疏忽浑身一阵轻盈。 “啊!死了!曲薇儿死了!!!” 屠夫一声尖叫。 这是癸巳年冬月十二。 落魄的曲家千金曲薇儿死于床榻上。 同日,整座青楼的人自发为她陪葬。 第二日,整条街活着的人被悉数虐杀。 阴鸷的君王、残暴的将军、变态的状元郎,齐齐到这条巷子来,只为争抢她的肉身。 “她是孤的,即便死了,孤也要!” “只要本将尚有一口气,她都得在本将身边!” “她差点就喜欢上我呢,她是爱我的,她该属于我!” 这三人杀红了眼。 到最后,入夜了,纷纷大雪如鹅毛。 长街红灯辉煌,血腥味铺天盖地肆虐开,三人停了手,都望向天,落下心碎而悔恨的泪。 “薇儿——” 他们都爱曲薇儿,疯了魔,却无意害死了她。 他们将错归结为对方,恨意迸溅,杀得双眼猩红。 曲薇儿什么都不知道。 她沉浸在自己的恨意里。 飘飘一抹游魂,已经重生去复仇了! *** “是温昌斐!” “啊啊啊!!!他看过来了!” 曲薇儿一睁开眼睛,只觉 分卷阅读2 耳朵边聒噪地不成样子。 面前百花艳艳争春,远处清流潺潺,身边衣香鬓影,围着十几个姑娘。 她们中有的刚及笄,有的已经婚配,站在一起,十分热闹。 不过她们刚才说的—— “温昌斐肯定是这次的魁首没跑了!”齐红媚娇笑一声,团扇遮脸,“曲家那个贱人不识好歹!我下帖居然敢不来!” “薇儿是有事。”一只细白手腕攥住曲薇儿袖子。 曲薇儿‘啊’一声,瞬间回过神来。 齐红媚冷嗤:“你到是说说,她有什么事?!” 孟晚樱眼尾翕红,“她……” “哼!” 齐红媚在京城贵女中很有威望。 她一冷哼,其他人瞬间会意,将酒壶就塞进孟晚樱身边的侍女手里,“就你去!” 曲薇儿看着自己手里青玉雕花的酒壶,一时怔住。 这分明是自己十三岁的事情。 那一年春闱。 温昌斐是最热的状元人选,阳春三月,京城的齐家做了一场百花宴。 酒酣胸胆,齐家请了一堆青楼雏妓来玩乐。 她被迫去送酒,就看到那些淫靡不堪的场景。 “我——” 曲薇儿捧着酒壶,心中百感交集。 她居然是重生了! 孟晚樱拉着她袖子,“不,不行!她不能去!” “一个侍女这么心疼!”齐红媚一步不退,“那你去?!” “我……” 她们都知道这场是什么宴会。 曲薇儿视线越过齐红媚肩膀,直直落在温昌斐身上。 远处灯笼光朦胧,宾客正鱼贯过花树下,那位绯衫红袍少年郎,正与身边的人在谈笑,他湘妃竹骨的花扇敲在掌心,俊逸柳眉漾开一抹笑。 “太好看了吧!”一个贵女惊呼。 其他贵女都移不开眼睛。 曲薇儿收回视线,她不为美色所动,反而脸色发白。 因为她知道,温昌斐就是个变态! 他喜欢细腻肌肤被勒出红痕,更喜欢娇媚的嗓子破音。 在床笫之间,他最爱点满灯火,照的人羞耻心彻底碎裂,然后逐笔画下来。 看似清隽翩翩,实则满肚色心! 孟晚樱掉泪:“薇儿——” “我去。” 曲薇儿开口。 一如上一世,她再次仗义挡在孟晚樱身前。 才重生过来,她喉咙微哑,声线水淋淋的。 一众贵女视线全被勾回:这么好听的声音! 再瞧她身段,都忍不住惊疑,皮肤冷白透光,娇而软的腰身,偏巧年岁小,显得精致又可爱。 脸—— 可惜冰绡覆面,只能看见一双黑润眼瞳。 齐红媚不着痕迹扬起嘴角。 果然是曲薇儿! 她与温昌斐约定好,只要将曲薇儿送到他面前,他们之间的旧账,就一笔勾销。 她下了请柬,却被曲薇儿拒了。 幸好孟家不比曲家,所以曲薇儿蒙着面纱,假装是孟晚樱侍女陪孟晚樱来。 “好!一刻钟之后,你来回话,我们就绕了孟晚樱!” 孟晚樱啪嗒掉眼泪,“不行,薇……你不能去!” “没事。” 曲薇儿拨开孟晚樱的手,对她安抚地笑笑。 随后握紧朱漆盘子,紧随陪宴的侍女,一步一步朝红廊桥上走去。 上一世,孟晚樱为自己而死。 这一世,不管是为孟晚樱,还是为自己。 她重生回来了,就要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既然撞上了,就先拿温昌斐开刀。 *** 齐家海棠花开,瓣瓣芳菲。 飘洒下来,卷进歌女衣摆披帛之间,红绿交叠,十分缠绵。 温昌斐坐在宴席中,玉白指尖把玩着酒杯。 座中不少人已经拉着怀里雏妓在调笑,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温昌斐懒垂眼皮,不着痕迹地冷嗤一笑。 庸脂俗粉! 他只要曲薇儿。 半年前,他就对曲薇儿一见悸动。 可惜曲家百年大族,他即便登科为状元郎,也不配娶她。 这次他和齐红媚商量好,让曲薇儿来送酒。 到时候混在雏妓中,他直接强要了曲薇儿。b 分卷阅读3 r   任凭曲家再厉害,他此时风头正盛,曲家不敢动他,只能将曲薇儿下嫁。 “下嫁——” 温昌斐食指戳进无暇白杯中。 “温公子。” 柔柔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曲薇儿! “嗯。” 温昌斐手指勾起。 他真想扯下面纱,直接将她按在酒桌上,狠狠的疼爱一番,但不行。 一来怕暴露曲薇儿身份自己不能成事,二怕吓跑她。 “你声音真好听。”温昌斐桃花眼含笑。 曲薇儿微不可查地心下一紧。 上一世的今天,她被温昌斐抓住,将她带到齐家废弃的阁楼上。 而后直接爆出她身份,当场扯开她头发拽着衣裳,捧着烛火差点烧掉她眼睫,来看着她哭,还强迫她看他亲手绘制的春宫图。 她吓得大颗滚泪,他却兴奋地从背后将头埋在她云缎黑发里,“薇儿,等我们大婚以后,我逐个教你,天天的都画下来。” 这个变态! 温昌斐眸光一凌,仍笑意不减,“你手抖什么?” “温公子——” 曲薇儿强压下心里的惯性惊惧恶心,柔声道:“我有事想同公子讲。” 说着话,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一颤,眼波朝着远处一扫。 温昌斐瞬间会意。 她是中意自己? 她对他有意! 曲薇儿端着托盘,随着一众侍女出了宴席。 在树下等了不久,温昌斐便捏着扇子出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因为齐家这场宴会荒唐,女眷早在后院歇息了。 这条通往废弃阁楼的路上经由齐红媚安排,毫无一人。 温昌斐心如擂鼓。 跟着曲薇儿进了阁楼,轻声反手闭上门。 四周一片寂静。 只一个大木箱边亮着一盏灯,曲薇儿正打开木箱想躲进去。 “薇儿——” 曲薇儿回头,似被吓到,软糯一笑,“温公子,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呀?” 温昌斐早理智全无,她说什么都应。 “好。” “一刻钟里,我找不到你,就算你赢啦。” 曲薇儿说完,径直上了楼。 温昌斐四处一打量,顿时有了主意。 就藏在箱子里! 她肯定想不到。 说做就做,温昌斐轻手轻脚躲进箱子里,而后慢慢关上箱盖。 曲薇儿冷眼旁观完,走下来。 她等的就是现在。 “温公子——” 温昌斐不答话,还在暗中窃喜。 曲薇儿直接上前,拿出袖子里的锁,将箱子锁上。 温昌斐慌了,却听到曲薇儿唤:“温公子,你在哪儿呀?” 温昌斐又松一口气,不就是一刻钟吗? 他忍! 曲薇儿锁好箱子,直接出了屋子,将门也带上。 上一世,他盘算曲薇儿,找的地方偏僻,还让人不要来。 这一世,没人来,他必死无疑! 曲薇儿松一口气,抬手将手里的钥匙抛进门前的小湖里。 ‘叮咚——’ 湖面泛开波纹涟漪。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稔的声音,“薇儿,你在杀人!” 曲薇儿顿时吓得头皮发麻。 她什么时候来的? 整个过程她都看见了?! 2. 第二章:被抓 你输了要被罚的。…… “晚樱。” 孟晚樱捂着唇,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你都看见了?” 孟晚樱失魂落魄,“薇儿,那可是一条人命!你怎么敢?!” “是他先动的歪心思,今晚夜宴,本就是——” 话一出口,曲薇儿忽然顿住。 她跟孟晚樱解释这些干什么。 在孟晚樱心里,山是绿的,心是红的,夜是黑的,道理是白的。 年岁赋予的天真,让她毫无自保能力,空谈善良,还要来嫌恶自己手脏。 “你真可怕!”b 分卷阅读4 r   孟晚樱总结。 曲薇儿心似被钝刀划拉了一下。 她原地怔住,“晚樱,要不是我,今晚就是你去送酒!” “我——” 孟晚樱不知所措。 话虽如此,但又不是自己强迫她去的!再说“不过齐红媚玩笑,你何苦至于伤人性命?!” 孟晚樱只觉可怕。 她平素见的曲薇儿善良单纯。 不像此时—— 竟敢动手杀人! 她忍不住干呕一下,扭身快步跑了。 曲薇儿并不追上去,反而眼神一霎冷下来。 上一世,曲薇儿被温昌斐侮辱。 她怕的要死,孟晚樱哆嗦着带她出齐家,除了哭还是哭:薇儿,怎么办?! 曲薇儿也手足无措:没事的,他不敢说出去的—— 两人一晚上心惊胆战,只希望这件事就此过去。 但第二天一早,温昌斐便上曲家门求亲。 曲家门第显赫。 曲薇儿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赛一个疼她,她爹痴情专一,自她娘亲去世后,便一直独身一人。 所有人千娇百宠的千金小姐。 却因拒了温昌斐求亲几日后,温昌斐枕边自己的香艳画像他小厮散出去,曲薇儿从而艳名远播。 自此,曲家便迅速开始败落。 随后,太子大婚,陛下当众点她为妃。 再后,靖国覆灭,将军将她锁在军帐,曲家彻底覆灭。 现在只经了第一件。 曲薇儿微有失神。 她扫一眼温昌斐的方向,直接快步出齐家。 齐家外,已是夜深。 璀璨红灯下,宾客陆续出门,油棕香车穿过桃花梢,碾碎地上花瓣,扬尘而去。 花枝颤悚,撒了曲薇儿一头花瓣。 活着真好。 孟晚樱的马车已经消失。 自己也该回府了。 曲府。 大哥,二哥,三哥,她回来了! 她不再沉重,踩着地上花瓣,脚步轻盈朝着曲府走去。 “那是曲薇儿?!” 齐红媚正跟父亲送客,就见人堆里,曲薇儿一闪不见了。 她不该在废楼么?! 糟了!温昌斐! 齐红媚赶紧扭头去找温昌斐。 曲薇儿一人走在路上。 大道平坦,四周金光璀璨,行人摩肩接踵,金履飘带,小贩豪店,鳞次栉比,端的是繁华京都。 忽然,一道暴呵响起。 “什么玩意!没钱还敢来赌?!” 赌坊布帘一撩,踹出个少年公子:“穷酸!” “哎哎哎,我有钱的,等我大伯来!连你们地皮都能买了!” 周围人哄笑开:“你大伯是李国公府少公子啊?!” “嘿嘿,不是。”他丝毫不羞赧,抬手就扯住一个姑娘袖子,“姐姐的床大不大,一个人睡怕不怕?” “嗯?” “姐姐给我付赌资,我就跟姐姐回家~” “哇!好啊!!!” ! 曲薇儿赶紧跑过去,拨开人群。 还真是翁伯然! 这个人前甜心人后魔鬼的小祸星! 他生的粉团白净,总穿一身圆领金衣,可惜此刻金衣被扒,只剩一身雪白亵衣。 他正笑的乐呵,眉眼一转,骤然星光迸溅:“呀,薇姐姐!” 翁斐然跟曲薇儿同岁,他是振武将军独孙,也是曲薇儿青梅竹马。 但他常在关外,所以京都鲜少有人认识他。 上一世,所有人憎恶他。 骂他卖国贼,打压他嘲讽他。 但曲薇儿知道,他心思纯净,只是少小无父无母,所以性格乖戾。 他在曲薇儿被囚深宫后,多次救她,只是可惜,他手段不敌那些人,最后还赔上了半条命。 曲薇儿利索还了赌坊钱。 翁伯然笑:“薇姐姐!你付钱赎了我,今晚我就是你的啦!” “瞎说!” 曲薇儿跟他扯不清。 两人出了赌坊,外面夜市热闹。 翁伯然从草垛上抽下两串糖葫芦,小贩扭头。 翁伯然:“薇姐姐付钱!” 曲薇儿拿他没办法,拿出钱袋,小贩却看着她失了神。 分卷阅读5 翁伯然眼睛微眯,露出凶光,小贩赶紧垂头,接了钱撒脚就跑。 曲薇儿有些诧异,“他跑那么快干什么?” “哎呀!别管他,多看看我呀!”翁伯然咬着木签凶光骤收,扯着曲薇儿袖子笑的可爱,“薇姐姐,你们家门庭森严,你今晚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是的,曲家规矩众多。 虽对曲薇儿偏袒,但因她容色惊艳,家里总不许她轻易出门,上一世的今天,她是偷溜出来的。 为此,还钻了狗洞,只因怕孟晚樱被欺负。 曲薇儿自嘲一笑,“没什么。” 翁伯然当即了然,嘴唇微抿,状似不经意就拉住曲薇儿手,自大街上飞奔,引得路人侧目。 曲薇儿压着面纱,却也刚重获新生,十分开心。 “慢点!” 翁伯然才不会慢。 两人玩闹着,走出闹市,一路朝着曲家去。 突然,窄巷子里伸出一双手。 曲薇儿只觉眼前一黑,就有麻袋当头罩住了她。 “老实点!” 她心知越挣扎越会挨打,因此一言不发。 翁伯然却是担心曲薇儿,又是破口大骂又是在麻袋里乱窜。 “哪儿的王八蛋!敢动你爷爷我?!我是翁伯然,不要命了是么?!” “给爷松开,不然有你们受的!” “我是振武将军独孙,我大伯掌管昭狱!你们是想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绑他们的人怕引来人:“公子,不然扔了他?” “废物!” 一道清朗声音啐道。 曲薇儿心里一寒,是温昌斐! 但温昌斐果然有所顾忌。 马车疏忽一停,几人将翁伯然扔下去。 翁伯然闷哼一声,“摔死你爷爷我了!” 几个打手也下了马车。 车厢只剩下温昌斐和曲薇儿。 马车继续行驶,过了一会儿,似乎进了一个院子。 竹林簌簌作响,花香浮动,十分幽静,突然一声鸟叫。 曲薇儿心乱如麻:他要干什么?这又是什么地方?! “我的画斋。” 温昌斐轻声喟叹,似极为伤情。 过了一会儿,马车彻底停下。 温昌斐亲手打开麻袋。 曲薇儿看着他,他神色疯狂,瞳眸如电似看着自己的猎物,明明娟秀细长握笔的手指,却将手里画扇一转,扇柄抵着自己下颌,喉结滚动了一下。 “曲小姐送我的大礼,我很喜欢呢。” “你!” 温昌斐拉住曲薇儿手腕,将她小心翼翼带出马车。 果如他所说,这里只是一个画斋,草木深深,幽静异常。 温昌斐看着清瘦,却力气不小,他半强迫地拉着曲薇儿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豆灯火下,正捆缚跪着一个人。 “晚樱!” 孟晚樱不早就回府了么?! 温昌斐满意地笑了,“薇儿,她敢跟你吵架!你说,怎么惩罚她?” 曲薇儿强作镇定。 孟晚樱也不管自己在哪儿,她害怕,就扑簌簌不停掉眼泪。 曲薇儿给她使个眼神——我一会儿拖住温昌斐,你跑出去找人! 奈何孟晚樱又惊又惧,只是哭个不停。 “曲小姐?” 温昌斐将她半搂在怀里,就着她的手,铺开一张宣纸,又拿起徽墨研磨。 “一刻钟过了,”温昌斐凑在她耳边,贴着耳廓,弯唇笑了,“你跟我的游戏,我赢了,你说,我惩罚你点什么好呢?” 曲薇儿手指颤抖。 温昌斐眉眼低垂,满意地笑了。 这小姑娘真心狠! 与他素不相识,竟能想到那么狠毒的点子。 但越难驯服,他越喜欢! 这种兴奋,已经冲破了他的理智。 “曲小姐,墨研好了,你睡吧——” 曲薇儿心里一惊。 孟晚樱‘咚——’一声栽在地上。 糟了!曲薇儿后知后觉,是温昌斐在蜡烛里下了迷香! 但她已无力反抗,人腰身一软,顿时看温昌斐成了重影,偏巧温昌斐笑的下流,“曲小姐,别坚持了。” !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 曲薇儿话没说完,人已跌进温昌斐怀里。 分卷阅读6 温昌斐挑唇一笑,“好香啊——” 曲薇儿并非全晕,她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上一世发生过得事情。 星点的烛火摇曳破碎。 一只湖笔自她脖子划过,最后跌入身边层层锦被里。 她觉得有些痒,想动,却被一只大掌揽住了腰身,她周身落在那人的影子里,显得小而脆弱。 她仰头去看,只见一个冷硬锐利的下巴,那人语气不容置喙,大掌将她严丝合缝地贴在自己身上。 “你别这样——”曲薇儿有些怕。 “薇儿,我想要你。” 他的声音阴冷而不容置喙,话毕,他就托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朝上移。 轻纱摩挲着。 她十指扣紧,又紧张又害怕,意识朦胧中,不知碰到哪里,不自觉就嘤咛出声:“嗯——” 3. 第三章:官非 这疯狗紧咬不放。 “薇姐姐!!!” 翁伯然一脚踹开门。 锦绣床榻上躺着的曲薇儿一瞬间被惊醒。 她后背全湿了,浑身水淋淋的,像是从河里刚捞上来。 “该死的!” 翁伯然面皮上戾气尽显,“薇姐姐,你没事吧?!” 曲薇儿下意识抓住自己衣襟。 她衣服还是好好的,是之前去齐家赴宴的那身。 “没事。”曲薇儿松口气,过了药的嗓音微哑:“人呢?” “抓到了,是赌坊的打手!” 曲薇儿心里一沉,怎么不是温昌斐?! 其实今晚,她是故意跟翁伯然在外面玩。 温昌斐只要没事,他被激怒了,就一定会动手。 上一世这一夜,翁家出动不少人找离家出走的翁伯然。 曲薇儿打的算盘是,只要温昌斐动手,她稍微拖延时间,就会被翁家人发现救了。 一来,自己和翁伯然一起被掳走,名声不会受损; 二来,翁家全是泥腿军将,根本不怕这种酸臭文人。 估计不等诉状递到大理寺,温昌斐尸骨都发芽了! 可惜,这个老狐狸! “薇姐姐——” 翁伯然正要邀功,窗外飘进来歌声。 “阿姊头上桂花香,这呀个郎噢哪唉哟——” 是《十八摸》。 翁伯然脸红的快滴血。 曲薇儿一瞬间脸色煞白。 死前妓院里屠夫那腥臭的手,仿佛一瞬就近在眼前。 曲薇儿指骨揪住被面: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她再也不要走上辈子的老路! 良久,曲薇儿合了眼皮,困倦般道:“回吧。” 她已经重生,也不急于一时。 况且温昌斐这种人,一旦打草惊蛇,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翁伯然点点头,搀着她下楼。 因为曲薇儿的身份,翁家人十分小心,与鸨娘商议过,将屋子直通后门的路清了出来。 曲薇儿下了楼。 鸨娘早就找来一辆破旧的轮椅。 曲薇儿瞬间惊道:“这不是!” “怎么?” 曲薇儿噤若寒蝉,“没什么。” 曲薇儿坐上去。 翁伯然推着她,身后十来个乔装的翁家将士,手里拎鸡崽子一样,押着赌坊的打手。 一行人朝外走。 这胡玉楼是京都最大的妓坊,它的后院,是一片樱花林,常会在那里举办宴会。 今晚这里的人被翁伯然清空了,只余下樱花飘飞。 春日的夜里,稍微有些冷,那些浮光掠影的记忆,一瞬间浮上曲薇儿心头。 她坐的这个轮椅,是薛金泽的。 “薛金泽。”曲薇儿默念一声。 她重生回来,一则:要报复那些狗男人,改变自己命运。 二则:她要报答薛金泽,上辈子,他是唯一对她好的人。 上一世,她第一次见薛金泽,就是在胡玉楼的这片樱花林里。 那晚胡玉楼选花魁。 曲薇儿走错了地方,误进后院。 当时上百棵虬枝粉樱颤悚,细风里花瓣如雪,亮粉晶光跳跃,无数鲜红绸带飘飞。 曲薇儿咯咯笑着,拎圆裙摆,转着去接花瓣,谁知脚下一歪,就跌在树后。 “呀!” 她摔进一个坚 分卷阅读7 硬的怀里。 灯影暗淡,花瓣扑簌簌落,她看见一张非常漂亮惊艳的脸。 他鼻梁高挺,脸颊白净几乎透明,一双眼睛,深邃而漂亮,像一个孤寂了上百年的恶鬼。 他朝曲薇儿脸上伸来手。 曲薇儿吓得缩起来。 末了,脸上一轻,她再睁开眼睛,却见他指尖捻着一朵花。 他开口,“怕我?” 怎么可能不怕! 他大概三十岁吧,大手粗糙,人瘦的只剩骨架,却力量感十足。 尤其眼波一动,森白牙齿和那双眼睛中疏忽乍闪的光,都让曲薇儿觉得自己像盘菜。 薛金泽鼻腔里一声轻嗤:“你莫非看不出来,我是个残废?” 他声音苍凉可怖,搂住曲薇儿腰身的手一瞬收紧。 他的本意是想说:他没有攻击力。 却为曲薇儿误认为是:他生气了要发怒! 他慢慢低下头来。 “你!你你你!!” 曲薇儿吓得失声。 直到近的她眼睫扑闪扫到他的眼睫,他才停住。 他有些郁闷地,拇指拨动她的嘴唇,问,“不记得我了?” 曲薇儿水灵眼睛全是泪,使劲摇着头。 “是么?” 他眼皮一掀,骤然暴怒。 似是气急恨急,一瞬双手用了力气,狠狠将她困在自己怀里。 随后一手揽住她腰,一手掀开裙子就伸进去。 “你——” 曲薇儿越反抗,却激的他越放肆。 直到他埋头在她鸦发里,被她泪烫到,怔楞了下。 随后抬起头,垂眸看着瑟瑟发抖的曲薇儿,大掌微不可查地抖了下,最后他哂笑一声,一把推开她。 曲薇儿摔在地上。 他则手指筋脉迸显,吝于再看她一眼,毫不迟疑就转着自己的轮椅走了。 那天,等曲薇儿回过神,四周空无一人,她以为是梦。 但晚上回府后,侍女侍候她换衣,发现她大腿根一道红手印。 侍女吓得半死,“小姐!” “没,没事。” 曲薇儿穿好衣裳赶紧跑开了。 他手劲太大,那道红印一直不消。 她时常觉得坐立难安,只要手碰到那道红印,浑身就有些涨疼。 尤其是晚上。 她半梦半醒间,她总会觉得他就压在她身上,手正烙烫着那里。 “呼——” 曲薇儿疏忽从回忆里惊醒,薄衫已经被香汗湿透。 那里,离那儿——也,也太近了。 如果他当时手再继续朝上。 那么大而有力、霸道又不容置喙的手,直接—— 停停停!!! 曲薇儿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不过。 他当时话里的意思,是在胡玉楼之前,他们就见过? 但自己没印象啊! 曲薇儿这么想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后门处。 外面忽然传来温昌斐清朗的声音: “曲小姐好雅兴,杀了人,还敢这么悠哉?” 他怎么还有后招! 一出门,门外黑鸦鸦全是大理寺的官兵,温昌斐一身红袍眉眼风流站在最前。 他将那柄抵过曲薇儿下巴的花扇,在自己唇上不经意地一点。 曲薇儿强烈的羞耻心顿时冒上来。 这个变态! 温昌斐接收到她的不适,满意笑开: “和曲小姐一起赴宴的孟晚樱,今晚坠崖死了。” “不可能!”明明她刚才还在温昌斐那儿见过孟晚樱。 再说了,温昌斐狗胆包天,就算敢冲着她们不敢声张绑走她们,但人命的事情,曲薇儿不信他会如此疯狂!毕竟秋闱他名次不低,这两日便要春闱殿试的,他要入朝为官,断不会在这种关头上闹出大事! 一边的大理寺少卿道:“这是在悬崖边发现的绣鞋,经由孟父辨认,确是孟晚樱的无疑。” 呈上来的绣鞋正是曲薇儿帮孟晚樱选的那双。 鹅黄软缎上一朵兰花。 大理寺少卿颇头疼,不想得罪曲家,又不能无视这案子,只好道:“如果曲小姐在案发时间内,没有人证,你可就要被羁押了。” 翁伯然浑身 分卷阅读8 一僵:“我跟薇姐姐在一块!” 大理寺少卿从善如流,“你是在正午街赌坊门口才遇到曲小姐的,那是在案发之前。” “你!”翁伯然浑身一僵。 温昌斐眨下桃花眼,俯身看着曲薇儿,问道:“曲小姐,你还有别的人证么?” 曲薇儿了然。 他在变相逼她承认画斋里的事情。 她当时昏迷在他怀里,醒来却是在胡玉楼。 一猜就是翁伯然快端到他老巢,他只能暂时将曲薇儿转移到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来,而后栽赃给赌坊的打手。 他今晚已经两次失手,所以又想出这一出戏! 曲薇儿手撑着头,怡然道:“我没有别的人证。” 她宁愿沾上麻烦,也不想跟温昌斐扯上一点儿关系。 4. 第四章:回府 惩罚了侍女金雀。…… 第四章 “滚!” 翁伯然摘下腰上一道金牌。 大理寺少卿惊呼,“是圣上御赐的令牌!” 所有人赶紧跪下去。 这块免死金牌,是翁伯然父母战死沙场以后,圣上恩赐的保命符。 他就这么拿出来。 曲薇儿不解地看眼翁伯然,却见翁伯然对她调皮一笑。 这个翁伯然! 大理寺少卿是个酸腐文人,因被温昌斐要挟,所以才来的。 他本就不想得罪曲家,一来见曲薇儿这么神仙似的姑娘,立马肯定她绝对不是凶手!但谁知温昌斐非要撞上去—— 翁伯然推着曲薇儿走后。 大理寺少卿直起身,看着曲薇儿的背影,魂不附体,又一扭头见温昌斐眼里火苗跳动。 大理寺少卿了然:“温公子,人家你是配不上的!” 配不上? 藏在树后的齐红媚气的咬牙切齿。 怎么配不上! 她那么供在心尖上的人,为了让温昌斐开心,她宁愿帮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谁知道—— 她的珍宝,在曲薇儿手里,却是配不上。 “该死的曲薇儿!” 齐红媚气的咬牙切齿。 大理寺少卿带着人呼啦啦又走了。 小桥流水,圆月高悬。 温昌斐静立着,把玩自己的扇子。 齐红媚走到他身后,柔情似水喊,“温公子——” “薇!”温昌斐高兴地转头,发现是齐红媚以后,瞬间笑容全收皱起眉头,他丝毫不遮掩对她的嫌恶,“齐小姐大晚上不睡,出来撞鬼吗?” “不是,我是想说,我们之前说好的事情——” 之前温昌斐答应齐红媚,只要事成,他就娶齐红媚。 但现在—— “你让她去送酒,不知道那是什么宴?” “我——”齐红媚语塞,可那是他们两人说好的啊! 温昌斐一把扯住她袖子就将她按在墙上。 墙后是胡玉楼,随时有人会来。 齐红媚吓得缩成一团。 女子肌肤细腻,一触手,瞬间叫他想到曲薇儿。 温昌斐张口就咬在齐红媚肩胛骨上。 “温公子!”齐红媚吓得半死。 “你不想?” “我——” “那不就得了!” 他心里那股邪火怎么都消不掉。 尤其他一想到曲薇儿,当下就忍不住了! 他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 但曲薇儿,是第一个这么控制了他下半身的人。 算了。 齐红媚心思歹毒,正好拿她给自己败火,也给薇儿报仇! “温公子——” 温昌斐将齐红媚按在墙上。 不看她的脸,迅速除去她衣裳。 在他还是衣着整齐的时候,他一下子冲进去。 齐红媚开始还羞怯开心,后来见他神色疯狂,一下赛一下凶猛,她受不住,颤悚地哀求。 但温昌斐已经魔障,充耳不闻。 她越哭,他越兴奋,扯断了她好些头发。 她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能任人摆布。 “说你舒服,说你爱我——”温昌 分卷阅读9 斐咬着她耳垂。 齐红媚溺死在水里的意识,一瞬间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她满是汗水已经虚脱的脸,绽开一抹笑,正想回温昌斐。 下一秒,就听到耳边炸雷,“薇儿。” *** 曲薇儿回了曲家。 曲家自然一番鸡飞狗跳,但根本没人苛责她。 曲忧墨看着撩车帘下马车的曲薇儿,不由得自豪地摸摸胡须。 他的这个女儿,生的是真漂亮,惹人疼爱。 月光下,她一身洒金裙泛着珠光,脸如满月尚未褪去婴儿肥,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转,顿时曲忧墨抖着胡子就骂,“你们三个,真是没用!” 曲忧墨身边,站的是曲薇儿的三个哥哥。 众所周知,曲薇儿是曲家团宠。 三个哥哥背锅,早就习以为常。 曲忧墨话音刚落,一个侍女瑟瑟发抖,扑通一声跪在马车下,露出自己脊背。 曲薇儿了然。 这是让踩着她的背下去。 曲薇儿道:“金雀,你拿个凳子过来吧。” 上一世,金雀被齐红媚买通,才帮着曲薇儿去齐家。 金雀是有脸面的大丫鬟,不会被发来做这种粗活。 肯定是三位哥哥,知道是金雀帮曲薇儿出府的。 所以罚她。 曲薇儿这么一说,金雀顿时一喜。 在曲家,只要小小姐开口,多大的事情都会过去! 金雀赶紧让开。 随后拿着铺了软缎的凳子过来,大哥直接牵住曲薇儿的手,怕握疼她,又改成让她搭在自己手腕上,正要扶着她下马车。 三哥性格放肆,直接抄住她腰身,将她抱了下来。 “越发放肆了!!!” 曲忧墨用拐杖愤怒杵地。 他本来暴跳如雷,忽然见曲薇儿对自己眨巴下眼睛,曲忧墨心里一软,立马放下了准备打三儿子的拐杖。 一行人进了府。 虽然孟晚樱出事,但那么个小门小户的小姐,曲家人根本不在乎。 簇拥着曲薇儿上秀楼后,众人才散了。 曲薇儿在净室沐浴过以后。 她由四个侍女伺候着换上亵衣,这布料轻薄松软,千金一尺,但曲家为了衣服好看,丝毫不吝啬布料。 等换好衣裳,点了香炉,曲薇儿靠花窗歪在软塌上。 她喊人,“让金雀过来。” 金雀本来跪在外面,闻言赶紧跑进来。 小小姐人美心善,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事! “小小姐。” “抬头。” 曲薇儿声音极其冷淡。 金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一抬头,纱帐层叠深处,她依稀能看见这个被人宠爱长大的小姐,正懒散歪着头笑。 她明明笑容甜蜜,金雀却浑身冷汗直流。 曲薇儿不动声色。 前世金雀一犯错就可怜兮兮,曲薇儿不忍心,每次都给她求情。 但这一世,算了吧! 曲薇儿手指点点自己嘴唇,眼珠一转,瞬间有了主意,“你替我去给温公子送个东西,这次的事情就算啦。” 金雀瞬间松口气。 这还是那个好骗的小小姐! 金雀喜笑颜开,“是!” “下去吧。” 又要捞一笔了! 京都不管是谁接了曲薇儿送的东西,都会重重打赏送东西的人! 金雀:小姐人真好!不计前嫌呢! 金雀千恩万谢地下去了,一扭头,在心里暗骂:好蠢的曲薇儿! 曲薇儿让金雀送的东西,就是个空盒子。 温昌斐今夜连续失手,他暴怒之下,肯定会找姑娘撒气。 既然金雀送上门,那就她了。 曲薇儿丝毫不同情金雀。 她算计自己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些!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来说,“小姐,金雀特别高兴地连夜去送礼了。” 曲薇儿微晒,吩咐侍女,“熄灯吧,我困了。” 但一躺下,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 神思一旦空下来。 她就不由得想—— “嗯,” 她有些羞耻,又有些兴奋的,月白指甲盖轻轻摩挲进纱衣里。 这一 分卷阅读10 世,她还没有被薛金泽烙上那个手印。 但上一世,她被灌了不少药,什么刺激的都玩过,身子被弄得敏感不堪,稍微一碰,甚至微风拂过,她就会浑身泛粉。 “薛金泽——” 上一世,她的第一次就是跟薛金泽。 他丝毫不温柔,甚至是非常粗暴,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就去完成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差点做的事情。 她疼得弓起腰身。 他微晒,立刻按了别的地方。 一阵酥麻窜过尾椎骨。 “哈——” 她抬起脖颈,他含着她的耳珠,轻轻一咬。 她气他逗她,正要推开他,手却碰在他腹部,直接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烫。 “好硬啊。” 她好奇地食指在自己唇里点过后,拨开他腰上衣衫,去数那些硬块。 “一个,两个,”晶莹水泽顺着她的指尖一直朝下,“呀!一共是八块!好硬啊!” “还有一个,你想看吗?” 他循循善诱。 然后—— 那天最后发生的事情,让曲薇儿后悔终生。 5. 第五章:被打 给我废了他的腿! 第五章 “薇姐姐!” 曲薇儿撑开眼皮。 翁伯然从窗台上跳下来,“大理寺今日要审孟晚樱的事!” 翁家和曲家是世交,翁伯然从前就爱溜来自己院子。 翁爷爷在院外骂,“小畜生!再乱窜小心你的皮!” 曲薇儿了然。 翁爷爷疼爱曲薇儿,肯定是他带翁伯然来商议。 曲薇儿温柔一笑:“你先出去。” 翁伯然很听她的话,立马沿原路走了,他一出去,正好落在翁爷爷手里,两个人打的鸡飞狗跳。 —— 侍女花湘进来侍候曲薇儿梳洗。 花湘才来曲家不久,性子活泼,嘻嘻笑:“小姐,听二公子说,苏州的表小姐要来府里了!” “嗯。” 上一世,她也就是这几天见得薛金泽。 花湘一脸憧憬:“苏州姑娘温柔,表小姐肯定好相处!” 曲薇儿耸肩。 她这个表姐,可不是什么善茬! 曲薇儿皮肤瓷白,刚睡醒还带着倦意,这个动作,让她瞧起来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花湘心都要化了! “小姐——” 小姐怎么可能是凶手!那大理寺真可恶,还来传唤小姐! 曲薇儿梳洗过后,跟花湘去花厅。 花厅里,下了早朝的曲忧墨朝服未换,他开口,“此事定与薇儿无关,去大理寺走一遭,倒也没什么。” 翁爷爷疼曲薇儿,立马道:“不行!薇儿不能沾这种脏水!” 他们两人各执己见。 曲薇儿抿唇一笑,悄悄叫了翁伯然。 然后两个人就跟大理寺来传唤的衙役走了。 大早上,一轮金乌逐渐升高,照的四周一片绯红。 马车行驶走过喧闹大街。 翁伯然翘着二郎腿,觉得诧异,“薇姐姐,你以前最不想惹这种事,怎么——” 是了,以前的曲薇儿是个粉玉团子,又乖又软,所有人给她铺路。 但今天,她居然说不让通知曲家,自己就可以解决! 翁伯然很羞赧,同时又诧异,“薇姐姐,你怎么解决啊?” 曲薇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马车很快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少卿审理的正头疼。 堂下站着的孟父是个县丞,温昌斐秋闱名次又不低,再加上齐红媚一口咬死。 “啧——” 齐红媚戴着面纱,声音阴毒,“大人!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曲小姐人都不来?!” “再等等吧,”大理寺少卿讪笑,“曲家离得远。” 他正想派人去催,就听到有人喊:“薇姐姐来了!” 翁伯然大摇大摆跟在曲薇儿身后。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曲薇儿身上,尤其是齐红媚,她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曲薇儿拨开锥帽,让侍郎验明自己。 而后道:“昨夜我确实与晚樱一块去齐家赴约,但,” 分卷阅读11 齐红媚立马打断她的话,“你装成孟晚樱侍女,我们都见了,你要心里没鬼,怎么不堂堂正正去?我明明给你下了请柬!” “你们齐家的宴会能去么?”曲薇儿笑了,“那些小姐不都是被逼着去的么。” “你住口!” 齐红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齐父最爱弄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笼络一些人,虽然齐红媚也因此得益,但她十分讨厌有人说出来。 齐红媚下意识看向温昌斐,温昌斐不是说:曲薇儿在乎名声,不会扯到宴会吗! 曲薇儿是疯了么?! 谁知道,温昌斐只是站在一边,似笑非笑一直看着曲薇儿。 曲薇儿懒得跟她再杠,直接说案子。 “大人,昨夜我和孟晚樱并不是一起出的齐家,她在路上出了事,不能算在我头上。而且我出府不久,就碰到了翁公子,之前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上山的。” 翁伯然举手:“对!我跟薇姐姐在一块!” 侍郎点头:“此案也只是齐小姐作为东道主的猜测。” 齐红媚见侍郎向着曲薇儿,赶紧道:“昨天晚上,有侍女亲眼看见她们两我家争执!大人,我要传唤这个侍女——” “争执能代表什么?”翁伯然双手抱臂,冷笑一声,“我现在就很想抽你呢!” 一堆衙役哄笑。 “你!”齐红媚气的脸红脖子粗。 曲薇儿只想速战速决,便道:“大人,听说孟小姐坠崖,到现在都尚未见尸首,怎么就能肯定是殡世了呢?” 孟父赶紧道:“山崖边有晚樱的绣鞋。” “那大晚上的,我为什么要跟她上山?” “这——”孟父词穷。 曲薇儿继续道:“跟着晚樱的侍女呢?她应该知道我并没有跟晚樱一块出府。” 孟父叹气:“她也遭难了。” 齐红媚冷笑一声,“你在马车上动手脚,然后骗她上山,也未尝不可啊?” 曲薇儿莞尔一笑,“齐小姐很会猜啊。” 齐红媚不答话,视线跟曲薇儿对上,立马又躲开。 曲薇儿心里有了主意,道:“那我也猜,孟晚樱没有出事,并且此事,只是她和齐小姐开的玩笑。” “怎,怎么可能!”齐红媚一下子磕巴了。 “那尸首呢?” “山崖下不好找尸首——” 曲薇儿打断她的话,“所以,等过个三五日,在尸身该腐烂的时候,找个身量相似的人替上,对么?” “不!不是的!” 一旁的温昌斐清雅开口,“齐小姐。” 齐红媚看向他,他淡然一笑,“你这么大事情,怎么能闹着玩呢。” 齐红媚一僵。 大理寺少卿惊堂木一拍,“齐小姐!” 齐红媚被这么一吓,摔在地上,“我——” 在马车上,曲薇儿就猜可能是这样。 照她对温昌斐的了解,他十分谨慎,不会真的这春闱的这个关口杀人。 他大约只是做个局想吓自己,所以她诈了一下。 温昌斐道:“判吧,大人。” 大理寺少卿无奈地摇摇头,道:“本官宣判,一则齐小姐无中生有,霍乱公堂,二则孟家查询不清,就来累积案牍。两家各罚银五百两,此案了结!” 翁伯然松口气,偷偷对曲薇儿伸个大拇指。 “我还有话说!” 齐红媚牙呲目裂,抬手就去抓温昌斐衣裳。 她此次连累齐家,齐父肯定会重重责罚她。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只剩下了温昌斐! “说什么?”温昌斐笑容和煦,画扇轻轻点在她手上。 齐红媚一眼看到那上面的小字‘齐’,瞬间瘫软。 温昌斐的意思在告诉她:如果她不认罪,他就要翻脸了。 昨晚她失身后,温昌斐拂袖就走人,她衣衫被撕破,根本不能走,见他绝情,情急之下,为了留住温昌斐,她将齐家的一些事情告诉了温昌斐。 他只要开口,整个齐家都在劫难逃。 大理寺少卿皱眉:“怎么?” 齐红媚瑟瑟发抖,“没什么,我认罪。” 大理寺少卿直接道:“退堂!” 这一件案子来的无厘头,散的也仓促。 翁伯然跟曲薇儿出了门。 翁伯然笑,“薇姐姐,你真厉害!” 曲 分卷阅读12 薇儿挑眉:那是! 其实在马车上,一听翁伯然的话,曲薇儿就猜出来了。 孟晚樱性格怯弱,昨晚碰到自己害温昌斐,肯定会吓得赶紧回家。 但她半路被温昌斐抓住,应该是温昌斐误以为她们两在一个马车上。 后来温昌斐设计将曲薇儿带去胡玉楼。 中间肯定还有别的事情! 比如说:出了什么事,让温昌斐不得不送走她。 但要送走她,孟晚樱也得一起,偏巧孟晚樱看见了温昌斐的脸。 孟晚樱对美色没兴趣。 再推下来,就只能是,齐红媚和温昌斐一丘之貉,想到的狗办法来栽赃曲薇儿。 但孟晚樱为什么要答应? 出了门,外面淅沥正下雨。 孟父惶恐不安地淋雨追出来。 “曲小姐!” 曲薇儿脚步一顿,她瞬间了然。 她不停步,直接上马车走了。 翁伯然上了马车,好奇问道:“薇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是齐家和孟家联手?” “你忘了吗?齐红媚的父亲是春闱考官,孟晚樱的哥哥,今年要科举的。” “啊!” 翁伯然一拍脑袋:“还真是,都怪温昌斐风头太盛,我哪儿还记得其他人!” 是了,风头太盛! 但偏巧温昌斐没有死穴,上一辈子,曲薇儿就没发现。 这一辈子,曲薇儿心里思褚。 “吁——” 车夫突然猛地勒住马。 外面响起孟晚樱的声音,“薇儿。” 翁伯然撩起车帘,就见孟晚樱站在水洼边,哭的满脸泪痕。 她得消息还真是快! 曲薇儿声音冷淡,“有事?”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哥哥他,我爹也逼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翁伯然道:“你们一家人可真搞笑!” 曲薇儿侧头看一眼孟晚樱,“回去吧,晚樱,下着雨呢。” 孟晚樱希冀的笑开,“好,我听你的。” 曲薇儿示意翁伯然放下帘子。 孟晚樱焦急地又问,“薇儿,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吗?” 曲薇儿一怔。 翁伯然冷嗤,“当然不是了!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人?!” 他拿起马鞭,狠狠打在马身上。 马一下子窜出去,溅起地上泥水迸落在孟晚樱裙子上。 曲薇儿和翁伯然回府。 府前不远处,地面上水洼珠光浮动。 一堆人正在打人,马鞭甩在人身上,打开皮肉,一道女声趾高气昂。 “你还逃跑吗?!” 那人被打也不吭声。 女声终于放弃,道:“给我废了他的腿!” “是!!” 小厮应道。 曲薇儿却是一个激灵。 她立马撩起帘子,道:“住手!” 被强行压在地上的男人一抬头,就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马车上。 那辆马车非常华贵,她一身金色衣裳,淡眉小脸,在四周小厮提的灯笼光里,粲然一笑,“表姐,都到府前了,见血多不吉利呀。” 6. 第六章:表姐 当面被表姐抓包。…… “薇儿!!!” 华妙桐两眼冒光,“几年不见,你长得更漂亮了呀!” “表姐。” 曲薇儿讪讪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薛金泽,曲薇儿绝对不会出声。 华妙桐扔了手里鞭子,笑:“哎,让表姐看看,多大了。” 曲薇儿一瞬间脸色泛白。 她这位表姐,非常爱美色,对床上招式门儿清,一心致力于培养曲薇儿。 翁伯然不明所以,只觉这人讨厌,道:“表小姐别了,马车坐不下!” 华妙桐体态丰硕,她闻言叹气,“好吧,那回府再看!” 一众小厮侍女赶紧抬起她轿子。 薛金泽幸免一劫。 他将手心里藏得毒针正要收回去,就听华妙桐道:“你今晚收拾下,来陪我。” 薛金泽一怔。 华妙桐手指点一圈,“你,你,你,都准备一下!” 被她指到的小厮都吓得半死。 分卷阅读13 薛金泽容貌漂亮,人间难得。 为了让薛金泽‘多才多艺’,她才来京城的,本意是想送他去胡玉楼,学会怎么伺候人再享用。 现在—— 华妙桐一眼就看见了,在曲薇儿出现后薛金泽一瞬的僵硬。 他从不在女人面前这样! 几个人到了曲府。 曲忧墨张罗晚饭。 薛金泽是个残疾,定做的轮椅在曲家出入不便。 华妙桐大手一挥,“他不吃了,要早点梳洗了伺候我!” 曲忧墨尴尬地轻咳一声。 侍从要走,华妙桐又小声吩咐道:“他一贯不听话,你去灌药,今晚我一定要他!” 曲薇儿正走到屋檐下。 听到华妙桐的话,身影一僵。 隔着朱红长廊,薛金泽正被红衣侍从推去后院。 华妙桐笑,“表妹,那是我的人!” 曲薇儿仿佛被咬了一口,低下头。 华妙桐笑一声,摇着肥硕的身子去吃饭了。 花湘吓得口齿都不清,“小姐,这表小姐,也太可怕了!” “嗯。” “那位表姑爷真惨!人都这样啊,还要受这种侮辱!” 上一世,曲薇儿见薛金泽,他穿宽大黑袍,人瘦的只剩一副骨头,阴森可怖。 这一世,他却是一件素雅紫衫,安静沉默。 隔着飘飞的紫桐花。 曲薇儿微微弯了唇角。 她要薛金泽! 一则出于他上一世对她的庇护,她要报恩。 二则她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她不想看见日后的那个大人物,如今受这些内宅闺房肆虐。 他该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而不是受这样的侮辱! “告诉父亲,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去吃饭了。” 曲薇儿跑了一天,又淋雨。 她直接先去梳洗了一下,心里惦记着薛金泽,潦草收拾下,她就去找薛金泽。 奇的是,院子内外都没人。 曲薇儿进了院子。 这里是一个大汤池,雾气袅袅,只能见紫色垂幔飘飞。 她暗道:薛金泽已经被带走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曲薇儿扭头,就见是薛金泽。 今夜月色极好,四周茂郁草木中,落在些许桐花,泛着晶莹水光。 薛金泽腿上盖一条薄毯,人才沐浴过,不饰珠玉,一头墨发落在白皙光裸的颈窝,他单手撑头,丝毫不显阴沉,反而眼角眉梢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 啊,这—— 跟上一世的性格很不一样啊! 薛金泽歪了歪头,声音醇厚:“过来。” 他的话压迫感十足,曲薇儿慢慢移动过去。 “表姐夫。” 曲薇儿蚊子一样小声道。 “走近点。” 薛金泽有些不满。 上一世她就怕自己,怎么这一世还怕? 曲薇儿就又挪近了一点。 薛金泽是一日前,从梦里惊醒过来的。 他梦到了很多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在他的梦里,他被送到胡玉楼,身体被调.教过后,娶了华妙桐,随后不久,曲家破灭,曲薇儿被献给他。 那时候他已经拿回了自己身份,成为摄政王。 但他被华妙桐的那些药,弄得整的,总是无端暴戾。 曲薇儿第一次到自己床榻上的样子,也实在可爱。 她怕的要死,瓷白脸上挂满泪珠,一跌近床帐里,偏巧不巧,摔在他身上,手就摸到了那个东西。 她更害怕,不知所措地道歉。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撑起身子,垂眼看着她嫩白肌肤,光裸的脖颈,已经半透的纱衣间的体香,恍惚一阵心安。 就轻轻“嗯”一声。 “过来睡。” 她像只小猫一样,瑟瑟挪着过来,抓着被角溜进去。 他其实想要了她。 虽然知道她不愿意,但心就在蠢蠢欲动。 到最后,他还是做惯了她的长辈,不想强迫她,只拭去她脸颊上泪珠,道:“睡吧。” 但这小姑娘不但睡不着,还胆子奇大。 “你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星光璀璨,透过花梢,落在她瞳孔里。 “讲个 分卷阅读14 可爱的!” 薛金泽词穷。 她忽然细弱的手伸过来,贴住他腰,头蹭着他胸口,道:“我以前在府里,花湘都会讲的。” 曲家已经破灭,那叫花湘的侍女也死的早没音儿。 薛金泽只好道:“讲什么?” 曲薇儿娇俏可爱,藕白双手扑腾着,一一举例: 比如:小白兔坐在大灰狼背上耀武扬威。 再比如:龙收集闪闪亮亮的珠子送给喜欢的姑娘。 还有—— 当时薛金泽不知怎么,就想逗她,“那都是假的。” “啊?”曲薇儿神情懵懂。 “大灰狼纵容白兔,是想吃掉它,龙送姑娘珠子,是想带走她。”薛金泽摩挲着她下巴,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你的侍女没跟你讲,被带走以后,要怎么吃掉吗?” 曲薇儿眨巴着眼睛。 薛金泽道:“先这样——” 他拉着她,她一扑腾,腿落在他双腿之间。 她清晰地感受着那儿在慢慢变化。 火烫的骇然大物! 曲薇儿一瞬间感知到不妙,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慌张摇头。 薛金泽心尖一疼,垂了眼睫,松开她,道:“睡吧。” 那段时间,他恢复记忆,铁血手腕镇压乱臣贼子,时常夜里会睡不着。 但那天曲薇儿在他身边,他睡得很好。 他并不是贪恋她的容色,或者她的天真无邪,只是觉得,她让他觉得安全而踏实。 他从不觉得那是爱。 他大她太多岁,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华妙桐。 但他在第一次拥有她的时候。 落红滴在床榻上,她疼得脸颊发白,不停抽冷气,手茫然无措地揪着衣襟,语气有些拒绝,十足地害怕,道:“姐,姐夫,表姐夫——” 他本来打算速战速决。 第一次,而且她还小。 但她的那个举动,直接破了他心里的防线! 他恨世人眼光,也想彻彻底底拥有她,让她明白,她自己被做了什么,她以后彻底属于他。 他不顾她的眼泪,只是哄着道:“别怕,等会儿就舒服了。” 他心尖下身都在颤悚。 他舔舐去她眼睫上的泪珠,在她乖巧点头的一刹那,彻底俯冲进去。 “啊——” *** “表姐夫。” 稚嫩的声音,让薛金泽一瞬回过神。 “你,你中了药,怎么办啊?” 曲薇儿来的时候趾高气昂,她自觉在这个大灰狼面前一定能居高临下,毕竟他正失忆还不是个大人物呢! 但一对上他的视线,她就羞涩,不安。 “药?” 就华妙桐那点小心思? 薛金泽哂笑,他问:“你在担心我?” “不,不是——” “那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 薛金泽破罐子破摔:“我中药了,薇儿,你说怎么办?” 这男人长得好看,又声音充满磁性。 此时他长眉一展笑开,不仅让曲薇儿想到山花如翡、星河璀璨。 而且那句薇儿—— 叫她薇儿的人很多,但从没人让她觉得如此,如此—— 风吹纱衣,翩翩飘飞。 她愣神中,薛金泽已经抬起她下巴。 她年岁实在小。 细胳膊细腿的,他稍微用点劲就能弄得她哭。 即便他残疾,坐在轮椅上,她也不过和他一般高。 鬼使神差的,曲薇儿问,“我可不可以只用手?” 因为她清晰记得。 那个东西,很可怕! 7. 第七章:美人 来让我瞧个仔细。…… 曲薇儿直接划破手指,血珠瞬间涌出来。 薛金泽鼻尖翕动,眼中亮光闪烁。 一看薛金泽的反应,曲薇儿就肯定了:是求春姑! 那是一种蛊毒,会蚕食人的心智,主要是用来控制床事的,只有异性的血可以稍微压制它。 薛金泽神色冷漠。 曲薇儿害怕他,磕磕巴巴道:“你,你要不要——” 薛金泽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他还是就着她的手,含上去。 “表小姐!!!”花湘 分卷阅读15 在外面大声喊,“你不再用点点心?” “小美人,我到是想你能对我用点心。”华妙桐笑嘻嘻地,伸手就在花湘身上摸了下,“唔,有二两肉呢!” 花湘:…… 华妙桐一见花湘,就猜到曲薇儿在里面。 “怎么?你们小姐喜欢薛金泽?!” “表小姐你不要瞎说!” 曲薇儿浑身一颤。 华妙桐怎么来的这么快! 曲薇儿竖起食指,在薛金泽唇上点一下,嘘—— “你不要说话,省得她罚你!” 华妙桐走进来。 月光下,曲薇儿一件轻纱淡绿薄衣,瓷白脸颊微鼓,乌黑头发落在臂弯里,一扭头,神情呆萌无辜,像个落在凡间的小仙女。 华妙桐对薛金泽的占有欲,瞬间被曲薇儿五官打败。 “薇儿,哎,表姐几年没见你,有好玩的跟你聊——” 曲薇儿:“不了不了,太晚了。” 华妙桐怎么可能让她溜了,一把抓住她手腕。 两人正在院子里猫抓老鼠,花湘忽然道:“小姐,金雀回来了哎。” “啊?!快,让她过来!”曲薇儿总算松口气,“小姐,我这儿还有事呢。” 金雀很快被带过来,她一下子就跪下去:“小姐。” 曲薇儿见她身上衣裳已经换了一身,眉眼一副春意盎然的样子。 曲薇儿就猜到温昌斐有好好‘招待’她。 “起来吧。” “我,我——”金雀道:“温公子送奴婢回来,说今日诉讼之事,还颇有疑点,想请小姐一叙。” 曲薇儿顿时了然。 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感情还没打消主意呢! 曲薇儿道:“我不去。” 金雀吓得浑身抖若筛糠,立马抬头,道:“小姐!你去见见温公子吧!” 她这么一说,曲薇儿立马心里有了打算。 那个坏东西,肯定设好了局在等自己。 但是上一世金雀明明跟温昌斐没关系,她怎么这么怕温昌斐? 华妙桐三观跟着五官跑,两眼直冒光,“是温昌斐?!” 华妙桐立刻劝曲薇儿,“反正也是客人嘛,不妨去看看。” 曲薇儿怕她,只好道:“好吧。” 华妙桐一路朝外面走,一路碎碎念:“真的是那个温昌斐吗?” 是的,就是那个温昌斐! 到了曲家门外,那花树下刻意凹造型的,可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少女杀手! 不过—— 华妙桐摸着下巴叹气,“这长得还不如薛金泽,扫兴扫兴!” 平心而论,温昌斐长得确实不错。 兰芝玉貌,一动一静,颇有风流潇洒之气。 但他比不上薛金泽的气度,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他这个准状元郎,再骚气,在薛金泽面前,也被衬托的像个书童! 薛金泽不着痕迹垂着眼睑。 还真是温昌斐! 温昌斐出身挺不错,人也满腹经纶,只是这人心思龌龊。 上一辈子,他亲手将温昌斐逼成乞丐,看着他撕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书册,在大街上发疯,跟野狗抢夺吃食。 这一辈子。 “是荣昌银号的温公子,久仰。” 薛金泽声线涩然。 温昌斐在他一出来就注意到他了! 这个男人,他虽然没有见过,但这一身紫袍,看起来却有些眼熟,而且那种杀气,让他有点腿打颤。 温昌斐扇子点着唇角,轻轻一笑,“好说,这位是——” “我准相公啦!” 看一眼膀大腰圆的华妙桐,温昌斐憋着笑,说明来意:“明日春闱,小可想借曲小姐一些吉利。” 华妙桐抢话,“不就是扎红绸嘛!去去去!” 这是文人的一众玩乐方式。 将‘金榜题名’‘高中魁元’的吉利话写在红绸上面,一端绑了橙子,而后扔上树枝,越高越吉利。 最后因为华妙桐兴致勃勃,曲薇儿跟薛金泽都被拉去了。 薛金泽虽美,只是旧爱,但温昌斐,实打实的新欢。 华妙桐跟温昌斐挤上马车。 温昌斐没法,只得应了,走在半路上,那马车里时不时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 “华小姐自重!小生要喊人了!” “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简直有辱斯文!”b 分卷阅读16 r   “不准碰我!你还过来?你!” 温昌斐没吃到天鹅肉,反惹了一身骚。 走到一半,就气结地出去跟车夫坐在一块。 他们那边吵吵嚷嚷,这边马车里却是极其安静。 之前薛金泽叫的那声‘薇儿’,仿佛是曲薇儿的幻觉。 车外声音吵嚷,车里一片寂静。 曲薇儿偷偷打量着他,猝不及防,他睁开眼睛,曲薇儿吓得躲开。 金雀赶着马车。 不知怎么突然一顿,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走。 曲薇儿毫不在意,她看着薛金泽,只觉有些尴尬,于是试探着问个废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这一世,还不认识他呢,不能露馅儿! 薛金泽轻声道:“我——”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就了薛金泽的话,“曲薇儿,你这个贱人!” 是齐红媚。 马车已经停下来,曲薇儿撩起车帘。 外面树林漆黑,几个男人身前站着齐红媚。 齐红媚气的脸皮颤动,看见曲薇儿,顿时笑了,“你害的我这样,还敢再跟温公子走在一块!” “为什么不能走在一块?” 齐红媚眼皮一动,“你说呢?” 几个男人立马过来扯曲薇儿,曲薇儿打眼一扫,赶车的金雀垂下头。 原来她不是怕温昌斐,是怕齐红媚。 今晚没安好心的,一直都是齐红媚! 几人伸手扯曲薇儿,却不经意间看见薛金泽。 这也是个人间绝色啊! 他们中有断袖,登时搓着手就上马车,另外几个人拉着曲薇儿就朝远一点的树林子去。 “玩玩嘛!大小姐的滋味儿,都没尝过呢!” “谁说不是呢!你乖,我们兄弟就轻点!” 真好! 齐红媚眼睛里恨意迸溅,她总算能报仇了! 真要曲薇儿脏了,温昌斐就不要她了,自己就还有机会—— 齐红媚一抬头,看见金雀。 金雀顿时吓得脖子一缩跪下,“齐小姐!” “今晚你帮我,以后我会让你做温公子的通房侍女。” 这是齐红媚的不得已交易。 今日败诉之后,一回府她就挨了父亲一巴掌。 齐父讨厌没用的人,更讨厌给他带不去利益反而带去麻烦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女儿! 齐红媚觉得委屈难过,就去找温昌斐。 谁知道她一到,小厮一直阻拦,她强行冲进去的时候,正巧看到温昌斐正压在金雀身上。 金雀衣裳褪去大半,人被用了药,浑身透粉,嗯嗯啊啊地叫—— “嗯,温公子。” “你这双手,伺候你小姐,也伺候下我。” 金雀咯咯一笑,跪趴着,丰润身子轻轻摩擦在被子上,娇笑:“温公子,你好坏!” 再后来。 温昌斐逼着金雀自渎。 金雀羞涩,温昌斐就哄:“来让我瞧个仔细。” 在药效快过得时候,他才一把将金雀捞在怀里,重重地撞了进去。 当时她就站在窗子外面,中间的时候,温昌斐抬头还看见了她。 两人视线相对,温昌斐丝毫不停,那神色似在挑衅。 到后来,终于结束了。 她再进去,温昌斐正提着湖笔,在雪白被单上,将金雀的落红画成花朵,他还问她,“你喜欢桃花还是海棠花?” 她当时就知道。 自己在温昌斐眼里,甚至不如这个侍女。 因为这个侍女一双手,伺候过曲薇儿。 但幸好,金雀有凤凰梦! 不然今晚,也不能这么快成事。 “你是那个鬼!啊!!!” 马车里的男人一声惊呼,瞬间摔下马车来。 他中了毒针,在地上滚了两下,立马跛着腿跑了。 齐红媚一怔,正要伸手去撩帘子。 远处一辆马车匆匆赶过来,马车上的人正是温昌斐,他拿着马鞭,牙呲目裂,身边一个肥胖女人抱着他不停地亲。 温昌斐大喊:“齐红媚!你疯了吗?!” 那女人不满地道:“哎呀,别分神嘛!” 自己、金雀,又来一个女人。 他的红颜知己可真多! 分卷阅读17 齐红媚一瞬绝望,她后退一步,也不逃走,只认命般瘫软下去。 她从齐家小姐到如今这样,只经过了短短三天。 第一天:她与温昌斐合谋,下请柬。 第二天:海棠花宴,她失去清白,说服孟晚樱陷害曲薇儿。 第三天:她公堂败诉,害曲薇儿被抓包。 温昌斐下了马车,一脚踹在她肩窝:“曲薇儿呢?!” 齐红媚抬头一笑。 此时,远处树林里,一道惨叫声响起。 “啊——” 8. 第八章:同伙 她的帮手还挺多。 “曲小姐!” 温昌斐简直牙呲目裂。 薛金泽撩起车帘看过去,远处人影憧憧朝这边走过来。 领头的正是曲薇儿,她身后几个翁家的军士,手里正抓着那几个齐红媚的同伙。 几个同伙被揍得鼻青脸肿,连声叫齐红媚。 “齐小姐,你快救救我们啊!” “不,不是说没事的吗,这可都是昭狱的人啊齐小姐!” 曲薇儿蹲下身,视线和他平齐,笑道:“齐小姐跟你们开玩笑,谁知道你们就真的信呢?” “齐小姐!” “薇姐姐,你说怎么处置?”翁伯然声音森然,“不然都交给我二伯?!” 翁伯然的二伯掌管昭狱,一旦进去,根本没命出来。 齐红媚吓得缩在地上,“你怎么会知道我,我想……” “某人邀我出门,我自然得多加小心。” 温昌斐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箭。 翁伯然对齐红媚努努下巴,“这个,也带走!” 两个军士毫不怜香惜玉,直接上前扭住齐红媚。 齐红媚尖叫:“温公子,子瑶,你救我!” 温昌斐冷笑。 还救?!他没弄死她就不错了!败事有余! 他到现在还一身冷汗,幸好曲薇儿没事。 视线跟温昌斐对上,齐红媚似乎一瞬间疯魔了,“温昌斐,我给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两个军士托着齐红媚就走。 齐红媚咬牙切齿,瞠目看着温昌斐:“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心里只觉得她是小姐,那我就不是了吗?!你给我等着!” 温昌斐才不怕,他有齐红媚的把柄,再说了,像齐红媚这种在他身上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女人,不在少数。 翁伯然跟着军士走了。 四周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里已经离胡玉楼不远了。 但这个时候,都没心情去玩了。 虽然白天对簿公堂,但晚上温昌斐是真心邀曲薇儿去挂红。 谁知道—— 温昌斐打量着曲薇儿。 朦胧光下,少女淡绿薄衫粉面嫣然,看不出丝毫算计的影子,但她居然能想到找翁伯然,还绝地反击—— 温昌斐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了解下曲薇儿。 经此一闹,众人潦草收场。 翁伯然带走了金雀和齐红媚,温昌斐独自回府。 华妙桐捧着自己小胖脸,仰天长叹,“这齐小姐有病吧,啊!我差点就得手了!!” 花湘笑出声:“表小姐!” 也就表小姐能制得住温昌斐! 华妙桐百无聊赖地扫一圈,视线落在薛金泽身上,顿时笑开:“也没关系,今晚你侍寝!” 曲薇儿浑身一僵。 她得想办法,阻止华妙桐。 *** 三人迅速回府。 夜里月光空明,一炉香正燃。 花湘正给曲薇儿梳头,兴致勃勃道:“温公子明天科举,今天被表小姐这么一闹,七荤八素的!哈哈哈,能考上才怪!” 曲薇儿却一直走神,脑仁儿还嗡嗡回响着华妙桐让薛金泽侍寝的话。 顿了顿,曲薇儿瞬间拿定主意,蹭就站起来。 花湘诧异,“小姐,你怎么啦?” “我要去看表小姐!” 这么晚去吗? 说干就干,曲薇儿迅速拎着点心去找华妙桐。 到华妙桐暂住的院子外时,院子里静悄悄的。 门口站着六个红衫小厮,笑着拦住曲薇儿,“曲小姐,我们小姐已经睡下了。” 分卷阅读18 曲薇儿知道‘睡下了’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薛金泽。 曲薇儿喉咙干涩,执拗地道:“我找表小姐有事。” “明天再说吧。”华妙桐说了不让人打扰的! “我——” 花湘扯扯曲薇儿袖子,道:“小姐,明日再说吧。” 表小姐这人太邪了,而且—— 一想刚才表小姐让人给她准备的东西,花湘都脸红得快滴血。 曲薇儿咬着下唇,不愿意放弃。 ‘吱呀——’ 卧房窗突然打开。 薛金泽坐在轮椅上,他人隐在黑暗里,只嗓音沉沉,“曲小姐有事?” “啊,对,我来送点心!”曲薇儿赶紧将自己手里的食盒举起来给他看。 “不必了,请回。” 薛金泽嗓音沉沉,他说完话,直接就关了窗。 花湘不满:“什么态度啊!” 小厮有些尴尬,道:“曲小姐别在意,他这人脾气一向怪,之前都不开口说话的。” 曲薇儿没应声,拎着竹篮,转身走了。 薛金泽目送她走远,顿时揪住窗柩五指扣紧。 “嘶——” 蛊虫求春姑在血液里翻涌。 华妙桐在啵啵床上翻个身摔在啵啵床上,薛金泽收回厌恶的视线。 求春姑这种蛊虫一旦服下,人就容易气血翻涌。 之前他失忆,对此事毫无想法,所以哪怕华妙桐给他再下药催,求春姑也无动于衷。 但今晚,曲薇儿的指尖血他才一服下,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回来以后,华妙桐又将其他的药混在饭菜给他吃下。 现下—— 薛金泽垂眉敛神,手背上沁出汗,他只觉一阵恍惚,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表姐夫?” 薛金泽一怔,曲薇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为什么不看看薇儿?” 屋子里,曲薇儿一身雪白亵衣,她漆黑乌发散落在衣襟里,人像是从月光里走出来的,柔柔弱弱抽搭,“薇儿手指疼。” 他心软:“薇儿。” 曲薇儿递过自己手。 确实是破了一道小口,真娇气。 他心里这么想,手却不由握住她的手指。 她粉白的指甲在他手心一拨。 “薇儿!” 薛金泽心神颤悚。 曲薇儿直接搂住他脖子,灵活地像只小鹿,就跳上轮椅坐在他腿上。 她扬起头,白雪一般的脸上,涂着鲜红口脂,嘴唇微微张开,生涩地颤着眼睫道:“薇儿也想要。” 她说着话,就搂着他凑过来亲。 他一把抓住她胳膊,她一瞬间大眼睛浮起水雾。 薛金泽忍得难耐。 曲薇儿绽开一抹笑:“我偷偷告诉你,我喜欢你的呀。” ! 薛金泽理智碎了一地。 月光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衣衫褪在肘部,形成细密褶皱,她羞涩地用黑发遮着。 而后—— “哎!老娘怎么掉到地上了!” 华妙桐一声尖叫,瞬间将薛金泽吵醒。 见薛金泽动了下,华妙桐憨憨地笑:“哎呀,把你吵醒了!我怎么睡在地上啊?!” 不止她睡在地上,薛金泽衣服穿得好好的,还坐在轮椅上呢! 华妙桐摔得头疼。 外面小厮来传唤:“小姐,齐家来人问昨晚的事,要您去呢。” “曲薇儿怎么不去!”华妙桐还想睡个回笼觉。 “曲小姐跟翁公子,约着到娶香山上香了。” “娶香山?!” 华妙桐瞬间清醒。 那山钟灵毓秀,颇有美名,美道士不少呢! “一早就去的?华妙桐搓着手道:“我也去!” 她临出门,又扫一眼薛金泽,散漫道:“他就不去了,一个残废,上山不方便!” 残废—— 薛金泽并非天生残疾,而是跟一个女子有关。 若抓到那个女子,他必定要把她挫骨扬灰! 华妙桐一走。 小厮进来,恭敬伺候薛金泽洗漱。 水声滴滴答答。 薛金泽十指收紧,昨晚他居然做梦了,还—— 薛金泽皱眉:“你先出去。 分卷阅读19 ” 小厮诧异地走了。 薛金泽撩起腿上的薄毯,嫌恶的看一眼,而后闭上了眼睛。 *** 曲家里鸡飞狗跳。 走在山上的曲薇儿打个喷嚏。 翁伯然:“怎么啦你?!” “没什么。” 曲薇儿揉揉鼻尖,她昨晚没睡好,一早又奉曲忧墨的令来爬山,有些受凉。 “一个道士,有什么好看的?” 翁伯然不满。 这娶香山上,云游的云英真人回来了。 曲薇儿出生后,一直不顺,几次大病差点没命。 当时这道人一副方子救了曲薇儿。 上一世,曲忧墨本也打算让她来谢这道人,但因为温昌斐去求亲的事情,最终作罢。 “薇姐姐!你看那块好漂亮的云霞,怎么落在山路上?” 曲薇儿抬眼一看,瞬间眼睛亮起来。 “那不是云霞,是人的衣服!” 翁伯然:“哈?” 在翁伯然的话音里,那朵云霞飘了起来。 四周一瞬花香浮动,百风凌冽掠过树枝,风静时,那朵云霞里露出一张脸。 长眉细目,雪白脸孔似一只精魅。 翁伯然:“钛,妖怪!” 曲薇儿白他一眼,“这是云英真人!” 9. 第九章:动手 你给我把他做了。…… “我家有一个病人,想请师傅过府诊脉。” 这是曲薇儿来的最根本目的。 一路上,她都在想薛金泽。 虽然上一世,她被送给薛金泽,但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是贵不可攀。 人人对他畏手畏脚。 小厮侍女疯传他有病且不轻,整天都用看死物的眼神看曲薇儿。 上一世,朝代覆灭几经轮转。 曲薇儿不敢确定,薛金泽的贵,来源于哪儿,他的病,又怎么得的。 只能将病源推测是蛊毒——求春姑。 云英真人温柔道:“好。” 他本来是高门嫡子,早年一场大难,导致家破人亡,后才入了道门。 因与曲忧墨结缘,所以对曲薇儿也有求必应。 于是,当累的半死的华妙桐才摸到山脚,就碰到曲薇儿下山。 ! 华妙桐:“有没有搞错?!” 云英真人和煦道:“华小姐可在山上用斋菜。” 她一路颠簸赶来,早累了。 闻言立马点头,不能为一个云英真人放弃整座山啊! 曲薇儿跟云英真人回府。 一路上两人没有过多交谈。 云英真人打量着曲薇儿,他比曲薇儿要大十岁,常年游历,他遇到的人其实也不少。 但曲薇儿—— 他总觉得这姑娘眼睛流露出的东西不太符合年岁,尤其她一沉静下来,更显得很与众不同。 翁伯然见云英真人目不转睛,顿时坐不住了,“喂喂喂,我说你一个道士,总盯着人家看什么啊?!” 云英真人淡笑,并不应话。 曲薇儿啧一声,翁伯然一副‘你居然因为外人而瞪我’伤心欲绝。 曲薇儿不搭理他,心里有些焦急。 上一世,那些仆从趁着华妙桐看不见的时候,总是会偷偷欺负薛金泽的。 现在华妙桐上了山,自己也不在府里,不知道—— 曲薇儿正神游,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都残废了,还挺凶啊!” “哈哈哈,你起来啊?你起来爷我就带你你去娶香山!” 曲薇儿心里咯噔一下。 云英真人不想过于张扬,所以提出走后门进曲府。 以前华妙桐的小厮打薛金泽,就总是挑在这儿。 曲薇儿犹豫了。 她要是下去,又撞在薛金泽倒霉的时候,但不下去,薛金泽就要被人欺负。 正游移不定,有一个小厮猥琐地笑:“你日夜享受小姐,很舒服吧?!让我也看看,你伺候人的功夫呗!” 华妙桐虽然喜欢薛金泽,但他一直冷脸,所以常遭华妙桐毒打。 尤其来京路上,他竟想逃跑,因此华妙桐昨晚才想下重药,抱着能消受几日消受几日的心态。 分卷阅读20 谁知,一晚过去。 华妙桐没舒服地嗷嗷叫,反而头疼欲裂。 一出门,又被齐家人刺激,气全撒在薛金泽身上:“给我再灌!别考虑身子了!大不了就是死呗!每次侍寝都出幺蛾子,留着脸和下身就行,其他的不必留情好好教训!” 华妙桐一走。 薛金泽贿赂这些小厮:我想出府。 小厮们明着答应:好啊! 暗中打算带在后门好好践行华妙桐的‘吩咐’! ——毕竟在曲家里,闹太出格也不好,万一见了血,曲家也很为难啊。 薛金泽知道这次躲不过去,手里捏着银针,就打算挑时间动手。 他没记忆的时候,只能忍受。但有了记忆,就很难再忍受。 *** 早春花开馥郁。 曲薇儿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海棠花香气,她指甲掐进手心。 小厮赶着马车越来越靠近后门。 那堆小厮还在戏谑地闹腾:“哎,怎么不吭声啊?真没意思!” 另一个人立马说:“那咱好好招待下薛公子!” 曲薇儿心一瞬间沉下去。 上一世,薛金泽后来是人人跪拜的大人物,现在却被这种宵小欺负! “你们在干什么?!”曲薇儿一下子撩开车帘。 翁伯然被吓得一个趔趄,“薇姐姐,你怎么突然生气啊——” 一堆正打算上脚的小厮也被吓得一抖。 “是曲小姐。” 他们赶紧行礼。 曲薇儿下了马车,快步疾冲过去,薛金泽倒在地上,衣摆上都是土。 曲薇儿心里一酸,她捡起地上残留药渣的破碗,拿在手里,目光凌冽一扫,一个小厮顿时差点吓尿了,“曲小姐!这,这是我们小姐的人,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华妙桐的人又怎么了! 曲薇儿只觉眼前发黑,一股火在肺腑里来回地窜。 忽而,一柄拂尘拦住她。 “曲小姐。” 曲薇儿道:“师傅!” 云英真人善念异常,不会坐视自己惩罚小厮。 最后曲薇儿念他是客,便摔了碗,小跑着去搀薛金泽。 翁伯然搭了把手。 待薛金泽坐好,翁伯然低头小声啐道:“也没说错啊,确实是男宠,很会狐媚子功夫啊!把薇姐姐迷得这么护你!” 薛金泽听见了,极冷地扫他一眼。 此后几天,华妙桐驻扎娶香山,一直都没有回府来,曲薇儿乐得逍遥自在。 云英真人常给薛金泽号脉,几次会诊过后,也终于有了结果。 “他是娘胎里带的病,不仅腿治不好,日后若为心魔所控,人免不了失去理智。” 曲薇儿诧异,“娘胎?” 这个她从来没听说过,她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求春姑这个蛊虫。 云英真人则眸光一沉。 薛金泽娘胎里带来的这种毒,他只在一个好友身上见过,但那好友两年前已然离世。 云英真人波澜不惊,轻声道:“好好调养的话,是可以压制的。” “也好。” 曲薇儿没别的办法。 此后每天,曲薇儿都来看薛金泽。 小厮见她对薛金泽上心,不敢再苛待他了,更别说欺负了。 日子倒也过得平静无波澜。 很快,九日便过去,春闱结束。 温昌斐彻底放出了考场。 “她最近怎么样?”他最关心的还是曲薇儿,毕竟功名对他来说,唾手可得,曲薇儿可就不一样了。 仆人觉得他有毛病,生就满腹才华,偏偏心用在姑娘身上。 温昌斐一个眼神扫过来。 仆人战战兢兢道:“倒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跟那个瘸子走的很近,昨日游园,今晚会逛街。” “游园?逛街?”温昌斐挑唇一笑。 还真新鲜! 温昌斐问:“打听出他的身份没?” 仆人道:“苏州那边没咱的人,现下只知道他是去年华妙桐捡的,其余的——” “饭桶!” 小厮讪讪。 温昌斐画扇在手里敲着,开始想坏主意。 他不能容忍任何男人碰曲薇儿,他不仅要曲薇儿的清白之身,也要她心里只他一个。 想了半天,越想越烦躁,最后索性花扇在脖子上一划拉: “今晚把他做了!” 分卷阅读21 10. 第十章:活埋 他想放弃活下去。…… 晚上曲薇儿跟薛金泽出府。 春闱结束,接下去就是殿试。 今日放榜,所以夜里大街上热闹异常,堪称火树银花不夜天。 两人出了府,曲薇儿打定主意,今晚要带薛金泽好好逛逛! “你尝这个,可好吃了!” 曲薇儿甚少出府,这趟夜里玩,磨了曲忧墨几天他才点头,于是一出来,曲薇儿迫不及待奔向上一世她最爱吃的一些食物。 薛金泽被云英真人连续几天试探,微有疲累。 一回神,勺子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馄饨?” “对啊!”曲薇儿:“你从苏州来?你们苏州人吃什么?” “跟京城差不多。” “唔——” 见他不是很感兴趣,曲薇儿便放下勺子,推着他的轮椅又开始奔下一家。 几人一路走走停停。 曲薇儿蹦蹦跳跳,却推着他寸步不离。 一会儿说“城西的红烧狮子头一绝!”一会儿又说“其实城北的过桥米线也不错!” 薛金泽察觉到她是在照顾自己的情绪。 心里一暖,便道:“那就去尝尝吧。” “好!”曲薇儿双眼冒光,推着他就飞快地跑,身后跟着的花湘不时道:“小姐,你慢点!” 等他们几人城西城北逛得差不多了,回程的路上,却见一户人家门口围着很多人,已经堵住了路。 “是大婚呢。”花湘道:“喜轿好漂亮!” 停在路边的八抬大轿红艳艳的,上面龙飞凤舞绣的栩栩如生。 曲薇儿顿时推着薛金泽轮椅的手有点发烫。 上辈子,她到去世,也没有正经坐过一次喜轿的。 人堆里突然爆发一阵欢笑:“新娘子出来了!”。 鞭炮声顿时劈啪作响,夹杂着一道女声: “新娘上轿,各位让让呐!!” 曲薇儿抱着吃瓜心态,“我们也去看看?” 薛金泽对她有求必应,“好。” 几人走过去,刚挤进人堆里,一把红纸金箔突然撒过来,直接就落了薛金泽一身。 前面众人哄抢这个彩头,丝缕未得,那个喜娘瞧见薛金泽貌美,所以故意将红纸全撒在他身上,嘴里还在大喊: “小姐大步跨上轿,金银珠宝任你要!” 众人见此,顿时哄笑开:“宋姨娘,你多大的人了,还喜欢小白脸?!” “呸!”宋姨娘帕子一甩,“有本事,你们也长成郎君样?” 一堆人哈哈大笑,“你也长不成这小娘子样啊?” 花湘挤在曲薇儿旁边,听得快晕过去,“小姐,咱赶紧走吧!” 这鱼龙混杂,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没事啦,我再看看。” 曲薇儿笑嘻嘻,一抬头视线扫到跟宋姨娘搭话的男人,瞬间浑身一僵。 这男人,是曲薇儿死前,在青楼里的那个屠夫! 人群哄闹两声过后,怕误了吉时,簇拥着新娘上轿。 曲薇儿像被钉在了原地,脸上血色全无,只死死盯着那个屠夫。 花湘诧异,“小姐,你看他干什么?” 薛金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曲薇儿掩耳盗铃地摇头。 她只觉浑身冷飕飕,再没了逛街心思。 这几天,她过得优哉游哉,有关上一世记忆也逐渐模糊。 她都快忘了自己死前的事。 薛金泽不着痕迹,记下屠夫模样。 见曲薇儿这样,三人便打算回府。 谁知道—— 喜轿启程前,来迎亲的新郎官突然又撒了一把金箔。 众人哄抢着,人群十分拥挤,曲薇儿只一阵恍惚,薛金泽坐在轮椅上就被人挤走了。 “薛金泽!”曲薇儿吓得浑身冒冷汗。 花湘死死拉着曲薇儿手:“小姐,只是人多,不碍事的!别担心!你别跑,我们的人马上就去找!” 然而等迎亲的人走远,四周的人散了,曲府的人也丝毫没有找到薛金泽的踪影。 是谁? 曲薇儿不信这是意外! *** 那边曲家人马不停蹄找薛金泽。 这边光影浮动,温昌斐半醉, 分卷阅读22 从同窗办的酒宴船上刚下来,小厮办妥了事情已经候着了。 “回去统统有赏!” 薛金泽冷漠盯着他。 温昌斐问:“你最近跟薇儿走的很近?” 薛金泽不答话。 “很硬气嘛。”温昌斐道:“希望过了今晚,你还能这么硬气!” 温昌斐眼神一冷:“带走!” 几个侍从过来,拖着薛金泽上马车。 温昌斐望着他没知觉的双腿,笑:“一个残废,也配跟我争!” 侍从小声道:“还没查出他身份,不如打一顿放了?” “不!” 温昌斐本也打算只打一顿,但一见薛金泽这幅样子,明明落魄,还气静神闲,他气不打一处来,“活埋,听不懂我的意思?拿你试一遍你才懂?!” “小的懂了小的懂了!” 侍从领了温昌斐的命令,赶紧带着薛金泽上山。 已是夜里,十分安静。 马车上山的时候,绕着山路,山一面正对着城中集市,马车跑的飞快,帘子飞起,不时有光透进来。 薛金泽垂眼看着自己双腿。 一个时辰前,他还跟曲薇儿在逛街,她靠得他那么近。 现在—— 他手正想动,仆从一掌拍在他脑后。 同伴立马道:“他都这么惨了,你还打他干嘛?!” “打晕了,省得出事,上次齐小姐的人说,他会用针!” “针?”同伴立马警惕起来,“这种功夫会的人很少啊!” 到山上过了一会儿,薛金泽才转醒。 他躺在地上,几个仆从为了安全起见,还用麻绳捆了他胳膊。 “嘿,醒了?”一人仆人笑,他们正在挖坑,已经快要成型了。 薛金泽不答话。 他生为李国公嫡子,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不是第一次落的这种境地。 对李国公家而言,他早是个死人,失踪的这两年里,没人找他。 对曲家而言,曲薇儿兴许只是一时兴起才对自己好,毕竟上一世,她一直怕他,从不主动靠近他。 “好了!”一个仆人道:“差不多就行了,这种鬼地方!就算他不被闷死,扔在这儿一个残废也活不了!” “也行吧。” 几人拖着薛金泽双腿,将他放在坑里,而后开始埋土。 土一把一把倒在身上。 薛金泽心里一阵平静。 他上一世,从出生到死,都被人嫌恶,越活越被人称为恶鬼。 这一世,就这么了结也好。 薛金泽闭上眼睛。 土逐渐盖住了薛金泽的脸,他耳朵一阵耳鸣,面前的亮光逐渐消失。 他本就生在暗处,毫无光明可言。 人意识昏昏沉沉跌下去,仿佛落在水里,不停地朝下坠落。 直到一瞬间停住,他睁开眼睛,已经陷进了幻觉,波光粼粼的月光下,曲薇儿眯眼一笑,她叫到: “薛金泽!” 四周的月光迅速破碎开,薛金泽骤然睁眼,从幻觉里醒来,就见面前真的是曲薇儿。 只是她发髻凌乱,衣裙尚带土,不似幻觉里那样精致。 她喜极而泣般,道:“薛金泽,你看看我,你——” 曲薇儿简直手足无措。 树林里还在搜寻的乌泱泱的曲家侍从,听到曲薇儿的话赶紧持着火把跑过来。 侍从七手八脚将薛金泽拉出坑来。 曲薇儿轻声啜泣,大颗泪珠涌出,手忙脚乱去取下他脸上泥土,“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 “你——” 薛金泽看着曲薇儿,蓦地心里一动。 他从来都是被抛弃的那个,被父母抛弃,被下属抛弃,甚至被神明抛弃。 他以为今天晚上,他也会被抛弃的。 但,她却将他拉了回来。 “幸好你没事!”曲薇儿惯性就抱住他。 女子柔软的身体贴上来,薛金泽脑里毫无绮念,他有些无所适从的同时,忽而生出一种,要抓住这女子的想法。 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她的冲动。 但她,愿意吗? 11. 第十一章:诊治 你的毒怎么来的?…… “先扶他上马车!”云英真人一锤定音。 众人手忙脚乱搀起薛金泽。 分卷阅读23 曲薇儿退在一边,她脸上发丝被汗濡湿,落在耳廓上,森森烛火里,一双眼睛明亮而透着可怕。 花湘吓得发抖:“小姐!你别做傻事啊!” 曲薇儿不答话。 上次海棠夜宴,已经让温昌斐有了戒心。 她没有十足地把握,本来不打算动温昌斐。 但现在—— 曲薇儿道:“他触及了我的底线。” 之前薛金泽叫他荣昌银号的公子。 曲薇儿吩咐,“你不必随我回府,去给翁伯然送个口信,问他大伯审齐红媚怎么样。” “小姐——” “还有荣昌银号的细枝末节!” 花湘知道再劝也没结果,一咬牙在一个小厮陪同下走了。 “曲小姐,”云英真人道:“他病的厉害,之前的毒大约要发作出来。” “可有办法压制?!” 云英真人道:“就看今晚了。” 曲薇儿手抖着,浑身颤悚,被小厮搀着上马车。 一行人匆匆回曲府。 曲薇儿一心全扑在薛金泽身上,整个晚上,曲府里鸡飞狗跳。 三个大哥和曲忧墨,都陪着曲薇儿等在院外。 二哥潇洒惯了,颇有微词,“薇儿,这是华妙桐的人!你这样不大妥当吧?!” 曲忧墨啧一声,二哥闭嘴了。 曲薇儿心乱如麻,她根本无暇顾及二哥调侃。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云英真人出来,道:“我尽力了,成与不成,就看今晚他自己了。” 曲薇儿强压心头酸涩道谢:“师傅去歇着吧。” 云英真人扫一眼门,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薛金泽到底是不是李国公家的那位嫡子李善。 若说不是,薛金泽身上这味娘胎带来的毒,与李善一样。 若说是,薛金泽的脸和习惯,都与李善大相径庭。 他几次探问,薛金泽都答非所问。 “师傅。”曲忧墨也轻声道:“劳烦了。” “无碍。” 如果是李善,他一定要吊住他的命! 如果不是李善,他大可不必费心太多。 思索过后,云英真人道:“我先走了,若是他醒了,立刻来喊我。” 曲家三个哥哥和曲忧墨都去睡了。 曲薇儿推门进去,薛金泽在床榻上睡得很不安稳。 他长眉蹙起,似痛苦至极,惨白嘴唇开开合合,曲薇儿凑过去听,却听不大仔细。 不一会儿,花湘从翁伯然那儿回来回话。 “小姐。” 曲薇儿‘嗯’一声。 花湘嗓子眼儿有点干。 她在翁伯然那儿看见金雀的惨样,到现在还手脚发软。 “翁少爷说,齐红媚已经被齐家接回去了,至于金雀,没问出什么来,不过倒是牵扯到李国公家。” “李国公?”曲薇儿对这人有些印象。 身为侯爵,却胆小如鼠,实在上不得台面,且猥琐好色之极! “齐家说服李国公保举齐红媚,所以翁家的意思,让小姐不要再问了,此事就到金雀那里为止。” “嗤——”曲薇儿笑出声。 花湘道:“小姐,奴婢也觉得翁家说的对。小姐过几年就要出嫁的,没必要掺和进这些事情去!” “那薛金泽今晚的事情呢?” “这,”花湘走过来,轻声道:“小姐,他只是个下人,温公子以后是要做官的人,还有齐小姐,她在京都贵女里,地位不低的,你得罪了她——” “他们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 曲薇儿直接打断花湘的话。 她既然重生回来,报仇是一定的事情! 她迟早要动温昌斐,只是在找良机,但他居然敢动薛金泽! “你下去歇着吧。” 曲薇儿的声音凉凉的。 花湘觉得这样的曲薇儿陌生异常。 *** 早上阳光璀璨。 薛金泽扑闪下眼睫醒来,就见身边的矮椅上坐在曲薇儿,屋里横七竖八歪着几个侍女小厮。 是她拉回了自己。 薛金泽在睡梦里,有听到她和侍女的对话。 曲薇儿一夜没睡,他一动就立刻感知到:“薛金泽!” 薛金泽应一声。 上一世,她总是叫他:表姐夫。 她活泼可爱,也单纯善良,数次从小厮手里救下他。 分卷阅读24 他话少又残疾,府里总有人欺辱他。她总是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鲜亮衣裙光彩夺目:你们不要欺负他! 但大概是胡玉楼给她留的印象太差,她总是怕他,躲着他。 直到后来,她被送给自己。 日子久了,她偶尔会叫这个名字:薛金泽。 她指尖晨光跳跃,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上一世。 他一抬手,她就能推着自己轮椅嘻嘻笑着在花园里到处跑。 曲薇儿大叫:“师傅!师傅!他醒了,你快来看看!” 一屋子侍女瞬间清醒。 曲薇儿一阵风般跑出来,片刻就拉了云英真人进来,“快,看看!” 云英真人把了脉,又观他五官,“暂时没事了。” “那就好。” 曲薇儿长舒一口气,终于疲累下来。她歪在一边,倒了水才要喝,又赶紧捧过来凑在薛金泽唇边,“你喝水么?” 眼睛亮闪闪透着光,像是刚寻回珍宝一般。 薛金泽其实不渴,但还是喝了些。 见他无碍,云英真人道:“你回去歇着吧,我守着。” 曲薇儿伸个懒腰。 她确实心力交瘁,此时松懈下来,于是笑着道:“好!花湘,我们走了!” 曲薇儿带着几个侍女出了门。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云英真人打量着薛金泽,最终,眼波一沉,还是问道:“你的毒,到底怎么来的?” 薛金泽正要说话。 外面一个小厮跑着去找曲忧墨,高声喊道:“老爷!出榜了出榜了!” 薛金泽看过去,云英真人也听到了,问小厮:“怎么样?” “荣昌银号的温昌斐温公子是第一!” “第二呢?”薛金泽问。 “第二?”小厮挠挠头,道:“哦!第二是孟乔明!” 他正跟薛金泽说话,一眼看见曲忧墨,立马奔了过去。 薛金泽视线落在桌上的药婉上。 他一时有些混乱。 他的梦里,他会被送去胡玉楼,温昌斐会上门提亲,这些都没有发生。 但这次科举的结果,却和梦里一样。 是哪儿出了问题? 云英真人见他眉头紧蹙,脸色苍白,不敢再逼问,只好道:“你先歇着吧。” 就先出去了。 *** 温昌斐高中第一的消息,不到片刻,就飞满了京城。 曲薇儿还没睡着,就被小厮吵醒了。 花湘惴惴不安,“小姐,怎么办?!” “中了就中了呗。”曲薇儿意料之内,她本来打算搞掉他的状元位置,谁知道出了薛金泽的事情,她就给忘了。 曲薇儿没睡意,喊花湘:“你去拿点点心,我们去看薛金泽!” 花湘点点头去了。 曲薇儿起身坐在铜镜前。 铜镜里的她还小,但这个灵魂却并不小了。 她不会手足无措,只会立马想应对手段。 “有了!” 曲薇儿瞬间有了主意,上一辈子,海棠花宴过后,她曾见过,齐红媚和温昌斐争执。 好像是温昌斐拿住了齐红媚把柄,而齐红媚又爱他爱的不能自拔。 正好!就把他们凑一对! 曲薇儿眼珠子一转,花湘正好进门来,曲薇儿道:“你再跑一趟,去吧金雀带回来!” “那个白眼狼?!”花湘快一蹦三尺高。 “对!就是她。”曲薇儿接过花湘手里的食盒。 花湘拗不过曲薇儿,急匆匆又去翁家找金雀。 曲薇儿则宝贝地拎着糕点去见薛金泽。 薛金泽没多睡,云英真人走了以后,他就在院子里坐着。 曲薇儿一身茜素红罗裙瞬间闪身出来,“薛金泽!” 薛金泽阴沉的眼睛温和下来。 曲薇儿走过来,远处流云舒展开,衬托着金色的太阳,只觉暖洋洋的。 她一来,这院子,似乎都不冷了。 薛金泽微微颔首。 梦里温昌斐来提亲,被曲忧墨拒绝了,然后,曲薇儿的小像传的满大街飞。 看温昌斐那副样子,来提亲也是迟早的事,只是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有画像的事情。 曲薇儿拿出一块点心,递给薛金泽,“你尝尝,这个很甜的。” 薛金 分卷阅读25 泽接过。 画像的事不能有,还有那个屠夫模样的人,也得查清! 12. 第十二章:提亲 温昌斐来提亲了!…… 温昌斐的求亲,比曲薇儿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第二天一早,曲薇儿正跟薛金泽下棋,花湘一溜烟跑进来:“小姐!温昌斐来提亲了!” “哈?!”曲薇儿瞬间头大。 金阳璨璨,薛金泽指尖捻着棋子,不自觉就手指绷紧。 曲薇儿道:“我爹怎么说?” “在花厅呢!” 曲薇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们去看看!” 说着话,曲薇儿一把将棋子扔回藤篓子里,麻溜起身,薛金泽垂下眼睫,正想收回手里的棋子,只觉椅子一动,曲薇儿已经推动了他的轮椅。 曲薇儿笑嘻嘻:“顺带带你遛个弯!” 三个人一路快走到花厅,远远就见院子里一堆大红绸布扎好的喜礼。 微风吹拂,非常漂亮。 曲忧墨的声音传来:“薇儿还小,尚未出阁,怕是要辜负温公子美意了。” 温昌斐毫不退让:“我对曲小姐一片真心……” 曲薇儿干呕一声。 花湘没忍住笑出声:“小姐!” 曲薇儿笑笑,远远偷听着温昌斐说话,他翻来覆去,基本都是什么“我对曲小姐情根深种,一定会好好对她的。”或者“我发誓不纳妾,以仕途做担保。” 曲薇儿砸吧嘴:“我爹肯定会拒绝的!” 薛金泽道:“那还来看什么?” 不自觉的,他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醋意。 花湘插嘴:“小姐给他备了份大礼呢!” “快看!快看!!” 曲薇儿手拍在他肩膀上,薛金泽浑身一僵。 “温公子!” 花厅外响起一道女声,是齐红媚! 她身边站着战战兢兢的金雀,金雀一对上温昌斐视线,立马缩着脑袋。 温昌斐皮笑肉不笑,“齐小姐有事不妨出去说。” “为什么要出去说?!” 齐红媚今天很不一样,她的语气咄咄逼人,丝毫没有平常长袖善舞的圆滑,她直接对曲忧墨道:“曲大人,您与家父同朝为官,曲家又是百年大族,想来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齐红媚!”温昌斐怒喝。 曲薇儿激动的在薛金泽肩膀上拍了拍:“看看看,吵起来了!” 薛金泽垂着眼睫,只落在她的手背上,“嗯”应一声。 齐红媚冷冷扫过温昌斐:“怎么?温公子忘了之前同我盟誓过什么?” “你!”温昌斐脸色大变:“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温公子自然明白!” 这话说到这儿,曲忧墨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曲忧墨揉着脑门儿回绝:“温公子,老夫看你似乎有事还没处理完,不如我们改日再说。” 说完,也不等温昌斐再说话。 直接招手喊管家:“赶紧送客!” 曲管家送两个人出了府。 拐过府门没几步,两个人就开始菜鸡互啄。 齐红媚冷笑:“温昌斐!你别当我好欺负,我已经不能嫁给别人了,看你是自己上门提亲,还是我让人押着你去!” “嗤——”温昌斐笑:“就凭你?” 两个人冷哼一声,一拍两散,直接扭头各自上了轿子回府。 等轿子悠悠走远了。 躲在蔷薇花丛里旁观全程的曲薇儿点评:“精彩!” 薛金泽应一声。 他喜欢她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抬手自然地取下她衣服上落花。 曲薇儿笑:“我成人之美,是不是很好啊?” 她蹲在薛金泽轮椅前面,黑发长垂,白生生的面孔,背后是大片红艳的蔷薇花,薛金泽下意识指尖在她眉心点了一下:“数你机灵。” 这是上一世,他们两个人在一块,为数不多亲密的举动。 曲薇儿有些诧异,但也不做细想,只当是薛金泽的习惯。 两个人看完戏,又回了府里。 不过一会儿,宫里来了人,传曲薇儿进宫一趟。 曲薇儿忙开始梳洗。 “红色还是绿色的裙子?” 薛金泽道:“ 分卷阅读26 红色。” 当朝太后喜欢红色。 “那这个还是这个?”曲薇儿拿着两只花钗在头上比划。 薛金泽选了一个。 曲薇儿笃定不疑,直接戴好。 末了,一扭头,曲薇儿见他捏着一个金钗看,便闲聊道:“五年以前,先帝薨逝,太后垂帘听政,就点了官家女子进宫陪侍。后来时不时的,就会宣几个进宫待几天。” 花湘道:“应该是因为上次孟小姐的事情,传到了宫里……” “怕什么,反正案子审清楚了!” 让曲薇儿进宫,她正求之不得。 昨天让金雀去给齐红媚煽风点火,今天齐红媚‘及时’杀来阻止了求亲。 但温昌斐那个性格,他和齐红媚的婚事不一定能成,不过如果太后金口开口,那就是铁板钉钉了! 曲薇儿收拾好了,由一众侍女簇拥着出了府门。 到府前,上了马车,她撩起来帘子,极不放心看眼薛金泽,“你,你等我回来啊。” 说完话,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薛金泽目送她马车消失在转角处,扫见一抹影子隐在拐角处。 薛金泽不言不语,推着轮椅朝旁边的巷子走去,走了没几步,那人跟上来,薛金泽轮椅一转,就将人堵在了巷子里。 “云英。” 云英真人一凛。 薛金泽直接表明身份:“你猜的不错,我是李真。” “什么?!你,你真是……” 薛金泽道:“我想拿回我的身份,你帮我做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曲薇儿进了宫,你找人在宫里照应着她;第二,送消息到李国公府,我要明天见到我剩下的那些人;第三,你亲自走一趟,做空荣昌银号。” 这三件事情一吩咐,云英真人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郡王!” “多说无益,”薛金泽道:“这两年的事情,我会容后再告诉你。” 云英真人简直喜极而泣,立马走了。 云英真人这几年云游,结交了不少人。 于是,当天晚上,荣昌银号就出了事情。 而且好巧不巧,这件案子正好犯在了齐红媚父亲手上。 曲薇儿在宫里待了三天。 还没跟太后开口求旨,就得知温昌斐和齐红媚已经郎情妾意的事情。 曲薇儿很惊讶:“怎么回事?!” 翁伯然一听曲薇儿出宫,立马就在宫门口等着。 翁伯然道:“温家倒霉呗,不知道得罪了谁,反正银号出事情了,温昌斐状元郎当了没两天,就被人笑的半死!” 花湘插嘴:“笑什么啊?” 翁伯然道:“齐红媚那个性格,京城谁不知道!娶了齐红媚,他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曲薇儿状似不经意地道:“花湘,那天,我们也送份礼吧。”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辈子,温昌斐是没什么软肋。 但齐红媚可就不一样了! 正想着,马车就到了曲家门口。 曲薇儿撩开车帘,就见薛金泽正在府门口等着她。 他的视线沉沉看过来。 13. 第十三章:婚宴 宾客皆衣香鬓影。…… 一路朝府里走,曲薇儿嫌翁伯然聒噪,直接赶走了他,“翁少爷,你先回去吧,我头疼。” 翁伯然一头雾水:“头疼什么啊?” 他正想着,曲府的门‘哐当——’一声关上,差点夹住他鼻尖。 ??? 翁伯然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嫌弃了! 身后突然传来女子和男子拉扯的声音。 “姑爷,你这样小姐会不开心的!” “她是哪儿的小姐?你吃几天她的饭,都忘了谁曾经是你的主子!” “她是我的主子又怎么了?要不是齐小姐——” “齐小姐齐小姐,”温昌斐冷笑:“你不是自己爬上我床的吗?你忘了你当时说的什么吗?” 额—— 这话就很不能听了。 翁伯然偷瞄一眼,正巧是温昌斐和金雀。 温昌斐焦头烂额,见她紧追不舍,一把扯着衣领将她按在墙上,“别烦我!” 金雀慌得不敢看他。 等再回过神,温昌斐已经敲响了曲家大门。 分卷阅读27 翁伯然:??? 门很快开了,小厮笑靥如花:“翁少爷啊,小姐——”一见是温昌斐,小厮立马拉成马脸:“温公子?敲错门了吧你!” “没错,我要见曲小姐。” “不巧,小姐不在府里!” “别睁眼说瞎话!”温昌斐暴怒,脚抵着门:“我要见她!” 小厮被喊懵了。 曲薇儿进府没走两步,就听到温昌斐的声音,于是又返回来。 “温公子,怎么了?”曲薇儿问道。 “我,”温昌斐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他只是垂下手,雪白面皮扯开一抹笑:“我来送请柬的,三天后,我要娶齐红媚。” “齐姐姐呀,”曲薇儿湿漉漉的眼睛绽开灿烂笑容,“恭喜。” “恭喜?”温昌斐怒极反笑。 他单手按住门板,不让小厮关门。 海棠花宴,他差点就得手了的! 曲薇儿,差一点就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她雪白肌肤应该在自己手下,变红变紫,脆弱而细白的脖颈扬起,一滴一滴大泪珠滚出来,那张粉嫩的唇张开,喊出…… “送客。” 冷冷响起一道男声,温昌斐瞬间回神。 曲薇儿身后出现一个男人,神情冰冷而可怕,他单手拍拍曲薇儿另一侧身子的胳膊,侵占性十足的看过来。 温昌斐一瞬间呆住。 “你是谁?!”温昌斐问出口。 “仪态,注意仪态啊状元郎。”翁伯然觉得温昌斐现在很像个疯子。 薛金泽闻言淡淡一笑,却杀伤力更强。 温昌斐顿时手指无力地蜷起来。 没办法,他没办法。 对方是一个男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介于少年和男人中间的一个有点才华的人而已。 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秒,温昌斐就知道自己赢不了。 但—— “曲小姐,你会来么?”温昌斐的心魔烧红了眼睛,似一簇明火,看得翁伯然立马跳远了几步。 “曲小姐,如果不是你,我与齐红媚也不会有缘分,你不来看看么?” 话已经说到此,曲薇儿不答应,他肯定不会走。 曲薇儿头疼:“好,我去。” 花湘心有余悸收了请帖。 大门一关,将翁伯然又一次关在了外面。 翁伯然:…… *** 很快,时间匆匆过去,十日之后,就到了温昌斐娶妻的日子。 正是立夏,瞬息热了不少,曲薇儿换下春日软袍,穿上松软的轻纱衣。 “好看是好看,就是,”花湘欲言又止,“这个衣服吧……” “好看就行!” 曲薇儿长相漂亮,但婴儿肥尚未褪去,更显得脖颈到肩胛骨的线条流畅。 青绿纱衣下穿着一件丝襦,上面的洒金花朵微带闪光,阳光下,看起来她的皮肤,仿佛白玫瑰颤着点点晨露。 太欲了吧! 花湘觉得自己一个女的都要把持不住了! 但曲薇儿一为凉爽,二为艳压新娘,打死不换,两人拉扯一会儿,吉时快到了,匆匆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到了温家别苑。 花湘操碎了心:“小姐,一会儿你可千万别瞎跑,锥帽戴好!” “知道啦知道啦。”曲薇儿一垂眼睛坏笑开。 她要是那么老实,何必穿成这样! 她要给齐红媚一个难忘的婚礼。 古时婚礼都是在黄昏时分举行。 因此婚字的组成,半边是‘女’,半边是‘昏’。 油棕香车穿过热闹街市,上悬挂九色珠帘珑璁作响,外面有玩闹小童跟着香车跑。 “仙女!仙女姐姐!” 曲薇儿趴在窗边,乌黑墨发飘飞,垂头一笑,露出雪白脖颈,人熠熠生辉。 她一抬头,一把金珠撒出去,顿时迸溅开。 “小姐!!!”花湘都要吓死了,赶紧一把拉回曲薇儿,另一只手麻溜关上花窗。 曲薇儿被拉回来,老实了不少。 一路到了温家,温家别苑装点一新。 虽然温家刚吃了官非,荣昌银号几乎处于被封存查点的状态,但不影响众人来拍那位‘翩翩君子’状元郎的马屁! “据说那齐小姐貌若天仙,哪怕脾气差又怎么?!温香软玉,上了床,那都是一潭春水!” “柔弱的,还不如火辣的,起码一天能多揉搓几次。” 分卷阅读28 “下,下,下流!” “下流?”一堆男人哄笑开,正要开怼,就见一个起器宇轩昂的小厮,驾着马车骤然停下。 马车撞到路边树树艳花,骤然就飘洒一地。 香车中伸出一只雪白挂了青玉镯子的手腕,柔柔一转,指尖便卷起了竹帘。 这—— 一堆号称阅遍女色的官场油腻男,登时伸长了脖子去争着看。 门前骤然安静下来。 在那安静里,车里下来一位神色睥睨的女子。 众人咽口唾沫,跃跃欲试想上前搭话,却见女子身子一转,一手挑起九色珠帘,就迎出来一位细腰雪肤的小姐。 小姐飘然进了府,一堆男人痴痴望着影子。 先前信奉‘火辣’的男人道:“哇——” 一转头,看着先前吐槽自己‘下流’的同窗道:“仁兄,你的眼泪从嘴里流出来了,赶紧擦擦吧!” “啊?这,这是意外!” 一堆人哄闹着,喜轿吹吹打打地到了。 “迎新娘子了!”喜娘一声吆喝,别苑门口的人又一拥而上。 又是烧火盆,又是拿杨枝甘露,两串大鞭炮也噼里啪啦炸起来。 *** 画斋里,曲薇儿正翻得起劲。 花湘守在门口,快吓得晕厥过去,“小姐,你在找什么啊?还没找到啊?” “快了快了。” “小姐,有人过来了,快点啊你。” 曲薇儿翻箱倒柜,连废纸篓子都翻了,就是没找到自己的画像。 淦! “你家小姐呢?” 外面真来人了,还是温昌斐。 花湘话都不会说了,直哆嗦,“啊,小姐,小姐跟我走散了,” “是么?”温昌斐声音含笑,一听就不怀好意。 温昌斐一把推开门,花湘要追进来,被温昌斐冷着脸关在外面。 “温公子!” 温昌斐不搭理她,只在屋里找曲薇儿。 四周被翻得乱七八糟,却丝毫不见曲薇儿身影。 温昌斐合了眼皮,似晕沉一般,手扶住曲薇儿曾靠过得书桌。 “薇儿——”他低低喊道。 “薇儿?”窗外也有人这么喊。 曲薇儿头皮发麻,磕磕巴巴不敢抬头。 她刚才在画斋里,正没地方躲,窗子突然开了,有一只手在窗边一拍,示意她出来,她就立马翻出来了,谁知道,窗外是薛金泽。 而且,她正巧摔在他身上。 上一世发生的事情,一瞬间烧的曲薇儿耳根子都红了。 “你,”她气极羞极,伸出手指抵住他唇,“别,别这么叫!” “为什么?”薛金泽望着她,目色沉沉,丝丝热气窜在曲薇儿手指,她被烫到,一瞬移开,却不想手一慌,就按在他腰腹中间。 “哐!” 有人一脚踹开画斋门。 “温昌斐,你发什么神经?!才拜完堂,你不去喝酒,在这儿装什么深情?!”是齐红媚。 齐红媚气得脸色通红,她实在恨死了温昌斐。 他不爱她,又填补空虚一般要了她。 她强迫他娶了她,却在得知他跑来这里睹物思人,一瞬间急火攻心,什么新娘子要‘坐床’的习俗礼仪都不顾了。 温昌斐睁开眼皮,语气冷漠:“你想干什么?我都不娶了你么?齐小姐!” “你!” “想要恩宠?想雨露均沾?”温昌斐懒跌入圈椅,摩挲着下巴,道:“金雀在门外?叫进来,为夫好好疼疼你?” “你!” 温昌斐笑了,“怎么?不想了?当时你不挺舒服的么?” 现在尚未到夜里,两人对视,齐红媚只觉自己似在裸.身被亵渎。 “你简直无药可救!”说完,齐红媚一瞬又掉了眼泪,她神色空洞地扶住门,便想要出去,心碎地脚步虚浮,人也不似来时的粗野凌人,“我也无药可救,我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跟你,跟你……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 她的话,一瞬间点燃了温昌斐的怒火。 “怎么?你后悔?”温昌斐冷笑,“是你自己哭着闹着要嫁个我,你那个爹用尽手段帮你,不然,你以为你有资格来这里,你既然喜欢来这里,那也不要白来!” 温昌斐说完话,立马扑上去,齐红媚只觉腰身一疼,他铁箍一般地手臂狠狠揽住她。 “你不是要洞房花烛夜么?!我现在就给你!” “不,我不要,我不!”齐红媚又哭又闹,她现在看温昌斐 分卷阅读29 ,之前的不甘都成了惊惧。 她怕死了这个披着人皮的狼。 “上次的不过瘾,我带夫人玩玩新的!” 他说着就抓着齐红媚按在书桌上。 鲜红嫁衣一件一件落在地上,远处传来宾客宴酒的嘈杂声。 这是她娘一针一线绣的,希望她嫁于良人那日,穿的贵气漂亮,却不想,是被这样脱下来。 齐红媚快崩溃了,“我,我求你,你放了我吧。” “谁放了我呢?”温昌斐凑在她耳廓边嘻嘻笑,“夫人,今夜长着呢!” 窗外,曲薇儿紧张地不敢动,耳朵尖红的厉害。 她不敢动,视线飞移,跟薛金泽撞在一块。 夜色逐渐沉下来,远处灯笼摇晃浮动,酒香沉沉让人头晕脑胀,一切都似乎落在屋里齐红媚的啜泣里。 在逐渐沉沦,沉沦到—— “薇儿,你有晓事姑姑么?” 薛金泽垂眸居高临下看着她,看得她又慌又羞,人无处可躲,只能在他玩味的视线里,缴械投降,没有说谎的余地。 夜色里,她红色的唇张开,胸腔轻微起伏,凉风吹拂起纱衣,酥酥麻麻中,她视线迷蒙,可怜又无助,被迫地在他的眼里俯首称臣,她手指颤抖着,开口: “我——” “我教你。” 她虚弱可怜的声音,直接被粗暴的打断了。 14. 第十四章:落难 他被发配充军了。…… “薇儿?” 薛金泽见她怔楞,又喊了一声。 “不不不,”曲薇儿小猫样怕的赶紧躲开。 她速度太快,薛金泽只觉一截软纱划过自己掌心,疏忽就消失无踪。 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喧哗声。 “就是他科举舞弊!我没说谎!” 是孟晚樱! 曲薇儿瞬间回神,科举舞弊?!什么情况! 曲薇儿赶紧跟薛金泽过去。 才到大堂,宾客已经层层叠叠将孟晚樱围在中央取乐。 “这位孟小姐真有意思。” “就是啊,说人家科举舞弊,人家那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你是在说当今——” “啧!”一人阻拦。 这人赶紧闭嘴,当众议论陛下,罪名可不小呢! 孟晚舟手足无措,只是不停地哭。 “我没说谎,你们让温昌斐出来!一问就……” “问?”一个齐父好友笑道:“孟小姐,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可忙着呢,你不懂?” 真猥琐! 曲薇儿赶紧出声:“晚樱!” 孟晚樱如见救星,“薇姐姐,你,你帮帮我。” 那男人两眼发光,“曲,曲——” 曲薇儿丝毫不察,只道:“你刚才说科场舞弊?” “对!就是温昌斐,他一早就知道了考题!” 曲薇儿心里一惊。 不对啊! 她虽然一早打算用这个名头害温昌斐,但当时薛金泽出事,她就一直围着薛金泽,错过了这个良机! 现在—— 曲薇儿赶紧趁热打铁,“别哭,慢慢说。” 孟晚樱道:“我哥哥自从科举后,就莫名暴躁怕人,今日本来我哥哥要来喝喜酒的,但他走在半路上跳了护城河,被人救回去已经没了半条命。他在家里留的书信上说的很清楚,就是温昌斐知道考题,所以科考前一晚赴宴的,都考得不错!” “是么?”曲薇儿唇角一勾。 “嗯,我哥哥考试的时候,看着考题,觉得害怕,就没答题。” 宾客不乏那夜赴酒宴的人,顿时面面相觑,就想溜走。 有人喊住孟晚樱:“你一个小姑娘瞎说什么?!信口雌黄,叫你爹来!” 孟晚樱急的直哭。 她一看到书信,只想着来问温昌斐要个回府,却不想—— “薇姐姐,你帮帮我!他们都不相信我,”孟晚樱伸手直接抓住她袖子,“我哥哥生死未卜,我一定要,要见到——” “孟小姐好。” 人群外忽然传来温昌斐凉凉的声音。 人堆迅速让开。 温昌斐面色阴沉,他一听到喧闹,利索就穿衣服过来,谁知道这该死的小丫头,已经说了七七八八! “我跟你哥哥开玩笑的事情,怎么能拿出来这么说呢?”温昌斐垂头,笑容和煦,“你哥哥早说你会 分卷阅读30 臆想,看来是真的。” 温昌斐道:“管家,先将孟小姐带到后院,着人去通知孟家!” “是!” 管家正要上前。 曲薇儿一把将孟晚樱扒拉在自己身后,“你干什么?!” 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才不会错过! 温昌斐这口气一听,就是有猫腻,而且孟晚樱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曲薇儿莞尔一笑。 烛火下,她瓷白面庞带着暖暖笑意,似有蛊惑人心的意味。 “曲小姐,”温昌斐眉目阴沉,“你别忘了画斋!” 画斋又怎么?! 只要能扳倒这个坏东西,曲薇儿不在乎! 曲薇儿笑开:“在座该有刑部、吏部侍郎,有人举报科举舞弊,该怎么办?” 刑部、吏部侍郎头大,不过就是吃个喜酒,怎么就—— 他们面面相觑,打算溜走。 谁知道,有人早已告密。 “两位侍郎,伙同孟晚樱、温昌斐,一起随我即刻入宫!” 绿珠带着一队侍卫直接拿人。 温昌斐面色一僵,还想说话,绿珠手一挥:“有什么话,去同太后娘娘讲,带走!” 曲薇儿乐开花! 绿珠是太后贴身宫婢,她能出面,证明这件事绝对闹大了。 到底是谁告的密?真是助了曲薇儿一臂之力! 在侍卫捆绑这些人的时候,曲薇儿扯着绿珠手撒娇,“好姑姑,薇儿也想入宫。” “你个小淘气进宫干什么?” “她是我朋友。” 孟晚樱早六神无主,闻言赶紧抓住曲薇儿这个稻草:“对,姑姑,薇姐姐知道所有事情!她能帮我作证的!” 曲薇儿:…… 她扭头扫一眼孟晚樱,怎么上一世没发现,孟晚樱这么会顺杆子爬呢? 几人迅速入宫。 曲薇儿让花湘带着薛金泽先回府邸。 *** 月色寒彻,银光迸溅。 琉璃金瓦之上,不时几只寒鸦飞过,下立的宫人手中鹅黄灯笼蒙上一次寒意,远处一面秋水纹湖,夜风袭来,只觉得寒气上身。 来多少次,曲薇儿都讨厌这个地方。 正失神,远处身边突然响起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曲小姐?” 曲薇儿抬头,就见是孟辛帝。 曲薇儿暗道:倒霉! 一行人赶紧跪下行礼。 “君上万安。” 孟辛帝长相阴郁,目光总是像蛇蝎一样,加之上辈子他对曲薇儿做的那些事情,让曲薇儿不寒而栗。 所以这一世,她一直在刻意躲避碰上孟辛帝,谁知道—— 曲薇儿暗骂:他大晚上不睡觉躲在暗处干什么! 孟辛帝轻咳一声,问绿珠:“怎么回事?” “有人说本次恩科温昌斐舞弊。” 这话直接一锤定音,连‘大人’也不喊,看来是太后的意思。 曲薇儿脑子里迅速地转:不会啊!太后对温昌斐甚是满意,打算将他培养成一个自己的棋子的,怎么会突然就选择了放弃?! “这件事,孤来拿主意,去钦安殿。” 曲薇儿一僵。 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去! 忽而,身后有人戳曲薇儿肩膀,曲薇儿扭头一看,“翁伯然!” “嘿嘿,大恩不言谢啊。” 曲薇儿:…… 原来是他!怪不得孟辛帝会在这儿! 曲薇儿:我可真是全家。 一进大殿,灯火通明。 “那天晚上的人都能作证!”孟晚樱哭着道:“君上,温昌斐喝了酒以后,说他这次一定会中!” 温昌斐立马反驳:“我本就是第一才!” “是你知道试题!”孟晚樱道:“你当晚在花船上说了几个试题,中了一大半!是不是?” 温昌斐哑口无言。 他能说,这些试题是他做梦梦到的吗。 他当时梦里,见到桌上有张纸,上面写着试题。 谁知道,到了考场上,居然全中! 当时温昌斐也害怕,但又庆幸那晚在花船上,他只说了一部分,而且大家都醉的厉害,肯定忘得七七八八。 温昌斐这么安慰自己。 结果试卷下来,当夜去赴宴的人都名次不低,温昌斐本想找个时间敲打他们,谁知道,温家的银号就出问题了! 分卷阅读31 “还有,就那么巧!温家刚出事,就有人立马一笔银子填了温家的窟窿,”翁伯然笑嘻嘻:“温昌斐,你家银号的事情谁不知道?!” 其他人立马道:“对对对,是!” 温昌斐哑口无言:这也是个问题。 温昌斐为了捞出牢狱的温父,答应娶齐红媚。 谁知道,他才答应,温父立马反手拿出一大把银子,当时还沾沾自喜。 “神仙给我的!不要白不要!” 现在再思索,是有人一直在搞自己! 但,是谁呢? 温昌斐抬眼,四处搜索,难道是曲薇儿?还是翁家人? 正神游间。 就听曲薇儿清脆道:“君上,不如宣温家父亲,孟大人,齐大人,来问个仔细。” ! 曲薇儿这话一出口,孟辛帝就算想放他,都不可能了! 温昌斐赶紧道:“君上!” “就按薇儿说的办。” 很快,三人都被带进来。 温父说神仙给自己送钱的事,引得内侍都发笑。 而齐大人,更是怕引火上身,直接踹开温昌斐:“君上!都是老臣糊涂,当时温昌斐为他爹求到我门上,我念在小女一片真心的份上,才一时糊涂!” 两位侍郎也落井下石,“温昌斐虽身负才学,但才学一说,并无评判准则,许是之前的才名是他故意用来混肴视听的!” 温昌斐顿时跌坐在地上。 孟辛帝威严的声音传来:“温昌斐,你可还有话说?” “臣没有说谎,臣不认!” 孟辛帝一扬手,内侍拖着温昌斐出去了。 孟辛帝早知太后喜欢温昌斐,今夜若是太后审,不过是给温昌斐敲山震虎。 但既然落在自己手里,就要捏碎太后这一枚棋子! 很快,外面响起闷棍的破风声。 这件案子牵扯了科举士子,也有朝中考官,一直从晚上审到第二天下午。 到最后,孟辛帝确认无疑:确实没有人传出试题。 但温昌斐怎么知道的呢? 无人可以解答。 于是本次知道考题的几个士子,统统被革除功名,而温家则处罚最重,直接没收了所有财物,温父下狱,温昌斐被发配充军。 曲薇儿大功告成。 欢欢喜喜回了府里,却发现薛金泽不在府里。 花湘轻声道:“小姐!你说薛公子是不是有猫腻?!” “哈?” “这薛公子最近老喜欢出门,最近我看到好几次他跟别人在一块,还有,昨天他怎么也在温家?” 一说昨晚,曲薇儿顿时脸烧得慌,她胡乱的道:“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爱出门,交个朋友是好事情!” “小姐……” “打住!” 刚解决一件大事,曲薇儿欢喜去睡觉了。 *** 远在京郊,临近暮色。 天上淅沥下着雨,花灯随烟波铺江上。 云英真人笑:“两年不见,你性格真是古怪。” 薛金泽:“怎么说?” “你干嘛要帮曲薇儿?按照你之前谨慎的性格,你不会这么做。” 见他不答话,云英真人又道:“你于李国公府已经是个过世的人,如今,你敲了翁伯然,又动了绿珠,太后那边很快会发现你的!万一,那边再下死手——” “迟早的事情。” 薛金泽并不在意。 两人正交谈,云英真人竖着耳朵,道:“温昌斐来了!” 晚来小雨,冷彻皮肉。 温昌斐被衙役用锁链捆了,正要去发配充军。 昨日明明是自己在高朋云集宾客相欢,今日却—— “我不服!” 齐红媚来送他,“你不服有什么用?” 齐红媚不知自己是喜是悲。 喜的是,她终于可以挂着温夫人的头衔,却可以不必遭受温昌斐的羞辱,悲的是,她看着温昌斐落难,心里疼得厉害。 齐红媚将银两贿赂给衙役,“路途遥远,还请几位多担待。” “好好好,多谢温夫人!” 齐红媚给完银子,又嘱托温昌斐:“你一路小心。” “是不是你害我的?!”温昌斐忽然神色狰狞:“是你故意报复我!” 齐红媚被他一手推翻,人摔在泥泞里,懵了一下,她疏忽笑起来:“我?” 分卷阅读32 金雀不知所措,“小姐——” “你现在哪还有点人的样子?好自为之吧!”齐红媚起身,扯着金雀走了。 等她们一走,温昌斐瞬间定神。 这次的事情来得太突然。 一是:谁在故意搞温家,动了荣昌银号。 二是:谁让自己误以为做梦,看到了试题。 “到底是谁?!”温昌斐咬牙切齿。 “温公子,还在盘算呢?” 远远响起一道冷彻骨肉的声音。 温昌斐浑身一僵,扭身就见是薛金泽。 他高坐马车上,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慢条斯理正撩起帘子看过来。 两相对比,温昌斐的狼狈毕现。 此时身边衙役正巧去打水了,四周只他们三人。 温昌斐突然想到,难道是薛金泽?可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仆从。 “你到底是谁?!” 温昌斐厉声问道。 薛金泽半撑着头,森冷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把我害到这步田地,到底是因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 薛金泽:“我留你一命,小像我已销毁,你若再犯,你父亲性命不保。” 温昌斐浑身一颤。 “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温昌斐笑出声:“你一个残废!以为曲薇儿会嫁给你吗?!” 薛金泽眸色一沉,好半晌,他轻声开口:“把他阉了。” 声音淡淡的,一瞬沉进江水里。 “你,你敢!” 四周突然蹿出几个黑衣人,将温昌斐按进泥泞里。 温昌斐撕心裂肺地尖叫,“你干什么!衙役呢?!” 可惜,没有人来。 湖面在最开始的波动过后,迅速回归了平静。 随着烟花消散,薛金泽眼睑半垂,淡淡笑了,“我有什么不敢?” 温昌斐躺在地上,如同死尸。 “实不相瞒,从头至尾,都是我做的,”薛金泽道:“我要你人生最高点,一瞬摔进最低谷。从此,再不能翻身。” “你这个疯子。” “没错,我是疯子。” 从今生他见到曲薇儿开始,他就疯了。 谁敢动她,他就要谁付出代价。 她是他心里唯一的光,他靠着这把光取暖,谁都不能靠近!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 薛金泽一低头,神色一片温柔。 15. 第十五章:救命 这人他并不认识。…… “你是!”李真! 温昌斐一瞬间确定了薛金泽的身份。 怪不得他一直觉的熟悉,原来是那个已经死了两年的人! “你好自为之吧。”云英真人叹气。 惹谁不好,非热薛金泽,真是没事找事! 云英真人驾着马车,迅速消失在暮色里。 温昌斐蜷缩在地上,他手指狠狠扣进泥水里,下身的疼痛让他精神恍惚。 “李真,我要杀了你!” 很快,一串脚步声来了。 温昌斐赶紧道:“大哥——” 薛金泽这一刀,不仅要了他的命根子,也拿走了他先前的狂傲。 只要能报仇,一切都好说! “嘻嘻,好香的血腥味儿啊!” 温昌斐头皮一麻,不是衙役,那是—— 潇潇暮雨里,这男人一身鹅黄锦衣,鼻尖翕动嗅了嗅,“我好久没开荤了呢,带走!” 温昌斐眼眶撑开,赶紧惊恐地道:“我,我认识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放我一条命,我帮你!” “有点意思。” 温昌斐死死揪着小厮的手:“你最喜欢美人,我擅长画春宫,我对您还有用的!” 好半天,这人施舍一样,道:“好吧,暂且留你一命,温状元郎。” *** 马车才到曲府前。 暗卫兰聘赶紧来回禀。 “世子,温昌斐被人带走了!我们跟着温昌斐的人也都没了!” 云英真人一惊:“对方是谁?!” “不知道,对方身份很神秘,出手也很干脆!” 薛金泽道:“去查。” 兰聘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进了曲家,远 分卷阅读33 远能听到道谢声。 花湘正站在花厅外面,一见薛金泽,花湘赶紧道:“你们去哪儿了?小姐从宫里出来就找你呢!” 薛金泽问:“谁来了?” “孟玉涵,孟晚樱的哥哥,非说小姐帮了他,要来道谢,二公子正在陪着说话。” “嗯。” 薛金泽并不理会,直接就去找曲薇儿。 曲薇儿此时才睡醒。 天逐渐热了,她睡了会儿就觉得热的厉害,于是脱了外衫,正打算换衣服,门突然就开了。 “你来得正好!” 曲薇儿眯着眼睛打个哈欠,“快,帮我换了衣服,我们去吃饭,我都饿死了!” 薛金泽手一僵,人怔楞在门边。 “快啊!” 曲薇儿催促。 上一世,薛金泽也帮她换过衣服。 当时府里混进了刺客。 那人在曲薇儿身边乔装了三个月,快成她心腹的时候,狠狠给了曲薇儿一刀。 当时曲薇儿进宫还不久,从那件事开始,她就对一切人都有戒心,除了薛金泽。 她的伤口在肩胛骨,胳膊好几天都抬不起来,于是伺候她梳洗穿衣吃饭,成了他的每天必须做的事情。 他见过的女子很多,魅惑的,漂亮的,单纯的,妖媚的。 但那一天,她从金纱帐里睁开眼睛,雪白软袍滑落在手肘臂弯里,尚未长开的身体带着少女的淡香。 大清早的一瞬间就迷了他的心神。 “薇儿,”他嗓音沙哑:“自己穿!” 说完他迅速扭过头。 身后曲薇儿道:“我胳膊疼!你还凶我!” 薛金泽无法,只得又扭头。 晨光中,她笑着一下子扑上来,雪白的外衫外面,漆黑长发直直散落在身上。 那一天他就在想,他要打造一副金饰。 她不笑的时候温柔纯白,笑的时候娇俏可人。 金饰明珠最配她! 后来内务府打好了金饰,送来的时候,上面挂着金铃铛,她晚上睡在他身侧,总是睡不着,爱闹腾,一动金铃铛就响。 当时给她穿衣,也就是穿个外袍。 现在—— 薛金泽垂着眼睛,曲薇儿等了好半天,见花湘不动作,一扭头,顿时吓了一跳:“薛,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话,曲薇儿就赶紧朝着一边躲。 但衣橱离得远,她没拿到衣服,反而绊了一跤。 疼得瞬间掉了眼泪:“好疼!” 薛金泽赶紧过去,月光下,她皮肤瓷白,他手一摸上去,只觉得烫手的厉害。 “薇儿——” “怎,怎么?”曲薇儿最害怕他这个样子。 他平和的时候还好,一旦目光炯炯,就让她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 曲薇儿捡起衣服赶紧跑了。 她可太熟悉这个开场白了! 到了门外,正巧跟花湘撞了满怀,“小姐!你吓奴婢一跳!怎么了这是?” “没事没事!”曲薇儿掩耳盗铃,拉着花湘袖子就朝花厅走。 走不过两步,就听到孟玉涵道:“二公子,我就见曲小姐一面!” 曲乔然道:“不行不行,好意到了就行,不用见了!” 曲薇儿赶紧高声道:“孟公子!” 孟玉涵是个书痴! 长相平平无奇,学问也很一般,家里小门小户,但孟父一心盼望他能成个大才人。 上一世,孟玉涵受不了孟父的逼迫,在清谈会上,被温昌斐羞辱以后,他抱书自焚而死。 曲薇儿对孟晚樱的印象很一般,上一世,海棠花宴后,她头大如斗,也就鲜少见孟晚樱,所以两个人就甚少有交际。 直到孟玉涵死了,孟晚樱求到曲家门上。 “孟公子,你找薇儿有事?”曲薇儿笑开。 今生点拨他一次,就当还清了上辈子孟晚樱替自己而死的事情。 孟玉涵痴呆一个,追着声音跑出来,“我想给你道谢!” 他滔滔不绝说着话,一抬头,忽然视线落在曲薇儿身上。 月光下她只穿着一见淡色的外衫,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整个人懒懒散散中透着一股娇媚。 孟玉涵一瞬间失了神。 “妹妹不是说——” 曲薇儿:“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说曲薇儿长相一般,并且有点傻 分卷阅读34 。 孟玉涵一看见曲薇儿,满肚子的道谢全消失了,面红耳赤好半天,语无伦次的。 最后曲薇儿送他到门口。 曲薇儿道:“孟公子也不必整日苦心钻研学问,有时间也跟带我和晚樱去见识一下清谈会啊。” “好好好!一言为定!” 孟玉涵弯腰道谢,后退两步没注意撞在门上,曲家小厮侍女笑成一团:“乡巴佬,也不看是哪儿!” 孟玉涵飘飘欲仙,充耳不闻,退到街边拐角处,才傻笑着走了。 曲乔然道:“让你别招惹这种人你不听!书呆子一个,你跟他玩什么?” 曲薇儿抱住他胳膊,“哥哥,你到时候也去清谈会!薇儿要看你夺魁!” 曲乔然满腹经纶,但曲忧墨觉得,太早入仕不好,于是曲乔然吊儿郎当过日子,连士子树立名头的清谈会也没去过。 曲乔然道:“说起来,温昌斐有点可惜啊!” 曲薇儿没好气:“可惜什么?!” 曲乔然道:“我虽然不喜欢温昌斐,但他确实有点才华,尤其丹青,实在不错,堪称惟妙惟肖!听说他画一张画,那得——” “哎哎哎,你这丫头,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又跑哪儿疯去?!” 曲家马车套好,本来是曲乔然要出门喝花酒的,结果曲薇儿一下子钻了上去。 曲薇儿道:“小气,借用一下呗!” 而后又冲花湘道:“你去拿我的收拾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花湘诧异:“干嘛不在家里换?” “我,我不想。”曲薇儿脸一瞬间红了:“我在这儿等你。” “好吧。” 花湘很快带了衣服来,曲薇儿扫见她身后没跟着薛金泽,顿时松口气。 花湘帮曲薇儿换好衣服,又梳好头,马车轻缓朝前走着。 花湘问:‘小姐,大晚上的,你去哪儿啊?’ “去温家。” 她还得再去温家探探口风。 当时在君上面前,温昌斐咬住没说小像的事情,而且他是从宫里直接被拖走的,想必他的府里东西一样都没动。 明日礼部的人才会去查抄宅子,现在还能再去碰运气找一找! 曲薇儿不知道,她的马车刚拐过街角,就被人盯上了。 “公子,就是她!” 男子玩味一笑:“截住她!” 16. 第十六章:绫罗 她并不是爱绸缎。…… “公子——” “我在呢,你怕什么?!” 李政一把短刀在手里把玩,笑的邪佞狂妄,“不就是一个曲家的小姐?!追上去,绑了。” “然后呢?”小厮害怕他整的太出格。 “好好审问一番。”李政摩挲着下巴。 他生的俊美,可惜眉眼之中邪气太盛。 小厮:…… 小厮:“要不我还是带您去花楼?” “多管闲事!” 李政脸一沉,小厮赶紧闭嘴。 他们跟不过两条街,兰聘就发现有人跟踪。 “活腻歪了!” 兰聘坐在屋檐上松松手腕筋骨。 雨后空气湿润,明月高悬撒下一地皎洁。 兰聘轻松压低身子跟着李政的马车,在一个转角的地方,抬手一块石子扔出去,砸在马的后蹄上。 马嘶鸣一声,车夫勒住缰绳,“谁?!” 曲薇儿马车在前,她听到响动,“怎么了这是?” “别看热闹了!”花湘操碎了心,“速去速回吧!” “哦。” 赶车的车夫也是薛金泽的人,早就看见兰聘动手,驾着马车直接走了。 马车到温家别苑门口。 礼部的人因孟辛帝震怒,连夜就来查抄东西。 “所有东西一律充公听不懂?!” “哎哎哎,那是谁的丫头,赶紧扒拉开!” “别哭啊喂,哭哭啼啼干什么?!” 礼部侍郎头大如斗,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就轮到了这个事情。 昨天还推杯换盏,今天就剩齐红媚一个人冷眼旁观看着人查抄东西。 礼部侍郎有心安慰,就听齐红媚冷冷对那侍女道:“你这么喜欢他,不如跟他爹一块去下狱?” 金雀一瞬间止住了哭。 齐红媚站在箱奁边,“怎么这么磨叽?什么时候才能完?!” 分卷阅读35 礼部侍郎:…… 齐红媚心里烦躁,温家别苑被查抄,她只能回家,但家里…… 远处得得马蹄声近了。 “是曲二公子的马车!”金雀破涕为笑。 齐红媚冷冷扫她一眼。 曲薇儿从马车下来,心里一惊:啊!!!速度也太快了吧! 礼部侍郎问过好。 花湘道:“不然算了?” “只能算了。”曲薇儿摆摆手:“回府吧。” 曲薇儿一走,齐红媚黛眉舒一拧。 她身后走出孟晚樱。 孟晚樱笑的天真无邪,“怎么样?我就说温家有她的东西,你信了吧!” 齐红媚看着她蜜糖一样甜美的脸,只觉心里发寒,“她对你那么好?” “那又怎么样!” 孟晚樱瞬间暴躁,但她性子装柔顺惯了,暴躁也只是扯着手里丝帕拉扯。 “站在她身边,我永远都是陪衬的那个!我厌烦了,她对我,也不过都是施舍我的!” 孟晚樱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傻父亲。 孟父正在跟礼部侍郎套关系,“哎,这个孤本您就借犬子看看,时间不长,就三天,真三天!犬子只是看看,就还给您!” 孟晚樱厌恶地收回视线。 齐红媚也看见了,哂笑:“你找机会把她带出去,我找人给她下药。” 说着话,齐红媚傲慢地扬扬下巴,“那些让你父亲不必抢了,待会儿全送给你。” “好。” 齐红媚一扭头。 孟晚樱眼睛里瞬间闪出恶毒的光。 京城贵女多不胜数,她想出人头地根本不可能,攀在曲薇儿身边,本想着以后嫁个还不错的人。 谁知道—— “曲薇儿既然像踹狗一样踹开我!我哥哥又那么惨,”孟晚樱道:“我只是让她们付出相应的代价而已!” 礼部侍郎收拾完了东西,那些先前的孤本,真的送给了孟父。 孟父抱着东西不住道谢。 孟晚樱心里直犯恶心:有什么好谢的?! 她扯着孟父步行回孟家,圆月低垂,孟父口里念念有词:“哎,这本玉涵喜欢好久了,总算找到了!” “啊,还有这个,不错不错,嘿嘿,玉涵可以慢慢看了!” 孟晚樱一扭头,看见孟父额角些许白发,在月光里闪着光泽。 她嘴里的呵斥,一瞬间说不出口,她看着孟父,突然一瞬间红了眼眶。 “爹——” “嗯?” “我喜欢什么呢?” “啊,绫罗绸缎,衣服首饰?”孟父摸摸她头,眯眼笑:“我们晚樱还小,等以后嫁人了,就都会有的!或者你跟曲小姐说说,她不有好多呢,但这些孤本啊,爹跟你说——” 孟晚樱直接快步走了。 孟父在后面追:“小姐脾气真是!” *** 李政被兰聘砸了马蹄。 他也不生气,笑嘻嘻下马车:“哎呀,是兰哥哥!” 兰聘恭敬道:“三公子。” 李国公府女眷虽然多,但男子只有李真和李政。 他两从小关系不错,但李政为人出格,一次当街打死过一个拦他马车的男人后,李真就跟李政不来往了。 谁知道—— 兰聘道:“三公子有什么吩咐?” 李政哂笑:“吩咐算不上,”李政扔下来几根银针:“我哥呢?” 兰聘立马行一礼,李政拦住他:“别装了,三日后的清谈会,人多眼杂,在哪儿见总可以吧?” “这……” “到时候他不来,就别怪我动那个曲小姐了。” 兰聘怕他真的发疯,赶紧道:“属下明白了!” 李政笑嘻嘻上了马车走了。 兰聘回到曲家。 薛金泽还没睡,跟云英真人正说话。 他轻手轻脚摸进去:“属下撞到了三公子。” “他发现了?” “是,他约您在三日后的清谈会上见一面。” “我知道了。” 薛金泽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上一世,首先发现他身份的,就是李政。 只是李政虽然一心向着他,但李政没脑子又心狠手辣,只能找麻烦,李真本打算躲开他。 云英真人道:“怎么办?” “三日后,我去见他。”他要规避一切对曲薇儿不利的人和事。 “你在这儿待不久了。” “我知道。” 薛金泽眸色一暗。 他们这边商议完后 分卷阅读36 ,薛金泽刚泡完药浴,曲薇儿就回来了。 花湘诧异:“小姐不去看薛公子了?” “啊——” 平常回来,曲薇儿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薛金泽,但今晚因为衣服的事情,曲薇儿觉得有点尴尬。 为了不让花湘看出什么,曲薇儿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她走到薛金泽院子里。 脚步声一响,薛金泽就听到是她。 “进来吧,在门口犹豫什么?” “我——”曲薇儿心塞,这人怎么耳力这么好! 她正犹疑,面前的门自己开了。 ??? 也没刮风啊。 曲薇儿一抬眼,就见薛金泽刚沐浴完,头发湿漉漉披着。 “你,”曲薇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薛金泽生得漂亮,但那种漂亮中,要么死气沉沉颓废阴鸷的吸引人,让人想将他折损在手里,要么眼睛中透着点点光芒,亮的让人心生臣服。 这也是薛金泽住在曲家,曲忧墨从不打扰他的原因。 因为曲忧墨知道,薛金泽不是一般人。 “你找我干什么?”薛金泽开门见山。 “我没事,就回来,所以,顺路,啊不,也不是顺路”曲薇儿直咬舌头。 她还是喜欢平常那个可以玩闹的薛金泽,而不是这种看着她眼神明显像个男人的样子,上一世,开始他也不是这个样子啊! “而且,你那个东西太吓人了!”曲薇儿没注意,就碎碎念出声。 她下意识赶紧捂住嘴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薇儿,”薛金泽也不动,只是看着她,“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啊?” “你上山救我,我病的时候彻夜陪着我,给我专门请大夫,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如果你不是对我有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曲薇儿:…… 报恩啊,你上辈子对我好,虽然你也—— 曲薇儿一瞬间缄默,上一辈子的事情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那天夜里,他问晓事姑姑,她都要忘了,他确实也是个男人,而且,他比一般男人还要纵欲。 两个人第一次的时候,他就没客气。 他的手又重又可怕,压住她胳膊狠狠冲上来,任由她怎么哭闹,纱帐黑暗,他不说甜言蜜语,也不哄她,任由她又哭又闹,无济于事地挣扎。 “你放开我——” “薛金泽——” “我错了——” 她怎么苦哭闹,他都置之不理,反而一次比一次来的凶狠。 到中途的时候,他长臂将她捞在怀里,只摩挲着在外面,细细来回碾着。 她以为要结束了。 却不想,他那句话没说错:“夜还长——” 她一抬头,在他璨璨明亮的眼睛里心一软。 他一下子就开始了。 他食不知髓的占有像第一次,但熟稔和花样繁杂又不像第一次。 她当时在他身下,才一走神,就被贯穿皮肉,戴上了一枚碎小的金铃铛。 那铃铛的珠子可以取出来。 他似乎偏好这个,每到夜里,给她装进去的时候,她都是害怕的。 “薇儿,我是个男人,我看上的东西,我立刻马上就要,”薛金泽淡淡一笑:“我跟温昌斐不一样,他会玩花样,等你入套,但我不是。” “你——”曲薇儿又羞又气愤。 “我不会给你时间,也不会等你长大,我要你从一开始,就都是我的。” 曲薇儿呆立在原地,她不明白,为什么薛金泽这么突然就转变了。 薛金泽道:“薇儿,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那……”我又不是故意的啊! “挑个时间,我教教你?” 曲薇儿:…… “嗯?” 曲薇儿一时走神,等她回过神来,薛金泽已经到了她身后,他单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大气场,伸手将她拦腰勾回自己怀里。 靠着他的地方,一瞬间火烫,耳廓不由自主就红透了。 “薇儿,好不好?” 他忽而软下声音来,贴在她耳廓哄道。 他高位大权,鲜少会说这样软的话。 一说出口,毫无华丽辞藻,简单中却带着点低头的意味。 ! 曲薇儿心里,一瞬间炸开上千朵烟花! “那,”她声音怯怯的,“你从哪儿开始教我啊——” 分卷阅读37 17. 第十七章:陷阱 登文楼上斗文会。…… 薛金泽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里闪着碎钻般的光泽。 “薇儿——” 薛金泽单手遮住她眼睛。 “薛金泽,”曲薇儿声线微颤,却很坚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上一世,曲家破败,她辗转人手。 只有薛金泽真心对她,重活一世,她本来就想报答薛金泽。 “是么?”薛金泽声音落寞,“你不喜欢我?” 曲薇儿心里一颤。 他的话太直白。 喜欢吗?她不知道,她还不懂怎么喜欢一个人的,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薇儿,答话。” “我,”曲薇儿觉得自己几近赤.裸,被剖开逼供,她手足无措,“我,喜,喜欢你的。” “是么?”薛金泽声线凉凉的。 曲薇儿瞬间明白过来,他要的是心甘情愿和实际动作。 可,可—— 曲薇儿一瞬间耳廓通红,她道:“能不能等到大婚那天,再——” 她需要一点准备,她怕他。 薛金泽:“好。” 曲薇儿如蒙大赦,长舒一口气,害羞的抬脚正要跑,却被薛金泽大手揽住带回自己怀里。 “先给我一点定金。” 说着话,他低头亲下来。 他的手温柔带着珍视,揽住她的腰身,入迷地埋在她脖颈间,大手箍住她后背,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夜色里,他眸色灿亮。 “薇儿——” 夜色沉沦下去,曲薇儿不由自主攀住他肩膀,人微微颤抖着,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她还是怕,怕他再进一步。 但他会意,只是轻轻一笑,“薇儿,不要走神。” *** 曲薇儿最近这几天的变化很大! “小姐,为什么不穿这件?”花湘就很诧异,“你不是最喜欢这件,说好看的吗?” “不不不,”曲薇儿连连摆手。 “大夏天的不热吗?为什么不把脖子漏出来?” 脖子当然不能漏出来! 曲薇儿赶紧转移话题,“收拾下快出府,不然去清谈会要迟到了!” 三年一度的清谈会在京都举行,稍微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去看,堪称是一大盛事。 士子们跃跃欲试,曲薇儿也很上心,毕竟—— ‘上一世就是在清谈会上,李政废了翁伯然的胳膊!’ 曲薇儿道:“我得拦住翁伯然!” 李政的疯子名头可太大了! 曲薇儿这边忧心忡忡,孟晚樱却是一脸纠结。 那天去找齐红媚,说好动曲薇儿,只是她一时冲动。 可是现在—— “爹,我哥他为什么要去?!”孟晚樱直接暴躁:“那就是一堆文人,刚出了温昌斐的事情,他一去大家矛头对着他,他受得了吗?!” “他想去就想啊,不然再憋出问题可怎么办。” 孟玉涵兴高采烈的对着镜子,换了好几身衣服,最终穿一身天蓝的走出来。 孟晚樱皱眉:“哥,你后背——” “没事没事!”孟父打断孟晚樱的话,“想出门是好事,多跟贵人们到一块聊聊,好事!” 孟玉涵穿的这件衣服,后背还没有干透。 “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可惜被娘洗了。”孟玉涵讪笑着挠挠后脑勺。 孟晚樱甩袖子:“你别去了!” 她不想孟玉涵掺和进去。 但孟玉涵不懂,“我跟曲小姐说好的,今天我一定要夺魁的!” “夺魁?”孟晚樱冷笑,“她二哥曲乔然也去,夺魁,你下辈子吧。我看你不是要夺魁,是要夺曲薇儿吧!” 孟父瞬间暴怒,“怎么说话呢你?!” 一院子鸡飞狗跳。 孟晚樱直接出了府门。 在门口刚站定,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稳稳停在孟家门口。 花湘撩起车帘:“孟小姐。” 孟晚樱抬眼看着曲薇儿。 “晚樱,你哥哥呢?”曲薇儿问。 “我来了我来了!”身后孟玉涵赶紧凑上来。 孟晚樱被挤到一边。 她看着孟玉涵在曲薇儿面前滑稽的样子,一瞬间鼻腔发酸。 过了会,孟玉涵上了后面孟家的马车。 孟晚樱打定主意:“哥,我也去!” 孟玉涵不会看人 分卷阅读38 脸色,没察觉到她的反常,于是只唔一声,“上来吧,哥哥拉你。” 孟玉涵伸手拉她上了马车。 车夫一赶马车,直接去登文楼。 兰聘今日乔庄成曲家小厮赶马车。 马车才到登文楼,就见李政正站在门口耀武扬威,“爷今天高兴,今天好酒好茶招呼着,都算在我头上!” “啊,是是是!!!” 李政对兰聘眨巴眼睛,兰聘赶紧收回视线:“到了,小姐。” 花湘扶着曲薇儿下了马车。 果然很热闹。 门口聚了不少人,楼上也是人满为患。 翁伯然趴在楼上窗口,扬声一笑:“薇姐姐!” 他一喊出声,立马被曲乔然敲一个爆栗,“喊什么?!” 曲乔然受曲薇儿之托,拦翁伯然,谁知道,翁伯然一定要来。 夏日多雨,草木清香湿润。 曲薇儿和孟晚樱进了门直接上楼。 翁伯然扯着曲薇儿袖子,眼睛灿亮:“薇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还不都是你这个冤家! 曲薇儿心里诽谤。 三个人正说话,楼下突然一阵骚动。 “李国公府三公子到了!” “赶紧让开别招惹他,这可不是个好惹的,他那个哥哥还好,可惜,哎——” “闭嘴吧你,京城哪能说这件事!” 人流迅速分开,曲薇儿皱眉,扫一眼楼下李政。 李政今天心情格外好,候在门口等人,潇洒闲适,看起来稍微正常。 翁伯然啐一口,“脱缰的野马今天还挺乖。” 曲薇儿:“你别招惹他!” “都听薇姐姐的!”翁伯然撒娇,“我也好看,薇姐姐看我别看他!” 随后就开始清谈。 他们的辩题曲薇儿不甚在意。 楼下的李政等到了人,高声笑着走了,曲薇儿松口气。 孟晚樱突然凑过来:“薇儿,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曲薇儿摇头:“不了。” 她不想出事端。 怎么不上钩? 孟晚樱心里焦急,隔壁一声轻咳,是齐红媚在催促。 孟晚樱道:“那我们下楼去看看?我有点担心我哥哥。” 曲薇儿点头,她让二哥曲乔然抬举孟玉涵,不知道怎么样。 曲薇儿:“行,去看看。” 兰聘一切以曲薇儿为首。 见她下楼,立马要跟着,“翁少爷,我跟着小姐!马上就回来!” “别别别,”翁伯然求胜心切,“咱们掰手腕我马上就赢了!楼下那么多人,谁敢动她啊?别担心!” 曲薇儿怕李政再回来,直接命令兰聘留在这儿。 而后她跟孟晚樱下了楼。 楼下全是男子,正辩论的慷慨激昂。 她们两个女眷不方便打扰,孟晚樱眼珠一转:“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好。” 曲薇儿担心李政去而复返,想去门口看看。 两个人才一出门。 突然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直接溅了两人一身泥水。 “你干什么?!”孟晚樱直接发作,“没长眼睛吗?” 孟晚樱唯恐自己的好事被人破坏。 “实在不好意思,我,我赔你们衣服,或者送你们回家……” 这男人头戴斗笠,膀大腰圆,虎口有纹身,一看就不是寻常小厮! 孟晚樱一瞬间会意。 她跟齐红媚说的是,将曲薇儿骗到后巷子,现在看来,齐红媚是有别的安排! 孟晚樱心里一喜,“好啊!” 曲薇儿不愿意。 孟晚樱直接推着她上马车,“就去我家,离得近,换了衣服我们再来!” *** 谁知道,她们两个才一上马车,曲薇儿被车夫劈在脖子上,人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外面雨声簌簌,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 她手脚被捆着。 “你说呢?曲小姐?” 突然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 曲薇儿吓了一跳,她定眼一看,才发现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温昌斐!你不是——” “对啊。” 温昌斐嗤笑一声:“多谢曲小姐,才能让我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 曲薇儿并没有听到他半路逃走的消息啊! 这几天她还问过翁 分卷阅读39 伯然。 翁伯然当时豪气冲天,直拍胸脯:“薇姐姐你就放心吧!他肯定回不来的,他是钦犯,只能死在边疆了!” 温昌斐一把掐住她下巴,冷笑:“怎么?以为我已经死了?!” 曲薇儿不说话,她不想激怒他。 温昌斐心里愤恨交加。 他期待过跟她同处一室,但从来没想过,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残了。 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只能用一个虚假恶心的身份,苟活下去! “你想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吗?”温昌斐笑起来。 曲薇儿呆呆看着他。 马车似乎很快行驶进了一个热闹的地方。 外面的璨璨灯火带着珠光,从车帘上划过。 温昌斐将一直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收回刀鞘,癫狂地道:“好薇儿,你就是我的投名状!” 什么?! 他不是逃跑,而是投靠了谁!但谁有这么大权力,能保住他? 马车骤然停下,外面人声喧闹。 温昌斐掐住她手腕,将她拖下马车。 面前行人摩肩接踵,但他们的衣服却脏污不堪,人人目光呆滞,雨声淅沥,甚少有人打伞。 马车是驶停在一个大楼的后门。 这是什么地方?! “这叫鬼市,三教九流都有!” 两人才下来,早有一个肥胖的女人等在门口,她手拿烟枪,吞云吐雾地笑起来:“不错,值!” 浓重的脂粉味儿扑面而来。 曲薇儿一瞬间瞳孔撑开,又是这种肮脏的地方! “跑什么啊?”女人尖声叫:“哎哎哎,别弄破皮相,就不值钱啦!快拦住她!” 她一吩咐,两个女人直接抓住曲薇儿胳膊将她拖进去。 一进楼,楼里到处都是衣着暴露的女子和言语龌龊的男人。 曲薇儿被捂住嘴,大颗泪珠滚下来。 温昌斐喉咙滚动:“这儿没人认识你,我要卖了你。” 两人拖着曲薇儿就上楼,曲薇儿眼露哀求,死死抓住楼梯扶手。 温昌斐一怔,心下大恸。 但好半晌,他满是细小伤口的手拂过她下巴,最后灿烂笑开:“进了这儿,你就跑不了,你说什么他们都会只当你疯了说胡话。” 曲薇儿言词不清:“温昌斐!” “温昌斐是谁?他早从军去了,”温昌斐哈哈笑着,眼眶蓦地湿润,而后,他又一瞬间脸色铁青,阴鸷地道:“我不叫温昌斐,而你,是今晚拍品的压轴,不如我们赌一赌,你的世子大人,能不能赶在你被剥光了拉出去拍之前,救下你?” “你!你疯了!” 温昌斐收回手,视线冷如蛇蝎: “一刻钟以后,带她上台!” 18. 第十八章:往事 往事不可去追忆。…… “曲小姐呢?!” 云英真人一脚踹开门,兰聘吓得一哆嗦。 “刚才还在啊” “你闯祸了!” 云英真人一把揪住兰聘衣领下了楼,楼外后门正站着李政和薛金泽。 薛金泽森森然:“说!” 兰聘膝盖一软瞬间跪下,“属下也不知道,曲小姐就说跟孟小姐要下楼,她让我在楼上等的。我,我。”兰聘六神无主。 李政玩世不恭:“多大点事啊,不就一个女人么?” “她要出事,我不会再回李家!” 李政一瞬间站直,“我帮你找就是了,怎么还带威胁人的!” 李政吩咐下去,他的人立马散开。 但随时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搜集来的消息少之又少。 翁伯然虽然年纪小,很快猜出来,“薇姐姐怎么了?” “丢了。”薛金泽不瞒他。 “什么?!” 翁伯然立马让翁家的人也去找。 但偌大的京都,又因为清谈会所以也不闭城门,来往人多眼杂,根本毫无头绪。 *** “饭桶!” 齐红媚等了半天,没见孟晚樱带来人,以为她反悔,于是就自己回府。 谁知走到半道上,马车突然停住。 “怎么回事?!” 李政懒散笑开:“曲薇儿呢?” 齐红媚心头一跳:“跟我没关系!” 她知道李政是个疯子,赶紧又 分卷阅读40 补道:“三公子,我就是去看清谈会的。” 薛金泽手指蜷起,直接授意,李政笑的邪佞,抬手让人押走齐红媚的小厮,将齐红媚从马车上拉下来。 见李政这个样子,齐红媚赶紧就招了。 “是孟晚樱让我害曲薇儿的,但她根本没带来曲薇儿!我,跟我无关的!” “无关?” 李政舌尖滚动着这两个字,他心情很不爽,刚跟薛金泽见到,就一堆破事! “咳——”薛金泽阻拦。 李政收了手,“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齐红媚揣着一肚子屈辱跑了。 李政吊儿郎当撩起马车帘子:“怎么办?” 薛金泽道:“还有一个地方。”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那就还有一个不能找的地方。 “去鬼市。”薛金泽吩咐李政。 李政一抖:“那种地方!” 温昌斐无故失踪,却有替身代他去从军了。 能有这么厉害手腕帮温昌斐的人,如果他想留着温昌斐,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将温昌斐藏在鬼市。 “我亲自去。” “可是——” 薛金泽放下车帘。 兰聘赶着马车,直接去鬼市。 鬼市属于孟辛帝默许存在的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明码标价地进行售卖。并且由于那里每家店铺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一般不敢有人去动。 上一世,薛金泽就曾大动干戈消除过。 “她要有事,我谁都不会放过!” 兰聘听得心惊肉跳。 *** 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屋里却安安静静,曲薇儿被捆着,大费周章梳好妆以后,由两个侍女看守着等时间。 门突然一把推开。 “薛,” 是温昌斐。 曲薇儿笑意僵在脸上。 温昌斐扬手让她们出去,两个侍女不情不愿走了。 屋里点着一豆灯火。 这件房间极尽奢靡,曲薇儿穿一件大红绣了金芙蓉的衣裳,她满头金饰装点下,雪白脸蛋显得纯洁柔弱,如果再有一个红盖头,简直就像个新娘子。 可惜—— “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温昌斐心里百味陈杂,“如果那一天,你没有从楼上扔下扔枫叶就好了。” “什么?” 温昌斐笑开:“曲薇儿,我本该高中魁元,而后光宗耀祖,富贵满门的,如果不是遇上了你,我就不会起了邪念,当年,我也是一心报效朝廷想要出人头地的。” 他这么一说,曲薇儿突然想起来。 是有那么一回事。 曲忧墨有次去国子监的时候,带着曲薇儿一块去,当时正是秋天。 璨璨红叶飘满金阁台上,曲薇儿觉得漂亮,捡起一捧往空中一抛,金雀当时随侍,道:“小姐!小心别摔下去!” 曲薇儿嘻嘻笑:“不会了。” 她一把红叶抛下去,附身朝下看的时候,就见一个国子监的学生,正穿着校服拿扫帚呆愣地看上来。 视线对上,曲薇儿笑开:“我送个秋天给你啊!” 然后曲忧墨找来,她就走了。 她没想到,是那次—— “我不记得那是你,我只记得是有个人在扫地。” 温昌斐神色温柔,“我只被老师罚了那么一次,就遇上了你。” “我——” “你是百年曲家的小姐,我只是个商人之子,你自然不用记得我,但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你。” 温昌斐道:“想来很不公,我将你记在心里,你却只当我是个路人。” 两人对立,烛火哔啵作响。 曲薇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让温昌斐放了自己? 不可能的!他睚眦必报,上辈子坏事做尽。 更何况,自己害他被发配充军,而且他现在似乎跟别人还做了交易,更惨—— 曲薇儿认命。 “薇儿,”温昌斐目光灼灼看着她。 他答应了救自己的人,他要拿到一个投名状,然后就能顶着一个假身份名字在这儿活下去。 但是在曲薇儿低眉的这一瞬间,他突然后悔了。 “如果齐家的海棠花宴,我没有——” 我没有那些龌龊心思,你会跟我在一起吗?你会嫁给我吗?你会在我面前,笑的像第一次遇到我那样扔给我满怀的枫叶吗? 往事不可追,直教人满目疮痍。 曲薇儿抬头看着他,水灵大眼睛 分卷阅读41 清澈纯粹:“我二哥也是个大才子,但他说你厉害,他以前说,如果有机会,他想请你吃酒。” 曲薇儿没有说谎,曲乔然虽然不认同温昌斐的行径,但认同他的才华。 可惜现在—— 外面李秋娘道:“都站在门口干什么?!姑娘呢?” 两个侍女道:“在里面。” “带出来,到时间了!” “是。” 两个侍女推门进来,从床榻上一把扯起曲薇儿就要出门。 温昌斐一瞬间清醒过来,拦住侍女,“她不行!她是曲家的大小姐!” 李秋娘摇着扇子笑:“别说大小姐,就是国公小姐老娘都招待过!带走!” 温昌斐赶紧道:“她不行!你放了她,我再找别人!” “滚!老娘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一盘菜了?”李秋娘一扬手,身后几个打手进来,直接将温昌斐毒打起来。 曲薇儿被人强行扯着朝外拉。 一出屋子,沿着暗道走了一会儿,面前一道厚重的帘子被人拉开,璨璨金光一瞬间照射过来。 曲薇儿心里一紧,等着她的是什么! “呀——” 身后侍女一推,曲薇儿猝不及防就撞进一个怀里。 她睁眼一看,居然是—— “薛金泽!” “你这个小迷糊。” 薛金泽淡淡笑开,看见她毫无伤痕,他眼底的阴鸷一瞬收起来。 云英真人站在一边,直拍胸脯,“你可真是吓死人了!” 曲薇儿惊惧过后,顿时笑开,伸手抱住薛金泽腰。 “幸好你来了!” 19. 第十九章:离开 你也丢下我走了…… “救命啊!” 旁边一声尖叫。 曲薇儿吓一跳。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被捆了扔在一边,他塞在嘴里的衣服掉了,继续喊:“作死的李秋娘!你耳朵聋了吗?!” 他一说话,外面立马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云英真人暗骂:“这人什么来头?!” 曲薇儿脸色泛白,这是太后的侄子。 他早年犯事,被太后改名换姓放在齐国装作经商的! 此番回来,是因为太后的寿辰将至了。 薛金泽揽住曲薇儿,“我带你走。” 两人才要出门,李秋娘已经来了,她火眼金睛一扫,瞬间暴怒:“敢到这儿来砸场子?!” 李秋娘双击掌,楼上蹿出不少人。 “给老娘抓住他们!不论生死,都有赏赐!” 死侍们握紧刀柄,形成一个包抄的架势。 这个楼做的密闭。 每间房都直通后门和前门,与其他的房间可不撞见,这里闹得这么厉害,旁边其他房间的人照旧寻欢作乐,连凑热闹的人也没有。 “薛金泽。”曲薇儿抓住他袖子。 这次事情真闹大了! “别怕。” 薛金泽声音十分温柔。 一堆黑衣人握着宽刀逐渐靠近。 薛金泽两指搭在男人脖子上,手里银针一闪:“谁敢过来,我宰了他。” 男人吓得涕泗横流:“李秋娘,别乱动啊你!” 李秋娘忌惮他的身份,皱眉叫停。 “都住手,让他们走!” 薛金泽的人护送着他们朝外走。 一出门,云英真人一脚将男人踹给李秋娘。 两方人马立刻打起来,刀刃碰撞在一起,火星直溅。 曲薇儿心惊胆颤。 李政悠哉叼根狗尾巴草候在马车边,他坏笑:“哎哟,你还挺平安的嘛。” 曲薇儿不看他。 长夜岑寂,火把哔哔啵啵地燃烧,长街空荡荡的,先前的人早已散去,只余下鲜红灯笼在风中摇摆。 远远地,能听到铁甲过来的声音。 都是李政调来的人。 曲薇儿不知根底,生怕连累薛金泽,咬着下唇下定主意:“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我不会丢下你的。” 薛金泽垂眼一笑,纤长睫毛划出一个弧度。 他拉着曲薇儿上了马车,等她坐好,他扭身反手挑开车帘,月光钻出乌云,油棕马车上随着他的动作,似乎一瞬间蒙上了一层稠艳的光。 薛金泽语气不带一丝温度:“端了!” 李政目光灼灼:“那事成之后,哥你答应我的事得做 分卷阅读42 到!” “好。” 李政吐出嘴里的草,直接脖子一甩杀上去。 车夫驱赶着马车出去。 不时有死侍追上来,车夫抽空打开他们,车厢颠簸摇晃,曲薇儿怕的抓着薛金泽衣裳。 浓重的血腥气飘进来,混合着脂粉气息, “薛金泽,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不会!”薛金泽口气强硬。 曲薇儿心里踏实不少。 两人正说话,外间传来一声闷哼。 “他受伤了!”曲薇儿心里一惊,薛金泽一把抓住她,“不要看!” 曲薇儿心里一沉。 外面刀光剑影不时投射着帘子上,她一瞬间羞愧不已。 但多数无益,她只好紧紧抓着薛金泽,又有人扑上来,薛金泽冷着脸,抬手一拨,曲薇儿只听到‘铮——’一声金石之响,就见他手里拿着一把窄刀。 “别怕。” 薛金泽声音沉稳有力,他一手将她脑袋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紧刀刃。 “李真,我要杀了你!”有人高喊一声,刀刃直接刺破车厢。 曲薇儿吓了一跳,眼见要伤到薛金泽,直接扑上去帮她挡住。 “薇儿!” 薛金泽一瞬间双目通红,他抬手一刀直接将这人毙命。 兰聘吓得半死:“曲小姐!” 薛金泽眸色一闪,抬手直接按住伤口,血水一瞬间渗出来。 “请大夫!” “世子!”大晚上早已宵禁,他们在城外怎么闹都好,但进了城中,一旦要请到好大夫,必定要动薛金泽的身份。 “去请!”薛金泽动怒。 兰聘赶紧去了,过了会儿,带了一个老太医过来。 老太医行个礼,顾不得男女之防,赶紧查看伤口。 “世子,这姑娘身子骨本来就弱,需要缝合,在马车里怕是不行,”老太医道:“她一旦放到一个地方,最好不要挪动,静养一段时间才行!” 薛金泽烦躁。 兰聘道:“世子——” 将曲薇儿带回李家还是带回曲家呢? 曲家家风严谨,曲薇儿一回府,薛金泽很难再见到她,但带回李家,薛金泽势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薛金泽垂眼看着曲薇儿。 他正要开口,曲薇儿睁开迷蒙的眼睛,一把抓住他,“你别丢下我。” 薛金泽眸色一沉。 远远地,曲忧墨已经过来了,他一见血,瞬间脚步一个踉跄:“多谢世子相救!” 这事闹的太大,他也知道了薛金泽的身份。 “我——”薛金泽想说话。 曲忧墨直接拦住他的手,接过曲薇儿:“世子行动多有不便,还是老夫自己带女儿回去吧。” 老太医急切道:“没拔剑以前,去哪儿都行,但得快!” 曲乔然一锤定音:“世子,李国公府不便我们高攀,世子在曲家蛰伏数日,曲家并不曾薄待,先下既然身份已然公开,世子也请回国公府去吧。” 兰聘:“要不是世子,你们小姐谁知道会怎么样?!” “兰聘!”薛金泽松了手,“曲二公子慢走。” 曲家人带着曲薇儿走了。 等李政追上来的时候,薛金泽和兰聘留在原地。 李政诧异:“曲薇儿呢?” “她回府了。”兰聘接话。 “解决的怎么样了?” 李政一瞬收起笑容,戾气十足:“有人带走了温昌斐,背后的人也没露头,但八成是宫里的人!” 宫里? 薛金泽阖上眼皮。 李秋娘敢拦,她身后的人一定不简单,今晚来的人,牵扯翁家李家曲家,李秋娘丝毫不怕,反而她手下的人,像是疯了一样扑过来,只能说明—— 有人故意引他出现,打定主意逼他拿回身份。 薛金泽道:“回李国公府。” 他迟早要回去的。 被天一亮‘请’回去,倒不如趁着消息还没传到,他自己直接回去利索。 *** 那边刚一打起来,温昌斐被人提溜着,就从后门暗道带走了。 他浑身疼得要命,挣扎着。 “老实点!”掐住他的人手法暴躁。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上了一辆马车,那人扔开他,“带到了。” 温昌斐一睁眼,就见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像条毒蛇。 温昌斐吓得一缩,“呜呜——” “温公子,你送的东西,本宫很满意!”男人颔首坐着,靴子踩在他脸上:“托你的福 分卷阅读43 ,本宫能给李真找这么大个不痛快!” 温昌斐被割去了舌头。 他口不能言,只望着男人牙呲目裂地想躲开。 “你留着也没用了。” 男人薄唇一掀:“扔了,谁捡到就是谁的吧。” 温昌斐直接被扔在马车外。 “扑通——” 马车走了,只留下残废的温昌斐在京都街头。 *** 回了曲家。 曲忧墨等在门口,直心焦。 里面曲薇儿不时喊出声。 “好疼——” 曲府从宫里请来了御医,但御医迟迟没有出来。 翁伯然也陪着,他道:“曲伯伯,你别担心,薇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没事的!” 说是这么说,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到黎明时分,曲薇儿才算安静下去。 御医出来,道:“人没事了,就是那一刀伤的很深,肯定会留下疤的。” “没事,”曲忧墨松口气,感激地笑:“只要人没事就好!” 曲薇儿在中午的时候才醒来。 花湘:“小姐,你总算醒了!” “薛金泽呢?” “他?!”花湘犯了难,曲忧墨不让说薛金泽的身份的,花湘脆生生道:“他呀,他跟表小姐回苏州了!” 花湘的话半真半假。 昨天晚上,华妙桐正巧下山回来,一听说薛金泽是李真,连夜就收拾包袱走了。 而薛金泽。 曲忧墨当时嘱咐她:“李国公府肯定会想办法抹平他的这个身份。他出了曲家,‘薛金泽’就永远的死了。” “是么?”曲薇儿转过头不再看花湘。 她想救翁伯然,却让自己掉进那个鬼地方。 薛金泽想带她出来,她却害的他要被华妙桐带回苏州。 曲薇儿闭上眼睛,道:“我累了,想睡会。” “嗯。” 花湘赶紧出去了。 纱幔垂下来,丝丝柔柔透着绮丽,曲薇儿一瞬间掉了眼泪。 薛金泽还是丢下了她。 上一世,海棠花宴开始。 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从她身边消失。 在她深陷泥潭的时候,有人伸手拉过她,但每一个人,要么能力不够,要么毅力不够,总是最后丢开了她。 只有薛金泽是例外,但现在他也走了—— 他离开无可厚非,只是,曲薇儿曾期待过,他能长长久久的陪着她。 “你也丢下我走了。” 曲薇儿唇角扯开一抹笑。 20. 第二十章:下聘 我就要娶曲薇儿。…… 晨雾浓重,黛瓦白墙上,鲜红凌霄花怒放张扬。 “世子,曲姑娘醒了!” 薛金泽长松一口气:幸好,她没事!不然—— 这个念头只一起来,薛金泽瞬间眉头跳动。 他修长手指按在眉峰上:“即刻回李家。” ??? 兰聘看出他不舍:“您真的要回府吗?当年事情闹得那么大。” “总要回的,而且——” 鬼市里得罪了太后侄子蒋煜文。 “蒋煜文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肯定在太后那儿。” 薛金泽眉心微蹙,修长搭在眉峰上:“曲家不能出事,我要赶在太后为蒋煜文出头之前,进宫一趟。” “是!” 薛金泽猜的不错。 蒋煜文连夜进了宫,哭哭啼啼直扯太后袖子。 “姑姑,你一定要给我报仇!我就来给您贺寿,谁知道李政的人,直接端了我的店!” “你没事做那种生意干什么?”太后头疼,“起来说话,别闹了。” “我不!”蒋煜文没脑子:“你总是忌惮李国公家的人,我要起来,你肯定就直接放过他了!他差点没掐死我!” 太后目光锐利,直直射向蒋煜文,“煜文,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蒋煜文毫不害怕,摇着她腿,撒娇道:“姑姑,还有那个曲薇儿,我喜欢,我要带去齐国做妾!” 蒋家子嗣单薄。 蒋煜文一直不肯好好娶个姑娘,一心扑在赌上。 太后求之不得,软了口气:“好好好,哀家这就宣李家人进宫,你确定是李政?” “对!” 太后直接派内侍去通传。 “不要说什么事,他自然 分卷阅读44 心里有数,免得吓到李国公。” 内侍遵命。 蒋煜文又道:“我还要娶曲薇儿!” 太后眉头一挑,曲家根基稳固,此事难办,但,“好。” 太后摸摸蒋煜文的头,“你喜欢的,姑姑都给你。” *** 薛金泽回了李国公府。 花厅里。 李国公李峰脸色五彩斑斓,“你怎么回来了?!” 虽然时隔两年,李峰还是一眼认出薛金泽。 从前薛金泽受先帝宠爱,是众矢之的。 更有算命的说,薛金泽男生女相,不详,薛金泽便依靠云英真人父亲给的药物涂抹,更改自己样貌,只要他家中几个亲近的人知道他的真实样子。 “你害死了那么多的人!你怎么敢再回来?!”李峰气得胸闷,扶住墙壁,“出去,滚出去!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李政不满,“爹啊,哥刚回来,你干什么呢?!” 两年前,太后毒死先帝,扶持现在的傀儡孟辛帝登基,李峰害怕太后,被迫他亲手去送毒药。 谁知被薛金泽半路拦截,他将李峰痛斥一番。 后来李峰犹豫空当,太后直接下手,李家当时暂扣在太后手里的人,没了大半,对外只说是死于那一年的瘟疫。 新帝登基后。 太后故意派遣薛金泽出京城,本打算暗算他,谁知道出了差错,薛金泽只是失忆,而华妙桐将他保护的很好,所以才能让他再回到京都。 “我没有你这个陷害老子的儿子!”李峰唾沫迸溅,“你滚出去,别连累我!” “分明是你不仁不义。”薛金泽回嘴。 先帝仁义是个好君主,如果先帝现在还在世,肯定是海清河晏。 “仁义?”李峰被戳到痛处,瞬间暴跳如雷:“你给我滚出去!” “我不。” 李政夹在中间,头疼地仰天长啸。 三个人正闹成一团,管家脸色凝重,进来道:“老爷,宫里来人了,传三公子进宫。” “什么?!”李峰瞬间眼前一黑,慌忙问:“没说什么事情?” “没有。” 李政和薛金泽对视一眼。 两人心知肚明,肯定是蒋煜文的事情。 李政大剌剌道:“哈哈哈,肯定是太后想我了嘛!” 李峰猛地回头,辱骂薛金泽:“你这个灾星!” 太后的口谕,李峰没办法阻拦,只是担忧地看着李政。 李政到是天不怕地不怕,等他收拾好了正要走,太后的第二道口谕紧追上来。 “宣世子也进宫。” 太后在李国公府里有眼线。 薛金泽丝毫不诧异,“嗯。” 李政看他一眼,嘴唇翕动透着担忧,但视线对上,李峰瞬间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 薛金泽和李政一块进宫。 路过街市的时候,一堆乞丐正在殴打一个男人,他们拳脚乱飞,引得路人侧目观看。 “下手真重啊,哎呀,这人要被打死了。” “真倒霉啊这人。” 那男人本来在挣扎,一看见李家的马车过来,瞬间不动了,还将自己努力朝人堆里藏着。 薛金泽心生疑窦,正诧异。 李政道:“哥,太后给你好大的派头啊!” 薛金泽顺着李政的视线看过去。 前方一个内侍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拿懿旨,身后跟着侍卫宫娥,共有四十二个之多,华盖香炉一应俱全。 这是世子的仪仗。 内侍宣旨:“着令世子李真入宫赏赐。” 李政八卦:“之前不就是太后对你动手的么?她现在怎么这么捧你?” 薛金泽不着痕迹垂下眼睫。 先帝有一封亲手书信,上面画着阴兵法阵。 太后在算计了薛金泽之后才知道。 所以她才会这么眼巴巴地来讨好薛金泽。 薛金泽垂着眼皮,不想将李政扯进来,道:“没事。” 他们两个随着内侍进宫。 到宫门口的时候,正碰上欢天喜地的蒋煜文。 蒋煜文笑嘻嘻:“哎,少不少啊?” 绿珠随侍在一边:“不会少的,这些东西比得上王孙贵族的聘礼了。” “那就好!” 蒋煜文攥紧拳头。 他对曲薇儿才不是一见钟情,但昨天那妮子让他倒霉,他得还回去! 蒋煜文道:“那我们走吧。” 分卷阅读45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引人注目。 薛金泽心里犹疑,问宫娥:“他是去哪儿?” 怎么看着像是下聘的? 宫娥推着他轮椅,脸色通红,磕巴着道:“不,不知道。” 李政随口道:“管他呢!还有更大的事等着我们呢!” “嗯。” 两人去见太后。 而蒋煜文这边,在绿珠的陪同下,直接出宫到曲家。 曲忧墨下朝才回来,正要去看曲薇儿,绿珠已经到了曲家门口。 管家来回禀以后。 曲忧墨一惊,“提亲?提什么亲?” 曲忧墨知道昨天晚上鬼市的事情,一直提心吊胆怕被人捅出去坏了曲薇儿名声,谁知道蒋煜文居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来了。 “蒋公子。”曲忧墨惴惴不安。 蒋煜文乐呵呵往花厅椅子上一瘫:“我要娶你们家曲薇儿!” “这不——”曲忧墨正想拒绝,对上绿珠的目光,一瞬间沉默下来。 太后手段强硬,她宠蒋煜文人尽皆知。 但蒋煜文就是个爱赌的草包,人又长的这幅模样。 曲忧墨真犯难,身后突然有人道:“蒋公子。” 蒋煜文目光触及到这人,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 21. 第二一章:定亲 就嫁给蒋煜文吧。……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翁伯然好笑:“哎呀,蒋公子,别害怕啊?怎么跳那么远?” “你这个老千!” 蒋煜文年岁不过二十,比翁伯然大不了几岁,之前在赌上被翁伯然狠狠宰过几次,一见他就又惊又怕。 “哎呀,说起来,蒋公子你还没还钱呢。” “别瞎扯了!”蒋煜文道:“我今天是来提亲的,我要娶曲薇儿带去齐国。” 曲忧墨眉头一挑。 翁伯然笑的甜蜜,眉如利剑:“想娶薇姐姐?那得先过我这一关。” “哼,我有太后懿旨!” 翁伯然眼珠一转,十分狡黠:“你用这个抵了欠我的,怎么样?” “可以吗?!” 蒋煜文草包一个。 他不是非曲薇儿不娶,只是昨天晚上的事情让他很不痛快,闻言眼睛一亮,立马道:“好啊!” 绿珠赶紧阻拦:“这是太后口谕。” “口谕怎么了?姑姑可以再给我说嘛!” 曲忧墨拦开两人。 太后的口谕,怎么可能当成赌注? 曲忧墨道:“蒋公子,小女有对不住的地方,老夫代为赔罪,只是这聘礼——” “我就要娶她!你越不让,我就偏要!” 蒋煜文来就是为了给曲家找不痛快的,他兴高采烈,抬手指点着:“都给我老丈人抬进花厅,让他好好看看,都是宫里的好东西呢。” 曲乔然站在一边,皱眉:“这未免太儿戏了!” 绿珠抬眼扫过来,装作没听见,只道:“蒋公子,礼和口谕送到了就行,我们走吧。” 按照规矩,曲忧墨要陪同着进宫谢恩。 曲忧墨叹口气,拍拍曲乔然随着绿珠进宫去了。 *** “糟了,小姐!” 曲薇儿本来正在睡觉,花湘吵吵闹闹跑进来,“小姐,那个蒋煜文来送聘礼,他要娶你,老爷现在已经进宫去了!” “什么?!”曲薇儿一动,牵扯到伤口,瞬间疼得额头冒出细汗。 “我爹肯定不会同意亲事的,”曲薇儿心惊肉跳。 “对啊,二公子跟翁少爷正在外面说话,说要让翁少爷进宫,去求求陛下,看能不能收回成命,毕竟只是口谕。” “口谕也是作数的。” 曲薇儿只觉得浑身一会冷一会儿热。 昨天薛金泽才走,今天蒋煜文就上门。 “幸好——”他走了。 “小姐你说什么啊?” “帮我更衣,我要进宫。” “啊?!”花湘一惊。 曲薇儿脸色苍白,大难不死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根本不能大动干戈。 “小姐,您不能出府啊。” 能不能,都得去! 上一世,温昌斐也求到了懿旨。 曲薇儿不愿意,曲忧墨就进宫死荐,结果太后手段强硬,虽然将亲事暂时搁置,但却言明温昌斐可以与曲家多走动。 一来二去,大家都默认曲薇儿会嫁给温昌斐。 曲家逐渐败落,曲薇儿无从选择,只得与温昌斐虚与委蛇。 分卷阅读46 后来太后生辰,大宴之上出了变故,曲薇儿才彻底脱离温昌斐。 只是一离开温昌斐,又撞在了另一个人手上。 “我要进宫!” 曲薇儿态度坚决。 她都重生了,再改变不了自己的名字,那就真是可笑。 花湘拗不过曲薇儿,只好帮她梳妆换衣后,两人躲过焦头烂额的曲乔然,直接从后门走了。 谁知才到宫门外,就撞到了绿珠。 绿珠一脸焦急:“我就知道你会来!” “姐姐,怎么了?我爹他还好么?” “你爹到是还好,被罚跪呢,翁伯然御前失言,已经被侍卫暂时羁押了,太后那边的意思,要让振武将军亲自进宫领人去漠北!” “什么?!” 曲薇儿惊惧之下,伤口裂开,血渗出肩胛骨,绿珠一惊:“你没事吧?” “多谢姐姐,我没事。” 绿珠叹气:“李国公府的世子爷突然回来了,他跟太后起了争执,正巧这时候曲大人进宫,翁少爷又大闹一通,所以,你做好准备,如果太后那边不松口,你——” “我知道了。” 嫁给肥头大耳的蒋煜文么? 曲薇儿伸手揪住纱帘。 马车很快进了宫内,到太后殿前时,振武将军已经到了。 他老态龙钟,正被太后劈头盖脸的训斥:“你独孙怎么了?独孙就可以在哀家面前放肆吗?!翁效,哀家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太后——” 太后直接摔了茶杯,殿内宫娥跪了一堆,连声道: “太后娘娘息怒啊!” 绿珠一僵:“糟了!” 绿珠赶紧进去,通报道:“太后娘娘,薇儿来谢恩了。” 什么?! 曲薇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不过事已至此,太后发怒,如果她再想退婚,只能让翁伯然陷入绝境。 但是,真的要嫁给蒋煜文吗? 曲薇儿正出神间,身后宫娥轻轻将她一推。 她人就进了大殿里。 四周落针可闻,太后垂眸看过来:“薇儿,还是你懂事。” 懂事吗? 曲薇儿抬头看一眼翁效。 翁效白发苍苍,前不久还因为齐红媚要她对簿公堂而高声斥骂,现在翁伯然落难,他一瞬间苍老不少。 曲薇儿阖上眼皮,重重叩首: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赐薇儿好婚事。” 太后满意地点头,冲翁效道:“翁效,这次哀家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你带回翁伯然,好生管教,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翁效嘴唇翕动,最终磕头告退:“臣谢太后娘娘恩典。” 等翁效走了,太后让绿珠扶起曲薇儿,又和颜悦色道:“薇儿,煜文是个好孩子,尚未娶妻,不会薄待你的。” “嗯,薇儿明白。” 曲薇儿又道:“能不能请太后娘娘,在一月后您的寿辰上,再当众赐婚?薇儿想沾些太后娘娘的喜气。” 不过差一个月,太后见她态度和善,便道:“好。” 曲薇儿谢过以后,跟着花湘出宫。 花湘战战兢兢:“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就答应呢?!” “还有一个月。” 曲薇儿靠在软枕上,眼波一动,笑起来:“万一到时候蒋煜文不想娶我了呢?” “啊???” 别人或许不能忤逆太后,但蒋煜文不同,太后宠爱他。 “我自有办法。” *** 薛金泽在宫里跟太后吵了一架。 才一出宫门,又听兰聘道:“蒋煜文去提亲了,是太后的口谕!” “曲忧墨呢?” “他不答应,翁伯然也跟着闹了一通,太后大怒,最后曲小姐答应了。太后会在一月后,她的寿宴上赐婚。” “赐婚?!” 李政看好戏:“哎,我说哥,她就一个小姑娘,你别上心了,天下女子千千万,她又不是天下第一,总有比她好的!” “没有。” 不会有人比曲薇儿要好。 薛金泽道:“先回府吧。” 他一要避嫌,二要掩盖‘薛金泽’这个身份,不能大张旗鼓去见曲薇儿。 兰聘欲言又止。 薛金泽道:“盯着太医,她的伤重要,至于婚事,我来想办法。你传消息给她,让她不要怕。” “是!”兰聘一溜烟跑了。 李政若有所思,摩挲着手指笑出声:“哥,你来真的?” “自然。” “那直接抢 分卷阅读47 不就好了!” 薛金泽垂下眼睑:“也未尝不可。” 22. 第二二章:算计 蒋煜文被禁足了。…… 曲薇儿的婚事暂时压下去,蒋煜文难得安生两天。 昨天约着人赛马,今天又约了人斗鸡。 只是—— 赛马场的东家心惊胆颤:“那位帐子里的是李国公府的世子李真,您看要不,咱换个地方玩?三公子李政就在一边候着呢,那位什么都不怕,您也知道——” 蒋煜文折扇敲在手心。 他早就想会会李真,可惜太后那边明令禁止让他不要招惹。 蒋煜文打定主意:“不就是一个残废?有什么好怕的,本公子就跟他好好来上一局!” 东家见劝了没用,索性袖手走了。 很快,消息传过去,两边隔着围栏,薛金泽被人推着走出帐子。 夏日蚊虫很多,但就偏偏不咬薛金泽。 蒋煜文一边甩着扇子扇,一边冷哼,吩咐小厮:“今天我要赌到的他屁滚尿流!” “公子肯定会赢的,瞧瞧他那个倒霉样子,一看就活不长。” “那是!” 蒋煜文正跟小厮说话,就见一个姑娘绕过赛马场的人跑过去,一下子栽倒在薛金泽面前。 蒋煜文纳闷:“什么情况这是?” “好像是孟家小姐,就是她揭发的那件舞弊案子。” “厉害啊!”蒋煜文抚掌大笑:“待会请过来我看看!” 两人在这边说话,那边兰聘一见孟晚樱,本来想拦住她,谁知道薛金泽竟然让她过来。 “孟小姐有事?”薛金泽问。 他声音有点冷,带着点珠光的沙哑。 “我,”孟晚樱那晚就偷听到了薛金泽的身份,所以今天才拼死跑进来。 这可是李国公府的世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自己手里溜走,也许稍加利用! “世子,我是来告诉你,薇儿被定亲给蒋公子了!” “我知道,孟小姐还有事吗?” “啊?” 孟晚樱无话可说。 她本来打算离间薛金泽和曲薇儿,一看薛金泽俊脸毫无笑意,冷沉沉看过来,顿时失去言语,讷讷道:“没,没了。” 她话音一落,不远处马上赛道的人呼喊起来。 是赛马要开始了。 她一个女孩子混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便赶紧拉着侍女走了。 兰聘望着她背影,抱怨:“世子,曲小姐确实不够意思,这么就答应了蒋煜文!” “有太后在,曲家也没办法。” “那曲大人怎么就不上门找您呢?只要您出面,这件婚事肯定会告吹的。” “他不找我,自然有他的理由。” 薛金泽也想不通。 上一世,曲家落魄,为了救曲薇儿,曲忧墨跑断了腿,能不能上的门都去求了一通,但唯独饶过了李国公府。 两家无冤无仇,薛金泽想不明白。 正想着,身边响起蒋煜文的声音:“哟,世子今日心情不错嘛?” 薛金泽直起身子扫他一眼:“好说。” 兰聘道:“蒋公子见了我们世子,不行礼么?” 按照蒋煜文真正的身份,自然是不用行礼的,但他因打死民女,被太后改头换面送去齐国,如今就只是一个商人。 蒋煜文:“你!” 小厮赶紧拉住他:“公子,咱走吧。” “哼!”蒋煜文一甩袖子就要走,身后薛金泽凉凉的声音传来:“蒋公子,本世子是被先帝册封,有印在身的,难道当不起蒋公子一个礼?” 随着薛金泽的话,四周不少人直直看过来,七嘴八舌议论开。 “太后那么大排场接世子,蒋公子这回踢到铁板了!” “别瞎说!世子再厉害,能比得过蒋公子血亲?” “那你看看那边是谁过来了?” 众人看过去,李政正一身红衣走过来,他神采飞扬,一脸桀骜不驯。 众人得出结论:得!今天是蒋公子倒霉! 蒋煜文听得一清二楚,脸上很不好看。 小厮轻轻扯他袖子:“不然咱就低个头?” “哼!”蒋煜文也怕李政,于是扭头,不甘不愿随便行个礼。 正要走,却被薛金泽叫住:“蒋公子,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你过来。” 蒋煜文面如寒铁,附耳过去,便听到薛金泽轻飘飘道:“ 分卷阅读48 我要发病了。” ??? 下一秒,蒋煜文腰上一疼,人不受控制地,肩膀一下子撞到薛金泽。 薛金泽一个踉跄,咳地像个破风箱。 “咳咳咳咳咳——” 李政脸色一变,快步过来。 小厮着急:“公子!” “你你你!”蒋煜文话都不利索了,“你阴我!你们都看见了吧,他阴我!” 蒋煜文的小厮磕巴了一下:“公子,咱赶紧走吧!” 眼见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你给我等着!” 蒋煜文撂下一句话,火急火燎跑了。 他一出马场,身后得得马蹄声,扭头一看是李政一脸杀气追上来了。 “快走快走!”蒋煜文叫车夫,“别让他追上。” 幸好,李政追了两步,就被兰聘喊回去了。 蒋煜文揪着马车车帘,见这杀神走了,才长舒一口气,马车的马突然嘶鸣一声。 “怎么回事?!”蒋煜文问。 “是孟小姐。” 夏天阳光灿烂,孟晚樱一身水蓝裙子,正柔柔摔在地上,一抬头,水汪汪的眼睛全是惊恐。 蒋煜文眼睛一亮:“惊了孟小姐,不如我送你一程当做赔罪?” *** 曲薇儿卧病在床静养。 她写给表姐华妙桐的信全都石沉大海。 曲薇儿觉得很奇怪:“真的没有回信?” “肯定没有,花湘不敢骗小姐!” 那些信,压根就压在曲忧墨那儿没有寄出去! 曲薇儿低迷了两天,花湘看不过去,于是提议她出去晒晒太阳。 谁知道这一天才到园子里晒太阳,就撞上了孟晚樱。 孟晚樱对管家道:“我来看看薇儿。” 管家不乐意,上次曲薇儿出事就是跟这个孟小姐在一块,她怎么还来?! 孟晚樱道:“我听说薇儿过段时间要去宫宴,拿了几个花样来,想让薇儿看看。” 管家皱着眉放行了。 孟晚樱的娘亲是很有名的绣娘,只是做了孟夫人以后不便抛头露面,于是绣活就不会流出来。曲薇儿进宫的衣裳,确实正在赶制。 管家道:“小姐在花园。” “嗯。” 孟晚樱直接进去找曲薇儿,她正坐在椅子上睡觉,腿上盖着一块薄被子。 阳光下,她瓷白的皮肤仿佛羊脂玉一般,耳垂小而精致,下巴因为受伤也尖了不少,柔柔弱弱,看着惹人心疼。 孟晚樱往前走了两步,曲薇儿睁开眼睛。 “晚樱?” “啊,是我。” 从宫里出来,曲薇儿就问过曲忧墨孟晚樱的事情,她一早就得知孟晚樱没事,孟晚樱连马车都没上,被车夫打晕在了门口。 “薇儿啊——”孟晚樱有些讪讪,“你怎么样?” “好多了。” “哦。”孟晚樱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等花湘去拿糕点的时候,突然道:“薇儿,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曲薇儿一口回绝。 一是她现在受伤不舒服,二是她觉得她需要提防孟晚樱。 怎么会,每次都那么巧。 孟晚樱讪讪的,最后还是走了。 出了府门拐角,蒋煜文的马车安静停着。 孟晚樱站在马车边,忐忑不安地道:“蒋公子,薇儿不、不愿意出来。” 怕蒋煜文怪罪自己,孟晚樱又赶紧道:“她喜欢一个残废,那残废还是她表姐的人!她不愿意嫁给您,她那种见高踩底的人,也配不上您不是?!我,我,其实我——” 马车帘子一瞬被撩开,里面正坐着薛金泽和兰聘。 “蒋公子呢?!”孟晚樱失声。 蒋煜文早被李政带走了。 兰聘看见蒋煜文撞到孟晚樱,就怕他们两个坏东西算计曲薇儿,赶紧告诉了薛金泽。 谁成想,居然还真是! 薛金泽道:“孟小姐,这次总不是意外?” “不是,我是被蒋公子——”‘逼迫’两个还没出口,看见薛金泽微垂着眼皮,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她一瞬明白,她的辩驳早被他一眼看穿,在这个人面前,她的秘密,她的谎言,都一展无遗。 孟晚樱索性沉默。 “后天,你父亲的调令就会到手,你就跟你父亲出京去,不要让我在京城看见你。” 两天后,孟父莫名其妙拿到贬官的调令。 孟父无语望天:“我最近没做错什么啊?!” 孟玉涵埋头看书, 分卷阅读49 孟晚樱却手指死死扯着衣裳不说话。 一家人在当天晚上,于下发调令的人催促下,匆匆忙忙出京城,去了一个偏僻小城。 而蒋煜文,被李政从马车里扣住闹了一通,赶在晚上之前,蒋煜文又进宫告状。 “姑姑,你要给我做主啊!” 一次可以,两次以上,太后就觉得有些厌烦。 她整日前朝的事情忙不完,还要帮蒋煜文收拾烂摊子,而且这次马场蒋煜文殴打李真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太后微合了眼皮,“煜文,你今日不要出宫了,就待在宫里,好生过了哀家的寿宴吧。” “姑姑?”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吗?!“就因为李真,你就要软禁我?!我不,我才不要想先帝一样被关起来,我要出宫!” 太后脸色一沉:“煜文,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姑姑——”蒋煜文被吓得一呆,“我是被冤枉的,明明是李真阴我,你还要罚我?我——” “闭嘴!” 蒋煜文呆愣愣看着太后,绿珠轻轻一拉他:“公子,先走吧。” 蒋煜文跟着绿珠走了。 出了门,蒋煜文赌气地小声道:“姑姑不疼我了,我要给她捅娄子!” 23. 第二三章:寻找 我要去苏州找他。…… 薛金泽回了府。 兰聘喜上眉梢:“恭喜世子,蒋煜文被禁足了!” “嗯。”薛金泽不意外,又问:“还没找到温昌斐?” 兰聘脸色一僵,“我们的人一直在搜寻,但那晚过后,城中大小书铺和花楼都翻遍了,没有他的踪影。” “他没有文牒,出不了城,现在肯定还在京都。” “那——” “再去找,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找出来!”薛金泽眉梢带着狠戾。 他不允许,这个人再出现。 兰聘领命下去:“是,世子。” 李政耀武扬威进来邀功,正好碰到兰聘行色匆匆:“你干嘛去?” “看看世子的药煎好了没。” 李政撇撇嘴。 他根本不相信兰聘的说辞,薛金泽觉得他为人危险,一直刻意提防,李政虽然知道这点,却毫无办法,只摆摆手:“你去吧。” 兰聘麻溜走了。 李政到院子里,“哥,你干嘛呢?” 薛金泽正在想曲薇儿被从登文楼掳走的事。 “你不觉得奇怪么?”薛金泽道:“那天晚上,李秋娘明明知道翁家、你都在找,依她的人脉关系,绝对不会留下曲薇儿,而且照蒋煜文的反应来看,他在此之前根本不认识曲薇儿。” 李政摸摸下巴:“是啊,但很奇怪,那晚我审问楼里的人,他们说李秋娘一直给蒋煜文办事的,但是那边刚顶不住,李秋娘就溜了,直接扔个烫手山芋给蒋煜文。” “送曲薇儿去的人我暂时不知道是谁,不过有这个手段的——”薛金泽道:“我想到一个人。” 那天晚上,牵扯翁家李家曲家,李秋娘丝毫不怕,反而她手下的人,像是疯了一样过来,堪比报仇,只能说明—— “是江崇礼回来了。” 李政瞬间脸色一变,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那个小瘪三?他不是被送出去做质子了吗?!他不可能回京的!” “那你害怕什么?”薛金泽直接问道。 李政磕巴了,“我,我,”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 薛金泽道:“当年他被送去做质子,不就是你的杰作吗?” 李政不答话,当年他确实看不惯江崇礼,于是使了点小计谋。 薛金泽:“迅速打发了你身边的林荣姑。” 李政立马反驳:“可我身边没叫林荣姑的啊?” 薛金泽蹙眉。 他只记得这女子的名字,并不知道长相。 上一世,这女子一直蛰伏,是一枚暗棋子,在江崇礼回来以后,直接下毒杀了李政,又从温昌斐手里诱拐走了曲薇儿,将她送给了江崇礼。 而曲薇儿进宫以后,薛金泽就被迫回了苏州。 此后有关曲薇儿的消息,只能偶尔从华妙桐那儿探听到。 薛金泽神色一沉。 “一定要找到她!” *** “小姐,”花湘兴高采烈进门:“蒋煜文被禁足了!” 曲薇儿毫无反应。 “小姐?” 花湘往书桌上一看,顿时呆住:“小姐你还在给薛公子写信啊?” “他走的突然,而且一 分卷阅读50 走就没有音信了。”曲薇儿担心薛金泽。 “这——”花湘眼珠子滴溜溜转,话兜在舌尖,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曲薇儿忽然道:“我们出府一趟。” “啊?去哪儿?” “随便走走。” 曲薇儿早就察觉花湘在隐藏什么,只是肯定是出于曲忧墨的示意,曲薇儿便不动声色:“我一直待在府里,人有些难受。” “哦,好。”这个理由花湘拒绝不了,她去请示曲忧墨。 曲忧墨正头大。 先是曲薇儿的婚事,而后蒋煜文又因冲撞薛金泽而禁足。 曲忧墨摸胡子,忧心忡忡:“不会是薛金泽故意的吧?” “不好说,”曲乔然到是很释怀,往椅子上一瘫:“我看他对薇儿有意思,你大可告诉薇儿他的真实身份,嫁给他,总好过嫁给蒋煜文啊。” 曲忧墨直接打断:“不行!” “为什么?” 花湘此时进来,回禀过以后,曲忧墨沉思一下,道:“行吧,多带些人,就在附近走一走,差不多了就回来。” “是,老爷。” 花湘跟曲薇儿出了府邸。 曲薇儿并没有玩闹的心思,她是直奔着来找李政的。 李政在城门口当差。 虽然他只是偶尔去,但曲薇儿打算碰碰运气,那晚她清晰看见,李政很听薛金泽的话,李政或许知道点什么。 “去城门口。”曲薇儿吩咐。 “啊?”花湘赶紧道:“小姐,老爷只让咱们在府门附近溜达下。” “带了这么多人,怕什么?都知道我许给了蒋煜文,没谁敢造次的。” “可是——” 曲薇儿轻轻咳一声,手指蜷起抵在唇下。 这几天她不怎么吃得饭,人瘦的厉害,花湘心疼,赶紧哄道:“好好好,就去城门口,不过说好了,就溜达一圈啊,咱就要赶紧回府了。” “我知道。” 马车直接去城门口。 李政正在跟守城门的守卫聊天,他出身不错,身手也好,只是脾气暴躁,下手有毒辣,他的手下没有不害怕他的。 守卫讪笑:“大人,您怎么来啦?巡防啊?” 李政眼皮掀也不掀,鼻孔出气:“嗯。” 薛金泽一说江崇礼的事,李政迅速骑着马就来了。 如果七殿下江崇礼偷摸会了京城,那简直就是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进去的。 李政最多算是个疯狗,偶尔发疯,江崇礼却是一条毒蛇,逮谁咬谁。 “堂堂七尺男人,活像个娘娘腔!”李政碎碎念完,又吩咐守卫:“你们严加排查,太后寿宴将至,别出什么岔子!” “是是是。” 李政扭身正要走,远远见一辆马车过来。 这他可太眼熟了,不是曲家的么? 李政立马脚步一顿,笑嘻嘻走上去。 花湘远远一见李政,吓得头皮发麻:“小姐,我们别去了!那是李政啊,他——” 曲薇儿直接掀起车帘,叫道:“三公子。” 花湘:…… 马车停下,曲薇儿下了马车。 李政打量着她:亏她有点良心,是瘦了一些。 曲薇儿蹙眉,她不喜欢人这么看自己:“三公子,我想问问,那天晚上,跟我在一块的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他?” “不认识。”李政故意逗她,“怎么了,小娘子?你是找情哥哥?” 花湘:…… 花湘赶紧扯扯曲薇儿:“小姐,咱回府吧。” 这人看起来太不正经了! 李政摩挲着下巴。 曲薇儿轻声道:“我明明见你们说话了——” “我还帮他是吧?”李政道:“他求我来着,本公子心善,就答应了,不过那个人我倒是知道,你们曲家看不起残废,将他轰出去了呗。什么百年大族,我看,也就那样。” “轰出去?”曲薇儿脸色煞白。 “对啊。”李政侃侃而谈:“你是不知道,还被打了一顿,啧,太惨了!” 曲薇儿身形一晃。 花湘赶紧扶着她:“小姐!咱赶紧回府吧。” “是啊,快回去吧,你一个小姐到处溜达算什么事情啊,都知道你许配给了蒋煜文,攀上了高枝儿,还管个仆从干什么?真有意思!” 曲薇儿上了马车。 李政见她走的麻溜,心里不爽,又阴阳怪气地道:“怎么?跟我多说两句话都不行?你三公子比蒋煜文好多了!跑这么快,你是怕蒋煜文不高兴?” “你!”花湘气结,李政明显是故意的。 分卷阅读51 曲薇儿轻声拦住她道:“我们回吧。” 回了府里,当天晚上,曲薇儿等府里人都睡下以后,换上花湘衣服拿着文牒,就一个人出了府邸。 天色昏暗,守门小厮没注意看就放行了。 曲薇儿出了府邸,直接喊了一个自己对他有恩的车夫:“送我去孟家。” “是,小姐。” 然而到了孟家门口,孟家早人去楼空。 夜里黑漆漆的,曲薇儿撩起车帘,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车夫打听了一圈,回来道:“小姐,几天以前,孟老爷就被调离出京城了,他们一家都走了。” 都走了—— 薛金泽走了,华妙桐也走了,孟晚樱也走了。 一堆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再过几个月,一顶小轿子,自己就会被蒋煜文抬去齐国做夫人。 曲薇儿手握住车帘,好半晌,她下定主意:“麻烦你送我去苏州一趟,我要见一下我表姐。” “啊?”车夫不敢。 这跑的太远了,带走小姐,被曲忧墨知道,那还得了!再说了,她可是太后赐婚给蒋煜文的,再大的恩情也比不过杀头啊! 曲薇儿拿出身上带着的银钱:“你送我去吧。” 月光下她脸色苍白,人看起来纤弱乖巧,眼尾微红。 曲薇儿道:“我在府里留了信的,明天早上花湘就会带人追上来,你不用怕。” 也是,一晚上,确实也就只到城外。 车夫看着她沉甸甸的荷包,又望了望曲薇儿神伤的样子,一阵心疼不忍,便咬牙答应了:“行,小的这就送小姐出城!” 曲薇儿出府的时候,怕被人盘查,也顺带拿走了花湘的文牒。 白天李政的话,叫曲薇儿心惊胆颤,曲忧墨一直遮掩薛金泽离开的事情,华妙桐又不辞而别,蒋煜文被太后责罚,孟晚樱一家都被调走。 那晚参与的人,都没个好下场。 而薛金泽在里面身份最低,如果是被打一顿,大约凶多吉少。 她一定要亲自去苏州看看才能放心。 曲薇儿放下帘子:“走吧。” 24. 第二四章:再遇 好好等我来娶你。…… 出了城门,四周静悄悄的,车夫跟曲薇儿闲谈。 “小姐,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 “我去打听的时候,那家人说孟家似乎是得罪了京都的什么人,所以孟老爷的调令才来的那么快。” 曲薇儿心不在焉,“既然走了,就算了。” 车夫见曲薇儿没什么交谈的意思,便专注地赶着车。 马车一出城门,路上就少有灯火,幸好星星繁多,月色皎洁,一路走过去倒也还好。 只要不碰到什么歹人,去投宿一个客栈,等明天一早,曲家的人就能追上来,到时候再赶着快马去苏州,完全不成问题。 车夫这么想着,便朝着客栈去。 到了客栈,已经夜色沉沉,账房先生正靠在柜台上打哈欠。 一听见马车响动,账房先生瞬间清醒了大半直起身子。 车夫带着曲薇儿进来,“要一间上房。” 本来随着主人出门,他可以去睡通铺,但他不放心曲薇儿,于是打算守在门外。 账房先生扫一眼,了然笑开:“有有有!!!” 登记完,拿了钥匙,他亲自领着曲薇儿上了二楼。 账房先生也怕惹出麻烦,给曲薇儿排了最里面的房间。 走廊厄长,没有一点动静。 到了房间,曲薇儿进去歇息,小厮则去打水来伺候她。 小厮人刚到井边,正提着木桶要扔下去,就被一只手捉住了。 “谁?!”一扭头见是兰聘,小厮才松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大晚上的,你走路也没动静,不过——” 小厮诧异:“你不是找了新的东家吗?” 兰聘笑开:“我就是跟我新东家来的。” 兰聘当时认了薛金泽以后,就换个身份到曲家做小厮,后来薛金泽走,他找个由头也就走了。 小厮不明所以,‘哦’一声。 兰聘掏出个烧鸡,两人坐在井边就聊了起来。 *** 曲薇儿一个人坐在铜镜前。 她伤口逐渐恢复,但人精神气大不如从前,今天只是这么一颠簸辗转,她就有点吃不消。 她取下锥帽放在一边,正发呆,门被敲了一下。 “应该是小厮。” 曲薇儿起身去开门。 但越靠近那扇门,曲薇儿越觉 分卷阅读52 得心里怪异,她到了门边,轻手打开门,顿时呆住:“薛金泽!你怎么会在这儿?!” 薛金泽本来都要睡了,兰聘跑进来说曲薇儿的马车已经出了京城,他才赶紧追出来。 一路追上来的时候,问了守城官,就大约知道白天李政跟曲薇儿说的是什么。 “曲小姐可真大胆!这去苏州多远啊,而且她还受伤着呢,就这么到处跑,人肯定受不了啊。”兰聘一边赶车一边碎碎念。 薛金泽蹙眉,他也没想到曲薇儿会胆子这么大。 上一世,她总是娇娇弱弱。 薛金泽道:“别说了,快走。” “哦。” 兰聘赶着马车追上来,刚好到客栈追上了。 走廊上点着几盏红灯笼,灿幽幽的,曲薇儿顿时掉了眼泪:“幸好你没事。” 她其实不是个爱哭的人,但看见他,一瞬间就觉得心里的委屈都有了哭诉的地方。 其实不管是父兄也好,孟晚樱也好。 在上一世里,她最亲近的人,还是薛金泽。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薛金泽轻声问道。 “我,我爹说你去苏州了,我本来打算去苏州找你的——” “为什么要找我?” “啊——” 曲薇儿顿时词穷。 没见到薛金泽的时候,她担心薛金泽的安危,但现在见了他,她又有点羞涩和不知所措。 他问别的问题,她都能对答如流。 但唯独扯到这个—— “嗯?”薛金泽望着她眼睛,伸手捏住她手腕,她确实是瘦了不少,虽然不至于脱相,但之前的娇憨,迅速褪去,开始渐渐有些成熟女子才有的风韵。 “我——” 薛金泽道:“推我进去。” 曲薇儿迅速反应过来,走廊上随时会有人出来。 她连忙推着薛金泽进去。 两个人在房间里,几盏灯照的影影绰绰,曲薇儿有些紧张,正想开口。 薛金泽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伤口?好多了,再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曲薇儿道:“云英真人上次也不见了,他医术倒是不错,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爹派人去山里找他,也没——” “我看看。”薛金泽直接打断她的话。 “啊?” 她的伤口在肩胛骨下,如果要看伤口,那就得扯开衣领。 大晚上的,两个人这样子—— 曲薇儿讪笑:“已经没事了。” “我看看。”薛金泽声音轻柔,却是不容置喙。 他得看过,才能放心。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曲薇儿败下阵来,她蹲在薛金泽面前,捏着衣领微微掀开,察觉到薛金泽的视线落在那儿,曲薇儿瞬间移开脸不看他。 “薇儿,你会嫁给我,对吗?” “……是。” “那我看看,有什么不可呢?” 曲薇儿心里尴尬,却拗不过他,只好轻轻褪去了外衣。 灯光下,她雪白的皮肤上,伤口尚未愈合,仍旧绑着绷带,绷带绕身一圈,细细弱弱地攀着,更显皮肤嫩滑。 上一辈子,情到深处,她总会又哭又喘,做多少次都像第一次。 金铃铛作响的时候,她别开眼睛不看他。 仿佛不看,就一切都不存在。 薛金泽知道她不喜欢做这个,但只有这样,才让他觉得她彻底属于自己。 如果不是那时她小,他甚至不会顾忌地要她,直到她被查出身孕为止。 他要她的羞涩在自己身下破碎开,从身到心毫无保留地属于他。 他怜爱她,却也残忍地对她。 “薇儿,睁开眼睛,看着我——” 曲薇儿会说:“你,你像另一个人,我不要看。” 确实是,纱帐层叠,他放纵起自己,就跟平日里完全不同。 白天,他爱她的单纯清白。 晚上,他想要她与自己共赴极乐。 可惜的是,怎么教都教不会,到最后他反而习惯了她又软又羞涩地迷糊样子。 回忆到此打住,薛金泽垂着眼睛问道:“薇儿,你去苏州找我干什么?” “你,你不是想我嫁给你吗?” “你愿意吗?” “我愿意。” 在薛金泽离开的这段时间了,曲薇儿不断去梳理自己,前世今生交叠在一块,她承认,自己上一辈就喜欢他,可当时的喜欢里有疏离的成分,不像现在这样,经过曲家的相处,她没那么怕他。 薛金泽轻轻笑开:“愿意就好,好好养伤,等我娶你。” 而后的事情曲薇 分卷阅读53 儿就不记得了。 早上醒来她好端端睡在啵啵床上,一开门,门口小厮吓一跳:“小姐。” “昨天晚上——” 小厮赶紧道:“我打完水就一直在小姐门口待着的!” 兰聘拿的酒太好,吃肉喝酒的,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但怕曲薇儿生气,他只好这么说。 曲薇儿也以为自己做梦。 屋子里确实毫无薛金泽来过的痕迹。 曲薇儿道:“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是,小姐!” 曲薇儿梳洗过后,才下楼,就被曲忧墨带人堵住了。 曲忧墨虽然心疼曲薇儿,但见她胡闹,还是生气:“瞎跑什么?伤都没好还想去苏州?回府!” 曲薇儿拗不过曲忧墨,只好跟他回去了。 一回府,曲忧墨就找人看管着曲薇儿,防止她再乱跑。 *** 时间匆匆,就到了太后寿宴。 曲薇儿知道外面的消息,都是来自花湘。 花湘眉飞色舞:“听说孟辛帝最近重病了,太后召了好几个皇子回来,到时候寿宴上,肯定很有意思,他们好几位可都没娶亲呢!” 曲薇儿神色恹恹:“跟我也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花湘眼珠子滴溜溜转:“小姐啊,你到时候若是能被其他皇子看中,让他去给太后求娶,你不就不必嫁给蒋煜文了?” “蒋煜文——” “对啊!他之前禁足宫里,不知怎么,又惹恼了太后,听说他以太后的名义给好几个人发了诏书。” “皇子?” “对啊!所以太后震怒,他直接被幽禁了,在宫里听说又哭又闹,整天去吵孟辛帝。” 曲薇儿道:“孟辛帝没事的。” 上一世,孟辛帝其实是死在十四殿下江崇礼手里。 江崇礼母妃貌美是个外族女子,他生下来就漂亮孱弱,不得先帝待见,太后更是讨厌他。 他母妃产下他不久就去世了,而太后掌权之后,直接将他作为质子送去了齐国。 齐国人对他很不好,上一世江崇礼回来的时候,人阴气很重,很像一条嘶嘶吐着芯子的蛇。 在太后寿宴上,他以一个下毒的名义,将曲忧墨关到了牢狱里。 曲忧墨身患寒疾,根本不能在天牢久待。 上一世曲薇儿想去见曲忧墨,托人求了江崇礼,江崇礼懒懒答应了。 她去的当天,江崇礼正巧从天牢里视察出来,一撞上她,江崇礼鼻尖翕动,抬手用手绢在他面前甩了甩,当场就笑了:“好香啊,比血腥味还要香呢。” 曲薇儿害怕,匆匆行礼就走了。 上一世,曲薇儿托的是花湘,花湘说她认识江崇礼的一个小厮,他们两人会偶尔走动。 那这一世—— 曲薇儿道:“花湘,十四殿下是不是也回来了?” “是啊,不过这两日才到京城,我认识他手下的一个小厮!” 曲薇儿颔首:“我知道了。” 这也是曲薇儿之前想将自己婚事拖到寿宴的原因。 一是,她要想办法不嫁给蒋煜文。 二是,她要在当天想办法不让曲忧墨卷进宫门内斗。 现在蒋煜文自己惹恼了太后,那就主要是第二件事。 曲薇儿道:“寿宴当天,你去问下十四殿下的小厮,十四殿下去哪儿我们就不去哪儿,也告诫父亲,离他远点。” “啊?”花湘又瞬间了然:“也是!十四殿下的脾气,实在不怎么好!” “嗯。” 花湘又笑眯眯道:“到时候李国公府的几个公子小姐,也都会去的,小姐最近要好好将养,到时候艳压群芳!” 25. 第二五章:宫宴 她们遇见了世子。…… 艳冠群芳曲薇儿到没想,她只希望平平安安。 太后六十寿宴,极尽奢靡。 提前三天的时候,户部侍郎便开始了布置,在大街上挂满了红色绸布,随着外国使臣进京来贺,京都一时间十分热闹。 真正到了这天,阳光灿烂。 花湘一早就帮曲薇儿梳洗,“小姐,我听说这次齐小姐也会去呢。” “齐红媚?”要是以前,曲薇儿还有跟她斗一斗的心思,现在她什么想法都没了,“她去不去跟我们没关系,到时候你放机灵点,只要避开十四殿下就行。” “是,小姐。”花湘满口答应。 曲忧墨也要进宫,不 分卷阅读54 过他要先行一步,去面见孟辛帝。 曲忧墨担心曲薇儿:“到了宫里,你要去见太后。如今蒋煜文还被禁足着,今天晚上应该会出来,到时候你,” 曲忧墨面色凝重,叹口气:“你若是遇上他,多加注意,他那个人恣意妄为习惯了。” “我知道了。” 曲忧墨叹口气,走了两步,想起今晚薛金泽也会去,又扭过头来,想说话,见曲薇儿呆呆的,便止住了话头。 她是女眷,应该除了会遇到几位皇子和蒋煜文,不会再碰到其他包括薛金泽在内的男子了。 曲忧墨对小厮道:“走吧。” *** 曲忧墨一走,曲薇儿也收拾下该走了。 曲乔然送曲薇儿到门口。 这几天曲薇儿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 但曲乔然身为兄长,想着曲忧墨会不告诉曲薇儿薛金泽的真实身份,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于是曲乔然也没说,只吩咐花湘:“躲着点李国公府的人。” “奴婢知道了。” “今日入宫,齐红媚也要去,看着别起了争执。” “嗯嗯,奴婢记下来。” “那就走吧。” 马车载着曲薇儿摇摇晃晃进宫。 到了宫门口,先是厄长的排查,等排查完了,又下了马车走进去。 花湘无聊:“小姐啊,今日来的人好多啊。你看,那不是齐红媚。” 曲薇儿顺着花湘的视线看过去,“确实是她。” 齐红媚经过那晚的事情,老实不少,但眉宇之间的傲气仍旧存在,她正在跟侍女说话:“热死了,让你拿的扇子呢,快拿出来。” “是是是。”那侍女很脸生,并不是金雀。 曲薇儿蹙眉,绿珠亲自来接曲薇儿,“薇儿。” “绿珠姐姐。” “今天怎么穿的这么素?不过素了也好看,毕竟就快为人妻了。” 曲薇儿不应声。 四周喧哗成一团。 绿珠奉命便带着曲薇儿直接去见太后。 三人绕过小亭子,又走过廊腰缦回的假山群。 太后正在假山前假寐,几个年龄小的皇子公主在钓鱼玩。 “我的厉害,十四哥哥你欺负我!”十六公主娇气地道。 曲薇儿刚跪下去行礼,闻言瞬间脊背挺直。 江崇礼居然也在!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细碎的,不遮掩阴柔,却穿透力极强,仿佛在她的耳朵边呢喃。 “嗯?就欺负你,怎么了?” “你!我要告状,太后,十四哥哥他欺负我!” 十六公主拉着江崇礼过来到太后面前说理。 太后心情好,不跟他们计较这个,小事化了,道:“绿珠,一人赏赐一盆水莲花,让散了吧。” 绿珠领命去准备。 十六公主娇小可爱,才九岁,奶里奶气地道:“不给十四哥哥,他是个坏蛋,太后,给子瑜哥哥好不好?” “好好好。”太后眉眼含笑。 薛金泽的本命是李真,字子瑜。 太后正要拉拢薛金泽,十六公主和李国公府有亲属关系,她巴不得十六公主整天黏着薛金泽好让他们的关系缓和。 曲薇儿不知道缘故,有些疲倦地抬头视线,一瞬间跟人群里的江崇礼撞在一块,曲薇儿顿时呆住。 这人的眼睛—— 它含着邪佞的笑,丝毫不显得散漫,反而纤长的眼睫抬起后,露出沉沉一抹笑,眼底饱含的童稚被疯狂覆盖。 曲薇儿顿时身形一晃。 太后关切问道:“怎么了?” 绿珠笑道:“大约是太热了,薇儿不怎么晒太阳,太后,您就放过薇儿吧,让她去歇一歇,好等着晚上的晚宴。蒋公子正在换衣裳呢,晚上也让他们见一见。” “也好。”太后答应。 曲薇儿长舒一口气。 她随着一个宫娥出来,但却不见了等在外面的花湘。 “不是说了在这儿等着我么?她又去哪儿了?”曲薇儿讷讷道:“她没来过宫里啊,应该不会乱跑才对。” 曲薇儿对宫娥道:“姐姐,您先去吧,我等等我的侍女,而后我自己去歇息的地方。” “是,奴婢先告退了。” 等侍女一走,曲薇儿在一边的石头上坐下来。 她坐了一会儿,太阳实在好,晒得人发晕,曲薇儿有些困倦,打个哈切虚虚靠着假山,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曲薇儿赶紧坐好。 那堆人边走边说话。 “齐姐姐,你真要放过曲薇儿啊? 分卷阅读55 她过两天可就要嫁给蒋煜文了,错过了这次宫里的机会,怕是就难见到她了。” “我当然不会放过她。”齐红媚咬牙切齿,要不是曲薇儿,她怎么会落的这个地步。 齐红媚道:“我给她备了一份大礼等着她呢,今晚就能见真章。” 先前的女声又道:“不过她真是够倒霉的,居然要嫁给蒋煜文。” 一人又道:“明明是蒋煜文倒霉,听说曲薇儿跟她府上的一个残疾小厮有染,蒋煜文当时急着定下亲事,等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有曲薇儿好受的。” 齐红媚笑了:“蒋煜文的性子,肯定会找出那个残疾,百般折磨。她真是自甘下贱,居然跟个小厮混在一块。” 曲薇儿睡意顿时全消。 她们是在说自己。 她们快要过来的时候,曲薇儿站起身子,打算跟齐红媚碰上,她不喜欢人这么说薛金泽。 但等了一会,她们没有过来,却突然全住了口,布料摩挲着,齐声:“见过世子。” 对方没有应声。 齐红媚却尖声道:“怎,怎么会是你?!” 很快,响起一个内侍的声音:“温夫人冲撞世子,责罚去朝华殿思过。” 话音一落,齐红媚就被人带走了。 曲薇儿诧异。 世子,应该是李国公府那位了。 她稍微走神,再一抬头,就有人分花拂柳地过来了。 26. 第二六章:心仪 你居然喜欢家仆!…… “小姐, 你回来了呀。”花湘赶紧过来扶住曲薇儿,“太后没说什么吧?” “没有。” 曲薇儿轻轻摇摇头。 她一瞬间想,自己又是在期待些什么。 花湘道:“小姐,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遇上了十四殿下。” 碰上江崇礼,总是让曲薇儿惴惴不安。 上一世里,她先是在海棠宴会上遇到了温昌斐。 随后不久, 温昌斐上门提亲, 虽然曲忧墨拒绝了婚事,但没多久,温昌斐求得了太后的旨意,曲薇儿被默认为是温昌斐的准夫人。 而后没多久, 太后寿宴的时候,江崇礼就回来了。 他一回来, 曲家就开始倒霉。 最后, 他成功拉拢了李政, 在李政为他鞠躬尽瘁的时候, 他直接设计杀了李政。 而后在温昌斐的帮助下顺利登上了高位, 太后被禁足在宫内,孟辛帝则很快就薨逝了。 而曲薇儿也不知什么缘故,被送进了宫到江崇礼身边。 江崇礼也不碰她, 就是坐在椅子上懒懒看着她, 双目中火光璨璨。 “薇儿, 你怎么不笑呢?”江崇礼猛地笑开, 森白面皮一瞬间癫狂尽显:“你不喜欢温昌斐,我将他发配了出去,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江崇礼嘻嘻笑,玉白指尖撑着下巴,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曲薇儿:“……” 他总是晚上来,站在帐子外面,入迷地看着曲薇儿,直看得周围的宫娥都觉得毛骨悚然。 但没人敢出声,好几次,曲薇儿醒来,发现他视线黏在自己身上,动也不敢动。 江崇礼就是个疯子。 *** 曲薇儿心里不安,吩咐花湘:“今天晚上,你留些神,我们差不多就出宫,千万不要在宫里惹出事情。” 花湘点头应了。 她们两个到休憩的殿内,刚才齐红媚说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蒋煜文也听到了风声,正在大闹。 椅子被踹了一地。 蒋煜文:“好她个曲薇儿,跟别人不清不白的,我不要娶她了!” 宫娥赶紧拦住他,“蒋公子,今日太后寿宴呢,您还是不要惹事情了,她们只是说说,并不见得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你是不知道,我是在哪儿见她的!”话一出口,蒋煜文又立马噤声。 上次楼里的事情出来以后。 太后着人去查了一下,李秋娘不见踪影,反而好像查到了什么跟先帝有关的事情,所以太后嘱咐过,楼里的事情不能再提。 蒋煜文烦躁,扬手推开宫娥:“你懂个什么!”又看向一堆世家小姐:“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曲家的小厮?” 一堆人互相看着对方,都不敢说话了。 这种事情,捕风捉影,本来就是口口相传,传到现在,谁还敢去确定 分卷阅读56 是真是假,而且蒋煜文又要闹到太后那儿去。 众人正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就见曲薇儿过来了。 “曲小姐到了,蒋公子大可直接问问曲小姐。” “就是,她不敢跟蒋公子你说谎的……” 宫娥冷冷扫过去,一堆人立马噤声。 蒋煜文扭头看见果然是曲薇儿。 他气不打一处来,迎上去,一把抓住曲薇儿就走:“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蒋煜文大手如同铁箍,曲薇儿挣扎不开,花湘和身边的宫娥吓得半死,赶紧拦蒋煜文。 “蒋公子,您先放手,您吓到我家小姐了。” “今日太后寿宴,蒋公子莫要将事情闹大。” “哼!”蒋煜文扭头,面上怒气丛生:“都滚开!” 他一生气,脸上肥肉直抖动,花湘和宫娥不敢跟上来。 出了宫殿,蒋煜文一把将曲薇儿推在墙上。 平心而论,曲薇儿很漂亮,她肩胛骨纤细雪白,眼睑微微泛红,此时抬头,泪汪汪的眼睛,眼尾淡红,看着让蒋煜文心口一滞。 但很快,蒋煜文收敛情绪,恶狠狠问道:“你喜欢那个家仆?!” 曲薇儿本想沉默,但在这一瞬间,却想起薛金泽孤独坐在窗子边的样子。 第二世了,她还是没有离他近一点。 一刹那间,曲薇儿下定了主意。 反正左不过一死,她抬头,灼灼目光直直看进蒋煜文眼里,道:“是,我喜欢他,我在曲家时,已许给了他。” “你……!” 27. 第二七章:赐婚 小姐得偿所愿了!…… “家仆怎么了?”曲薇儿轻轻笑开, 她眼睑一动,唇角微弯。 一刹那间,软风掀翻头顶花梢, 粉艳的花瓣落了一身,她臂弯的沙罗柔柔飘开。 是了。 家仆又怎么?残疾又怎么? 她从来不在乎。 她不像世人那般眼皮浅显,只看到功名利禄, 人生岁月漫长, 又意外横生,谁知道明日是什么样子,她本就是重活一世的人。 从重生惩罚金雀、遇上薛金泽、被温昌斐掳走等等的事情过后,曲薇儿已经由一开始的她要报仇心态慢慢转变了。 她恨那些翻手为云毁了自己的人, 她也曾有满腔的恨意,但是到薛金泽离开了以后。 曲薇儿忽而就转变了想法。 重活一世, 她真的只是为了做一把利刃吗? 不, 不想的, 她只为自保, 然后和薛金泽在一块。 曲薇儿开口:“蒋公子, 你听到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当然有想问的! 区区一个残疾的家仆,怎么就入了曲薇儿的眼睛, 自己怎么就不行?! 蒋煜文攥着她手腕, 目光深沉, 好半天, 他望着曲薇儿的眼睛,莫名心里仿佛挨了一刀。 “你,我不会放了你的!” 蒋煜文几乎是落荒而逃。 花湘在一边吓得半死,赶紧跑过来, “小姐。” 身后看笑话的小姐们也呆了呆。 这什么情况啊! 蒋煜文那个猪头怎么好像还害怕了?他也有怕的时候吗?! 曲薇儿轻声吩咐花湘,“我们不进殿去了,你陪着我在这儿等一会儿。” “是,奴婢知道了。” “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 是不是很不应该,很不合时宜。 曲薇儿后知后觉,顿时脸颊通红。 哪怕在薛金泽面前,她都没有承认过得事情。 花湘一言难尽,却重重捏了捏曲薇儿的手:“小姐管那些眼红的人干什么?!” 身后一堆小姐,都没意思的散开了。 曲薇儿跟花湘坐了一会儿,那边就有内侍来传宴。 进了宴会,都是女眷,只有几个皇子在内,曲薇儿只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她举目四望,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花湘留在外面,曲薇儿一人揪着手绢,颇有些紧张。 旁边几个桌子上的小姐,不时对着曲薇儿指指点点。 肯定还是白日的事情。 曲薇儿本来也想找个更妥帖的方法,让蒋煜文退婚,谁知道—— 还是自己没有忍住。 齐红媚被安排在比较远的桌子上,她脸色煞白,也不跟身边的人说话,一改平常的张扬跋扈,只垂着脑袋, 分卷阅读57 一副随时要赶紧走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 曲薇儿正诧异,一道高昂尖细的内侍声音响起:“太后到——!” 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曲薇儿跪伏在地,不多时,一堆人进来,簇拥着太后,有一双男靴在曲薇儿面前顿了下。 曲薇儿低着头,那脚很快又走了。 呼啦啦落座后。 太后和煦道:“诸位平身吧。” 曲薇儿混在一堆小姐里起身,抬头一看,那站在太后身边的,居然是李政。 李政双目饱含笑意,亮的如同猎豹,今日一身红色衣裳,端的是丰神俊朗。 有一个小姐轻声议论:“蒋煜文怎么没来?” 她们可正等着看笑话呢! 很快,太后点了戏以后,台子上就唱了起来。 第一出,是麻姑献寿。 曲薇儿垂着头,只希望今晚的宴会能早点结束。 孟辛帝在外面陪着文武百官,这里女眷多,却也安安静静的,依稀能听到外间官员们的谈话。 开头都是祝寿,一个个贺礼送上来,送礼的官员也过来说几声好听的。 到了一半,台上的戏结束了,那麻姑正要下台子,被蒋煜文一把拉住,就带到了太后的面前。 他上了妆,油头粉面甚是可笑。 尤其与婀娜戏子立在一起,有小姐没忍住笑出声。 “别笑,小心被人听到。”身边的女伴提醒她。 曲薇儿却心里一滞。 “奴婢给太后娘娘贺寿!”蒋煜文开始耍宝,周围几个小姐戏谑的笑落在曲薇儿身上。 蒋煜文上曲家求婚的事情人尽皆知。 今晚,要么太后一锤定音定下婚事,要么蒋煜文因为白天的事情,直接找个由头让太后惩罚曲薇儿。 大多数的小姐都面露不忍,尤其几个曾与曲薇儿一同入宫侍奉太后的几个小姐。 “太后娘娘,奴婢想沾沾娘娘的彩头!”蒋煜文开口。 曲薇儿手指紧紧攥着手指。 此时,李政笑道:“这位‘麻姑’不如先等等,我哥哥正候着呢。” 众人倒吸口凉气,有几个小姐已经叽叽喳喳闹开。 “是世子,他居然也来了!” “他当然会来啊,我就是奔着世子来的!世子好容易回了京城,你不记得上次太后给的仪仗了?” “世子是先帝的肱股之臣,太后当然会看重他啦!我哥哥说世子不仅相貌一等,还诗词歌赋都是上品!” 世子……? 曲薇儿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紧张地等着。 薛金泽被兰聘推进来,他的贺寿礼是一件珊瑚。 他一进来就看见了曲薇儿,她今日到是乖巧,穿的素淡,撑着下巴坐在外圈,像是正在发呆。 薛金泽先说了一堆漂亮话,而后他道:“太后,臣也到了婚娶年纪,在此,想求娶一个人。” “哦?是谁?” “她今日也在这里,正是曲家千金曲薇儿。” 小姐们瞬间炸开。 “曲薇儿?她不是已经许给了蒋公子了么?” “世子这是明抢啊!” 曲薇儿浑然不觉,直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出来。 她一瞬间抬起头,然后就跟薛金泽的视线撞在一块。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但很快,曲薇儿就将他和‘世子李真’的身份联系在了一起。 他是那位李真? 太后淡淡笑开。 早在调查那天晚上的事情的时候,太后就知道了薛金泽一直在曲家,稍加推测,就猜出薛金泽大约对曲薇儿有意思。 当时赐婚给蒋煜文有两个道理。 一是若是薛金泽不喜欢曲薇儿,不打紧,蒋煜文有想娶的人也是好的。 二是如果薛金泽喜欢曲薇儿,那她可以改将曲薇儿赐给薛金泽,以此也卖给薛金泽了一个人情。 太后抬头,看向曲薇儿:“薇儿哀家很疼惜,以前一直养在哀家身边,她的婚事,哀家要问过她才算。” 曲薇儿在众人又是艳羡又是惊疑的神情里,离了座位,一直行到薛金泽身侧,她才跪下去,行过大礼,颤着声音道:“薇儿愿意。” “那好,哀家便成人之美,为你们赐婚。” 蒋煜文在一边要说话,被绿珠拦住。 后面的事情曲薇儿都觉得很不真实。 一直到宴会散了,众人鱼贯出门,曲薇儿握着花湘的手,花湘已经知道了赐婚的事情,高兴地道:“小姐得偿所愿 分卷阅读58 了!” “嗯。”曲薇儿有点不好意思。 正想说话,身后薛金泽跟上来,声音压得很低,带了点细碎的笑意,“我从来不知道,你连蒋煜文都镇得住。” “你!”曲薇儿又羞又气,但却仍旧不敢和他对视。 今晚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 薛金泽又道:“往后,还请夫人手下留情了。” 曲薇儿猛地抬起头。 明月皎皎,拉长人影,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曲薇儿颔首,“好。” 28. 第二八章:下聘 他会对你很好的。…… 曲薇儿回了府邸。 曲忧墨一脸凝重, 眉峰蹙起:“果然,”他猜的不错,薛金泽在离开曲家时就喜欢上了曲薇儿。 也是他的错, 他没有尽早阻拦。 曲乔然实在不懂自己老爹:“我说爹啊,嫁给薛金泽,总比嫁给蒋煜文要好, 你又不是不认识蒋煜文?滥赌就算了, 人还——” 两个人正说话,曲薇儿和花湘新来。 “爹,二哥。” “宫宴怎么样啊?你的恩旨二哥可是听说了!” “我……”曲薇儿脸颊通红,却磕磕巴巴。 “爹早就知道他是李真, 但不让告诉你,上次也是他救了你, 最后李政背的锅, 他虽然性子冷淡了点, 但依照你二哥我的眼光来看, 是个不错的。” “啧,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曲忧墨直接让曲乔然先走。 曲乔然耍宝地抖了眉走了。 花湘识趣,也跟上去。 一时间, 大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曲薇儿不解曲忧墨的意思, “爹, 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是去了苏州?” “都过去的事情了, 既然他已经向太后开了口,想来不久你就要过门,李家复杂,你, ”曲忧墨心中不安,“你害怕吗?” 他疼惜这个小女儿,虽然这一段时间他都觉得曲薇儿和以往不同。 但是都是好的变化,曲忧墨便也不便过问,再加上,虽是父女,但两人之间曲忧墨仍是很有界限,对她的变化也仅仅发现了衣饰和一些出格的作为上。 “你要不愿意,为父——” 他以前没有护住曲薇儿的娘,但他必须护住曲薇儿。 金銮殿前再死谏一次,也未尝不可,只要曲薇儿不愿意,他就会去—— “我愿意,”曲薇儿的声音轻轻响起。 细碎,温柔,却掷地有声。 隐隐有着回响。 曲薇儿微怔。 曲薇儿:“爹,我以前就喜欢他,能嫁给他,是薇儿的福气。” 曲忧墨看着她,半晌叹口气认了:“好,你愿意就好。” 随后不久,宫里就有内侍来传旨意。 曲忧墨率领曲府众人领旨谢恩。 曲乔然很高兴,大赏了内侍和曲家。 曲府一团喜气扬扬,曲薇儿也在整天忙着筹备东西。 李国公府送来的聘礼很丰厚,送聘礼那天,曲薇儿躲在花厅的屏风后,望着满院子的红绸喜礼,弯唇笑起来。 她要出嫁了。 是三媒六礼、三书六聘。 薛金泽将一个女子出嫁该有的所有东西,加倍给了她。 曲乔然对薛金泽很满意:“薇儿,我看你要是嫁过去,他对你肯定很好,他虽然腿不大方便,但二哥看的出来,他喜欢你。” 花湘也在一边凑热闹:“是啊小姐,现在只是聘礼,等到出嫁那日,奴婢总觉得姑爷,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呢!” 曲薇儿颔首笑起来。 她对这些并不是很在意,但她却从中感受到他的真诚。 “我也会对他很好的!” 曲乔然扇子点下她额头:“还用你说?他在我们家的时候,你就差给他为奴为婢了!” “二哥……” “好好好,怕了你了,我不说了。” 时间匆匆,很快就平静无波地到了大婚那天。 29. 第二九章:大婚 他亲自来迎亲了。…… 早上下了小雨。 花湘靠窗喂雀鸟:“小姐, 你说这段时间蒋煜文这么安宁,别是安着什么坏主意吧?” “说不准。” “他要想害小姐呢咱也不怕,还有世子呢!嘿嘿, ”花湘调皮一笑, 分卷阅读59 “奴婢说错啦,从今天开始, 要叫世子妃了。” “世子妃?”曲薇儿觉得这个称呼太陌生。 心里却有一阵阵喜意在翻涌。 她是真的要出嫁了。 幼年时候, 她曾见人高头大马去娶新娘。 红绸礼缎飘满半边天,鞭炮炸开,新娘子身上红海耸动,艳茹云霞蒸蔚, 芊芊玉手探出袖口,便被扶上八抬大轿。 此一去, 就不再是闺阁娇憨少女, 而要执掌中馈打理内宅。 做少女是好的。 但在最美的年华, 嫁给心上人, 却也很好。 她们两正说话, 曲府的丫鬟婆子几十个人捧着凤冠霞帔进了院子。 正是夏日里薄雾蒸腾。 她们脚步极快,喜气洋洋进门来,路上遇到曲管家, 就停下闲谈两句。 “哎哟, 管家, 起的这样早。” “这不小姐大喜, 我刚封好红包,要来给小姐送。” 曲薇儿一共三个哥哥。 大哥常在京城外,身有官爵,娶得是当地一个才女。 二哥腹有诗书, 却游手好闲不问功名,三哥一早从军,只偶尔回来,二哥三哥都未婚配,所以曲薇儿作为最小的,礼越了两位哥哥先大婚,按照习俗是要给他们封个红包的。 曲薇儿尚未梳发,听到脚步声,立马卷起珠帘,脆生生一笑:“三哥还没回来?” “刚回来,他一个人当‘急先锋’,先跑着回来的,随从随后才能到。”管家心中欣慰,又颇为酸涩,“婚礼是在晚上,国公府规矩比我们府里多,一会儿让花湘伺候你先吃点东西。” “我知道了,那我等会去见三哥?” “不必了,三哥自己来见你。”随着一声爽朗男音响起,门边双手抱臂倚门站着一个俊俏郎君,他刀锋般的唇齿间衔着一根翠绿狗尾巴草。 “看来你是挺喜欢他的,不然要在平常,这么时辰你指定是还睡着呢,小懒猫一个!”曲乔凯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瞳低微红,颇不自然地掀唇笑笑,“二哥回来一身灰土,等我去换身衣裳再来看你。” 说完话,也不等曲薇儿‘哎’一声叫他,人就匆匆走了。 一退出来,曲忧墨已在他身后。 “你跑的倒是快,薇儿起了?” “嗯,不过个把月,像个大姑娘了,上次我回来她不还跟齐红媚拈风吃醋呢,现在居然就要出嫁了。”曲乔凯很看不上李国公府,“李家那等不忠不义的墙头草,爹你居然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传给你的家书你没看见?” 曲乔凯摇头,“我走得匆忙,刚有十四殿下的信儿就赶紧回来了,谁知道——” 他鼻孔出气,全是不屑。 自己的儿子,又这么大了,曲忧墨也管不住,只叹口气,“李国公府的世子,就是薛金泽。” “我听说了。” “当时身份刚一查出来,华妙桐吓得就回了苏州,苏州那边给我递了几次书信,说太后探查薛金泽身份,反正已经证实了,李真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太后倒是对他很是忌惮。” “那也好。” “早前几天,蒋煜文先求了婚事,曲乔然也说,嫁到李国公府,总比嫁给蒋煜文好。” “嗤——” 曲乔凯不苟同,正打算反驳,却一低头扫见曲忧墨颊上几丝白发,瞬间脊背僵直。 曲忧墨不察,道:“你既然回来了,安分几天好好待着,军中告假也有时日,不可在京中惹是生非,至于李国公府,爹常年在京中,他们还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是,孩儿知道了。” 他两散开后,曲薇儿梳洗了,带着花湘去见曲乔凯。 “二哥难得回来,我们去看看!” 婆子不同意,“小姐啊,您这今天要出嫁,一堆事情等着呢。” “我马上就回来。”曲薇儿吐吐舌头,拉着花湘跑了。 但她两到花厅的时候,却被曲乔然告知—— “他早就出门去了,说要给你准备一份陪嫁,不用管他,你去忙你的吧。” 曲薇儿噘着嘴:“好吧。” 她又回了自己的院子,婆子侍女帮她梳洗过后。 曲府里有自己的流程要走。 等一切准备的七七八八,婆子突然让侍女全都出去,只剩下曲薇儿和花湘在。 曲薇儿忍不住笑了,“怎么嬷嬷,还闹得这么神秘?” “嗐,本来是昨晚上要好好教小姐的,”姜婆子有点难开口:“小姐出嫁要做人妇,该学一点怎么侍候丈夫的法子的——” 曲薇儿跟花湘互看一眼,顿时脸都通红。 “姜妈妈,”曲薇儿蚊 分卷阅读60 子一样小声道:“这个不能不学吗?” 姜婆子也觉得曲薇儿年岁小,薛金泽又是个残废,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行房事,本来不打算说,但又觉得该告知一二,所以才留到今天。 见她含羞带怯,瓷白皮肤泛起粉红,小鹿般的眼睛滴溜溜转,可爱的紧。 姜婆子便把手里的盒子给花湘:“你带好这个,过几日慢慢给小姐看看,姜婆子我也会跟着小姐去李国公府的,你们要有看不懂的,再来问我,这样——”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花湘轰了出去:“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姜妈妈赶紧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姜婆子走了。 花湘和曲薇儿对视一眼,两人都面红耳赤,过了不一会,外面噼里啪啦开始响鞭炮,一阵热闹的吹吹打打,有几片绽开的鞭炮红纸屑飘进来,曲薇儿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姜婆子推门进来:“快,盖上盖头,姑爷来接亲了!” 一堆侍女忙把红帕蒙住曲薇儿头,推着她就出了闺房院子。 到了大堂里,曲忧墨和自己三个儿子都在,还有翁伯然。 翁伯然心里百味陈杂。 曲薇儿进来没注意磕了一下,翁伯然下意识就踮了一下脚想去扶。 但曲薇儿身边全是人,根本用不上翁伯然,翁伯然自嘲一笑,眼底一片伤情。 曲薇儿过来,拜了曲忧墨。 曲忧墨老泪纵横,喝过她亲手奉的茶,几个哥哥也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挨个送了几个箱子的嫁妆。 大哥温柔:“薇儿,出嫁了以后,要好好侍奉公婆。” 大嫂却斜一眼他,道:“别听他的,薇儿,有事随时回来告状,你大哥不日就会调回京城,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大嫂。” “薇儿知道了。” 曲忧墨叹口气,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只叹息一声,“薇儿,你大嫂说得对,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爹,若是他待你不好,爹豁出老命,也会帮你的,妇人总怕被和离下堂,无依无靠。但爹今日告诉你,薇儿,你不必怕,你几个哥哥和爹给你的嫁妆,绝不逊色,若有一日,你不喜欢他了,或者不想在李国公府了,爹亲自去接你。” “爹啊,”曲乔凯高声打断,“大喜的日子说什么话呢你。” “就是啊。”李政跟着李真来接亲,他邪气丛生,站在一边笑嘻嘻:“谁敢欺负她啊,我哥亲自来接亲,这排场,京城有几个?给足你家面子了。” 曲乔凯杠:“你也可以不来。” 李政想反驳,人一瞬间站直,却扫了几眼曲乔凯的傲娇样子,最终软了口气,胡乱道:“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啊世子妃。” 曲薇儿被他叫的心里怪异。 姜婆子放下喜帕,搀着曲薇儿出了府门。 他们两家都是高门阔府,两人大婚,来贺喜看热闹的人非常多。 外面吵吵闹闹,几串大鞭炮又炸开,曲薇儿耳朵边一片嘈杂,什么都听不仔细,临了要上轿子,她突然回了头。 身边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虚虚一握,不至于抓疼了她,却很有力。 “别怕,薇儿。” 薛金泽的声音是一贯的肃冷,但今日多了几分温和,叫她不由得一瞬间掉了眼泪,反手就想抓上去。 “啊,这——”姜婆子脸红。 小姐怎么这么孩子气啊—— 薛金泽却淡淡笑了,“无妨。” 曲薇儿被他这句话烫到,瞬间反应过来松开了手,她人进了轿子里,薛金泽意味深长看一眼自己的指尖。 李政道:“哥,咱该走了。” 薛金泽点头。 于是仪仗队伍就热闹地朝着李国公府去了。 30. 第三十章:良宵 你怎么还是怕呢?…… 厄长的婚礼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李国公府几个婆子过来, 帮着收拾喜房,被褥上撒了不少桂圆核桃,曲薇儿坐下去硌到, ‘呀’一声,几个婆子捂着嘴有点恶意的笑了。 “你们!”花湘立马就要发脾气,才嫁过来就要受罪, 她看不得曲薇儿这样子。 花湘:“诸位不知是谁派来的人?我们世子妃是世子亲自接引回来的, 不过第一日,你们居然就敢这样?!待我告诉世子,有你们好受的!” “这位小娘怕是不知道,这李国公府虽然倒如今, 姓的是哪个李?” “就是啊,曲家怎么教出这么个没口齿的丫头。” 几个丫鬟婆子冷嗤嗤笑。 曲薇儿手揪着绣榻手指发 分卷阅读61 白。 薛金泽在李家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么?她只听说他过得不甚如意, 和他父亲李国公有些嫌隙。 外面宴席的喧闹声不时传过来, 更显得此时喜房里的一切让她不舒服。 曲薇儿正想说话。 一个婆子道:“您啊, 还是自己早点歇着吧, 白日做梦也有个限度。” 另一个人搭腔:“就是, 嫁过来还真当自己是来做世子妃的?” 几个人说着话,推搡着就出门去了。 花湘顿时眼睛含泪:“小姐!” “罢了,”曲薇儿说:“刚来这里, 我们还是不要惹事好了, 等会儿薛金泽回来, 我问问他。” “简直欺人太甚。”花湘一跺脚, 过去麻利帮曲薇儿铺床,又捧了果盘给她吃,“饿了一天,小姐肯定不舒服了吧?” “还好。” 曲薇儿大婚的欢喜, 被一堆婆子冲去了七七八八。 她们两个人正说话,就听到守在外面的那几个婆子的嬉笑声一瞬间停住了。 “世,世子——” 曲薇儿侧头听到,赶紧吩咐花湘放下自己的喜帕。 曲家的姜婆子特意叮嘱过,在新郎挑起红帕以前,不能自己让新郎看见脸的。 薛金泽在酒宴上喝了几杯。 今日他确实高兴,早早脱身就来找曲薇儿,谁知道,刚到门口就看到这幅样子。 “老人全都调出点绯轩,新人全发卖了。”他的声音毫无感情。 几个丫鬟婆子连忙告饶,兰聘直接让人把她们拉下去了。 薛金泽深吸口气进了房间。 曲薇儿耳朵竖起来,听着他进了门,有听着他过来了。 “世子。”花湘也听到刚才外面的吵闹声,对薛金泽这么护着曲薇儿很开心。 薛金泽嗯一声。 曲薇儿听着动静,薛金泽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跟薇儿有话要说。” “好嘞。” 门‘咯吱’一声,花湘出去了。 曲薇儿长舒一口气,肩膀一瞬间松散地放下来。 她就听到薛金泽轻轻笑了一声,“累了吧?” 他用一杆秤挑开她的红盖头。 曲薇儿眼前一亮,她有些不大习惯的眼睛一眨,而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夫君——” 薛金泽一僵。 曲薇儿适应了亮光,望着他又笑起来。 他穿一身大红色的喜袍,上面金线织出绮丽的花纹,在烛光中亮点闪闪,人一头发黑全束在冠中,露出润白额头和坚硬的下颌。 半晌,他眼睑一划笑开,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曲薇儿的影子,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了下头,只是很快,复又抬起头直直看进曲薇儿的眼睛里。 “累吗?” “相公?”曲薇儿撑头逗他:“世子大人?殿下?哈哈哈,你喜欢听薇儿唤你哪个?” “你——” 她这么主动,薛金泽反而有点诧异,末了,只轻声道:“随你,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那我——” “夫人,新婚之夜,你想说的说完了?” “嗯,完了。”曲薇儿本来想说的有什么多,什么“以后还烦请世子多多包涵”,或者“我来了你身边,就会一直陪着你,”也还有其他的情话。 但当她看见薛金泽的那一瞬间,她脑子空空如也。 那些富丽堂皇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那些承诺也显得不重要了。 她不争什么,她只想跟他就这么岁月静好的过下去。 他头戴金冠矜贵的令她仰望,他看过来的视线温柔平和,他会摸她的头和她说说话,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阴郁地吓人,他在哪里,仿佛哪里就光完全透不到。 “以后,我陪你。”曲薇儿说着话起身,从一边搬过来自己的大箱子,直接放在薛金泽面前打开:“挪,这是我三个哥哥和我爹给我的嫁妆,都归你。以后,我所有的东西都归你。只要你答应不丢下我。” 薛金泽呆滞了一下。 “怎么?你想丢下我?”曲薇儿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是有外室还是你没失忆前有心仪的姑娘?” 薛金泽眉头耸动,“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你这么能想象,没有外室,也没有心仪的姑娘,从始至终,我要娶的都是你。” “且——” “你不信?” 昏黄的烛火下,红绸缎子红的让人欢欣雀跃,外面远处筹光交错,不时有几道声音传过来,更显得这里安静的厉害。 薛金泽本来就有一个好皮囊,此时压低嗓 分卷阅读62 音,水沉沉的,像是一下一下挠着曲薇儿的心,一瞬间耳朵红了个透彻。 曲薇儿诧异:他没说什么啊?! “你不信?”薛金泽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看着她,声音里带了点耍赖的调皮和落寞。 “我信!” 曲薇儿一出口,眼睛对上他的视线,就见他眼睛里荡开层叠的笑意。 仿佛一湖春水,波澜莹莹。 曲薇儿:“你骗我?!” “不敢骗你,”薛金泽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喃喃自语般:“我怎么敢骗你,我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你。” “啊?你说什么?” “夫人将自己贵重的东西都交给我,那我也给夫人托一个底儿。”薛金泽道:“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住我,以后,夫人便是我的束缚。” 他没有任何的信物,更没什么凭证,但曲薇儿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必定会说到做到。 原来,她早点遇上他对他好,他们之间会是这个样子,薛金泽会是这个样子—— “好啊。” 曲薇儿伸手摸摸他的鬓发,而后抬头直接抽走金冠上的金钗,一瞬间,他满头黑发如云垂落,落在手肘上松松散散。 薛金泽见她调皮活泼,笑意更深,抓住她的手,“夫人,漂亮话说完了,该是做点实事了,你夫君我,可不是这点甜头就能喂得饱的。” 曲薇儿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还是有点怕,便小声道:“你先熄灯。” 薛金泽照做了。 两个人上了床榻,曲薇儿僵硬地躺着,她除去衣衫,人浑身开始发烫。 薛金泽碰到她的肩胛骨,浑身一阵颤悚,“怕?” “不,不怕。” 薛金泽轻笑一声,细密地吻上来,先是耳廓,而后手流连忘返地贴住她脊背摩挲着。 曲薇儿先是被跟他胸膛贴在一起。 两人磨蹭着,曲薇儿感觉薛金泽的手心仿佛带着一把火,大有要燎原的势头。 “张开——”薛金泽呼吸粗重。 曲薇儿下意识腿一动,不小心碰到薛金泽的一个地方,薛金泽闷哼一声,叹口气道:“夫人,你不愿意,你也不用这么踹为夫。” “你你你,”曲薇儿自然知道自己碰到了哪儿,又羞又怯地身子一卷就要溜。 薛金泽不可能放过来,带着人回自己怀里,“还想跑?” 他呼吸灼热,曲薇儿顿时浑身一僵。 到最后,薛金泽还是叹口气放过了她。 她到底也小。 薛金泽蹭了蹭,低喊一声,头抵在曲薇儿头发里,呼出一口浊气。 曲薇儿只觉那块皮肉火辣辣的疼,似乎是破了—— 真讨厌! 但应该是完了吧,曲薇儿就想坐起来,又想起自己浑身只薄薄的内衫,而这内衫被薛金泽搓了个把时辰,又蹭又揉的,早就皱的不成样子,到处都有一股此刻才有的味道。 她想洗洗也不敢,正伸手要将衣服整理下,却被薛金泽握住手,而后带着她的手就绕进了自己衣带里。 “薇儿,帮我——” !!! 曲薇儿细白的手摸到一个东西,顿时整个人脸烧红,头顶快冒气,像个煮熟的虾米。 “乖,慢慢就习惯了,”薛金泽细密地亲了亲她鬓发,“你看,我都放过你了,你再不快点,我就忍不住了。” 他说的是真话。 他呼吸粗重,浑身健壮有力,尤其在他说话的时候,曲薇儿感觉自己的手心都被撑开了不少。 曲薇儿:…… 两个人闹了好半天,等完了的时候,曲薇儿已经疲惫的不成样子,迷迷糊糊中,姜婆子进来带曲薇儿去洗了澡,等带她回来的时候,薛金泽去洗的还没回来。 曲薇儿睡了会儿,半梦半醒里,薛金泽回来了,他上了床榻躺在她身边。 曲薇儿只觉得一股寒气,虽然挺舒服的,却不明所以,“你怎么用冷水?” 薛金泽用手指在她鼻梁上挂了一下,半是埋怨半是宠溺地道: “你说呢?” 曲薇儿不懂,但却觉得他身上凉快的舒服,直接翻身将自己全放进他怀里,手揽住薛金泽腰,就这么沉沉睡过去了。 31. 第三一章:请柬 十四殿下要做东。…… 早上曲薇儿是被叫醒的。 姜婆子笑眯眯:“世子妃, 该起啦,今早要给国公敬茶的。” 分卷阅读63 她一贯说话哄着曲薇儿,早上看见曲薇儿迷迷糊糊的团子样儿, 更是心里一软,“虽然世子吩咐过不必叫你起来,但才上了人家的门——” 花湘抄着手噘嘴:“姑姑, 你怎么总是向着外人!” 曲薇儿很困, 浑身又酸又累,但姜婆子说的话在理,她不想薛金泽为难,发了会呆迅速起了。 花湘伺候她洗漱后, 换了件素色的衣裳。 外间站着八个侍女,都神色看起来冷漠。 曲薇儿跟花湘也没打趣, 那些侍女收了被褥利索走了, 她们走路步子轻盈, 仿佛都身怀武艺一般。 姜婆子叹气, “那都是三公子连夜调给世子的人, 世子说他的人得几天,世子妃暂且等上几日,到时候就好了。” “三公子?”花湘脸色发白, “就那个凶巴巴的李政?他别是派人监视我们的吧?” “嘴碎!” 姜婆子一呵斥, 花湘瞬间闭嘴。 曲薇儿两指揉揉头, 只问:“世子呢?” “世子一早被国公爷喊去宗祠了。”姜婆子, “一直没有回来,听说是国公府的惯例,世子妃一会儿请安的时候就能见到了。” 曲薇儿忧心忡忡。 “世子妃,”花湘:“昨天世子那么护着您, 别怕啦!” 怎么可能不怕。 曲薇儿深吸口气缓解紧张。 国公爷李峰什么人曲薇儿还是知道一点。 他背靠祖荫,上一生曲薇儿见过他,他人偏胖总是挂着谄媚的笑,不像个国公爷,倒更像宫里吃得开的内侍。 他很不招人待见,但他天生厚脸皮,又看不清别人的厌恶,数次被人当众羞辱做猴耍,仿佛没有脑子一样。 李峰有一个妃一个侧妃。 正妃是齐国来和亲的公主,侧妃是尚书家小姐,另有几个没名没分的夫人。 正妃是薛金泽的母亲,早年病死了。 那位侧妃容貌迤逦,却早早出家了,其余的夫人都住在一个楼里,互相关系处的不错,也都不喜欢李峰。 而且李峰此人,听说常将坏脾气撒在家里。 “走吧。”总是要见的,早点去,还能早点见到薛金泽。 姜婆子和花湘陪着曲薇儿,在一个侍女的领路下朝宗祠去。 李国公府修建的非常气派。 亭台楼阁掩映在高木假山之中,夏日里绿意融融,到处一派繁茂之相,与曲家的简单雅致不同,国公府颇显得有家族传承所带来的厚重感。 曲薇儿一路过去,总觉得身后有人在偷看她。 但她一回头,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并无人越矩。 “小姐?”花湘见她不停往后看。 “没事。” 三个人到宗祠外面,里面响起鞭子的抽打声。 门口侍立的几个仆从像是耳聋一般,面无表情站着。 曲薇儿皮肉一缩,“是在打人?” 姜婆子眉毛拧紧。 难不成,第一天,李峰就要给曲薇儿下马威?! 前面带路的侍女到了门外,静立着并不说话。 祠堂里李峰气得手抖,却对上一言不发的薛金泽,无力感丛生,“你居然在家里安排人,如果不是你大婚,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能耐!” “父亲过奖了。” “你!”李峰说:“你那年就该死在苏州,回来干什么?回来索命吗?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峰将一个请柬砸在薛金泽脸上。 薛金泽捡起来。 大红底色,上面鎏金过边又撒了金箔片。 “十四殿下这么快就办宴席,”薛金泽笑了,“父亲,您一向想攀附权贵,十四殿下抛出的橄榄枝,怎么,您不满意?” “要不是你招惹他,他怎么会给我发请柬,这他妈是请柬吗?这分明是催命符!”李峰气得捂着胸口跌在椅子里,“你可真是好啊,才一回来,就跟他接上头!你不知道太后最不喜他吗?李真,你就是故意回来报复我的!” “父亲打也打过了,该出的气也出完了,还有事吗?” “你!” 李峰下手重,薛金泽背上的衣裳被鞭子抽开,隐隐能看到几条血痕。 和他受过的其他伤相比,这并不算什么,只是掐算着时间,曲薇儿该起了,他不想曲薇儿担心自己。 思及此,薛金泽道:“爹——” 这个字音对他来说,陌生的可怕,一吐出来仿佛荆棘剐蹭着咽喉。 “爹,我现在不便带薇儿出府,所以在府里时,还望你能对薇儿宽厚一些,她是我选的人。”薛金泽微微低了点头,他自己都不曾察 分卷阅读64 觉,在提到曲薇儿的时候,他人温和很多,身上鱼死网破般的阴鸷气息少了很多。 李峰眼底的震惊简直要喷薄而出,他嘴唇翕动,仿佛想说出几句刻薄的话,但最终,他只是恨恨地道:“你安分点,我自然会给她好脸色!” 他两的说话声传不出来。 曲薇儿一行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太阳毒辣起来,姜婆子站的端正,脸色却不大好,正打算去质问站着的侍女时,祠堂门开了。 薛金泽被人推着走出来,他人到门边,一碰到太阳,眼皮动了动,显然有点不适应阳光。 曲薇儿轻声道:“爹。” 李峰抬眼看一下曲薇儿,“不必奉茶了,你的茶我喝不起。” 薛金泽不应声,只是神色微显落寞。 李峰扫一眼他,刚才出门的时候,他非让兰聘在内堂给他换了衣裳擦了药。 李峰皱眉。 就这么喜欢吗?连让她知道他受伤了都不愿意? 李峰不知是想到什么,软了语气,道:“跟薛金泽上柱香,然后去给侧妃请安。” “是,爹爹。” 曲薇儿细声细气。 李峰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他一走,身边的侍从和侍女就浩浩荡荡跟着走了。 曲薇儿走过来,蹲在薛金泽面前,“你们吵架了?” “嗯,”薛金泽不瞒她,“我在府里布置人手,被他发现了,不碍事,等再过段时间,我就带你搬出去。” “好。” 曲薇儿乖乖巧巧。 她梳了妇人发髻,不显得累赘笨重,却显得温柔不少。 薛金泽瞧着她象牙白的鼻尖上阳光跳跃,恍惚想到‘浮光掠金’。末了,薛金泽又道:“十四殿下着人来送了请柬,不但请了父亲,还请了女眷,但府里只你一个正经家眷——” “我去。” 曲薇儿根本不想去,江崇礼那个人实在有够讨厌,但不去,显然薛金泽比较为难。 她也想为他做些事情。 两人说了会话,进去祠堂拜见薛金泽的母亲。 祠堂里光线非常黯淡,曲薇儿都看不清晰牌位上的字,看薛金泽并不说话,曲薇儿重重叩拜下去。 叩拜过后,薛金泽带她去见李峰的侧妃。 李峰的侧妃,早年艳冠京城,是真正的人间富贵花,虽然生在尚书家,却不通文墨,非常擅长跳舞,本来是要入宫选妃的,却后来阴差阳错嫁给了李峰。 几人走到门口。 屋里传出李政的告饶,“娘哎,你可真是我亲娘,我是怕了,你别打了,爹决定的事情,谁能改啊,不就是一个请柬么,非闹得那么厉害。” “那是只吃饭的事情?” 一道辛辣女声响起,虽然听起来不如少女娇俏,但却十足娇媚,脆生生的,乍一听,曲薇儿愣了下。 艳冠京都的美人,这么泼辣的吗? 门从里面被拉开,李政跑出来,一见他们顿时笑开,“娘啊,喝婆婆茶了,咱世子妃胆小,你那大嗓门吓得人脸都白了。” “兔崽子!” 侧妃出门来,她一身布衫,并未剃发,人显得素净干练,眉心一点红朱砂痣,肤白胜雪,虽然不施粉黛,却一颦一笑都可窥见当年风姿。 “是叫薇儿?”侧妃问,她声音格外轻柔。 “人家都听到了,你还装!”李政笑嘻嘻揭短。 侧妃瞪他一眼,道:“政儿没个正行,他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还有真儿也是。” 侧妃道:“模样真好,真儿很有眼光。” 曲薇儿有点不好意思,她奉过茶后,就被薛金泽拉走了。 侧妃不满,非要留曲薇儿坐,最后闹起来,还在薛金泽肩膀上拍了一下,薛金泽一时不防,被打在伤口上,人轻微一抽动。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曲薇儿让花湘关上门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曲薇儿立马道:“你挨打了?” 没想到这丫头眼睛这么精,薛金泽只好点头,曲薇儿看过他的伤口,被包扎的很好,只能叹口气。 对方是薛金泽父亲,她还能说什么—— 薛金泽却看透了她的心思,拉住她手,“我答应你,没下次了。” “你啊——”曲薇儿斜睨他一眼。 十四殿下给的请柬,时间是今晚。 曲薇儿跟薛金泽吃过饭,就收拾着要去赴宴。 “江崇礼很小被送出去做质子,以前跟李政闹过不愉快,”薛金泽道:“他没有自己的府邸,此次只是回来给太后贺寿,不久就要走的,宴 分卷阅读65 会在他母家阮家。” “阮家,”曲薇儿手指蜷起攥紧。 京城只有一家阮。 六族十二贵中,阮家跻身十二贵,是因为阮家的神童阮江雪。 上一世,阮江雪一肚子坏水,就是他给江崇礼出的馊主意,让江崇礼以曲家胁迫曲薇儿,曲薇儿进宫后,迫不得已只能和江崇礼虚与委蛇。 曲薇儿上一世并没有见过阮江雪,却被他的馊主意截杀的无处可躲。 “怎么了?”薛金泽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曲薇儿笑开,“就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天气太好,照的她浑身暖洋洋微有倦意,而薛金泽也落在阳光里显得温柔了几分。 这一世,她已经拥有了上一世不曾拥有的东西。 但她有私心,想要和薛金泽在一起的时光,更长更平和些。 “阮江雪,”曲薇儿念着这个名字,淡淡笑开。 32. 第三二章:撞上 殿下怎么在这儿?…… 收拾好以后, 曲薇儿去赴宴。 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李峰已经先走了。 花湘愤愤不平,“世子妃,这国公爷可真厉害!好歹是赴宴, 还分两拨去,让外人一看就知道他不喜欢您。” 曲薇儿并不在意。 反正她是嫁给薛金泽,又不是嫁给李峰。 曲薇儿吩咐, “这种话以后在国公府不要说了, 要记得谨言慎行。” “知道啦。”花湘闷闷不乐。 曲薇儿被她搀着上了马车,陪同的另有薛金泽拨给曲薇儿的一对双胞胎侍女。 这对侍女,一个身姿刚硬手里带刀,叫怡红, 一个温柔乖巧,叫快绿。 花湘跟快绿很玩得来, 不一会儿就熟了。 她们两个陪着曲薇儿坐马车, 怡红则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曲薇儿见她两生的一模一样, 有点好奇, “你们谁是姐姐啊?” “她是姐姐。”快绿笑的可爱:“世子妃不必忧心啦, 我姐姐可厉害的。” 几个人正说话,马车走不一不会,外面有人拦住了马车。 怡红冷声道:“这是世子妃的马车, 翁少爷, 让开!” 她一开口, 曲薇儿瞬间不寒而栗。 这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来路, 就挺让人害怕的。 翁伯然不满,冷嗤道:“你一个姑娘,说话还真是不留一点情面!” “让开。”怡红又开口。 这次曲薇儿一并听到了她手里刀出鞘的声音。 “怡红,”曲薇儿赶紧出声, “他是我朋友。” 翁伯然冷哼一笑,得意道:“看到了没?你还真是李真的人,不懂一点眼色,怪不得混了这么久,还就是国公府的一条狗!” 怡红面色沉稳,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翁伯然,翁伯然顿时尾椎骨一凉,没骨气的驱赶着马跑到曲薇儿的车窗边。 “嘿嘿,薇姐姐。” “怎么了?”曲薇儿:“不是说你要去边疆的吗?” 上次因为蒋煜文的婚事,翁伯然冲撞了太后,要不是振武将军出面,翁伯然指不定怎么被罚,当时说好了,让翁伯然去关外的。 说来,经过那件事以后,翁伯然和曲薇儿也有几个月没见了。 他到底是长大了点,身量高了不少,褪去脸上的婴儿肥,有了点少年轮廓,只是一开口,还是嘻嘻哈哈的,“哎薇姐姐你别老提这个嘛,关外风沙那么大,容我再拖拖~” 花湘道:“翁少爷这是去哪儿啊?” “去阮家赴宴,你们不也是去阮家?少爷我可特意等着你们一块去呢!”翁伯然:“薇姐姐,我这段时间可想你了,可惜啊,你嫁进了国公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常见到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曲薇儿的错觉,她发现翁伯然这么说的时候,很失落。 也是,曲薇儿很理解。 本来大家都在一块玩,突然一下子就散开了。 人长大了,惆怅再说难免,但好容易碰上,曲薇儿不愿意一直延续这种气氛,于是笑他,“你什么时候娶妻呢?我等着你的喜酒呢。” “还早了,我才不想早早被人管!” “你也活该被人管,整天玩。” “嘿嘿——” 几人一块到阮家。 正是晚霞明艳的时候,淡淡绯红金光穿透云层落下来,碎金般洒满街道。 京都大道上,赶夜市的人正忙着挑担 分卷阅读66 子去摆摊,家家户户炊烟也起了,而一墙之隔的孔家,在这样的喧闹气氛里显得鹤立鸡群。 门口雕梁画栋两只狮子模样可怕,颇有震慑之威,十三道台阶上才是高高的门楣,阮家管家正站在外面迎客。 曲薇儿打眼看过去。 来的人虽都身份不低,却都是些京城没有实权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眷。 蒋煜文也来了。 几月不见,他人消瘦不少,正跟身后的小厮吵架。 不知道那小厮说了什么,蒋煜文突然抬头看过来,和曲薇儿只短暂的视线相交,蒋煜文立刻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清清嗓子扭头走了。 曲薇儿:??? 花湘扯扯曲薇儿袖子,“世子妃,咱们该进去了。” “嗯。” 曲薇儿在阮家侍女的陪同下进门,而后直接去女眷的桌子。 坐了一会儿,曲薇儿一抬头,叫花湘却发现她不见了。 陪宴只能带一个侍女,怡红和快绿都候在婢女待的耳房里。 曲薇儿怕花湘走丢了,赶紧去找她。 她一个人出了宴席,才走了不一会儿,走到竹林边,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正在树林里说话。 “做妃子不好么?” 男声散漫。 曲薇儿熟悉的是女声。 “可我不想入宫!我于你有恩,你难道不该报答我?” 这姑娘已经是被逼急了。 明明是她占着上风的事情,却显得局促不安,到最后,甚至哭了,啜泣着小声哀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回那个鬼地方了!穷乡僻壤的,只有一堆刁民!而且我哥哥,他必须得出仕,不然,不然——” “山清水秀的,多好呢。” “你!”她终于幡然醒悟,“你是故意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帮我,你让我这么冒险做事,到头来还想踹开我,要是我把事情捅出去,你也别想好过!我可知道,这事事关蒋煜文!万一我抖出去——” “住口!”男声一瞬间暴怒。 “阮江雪,你最好不要惹到我!” 曲薇儿自觉不妙,赶紧退出来轻脚走了。 走到院墙边,那边宴席已经开了,丝竹声传过来,曲薇儿一阵紧张。 刚才那个女声,是孟晚樱没错。 之前孟父被调离出京,曲薇儿也就跟孟晚樱断了联系,现在孟父回京,孟晚樱从没跟曲薇儿联系,却找上了阮江雪,而且他们两个人之间,显然有些不好的渊源。 “是非之地,”曲薇儿微觉头疼。 今晚请来的人都大有来头。 孟晚樱肯定不在受邀之列,她应该是混在家眷中进来的。 “是非之地?”冰冷黏腻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曲薇儿吓了一跳,赶紧停住脚步,抬头就见墙边站着江崇礼。 他今日穿的雍容华贵,一件金色的衣裳,头戴金冠,额边细碎的黑发散落在白皙的额角两侧,更显得眼睛深沉钟灵毓秀,象牙白的下颌锋利。 见曲薇儿呆了。 江崇礼水红唇角弯出一抹笑,更显得人甜蜜。 “殿下。”曲薇儿赶紧低头行礼。 “这就没意思了,”江崇礼轻轻啧一声,显然不满曲薇儿的反应,细长的指尖就要去抬曲薇儿下巴。 曲薇儿赶紧躲开。 他的指尖落在月光里,活像骷髅一般白。 “殿下,臣妇先行告退了。” “着什么急?我可特意给李国公府下的帖子呢,”江崇礼附身,微不可查地抽动鼻尖嗅了下。 “殿,殿下,请您自重!” 曲薇儿吓得脸色发白。 别人都以为江崇礼母妃早逝,太后又讨厌他,小小年纪就被送出去做质子,他很可怜。 但曲薇儿不这么觉得。 这人就是条毒蛇,一张口就是毒牙,咬住猎物,绝不松口,且很能蛰伏。 就像今天晚上,曲薇儿不信这是巧合! 上一世,他不被所有人看好,却手段利索地很快逼宫称帝。 虽然众人都说是阮江雪的功劳。 但能与阮江雪那种虎谋皮,并且拿到了大甜头的江崇礼,又怎么可能是简单角色? “殿下,臣妇要走了。” 江崇礼并不让开,他垂头看着曲薇儿雪白的脖颈。 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 “你不怕李真,怕我?”江崇礼好笑,“他可比我不算人多了,他没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他报仇的?” “殿下……” “啧,这么漂亮的世子妃,就这么送到我手上 分卷阅读67 。”江崇礼捡起曲薇儿落在肩膀上的几丝头发,捧在自己掌心细细地看,“我如果在此将你劫走了,你说他会怎么办?” 曲薇儿不答话。 这人脑子不正常,最好不要激怒他。 但曲薇儿越是不说话,江崇礼就越烦躁。 他今日做东宴请这些京城的王公贵族,只是让阮江雪搭桥,试试这些人对太后的衷心,至于给李国公府的帖子,虽然是他下的,他却并没有料到曲薇儿会来。 李峰一定会来,因为他和李真一向不合,并且最爱恭维别人凑热闹。 但李真花大力气娶了曲薇儿,却舍得她来闯这里? 江崇礼正想说话,远远一道冷光反射过来,落在他眼皮上。 谁?! 江崇礼警惕看过去。 那是一个姑娘,她躲在屋檐的暗处,想来身手不错,竟未叫人察觉,她手里的刀已经出鞘了,落在江崇礼眼皮上的光,就是她手里刀刃的光。 而且—— 远远地,一堆家眷突然朝这里过来。 为首的是阮江雪的亲娘,一堆妇人叽叽喳喳,说要过来看美景。 大晚上有什么美景? 江崇礼瞬间了然。 李真给曲薇儿安排的这两个侍女,一个拿真刀,一个拿温柔刀。 江崇礼松了手,“去吧,世子妃。” “是,殿下。” 曲薇儿迅速溜了。 江崇礼望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李真的所有东西,他都感兴趣!尤其还是一个能让蒋煜文闹绝食、让温昌斐落魄被充军的一个千金小姐。 “有意思。”江崇礼指腹捻动,意犹未尽。 阮江雪过来。 阮江雪道:“你在看什么?” 江崇礼立马挡住他的视线,“没什么,人走了?” “打发了,真是麻烦。”阮江雪声线很冷,毫无人情味,一改刚才的散漫,“她不想入宫,但将她放在京城,迟早是个祸害,不如动手做了。” “随你吧。” 江崇礼随口应和,只扭头又看了一眼曲薇儿离开的方向。 “我娘要过来了,走吧。” “嗯。” 说着话两个人就去宴席上了。 曲薇儿绕开江崇礼。 她也不敢直接装在阮母面前,就饶了一下,谁知在半路正好碰到花湘,花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到曲薇儿还吓了一跳。 “世子妃——” “怎么了你?” “没事。”花湘赶紧道:“我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先出来了,我看阮夫人她们去园子了,小姐你怎么没去?” “我在找你,怕你走丢了。人多眼杂的,怕你出事了。” 花湘立马抬头看一眼曲薇儿,她神色显得很纠结,但半天,她只是扭过头,闷闷道:“我没跑远。” “嗯。” 曲薇儿还没从撞到江崇礼的阴影里走出来,也魂不守舍。 “奴婢扶你进去吧,她们快回来了。” “好。” 曲薇儿由她搀着进了宴席,坐了一会儿。 那些人又呼啦啦回来了。 女眷的宴席是阮江雪的母亲主持大局,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妇人。 整个宴会算是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意图。 曲薇儿为防止出事情,一直谨言慎行,鲜少吃东西,更不喝酒。 坐了没一会儿,宴席就散了。 别人对曲薇儿都是抱着观望的心态,没人上前打招呼,阮母却拍拍她的手,临走的时候,还让侍女拿了一份点心给她,“以前世子喜欢吃这个。” 曲薇儿哦一声,谢过她就拎着走了。 她出了阮家,在门口的时候碰到了阮江雪和江崇礼。 阮江雪眉眼薄情,眉心皱成‘川’字,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他那个性格,能甘愿送这些没实权的王孙贵族才怪,肯定是被江崇礼押着过来的。 正想着,江崇礼突然看过来。 曲薇儿赶紧低头,身前却落下一片阴影,问:“拿的是什么?” 是李峰。 曲薇儿道:“是阮夫人让带的点心,说世子喜欢。” “嗯,那带着赶紧回吧。” “是,爹爹。” 有李峰挡住江崇礼的视线,曲薇儿轻松不少。 上了马车回府里的时候,薛金泽正候在门口。 “没事吧?” 曲薇儿想了想,隐去自己碰到江崇礼的事,免得他 分卷阅读68 担心,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好像碰到了孟晚樱,她要进宫选秀。” “这我到是不知道。” 薛金泽身边站着的兰聘赶紧道:“不对啊,咱们的消息里,没说孟小姐也到了京城。” 薛金泽扫他一眼,“查仔细。” “是。” “哦,对了,阮夫人送你了一道点心,说你会喜欢吃。” 曲薇儿吩咐快绿把食盒拿过来。 快绿打开盒子,里面只是一道寻常的莲花酥。 曲薇儿诧异,“这很常见啊,干嘛要大老远让我带回来。” 薛金泽却抿着唇,沉默了一下,又道:“我以前喜欢吃。” “是吗?”曲薇儿明明记得薛金泽不爱吃甜的。 见薛金泽没再说话,她也困倦的厉害,就去洗漱了。 薛金泽等曲薇儿一走,叫了怡红和快绿进来问话。 听完后,薛金泽眸色一沉。 过了半晌,他又问怡红:“你说翁伯然没有请柬?” “对,”怡红略一沉思,道:“他似乎是去找东西的,我看见他溜进了江崇礼的院子。” 33. 第三三章:回门 问起花湘的来历。…… 等到阮家的宴会一结束, 翁伯然顺着人流出了大门。 才一拐过,走了不久,翁伯然躲在角落边, 惴惴不安地掏出怀里的东西,那是一幅画,迎着月光展开, 翁伯然又看一遍。 不错, 正是曲薇儿的画像。 而且是温昌斐的手笔! “温昌斐果然没有去从军!”翁伯然恨恨,正走神,身后一声轻响,翁伯然吓一跳, 扭头就看见是薛金泽,他身边随侍着兰聘。 “世子啊, ”翁伯然的语气丝毫算不上恭敬, “大晚上的, 世子不睡觉出来遛弯么?” 见是薛金泽, 翁伯然丝毫不发怵, 反而踏实了点。 “你拿的什么?”薛金泽问。 “是薇姐姐的画像。” “画像?” “温昌斐根本没有去从军,他刚出京城就被人掉包了!” “带走他的人,是江崇礼?” “你跟踪我?!”翁伯然猛地拔高声调, 又无奈地道:“不是江崇礼是谁?!江崇礼早就回了京城, 要不是蒋煜文帮他掩盖, 太后早就知道了他早几日就回京的事情。” “嗯。” “嗯?!”翁伯然气的当场就要飙血, “我说世子爷,你既然娶了薇姐姐,难道不该好好待她?你明知道蒋煜文和薇姐姐有梁子,还让她今晚来阮家赴宴!你安的什么心?还有江崇礼, 他对薇姐姐,也,也不一般!” “她不来,江崇礼自然会找别的办法。” “你都知道?” “嗯。” “那温昌斐……” “这个我不知道,”薛金泽还了话题:“你一直拖延时间不肯去边关,就是在找温昌斐?” 隐秘的心思一瞬间被戳穿,翁伯然仿佛赤裸一般站在薛金泽面前。 “是……” 薛金泽道:“这事我知道了,你早日去边关,不要惹怒了太后,翁家只有你一个血脉,拖延时间久了,恐对翁家不利。” 翁伯然想反驳,但话到了唇边,他只能承认薛金泽说的对。 他已经不能再拖了—— “好,你照顾好薇姐姐。” 翁伯然说完扭头就走。 薛金泽:“等等。” 翁伯然:? “画像留下。” 翁伯然:…… 结果画像,薛金泽看也不看直接收起来。 兰聘小声道:“世子……” “让快绿告诉薇儿,翁伯然要走的消息,她要想送,可以去送送。” “世子不吃醋?” “吃什么醋?”薛金泽垂着眼睑,勾唇一笑,“跟个小孩闹什么?温昌斐一天找不到,我不踏实,再好好找。” “是。” 等薛金泽回去的时候,曲薇儿正在打瞌睡。 她坐在椅子上,脑袋不停地朝下点。 薛金泽看到她,心里一暖,轻声问:“困了怎么不去睡?” “等你啊,你去哪儿了?”曲薇儿睁着迷蒙的眼睛。 “出去了一趟。” “嗯。”曲薇儿也不多问。 两个人很快收拾了躺下,曲薇儿却睡不着了,她拦腰抱着薛金泽,想了想问道:“今日阮夫人为什么要送你点心呢?” 分卷阅读69 “李政和我小时候,都是入宫做过几位殿下的陪读,”薛金泽的声音毫无波澜,“当时江崇礼总被欺负,阮夫人就做了糕点笼络我们。” “哦。” “她送糕点,大约是想为江崇礼笼络人心。他这次回来,迟迟不回齐国,我看太后的意思,似乎口风松动,要过了陛下选妃后,再让他走。” “说起选妃,今晚我碰到晚樱,她似乎认识阮江雪。” 薛金泽微微一停顿,继续道:“她说了什么?” “我也没听仔细,就说阮江雪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是跟蒋煜文有关系。” “蒋煜文当时和太后起了争执,为了气太后,他在中间做了手脚,让江崇礼提前几天回来,但大约中间出了事情,被孟晚樱截胡了,所以这件事到现在没暴露。” “这样啊。” 曲薇儿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对了,”曲薇儿又问道:“孟家一家被调出京城,是不是跟你有关?” “嗯。”薛金泽承认,“她心思不纯净,留在京城,迟早会祸害到你。” 曲薇儿点点头。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这几日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在府里待到第三天,大早上花湘叫醒曲薇儿。 “世子妃,今日我们要回门的。” “是啊。”曲薇儿很开心,起床梳洗后,薛金泽正好回来,他身上有一股花香味儿,大清早也不知道是刚去过哪儿回来的。 薛金泽见她开心,轻声道:“回家这么开心?” “当然啦!你还没见过我大哥大嫂,这次可以见到了。” “嗯。” 薛金泽并不开心。 自从阮家的大宴过后。 阮江雪在朝中开始冒进,薛金泽身无官职,李政却是要去上朝的。 这几天他每天回来,都被阮江雪蛰了满头包。 而且就刚才,李政告诉薛金泽:“阮江雪逮着曲家咬了,曲薇儿三个哥哥,大哥刚调回京城,他手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事情可大可小,就看户部怎么说,她那个三哥,拒绝站队,又不回边疆。就那个二哥,还安分点。哥,你回门的时候点一点曲忧墨。” 曲薇儿见薛金泽若有所思,“怎么了?” “没事。”这些事情他不想曲薇儿担忧,便笑笑:“收拾好了?” “嗯。” 曲薇儿并没带多少东西。 一早,薛金泽就让快绿收拾好了,曲薇儿只是挑着带了一点,两个人正要出门,侧妃差人送来了几篮花。 “这花是我们侧妃自己种的。”侍女轻声轻软。 曲薇儿便收了,想要过去道谢,侍女说:“不用了,侧妃说了,让世子妃赶早去吧,谢谢的话可以回来再说。” “也好。” 曲薇儿跟薛金泽一路回到曲家。 曲家洒扫干净,一家人都等在花厅。 “回来了!”管家看见马车出现在拐角,立马高声一喊,花厅里的人都跑出来。 曲忧墨走在最后,“最算回来了。” 等马车在门口停好。 曲薇儿一撩帘子,笑着一一喊人:“爹爹,大哥,二哥,三哥。” “你去。”大嫂笑着立马吩咐身边侍女去厨房取吃食,“告诉厨房,世子妃回来了,那些糕点可以上了。” “是,夫人。”侍女一溜烟跑了。 曲薇儿下了马车。 她拉着大嫂说话。 薛金泽则在后面跟曲忧墨说话。 曲乔凯打趣她,“真像个夫人的样子了。” “三哥!” “好好好,不拿你开玩笑。” 曲薇儿一路到了花厅。 仅仅嫁出去三天,再回来的时候,她却觉得有点陌生。 那种陌生里,带着一点失落。 “薇儿。”薛金泽喊她。 曲薇儿抬头,看着他眨巴下眼睛。 薛金泽:“怎么走神了?” 薛金泽坐在轮椅上,身边站着一堆人,显得很热闹。 曲薇儿忽然就有点鼻酸,他在李国公府过得那种日子,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的生活。 曲薇儿一一介绍过家里人,薛金泽跟着她喊。 其他人还好,就是大嫂有点局促。 几个人一块吃过饭。 薛金泽被曲忧墨留着说话,曲薇儿则和大嫂一块去自己的绣房看看。 “还都是你出嫁前的样子呢,”大嫂道:“要是在那边受了委屈,就随时回来。” “好。”曲薇儿黏着大嫂胳膊。 分卷阅读70 大嫂摸摸她的头,却轻轻叹口气。 朝中局势动荡,但愿不要牵扯到李国公府卷进曲薇儿。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大嫂笑着问,“早上起得肯定很早吧?” 她一说,曲薇儿也觉得有点困倦,就点点头。 大嫂走了。 花湘侍候曲薇儿睡下。 花湘要走的时候,曲薇儿突然问道:“花湘,在阮家那天,你没去别的地方?” 花湘身子一僵,道:“没啊,奴婢就在外面的。” “嗯。” “世子妃还有事吗?” “你先下去吧。” 曲薇儿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她出去找花湘的时候,外面压根没见花湘的影子。 她为什么要说谎? 曲薇儿想了一会儿就睡过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中时分,曲薇儿收拾下过去找曲忧墨。 曲忧墨跟薛金泽在书房,大哥有事出门了,三哥在练剑,只剩下曲乔然百无聊赖,温温柔柔站在廊下。 “睡好了?”曲乔然笑:“在那边住的还习惯?” “还好。” 曲薇儿眼睛一转,问道:“二哥,你知道花湘是哪儿来的吗?” 府里人事调动一般要问管家。 但曲家不同。 曲忧墨心肠软,总会收留一些乞丐和受人之托照顾的孩子,他帮这些人隐藏过去,所以管家只知道采买回来的人,对这些曲忧墨带回来的人,几乎都不知道底细。 上一世里,曲薇儿的记忆里并没有花湘这个人。 她的大侍女,一直是金雀。 但这一世,金雀叛变。 所以曲忧墨就给她调了花湘来。 “花湘?”曲乔然温和道:“她是父亲带回来的,几年前潍州发大水,她家里就剩下她一个,她求父亲带她回来。” “后来没查查底细?” 曲薇儿这么一说,曲乔然立马上心。 “她有不对劲的地方?” “倒也不是,”曲薇儿想了想,还是把在阮家宴会的事情和曲乔然说了。 曲乔然顿了一下,道:“孟家回来的事情我到是听说了,孟玉涵还上府门找过你。至于阮家,阮江雪不是好相与的角色,最近一直在找大哥的麻烦。” 曲薇儿心里咯噔一下。 “阮江雪为什么要这样?” “大概也是因为朝中动荡,当今陛下虽然要选妃,但我听父亲说,他一直重病尚未痊愈,到处在找良方。” “哦。”曲薇儿松口气,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就好。 曲薇儿又问:“那大哥那边怎么样?” “他到没事,毕竟还有父亲撑着,阮家再过分,也不过就是在大哥手下人身上找错。都是些小事,不值一提。” 曲薇儿点点头。 曲乔然又道:“你既然提到花湘,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还有一个人……”曲薇儿声音微颤,她脸色发白,神情却很坚定,“哥哥帮我查一个屠夫,他在东巷卖肉。” “?”曲乔然不解,“查屠夫干什么?” “二哥不必多问。” “好吧,”曲乔然摸摸她头,“薇儿果然长大了,不过你只知道他是个屠夫,不知道其他特点了?京城东巷里,屠夫不少的。” “我只知道这个,二哥找人画过画像,我能认出来的。” “好。” 曲薇儿跟曲乔然说完话,远远薛金泽和曲忧墨正出来。 一家人吃过了饭,曲薇儿就跟薛金泽回国公府。 送她到门口,曲忧墨不舍得。 “没事就回来看看爹。” 曲乔凯笑:“她早就乐不思蜀了,要出嫁那天起个大早。” 曲薇儿脸上烧得慌。 薛金泽适时开口,“我今日说的事情,爹要好好考虑。” “是,我尽快给你答复。” 薛金泽已经和曲家结亲,今天来说的话不少都是在点醒曲忧墨。 朝中风波动荡,曲家迟早要站队。 等薛金泽的马车一走。 曲乔凯立马问:“爹,他说什么?” “你在京中不能久待,振武将军也在京中,你和翁伯然走动频繁,未免叫人怀疑你图谋不轨。” “哈?”曲乔凯不可置信,“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乱七八糟乱七八糟,你自己就不能多注意这点,多事之秋,本就该谨言慎行,你倒好!”曲忧墨气的胡子都在抖动,“你收拾 分卷阅读71 下,今晚就走!不要跟翁伯然一块走。” 曲乔凯拗不过他,只能不情不愿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说着话,就跑远了。 “肯定又是去翁家!”曲忧墨重重叹口气。 曲乔然道:“翁老是乔凯得出师父,他去总动也无可厚非,父亲也不要过虑。” “陛下重病,十四殿下要动作的,李真和我托了底,说最近要诸事小心,不要撞在阮家手上。你也是,最近少去些茶会。” “嗯,我知道了。” 曲家一家忧心忡忡。 曲薇儿上了马车,跟薛金泽却是其乐融融。 “我们家人都挺喜欢你的,可有我不少功劳的!” “嗯,是夫人厉害。”他不喜欢叫她世子妃,更喜欢叫夫人,家常中,莫名有些亲昵的意味。 “你总爱糊弄我!” “不敢。”薛金泽声线淡淡的,润了笑意,微微有些哑。 两个人回到李国公府。 国公府不必一块吃饭,大家各吃各的,曲薇儿也觉得惬意不少。 李政在巡防,李峰也不在府里,回去过了没多久,薛金泽也被喊孟辛帝进宫去了。 到吃饭的时间,曲薇儿忽而灵机一动,“我们去找侧妃!” “找侧妃?”花湘有些犹豫,“侧妃吃斋念佛的,小姐去打扰人家,不大好吧。” 快绿笑了,“侧妃虽然爱清净,但喜欢世子妃,有世子妃陪,肯定会开心的。” 这些曲薇儿到不在乎。 她是想去打听下薛金泽小时候的事情。 于是说做就做。 曲薇儿让花湘和快绿去厨房收拾些菜肴。 她两说说笑笑地走了,怡红站在门口。她即便是在国公府里,也手里握着刀。 曲薇儿有点怕她,正偷偷打量着她,她突然转过头来,视线撞上,曲薇儿赶紧移开。 侧妃听说曲薇儿要来,也很开心。 所以曲薇儿到的时候,侧妃已经着人收拾出了小筑里的一个亭子。 这亭子临着小湖。 夏日里菡萏盛放,翠盖如云,坐在亭子里,很是凉爽。 曲薇儿到的时候,周围没有侍女,只侧妃一个人。 侧妃正在发呆,看见曲薇儿瞬间回神,笑着道:“薇儿来了。” “嗯。” 曲薇儿看着桌上半数都是点心,忽而心里一动。 原来不止是她要问侧妃事情,侧妃也有话要说的。 34. 第三四章:出京 孟辛帝给的警告。…… 侧妃声音爽朗:“薇儿, 回门怎么样?” “还好。” “好就好,尝尝菜吧。”侧妃道:“有几道是我自己亲手做的,看看你喜不喜欢。” “好。” 曲薇儿乖巧的尝了几道。 味道是不错, 但也属于一般的家常菜。 “这些都是真儿喜欢吃的,”侧妃放下玉箸,进入正题:“你去阮家赴宴, 我听说阮夫人送了一道糕点?” “是, 世子说那是他小时候,阮夫人会做给他吃的。” 侧妃神色松动,轻微叹口气。 曲薇儿不明白她的意思,正要问, 侧妃又开口:“真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出生就没了娘, 国公爷不喜欢他, 但先帝到是很喜欢他, 所以从小他就在宫里长大的。” “我听他说了。” “后来, 因为朝中的一些事情, 真儿受命出京城去,谁知道出了意外,我本来以为, 他回不来了。可怜的孩子啊。” 曲薇儿手指握着筷子发白。 她一早就知道薛金泽和李国公有嫌隙。 “国公夫人是齐国的公主, 算来也是下嫁, ”回忆到以前的事情, 侧妃也颇为伤神,“她来国公府后,和我关系不错,只是可惜, 她性格刚硬。” 侧妃叹口气。 “没事啦,以后我会陪着他。”曲薇儿许诺。 过去的事情已经没办法更改,但以后的事情,她还能做些努力。 “嗯,薇儿真乖。”侧妃淡淡笑了。 吃着饭,侧妃又跟曲薇儿说了一些事情。 基本都是“朝中动荡,要她规劝薛金泽不要跟太后起冲突”,“没事可以来找自己说说话”之类的家常琐事。 曲薇儿一一记下。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 曲薇儿走过茂密的小道,心里莫名空落 分卷阅读72 落的。 花湘道:“小姐,怎么一直走神啊?” “没事。”曲薇儿对她已经有了戒心,不愿意说太多。 花湘扁扁嘴,很委屈的样子。 曲薇儿没空安抚她。 两个人回到院子里,灯火通明,是有客人。 快绿正候在外面,见曲薇儿过来,立马笑:“世子妃,云英真人来啦!” “真是他?” “对,正跟世子在里面说话,兰聘说,是世子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碰上的。” “我去看看。” 曲薇儿心里高兴,直接快步进了门。 花湘也跟在身后。 曲薇儿余光扫到她,微微蹙眉,但事情尚不明晰,她还是没有阻拦花湘。 万一只是自己多疑,那就不好了。 进了门。 云英真人正和薛金泽在下棋,两个人杀得正是热闹的时候。 云英真人见了曲薇儿,立马放下手里的棋,“薇儿,都做人夫人了,像个大人的样子了。” 曲薇儿笑:“师父好。” 云英真人点点头。 三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云英真人就出去先歇息了。 侍女进来收拾棋盘,曲薇儿快步跑出去跟上云英真人。 “师父。” “怎么了?” “他的病怎么样啊?”曲薇儿斟酌着问,“我看他这段时间好了不少,会不会彻底痊愈啊?” “痊愈不了的,那是娘胎带来的。不过调养着,会好很多,你不用担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这一段时间都会在国公府。” “哦。”曲薇儿点点头。 云英真人见状,摸摸她的头。 “别怕,他会好好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嗯,我知道了,谢谢师父。” 云英真人点点头走了。 曲薇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往回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薛金泽正坐在窗下。 一只漂亮的玉兰绽放在他身侧。 他周身笼在暖色的烛光里,显得寂寥落寞。 他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呢—— 曲薇儿心里难过。 第二天,快绿告诉曲薇儿翁伯然要走的消息。 曲薇儿很惊讶,“是今天?” “嗯。”快绿说:“跟翁老将军一块走,他早上让小厮来传话,说看世子妃今天有没有时间,能见上一面。” “我肯定得去送送他,不过为什么这么急呢?”曲薇儿碎碎念,“照他的性子,肯定会提前几天说的。” 翁伯然也不想走。 但昨夜孟辛帝召见了薛金泽和翁老一起进宫,回来以后,翁老脸色就很不好。 翁伯然问过才知道,还是遗召的事情,孟辛帝不能放心,而且最近边关总是隐隐有动静。 孟辛帝话没说的很透彻,但就是让翁老赶紧离京的意思。 翁老回来后神色凝重。 “陛下怎么这样!”翁伯然气愤:“爷爷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能再去边疆?!” “这不是你能议论的事情。收拾下东西,明天就走。” 翁老叹口气。 他见到孟辛帝的时候,孟辛帝已经在咳血,大约是要命不久矣。 太后寿辰,回来的这么多皇子。 想来是要改朝换代了,而在这个关头上,太后不会愿意握着兵权的人留在京城。 翁伯然再不情愿,在翁老的解释下,也不情不愿地收拾了东西。 第二天正午的时候,马车就出了京城。 翁老不带多少人,轻车从简。 翁伯然骑在马上,打着周围的花玩,“怎么还不来啊?”他有点烦躁,曲薇儿答应他的事情,一向都会做到的。 正想着,那边一声响。 翁伯然抬头,就见一辆马车跑过来。 翁伯然欣喜。 是曲薇儿! 马车停住,曲薇儿下了马车,她接过快绿手里的小包袱。 “你怎么走的这么突然?”曲薇儿:“这里面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伤药和银票。” “银票?!” “你到了边关,可别再赌了。照顾好翁爷爷。” “知道啦知道啦,薇姐姐你可真啰嗦。”翁伯然假装搜罗着包袱,“哎我看看,都是什么好东西。” 曲薇儿知道他小孩心性,自己话都白说。 一边的翁老走过来。 “薇儿。” “翁爷爷。” 分卷阅读73 翁老点点头,扫见翁伯然眼眶都红了,了然一笑,爽朗地一把拍在翁伯然后颈上,“又不是不回来了,给这小子带这么多东西。” “爷爷!”翁伯然状似生气,气哼哼一扭头走了。 但一扭头,他眼眶通红看着都快哭了。 直面着翁伯然的几个将士尴尬地扭过头。 曲薇儿来是送翁伯然的。 见他傲娇地不搭理她,有点意外,曲薇儿看着翁老苍老的面容,轻声道:“翁爷爷,此去边关,您多注意身体,等过年的时候,咱们京城再见。” “嗯,过年的时候再见。” 时辰也不早了,翁老伸手摸摸曲薇儿头。 他大掌粗糙,却有温柔暖意,“薇儿,保重。” 曲薇儿心弦一颤。 “翁爷爷保重。”曲薇儿叫翁伯然,“伯然,你也保重啊。” 翁伯然没扭头,就背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回吧世子妃。”快绿轻声道。 “嗯。” 曲薇儿上了马车,但还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着翁家人渐渐走远了,才吩咐车夫:“回府吧。” 曲薇儿是个不喜欢离别的人。 她喜欢少年时候的翁伯然。 翁伯然人小时候长得娇憨可爱,是整个翁家的宝。 但翁爷爷对他寄予厚望,翁伯然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心爱赌,不过他只是小赌,也不跟京城的纨绔混在一块玩,倒是还没出过什么事情。 上一世,那个后来神色坚毅的少年郎,怎么看都看不出现在的影子。 “真好。”曲薇儿松口气。 到目前为止,翁伯然还都好好的。 一路回到府里,府里正热闹。 薛金泽正在门口送人,是太后身边的多福公公。 多福扭头看见曲薇儿,咧嘴笑的谄媚:“哎呦,是世子妃,咱家给世子妃请安。” “公公请起。” 多福扭身对薛金泽道:“世子留步,咱家就先回宫了,至于今日的事情,还望世子好好斟酌些。” “哼!斟酌什么啊?”薛金泽身后冒出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气哼哼道:“你赶紧回去吧,讨厌死了!” 多福神色微微一僵,又笑起来,行个礼走了。 十六公主围着薛金泽,她对曲薇儿很有敌意,上下打量着曲薇儿,别扭地道:“也就比我好看那么一点嘛!我要长大了,肯定会更好看的。” 薛金泽:“薇儿,来见过十六公主,过几日浴佛节,十六公主要与娘一块去,所以在府中暂住几日。” 曲薇儿过来跟她打招呼,十六公主在薛金泽的眼神示意下,不情不愿应一声。 应完以后气的耳朵都红了,跺着脚拉着自己的宫娥去找侧妃了。 “她就小孩子心性,别跟她计较。” “我知道。”曲薇儿眼睑动了动。 十六公主和九殿下是一个妃子所出,九殿下是太后最中意的皇储。 上一世,九殿下败给江崇礼后,十六公主被迫和亲换回九殿下苟活几日。 但十六公主的轿辇才出京都门,九殿下就被处死了。 曲薇儿也同情这个小姑娘。 她当时对她没印象,这一世见过两次,才知道她原来的性格居然这么活泼。 曲薇儿跟薛金泽报备:“今日翁伯然去边关,我去送他了。” “嗯,翁老怎么样?” “翁爷爷看着不大好,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新年。” 薛金泽摸摸她手腕,将她拉过来在自己身边。 周围不少侍女小厮,曲薇儿有点不好意思。 薛金泽明白,但就是想让她离自己近点。 曲薇儿问:“多福来干什么?” 薛金泽道:“太后恩典,赏赐一些浴佛节要用的东西。” 怕是送东西是假,把九殿下往薛金泽这边推到是真的。 两世都一样,太后中意的都是九殿下。 不知不觉,薛金泽就卷了进来。 35. 第三五章:见面 我再帮你一次吧。…… “别担心。”薛金泽不喜欢看她皱眉头。 他总想伸手熨平整那块蹙的‘川’字。 快绿站在一边笑:“世子妃, 去歇会儿吧,正午暑气重,您大老远跑了半天, 奴婢去给您端碗绿豆汤消消暑。” 薛金泽:“ 分卷阅读74 好,我也要一份。” 曲薇儿跟薛金泽朝着花厅走去。 曲薇儿推着轮椅,一路过去只余车轮滚动的声音。 她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暗自思索:太后只是刚有这个意思, 应该都还来得及,再说,还有薛金泽呢!上一世—— 就是可惜,上一世到最后, 曲薇儿也不知道薛金泽到底是什么身份。 曲薇儿食指在椅背上敲了敲。 这是她的小动作,落在薛金泽眼睛里,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她的手指细白莹润, 散漫的时候格外可爱。 两人喝过喝绿豆汤, 李政正好巡查回来, 一看见他两腻歪在大堂, 顿时一副‘我瞎了’的表情。 “喂喂喂,大白天的,干什么呢?!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好不好?真是的!” “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一说到这个, 李政就冒火:“阮江雪今天到是厉害, 找茬找到我身上了, 扯了一堆有的没的, 什么我对江崇礼无礼。” “江崇礼也在?” “对啊!”李政在一边坐下,大剌剌端起懿旨瓷碗,灌完了一抹嘴:“江崇礼现在还真是人模狗样的,忘了当年他在冷宫的样子, 到我面前耍大刀!” “他是皇子,你见他最好尊重点。” “我知道了。” 李政不满在薛金泽这儿还被训,心里烦躁就走了,一看就没听进去。 不过李政这个人,能听进去别人的劝告才怪。 到了下午的时候,薛金泽被之前的几个好友约出去吃茶,曲薇儿闲着没事,就带着怡红和快绿出府邸去找孟晚樱。 孟家暂时落脚在客栈里。 之前的孟宅子已经售卖掉了。 夏日午后,仍旧闷热的厉害。 轿子一晃一晃出了府邸,沿途树上蝉鸣聒噪,不时有金光迸溅进来,落在曲薇儿身上。 快绿脚步轻快,碎碎念着说话:“还真是热,不过咱这儿点儿出门,等会儿回府的时候,世子肯定也就回府了,可以和世子妃一块吃晚饭的。” 一日三餐。 想来也不错。 只是希望不要被人打破这个。 曲薇儿微有点累,靠着轿沿小憩,怡红扫一眼察觉了,立马细心地对轿夫打个手势。 快绿走路无聊。 过了一会儿,她走慢了几步,拉住怡红袖子,若有所思地想了会,还是道:“姐姐。” “嗯?” “你想从军吗?你一贯就有抱负,跟我不一样。”快绿说:“上次翁公子的话我也听到了,你要想去的话,跟世子妃说说,世子定会将你调出京都的。” “不必了。”怡红眉目肃冷,劲装穿在身上,仿佛穿着刚硬的盔甲,高挑的马尾垂在脑后一颠一颠的,她的目光只落在轿子上。 走了几步,怡红回味过来刚才自己说的话太重了,又停步扭身,快绿差点撞在她身上。 “姐姐?” “我们被世子所救,命就是世子的,从前种种,你都该忘了。” 快绿一瞬间委屈:“我……” 我是在给你考虑啊! 快绿虽然也喜欢曲薇儿,但是坦白说,她可以跟着曲薇儿坐一辈子曲薇儿的侍女,但怡红不同,怡红从小习武,困在内宅里,那不应该是怡红的生活! 轿子里一声轻响,是曲薇儿醒了。 快绿立马住嘴,一甩手里手绢追上来。 曲薇儿撩起帘子,快绿立马笑:“世子妃。” “嗯。” 她两刚才说的话曲薇儿都听到了。 其实怡红的身手,放在自己身边确实浪费。 曲薇儿打定主意,回去就跟薛金泽商量下,给怡红重新找个差事。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客栈。 曲薇儿下了轿子,快绿将一顶锥帽给曲薇儿带上,见曲薇儿疑惑,快绿利索道:“是世子吩咐的,最近这不是天热么。” “好吧。” 曲薇儿余光看见快绿擦擦她脑门上的汗。 快绿这么做,肯定是出于薛金泽的授意。 但平常她出门,薛金泽不会这么授意,怎么今天—— “客官好走啊!”店老板笑着送一堆人下楼来。 这一堆人呼呼啦啦,都穿的贵气十足,约莫有七八个,各个生的芝兰玉树。 木质台阶老化,咯吱咯吱响动。 曲薇儿抬头一扫,就见走在最前面的是江崇礼。 “怪不得。”应该是薛金泽知道江崇礼 分卷阅读75 也来这儿了。 不过这家客栈,在京城属于一般的等级,江崇礼要是宴请人,也不大可不必来这儿。 曲薇儿不说话,只是低头躲在一边,等江崇礼过去。 江崇礼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微微侧头,但只是很快的看了一眼,就出门走了。 曲薇儿松口气。 身后就传来孟晚樱的声音:“哥,你还不能清醒点吗?!你再这样下去,我就算死了,也救不了你了!” “谁要你救。” “你!”孟晚樱气结,滚下大颗眼泪:“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要有下辈子,一定离你们远远的!” 孟晚樱一把掀开孟玉涵,她闷头跨进门槛,看见曲薇儿顿时脚步一顿。 哪怕隔着纱帽,孟晚樱还是认出了曲薇儿。 “世子妃。”孟晚樱行礼,却丝毫不见恭敬的意思。 孟玉涵眼睛唰地一亮,冲进来却看见神色冷硬的怡红,立马讪讪后退一步,“世子妃。” “我来找晚樱说说话。”曲薇儿说:“你回京都,怎么不来找我呢?” “找你?找你有什么用,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 最开始的惊讶过后,孟晚樱很快稳住心神。 曲薇儿迟早会知道她回来的事情。 “世子妃有何见教?”孟晚樱冷冷道。 曲薇儿料想她还因为孟父被调出京城的事情不快,但孟晚樱此人,对自己也并非十二分真心。 仔细一想,这一世海棠花宴上,孟晚樱能出现那个破楼阁外救温昌斐。 那么上一世,孟晚樱也很有可能当时也在,只是她并没出手救自己。 曲薇儿早就释然。 上一世孟晚樱的恩情,曲薇儿已经在孟玉涵身上还清。 曲薇儿此番来,只是想确定孟晚樱会不会跟阮江雪有联系会威胁到薛金泽而已。 曲薇儿:“叙叙旧。怎么,孟小姐不愿意?” 孟晚樱当然不乐意。 但对上她身后两个侍女,孟晚樱垂了眼睑。 这个时辰,一楼有几桌客人正在大快朵颐。 孟晚樱无力地道:“世子妃楼上请。” 曲薇儿跟着她上了楼。 房间里收拾的非常整洁,一边的托盘里放着几件做工精致的衣裳,想来是孟晚樱进宫选秀穿的衣裳。 孟晚樱看见她目光落在上面,不大自然地挪挪身子挡住:“说吧。” 怡红快绿都留在外面。 曲薇儿取下锥帽。 这是大婚后两人第一次见,曲薇儿面色红润,如桃花绯红娇憨,孟晚樱却奔波劳累人眼圈乌黑。 “晚樱——”曲薇儿轻唤。 “我知道那晚你在竹林外面。”孟晚樱快言快语:“没错,那晚我是去找阮江雪,我不想入宫选妃,但我爹非要我去,我就让阮江雪帮我想办法。” 孟晚樱手指在袖子里揪在一块。 曲薇儿不就是来羞辱自己的么! 当今陛下听说病的厉害,他的儿子都比自己大,自己却要进宫选妃……孟父被调出京城,他只能指望孟晚樱被选中,才有可能带着孟玉涵进京。 但凭什么?! 明明都是孟家的孩子,自己却是孟玉涵的垫脚石! 还要被曲薇儿看见来羞辱自己。 孟晚樱咬着下唇:“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说完了,我还有事呢。” 良久,曲薇儿道:“晚樱,我再帮你一次。” 孟晚樱猛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曲薇儿垂了眼睑,已经出门去了。 门‘咯吱——’一声关上,孟晚樱跌坐在椅子上,她手指扯住盘子里的衣裳,突然无声地埋头进去哭了起来。 曲薇儿回府的路上,还有点恍惚。 她本来不打算帮孟晚樱的,但当她真的站在孟晚樱面前,她没办法视若不见,而且再想想,孟晚樱作壁上观也无错。 谁都不想陷入危险,帮是情分,不帮是正常。 “抱薪者,死于风雪里。”曲薇儿喃喃道。 回了府里,曲乔然正巧来找曲薇儿。 曲乔然查屠夫暂时没个头绪,但他查到了花湘的一点消息。 “三哥。” “花湘呢?” 曲乔然面色凝重,曲薇儿见状,屏退了身边的侍女小厮,拉着曲乔然在一边坐下:“她被我打发着这两天在府里做些杂事,怎么了,二哥你发现了什么?” “你离她远点,她和蒋煜文脱不开干系。 分卷阅读76 ” “蒋煜文?” “对!我查到她之前跟李秋娘接触过。李秋娘曾经到那个镇子里挑选姑娘,她被李秋娘带走了几天就送回去了,花家父母很不高兴,不久之后就发了大水,她就到了我们家。” “李秋娘,那不是那个花楼的老板娘?!” “是的。” 曲乔然道:“虽然不能说她肯定有问题,但防患于未然,你不能让她出府,李秋娘至今下落不明,留着她,兴许能钓到李秋娘,上次的事情,也不该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了,多谢二哥。” 曲薇儿突然觉得有些疲倦。 36. 第三六章:回忆 她在他身边坐下。…… 曲乔然问:“你打算怎么做?这是国公府, 平白处罚花湘,难免落人口舌,不如我带她回去。” “不用, 就留她在这里。” “薇儿,万一她再做出什么事情……” “我自有主意。” 朝堂的事情,已经够曲家忙了。 曲薇儿不想再让曲乔然为自己的事情忧心。 上一世, 曲薇儿在曲家的时候, 只觉曲家高门巍峨,后来她出了曲家,被江崇礼带到宫里以后,她就很快从春闺梦里醒来。 百年曲家, 不过是依附于皇权而已。 如果上位者有要动曲家的意思,曲家只能任人宰割。 “二哥, 三哥什么时候去边关?翁家都走了。” “他我也说不好, 父亲让他走, 他却似乎在京城有事的样子, 整日也不着家, 也不急着走。怎么?你可是有什么消息?” 曲薇儿摇头,“只是觉得三哥在京城久待,怕被波及到。” “也是, 我回去说说他。” 曲乔然又待了一会儿, 便走了。 曲薇儿送他到门口, 长睫颤了颤, 人虚浮地往后倒提一步,快绿赶紧扶着她:“世子妃?” “我没事。” 曲薇儿一低头,扫到旁边站着的怡红,心里一动。 薛金泽既然把人给她, 那么她肯定可以用。 江崇礼已经动手,花湘的身份又可疑,上一世她一直被裹挟着,有用的消息没几个,她只知道,不久后江崇礼就会发动兵变称帝。 一想起那天在阮家时江崇礼的样子,曲薇儿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不能坐以待毙! 而且,这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想麻烦薛金泽。 曲薇儿道:“叫花湘过来。” 一个侍女匆匆去了。 这几日,曲薇儿找了各种由头不让她跟着自己,府里的人都是人精,早就察觉了。 背后不乏人说曲薇儿‘喜新厌旧,依附于世子’。 花湘很快来了。 她这几天也察觉到曲薇儿的不同寻常,留了个心眼,一过来先掉眼泪:“世子妃……” 曲薇儿坐在椅子上。 宽大的圈椅显得她人又瘦又小,虽然嫁来国公府后,身上的伤渐渐好了,但身子是还虚弱,时不时会蹙眉。 “花湘,”曲薇儿屏退周围的人,只留下怡红在大堂外,防止花湘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李秋娘你认识么?” “认,认识。”花湘脸都白了,赶紧跪下去:“世子妃,奴婢从前确实认识李秋娘,也知道她做那种生意,但奴婢清清白白啊,小姐……” 花湘已经是口不择言,又喊成了小姐。 “前几日,阮家宴会上你分明不在哪儿,当时我去找你了,你为什么说谎?!”曲薇儿看着她,不觉她可怜,只觉一切好笑。 上一世是金雀,这一世金雀被早早打发了,又是花湘。 “奴婢,奴婢,”花湘神情慌乱,却并不回话。 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不能说。 曲薇儿眼看着她咬破下唇,眼泪涟涟也不松口。 曲薇儿道:“我累了,你下去吧,花湘,以后你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就在国公府外围做些琐事就好了。” “多谢世子妃!” 花湘叩头谢过曲薇儿。 对主人有所隐瞒,主人是可以责罚的。 今天花湘被喊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谁知道—— 花湘起身朝外面走,她轻叹:“小姐果然心善。” 只是可惜,她的心善配上这幅容貌,只能更倒霉。 花湘跟着曲薇儿的时间虽然不长, 分卷阅读77 但她却挺喜欢曲薇儿的。 只是这点喜欢,还无法撼动她心里的信仰。 花湘垂着头快步走了。 “怡红。” “世子妃。” “这几日你盯着她,我想知道她那晚到底做了什么。” “是,世子妃。” 凉风吹来,抚动曲薇儿鬓边的乌发。 曲薇儿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里,只觉得有人在轻轻摸自己头,那只手温热而宽厚,曲薇儿下意识蹭了蹭。 她睁开眼睛,薛金泽淡淡笑了。 上一世,他很少笑,面容肃冷阴鸷,尤其一双眼睛,沉沉扫过来,直让人腿肚子打颤。 他离所有人似乎都很远。 那种远让曲薇儿觉得孤独。 她总是想靠近他点,再靠近他点。 每次她惹到他,等他抬手要抓她,她都听到周围人的抽气声。 她并不躲开,就会像现在这样蹭蹭他手心,灿烂地笑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他残忍,冷漠,阴鸷。 只有她觉得他良善,懂得他的孤独,在每一个他睡不着的夜里,群星璀璨高悬着,阴风裹挟着肃冷的空气朝他扑过来。 薛金泽都会想,他活着有什么意思? 或者说,他这样的人,无牵无挂无所羁绊,又被人害怕厌弃,除开手里的冰冷权利,他简直没一个好的地方。 当然不乏有女子出现在他身边。 那些容颜,有的娇媚可人,有的温软轻柔,有的英气飒爽,有的是故意出现在面前想要他的权利润泽自己,有的是被人送来取悦他,有的则是好奇他想拿下他将他当成一道难题。 他站在权利巅峰,看过万种人心,懂得权利,懂得金银。 看透那些过后,他更觉得冷,心冷了,人也更冷了。 夜里风吹过沙沙作响,仿佛那些死不瞑目的阴魂,擦着树叶讥笑着,要来拿走他的性命。 他一无所有只是任人宰割的世子时,人欺辱他。 他登上高位手掌天下权时,人畏惧他。 他的身边,只他一个人。 高处不胜寒。 直到—— “星星好亮啊。” 那个红衣裳的少女赤裸着细白的脚踝,在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 宫墙里不知哪里的黑猫叫一声,越上飞檐走了。 随着她的声音,周围的黑暗在一刹那间迅速褪去。 她的手轻飘飘在他手腕上,浮光掠影般地拂一下:“好冷。” 他嘴角翕动,抬起眼睑冰冷视线落在她身上。 但她已经先一步动作,将那件金红色的披风盖在他身上。 “初生牛犊不怕虎。” 薛金泽轻声道。 曲薇儿一瞬间怔住,她看着面前的薛金泽,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笑的有些失神,但特别温柔,让整个轮廓清晰的脸都显得柔和不少。 这句话—— 曲薇儿只听薛金泽说过一次,还是上一世。 曲薇儿蹙眉。 上一世薛金泽恢复记忆,似乎是她被掳走到齐国以后的事情了。 但这一世,薛金泽很早就恢复记忆,难不成,薛金泽也是重生的? 这个念头刚起来,曲薇儿立马摇摇头。 不可能! 这种上天眷顾的事情,有她一个人重生,已经够离奇的,再来一个人不太可能。 薛金泽轻声道:“怎么不留曲乔然吃饭?” “不留他,他回去还要教训我三哥,忙着呢。” “是么?” “对啊!我三哥总调皮捣蛋,我们小时候就他最皮不听话,”曲薇儿抿唇笑起来:“那些不合规矩的事,都是三哥带我做的。” “嗯。”薛金泽一如往常的沉默话少。 曲薇儿和他吃过饭后。 两个人回房间。 本来两人大婚后,国公府有专门的世子妃房间。 但薛金泽一直跟曲薇儿住在自己的院子。 由于他没有纳妾又没有通房丫头,所以到是省去很多麻烦。 侍女铺好床后,就带上门出去立在门外。 屋里一豆灯火飘摇。 曲薇儿先说:“我今天去找孟晚樱的时候,碰到了江崇礼,他似乎是请人吃饭,但那个客栈一般,不该是他那个身份的人去的。” “我知道。” 江崇礼自己当然不会去那个客栈 分卷阅读78 ,但如果是守株待兔呢? 薛金泽心里忽然不悦。 是他允许曲薇儿去的,他也知道肯定会碰上,在他可控范围里碰上,总好比在江崇礼的阴招里碰上好。 但不知怎么,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说着话,薛金泽伸手将曲薇儿落在肩膀的头发绕在自己手上绕着玩。 “你今天怎么了?”曲薇儿问。 薛金泽眼睑动了动,他今日并非简单的吃茶。 他依照上一世的记忆,拉拢了一些紧要的人,他手头的事情都进展的很顺利,尤其今天晚上回来之前,兰聘终于抓到温昌斐。 只是温昌斐掉在乞丐堆里,已经傻了。 薛金泽将他带回府里,虽然上了刑,但温昌斐被人断了舌头,人疯疯癫癫写不好字,也是一无所获。 而温昌斐的替身,也在今日翁伯然刚一起身去边关,那边就传来‘温昌斐在流放路上病逝’的消息。 薛金泽不用想都知道是江崇礼动的手脚。 他要是想灭了江崇礼,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上一世尚且有些事情没弄明白,暂时还得留着江崇礼。 曲薇儿:“李秋娘你还记得吗?” “嗯。” “今日我二哥来,告诉我花湘在进曲家之前跟李秋娘有过短暂的接触,当时李秋娘选姑娘,挑中了她,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几天就又把她送回去了。” “她么……” 薛金泽上一世没接触过李秋娘。 但这一世因为曲薇儿,他查过李秋娘,上一次花楼的事情过后,李秋娘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蒋煜文那边也在找李秋娘。 李秋娘不是蒋煜文的人,却又知道薛金泽的身份,还能敢动曲薇儿。 她只能是皇室的爪牙。 因为这层缘故,薛金泽没有放开手脚找她,所以至今没有消息。 但找到她,只是迟早的事情。 曲薇儿偷偷打量着薛金泽,想了一会儿,她有点心虚地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今日答应孟晚樱,让她在选妃中落选。” 薛金泽并不意外。 但孟辛帝旧病缠身,京城中有消息有能力的人家,都一早打定主意不让家里姑娘中选,等着新帝登基才让姑娘进宫,早就在贿赂打通关系。 而孟父,他一门心思想让孟晚樱中选,肯定也费了不少力气。 孟晚樱中选,应该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薛金泽道:“没事,我与九殿下说一声就好。” “多谢夫君!” 薛金泽淡淡笑了。 37. 第三七章:入宫 曲大公子出事了。…… 孟晚樱的事情不能拖。 薛金泽第二日一早就进宫, 曲薇儿婚后还没有进宫谢恩,所以就跟薛金泽一块进宫。 曲薇儿有点困倦,像只小猫一样靠着薛金泽。 夏日里难免虫鸣嘈杂, 曲薇儿却睡的很香,薛金泽看着她的侧脸,伸手轻轻将几丝调皮落在她鼻尖的碎发挑在她耳后。 “真懒。” 曲薇儿做个鬼脸, 两个人也不多交谈, 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前。 薛金泽嘱托曲薇儿:“你在太后面前,不要提及此事,孟晚樱只是作为秀女送了八字画像进宫,秀女很多, 太后不会注意到她的。你要是说了,太后就会仔细去查。” “我知道了, 薇儿一定乖乖的, 不给夫君惹麻烦。” 薛金泽拿她没办法, 只是抿唇淡淡笑了。 宫门外内侍查了马车里的人, 因为薛金泽有腿疾, 太后给他额外恩赐,可以不必换乘宫中轿辇。 所以给侍卫露过脸后,马车继续朝前走。 一直到了宫中内殿前, 两个人才下了马车。 进宫不能带刀, 所以今天怡红没有跟来, 曲薇儿只带了快绿, 快绿被拨给曲薇儿之前就学过宫中礼仪,也认得不少宫里的人,所以薛金泽并不担心曲薇儿。 两人分别后,兰聘问:“世子, 您是去豫妃那儿还是去学宫那儿。” 九殿下这几日受命,与学宫的几位老师一块筹备浴佛节。 豫妃则是九殿下的母妃。 “去豫妃那儿,九殿下那边人多眼杂,反正他忙完也是要去给豫妃请安的。” “是,世子。” 多福一早得知薛金泽进宫的消息,赶紧迎过来。 分卷阅读79 他到的时候就见薛金泽正跟兰聘说话。 早上晨光熹微,照在琉璃瓦檐上,显得金光灿灿。 薛金泽一身紫色衣裳,他生的俊美艳丽,神色之间常年带着几分疏离,压住了点那艳,更添皇家贵气和威严。 多福每次看见薛金泽,都先是注意到他的气质,视线不敢在他的脸上多停留。 此时,多福赶紧走过去:“世子爷。” “福公公不必多礼。” “咱家一听到世子进宫的消息,可就赶紧着来了,过来的时候还碰上了世子妃,她正朝太后那边去呢。” “嗯,世子妃去看看太后。” 多福见他没有想交谈的意思,便噤声了,只带着他去见豫妃。 多福讨好薛金泽,轻声说:“豫妃昨日一直在陛下那儿侍疾,子夜才回去歇下,不知道这时起了没,世子爷如果是急事,不如奴婢去学宫找一趟九殿下?” “不用,只是一些浴佛节的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来问问豫妃娘娘。” “是是是。” 多福为人爱贪小便宜。 太后并不怎么重用他,他也是见缝插针地巴结一些权贵,好能多收点银子。 见薛金泽今天神色冷淡,也不敢再多说话,规矩地领着薛金泽去找豫妃。 豫妃这个时辰已经起了。 她是孟辛帝从王府带进宫里的,所以位份比较高。 但她母家单薄,所出的两个孩子,九殿下聪慧潇洒,很得朝臣的心,十六公主活波可爱,只是偶尔调皮。加之这几日她一直在孟辛帝那儿侍疾,所以宫里人见风使舵,她的宫门前一早就撒了菖蒲水。 多福到了宫门前,跟豫妃宫里的总管交接过才走了。 兰聘不能进去,于是只候在外面。 豫妃听说薛金泽来,一早就收拾了,此时正在内殿里等着他。 薛金泽一进去,要行礼豫妃阻拦了:“世子不必多礼。” 这几日,在别人看来是恩宠,在豫妃自己看来,却是胆战心惊。 “世子,”四周只有豫妃的一个心腹侍女,她道:“你大清早来,可是九殿下有什么事情?” 孟辛帝病重,九殿下母家人丁单薄,豫妃又是个爱哭哭啼啼的软弱性格。 太后想再找一个傀儡皇帝,九殿下最适合不过了。 孟辛帝并不喜欢豫妃。 每次她去伺候,孟辛帝都要发脾气,因此她越发的胆小怕人,只盼望着九殿下早日登基,可以解救自己。 “不是九殿下的事情。” 豫妃立马松口气,又问:“那是……?” “是一个秀女,名叫孟晚樱,我想请豫妃娘娘删去她的名字。” “这不是什么大事情。” 太后将选秀的事情交给了豫妃。 只是删去一个秀女,很容易。 豫妃又跟薛金泽坐了一会儿,她很怕薛金泽。 一则是太后忌惮薛金泽,而薛金泽本人也不是好相处的角色。 二则是薛金泽手上的遗诏,哪怕九殿下已经将薛金泽拉拢了过来,但豫妃仍旧怕他动作。 三则是薛金泽少年才命在外,当年他的几个同窗好友都在朝中为官,且很成气候,薛金泽如果在九殿下的事情上使绊子,她也没办法。 薛金泽知道豫妃所想,所幸过了没一会儿,九殿下江崇申就来了。 外面淅淅沥沥下了雨,江崇申进殿的时候,内侍在外面掸伞面上的灰,三三两两凑在一块玩笑着说话,江崇申也不阻拦,反而和气地笑笑。 他进了殿里,衣摆上带着寒气,先是给豫妃请过安,而后才和薛金泽说话。 豫妃见没自己事情了,利索就走了。 她一走,殿里沉寂下来。 *** 曲薇儿跟快绿去见太后。 孟辛帝病重,太后一直垂帘听政,曲薇儿到的时候,太后已经下朝了。 太后准了她进来。 “太后娘娘。”曲薇儿在她面前很乖巧。 太后这几日身边的事情闹得疲累,草草见过她说了几句话,让内侍赏赐了她点东西,就送曲薇儿出来了。 因此,曲薇儿比薛金泽还出宫的早点。 “就在这儿等着啊?”快绿有点意外。 这个时辰,有零零散散几个大臣正出宫,站在这儿等是有点显眼。 快绿知道,一般和丈夫一起进宫的夫人们,怕人多会不好意思,基本不会同行,先出宫的就先走。 快绿笑:“世子妃果然喜欢世子。” 分卷阅读80 曲薇儿笑笑默认了。 她今日进宫其实也是为了陪薛金泽。 她其实不用来,只是觉得一路上他一个人会无聊,所以才来的。 曲薇儿等了一会儿,就见有人陪着薛金泽出来了。 等走近了,薛金泽见她在等自己,果然眼睛微不可查地亮了亮。 “这是九殿下,薇儿,来见过九殿下。”薛金泽介绍。 曲薇儿乖巧行过礼。 “九殿下。” “免礼免礼。” 九殿下性格爽朗干脆,和十六公主那个胡搅蛮缠的炮仗性格简直天壤之别。 九殿下刚站定,一个小内侍就匆匆跑过来,说是学宫出了事情,要他赶紧过去一趟,九殿下就匆匆走了。 薛金泽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曲薇儿问:“怎么样?” “豫妃掌管这次的秀女选拔,不用担心。” “嗯,那就好。” “你怎么样?” 曲薇儿侧身,示意薛金泽去看那一堆赏赐的东西。 薛金泽目前没有功名,只一个世袭的世子位,太后赏赐的东西都比世子的规格要高一些,是在抬举薛金泽。 只是薛金泽明白太后的意思,并不觉得感恩,只轻声问:“累不累?” “世子妃特意要在这儿等世子一块回府呢!”快绿快言快语。 曲薇儿害羞地斜睨一眼她,快绿捂嘴笑出声。 薛金泽轻声道:“回府吧。” 只是他们两个人刚到府门前,曲家的小厮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马车,小厮赶紧冲上来:“世子妃,大公子出事了。” 曲薇儿一把撩起帘子,“怎么了? “大公子也不知怎么就在学宫,被十四殿下的人扣押住了,刚才还来了不少人在府里搜账本。” “我爹呢?” “老爷已经进宫去了,二公子让奴才来找世子妃,他自己已经先去了学宫。” 曲薇儿一颗心瞬间掉到了谷底。 上一世,先是曲忧墨出事,而后是大哥。 这一世,曲忧墨躲过了那一晚的宫宴,大哥却没躲过—— 薛金泽握住她手腕,轻声道:“别担心,我去看看。” 曲薇儿看着薛金泽镇定的神情,心里踏实了一点,但还是惴惴不安。 薛金泽吩咐快绿:“带世子妃回一趟曲家。” 快绿应是。 薛金泽不放心,让兰聘也跟着曲薇儿。 而后他吩咐车夫调转马车,直接去学宫。 上一世,江崇礼想夺权,他先是在太后面前佯装乖巧,而后借着一场浩大的地动,和阮江雪一块在赈灾的粮食上做手脚。 等去赈灾的九殿下发现的时候,灾民已经涌入京城。 九殿下赶到京城,已经于事无补,太后不问青红皂白只骂他废物,将九殿下关了起来。 而江崇礼揭竿而起,直接反了。 他在宫里有人,宫外也布置了人。 整个造反的过程甚至没有流血就成功了。 薛金泽只知道一些大概。 九殿下过于宅心仁厚,更像个浪荡山河的公子哥,坐不了那把龙椅。 而十四殿下却野心太过,手法暴虐,更不适合坐上龙椅。 这一世,薛金泽在蒋煜文那件事过后,就被卷了进来。 薛金泽捻动拇指,心里的一个想法渐渐有了雏形。 38. 第三八章:到访 V章 远远地, 薛金泽才到学宫门口,就看见不少人围在门口。 “世子。”小厮赶着马车,试探着道:“不然我们从后门绕过去?” 薛金泽的身份在京城不尴不尬。 要说高, 他没有实权,要说低,太后又很看重, 几个皇子公主都颇为亲近他。 所以京城中人对薛金泽的态度, 也就随之而变得很迷。 大家都在观望,他会怎么做。 “不用,就走前门。” “可是——” “十四殿下特意闹大事情,就是想我来, 而且这是薇儿的哥哥犯事,十四殿下不过是将杀鸡儆猴而已。” “那要不要派人去通知三公子?” “不用叫李政, 他脾气上来反而容易闹大事情, 我们先去看看。” “是, 世子。” 马车到了门口。 分卷阅读81 周围的看戏的人赶紧让开。 学宫里几个老头儿正在闹, 小厮侍女站了一堆, 熙熙攘攘乱糟糟的。 薛金泽撩开马车帘子,他手指是没有血色的那种白,像是上好的瓷釉, 精致清冷, 重叠轻纱帘子后露出的脸也是, 沉稳, 肃冷,长睫如群羽,煽动间透出清碎的光来。 “闹什么?” 他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周遭立马安静下来。 一个文人冲上来:“世子, 你可要给老夫做主啊!这十四殿下今天不由分说带人就跑到了学宫,非说小曲大人的账簿有问题,要即刻拿人进昭狱。” “昭狱?” “对对对。” 薛金泽蹙眉。 掌管昭狱的明明是翁伯然的大伯,曲家和翁家两家一直交好,江崇礼怎么会想把人送进昭狱去? 小厮轻声唤:“世子。” 薛金泽回过神,门口阮江雪正正大摇大摆走出来,唯恐人不知道是他来捣乱,高声吩咐衙差:“把学宫里小曲大人的东西都翻了遍,万一有所遗漏,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是,大人。” 学宫里有几个老夫子都是曲乔绘的老师,信得过曲乔绘的人品,见阮江雪将事情越闹越大,冲撞着门口的衙差就要进门。 “阮江雪,你欺人太甚!” “对,无凭无据,凭什么要来败坏小曲大人的名声?” “名声?”阮江雪尖锐地哂笑一声,双手抱臂懒洋洋视线落在薛金泽身上,悠悠开口:“小曲大人手脚不干净,还要什么名声?此次十四殿下清扫学宫,奉的是陛下的口谕,你们难道觉得是陛下在败坏小曲大人的名声?” “这……” 一堆大人瞬间缩头缩脑都成了鹌鹑。 薛金泽懒得看他这样耀武扬威,吩咐小厮:“去找找曲家二公子。” 刚才曲家的小厮说,曲乔然是已经先来学宫了。 小厮点点头去了。 先前靠在薛金泽马车边的老夫子,见薛金泽一副冷淡的样子,也不敢碰他,只是央求地说:“世子,昭狱那地方哪儿是人能待得。” “我岳丈呢?” “曲大人进宫去了,还没来。” 这人消息倒是灵通,薛金泽扫了他一眼。 这人赶紧说:“下官文惠,跟曲家沾点亲戚,也是学宫里的老师。” 薛金泽道:“十四殿下呢?” “十四殿下已经走了。” “走了?” 薛金泽声音沉沉。 “对啊。”文惠道:“在世子来之前不久,十四殿下就带人走了,现在只阮大人在这儿搜东西。” 薛金泽眼睛一沉。 看来江崇礼根本没把曲乔绘当成一盘大菜,不过消息送的那么及时,分明是引着自己来的。 自己今天一早进宫的消息,加之太后将十六公主送到国公府,都让江崇礼清晰明白薛金泽不会站在自己。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给薛金泽一个下马威。 国公府的人,一个李峰,抓不住什么把柄。 一个李政,就是个疯狗,被咬一口划不来。 那么,江崇礼就将主意打到了曲家。 薛金泽眼睑一垂。 很快,小厮带着曲乔然过来了。 曲乔然在拉扯里,被人踹了两个大脚印子,脑袋撞在了墙上,这会儿被小厮搀着出来,眼冒金星,看见薛金泽,行礼:“世子。” 薛金泽摆摆手,问:“曲乔绘呢?” “大哥被押着,那堆人在搜罗东西,薇儿呢?” “她回曲家了。” 曲乔然按按额头,疼得倒吸口凉气:“这阮江雪真是个混账!” 薛金泽不可置否。 阮江雪刻意闹大事情,又搬出孟辛帝的口谕,就是为了让薛金泽不能做什么。 孟辛帝一向不喜欢臣子中饱私囊,会下口谕不奇怪,奇怪的是怎么会偏偏挑了昭狱那个地方—— “世子,我看大哥是难逃此劫,不然我们先回吧。” “也好。” 薛金泽并不是没办法动江崇礼。 他一个重生的人,手里有的是办法。 但是第一:他没想好还要不要卷进这场争斗,第二:他被人盯上的太早,这是上一世没有的变数,他为了稳妥起见,要更谨慎。 曲乔然叹口气。 曲乔绘从小刚正像个小大人,长大以后更是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 被人看到他让衙差羁押着,他肯 分卷阅读82 定会觉得很难受,更别提被曲乔然和薛金泽看见。 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不如静观其变。 薛金泽和曲乔然直接回曲家。 曲薇儿在家里陪着大嫂。 哪怕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但早前薛金泽叮嘱过,最近几天曲乔绘总蹙眉,大嫂也猜出约莫要出事,因此她除了眼眶微红,并不见很慌乱。 薛金泽一到府前。 曲薇儿立马迎出来:“我大哥怎么样?” 曲乔然灰头土脸的,愤愤不平:“大哥被阮江雪带人抓走了,说是圣上口谕,谁还敢说什么。” 曲家大嫂后退一步,曲薇儿赶紧扶住她:“大嫂。” “我没事。”她看向薛金泽:“世子觉得现在要如何做?” “先进府吧。” 薛金泽下了马车,一行人朝着花厅过去。 曲薇儿发现身后还跟着个老夫子,问曲乔然:“这是……?” “哦哦,老夫是文惠,跟曲家是远亲,也在学宫任教。” 曲薇儿问过好,文惠吓得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一堆人到了花厅,曲乔然脸色很不好,曲家大嫂坐在椅子上发呆。 薛金泽见她前后的反应,心里有了主意,于是吩咐曲乔然先去换身衣裳,顺带让文惠去吃点东西。 文惠和曲乔然走了。 薛金泽使个眼色,曲薇儿会意,就打发了周围的小厮侍女,只留着兰聘和快绿在。 薛金泽问:“大嫂,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他声线肃冷,虽然没有刑讯的意思,但曲家大嫂瞬间慌乱了,立马跪下,一把拉住薛金泽袖子:“世子爷,你可要救救乔绘啊。” 曲薇儿愣了一下,这什么情况? 曲家大嫂向来为人直爽。 她一点不扭捏,从来不会这样哭哭啼啼。 曲薇儿愣了一下,看向薛金泽。 薛金泽却是丝毫不意外的样子。 他沉声道:“你先说。” 曲家大嫂见他言辞冷漠,心里凉了几分,更担心曲乔绘。 于是把先前跟曲乔绘的合计都放在一边,就如实说了:“乔绘高中以后,是按照惯例先在外京做主簿,那个地方山高路远的,刚去我们都吃不消。 “因为曲家的缘故,几个县丞都和乔绘交好,但谁知道,过了几年,京城的调令都迟迟不来……” 这件事曲薇儿知道。 有两年,曲乔绘回来过年,言辞之间有提到他在那边身体不适,也难以荣辱官场,对所见所闻不敢苟同,想调回京城。 但曲忧墨直接否决了。 他给出的理由是:根基不稳,入京行路更是艰难。 曲薇儿道:“大哥今年调回来了啊。” 曲乔绘调回来,曲忧墨托人找了关系。 “你大哥调回来,是因为在那儿实在待不下去了。”曲家大嫂脸色泛白,指尖抖动着,言辞之间很难叙述:“那个地方离产盐的禹州很近,盐商一般多走陆路,但陆路盗贼多,也行程要慢不少,所以他们就常会贿赂州府的官员,然后走水路。” 薛金泽神色不耐,直接打断:“这次学宫出事,是和盐商有关?” “是,当时乔绘也是一时糊涂,收了银子留了凭证,想以此为证据,可以肃清州府,但谁知道,州府衙门那边的人更聪明,要不是他是曲家的儿子,估计都很难再回来京城了。” 曲薇儿倒吸口凉气。 这连一点王法都没了吗?! 曲家大嫂继续道:“盐商那边没过多久,就出了人命,有一艘盐船在过水的时候被身份不明的人打劫,州府让乔绘去调查此事,谁知道被那人认出来他也收了雪花银,那人一口咬死,是州府的人,收了钱财,又打盐船的主意,嚷着要上告。 “案子出在乔绘手里,他也没办法,于是去跟那人说清楚自己的意思,愿意帮这个人,谁知道,半夜的时候,这个人被杀死在了牢里,乔绘没见过真的死人,那天早上一进牢里,一下子吐的很厉害,回来以后大病了好久,所以他才回京的——” 曲薇儿很惊讶。 她见曲乔绘回来的时候,曲乔绘确实有点冷冷的,跟以前的刚正相比,是多了点阴翳,只是曲薇儿没料到,他经过这样的事情。 曲家大嫂道:“回了京城,但并没有摘干净,那边的人还是顺藤摸瓜到了京城,以这个事情为把柄,这人又正好在他手下做事,于是就真的拿了东西,对不上账簿,乔绘也害怕,就去找过他,那人拿的银钱已经花了过半 分卷阅读83 ,乔绘只好要回剩下的,自己又补上另外的一半。” 薛金泽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曲薇儿也不言语,走过去站在薛金泽身边。 曲乔绘的事情说起来固然让人同情,但是他纵容手下包庇之罪,却是事实。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正好这个时候曲乔然换了衣服过来。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文惠跟在曲乔然身后,拱手道:“各位,你们与翁家关系好,不若派一个人去问问,看小曲大人现在情况如何,昭狱那种地方……” 薛金泽没开口。 他上次回门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曲乔绘了,谁知道曲乔绘还是没能兜住事情。 而且这次的事情,一切都太巧,巧的就像有人未卜先知一般,设好了圈套在等曲乔绘。 去翁家,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曲乔凯。 曲乔凯早上去郊外跑马,回程路上听到消息就直接赶去了昭狱。 几个人在诡异的沉默里等了一会儿,曲乔凯回来了,他脸色阴沉的能滴下墨汁,一进花厅先是盯着大嫂,看了一会儿又大喘一口气,不耐烦地道:“他没事,好吃好喝供着呢,还能骂人。” 说完曲乔凯就走了。 薛金泽知道曲乔绘没事,就跟曲薇儿告辞回国公府了。 回程的马车上,曲薇儿有些怯怯的。 她实在没料到,曲乔绘能做出这样的事。 让薛金泽奔波了一趟,却发现确实是曲乔绘做错了事情。 “薇儿,你在想什么?”薛金泽声音淡淡的。 曲薇儿扭头看着他,有点心虚:“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我大哥。” “别担心。” “嗯?” “十四殿下敲山震虎,不过是才开始,他不会真的动曲家。” 曲薇儿有点惊讶。 上一世,江崇礼可是对曲家丝毫不客气。 这一世,江崇礼的行为轨迹和上一世一模一样,薛金泽怎么就会这么笃定江崇礼不会动曲家。 薛金泽看着她的表情,知道她心里存疑,便淡淡笑了:“怎么?不相信我?” “信啊。” 曲薇儿嘴里这么说安慰他,心里却在想着这件事情该怎么结。 江崇礼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尤其上次在阮家遇上,曲薇儿对他更觉得讨厌。 这人的行事作风,就像是一条蛇一样,粘滑冷血。 曲薇儿不大舒服地搓搓胳膊。 薛金泽敏锐地扫到她的动作,并不做声。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就到了国公府门口,李政一听说曲乔绘的事情,早就骑着马回来了,他本来打算去找薛金泽,被李峰拦住了。 “别去了添乱了!” “什么叫添乱啊,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你要现在不帮忙,万一曲家的事情牵扯到咱们家,你看你还得帮忙不是。” “滚滚滚。”李峰不耐烦。 李政袖着手,嘴里掉一根狗尾巴草嘻嘻笑:“又让我去了?” “老子能管得住你吗?!”李峰气哼哼的。 他一向拿李政没办法。 真是一物降一物。 李峰觉得李政笑的扎眼,抬手拽走他嘴里的狗尾巴草,碎碎念:“整天没见你个正经样子,天天就这么晃悠,到处惹事,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整天叼个这,想什么样子?!” 李政正打算想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薛金泽的马车这时候正好到了。 “哎,我哥回来的。” 李政大步跨出门,就朝着马车跑过去。 马车帘子撩起来,先是曲薇儿下来,她脸色微白,一看就是被吓到了,薛金泽则神色沉稳,但仍旧眉目间一抹郁色。 是很难办? 李政也想过去问问,但才抬脚,就见薛金泽看过来,他顿时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不大自然地甩袖子,冷哼一声“晦气”走了。 曲薇儿怔楞了一下。 李政没皮没脸:“别多想,我爹他就那样,是不是挺有性格的?” 薛金泽:“怎么了?你平常白天不都是在城里转悠?” “哥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曲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曲三公子从城外骑马进城门,骑得那叫一快,差点没撞到人。” 薛金泽:“你有什么想法?” “江崇礼眼看着太后将十六公主送到咱府上,你今早又去了豫妃娘娘那儿,他再不出手,可就有点晚了。” 李政见薛金泽不说话,便直接问:“哥,你真打算站在九殿下这边 分卷阅读84 ?” 李政对江崇礼和江崇申都没好印象。 一个成天‘呵呵呵’的像个姑娘一样娇弱,只会使阴招,一个崇尚天下大同只会纸上谈兵的酸文人。 “反正两个我都不喜欢。”他撅着嘴碎碎念。 曲薇儿就站在薛金泽身边。 她在李政的话里,脸色由白转红,又转为白。 她当然相信薛金泽会帮自己,但牵扯到官场国公府,这就不仅仅是薛金泽一个人的事情了。 薛金泽不帮曲乔绘,情理之中。 曲薇儿不想薛金泽犯难,正想说:“不如我们和离吧。” 薛金泽已经先开口:“他想让我去,我就去一趟,他能把我怎么样?” 一句平淡的话,经由他的口里说出来,但着点盛气凌人的不屑。 李政瞬间竖起大拇指:“这才是我哥,老弟陪你去。” 夏日里阳光灿烂,照在身上,令人视线发虚。 薛金泽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摩挲着曲薇儿的手腕。 曲薇儿觉得有点痒,抬头看薛金泽,他周身笼在阳光里,显得温柔而笃定。 “别怕,我在。” 而后,薛金泽便和李政走了。 曲薇儿目送着薛金泽的背影。 快绿笑:“世子妃别担心啦。” “嗯。” 曲薇儿看了一会儿,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曲薇儿才收回视线,一扭神正好跟李峰的视线撞在一块。 李峰正偷看,没料到曲薇儿突然转头,顿时很尴尬,轻咳一声背着手走了。 曲薇儿有点惊讶。 她实在没料到李峰做事这么孩子气。 快绿见怪不怪:“我们国公爷刀子嘴豆腐心,世子妃不必上心啦。” “我知道了。” 曲薇儿应道。 *** 同一时间,阮江雪已经办妥了事情,他回阮家的时候,江崇礼正站在廊上喂鱼。 他人其实生的很漂亮,因他有一些外族人的血统,所以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尤其一双眼睛,在眼光下看,微微透着翡翠一样的绿。 几年的质子生涯,让他变得更缄默。 阮江雪走动的脚步声才响起,江崇礼立马站起身。 他优雅地将手里的瓷盅放在身侧,他今天穿着一身红衣裳,这红实在是艳丽,仿佛花朵里最红的一点晕染开后的颜色。 他没有梳头发,送散散地披在衣服褶皱里,人倚靠着栏杆漫不经心地坐着,视线扫过来,阮江雪喉结滚动了一下。 “完了?” “完了。” “他去了?” “去了。” 两个人干巴巴的对话结束后,江崇礼又继续喂鱼。 那些鱼也不知道是被他的美色吸引,还是被鱼食吸引,争先恐后地围上来,红红黄黄一大片,看着特别热闹。 阮江雪却是被这密密麻麻看的恶心,揉揉太阳穴止恶心,道:“你别喂了,自从你来了府里,鱼都死了几波了,你就不能做点善事?” 江崇礼并不说话,抬手把整盅的鱼食都倒了进去。 阮江雪:…… 江崇礼得意一笑,将瓷盅扔在一边,一声轻响过后,他们两个都不说话,就这么坐着。 起了风,风吹拂过廊前的绿柳树枝,而后掠过他们两个人,直直泼洒进湖面里。 有多少年没这样了? 阮江雪有点迷糊地看着廊檐。 看了一会儿,他又扭头看一眼江崇礼,他已经睡着了。 “真是心大。” 阮江雪收回视线,将洒落在栏杆上的一些鱼食收集在掌心里,而后轻轻撒在池塘里。 他撒的远,鱼群有一部分追逐过去,有一部分仍旧留在江崇礼身边的水里。 阮江雪啐着骂一声。 远远一个小厮迈进门来。 阮江雪知道是薛金泽来了,于是起身整理下衣裳,扫一眼已经睡熟了的江崇礼,轻脚出去了。 到了门边,小厮恭敬道:“李三公子李政也来了。” “来了就好,不然我还得专程再请一次他。” “两位都在花厅候着呢,公子你看是先晾着还是怎么?” “晾什么?”阮江雪:“我们可是有求于人,晾着算什么事情。” 阮江雪:“上两杯好茶,让我爹歇着去吧,本公子亲自去会会世子爷。” 分卷阅读85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不怀好意。 小厮缩着脖子赶紧道:“是。”,而后匆匆跑了。 阮江雪扭头看向江崇礼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抬步朝着花厅去。 他到花厅前,李政正冷笑:“想一直晾着你三公子我?!” “不敢不敢。”给他送茶的小厮吓得半死。 李政伸手揪紧小厮领口,快把他从地上凌空提起来了,当他视线扫见阮江雪的时候,立刻笑了。手脱了力气,小厮摔在地上。 李政:“滚!” 小厮连爬带滚的走了。 阮江雪走进来行过礼。 薛金泽并不说话,只是品着茶。 阮江雪不悦:“两位不知突然登门,是有什么事情?” “不是找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十四殿下出来!” “他不在府里。” “不在府里?”李政眉头拧紧,扭头询问地看向薛金泽。 薛金泽道:“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来吧。” 薛金泽说完话,直接放下茶杯,作势就要走。 李政有点懵。 来的时候不是说一定要见到江崇礼么? 阮江雪见他轮椅滚动,立马道:“世子等等。” 不是他沉不住气,他跟薛金泽无冤无仇,只是纯粹因为他站在江崇礼这边,而薛金泽站在九殿下那边,所以仇视薛金泽,想给他个下马威。 谁知道薛金泽腿瘸了,人却傲气的厉害。 薛金泽扫一眼兰聘:“还不走?” 兰聘赶紧低头推着薛金泽走,李政虽然一头雾水,但也赶紧跟上去。 阮江雪追在后面,叫了两声,薛金泽连头也没回。 一直上了马车,李政还是懵:“哥,咱不是去见江崇礼救曲乔绘的吗?人都还见到,怎么就走了?” “江崇礼想拿乔不见,就让他好好拿着。”薛金泽道:“一直上赶着,反倒被动,这件事情,说起来可大可小。” 李政点点头。 薛金泽道:“去找下蒋煜文,就说我找他有事,关于李秋娘的。” “你想让蒋煜文掺和进来?” “太后那边我也不能去求,先帝遗诏只能用一次,现在还不到时候。太后最头疼的就是蒋煜文,那就用他。” “好主意!” “另外你再让人去一趟客栈,将孟晚樱接到国公府,以薇儿的名义去请,就说是秀女的事情有着落了。” “好嘞。”李政骑着马走了。 兰聘驾着马车朝国公府去。 马车里安静下来,薛金泽动了动眼睑,面上再不复刚才李政在的时候的漫不经心,而成了阴鸷。 晾着自己?江崇礼可真是胆子大。 薛金泽死的时候,手里权利至高无上。 重生以后,他经常有些不习惯的地方,比如别人对他的怠慢,比如他突然来了的坏脾气,但幸好他很能调节这种情绪,加上他性格沉默一些,没人察觉到什么。 他今天从阮家离开,是因为快压不住脾气了。 今天曲薇儿明显是吓到了。 一想曲薇儿,薛金泽就不由自主攥住手心。 他答应过自己,要照顾好曲薇儿。 但偏偏一个两个,都自己撞上来。 薛金泽睁开眼睛,既然他们要撞上来,就怨不得自己了。 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孟晚樱已经到了,正在跟曲薇儿说话。 一段时间不见,孟晚樱老实了很多,人看着没那么张牙舞爪的,薛金泽满意不少。 小厮通报,说薛金泽回来了。 薛金泽看见孟晚樱明显抖了一下。 曲薇儿赶紧站起来,跑出来:“你怎么样?” “我去见了阮江雪。”薛金泽微微摇摇头,“江崇礼一直没冒头。” 曲薇儿眼睛闪了闪,松了抓着薛金泽袖子的手,但很快的,她又再次抬手,整整他衣服,“你也跑了一天了,我爹进宫还没出来,应该还会有别的办法。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没事。”薛金泽道:“你不用担心。” 孟晚樱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门边,见薛金泽抬头看过来,赶紧行礼:“见过世子。” 她已经听曲薇儿说了事情原委,知道是薛金泽帮自己的。 但要不是薛金泽,她又怎么会出京城,孟父又怎么会想办法要现在送她进宫。 孟晚樱低下头去,眼里划过一抹怨毒。 分卷阅读86 薛金泽一眼就能猜到孟晚樱心里怎么想。 薛金泽道:“孟小姐。” 孟晚樱赶紧道:“世子,秀女的事情,臣女听世子妃说过了,多谢世子。” 说着话,孟晚樱行了一个大礼。 薛金泽坦然受了。 不久,李政也提溜着蒋煜文来了。 蒋煜文在赌坊连赌三天,浑身都馊了,李政捏着鼻子拎他进府里,本来蒋煜文还拼死挣扎,后来挣扎不动,索性想着就这么见曲薇儿也好,让他彻底死心。 蒋煜文这么想着,一进府门远远看见曲薇儿,却立马用手捂着脸。 曲薇儿诧异:“是蒋煜文?” “嗯。” 薛金泽看着蒋煜文的样子,淡淡笑了。 薛金泽道:“让他去洗洗,我有话跟他说。” 李政嫌弃地把蒋煜文丢给小厮。 蒋煜文透过指缝看见曲薇儿,瞬间脸红到了脖子。 蒋煜文一走。 曲薇儿小声问薛金泽:“你找他干什么?” 39. 第三九章:相救 他总有人会救他。…… “只有他能见到太后。” “可是……他怎么会帮我大哥?上次退婚的事情, 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曲薇儿眉尖蹙起,“他别使坏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不会的。” 薛金泽轻笑一声,细白指尖点在她眉心上, 那长眉一瞬松开,薛金泽也跟着笑开。 “也好,你总是有主意。”曲薇儿:“我爹进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想必结果不大好。” “别怕, 还有我在呢。你跟孟晚樱说说话,留她今晚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大张旗鼓地送回去。” 曲薇儿不解,又因为相信薛金泽, 点头:“好,我知道了。” “嗯, 等晚上我告诉你原因。” 说完话, 兰聘就推着薛金泽去书斋。 云瑛真人正在书斋里看书, 见他来, 问:“江崇礼不见?” “嗯。” “他倒是会拿乔, 那你怎么办?孟辛帝最不喜欢人在他眼皮子地下中饱私囊,他最近病重,脾气格外大。” “我让李政找了蒋煜文来。” 云瑛真人笑:“这倒是个办法, 直接接触太后, 太后肯定会疑心, 也难保别人不会有成见说你身无官爵就参政。” “嗯。” “李政虽然爱闯祸, 你的话却是他的圣旨。” 薛金泽没说话,只视线掠过书架。 薛金泽以前小时候总爱待在这书斋里。 李峰不喜欢薛金泽,薛金泽长李政两岁,但两人从小就性格迥乎不同。 李政从小胆大恣意, 薛金泽却沉稳内敛。 他一直不喜欢李政,一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不愿意承认的对于李政的嫉妒。 二是他不喜欢李政那种人。 小小年纪,已经劣根深种。 李政五岁那年冬天,在国公府的夜宴上,他被一堆公子哥拉着玩捉迷藏。 当时后湖边沿结了厚冰,可以承担人的重量,但中央却是薄薄一一层,随时会破裂。 那堆小公子早就对张扬跋扈的李政恨之入骨。 所以他们就打算把李政骗到湖心,给李政给教训。 当天薛金泽因为给母亲擦拭排位,被李峰责骂了一顿还勒令他抄书。 当时他捧着抄好的书跟云瑛真人一块去找李峰,途径湖边听到李政的呼救声。 冰面破裂开,一堆小公子吓得到处跑。 云瑛真人扯扯停住脚步的薛金泽袖子:“别看了,给他给教训!” 小小的孩童,说起话来,撅着嘴眼里是全是幸灾乐祸。 “要不是他,你会会罚吗?清醒点吧阿真。” 云瑛真人说的不错。 是李政告状,还将事情故意在来宾面前捅开,导致那天李峰气急败坏之下,骂薛金泽骂的很重。 七岁的小孩已经有了自尊心。 他端正站在李峰的口水下,不见怯弱也不辩解,等李峰骂完以后,他只是有些陌生地抬头看了李峰一眼,而后说道:“孩儿告退。” 行动之间一板一眼,颇有他母亲的干脆果决。 只是到底是小,奶里奶气的。 小孩最会看人眼色。 李政从小发觉李峰讨厌薛金泽以后,就总是想着办法整薛金泽。 分卷阅读87 薛金泽脚步动了一下,云瑛真人警惕道:“阿真,你可想好了!” 那堆小公子跑过来,撞在他们面前,顿时小脸煞白,着急忙慌赶紧跑,一边跑还一边辩解。 “是他自己要去的,不关我的事情!” “你,你赶紧找人救他。” 还有个小姑娘吓哭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后,一溜烟跑的就没影儿了。 湖水里李政抓住冰面,冻得早就面如菜色。 并且冰面还在不停地碎裂。 薛金泽深吸一口气,把怀里的抄好的卷宗扔在地上,对云瑛真人说:“你去找人来,别叫我爹知道。” “阿真。”云瑛真人拦不住薛金泽,急的直跺脚,但他也不敢过去,只好按照薛金泽说的去找人了。 那天薛金泽一步一步试探着走到李政面前。 李政圆滚滚的眼睛里全是惊惧,“哥,哥你快救救我……” 他小时候在侧妃的引导下叫哥,后来稍微懂事就不再叫了。 薛金泽对他安抚地说:“别怕,你把手给我。” 李政犹豫了一下,但到底还是害怕占了上风,他将手从冰上拿开,去抓薛金泽伸过来的手。 但他只一动,面前的冰面一下子全碎了。 薛金泽人一晃,也掉到了水里。 李政冻了半天,人沉到水里就没一点力气,模糊了他看见薛金泽游过来拉住他,带着他朝没有破碎的冰面边划。 “怎么回事?还不赶紧下去捞人,一堆饭桶!怎么看人的!”李峰气急败坏。 国公府里最宠爱的小公子落了水,李峰急的饭也不吃,就赶紧跑了过来。 等薛金泽和李政被打捞上来,李政眼睛眯缝着,李峰手足无措地发脾气:“快叫大夫给看看!” 他紧紧抱着李政。 一堆人围着李政,有的心虚地赶紧打孩子:“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会跑到冰上去?” 孩子哇哇哭,四周乱成一锅粥。 李峰抱着李政,匆忙走了,人堆呼啦啦全跟上去。 云瑛真对地上冻得瑟瑟发抖的薛金泽说:“你看,你救他干嘛?把自己冻成这样。”他这么说,却不争气地也红了眼睛,蹲在地上搓薛金泽胳膊:“没事吧你?” 云瑛真人的衣服是兔毛的,穿着很暖和,但薛金泽冻得早指尖打颤,由云瑛真人搀回去立马泡了热水澡躺着。 等他从浴桶里出来,云瑛真人端着一碗姜汤:“赶紧喝了,瞧你冻得。” 云瑛真人眼睛红红的。 薛金泽朝他笑笑。 三天后出了太阳。 阳光灿烂的,薛金泽拿着新抄好的书去找李峰。 上一次抄的掉在地上,被水洇开了墨。 他半路上被李政拦住,李政被冻得挺厉害,抽着鼻涕脸蛋通红。 “你,你怎么会下去救我啊。” “周围没别人。” 李政瞠目结舌红了脸。 他可是公国府的小太阳,享受一切的特权,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么一个平凡的理由。 “反正我不会谢谢你的!”他冷哼一声扭起头。 薛金泽不搭理他,直接走。 走了没两步,李政又急吼吼叫住他:“哎,你怎么这就走,我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薛金泽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声无波澜:“还说什么?” 他这么一问,李政就呆住了。 伸手挠了半天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你走吧。” 薛金泽就走了。 后来李政就再没找过薛金泽麻烦,反而还主动示好。 薛金泽正想着,门外侍女来请示。 “蒋公子收拾好了。” “我知道了,让他直接过来。” 侍女告退,不一会儿,蒋煜文和李政一块来。 蒋煜文蔫不拉几,李政倒是笑得开心。 云瑛真人见他们来,自觉地就走,到门口跟李政撞在一块,李政看他的视线非常不友善,鼻孔出气冷哼一声。 云瑛真人不跟他一般见识,走了。 李政和蒋煜文进门来。 蒋煜文在刚才洗澡的过程里,已经知道薛金泽找他的原因。 “我不敢,我最近刚得罪了我姑姑。”蒋煜文说:“你这事情要跟十四殿下求情,你找我也没用。” “是么?” “对啊!” 蒋煜文见他口风松动,赶紧说:“你不知道,现在宫里风 分卷阅读88 声鹤唳的,谁敢多说话啊,我不也是在宫里憋得慌,这才出来赌两把,谁知道……”他眼睛瞥一下李政,不满道:“就被三公子给拎回来了。” “你刚才来的时候,没看见孟晚樱?” “谁?”蒋煜文疑惑。 他眼睛里只看见了曲薇儿。 “孟晚樱,她认识阮江雪。”薛金泽不轻不重地提醒。 “不认识!” “当真?” “当真啊,京城的姑娘那么多,本公子怎么可能各个都认识,斗鸡赛马爷们倒是个好手。”蒋煜文得意洋洋。 他对薛金泽的感情其实比较复杂。 他少年时养在京城,在太后手下受尽宠爱,他和李政并称为京都的两大祸害。 但李政是张扬跋扈为所欲为,坏事恶事都能做得出来,被怎么打怎么罚都笑嘻嘻,简直像个无药可救的鬼。 而蒋煜文不一样,他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受尽太后的宠爱,只是像个性格软糯又孩子气重的纨绔。 少年时,蒋煜文也自豪于自己的祸害的称谓。 那意味着他可以在同龄人中呼朋引伴,做万众瞩目的首领。 但逐渐长大,他开始能分得清别人称呼他时候的那种戏谑。 蒋煜文不傻。 那时候他看被罚跪在储秀宫外的李政。 太后还是贵妃,被李政得罪,内侍押着李政跪在石板地上,枣木棍子打的‘咚咚’闷声响,李政腰身闪一下瞬间挺直,又闪一下迅速挺直,人笑嘻嘻,还说:“也不过如此嘛。” 蒋煜文攥紧拳头,骄阳似火,直烧的他肺腑都是火热辛辣的,呛得鼻子眼睛都酸楚不堪。 他想出去好好疯一把,人还没走出去,宫门外就走来了薛金泽。 当时的薛金泽不过十来岁。 但他周身气质极冷极干净,雪白长衫鎏金花纹,恰巧吹了风,他黑发松松软软,他进了宫门,救走了李政。 蒋煜文看着他们出宫门。 两个人并肩而立,李政揉着腰皱巴着脸:“哥,你怎么不早点来,打的疼死我了。” “给你长长记性,看你下次……” “下次我还敢。” 薛金泽沉默。 李政笑,双手抄住后脑勺,走的大刀阔斧:“反正你肯定会救我的。” 说说笑笑间,两个人走远了。 蒋煜文从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他父母早逝,被太后养大,太后纵容他疼爱他,也将他养成了一个废物。 太后不高兴的时候,也会责罚他,他有无数次想着,在也不回那个脂粉气的地方。 但他不能不回去,因为除了哪儿他无处可去。 他在初懂风雅的年纪。 他就身后空荡荡,没有人做他的后盾,面前则是巍峨如观音像的太后,俯瞰他的目光像看她养个猪狗雀儿。 在那天以前,他以为自己和李政一样。 但薛金泽的出现,让他知道,他和李政不同。 蒋煜文从回忆里抽身,胡乱地揉揉脑袋:“世子将我抓来,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这么怪让人烦躁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曾经发出过一封书信,是给十四殿下江崇礼的。” “没有,你胡说!” “是么?” 一看他反应,薛金泽就知道猜中了。 十四殿下远在齐国做质子。 他想回国,除非太后亲自发布诏书。 太后一直讨厌江崇礼,就算发诏书也会迟一点。 而李秋娘能抓到曲薇儿,逼薛金泽亮出身份,在事发后,李秋娘又消失的那么快。 足以证明,李秋娘的真正主子并不是草包蒋煜文。 再加上孟晚樱能去威胁阮江雪,而且她说事关蒋煜文。 两个条件一汇聚,再能得出:李秋娘诱导蒋煜文,将给江崇礼的帖子发早了。 当然江崇礼回来的更早,能早到半路截糊温昌斐。 只是这些,就不必告诉蒋煜文了。 薛金泽道:“这件事我可以当做不知道,只要你在太后面前夸大其词地说这次十四殿下在学宫闹事抓人的事情,就可。” 蒋煜文:“你这样也不见得能救曲乔绘,那是陛下的主意。” “你只照做就好。” 蒋煜文烦躁的皱眉,鼓着脸颊。 “行吧行吧,我试试。” 其实看在曲薇儿的份上,他也想梆梆曲乔绘的。 但是太后的性子捉摸不定,在朝堂的事情上,他不敢参与太多。 分卷阅读89 不过现在他,是不得不做。 蒋煜文胡乱答应后,薛金泽就放他走了。 蒋煜文跟着管家走到后门,就碰上李政正在跟几个小兵说话。 李政见了他,抬手止住小兵,抱臂扯着一边嘴角笑:“这就走了?” “要你管!” 蒋煜文的小厮奉太后的命令一直跟着蒋煜文,在蒋煜文被抓进府里以后,就驾着马车一直等在国公府拐角的地方。 见蒋煜文走过来,赶紧跳下马车:“公子。” “回宫吧。”蒋煜文有气无力。 薛金泽打发走了蒋煜文,微觉疲倦,正闭目养神。 窗子上‘咔哒’一声响,他警惕睁开眼睛扫过去:“谁?!” “是,是我。” 十六公主被吓了一跳。 “十六公主,你怎么到书斋来了?”薛金泽声音和缓,“这几天在府里住的可好?” “不好。”她使小性子。 薛金泽笑了:“公主是想回宫了?” “我不要回宫。”她急促的打断薛金泽,“我不要回去,九哥总没时间陪我玩,母妃也嫌我吵,其他的人,也待我不真心,而且我害怕太后,母妃总让我去看父王,经常能撞上太后。” 薛金泽微微颔首。 上一世,他对十六公主最后的印象,是她出嫁后再回国。 那时她已经是妇人模样,跟在毛发旺盛的国君身后,一身胭脂红的裙子,双眼无神如枯井,看见薛金泽,行过礼后淡淡一笑:“摄政王。” 当天晚上,内侍传来消息,说那国君打了她。 内侍说:“她去了学宫的藏书楼,待得时间有点久。” 第二天再见的时候,她脸上依旧看不出悲喜。 只是肩胛骨的地方露出新鲜的牙印,薛金泽看着那个年纪都可以做她父王的国君,捏着手里的酒杯微微摇晃。 “宣文。”薛金泽说:“你要不要进来?” 宣文是十六公主的名字。 这一辈中,皇子随‘崇’字,公主随‘宣’字。 江宣文在百日宴抓阄那天,爬到了薛金泽面前,因此后来常有人打趣薛金泽,说兴许他两人有份姻缘。 江宣文长大后,也莫名喜欢粘着薛金泽。 薛金泽在学宫伴读的时候,江宣文就总爱麻烦他,吵吵闹闹的,但江宣文喜欢看书,只是豫妃眼里只有能登大位的江崇申,总来不肯对江宣文用心,有次还因为她在学宫的藏书阁待过时辰被缩在楼上,那天正巧太后要见她,豫妃找不到她吓得半死。 当时因为这个,豫妃狠狠打了江宣文一巴掌。 后来,江宣文再也不去学宫,也再不看书,只吃吃喝喝,等长大出嫁。 “正哥哥。”她年龄小,本来恶作剧吓薛金泽,没想到薛金泽会这么说,有点怔楞。 三年前,薛金泽离京之前,还摸过她的头:“别怕,照顾好自己。” 但当薛金泽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他一下子长成了一个男人,视线偶尔凌厉起来,像一把刀子。 江宣文从薛金泽的身上,看不到一点那个摸她头的正哥哥的影子。 她甚至本能的害怕薛金泽,但豫妃将她推出来,想用她拉近和薛金泽的关系。 她才来的时候,满肚子怒火,又害怕又生气。 直到这一刻—— “正哥哥。” 江宣文眼眶微红,跑进来扑在薛金泽身上。 曲薇儿听说蒋煜文走了,端着汤来找薛金泽,就看到这个场景。 40. 第四十章:昭狱 他们全都在呼救。…… 曲薇儿一点不小气, 反而觉得挺好的。 她喜欢薛金泽身上越来越多的人气儿。 曲薇儿没有进去,只让快绿端着汤等在门口。 “等会儿你再进去。” 她轻声细语。 快绿点点头。 但薛金泽的耳力怎么会听不见。 薛金泽垂眼看着江宣文,江宣文哭了好一会儿, 终于止住了。 “正哥哥。” “再过三天就到浴佛节,你是唯一一个被陛下恩准可以去观礼的帝姬,宣文, 你可明白陛下的意思?” 离开京城之前, 江宣文总缠着薛金泽叫她的名字。 那时先帝仍在世,很看重薛金泽,人多眼杂,薛金泽就也分为恪守臣子之礼, 只有拗不过她的时候,才叫她的名字。 但现在—— 他没 分卷阅读90 那么多顾忌。 江宣文:“我知道。”她神色犹疑:“父王虽有意传位于哥哥, 但是太后那边迟迟不表态, 母妃才让我来国公府。” 她一边说一边偷看薛金泽的神色, 见他没有生气, 便大着胆子说:“父王其实已经病的很厉害了, 内宫里几个娘娘都想去探望,但太后不许。” 太后当然不会允许。 和上一世一样,太后自觉孟辛帝在脱离她的掌控, 且身体病弱, 她就已经开始物色新的陛下。 如今几个皇子都已经长大, 太后虽有把持朝政的心思, 但架不住群花溢彩,到时候若是有人谋反—— 不如她先挑一个自己中意的。 九殿下江崇申爱诗爱画,根本不像个帝王,豫妃又柔弱没有依靠, 再加上江宣文,身为胞妹年岁尚小,亲事也是一个筹码。 江崇申就是最好的人选。 如果薛金泽没猜错,太后应该还给孟辛帝下了药,在催他的命。 江宣文问:“正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薛金泽:“这几天你待在府里,过的开心点就行,宫里的事不必揣测,那不是你该承担的东西。” 江宣文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笑了:“宣文多谢正哥哥。” 随后薛金泽就去找曲薇儿。 奔走了一天,此时天色微有些暗了,天边是稠丽的红。 薛金泽出了书斋。 快绿去热汤了,兰聘小声说:“世子,就这样留在十六公主,十四殿下那边……” “薇儿怎么样?” “哦,曲大人出了宫就直接来了,现在还在花厅说话。” “时辰不早,你去备饭。” “是。”兰聘也不磨蹭,将薛金泽交给一边的侍从,自己就急急忙忙去了。 薛金泽到花厅,花厅里只他们两个人。 曲忧墨头大如斗,神色之间全是忧虑,去安慰曲薇儿:“他也是自找苦吃,你不必担心,陛下的口风只是说要查。” “只这样?” 曲薇儿总觉得不简单。 曲忧墨道:“现在也只能等。” 这话倒是不错,现在只能等,孟辛帝缠绵病榻,脾气也变得怪异,时不时就发火。 曲忧墨这次进宫,没领到好,反而被狠狠斥责了一顿,他不想把这些告诉曲薇儿,于是就没说。 本来他要出了宫直接回府的,但担心曲薇儿,所以亲自来跟曲薇儿说说。 曲薇儿点点头。 她只是个小姐,养在闺阁里,以前就吃吃玩玩,从来没碰上曲家出事,一时之间,有点六神无主。 “爹,三哥什么时候走?” “他?”曲忧墨气得胡子都在抖,“这个逆子,我让他走,他非要拖,拖到现在,怕是不好走了。” “如果不走也是好事,出京路上不见得就安全。” 曲忧墨认同的点点头。 薛金泽进来。 曲忧墨停了话头,薛金泽示意曲薇儿去厨房看看。 曲薇儿一走,曲忧墨就实话实说了。 薛金泽微微颔首,最后道:“不用担心,查起来,也就是查到那些盐商身上,现在几个皇子都在京都,陛下缠绵病榻,他们都不愿意出京,没人去查,派个钦差过去,也就是糊弄了事的事情。” “倒是不错。”曲忧墨道:“只是他现在在昭狱,我不方便去探望。” “这个不碍事,吃过饭,我跟薇儿去看看。” “好好好,劳烦世子了。”曲忧墨热泪盈眶。 吃过饭后,曲忧墨就回曲家去了。 薛金泽着人写了拜帖,等曲忧墨一走,他就陪曲薇儿出府邸。 “我哥哥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别担心,两家既然交好,翁家肯定会手下留情。” 曲薇儿点点头,朝薛金泽身上靠了靠,她很喜欢挨着薛金泽,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曲薇儿很喜欢这种香味儿。 薛金泽任由她靠着,抬手帮她理了理耳朵边的发丝。 马车很快就到了翁家。 翁家爷爷和翁伯然去了边关,翁家里,现在就只剩下翁家大伯,翁誉。 翁誉一生没有娶亲,他本人生的缄默,性格冷硬。 一直在党派之争中做纯臣。 朝廷需要墙头草,也需要一定量的他这样的人。 所以太后没对翁誉动手,翁誉至今,仍有着不低的地位,能够掌管昭狱。 夜里,翁家大门紧闭。 门口静立着六个带刀的兵士。 薛金泽下了马车。 分卷阅读91 兰聘过去恭敬递了帖子,一人拿着帖子进门去,不一会儿,那人来了,抱拳行一礼:“世子请,我们大人在内堂等。” 薛金泽:“多谢。” “不敢不敢。”这人语气恭敬地厉害,曲薇儿有点惊讶,翁誉手下的人,跟翁誉就是一个臭脾气,怎么会无端这么客气? 府里的管家跟曲薇儿是熟人,一见曲薇儿瞬间红了眼眶。 “世子妃。” 曲薇儿赶紧扶住了他;“不用行礼了,翁管家。” 翁管家老泪纵横着点点头,哑声说:“自从大公子被送到昭狱,大人一时半刻都没敢阖眼。” “我哥哥怎么样现在?” 翁管家叹口气摇摇头。 曲薇儿陡然紧张起来。 翁管家:“他被关着,由人看守,到下午的时候,要了纸笔,一下子写了一串名单和受贿的金额出来,大人还压在手里,没敢往上报。” “什么?”曲薇儿失声。 照曲忧墨的意思,是把曲乔绘捞出来就好。 曲乔绘居然自己朝里面钻。 不过这样较真,才是曲薇儿印象里的大哥。 几人很快走到了花厅。 翁誉大刀阔斧地坐在主位,他生的高大英武,面如金刚,虽然能看出几分翁爷爷的样子,但性格冷硬,曲薇儿一贯怕他。 “世子。”翁誉行过一礼。 翁管家:“我这就带世子和世子妃去看看小曲大人?” “不必。”翁誉抬手阻拦,“我有话想跟世子说,带世子妃去就好。” 想来是有事情要避开曲薇儿。 曲薇儿点点头,“劳烦翁管家了。” 翁管家神色晦暗不明。 昭狱里关押的犯人,大多身有重罪,或者是言行危机朝堂,被带到这儿的人,都免不了要被严刑拷打。 里面一股子经年不散的血腥味就不说了,就是那些人的求饶声和发疯的样子,都够人喝一壶了,更别说是曲薇儿这种小姐。 翁管家见翁誉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只好带曲薇儿去。 薛金泽似乎早有准备,来的时候带着怡红。 怡红一听说去昭狱,眼皮动了下,跟她平常的冷若冰霜完全不同,但也很快,她就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昭狱离翁家并不远。 翁管家带着曲薇儿到了门口,守门人认识翁管家,笑着攀关系:“翁老您来了,这两位是……” 翁管家给曲薇儿戴了黑色帽兜。 四周火声哔哔啵啵,翁管家横眉怒目:“看什么?把钥匙给我!” 这人赶紧退到一边,将钥匙恭敬给了翁管家。 翁管家接过钥匙,带着曲薇儿进去找曲乔绘。 昭狱两侧都是牢狱,里面分别关押着犯人,这些犯人都被关的时间很长,一见人,尤其是女子,都人来疯的抓着栏杆喊:“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啊!” “是不是来看我的?是看我的,我在这儿。” 他们的手伸出来,妄图抓曲薇儿。 张牙舞爪的样子,跟地狱里的鬼,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曲薇儿害怕,紧紧靠着怡红。 怡红抬眼冷冷扫过去,这些人早被毒打多年,根本丝毫不畏惧她的视线。 翁管家也知道这些人没办法,于是只象征性地骂了两句,而后对曲薇儿轻声道:“世子妃,就要到了。” 曲薇儿点点头。 三个人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最里面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儿的牢房关押的人,都相对来说衣着干净一些,他们都歪在茅草堆里睡觉,没人过来跟曲薇儿嘻嘻哈哈闹。 曲薇儿视线触及躺在草堆里的曲乔绘时,眼眶瞬间湿润。 曲乔绘在曲家,一向是个干干净净有威仪的公子。 他高中那天的意气风发明明还历历在目,人怎么一下就成了这幅样子…… 曲薇儿喊:“大哥。” 曲乔绘身子抖动了一下,他脊背僵硬,而后坐起来,看见是曲薇儿时,视线明显慌了一下。 “薇儿,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吧大哥?” 曲乔绘起身,对翁管家拱拱手。 翁管家识趣地道:“我稍走远点,世子妃您可以好好说会儿话。” “多谢。” 翁管家摆摆手,而后走了。 他手里的钥匙只是能打开几个走廊的通道门,他也拿不到牢房门的钥匙。 曲薇儿只能站在外面。 曲乔绘不大自然地垂着眼皮,他 分卷阅读92 嘴唇噏动,半晌,问:“爹他,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大哥。” “我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整我。”曲乔绘急切的看着曲薇儿:“你嫁给了世子,太后忌惮世子,他肯定能帮我,我写了那些名单,你让世子直接呈给陛下,到时候陛下就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忠臣。” 曲乔绘神色慢慢变得癫狂:“对,我是冤枉的,到时候陛下就知道我一片忠心,我在为民请命,那些贪赃枉法的人抓了以后,就能一片海清河宴,小妹,薇儿,到时候就都好了。” “大哥。”曲薇儿低呼一声。 曲乔绘神色僵硬。 “大哥,你的奏本递不上去的,陛下重病,根本无暇顾及此事。” 曲乔绘放在栏杆上的手腕瞬间松开。 “我不相信你,你在骗我,他是天子,是整个天下的希望,他怎么能……” “大哥,爹今天进宫去见了陛下,并不乐观。世子去见了十四殿下,对方推辞并没有见面,现在只能等,看太后那边,会不会松口。” “不!”曲乔绘打断曲薇儿的话。 “她一介妇孺,垂帘听政。早已是坏了根基!”曲乔绘狠狠道:“我宁愿一辈子待在这儿,我也不要去求她!” 曲薇儿觉得有些头疼。 曲乔绘坚持道:“你走吧,我本来以为你是来帮我的,想不到,你居然会这么说,薇儿,你真是叫我失望。” “大哥……” “我乃读书人。”曲乔绘对着左上方拱手一拜:“我学的是效忠陛下,我是要为民请命,而不是苟活人世,为了活命而低头。” “大哥,你不要大嫂了吗?”曲薇儿看着这个她敬重的大哥。 平日里,她喜欢曲乔绘的刚正,他偶尔展露笑颜,曲薇儿都开心的不得了 。她从曲乔绘的严肃正直中,看到松柏君子之性情。 但现在…… 她慢慢长大,她看曲乔绘,莫名觉得有些难过。 若是清平盛世,曲乔绘自然可以这样,但人人污浊的时代,他的坚持,大有些愚不可及的意味。 大约是这句话打动到了曲乔绘。 曲乔绘眼睛动了动,曲薇儿等着他的后话,曲乔绘道:“我若出不去,我会写封和离书给她的。” “大哥!” “你走吧。”曲乔绘扭过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必劝我了。” 曲薇儿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有办法。 不一会儿,翁管家进来,悄声问:“怎么样了,世子妃?” 曲薇儿只好先走了。 她跟着翁管家原路返回的时候,怡红在一件牢狱面前,微微停了下脚步。 “怡红?” “没事。”怡红很快收回视线。 曲薇儿看过去。 那是一个老头儿,嘈杂成这样,他却在呼呼大睡。 等三个人出了昭狱,薛金泽已经跟过来了,他正和兰聘等在外面。 越凉如水,披在肩膀上,曲薇儿有些累,薛金泽安抚地道:“累了吧?” “有点。” 几个人和翁管家告别,而后就朝着国公府回去了。 马车颠簸,曲薇儿把在昭狱里曲乔绘的话给薛金泽说了。 “我感觉他简直无药可救。”曲薇儿叹口气:“他不知道他给我爹惹了多大的祸。” 薛金泽问:“那你要告诉大嫂?” “不不不,暂时不说。也许过个两天,他就想通了。”曲薇儿靠在薛金泽肩膀上,闷闷道:“他那种想法,可真是有够奇怪的。” “不足为奇。”薛金泽:“他学的孔孟之道,就是教导的他这些。” “那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你也没错,性命尚且不能保,高谈阔论有什么用。再说,即便是死谏,也得值得来。” 曲薇儿点点头。 薛金泽说:“你不必担心他,翁誉并没有为难他。” 曲薇儿道:“是的,我看他挺有精神的。” 薛金泽:“……”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曲薇儿想起怡红,把怡红在那间牢狱门口停驻的事情也说了。 薛金泽这次却没说话,只是垂了眼睑想了想。 见他这样,曲薇儿也没有多问。 两人到府门前,却见李政正跟孟晚樱吵架。 “你政爷最瞧不上你这种人,就不该给你求情,把你送进宫里去的好。” “你!”孟晚樱气结,正要再反驳,就见一辆马车回来了,她眼睛极好,认出是曲薇儿的马车,于是瞬间闭嘴,只冷冷扫一眼李政,就走了。 李政闹个莫名其妙,看 分卷阅读93 着她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半天,感慨道:“果然女人心,海底针,真是奇怪!” 江宣文对他吐舌头:“你可当呢,你最后被惹她。” “嘿。”李政抬头看着孟晚樱的背影,摸摸下巴坏笑:“那我还就偏要惹惹看了。” 江宣文:“……” 你也可真是够奇怪的! 江宣文咂咂嘴,不跟他吵,直接跑出府门。 “正哥哥。” 薛金泽正被兰聘抱下马车。 江宣文立马低下头不看,她总觉得很羞耻的怪异。 这不是她印象里的正哥哥。 曲薇儿却在一边,小心地按着轮椅,等他坐好,曲薇儿松一口气。 李政也跟出来,大大咧咧问:“怎么样?” 薛金泽反问:“你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平常不都闹得半夜才回来?” 李政尴尬的挠挠头。 江宣文快言快语:“忙着回来跟人家吵架呢。” 曲薇儿:“跟谁吵架?” 李政尴尬的挠挠头。 几个人进了府里。 李峰在侧妃那儿吃饭,剩下的他们几个,索性凑一桌。 曲薇儿和薛金泽之前已经和曲忧墨吃过了,因此没吃多久,两人便先走了。 曲薇儿推着薛金泽。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水榭,见李峰正和侧妃吃饭,两人都沉默着,安静的像是一幅画。 薛金泽看了一会儿,道:“翁誉将信给我了。” “不用递给太后,让他好好在里面待待吧。”曲薇儿:“最近这么多事情,难保他出来不会再出什么事。” 薛金泽失笑:“你倒是会大义灭亲。” 曲薇儿从他肩膀上探出头去看他的笑脸,薛金泽一低头就对上的她眼睛。 那样温柔的眼睛,薛金泽心里一软。 41. 第四一章:骗局 他就知道她会来。…… 第二天一早, 曲薇儿就大张旗鼓将孟晚樱从国公府的前门送出去。 孟晚樱惴惴不安,“薇,世子妃。” 现在的曲薇儿早已不是从前那个, 她不指望曲薇儿可以善待她,但她只是想保全自己。 “我没想伤害你。”孟晚樱还是开口,“在齐家的时候, 你跟我不一样, 你是曲家的小小姐,但我,哪怕出了事也没人在乎。 曲薇儿不言不语。 孟晚樱看着她,早上赶早集的人已经起来了, 大街上十分喧闹。 国公府处于热闹的地方,与早集只隔了一条街, 行人要去早集, 都要从这儿过。 路人三三两两, 在晨光的照耀下, 衣衫散着熹微而灿烂的光。 “我跟你不一样。”孟晚樱后退一步, 看着锦衣华服的曲薇儿。 “我没得选,是齐红媚逼我的。我爹就是一个小官,我哥哥也排不上名号, 而我娘眼睛都要哭瞎了, 我没得选, 我不能出事的, 我得好好出嫁,做一个正经的夫人……”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掉了眼泪。 她不愿意在曲薇儿面前这样。 她第一次接触到曲薇儿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 京城贵女办的花宴上, 孟父替她拿到帖子,那封烫金撒银的帖子,周周整整上面暗印了花纹,触手干燥而温润。 她前一晚就收拾自己,让侍女香桂帮自己找衣服,找绢花。 第二日一早,早早起来,沐浴更衣过后,打开箱奁,拿出最贵重的收拾戴上,然而用家里唯一的那个马车,不安又兴奋地出门去。 等她到了,只三两个早到布置东西的侍女在。 那些侍女衣香鬓影,满头珠花,人人像颗灿灿明珠,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明艳可人。 她捏着请柬,还不如那些侍女。 有一瞬间,她想走,但看着那匹套在马车上的瘦马,生生忍住眼泪,缓缓心绪笑着上前搭话:“明姐姐的花宴,可是在这里?” 侍女也不接请柬,拿着玉瓶横扫一眼她,扭头笑起来:“快来看啊,居然有人来的这么早。” 香桂害怕,“小姐。” 孟晚樱挺直脊背,脸色发白,只垂着视线。 “你是哪家的小姐啊?”那侍女嗤笑,“我说,你这请柬是捡的吧,捡的东西不作数。” 其他侍女哄笑:“金雀,可真有你的!” 金雀趾高气昂冷笑一声:“那是。”她扭头转着圈打量孟晚樱,“孟小姐,我怎么不知 分卷阅读94 道京城还有姓孟的小姐?” 香桂揪着孟晚樱袖子,“小姐,不然我们回吧。” “不行!”金雀变了脸色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来顺东西的,得仔细盘查过才能走!” “你……” 后来,吵闹起来以后,曲薇儿的车驾正好来了。 孟晚樱看着先前趾高气昂的金雀,飞奔过去恭敬迎下来曲薇儿。 那日曲薇儿穿的好看。 京城最时兴的料子,京城最时兴的花簪,行走间,缎面履尖镶着一颗明珠。 接二连三有小姐下了马车,都围着曲薇儿说话。 孟晚樱用了办法,接近曲薇儿。 后来她就也能跻身于这样的宴会里,只是曲家家规甚严,曲薇儿很少出来。 孟晚樱狐假虎威,占过不少便宜。 相应的,也遭到过不少曲薇儿的对家挤兑。 齐红媚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孟晚樱谢曲薇儿。 但她也恨她,恨曲薇儿遮住了自己的光,恨曲薇儿什么都没做,就成了世子妃,恨曲薇儿翻云覆雨,孟家就被贬谪出京。 当她再站在曲薇儿对面时。 晨光一寸寸爬上曲薇儿的衣裳,孟晚樱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捏着请柬强做镇定的自己。 她不能不去,父兄娘亲都在等着她出人头地。 她承认,她利用过曲薇儿,也想过让曲薇儿倒大霉。 但一切说到头,不过是因为她没有筹码。 如果她也是名门高府的小姐,她又怎么会这样。 “薇儿,我不是你,我要是你,我不会像你这样,只会利用朋友,用权势作弄朋友,我……” “我怎么作弄你了?你父亲手脚干净没有案底的话,怎么会那么容易被调出京城?” “你强词夺理!”孟晚樱瞬间气炸了。 她本来想着好好跟曲薇儿说说话,谁知道这人居然…… 不识好人心! 孟晚樱冷笑:“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今日把我这么高调地送府,不就是想让阮江雪知道,我和你是一伙的么。” “你明知道还要来,证明你自己认为值得。” “你!” “难道,你要说你是为了我才来的?” 孟晚樱脸涨得通红。 她当然没打算这么说,她只是想在曲薇儿面前发发牢骚的。 毕竟国公府,她可能一生也就进来这么一趟。 “送客。”曲薇儿淡淡道。 说完也不等孟晚樱说话,曲薇儿扭头就走了,孟晚樱碰了一鼻子灰,没好气的上马车回府。 薛金泽是个人精。 被国公府的人喊来的时候,孟晚樱就明白薛金泽的意思。 但她没得选,她才不想进宫给个又病又的老皇帝做妃子,做个没几天又被拉去殉葬。 香桂胆怯的跟着孟晚樱,两人回府去了。 曲薇儿送走孟晚樱,自己又回了曲家。 曲忧墨昨天进宫,孟辛帝很生气,让他自己闭门思过,因此曲忧墨没去上朝。 但他习惯早起,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校对几本书。 曲乔然在一边帮忙。 曲薇儿进府后,直接到后院里找曲忧墨。 “爹。” “回来了。” 曲薇儿简单说了昨天晚上在昭狱见到曲乔绘的经过,曲忧墨气得按着脑袋。 他到底是上了年岁,不过一日,他鬓角已经白了几丝头发。 曲薇儿有些鼻酸。 曲乔然悄悄安慰她。 曲忧墨道:“世子说的不错,暂时让他待在昭狱好了,省得他一出来,又出事情。” 曲薇儿点点头。 几个人说了会话,曲薇儿才知道曲大嫂已经回了娘家。 曲忧墨不方便去看她,便让曲薇儿去看看,曲薇儿答应了。 出了曲家,曲薇儿坐上马车,又马不停蹄去看曲家大嫂。 曲大嫂娘家姓游,她排第二,叫游蓁。 曲家一家人性格洒脱开明,曲薇儿见过几次,很喜欢他们家的人。 快绿说:“世子妃,您去了说什么啊?” 曲忧墨的意思并不是让劝回游蓁。 现在的样子,曲乔绘猪油蒙了心,游蓁回来万一被牵连,也是不好,不如让她待在游家。 只是一直待着也不好,难免叫人猜测是不是被休弃了。 分卷阅读95 曲薇儿也是为难。 快绿说:“不然请她去国公府,只说是陪世子妃筹备浴佛节的事。” 曲薇儿眼睛一亮。 快绿继续道:“一来,浴佛节是大事,好叫他们看着,咱们并没有放弃小曲大人,二来,有什么消息也便□□速告知她。” 曲薇儿点点头,夸奖了她几句。 马车走了一会儿,很快到了游家。 有快绿在,很轻松就见到游蓁,游蓁自觉没有颜面见曲薇儿,被游父劝解了好半天,她才出来,最后答应去国公府。 但这一去不是小住,她得收拾下东西,所以后到。 曲薇儿答应了,她留下快绿帮游蓁收拾东西,自己则先和怡红回府。 怡红话少。 除了昨晚在昭狱里,曲薇儿就没见过她神色有任何的波动。 一路回去,两人都沉默着。 回了府里,薛金泽并不在。 曲薇儿去睡了个回笼觉,一觉醒来的时候,兰聘正在外面候着。 曲薇儿问:“怎么了?” 兰聘隔着门,回道:“世子妃,花湘跑了。” “我知道了。” 薛金泽说过,一直留着花湘也不是办法,她嘴里撬不出东西,不如找个时间,让她自己逃,然后跟着她,在顺藤摸瓜。 曲薇儿问:“她人去哪儿了?” “是朝着城郊的方向,她路上一直没停,我刚才在她的院子里拦住了一只信鸽。” “有信吗?” 兰聘转交给怡红,怡红拿进来。 曲薇儿轻轻展开,雪白宣纸上,空白一片,只一滴血洇开了。 曲薇儿蹙眉。 想了想,她道:“备马车,我去看看。” 兰聘立马阻拦:“世子不在府里,不如世子妃等世子回来再定夺。” “等不了的。”曲薇儿将信笺给兰聘看:“她怕是要凶多吉少,信鸽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兰聘拗不过曲薇儿,只好答应了。 他跟怡红一块跟着曲薇儿出城。 一行人朝着城外走,路上兰聘又收到了信鸽,这次是国公府的信鸽。 兰聘看了一眼,是跟踪花湘的人传回的消息。 那边说花湘在城隍庙里暂时落脚,周围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兰聘松懈下来。 几个人一路过去,快看见城隍庙的时候,府里传来急事,说是薛金泽今日出门出了事情,有刺客,薛金泽伤的不轻。 对方说:“世子说了不让告诉世子妃。” 兰聘也能理解。 每次薛金泽有事,都会选择调开曲薇儿。 兰聘见一路平安,此时又到了城隍庙,想着不过她们主仆说几句话,再者还有怡红在,于是就过去找了个理由跟曲薇儿请辞走了。 四周没有香客,这只是一个废弃的城隍庙。 夏日里草木旺盛,怡红能听到,这些齐人腰身高的草丛里,并没有藏人。 但她不敢松懈,一直跟着曲薇儿。 埋伏在周围一直监视的人过来,行了礼道:“世子妃,她一直在里面。” 说起来,花湘父母逝世,家里也并没有亲人,她出了国公府,朝着城外走也不足为奇。 只是,曲薇儿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忘了。 曲薇儿道:“我知道了,有劳。” “不敢。”这人退后。 她们来的大张旗鼓,带的人并不少。 此地荒无人烟,花湘即便不会武功也能察觉到,但城隍庙里却安静的厉害。 曲薇儿微微蹙眉,但她见怡红神色如常,又松口气。 由怡红陪着曲薇儿进门。 怡红抬手推开门,坏了半扇的门不堪重负,吱呀一声掉在地上,惊起一地灰土。 “咳咳。”曲薇儿被呛到。 “谁?!”随从里有人喊一声。 草丛里突然出现不少蒙面的黑衣人,各个手里拿着弓箭。 刹那间,箭雨密密麻麻朝着曲薇儿带去的人洒去。 怡红将曲薇儿藏在自己身后。 曲薇儿一个踉跄,进了门里,里面空荡荡的,毫无人烟。 怡红被人缠斗住,曲薇儿大着胆子拐到后面去找花湘。 既然有人埋伏,曲薇儿猜,肯定是江崇礼的局。 她正想着,手腕一紧。 “是谁?!” “不认识本宫了?”江崇礼细白的指尖撩起破白帐幔,水 分卷阅读96 红唇角弯了弯。 “是你。” “看来还是认识的。” “你放开我。” 江崇礼任由曲薇儿挣扎,眼里笑意逐渐加深。 他好容易抓到的兔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掉呢? “世子妃,你倒是胆子不小。” “你!” “生气了?”江崇礼看见她因动怒,而眼角微红,不知怎么,心里微疼,就松了手。 “是你!花湘是你的人!” “不错。”江崇礼认得爽快,他指尖就要伸过来掐曲薇儿下巴。 曲薇儿厌恶地看他一眼躲开来。 她朝后面退,意图出去,江崇礼冷冷一笑,就去扯她袖子。 曲薇儿着急忙慌后退一步。 她才走到门边,突然被一只手拦住,曲薇儿抬头一看,正是薛金泽:“我……” 薛金泽:“没事。” 他是动了怒,匆匆赶过来,眉心蹙起,双眼沉沉含着随时会爆发的怒气。 江崇礼追出来,看见薛金泽一时怔住。 他明明找人拖住了薛金泽的。 薛金泽:“世子怎么在这荒郊野外?” “好说。”江崇礼视线落在曲薇儿身上,“只是路过。” 兰聘脑门上冷汗直落。 他走到一半碰上薛金泽,就知道大事不好,是调虎离山,赶紧过来,幸好曲薇儿没事,只是怡红怎么不见了? “世子来的挺快。”江崇礼:“世子妃也挺有意思,方才我吓到了她,不知……” 曲薇儿讨厌他的眼睛。 像条蛇一样,猩冷黏腻。 薛金泽道:“你的眼睛再落在她身上,我不介意把它剜下来。” 江崇礼不笑了。 薛金泽给李政做帮凶,以前李政没少欺负江崇礼。 但这次回京之后,三个人还没有正式的对上,小时候的恩怨江崇礼全都记得。 在阮家的时候,他只是想逗逗曲薇儿。 后来在客栈碰上,觉得也挺有意思的。 他大费周章,不过倒是挺好,证明了一件事:曲薇儿是薛金泽的软肋。 江崇礼拇指捻动了一下。 指尖还留着曲薇儿手腕的细腻触感。 “世子不觉得如此对本宫说话,稍显不妥么?” “你应该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江崇礼浑身一僵,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就变得很差。 薛金泽轻声对曲薇儿道:“走吧。” “可是花湘……” 薛金泽微微摇头。 曲薇儿立刻噤声。 等他们两个转身,要出城隍庙的时候,薛金泽用一条绸带绑在曲薇儿眼睛上。 曲薇儿知道,大概是门口的那些尸身,薛金泽怕吓到她。 曲薇儿便也任他动作。 他牵着曲薇儿的手,曲薇儿另一只手在半空里摸索着。 薛金泽眸光沉沉,回头狠狠看了一眼江崇礼。 江崇礼正靠门站着,被他看得凉嗖嗖的,顿觉有些脚软。 薛金泽和曲薇儿上了马车。 薛金泽取下布条,曲薇儿神色怔楞。 薛金泽:“还是吓到了?是我不好。”他叹口气,难过毕现。 “不是,不怪你,是我的错,轻信于人。” 马车边跟着的兰聘浑身抖了下,瞥一眼马车,他突然想起来,怡红怎么还没出现? 刚才地上的尸体里,并没有怡红啊。 虽然奇怪,但兰聘刚犯了错,就没言语。 几人进城门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晚上。 城里热闹非凡,曲薇儿和薛金泽都不说话,曲薇儿是愧疚,薛金泽却是在筹谋。 他讨厌江崇礼的那双眼睛。 他很相信曲薇儿的为人,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是江崇礼不能留。 这人心肠如同蛇蝎,上一世,江崇礼登基以后,做的疯狂事情不在少数,最后百姓怨声载道,薛金泽在记忆苏醒以后,他回到京城,而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用先帝留下的密诏,成功将江崇礼替换了下来。 当时登基的,是十九皇子。 这一世,薛金泽还没有看到那个,一早被送去边关的十九皇子。 薛金泽想:是时候让十九皇子早点回京了。 两人各想各的。 马车很快到了府邸门口。 分卷阅读97 游臻已经来了,江宣文很喜欢她,两个人正在游臻的房间里说话。 听到他们回来,都围上来。 江宣文不知道这一天的惊险事情,只拉着薛金泽说长说短。 游臻却察觉到曲薇儿脸色不对劲,扶着她去卧房里,换掉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裳。 42. 第四二:怡红 有人将他放心上。 “怎么了?薇儿。”游臻惴惴不安, “是不是乔绘……” “与大哥无关,是府里的一些事。” “哦。”游臻放心下来。 曲薇儿换过衣裳,出去找薛金泽, 他正被江宣文拉着说话。 今晚很难得,国公府的众人都在。 李峰不大自然地轻咳一声,“过来吃饭。” “是, 爹爹。”曲薇儿和游臻走过去, 游臻要行礼,被侧妃拦住:“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江宣文性子活泼,挨着侧妃坐, 另一边则是薛金泽。 曲薇儿在他身边坐下。 国公府吃起饭来,相当热闹。 虽然白日在外, 各人身份全不相同, 但凑在一起, 却是都很活跃。 侧妃性格火辣, 李政爱耍宝, 江宣文也爱笑,一顿饭下来,曲薇儿原本怕游臻不适应的心绪, 全然都散了。 用过饭后, 江宣文缠着游臻, 两人去了后园子玩。 侧妃和李峰还有事要说, 李政则要再去巡防一遭。 曲薇儿和薛金泽便直接回房。 兰聘已经回来了。 灰头土脸等在屋檐下,檐角挂着一只铜铃铛,此时细碎的响动。 “怡红呢?” “她,她失踪了, 地上没找到她的刀。” “其他痕迹?” “也没有。”兰聘低着头,不敢看薛金泽神色。 “花湘呢? “她被人接应走了,确实是十四殿下的人,他们在庙里打了暗道。”兰聘说:“世子和世子妃离开不久,我们的人要去搜查的时候,十四殿下直接让人将暗道炸了。” “他倒是厉害。” 能在城郊外动弹药,江崇礼也不是等闲之辈。 要么他与兵部交好,可以替他开脱,要么就是孟辛帝,十分属意于他。 薛金泽应一声:“我知道了。” 他本来也没想抓回花湘,只要证明花湘和江崇礼之间有联系就好。 “你下去吧。”视线扫到一边的快绿,薛金泽又吩咐:“再找找怡红,她不会走太远的。” 毕竟快绿还在府里。 “是,世子。” 兰聘下去了。 快绿惊惶不安,轻声喊:“世子妃。” 她不敢求薛金泽,只能哀求的看着曲薇儿。 曲薇儿:“是这样的,我今日出了一趟城,你姐姐跟我一起去的,她武艺高强,应该不是被掳走的……” 快绿扑通一声跪下:“世子妃,我姐姐她,是绝对不会对不起世子妃的!” “这……”曲薇儿艰难地看向薛金泽。 薛金泽神色如常,玉白指尖敲击着轮椅:“她如何想的,你又怎么知道?” 快绿脸色一白,不再说话了。 薛金泽和曲薇儿进了屋子,快绿没再跟上来。 进了屋子,几个侍女进来,侍候两人净手换下衣服。 曲薇儿坐在妆台前,打发了侍女:“我自己来吧。” 几个侍女鱼贯出去,轻手带上了门。 曲薇儿坐了一会儿,问薛金泽:“我和怡红进昭狱的时候,她神色不大自然。” “老头?” 曲薇儿想了下,点头。 薛金泽拿着一把金剪,剪去灯花,火光拉长两个人的影子。 薛金泽说:“京中有六族十二贵,你是否清楚?” “知道一点儿。”曲薇儿也不藏着,“爹爹在家,与几位兄长偶会谈及,我略有耳闻。” “说来一听。” “六族十二贵,涵盖京都士农工商几大家。” 薛金泽点头。 曲薇儿:“六族为皇权附属,古北翁家,掌军事之权,汝南阮家,与皇室血脉相连,多出后妃,另有宋家,精于建筑,包揽工部,还有顾家,钟鸣鼎食的百年大族,但现已没落,罗家,武将辈出,与翁家势如水火,以及曲家,曲家掌天下学子,不过到我父亲手里,他对沽无感,少做集会,因此只余虚名。” “对。”薛金泽认同,“另外十二贵 分卷阅读98 ,则不同于六族,他们多为商客或者新出头的官员政党,早先,温昌斐便跻身此列。” 曲薇儿点点头,薛金泽说起这个,应该是与怡红和快绿有关。 薛金泽道:“怡红和快绿是顾家的女儿。” “可是顾家在三年前得罪太后,已经被贬谪的贬谪,处死的处死。”曲薇儿蹙眉:“事情始末,听我父亲说,仅是因为,顾家门生写了痛斥太后的檄文。” “不错,当时我受顾老所托,救下她们,改名为怡红快绿,留在府里。” “你的意思的……” “昭狱中,兴许有顾家人,而江崇礼将你大哥关进昭狱,想来是为了引怡红去,好看见顾家人。” “那怡红的身份……” “三年前,我求得恩典保住她,她的身份属光明正大,只是落为了奴籍。” 怪不得,之前翁伯然遇到怡红,出口不逊,嘲讽她不去从军,却做奴仆。 曲薇儿说:“他即便能引走怡红,但快绿还在,怡红不会真不管不顾。” “我倒是不担心怡红不回来,而是怕她鱼死网破。” 曲薇儿明白过来。 所以每次入宫,都是快绿相陪,怡红从不曾进宫,但去阮家,或者其他地方,薛金泽都会让怡红相陪。 “江崇礼打的一手好算盘。”薛金泽眼睑微动,唇角带笑:“他低看了怡红。” 怡红不是江崇礼几句话,就可以策反的。 上一世,薛金泽并不信任怡红。 他从苏州回来,风尘仆仆一身旧伤,李政整天闯祸闹得鸡飞狗跳,而江崇礼对李国公府大刀阔斧地动作。 是怡红的武艺,让薛金泽几次脱险。 他也一直在找顾家人,相比怡红为报恩留在他身边,他更相信恩威并施。 只是可惜,他一直没有找到。 最后他成为摄政王,怡红知道顾家人的消息,并未受江崇礼胁迫,反而和江崇礼鱼死网破。 这一世,轨迹发展大致和上一世差不多。 只是一些事情,更提前了一些。 薛金泽安抚道:“不必担心,人各有命,她有自己的坚持。” 曲薇儿点点头。 两个人熄灯睡下。 过了几天,怡红回来了。 她如往常一样,守在外面。 夏天快要过去,早晨起来,微微有些雾气。 曲薇儿没喊侍女,自己一推开窗,就看见怡红,她一身劲装,眉眼肃冷的看过来,而后低垂下头,像是也觉得自己错了,在道歉。 曲薇儿见她平安,松口气。 等薛金泽起了以后,叫怡红去书斋说了会儿话,出来后,怡红神色之间自然很多。 快绿也很高兴,在曲薇儿身边忙前忙后。 “姐姐总算回来了。”快绿性格娇俏,八面玲珑,很有大侍女的气派,早前怡红不在,她整天神色恍惚,也有人想将她压下去,谁知道这么快怡红就回来了。 “别担心。”曲薇儿想起她们的身世,心里有了打算。 趁着身边侍候的侍女都出去了,曲薇儿问:“你姐姐是想从军?” “倒也不是……”快绿神色一黯。 “怎么说?” “我姐姐她从小学习武艺,我们两个虽不是顾家嫡脉一系,但顾爷爷很喜欢我姐姐,他以前总说,要带姐姐上战场的。” “嗯。”曲薇儿示意她说下去。 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在空气里浮出淡淡的灰尘。 快绿说:“姐姐生来就喜欢兵器,顾爷爷总会喊她去校场,姐姐是马背上长大的,她和我不同,她总是话少,从小就少,自从顾爷爷没有之后,她更不爱说话了。直到世子回来…… “实不相瞒,世子妃,我和姐姐虽是世子相救,苟活于世,但姐姐那样的人,她该披挂上阵,那是她从小的理想,也是她十六岁那年,对顾爷爷许下的承诺。” 曲薇儿半撑着头笑了。 快绿不大好意思道:“世子妃别笑话我。” “没有。”曲薇儿,“人有所热爱,是好事。” 曲薇儿打定主意:送怡红走。 上一世她对这两姐妹毫无印象。 这一世,爱屋及乌,她也想照顾好薛金泽身边的人。 薛金泽主政,但曲薇儿与翁家熟稔,再说还是三哥。 “我三哥在关外做小将,可照顾你姐姐一二,你若有时间,问问她,愿不愿去。” 快绿猛地抬头:“世子妃……” 怡红刀狠又人木讷,顾家破败时,谁都想将她姐妹二 分卷阅读99 人留作傀儡。 顾爷爷唯独挑了薛金泽。 但门庭深深,姐姐被困于此,她虽然也总想让姐姐走,却知道主家花了大力气,怎么可能不物尽其用,而放姐姐走,她总做梦,却不敢奢求。 “世子妃。” 曲薇儿合上妆奁,“去问吧。” 快绿谢了恩,拎着裙摆就跑出去了。 过了会儿,薛金泽回来。 他已经知道了曲薇儿的承诺。 路过窗外,见曲薇儿正展开宣纸在思索着如何落笔。 薛金泽站在外面,久久没有进去,只是看着她。 上一世,他独身而行,信奉权利才能带来安宁,他总认为,只要自己够厉害,就能多拥有一些东西,多庇护一些他喜欢的人,他从未想过,那个整晚不能入睡,不会相信他人的自己,有多孤独。 这一世,曲薇儿到他身边,思他所思,念他所念。 对李峰恭敬以待,对侧妃温温柔柔,对江宣文也宽和,又为怡红寻找出路。 薛金泽看着她,淡淡笑开。 他不需要有人保护,但有人将他放在心上,这让他觉得温暖。 43. 第四三章:乔绘 他以前不是这样。…… 窗柩边传来一声轻响。 曲薇儿迅速抬头, 看到薛金泽后松口气:“是你啊,吓我一跳。快到秋天了,总有麻雀飞进来。” 她声音轻轻地, 剐蹭在薛金泽心上,他不由自主软了口气。 “在写信函?” “快绿告诉你啦?” 当然了。 是他救的怡红和快绿。 他早知道怡红的心思,但他回了国公府后, 事情接连不断, 于是搁置着,搁置着,也就到了现在。 他为人。 信的东西太少,总不愿相信有人可以诚挚以待。 于是就总会觉得, 只有抓住了对方的筹码在手里,他才是安全的, 安稳的。 “怎么样?你答应了?”曲薇儿的眼睛亮闪闪的。 她对别人的事情, 比自己的还上心。 薛金泽淡淡笑了, 只说:“给我看看。” “哦。” 曲薇儿毫无防备心, 乖巧地将自己的信笺给他看。 “我三哥这两天需动身至边陲, 我休书一封,让他代送给翁伯然,好护着怡红一些。” “好, 我让兰聘将她手头的事务交接后, 她随时可以和曲乔凯一起走。” “我就知道, 你最好了。”曲薇儿趴在桌子上看过来。 薛金泽沉默。 他人好吗? 他不好。 是她改变了他而已。 “你字不错, 帮我修书一封。” “好啊,写给谁?” 薛金泽眼睛一沉,带着点狡黠:“不是写信,只是抄录, 更改一两处,即可。” “可以。” 薛金泽将一直放在袖子里的卷轴拿出来。 这卷轴通体明黄色,上面用丝线绣了好几处山川河脉,并在旁边批注了一些话。 曲薇儿打开看了一眼:“这这这,这是遗诏?!” “不错,太后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 “光天化日,你就这么拿出来,不大好吧。” “夫人是想夜观?” “你!”曲薇儿想到新婚那夜,瞬间脸涨的通红:“你别说了。” “让我说的是你,不让说的,也是你。” 薛金泽漫不经心道。 曲薇儿拿着卷轴遮住自己脸,轻咳一声说正事:“改哪块啊?” 薛金泽纡尊降贵地抬手指了几个地方。 “更改八卦之相的入穴方位,再更改地名。” 曲薇儿选了个细一点的笔,拿在手里转了转。 薛金泽会想仿制一份遗诏保底,大约是因为临近礼佛节,朝中局势动荡,众人都盯着他手上的这块‘肥肉’。 上一世,就是在礼佛节前后,江崇礼发动了宫变。 曲薇儿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天你也去大明观寺?” “嗯。” “那就好。”曲薇儿松口气。 薛金泽只要去寺里,就不会牵扯到宫里的事情,到时候宫里爱怎么就怎么,与他们无关。 曲薇儿按照薛金泽的指示,抄完以后,薛金泽收了卷轴。 分卷阅读100 接下去的几天,格外风平浪静。 除了蒋煜文来过一次,跟江宣文吵起来以外,倒是没有其他的事情。 曲薇儿在浴佛节前,带着游臻去见了一次曲乔绘。 曲乔绘的胡须疯长,人更加固执,看着跟乞丐毫无二致。 尤其他对曲薇儿很有敌意。 “你来看我干什么?你是看我笑话的,对吗?”曲乔绘双眼猩红,嗤嗤冷笑:“爹不愿意救我出去就算了,你带游臻来是干什么?!” 曲薇儿:…… 游臻倒是明白事理,红了眼眶,局促地说:“薇儿,这里不见天日,你哥哥他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 “呵,她能把我放心上?她的心上,只有那个世子爷!” “你别这么说,世子爷人很好,我这几天,就暂住在国公府。” 曲乔绘瞬间变了脸色,对着已经朝外面走的曲薇儿开始嚎叫:“你一个人要嫁给世子爷,就要让全家都成世子爷的狗吗?我曲乔绘自有骨气,百折不断。可怜我不能出去,要让我夫人寄居恶人门下!” 曲薇儿脚步一顿。 她目视前方。 前方是黑漆漆的长廊,两边依旧是囚房,里面的犯人此时都抓着门栏,呜呜啊啊叫着起哄。 她不知怎么,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她幼年时候见的曲乔绘。 曲乔绘生的高挑,脊背笔直,他是曲忧墨最得意的孩子。 幼年时,曲薇儿和二哥三哥调皮捣蛋,只曲乔绘,仿佛一生下一下,就端正谦和,任谁见了,都叫他一声‘小曲公子’。 曲薇儿在自己闹腾的年纪里,很讨厌他。 因为他会责罚她,会面目冷硬地教训她。 后来曲薇儿逐渐长大,才能看到那些‘先生罚她抄书,她累得趴在桌上睡去,半梦半醒一睁眼睛,曲乔绘正抻着袖子蘸墨水帮她抄,笔腕回转之间,烛火在宣纸上碎开’,‘她风寒病体,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还有‘她被同龄的小孩欺负,曲忧墨又忙,她从学堂出来,左右等不到曲忧墨来接,曲乔绘却来了,背着调皮的她,一步一步朝回家的方向走。’ 那天的天色那样暗,脚下的浓雾,像是席卷着无数的冤魂一般。 远处桥头挂满明亮灯盏。 星星点点的光里,金雀提着小灯笼,在旁边亦步亦趋的照明,她趴在曲乔绘的肩膀上,只觉得他如兄如父,可信可依。 曲乔绘是她心里的高山。 上一世,江崇礼篡位登上王位后,曲家彻底败落。 曲乔绘则辞官,携着游臻遍历山河。 曲忧墨说:“他心有苍生,可惜过于迂腐,京都不适宜他,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但一直到曲薇儿身死之前,她都再未见过曲乔绘。 她对于曲乔绘的印象,只停留在江崇礼让宫人送来的寥寥数语里。 此刻,曲薇儿目视前方,身子僵硬。 她实在不能理解,曲乔绘为什么突然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张口闭口是孟辛帝,一片忠心照月明,而且还要这么仇视薛金泽。 是因为知道太后对薛金泽的态度? 还是因为遗诏? 曲薇儿又返回去,游臻正安抚曲乔绘,转头就她神色淡淡,不似平常,有些怔忪:“小妹……” “别拦着她,有什么让她说,她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哥哥了,跟个逆臣天天混在一起,还想将我招安,目无尊长!” “我没想招安你。”曲薇儿觉得有些心冷:“我只是想救你出来,是你自己不愿意,现在待在这里,又诸多埋怨。” 曲乔绘脸色僵了一下,瞬间变得铁青。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大哥。二哥将你视作楷模,我亦将你引以为傲。”曲薇儿说:“可现在,你的心里,除了效命君上,还有什么?” “为人臣子,自然应该效命君上,至死不渝,你以为谁都像李真?可以谋朝篡位,甘为走狗!” “乔绘。”游臻赶紧拦住他,“你都在说些什么?!” 曲薇儿摇摇头,知道他已无药可救。 他信奉先帝,不满如今怯弱的孟辛帝当政,更不满太后垂帘听政。 上一世,曲家破败,府中人接二连三出事,他不得不固守曲家,后见大厦倾倒,于是携带游臻离开,眼不见为净。 这一世,曲忧墨和曲薇儿相继避开祸患,曲乔绘先出事。 他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只当这是一个自陈忠心的契机,所以肆意大闹,闹得久了,是自己都相信了。 曲薇儿无话可说,转身走了,昭狱外面依旧等着翁管家。 翁管家上了年纪,夜里少眠,所以亲自陪着曲薇儿过来。 逐渐入秋。 分卷阅读101 夜里微有些凉意,曲薇儿出来,就见翁管家提着一盏灯站在廊下,不远处的堂子里,一堆衙差正在饮酒作乐,近处四周站着的侍卫却都面容肃冷。 曲薇儿朝翁管家走过去,她哈口气,心里酸涩,于是搭话似得,随口问:“他们轮值之后,也会像这样?” 翁管家摇头:“堂内那些人非翁大人亲信嫡系,只拿着月银苟且度日,每月只放肆这一次,还让世子妃看见了,真是汗颜。” “人都会变吗?” 翁管家道:“什么不变呢?” “也是。” 曲薇儿轻轻巧巧笑了下。 她人生的明珠光华,发髻梳起之后,不见妇人忧苦,反而娇俏可人。 翁管家重重叹口气。 两人就这么站着,等了一会儿,游臻吸着鼻子出来了,见了翁管家,她道过谢,然后和曲薇儿回国公府。 路上静悄悄的,兰聘驾着马车,四周只余下马蹄‘得得’声。 过了许久,游臻开口:“薇儿,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他要同我修书和离。” 曲薇儿猛地转头看着她。 恰好两人经过路边,一串灯笼流光溢彩,光芒穿过缝隙,在游臻脸上,一闪即逝。 短暂的那么一刻,曲薇儿看见她掉了眼泪。 “我……”曲薇儿哑口无言。 游臻说:“薇儿,你大哥他变得,我好像都不认识他了。” 曲薇儿垂着头。 游臻自说自话:“他以前不这样的,即便是在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他一个从不杀生的人,因为我总是生病,他就学会了杀鱼。他还有一把伞,是从京城带过去的,很是爱惜,但有次出衙门时,碰到一个败诉的可怜小孩,当时正下雨,他就将伞送给了小孩。” “你们都说他严肃板正,我却没见过,我认识的那个曲乔绘,他擅长画兰花,会早起帮我簪花后才出门,从来不说重话,即便落狱,也刚正干净。” 游臻闭上眼睛,靠着车厢上。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究竟是什么,让他变得这样可怕了。” 44. 第四四章:前尘 那是一件月巧绸。…… 这个问题, 曲薇儿回答不上来。 早在昭狱门口,曲薇儿已经问过自己。 两人都不说话,厄长的沉默中, 油棕马车穿过宽道,直直朝国公府去。 幸而曲乔绘虽在见面时势如此,但他人在昭狱里, 却是十分安分。 随后没过几天, 终于到了浴佛节。 早上天色尚未亮起,国公府众人一起用过早膳。 快绿和兰聘各自忙碌收拾备齐东西,正在紧张点数,薛金泽人在院子廊下。 星子隐去, 一树繁花开的正好,映衬满殿忙碌, 更显他一人素衣清减。 曲薇儿走过去:“想什么呢?” “江崇礼会在浴佛节前后造反。” 薛金泽说:“孟辛帝龙体一日不如一日, 不过就是最近的事情, 太后属意江崇申, 但江崇礼动作良久, 非是善类。” 早上微冷,曲薇儿蹲在他身边,不自觉的搓搓胳膊。 她对谁当皇帝没意见。 她说到底, 只是个姑娘家, 虽然厌恶江崇礼, 也曾想过要他付出代价, 但人已重生,上一世之事,说到底,于今不过镜花水月。 虽重生之后, 解决了温昌斐,也推掉了蒋煜文的婚事,与江崇礼的几次见面,他也比上一世要尊重不少。 曲薇儿很难说她是什么心情,她只是一个姑娘,希望曲家安稳,希望薛金泽好,其余一切,非在她所能图谋之中。 “我爹不曾教我治国平天下,也不与我言说朝堂争夺。”曲薇儿声音微低:“我曾觉山川广袤,人为何非要口出龌龊,兵戎相见,而另自己不快。” “现在呢?” “现在呀。”曲薇儿长舒口气,抬头灿烂一笑:“会懂人各有志。譬如江崇申,他生为皇子,若是不争,必为鱼肉,争上一争,谁又知其命运最终如何,再者,太后有意提携,他居于下位,岂敢推辞?” “孟晚樱呢?” “晚樱聪慧,却身有牵绊,致使目光短浅,只图蝇头小利。”曲薇儿稍有唏嘘。 孟晚樱上一世因曲薇儿而死。 她就死在浴佛节当天。 当时同现在一样。 孟辛帝病入膏肓,一派臣子不愿丢下孟辛帝这枚残棋,全部齐聚大明观寺,为孟辛帝祈福,另一派臣子支持太后,尽数随驾。 再加上,那天是江崇申主持,想要拥立新君的臣子,也唯恐有人刺杀江崇礼,全程诚惶诚恐地护 分卷阅读102 驾。 因此,只久病的孟辛帝和一众妃嫔留在了皇城。 皇城无人值守,简直是一块肥肉,只是太后操弄权政,也不能有人想造反。 除了——江崇礼。 只是上一世,江崇礼在太后寿宴后不久,就随着齐国的使臣又回去了。 他佯装回齐国,实则带着人,夜袭皇城。 那天以节日焰火为信号。 大明观寺焰火最绚烂的时候,江崇礼起事,几响炮药掺杂在京郊之外的烟花里,没人察觉出来。 等众人接到江崇申下属的急报时,江崇礼已经入主皇城。 阮江雪带人包抄大明观寺,寺里鸡飞狗跳,曲忧墨头大如斗,吩咐曲薇儿和孟晚樱不要出门。 但是还是有人来了,对方铠甲泛着冷光,手里宝刀开鞘,刀尖点着地,曲薇儿透过窗缝,看见这人的背影,还有那顺着刀锋淌落的鲜血。 孟晚樱让曲薇儿跟自己换了外边的衣裳。 来人说的很清楚:是要带曲薇儿进宫。 曲薇儿拒绝:“你爹还等着你回去呢,我不能拖累你。“ 孟晚樱当时眼波一动,呆滞了一下,微微笑了下:“没事,曲大人还在,他们不敢放肆,你去找曲大人,我帮你拖一拖。” “不行。” “你!”孟晚樱眉心一蹙,很快又松开,柔声说:“薇儿,我们两个在这儿,都安危难测。他手里的刀,你也看见了。” “但你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那些人只认识曲小姐,我去也是于事无补。” 曲薇儿被说服了。 于是两个人很快换过外面的衣裳,曲薇儿就出去了。 对方带的是一个寺院的小沙弥来认人。 天色阴沉黑漆漆的,小沙弥看不仔细,只扫了衣服,说:“这是孟小姐,不是曲小姐。” 有人大手一挥:“滚吧。” 曲薇儿赶紧走了。 她跑到大雄宝殿,四周乱成一锅粥。 曲忧墨听曲薇儿说了以后,气得胡子抖动:“老夫到要去看看,谁这么放肆!” 等曲薇儿到的时候,孟晚樱已经没气息了。 她穿着曲薇儿那身雪白的衣裳。 那衣服的料子是月巧绸,触手软绵,看起来却像皎皎明月,光华璀璨。 孟晚樱被吊死在门口的大枫树上。 后来有大夫看过,说孟晚樱是被人一把扭断了脖子。 曲薇儿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薛金泽见她神色恍惚,问道:“那江崇礼呢?” “他?” 曲薇儿长舒一口气,收拾好心绪,没好气地摇头:“他野心勃勃,又背靠阮家,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他不反上一反,简直对不起自己。” 他上一世,反得那么干脆利索。 “你倒是会说。” 曲薇儿做个鬼脸。 兰聘进院子,说:“世子,十四殿下到了。” “嗯,我知道了。” 薛金泽颔首。 江崇申子时开始,就被豫妃叫醒,潦草吃过东西,就直奔国公府来。 太后要抬举薛金泽。 江崇申要登上帝位,就也要顺着太后高抬薛金泽。 国公府人影憧憧。 侧妃带着侍女,正清点去带的东西,江宣文跑过来拉住江崇申胳膊。 “你怎么起这么早?”他声音有点哑。 “都要早起啊,我身为皇女,岂能逾矩。” “亏你还知道规矩。”江崇申被她摇的左摇右晃,直道:“别闹了。” “就要闹你!” 两人正嘻嘻哈哈,曲薇儿和薛金泽来了。 几人见过面,于是赶紧启程。 曲薇儿出了国公府。 夜色依然是黑的,只是随行的人非常多,人人衣着簇新,红绿宝带在亮银赤金的器皿中,伴随着阵阵梵音,恍如隔世的热闹。 “走吧。”薛金泽说:“我跟你坐马车。” “好啊。” 45. 第四五章:画册 她要宰了那屠夫。 李峰和李政骑马, 侧妃也坐马车。 一路颠簸,等一行人到大明观寺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旌旗猎猎, 硕大的太阳高悬在远处,强风吹拂,风沙迷人眼。 快绿撩起帘子, 小声说:“世子妃, 到了。方才曲二公子说,有事要 分卷阅读103 同世子妃说,约在后山处,等会儿奴婢带你过去?” “可以。” 薛金泽只是随行观礼, 此时坐在马车里,神色晦暗不明, 听到快绿的话, 只是视线落在曲薇儿身上。 主持方丈领着寺中几个管事, 在石道前迎接。 浴佛节每年都会办一次, 他很是熟练, 请所有人先进寺庙里休息用斋菜。 寺中的禅房不够,李政奉命带人暂时扎营。 曲薇儿跟着快绿去后山时,李政正帮着下属打铆钉。 曲薇儿多看了两眼, 快绿笑:“三公子人其实挺好的。” 曲薇儿可不敢苟同。 她点点头, 直接去后山。 后山栽种不少桃树, 亭亭盖盖, 曲乔然站在树下,手里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手心。 “二哥。” “薇儿来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曲乔然明显憔悴,人显得有点疲累, 眉宇之间挂着一丝忧愁。 快绿善解人意:“通往这里只有一条路,奴婢去守着。” 曲薇儿颔首。 曲乔然看着快绿背影:“她倒是对你很上心。” 曲薇儿也就直接说了想让曲乔凯带怡红的事情,曲乔然点点头:“举手之劳,只是顾家……” “顾家事情已经了了,不会再有牵扯。” 这一点,曲薇儿和薛金泽确认过。 “那就好。” 曲薇儿递过信函,曲乔然接了,又问:“大嫂如何?” “不太好。”曲薇儿如实相告:“上次我带大嫂去昭狱,大哥提了和离。这几日,我看她闷闷不乐,我本来想让她一起来,散散心,她推拒了。” 曲乔然叹气:“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了。” “哦,对了,”曲乔然道:“我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你先前让我找得屠夫,我已经找好了。” 曲乔然递过一本画册。 曲薇儿接过。 “你找他干什么?”曲乔然语气担忧:“薇儿,你从小长大,从不让哥哥忧心,但似乎,自那次齐家的宴会后,为兄便觉得你有些……” “哥哥不必忧心。” 曲薇儿轻轻一笑,也不翻开画册,“我总还是那个薇儿,只是忽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那就好。” “哥哥随父亲来,还是随侍在父亲身边的好,此地人多眼杂。” “是。”曲乔然说:“那为兄便先走了。” “嗯。” 等曲乔然走了,曲薇儿才打开手里的画册。 她手有些颤抖。 明明太阳这样好,她却觉得皮肤有些冷,触手其上,一阵冷意森森传来。 曲薇儿长舒一口气,翻开来。 曲乔然做事很稳妥,找的画师画技不错。 曲薇儿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个屠夫。 “就是你。” 画像上的人,一双豆大眼睛,满脸横肉,左额角有一道疤痕。 曲薇儿十指捏着画册,倏忽收紧。 在画册下面,曲乔然注了他的住所。 曲薇儿收了画册,回到禅房后,江崇申正来找薛金泽。 两个人对坐,一边下棋一边说话。 曲薇儿站在禅房外,快绿疑惑:“世子妃,怎么不进去?” 曲薇儿摇摇头,她扭头直接走了,人走到院子里,正巧碰到兰聘,兰聘来给薛金泽送东西,祭祀典礼上的一些法器。 曲薇儿扫一眼:“世子下午都走不开?” “何止下午呢,到今天晚上都别想歇着了。”兰聘说:“方才我去取东西,正巧碰上国公爷,他对这次十四殿下选了世子很是不满,今晚估计国公爷会找十四殿下,要将名额换给三公子。” “嗯。”曲薇儿胡乱的应下。 兰聘见她思绪不宁,正想问,那边十四殿下的人看见他,已经喊了他,兰聘不好停留,行个礼就匆匆跑远了。 风吹过花枝,曲薇儿的头发全扑在脸上,她细白的指尖拂过游丝般的发。 “快绿。” “奴婢在。” “我想让你姐姐帮我做一件事。”曲薇儿说:“要瞒着世子。” 快绿面上惊讶,却很快应了:“好,奴婢这就是告诉我姐姐,不知世子妃想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 “用过晚膳,跟我回城,去见一个人。” 快绿也不多话,直接去找怡红。 怡红不喜人多喧闹,她又喜欢军中,薛金泽就让她这几天暂时跟着李政,防止李政又发疯跟人冲突。 用过晚膳后,李峰果然来找薛金泽了。 分卷阅读104 借着机会,曲薇儿跟快绿使个眼色,两个人就出了寺庙。 寺庙里到处都是人,又是夜里,她披一件黑色的外氅,并不引人注目。 两人出了寺门,就见牵着马的怡红正等在原地。 “世子妃。” 曲薇儿颔首。 想要快速到城中,再返回来,最好的方法就是骑马。 上一世,曲薇儿也喜欢骑马。 但她被送进宫之后,有次番邦进献了几匹骏马,曲薇儿思乡心切,于是在宫人的推波助澜下,直接选了一匹马,去跑个痛快。 但谁知,回来时,她撞上了江崇礼。 江崇礼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欣赏。 后来江崇礼带曲薇儿打马球,她被一个妃子算计,对方在比赛开始前,就给马下了药物,比赛到中途,马突然惊到开始发狂,将曲薇儿摔下马,江崇礼当场震怒,直接抽出侍卫的刀,直接杀了马。 热血喷溅出来,曲薇儿呆愣在原地,连疼也喊出来。 从那以后,她再没骑过马。 这一世重生后,她也没有骑过马。 心里也是有些怕的。 “世子妃不必忧心,奴婢听闻世子妃马术不错,且这匹马是奴婢训练的,很是乖巧。” 曲薇儿点点头,接过缰绳,轻声说:“多谢。” 她手爱怜地摸摸鬃毛,马通晓人意,打个响鼻。 曲薇儿春花般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 几人翻身上马,快绿和怡红一左一右,跟着曲薇儿。 走过几步之后,阴霾一扫而光,曲薇儿自如不少。 三个人马不停蹄,到城中时,刚刚暮色时分。 曲薇儿牵着马,戴起帽兜。 快绿按照画册的地址去问路,怡红警惕的站在曲薇儿身边。 城中四处升起袅袅炊烟,一派祥和,路人过路,也并不驻足。 曲薇儿轻松不少,小声问:“你不问我找你干什么,就答应跟我来?” “我信你。” 她与快绿不同。 快绿早已习惯自称奴婢,但她刚硬挺直,从不自称奴婢,也不贬低自己。 曲薇儿觉得有意思,促狭一笑:“世子也不怕。” 怡红眼睛晃动一下,又很快恢复,目光坚毅,“不怕。” 快绿问好路,回来说:“快到了,那家一共三口人,当家的是个屠夫,爹娘前年相继去世,他夫人是个媒婆,两人有个四岁的儿子,今年夏才送去学堂。” “嗯。” 这些对曲薇儿没意义。 她只想找到屠夫,然后宰了他。 46. 第四六章:小满 他为何助纣为虐?…… 她只想找到屠夫, 然后宰了他。 “世子妃。” “嗯?” 曲薇儿翻身上马,微微一偏下颌,从兜帽里露出一段雪白。 怡红和快绿站在她两侧。 快绿心急口快:“世子妃, 奴婢瞧着世子妃今日,似乎……” 她没说完的话,怡红也认同。 两道视线一起落在曲薇儿身上。 周围人熙熙攘攘, 扛锄头的, 挑担子,还有几个垂髫小童,嘻嘻哈哈追着玩闹。 曲薇儿坐于马上,与周围的热闹不同, 她神色极淡,说:“我不瞒你们, 我此番, 是寻仇。” “寻仇?!” 怡红和快绿对视一眼。 “世子妃, 不若, 还是等世子定夺后, 我们再来?” 曲薇儿沉默。 “姐姐,你快说话啊。”快绿推推怡红。 曲薇儿的视线落在怡红身上。 马似乎也感受到几人之间的紧张,嘶鸣一声打个响鼻, 森白的雾气飘散开。 怡红说:“世子妃自有主意, 我, 信她。” “姐姐, 你……”快绿见两人态度坚决,也只好松了口风:“好吧。” 三人翻身上马,一块朝着屠户家去。 屠夫姓张,就住在一件破茅草屋里。 他的小家收拾的温馨甜蜜, 虽然四邻的建屋地基都离他稍有距离,但院中栽植一颗虬根老梅,又用木棍围了篱笆。 此时鸡已经上架,屠户的儿子正挨个点着鸡。 “七、八,又藏树里,娘!”他扯着脖子叫:“娘,芦花又躲树里。” 屋里传来妇人声音:“小崽子,天天数。院墙就那么低,能跑到哪儿去? 分卷阅读105 赶紧的回来吃饭!” “嘿嘿。” 儿子一抬头,借着森亮月光,就见三人骑马立在篱笆外。 一人长相俏丽甜蜜,一人则眉眼冷锐,还有一个…… 曲薇儿取下兜帽:“是这家?” “嗯,是这家。”快绿转着脖子扫一圈:“好奇怪,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屠户家里这么的……” “好看!对不对?”儿子看着曲薇儿双眼发光,“他们都说我娘收拾的好看,一点不像个杀猪的。” 他正是换牙的年纪,一笑露出牙床,显得有些憨。 快绿没忍住笑出声:“你家院子里,这么多花,都是你娘种的?” “嗯。” “你爹呢?”曲薇儿问。 “他去砍柴了,就回来,小姐找他?”儿子落落大方:“不如你们进来,在家里等他?” “不必……”怡红刚开口,屋里的妇人就出门来。 她衣裙破旧打满补丁,人生的肥胖,脸上一颗大痣,一双市井打磨出的吊稍眉,人刚出门,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就喊:“小满,又跟生人搭话,过来!” “不是生人,她们认识我爹。定是来采办六畜的。” “有你什么事?”妇人快步过来,将小满拉在身后,警惕扫一眼曲薇儿,道:“你们是谁?找我相公何事?” 她跟小满不同。 粗略一扫,就知这几个女子来历非凡,唯恐是屠户在外惹了事。 曲薇儿小声说了什么,怡红翻身下马。 “你要干什么?!“妇人护住小满。 “我们过路,想讨一晚水解渴。”曲薇儿轻声说。 妇人迟疑,小满却道:“娘,给她们吧。” 最终,妇人拗不过小满,小满挣脱妇人钳制,跑进屋里,拎了一只大茶壶并三个瓷碗出来。 瓷碗并摞,滴滴答答坠着水珠。 小满不好意思笑笑:“我冲过了,几位小姐请用。” 快绿拿起一只,小满拎高茶壶倒水。 虽然仍旧免不了有一股肉腥气,但瓷碗干净,苦荞茶也不错。 快绿饮了两口。 妇人道:“喝完就赶紧走,别待在这儿。” 快绿看向曲薇儿。 曲薇儿取下兜帽。 妇人看着她的脸,忽然一怔,“是你。” “夫人认识我?“ 妇人自嘲一笑,点头,“你是曲家小姐,春日时,封家小姐出嫁,是我做喜娘,那晚我见过小姐,小姐自是不记得我。哦,现在该叫世子妃。” 因为当朝太后把持朝政,不少人将薛金泽视为太后走狗。 妇人也因此对曲薇儿态度,并不能算恭敬。 快绿神色僵硬。 认识啊,那岂不是很难脱身…… 不过快绿转念一想。 不对! 曲薇儿要是想动手,应该趁夜色来,然后她们待在远处,由怡红动手,然后三个人再迅速离开。 三人如此显眼,在门户前露出身,显然自找麻烦。 现在看来,是曲薇儿改主意了。 快绿视线落在趴在篱笆上摇晃身子的小满身上,微微一笑。曲薇儿改变心思,多半是因这小孩。 怡红神色无常。 曲薇儿要下马,怡红搀着她。 曲薇儿说:“夫人好记性。” 妇人不可置否,眉心蹙起,没好气道:“茶也喝过了,世子妃该走了。我们家小门小户,容不下世子妃这样尊贵的人。” “世子妃,世子妃。”小满口中念念有词,问曲薇儿:“我们夫子说,既为君主,当泽被苍生,可世子为何不愿?反而助纣为虐。” “小满!”妇人叫住小满:“有你说话的份儿吗?!闭嘴,给我回去!” 小满见娘亲动怒,一改调皮,讪讪道:“娘……” “回去!” 小满只好接走快绿手中茶碗,磨蹭着进屋里。 “世子妃。”妇人脸色发白,脸上冒出虚汗,却仍不愿低头求情,只说:“稚子年幼,胡言乱语,世子妃莫要当回事,都是他们的先生。” 妇人说着话,咬牙切齿:“那人总爱说些不着调的话,孩子听了,平白学起来。” “无妨。” 李国公府的名头,上有李峰,中有薛金泽,下有李政,曲薇儿很清楚这些人对她也没什么好置评。 但亲耳听到,仍旧不免心中悸动。 于是,解释一般的,曲薇儿说:“先生讲的不错,不知姓名是何?我也想去听个一二。” “世子妃。”快绿正要说话,碰到怡红冰冷视线,瞬间噤声, 分卷阅读106 她总怕曲薇儿闯储祸端,因着主仆情分,总是差点忘了尊卑有别。 妇人怕她为先生,张口不语。 曲薇儿心下了然,几人正站着,外面一通咳嗽,小满抓着门扉,高声叫:“爹回来了。”瞬间撒丫子跑出门,不一会儿,从黑暗里,他带了一个人出来。 再见到张屠户,曲薇儿免不了心里一紧。 张屠户病了好几日,脸色发白,唇无血色,在门口放下柴火,皱眉问:“你们是……” “世子妃。”妇人赶紧给他递话。 “哦,世子妃。”张屠户念一遍,瞬间一惊,眼睛锃亮:“是,是国公府的那位世子妃?” “对。“小满说:“就是她。” 张屠户赶紧就跪下去行礼。 曲薇儿从张屠户出现,人就钉在了原地,她看着男人垂下头颅行礼,露出一段脖子。 她盯着那段皮肉,手指不由自主收紧。 她来的时候,是打算杀了他的。 但当她骑马站在篱笆外,看着小满点鸡,妇人出门喊他吃饭,袅袅娜娜的烟火气,自灶台蹿出来,幽幽缠在妇人身边,曲薇儿一瞬间放弃了。 她本意打算,凑近看看能如此对他的张屠户,生的儿子是什么样子。 但走近了,却被小满的笑意和妇人身边的烟火气打动。 她清晰明白,此时并非上一世。 她是世子妃,而不是被圈养在深宫的金丝雀。 一切,并没有如上一世一样,发展都无可挽回的地步。 上一世面目狰狞的张屠户,此时也只是一个病弱的男人而已。 若是张屠户没了,小满和妇人,又该如何活下去。 再者,曲薇儿喜欢小满的言辞,小小年纪,能问出此番话,并非出自先生刻意教授,而是自己有所感悟,待他长大,许是个于民于国,不错的人。 曲薇儿轻声:“起身吧。” 快绿立马接话:“世子妃只是随意走动,过路我借碗茶水,你们不必上心。”她又加上一句:“更不要宣扬出去。” “是是是。”张屠户满口应声。 小满被张屠户拉的,也跪在地上,但他并不低头,一直仰着头看曲薇儿。 曲薇儿虽决定放过张屠户,但她仍旧手脚冰凉,于是轻声唤快绿:“走吧。” 快绿扶着她上马,三个人很快又隐在夜色里走了。 避过一场灾难的张屠户浑然不觉。 一家三口嗟叹过后,就去用饭了。 曲薇儿和怡红快绿迅速出城。 城中夜无宵禁,热闹非常,曲薇儿只驱着马在前面慢悠悠走,一直躲避着行人,唯恐惊马伤及路人。 怡红和快绿跟在她身后。 到出了城,曲薇儿已经一言不发。 只是才一出城,曲薇儿突然抓着缰绳,飞驰朝着大明观寺奔去。 “怎么了这是?”快绿和怡红对视一眼,赶紧追上去。 “世子妃。” 路上没有行人,只两边树木高耸入云,仿佛鬼影憧憧。 马蹄踏在地上,溅起泥土,一瞬已经在远处。 曲薇儿卧低身子,伏在马背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突然很想薛金泽,想到他身边,看看他。 三个人马不停蹄,到寺庙外时,时间并不算晚。 曲薇儿将马交给怡红,低低道一声:“多谢。” 然后解下披风交给快绿,就一个人直接走了。 她本来是想找薛金泽的。 但到了寺里,她又不敢去找薛金泽了。 曲薇儿低头走着,快绿跟在后面,喊一声:“曲二公子。” 曲薇儿一抬头,就看见曲乔然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四周人来人往,不时有结伴夜游的人路过。 “薇儿,你怎么了?骑马了?” 一路上,夜风早就卷乱了她的头发,曲薇儿自己不察走的飞快,快绿想帮她整理,一直没追上,两个人就先碰到了曲乔然。 “二哥。”曲薇儿突然眼眶湿润。 “怎么了这是?”曲乔然哭笑不得。 “我……”曲薇儿直接扑上来抱住曲乔然。 她将脑袋埋在曲乔然怀里,任由泪水湮在衣服里。 曲乔然不知她发生了什么,只是猜想,肯定跟那个册子有关系,安抚地伸头顺顺她后脖颈:“没事,二哥在。” “二哥……” 曲薇儿有太多的话想说。 她在这一 分卷阅读107 晚上,策马回来的时候,突然就思绪很乱。 上一世,她死的凄惨。 重生以后,她想过报仇,但终究阴差阳错,她并没有真的变成一个满腹怨恨的人。 今晚在去见屠夫的时候,她是真的动了杀意。 那杀意或许是因为曲乔绘的改变,传给她的;或许种在她的骨血里,是她对于上一世自己的怜惜。 “没事,二哥在。”曲乔然声音温柔。 曲薇儿趴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了好久,等她稍微歇住,从曲乔然怀里抬起头。 曲乔然拿出手帕,给她擦擦脸:“受委屈了?还是李真欺负你了?” “他没有。” 曲乔然一副果实如此的神色:“你总是护着他。” 曲薇儿破涕为笑。 曲乔然道:“既然无事,快去找他吧,方才他与国公爷起了争执,怕是此时需人开解。” “这个我在行!” “你是真将他当一回事。我刚才在大雄宝殿见他,现下,他应该回禅房了。” “嗯,多谢二哥。” 曲乔然伸手挑下一缕曲薇儿挂在金钗上的发丝,语气满是疼惜:“若有事,告诉二哥,不要自己一人扛,我毕竟是你兄长。” “嗯。也没什么,等时间空闲,我再告诉二哥。” “好,去吧。” 曲薇儿带着快绿跑了。 曲乔然猜的很对,薛金泽就是在禅房门口。 外间喧哗,禅房这里,靠近江崇申和江宣文的住所,安静很多。 快绿很懂眼色的没跟上去,直接去房里,收拾曲薇儿的衣裳。 曲薇儿走过去,在薛金泽面前蹲下,抱着他放在轮椅边儿的手。 “怎么了这是?又去了哪儿?” “没去哪儿,跟怡红和快绿骑马,在周遭走了走。” “抱着我干什么?” “你不喜欢我抱着你?”曲薇儿看着薛金泽笑出声,“你还说最喜欢我,想来是骗我的,都不喜欢我黏着你。” 曲薇儿想起小满的话,蹙眉,又问:“你和爹怎么了?” “他要让我将位置让给李政。” “这位置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薛金泽说:“意在昭告旁人,自己是十四殿下的心腹,且非比寻常,是由太后拣选的新君伴从。” “你想让给他吗?” 薛金泽摇头:“这不是好差事。” 他一早就得到消息,在等着江崇礼动手,上一世,江崇礼直接逼宫,软禁了太后和孟辛帝,在孟辛帝薨逝后,才登上皇位。 江崇礼当政后,暴虐无道,行事乖张。 民间怨声载道,总有人骂他名不正言不顺,是为谋逆。 而江崇礼与李政早先就有因果。 江崇礼对李政下了死手,让他去往苏州,本意是使绊子,让李政死在苏州,却不想阴差阳错的,李政找到了薛金泽。 薛金泽在回京后,在调养下逐渐恢复了记忆。 为制衡江崇礼,他入了朝堂,官爵一直朝上升。 这些都是后话。 这一世,薛金泽算准了时间。 江崇礼为名正言顺登上王位,会打薛金泽手里密诏的主意,所以在来大明观寺之前,薛金泽就让曲薇儿仿制了一份。 “不必担心,李政也不在乎这个。” 薛金泽很懂李政,李政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孩,谁给他三分好,他就要回个七八分,只是他行事无度,所以总是闯祸。 曲薇儿点点头。 在国公府这些天,她对李政很改观。 薛金泽摸摸她头发:“不必在意,安心过浴佛节就好。” “嗯。” 47. 第四七章:重生 你为何放过了他?…… 大明观寺是最大的佛寺。 朝中不少皇亲贵族, 都在寺中禅修过。 寺里有一钟一鼓,遵循晨钟暮鼓的规律。 早上,曲薇儿觉得有意思, 带着快绿在寺里信步走走。 快绿性格活泛,悄声问:“昨晚世子没问吧?” “没有。”曲薇儿跟她并排走,看快绿拍拍胸膛, 一副心放进肚子的样子, 笑:“你怕了一夜?” “世子妃你不知道,世子从前是怎样的人。” 她一说完,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但曲薇儿怎么可能放过她, 揪着她的话头:“他怎么了?” “他,世子他为人很好, 只是过于沉默, 猜不透, 也让人无端觉得疏 分卷阅读108 远。” “肯定不止这些。” 快绿仰天长叹:“真的就这些了。” “我不信。” 两个人打闹着, 逛完了寺庙。 寺庙里香火格外旺盛, 白日里,寺庙前的大香炉中,烟雾一直没有消失过, 曲薇儿刚开始, 觉得有些呛得慌, 慢慢也习惯了。 侧妃和江宣文住的近。 正午, 侧妃带江宣文来找薛金泽商议事,正好碰上曲薇儿。 江宣文衣饰华丽,宛如梵音圣女,人行动之间稍显笨重。 她到底还小。 快绿行礼:“奴婢请十六公主安。” “免礼吧。”江宣文一笑, 眉心石榴红花钿边垂着的金流苏微微晃动,人显得活泼,一瞬间又成了那个调皮闯祸的江宣文。 快绿退到一边。 “殿下,仪态。” 江宣文身边一个麻布葛衣的女冠提醒道。 仪态仪态,江宣文恼怒,倏忽转头,对上女冠冷硬的脸,憋着一口气硬生生咽下,愤愤不平地迈步上石阶。 “殿下肩负百姓祈愿,应当为做表率。不可晃肩乱威仪。” 江宣文一肚子气,也拿女冠没办法,不情不愿调整了下,继续朝内廊里走。 女冠走过曲薇儿面前,曲薇儿同她客气行过一礼。 “师傅好。” 女冠面色不变,只是眉尖儿动了动,不甚客气的微微颔首,又快步走了。 跟在女冠身后的几个宫娥,见此都多打量了曲薇儿几眼。 “你倒是不怕她。”侧妃轻声说。 “她是?”曲薇儿奇怪:“十六公主看着挺怕她的。” “她叫宋菡萏,太后身边的老人。”侧妃唇角微掀,露出一丝嘲讽:“一个女冠,居然能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大明观寺,来教引帝姬。” 侧妃摇摇头,又看曲薇儿:“你要碰上宋菡萏,服个软,切忌硬碰硬。” 这是在提点曲薇儿。 曲薇儿明白,点点头。 侧妃又叹口气,抬手扶扶曲薇儿鬓边的簪子:“这几天,虽是多事之秋,但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外男有事,有世子,内眷的事,来找我便可。” “好,薇儿先谢过侧妃。” 侧妃叹口气。 她想说昨天李峰找薛金泽的事情,但看曲薇儿无意交谈,于是便作罢,“嗯,你是个好孩子,多陪陪世子。” 曲薇儿恭敬送侧妃离开。 侧妃一走,快绿按捺不住八卦,“世子妃,你可真大胆,跟跟她问话。” “为何不能?”曲薇儿好笑。 “她,她是宋菡萏!”快绿小声说:“传闻道,她两掌可观八卦,连当今太后也忌惮她三分,一直封为上宾。朝中皇子任选,也是由她捡择。” 曲薇儿摇摇头,表示自己真不知道。 快绿说:“世子妃不认识她也正常,她常年不在内宫京城,云游四方。只是近来孟辛帝病重,因此她名声大噪一些。” “为何?只因太后信她?” 快绿摇摇头:“据传她会做法,所以人都怕她。” “哦,是么。”曲薇儿倒是对宋菡萏挺有兴趣。 “反正就是些神神鬼鬼之事,世子妃不必上心,不过世子妃还是少与她接触为上策。” “我知道了。” 别人不相信玄妙做法,曲薇儿却是信的。 “走吧。”曲薇儿说:“我们去见我二哥。” 昨天晚上,曲薇儿睡不着,听着庙里的阵阵梵音。 ‘南无阿弥陀佛……’ 她披衣下床。 月亮正好,银白的光流泻落在庙宇上,像是起了一层白霜。 曲薇儿半支着胳膊,夜里风一吹,她忽而心念一动。 她重生以后,她从没和别人说起过重生之事。 既然二哥问起,不若便告诉他,也好让他宽心。 所以今天一早,曲薇儿就差人约了曲乔然。 曲乔然随着曲忧墨来,他为人谦逊有礼,又颇有才名,因着妹夫薛金泽,也被委以重任,在誊写此次供奉之人的名单。 寺里的小沙弥搬了一张红桌,放在大雄宝殿门口的大枫树下。 枫树飒飒作响,曲乔然抄的怡然自得。 每年浴佛节,都算得上是与民同乐的一件盛事,仅次于几大佳节和祭天。 官府允许寻常百姓,可以在这两日来上香祈福。 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曲乔然对面是阮江雪的桌子,两人之间,横隔宽敞通天大道。 分卷阅读109 树影婆娑,小沙弥有序地引导着香客去上香,然后在院中抽签借钱。 有些行脚商,一早就占好位置,售卖一些布绢、香囊、同心锁之类的小东西。 曲薇儿跟快绿到这儿,两个人混在人堆里,走走看看。 小贩叫嚷着迎客,曲薇儿禁不住诱惑,买了个同心锁。 快绿笑嘻嘻胳肢她,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又买了面具,还玩了投壶,等快走到曲乔然身边的时候,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 “好多人啊。” 曲薇儿喃喃:“是啊。” 曲乔然声名在外,比曲忧墨还要更上一层楼。 加之他长得俊朗,人又温和善意。 所以他面前排起了长队,有一半是妙龄姑娘,一半是书生学子,几乎都是借故跟他说说话。 “我以前倒不知道二哥,竟这样被人钟意。” 快绿摇摇头,想世子妃你可真是不知道。 你家三个哥哥,哪个可都是名声鹊起。 跟曲乔然这边热火朝天相比,阮江雪面前的摊位可以算是冷清。 阮江雪捏着笔,配上一张凡人不配与我讲话的脸,冻得身后站岗值守的侍从都腰杆挺直。 这会儿已经到了放饭时间,阮江雪为了给自己聚集点人气儿,也没让他们走。 “可真倒霉。”快绿说:“自己没人喜欢,就要将气撒在属下身上。” 曲薇儿点点头。 阮江雪捏着笔杆,突然目光射向曲薇儿。 他眼中精光四射,又微微挑唇一笑,不见丰神俊朗,反而添了几分阴鸷。 曲薇儿皱起眉。 他自己对自己敌意这么大? 曲薇儿来不及想,曲乔然已经喊她:“薇儿。” 曲薇儿应一声朝曲乔然走过去。 正巧此时,用过午膳的小沙弥,来给香客赠盐水豆,人流散去,曲乔然能稍微歇息片刻。 “二哥,你怎么跟阮江雪打对台?” “我可没这么想,是十四殿下的意思。”曲乔然不当回事:“说起来,我与阮江雪倒是同窗。” “二哥步不仕途后悔么?” “我不知道。”曲乔然走神了一下。 在曲乔绘东窗事发之前,他肯定的认同自己,游历天下,精修笔墨的心态。但在此之后,尤其此番他跟随曲忧墨到寺里,见识了官官之间尔虞我诈的利益算计,曲忧墨在其中左右逢源,不禁叫他心生感慨。 他已长大,却不能为曲忧墨遮风避雨,是为不该。 但后续如何,他还需再仔细思索。 曲乔然笑开:“昨天怎么了?哭的那么厉害,我可许久不曾见你哭成这般了。” “是因为画册。” 曲薇儿说:“我要找一个屠户,我预料到,他可能会伤及我,于是便想先下手为强。” 曲乔然沉默,脸上表情淡淡。 过了会儿,曲薇儿正想开口,曲乔然说:“可你一贯待在府里,怎么会跟一个不知姓名的屠户有瓜葛?” “此事说来话长。如果我说,我是……”曲薇儿俯身,凑在曲乔然耳朵边,悄声说:“重生。” 她离曲乔然远一点,又继续说:“二哥会信我么?” 曲乔然蹙眉,虽然一脸惊愕,但显然他并不觉得曲薇儿在诓他。 “你如何得知?” 曲薇儿道:“我本身死魂消,但在一睁开眼睛,又是在齐家。” 曲乔然说:“这……” “二哥不相信也实属正常,我一开始,也不大信,那那些事情,并非像是一场梦。” 曲乔然默认。 良久,他说:“我信你。” 他通读诗篇,对于曲薇儿说的重生并不陌生,而且曲薇儿一贯不说谎,再加上,曲薇儿确实是从齐家的海棠宴会过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 虽然她那还是那个人,但长大了不少。 曲乔然说:“我还需要缓缓,但薇儿,二哥信你。” 曲薇儿笑起来。 曲乔然继续说:“那屠户呢?你找到了?” “我带着怡红和快绿,昨天晚上摸进城,我本来想动手的。” 曲乔然迅速问:“那为何放过了?” 曲薇儿如果说的是真,她现在的样子,曲乔然一猜便知,她并非善终百年,而是途中出了变故,不过三十边出了事。 曲薇儿能动杀意,想必那屠户肯定是关键一环。 曲薇儿说:“我到他们家,他的儿子才七八岁,还有他夫人,晚上煮好羹汤,等他回去。我这一世见得他,和上一世有所不同。” 分卷阅读110 曲乔然点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小沙弥布施完盐水豆,香客又聚集过来。 曲乔然要忙,曲薇儿就先走了。 事情说开,曲薇儿觉得一身轻松,她带着快绿回禅房。 谁知道,路上却碰到了江崇礼。 48. 第四八章:命运 两人竟都是重生。…… 曲薇儿和快绿出了大道, 两人朝着后面歇息的禅房去。 一路上,走栽种着不少奇花异草,曲薇儿觉得有意思, 和快绿边走边观赏。 因为江崇申和江宣文在,禅房不许香客随意走动,因此这儿只有一些官员在亭子里晒太阳, 三三两两交谈着。 大殿前刚换过值守, 这儿也要换。 快绿唯恐生事,叫曲薇儿:“世子妃,我们先走吧。” “好。”曲薇儿握住她的手,人才从地上站起来, 一队换防的士兵路过,曲薇儿随意一扫, 就在其中看见了江崇礼。 “他怎么会在这儿。”曲薇儿小声念叨。 但那队人走得很快, 曲薇儿只扫了一眼, 人就已经从她面前过去了, 曲薇儿不少跟上去再看, 但才放下来的心,一瞬间又被提了起来。 “世子妃,怎么了?”快绿顺着她的视线也去看那些士兵。 “没事, 但愿是我看错了, 我似乎看见了九殿下。” “什么?!” 曲薇儿瞥快绿一眼, 快绿立马道:“我们去告诉世子吧, 按理来说,九殿下是不能来的,他若是被抓到,可是要掉脑袋的!” “是啊。”曲薇儿也十分忧虑。 刚才她目光落在江崇礼脸上,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但江崇礼不见害怕,反而还对她笑了笑。 “噫。”曲薇儿抖三抖:“去找世子。” 薛金泽正忙着。 宋菡萏本就因太后对薛金泽意见颇多,此番见江宣文和江崇申围着薛金泽,一副耳提面命的样子,便更是不满。 江宣文来议的是,明日典礼如何举行。 宋菡萏三番两次插话,薛金泽便沉默下去,后来的江崇申只好在中间和稀泥,偏巧江宣文被宋菡萏念叨了几天,早就厌烦了,这会儿寻到一个发泄的口子,直接大怒,摘了发冠跟宋菡萏吵起来。 禅房不大,外面侍立的人不敢进来,跪了一地。 里面的几人之间,也是把剑怒张,薛金泽看着一室荒唐,轻飘飘下逐客令:“草民只是协助,具体事宜,想来十四殿下早有主意,不如便同寺里的妙玄住持商议。” 江崇申面红耳赤:“叨扰了。” 说着话,他拉起江宣文,江宣文还在气头上,对着宋菡萏冷哼一声就跑了。 宋菡萏坐的不动如钟。 她从进禅房到现在,送上来的热茶一口没碰,只是视线落在薛金泽身上,面色冷硬,丹唇轻启:“世子说的有理,殿下自该拿主意。” 侧妃头疼:“既然商议好了,那便散了吧。” 宋菡萏这才施施然起身。 江崇申害怕她,跟在她身侧。 等他们两人一走,侧妃瞬间跌坐回去,扶额道:“十四殿下真是舞文弄权,又想不得罪宋菡萏,又想不得罪你。” 薛金泽:“他自己都尚未想好,如何做个君主。” 侧妃道:“当今局势不清,你要先自保。”说完又想起昨天晚上李峰的事情,便道:“国公爷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你跟政儿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偏袒谁。” 薛金泽没有反驳。 他对侧妃的感情一直复杂。 侧妃虽然疼爱他,给他和李政的东西,一向是一模一样,从来不偏私,但是他做不到,真的将侧妃当做母亲。 他少年开始,在李峰的棍棒下长大,心里亲情淡薄,对此并无感觉。 只是他也会明白,侧妃人善,火爆的脾气也在岁月里逐渐温和下来,对他的温柔也从不掺假。 于是,薛金泽说:“我知道了。” “嗯,我去看看十四殿下。免得真出了事,此番浴佛节,太后将之交给国公府,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侧妃见他话少,便起身走了。 刚才江崇申走的时候,院子里的人走了不少,现在侧妃走,又带走了一拨人。 所以曲薇儿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个小沙弥按照惯例,在饲弄花草。 曲薇儿进门,合上门扉,让快绿守在外面。 “我好像看见江崇礼了。” 薛金泽神色不见意外:“什么时候? 分卷阅读111 ” “就刚才,大殿前士兵换防的时候。” 薛金泽不说话。 曲薇儿问:“你做的赝品,是不是就是给他留着的?” 薛金泽点头。 曲薇儿松口气:“在你的计划之内就好,吓死我了。”她走到桌子边,自斟自饮一杯茶:“我一看见他,就赶紧回来跟你说了。” 薛金泽在曲薇儿背后。 曲薇儿又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他们刚走。” “哦。”曲薇儿知道他说的是江宣文和江崇申。 “薇儿,你为什么怕江崇礼?” 曲薇儿腰身绷直。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薛金泽:“你昨夜,去了城中。” 曲薇儿知道瞒不过薛金泽,不成想,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薇儿,你有事情瞒着我。” 曲薇儿背对着薛金泽,她并不会转过去,而是在脑子里飞速地想着,怎么搪塞才能揭过这一页。 但思索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她并不想对薛金泽撒谎。 二哥能看出她行动奇怪,想必薛金泽也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薛金泽不说。 曲薇儿一瞬间抬起头。 难道,薛金泽一直是在等着自己说? 曲薇儿想起临行前,薛金泽问的六族十二贵。 曲薇儿手攥住茶杯。 她如果告诉薛金泽自己重生了,薛金泽会信吗? 曲薇儿没有把握。 “你不愿说,我并不勉强。”薛金泽道。 “不。”曲薇儿扭头道:“不是我不愿意说,我只是不知道,我说了你会不会相信。” 曲薇儿说:“昨晚去确实带着怡红和快绿进了一趟城,是去找一个屠户。” 阳光穿透窗柩洒进屋子,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腾。 曲薇儿开口:“其实,我是去寻仇的。” 她已经给曲乔然说过一遍,心里早有腹稿该怎么说,但临到开口,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咬牙,曲薇儿说:“其实,我是重生的。”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 薛金泽说:“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 曲薇儿看着薛金泽,她心里紧张,攥着杯子,在手里打转:“你不信对不对,我自己也不大信,但确实是这样。在另一个时间里,曲家没有了,大哥出了京城,我在花楼里……” “我信。”薛金泽打断她的话。 曲薇儿惊愕地看着薛金泽。 薛金泽说:“我信。” 他当然会信。 上一世,曲薇儿死了以后,屠户害怕,就从楼上一跃而下,脑浆摔出来,红红白白,他找到那屠户的时候,屠户尸首都凉了。 这一世,很早,薛金泽就找人看管起了屠户。 他想守株待兔,看到底是谁在屠户背后。 二则,他见到屠户时,屠户过的心酸且贫穷。 一刀杀了屠户,太便宜他了。 薛金泽宁愿让屠户过现在的生活。 但他万万没料到,曲薇儿会那么准确,就找上屠户。 所以,昨夜里,他听到兰聘禀报曲薇儿的行踪,心里就隐隐有了答案。 只是,他想听曲薇儿确认。 薛金泽眼睑轻轻动了下。 如果她是重生的,这一世,仍旧愿意救下他,对他好,嫁给他,是不是证明,上一世,她其实并不讨厌他? 薛金泽双目瞬间有了光。 49. 第四九章:城破 主将带走战利品。…… 薛金泽双目瞬间有了光。 “薇儿。” “嗯?”薛金泽想告诉她, 自己也是重生的。 但话到了唇边,他突然停住。 上一世,曲薇儿死于白雪飘飞的冬月。 他收到兰家军传来的消息, 已经迟了。 他连夜到的时候,只兰聘一人守在她的尸身边。 那天雪花满天,兰聘撑着六十四骨的紫竹伞, 虚虚为她撑伞, 周遭空荡荡的。 那是在一条花街上,四周的人早已散空,只余下飘扬的红色灯笼,细流数串, 自屋顶倾泻而下,于寒风里, 缠绵飘飞。 兰聘不忍看曲薇儿, 只别过头。 分卷阅读112 他那只手被冻得泛紫, 也不肯收回去。 人视线钉在一个地方。 薛金泽坐马车赶到, 旁边侍从撩起帘子, 低头不敢说话。 薛金泽只是看着地上的那抹红。 兰聘屈膝行礼:“摄政王。” 薛金泽就那么坐着,风雪卷进来,扑散在他的脸上。 “是她?” “是她。” “哦。”薛金泽垂了垂眼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无依无存。 她走了吗? 薛金泽不愿意相信。 他是个金戈铁马走过来, 踏着别人尸骨坐到权利上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 在不由自主地回避眼前看到的。 “她是病发走的。”兰聘非要他面对眼前的事实。 兰聘说:“她病弱体虚,沉珂拖身,又忧思过甚,所以没能撑住。” 兰聘还说:“不知是谁, 将她的尸身自高楼抛下,如今已经辨认不出面目。” 薛金泽头一次,动了怒气:“你辨认不出面目,怎么就知道是她?如此笃定地传信,让我连夜来此?兰聘,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世子。”兰聘嘴唇划开一抹淡笑:“曲小姐就在那儿,您去看一眼,自然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 真假有什么重要! 她没了。 他能察觉到。 他只是不想承认。 厄长的沉默,横戈在两人中间。 自薛金泽登上高位,兰聘自成兰家军的统领,两人鲜少见面。 加之薛金泽性格变得更加孤僻冷傲,别人谈及薛金泽,是唯恐避之不及,兰聘是为数不多,敢跟薛金泽交谈的人。 但他这么毫无规矩地,将曲薇儿的死摆在薛金泽面前,跟随薛金泽的小厮还是惊惧的。 薛金泽轻笑一声。 “兰聘。” 小侍从觉得自己头皮都发麻。 来了,来了,这个杀人魔头,又要杀人了,这次还是他亲近的人。 但谁让兰聘要自己撞上去。 兰聘站的刚正:“摄政王。” “是她吗?” 兰聘:“是曲小姐。” “嗯。” 薛金泽又沉默了下去。 雪花落在火把上,哔哔啵啵冒着热气。 “既然如此,那便葬了吧。” “属下料理?” “嗯。” 曲薇儿在被温昌斐送给江崇礼后,曲忧墨和温昌斐多次冲突。 但温昌斐早已在京城站定脚跟,又背靠着江崇礼,他和阮江雪沆瀣一气,早看这老匹夫不顺眼,于是,刻意排挤之下,朝中官员人人都懂的眼色,利索站队。 后来曲忧墨无法,几重打击下,人身体每况愈下,后来,索性便长期告病。 江崇礼登上皇位。 一是要对付太后的母族。 二是还有其他皇子和藩王都在蠢蠢欲动。 他登上帝位,方才明白,那位置的不容易。 礼部要他扩充后宫,以此巩固朝臣关系。 刑部要他处置孟辛帝死的旧案。 还有后宫中孟辛帝的那些妃子,各个诅咒他辱骂他。 江崇礼在高压之下,性格变得更加阴鸷,甚至会梦游。 他在梦游时,会杀人。 虽然这事被阮江雪强力压下去,但最后还是被兰聘查出来,成为薛金泽打到江崇礼的一道人心王牌。 没人想要这样一个帝王君主。 齐国的主将攻城那天。 薛金泽和兰聘随在其中。 薛金泽只知道主将带走一女子,据说长相娇媚可人,是从前江崇礼金屋藏娇的蜜饯儿。 只是,薛金泽当时对那些不甚在意。 他需要旧朝彻底覆灭,好从此建立新的朝代。 直到,那主将犯了事情,他受托到场,在金耀台下,看到身影单薄的曲薇儿,他才知道,那主将掳走的,居然是她。 那是他记不清她的名字,只是觉得熟稔。 兰聘跟着他,说:“是曲忧墨的那位小姐,之前许给温昌斐的,太后的口谕。” “哦。” 薛金泽并不上心,懒散扫了一眼。 他想起了她。 他被带进京城时,曾在曲家借住过一段时间,曲薇儿对他很好,但那种好,颇似怜悯。 分卷阅读113 她是花花蝴蝶,漂亮甜蜜的小姐。 他是一个奴仆,任人鱼肉的可怜虫。 曲薇儿对他的好,是足以致命的。 所以在曲家时,他一直对曲薇儿冷眼相待,希望她不要靠近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毫无前路。 只是,他没料到。 恢复记忆以后,他是国公府的世子。 薛金泽扭头看了一眼,烛火影影绰绰,她穿着一件红裙,苍白的脸上带着对命运的倦怠,由侍女搀着,进了大帐。 她腰身细软,一头黑发流泻而下,唇红眉黑。 就像一只不开心的艳鬼。 “她是叫……” “叫曲薇儿。” 薛金泽看一眼兰聘。 兰聘上一世,久经风霜,远不如这一世活泼。 当时兰聘一身铠甲,手握宝剑,眉眼之间微有怜惜,谁都知道,主将被判斩刑,留下的曲薇儿会是个什么下场。 但兰聘的怜惜很快收起:“摄政王,陛下还在等您,事已完毕,属下送您入宫。” 宫门深深,草木哀哀。 薛金泽不愿意回宫,也不愿意面对那他亲手挑选出来的幼帝。 但他不回宫,已经无处可去。 周遭士兵手里的刀剑冷光,反射在他的紫金冠上,又落在小水洼里。 薛金泽看了一下,吩咐道:“她,我要了。” 他是个男人。 尤其已经坐在高位上,一言一行,颇有威慑力。 听在兰聘耳朵里,兰聘不由自主看了他一眼,他说他要曲薇儿,简直像在说,他要曲薇儿的命。 薛金泽其人,从来都与情.色无关。 薛金泽开了口,齐国主君再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于是当天晚上,曲薇儿就被送到了宫里。 薛金泽回宫之后,幼帝已经等在殿门外,身边的内侍手里小小一盏灯,见了他,轻声喊:“摄政王。” 薛金泽不愿意他叫别的称呼。 他不愿跟人扯上关系。 他嫌麻烦。 “嗯。”薛金泽懒懒应一声。 百官送上来的折子,都堆在御桌上,要由他亲自一个一个看过,才能落下玉玺。 天色昏昏沉沉。 走廊上的灯笼也蒙在一层黑纱般,影影憧憧。 薛金泽看完折子,年幼的帝王早已困倦地眼睛红了,碍于他在,不敢打哈切,只规矩地坐着。 薛金泽并非一言堂,他想培养这个孩子,但他总是惧怕他,不敢与他多言,时日久了,薛金泽难免心生厌恶。 于是两人之间,气氛诡异而压抑。 看完折子。 有人来回:“摄政王,那姑娘暂时安置在何处?” “姑娘?”幼帝眼睛一瞬间亮起来:“什么姑娘?” 薛金泽戒心过重,所以自幼帝登基之后,他严加排查宫人,使得宫人数量锐减。 平时幼帝见得人,都是固定的一些人。 要么白胡子飘飘,痛心疾首要他“学思为重。”要么脂粉气重,拿着手绢斜眼瞧他扑生生笑,胭脂卡进脸上的褶子里。 所以一听姑娘,幼帝立马来了兴致:“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薛金泽不出声,兰聘恭敬回道:“是前朝曲大人家的千金。” “哦。”幼帝从小在边塞长大,并不认识,但颇有兴致:“能让摄政王带回来,想必是个美人儿。” “美人便美人,美人儿是跟谁学的,苏兴还是魏儒泷?” 薛金泽一出声,幼帝立马扁着嘴。 他尚且年幼,眼睛漆黑通亮。 薛金泽无奈的道:“你想见她,就去吧。” 所以,曲薇儿被接回宫里来,薛金泽一直没有去见她。 过了几日。 听说曲薇儿甚是乖巧,薛金泽一日批完折子,看到苏州的信笺,突然又想起曲薇儿,便让兰聘去查一下曲家。 当天晚上,兰聘来禀报。 “曲家只剩了曲小姐。” 薛金泽手腕一顿,他明明记得,曲忧墨告老还乡,曲乔绘外出游历,曲乔然则在家照顾老父,而曲乔凯虽然失踪了,但曲家人丁依旧兴旺的。 “没了。曲忧墨年老病弱,没挨过风雪,去了。” “曲乔然呢?” “疯了,被村子里的小孩乱石砸了一顿,第二天,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僵了,跟石头挨在一块,分都分不开。” “是么?” “摄政王,打算怎么处置曲小姐?” 分卷阅读114 薛金泽说:“先去看看她。” 两人到曲薇儿住的殿的时候。 天刚落下暮色,宫娥说曲薇儿已经睡下了,薛金泽就没再进去,但当夜,他再度睡不着。 半夜里,一切虫鸣清晰可见。 他独自坐在轮椅上,忽然想去见曲薇儿。 一个家破人亡的姑娘。 她能睡得着吗? 薛金泽就去找她。 殿里的更楼漏滴滴答答,宫娥都不在,只余下淡紫色的沙曼长垂,一切影影绰绰。 风柔和地吹。 薛金泽到了殿外,看着开着的窗子,忽而觉得如今进去,实在冒昧,大有趁人之危的意思,丝毫不君子。 虽然在旁人眼里,他早就是个恶鬼。 于是他便在窗外停住轮椅,只看着月亮。 月光并不算好,淡淡的蒙着一层银亮的光。 看着看着,他突然走了神。 等再回神,就见她像个小猫一样站在他身后。 “是你啊,好久不见。”她一身红色纱衣,走过来轻轻笑了,年轻的眉眼一瞬间鲜活起来。 “你也在宫里啊?” “嗯。”薛金泽应一声。 “我表姐她好吗?我家的人,都好吗?” 他这才想起来,她辗转人手,恐怕那些人都切断了她和外界的联系,因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已家破人亡。 已是茕茕孑立。 “你怎么不说话?” 她不怕薛金泽,反而睁着明亮的眼睛,说:“你没事来看看我,好不好,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 鬼使神差的,薛金泽说:“好。” 50. 第五十章:梦中 你娶我,好不好?…… 鬼使神差的, 薛金泽说:“好。” 曲薇儿进宫的消息,很快被苏州知道。 曲家虽然没了,但华家苟延残喘还在, 薛金泽回京之后,懒得跟华妙桐算账,便一直搁置了她。 但朝代更迭, 商人最受牵连。 华家摇摇欲坠, 华妙桐知道薛金泽的身份,于是釜底抽薪地到了京城的驿馆。 她买通了人,拿到薛金泽出宫会去的几个地方,日日守株待兔。 但她一进京城, 薛金泽就得到了消息。 薛金泽本来打算算账,但视线落在曲薇儿身上的时候, 忽而改了主意。 她无亲无故, 他不愿, 她失去最后的亲人。 于是薛金泽妥协, 直接让人带了华妙桐进宫。 她们两姐妹也不知说了什么, 总而言之,曲薇儿开心活泼了不少,而华妙桐也拿到了她想要的甜头, 麻利滚回苏州。 从始至终, 薛金泽没有见华妙桐, 只是听着兰聘转述:“华小姐说, 此前种种,实属无意,她也得了教训,望……” “我知道了。”薛金泽不想听下去。 他对人心厌恶。 对这些算计厌恶。 连带的, 没有耐心,也没有同理心,更没有爱恨情仇的心。 他就像是一汪黑臭的死水,动也不动一下,哪怕一只乌鸦挣扎着溺死在里面,他也无动于衷。 他问:“她怎么样?” 兰聘知道这个‘她’,只特指曲薇儿,回:“曲小姐今日很开心,多吃了两份糕点,是苏州的桂花酥和越州的荷塘月色。” “她喜欢,就再做。” 兰聘面上露出一抹笑,是啼笑皆非的笑。 薛金泽没有对人好过,第一次对人好,笨拙的都不自知。 他关心曲薇儿,却到了曲薇儿面前,不知该怎么放下架子与她亲近。 他善待曲薇儿,于是她喜欢吃的,就非要让御膳房准备个够,简直要让她吃到下辈子都不爱吃。 “笑什么?”薛金泽蹙眉。 “是属下逾越。”兰聘赶紧收了笑,恭敬站好。 隔了一会儿,薛金泽开口:“非是责怪你。” ? “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 曲薇儿不懂事,您也不懂事? 兰聘在心里咆哮,但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摄政王如此悉心以待,曲小姐必定感恩戴德。” “那倒不必。” 说得像是一桩交易。 薛金泽皱了皱眉毛,他不想让事情发展 分卷阅读115 成那个样子。 曲薇儿是一抹白,他不愿任何脏污沾上她。 她也是一抹红,牵动他的脉搏血液,只一想起她,仿佛血液都一瞬间沸腾温暖。 “薇儿。”薛金泽喃喃:“是紫薇?” 他自己对自己的笑意,丝毫不察。 兰聘站在一侧,微微摇头。 薛金泽掉进去了! 薛金泽这样的人,不动情则算了,一但动情,不来个山崩地裂海枯石烂,那是不可能结束的。 不过幸好,那曲小姐,似乎也对摄政王有意。 兰聘希望她能亲近薛金泽。 他一直很害怕,薛金泽最后走上江崇礼的老路。 所以,兰聘找各种方法。 “摄政王,御花园的蔷薇花开始,您要不要去看看?” “摄政王,陛下今日又惹怒了苏先生,您要不要去看看?” “摄政王,清辉宫格外清凉,适宜避暑,您要不要移驾去那儿?” 新招的御厨,做的糕点不错。 新溜进来的几只野猫,性格温和。 新进贡的明珠和绸缎,真好看。 兰聘不着痕迹地,将薛金泽往曲薇儿身边推。 薛金泽不可置否,他或许察觉了,或许没察觉,但他照着兰聘说的,会有意无意陪陪曲薇儿。 他没什么爱好。 但自从曲薇儿来了以后,他爱钓鱼,爱饲弄花草,有时候也会想去民间走走,或者到道观寺庙,只看看风土人情。 他在逐渐改变。 但他日积月累的戾气,曲薇儿再活泼,也驱散不干净。 只是两个人,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上。 并不涉及情爱,却缠绵而温柔。 如果时间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很好。 但不可能,薛金泽是个男人。 他不会甘心就停留于此。 他喜欢曲薇儿的活泼可爱,也感恩于曾经在曲家她对他的善意。 但日日相处中,他开始想要拥有她。 彻底的,毫无保留的,赤诚相见的,毫无阻挡的,融为他的一部分。 他给臣子赐婚,见新郎官面色红润,去婚宴上,见新娘衣裙逶迤扑散,一地艳红。 爆竹声声催,风挑着新娘的红盖头。 他端坐在上桌,突然心里有了妄想。 他不知曲薇儿怎么想,也不在乎。 他像是一个冷硬锐利的冰,横冲直撞的,视死如归的,看中了曲薇儿。 午夜梦回,他望着皎洁月色,又低头看着床褥上的褶皱,大掌撩开脸上的黑发,而后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掌纹。 是有姻缘线吗? 姻缘线是她妈? 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吗? 她…… 她爱他吗? 他不懂得调脂弄粉,也不懂得如何说好听话熨烫女人心。 而且,他这样地想得到她。 甚至于,这个念头一起来,瞬间如同熊熊烈火,烧干净了他的所有理智。 她可爱,活泼,善良也单纯。 他心怀鬼胎,从此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单纯地救她出苦海,他的眼睛里波澜不惊,里面粘稠的风云却在变化。 两个人的关系,在一夜之后变了。 他问不出口她的心意,也不敢问,唯恐那个答案自己承受不了。 所以拖一天过一天。 直到,有人通过幼帝,给了曲薇儿错误的提示。 曲薇儿偷溜出宫,被人恶意报复,送到了花楼。 那人确实伤到了薛金泽。 在他坐在马车里,于风雪里,看见曲薇儿的尸身,那一瞬间,薛金泽就死了。 他的肉身还在,魂魄却已经死的干净破碎,谁都捡不起来,拼凑不回一个边边角角。 兰聘觉得他无情。 薛金泽也觉得自己无情。 他不哭,也声音语气不变,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被人畏惧的摄政王。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内里,全然破碎了。 曲薇儿走了,也带走了他。 后来,他终于也走了。 幸而,一睁开眼睛,他又见到了曲薇儿,她比上一世更活泼可爱,也更动他心弦。 她嫁给了他,十里红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成为了他的妻子。 他一直觉得 分卷阅读116 曲薇儿有事情瞒着自己,但薛金泽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 居然是这个。 薛金泽放在扶手上的手肘绷直。 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情绪,他只是看着曲薇儿,隔着两世看曲薇儿。 她还是那个在深深宫廷月光里,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姑娘,但又好像不是了。 她会筹谋,会更温柔对他。 “薇儿,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这个词,离他太遥远,他一问出口,都觉得羞耻而不自在。 但莫名的,他就是想问一问。 喜欢吗? 娶她,结为夫妻,成为如今的样子,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 但现在,他想问一问,他想得到她的答案。 曲薇儿呆愣了一下,灿烂一笑:“当然喜欢啊,不然,我为什么会嫁给你?” “是吗?”薛金泽喃喃自语。 “你不相信?” “不是。” 是他不敢相信…… 曲薇儿也觉得脸皮有点烧得慌,于是说:“我们还是说正事吧。我刚才不是说,我跟快绿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九殿下江崇礼。” 曲薇儿说:“我不确定你的部署是什么,但是这次来的人,六族都有。” “六族为皇权附属,古北翁家,掌军事之权,汝南阮家,与皇室血脉相连,多出后妃,另有宋家,精于建筑,包揽工部,还有顾家,钟鸣鼎食的百年大族,但现已没落,罗家,武将辈出,与翁家势如水火,以及曲家,曲家掌天下学子,不过到我父亲手里,他对沽名无感,少做集会,因此只余虚名。” 曲薇儿说:“这六组中,除了顾家,还有谁是你的人?” 真是聪明的姑娘。 薛金泽忍不住这么想 曲薇儿猜的很对。 他不会毫无把握就出手,他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后退的地方,所以才敢这么肆意妄为的做事情。 只是他不想将曲薇儿牵扯进来。 薛金泽说:“再等等,我看江崇礼怎么动作。” 曲薇儿答应了:“也好。“她知道薛金泽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薛金泽又被江崇申喊走了。 曲薇儿忙了一天,也觉得有点困倦,于是就上床歇一会儿。 她人躺下去不久,就睡着了,这次睡着,她却做了梦。 梦里全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先是梦到了孟晚樱。 孟辛帝病入膏肓,一派臣子不愿丢下孟辛帝这枚残棋,全部齐聚大明观寺,为孟辛帝祈福,另一派臣子支持太后,尽数随驾。 再加上,那天是江崇申主持,想要拥立新君的臣子,也唯恐有人刺杀江崇礼,全程诚惶诚恐地护驾。 因此,只久病的孟辛帝和一众妃嫔留在了皇城。 皇城无人值守,简直是一块肥肉,只是太后操弄权政,也不能有人想造反。 除了——江崇礼。 只是上一世,江崇礼在太后寿宴后不久,就随着齐国的使臣又回去了。 他佯装回齐国,实则带着人,夜袭皇城。 那天以节日焰火为信号。 大明观寺焰火最绚烂的时候,江崇礼起事,几响炮药掺杂在京郊之外的烟花里,没人察觉出来。 等众人接到江崇申下属的急报时,江崇礼已经入主皇城。 阮江雪带人包抄大明观寺,寺里鸡飞狗跳,曲忧墨头大如斗,吩咐曲薇儿和孟晚樱不要出门。 但是还是有人来了,对方铠甲泛着冷光,手里宝刀开鞘,刀尖点着地,曲薇儿透过窗缝,看见这人的背影,还有那顺着刀锋淌落的鲜血。 孟晚樱让曲薇儿跟自己换了外边的衣裳。 来人说的很清楚:是要带曲薇儿进宫。 曲薇儿拒绝:“你爹还等着你回去呢,我不能拖累你。“ 孟晚樱当时眼波一动,呆滞了一下,微微笑了下:“没事,曲大人还在,他们不敢放肆,你去找曲大人,我帮你拖一拖。” “不行。” “你!”孟晚樱眉心一蹙,很快又松开,柔声说:“薇儿,我们两个在这儿,都安危难测。他手里的刀,你也看见了。” “但你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那些人只认识曲小姐,我去也是于事无补。” 曲薇儿被说服了。 于是两个人很快换过外面的衣裳,曲薇儿就出去了。 对方带的是一个寺院的小沙弥来认人。 天色阴沉黑漆漆的,小沙弥看不 分卷阅读117 仔细,只扫了衣服,说:“这是孟小姐,不是曲小姐。” 有人大手一挥:“滚吧。” 曲薇儿赶紧走了。 她跑到大雄宝殿,四周乱成一锅粥。 曲忧墨听曲薇儿说了以后,气得胡子抖动:“老夫到要去看看,谁这么放肆!” 等曲薇儿到的时候,孟晚樱已经没气息了。 她穿着曲薇儿那身雪白的衣裳。 那衣服的料子是月巧绸,触手软绵,看起来却像皎皎明月,光华璀璨。 孟晚樱被吊死在门口的大枫树上。 后来有大夫看过,说孟晚樱是被人一把扭断了脖子。 曲薇儿吓得喘不过气,在梦里,人就像是一个游魂野鬼,看着周围的人吵吵闹闹,她呆立在原地。 看着上一世曾经真切发生过的事情,一瞬间不能呼吸。 而后画面陡然一转,又成了深宫里。 这一次,是薛金泽。 薛金泽戴着紫金冠,他被兰聘推着,正要去御花园。 “去御花园做什么?” 兰聘说:“现在的紫薇花开的很好啊,可以去看看。” “你一个武将,总是爱这些花花草草干什么?一点不像原来的院子,以前在府里,你从不对这些事情上心的。” 曲薇儿‘人’正走到花径小道上,于是就躲起来,看着他们两个说话,心里不由得暖洋洋的。 薛金泽总是送她花。 一年四季,什么花开,就送什么花,她一直以为是内务府送的花呢。 殊不知,是薛金泽被逼迫着,这么亲自给她摘的。 曲薇儿笑了笑,忽然身体有一阵轻盈,身边的宫娥小声说:“小姐,表小姐到了呢,在等着您了,您看,是现在去殿里,还是奴婢传话过去,让表小姐再等一会儿呢?” “等一会儿?” 华妙桐的那个性格,可不是等一等的性格。 “别传话了,我直接去见表姐好了。” “好。” 宫娥跟着曲薇儿去找华妙桐。 华妙桐已经在等着了。 她人瘦了很多,看起来显得身姿窈窕漂亮,但是同样的,也显得很憔悴。 曲薇儿有些不忍心。 她站在门口,又想起重生后第一次见华妙桐的样子。 那天是个夜里。 曲薇儿和翁伯然在打赢了官司以后回府。 快到府前不远处,地面上水洼珠光浮动。 碰到一堆人正在打人,马鞭甩在人身上,打开皮肉,一道女声趾高气昂。 “你还逃跑吗?!” 当时的华妙桐不可一世,哪像现在的这个样子…… 人都会变吗? 华妙桐见了曲薇儿,赶紧快步迎上来:“薇儿,表姐还以为,你不愿意见表姐。” 曲薇儿奇怪:“我怎么会不愿意见表姐?” 华妙桐脸色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 曲薇儿问:“我爹呢,表姐你从宫外来,我爹怎么样啊?还有我三个哥哥,他们都好吗?薛金泽说我爹辞官了,在涠洲将养身体。” “啊……”华妙桐僵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曲薇儿身边的宫娥,然后,很快的,华妙桐笑起来,眼睛眯缝起来,拍拍曲薇儿的手。 “当然来了,薛金泽不会骗人的。” “那就好。” 然后华妙桐又说了点别的。 但显然华妙桐心里有事情,所以言辞之间,闪烁其词,也颇有点鬼鬼祟祟的意味。 两个人都长大了,小时候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好追溯的。 于是,很快的,华妙桐就说天色晚了要告辞。 曲薇儿答应,送她到殿门外。 宫娥则带华妙桐出宫去。 曲薇儿扶着宫门。 没一会儿,她身后突然传来轻响,她一转头,就见是薛金泽。 薛金泽坐在轮椅上,兰聘推着他,他膝盖上放置了一把花。 “好漂亮。”曲薇儿感慨。 她快步走上去,拿起花来。 真实的上一世里,曲薇儿会更恬淡一点。 但在自己的这场梦里,曲薇儿拿过花,而后俯身下去,凑在薛金泽面前,看着他笑了,说:“我喜欢你。” 薛金泽一副震惊的样子。 曲薇儿笑出声,她心脏有些疼,却更多是开心,她分不清这些情绪的源头,却只是看着薛金泽,又重复道:“我喜欢你,薛金泽,娶我,好不好?” 分卷阅读118 上一世,后来曲薇儿回想起来,一直很遗憾,他们之间,没有一场昭告天地的婚礼。 “娶我,好不好?” 51. 第五一章:沙弥 这噩梦会应验吗? “娶我, 好不好?” 曲薇儿问出口。 喜欢的人之间,仿佛谁问出这些话,谁便输了。 华妙桐曾告诉曲薇儿:“爱人之间, 亦不过是一场博弈,与商客之间的压价抬价,并无区别。” 是这样吗? 曲薇儿不谙世事, 将久经风月的华妙桐的话奉为圣旨。 再者, 曲家的门风呆板内敛,从没人教过曲薇儿:喜欢便说出口。 所以上一世里,她是喜欢薛金泽的,但她从来没有说出口。 她的喜欢, 不是一见钟情,而是细水流长。 在每一次, 她坐在廊下, 看见他出现的时候, 在每一次, 他捧着一把花来见她的时候, 也是在每一次,长廊上朱红穗幔飘动,她半梦半醒之间, 他伸手帮她掖掖被角。 薛金泽没有说过喜欢她。 宫娥都怕薛金泽, 更遑论议论他。 在她们的眼里, 他是洪水猛兽, 凶神恶煞。 是提都不敢提的存在。 但真的是这样吗? 曲薇儿想,她并非心怀苍生的坐化菩萨,也不是善意滔天的人。 所以,她不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 因此, 哪怕薛金泽在别人的眼里,怎么坏,怎么不好。 但他对她好,于她而言,他就是个好人。 是他带她出的营帐,让她重新做回曲家小姐。 “薛金泽,娶我,好不好?”曲薇儿又问了一遍,泪水模糊眼眶。 她不晓得,怎么在这场梦里,自己成了个爱哭鬼。 薛金泽坐在轮椅上,人消瘦威严,周身像笼罩着一层灰黑的阴影,碰到他的指尖,都是冷的,凉的。 他指尖抹过泪珠,他仿佛被烫到,手缩了一下。 “薇儿。” “嗯。”曲薇儿哭的泣不成声。 “嫁于我,并非……” 并非什么? 你并非良人? 我并非与你相配? 曲薇儿似一只蝴蝶,猛地起身,抱住他脖子。 没有并非,谁也不能将我从你身边拆开。 忽而,四周烟波骤起,廊幔袅袅婷婷拂动,一切都静下去,但曲薇儿却听到自己的心火热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瞬,就能蹦出这具躯体。 “我会对你好的。” 薛金泽说。 他的声音苍茫,像是他也迷茫。 但却笃定,掷地有声,微有激动,仿佛不可置信一般。 “我会对你好的,薇儿。” 曲薇儿笑出声,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一贯总是半垂着的,带着倦意和不耐、威严,此时亮起来,恍若看到稀世珍宝一般的。 ———— “世子妃,该起啦。” 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 曲薇儿明白,是自己这场梦做到头了。 但她看着薛金泽的眼睛,却不想走。 “世子妃——” 曲薇儿一把紧紧抱住薛金泽。 然而,在她抱住的那一瞬间,薛金泽却倏忽消失了。 曲薇儿扑了一个空,她茫然抬头,远处响起了袅袅歌声,她听不清楚,却听到一串金铃铛的碎响。 几个宫娥云髻高盘,浑身素白,手执锡箔纸和招魂幡,从雾气里走出来。 “世子妃。” 曲薇儿倏忽睁开眼睛。 快绿笑:“世子妃,你可算醒了,奴婢唤了您好久。” 曲薇儿躺着,翻个身,看着快绿忙碌地挑起纱帘:“世子呢?” “还未回来。” “嗯。”曲薇儿说:“快绿,我刚才做了一场梦,梦里……” 曲薇儿抬起手,看看自己掌心。 “梦里我在宫里,跟世子在一起,然后,我就看到了拿着锡箔纸的宫娥,还有招魂幡。” “呸呸呸。”快绿说:“梦都是反的,世子妃别害怕。” 曲薇儿被她的严肃逗笑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呸了几声。 曲薇儿起身,快绿帮她收拾过后,陪着她去大殿听小沙弥讲一些事宜。 在这里聚集的,都是 分卷阅读119 女眷。 即便是在佛寺,但一堆女眷叽叽喳喳不停,装扮的又不十分素净,衣香鬓影,映着殿外的花枝。 曲薇儿几乎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真实。 “世子妃。“快绿轻轻扯下曲薇儿袖子。 “哦,我走神了。” 曲薇儿不好意思笑笑。 小沙弥十岁左右,声音清脆,板正清秀,他背后是红盖绿幡的佛像。 一堆女眷听他说完,不少人觉得他可爱,凑过去捉弄他,这个捏捏他脸蛋,那个摸摸他脑袋,闹哄哄的,曲薇儿留着无事,便直接走了。 出了大殿,一堆士兵从廊下过。 又是换防的时间。 曲薇儿想起江崇礼,心里怪不舒服的,问快绿:“世子呢?” “大约还在十四殿下那边,今日事宜众多,怕是回去要在晚间了。”快绿:“要奴婢去唤么?” “不必。” 曲薇儿倒不是特别想见薛金泽。 只是刚才的那个梦,总让她惴惴不安。 快绿也猜到,于是说:“世子妃,不如我们去十四殿下那边吧,即便不能进去听,远远看一眼,也好。” “好。” 两个人就去十四殿下那儿。 这个时辰,随行的百官,李峰李政和侧妃,宋菡萏江宣文还用寺里的主持,全部都在禅房的院子内。 院外密密麻麻站满了随侍。 兰聘眼尖,远远看见曲薇儿,立刻小跑出来:“世子妃,要进去么?” “不了。” “那要属下喊世子——” “不必。”曲薇儿拦住他:“浴佛节是正事,我只是来看看。” “谢世子妃体谅。” 兰聘行个礼。 曲薇儿点点头,便跟快绿走了。 只是她到底惴惴不安,生怕那场梦应验。 52. 第五二章:盛典 总算到了浴佛节。 浴佛节来的轰轰烈烈。 一大清早, 天尚未擦亮,一堆侍女便急忙唤醒曲薇儿。 她需要换了典礼的衣服,跟着薛金泽一块, 走完整个仪式。 曲薇儿懒懒起来,打个哈欠,坐在床榻上, 薛金泽已经收拾妥当, 正在和江崇申打发过来的人说话。 “殿下的意思,还是小心为上。毕竟此番来人众多,殿下只抓到几个人,其余的随侍, 尚且不知是人是鬼。” “随侍?没抓到别的?” “照世子的话,殿下只肃查了换防的士兵。” “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 好生跟着殿下, 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 奴才告退。” 隔着一层提花纱帐和屏风, 曲薇儿看的并不真切,但她猜测,应该是自己说再换防的人里, 见到了江崇礼, 所以薛金泽提醒江崇申, 迅速查了一遍士兵。 曲薇儿皱眉。 江崇礼如果真打算动作, 清查士兵,是远远不够的。 大明观寺里,人员流动迅速,且来路复杂, 除开寺中僧人,还有百官的随行人士和普通的香客。 “世子妃。” 快绿捧过来一个托盘。 曲薇儿看了一眼,脸色一变。 居然是前一世那件月巧绸。 “京城盛行这个料子,世子便着奴婢给世子妃裁剪了一身做内衫。” 从颜色,到花纹,都一模一样。 曲薇儿摆手:“不了,换一件,我不喜欢这件。” 快绿也不问原由,即刻新取了一件,侍候曲薇儿换过衣服。 这会儿时间,天边逐渐亮起。 薛金泽要去随侍江崇申,便过来跟她说一声:“我去陪九殿下,你梳洗过来,直接去找十六公主就好。” 昨天的梦,曲薇儿至今仍旧惴惴不安。 “别怕。”薛金泽摸摸她的额头:“我让怡红和快绿跟着你,还有李政,他不会离你太远。” “我是担心你。” “我?”薛金泽失笑,像是听到个什么值得一笑的事情:“我有何可担心的?” 也是。 他一路都可逢凶化吉,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曲薇儿还是道:“你让兰聘跟紧你,我不要紧的。” “好,听夫人的。” ‘夫人’这个称呼一出来,曲薇儿耳根微红,佯推他一把:“赶紧去吧,别让九殿下等着,省得别人又风言风语。” 分卷阅读120 “嗯,我先过去了。” 兰聘和薛金泽出了门。 曲薇儿不放心,又跟出来,在门边站了站,快绿笑:“世子妃对世子可真是上心。世子妃若是怕那个梦,不若今日过后,请了寺里的师父,给世子妃开一道镇邪之符。” 曲薇儿点点头。 时辰不早,梳洗换装完毕后,曲薇儿直接去找江宣文。 江宣文被打扮的焕然一新,身上衣裙簇新,她正在吃糕点,听到脚步声吓一跳,赶紧站起来,手慌乱地藏着另一半糕点。 “我,我在练的,没偷懒。” “是吗?” 一听声音,江宣文瞬间知道是曲薇儿:“你居然吓我!” 曲薇儿说:“我可不是故意要吓你。你偷着干什么呢?” 江宣文瘫回椅子上:“我这几天压根没吃好,宋菡萏天天盯着我,这不,她刚去我哥哥那儿,我吃些点心。很好吃的,你尝尝。”说着话,她将盘子朝曲薇儿面前推了推。 “这儿的糕点不甜腻,虽然并不上宫内精致,但味道倒是十分不错。” 曲薇儿尝了一口,这就是寻常的糕点。 是江宣文不常出宫,所以自然觉得有所不同。 一想上一世她去和亲,曲薇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一个生在盛京宫内的帝姬,连民间都少去,却要嫁去一个风高雨急的粗野地方。 这只是因为,豫妃苦苦相求,要她和亲救江崇申。 仔细想来,江宣文和孟晚樱也并无区别,两人都为了哥哥而活。 只是不同是,江宣文前半生享受尽了荣华富贵,而孟晚樱,凄惨死在浴佛节。 “想什么呢你?都走神了,我唤你你也不见回神。” 曲薇儿赶紧凑在面前的江宣文,心里忽而有了几分同情和酸楚。 这样一个明艳娇憨脆生生的姑娘,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曲薇儿:“没什么。世子说让我跟着你,今日便要你多加照拂了。” “包在我身上。” 外面的宫娥突然轻咳一声,惊得江宣文立马站起来。 曲薇儿也跟着她站好。 一串脚步声很快迈进院子,进了这个小小的禅房。 “好了便走吧。”宋菡萏说。 江宣文偷摸翻个白眼,拉着曲薇儿的手出去。 天已经彻亮。 清透明净中,一轮金乌火红金灿,自层叠鱼肚白的云中升起。 仿佛万千金辉,同时洒落大地,石板上,花枝上,皆是碎而稠丽的光点。 远处的仪仗队已经整装待发,高高的兵戈和彩幡高出墙头,站在院中,能看见幔布细条飞旋。 阵阵梵音不绝于耳。 曲薇儿不由得,湿了眼眶。 万民同求,君主平安。 于此上告苍穹之九天诸佛。 他们的心愿,万望达成,好海清河宴。 江宣文也受到鼓舞,端正姿态,星目微垂,迈下石阶。 走出休憩的禅房,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大殿前,除开薛金泽和江崇申没来,其余人都到了。 百官携带家眷,拜倒在地。 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无人言语,唯独风轻飒地吹,金器靡靡地响。 过了一会儿,江崇申和薛金泽来了。 主持宣布典礼正式开始。 来围观的百姓不少,到了大殿外,江宣文差点被那么多的脸吓到,她朝后后退一步,碰到了曲薇儿,她赶紧看了一眼曲薇儿。 曲薇儿并不比她大多少,但此刻,曲薇儿却双目平和,竟隐隐有悲悯之态,全然不似少女该有之天真烂漫。 江宣文心里一动,再去看,前方的宋菡萏已经双目如电,狠狠剐蹭过江宣文面皮。 江宣文赶紧站正。 她们不需要作什么,事情几乎都是男子的。 江崇申随着主持上了贡香后,又开始念厄长的助祷文,而后便是热闹的大典。 此时天阳已经全然升起,悬在半空中。 “是个好天气。”曲薇儿小声说。 怡红和快绿分别站在她两侧。 随着江崇申一声令下,有士兵开始,有次序地进入大殿,将高大的佛像放倒。 外面的百姓没人围栏,也冲进来,七手八脚地去帮忙。 这也算的上与民同乐。 但混乱中,也最易出事,曲薇儿心里紧张,目光一直落在左前方的薛金泽身上。 今日是太后给江崇申做的风光无限局。b 分卷阅读121 r   然而不少人的视线却被薛金泽吸引。 他跟在江崇申身后,不像下属,不想奴仆,反而悠然自得的像是个——皇子。 想到这里,如此想的人赶紧低下头,努力驱赶走自己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典礼结束后。 寺里的僧人开始派一些吃食,香客络绎不绝,江崇申回去暂歇。 曲薇儿松口气。 江宣文也被宋菡萏拉走了。 快绿说:“世子妃,别担心啦,世子部署严密,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曲薇儿说。 典礼结束后,曲薇儿生怕有事,于是着急回去,便同怡红还有快绿,三个人就朝后面的禅房去。 走到一半,曲薇儿突然在人群里看见了孟晚樱。 她是和孟玉涵一起来的,两人正在求签,应该中了好签,孟晚樱笑的开心。 只是—— 孟晚樱身上穿的,是那件月巧绸。 快绿说:“奇怪,这料子很少,孟小姐怎么也有。” “不足为奇。” 孟晚樱能和阮江雪搭上线,这点布料又算得了什么。上次事情已经揭过,两人就再无瓜葛。 但是,要走之前,曲薇儿又回头看了孟晚樱一眼。 希望她平安吧。 53. 第五三章:自尊 他不再是小书生。…… 孟晚樱完全没注意曲薇儿。 她今天, 是被孟玉涵拉来的。 她的名字被从秀女中删去以后,孟父就知道,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留在京城,也没事,索性, 他便定好日期, 于浴佛节后,就离开京城。 “清风明月好相伴,子夜钟声至花船。娇娘衔花助良榜,一入龙门去复还。” “上签!”孟晚樱十分高兴:“良榜、龙门, 哥哥,你是要中第了。” “签文而已, 算不得数。”孟玉涵嘴上这么说, 却是拿过签来, 手指摩挲了下。 随后, 两个人又去逛别的地方。 除了算卦的, 也有售糖人、投壶的,十分热闹。 孟玉涵玩什么都心不在焉,投壶未中, 孟晚樱生气:“哥, 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此神思不附?” “无事。” “你又诳我。” “难道你没有诳我?晚樱, 你身上这件衣裳, 来路不明,我问过几次,你总是搪塞。” “就是一个朋友送的,有什么好问的。” 孟晚樱直接走了。 孟玉涵追上去。 他从前确实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孟父那个酸儒的庇佑下,从来没想过,他怎么会过上如此无忧的日子。 前日日子,孟母病重,孟父便上书言明后,带着一家四口暂时回了京城。 孟玉涵亲眼看着,孟母病重,但大夫身边的小童子,数着金银,金银不够,大夫嘴脸难看的样子,又看着父亲非要孟晚樱去选妃。 他清楚明白,当今君上,已经是久病沉珂,膝下的皇子帝姬,年岁都比孟晚樱要长。 他父亲也清楚,但为了一家人的活路,没有办法。 孟晚樱到阮家晚宴那天。 孟父一个人坐在客栈的后院里,要了一壶酒,自己自斟自饮,良久,哀叹一声。 他站在楼上,看着孟父佝偻的背影,忽而心酸,又听着母亲因为病痛哀哀的叫声,心脏仿佛被数十把针刺穿,他本来拿着书卷站在走廊上(客栈的小厮说,走廊的灯烛免费,客房的都要付钱)。 他们在客栈住了多久,他就站在走廊上看了多少天。 不少人都夸他,说他如此用功,必定会高中,孟父疲惫的脸挂着烛火飘摇的笑。 他也觉得自己是在尽力。 直到那一刻—— 孟父哀叹,孟母低吟,妹妹铤而走险地去赴宴。 他本要拦住妹妹的,但妹妹一回头,推开他,锐利的目光像一把弯刀:“哥,我不想入宫!爹爹如此安排,我便要听从吗?我于孟家活至如今,我曾几何时,是我自己了?” “晚樱——” “你拦不住我,也不必拦我,一切,不都因你而起吗? “你考不中,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混大了年岁,一无是处,除了赢得他人口头赞誉,你还有别的用吗?” 她的话太伤人,句句都戳在他的自尊上。 他曾经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他可以假装看不见的东西,在那一夜,全部丑陋地坦露在他面前。 他被迫着。 从那个见到曲薇儿会脸红、清澈透亮的傻书生,变成了如 分卷阅读122 今沉默寡言的他。 那晚的事情虽然过去,亲人之间不会生分,但孟晚樱的话,到底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改变了一些 比如现在。 孟晚樱走了几步,又放慢脚步,等他跟上来,才小声唤:“哥哥。” “嗯。” “我不是有意的。” “嗯。” “这身衣裳,我不能说。” 孟玉涵不再看她,虽然依然站在她身边,孟晚樱却一时之间觉得很不是滋味。 她抬头,望着孟玉涵的下巴。 孟晚樱自国公府离开后,也打算随着父亲离开京城。 谁知道—— 阮江雪不肯放过来。 就在几日前,阮江雪派人找到孟晚樱。 “你以为她保你,大人便动你不得?”来传话的侍女神色倨傲,简直和阮江雪如出一辙。 “大人说了,你这做这最后一件事,否则。”侍女唇角掀起一抹嘲弄的笑,“孟玉涵,他不是还想出仕么?” 侍女看她,如望蝼蚁。 孟晚樱只好答应。 “就最后一次!”她说:“再有下次,我……我……” 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无权无势,连威胁都没得威胁。 侍女不屑再看她:“这身衣裳,到了那日浴佛节,穿上,记住,早上去,到第二日再回。” “就这么简单?” 侍女看着她,忍俊不禁一笑,“嗯,就这么简单,大人给你的赏赐,接好了,孟小姐。” 厚重的描金漆红托盘上,是一套精巧的衣裳。 从内到外,由一匹上好的月巧绸裁剪。 这布料贵重,常人难以得到。 再加之这个颜色,更是精品中的精品。 孟晚樱虽然觉得阮江雪不会这么好心,专门给她送衣裳,但她已经答应,只好借下。 而且这送衣服的侍女,对她很鄙夷,见套不出话,孟晚樱索性放弃。 但随着浴佛节一日一日逼近。 那件一直压在柜子里的衣裳,孟晚樱碰也不敢碰。 直觉,这衣裳跟宫内争夺应该有关系,但她又实在不明白,一件衣裳能有什么作用。 临近浴佛节,孟父的神色一日晴朗,一日阴沉,捉摸不定。 龙游浅滩,显而江崇申赢面儿更大。 到了浴佛节这一日,孟晚樱本打算不来,后来阮江雪找上门,她用个借口去搪塞。 但她没想到,孟玉涵非要来。 孟晚樱没办法,就跟着来了。 孟晚樱眼看孟玉涵不说话,心里不免埋怨:“哥哥你真小气,才说两句,便生气,从前你一贯不会如此。你要来看曲薇儿,我陪你来,你还要给我脸色看!” 孟玉涵脚步一停,看她如看陌生人。 但他只是看看孟晚樱,那一堆呼之欲出的话,他都没有说出口。 “哥哥——”分明就是为了看曲薇儿,方才的目光简直要黏在曲薇儿裙子上了。 周围人声嘈杂,一片喧闹,孟玉涵异常沉默。 孟晚樱突然有点怕:“哥哥,你怎么了?” “晚樱。”孟玉涵动容,松口气,说道:“过了这两日,父亲便要离开京城,母亲的病再耽搁不起,我听闻,世子府上有位能人,叫云英真人,他可妙手回春。” “这样啊——” 原来不是看曲薇儿。 “你从前与世子妃有私交,虽后来闹得不甚愉快。” 岂止是不太愉快。 孟晚樱从国公府回去后,脸色黑的吓人,一贯话多的孟父都不敢上前问长问短。 后来还是从她侍女口里,才明白她是个曲薇儿闹掰了。 “哥哥是要我去求她?”孟晚樱问。 “母亲的病症耽搁不起,我怕迟了,就——” “我明白了。”原来带她出来,不过是有所图谋。她这个哥哥,总算是长大了,只是长大的太快,让她微感陌生。 “我本意非此。”孟玉涵说:“我去见世子妃,你不必去。” “哥哥。”孟晚樱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一般。 “晚樱,从前是哥哥不好。”孟玉涵伸手摸摸她的头,神色晦暗不明。 “你去大殿等我,我去求见世子妃。” “好。” 孟晚樱呆呆的。 等孟玉涵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孟晚樱突然回神。 太阳炽热,晒得糖人的脑袋融化了。 ‘哒——’一声摔在地上。 孟晚樱吓了一跳 分卷阅读123 ,赶紧扔了糖人,追上去:“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但她才迈步,身后已经有男人贴上来,她腰身被一把冰凉的东西抵着。 是匕首! “别动,小娘儿,跟我走!” 男人凑在她耳朵边笑一声。 她一瞬头皮发麻,四肢不听使唤般的,由着男人将她推走了。 54. 第五四章:起事 即刻,杀回城中!…… 孟玉涵鼓足勇气, 绕到僧人云集的后堂。 他们都正忙着布置斋菜、整理金器。 而通往后山和禅房的入口,都有重兵把守。 孟玉涵要见曲薇儿,得先绕过这些士兵, 但显然他们不会轻易让他过去。 正想着,就见一个小将领出来。 这人孟玉涵认识,他赶紧上前。 “小哥, 是我, 我们从前吃过酒水的。” “哦,是你啊。”他恍然大悟。 “对,是我,我, 我与世子妃乃是旧识。能否——” 孟玉涵伏低做小。 但对方并不买账,还一瞬间变了脸色:“认识世子妃?你想见世子妃, 有帖子吗?”见孟玉涵脸上青红交加, 遂冷笑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见世子妃。” “我是孟县丞的公子, 小哥——” “县丞的公子怎么了?不都已经被贬谪出京了吗?”这人极近侮辱:“你从前倒是有些才名, 但憨的人尽皆知, 此番教你进去见世子妃,岂不是我们被笑掉大牙?” “你!” “对啊,我, 哈哈哈, 你老爹树倒, 你这个猢狲, 还想扯大旗?想得美!”他啐一口,狠狠一把推搡开孟玉涵。 孟玉涵摔在地上。 一堆士兵捧腹大笑。 周遭的僧人有人回头看,却没人伸手搀扶他一把。 孟玉涵咬紧牙关,正要站起来, 身后有人扶了他一把。 面前的士兵也都止住了笑。 “不要紧吧?” 孟玉涵抬头,就见是曲乔然,孟玉涵瞬间脸色涨红:“没事没事。” 曲乔然扶起他,问明他来意,略微沉思后,说:“云英真人确实在国公府,不过他是世子好友,还是需问过世子。” “我知道。我只是想世子妃引荐一番,其余的,不会给世子妃添麻烦。” 曲乔然笑开:“那好,我带你进去。” 孟玉涵感激的点点头。 他和曲乔然进去,直接去找曲薇儿。 侍女通报过后,曲薇儿即刻就见了他们两个。 听过来意后,曲薇儿直接答应了。 孟玉涵问:“不必过问世子的意思么?” “救人一命,是做善事,世子和师傅想来,都会应允的。” “那就好那就好。”孟玉涵连声说。 事情已经办妥,他便起身告辞。 人站起来,拱手行礼,一抬起头,视线对上曲薇儿,他怔楞了片刻。 旁边的侍女轻咳一声,孟玉涵赶紧回神,尴尬地笑了笑:“多谢世子妃。” “不必言谢。” 孟玉涵出了禅房,一路朝着大殿去。 殿前集会仍未散,人潮涌动,他混在其中,浑浑噩噩进了大殿。 但到了其中,一眼扫过去,却没有见孟晚樱。 她跑哪儿去了? 她一贯自有主张,孟玉涵叹口气。 正巧身侧的一个人香客走了,留下一个蒲团,孟玉涵坐上去,等着孟晚樱回来。 只是,他这一等,到晚上,都没有见到孟晚樱。 —————— 曲薇儿送走孟玉涵,回头见曲乔然看着他的背影。 “二哥,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登文楼的清谈会似乎还在眼前,却已经过了好些时日。” “他们想必不久就会离开京城。” 曲乔然点点头:“上次见他,意气风发,这次却如此窘迫,你不知晓,我方才进来时,在外面碰到他,他被守卫推翻在地,周围的人都在哄笑。”曲乔然面露不忍,摇摇头,叹一声,道:“实在看来心酸。” 曲薇儿也垂眉。 事已至此,孟晚樱都没有找上门,看来,是真的她们之间,到选妃那件事上,就此打住了。 这样也好,她已经不想再和孟晚樱有揪扯。 但救孟晚樱的娘亲,是个善举,所以她才 分卷阅读124 应承。 早上的典礼结束,曲乔然还有事要忙,稍微坐了一会儿,也就先走了。 临走前,曲乔然说:“若有事,随时来找二哥,不必放在心里,徒增难过。” 快绿被他说得疑惑。 曲薇儿点点头,应了:“好,以后都麻烦二哥。” 曲乔然笑笑,走了。 晚上的烟花是重头戏。 曲薇儿心里念着自己那场梦,一天都闷闷不乐,到晚上的时候,快绿喊她:“世子妃,我们也去看烟花吧?” 曲薇儿不想看。 上一世,这场烟花给她的感觉可太不好了。 所以这一世,她也兴致缺缺,只是见快绿很想看,于是答应了,但她说:“我们不去大殿人多的地方,就在院子里,好不好?” 薛金泽布置了不少守卫,总不会出错的。 快绿点点头。 随后快绿传令下去,一堆规矩随侍的婢女,都快速聚集在了曲薇儿住的院子里。 她们七嘴八舌倒计时。 曲薇儿被簇拥着,也附和地笑笑。 倏忽,第一朵烟花升上夜空,瞬间炸开。 红的,黄的,紫的,白的,蓝的。 那朵烟花硕大,如一条阴线,明润而势如破竹地飞上墨色夜空,而后爆开,一下子点亮了半天天空。 碎碎点点的光,在夜空里闪烁,亮晶晶的,似璀璨星河,玉带银勾。 “哇,真好看!” “快看快看,新的来了!” “这个更好看,哎,我喜欢那个。” 侍女们指点着,笑嘻嘻挤成一团。 曲薇儿朝旁边走了走,她心思不在烟花上,故此即便如此热闹,她也走神了。 直到—— 一只手摸过她的脖子。 那只手冰冷、指腹圆润,掌心有道疤痕,抚摸过她的脖颈,就像一条蛇嘶嘶爬行过。 “曲小姐,许久不见。” 这人在她耳边说话。 她人坐在走廊上,张大了嘴,却觉得一阵发麻,说不出一个字。 任凭这人躲在她身后,在阴影里笑出声。 “薇儿,做世子妃有什么意思,不若陪我入宫。 “宝剑赠英雄,英雄配美人。” 他另一只手,穿过她腰身,将她箍紧在怀里:“跟我走吧。” 曲薇儿瞪大了眼睛,却丝毫不能动作。 他在她脖子后面动了手脚! 江崇申轻手轻脚抱起她,退了一步,就隐身到黑暗里,而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她走了。 烟花一朵接一朵炸开。 快绿看的高兴,喊曲薇儿:“世子妃,世子妃,你快看啊!这——” 她喊到一半,像有预感一般,迅速回头。 空荡荡的走廊上,坐着一个穿月巧绸衣裳的姑娘。 那件名贵的衣服,在烟花下闪着漂亮的色泽,宛若流光。 她坐着没动,微微低着头,和曲薇儿十分相像。 快绿想过去看看,被人扯了一把:“快绿,赶紧看啊。” “哦。” 最先打碎这热闹的,是兰聘。 兰聘行色匆匆跑进来,赤红眼睛,几乎是咆哮着问:“世子妃呢?” “在走廊下,那儿,坐着呢。”快绿被他吓得呆住。 “世子妃。”兰聘喊了一声。 ‘曲薇儿’坐着没动。 天上的烟花还在继续,快绿却觉得自己耳朵边一瞬间安静下去,她浑身的血液冷了一般,在短暂的心脏剧烈跳动之后,赶紧跑过去。 她扶着‘曲薇儿’,才一动,‘曲薇儿’人朝后仰躺下去。 快绿抱不住这么重,人一个趔趄,却在还没摔在地上之前,瞳孔瞬间撑大。 这不是曲薇儿。 是孟晚樱。 是谁做了手脚! 兰聘站在原地,碍于男女之别,一直不敢上前,此时见快绿脸色惨白僵硬的转头,瞬间明白了七八分。 “你坏事儿了!”兰聘几乎是在吼:“今天晚上,十四殿下起事了!如今内宫之中,太后和孟辛帝,均被挟持,方才在大殿里,清点人,发现不少朝臣已经溜走了!” “什么——” “世子算准了他们要动手,但只要遗诏在手,九殿下安然无恙,便不会败北。” 快绿后退一步。 兰聘说:“可你,怎么就弄丢了世子妃! 分卷阅读125 ” 快绿吓得一时不知所措,她扭头看一眼孟晚樱。 两道细长的红线从她鼻子里蜿蜒淌出。 快绿心中大骇,赶紧上去伸手去试了一把鼻息。 “孟小姐死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孟小姐,你还是想着怎么跟世子请罪吧你!” “我,我——” 兰聘也不逗留,说完话,上前看了一眼,确定是孟晚樱,就转身走了,留下快绿待在原地。 本来,怡红也是跟着曲薇儿的。 但曲薇儿担心薛金泽,于是让怡红没跟着自己。 谁知道,竟真的出事了。 兰聘已经走到门口,又回头狠狠瞪一眼快绿。 他一路跑到大殿里。 人流已经被分开。 来的香客被划到一半,百官被划到另一半。 江崇申受了伤,已经昏迷,一个随侍的御医正在给他瞧病,被身边的薛金泽盯着,他急的脸上直冒汗。 另一边的江宣文,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言不发缩在一个蒲团上。 宋菡萏一派安然,神色不悲不喜。 寺庙里的烟花已经停了。 但寺庙外的烟花,却一直不停,是城里的百姓在同乐。 薛金泽问御医:“九殿下可有大碍?” 江宣文猛地抬头,眼睛一亮。 御医来不及擦汗,立马跪行几步过来,连连叩头:“回世子,九殿下不碍事,只是昏迷而已。” “嗯。”薛金泽应一声。 他并不多话,御医却依旧紧张。 大殿里泾渭分明。 僧人都被士兵看守在佛堂后面,那些人,一早薛金泽就查清了老底,不会有人混进来。 此时,他只等江崇申醒过来,然后以‘清君侧’的噱头,杀进皇城,诛了江崇礼就好。 薛金泽手指一下一下在椅子上敲着。 兰聘从外面进来,一见他面色不对,薛金泽便有所感。 不等兰聘说话,薛金泽说:“薇儿出事了?” “属下该死!” 兰聘扑通一声跪下去。 许久,薛金泽都没有说话。 佛堂里安静的厉害。 兰聘不安地抬头,就见佛像宝相庄严之下,端坐的薛金泽双目幽深,犹如盏盏鬼火,一时间骇人的厉害。 “世子——” “带上九殿下,即刻,杀回城中!” 55. 第五五章:进京 捆了,带进皇城。…… “现在?” “即刻。” 薛金泽的语气不容置喙。 兰聘震惊过后, 立刻行礼:“属下去清点人。” 兰聘迈出门,他心中百味陈杂。 他虽然喜欢曲薇儿这个女主人,但他并不喜欢薛金泽如此自乱阵脚。 明明—— 只要等到天亮, 江崇礼的消息一飞出皇城,他们进京就是光明正大,但是偏偏这个时辰, 回京都, 江崇礼肯定会抓住机会倒打一耙,这并非儿戏,万一有失。 兰聘思来想去,一团乱麻, 皱了皱眉。 “哟,你也烦啊?” 兰聘一抬头就见是李政。 “三公子。” “免了。”李政止住他行礼的动作:“怎么了?我看大殿里出来的人都挺严肃的。是出事了?” 李政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兰聘道:“世子妃被带走了, 快绿没看住, 连是谁带走的也没线索。而且世子妃的位置, 被替换成了孟小姐, 孟小姐又死了。世子怕世子妃出事, 让即刻回城。” “哪个孟——哦,孟晚樱啊。”李政了然于胸,‘啧’一声:“怪不得, 她那个哥哥闹得疯了一样, 我才刚让人拖下去。” “拖下去?” “方才事情刚毕, 他忽然从人堆里一下子跳起来, 非说要找他妹妹,带动的周围几个也在蠢蠢欲动想跑,我怕他是江崇礼派来的奸细,就着人拉下去打晕了。” 李政又笑:“不碍事, 等他醒来,我们已经开拔,他自己收了孟晚樱的尸身就行。” 兰聘点点头。 “即刻回城,他想好了?”李政问。 “这非属下可以过问。” 李政干笑一声,“行了,就知道你最规矩,你去点人吧,怡红等在门口。” “是,三公子。” 分卷阅读126 兰聘告别李政。 李政朝着殿内走去,兰聘则一路朝外,脚步匆匆去找怡红。 其实在薛金泽认回自己的身份以后,就开始着手网罗他的人。 兰聘走到寺门口,远远看见大道尽头站在面容肃正的怡红,他脚步微微一顿。 众人都道薛金泽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但是背后呢? 薛金泽这次到大明观寺带的人并不多,而且江崇礼发难又迅速。 按理来说,此刻应该是江崇申做困兽之斗,但薛金泽布置的人,在山下的时候,就布了几道陷阱,折损了江崇礼不少人,剩余的人到了山上,更是很快就被躲在暗处的兰家军,悄无声息地放倒了。 于是,等到天空江崇礼动手的焰火信号一放出,那些早混进来的人正想起事,几乎瞬间就被反杀。 从组建兰家军,到这次的布局,都巧妙的像是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兰聘脚步一顿。 薛金泽算的实在太准,由不得他不上心。 但转念一想,这与他并无干系,他只是个下属,规守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够了。 兰聘又去找怡红,到了怡红面前,简短说了曲薇儿的事情,怡红很担心:“那快绿——” “世子尚未说要罚她,具体事宜,还是看入城后如何。” 曲薇儿若是无事还好,若是有事。 兰聘不敢打包票。 兰聘摇摇头,说:“点兵走吧,不要让世子久等。” “是。” 怡红很快点了兵马。 这些人,一半是散落在外的顾家人,一半是薛金泽自己组建的,由兰聘接管,成为兰家军。 因为平日是藏在暗里,要躲着太后的耳目,所以数量并不多,但胜在各个都是精兵强将。 迅速清点过人后,薛金泽已经出来了。 一行人里,留着李政在寺里看守,剩下的人带着昏迷的江崇申直冲皇城。 李政虽然不满意如此安排,也想进宫看看江崇礼的狼狈样子,但被薛金泽阻止了。 —— 薛金泽清点的人,外加调遣了江崇申的人,一块儿进京城。 夜里城中极其安静。 马蹄得得直直朝着皇城去。 薛金泽打头阵。 兰聘担心:“世子,一路进来,实在过于安静。” 简直像一出空城计。 “不必过问,直接进宫门。”薛金泽又说:“将旗子撑起。” “是。” 兰聘心微不可查地一沉。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孟辛帝病重,几个皇子为了皇位,迟早是要一番厮杀。 ‘清君侧’这个旗,虽然肯定迟早都能用的上,但薛金泽在到大明观寺之前,就早备好了,还是让兰聘心中觉得惊愕。 “走吧。” 薛金泽声音沉沉。 兰聘迅速回了神。 一行人进了城中,到处安安静静,家家户户闭着门,连狗都不曾吠叫一声。城门上空无一人,连值守巡防的都无。 这种情况,多数是对方做局,请君入瓮。 但薛金泽执意继续进宫,兰聘只好随着他走。 一直到了宫门口,总算是有了人。 这五个人,都是小兵小将,正聚在一块吃东西,丝毫不像宫变之后该有的肃穆和警惕。 “世子——” 兰聘喊一声:“肯定是有诈。“一群人都隐在黑暗里,他声音压的特别低,气流中吐字不甚清晰。 “去抓一个人,过来问问。” 兰聘回头点了两个人,这两个人行动如同鬼魅,都长得瘦且小,身后背着一个箭筒,他们和兰聘绕到城墙下。 五个人里,突然有一个人察觉到,大喊一声站起来:“谁?!” 他话音尚未落,就被突然发难的箭矢射中了脖子,当场摔在地上死了,剩下的四个人一听他喊,顿时警惕起来,还没动作,另外三个人已经中箭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电光火石间,他被人用两指扣住了脖子。 “你们,你们是谁?” “宫里情况如何?”兰聘蒙着脸,压低声音问。 “没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大爷饶了我吧。” “想得美!” 月色皎洁,流淌一地,照在四个同伴的尸首上,这侍卫眼见不对,立马赶紧说:“你们是九殿下的人,对不对?我肯定没猜错。我,我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27 “说!” “今晚本是我表哥当值,但他说十四殿下即将入主皇城,他另有好安排,所以他将这个肥缺暂让于了我,只说今夜让我们兄弟吃吃喝喝,不必顾忌,若有来人亮出十四殿下的腰牌,立刻放行便好。” “还没来?” “没有没有,就你们来了。” 兰聘心里顿时松口气。 想来是江崇礼自以为万无一失,所以撤走了守卫,城中也有人内应,因此四周安静 江崇礼打的主意是:夜间光明正大进宫。 兰聘问完了话,直接抹脖子放掉了这侍卫,然后过去回话。 薛金泽见他过来,并不言语,抬手止住他的话:“走吧。” 上一世里,来此的人并不是薛金泽,但他后来推断过,因此大致猜到江崇礼的布局。 所以这次才能在大明观寺一局获胜,但到了宫门口,他还是不知虚实,所以让兰聘先去探一探。 现在看来,他猜的是对的。 一行人正要走,江崇申醒来。 “嘶——这,这是哪儿啊?”江崇申一脸茫然,四周安安静静,他一开口,众人视线顿时全落在他脸上。 “都怎么了这是?”江崇申很快想起来在寺里大乱的样子,吓了一跳,心有余悸正想说话,猝不及防看见薛金泽,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下去。 在到大明观寺之前,薛金泽就同他说过,要加强守卫,但同时要在内宫中留有自己的人。 江崇申当时猜想,薛金泽是为了防着江崇礼。 但江崇礼并无兵权,只身后一个阮家,并不足为惧,所以江崇申并没有上心,直到在寺里,薛金泽要他查点侍卫,揪出了几个人之后,江崇申就有点害怕了。 现在—— “世子。”江崇申说:“我们不该在大明观寺么?怎么夜间竟到了皇城中?” “江崇礼已经起事。” “不可能!”江崇申一口回绝,“他没有兵力,怎么敢贸然行动?!” 江崇礼自然没有兵力,但他在齐国做质子,若无两把刷子,怎么会能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 薛金泽懒得与他费口舌。 只说:“殿下,趁着他尚未到,我们先进去。” “可,”江崇申犹豫了:“这是谋反啊。” 长夜孤寂,薛金泽看着他的眼睛,清澈见底又颤巍巍。 他还是怕—— 他是被豫妃那个柔弱胆小的母妃养大,又在太后控制下长大,他没有憎恶之心,反而卑躬屈膝地等着太后赏赐他。 薛金泽看了他两眼,莞尔一笑:“捆了,带进皇城。” 56. 第五六章:将军 他并不是个好人。…… 外面风声呼呼, 不时传来一声寒鸦长啼。 四周火光影影绰绰,落在窗纱上的人影不甚清晰。 曲薇儿悠悠睁开眼睛,就被面前的江崇礼吓了一跳。 江崇礼离她很近, 打量着她。 “醒了?” “殿下。”曲薇儿垂下眼睑,不和他对视。 “还是睡着的时候好,乖巧点。”江崇礼意兴阑珊地靠回去。 曲薇儿眼睛一转, 迅速明白过来, 自己是在一辆快速行驶的马车上,看外面的火光,以及路途颠簸,肯定已经不再大明观寺里了。 那么, 这是哪儿?江崇礼又要做什么? 她才思绪一动,马车倏忽停住了。 外面一个侍从回禀:“殿下, 到了, 郑将军已在等候了。” “嗯, 知道了。”江崇礼语气索然无味, 他拇指捻动一下, 目光灼灼只看着曲薇儿。 曲薇儿却是在听到‘郑将军’这个称呼的时候,身子突然一抖。 “你认识郑将军?”江崇礼问。 朝中并无姓郑的将军,倒是齐国, 有个名将叫做郑子晖。 “不认识。” “那你那么大动作干什么?你分明在扯谎。”江崇礼又换个语气道:“罢了, 女人总爱扯谎, 孤早已见识过了。” 他竟然自称孤? 曲薇儿明白了。 上一世, 这天晚上,江崇礼起事造反,想来,这一世也是一样, 他心里自觉万无一失,所以尚未进皇城,已经换了自称。 只是到底出了什么差错,自己竟然会被他带过来。 而且,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见郑子晖。 曲薇儿还在想,又有一个侍从来催。 “殿下,那 分卷阅读128 边郑将军问,怎么还不到……” “滚。”江崇礼语气骤然生怒。 侍从被这么一吓,不敢说话了,四周一片寂静,只闻外面火声哔哔啵啵地烧着。 沉默片刻,江崇礼道:“你要怪,就去怪你的好世子。” 说完,他不再看曲薇儿,径直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曲薇儿睡了一路,腿脚有些发麻,正瞧瞧揉脚腕,一个机灵活泼的小孩子撩开帘子,黑灿灿的眼睛一转,婉儿笑开:“真漂亮!” “你下来吧,郑将军要见你。” 曲薇儿避无可避,只能先下了马车。 小孩儿蹦蹦跳跳跟着曲薇儿。 马车是停在一块空地上,这里地处城外,四周草木旺盛,往后是一面悬崖,有上千士兵坐在篝火边烤火。 此地距离皇城不远,其中常有猛虎出没,因此废弃了,没人敢来。 又加上草木高叠,很适宜藏人。 小孩子推了一把曲薇儿:“快点走吧,迟了郑将军要生气的。” 曲薇儿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她说:“青琏,最近还挨打了吗?” 青琏愣了一下,脚下一顿,正要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旁边大帐子里,已经出来一个穿着铠甲的黑面侍从,喊了曲薇儿进去:“腿脚麻利点!” 这些人,曲薇儿都认识。 上一世,江崇礼这夜是起事成功了的。 谁都不知道他的外援究竟是谁,那些人来的快去的更快,简直就像是平白出现的。 事毕之后,江崇礼登基称王,软禁了孟辛帝和太后,于朝中大行封赏。 阮家一时风头无二。 随后曲薇儿被温昌斐送进了宫。 她在宫里,无名无份地陪着江崇礼。 后来不久,江崇礼就出了事,她又被转送给了郑子晖。 郑子晖带着她一起回了齐国。 郑子晖并不是个好人。 他是山匪发家。 山匪开始是一股流窜的难民,据山为王之后,坏事做尽,到处烧杀抢掠,逐渐的成了势力,天灾过去后,齐国国主令人几前去次围剿,但都一无所获,反而去的主将颜面大扫。 后来人们才知道,寨子里,排兵布阵的竟然是尚未弱冠的郑子晖。 郑子晖的来源,已经不可考据。 他是自愿投靠山匪的,到山寨的第一天,就被一堆人吊起来挂在树上,整整吊了三天,他水米不沾,没死活了下来,寨子里见他命大,一个烧火的独眼老头,就求着寨主让自己认了他当义子养着。 郑子晖人聪明且话少,只是一身傲骨,平白受过不少毒打。 但的才能,随着他的年龄被寨主发现后,逐渐重用他。 在他颇负盛名时,寨主想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他。 他拒绝了,寨主气愤不过,诓骗他下山,凌虐杀了他的养父,等他回寨,只推说其养父是拾柴摔下了山崖。 郑子晖寻了几天,不见尸骨,最后做了个衣冠冢,照常和寨主一团和气。 一个月后。 郑子晖和齐国国主里应外合,直接端了这个寨子。 他被朝廷招安,打过几次胜仗之后,过得十分顺遂。 只是可惜,他虽有才能,却极难对人生出信任之心,因此,并不好相与。 上一世,江崇礼出事后,曾将曲薇儿暂时安置在他身边。 面前的帐子被揭开,黑面军士推了一把曲薇儿,她脚下一个踉跄。 人摔进去,里面很温暖。 曲薇儿抬头,就见有四个人,一个是江崇礼,两个人是侍从,均未卸甲,正站在一旁相看地势图,而主位上,坐着郑子晖。 郑子晖一身布衫,生就浓眉大眼十分粗犷,脸上一道疤痕深深从左眼角蜿蜒到鼻梁骨,左眼因伤而眼珠微有凸起。 他最厌恶别人盯着自己的疤痕瞧。 此时曲薇儿一进来,他的视线就落在曲薇儿身上。 见她灵动的四周扫一眼,最后目光掠过自己,极其轻盈的收回目光,郑子晖心里微微一动。 “叫什么名字?”郑子晖问。 “曲薇儿,是国公府的世子妃。”江崇礼极轻地笑了一声:“她来做定金,如何?” 两个军士闻言,都抬头盯着郑子晖。 郑子晖淡漠地扫过江崇礼,并不起身,声音沉沉问:“殿下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女人,来做王权的定金?” 江崇礼说:“之前答应你的东西,都不会少,只是她 分卷阅读129 的夫婿今晚做的实在利索,已经带人回了京都,先我一步得利。” 曲薇儿听得心里直跳。 一个军士笑了:“将军只说助你开城门,之后如何,是你自己的事。” 另一个也说:“你自己拖拖拉拉,算计棋差一招,现在又要怪罪别人?天一亮,我们就要开拔。” 江崇礼赶紧道:“你们想丢下我?郑将军!你……” 57. 第五七章:谈判 江崇礼又失败了。…… 郑子晖并不言语。 江崇礼拳头暗自攥紧, 他不能跟郑子晖闹起来。 平稳下心神,江崇礼又好言好语:“郑将军,城中还有阮家, 我并非就真的无回天之力了。” “阮家?”那个黑脸的侍卫冷笑:“十四殿下,今晚我们的人因为你损失不少,你以为我们会平白放过你?” “你!” 郑子晖依旧风雨不动, 一副安然的姿态坐着。 江崇礼瞬息明白过来。 本来是郑子晖帮自己忙, 出人在寺里杀了江崇申,即便杀不了,能拦住江崇申也行,给自己入主皇城的时间。 谁料到, 江崇申和薛金泽手里也有人,居然算的那么准, 反败为胜不算, 还早江崇礼一步, 进了宫门。 “是你为了个女子, 甘愿拖延时间, 被他人抢先又气急败坏。”郑子晖道。 视线扫过曲薇儿,嘴唇翕动:“殿下爱美人不爱江山,这会儿又气急败坏。”郑子晖低笑一声, 又冷又锐, 衬得声线也沙沙起来:“这位美人, 不知道有什么才能?” 郑子晖心思深沉, 不苟言笑,为人又冷硬刚直,他自己是从山寨里爬出来的,因此只看得起怀才的人。 因此, 他的发家史虽然难看,但投靠他的人依旧多。 他的军中,除了他与君上的权利外,便是个人的实力,除此以外,并无规矩。 所以青琏才会被欺负。 上一世,曲薇儿被郑子晖带走以后,常陪着曲薇儿的就是青琏。 青琏年幼却聪慧,只是体弱,比不得军中其他的人,所以总是被差使殴打。 曲薇儿帮过青琏几次,开始青琏不领情,后来就跟曲薇儿亲近了很多。 曲薇儿也是从青琏那儿,知道了不少郑子晖的喜恶,以此安然过到后来见薛金泽。 此时,郑子晖目光落在曲薇儿身上。 曲薇儿并不躲避,别人害怕他,但曲薇儿并不怕。 江崇礼被闹得心里烦躁。 一是,今夜大明观寺损失惨重,郑子晖已经打算抛下他,二是,线报说江崇申已经进了皇城,他失去了先机,三是,他以为薛金泽会将先帝密诏藏在曲薇儿身上,所以费大力气掳走曲薇儿,谁知道,并不在曲薇儿身上。 江崇礼看着曲薇儿,忽然计上心来。 “将军,我还有一个筹码。” “世子妃?”郑子晖淡笑,口吻漠然:“本将军带着她,不过平添麻烦,照你说的他们二人鹣鲽情深,世子不会放过本将军。来此助你,已经是蹚了浑水,及时止损才是。” “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密诏。” “密诏?”果不其然,郑子晖眼睛一亮。 他眼睛亮的时候,能让人联想到森林中的野兽。 “说清楚。”郑子晖道。 江崇礼松口气,道:“我的人找遍了世子身边,一无所获,思来想去,肯定是在她身上。” “我不知道。”曲薇儿说。 郑子晖看着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瞬间心里升起一些烦躁。 身边两个小将见状,就相继出声:“时辰不早了,十四殿下走吧。” “就是,还闹不清楚状况。” 齐国兵强马壮,就算江崇申连夜要来抓郑子晖,郑子晖也不怕。 所以他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江崇礼的援兵请求。 现在他该做的做完了,自己派出去的人被薛金泽处理的七七八八,虽然那些人于郑子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再小的损失,也足以让他警惕起来。 他不想惹麻烦。 郑子晖垂眉,不再说话。 江崇礼心头一冷。 两个小将已经开始轰人。 江崇礼无法,只得带着曲薇儿出了营帐。 外面天籁寂静,随着江崇礼来的侍从站得笔直,正焦急等着他。 “殿下——” 分卷阅读130 “走吧。”江崇礼说。 侍从吞吞吐吐:“去哪儿啊?阮大人已经失去消息,谁知道是不是投靠了江崇申。” 另一人说:“而且郑将军又不愿意带我们回齐国,我们,”说着话,这人抽搭地说:“殿下,我们如今已经没路了。” 江崇礼抬头,双目如憧憧鬼火:“阮家不会背叛我,那边递来消息,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先离开这儿。” 他跟郑子晖,只是与虎谋皮。 现在郑子晖说清楚不再为友军,那万一郑子晖要抓他祭那些死在大明观寺的下属,他不赶紧走,更是危险。 一众人也明白江崇礼的想法,于是列队,跟着他又下山离开。 曲薇儿被江崇礼一直盯着,根本跑不了。 下了山,阮家还没来消息,城里一片寂静。 跟随江崇礼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一旦有人起了头,顿时行路速度慢下来,各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后路。 江崇礼发过几次脾气,不见好转,反而有人小声怨怼。 江崇礼急火攻心,一把摔下马车帘子,抓住曲薇儿胳膊,逼问道:“你真的没见过遗诏?” “没有。” “你撒谎!” “我……” “我知道你撒谎。”江崇礼说:“我的人一直盯着薛金泽,他的遗诏明明带去了大明观寺,他那么喜欢你,不在你身上,能在谁身上?薇儿,”江崇礼怒极反笑,雪白面皮下怒意翻涌,声音不自觉的发了狠:“别让我生气,我已经穷途末路,要是死,我也得拉着你做陪葬。” “我没见过遗诏。”曲薇儿油盐不进。 江崇礼一路逼问过几次,又让人搜她身,皆是一无所获。 阮江雪迟迟没有消息送出来,江崇礼便打算先离开京城,他之前给自己留了个后路,那个地方叫邢北塔。 距离京都路途稍远,一路道途险恶。 而且邢北塔是处置死刑犯的地方,一般无人会查到那儿。 江崇礼放话下去,让一个自己的替身,带了一堆人朝齐国的方向去,自己则乔装后,带着曲薇儿去邢北塔。 这一路过去,越走越是穷山恶水。 江崇礼不敢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再加上他带的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所以也不敢贸然出去打听消息。 一堆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只一心朝着邢北塔去。 曲薇儿被他带着。 他又急又躁,不时发脾气,曲薇儿想尽办法,在路上留下痕迹。 终于,十二天后,江崇礼出事了。 58. 第五八章:棋子 他是一颗废棋子。 江崇礼带着曲薇儿根本走不快。 一则, 曲薇儿行动拖拉总想跑,二则,随行不多的人, 越走越愁云惨淡,当初跟着江崇礼揭竿,想的都是大鱼大肉的好日子, 谁知道, 富贵日子的边儿都没摸着,就要跟着江崇礼去邢北塔,而且,江崇礼硬生生被一个女子拖住脚步。 好几次, 都有人说:殿下,不若杀了她。 江崇礼不允。 后来, 又有人说:殿下既然不舍, 不若放了她。 江崇礼也不同意。 于是, 一路走, 金银钱财不停消耗, 外加天气逐渐阴寒,人心浮躁,总会龌龊渐起。闹得久了, 军心涣散。 曲薇儿不动声色, 看着江崇礼焦头烂额。 他们虽不刻意打听消息, 但江崇申入住皇城, 登基为帝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随着江崇申大赦天下、开恩科等善措布告,江崇礼的通缉画像也贴的到处都是。 幸好京中然阮江雪仍旧未倒戈。 在阮江雪的勉力支撑下,江崇礼得以喘口气,苟延残喘地朝着邢北塔去。 邢北塔地处漠北, 十分偏僻,一年十二月份,有七个月,都在寒冷中度过。 跟随江崇礼的人,鲜少有从寒冷之地来的,因此,越走,众人怨怼横生。 要逃难,大可去别的地方啊! 为什么非要朝着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去。 这些人不知道,只会入夜后戳着篝火泄愤。 曲薇儿却知道。 薛金泽让她画过密诏。 假密诏上阴兵所藏匿之地,就是在邢北塔附近。 开始,曲薇儿猜江崇礼找到了假密诏。 但走着,曲薇儿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江崇礼一路追问曲薇儿密诏,一面没头苍蝇地去邢北塔,但他自己也对邢北塔十分厌恶,似乎只 分卷阅读131 是有人给他指的这个方向。 所以,走过几天之后,阮江雪的援兵迟迟不到。 曲薇儿便猜测,是不是阮江雪并非真心帮助江崇礼,而是将他当做自己的垫脚石? 一日一日走,时不时有鸽子来传信。 朝堂中,也传来阮江雪拒绝赏赐,与江崇申闹得不好看,并且他全力保举了如今与江崇礼一起走的军士的家人。 随着阮江雪在这堆人里风评变好,江崇礼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中了毒一样,曲薇儿逐渐确定了这个想法。 只是江崇礼如今骑虎难下,只能去邢北塔。 夜里,曲薇儿指尖敲着窗柩。 江崇礼着人看管着曲薇儿,这几日忽然发现有人跟踪他们,江崇礼大惊之下,喝令要他们更小心。所以这一晚,众人住在一栋废弃的宅子里。 已经到了秋天,一派萧瑟。 宅子里的虬枝老树上栖息两只寒鸦,一声一声地啼,江崇礼觉得不详,大骂着让人赶走了乌鸦才去睡。 曲薇儿盘算着,不管是自己留下的信号,还是按照丢了的遗诏,薛金泽都改追上来了,所以这几天,她就可劲作妖。 白天的时候,说饭菜不可口闹着不吃,晚上这会儿又不睡,熬得看她的军士都眼底乌青。 只是他们虽然心里怨怼,却也明白,人家一个千金小姐世子妃,风餐露宿自然不习惯,加之越靠近邢北塔,天气逐渐寒冷,曲薇儿时不时柔弱地咳嗽,有人看她,她赶紧歉疚地眼波一动。 所以,哪怕这军士熬得眼底乌青,也只道曲薇儿是思念夫婿,在心里痛骂江崇礼了几百遍。 但骂完了,他还是想劝劝曲薇儿。 睡吧,你好我好大家好。 “姑娘。” 江崇礼怕人认出来,不许他们喊曲薇儿的姓。 “歇着吧姑娘,明天一早还要赶路的,而且这地方。”这军士一身布衣打扮,胡子拉碴人疲倦异常,只一双眼睛还有点从军之人的意思。 “这宅子听说废弃十几年了,万一撞了什么东西,还是早点睡算了。” 曲薇儿点点头,软软笑道:“嗯,多谢这位大哥提醒。” 军士同情她跟着奔走,说:“不谢。” 曲薇儿关上窗,走廊外传来军士的一声叹息。 所有人都疲累,现在就差一个契机。 曲薇儿暂不明白薛金泽吊着不抓江崇礼的原因,但她直觉,今夜要出事。 她的直觉果然很准。 到半夜的时候,有人翻进院子里,本来只是来搜查东西,但是那人才进来,就被发现了。长刀抽出来,水晃晃漾着冷光,守在寨子里的人惊醒过来,打的不可开交。 院子外的见已经暴露,索性直接破门入门。 曲薇儿正趴在窗子边偷看,突然觉得身后有道目光。 “好看吗?” 是江崇礼。 江崇礼扯动一边嘴角笑了下:“我也想知道,是谁为你来的。” “你!” 江崇礼不由分手,直接发了狠,一把抓住曲薇儿扯到院子里。 他本就退无可退,如今走到这一步,也不过是因为遗诏支撑着他。 如果他知道那是假的,他被人愚弄了—— 曲薇儿被他扯得脚下不稳,两人到了院子里,江崇礼立在廊下,冷笑一声:“都停手罢。不然万一误伤了这位,可别怪我。” 随着他的话音,对方果然住手了。 破旧的木门嘎吱一声轻响,走进来的人是阮江雪。 早该在京城的阮江雪。 江崇礼大约也猜到阮江雪捣鬼,所以此时只是呆滞一下,继而笑出声:“原来是你,我当是世子呢。江雪,你好生厉害,将我玩得团团转!” “好说。”阮江雪口气漠然。 曲薇儿却觉得不对。 阮江雪不该此时出现,江崇礼尚未到邢北塔,阮江雪既然要骗江崇礼去验一验真假,那他应该在江崇礼到邢北塔再出现。 这个时候出现,他的人又如此鬼鬼祟祟,分明是在找什么东西。 但江崇礼仓促离京城,身无长物,他在找什么? 这颗棋子明明还没有用到尽头,阮江雪怎么突然收手了? 江崇礼冷笑:“难为阮大人,千里迢迢跟出来,想找什么?嗯?不如直接告诉我,省得偷偷摸摸。” “不找什么,我奉君上之命,前来捉拿反贼。”阮江雪朝着京都的方向拱拱手,又垂眼看着江崇礼:“束手就擒吧。” “好笑,难道我束手就擒 分卷阅读132 ,你就会留我一命?” “不会。” 阮江雪慢悠悠道:“你也是可怜,看不清自己,有些东西,是你能争抢的么?” 他面容向来冷如霜雪,此时忽而绽开一抹笑。 不见暖意,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59. 第五九章:身死 他用性命做交换。…… 月色皎洁, 照的影子蜿蜒趴在地上。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喘。 阮江雪来势汹汹,带的人也各个都是好手,摆明了今晚是要杀了江崇礼才会罢休。 杀人—— 曲薇儿突然心里一动。 阮江雪和江崇礼本来是一条绳子上的, 是什么,让他们之间出了问题?而且江崇礼已然在争王位的事情上败了,阮江雪将他带回去, 在新皇帝面前, 必定是大功一件。为什么,非要置江崇礼于死地? 曲薇儿想着,脚步动了一下,院子里极其安静, 她这么一动,就显得非常的突兀。 阮江雪视线落在曲薇儿脸上, 他像是不认识曲薇儿一样, 细细看了她半天, 唇角似笑非笑弯了一个弧度, “这不是世子妃么?怎么大晚上的, 跟一个反贼待在一块?” “反贼?”江崇礼觉得好笑:“你难道不是反贼吗?” “我说不是,我便不是,我为了当今新君, 不惜卧薪尝胆在你身边, 只为今日将你伏诛!” ‘伏诛’两个字, 阮江雪咬字特别重, 听得曲薇儿都脸色一白。 阮江雪见江崇礼身子一僵,淡淡笑了:“世子妃,孟玉涵可是一直在找你呢,他如今投靠在了左廷尉的门下, 你也是知道的,左廷尉手里人命多,手也黑,用人都是当只狗,你说,孟玉涵那副身子骨,能当多久的狗呢?” “不可能。”孟玉涵为人温和,性子中有些文雅,他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但又想起上次孟玉涵去找她的样子,曲薇儿又不敢肯定了。 重生的这一世,其实很多事情都在移位了。 她不能用上一世的轨迹,来评判这一世的人。 “他就那一个妹妹,还成了你的替死鬼,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曲薇儿猛地抬头看着阮江雪。 阮江雪笑:“难道十四殿下没有告诉你他做的好事情?不过说起来,她身上的那件月巧绸还是我送的呢,当时选的时候,你身上的月巧绸和她的同一匹,只是世子府的人厉害,先去裁剪了,送给她的,是用你的剩下的。” “你送了她月巧绸?” “是啊,十四殿下说,依照你的喜好,你肯定会穿那件衣裳,所以用同样的布料,找相同的裁缝,做成相同的衣裳,好在浴佛节那天晚上,用她将你剔出来。” 曲薇儿下意识看向江崇礼。 江崇礼早就乱了心神,一直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曲薇儿心里一抽一抽的难过。 她即便是重生了,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轨迹,但有些事情的轨迹却是改变不了的。 就比如说孟晚樱是穿着月巧绸死在大明观寺里。 “她是我的替死鬼?”曲薇儿不可置信。 “对啊。”阮江雪笑:“十四殿下为了给世子一个下马威,再加上,孟小姐也确实不听话,所以,也就没办法,只能杀了她。” 阮江雪说:“只是可怜了她的哥哥,还不知道自己妹妹是这么死的,一心以为是当今君上做的,所以呢,他明明可以靠着科举入仕途,好好安稳的过一辈子,但他非要作死,自贬身价当左廷尉的一条狗!” 阮江雪说的有理有据,完全不像是在随便扯一个谎话来骗曲薇儿的样子。 但正因为他说的太清楚,让曲薇儿不由得心里难受。 如果是这样。 那么上一世,孟晚樱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孟晚樱是她的替死鬼。 曲薇儿嘴张了张,但张开了,她却一下子失语,不知道该要跟江崇礼说什么。 他就是一个疯子。 上一世是一个疯子,这一世也是个疯子。 他想要王权富贵,想要谋朝篡位,至于他上一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要去抓住曲薇儿,这些曲薇儿都觉得不想知道了。 朝代更迭,想起来一件惊涛骇浪的事情,在这些人的手上,不过就是一场游戏而已。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们不会在意自己的立场,自己的良心,他们恨不得用着自己手里的权利,好尽情的去为所欲为。 从被江崇礼抓来,一直到现在 分卷阅读133 ,曲薇儿并不害怕,她的直觉里,薛金泽一定会来救她的,所以她跟着江崇礼,一路过的并不算紧张,甚至有些想闹明白江崇礼是怎么去篡位的,以及上一世自己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但现在,曲薇儿感觉到了深深的倦意。 那些倦意,来自于孟晚樱的死讯,也来源于孟玉涵的命运转变。 她累了。 “所以呢,阮大人今天晚上,带着这么多人,一路从京城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吗?” “当然不是。”阮江雪胸腔提起松一口气,他脸上一开始得意的神色现在也收了起来。 “我今天晚上来这里,一是遵循君上的命令,来捉拿反贼,二是受李国公府世子的托付,将世子妃好生带回去。” 四周一片安静,谁都没有去接阮江雪的话。 在这一片寂静里,阮江雪说:“十四殿下,事到如今,我依旧尊称一声你为殿下,你败了,我终归是要活下去的,阮家那么多的人,他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我将你带回京城的话,难保你不会受到侮辱,所以我想,也许在这里,你自己了断了,也是一个好去处。” “十四殿下,邢北塔你是去不了了。” 说完这些话,阮江雪叹一口气。 曲薇儿瞪大眼睛看着江崇礼。 江崇礼其实已经退无可退了。 他这些天走的实在疲惫,而且带着的人,都过得辛苦异常,大家都早就憋着一股子火气,而且风餐露宿的,怎么可能是阮江雪的人的对手。 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对峙。 良久,人堆里,有人啐了一口:“呸,晦气!老子为了荣华富贵,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本来就是富贵险中求。” “对,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另一个人说道。 随后,江崇礼身边的人,都一个个抽出自己手里的刀刃。 这一次他们不是为了江崇礼而战的,甚至有人还斜眼看一下江崇礼,鼻孔里喷出气,全是鄙夷。 明晃晃的月光照下来,落在刀刃上,冷飕飕的让人觉得害怕。 阮江雪身边的人,立马摆出防御的姿态,也抽出刀剑,将阮江雪护在身后。 两边的战斗,眼看着一触即发。 江崇礼忽而开口。 “我自裁,阮江雪,我们认识一场,你就放了他们,怎么样?” “你有什么好跟我讲条件的?”阮江雪失笑:“我看殿下到此刻好似都还不清醒呢。” 江崇礼冷笑:“你来找什么我还不清楚么?如果你不答应,你就别想找到东西了。” “果然在你那儿!”阮江雪脸色一变。 曲薇儿不知道他们到底争抢的是什么东西。 阮江雪憋了半天,脸色很难看的说:“好,我答应你。” 江崇礼道:“好,那个东西我并未带出来,就藏在阮家的那片竹林里。” “你!”阮江雪眉头拧起:“我不相信。” “信不信的,随你吧,江雪,我累了。”江崇礼看着阮江雪。 阮江雪也看着他,像是想说什么,但他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呼出一口气,笑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骗我干什么?” 江崇礼并不答话,他扭头看着曲薇儿。 他的目光非常的平静,甚至于让曲薇儿看出了一点迷茫的意思。 曲薇儿不知道他想说什么遗言。 她是讨厌江崇礼的,但她并不想平白多一条人命死在自己面前。 曲薇儿问道:“你想说什么?” 江崇礼深深看了曲薇儿一眼,忽而绽开一抹笑,轻轻摇了摇头,而后他反手抽走身边侍从手里的刀,只利索地搭在自己脖子上一扭。 随后热血喷溅,曲薇儿站的离他很近,温热的雪喷洒在曲薇儿脸上。 曲薇儿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看着江崇礼软塌塌的尸身摔在地上,那边刀从他手里松开,滚了几下落在两队人马的中央。 冷月下,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60. 第六十章江崇礼后记 她是特别的那个。…… 江崇礼其实并非一个高尚的人。 他之所以选择自刎而死, 只是想留给自己一个体面。 他在倒在血泊里,瞳孔仍然张开的这最后的时间里,看见曲薇儿有些慌张的样子, 忽而心里就生出了一些淡淡的暖意。 他一生都在追寻暖意。 他从 分卷阅读134 出生后,就没有人喜欢他。 因为母妃早逝,没有留给他任何的东西, 所以他毫无权利和背景, 又被孟辛帝讨厌,所以他幼年时开始,最先学会的,就是去看宫人的眼色。 他仿佛从一生下来就是错误的。 在刚开始的时候, 他也想过为什么命运对自己如此不公平。 他在皇宫内长大,红墙琉璃瓦, 在灿烂阳光下, 反射着纸醉金迷般的光泽, 他是皇子, 是尊贵的十四殿下, 他也该享受一日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的。 他被身边的小内侍这么教唆着。 那内侍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干净又水灵,绵软的手总是拉着他, 告诉他:“您是尊贵的皇子, 是有可能以后登上皇位的, 到时候, 就没有谁敢来欺负您,他们都会跪下对您俯首称臣。” 江崇礼那个时候还太小了。 江崇礼根本不明白内侍口里的意思,但他清楚了,自己并不是注定了只能被欺负, 他是有别的选项的。 所以,在小内侍的巧妙安排下。 江崇礼见到了孟辛帝,第一次见孟辛帝的时候,孟辛帝身体不好,坐在高高在上的大辇上,身边衣香鬓影跟着数不清的人。 那些人穿红着绿十分热闹,衬托的一脸病容的孟辛帝也恍如天人。 小小的江崇礼跪在地上,尖声细气地喊:“父亲大人。” “你是谁?”孟辛帝的声音里全是威严。 他被吓了一跳。 他说不出话来,有人替他回到:“陛下,这位是十四殿下。” “哦。”孟辛帝懒洋洋地眼皮动了动,他似乎是累极了,看了两眼江崇礼,说:“谁准你出来的?” 孟辛帝的口气并不算动怒,但听着周围的人却吓得顿时都跪下。 抬着大辇的人脸色惨白,站的笔直,恭敬地低着头。 江崇礼仰着头看着孟辛帝。 这是他第一次明白,原来做一个帝王,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享受别人的卑躬屈膝,又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知道自己触怒了孟辛帝,还天真的仰头看着孟辛帝,咧嘴笑开,学着小内侍教给他的样子,说:“父亲大人,儿臣住在业幽宫里,一直很想念您的。宫里的桐花开了,很好看的,您要去看一看吗?” 听他这么说,周围的宫人脸色更难看了。 最后,孟辛帝让人将他拖下去,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个小宫人也从业幽宫里消失了。 那一年。 业幽宫里的紫色泡桐开的非常好看,等花朵凋谢以后,夏天骄阳灿灿,泡桐硕大的叶子遮天蔽日。 他经常坐在树下,有时候看看天,有时候看看地上的蚂蚁。 他逐渐长大,开始在其他宫娥的嘴里知道,那个小内侍是别的妃子故意找来,让他到孟辛帝面前去闹事情的。 只是孟辛帝当时病重,没有什么惩罚他的心思,所以只是罚他不得再出业幽宫。 后来他才知道,孟辛帝并不喜欢他的母妃,他的母妃是一个官家小姐,选秀进宫后,开始孟辛帝是宠爱她的,因为她喜欢泡桐,就为她在业幽宫里栽种了这么多的泡桐。 但后来,他母妃家族中做官的人得罪了太后,连带着孟辛帝也被责罚,恐惧太后的孟辛帝当即就冷落了江崇礼的母妃。 江崇礼的母族被悉数诛杀,他的母妃病死在重重宫闱里。 所以孟辛帝讨厌他。 他从宫人的话里,明白当年的来龙去脉,他开始明白了算计。 几年后,他长到了年岁,即便孟辛帝不喜欢他,也得让他去读书。 他终于出了业幽宫,去学宫里上学。 他常年待在业幽宫那一方狭小的地方,他不会八面玲珑地说漂亮话,也没有其他人那样多才多艺,甚至于,他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他是愚笨的。 所以后来,他是被送到齐国做质子的那个。 没有人喜欢他,他跌跌撞撞,从未收到了一丝温暖。 后来在齐国,他慢慢长大。 他学会隐忍心思,也学会曲意逢迎,他开始慢慢的像一个皇子该有的样子。 逐渐的,他手上也开始沾上血。 但此时孟辛帝已经登基,齐国的人即便对他十分不满,也不敢表露的过于明显。 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是有可能回去做储君的。 他们讨厌他。 所以即便不会闹到他跟前,也会在背后嚼舌根。 江崇礼在这种纵容里,逐渐领悟到了权利的快感。 他听到有人说 分卷阅读135 他:江崇礼就是条毒蛇,一张口就是毒牙! 他当时正从墙边过,听到宫人的话站住脚步,隔了一道墙,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齐国的宫殿宫墙也高,他看见的天空,是被割裂以后的样子。 那天,他不觉得被人辱骂而生气,却心里空落落的,但十分开心。 他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源头,只是淡淡笑了。 随后不久,太后寿宴。 他想了办法,在李秋娘的帮助下,借用那个草包蒋煜文的手,就顺利到了京都。 谁知道,到京都,碰到第一个人居然是传说了惊采绝艳的状元郎温昌斐。 只是这个时候的温昌斐,要被流放。 月色寒彻,银光迸溅。 琉璃金瓦之上,不时几只寒鸦飞过,下立的宫人手中鹅黄灯笼蒙上一次寒意,远处一面秋水纹湖,夜风袭来,只觉得寒气上身。 温昌斐实在狼狈。 温昌斐趴在地上,声嘶力竭:“李真,我要杀了你!” 当时,温昌斐被李真一刀要了他的命根子。 江崇礼身边的侍从小声说:“殿下,我们要绕开么?” “不用。”江崇礼淡淡笑了。 他是当一颗棋子一样,救了温昌斐的。 这是他到京城的第一步。 而后他开始步步为营,在阮江雪的帮助下,他开始网罗一些自己的势力。 时隔几年,再到京都,京都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他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小孩子,而是正经的十四殿下。 他有些茫然,又觉得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阮江雪对他的到来很欢迎。 京城六族十二贵中,阮家跻身十二贵,是因为阮家的神童阮江雪。 阮江雪心有城府,但孟辛帝忌惮阮家已久,阮江雪为了保住阮家,很愿意帮他去争抢王位。 阮江雪当时说:“事成之后,殿下洪福齐天,赏赐我一家平安即是天恩了。” 他知道阮江雪不是老实的人,但确实是阮江雪促成他回到京都。 他知道阮江雪的野心勃勃,但他没有的选,他身无长物,只有一些在齐国的交情,回来之后丝毫无用。 他需要一个人,在京城帮他做事。 阮江雪是一个好的对象,他何乐而不为。 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 朝中的局势波涛汹涌,他在阮江雪的帮助下,也是顺风顺水。 虽然太后和孟辛帝依然不喜欢他。 只是孟辛帝已经病重,早年他觉得魁梧的男人,时隔几年再见的时候,已经变得消瘦,整日里咳嗽,浑身弥漫着一股药草的苦味儿。 太后也是难以对付,她垂帘听政,眼看着孟辛帝时日无多,她在挑选着新的君王,但从来没有将目光落在江崇礼身上。 太后中意九殿下江崇申。 一则,江崇申有个妹妹和母亲,好拿捏。 二则,江崇申爱山水画作,完全是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样子,根本不能当好一个君主。 太后不中意他,孟辛帝也不中意他。 他过的其实举步维艰。 他对京都,印象最深的,属于阮家大宴的那一天。 那是他在京都里,第一次见到那些来恭维他的百官被卑躬屈膝,他似乎提早就享受了一个帝王的待遇。 那一天,阮家的门前很漂亮。 正是晚霞明艳的时候。 淡淡绯红金光穿透云层落下来,碎金般洒满街道。 京都大道上,赶夜市的人正忙着挑担子去摆摊,家家户户炊烟也起了,但一墙之隔的阮家,在这样的喧闹气氛里显得鹤立鸡群。 门口雕梁画栋两只狮子模样可怕,颇有震慑之威,十三道台阶上才是高高的门楣,阮家管家正站在外面迎客。 来客络绎不绝,全部都面带笑意。 那是对他的恭敬。 虽然都是些京城没有实权的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家眷,但来的人虽都身份不低。 江崇礼看着这一切,这只是他在京都的开始。 他坚信,他会一步一步,爬到那个顶峰的位置上。 这场宴会,一切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出现在宴会上,和一群人推杯换盏,到中途的时候,他有些微醉,于是出来,正好碰到那个孟家的孟小姐,来找阮江雪算账。 两个人在竹林里说话。 他闲来无事,就站在外面望风。 “做妃子不好么?”阮江雪说。 孟晚樱被逼急了:“可我不想入宫!我于你 分卷阅读136 有恩,你难道不该报答我?” 明明是孟晚樱占着上风的事情,却显得局促不安,到最后,甚至哭了,啜泣着小声哀求,“求你了,我不想再回那个鬼地方了!穷乡僻壤的,只有一堆刁民!而且我哥哥,他必须得出仕,不然,不然——” “山清水秀的,多好呢。”阮江雪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但仔细听,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江崇礼也不喜欢孟晚樱。 她的眼睛太功利,总让他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看着孟晚樱被捉弄,他站在墙边,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像是笑孟晚樱的愚蠢,又像是在笑那个年幼去拦孟辛帝的自己的愚蠢。 好个孟晚樱,小小年纪,就敢与虎谋皮。 最后被利用完了,丢在一边,真是好笑。 “你!”树林里的孟晚樱终于幡然醒悟,“你是故意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帮我,你让我这么冒险做事,到头来还想踹开我,要是我把事情捅出去,你也别想好过!我可知道,这事事关蒋煜文!万一我抖出去——” 里面的宴席已经开了,丝竹声传过来。 江崇礼靠着墙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派漠然。 “是非之地,”忽然有人这么说。 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很悦耳。 他躲在暗处,刚才因为走神,所以都没有发现居然有人走到了这边。 他心里一动,走出来,笑着问:“是非之地?” 来人是个姑娘,她吓了一跳,赶紧停住脚步,抬头看着他。 而后,这姑娘呆住了。 他今日穿的雍容华贵,一件金色的衣裳,头戴金冠,额边细碎的黑发散落在白皙的额角两侧,更显得眼睛深沉钟灵毓秀,象牙白的下颌锋利。 刚才在宴会上,不少夫人都看直了眼睛,她愣住,也是正常的。 “殿下。”她赶紧低头行礼,像是很害怕。 “这就没意思了,”他心里顿时索然无味。 他看着她,忽然伸出手,细长的指尖就要去抬她的下巴。 她却赶紧躲开。 他的指尖落在月光里,活像骷髅一般白。 “殿下,臣妇先行告退了。” “着什么急?我可特意给李国公府下的帖子呢,” “殿,殿下,请您自重!” 她已经吓得脸色发白。 “殿下,臣妇要走了。” 江崇礼并不让开,他垂头看着曲薇儿雪白的脖颈。 “你不怕世子,还怕我?”江崇礼好笑,“他可比我不算人多了,他没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找他报仇的?” “殿下……” “啧,这么漂亮的世子妃,就这么送到我手上。”江崇礼捡起曲薇儿落在肩膀上的几丝头发,捧在自己掌心细细地看,“我如果在此将你劫走了,你说他会怎么办?” 但曲薇儿只是沉默。 她越是不说话,江崇礼就越烦躁。 他那天做东,宴请这些京城的王公贵族,只是让阮江雪搭桥,试试这些人对太后的衷心,至于给李国公府的帖子,虽然是他下的,他却并没有料到曲薇儿会来。 李峰一定会来,因为他和李真一向不合,并且最爱恭维别人凑热闹。 但李真花大力气娶了曲薇儿,却舍得她来闯这里? 江崇礼正想说话,远远一道冷光反射过来,落在他眼皮上。 他警惕看过去。 那是一个姑娘,躲在屋檐的暗处,想来身手不错,竟未叫人察觉,她手里的刀已经出鞘了,落在江崇礼眼皮上的光,就是她手里刀刃的光。 而且—— 远远地,一堆家眷突然朝这里过来。 为首的是阮江雪的亲娘,一堆妇人叽叽喳喳,说要过来看美景。 大晚上有什么美景? 江崇礼瞬间了然。 李真给曲薇儿安排的这两个侍女,一个拿真刀,一个拿温柔刀。 江崇礼松了手,“去吧,世子妃。” “是,殿下。” 曲薇儿迅速溜了。 江崇礼望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他从小被李政在学宫欺负过,又跟薛金泽也有过节。 所以李国公府的所有东西,他都感兴趣!尤其还是一个能让蒋煜文闹绝食、让温昌斐落魄被充军的一个千金小姐。 “有意思。”江崇礼指腹捻动,意犹未尽。 阮江雪过来。 阮江雪道:“你在看什么?” 江崇礼立马挡住他的视线, 分卷阅读137 “没什么,人走了?” “打发了,真是麻烦。”阮江雪声线很冷,毫无人情味,一改刚才的散漫,“她不想入宫,但将她放在京城,迟早是个祸害,不如动手做了。” “随你吧。” 江崇礼随口应和,只扭头又看了一眼曲薇儿离开的方向。 说着话两个人就去宴席上了。 但他脚下在走路,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曲薇儿。 他觉得,这个姑娘,很不一样。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她清清淡淡的样子,却总是撩动他的心弦。 直到,这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是大明观寺要过浴佛节的那几天。 孟辛帝已经病入膏肓。 一派臣子不愿丢下孟辛帝这枚残棋,全部齐聚大明观寺,为孟辛帝祈福,另一派臣子支持太后,尽数随驾。 再加上,那天是江崇申主持,想要拥立新君的臣子,也唯恐有人刺杀江崇礼,全程诚惶诚恐地护驾。 因此,只久病的孟辛帝和一众妃嫔留在了皇城。 皇城无人值守,简直是一块肥肉,只是太后操弄权政,也不能有人想造反。 于是梦里的江崇礼便佯装回齐国,实则带着人,夜袭皇城。 那天以节日焰火为信号。 大明观寺焰火最绚烂的时候,江崇礼起事,几响炮药掺杂在京郊之外的烟花里,没人察觉出来。 等众人接到江崇申下属的急报时,江崇礼已经入主皇城。 他喜欢那个帝位很久了,但是那一天,他人却不在皇宫里,而是在大明观寺。 本来说好的阮江雪带人去包抄大明观寺,他却也去了。 寺里闹起来鸡飞狗跳,一堆文人吓得东逃西窜。 梦里帮他的人是个将军。 那人铠甲泛着冷光,手里宝刀开鞘,刀尖点着地,顺着刀锋淌落的鲜血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洼。 对方蒙着脸,他不知道是谁。 他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两个人站在一个禅房的门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直到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姑娘。 他身边寺院的小沙弥认人,说:“这是孟小姐,不是曲小姐。” 有人大手一挥:“滚吧。” 那姑娘赶紧走了。 屋里的人迟迟不出来,他想不明白,自己在等什么,于是下令,让人冲进去。 而后,门开了,他看着屋里坐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正是孟晚樱。 只是在这梦里,孟晚樱和白天他碰到的那个相比,更浪荡多情一些。 她身上穿着一件漂亮的衣服,那衣裳触手软绵,看起来却像皎皎明月,光华璀璨。 而后,他带去的将军好像动了怒,直接掐着孟晚樱的脖子,问道:“她呢?她去哪儿了?曲薇儿呢?” 曲薇儿—— 曲薇儿? 原来是找曲薇儿啊。 江崇礼在自己的那场梦里,忽然想起曲薇儿的样子,心里突然温暖了一点。 莫名其妙的,他笑了一下,突然就想让这场梦快点结束。 后来,孟晚樱被那个将军一把扭断了脖子,吊死在门口的大枫树上。 再后面,他就回了宫内,登上了帝位。 曲薇儿被送给了他,她父亲曲忧墨那老匹夫再众人刻意排挤之下,人身体每况愈下,后来,索性便长期告病。 曲薇儿被送到了宫里,她喜欢骑马。 好几次番邦进献了几匹骏马,曲薇儿思乡心切,于是在宫人的推波助澜下,直接选了一匹马,去跑个痛快。 谁知道,一次江崇礼带她打马球,她比赛到中途,马突然惊到开始发狂,将曲薇儿摔下马。 江崇礼当场震怒,直接抽出侍卫的刀,杀了那匹马。 热血喷溅出来,曲薇儿呆愣在原地。 从那以后,她再没骑过马。 他很难过。 他在登上皇位以后。 一是要对付太后的母族。 二是还有其他皇子和藩王都在蠢蠢欲动。 他在高压之下,性格变得更加阴鸷,甚至会梦游。 他在梦游时,会杀人。 虽然这事被阮江雪强力压下去,但最后还是被人查出来,被人以这个为理由,去疯狂的攻击他。 没人想要这样一个他那个样子的帝王君主。 他们都说他心肠如同蛇蝎,他看着梦里 分卷阅读138 的自己,也觉得像个鬼魅,恐怖又吓人。 后来,有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用先帝留下的密诏,成功将他逼退下位,他一无所有,为了保住性命,他在金耀台下,将曲薇儿送给了对方。 这场梦,是莫名其妙的。 但是却带着一点奇异的色彩,让他感觉非常的特别。 而且,更神奇的是,在他醒来以后,他心上缺了的那一块东西,突然好像是被补上了。 他一下子释然了,他不想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他只是明白,那个叫曲薇儿的姑娘,对自己来说,是特别的,这就已经够了。 他开始注意她。 他站在街角,看着她大张旗鼓将孟晚樱从国公府的前门送出去。 孟晚樱脸上惴惴不安,“薇,世子妃。” “我没想伤害你。”孟晚樱还是开口,“在齐家的时候,你跟我不一样,你是曲家的小小姐,但我,哪怕出了事也没人在乎。 曲薇儿却是神色冷漠。 和江崇礼在阮家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的语气漠然,就像是在跟一个和自己不想关的人说话。 早上赶早集的人已经起来了,大街上十分喧闹。 国公府处于热闹的地方,与早集只隔了一条街,行人要去早集,都要从这儿过。 路人三三两两,在晨光的照耀下,衣衫散着熹微而灿烂的光。 “我跟你不一样。”孟晚樱说,“我没得选,是齐红媚逼我的。我爹就是一个小官,我哥哥也排不上名号,而我娘眼睛都要哭瞎了,我没得选,我不能出事的,我得好好出嫁,做一个正经的夫人……” “薇儿,我不是你,我要是你,我不会像你这样,只会利用朋友,用权势作弄朋友,我……” “我怎么作弄你了?你父亲手脚干净没有案底的话,怎么会那么容易被调出京城?” “你强词夺理!”孟晚樱瞬间气炸了。 孟晚樱冷笑:“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今日把我这么高调地送府,不就是想让阮江雪知道,我和你是一伙的么。” “你明知道还要来,证明你自己认为值得。” “你!” “难道,你要说你是为了我才来的?” 孟晚樱脸涨得通红。 “送客。”曲薇儿淡淡道。 说完也不等孟晚樱说话,曲薇儿扭头就走了,孟晚樱碰了一鼻子灰,没好气的上马车回府。 而后曲薇儿回了曲家,要去见她的父亲。 江崇礼想了办法,用一个信鸽引了曲薇儿出来,又找人暂时拖住薛金泽。 他将地点定在城外的一个废弃的城隍庙。 夏日里草木旺盛,草丛齐人腰身高。 他就等在屋里,他听见有人对曲薇儿说道:“世子妃,她一直在里面。” 曲薇儿道:“我知道了,有劳。” “不敢。”这人退后。 她们来的大张旗鼓,带的人并不少。 曲薇儿由侍女陪着进门。 侍女抬手推开门,坏了半扇的门不堪重负,吱呀一声掉在地上,惊起一地灰土。 “咳咳。”曲薇儿被呛到。 “谁?!”随从里有人喊一声。 草丛里突然出现不少蒙面的黑衣人,各个手里拿着弓箭。 刹那间,箭雨密密麻麻朝着曲薇儿带去的人洒去。 侍女将曲薇儿藏在自己身后。 曲薇儿一个踉跄,进了门里,里面空荡荡的,毫无人烟。 曲薇儿走进来。 他一直在等她,看她朝着自己走过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 江崇礼忽而心里一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是谁?!”曲薇儿吓了好大一跳。 “不认识本宫了?”江崇礼细白的指尖撩起破白帐幔,水红唇角弯了弯。 “是你。” “看来还是认识的。” “你放开我。” 江崇礼任由曲薇儿挣扎,眼里笑意逐渐加深。 他好容易抓到的兔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掉呢? “世子妃,你倒是胆子不小。” “你!” “生气了?”江崇礼看见她因动怒,而眼角微红,不知怎么,心里微疼,就松了手。 “是你!花湘是你的人!” “不错。”江崇礼认得爽快,他指尖就要伸过来掐曲薇儿下巴。 曲薇儿厌恶地看他一眼躲开来。 她朝后面退,意图出去,江崇礼冷冷一笑,就去扯她袖子。 曲薇 分卷阅读139 儿着急忙慌后退一步。 她才走到门边,突然被一只手拦住,是薛金泽,薛金泽动了怒。 薛金泽为了他的世子妃匆匆赶过来,他眉心蹙起,双眼沉沉含着随时会爆发的怒气。 薛金泽说道:“你的眼睛再落在她身上,我不介意把它剜下来。” 江崇礼不笑了。 薛金泽给李政做帮凶,以前李政没少欺负江崇礼。 小时候的恩怨江崇礼全都记得。 江崇礼拇指捻动了一下。 指尖还留着曲薇儿手腕的细腻触感。 “世子不觉得如此对本宫说话,稍显不妥么?” “你应该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他不怕薛金泽。 他依旧找人盯着曲薇儿的一举一动。 曲薇儿一切都如常,只是在大明观寺这天,她终于不太正常了那么一下。 她找了薛金泽给她的两个侍女,居然打算溜进京城去。 他看着她们三个站在寺外说话。 一个侍女说: “世子妃不必忧心,奴婢听闻世子妃马术不错,且这匹马是奴婢训练的,很是乖巧。” 曲薇儿点点头,接过缰绳,轻声说:“多谢。” 她手爱怜地摸摸鬃毛,马通晓人意,打个响鼻。 曲薇儿春花般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意。 几人翻身上马,快绿和怡红一左一右,跟着曲薇儿。 走过几步之后,阴霾一扫而光,曲薇儿自如不少。 三个人马不停蹄,到城中时,刚刚暮色时分。 曲薇儿牵着马,戴起帽兜。 她的一个侍女按照画册的地址去问路,另一个警惕的站在曲薇儿身边。 城中四处升起袅袅炊烟,一派祥和,路人过路,也并不驻足。 问过了路以后,他们三人翻身上马,一块朝着一个地方去。 她们最后停在一个破茅草屋边。 那是一个屠户家。 那个茅草屋收拾的温馨甜蜜,虽然四邻的建屋地基都离他稍有距离,但院中栽植一颗虬根老梅,又用木棍围了篱笆。 此时鸡已经上架,屠户的儿子正挨个点着鸡。 “七、八,又藏树里,娘!”他扯着脖子叫:“娘,芦花又躲树里。” 屋里传来妇人声音:“小崽子,天天数。院墙就那么低,能跑到哪儿去?赶紧的回来吃饭!” 江崇礼躲在暗处,看着他们在一块说话。 他不大能看得清曲薇儿的神色,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寻常。 过了一会儿,那个屠户回来了。 他一通咳嗽,小孩抓着门扉,高声叫:“爹回来了。”瞬间撒丫子跑出门,不一会儿,从黑暗里,他带了一个人出来。 曲薇儿她们借着喝了一碗水之后,便离开了。 曲薇儿心下了然,几人正站着, 她们迅速出城。 城中夜无宵禁,热闹非常,曲薇儿只驱着马在前面慢悠悠走,一直躲避着行人,唯恐惊马伤及路人。 两个侍女跟在她身后。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才一出城,曲薇儿突然抓着缰绳,飞驰朝着大明观寺奔去。 路上没有行人,只两边树木高耸入云,仿佛鬼影憧憧。 马蹄踏在地上,溅起泥土,一瞬已经在远处。 曲薇儿卧低身子,伏在马背上。 江崇礼一路跟随着,送她们到了大明观寺下面,才离开。 而后就是他兵败。 那天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他带走了曲薇儿。 外面风声呼呼,不时传来一声寒鸦长啼。 四周火光影影绰绰,落在窗纱上的人影不甚清晰。 曲薇儿悠悠睁开眼睛,就被面前的他吓了一跳。 江崇礼离她很近,打量着她。 “醒了?” “殿下。”曲薇儿垂下眼睑,不和他对视。 “还是睡着的时候好,乖巧点。” 江崇礼意兴阑珊地靠回去。 在朝着邢北塔走的那段时间里,他本来应该是惶恐的,害怕的,毕竟江崇申和薛金泽随时能追上来,但却相反,他思绪平静,经常看着曲薇儿会发呆。 一路上风餐露宿,连下属都开始有意见。 他近年来养尊处优,但却一点都不觉得受苦,反而很希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京都里一直零散的有消息 分卷阅读140 传出来,虽然听着没问题,但他总觉得不正常。 照他以前的性格或者想法,他会猜疑,但这次不会。 或许是人在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会有一种预感,不会和命运挣扎,反而平静的厉害,他很享受这样的日子。 关于那场奇怪的梦,他始终没有和任何人提及,但是他偶尔也会想,那场梦那么真实,会不会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回味着梦里曲薇儿待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她喜欢红色的裙子。 她会坐在宫墙下,梦里的那个曲薇儿总是盯着高高的泡桐树,和年幼的自己仿佛一下子就重叠在了一起。 她会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宫人都瑟瑟发抖,她进来,小声的安抚他。 她会在他梦游醒来一睁眼的时候,正巧在他身边不远处。 她害怕他,却能去愿意碰一碰他的伤口。 他并不记得自己母妃的样子,却觉得他的母妃,应该和曲薇儿有些相似才对。 温柔,善良。 曲薇儿被送进宫后,显然是厌恶他的,但她不怎么表露,大约是害怕连累到曲家。 比如,一看见他,就会立马站起来。 比如,总是偷偷问宫娥,曲家怎么样。 梦里的她没有现在活泼。 总是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 所以,他更喜欢现在的曲薇儿。 即便,这一世她并没有靠近过他。 —— 江崇礼躺在地上,他望着皎洁明月,脑子里走马灯一一闪过。 他看到那个年幼的自己,迈过高高的门槛,步履阑珊地朝着孟辛帝走去。 一瞬间,仿佛铺天盖地的紫色泡桐盛开。 “桐花开了。” 他说。 61. 第六一章:决定 继续出发邢北塔。…… 两队人马对立, 都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江崇礼。 谁都没有料到,江崇礼会选择这么结束一生。 好半天,阮江雪说:“都杀了。” 他嘴唇薄薄, 吐出来的字让曲薇儿浑身一震颤悚。 曲薇儿不可置信:“你明明方才已经答应了他,怎么能出尔反尔?!” 阮江雪扯动嘴角,似笑非笑:“出尔反尔?世子妃, 做人质久了, 您怕是忘了,是他挟制你跑到这种鬼地方来的。如非是他,这个时辰,你应该在京城里。” “那阮大人又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不过是抓一个走投无路的反贼, 值得阮大人在此风头浪尖上冒险?” “当然值得。”阮江雪眼睛一眯,俄尔睁开漾开笑意:“曲小姐, 明人不说暗话, 事到如今, 我奉命来追剿逆臣, 而世子, 一早就带人追往齐国去拿下郑子晖,只是消息走的慢,想必你现在还不知道。” “郑子晖?”曲薇儿一愣:“阮大人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好叫你明白, 你的世子眼中, 领功复命比你更重要。”阮江雪吩咐:“都解决了, 然后带她来客栈见我。” 他一发话, 身后的侍从瞬间握紧了刀。 侍从里有人问:“那十四、不,逆臣呢?” “带回京城,圣上要验明真身。” “是,大人!” 阮江雪扭头就走了。 深秋里, 又是凉夜,简直冷的要滴水成冰。 江崇礼已经身死,剩下的下属成了无头苍蝇,一个个早就六神无主,听了阮江雪的话,都想拿曲薇儿当免死金牌,于是他们不去和阮江雪的人厮杀,反而都扭头过来,想争抢曲薇儿。 曲薇儿也察觉了,后退一步躲开,立马阮江雪的人就扑上去将她隔绝在自己身上。 双方厮杀在一起。 曲薇儿被一个人反剪住胳膊,直接拉着出了大宅。 这个宅子一早被废弃了,此时破旧退色的春联边,正站着阮江雪。 他出了门并未走,而是站在门外,遥遥听着里面的打斗声,一抬头见曲薇儿出来了,满意地勾唇一笑。 他身边恭敬站着几个人,侍候他上了轿子。 曲薇儿被推上另一顶轿子。 这轿子又宽又大,灯芯绒触手厚重。 这是男人的轿子。 曲薇儿心里一顿。 难不成一开始,阮江雪没有打算要了江崇礼的命? 曲薇儿脑子里乱成一团,轿身周围跟随着六个人,她逃不走,索性安静待 分卷阅读141 着。 走了一会儿,很快到了一个客栈的后门。 这里快靠近邢北塔,来住店的人并不多,尤其夜里,三三两两亮着灯的窗子,更显得冷清异常。 阮江雪一早跟客栈老板打过招呼,因此后门开着,并无人值守。 两顶轿子在后门出停下,曲薇儿被半推着进了客栈里。 阮江雪住在二楼的天字号客房。 他出去那么久,屋里的蜡烛都未熄,因此一进门,仍觉得十分温暖。 客房里一进门的地方,放了一张茶水桌,往里走,撩过纱帘,里面靠窗的地方,放置着一张大书桌。 此时灯火幽幽,阮江雪就在书桌对面坐着。 他一身寒气,抬手解下大氅,让人先下去。 屋子窸窸窣窣一阵忙过后,只剩下了曲薇儿和阮江雪。 “你想什么?”曲薇儿问:“即便世子先下不在此地,我若是有三长两短,他不会放过你的,更何况,还有我父亲并三个哥哥。” “威胁我?”阮江雪笑着摇摇头,他毫不在意,只垂着眼睑,从桌上一堆纸张里挑挑拣拣的找东西。 好半天,他总算找到,拿出来,放在书桌上朝曲薇儿面前推了推。 “看看。” 曲薇儿也好奇,就扫了一眼。 但这一眼扫过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怎么可能! 这—— “你果然见过。”阮江雪冷笑:“李真也是聪明,找人画的遗诏简直能以假乱真。” “可惜了。”阮江雪说:“他手下的人到底不干净。” “你什么意思?” “这幅是怡红给我的,是真的,对么?”阮江雪道:“我之前找到的那一份,上面标注阴兵是在邢北塔的方向,我原也以为自己找的是对的,后来怡红又拿来一份,我找人测算过,世子果真狡猾,做了两份图。可怜十四殿下,头也不回直奔邢北塔。哪怕邢北塔是——” 阮江雪突然一停,看着曲薇儿,又道:“来人。” 门开了,一个侍从走进来。 阮江雪吩咐:“带世子妃先去休息。” “是。”那人行个礼,带着曲薇儿出去了。 曲薇儿被带进隔壁的屋子。 如果阮江雪说的是真的,那倒是可以解释的明白,为什么这几日她一直在留线索,却并没有人追上来。 但是薛金泽为什么会对明晃晃的暗号视若无睹,而去追郑子晖? 曲薇儿想不明白,但今晚看见江崇礼死在自己面前,曲薇儿心里百味陈杂,一时之间也睡不着,思东向西,到快黎明的时候,才来了一点睡意。 她睡着没多久,外面就有人敲门:“世子妃,该起了。” 曲薇儿惊醒,从床上直接坐起来,那人并不进来,只是确定她醒了以后,站在门外说:“世子妃,阮大人让您收拾一下,今天中午,我们出发。” “去哪儿?” 那人不答话了。 曲薇儿又问了几遍,那人依旧不说话,只是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 曲薇儿现在落在阮江雪手上,阮江雪和江崇礼不一样,江崇礼她尚且了解一些,但阮江雪—— 曲薇儿两眼一抹黑。 到中午的时候,阮江雪果然来找曲薇儿。 只是他换了一身当地人的衣裳,看起啦就像个普通走江湖的人。 “我们不是回京吗?”曲薇儿问。 “回京?你是在做梦吧。”阮江雪冷笑:“不会京城,继续去邢北塔。” “你明明有真的遗诏,为什么还去邢北塔?” “关你什么事。” 江崇礼昨晚死了以后,阮江雪就一直一脸黑气,随时都要发脾气。 江崇礼皱眉,道:“别问了,你现在没得选。” 曲薇儿撇撇嘴,她确实没得选,于是接过江崇礼给她准备的男装,换好以后,一行人分散开就继续出发了。 路上经过昨晚的大宅子,宅子门口不少衙差跑来跑去,想必是阮江雪让他们来处理后续的。 一行人,磕磕绊绊的,在十五天后,终于抵达了邢北塔。 62. 第六二章:殉葬 我要你给去陪他!…… 邢北塔位于朔北最严寒的地方。 阮江雪虽然奉旨来追捕江崇礼, 但是在他了结江崇礼之后,还一直朝着邢北塔前进,路上的这几天, 曲薇儿见不时有京都里的人来送信。 阮江雪的脸色不是一星半点的 分卷阅读142 难看。 终于到邢北塔这一天,守着邢北塔的官员一早就率众人来迎接阮江雪。 阮江雪并没去,只让下属抬着一顶空轿子带了曲薇儿去, 而后他自己一个人去了邢北塔。 州府接待的筵席十分丰厚, 曲薇儿被乔装成一个男侍从,她好吃好喝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曲薇儿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阮江雪站在屋里。 早上天亮的稍迟,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 “谁?!” “是我。”阮江雪声音不含情绪, 一夜过去, 他显得疲累, 人真的身姿也没那般挺拔, 似乎偶感风寒, 声音微微有些哑。 “你又想干什么?大清早的,故意来吓我。”曲薇儿坐起来,没好气道:“我说阮大人, 你既然已经知道遗诏是假的, 你又拿到了真的遗诏, 干什么还要来这儿?” “你不懂。” 曲薇儿嗤笑。 她有什么不懂? 江崇礼的母妃家犯错后, 有一部分人判了斩刑,另有一部分人被发配来了邢北塔做苦役。 但是早已过去了十余年,物是人非,连江崇礼都不怎么寻根了, 阮江雪只是江崇礼谋反路上的一个搭伴,还会好好来找么? 按照情理来说,阮江雪不会,但州府和阮江雪的侍从却从昨晚开宴开始,就表情凝重且尴尬,直接就证明了曲薇儿的猜想。 曲薇儿摇摇头。 反正这只是阮江雪的事,和自己无关。 “他喜欢你。”阮江雪突然说。 曲薇儿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阮江雪说的是江崇礼。 “那次宴会上,我就知道要坏事,果然。”阮江雪轻轻一笑,声音格外清透,听得曲薇儿头皮发麻。 “我为了阮家,不得不杀了他,江崇申不看见他的尸首,是不会罢休的。但是没人知道你被他带来这儿的事情。” “你想干什么?!” 一缕不详的感觉突然弥漫起来。 阮江雪在曲薇儿还没有喊出声之前,直接走进来,一把撩起帐子。 外面疏疏的天光透进来,照在他身上,他平常明朗的五官,此刻扭作一团,仿佛没有魂魄一般,只定定看着曲薇儿。 “曲薇儿,我要你给他陪葬。” “你!” 阮江雪直接下手,一记手刀砍着曲薇儿脖子上。 曲薇儿瞬间失去了知觉。 ———— 等曲薇儿再醒来,只觉得眼前影影绰绰的飘着光,远远的传来锁链在风里碰撞的声音。 曲薇儿扭扭手腕:“这是哪儿?” “塔里。” 阮江雪不带情绪的生意传过来。 曲薇儿一个激灵,瞬间灵识归位,看着周围。 她确实是在塔里。 她知道这个塔。 塔身高八十一丈,曲九九归一之一,内设子午线,将塔分割成阴阳两面。他们此时站的地方,应该是阴面。 只有细微的光透射进来,墙壁上点燃着簇簇蜡烛。 在烛光下细细看去,上面是一连串的画。 曲薇儿停着的这一块,正画的是一个侍卫去抄家的样子。 先帝将那些家族犯了大错的人,都送到这儿来,而且将过程始末雕刻在墙上,要让他们活着的人,每天到这儿来忏悔。 想来应该是江崇礼的母家。 “你要干什么?”曲薇儿问。 “我要你给他殉葬。”阮江雪说:“如果不是你,他不会错过机会,他一生机会少得可怜,我本以为他能翻身的。”阮江雪仰着头叹口气,像是压抑到了极致,随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曲薇儿道:“其余的,我不能帮他,但你,我想他是高兴你去陪他的。” 曲薇儿心里一凉。 这个疯子。 “还在想你的世子?”阮江雪冷笑:“我本来也以为那个遗诏是真的,他只要到了这里,兴许还有机会,但怡红送去了真的遗诏,我就知道,他活不了了。我也帮不了他,所以我就在沿途,将你留下的信号,都换给了郑子晖。现在,你的世子正在啃那块骨头呢!没人会来救你。” 原来是这样。 曲薇儿明白了,怪不得一直薛金泽没有找上来,但是薛金泽怎么会这么简单就相信了自己是被郑子晖带走了的呢? 曲薇儿正想着,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冷。 她侧头一看,是阮江雪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分卷阅读143 “昨天晚上,我听着外面人忏悔,其实你说他们有什么好忏悔的呢?”阮江雪笑出声,口气无奈:“想来也真是可悲,这样冷的地方,还要忏悔,而且他们有些人,居然在日复一日的忏悔里,真的觉得自己是有罪的,枉我还想救他们出去。” 阮江雪说:“就这样吧,我跟你说的够多了。黄泉路上,你陪着他,我也就放心了。” 阮江雪的手抬起来,狠狠朝着曲薇儿脖子上划去。 曲薇儿吓得闭上眼睛。 在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事情。 上一世,她独自死在风雪里,那个声音叫她重生了,她当时想着,重生之后,她一定要报答薛金泽,这一世,她也算报恩了。 薛金泽对她的好,让她觉得重活一世是值得的。 她见过屠夫,因为屠夫的儿子小满而放了屠夫。 她遇到江崇礼,也看着江崇礼自裁在她面前,再不能伤害她一分。 还有曲家。 上一世家破人亡的曲家,起码在这一刻,都还是齐齐整整好好的。 所以她的重生,也是有意义的,只是可惜,她不能再陪着薛金泽走下去。 曲薇儿漫无目的地想着。 忽然面前‘叮——’地一声响动,曲薇儿抬头,就见远处站着兰聘,兰聘气喘吁吁,显然是匆匆忙忙跑来的。 “好你个阮江雪!”兰聘冷笑:“还真是被你骗了。” 阮江雪见势不妙,一把抓住曲薇儿拖起来,人靠墙壁站着,笑一声:“来的倒是挺快的,不知道你们那位世子,此时可好啊?” “你!”兰聘暴怒,气得脸色涨红:“果然是你的手段。” 曲薇儿忙问:“世子怎么了?” 她又想到那个不详的梦。 63. 第六三章:抉择 那是个是非之地。…… 那个梦里, 在她要抓到薛金泽的一瞬间,薛金泽化成了一团烟雾,就此消失在繁花烂漫的小径上。 兰聘道:“世子无碍, 世子妃不用担心。” “那就好。”曲薇儿松口气,人一瞬间脱力往下滑了一点,阮江雪下意识去抓曲薇儿, 就见一只冷箭狠狠朝着他面门飞过来。 阮江雪心里快速做出抉择, 扔开曲薇儿,扭身朝着黑暗的走道中跑了。 此时兰聘的身后终于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是兰聘的援军。 兰聘见曲薇儿摔在地上,她发髻散开,微微沾了一些灰土, 双眼无神,半晌, 竟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兰聘惴惴不安:“世子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世子尚在驿馆昏睡不醒, 您看……” “他怎么了?” “我们被障眼法迷惑,一路追过去,遇上郑子晖的埋伏, 但好在世子早有准备, 且急于找到世子妃, 便与郑子晖达成协议, 郑子晖那边便放行了,谁知,怡红乔装成快绿,还是在途中伤了世子, 她在刀上不知涂了什么粉末,很是厉害。” “那世子……” “世子昏睡前,给属下指了路,属下才得以找到世子妃,至于世子,属下离开前,世子一直昏睡不醒。大夫说……”兰聘打量下曲薇儿神色,轻声说:“应不算小事。” 曲薇儿猛地抬头盯着他。 “属下临走前,世子有留下话。” “他说什么?” “世子说,长路风雪,红馆雪樱。” 曲薇儿默念:“长路风雪……“她瞬息明白了薛金泽的意思。 难道…… 薛金泽也是重生的? 她死在风雪天里,彻骨的寒意,让她至今仍旧会有丝丝绕绕的感觉,仿佛那寒气成了一张蛛丝,一直紧紧地缠绕着她。 在她向薛金泽坦白的那一瞬,那些寒意才消褪,现在一提起,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 这一世,曲薇儿一直记得上一世和薛金泽在花楼的相遇,她始终觉得不详,所以早就将曲家原先栽植的蔷薇花都挖光了。 薛金泽昏迷不醒,他留下的这句话,不正是指向了上一世的初遇和结尾么? “他在哪个驿馆,我要去见他。”曲薇儿道。 “这……”兰聘面露难色:“世子妃还是不要去的好。” “怎么?” “新帝登基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先帝遗诏,世子是走不了的,世子妃此时回去,他们……” 这 分卷阅读144 些曲薇儿自然能想到,但是这个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在薛金泽身边。 她见过真的遗诏。 或许在薛金泽再要她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现在的境遇。 遗诏是薛金泽给她的最后的一个筹码,如果她识时务,她就应该现在在兰聘的护送下,走的离京城越远越好。 但上一世已经错过了,这一世,她又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世子妃的父兄已经在几日前已被世子送至雁国小镇,他们都有新的身份,世子妃,您看……” 曲薇儿轻轻阖上眼皮。 薛金泽考虑的太周到,将她安排的清清楚楚,他算准了不让她再到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去。 曲薇儿和兰聘两人都沉默下来,此时,去追阮江雪的人返回来,脚步声窸窸窣窣。 曲薇儿抬头,就见这些乔装的侍从,将阮江雪挡在他们中间,但是曲薇儿透过他们的腿,看见阮江雪被拖在地上,膝盖松松垮垮的,想必不死也伤的厉害。 曲薇儿打定主意,道:“兰聘,我要回京城,去见世子。” 她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是非之地里。 64. 第□□章:驿馆 以毒攻毒的办法。…… 兰聘拗不过曲薇儿, 只能带她回京都。 夜里阴风阵阵,正是冬月雪冷时分,大街上静无一人, 厄长的官道上只余两旁商铺的灯笼在轻轻摇晃。 “京城怎么这个样子?”曲薇儿微蹙眉。 “还不是新帝闹得。”兰聘冷笑一声,坐在车轩上轻声喊道:“驾!”,马车朝前行驶, 偶尔会遇上几行巡夜的士兵, 但他们大多都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并没有什么要盘问的意思。 “京城中现在乱的厉害。”兰聘仔细给曲薇儿讲:“世子妃到驿馆后,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只乔装成侍女进去侍奉, 属下对外会说,世子妃并没有回来, 虽然——” 虽然兰聘不知道这样能瞒多久。 但是薛金泽一天不醒来, 他就只能这样。 “国公爷呢?”曲薇儿问。 兰聘正在走神, 突然被提问, 他‘哦’一声, 神思倦怠的道:“新帝登基之后,对国公府上下十分优待,国公爷近来一直忙于筹备筵席, 并不插手世子的事情。” “那阮家呢?” “都被抓了, 现在都蹲在牢里, 就等提审了。不过——”兰聘冷嗤一笑, 眼里全是轻蔑:“阮江雪为了帮江崇礼,在京城之中树敌不少,此番他没了人头,留下的一家老小, 就成了盘中餐,估计是挨不到提审的时候。” “嗯。” 曲薇儿应一声,不再问了。 她实在厌倦这些东西。 无休止的争斗,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权利,但似乎,权利又不是全然虚无缥缈的,人活一世,称王称帝,是该争上一争。 但是,这不是她所想要的,她活第一世的时候,被携裹着朝前走,活第二世的时候,又无暇脱身再次掉进漩涡里,幸好薛金泽救了她一把。 “薛金泽——” 曲薇儿默念。 马车在潇潇风雪里,很快到了驿馆。 驿馆也是静悄悄,只一个账房先生正在借着一豆灯火靠在柜台上算账,他不甚灵便的手翻过一页又一页,不时拨动算盘清点。 长夜空寂,烛火哔哔啵啵作响。 兰聘下了马车先进去,楼上放哨的人早就看见兰聘,立刻下来,老账房先生对于他们半夜里来来去去,早就司空见惯,头也不抬。 兰聘冲他喂一声,吩咐:“收拾出一间客房。” “是。”老账房拖长声音上楼了。 兰聘扭身要去叫曲薇儿,又自觉不妥当,喊了个侍女去接曲薇儿。 曲薇儿披一条黑色的斗篷,为了掩人耳目,又用帽兜遮住了脑袋,因此侍女上前,抬起手腕一撩帘子,就见马车里露出一个精巧的下巴。 那下巴尖而白皙,清丽的下颌骨一划,就躲进阴影里。 侍女愣了一下,赶紧扶着她下了马车。 曲薇儿道:“劳驾。” 侍女赶紧道:“不敢不敢。” 下了马车,曲薇儿在客栈门口站定,兰聘说:“世子妃不必忧心,没人管世子的情况,这些时日,除了一个姓许的老太医,没人来。那个老太医是宫里的人,不能信,但是云英真人一直在亲自照看。” “嗯。”曲薇儿点点头。 云英真人的医术,曲薇儿是信得过的。 兰聘和曲薇儿进了门。 兰聘本来要带曲薇儿去见薛金泽,曲薇儿却迟疑了, 分卷阅读145 她站在门边,突如其来的不知所措。 毋庸置疑,她是想见薛金泽的,但是,近乡情更怯,她站在楼下,仰头看向楼上的红栏杆。 最后曲薇儿还是决定先去梳洗。 侍候曲薇儿梳洗的侍女话少却伶俐,帮她梳洗过之后,引了曲薇儿去见薛金泽。 此时已经是子夜,正是许太医问诊的时间。 门口站着几个小童,都是许太医的门生,各个懒懒散散站着,见有人过来,都回头张望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莫名给这个阴沉沉的客栈增添了一丝活泼的人气。 曲薇儿提着灯笼,她换的是侍女装束,刻意用胭脂水粉将眉眼之间的艳遮住了几分,但瞧上去仍旧是清丽的。 一个小童看着曲薇儿,眨巴了两下眼睛,目光追随着她进了房间。 屋子里点了好几只大蜡烛,照得明如白昼。 兰聘站在床榻边,床榻外的纱窗边快绿正在小声和一个侍女说话。 光影流转在整个屋子里,曲薇儿听到有人轻手在她身后闭上了门,‘咯吱’一声轻响,格外刺耳。 “薛金泽——”曲薇儿轻轻喊了一声。 他从来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上一世他是不苟言笑的,这一世他是沉默寡言的,她的印象里,他总是能逢凶化吉被人所惧怕的,而不是这个样子,躺在一个站满了腐朽味道的屋子里。 他轻灵而威严的魂魄似乎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副似给人做纪念的躯壳。 “薛金泽。” 曲薇儿不能再克制自己。 风自窗外呼啦啦吹过去,仿佛将上一世和这一世合并起来。 风雪夜里寒窗冷,两人生死相隔。 身边的侍女轻轻捏了一下曲薇儿,许太医恰好回头喊门生:“药匣子呢?给老夫拿进来。” 侍女轻巧站在曲薇儿面前,挡住许太医的打量。 许太医不当回事,接过门生端过来的盒子,给薛金泽扎了几针后,长叹一口气,等着时间到了,他才带着一堆门生前呼后应地出门去。 守在屋子里的侍女规矩的听从兰聘的命令出去了,只有快绿还在。 等许太医走远点了,曲薇儿立刻扑上前去。 “哎你干什么?!”快绿惊叫一声。 曲薇儿不管不顾,她单手撩起纱帘。 薛金泽正安静地躺在床榻上。 他眉骨深邃,鼻梁高挑,水红色的唇线微微下垂,一头乌黑的头发扑散在枕头上,他被照料的很精细,即使病了这些日子,看起来气色也上佳。 快绿跑过来,打眼一扫,登时心里一惊,下意识扑通跪下:“世子妃——” 曲薇儿在床榻边坐下,握起薛金泽的手。 他的手仍旧是温暖的,但是却像是欠缺了生机一般,不能再回握着她的手。 在这一瞬间,曲薇儿心里突然升腾起无数的恨意。 她恨怡红的反咬一口,也很国公府人的薄情寡义,更很江崇申和江崇礼为了皇位而害了薛金泽性命。 但是恨到最后,她骤然愣住。 如果不是她,薛金泽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么—— 曲薇儿微微颔首,看着跪在地上哭泣的快绿。 快绿消瘦了很多,人几乎有些脱相的意味,尤其此时肩膀一颤一颤的,更是显得孱弱。 “起来吧。”曲薇儿道:“这些日子,有劳你照料世子了。” “不不不。”快绿猛地摇头。 她脸上泪水未干,下巴瘦的尖尖,本来该是梨花带雨让人动容的,但莫名,曲薇儿心里像是被一根刺扎到一样。 曲薇儿硬了语气:“去喊我师父过来。” “嗯。”快绿不知道她心境转变,见她还肯吩咐自己,一抹眼睛赶紧起身跑出去了。 曲薇儿等着她脚步在空阔的长廊里响起,那脚步声像是踩在曲薇儿的心上,一下一下,一声一声的,又坠疼而绵长的,让曲薇儿不由得湿了眼眶。 未几,有人推门而入,来人走得太急,几乎是扑进门来的。 “薇儿——” “师父。”曲薇儿淡淡笑了笑。 云英真人见她形容消瘦,微微叹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朝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后脑勺。 当年上山去找他的姑娘已经长大了,且如此伤情。 云英真人对她,一直视若妹妹,他喜欢她无忧无虑的骄纵小姐样子,也喜欢她的单纯和天真无邪,但是—— 云英真人掩在袖子里的手不自主紧着拳头。 短短时日,一切物是人非。 云英真人轻声安慰她:“没事,不要哭了,有师 分卷阅读146 父在的。” “他安顿了我父亲和哥哥,也安顿好了我,但是他自己一个人,整天躺在客栈里。”曲薇儿几乎哽咽。 她从不觉得这世上有人可以对着和自己没有血缘的人,如此照料周到。 “都先下去吧。”云英真人挥挥手。 屋里的侍女鱼贯出去,行在最后的侍女轻巧闭上门。 云英真人在床榻边坐下,目光落在薛金泽脸上,语气有些得意:“是不是看起来像是只睡着了?” “嗯。”曲薇儿应一声,又“嗯?”地瞪大眼睛追问:“师父!” “嘘——”云英真人眉眼一松笑开。 “我那日见危险,就用银针先封住了他的脉,后来回来之后,江崇申让太医院会诊,诊治的结果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他们都束手无策,说他以后就是废人一个,只能躺着了。” “那怎么——” “别着急,听我说。”云英真人说:“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他并未全然睡着,只是那毒确实厉害,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一种劲道相似的毒,来以毒攻毒,一直在试,是有些起效的,不过许太医每天来,我不好做得太过被他察觉。” “你,你是说——” “嗯。”云英真人笑了:“假以时日,世子会醒来的,师父答应你,会给你一个好好的薛金泽。你不必惊慌,我看你这样子,是打算乔装留在这里,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江崇礼虽然旧部全被歼灭,但是江崇申态度并不明晰,他也许会对你不利,所以,在薛金泽醒来之前,你不可以出驿馆,尽量深居简出。” “是,薇儿都听师父的。”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幽幽烛火下,薛金泽的眼睑似乎是动了一下。 65. 第六五章:回府 湖边怎么这样冷。…… 长夜沉寂, 灯火却是璨明。 烛焰猛地一窜,花墙上的人影一瞬被拖长。 “薇儿,”云英真人斟酌后, 道:“怡红在刺杀世子的时候被当场擒拿,但后来她拼死跑出去,又被人用马匹活活拖在地上拖死了。” 曲薇儿瞳孔一张, 眼底深处全是惊惧。 “你别怕。”云英真人自知说错话, 眼睫扑闪一下,又道:“当时世子昏迷前,要兰聘不得伤快绿,且待她一如往常, 当时世子下令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怡红的下落, 后来知道了但碍于世子已经昏迷, 就没空提及此事, 也是今晚, 见了你, 我才想起来还有这桩事情没有了。” “那,”曲薇儿沉默了一会儿,嘴唇翕动问:“尸, 尸首呢?” 她很抗拒提到那种不好的词汇。 云英真人道:“面目全非, 我着人就地葬了。” “嗯。” 云英真人又待了一会儿, 他忙着去调制药浴, 便先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曲薇儿和薛金泽。 这间屋子薛金泽住了一段时间,他虽然昏迷着,但照料他的人都极其用心。 里面的桌椅摆设, 丝毫没有客栈的痕迹。 反而雕花橡木灯、八宝什锦盒,以及博古架,将这间屋子摆的像是在他的世子院子。 曲薇儿靠着窗栏,外面月光落在窗纱上,影影绰绰地投射在她的裙摆和手上,曲薇儿伸手去接下,光灵动地一跳,溜走了。 “真不乖。”曲薇儿撅嘴。 末了,曲薇儿又叹口气。 窗纱外,隐隐传来低低的女人哭泣声,喑哑而遥远,像是久年不散的梦魇,天罗地网一样盖下来。 曲薇儿额头青筋一跳,她眼睛骤然一闭,复而睁开,快步出了门。 走廊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所有门扉都紧紧闭着,但屋梁上挂满灯笼,悠然飘洒的灯光下,倒不显得阔荡。 楼下坐了两桌人守卫,正在喝茶,大门边几个带刀的守卫也在来回走动,他们脚步轻轻,似乎对客栈里的哭声已经习以为常。 曲薇儿下了楼,立刻有人迎上来。 “世子妃。” “谁在哭?” 几个人面面相觑,继而,有人轻声道:“是快绿。” 曲薇儿的怒火瞬间去了大半,她点点头转身要上楼,但走到楼梯边,脚才踩上去,忽然又转头问:“快绿呢?” “在后院的客房里。” 曲薇儿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转身上了楼。 这一夜,曲薇儿在薛金泽旁边睡下,灯火太亮,她睡不着,但等她熄灭了所有的灯盏,再躺下去的时候,却睡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外面月光消失,风韬雨晦,曲薇儿靠在薛金泽怀里,朦胧间,曲薇儿悄悄朝薛金泽身边靠了靠。 她闻到薛金泽 分卷阅读147 身上淡淡的药味,有些苦涩,但却让她异样的踏实,就这么靠着,曲薇儿最后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曲薇儿是被吵醒的。 兰聘在外面敲门:“世子妃,二公子来了。” 他语气并不好。 曲薇儿一咕噜起来,看看薛金泽,薛金泽还是像昨天一样睡着,曲薇儿整理下衣服,模糊间总觉得昨晚自己似乎是被薛金泽往怀里带了带。 因为她睡觉总是不老实,怕压到薛金泽,但谁知道,早上起来自己的衣带被压在薛金泽腰身下面。 “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曲薇儿叹口气。 “世子妃,你起了吗?”兰聘催。 “起了起了。”曲薇儿胡乱应一声,她起身去开门,楼下乱糟糟的,似乎是有人在吵架,继而,传来摔凳子的声音。 李政拽的二五八万的声音响起:“我说,你们真是不知道你们都是吃的是谁家的米,还是假不知道?敢在这儿挡着我。” “世子需要静养。” “静养?”李政哈哈大笑,“他还静养,他是不害死李家誓不罢休,所以他早点死了挺好的,你们也别坚持了,二公子给你们了这么段喘息的时间,现在二公子来时间了,好好将人交出来。不然——” 李政嗤笑,他口气冷又锐利,直吹的一撮头发飞起。 曲薇儿看着李政。 兰聘小声说:“二公子这次怕是不会罢休,上次江崇礼带您走后,世子带人进京去追,但是——” “但是他没追上我,反而让江崇礼溜了,后来你带回了阮江雪的人头,但江崇申却对此十分芥蒂,虽然一直明面上友待国公爷,实则,不过是用国公爷去制衡李政。” 兰聘讶异:“世子妃。” “李政失去世子庇佑,才明白从前世子行路如此之艰,他如今做不到世子曾经做的,便将一切原因推给世子。” 兰聘点点头。 曲薇儿道:“我们能信得过李政么?” “国公府如今是二公子掌家,世子昏睡前,并未吩咐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 曲薇儿正沉思,楼下李政已经看见了曲薇儿:“喂!” 曲薇儿看下去。 四目相对,李政眯眼一笑,仿佛一只狼露出獠牙般,他道:“呦呵,这不是明珠么?怎么落得这步田地啊?真是可怜,李真要是见了,不知道得多心疼。” “二公子!”兰聘喊。 “怎么?就你这只狗会叫?”李政懒洋洋地双手包抄,又对曲薇儿说:“你真是命大啊,怎么整都死不了,以前李秋娘要害你,你跑了,蒋煜文要害你,你也跑了,你说这次,我要是害你,你能不能跑得了?” 他说着话,人借力在桌子上一踩,立刻便身轻如燕飞了上来。 楼下一堆人乱了阵脚。 “二公子!” “世子妃快跑!” 曲薇儿并不动。 李政上了楼,坐在栏杆上,背对着楼下,他翘着二郎腿,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戏谑笑:“你还真是胆子大,真不怕啊?” “我们跟你回府。” 李政瞳孔骤然一缩,笑容也僵在脸上。 “世子妃!”兰聘急急道。 曲薇儿:“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被别人剁了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我赌一把,信一信二公子。” 兰聘:“可!” 李政抬手拦住兰聘:“走吧,世子妃都发话了,想违抗命令啊你?” 兰聘没办法,只好一拱手,转身去安排了。 长廊上,李政坐在栏杆上,好整以暇打量着曲薇儿,曲薇儿站在门扉边,波澜不惊看回去。 好半晌,李政说:“以前还真是我小瞧你了,这么敢赌。” “他会好起来的。”曲薇儿语气笃定。 在薛金泽没有好起来之前,一直住在客栈并不安全。 这样的状态,简直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虽然回了国公府,众人都会对薛金泽嗤之以鼻,但是好歹是安全的。 只是如此一来,她便不能再乔装了。 是谁,要逼自己出来。 一行人很快收拾好了,辗转回到国公府。 门口只有花湘一个人在翘首以盼。 马车近了,花湘立刻走上前:“世子妃。” “你也瘦了。”曲薇儿轻声说。 所有人走的时候,都是兀自走了,只留下了花湘,她一个人待在府邸里,显然过得并不好,人瘦的厉害,水灵的眼睛也不甚明亮,似乎一瞬间灵气消失,成了一个深闺弃妇。 曲薇儿心里难受,道:“先回吧。” 分卷阅读148 回去之后,才安置好薛金泽,那边已经传话,要去给国公爷和一众夫人请安,曲薇儿换了衣裳,由花湘陪着,一一去问好。 并没有人给好脸色,但碍于薛金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她们也并不太过于苛责。 只是来回盘问曲薇儿关于藏宝图的事情。 曲薇儿跟她们绕来绕去,最后夜深了,都累了,才放曲薇儿走。 曲薇儿由花湘掺着,行在错综复杂的小径上。 天色昏昏沉沉,似乎夜里又有一场雨要气势汹汹地来。 她深思疲倦,只木讷地朝前走着。 花湘忽而问:“世子妃,你怎么就回来了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李家的湖泊边,湖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岸边全是枯木败枝,显然天冷,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所以凌乱而寂寥。 曲薇儿却觉得是难得的宁静。 她沉默了好半天,看着冰面上沉沉的倒影。 忽然就想起很多她和薛金泽曾在一起的样子。 她记得她从华妙桐鞭子下救下他的样子,也还记得在樱花树下遇到的样子,还有皇宫里,以及军帐外面。 “世子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他愿意护着我,我就愿意将我的性命给他。”曲薇儿轻声说:“我以前很怕风雪的。我总以为我是一个小姑娘,在父亲和哥哥那儿,永远能做一个小姑娘,但后来我发现不是的,世事难料,谁都不是谁永久的依仗。我的命运也不是能够一直平静如水。” “命运?” 曲薇儿垂了垂眼睑,她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上一世在花楼时,歌女的声音。 那声音细细的,碎碎的,影影绰绰的,从金灯银盏的牡丹花下,悠悠飘出来,爬过精巧门扉,从缝隙溜进来,落在铜镜里,瞬间荡开。 “是的,命运。” 曲薇儿回道。 “这样冷的天,怎么站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这男声威严中不失亲和,却冷冷的,叫人心中不喜。 曲薇儿扭头,就见是江崇申。 夜色沉沉,江崇申带着两个内侍,他身披一件厚重狐裘,人笼在阴翳里,抬手撩起树的枯枝正走过来 。 夜太静了,静的他的脚步声那样清晰。 曲薇儿突然指甲掐住手心。 上一世,江崇礼想要她。 这一世,莫非是江崇申?! 66. 第六六章:相遇 她要送去和亲了。…… “陛, 陛下——”花湘赶紧跪下行礼。 夜风潇潇,一衣带水之间唯有枯木响动。 曲薇儿也行了礼,江崇申并不走过来, 他像是已经非常疲倦了,遥遥站着,看着曲薇儿, 好半晌, 他淡淡笑了:“上次见你,还是在宫中宴会上。皇妹唐突你,当时孤王就在想,你有什么本事能叫李真帮你, 现在想来,你确实厉害。” 他话说到末尾的时候, 已经是带了重重的怒意。 声音寒丝丝的:“能叫李真为你抛弃整个国公府, 也能叫江崇礼死也带着你前往朔北。说来, 李真少年时便颇得父皇青睐, 我们几个一起在宫中由太傅授过课业, 父皇曾说李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当时就有人想拉拢他,可惜他母亲早亡, 性格实在不讨喜, 且刚正地只想做一个纯臣。” 江崇申笑了:“怎么可能做纯臣?真是好笑!他身带沉珂, 又无母家相助, 再加上宣文一向喜欢他,若无例外,他会娶了宣文,从此不得再干政。只是可惜, 不知从哪儿开始,就变得不同了。” 曲薇儿静静看着江崇申。 在江崇申登基之前,他平和、板正,又极其温柔,对江宣文很好,以至于曲薇儿对他也是另眼相看的。但此时此刻,曲薇儿才察觉过来,他能在皇宫中由那样一位母妃养大,怎么可能是真的心无城府。 “陛下。”曲薇儿行过一礼:“夜深了,臣妇要去看世子,还请陛下恕罪。” “要走?”江崇申哂笑。 他不笑的时候冷冷淡淡,纤长睫毛在眼眶中落下一片阴翳,笑起来的时候,笑意不达眼底,更是让曲薇儿心生惊惧。 这人怎么改了位置,就变化如此之大。 风轻轻地吹,撩动冰面上的什么东西,喀拉喀拉响着跑远了。 “兄长!” 身后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极其娇俏明媚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是一盏亮起的明灯,曲薇儿抬眼看过去,丛丛林木中央,走出江宣文。 江宣文满头金饰,一身精巧绣衣显得人贵气十足,她笑意浓重,手里提着晃悠的灯盏跑过 分卷阅读149 来,先是看见江崇申,一把扑过去抱住他。 “你怎么走了?留我一个人听他们拍马屁,累死了!” “嗯,走走。” “你每次都这样!”江宣文不满:“母后说了,你该听从才是,时日久了,熟能生巧,我们终究会好起来的,父王那样多的儿子,最后还不是你承袭大统。” 江崇申道:“你跟我都知道,我这个位置,不过是别人拱手相送的。他当日捡择我,不过是看我乖巧,只是——”江崇申唇角划开一个弧度:“天有不测风云,他倒霉再醒不过来,白叫我占了便宜。” “兄长!” “别大呼小叫的护着他,看看那是谁。”江崇申引战一样,对着曲薇儿扬扬下巴,江宣文这才知道还有人在,她立刻规矩站好,轻咳一声转过身,摆好威仪,正打算张口,却像是挨了一巴掌一般,怔愣了起来。 江崇申笑:“孤王想来,你跟世子妃有话要说,孤王先行一步。” 说完,江崇申头也不回地走了。 冰面上,风簌簌地吹。 曲薇儿早已站得浑身冰冷,她知道今夜国公府会设宴,但没料到,江崇申和江宣文都会来,要早知道,她肯定会选择迟一些再带薛金泽回来。 可惜,人生没有早知道。 江宣文盯着曲薇儿看了好半天,花湘有些怕,伸手扯了扯曲薇儿。 “世子妃。” 曲薇儿低头,同江宣文行过礼。 江宣文沉默了很久,才语气不大满意的说:“起来吧。” 三人站着,一时间并无话说,曲薇儿正想要走,江宣文忽然开口了。 “他如何了?” 见曲薇儿看自己,江宣文垂了垂眼睑,平视回去,道:“兄长不让许太医告诉我实情,只说让我不必等了。你放心,我不会同你争什么,当时在寺里,你对我好,我知道。他喜欢你,我也知道。兄长登基当天,我也是有想过把他抢过来,他是生是死我不在乎,我能拥有他就好。但是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他的身边我没位置了。” 江宣文顿了顿,又道:“兄长和母后近来闹得不大愉快,我约莫是,要被送出去和亲了。我只想知道,我去和亲的时候,他会不会好起来。” 曲薇儿猛地抬起头。 江宣文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意思是自己并不在乎。 曲薇儿想了想,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云英真人一直在找以毒攻毒的办法,假以时日,会醒来的,但具体时间,云英真人并不知道。” “真的?!”江宣文十分欣喜。 “嗯。”曲薇儿点点头。 江宣文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一口气。 随后两人也无话可说,江宣文便先走了,曲薇儿也由花湘搀着回去。 到了自己住的院子时,兰聘正十分头疼的在训斥下属。 “怎么办的差事?!她撞上谁不好,撞上二公子?你怎么跟着的?!” “属下也不知道,她对府里熟稔,两下就躲过去了,属下追上的时候,她已经在二公子那儿了。” “算了。”兰聘以手撑眉,不耐烦地挥挥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看她运气如何了。” 两个人说的曲薇儿云里雾里。 曲薇儿便问:“怎么回事?” 他们两人一同回头,下属先走了,兰聘对曲薇儿拱手行过礼,道:“是快绿,她今日躲开人,直接去找了二公子,求着二公子找找她姐姐。” “不是说藏了?” “当时藏的潦草,知道的人也少。我寻思着再拖一拖,毕竟世子的意思是怡红的罪和快绿无关,我想着,等世子好些了,看世子如何处理,谁知道,她天天疯疯癫癫的哭就算了,今日还去找了二公子!” 曲薇儿一时间心情复杂。 李政与从前截然不同,他对薛金泽是有着恨意的,再者怡红身上又会牵扯出藏宝图的事情,难保李政不会抓住她拷打逼问藏宝图下落。 快绿真是帮倒忙! 但转念再一想,这样倒也是很正常。毕竟一对孪生姐妹,一个没了,另一个心绪不宁想知道下落并没什么不对。 曲薇儿才从湖边回来,又得去找李政。 她当即也不久留,进去看过薛金泽后,便和花湘去找李政。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快绿并不在李政那儿。 前院烛火融融,一派热闹,李政的院子却是空落落的,没有点灯,他一个人在花树下的石桌上自斟自饮。 曲薇儿走近了,喊道:“二公子。” 李政回头,手里还提着一柄细长颈石榴蝴蝶图酒壶,他双眼看来朦胧不清,人也 分卷阅读150 有些呆头晃脑的,他笑了笑,说:“来找你的侍女?” 曲薇儿点点头。 “二公子心善,给她支了条明道,已经出城去了。” 曲薇儿眉心一蹙。 李政不跟她打哑谜。 李国公天天整这些没用的宴会,酒醉金迷,今晚连江崇申和江宣文也来了,他明知道他需要去走个过场,推杯换盏,但他就是觉得烦躁,最后仆人来三催四请他也没去,只一个人借酒浇愁,谁知道快绿正好撞上来问。 他就直接指了怡红埋的地方。 “不远,就在城外的荒地上,离城隍庙二里地,那堆荆棘丛旁边,现在天气不错,再烂也还没长虫子,二公子心善,让她去看看。” “你!” “我怎么了?” 李政将酒壶拎起来翻倒颠了颠,酒壶滴出两滴酒,他神色恹恹将酒壶扔在一边,‘喀拉——’一声。 曲薇儿自觉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 京城之中的事情就是一摊烂泥,但是薛金泽没有醒来之前,她就必须挑起这些事情,哪怕这种滋味不亚于是在从一堆淤泥烂虾中间,去捡拾几点零星的碎金子。 曲薇儿从李政那儿出来,兰聘正候在外面。 夜色寂静。 曲薇儿:“出城,你跟我一起去,要将快绿带回来。” “出城?!”兰聘瞬间明白过来:“他全都告诉了快绿。” 花湘惴惴不安,一双眼睛小鹿一样滴溜溜的转。 这一晚上,花湘也是一直没有歇着过,先是碰上江崇申,随后又是江宣文,末了又是李政,现在还得出城。 “你不用去了,你去歇息吧。”曲薇儿吩咐。 花湘想张口,最后在曲薇儿镇定自若的神情中,点点头答应了。 夜已经深了,国公府的筵席还没有散。 曲薇儿和兰聘从后门出去,守门的人狐疑不定,但也不敢细问,让他们牵着两匹马走了。 门在身上阖上。 曲薇儿翻身上马,和兰聘直奔城外。 怡红死的蹊跷,没找到真凶。快绿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随时都会出现危险的。 曲薇儿思绪凌乱,到最后,夜风吹着,她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了薛金泽那张睡脸。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笃定而柔和的样子。 两人到了郊外,很快就找到了快绿。 夜风呜咽,呼啦啦地吹,周围枯草丛里有野狐狸在奔走,窸窸窣窣的,曲薇儿和兰聘朝着跪在地上的快绿走过去。 “快绿。”曲薇儿唤:“夜深了,先回府吧。” 快绿没有应声,依旧跪着。 兰聘一把拉住曲薇儿:“世子妃,小心有诈!” 快绿一动不动。 曲薇儿停住脚步,四周寂静无声,仿若在兰聘那句话开口之后,周围的活物都在一瞬间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浓稠夜色。 “啪——” 快绿身子一歪,突然前倾着栽倒了下去。 “快绿!”曲薇儿喊了一声。 67. 第六七章:诏令 太皇太后薨逝了。 兰聘一把抓住曲薇儿。 “世子妃。” 他抽出鞘里长刀紧握在手心, 警惕地四扫,却并未看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曲薇儿走上前,两手扶起快绿。 快绿还睁着眼睛, 眼眶挂着泪水,只是眉心有一个纤细的红点。 “是针。”兰聘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世子妃, 还是先回府吧。” “带上她。” 兰聘略微一迟疑, 点下头,抱起快绿的尸身,和曲薇儿迅速离开这儿。 两人一路纵马,却是朝着曲家去。 短短时日, 曲家凋敝的不像样子。 早起一个管家正在扫地,扫帚刷在地上, 拨开灰尘, 他一步一步, 慢悠悠的, 垂着苍老的眼皮, 突然,一双脚映入眼帘,管家抬头, 惊讶地啊一声。 “小姐。” “不必声张。”曲薇儿说。 她带着兰聘进了府门。 府里空空如也, 曲父被安排离开京城后, 曲家里只有一个老管家守着家底。 “小姐!”管家拿着扫帚追上来, 见兰聘身上背着个姑娘,一时间惊疑不定,却不好阻拦,只是轻声询问:“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我的院子, 我有东西想找找。” “哦哦。”老管家应了,点点头,皱纹丛生的脖颈褶皱在点头的空当一会儿张开,一会儿缩回去,活像一只上了年岁的 分卷阅读151 老乌龟。 “嗯,我,我给小姐带路。” 曲薇儿在他的话音里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这不正常。 曲父和曲薇儿的三个哥哥在薛金泽的安排下都已经离开了京城,那么,整个府邸里,除开老管家,最多只剩下侍女或者小厮,但府中静悄悄的,树梢栖息着寒鸦,一派萧索空寂,又似是无人居住。 曲薇儿回自己的院子,要什么带路? 曲薇儿打探:“您近来身体可好?兰聘是自己人,不必怀心。” 老管家往前行的背影一僵,他回过头来,像是难以开口一样,看看曲薇儿,又看看兰聘,才嘴唇翕动着,开了口。 “小姐,三公子也在府里。” 曲薇儿瞬间瞳孔一震。 “三哥!” “他回来之后,一直形容不大好,就在整个院子里跑。”见曲薇儿担心,老管家赶紧摆手:“三公子身上没伤,就是人胡言乱语,我听不大仔细,他也不愿意和我细说。神出鬼没的,我也是怕吓到小姐。” “还有人知道么?” “没有了。”老管家摇摇头:“陛下登基之后,暗着发了诏令,着边关的几位将军迅速回京,我看三公子的意思,似乎是边关那儿出了什么事情。” “翁伯然。” “是了,翁家也牵涉其中,翁老爷子似乎不大好,新帝登基之后,在军中闹了一番,陛下特意重点了翁公子回来。” “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老管家面色凝重:“我也是听三公子无意间说起的,似乎也就是最近了。” “我知道了。” 曲薇儿道:“你不用跟着了,去守好门,待会儿天亮之后,再详谈。” “好嘞。” 曲薇儿和兰聘一路进了自己的院子。 过了垂花门,又绕过月亮门,雅致的院子,此时却只剩下黑影憧憧,两人并一具尸身进了院子,曲薇儿让兰聘将人放在偏房里。 曲薇儿找了蜡烛点燃。 烛火下,两人都身心俱疲。 兰聘率先开口:“等天稍微亮些,属下再检查一遍,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曲薇儿:“好。” 曲薇儿心里还记挂着曲乔凯,便先安顿下兰聘,自己一个人去找曲乔凯。 曲家的布置很讲究的同时,也极其不讲究。 几人的院子都是按照个人喜好布置的,例如曲薇儿的院子里多花花草草,曲乔凯的院子,则多是空阔的场地,方便他练武。 院子中央,临水有一个小亭子,曲薇儿走进去。 天色渐渐亮起来,远处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玫红色的霞云层叠钻出来,熹微晨光自云层中漏下来,宛如强光横扫,不日便要荡平世上所有腥臭恶事。 有神仙吗? 曲薇儿心里这样想。 “谁?!”院子里响起一道警惕的质问声,随后立刻一松:“是薇儿?你,你怎么回来了?” 曲薇儿喊:“三哥。” 她四处一扫,最终顺着声音源头,看见了曲乔凯。 曾经英姿飒爽要战出功名的曲乔凯,此刻将自己的身子虚虚掩盖在柱子后,他打量着曲薇儿,一头蓬乱的头发,胡须有寸长,人发胖了,不再如同过去灵便,更紧要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惶恐的、不安的、带着探查的,在看向曲薇儿。 “三哥!” 这是她的三哥,她曾经的楷模,曾经骑在高头大马上过街授勋的三哥啊。 曲乔凯被她叫的吓了一跳,躲的更厉害了:“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你别过来!” “三哥——” “我,你站在那儿就好了,咱两就这么说,我不想见人,薇儿,我这个鬼样子,我不想见人,而且,而且人是真的好可怕啊,我,我以前都不知道,人是这么可怕的。” 曲薇儿站在通往亭子的石阶下。 “三哥——”她只能这样喊他,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 她有太多想问的: 三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三哥,你为什么没有和爹一起走? 三哥,你在怕什么? 三哥,边关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觉得人可怕? 曲薇儿有太多想问的,但话滚到唇边,她接着朝阳看着曲乔凯讨好讪笑的模样,瞬间眼眶一红猛地垂下头,看也不敢再看曲乔凯。 当时少年意气风发,垂鞭直拂五云车,怎么一下子,就都改变了呢。b 分卷阅读152 r   莫非,人由少年长大,就是如此? 曲薇儿心中沉沉刺痛,她站在这里,恍然想起来曲乔绘和曲忧墨。 她和曲乔凯一直缩在他们的羽翼下,而今从庇护中露出头来,便被雨水冰雹打的魂飞魄散。 “兄长。” 曲薇儿喃喃,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叫哪一个。 这样一番对峙在老管家进来送饭而结束。 曲乔凯似乎脑袋不大灵光了,但对于吃饭却有种异样的贪。 老管家提来的食盒一共四层,打开之后一一摆在石桌上,曲乔凯感激地笑笑,一下子窜过去,蹲在椅子上开始用手抓着吃。 “三哥!” 老管家拦住曲薇儿:“不管用的。三公子现在一直这样,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曲薇儿垂下眼睑,不敢再看。 老管家走下来,和曲薇儿并排而立:“小姐,我看三公子的事情,约莫和翁公子有关,届时翁公子回来了,您不如前去问过一二?” “嗯。” 曲薇儿见曲乔凯问不出什么,嘱咐老管家看着人,自己先去找兰聘了。 兰聘刚检查完,忙了一晚上,兰聘眼底微微有些乌青,他正坐在院子里,老管家给他也送了食盒,但是他并没打开食盒吃东西,而是一个人安静坐着。 曲薇儿走进去,脚底踩碎一根枯枝,兰聘猛地抬头。 曲薇儿问:“有无线索?” 兰聘目光躲闪了一下:“只能查出是针,其他地方没有伤痕,属下一时,也判断不出。” “是么?” “不过我们到的时候,尸体尚有余温,凶手肯定离开并不久。依照属下猜测,要么是凶手过路正好碰上快绿,要么就是一路跟着她,到了那儿才动手。” 曲薇儿一时没什么头绪,便道:“即是如此,便先回府吧,出来一晚上了。” “是,世子妃。” 曲薇儿吩咐老管家找人葬了快绿,最好不要声张,找个晚上,好生葬了就可。 而后,曲薇儿和兰聘一路返回国公府。 此时已经是早晨,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笼屉之间,热气蒸腾,行人朝气蓬勃,兰聘牵着马,曲薇儿在前方慢悠悠地走着。 其实谁当帝王,对于平头百姓而言,都没有区别。 曲薇儿买了两个包子,给了兰聘一个,她自己捧着一个,咬了一口,忽而落了眼泪,幸而她低着头,没人注意到。 “薛金泽,你什么才醒过来,我,我撑不住了。” 曲薇儿低声默念,而后忽然在大街上蹲下去。 连日的奔波和杂事,一下子扑面而来,她蹲在早上繁华的京都城中,忽而深深的疲倦一瞬间席卷了她。 “让开!让开!” 前方忽而有人急吼,继而,三匹马闪电一样从人群里蹿出来,尘烟滚滚,撞翻不少路边小摊,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焦躁感,曲薇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三匹马已经到了眼前,骑马之人赶紧勒住马:“吁——!” “放肆!这是世子妃!” 兰聘已经站起曲薇儿面前。 骑马之人一脸戾气,本来正要怒骂,见了兰聘,顿时脸憋得通红,却骑在马上并不下来,只拱拱手:“实在该死险些伤了世子妃,这位弟兄不要生气,我等也是差事紧急。” “什么他妈的差事?!” 马上之人立刻脸色一变,俄尔朝着皇城方向一拱手,一副‘你等着死’吧的表情:“孝贤太皇太后薨逝,我等奉命前去城门张贴公告!” “什么——” 曲薇儿猛地抬起头。 孝贤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如今江崇申才登基,她就薨逝,想来实在是蹊跷。曲薇儿忽然想起曲府里老管家说的陛下召几位将军入京。 一切忽而就全对上了。 那些将军必然有不服气的,或者摆谱的,江崇申刚登基,用自己的秘令召不会,他自然不愿意太跌份再发明令,但是,若是太皇太后薨逝就不同了。 国丧之时,他们必须全回来,不然史官张口,便可以说他们是有谋逆叛变之心! 太皇太后棋差一招,让江崇申登上大位,那么她自己就只能任人鱼肉。 国丧何时发,不过看江崇申需求而已。 如此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必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各人都心怀鬼胎,其中不乏早来京城探查的,或者接到暗令来见江崇申的。 虽没有摆上台面,但京城已是群龙聚集。 那么昨日夜里,到底是谁杀了快绿?! b 分卷阅读153 r 68. 第六八章:伯然 比曲家还要空寂。…… 张贴告示的一行人很快离开。 曲薇儿和兰聘快速返回国公府, 国公府众人已经接到消息,到处侍女小厮奔走,忙着将昨天夜里的筵席布置撤去。 曲薇儿直接进了薛金泽的院子。 云英真人正在给薛金泽看诊, 见她回来,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出什么事了?” “我没赶得及,快绿被杀了。” 云英真人显然也很惊讶 :“你怎么处置她?” “我带回了曲家, 让管家安置了。她身上唯一的伤口是眉心的针, 师父 ,你可知道有谁擅长用针?” 云英真人视线落在薛金泽身上:“据我所知,只有世子了。” “莫非有人栽赃?!” 云英真人摇头:“不应该。我听花湘说了,快绿去的是城外怡红的葬身之地, 那儿本就僻静,深更半夜出手的人, 一击致命, 并没有凌虐拷问过她, 想必只是想害命, 并无其他想法。今夜是你去了, 发现如此。若是别人白日才看见——” “知道世子用针的人多么?” “不多。”云英真人道:“他行动不便,此乃救命之计,平素他不会施展的。” 曲薇儿点点头。 远远地, 院子外传来嘈杂声。 曲薇儿将在大街上撞上贴告示的事情和曲乔凯的事情, 一一都告诉了云英真人。 云英真人沉吟半晌, 道 :“翁伯然确实快到京城了。这些时日你有所不知, 我听闻边关恶战,民不聊生,再加上新帝登基,人心涣散如砂砾。翁老爷子似乎并不大好, 翁伯然此番回来,想必变化必然是天翻地覆,薇儿,你要有一定的准备。” “嗯。” “还有——”云英真人想了想,还是告诉她:“边关恶战,缺衣少粮,你三哥的症状,我曾在一些将士身上见过。如非必要,你不要去探查,等他自己慢慢好起来吧。” “薇儿知道了。” 云英真人点点头,将薛金泽把脉的手又放进锦被里。 随后云英真人便先走了。 窗外光芒大盛,璨明日光照进来,撒在屋内的桌椅陈设上,博古架上 养了一尾锦鲤,在水中怡然甩动,水珠四溅中,似一串串珍珠迸溅,滴答作响声里,曲薇儿在床榻边坐下。 她实在是累了。 但是事情远不曾结束,三日后,国丧内,翁伯然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骑着军马,带了不少将士随从,人才刚走到城外,就被江崇申下令拦截,全部卸甲,让他一个人进皇城。 曲薇儿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残阳如血,红艳艳铺满了半边天,早春的嫩芽已经钻出枯树枝,粉艳的几朵小花苞已经挂在了树梢上,颤巍巍拂动着。 门口的一株樱花树上,曲薇儿系了一根写着愿望的红飘带,随后不久,侍女们自发地也写了不少,都是希望薛金泽早点好起来的。 此时,曲薇儿站在树下。 朗风吹拂,飘带红绸柔柔飞舞,她耳畔是李国公为太皇太后筹备的哀乐班子。 一个嗓音哀哭的女戏子,正在呜呜咽咽地唱。 她唱功名利禄千载过,又唱君王恩典泽被苍生,末了,只剩下软糯的哭词。 曲薇儿仰头闭上眼睛。 她是见过太皇太后的。 当时曲薇儿只觉得她威严,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人又阴又冷,曲薇儿小时候被拣选入宫,在宫中的那段时日,有时会见到太皇太后,她锦绣衣裳,身边总有宫娥打扇。 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 曲薇儿一直怕她。 但在这一刻,兔死狐悲的想法蔓延上曲薇儿心头,她忽而一瞬间想起来,其实太皇太后是位祖籍江南的女子。 传闻当年三月三,她一身豆绿衣裳,发髻簪花乘船到了京都选秀,在众多秀女中,凭借软糯的嗓音脱颖而出。 她在深宫中,耗尽了最美的年华。 如今,在歌女软糯的哭词中,终于自由地离开了。 曲薇儿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兰聘再次来回。 “翁公子在宫里和陛下闹得不大愉快,陛下的意思是国丧期间,暂不处理政事,所以斥骂了一遭,让他先回了翁家。” “翁家和曲家如今并无区别,早已人走楼空,回去也不过是一堆废墟,看了徒增悲戚。” 兰聘很是认同,但天子命令,板上钉钉。 分卷阅读154 “他几刻出宫?” 兰聘道:“世子妃还是暂不要去接触了,属下听从世子妃的命令,一路去探查,在宫门口的时候和他打了个照面,翁公子现在,人冷的厉害,身上旧伤未愈,此番回京是强撑着回来的。” 曲薇儿舒口气,又盯着红绸带,过了会道 :“我知道了,着人将这些摘了。” “是!” 兰聘也松口气,这些红绸带如今实在太不合时宜了,但是薛金泽一直不醒来,他又怕触霉头,所以就一直拖着。 曲薇儿没有诰命,不必去宫里发丧,只是需要素衣简食。 她在院子里待着,倒觉得轻松自在,有时云英真人带 薛金泽泡药浴的时候,她会回去看看曲乔凯。 曲乔凯的状况并不见好,人依旧有些疯疯癫癫的,但不再排斥曲薇儿靠近,有时候两个人还会聊聊天。 曲薇儿让管家给曲乔凯梳洗换了衣裳,看起来逐渐像个正常人。 暮去春来。 一个月后,京都的情形终于逐渐稳定了。 江崇申论功行赏,将曾经跟随自己的朝臣进行了大封赏,又几顶软轿子抬进宫了几位妃嫔,朝中局势达成稳固。 李政下了早朝,有时候也会来薛金泽这里坐一坐。 他跟曲薇儿之间不再起争执,两个人都平和许多。 这天傍晚,他却突然提起了李秋娘。 “你记不记得李秋娘?当时在蒋煜文手下的那个。” 曲薇儿当然记得:“不是说跑了?” 李政嗤笑:“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是蒋煜文,太皇太后的棺桘不日便会着人用船送往江南安葬,他在京城之中失去庇护,苟延残喘这么些天,我今日在喜福楼见他了,我看他怕是挨不到上船的时候了。” 曲薇儿对此没太大感觉。 当时一开始,也是蒋煜文先来招惹的自己。 不过现在想来,她仍旧是有些后怕,如果在花楼的时候,不是薛金泽和李政去救了自己,她实在难以想象她会怎么样。 想到蒋煜文,就不得不想到温昌斐。 当年琼林赴花宴,她替孟晚樱去送酒,那晚焰火灼烫,三月里花香袭人,晚间茜素红灯笼下,地上铺满粉艳的花瓣,鎏金顶的油棕马车飞速驶过,只留下一个个手拿折扇的青年才俊,下了马车,拱着手给管家递上大红请柬,而后笑着鱼贯进了花厅。 人影窗纱,溪水潺潺,当时影影重重,教人看不分明。 只觉美如绮梦。 少年众人爱慕的郎君,最终也不过是披着一张禽兽的皮,死的凄惨。 掰着手指细数。 这些年里,离开的自己,和走近的自己人,都很多。 曲薇儿如今别无所求,只盼着薛金泽早日醒过来。 晚上吃过饭,曲薇儿白日被李政提了这一嘴,她忽而就想去看看翁伯然。 于是乘了马车,由花湘和兰聘陪着,几个人直接朝着翁家去了。 因国丧内,大小店铺一律不得开张,所以在国丧结束后,京都内,厚积薄发地迎来了火树银花的热闹晚间。 杂耍的,卖艺的,叫卖茶点的,人群熙熙攘攘,曲薇儿坐在马车里,走三步停一步,她百无聊赖,伸手撩起车帘子,人趴在窗子上,看着外面的热闹。 马车走了一会儿,曲薇儿忽然看见远远的一条布帘子。 帘子是白布,中央分开,将一个黑圈套‘赌’的符号分割成均等的两部分。 有个小孩在赌坊门口,玩着一把 爆竹。 噼里啪啦—— 红屑四炸飞起,却没有人去苛责,想来应该是赌坊老板的儿子。 曲薇儿忽而心里一动。 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翁伯然就是在这里,那天晚上,也是很热闹,翁伯然赌输了,当时叫嚣着有人赎他。 一转眼,曾经的少年郎,现在已经能独当一家。 曲薇儿忽而就兴致恹恹,她放下帘子不再看了。 马车又走了很远。 从这热闹里走出去,渐渐静谧起来,车轱辘的声音水淋淋地轧路而过,不急不缓,不匆不忙的,最终,在翁家大门口停下。 “世子妃,到了。”兰聘说。 曲薇儿下了马车。 她举目四望,翁家高门阔府的门口空无一人,朱色大门紧闭,一阵风过,吹得柱子上的楹联飘起大半,像是一个嘻嘻笑的女鬼,肆意缠绕着自己的身子在舞动。 “如此凋敝,比曲家还冷清三分。” 兰聘回:“没办法,陛下 分卷阅读155 与翁公子吵过之后,没人赶来上门,他在府里,不亚于是禁足,这些时日,他从未出过门,只是府里的一个守门老头,经常会出来给他买点吃食,聊以度日。” “聊以度日。” 曲薇儿咂摸着这句话,撩起眼皮道:“去敲门。” “是。” 兰聘去敲门,花湘搀着曲薇儿在原地等。 “叩叩叩——” 敲门声在夜色里格外空寂,幽幽的,像是在梦里来回回响,又沉沉的,带着回音融在邈远的天光里。 “叩叩叩——” 好半天,都没人应门。 曲薇儿一下子心揪起来。 69. 第六九章:晚樱 她要嫁给蒋煜文!…… “吱呀——” 阴沉的夜色里, 忽而门开了,窄窄的门缝里露出一张胆怯的孩童脸来。 曲薇儿惊讶:“小满?” 小满视线落在曲薇儿身上,眼睛一亮, 瞬间笑起来:“是世子妃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说着话, 小满掌着灯, 将门打开,迎了他们三个人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远远的走廊上亮着一盏灯笼。 曲薇儿拾阶而下,小满在前面走:“我后来发现我不是学文的料子, 就不去学堂了,让我爹送我到翁家来了, 我服侍这儿的守门爷爷, 天晚了, 他歇息的早, 我来应门离得远, 就迟了点,不是我贪玩啊。” 说着话,小满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 曲薇儿道:“没事。”又对着走廊上唯一亮着的那盏灯抬抬下巴:“那是翁少爷?” “不是少爷啦。”小满一脸自豪:“翁左前锋在战场立了功, 敌人半夜偷袭, 他发现了, 一个人追着二十多个人, 最后还赢了,割了他们的头带回去,一下子就在军中扬名立万啦!” 扬名立万。 曲薇儿撩动耳边垂下的发丝。 想要扬名立万,那不仅要实打实地杀出来, 还得功勋和出身不错才可以。小满小小年纪,还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而且—— “他再厉害,也还没长大呢。是战场催的他不得不去迎战,小满,功成名就固然好,但那些功勋,都是别人的性命堆积而成。没有人喜欢战争。” “你错了!” 小满立刻反驳。 他晶亮的眼睛在夜色里闪着灼灼明艳的光泽,如同一方上好的琉璃琥珀,波光璀璨中,带着视死如归的执拗和妄想。 那种东西,穿透他的皮相骨骼,迸落在他的言辞中,因此显得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极其具备攻击力和穿透力。 “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立功勋的!要保家卫国,要披红挂彩!要——” “嗤——” 冷冷夜色里,肃艳的风吹过平地,似乎一瞬间席卷起来,将所有的东西拉扯着嘶嘶作响 ,整个翁家森森冷,平日里端庄的高屋建瓴,此刻却像极了张牙舞爪的罗刹。 这道男声就是在这样的夜里响起。 冷冷的,又尖锐带着攻击性和悲凉感,嗤笑了一声,短促又刚正。 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他一直隐在他们身边。 “伯然?”曲薇儿喊。 “你小小年纪,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志向。” 夜色里,长廊下走过来一个人,他身形高大,身穿劲装,脚着钉了马蹄铁的军靴,人一步一步走过来,踩在石板地上,却是毫无声响。 “翁左前锋!”小满欣喜:“我,爷爷说您不想见人,所以不让我去服侍,我其实一直想见见您的,我,我 ——” 小满已经激动得无语伦次。 翁伯然走近了,居高临下看小满一眼,冰冷目光的像是在打量一头牲口,他眉骨高高,深邃的眼窝凹陷进去,不见当年的纯真,周身都带着一股冷冷的血腥气。 曲薇儿微微皱眉。 翁伯然道:“去睡吧,改日我见见你。” 小满十分开心地将蜡烛递给花湘,然后蹦蹦跳跳地绕过园子走了,翁伯然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小满消失在层叠假山后,他才又极轻地笑了一声,鼻腔里呼出一口气。 说是不屑,却又好像是悲凉。 曲薇儿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遮住了大半的月光。 烛火飘飞,几个人的影子都在风里左右忽闪。 翁伯然转头,发问:“曲姐姐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挑个白日,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只一个毛头小子去 分卷阅读156 应门。” “伯然。” “嗯?” 翁伯然本来引着她朝亭子走,听见她叫自己的名字,于是停了停脚步,漫不经心回头看着曲薇儿:“怎么了?曲姐姐。” “没事。” 曲薇儿看着翁伯然这副样子,心里想问问缘由,但是碍于兰聘和花湘在,她没办法问的直接,想了想,曲薇儿还是让兰聘和花湘在原地等着,自己和翁伯然去亭子里谈。 兰聘和花湘领命。 月光疏疏,又渐渐穿透乌云,明朗朗洒落下来,皎洁锐亮的光,照过两人脸庞。 两人对坐,一时无话。 “伯然——” 翁伯然坐的端正,他的脊背挺直而刚正,再不是当年嘻嘻哈哈偷懒的样子。 曲薇儿:“你才回来的时候,我便打算来看看你的,但是京中局势复杂,我——” “我都知道。”翁伯然垂着眼睑,淡淡笑了,这笑意里,总算看出了几分真诚来,他看着曲薇儿,终于真心诚意地叫了一声:“曲姐姐。” 翁伯然问:“三哥怎么样?” “他不大好。你们一起在军中,你知道原因么?“ 翁伯然直直看着曲薇儿双眼,他像是要将自己溺死在她的眼睛里,人直直看着一会儿,又手肘撑着桌面,腰脊前倾往曲薇儿面前凑了凑。 曲薇儿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一时间心情复杂,唤:“伯然?” 翁伯然像是一瞬回神,神情从惶惶的幼兽一下子变回骁勇的左前锋。 “过段时间就好了,我爷爷说,从前军中也出现过那样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儿家家,不必过多打探这个事情,知道多了,反而不好。” 他语气短促,又道:“我听说世子昏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嗯。” 翁伯然笑出声:“当时世子亲自选了江崇申,辅他登基。”翁伯然摇摇头,一脸不屑:“却不想是个宵小之辈,难当大任。” 他说着话,恣意地身子后倾,靠在亭子的石柱上,人翘着二郎腿,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只剩下深深的嘲弄。 曲薇儿见问不出来什么,坐了一会儿,也就又回国公府了。 春意融融,终于在曲薇儿日复一日的等待里,花红柳绿了起来。 炎炎夏日到了。 这期间,李政的娘亲做了好几次花宴,每次她都会邀请曲薇儿一同去,但曲薇儿都用各种不同的原因推拒了,到后来,那边也就不再来请了。 曲薇儿守着薛金泽的院子,就像是一个守着孤灯古佛的尼姑。 只是曲薇儿人虽然不去前院的筵席,但那边的消息还是经由侍女的口中传到了曲薇儿这儿。 譬如: “孟晚樱可真是厉害!居然嫁给了蒋煜文。” “蒋煜文树倒猢狲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选了个这么一个人。” “管她呢,反正到时候咱们去看看,她出嫁多惨,我听说,她哥哥和爹都气得半死,几个人在家里争执了好几天,她还被她哥哥打了一巴掌!” “啊?孟公子看着文文弱弱的——”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啦,人海诸事,譬如朝露。” “唉,也是。” 曲薇儿站在走廊上,看着两个粉衫的侍女吃吃地笑作一团。 夏日骄阳照得人无处可躲,花湘端着荔枝过来,小声凑在曲薇儿身边,喊一声:“世子妃。” “嗯。” 曲薇儿和她坐在廊下,庭前的两个侍女没看见曲薇儿,笑着已经拐出了院子,只撒下一串笑声,回荡在空空的垂花门边。 曲薇儿捡了一颗荔枝剥开,问:“孟晚樱什么时候出嫁?” “啊?”花湘惊讶地抬头,见曲薇儿问的笃定,只好垂下头,不怎么高兴地老实回答:“也就三五天了,她与父兄闹得厉害,谁知道到时候怎么办婚宴呢。” “蒋煜文怎么没跟太皇太后的棺桘去江南?” “他想去来着,但是发船当天,他被一堆人堵在了巷子里,打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他就没赶上船,后来他就一直在京城了。听说是他的通关文牒有问题,御史台那边也不管,是有人故意整他。” “做到这个份上了,能不是故意整?” 花湘笑出声:“也是他罪有应得,让他以前害小姐!” 曲薇儿垂了眼睑,只目光落在自己雪白指尖上,花湘剥好一颗,递给曲薇儿:“那个孟晚樱也是,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不开,非要嫁给蒋煜文那种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癞皮狗。” “人各有命。”曲薇儿道:“打听 分卷阅读157 下具体时间,到时候我们也去。” “去看笑话?这个我喜欢!”花湘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不是。” 曲薇儿道:“去送她出嫁。从前的事情早就扯清了,而且嫁为人妇后,庭院深深,再想见也是难。好歹是女子最为重要的大婚。” “我看她不见得想让世子妃去看自己的倒霉样子。” “去了再说。” “哦。” 主仆两个人坐下廊下说话间,吃完了一盘子荔枝,花湘起身要去端了铜盆来给曲薇儿净手,一起身撞到了盘子,鲜红的皮滚了一地,她赶紧蹲下去捡。 曲薇儿俯身,正要帮忙,院子外忽而有人跑进来,这人跑进来,气喘吁吁不住喘气,一脸喜色:“世子妃,世子,世子醒了!” 曲薇儿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她等的太久了。 暮去春来,连屋檐上的琉璃瓦都颜色故。 她以为,这样的等待是没有尽头的,所以尽管心怀期盼,她却是已经日复一日地在习惯这样的日子。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激动,或者非常欣喜,会立刻跑出门去看薛金泽,或者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有可能会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一句话。 但在这一天的晌午,太阳灼灼撒下金光,她蹲在地上,手指尖是一堆鲜红的荔枝皮,她能闻到夏天黏腻的腥味,也能听到聒噪的蝉鸣,她侧着头,和花湘说笑时扬起的唇角还没放下去,只在兰聘的话音里,瞳孔动了动。 她想站起来,问一问仔细的来龙去脉。 但她站不起来,她仿佛是腿脚都僵了,十分酸麻。 她只是侧头看着兰聘,任由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 灼烫的让她差点滚出泪水来。 她想:薛金泽总算是醒了。 70. 第七十章:贺礼 选定两柄玉如意。…… “世子妃?” 兰聘小声喊。 曲薇儿手背一凉, 是花湘碰了碰她,曲薇儿回过神。 “哦。” 曲薇儿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立刻站起来:“花湘,你陪我去看看世子吧。” “嗯嗯。” 花湘扶着曲薇儿站起来。 曲薇儿其实年岁还小。 她本来是一个爱笑的年纪,在赐婚嫁给薛金泽以后, 没多久薛金泽就成了这样, 曲薇儿一直守着他。 京都中的局势又是这个鬼样子。 幸好曲薇儿守得云开见月明,薛金泽总算是醒了。 “慢点。”花湘稍微走了下神,手里搀着的曲薇儿已经比她走快了两三步,她怕曲薇儿摔了, 赶紧喊:“世子妃,慢点啊。” 曲薇儿有些不大好意思地回头笑了笑。 三个人很快出院子, 一路朝着薛金泽静养的小阁走去。 到了阁楼外, 平常侍候的几个侍女正在高兴地说话。 她们罗裙鲜亮, 挤成一团, 叽叽喳喳像一堆才修炼成人的鹦鹉, 有人喊一声:“世子妃来了!” 侍女们立刻呼啦啦扭头看向曲薇儿,继而,不怎么规整地矮身行了礼。 “世子妃。” 曲薇儿虽然着急去看薛金泽, 但她还是抬抬手让侍女起来。 “都赏, 待会找花湘领, 你们这段时日有功。” 花湘应了。 这些日子里, 薛金泽昏睡不醒,曲薇儿一个人照料着薛金泽的同时,又要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逐渐的, 性格就沉静了下来,像个当家的主母。 花湘看着曲薇儿。 曲薇儿其实年岁还小,从前薛金泽好着的时候,她可以不受规矩约束,那似乎是她和薛金泽之间的小情调。 他会在琐事上纵容她,尽可能地让她开心自由。 在薛金泽昏睡之后,曲薇儿回府当天,便将一头乌发绾成妇人的样子,在平日冷清的时候,花湘瞧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此时此刻,花湘却有些难过。 她觉得似乎这个发式,封印住了曲薇儿的天真活泼,教她笑也不快乐,规矩地成一个仿佛被揠苗助长的大人。 尤其在此时此刻,曲薇儿去见薛金泽,她跑起来,衣角洒落着艳丽阳光,她脚步如此轻快,是一个少女模样。 “与这发式着实不相符。”花湘喊道:“世子妃。” 她声 分卷阅读158 音不小,曲薇儿立刻顿住脚步回头。 她人一只脚才踏上台阶,另一只脚还在台阶下。 花湘一边喊一边追上来,走近了也并不说话,只是抬手抽掉了曲薇儿发髻里的玉簪,簪子脱开,一瞬间长发流泻倾覆下来。 曲薇儿愣了一下。 花湘说:“去吧,世子妃。” 云英真人听到外面的响动,正立在门边,他挑了珠帘喊:“薇儿,快进来。” 曲薇儿抬脚走进去。 屋子里熏了沉香,水沉沉的味道压过几盆矮几上的花卉枝叶,最后落在床榻边,在一缕袅袅婷婷的青烟里,曲薇儿看见薛金泽半靠了软垫坐着的侧脸。 他面目刚硬,依旧是曲薇儿熟悉的那一副眉眼。 只是哪里又似乎不一样了。 曲薇儿在原地愣了愣。 她并没有一下子跑上去,她只是看着他,有些茫然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就像是在自己的梦里一时间分不清真假一般的,她呆愣在了原地。 “薛金泽——” 过了好半天,曲薇儿才轻喊了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曲薇儿和薛金泽,她一张口,都似乎有回音,她的声音像一只脱线的风筝一样,在丝丝绕绕地飘。 “嗯。” 薛金泽清清淡淡应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曲薇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来坐。”薛金泽叫她。 曲薇儿心里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动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坐在了薛金泽身边。 “怎么穿的这样素?” 薛金泽的声音沉沉的,仿佛从水里才捞上来,带着一点鎏颤的光,屋里的气氛顿时不一样了。 曲薇儿只是看着落在窗柩上的光,继而,目光游移着,落在薛金泽的手上,他那只手,被针灸过太多次,如今又是才醒,虽然病中一直有人精心照料,但到底还是显得苍白,只是那苍白落在光里,又隔着散雾,莫名透出几分雅致风流来。 “我,”一对上薛金泽,曲薇儿仿佛就成了一个哑巴,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她有点恼羞地半侧了头咬咬下唇,怪自己还是这样没出息。 “嗯?”他追问。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曲薇儿实话实说。 “太皇太后薨逝后,我就这样穿了。毕竟是在府里,还是不引人注目些好。嗯,而且——”曲薇儿自说自话:“我其实后来啊,也不大喜欢那些绢花啊钗啊的了。” “说谎。” 薛金泽打断她的话。 他的声音淡淡的,有些冷,也有一点哑,这样带有调笑苛责的语气说出的话,莫名一瞬间叫曲薇儿脸红起来也更磕巴了。 “你!” 但是这个薛金泽才是她熟稔的那个。 “跟我还扯谎?嗯?我拢共睡了没几天,谁教你的?” 薛金泽笑着看她,她一回头,就撞进了他一双含笑的眼睛里。 曲薇儿愣了一下。 她在他的笑眼里,看见了他的疼惜和珍爱。 “薇儿,换回来吧。”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她磕巴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素衣这么久,从没人提过,时间一久,她自己都忘了这件事。 她以为自己会颜色旧,就这么过下去,再也回不到从前,但他回来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曲薇儿忽而觉得有些恍惚。 她的心似一个湖面,在看着薛金泽的这一瞬间,她觉得像是有一只海鸟挥着苍白又硕大的翅膀,一下子遮天蔽日地惊掠而过,留下千疮百孔的波浪,汹涌着无可止熄。 “薛金泽。” 曲薇儿叫着他的名字,突然一下子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这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依仗,是她所喜欢的人,他现在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确实的,好好的,回来了,他坐在她面前,被她拥入怀里,切实而温热的存在着。 曲薇儿搂住他的腰身,忽而就掉了眼泪。 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子,像个小孩子,有些无理取闹在,又有些亲昵在,他是早已深种在她身体里的另一部分,如同她的另一半魂魄一样。 “薛金泽。” 他和这世上其他的人都不同。 她的语气带着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自己都不愿遮掩的伤情、痴情、脆弱,全部任性而直白地坦露 分卷阅读159 在他面前。 像是撒娇,又像是在控诉。 “我在,这次的事情,以后再不会有了。”薛金泽轻轻顺着她的脊背,他低垂了眼睫,面色是含笑的,声音却是威严郑重的。 他们两个人正拉扯不清地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 曲薇儿连忙钻出来,她看见薛金泽眉尖不快地蹙了一下。 “我也敢拦着?二公子我探病也不行?”是李政的声音。 “世子妃刚进去,有些话要说的,您,您再等等。”这是花湘的声音。 “能让我等的人还没生出来。” 李政没怜香惜玉那根神经,时常是自己想怎么就怎么,因此,这个时候,也只是语气带笑,一把就推开了花湘。 “哗啦——” 珠帘一声响,曲薇儿站在门边,轻声说:“进来吧。” 李政得瑟地对花湘笑一下,而后进来了,他来了以后,基本是和薛金泽说了一下当下的时势,曲薇儿站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薛金泽已经醒了,这个消息会很快传到宫里,江崇礼怎么做不好说,江宣文肯定是会来探病的,还有之前阮江雪的事情,林林总总,这一笔烂帐总要快点清算。 曲薇儿走出来,直接带着花湘去找云英真人。 云英真人正在很淡定地熬药。 此时不是吃饭的时间,厨娘都去歇息了,院子里霞云蒸腾,几树花开的芳菲,厨房里却只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正握一柄蒲扇在煽。 曲薇儿走进去,花湘很自然地接过蒲扇,云英真人也不推辞,就坐在一边和曲薇儿说话。 “他这个病症得休养,但以后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勿用担心。” “那就好。”曲薇儿松口气。 “你怎么来了?”云英真人说完,稍微一想,又道:“肯定是李政去了。”见曲薇儿不反驳,他摇摇头,又道:“没事,他醒了,事情都交给他,你歇一段时间。” “嗯。”曲薇儿应一声。 她从前并不这么乖巧,人行事总是带着一种雷厉风行的锐利,有点叽叽喳喳的热闹,经常走街串巷,跟两三个好友赴各种宴,现在经由朝代更迭一事,她似乎能自己独当一面,也能让待在她身边的人安心。 她长大了。 云英真人叹口气,一时不知是好是坏。 在薛金泽刚醒来的那几天,国公府宾客如云,都是来看薛金泽的。 先来的是江宣文,而后来的是江崇申的赏赐,朝中的人闻风而动,想着宫里这样对薛金泽,从前的风波肯定是过去了,要么是江崇申要重用薛金泽,要么是江宣文如此不避嫌,该会嫁给薛金泽。 百官来锦上添花的同时,不免看着曲薇儿摇摇头为她叹息。 “守着病重的薛金泽,到头来是给他人做嫁衣啊。” 但是在不久后,江宣文先于孟晚樱出嫁和亲的消息就传来出来。 很多人很惊讶,曲薇儿却是毫无波澜,这件事,她才回国公府的时候江宣文就说过了。 礼部开始为江宣文出嫁,装点京都大街小巷。 转眼到了三月份,清明前后连续下了半月的雨,冲刷掉了京城才挂好的一派喜气,人人愁云惨淡,只酒馆和风月场所生意非常好。 一到晚上,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酒馆里喧哗声此起彼伏热闹异常。 高树上的槐花开了,铃铛一样的小花苞砸了一地。 这日晚间,曲薇儿和薛金泽出门,去给江宣文出嫁挑一件贺礼。 两人乘了马车到京城中的宝翟楼,才下马车,就听隔壁酒馆里传来一道暴戾的熟悉男声。 “我要你管我了吗?!你当你是谁啊?付了账就快滚!你还不是我夫人呢。” 其他人哄笑开。 过了不久,在嘈杂声里,有一个女子撑着一柄竹伞走出来,她下了石阶,抬高了伞檐看了看天,苍白的脸上是说不清的茫然和绝望。 酒馆的红灯笼照得她眉黑而唇红,白生生的脸如同打碎的月光,紫色的绸袖自肩头流泻而下,柔柔荡落在白色尾摆里。 “孟小姐?!”花湘惊呼一声。 女子看过来。 真是孟晚樱。 她长高了许多,也瘦了许多,脱开少女的童稚,如今是真的成为一个杨柳细腰的女子了。 孟晚樱看过来,只是看了一下,她立刻很快压低伞沿,逃似的一样匆匆在雨里走了。 曲薇儿心中百味陈杂。 但是曲薇儿并没追上去,而是和薛金泽去挑贺礼。 分卷阅读160 最后,曲薇儿和薛金泽最后选定了两柄如意,一个给江宣文,一个给孟晚樱。 由店里直接包扎好红绸,第二天送到国公府。 在那晚见过孟晚樱后,曲薇儿一直有些心绪不宁。 时间匆匆,在雨天停止、天色放晴的第三天,江宣文匆匆忙忙地要出嫁去番邦了。 而也在这同一天,孟晚樱出事了。 71. 第七一章:后事 孟父带回家安葬。…… 这一早, 曲薇儿和薛金泽一起去给江宣文送亲。 两人收拾好了一道出了门。 天上骄阳灿烂,兰聘和花湘随侍左右,陪着两个人去城门口。 马车骨碌碌朝着城门外走去, 因为江崇申只有江宣文这个一个嫡系妹妹,所以仪仗做了最大规格,与上一世的潦草截然不同。 且这一次, 江宣文和亲的对象是个太子殿下, 年少有为,生的也是器宇轩昂。 江宣文并不十分抗拒婚事,半推半就,也就应了。 早上, 江宣文需梳妆后去拜别太后,而后从宫中由掌事姑姑扶上轿子, 百官朝列, 送她出宫门。 京都里的平头百姓在连日阴雨之后, 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好日子, 且又是公主出嫁, 不少人这一日都来到大街上凑热闹。 李政身有官职,却厌恶应酬懒怠来,只推说自己有事就打死不来。 曲薇儿和薛金泽上马车的时候, 李政正骑马去西市里巡防。 三人在国公府门口分道扬镳。 曲薇儿自己大婚时的样子已经不记得了, 因那一日她太紧张, 根本无暇去看一看大婚究竟是什么样子, 因此,此刻她坐在马车上,心情正好,便靠着车窗打量着外面, 随口哼着小调。 她声音软糯,薛金泽则看着一沓兰聘送上来的密报。 日光照进来,落在他膝盖上。 两人一动一静,倒是意料之外的和谐。 马车驶出城门后,曲薇儿和薛金泽下了马车。 郊外的竹林松柏上,都挂了大红绸缎,地上金箔锡纸闪闪发光,点缀在碎红屑里,煞是好看,周围有几个平民家里的小孩,穿着布衣在追逐打闹,几个带刀的士兵看见了,也只是呵斥一下,周围一派其乐融融。 江宣文的仪仗到的迟。 江崇申给她摆足了架子,请了几位将军行在前面送亲。 曲薇儿到了不久后,就看见高头大马鸣锣出了城门来,继而便是一群起码的将军军士,翁伯然今日居然也来了,他形容不大好,意兴阑珊骑在马上混在人群里,与一堆三四十岁的人看上去,并不能一瞬间区分出来。 曲薇儿微微怔了一下。 翁伯然身上从前的光,似乎消失了,一下子就变得泯然众人矣。 她上次见翁伯然还是夜里,那时候翁伯然才回来,一脸落拓,全然不是白日里如此庸常的样子。 翁伯然身后跟着小满。 小满兴高采烈,捧着他的佩刀,站在一堆随行亲卫里,显得矮小年幼。 曲薇儿皱了皱眉。 小满还小,实在不适合带来这样的地方。 曲薇儿站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直接去找薛金泽。 正好有人来给薛金泽禀报,曲薇儿看衣着认出是巡城的人——李政的手下。 等这人走了,曲薇儿小声问:“二公子出事了?” “是孟晚樱。” “嗯?”曲薇儿吃了一惊:“她怎么了?” “投水了。” “什么?”曲薇儿抬眼看着薛金泽。 正午阳光沉沉落下来,砸在薛金泽眼睫上,仿若一线流光,他眼皮动了下,掩走了那束流光,他道:“是李政的人刚刚才发现的,她昨夜投了水,一路顺着护城河飘到了西市里,早上卖馄饨的看见水里飘着人,就告知了他们。” “今天早上才说的?” “嗯。”薛金泽颔首:“人打捞上来,这样的小事本不会告到李政手里,是有人认出她是孟晚樱,找了孟大人,早前又有人说蒋煜文对她行事不端,于是便闹得西市聚了一堆人。” “那现在呢?” “孟大人愿自己葬了孟晚樱,蒋煜文一直也没出头,但众说纷纭,说孟晚樱并非投河,许是被蒋煜文谋害。因此,这成了一桩官非。” 曲薇儿低低‘哦’一声。 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明明是青天白日的送亲路上,彩带红绸飘飘,人人喜气洋洋 分卷阅读161 ,她却觉得周身有些冷。 她和孟晚樱相识于幼年的花宴上。 当时大家年少,并不拘泥于父兄官职高低,只是随心的地玩闹,后来年岁增长,一切就开始变了,以至于如今—— “我带你去看看。”薛金泽轻声道。 曲薇儿回神:“可是公主快到了。” “没事。” 曲薇儿和薛金泽两人又乘马车离开了,他们马车刚驶动,江宣文的轿辇就出来了,描红叠绿的层叠宫娥手中,一游捧着瓜果香炉,行在中央的江宣文,犹如玄女降世。 侍女撩开纱帘,江宣文点了朱红蔻丹的手指探出来。 薛金泽上了马车,并不去张望江宣文。 曲薇儿看了一眼江宣文,收回视线。 兰聘赶着马车,很快就到了西市。 尚未走近,曲薇儿远远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 官差衙役来了,孟家父亲也来了。 李政正大刀阔斧地坐着,盘问早上看见孟晚樱的人。 “可真有意思,你一会儿说看见了蒋煜文,一会儿又说没看见,你这对招子到底灵不灵光?”李政懒懒道:“不然二公子给你抠出来擦擦?” “不敢不敢,小人,小人应该是没看见吧。” “看见就是看见,没看见就是没看见。”李政语气不耐:“什么叫‘应该’,什么又叫‘吧’?” “这这这——” 马车行驶近了,有人通报,李政站起来,冷嗤一声,丢下一句“想好再说!二公子我没什么耐心。”就朝着马车走过来。 曲薇儿先下来。 她脚才落地,就远远看见了孟晚樱。 孟晚樱的尸身已经被捞出来,就靠在墙边,水淋淋的半靠坐着,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十分苍白,弯弯两道眉如同远山,淡色的唇角下压着,她穿着一件淡紫的衣裳,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几缕黑发纹悬在脸颊上,莫名多了几分红粉俏佳人的意味。 她身边站着几个男人,嘻嘻哈哈推搡着笑着说话。 “晚樱。”曲薇儿眉尖一蹙。 “不能过去看啊,就远远看看就行了,仵作在查死因呢。”李政阻拦。 曲薇儿极其冷淡的看一眼李政,而后径直走过去,穿过推搡的男人后,她蹲在孟晚樱面前,将自己的锥帽摘下来,捏在手里,轻柔地搭在孟晚樱的额头上。 周围几个人不满:“哎你这破坏了我们怎么查案啊?” “就是!谁啊你?!” 兰聘跟在一侧脸色不善。 远远地,李政打个手势,这几个男人才自行退到了一边。 放置孟晚樱尸身的墙后,正好种了一棵茂盛的梨树,片片白梨落下来,掉在锥帽上,曲薇儿本来想伸手去拂开,但才抬手,她又缩回了手。 孟晚樱是喜欢花的,她死后想必不会愿意让人扰了自己和花的缘分。 曲薇儿蹲了一会儿,站起身,她心里百味陈杂,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木呆呆地,就朝着薛金泽走过去。 周围人多眼杂,薛金泽并没有下马车,而是由花湘打了帘子,在和李政还有孟父说话。 还没走近,曲薇儿就听见孟父长吁短叹。 “世子有所不知啊,老夫这女儿,生来便性子活泛,平时都是她管着我,哪有我教训她的份儿!和蒋煜文的这桩婚事,那也是她自己定的,定了回来才告诉我,我也是没法子。” “好笑了,都不三媒六聘么?”李政搭话。 “这——”孟父一脸尴尬,伸手擦擦额上豆大汗水,说道:“我也管教不来她,她就跟喝了迷魂汤一样,非要嫁给蒋煜文,从前都还好,好歹太后,”孟父卡了一下,觑着薛金泽脸色,继续道:“那蒋煜文现在整天喝酒泡赌坊的,时不时还缺钱要她去赎,我气得七窍生烟,她哥哥拦也拦不住。” 薛金泽问:“那此事,孟大人如何看?” 孟父长叹一口气,佝偻下腰,似乎一瞬间老了十来岁:“婚事不作数,我抬回家去,就葬在孟家的祖坟。” 女子未到年龄而亡故,尤其自戕的,是不能葬进祖坟的。 曲薇儿停住脚步。 她从前看着孟晚樱为了孟父去争去抢,将自己过得面目全非,她也曾想过到底值得不值得的问题。 但是此时此刻,曲薇儿突然释然了。 那边孟父态度坚决,加之薛金泽决定,于是很快敲出结果:孟晚樱为失足溺水而亡,由孟父带回去好生安葬。 周遭围观的人被官兵驱赶着散了,孟父感激地对薛金 分卷阅读162 泽拱拱手,薛金泽没言语,只是视线落在曲薇儿身上。 曲薇儿意识到事情已经说完了,便走过去上了马车,孟父又赶紧对着曲薇儿道谢。 “谢谢世子妃,晚樱泉下有知,一定会感谢世子妃的。” 曲薇儿没答话,只是靠着薛金泽坐下。 事情了了,曲薇儿和薛金泽径直回府。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再到城中的时候,送江宣文的百官已经回来,到处热闹非凡,大街上行人拥挤,曲薇儿他们的马车缓慢地移动着。 曲薇儿在人群里忽而又看见了翁伯然。 翁伯然这次没骑马,他步行着朝前走,和几个武官勾肩搭背,不时一笑,他身后的小满牵着马,一脸的向往。 几人很快拐进了一个酒楼。 曲薇儿收回视线。 这一切都叫她厌烦,除了——眼前人。 薛金泽恰好抬头,淡淡笑了:“看什么?” “看你。”曲薇儿不再如同往日一样害羞,她直直看着薛金泽,末了,偏头一笑,一下子扑上去,扑进了薛金泽怀里。 馥郁阳光穿过九色珠帘,直直落在她发髻中的步摇绢花上,薛金泽一手搂着她,一手拂动流苏,光波一瞬落了一地。 “薛金泽,带我走,好不好?”曲薇儿轻声说。 “好。” 他不问她怎么突然心血来潮,也不问她这样说的缘由,也不思索这提议是否得宜,他只是满足着、答应着她的每一个或大或小的愿望。 从前他觉得人生远岁月长,但当她来到他的身边,他只想同她岁岁年年,别的浮云尘世,都不重要。 他明白,什么是他的最重要。 72. [最新] 第七二章:终章 在月夜里离开吧。…… 曲薇儿和薛金泽在回国公府的半道上, 又改方向去了一趟曲家。 在薛金泽醒来之后,他吩咐人去照看打理过,所以如今虽然曲家仍旧门庭冷落, 但好歹看上去洁净不少。 曲薇儿和薛金泽下了马车,管家正从走出来打算去街西给曲乔凯买东西吃。 一见曲薇儿,管家立马笑:“小姐姑爷回来了, 三公子近来好多了。” 曲薇儿点点头, 推着薛金泽去找曲乔凯。 大约春日融融,所有的不快都在随着冷风消散而去,曲薇儿觉得曲乔凯的状态也好了不少,他清醒的时候变多了不少, 开始每天会练剑,偶尔也会在管家的陪同下出门去走走。 曲薇儿绕进垂花门, 曲乔凯正在练刀, 刀风劲厉, 横劈过去, 顿时落下一地花瓣。 “三哥!” “薇儿来了。”曲乔凯收了刀, 放在一边的石桌上,笑着走过来,又打量着薛金泽, 问:“送完公主刚过来?” “哥。”曲薇儿推曲乔凯一把。 曲乔凯不再说了。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 管家买了吃食回来, 几个人一块吃过饭。 院中树叶臻臻, 曲薇儿有些困倦,便去自己的院子里暂时歇息一会儿,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残阳挂在天边, 如同一匹红绸缎被扑散开,抖下的胭脂香粉迷醉了路人。 曲薇儿揉揉额头,由花湘陪着出来,快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正好听到薛金泽和曲乔凯在说话。 影影绰绰,曲薇儿听不大仔细。 曲乔凯耳力好,听到曲薇儿脚步声,立刻不说话了。 见时辰也差不多了,曲薇儿便和薛金泽出了曲家回国公府。 曲乔凯送他们到门口,上马车的时候,他握了握曲薇儿的手,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叫她:“薇儿。” 曲薇儿回头诧异看着他,他却半靠在柱子上,不说话了,只摆摆手,示意她走。 曲薇儿疑惑,薛金泽说: “走吧。” 两人回去后,曲薇儿一直心绪不宁。 到晚间的时候,她被梦魇住,再醒过来的时候,月色凉如水,扑进窗子来,窗口空空如也,月光汇集于此,反射成冰冷又寂寥的光,像个剃头的尼姑在揽镜自怜无发梳。 曲薇儿走到窗边,倒了杯茶,才喝了一口,就听到薛金泽开口。 “你三哥今晚要离京。” 他的声音凉凉的,口气很淡。 “去哪?”曲薇儿并不惊讶,早前她就有这种预感。 曲乔凯不会在京城中逗留太久。 关于曲乔凯成这副样子的原因,曲薇儿早前从翁伯然 分卷阅读163 的话里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江崇申登基之后,边关战乱不止,翁家与江崇申的关系如此僵,江崇申会做的事情,第一件就是克扣粮草。 曲乔凯由一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变成怕人又爱吃的性子,加之受到了大惊吓,真相呼之欲出,只是曲薇儿不愿意去想。 岁月悠远,曲乔凯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在他逐渐好起来的时候,曲薇儿就猜到曲乔凯是要走了。 “你不惊讶?”薛金泽问。 “我们虽然是兄妹,但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曲薇儿道:“他去哪儿了?” “他去找你父兄了,我同李政打过商量,等他回来,想留在京中的话,李政可以帮忙照料。” 曲薇儿单手撑头,看着薛金泽,淡淡笑开:“谢谢。” 曲乔凯走后不久,便传来了书信,信上寥寥几笔,只说他自己找到了父兄,现下一切都好,让曲薇儿不必担心。 曲薇儿收了信。 转眼到夏天的时候,薛金泽终于处理完了京城里的事情,他同江崇申说了请辞,想带着曲薇儿外出走走。 江崇申那边答应的爽快,当天就下朱批给了文牒。 他们离开京城那天是个夜里。 天上星星闪亮灼眼,曲薇儿带着花湘,薛金泽带着兰聘。 云英真人送他们到城门口后,自己便背着拂尘潇洒背身走了。 夜里寂静,虫鸣聒噪,曲薇儿靠在薛金泽膝盖上,晃晃悠悠的马车出了京城,路过快绿的坟堆前,那儿已经有另一座坟冢陪着,是怡红的。 薛金泽后来查过,杀了怡红的人,是江崇申的,至于原由,逝者已时过境迁,死因不过是权利的亡魂,再追究其身后的杀手,不过是又扯出另一个影子而已。 曲薇儿知道后,选择了收手,吩咐曲家的管家将她们姐妹二人葬在一起。 此时路过坟冢,曲薇儿并不害怕,她撩起帘子看了看,见祭拜的瓜果不少,便放下心来。 马车一路走,穿过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又穿过飞架的拱桥,当年被困守在京都的两个人,如今互相依偎着,渐行渐远的离开了京城这片是非之地。 京都多繁华,人心却险恶。 曲薇儿庆幸自己有机会能重生改命,也庆幸在风雨之后她和薛金泽安然无恙。 在这样的月夜,虫鸣渐响,人人沉入梦乡,路上的花草茂密而垂着露珠,莹亮的水泽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兰聘驾着马过去,轻轻甩动鞭子,鞭稍挂到枝叶上,带起一圈珍珠般的水滴来。 远远有人在边走边笑,似乎是个醉鬼,他高声喊叫着: “六个六,我赢了!哈哈哈,我赢了,我总会东山再起的。我不会输的,我姑姑会帮我的。” 这人停下脚步,身影在树林间,被月光拖得老长,他站在原地,又呜咽着哭开,声音似笑似哭,他说: “我要是输了,我夫人会来给我清账的。她喜欢我,她不会丢下我的。她真好骗,我救她一回,她就把命给我。月亮啊月亮,三月的时候,水暖了吗?” 他高声对着月亮问。 月亮不会说话,只是皎洁而可怕地撒下光芒,照得人无处可躲,如同照妖镜下一只不得不现形的妖怪。 这人站在月光下,看见一辆马车飞驰地路过自己,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那笑声是细碎的,如同破碎的珠玉,迸溅了满地,撒满乾坤,蹦哒作响,像南风过境时遍布南北的蚌中珍宝,滚动着,落在露珠上,落在月光里,落在坟茔上,也落在悠悠奔流的河水上。 时间永无止歇,他奔走在月光下,罪孽教他背负着一个女子孱弱的亡魂。 他走不动了,停下来,月亮则跟着那辆马车离开了。 马车走,月亮也走。 马车里的姑娘唱着歌谣,如花的脸庞上笑靥充满光芒,黑云发髻上俗艳花朵将坠未坠,一豆灯火照得一室彩。 有男子伸了手,帮她扶正花,却不想,白玉指尖未勾到花,却碰上了一枚瓷白下颌,她的脸落在他的指尖,她突然笑开,嫣红唇角飞扬,黛黑长眉飞入鸦鬓,她望着他,痴迷的,爱恋的,永生永世的,飞蛾扑火的,望进他的眉骨深处。 他一低头,永生困于其中。 长星如月披洒下光泽,臻臻华叶上珠翠跳动。 他喊道: “薇儿啊。” “薇姐姐。” 远远京城之中,翁伯然出了酒肆,醉的脚步踉跄虚浮,他走出来,唇角压着一抹笑意,单手拎着酒壶,撞进小满怀里。 小满一脸向往:“大人,我们什么可以去边疆啊 分卷阅读164 ?” “去不了了。”翁伯然笑开:“去不了了,哈哈哈,永远都去不了了,我是翁家的符篆,是翁家军的印玺,你押错了宝,我要留在京城一辈子这么醉死下去的。你也去不了了。哈哈哈” 他像个鬼,揪住小满的领口,在小满茫然害怕的神情里,志得意满地像是在凌迟自己的仇敌,嘻嘻笑:“你去不了了,你永远不能建功立业,你只能做我的小跟班!” “大人——” 大人? 哪里有大人,远在宫墙之中,江崇申没批完奏折摞得老高,朱色门外,影影绰绰之间似乎是起风了,吹得灯笼四下乱窜,分不清真假和敌我一样,魔障地动。 连带着江崇申的心也在动。 内侍捧上一杯热茶,谄媚地说:“陛下,夜深啦。” 是啊,夜深啦。 门口打的花髻散开罗衫扯碎的妃嫔,在等着他的恩宠呢,一堆绿头牌呈在盘子里端到他的面前,他看着牌子,仿佛透过牌子看见了那个牌子上的妃嫔在魅惑邀宠。 夜长且黏腻,朱色的汗水蔓延过肩胛骨,一张花颜凋零在红帐深处。 江崇申两指并拢,揉揉眉心,问:“太后呢?” “太后在念佛经呐,她想公主啦。” “公主——”江崇申淡淡笑开:“公主被孤王送走了,太后怪孤王么?” “不会不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的。” “是么?” 他侧过头,看着蜡烛的影子死在墙壁上,他垂了垂鸦黑的眼睫,道:“将妃嫔今夜都宣召过来。” “啊?” “孤王觉得冷。” “可这是仲夏——” “仲夏又怎么?”江崇申阖上双眸,歪靠在王座上:“孤王觉得冷。” 他睁开眼皮,听着内侍去宣召的声音,眼前浮现出早年母妃不受宠时冬月里哈气成冰的霜雪游廊,他成了王,看见了幼年自己的孤。 于是,他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孤王。 半晌,他笑开。 一只雪白酥手大胆拆下他的金发冠,他一头黑发倾泻,人闭上眼睛,便一瞬间沉入一个樱花灿烂又影影绰绰的风雪梦中去了。 “去岁多雪,今年便是丰年。” 李国公爷和自己的妃下着棋。 妃博学多才,衬得李国公爷只会说:“哎呀,我要赢了,哎哎哎,你别吃我的子啊!” 守着棋盘的小厮打个哈欠,旁边貌美的侍女悄声问:“二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 快了—— 是的,门口一声骏马嘶鸣,撕破了破晓长夜,鱼肚白从琉璃瓦下狠狠翻上来,一刹那间,在马蹄落地的瞬间,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下了马。 在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他站在光里回头,对着空荡荡的街,笑了一下,继而一扭头,进高门阔府的国公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