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媳》 长媳第1部分阅读 作品:长媳 作者:乐颜 男主角:原修之 女主角:云青萝 内容简介: 既嫁从夫、忠贞守洁、孝顺公婆 这是女人都该遵守的三从四德,她也不例外 可恪守妇道换来却是丈夫的背叛,与一纸和离书…… 虽说前夫视她如杂草,还是有人视她如珍宝 她才恢复自由之身,就有人急巴巴跑来提亲 对方还是权大势力,皇朝第一权臣原家大公子 有没有搞错凭他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京城里有多少千金贵女期盼能嫁入他家做嫡长媳 又怎么会甘心娶她这样已经“有瑕”的女子呢 要娶她可以,但她要和他约法三章── 一是她要做正妻,二是他不可娶偏房,不可纳妾 三是他若爱上别的女人,她要休夫而不是和离 怎知他少爷只回答了四个字──甘愿遵之 他是哄骗她无知,欺负她被人甩了,以为她有貌无脑吧 管他是不是骗她,只要有一条做不到,她立刻休了他…… 正文 第1章1 春寒料峭。 江南的春天虽然要来得早一些,可是今年天气却偏偏反常,立春以后居然又下了一场足以淹没脚踝的大雪,倒了春寒。 云青萝因为前些日子回娘家探望生病的父亲,结果遇到这春暖还寒的天气,自己也受了凉,一向严苛的婆婆居然难得体谅,准了她多休息几日,不用早起去跟前伺候问安。 所以她今日起得晚了些,鼻子还有些塞,脑后一阵阵地抽疼。 陪嫁来的两个大丫鬟枝儿和叶儿伺候著自家小姐穿衣,枝儿取出大红压金线绣富贵团花的袄子,“昨儿夜里又下雪了,听灶上的刘大嫂子说,有两间柴房都压垮了,这外面还不晓得要冻死多少牛羊,伤了多少人口。小姐的病还未痊愈,今儿可一定要穿厚实暖和些。” 云青萝头昏昏的,因为鼻子不透气,呼吸全靠嘴巴,再听枝儿絮絮叨叨,一时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叶儿看小姐不舒服,轻轻打了枝儿一下,“小姐正不舒坦呢,你还话多。” 伺候端水的小丫鬟端来温热的水,叶儿亲自伺候小姐洗脸漱口。 叶儿用柔软的巾子为云青萝拭脸时,她才终于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有点焦急地问:“昨夜下了大雪那我的迎春花儿如何了枝儿,快推窗看看。” 枝儿掩嘴笑道:“小姐可真病得胡涂了,昨儿下午天就阴沉得厉害,临睡之前,您可不是吩咐奴婢把花儿搬进房里了吗您瞧那花凳上是什么” 云青萝用手拍了拍额头,“谢天谢地,我可真胡涂了。” 在窗台下的花凳上,放著一盆迎春花,老根老枝,栽在一个紫红色长型花盆中,配著一块不规则的吸水石。 云青萝对这盆景爱不释手,经常修剪,所以保持著优美的造型,枝疏叶茂,生机盎然。在嫩绿的枝条上,已经有了几个小花苞,如果不是倒春寒,这花儿应该已经开了。 云青萝喜好花草,这盆景是她新婚后丈夫何向南所赠送,一直被她珍爱著。 云青萝是去年金秋时节成婚的,到如今刚半年,夫婿何向南乃大族何家二子,但因为他是正妻所出的唯一子嗣,身分比庶出的长兄以及下面两个弟弟都要贵重,而云青萝作为嫡媳妇,地位也显得颇为重要。 但是,曾经是大贵族的何家现在已然没落,何家已不够金贵。 现在的朝代名为“景”,开国刚刚三代,皇家姓氏为玄,当今的皇帝名玄昱。 何家是开国重臣,功勋卓著,何家家主曾当过太尉,掌全国兵事,可谓位高权重。何向南的祖父曾经联合其他大臣废除太子,支持原本是最小皇子的先帝登基,但立了傀儡皇帝之后他还不甘心,竟欲阴谋夺权。 先帝自然不愿意自家的基业落入别人之手,便与当时担任辅政大臣的原北顾商议合作,暗中打压何家,夺其权势。新皇帝玄昱登基后,何家继续受打压不受重视,也就因此败落萧条下来。 云青萝的夫婿何向南仅为从六品下阶的国子监丞,而他的父亲更差,只有一个五等子爵的爵位,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了。 国子监乃中央官学,七品以上的官员子弟可以在内就读,主官为祭酒,主要负责讲学的则有博士和讲士,而国子监丞只是个负责内部琐碎事物的打杂小吏。 心高气傲的何向南一直为此郁郁寡欢。 云青萝和何向南是指腹为婚,从她一出娘胎就注定要嫁何向南为妻。 对于这个外表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夫婿,她一向敬重,至于爱不爱,年方十七岁的她,还不是太明白。 她只知道要以夫为天,爱他、敬他、伺候他,为他生儿育女,掌管家务,白头偕老,这便是她的一生了。 也是大多数女子的一生吧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就这样,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云青萝婚后,在外人眼中,夫妻关系还算和谐,两人从未吵过架,但是事实上呢 事实上是,从他们新婚第一夜开始,他们便没有同床共枕过,何向南虽然会不时到云青萝的院子里来,但每次来都是住在院子里的小书房里。 新婚将近半年,新郎却从来没碰过新娘子,这恐怕是任何外人都无法相信的事,毕竟云青萝不仅不丑,还曾经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呢 新郎究竟对她有何不满意 云青萝却没办法将这种羞耻的事对别人说,只能暗自忍下。 洞房花烛夜的次日,喜婆没有从她的婚床上拿到象征清白的落红白布,对她很是怀疑,婆婆也暗中询问了几次,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那时候开始,婆婆就摆明了很不喜欢她。 云青萝简单用过早餐,继续摆弄她的迎春花。 外面院子里的积雪甚厚,下人们还在辛勤打扫,丫鬟枝儿、叶儿也站在门口看热闹。 枝儿爱闹,握起雪球丢到叶儿身上,两人笑成一团。 快到晌午时分,何向南走进院子。 云青萝快步迎到门口,帮他把沾了雪花的裘毛披风取下来,细细弹掉,才交给枝儿挂在暖盆边烘干。 云青萝又亲自倒了热茶,端给何向南,轻言细语地问:“今日颇冷,夫君在外可有冻著” 何向南却一反常态,没有与她温存体贴。 他的脸色阴沉,俊脸上满是阴霾,目光只在云青萝的身上盘旋了一会儿,就又移了开去。 云青萝的心也沉一下,小声问:“夫君,怎么了” 何向南站起来,摆摆手,“我中午去与父亲大人一起用餐,你自个儿吃吧” 云青萝又取了早已在热笼上烘暖的家常织绣披风为他围上,送他到小院门口。 望著何向南的背影,云青萝在冷风中呆立许久。 下午,何家三媳妇,云青萝的弟媳林丹妮来串门子。 林丹妮与云青萝同岁,性格外向,喜欢说说笑笑。她容貌只是寻常,只身材窈窕些,所以很是羡慕云青萝无双的美貌,经常来找云青萝说话闲聊。 认真算起来,林丹妮和云青萝还算有远亲关系,所以两人私交甚好,倒是大嫂性子冷清,少与她们往来。 林丹妮人未进屋,声已先到── “哎呀嫂子,可不得了了” 云青萝早习惯了她没事这样大惊小怪,待她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子进来,才笑著看了她一眼,问:“又出了什么大事” 林丹妮见她面容恬静,笑容温柔,只是两腮有一些因风寒而引起的晕红,却更显娇柔可人,她急促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一停,迟疑地问:“嫂子还不知道” 云青萝更狐疑,问:“知道什么” 林丹妮忽然就沉默下来了。然后她跺了跺脚,转身又走了,只匆匆留下一句话:“嫂子还是快找二哥问清楚,早做打算为好。” 云青萝被弄得胡涂,叫来枝儿问:“今天外面可有什么大事” “我也不清楚,今日总觉得那些仆人都奇奇怪怪的,看我和叶儿的目光也躲躲闪闪。” 云青萝派细心的叶儿去前院打听,顺便去书房问问何向南是否有空来内宅一趟。 叶儿很快就回来了,何向南没有同来,只是叶儿手里多了一封信。 叶儿的脸色苍白,见到她家小姐关切的目光,双膝一软,跪倒在云青萝面前,泪流满面地把信交上去。 “小姐……” 云青萝接过信,直直看著信封上两个泼墨浓笔的大字:休书。 丈夫休妻,依照律法,有“七出之条”。 所谓七出,乃指“不顺父母”、“无子”、“滛”、“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 云青萝却不知道自己所犯何条 别的且不说,如果硬论“无子”,在律法上,也是明文规定男子四十无子可允许纳妾,何向南刚二十,云青萝年方十七,才成亲半年,甚至根本没有圆房,这不是欲加之罪吗 枝儿、叶儿已经哭成一团了。 云青萝却面容冷静,将那张以“莫须有”罪名将她休弃的纸张看了又看,忽然对两名丫鬟笑道:“哭什么,又不是天塌了。” 枝儿、叶儿见小姐面色寻常,甚至还笑出声来,只以为她受了太大刺激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更是悲痛。 云青萝却说:“难怪婆婆这几日对我这么客气,原来是早存著将我打发出去的心思。前些天夫君总是晚归,他说是官场应酬,丹妮却说一定有蹊跷,我还笑她多管闲事,呵……” 她笑著笑著忽然就落下泪来,身子软软地靠在贵妃榻上,任凭豆大的泪珠凄凉滚落。 枝儿、叶儿此时只能眼睁睁看著她落泪,也不敢多说话劝慰,只怕不小心说错什么刺激到她,让她心神更是受伤。 云青萝默默地落了一会儿泪,用手帕擦去了泪,又吩咐枝儿:“帮我拿条湿巾子擦擦脸,叶儿帮我补补妆。” 两个丫鬟各自忙碌,按她的吩咐伺候好。 云青萝换了身外出的正装,脱了那件新婚时才缝制的大红团花锦袄,换了件鸭青缎袄,下面是水青八幅裙,外面又罩了件滚著貂毛边兔毛里子的连帽披风。 她对枝儿、叶儿说:“你们跟我去前边儿见老爷。” 所谓的老爷,乃是何向南的爹,何家现任的家主,何鸿荣何大老爷。 何鸿荣与云青萝的父亲云汉生乃是世家好友,云家因与何家的关系而一起衰落,现在云青萝的父亲干脆辞了闲官,安心在家当起了地主老爷,不问世事。 何鸿荣在他的书房见了自家的二儿媳妇。 刚刚年过不惑的他鬓角已经斑白,因为郁郁不得志长期酗酒而眼神浑浊,连鼻头都有些发红,已隐隐露出酒糟鼻的迹象。 他不敢直视云青萝,目光闪躲,表情有些讪讪的。 云青萝按照礼仪向他屈膝问安,然后才要枝儿把那封休书交给公公。 何鸿荣的老脸微红,咳了几声。 云青萝说:“请恕儿媳冒昧,斗胆犯上问一问,儿媳自去年秋嫁入何家,可曾有违反为妻之道的作为可有犯七出之条” 何鸿荣道:“没有是没有,可……” 云青萝打断他,又说:“公公亲口承认没有就好,儿媳既然没有犯七出之条,那么就断不敢接下这封休书。” 休书,对于一个女子的伤害之重,非常人所能想像。 一旦被休,就坐实了这名女子的德行有亏,返回娘家之后,很难再嫁,就算有人愿意再次求亲,也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家。况且就算真的再嫁,也会一辈子被欺负羞辱,成为永远抹不去的耻辱。 何鸿荣叹了口气,“青萝啊,是我何家对不起你,可是这事实在是事出有因……” “公公,事已至此,青萝已无心再问什么原因,何家决心将我遣退也无妨,但条件须由我出,休书我是万不敢接,请将之换成和离书。” 何鸿荣点头说:“对,对,这是应该的。向南只听他人言,贸然写了休书,实在莽撞。” “其次,请将我的嫁妆原封不动地归还。” “这也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云青萝点点头,再说:“那么最后,青萝一旦与夫婿和离,就表示云氏与何氏断绝关系,以后将再无任何瓜葛。” 何鸿荣终于脸色大变,怒说:“胡闹两家世代通好,岂能因小儿女之事而断绝你且回去吧这等大事非你一女流之辈所能干涉。” 云青萝也不争辩,只是再次施礼后告退。 第1章2 当晚,何向南没有回房就寝,只是让人送来一封签字盖印了的和离书。 云青萝将和离书收好,吩咐枝儿、叶儿开始打点嫁妆。 枝儿已经双眼哭红,一面流著泪一面收拾。 云青萝将仍然崭新的嫁衣和所有大红的正妻服装打成两个大包袱,对叶儿说:“你明日一早将这些悄悄送给灶上的刘大嫂子,这半年多蒙她照顾,我才没有饿著,没有吃残羹冷食。她家的大闺女也快要出嫁了,你且问她要不要这些衣服如果她觉得不吉利不要,你就将这些衣服都填到灶里一把火烧了。” 叶儿的泪流得并不比枝儿少,只是她细心又克制,明白小姐不愿再见这些徒惹伤心的衣物,便点头应了:“小姐放心,奴婢会办好的。” 云青萝房里的家具,大到床、桌、椅、案几,小到瓶瓶罐罐、摆设装饰,都是云家陪嫁的,现在只能通知云家派人来抬回去了。 次日一大早,林丹妮就赶到了云青萝的小院里。 林丹妮一脸的难过哀伤,她难得安静,过了一会儿才问:“这事也实在没办法,不能全怪二哥,谁让他被当今长公主看中了呢” “长公主”云青萝抬了抬眉。 “啊,青萝姐姐,难道你还不知道”林丹妮又大惊小怪起来,“我还以为你应该早就知道点风声了呢我前些日子不是提醒你了吗二哥最近早出晚归的,不都是在陪著长公主吗其实,听下人们说,二哥追求长公主很久了。以前他曾被长公主拒绝求亲,才因此和姐姐成亲的。谁知道成亲后,长公主反而对他又热络起来,终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云青萝怔忡半晌,忽然一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原来如此…… 原来何向南的心中只有那天之骄女,为了那长公主,连正式婚娶的妻子碰都不碰一下,如此才打动了长公主的芳心吧 林丹妮哑然,良久才叹了口气。 “是啊,谁让人家生得好,生在帝王家呢人家要和你抢丈夫,你也只能拱手让人。” 云青萝淡淡一笑。 她只为此事哭了一回,之后就一直如在梦中,全没有真实的感觉,也因此并不觉得多么难过。 或许她天性凉薄或许她天性开朗 反正,她是不会如那些人期待的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地闹得难看。 林丹妮再次叹息,“我原本是多么羡慕你和二哥,你们夫妻俩总是相敬如宾,二哥又洁身自爱,从不招惹外面的花花草草,哪里像我家那口子,屋里屋外的,荤的腥的,什么都沾,每每想起我都心窝子疼,唉……以前我难过了还能找姐姐说说话,这日后你走了,我可怎么熬得下去啊”说著说著,林丹妮开始低头抹泪。 云青萝对此也无奈,社会对女子多有不公,男人可以一妻多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甚至连再嫁都要饱受非议。 “妹妹快些要个孩儿吧,日后依靠孩子,莫把男人当指望。” 林丹妮点点头,“也是,我算看明白了。天下的男人一般黑,没一个好心肠。” 当天午后,云青萝收拾完随身行李,最后目光落在一直钟爱的迎春花盆景上,然后在枝儿的惊呼和叶儿的难过中,她亲手将盆景的底盆打碎,把迎春花种到院子里的花圃里。 她笑笑对两个丫头说:“花草还是栽种在土地里活得长久,花盆那小小的地方,怎能让它轻松自在呢” 然后,云青萝主仆三人轻车简从地回了娘家。 何向南从头到尾都没有再露面。 云青萝有点失落,心下又对自己的隐约期盼不以为然,这样也好,断得干净,彼此再无关系,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自古道:“男人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云青萝在心底狠狠嘲笑两声,凭什么凭什么让她重前夫这样的前夫又让她拿什么来“重” 他既然断得彻底,她自然也从此把他从她的生命中完全抹去。 今日天气晴朗,日头当空,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路变得格外泥泞难走。 云家原本在京城也有宅院,但是自从云家老爷辞官归隐,便卖了京中的豪宅,搬到京城东郊的别院。这一路不算近,从京城何宅出了东阳门,路过青溪桥,穿过东府城,才能到达云家别院所在的东冶亭附近。 从出了东阳门,枝儿便犹如摆脱了束缚,开始愤怒地抱怨何家忘恩负义,当年云家如果不是为了保住何家的满门性命,又怎么会被无辜牵累,又怎会衰落下来 “姑爷,不不,是那何二公子居然连最后一面也不见,连相送一下都不送,实在是太无情,太没担当,就会藏起来当缩头乌龟,呸” 云青萝淡淡瞥了她一眼。 叶儿推了推枝儿,斥道:“休要胡说哪有下人说主人浑话的” 枝儿哼了一声,又说:“他哪里有主人的样子小姐自嫁入何家,在他身上贴补了多少他在外交际应酬,花费那么大,何家困窘拿不出那许多钱,还不是小姐自掏腰包如今呢他攀上了金阳长公主,就把咱们小姐一脚蹬开,什么东西嘛” 金阳长公主,乃当今少年皇帝的同母姐姐,年过二十而未嫁,自称是未寻得如意郎君,看来现在她是看上了何向南,公主不甘与人共夫,更不会做妾,那只有把何向南的正妻解决掉,所以云青萝就成了炮灰。 少年皇帝不喜再与何家人有任何关系,但是金阳长公主要死要活非要嫁何向南,据说闹得沸沸扬扬,很是热闹。 叶儿担心地看著表情平淡的小姐,低声说:“如今看来,何二公子本非良人,如今和离了也就算了,奴婢担心小姐回娘家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枝儿听了,也顿时没了声音。 云青萝笑道:“就你想得多,日子总是人过的,哪里有那么多难过。” 叶儿应道:“奴婢知道小姐素来坚强,但如今不同以往,虽然说是和离,但毕竟……” 虽然事实上她还是清白女儿身,可是在世人眼中,她毕竟已经是失婚女子,没了清白可言,不再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娘家又怎是长久栖身之地 更何况,云青萝的生母在她五岁那年就已病逝,父亲将他原来的侧室江氏扶正,江氏是个表面温柔实则尖刻的人,如果不是云青萝还有个同母嫡出的哥哥为她撑腰,如果不是江氏只生了三个女儿没能生出儿子,如果不是云青萝的亲姨母嫁入了当今三大豪门之一的薛家成了当家主母,云青萝的命运只怕更为坎坷。 马车刚刚经过青溪桥,忽然后面一阵急促马蹄声,云青萝正疑惑,只听马儿一声长嘶,竟缓缓停在了她的马车旁边。 乌黑的骏马上,端坐著一位年轻斯文的男子,一身雪白的锦缎长袍,玉带束腰,玉冠束发,剑眉星目,笑容朗朗。 当微风吹过,男子的衣带轻扬,马如骏龙人如玉。 男子朗声问道:“请问车中可是云氏大小姐” 云青萝答:“是。请问阁下是” “冒昧打扰,在下原氏修之,见过小姐。” 枝儿小声惊呼了一声,压低声音嚷道:“哇是原家大公子耶第一名门原家的大公子耶” 云青萝阻止丫鬟的大惊小怪,淡然问道:“不知原公子拦下奴家的马车,所为何事” 原修之微微一笑,“修之冒昧,听闻小姐已是自由之身,所以特地前来向小姐求婚。” 这次连叶儿也惊讶了,悄悄掀起马车的窗纱向外观望,结果一看到那骑在高大骏马上的英俊男子,顿时涨红了小脸,赶紧回头对云青萝说:“小姐,那原公子好人才。” 枝儿连连点头补充,“是啊是啊比何家二公子要英俊多了。” 云青萝却是又羞又窘,还感到几分荒唐和不可思议。 “原大公子可知奴家曾嫁过人了” “自然。” “那原大公子可介意奴家曾嫁过他人” “当然不。如若介意,怎会前来求婚” “原公子不介意,可原家满门又怎么会不介意” “这不消小姐劳心,修之自有解决的办法。” “那么,奴家冒昧问一声,原公子为何向奴家求婚” “情有所钟,情之所向。” 云青萝轻笑,她却不信。 原修之也笑道:“小姐可是不信那么小姐想必也曾听过修之以前曾发下誓愿,必求天下第一美女为妻,否则宁可终身不娶。小姐之美,乃世人所公认,这个理由可否” “朝如美人,暮似黄花,女人的悲哀,莫过于此。原公子,你且回吧。” “小姐,修之是诚心来求婚的。关于未来,修之只有一句话:一朝为夫妻,永世不相负。” 枝儿激动得盈盈欲泪,紧握住云青萝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小姐,小姐” 叶儿也道:“谢天谢地,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小姐,好人有好报呢” 云青萝沉默了一会儿,反覆思考原修之为何会突然向她求婚 以原家现在的权势之大,根本不必对云家这个没落贵族有什么贪图吧 更何况,原修之乃原氏长房嫡长子,比何向南的身分还贵重,京城有多少清白的千金贵女期盼著能嫁入原家做嫡长媳,又怎会轮到她这个凋零衰落的昔日黄花 “奴家如今凄凉返家,原公子莫要拿奴家取笑了。” 原修之一笑,回她:“小姐暂回娘家,在家静待佳音,便知在下的心意了。三日之后,不,明日,明日我就上门求亲。” 云青萝皱了皱眉,问道:“公子当真” “当真。” “那青萝有三个条件,请您考虑清楚。” “小姐请讲。” “其一,我要做正妻,要明媒正娶,官府备案,不做偏房侧室,不做妾室奴婢。” “这是自然。” “其二,如若为夫妻,便要二人互相忠贞,不可娶偏房侧室,不可纳妾,不可收通房丫鬟,如若奴家一直未能生育,会自请离家,不劳公子休离。” “好。” “其三,如果公子实在心爱其他女子,请尽早对我言明,莫让我做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到那时,我要休夫,而不再是和离。” 原修之怔了一下,随即温柔答道:“甘愿遵之。” 第2章1 云青萝回到娘家,果然家人的脸色犹如开了五彩的铺子,当真缤纷好看。 一直咳嗽不停的父亲,如今已经好转许多,脸色也颇为红润,在听说云青萝与何向南和离的事情之后,是表现最冷静的,起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眼神有点深沉,一向古板的脸更为古板了一点。 而江氏的表演就丰富多了,她先是热情洋溢地欢迎云青萝回门,听说和离之后又掬了一把同情热泪,接著愤然谴责何家做事贪图富贵、忘恩负义等等。 如果她在做这一切表演时,眼睛里没有时刻闪烁著幸灾乐祸的偷笑,那就更完美了。 云青萝的大哥云青松,性格直爽豪迈,平时就喜爱武刀弄棍,一听之下就要带几名家仆去把何向南痛打一顿,先出出这口恶气再说。 当然,大哥马上就被父亲给拦下了。 云汉生看著表情淡然的大女儿,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沉声说:“事到如今,怪谁怨谁都为时已晚,既然已经不可挽回,咱们也就别徒劳抱怨了。何家如今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的祖宗好歹称得上一门人杰,而今却养了一群狗熊子孙,和离就和离吧与他们断个干净倒也没什么不好。青萝,你就先放宽心,在家里安心住下,为父自会再为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 江氏附和道:“是啊,暂且宽心住下,两条腿的马儿不好找,两条腿的汉子还不满地都是” 云青松也道:“妹妹还是可以住回你的绣楼,平常无聊就找你嫂子聊聊,她有孕在身,正整日无聊呢。” 一直闷声不吭的云家二小姐云紫萝此时忽然插嘴道:“那绣楼已经被我和妹妹们住下了。” 紫萝、绿萝、幼萝是江氏所生的三个女儿,云青萝的绣楼原是风景最好的处所,她一出嫁,紫萝姐妹三人就立即搬了进去。 云青松瞪了一眼扭开脸装没事人的二娘,又说:“反正咱家大,为妹妹再盖一座新楼都没问题妹妹先到哥哥院子里住几天吧” 云青萝笑道:“哪用这么麻烦俗话说出嫁的女儿是泼出的水,我回家已然是给家里添了麻烦,就在客房住下便是。” 云青松怒然站起,大声说:“这怎么行难道我云青松的嫡亲妹妹还住不得一间主房你就是嫁了十年二十年,回到云家,就还是云家的女儿,还是我的妹子,还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云青松这一番话,让江氏脸色铁青,却发作不得。她只恨自己没有儿子,如今老爷年迈,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一旦老爷去世,她的三个女儿迟早也要出嫁,她老了能依靠的也只有云青松,所以尽管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对云青松客气十分。 况且云青松性子急躁,真把他惹毛了,说不准等老爷子一死,就把江氏给逐出家门。 听到兄长的肺腑之言,云青萝眼眶一红,急忙低头用白绫帕子压了压眼角,抬起头时,又恢复了恬淡自若。 “谢谢哥哥,我却也不一定会在家久住,我只是担心爹爹的病情,如今看他也好转了,我打算日后搬到母亲生前的小庄子去住,就当去看看风景,散散心。” 云青萝的外公周家也是当地出名的富户,外公只得母亲和姨母两个女儿,便把所有家产平分,给两个女儿做了嫁妆。云青萝的母亲临终前又把自己所有的嫁妆,包括良田两百顷,商铺十几间,金银若干,古董、首饰、裘毛锦缎衣物几十箱,都平分给了自己的一儿一女。 所以,实际上云青萝是个小富婆,不必依靠任何人,单靠母亲的遗产,也足够她逍遥后半生。 听女儿提及亡妻,云汉生毕竟念旧,想了想下了决定说:“你一个孤身女子,岂可单身住在外头家里院落多,随你挑选个喜欢的,让你哥再找工匠重新修整就行了。” 云青萝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日后去母亲的小庄子逍遥,但她从不愿违逆亲人,便也点头应了。 她想,先在家里凑合住些日子,等父亲、兄长、嫂子和二娘看她厌烦了,她就搬走。 最终云青萝选了一座兄长院落隔壁的清净小院子。 里头只有三间正房,东西各一间厢房,还有一个小南屋可以充做小厨房,平常烧点热水,热点熟食什么的倒也方便。 院子右边有个小小的鱼池,院子里的花草以竹为主,窗户外边则种了一些美人蕉,如今积雪未融,还看不出什么风景。 云青萝住在正房的西间,东间收拾出来做书房,中间则是客厅。 两个大丫鬟枝儿、叶儿住在东厢,二娘打发来的四个洒扫烧火的粗使小丫鬟则一起挤在西厢。 夜里,枝儿、叶儿伺候著小姐梳洗准备睡下。 叶儿说:“幸亏有大少爷撑腰,不然咱们连这样的院子也住不上。” 枝儿哼了一声,也说:“你没有看见二姨娘还有二小姐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落魄了,看她们张狂的,占了小姐的绣楼还好意思说出口” 叶儿莞尔一笑,“且看以后吧小姐娘家还有个亲兄长可以依靠,待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出嫁了,如果在夫家受了委屈,看找谁为她们撑腰目光短浅,只看得眼前一步路,真正没出息。” 听自家的丫鬟说起话一搭一唱,云青萝不由得一乐,夸道:“好叶儿,你才是真正有出息了,小姐我没有白教你们识字念书,这为人处事的道理倒学了不少。” 枝儿却有点发愁,“小姐啊,识字念书了,眼睛也亮了,心眼也明了,也看清了这世上好男人实在没多少,我和叶儿都商量著干脆不嫁人了,伺候小姐一辈子。” 云青萝皱了皱眉,“胡说日后我自会帮你们寻找忠厚老实的好男人。” 叶儿道:“再说吧反正小姐不嫁,奴婢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嫁的。” 枝儿大睁著一双杏儿眼,好奇地问:“不知道原公子明天会不会来提亲呢” 叶儿叹了口气,“原公子人品出众,才华卓越,在京城中很是有名,几乎所有未出嫁的千金小姐都心仪他。这样的人,一定也被众多女子宠坏了,未必是良人呢” 枝儿反驳,“谁说的我看他很正气呢” 云青萝忽然插嘴道:“好枝儿,你当初也说何二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呢如今看他,风流是风流了,人才却没见著几分。” 枝儿顿时气馁,噘起嘴不说话了。 叶儿道:“小姐休息吧。” 云青萝其实睡不著,脑海里纷乱一团,但是她不睡,两个丫头就不敢离开,只好闭上双眼假寐。 稍顷,两个丫头悄悄吹灭了蜡烛,退了出去。 云青萝睁开眼,看著被雪光映得隐约发白的窗户,忍不住悄悄下床,轻轻支起了窗子,一股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冷颤,烦闷的心绪倒也因此减轻了许多。 次日清晨,云家宅子又热闹了起来。 今天的热闹和昨天云青萝落魄返家时的闹腾大大不同,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阳还未升起,只有朝霞绚烂了东方的天空。 一大长队抬著礼盒的人从云家大门口,向后排了有十里远,引得附近邻居纷纷探出头看热闹。 云家大小姐与何家公子和离的事,昨天晚上就已经被传开了,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虽然不敢大声张扬,但也猜测云家大小姐说不定是被人休了。 那今天这明显是来提亲的仪仗队,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向云二小姐提亲的 云家紧闭的朱漆兽环大门打了开来,云汉生一身隆重正装,带著儿子云青松,脚步快捷地迎出大门外。 在来人的最前方,站著一位年约六十的老者,头发胡须花白,脸庞清瘦,却精神奕奕;身材不甚高,却腰板儿挺直,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 云汉生上前施礼,而云青松已经双膝跪下。 云汉生道:“不知原太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来人乃是原家二老太爷,原修之祖父的弟弟,也就是原修之的二叔祖原秉程。 这位老先生原是太子太傅,太子登基以后就荣升为正宫太傅,乃正一品大员,对于已无官职在身的云家来说,他的到来,实在是太过隆重了。 原二太爷性子很好,笑咪咪地摆摆手,“老朽冒昧前来,才是真正失体,也请云贤侄原谅。” 云汉生连忙回道:“岂敢岂敢太傅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待原秉程随著云汉生进门,云青松也站了起来,安排下人帮忙把这长达十里的礼盒暂且都抬进庄园里,又把这些抬盒的汉子安排好,请他们喝热茶吃点心,再安排了厨房尽快准备丰盛的宴席,这才匆匆赶往正厅。 正厅之中,只见云汉生已然有些呆住。 他没有听错吧 原秉承原老太傅,当今的正一品大员,当今天子的老师,亲自来为他的侄孙原修之提亲 而且提的还是他那曾经成过婚,昨日又刚刚和离的大女儿青萝 当今世风严谨,对女子要求更是苛刻,朝廷推崇贞洁烈妇,宣扬“好女不二嫁”。 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么会看上他家的青萝,怎么会甘心娶青萝这样已经“有瑕”的女子做他们的长媳 以原家之尊贵之势盛,就算娶公主,说不定都会嫌弃公主不够美貌贤慧,配不上他们原家。 这样的原修之,怎么会娶青萝 云汉生和他女儿青萝一样,都陷入了谨慎的长考,反覆寻思原家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困境,居然要和他的大女儿联姻 第2章2 原二太爷抚著花白的长须,继续笑咪咪地说:“云贤</br></br> 长媳第2部分阅读 侄,老夫此番前来乃是真心诚意。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修之乃不成器的顽劣子,年过弱冠还迟迟不肯成婚,却原来是对令嫒情有独钟。还请云贤侄看在他一腔赤诚的份上,允许这桩婚事吧” 云汉生还能说什么呢 自家女儿的境况他最了解,表面上坚强无事,实则恐怕快要郁闷内伤,终日住在娘家也不是长久之策,还要看二娘和其他姐妹的脸色,就算是嫡亲的嫂子,也未必和她一心,说不定还怕她浪费了云家的口粮呢 真正心疼她的,也只有她的老父亲和亲哥哥而已。 如果能嫁入原家,自然是再体面没有的出路了。 云汉生心下是应了这婚事,却没有立即答覆,只说还要问一问女儿的意思,他已经因为父母的指腹为婚耽误了女儿一次,不想再擅自替她定下姻缘。 谁知派过去询问的丫鬟没多久就回来了,也带来了大小姐应允的口信。 原云二家的联姻之事,就此定下。 但是最令云汉生父子吃惊的不是原家的提亲,而是他们的心急。 当今的婚姻大事,讲究“三书六礼”,三书为“聘书、礼书、迎亲书”,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这六礼很是繁琐,媒妁来回在两家之间奔波,而且每次都要提前选择黄道吉日才能登门,一来二往,从提亲开始,到最后亲迎,往往要经历半年多,甚至更久的时间。 所以一般家庭的女儿,过了十岁就开始托媒寻亲,早早做好准备,免得女儿大了嫁不出去。 可是今天原家却是干脆俐落,这次登门,不仅三书中的“聘书、礼书”都带来了,六礼中的前五礼也打算一次送完,那长达十里的礼盒,就是原家的聘礼。 云汉生和云青松父子俩面面相觑,实在是哭笑不得。 还从没见过这么急娶媳妇的。 原二太爷笑咪咪地继续摸著胡子说:“原家好久没有晚辈诞生了,咱们可还盼著早日抱上重孙呢” 事已至此,还能说啥 既然已经允了婚事,这些后续步骤也就尽早处理吧。 于是两家议定,三日后大婚。 忽然,原二太爷一揪胡子站了起来,大声呼道:“哎哟哎哟,老朽年老忘性大,却把最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快快快,云贤侄接旨。” 云汉生和云青松这回是真的呆了。 圣旨难道不是第一要紧的事吗 原老人家,您到底在搞啥 难道就不怕给加上个欺君犯上之罪吗 但云汉生根本来不及抱怨,只有急忙吩咐下人摆案几香烛,和儿子双膝跪下,听候原老人家宣旨。 老人家咳嗽了几声,方慢吞吞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尚书左仆射原修之年轻有为、博学多才、品貌非凡,乃国家栋梁之才,乃朝廷中流砥柱,惜今已弱冠,尚未婚配。云氏长女青萝年方十七,丽质天生,名动京城,贤良淑德,才貌俱备,堪为佳偶。二人实乃天作之合,特下旨于二人赐婚,择吉日完婚,望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钦此。” 这位少年皇帝不但将男女双方各夸赞了一轮,还说了吉利话,挺会做人。 云汉生恭谨地双手接过黄缎圣旨,亲自到内室供奉起来,身上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青松则有点犯傻,昨天还为妹妹的前程百般苦恼,今日就有人来提亲,居然是皇帝赐婚 不是他反应迟钝,实在是事态变化太快,根本无法应付啊 送走原二太爷后,云家这回是真的忙碌起来。 虽然俗话说:“烈妇不侍二夫,好女不嫁二男。”云家的长女再嫁,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再嫁入的可是当今第一豪门原氏,又是皇帝赐婚,这二嫁倒显得比黄花闺女出阁还要隆重了。 去年秋天刚嫁了一次,今年春天又要再嫁,光是陪送的嫁妆就让江氏黑了脸。 这回云汉生却不顺著她了,反而怒斥道:“你单看见了嫁妆清单,怎么就不瞧瞧原家的聘礼那聘礼比咱家的嫁妆薄那些聘礼都归了谁将来还不是便宜你那三个未出嫁的女儿” 云汉生决定与何家不再往来,便将何家的聘礼悉数退回,将女儿的嫁妆也全部拿了回来。 但是旧嫁妆绝不能再用,新婚自然要用新嫁妆。 这次的嫁妆,家具什么的大件物品,已来不及重新订做,云汉生便吩咐儿子去京城的家具店里购买现成的,要挑上好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的珍贵木料,式样自然也要选时下最时兴的。 而床上的铺盖,身穿的四季衣物,全部重新做,云家的所有丫鬟仆妇一齐动手,又请了左邻右舍的女子们帮忙赶工。 云青萝则把自己以前嫁妆里从未穿过的衣服都送了她们,作为报酬。 至于嫁妆中的各种首饰,一些从以前的嫁妆中挑出母亲留给她的,一些是从京城的铺子里挑选,单单首饰就有头上戴的钗子、簪子、步摇,耳上的耳环、耳坠、耳钉,脖子上戴的各种项炼,手腕上戴的金银玉镯子、钏环儿、珍珠串儿,手指上的扳指、戒指,以及额饰和身上佩带的各种配件,林林总总,光首饰就装了几十个妆奁盒子。 其他的再加上古董字画,以及生活用的盆盆罐罐,胭脂水粉等等,一下子就装满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妆奁。 四人抬一个大妆奁,二人抬一个小妆奁,送亲队伍光抬嫁妆的汉子就要找三百多人,长队排起来,那是真正的十里锦绣红妆。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转瞬即过。 成亲的前一日,是女方往男方家中送妆奁的大日子,一大早云家就忙碌起来。 云青萝姨母家的大表哥薛珩和表妹薛珍也一大早就赶来庆贺。 薛珩道:“本来母亲想亲自来道喜,亲自送妹妹出阁的,但近日身体不适,不方便外出,还请妹妹多原谅。” 薛珍十四妙龄,很是娇俏,害羞地悄悄凑到云青萝耳边说:“我娘又怀孕啦,她都快要四十岁了,人家都说那个老蚌怀珠,她也不好意思出门呢。” 姨母嫁入薛家,一直很受宠爱,年近四十再孕,当真是意外之喜,云青萝向兄妹二人祝贺,心里却又为自己黯然早逝的母亲悄悄难过。 薛珩不打扰姐妹二人的闺房私语,便告辞去寻云青松闲话。 薛珍看著云青萝大红的嫁衣,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青萝姐姐,你可真幸运,居然再嫁还能嫁给原家大公子,不知道多少小姐朝思暮想想嫁给他呢听说连公主啊,还有国舅家的千金,都想成为原大少奶奶,这次姐姐可得罪不少人了。” 云青萝只笑不语。 前程未卜,谁又知道她是否真的幸运呢 她如今看淡了情爱,只希望能够平平稳稳地过日子,不要让老父操心,不要让兄长烦恼,不要让九泉之下的母亲不得安息,也就足够了。 这次联姻,有皇帝的赐婚,想必原公子应该不会轻易休弃她了吧 她对原修之提出的那约法三章,貌似苛刻,实则也只能当作说说好玩而已。 原修之在错误的时间,错误地向她提亲,就被她当作了错误的发泄对象,把她的恶劣情绪都发作到了他身上,提出不许他娶侧室,不许他纳妾,不许他收通房丫头的苛刻要求,他一个堂堂当朝的二品大官,贵族世家的嫡系子弟,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在这个男权社会里,女人只被当作男人的附庸,所谓的游戏规则,都是遵循男人的意志而制定的。 原修之就是哄骗她无知,欺负她被人甩了,以为她有貌无脑吧 哼。 管他是不是骗他,只要他有一条做不到,她就立刻休了他 第3章1 云家全家上下正张罗招待著抬妆奁的汉子们,这路程不算近,妆奁全部由人力来抬送,汉子们仔细著些,贵重物品就不会有损伤。 这样的忙碌却不关云青萝什么事,她的心绪烦乱,什么也懒得做,只是坐在书房的案几前,望著窗外发呆。 表妹薛珍觉得她挺无趣的,便跑去前院找哥哥,准备看看那浩浩荡荡的妆奁队伍。 云青萝正呆怔间,枝儿忽然一阵风似地跑进来,表情奇妙地喊道:“小姐,原家大公子来了。” “喔”云青萝有点惊讶,“他来做什么” 按照风俗习惯,成亲之前,男女双方是不应该见面的。 “是看管后门的牛叔过来禀报的,原大公子请小姐亲自去后门一趟呢还有喔,牛叔说原公子又带来好多东西。” 云青萝站了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丁香色的贴身小袄,又让叶儿取了滚狐毛边的织绣缎袍披风,对两个丫鬟道:“跟我去看看。” 主仆三人加快脚步,穿过后庭院的花园,一直来到庄园西墙边的小门,这个门是方便仆人对外清理杂务和垃圾所用的。 原修之站在门外,一身天青色三镶领锦缎长衫,腰间束著宫制天青色丝带,足下则是一双黑色厚底长靴,马鞭还握在手中,长身玉立,气度翩然。 何二公子是文弱书生,身体偏柔弱,气质也就有些偏向阴柔,他的手甚至比一些女子还白皙娇嫩。 而原大公子却截然不同,原修之身材颀长,气质清冽,无论何时都站得笔直,坐得稳重,他的肌肤是阳光下晒出来的古铜色,整个人虽然不魁梧,乍看之下也是斯文书生模样,仔细分辨却又觉得这人如傲雪的青松,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发自于内的力度,正如皇帝圣旨中所言,一看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朝廷的中流砥柱”。 看著他,就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看到云青萝走过来,原修之上前几步,靠近一些,微微笑道:“小姐。” 云青萝“嗯”了一声,莫名觉得有点羞涩,勉强问道:“不知原公子有何事” 原修之侧了侧身,马鞭稍抬,指给云青萝看他身后的一些妆奁盒子,“这里有三十六抬,是给小姐做妆奁补充的。” 云青萝一怔,随即怒道:“你是瞧不起我云家,耻笑我陪嫁寒酸吗” 原修之也不恼,依然温柔地看著她,解释著:“小姐误解我的意思了。这三十六抬妆奁里装的都是我自幼得陛下赏赐积下的财物,属于我个人所有,如今送给小姐做嫁妆,就是小姐的私产,日后不必归入原家的公帐之中,也可以直接传给我们的孩儿,不必与原家其他子孙均分,这却是我的一点私心。” 原修之曾是当今皇帝的伴读,从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陪伴著他,这一陪就是十来年。这十年里,小皇子成了太子,太子又成了皇帝,每一次的升迁,每一次的风险过后,皇帝都会给予自己的伴读丰厚的赏赐。 云青萝目瞪口呆。 按照时下的规矩,大家族中的男丁,有义务将一部分收入交公帐,公帐用于家族的交际应酬、祭祖修缮家庙,以及开办家学或培养家族的后代等消费。这是世家大族生存的特点,要求每个家族的男丁都为整个家族做贡献,这才能保证家族的向心力和繁荣。 而女子的嫁妆,则属于私人所有,不归入公帐之中,可直接留给自己的子嗣,如果女子没有亲生儿女,她的嫁妆继承人也不是夫婿家,更不是夫婿其他老婆生的孩子,而是她娘家的侄子和侄女等有血缘的后辈。 也因此,女子在婆婆家的地位如何,除了要看她是否得丈夫宠爱之外,更重要的是看她娘家的权势如何,她的嫁妆是否丰厚等。 无论什么朝代,女子手中有了钱,说话才能底气足一些,才不会被丈夫和婆家人任意欺陵。 云青萝以前听过许多丈夫贪图妻子嫁妆的故事,哪里听过丈夫婚前就倒贴未婚妻子妆奁的 这个原修之,实在是让她看不明白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枝儿兴奋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小声道:“是御赐的宝贝耶都是贡品耶小姐” 云青萝思考了一下,道:“礼物太贵重,青萝受之有愧,不敢接。” 原修之皱了皱眉,低声道:“那么小姐就权当帮在下保管一下私产,如何” 云青萝忍不住轻斥:“公子私心可耻。” 原修之朗声一笑,“适当的私心,是为了我们生活得更好。” 云青萝的脸儿一红,低了头不语。 “你且听我一句,一百二十八抬的妆奁虽然不算少,但在豪门之中也不算顶尖的。我知道小姐的性情,不在乎这点身外之物,但世上多得是俗人,他们就爱以这些俗物的多少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添上这些贵重贡品级别的东西,小姐日后为人处事也方便。” 云青萝已经嫁过一次,不再是懵懂的少女,自然明白原修之说的话是有道理。 她想了想,也就点头答应了。 “那青萝就承了公子的好意,多谢公子的体贴成全。” 原修之见她明白事理,性子并不孤傲,也不斤斤计较于得失,心下更喜欢她了。 “小姐可以去前厅找岳父大人,请他补上妆奁的清单。我带来的清单在这里。” 原修之将一个洒金的帖子交给云青萝,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小姐,在下对明日万分期待。” 云青萝的头垂得更低了,露出洁白的颈项,小巧的耳朵嫣红一片。 然后原修之告辞了。 云青萝要牛叔帮忙指挥,让那三十六抬的妆奁队伍进来,从花园里朝前院走去。 让她大吃一惊的是前面打头的五个妆奁盒子,是半敞著的,这是为了沿途炫耀女方嫁妆的奢华。 前五个盒子里装的非金非银非玉非衣物,而是一块厚厚大大的土砖。 云青萝原本就有一个这样的妆奁抬盒,这样大尺寸的一块土砖,代表著一百顷地。 这样的土砖头有三种尺寸,分别代表一顷地、十顷地、一百顷地。 五块厚实大砖头代表五百顷地,那就等于五万亩良田 云青萝万万没想到原修之的赠礼如此之重。 这些都是当今皇帝赐予原修之个人的财产难怪他不愿意将这些归入公帐,数目实在太过庞大了 云青萝皱紧眉头,决定嫁过去之后,把原修之这三十六抬盒的妆奁单独记帐,就如原修之所说的,她只暂时替他保管一下私人财物。 她才不想要他的东西呢。 拿人的手软,她才不要受制于他。 原修之这个男人,刚接触很是温柔体贴,细思量却觉得比何二公子复杂太多,她可真害怕再在他的手里吃亏。 云汉生看到原修之的清单,同样大吃一惊。 清单上所详细列出的那些价值连城的物品,包括良田、庄园、山地、京城中闹市区的黄金铺子若干、贡品的丝绸、锦缎、裘毛衣料、玉如意、珊瑚、翡翠、玛瑙、珍珠、玳瑁、金银首饰亦是琳琅满目,虽然只有三十六抬,价值却已经远远超过云家原本准备的一百二十八抬。 云汉生静默许久,才叹口气,对云青萝道:“此人心思玲珑婉转,又如此大手笔,实在令人不知如何是好。与这种人结偶,若非极端幸福,就是极端不幸,全看女儿你的造化了。” 云青萝点了点头。 云汉生又嘱咐:“为父再送你一句话: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前的事莫要再空自留恋;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日后应当好好与原修之过日子,千万莫存二心。” “是,女儿明白。” 终于到了新婚大喜的好日子。 迎亲讲究越早越好,新娘子最好太阳升起之前就上花轿,这才够吉利。 天才蒙蒙亮,云家大宅里就忙碌了起来,丫鬟们将云青萝梳妆打扮好,刚刚盖上红盖头,外面就锣鼓喧天,喜庆唢呐把还未晨起的鸟儿都惊飞了。 云青松也是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精神俐落,快步走入妹妹的闺房,大声道:“妹妹,哥哥背你上轿。那原家小子够豪爽,从刚进大门就开始撒大钱,撒了一院子的铜钱,把那些丫鬟给乐坏了,都说新姑爷好呢” 云青萝趴在兄长厚实的背上,听他说起原修之的种种作为,心中却哭笑不得。 原修之充冤大头,四处撒钱,无非是为了挣个面子,尽量抹除前任姑爷何向南的存在感。 虽然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口中也曾对她说不介意,其实对她曾经嫁过人一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吧 云青萝被哥哥送进花轿中,却再无初为新嫁娘的娇羞,只剩下满腹辛酸。 迎亲队伍开始返程了。 原家的大宅也不在京城之中,而是位于京城东南方位的乌衣巷。 景朝继承前朝的传统,以玄色为尊,再次为紫,其三为朱红。玄色为皇家专用颜色,皇帝的龙袍以玄黑色为底,金线绣龙;太子和其他皇子的正衣则以玄黑色为底,银线绣龙,太子和皇子衣服的差别,只在于龙爪的多少。 紫色为一品大员的官服颜色,朱红为二品、三品大员的官服颜色。 原家和薛家居住在乌衣巷,这巷子的名字是开国太祖皇帝所赐,足可见原薛两家的尊贵。 从云家到原家,要穿过东府城,跨越青溪桥,进京城的东阳门,出南面开阳门,沿著南御街一直出了朱雀门,再向东南一拐,就到了乌衣巷。 之所以要如此麻烦,是因为从云家到原家没有直通的路,中间隔著一条大河,迎亲的队伍走到半道再乘船实在麻烦,所以就绕了远路。 队伍在进了京城的东阳门,转道南面的开阳门时出事了。 他们这个队伍向南走,迎面而来的队伍向北走,两个浩大的队伍碰在了一起,巧的是对方也是婚嫁队伍。 更巧的是,迎面而来的,正是金阳长公主的下嫁队伍,也就是何家二公子何向南的迎亲队伍。 当云青萝在轿子中听到这个消息,简直要笑出声来,这真是又窘又好笑的意外。 原来的一对夫妻和离了,然后各自另娶,各自他嫁,却没想居然还在一条路上碰到。 云青萝也不急,这些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当下的情景,犹如两虎相遇,各自占著半条路,互不相让。 金阳长公主金枝玉叶,骄纵惯了,对原家的不识趣大为恼火,派遣宫女前来问罪。 在公主身边习惯了狗眼看人低的大宫女,面对著原修之倒也不怎么敢放肆,只是福了一福,道:“奴婢奉长公主之命前来传话,长公主道:民见官,要避而让道;官见皇室族人,要跪迎跪送。不知原大人何故胆敢以下犯上,与本公主抢道” 原修之从怀里取出一块金色权杖,轻举到宫女眼前。 宫女一见,立即跪下,颤声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金色权杖虽小,上面也只有四个正楷小字,却写著“如朕亲临”。 “现在谁该让道”原修之问。 宫女哭丧著脸回道:“奴婢这就去回禀长公主。” 两边都是她这个小宫女得罪不起的金贵主儿,她可什么主意也不敢拿。 第3章2 没多久,长公主的凤銮花轿居然直接抬到了原修之的骏马跟前。 长公主在轿中怒道:“原修之,你今日是存心与本公主过不去吧” 原修之貌似谦恭地微微颔首,却根本不下马,只说道:“岂敢岂敢。长公主乃真正的金枝玉叶,下官怎敢冒犯” 长公主冷哼一声。 “你既然拿了皇帝的牌子吓唬人,那么本公主就给你一个面子,你自己尽管过去,我们让一让。可这其他许多人,包括你那花轿中娇滴滴的新娘子可没有如朕亲临的权杖,她得乖乖给我出来跪送本公主。” 云青萝听闻,隐约有些不悦,但她现在虽然身在士族,不是一般草民,但毕竟父亲已无官职,在士族中也已沦落为末流,见到皇亲贵胄的长公主,于情于理,的确都有下跪的必要。 但是她不想跪。 无所谓怨恨,只是不想跪而已。 跟在长公主凤銮后面的何家四公子忽然呛声道:“一女不侍二夫,一马不配双鞍,云青萝,你刚被我哥哥休了就迫不及待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真是荡妇说不定还没被休时就已经与野男人勾勾搭搭了,真是我何门之耻贱人该当沉塘” 云青萝的双手几乎绞碎了手中的红罗帕。 一双大手轻轻拍了拍花轿的窗帘,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轻声对她说:“疯狗咬人,娘子莫慌,为夫自将他打跑。” 云青萝眼眶一热,轻声道:“夫君,青萝不慌,疯狗咬我,我自不会去咬他。夫君,青萝有话要说。” “好,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云青萝稍微抬起红盖头,用罗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湿意,镇定了一下才提高声音对轿子外说:“奴家先申明一点:云青萝与何向南乃是和离,并非被休。青萝自问德行无亏,万不敢认被休二字,如果何四公子再满口胡言,青萝将不惜对簿公堂。再者,青萝虽然才学疏浅,却也知道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如今有人为了攀附凤女,将指腹为婚的发妻遣送出门,这样的人也是我云家之耻,只恨当初父母瞎眼看错了人。如今青萝乃自由之身,我爱嫁猫嫁狗嫁原家大公子,也都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娘子,原来为夫是和猫狗并列的吗”原修之小声抗议。 云青萝莞尔一笑,却不回他,心情已经坦然许多。 她对外继续扬声道:“至于什么一女二夫,一马双鞍的说词更好笑,青萝在婚姻之内,从来都只有一个丈夫,他人有了妻子却未必忠贞,多得是和其他女子勾搭成j之事,敢问为何不将这样的男人沉塘男人拈花惹草是风流,女子却要任凭休离遭践,还要为这种男人从一而终,守身如玉,否则就是滛荡,就是下贱,就该被沉塘这是哪门子的道理男子是人,女子就不是人吗何四公子,你也是娘生娘养的,你娘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清楚吗” “我娘岂是你这贱人能比的”何四跳脚怒骂。 “何四公子,再说下去就是青萝尖酸刻薄了,照你的说词,你娘岂不是早该沉塘沉了千次万次。”云青萝鄙夷回答。 枝儿早已忍不下去,在旁帮腔骂道:“不要脸的家伙,妓女生的儿子也敢讲我们好人家的女儿你才无耻,你娘才下贱,你一家子都该沉塘” 原来何家老爷生性也颇为风流,纳了许多妾,其中何四公子的娘还是从青楼赎出的红牌,赎身时也早已不是完璧。 何四又羞耻又愤怒,脸涨得猪肝色一样,只是不断翻来覆去地骂“贱人、无耻”。 原修之使了个眼色,两个身材魁梧的家丁立刻将何四推到了一边,见他还骂个不停,一人伸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另一人干脆在他嘴巴里塞了条帕子,又踹了他一脚,喝道:“再不老实立刻乱棒打死咱们是圣旨赐婚,看谁还敢捣乱” 这两人当众行凶,何向南忍不住想上前分辩,却被公主的人给拉住,那人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内宫与朝廷的人都知道,谁都可以得罪,就是别得罪原修之,这个人嚣张起来当著皇帝的面也敢翻脸;阴沉起来却又能杀人于无形,让人神不知鬼不觉中就去见了阎王。 公主原本暗中指使何四,想羞辱云青萝一番,却没想云青萝不是软弱可欺的角色,她巧言善辩,没理也被她说得头头是道,实在可恶。 更可恶的是原修之居然公开袒护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实在忍无可忍。 金阳长公主干脆跨出凤銮,抬手掀开绣著金凤凰的红盖头,露出一张嫩白小脸,泪眼朦胧地望著原修之。 今天的原修之一身新郎官的打扮,大红喜庆的袍子,压翅帽子,帽子上还簪著红花,前胸缀著挽花的大红绸,骑在枣红的骏马上。 这身装扮,如果穿在容貌气质普通的男人身上,往往会显得又呆又傻,滑稽土气,可是原修之穿著,就硬是让人觉得俊美逼人。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愉悦已经溢出了他深邃的眼底,嘴角也轻轻上扬著。 从小看到大,金阳从来没见过这样喜形于色,快乐到已经压抑不住的原修之。 金阳的心开始发酸,怒气也更加上涨,她从小到大唯一青睐的男人,却偏偏看上云青萝这个下贱的贱货,这怎能让她忍气吞声 何向南一直追求长公主金阳,但是金阳一直对原修之情有独钟,只可惜原修之向来都不爱搭理她,更是曾明确拒绝过她下嫁的恩赐,这让傲慢的金阳长公主一直暗恨在心。 后来金阳从无意中得知,原修之曾经心仪过一个女子,刚好是何向南的新婚妻子云青萝,得不到原修之的金阳一心想报复,于是将恨意转嫁到了云青萝身上。 她要抢了云青萝的丈夫,让那女子悲惨无比,被丈夫休弃。 只可惜金阳万万没想到,她这么暗中一破坏,反而成全了原修之和云青萝这贱人。 她简直无法想像,世家名门的原家,怎么会荒唐到同意嫡长子娶一个弃妇 金阳泪汪汪地对原修之说:“修之表哥,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你今天就不能让我一让” 她这一句话,让另外两个人勃然变色──骑在马上的何向南与轿子中的云青萝。 何向南原本就知道金阳长公主风流,原来她还与原修之有瓜葛 而云青萝更是心中五味杂陈,她什么也不愿意多想,只是胸中多了几分愁闷。 原修之却道:“长公主,你此番要求语气,实在容易让人引起误会。你我往日情分也不过是幼时在御书房一起读了两日书,后来先皇因男女有别而将公主隔离,你我便再无私下见过。” “原修之你不要欺人太甚”金阳跺起小脚,怒不可抑。 “公主的府邸在京城西,出了皇宫原本不必走这一条道,不知何故与我们相遇公主原路返回正可回家,我们却不可后退半步。迎亲半路返回,是大不吉利之事。其他事,微臣都可相让,唯有此攸关微臣终身幸福的大事,绝不能让。” 金阳的脸一红,她今天吩咐迎亲队伍专门在此堵截原修之,就是为了找麻烦的,这话却不能说。 “你真的不让”金阳又问。 “不让。” 金阳小脸一昂,娇声说:“那我也绝不退” 原修之脸一沉。 “如若那样,那就休怪微臣无礼。” 原修之手下的剽悍家将马上悄无声息地逼上前来,大有金阳不后退,就硬打出一条血路的架式。 金阳又慌又火大,怒吼道:“原修之,你这是犯上侵犯皇室,你想造反吗” 原修之淡然一笑,“公主属下无能,做事胡涂,微臣只是代为教训一下,怎敢犯上呢” “原修之,你敢动我的人一根手指头,我就到皇帝那里告状,把你凌迟处死”金阳尖叫。 原修之转头对下人道:“听见了吗除了手指头,别的地方都可以打。” 金阳终于被气哭了。 原修之扫了她一眼,皱著眉头命令待在公主身后的两个大宫女:“还不把公主扶进銮轿中” 两个宫女如梦初醒,急忙不顾公主的挣扎将她勉强架回花轿里。 “长公主,这两队相遇,争路、争吵甚至打架都是男人的事,你的男人都不出头,你又争什么呢”原修之说。 轿子里的云青萝忍不住抿嘴一乐,心里暗骂一声:这话真损人 前面争吵了一大堆,甚至动手动脚,都不如这一句话狠。 女人一生的指望是什么还不是希望嫁个能够挡风遮雨,让她依靠的好男人 就算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又如何 原修之这话真的够狠,一语戳中金阳长公主的死岤。 看见何向南一直沉默不语的窝囊样子,金阳只好气急败坏地喊:“统统给我闪避,给原大人让道” 被所有人用眼光小心打量的新驸马何向南,眼睛深处闪过一抹诡谲残忍的光芒,随即低下头继续扮演懦弱痴情。 除了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深藏的心事。 他其实一点都不爱那骄纵跋扈的金阳长公主,但是金阳将是他重新爬上高位的一个阶梯,他时刻铭记著何家曾经的荣耀,他要重振何家声威,甚至夺权 他是故意娶云青萝的,也故意不与云青萝同房,表现得对金阳一往情深。也是他偷偷派人指使,把原修之曾经钟情云青萝的消息,暗中透露给金阳。 之后,他果然如愿以偿的成为金阳长公主的驸马。 他成功了,不是吗 到时候,他将会把现在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损失一个云青萝,又算什么呢 第4章1 虽然路上遇到点波折,但因为迎亲队伍赶得早,最后还是在吉时之前到达了原府。 漫长深阔的乌衣巷只有原、薛两户人家,平均每户大宅都要占地百亩以上,原府的面积则要更大些。 景朝的京城名为金陵,在长江以北还有个少数民族建立的国家名为穆。景国与穆国划长江而治,维持著艰难的平衡,但是两国都想统一天下,所以战争的阴云始终笼罩著两个国家,也只有那些奢华的贵族依然终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景国京城在金陵,所以无论是皇宫,还是贵族的宅邸都属于江南建筑的清灵秀美,和北方建筑的古朴厚重,截然不同。 原府便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主体建筑分为东园、中园、西园三大部分。 原氏家族庞大,但本家大宅的原府向来只有族长一家才能居住,其他的家族成员都在外各自另居,只有家族议事时才会聚集到本家大宅里,逢年过节祭祀祖先也在这里。 比如曾经替原修之到云家提亲的原二太爷一家,就另居住在京城中的宅子中。 原修之的祖父已去世,祖母何氏还健在。 花轿被抬进大门后,新娘子被接引下轿,有人朝云青萝手里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都是小金元宝,有著新娘子嫁入夫婿家,踩到夫家第一块地皮时就能“落地生金”的吉祥含义。 随后云青萝手里被塞进红绸的一端,在新郎的牵引下步入正堂,开始了拜天地的仪式。 正堂正中端坐的,是原修之的父亲原北顾和母亲郑氏,原北顾五官端正,眉眼斯文,正是一派文人的风貌。他的表情和煦,看到儿子和儿媳妇跪拜时,颔首微笑;郑氏四十多岁,已经略微发福,但眉眼间仍端庄华丽,皮肤更是细腻光滑,没一丝皱纹,只是她的脸阴沉著,眼睛更是如结寒冰,对儿子怒视,对儿媳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郑氏的身分也极为尊贵,她的同母妹妹小郑氏就是皇帝的生母,当今的太后;亲弟弟郑信昌是宫廷卫尉,掌管著皇宫的御林军。 郑氏对于自己最为看重的长子,原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居然娶了一个二嫁地位的女子,很是不满。 大大的不满。 郑氏也不怎么喜欢妹妹小郑氏的女儿金阳长公主,她太骄横;但她一直很喜欢弟弟郑信昌的女儿郑飞琼,一心想让她做自家的长媳,可是原修之这个不孝子从小就很有主张,完全不听父母的安排。 原父对于儿子要娶谁,完全无所谓,只要女子贤良淑德就好,而郑氏却是气得不得了。 儿大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 郑氏越想越火,终于扫了云青萝一眼,像是在看著仇敌一样。 虽然隔著盖头,云青萝被那冷森森的目光注视著,也感到了遍体的寒意。 其实出嫁之前她就曾预想过,公公和婆婆非常可能不喜欢她这样的儿媳妇,而今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她却也万般无奈,只有在心中暗自叹息。 当一切礼仪都完成之后,云青萝被新郎领著入新房。 送入新房之后,原本新郎要到外面招待宾客,敬酒一番,等忙完这一切才能再回到新房完成掀盖头,然后解衣上床与爱妻欢爱的最终步骤。 原修之却和别人不同。 云青萝刚在床边坐下,他便自行为她挑下了红盖头,露出了那张温润如玉的美丽面容。 刚满十七岁的云青萝,少女的青涩气息还未完全消去,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口似含朱,在原修之炽热的目光注视下,白皙的小脸泛了胭脂红,更加惹人怜爱。 原修之心头滚热,恨不能立刻将佳人拥入怀中轻怜蜜爱。 两人喝了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粥,又吃了些清淡小菜,原修之便让仆人们退了出去,叫了枝儿、叶儿进来。 “你们吩咐外面的粗使丫头准备热水,伺候少奶奶更衣br /gt;</br></br> 长媳第3部分阅读 衣洗澡,先行休息。我去外面应酬应酬。”他这么吩咐。 等原修之出去,枝儿便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叶儿则取了换洗衣物,开始为小姐卸妆。 看著菱花镜中妩媚动人的新娘子,叶儿打趣道:“恭喜小姐,新姑爷真的好温柔体贴呢,都不肯让小姐难受一会儿,把小姐安置好了,才出去敬酒。” 云青萝轻轻一笑,虽然她对这桩婚事已不敢报有太大期望,但是到目前为止,原修之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感到窝心。 或许,她的这次再嫁,并不会太悲惨 原修之是个当红的大忙人,来贺喜的宾客几乎囊括了整个京城,甚至整个景国的达观贵人们,所有能和原家攀附上一点关系的,都纷纷前来凑热闹了。 等原修之敬过一遍酒,再返回新房时,已过二更。 云青萝大红的嫁衣已经换下,换成了水红色的贴身小袄,下身则是粉红色绣著腊梅的罗裙,洗过的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由一根凤尾簪子别住,凤尾上的珍珠坠子在她起身相迎时轻轻摇曳,衬得她越发清雅动人。 “夫君。”云青萝担心原修之喝醉了,忙扶著他坐到椅子上,“妾身刚才吩咐下人准备了醒酒汤,夫君可要喝一些” 这时跟在原修之后面来到新房的小三、小四,连忙上前道:“弟弟见过嫂子。” 原家小四原平之今年刚刚十二岁,锦衣罗衫,腰间系著紫萝香囊,走起路来香风扑面,他又眉眼俊俏无比,活像是天上仙童。 他年纪小,正值调皮捣蛋的年纪,见云青萝美丽又可亲,便凑上前说:“嫂子生得真好看,人家说新婚三日无大小,今日弟弟也要亲亲嫂子。” 云青萝粉颊羞得绯红,急忙后退,躲到了原修之身后。 原修之大手一伸,把小四拎著,打开窗户,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然后又把窗户关死。 小四在外面哇哇乱叫,云青萝好笑又好气。 原家老三原治之则是个腼觍斯文的少年,刚满十六岁,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嫂子好,小弟行三,名治之。” 原修之笑说:“他的名字很好玩,四弟小时候不肯叫他三哥,就叫他名字,偏偏又叫不清楚,就叫吱吱、吱吱,像叫小老鼠一样。” 原治之的脸更红了,羞得低下头。 云青萝从未见过这么害羞的男子,觉得好玩,便不由得想多看他两眼。 第4章2 原治之忽然说道:“嫂子,弟弟这次前来却是要向嫂子讨个人情的。” “我才刚刚进门,便已欠下你的人情了”云青萝很好奇。 原治之继续害羞地说:“今夜大哥其实没醉,他只在几位长辈的桌面上喝了两三杯酒,其他的敬酒却都是我代他喝的,现在我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难受死了。如此舍命为兄长,都是因为他要过一个尽兴的洞房花烛夜。他尽兴了,我却受罪了。嫂子你说,这人情是不是欠下了” 云青萝没想到貌似害羞的原三说话如此直白,顿时脸羞红了起来。 原修之淡淡笑著说:“兄长有事,贤弟服其劳,这是你的分内之事,哪有欠人情的说法” “大哥明明千杯不醉,偏偏要折腾弟弟。”原治之却不依,存心要讨人情。 “因为你是万杯不醉。” “可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如若是弟弟成婚,就算饮再多也心甘情愿。” “我记下了,等你成婚之日,一定灌你万杯酒。” “大哥,你好毒。” “你现在才知道啊” 云青萝在一旁静静地看他们兄弟拌嘴。 原修之这时不悦地瞪了不识趣的原三一眼,咳嗽一声。 原三笑嘻嘻地站起身来,依然脸红红地向云青萝施了一礼,才离开了新房。 “不要被他外表骗了,老三最鬼了。”原修之说。 云青萝想,她可从来没把原家人看得简单过。 云青萝帮著枝儿、叶儿伺候原修之梳洗,忙完之后,外人散尽,新房之中终于只剩下新婚夫妻二人。 前院还有一些爱热闹的人在续杯,隐约的喧闹声传来。 长桌上的龙凤喜烛燃烧得正明亮。 房间里静静的,云青萝莫名紧张起来。 她也不敢靠近床铺,在长桌旁的扶手椅上坐了,手里无意识地端起一杯茶,触手才觉得已经微凉。 心怦怦跳,竟似比第一次洞房还要紧张。 原修之凝视著她,烛光之下,更映照得她面若桃李,分外娇艳。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握起她的小手。 “青青,你我终于是夫妻了。” 云青萝“嗯”了一声。 原修之将她的玉手抬到自己的唇边,在她如春葱般的玉指上轻啄一下,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青青,我们安歇吧。” 云青萝的粉面一下红如火,她自然明白何谓“春宵”。 在她嫁给何向南之前,奶娘曾经教她何为夫妻之道,她那时也曾羞怯又担忧地期盼过,但是何向南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但这次呢 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 还未等云青萝回答,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把她拦腰抱起,云青萝小小的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抱住男人的颈项。 原修之将她抱到大床上,微微一笑。 这张大床并非云青萝的嫁妆,而是原修之之前特地寻了十名优秀工匠,花费整整一年时间才做成。 云青萝初见到这豪华奢侈,却又一点都不张扬的大床时,也怔愣了半晌,然后明白了原修之这个男人,本质上果然是个既讲究享受又闷马蚤的贵族子弟。 而以后,如果不出意外,她后半生的夜晚,将都在这张大床上度过。 被放到床上,身下是绣著龙凤呈祥和大红喜字的锦被,云青萝羞涩地想松开抱著原修之的手,男人的身子却已经俯了下来,低头吻上她嫣红的双唇。 云青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著,双颊一片晕红,男人的舌已经侵入她的檀香小口中,尽情吸吮著,双手也开始动情地在她身上游移。 云青萝知道这种关键时刻,她什么也不能多想,尤其不能想以前的事,所以她就让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任凭男人迅速将她的衣裳褪尽,灼热的目光在她曼妙动人的赤裸娇躯上来回贪婪地游移。 原修之也迅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除去,他的下~身已然高高昂起,他拉著云青萝的纤手抚摸自己的欲~望,低头凑在她小巧的耳朵边道:“青青,你这么美,让为夫迫不及待地想要你了。” 云青萝不仅脸发烧,连浑身上下似乎都要烧了起来,她窘迫地嘤咛一声,闭著眼睛不敢看他,心里怕得要命。 她虽然曾经嫁过一次,可是实际上到现在才第一次见识到男人的捰体与那要命的东西。 实在太大太大了…… 这样的庞然大物,如若进入她那么紧致狭小的体内,岂非要痛死 吓得她好想逃避。 第5章1 这本应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洞房花烛之夜。 可是也不知新郎官是鱼水合欢兴奋过头,还是终于佳人在怀心愿得偿,或者是发现二嫁的云青萝居然还是处子之身,实在惊喜太过,在夫妻二人g情过后,温情脉脉地相拥著时,新郎官大人直接说出了实话:“青青,你居然还是处子,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话一出口,原修之便意识到自己伤害到怀里的娇妻,因为她原本柔软的身子突然僵硬起来。 原本被原修之抱在怀里的云青萝,翻转了身子背对著他,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僵硬而冰冷。 原修之心里一痛,再次从后面把她拥进自己怀里,云青萝却剧烈挣扎起来,急著想挣脱他的怀抱。 原修之干脆把她紧紧抱住,把她的身子又扳回来,在彻夜不熄的喜烛烛光映照下,原本娇艳明媚的小脸此刻正泪流满面。 他低头吮吻她脸上的泪珠儿,叹息道:“对不起,傻娘子,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只是……为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能得到你的最初,而感到骄傲自满而已。” 云青萝的身子僵硬地躺在他的怀里,听了他这话,泪珠却如急雨般越落越快、越落越多。 她强忍著痛彻心扉的羞辱感和难堪,哽咽地说:“夫君不用说对不起,妾身曾嫁过人,虽然身子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名义上已然不洁,能蒙夫君不弃娶进门,妾身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说到最后,她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剧烈的哽咽,几乎让她昏晕过去。 原修之连忙抚著她的胸口,轻拍著她的后背,然后在云青萝不敢置信的怒视中,分开她的双腿,再次深深地进入了她。 云青萝尖叫著挣扎,手脚乱打乱踢。 “不要不要再碰我不要” 原修之咬著她的耳朵说:“小妖精,我都要为你发疯发狂了,爱你还爱还不够,怎么会嫌弃你” 他的硕大顶在她的花蕊深处,轻轻摩蹭,云青萝的泪依然在纷纷坠落,哽咽声却已经稍微弱了些。 她有些伤感地说:“或者这身子一时还能让夫君感兴趣,可花无百日红,谁知道花落以后会如何呢” 原修之托起她的小臀,狠狠地在她岤~中刺了几下,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哀吟出声。 “青青还是以为我曾介意你的过去是吗对我介意但我介意的不是你是否是处子之身不然你想想,如果介意这种事,我怎么会娶一个二嫁女我介意的是,我唯一青睐过的女子所嫁非人,我介意我为什么当初没有横刀夺爱,我介意我以前为什么要死守君子之义,我介意我为什么不早点把你抢过来,否则也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折磨。” 随著他的爆发,云青萝的啜泣声反而渐渐停了,并诧异地用一双水润明眸看著他。 看她一副懵懂无知的可怜模样,原修之心里一软,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两下,身下依然不停地抽送著,换来她敏感的轻颤和低吟。 “我想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介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过牵扯,除非他不爱她。可是青青,这不是你的错,错只错在命运的无奈,错只错在我当初爱上你,却没有痛下决心。” 见云青萝越发迷糊,原修之温柔一笑,对她解释:“小傻瓜,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三岁的时候,去你母亲的小庄子消暑,结果遇到洪水的事” 云青萝想了想,点点头。 那时候父亲和二娘都围绕著新出生的小妹幼萝,而新婚的大哥和大嫂恩爱甜蜜,也无暇照顾她这个妹妹,她寂寞之下便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和一些家仆,去了母亲娘家阳夏那里的别庄。可是那儿离黄河很近,一旦遇到大雨就经常有洪水,那年她偏偏不巧就遇到了。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们原家的老家,也在阳夏,我那时因为一些事情要回老家祭祖,路过你的小庄子求宿。当夜起洪水的消息传来,正好目睹了小小年纪的你临危不乱,指挥整个庄子的家仆和佃户向不远处的山上迁移。那么多人,许多老人和孩子都哭成一团,你却高举著马鞭,站在马车辕子上,像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指挥若定。我当时便被你迷住了。” 云青萝张著小嘴,仍一脸迷糊。 她记得躲避洪水的事,却完全不记得有见过原修之这个人。 或许当夜太过忙乱,人多事杂,她只顾得照顾大伙逃命,哪里还顾得有什么人到庄子里借宿呢 原修之接著叹气,又说:“我那时候十七岁,家里正张罗著为我娶亲的事,我却谁也看不中了。这一切都要怪你啊才十三岁就把我的魂给勾走了。” 云青萝张口结舌,好半天才弱弱地为自己辩道:“妾身哪里勾你了” 原修之猛然眼神一暗,声音沙哑地说:“就是无心的勾引才最要命啊” 他吻上云青萝的秀发,然后逐渐向下滑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玉颈,又重重地吸吮吻咬她因为兴奋而越发饱胀高挺的硕ru,用牙齿咬著颜色已经变深的ru尖。 云青萝用手抱著他的头,发出重重的喘息,下~身也越发兴奋,水液也越流越多。 男人边吻边呢喃:“这里……这里……这里……这里……每一处都诱惑著我,让我时刻想著占为己有,怜惜疼爱一辈子……” 原修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贪图肉~欲的放纵之辈,可是今夜以后,他真担心自己会变成只想抱著自家老婆夜夜欢爱的好色男子。 云青萝不知道他的狂喜与得意,只知道自己现在样子很不雅,她尴尬地轻轻挣动,乞求著:“夫君……不要了……” “真的不要”男人声音粗嗄地问。 云青萝低喘一声,羞耻地紧闭上双眼。 “还生为夫的气吗”男人举起她的双腿,继续向下亲吻。 他要在她的全身都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标明她此后为他所有,谁敢觊觎就杀无赦 不管她以前如何,以后,她,是他的 即使与整个天下为敌,他也绝对不会再放手。 当初他四处询问那十三岁的小姑娘是谁,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暗自神伤,小姑娘是云家的大小姐,早早就已经指腹为婚,而且对象还是何家的嫡公子。 原修之的嫡亲祖母就姓何,出自何家,是何公子祖父的亲妹妹。 因为如此的关系,原修之再三痛苦思索之后,才无奈选择放弃。他不是那种为了自己所谓的“真爱”而失去理智,对家庭对亲情都不管不顾的人,作为家中的嫡长子,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责任”二字的分量。 他本来以为他和那小姑娘将从此失之交臂,自己将终身抱憾,可是上苍却可怜他,没想到何二公子如此荒唐,居然放弃到手的娇妻,去攀附那身分高贵却性格蛮横的公主。 除了在内心里大喊“天助我也”,并且第一时间赶去求婚外,原修之还能做什么呢 因为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他们曾经错过,可是从今以后,她将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谁也不能再从他手里夺走她 因为曾经错过,因为得之不易,所以才更懂得要珍惜。 第5章2 “青青,宝贝,还生为夫的气吗”他咬弄著云青萝玲珑如玉的玉趾,在她的脚心呵著热气,逗得她又是笑又是泪。 “妾身从来没有生夫君的气,就算气,也只是气自己命不好……” “错了,小傻瓜。” 原修之终于完成了吻遍她全身,胯~下的凶~物也终于忍耐到了极点,迫不及待地挺进了属于它的温暖香巢。 当他再次进入她时,两人都发出满足的叹息呻吟声。 “自古道好事多磨,你我的好事终成,才是天意。你所受的苦都会成为过去,以后,我疼你。” 云青萝的眼眶再次发热。 对于曾经嫁人半年,却从未品尝过夫妻欢爱,更没有品尝过高~潮滋味的云青萝而言,这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实在太过激~情,颠覆了她以往所有的认知。 她直到如今才明白,原来男女之间可以如此激~情,如此快乐,如此动人心魄,情~欲缠绵。 原来这才是夫妻之道,这才是真正的水乳~交融,身心合一。 她已经有些迷失了。 她的身体感受得到,他是真正发自身心的渴望著她,爱著她,要著她,疯狂地要独自占有著她。 云青萝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教坏了,变得yin~荡放肆了。 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好棒,让人欲死欲仙。 如果这才是真正的男女之乐,那么难怪那么多男子喜爱纵~欲寻欢了。 夫妻二人一整夜几乎都在g情欢爱,却不知所有春光都被外面值夜的两个大丫鬟听见了,还让她们春情荡漾,心儿乱跳,忍不住想像内室中那张大床上是怎样一副景色。 这两个大丫鬟是之前服侍原修之的丫鬟,名为和暖、和香,是原修之的母亲在两年前拨给原修之使唤的。 和暖丰腴丰满,和香玲珑小巧,各具美态。 因为原修之迟迟不肯订婚成亲,这两个丫鬟明显是郑夫人给儿子安排的通房。 只是,原修之从来没有碰过她们,只把她们当作普通丫鬟使用。 和暖、和香对自家大少爷自然是百般青睐,万般心仪,如果能成为大少爷的妾室,如果日后有幸还能生儿育女,更可能成为侧室偏房,那可比为奴做婢光彩多了。 这两人存了一样的心思,平日里两人也暗中较劲,看谁能先被少爷收房。 谁知道两年过去了,少爷谁也没要,反而突然娶了个再嫁的云青萝进门当正妻。 两人又是吃味又是落寞,可是她们本来就身分卑微,不管大少爷最后娶谁做正妻,反正也轮不到她们。 所以娶了一个身子已经不清白的二嫁女进门反倒好,这样的女人肯定不得当家主母郑夫人的欢心,那么她们就更可能被指为少爷的妾室了。 值夜的时候丫鬟们都不敢深睡,只要主人在内室有点动静就要警醒起来,听到召唤就要立刻进去,否则是要受罚的。 所以她两人一开始就不敢睡,后来被那样男女交欢的声音打扰,更是睡不得了。 和暖十七岁,和香十六岁,在大家族长大,又被郑夫人安排要伺候大少爷,早已由年长的嬷嬷教导明白了床~事,现在两人听著内室一直不停传来的yin~靡声响,以及女人娇媚的呻~吟啜泣和男人激~情的咆哮低吼,都觉得浑身燥热。 以前大少爷从来没碰过家中的奴婢侍女,也没怎么听说他在外面风流过,不仅和暖和和香,甚至连郑夫人都曾怀疑原修之是否身有隐疾,可是照今夜的情况来看,她们的大少爷哪里有隐疾 他简直如狼似虎,比她们期盼的还要勇猛呢 亏得少奶奶也受得住,就算是让她们两人一起侍寝,大概都未必能承受得了。 想像著如果现在正承欢的人儿是自己,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 和香忍不住小声骂道:“那位果然不愧是再嫁的呢,如果是黄花闺女的新娘子,哪里会这么不知道羞耻的又哭又叫,我听著都替她害臊。” “嘘,小声些。也不知道大少爷为什么一定要娶这样一个不洁的女人……唉,可是我听嬷嬷们说啊,男人指不定就喜欢这种风马蚤yin~荡的调调呢。” “呸呸真是不知道廉耻,这都叫了快一夜了,没完没了,也不怕把少爷给累著了。” “你没见少爷掀了盖头后,少奶奶那狐媚子样这样的女人就爱缠著男人呢,少爷以后可要受苦了,你我还要多费心些。” “呸马蚤货狐狸精就只顾著自己快活,新婚第一夜就这样,以后还得了少爷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掏空了,咱们可不能让她这样。” “明日一早你就禀告夫人去。” “好。” 两人正秘密商讨间,内室的激烈动静也终于告停,原修之唤人进去服侍。 两人急忙翻身下床,套上绣花鞋走了进去,一进内室就闻到一股男女欢爱的yin~靡气息,让两个还是处子之身的少女脸红心跳。 原修之已经披衣下床,只穿了件长衫,内无他物,当他起身走动时,胯~间依然硬挺著的粗大,让不小心瞄到的两人又惊又怕又渴望。 从未见过大少爷捰体的她们,此刻已经完全臣服在大少爷纯粹的男性魅力之下,真恨不得这一夜被大少爷操~弄不休的人儿是自己,那真是死了也甘愿。 原修之对云青萝的yu~望太过强烈,还未得到完全的满足,可是云青萝的身子受不住,在最后一次高~chao时已经昏迷了过去。 心疼娇妻的他只好暂时收工,况且窗外已经隐隐发白,也不容他继续纵欲下去。 以前自己一个人,总觉得寂夜难熬,如今却只恨春宵苦短了。 “准备热水。”原修之淡淡吩咐道。 “是。” 粗使仆妇抬进热水木桶,和暖、和香本还想亲自伺候大少爷沐浴,却不料他抱起浑身布满青紫吻痕的云青萝一起踏入水中。 “把我们的衣服准备好,你们就出去吧。”然后他这么吩咐。 大少爷竟然要亲自伺候这个狐狸精沐浴 和暖、和香又嫉妒又不甘,却也只能听命离去。 第6章1 虽然很是疲倦,全身也酸痛不已,云青萝还是早早就起床了。 新妇第一日清晨要敬茶给公婆,这是代表媳妇彻底融入丈夫家的第一步,万万马虎不得。 枝儿和叶儿早早就过来伺候,见小姐一副娇慵模样,相视一笑。 看起来小姐的洞房花烛夜过得很是美满,而小姐锁骨下和裸露在手臂上的青紫吻痕,更是证实了昨夜是如何激~情四溢。 两个丫鬟为自己的小姐感到高兴,不免就心情愉悦,喜笑颜开。 “小姐,昨夜奴婢向园子里的嬷嬷打听过了,原家的几位少爷,二少爷并不在府中,据说正驻守边关。三少爷和四少爷倒是都在,还有位庶出的小姐,闺名是宜之,年龄在二少爷和三少爷之间。一会儿给他们的见面礼,其他人都可以按照咱们预定好的,就是那位四少爷,只喜欢各种香囊,尤其是紫萝香囊,幸亏以前小姐也绣过紫萝花儿,昨夜奴婢们紧赶著做了一个出来。”枝儿一下子就说了一大番话。 云青萝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又转头对叶儿说:“不要梳这么麻烦的发型,就简单盘起来吧。我听夫君说婆婆喜欢低调,不喜欢奢华。” 叶儿应了声,便俐落地把云青萝如瀑的乌黑秀发用象牙梳子彻底梳顺,灵巧地绾起,在脑后偏上的位置盘成髻,再用精巧的缠金丝发夹固定住。 翡翠簪子和金丝珐琅步摇比较了几次,最后选择了翡翠簪子,上头还用极细的金丝银线悬挂了两颗红色的珊瑚珠。 新妇第一日,自然还是选择红色比较喜庆吉利。 自然,身上的衣裳亦是红色。 原本枝儿选了件漂亮的银红袄裙,却被叶儿驳回。 “原家是高门世族,规矩最是森严,什么身分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一点也不能错。”叶儿说。 按照时下的规矩,大红色是正妻才配穿上的颜色;桃红色是侧室和小妾所用的颜色;通房丫鬟则连桃红这种也不配拥有,平时就和普通丫鬟一样,只配穿著奴婢们的蓝布青衣。 如果云青萝在第一日拜见公婆时穿了桃红色或者银红色的衣裳,那才是自贬身价了。 云青萝知道叶儿说的对,便任由她给自己选了大红锦缎的袄裙,只是和昨日繁复的嫁衣不同,这裙花色要素淡许多,只在领子和斜襟的位置绣了暗色云纹。 因为天气仍然清冷,出门之前,叶儿又准备了水貂短披肩为云青萝披上。 黑色的水貂毛衬托著云青萝白皙粉嫩的小脸儿,再衬托著她即使穿著袄裙也显得窈窕摇曳的身段,既雍容华贵,又端庄秀美。 枝儿打趣说:“小姐真真好人才,奴婢若是男儿,怕也要被迷死了。” 云青萝斜了她一眼,枝儿却只管掩袖偷笑。 因为沐浴之后睡不著,干脆就早起锻炼身体的原修之返回卧室,便看到新婚妻子的笑颜如花,不由得心中一热。 紧跟著他进来的和暖准备了热巾子递给他擦脸,又帮他脱下练身时的紧身衣服,换了正装。 原本云青萝见他进来,想上前亲自服侍,不过和暖手脚俐落,处处抢在她的前头,她也只好无奈地笑笑,袖手旁观。 原修之像是没注意这些,只是问:“和香呢还不去准备些早点” 和暖心头一紧,不敢说和香跑去夫人那儿告状,连忙说:“她已经去厨房那边催了,怕厨娘做的吃食不合少奶奶的口味,说要亲自监督呢。” 枝儿暗中一撇嘴,假惺惺。 云青萝却笑说:“我除了不喜欢甜食,其他的没什么忌口。” “娘子不喜甜食我怎么听说女人家都喜欢”原修之问。 “那夫君不要把妾身当成是女儿家好了。” 原修之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自然不是女儿家了,是我的小妇人。” 云青萝脸一红,轻轻扭了头不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问:“夫君,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拜见公婆吧” 原修之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多久,先吃点东西垫垫再去。” “回头再吃也不迟,饿不坏的。”云青萝说。 原修之看看天色,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只好跟著她离开。 只是在踏出门槛时,他回头看了和暖一眼。 和暖的心一寒,只觉得大少爷那一眼中已看清楚了她与和香的全部小心眼和小手段。 她忽然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与和香的选择究竟对还是不对 如果惹怒了大少爷,她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的,到时候连郑夫人恐怕也保不了她们。 跟随著原修之朝中园走的时候,云青萝这时才第一次见识到了何谓景朝第一世家。 云家虽然随著家主的辞官归隐,已经有些没落,但是因为家底丰厚,所以家宅仍然非常恢宏庞大。 云青萝原本以为自己家足够大了,现在只见识了原家的从“东园”到“中园”这一路的景致,就已经让她叹为观止。 园子的主要大路,都以大块平整的青石板铺就,宽敞到跑一辆马车都没问题;而花园中的小径,则用光滑圆润的鹅卵石铺成,鹅卵石大小都差不多,镶嵌整齐又不会滑脚,人走在上面脚底会感觉微妙的凹凸,却又不会被弄疼,而且据说可以按摩脚底,对于很少出内宅的女人们有养生的好处。 至于那些连通各个宅院的回廊,则由上好木板铺成,每日由奴仆辛勤维护扫抹,就算赤脚走在上面也不会沾染半点尘埃,当真光滑如镜。 云青萝他们一行所到的目的地,是位于中园的原氏家族主厅,敬萱堂。 敬萱堂是原氏家族聚会、商讨大事、祭祀祖先的场所。而原北顾把第一日接见新媳妇的地方安排在这个正规大堂,足见他对这个儿媳妇的认可和支持。 不认可的是云青萝的婆婆郑氏,她阴沉著一张脸,对丈夫很是不满。 依照她的意思,就在内院随便见见云青萝就是了,何必还要全家人都来敬萱堂,如此劳师动众 再说,在郑氏眼里,云青萝是根本不配在敬萱堂“登堂入室”的 云青萝跟随著原修之迈入正堂,眼角余光扫过,发现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不由得有些惶恐。 她担心自己来迟了。 原修之轻轻握著她的手,一直拉著她走到八仙桌前,按照规矩,新婚夫妇要先给祖宗磕头,然后再给父母磕头敬茶。 像他们这种大家族,自然舍不得让儿子和媳妇直接跪在冰凉的砖石上,一般在磕头之前,会有丫鬟在他们面前放上垫子,或至少也会放块草席。 但是,郑氏旁边垂手伺候的两个大丫鬟,却根本动也不敢动,虽然她们早已准备好了垫子,郑氏却早早吩咐过,不许用。 连她的儿子也不许用。 对于坚持要娶一个不贞女子,并且新婚第一晚就彻夜荒唐放纵的大儿子,郑氏是彻底怒了。 原修之抬眼迅速看了母亲一眼,见她满脸冰霜,眼含怒色,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他知道自己的这桩婚事让母亲不快,可是在他的心中,孝顺父母和当父母的傀儡是完全不同的,他可以孝顺他们,但是绝不会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听凭他们胡乱安排。 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让步,唯独攸关与他共度一生的女子这事,他绝不会让半步。 他的目光沉了沉,在云青萝的手心里轻轻按了按,然后率先跪在了冰凉的砖石地面上。 云青萝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反应也很迅速,在原修之双膝微弯时就已经跟著他下跪了。 即使隔著衣裙,砖石的透骨寒凉还是让云青萝打了个冷颤,但是她立即制止住了自己这种颤抖,随著原修之恭恭敬敬地对著祖宗三叩首。 磕完头站起来,两人先是转到原北顾的面前,重新跪地三磕头,然后维持著下跪的姿势,云青萝从身旁丫鬟的托盘中取过茶水,敬茶给公公。 原北顾接过茶杯,微微颔首啜了一小口。“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希望你们孝敬父母、夫妻恩爱、友爱手足,家和万事兴。” 原修之和云青萝一起回答:“是。” 然后再转到郑氏的面前,两人同样是先三叩首,再由云青萝敬茶。 这次郑氏却没有伸手接茶杯,只冷眼打量著云青萝,见她面如芙蓉,眼似秋水,嘴唇甚至还有些微微的红肿,明显是荒唐放纵留下的痕迹,郑氏眼中一寒,冷哼一声。 云青萝双手举著茶杯,此时双手已经微微有些发颤了。 原修之低沉著声音喊了一句:“娘” 声音很低,话也简单,眼神中的警告之意却极为明显。 第6章2 郑氏更为恼怒了。 她勉力压制住自己的暴躁情绪,冷声问:“云氏,你可知何谓三从四德” “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云青萝回答。 “那你可知为何妇德位列四德之首” “品德端正乃立身之根本,所以最为重要。” “何谓品德端正” 云青萝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婆婆刻意要难为她,却不得不回答:“贞顺。” “那你可知何谓贞”郑氏冷笑一声。 云青萝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咬了咬嘴唇,应道:“坚守节操,守身如玉,对丈夫忠诚不二。” “那勾引丈夫荒滛达旦,罔顾丈夫身体健康,又如何” 云青萝低下头,一直高举著的双臂越发酸痛,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我原家乃名门望族,正妻主妇更应该持身端正,克己复礼,如果偏偏要学那些小门小户的浪妇不知廉耻,勾坏了自家爷儿们,家规伺候是轻的,休弃逐出家门都有可能,你可记住了” “是,媳妇牢记在心,谨遵婆婆教诲。” 眼见郑氏还是不肯伸手接过茶杯,不仅原修之变了脸色,原北顾也咳嗽了几声。 原修之见母亲连父亲的提醒也置之不听,不由得恼怒,母亲何时变得如此偏激、如此不顾体面了 就算是对云青萝心下不喜,好歹这是当著众人的面,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吧 原修之伸手接过云青萝手中的茶杯,膝行两步,凑近郑氏。 “娘,请饮了儿子和媳妇敬上的茶。” 郑氏原本还想让云青萝再难堪一会儿,结果却收到丈夫和长子两人同时看过来的警告眼神,心下尽管不悦,却也不得不接过已经变凉的茶杯,意思地沾了一下嘴唇,便丢给了身边的丫鬟。 看她接了杯子,满屋子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气。 原修之拉著云青萝的手,走到左边那一排靠椅前,那儿的几个少年都站了起来,微笑著向云青萝见礼。 这几人正是原修之的弟弟,二弟因为正在边疆驻守而缺席,在座的是嫡亲的三弟、四弟,以及庶出的五弟与六弟。 几个人都还是年少气盛,见到云青萝美若天仙,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细瞧,比较腼腆害羞的两个小的还红了脸,几个少年彼此你戳我、我戳你,挤眉弄眼地对大哥取笑不已。 原修之在小五、小六头上一人弹了一下,他们才乖一些。 云青萝让叶儿和枝儿取了自己亲手做的千层底布鞋赠送,唯独小四在布鞋之外还额外送了一个紫萝香囊,看著精致的线脚纹路,小四很是开心,连连说嫂子心灵手巧。 新妇赠送丈夫的家人布鞋,是当时的传统,这些鞋子必须由新妇亲手做成,是考教新妇“妇功”的一项。鞋子因为不起眼,又是日常必须穿用的物品,就算是贫寒人家也必须用,所以这项规矩才流传下来。 这也是有个说头的,美其名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见过了家里的男性,原修之转头拉著云青萝见右边的一排女性亲属,按照入门的先后,分别是孙姨娘、周姨娘和孟姨娘。 孙姨娘和周姨娘明显是原北顾早先的通房丫鬟提拔上来的,年龄看起来比郑氏还大,鬓角的头发甚至有些花白了。孙姨娘偏瘦,周姨娘则有些丰腴,两人的眉眼都很端正秀丽,年轻时想必也很是漂亮。 而孟姨娘则相当年轻,顶多刚过三十,柳叶眉杏子眼,未语先笑。 孙姨娘早先生了个儿子,夭折了,后来又生了小五。孟姨娘则生了小六。 除了三位姨娘,还有一位原家庶出的小姐原宜之,</br></br> 长媳第4部分阅读 原宜之,是周姨娘所出,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却不知道何故还没有订亲。 对于原北顾这样大家主来说,他的妻妾数量算是很少了,儿女也不算多,但看起来资质都很不错,儿子们各个英俊不凡,唯一的女儿则楚楚动人,沉鱼落雁。 几位姨娘虽然算是长辈,但在地位上她们却要低人一等,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是她们的主子,所以反而是她们向云青萝见礼。 几人纷纷赞叹云青萝心灵手巧,针线活儿比那些专门做生意的裁缝还要好。 除了在郑氏那里吃了点教训,云青萝这个新妇的见面仪式算是颇成功,大多数人都对她表达了善意。 唯一的遗憾是原修之的祖母何氏推说身体不适,没有出面见这位新进门的孙媳妇。 这位何氏祖母乃云青萝的前夫何向南的姑奶奶,如果真的见了何氏祖母,云青萝自己恐怕也会尴尬,祖母闹小性子避不见面,倒让云青萝暗中松了口气。 等回到东园,已经日上三竿。 这时云青萝才发现他们所居住的主院,居然叫做“隐青居”,她看著那三个字,不由得小脸一红,飞快地瞪了原修之一眼。 原修之呵呵一笑,“这是咱们订亲后我才改的,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宿愿。” 隐青居是东园最大的院落,原本是大少爷原修之的住宅,现在则变成了他和云青萝夫妻俩共同居住的地方。 在当时,豪门贵族之家的男子,即使成亲以后,也往往拥有自己独立的院落,这个独立的院落里有他在内宅的卧室、书房、起居室以及会客室等,在他不想找妻妾侍寝的时候,就会独自睡在自己的院子里。 正妻则独自拥有一个院子;如果家庭富裕,那么侧室也可独自拥有自己的院子;妾一般几个人共同拥有一个院子,或者住在正妻或者侧室院子的偏房里。 按照规矩,云青萝嫁入原家,就应该在东园里专门为她规划出一个院落,而不是住进原修之的院子。 但是原修之拒绝了管家的要求,强行把自己的院子和云青萝的居所合二为一。 云青萝知道这其中的因由之后,心里除了甜蜜,还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或许,原修之是真的待她好 或许,原修之不是那种喜新厌旧、左拥右抱的风流种 隐青居的正堂名为“兰雪堂”,左右两边栽种了桂树,后面全部栽种了梅树,形成一片梅林。 夫妻俩在兰雪堂正厅坐下,枝儿亲自奉上热腾腾的香茗,笑著打趣说:“大少奶奶刚才只顾著给别人敬茶,现在可得自己喝两口茶了。” 枝儿和叶儿被她们小姐嘱咐过,既然已经跟随云青萝嫁入原家,她们二人就算是原家的奴婢了,要随著其他人一起称呼云青萝为大少奶奶,只有私下里才能叫小姐。 “耽搁了这么久,倒是真的饿了。先随便上点吃的,也不用太饱,反正一会儿又到午饭时间了。”原修之吩咐和暖。 和暖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下面的奴婢上菜上饭。 此时和香还没有回来,她不由得又是担心又是恐慌。 第7章1 和香从郑夫人那里回来时,满脸得意。 郑氏已经允诺她,只要她忠心为郑氏办事,一年后就把她提拔为大少爷的妾室。 她刚踏进隐青居的大门,就见到和暖站在台阶下朝她招手。 她得意洋洋地走过去,认为自己已经比和暖高了一截,抬起下巴,语气居然还有些骄傲地问:“什么事瞧你大惊小怪的。” 和暖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正在大堂等著你呢看起来很不愉快的样子,你小心点。” 和香心一跳,急忙抓住和暖的胳膊问:“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早晨没看见你在身边伺候,你又是负责饮食,早点又没有及时送上来,等少奶奶敬茶回来你还是不在,大少爷好像生气了。”和暖有些幸灾乐祸却又有些担忧,用一种很矛盾的眼光看著和香。 “怎么办怎么办大少爷最重规矩,我……你可得帮我,要我去告状的可都是你。”和香急得跺脚。 和暖一面拉著她朝兰雪堂急走,一面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你还是快点去见大少爷吧” 此时,原修之与云青萝已经用完了早饭,正坐著喝茶。 见和暖、和香走进来,原修之脸色一沉,目光扫了云青萝一下,却没有言语。 云青萝见原修之不开口,只好自己出头做恶人。 她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淡淡地问:“和香,你一早去哪里了” 和香虽然满心不想服侍这位大少奶奶,但人家不管怎么说也是正经主子,只好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回答:“回大少奶奶,奴婢去见了夫人。” “有事” “呃……是夫人召见奴婢,奴婢才耽搁了伺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用早点,请大少奶奶恕罪。” “和香,你当初卖身为奴的时候,管家应该教导过你们,为奴婢最重要的一条规矩是什么” “是……是忠心。” “那么,你现在是大少爷的人,可有忠于大少爷为何大少爷昨晚的私事,今天就全数被外人知道了” 和香低下头,小脸涨得通红,她知道自己向郑夫人告密的事已经被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知道了,顿时又惶恐又羞愧。 “按理说,我刚刚嫁进原家,不该立即就插手内宅之事,可是出卖主子的奴婢,不管在谁家都是不能轻饶的。和香,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大少爷这儿不需要你了。” 和香吓得目瞪口呆。 她不敢相信看似柔弱可欺的大少奶奶,竟然敢第一天就把她赶走 和暖同样心惊,她原本想为和香说情,可是眼角余光扫到大少爷冰冷的警告眼神,她不得不把头垂得更低,紧咬著嘴唇,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和香看了看和暖,知道她不会为自己说情了,而大少奶奶则是铁了心撵走她。 和香又是悲伤又是绝望,心中暗骂自己傻,想想看,云青萝能以不贞之身迅速嫁入原家这样的豪门,没有一点手段,又怎么可能呢 和香虽然莽撞又贪心,但像她这样的大丫鬟,哪个不奢望能爬上男主子的床,从而也一步登天呢 但现在一切都没望了。 她跪在地上,向原修之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把和香打发出去后,云青萝有些不忍,转头望向原修之求救。 原修之知道她心地仁慈,便改由他对和暖说:“以后大少奶奶是东园的主子,主管东园所有事务,一会儿你把内宅的帐簿和仓库钥匙都移交给大少奶奶。” “是。”和暖小心翼翼回应。 “去把东园前宅的管家叫来,让他们见见大少奶奶。” “是。” 待和暖出去,云青萝终于轻舒了口气,忍不住小声埋怨:“我也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别人偷听,可是就这样把和香赶走,把和暖的权利夺过来,好吗她们都是婆婆安排过来的人,这下婆婆一定更生我的气了。再说,就算要清理内宅的人事,也不需要急于一时啊才成亲第一天而已,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他们一定以为我是个什么心机深沉的妇人。” 云青萝待人的原则,向来是“先礼后兵”,如果对方不买帐,她才会挺身维护自己的尊严与权益。 原修之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你不懂得母亲的脾气,虽然对她不敬,但她就是那种欺善怕恶的个性,身分地位比她高了,她自然高看你一眼,不然就会把你踩到脚底下。你越是对她客气,她越是步步紧逼,如果你第一步就忍让了,那以后就得漫无止境地忍让。” “但她是长辈,作为小辈的自然要孝顺忍让,咱们应该努力改善关系,而不是这样针锋相对吧反正,我认为新婚第一天就这么做,不太妥当。” 原修之摇摇头,“我被母亲一手养大,难道还不了解她孝顺是天经地义,但是平时怎么相处,却也要好好思考。我原本打算把和香、和暖统统打发回去,留著一个都是麻烦。” 云青萝连忙说:“不行,都打发回去就是彻底不给婆婆面子了。再说,就算把和暖也打发回去,这院子里总不能全是我陪嫁来的几个丫鬟,婆婆肯定还会打发新的过来,倒不如就用旧人,你也用习惯了的。” “都随你。”原修之也明白她说得有道理。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小小年纪指挥众人躲避洪水的时候,真是颇有大将之风,以后也要如此才好,千万别学那些无知妇人。要知道,有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伤害。”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敌人一家子人过活,要当成敌人看,还怎么活下去”她忍不住失笑。 原修之反问:“那么在你母亲的眼里,你那江氏姨娘算不算敌人如果没有江氏,你认为你母亲会过早郁郁而终吗” 云青萝心口一窒。 “婚前你曾约法三章,我自然会遵守。但是,这并不意味著别人不想,也不意味著你可以放手不管。要知道,婚姻的幸福应该由夫妻两人共同维系。如果你只是被动地承受,我会很失望的。我心目中的云青萝,是那个积极面对困难的女子,不是消极承受的软弱者。” 云青萝认真地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和暖叫来东园前宅的管家和各大执事。 管家是位四十多岁的胖胖男子,留著山羊胡,眼睛总是笑咪咪的,像个弥勒佛。 各大执事则相当年轻,平均年龄在三十岁左右,都是原修之独立掌权之后才提拔上来的家奴。 原修之对众人道:“以前前宅的大小事和帐簿都归管家,后宅则由和暖暂管。现在我成亲了,那么家宅之事自然就由女主人统管了。以后前宅依然交由管家负责,后宅则换人,由秦公子秦良行负责。” 随著他的话,一个青衣年轻人主动站到了前面,年轻人大概只有十八九岁,唇红齿白,甚至有些娘气,但是眼神清亮,气质清澈。 眼睛厉害些的已经看出来这是位公公,而且还应该是皇帝派来的,不然谁家敢私自任用一个太监做内宅总管 皇帝对原修之的重视与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当然,也不排除把这位公公派来监视原修之的可能。 连云青萝都忍不住对秦公子多看了几眼,这么俊秀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身受宫刑,真是可惜了。 原修之最后总结道:“前宅后宅的小事,都由各自的总管负责,一百两银子以下的钱财进出由总管负责,一百两以上,必须经由大少奶奶批准。人事任命与调动,也必须由大少奶奶批准。前后宅各设一个帐簿主管,每五天向大少奶奶汇报一次,月末总结一次。年中与年底各对帐一次,有功劳则提赏,有过错则重罚。” 众人齐齐躬身应道:“是。” 原修之单独对前宅的王总管和后宅的秦公子又说:“回头你们把前宅内院的所有人都登记在册,包括他们的亲属关系也写上,然后交给大少奶奶保管。”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新来的大少奶奶很得大少爷的欢心,因为大少爷已经把家宅的财政人事大权全部放给了她。 第7章2 被逐出东园的和香回到了郑氏身边,详细把自己被撵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郑氏越听越怒,摔了手中的细瓷茶盏。 紧挨著郑氏的郑飞琼急忙上前安慰她,轻轻为她抚著后背,慢声细语地劝著:“姑母快消消气,为了这种女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可不值得。” 郑氏“嗯”了一声,重新坐回宽椅上,挽著郑飞琼的手拉她一起坐下。 她再三打量侄女端正的面容,那细细的秀眉,漂亮的凤眼,嫣红而略薄的樱唇,怎么看都端庄大气,而且脾气又婉转和顺,比那个狐媚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为什么儿子就是不喜欢飞琼呢 郑氏的心里有一根怎样也除不掉的刺,曾经也有个妖媚的狐狸精趁她怀孕时勾引了她的丈夫,让她从此对这种妩媚在骨的女人再没有好感。 可是正如原修之对母亲的了解,郑氏虽然不喜欢云青萝,却对她将和香逐回来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反应,砸了一个茶杯就算了,并没有继续胡闹下去。 事后连云青萝也感到惊奇,不得不对夫君的识人之明,钦佩不已。 其实在郑氏眼里,将儿子的私事外泄的和香绝不是个称职的奴婢,云青萝驱逐她是理所应当。 要是云青萝不这么处理,郑氏反而要看不起她了。 而云青萝撵走了和香,却把和暖留下,也算给郑氏保留了一点面子,所以郑氏才没有和她公然翻脸。 自古以来婆媳难相处,郑氏和云青萝都是聪明理智又身分尊贵的人,所以仍维持著表面的客气,不会撕破脸破口大骂。 郑氏看著郑飞琼最近迅速憔悴的小脸,心疼地说:“琼儿,是姑母耽误了你,如若不是当初我……” 郑飞琼迅速打断了郑氏的自责,笑道:“姑母说哪里话呢琼儿自幼就得姑母疼爱,琼儿永远铭记在心。而且……喜欢表哥是我自己的事,并非姑母强迫的。” 郑氏更心疼了,忍不住摸摸她的脸颊。 “儿大不由娘,我管不了他们了,却耽误了你。” “姑母,爹爹想安排琼儿进宫,可是我不想去那吃人的地方。”郑飞琼忽然说。 “那……该怎么办才好” 郑氏也发愁了。 她对皇宫也没有好感,自己的妹妹经历了多少灾难,手上又沾染了多少血腥才熬到今天太后的位置,所以她也不想让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再进那里去。 “那不如你嫁给你二表哥齐之他和你年龄差不多,也尚未娶亲。” 郑飞琼想想驻守边关的二表哥,那一身白衣目光清冷的样子,摇了摇头。 “我只把齐之表哥当哥哥,我只心仪修之表哥一人。” 郑氏再度叹息,这可怎么是好 郑飞琼低著头,突然小声道:“我和娘亲商量过,琼儿愿意以平妻身分嫁给大表哥,就是不知道表哥看不看得上琼儿” 郑氏一拍巴掌站起来。 “好就这么办” 微光透过窗纸,在房间内洒了满地光线。 屋外的树上,早起的鸟儿已经开始欢唱。 而屋内那张大床上,正是香艳十分的情景。 或许因为火盆彻夜未熄的缘故,或许因为羽绒锦被太厚实保暖的缘故,被子的两个主人不耐烦地把被子掀起了一角,露出了被子下无限的春光:一对年轻的男女正交颈而眠。 男子的身体修长劲瘦,宽肩窄腰,即使是睡著了,也宛如沉眠中的雄狮,蕴含著让人不可忽视的力量,而此刻,他就如守护著最珍爱的宝物一样,守护著怀抱娇嫩的女子。 女子的身子要比男人小上许多,却身材曼妙曲线起伏,肌肤更是如玉般光泽,如雪般白皙。 此时她正蜷缩在男人宽厚的怀抱里,睡得香甜,小脸粉粉的,泛著健康的红晕。 休息片刻后,原修之叫了丫鬟准备洗澡水。 枝儿在外面应了一声。 按照云青萝的安排,夫妻俩将卧室外的小隔间撤了,自然以后也不必安排丫鬟在外守夜。 大丫鬟都安排到了西厢房,枝儿、叶儿共一间,和暖与后来郑夫人又派来的丫鬟和雨一间。 四个大丫鬟,每个人手下又有两个小丫鬟使唤,再加上一些粗使仆妇,光兰雪堂的佣人就不少。 如此安排下来,接触云青萝夫妻私事最多的就是枝儿、叶儿,关于夫妻俩的恩爱g情,这两人也是能从蛛丝马迹上看到端倪,虽然常常为此私下逗弄云青萝,实际上是为小姐终于遇到良人而高兴。 按照习俗,陪嫁的丫鬟其实就是给姑爷安排的通房,是在女主子身体不适的时候代替女主子伺候姑爷的。 当然,收不收房,要看男主人的喜好与品行。 枝儿、叶儿知道自家小姐性格虽然好,却非常排斥妻妾共侍一夫这种论调,她无法容忍自己的男人还去拥抱别的女人,所以两个丫鬟早就声明,如果无法遇到合适的男人,宁愿不嫁人,也不会爬上自家姑爷的床上。 但是,如果姑爷硬要她们侍寝呢 这种事,连枝儿、叶儿也不敢保证,当然连这个话题提也不敢提。 按照云青萝的意思,起床之后就要立刻去给婆婆请安,但是前两日,郑氏明显故意刁难她,让她傻站半天,等回到兰雪堂时已经近中午,足足饿了大半晌。 原修之恼怒之下便吩咐,以后都要吃了早点再去给父母请安。 看看天色已不早,两人草草喝了点粥,又吃了两个银丝花卷,便携手一起去向父母问安。 原修之大婚,皇帝亲口允诺让他休假三天,今日是最后一天了。 以后一旦恢复正常的上朝,就只能由云青萝一人向公婆去请安问好。 两人到了父母的院子,昨夜原北顾没有在郑氏这里休息,所以两人只陪郑氏说说话。 闲话几句后,郑氏忽然说:“皇帝今年要大选,据说皇后也在这次大选里定,你舅舅想送飞琼入宫,但你也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可怕的地方,所以琼儿不想去,我和她母亲也都不赞成。郑家和原家有了今天的地位,都已经不需要再依靠出卖女儿,取得富贵荣华了。” 原修之颇惊讶母亲有如此高明的见解。 “母亲说的极是。” “可是大选规定,凡是五品以上官员家未订婚的女儿都要参加大选,飞琼如今还未订亲,你舅母很是著急。飞琼这孩子又死心眼,心思都放在了你身上,所以我和你舅母商议,在大选之前就让你和飞琼成亲。当然不能委屈了那孩子,她要以平妻的身分嫁进我们家。” 郑氏一番话,仿佛一道青天霹雳打在云青萝头上。 第8章1 原修之本来就不觉得母亲在政治上有多敏锐的嗅觉,所以前面说出不需要出卖女儿取得富贵时,他还暗中惊讶了一下。 等到后面的话一出口,他才明白自家娘亲根本就是随口说说,最终目的还是要他娶郑飞琼。 他转头看看脸色有些发白,却勉力维持著笑容的新婚妻子,心下暗叹一声。 “娘,这事非同小可,儿子再和您好好谈谈。青萝,你先回去。” 郑氏见儿子没有一口回绝,不由得大喜过望,顿时看儿媳妇也不再那么刺眼,随手挥了挥说:“你先回去吧” 云青萝静静地转身离开。 夫妇俩在里头问安的时候,枝儿、叶儿就在外屋等候,都听到了郑氏的那些话,顿时又担心又生气。 主仆三人一路沉默地返回隐青居,把其他丫鬟打发出去,再没有旁人时,枝儿顿时爆发了。 “简直欺人太甚新媳妇过门还不到三天,就要张罗著娶平妻,还把小姐当不当人看了如果希罕他们的表小姐,直接娶了那什么表小姐不好何必把我们小姐娶进门,再在我们心头上捅刀子太过分了不行,我要把这消息通知老爷和少爷。” 她说的老爷和少爷,却是云青萝娘家的亲生父亲和大哥。 云青萝从郑氏屋里出来,嘴角就一直挂著淡淡的嘲讽,此时见枝儿越来越暴躁,不由得摇了摇头。 她对一旁静默的叶儿说:“你瞧,枝儿这火爆脾气,一点就燃,以后要是谁娶了她,可有的罪受了。” “可不是。”叶儿莞尔。 枝儿恨恨地跺脚,白了叶儿一眼,到云青萝身边道:“小姐,奴婢这么焦急是为谁啊你还有心情取笑奴婢。叶儿,你也是个没良心的,还笑呢都火烧眉毛了” 云青萝端起茶杯,慢慢啜饮。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生气也没有用。” 主仆三人正相对无言,和雨这时进来禀报:“大少奶奶,表小姐来了。” 枝儿和叶儿相对看了一眼。 云青萝原本想站起来相迎,后来却又坐回去。 “请她进来吧。” 没多久,一个身形高身兆的漂亮女子款款地走进正厅,她穿著白色的锦缎小袄,下面是湖蓝色八幅罗裙,因著身段高身兆,走起路来当真如弱风扶柳。 她身上的袄子颜色虽然素淡,可是云青萝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进贡的极品雪缎,因为原修之给云青萝的嫁妆里,就有几匹这样的布料。 郑飞琼一向以自己的身段和容貌为傲,只不过她把这种骄傲用谦虚和端庄伪装起来,所以别人一直以为她很温婉和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哪怕是地位低下的丫鬟庶民,她也会忍不住和自己比较一番,然后总是轻易就得出自己容貌更漂亮、气质更高雅的结论。 而今天,她踏进兰雪堂的门槛,即使是来向人示弱的,内心却依然骄傲。 可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那端坐在正厅檀木椅上的女子时,她脸上一直挂著的温和笑容,终于微微扭曲了。 云青萝今天穿了身紫色的袄裙,领口、袖口和斜襟的边缘都用洁白柔软的兔毛滚了边,除此之外就别无装饰,没有一点绣花。 紫色是一种很挑人的颜色,颜色稍微差一点,就容易变得很老气难看,可偏偏就是这种素淡的紫和并不罕见的白色兔毛滚边搭配,把云青萝衬托得雍容典雅,清贵无比。 郑飞琼今日过来,在穿著上特意费了心思,专门选了贡品的雪缎和湖蓝绸,但是比起云青萝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贵优雅,她还是立刻就被比了下来。 郑飞琼的笑容扭曲了一下,随即又笑得更加甜蜜柔和,主动向云青萝施礼,“琼儿向云姐姐请安。” 枝儿挑了挑眉毛,很想发作。 不管按什么道理,郑飞琼作为男方的表亲,都应该叫云青萝表嫂,哪里来的姐姐之称 难道她已经认定自己会嫁给原修之,所以迫不及待地就要与云青萝论起姐姐妹妹了吧 呸呸呸真不知耻 “嫂子可不敢当妹妹的大礼,快快请坐。和雨,上茶,要用爷昨天才拿回来的贡品茶,表小姐可是贵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云青萝不动声色地说。 和雨手脚俐落地端上香茗,郑飞琼微笑著饮了两口,又赞叹了一番,才慢慢收敛了笑意,轻叹了口气,用柔软哀求的声音对云青萝说:“云姐姐,你也听姑母说了今年宫里大选的事儿吧” 云青萝点点头。 “如果不是贪图富贵,谁家好好的女儿愿意进入那不见天日的深宫大院我小时候跟著母亲进宫,那时候小姑母还只是个小小的贵人,连吃顿饭都不安心,总担心被人动了手脚。皇帝表兄几次废立,几次险死还生,能熬到今天的地步,咱们家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云青萝只是静静听著。 “姐姐是吃过苦的人,一定明白女儿家最怕嫁错人,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妹妹从小到大只喜欢一个人,就是大表哥。我知道这话由我说出口,是真的厚颜无耻,可是为了一生的归宿,妹妹也是豁出去了,如果不能幸福,颜面又算什么呢”说到最后,郑飞琼凄然。 云青萝原本还事不关己地听著,后来听到郑飞琼一句“豁出去了”,也不由怜悯起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不想入宫做娘娘,不贪恋皇宫虚华,显然是相当有见识的;而为了自己心里所爱,又肯向自己的情敌示弱,显然颇有些心机。 如果生为男子,应当能成就一番事业吧 可惜,她是个女子。 郑飞琼见云青萝的表情和缓了一些,不由得心下暗喜,紧接著说:“我知道表哥很是宠爱姐姐,也重视姐姐的意见,如果姐姐能劝劝表哥,妹妹一定感恩一辈子。虽然名义上说是平妻,但妹妹甘愿退居次席,以姐姐为尊。妹妹奢求不多,也绝不会跟姐姐争宠,只要表哥偶尔看我一、两回就足够了。” 这下连叶儿也忍不住暗中不高兴了。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这种话谁信啊 嫁了丈夫却不奢求他的宠爱不跟其他女人争宠 把她们小姐当傻子吗 枝儿忍不住冷哼一声。 云青萝扫了枝儿一眼,随即微笑著对郑飞琼说:“娶不娶平妻,纳不纳小妾,最终决定都在男人手里。妹妹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直接去找修之。” 明白自己的暗中示弱与求情被驳回了,郑飞琼脸色一僵。 “而且,妹妹不觉得三个人的床实在太拥挤了吗”云青萝用云淡风轻的语调,轻轻笑了笑。 另一头,原修之也正在与郑氏恳谈。 原修之看云青萝离开之后,就立刻开门见山地说:“正如娘所说的,表妹不能送进皇宫。” “是啊是啊,你舅舅还骂我和你舅母没见识呢”郑氏大喜。 “舅舅是一朝飞黄腾达就迷失了方向,忘记脚踏实地是什么滋味了。他再这么继续下去,早晚惹祸上身。” “有这么严重”郑氏皱眉。 原修之调整了一下坐姿,伸长双腿,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比你们所有人预料的都严重。陛下十四岁登基,现在十六岁了,还未完全掌握大权,被太后和国舅处处限制,逐年累积的不满已经快要到达爆发边缘。陛下曾私下对我说,他现在心头的第一大恨就是外戚专权。” “这、这……太后是他亲娘,国舅是他亲舅舅,还能对他不好亲人也要反目”郑氏悚然。 原修之哈哈一笑。 “娘啊,您也做原家的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天真可爱啊” “休要胡言,连母亲也打趣。” 原修之脸色一肃。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亲情算什么父子兄弟,母女姐妹,照样杀得血流成河。皇帝、原家和郑家,彼此都有姻亲,如果陛下真要拿郑家开刀,那么我们原家也岌岌可危,到时候立场就很尴尬了。到那时候,母亲,您救还是不救救,可能就牵连著咱们原家一个大族一起跟著灰飞烟灭;不救,您可能就要背负对血缘亲戚不援手的内疚,一辈子良心难安。救,还是不救” 郑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死死地纠缠著衣角,呼吸困难。 良久,她才惶恐地看著原修之问:“情势真的已经恶劣到这种地步,皇上……皇上就非要对郑家动手了吗” 原修之点了点头。 权力的争夺,攸关生死,没有任何一点点情分可言,没有任何一点点后路可退。 第8章2 郑氏身上最后一丝力道也被抽离了,颓然倒在椅子上,眼神悲怆而茫然。 原修之令人安心的低沉嗓音这时缓缓说:“所谓的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却很少有人看到风险也是无限。站得越高,摔得越重。当年的何家又何尝不是盛极一时结果呢衰落也不过是短短几年的工夫,这还是先帝当时手里权力不稳、不够强大,否则何家早被灭族,彻底消失了。” 郑氏突然双手捂面,哭出声来。 “修儿,娘可怎么做才好啊” 她不能眼睁睁看著自己的亲兄妹和其他亲人死于非命,可是面对皇权,她这个柔弱的妇道人家,又有什么用呢 原修之淡淡地说:“从现在开始,尽量减少同郑家以及太后的往来。娘,您要记住,您这么做,是为了给儿子们留一条活路,否则,就会连累儿子们死于非命。” 郑氏听完,用力点头。比起亲兄长,比起太后那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妹妹,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几个亲生儿子。 在母爱面前,其他的亲情都要靠边站。 “其次,太后与郑家的作为,您也不要管。您即使劝他们,他们也不会听,这些事就交给儿子去做。” 比起丈夫,郑氏更信任自己的长子,听他这么说了,立即就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松了口气。 原修之站了起来,低头整了整袖口。 “那么今天就把表妹送回去吧,老是留在我们家里,也不是办法。” 郑氏立刻答应。 现在不管儿子说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听从。 在攸关家族的生死存亡面前,小辈的那点儿女情长,实在算不上什么。 而且比起儿子,侄女毕竟要远了一层。 “您也别管舅舅怎么安排,就算他要送表妹参加大选,陛下也一定不会同意。后宫有个郑太后就够他烦的了,绝不会再要一个郑皇后或郑贵妃。如果舅母或者表妹有看著合适的青年,就赶紧著把表妹另嫁了吧” “好,好。”郑氏连连答应,现在她也觉得郑飞琼是个烫手山芋了,巴不得早早脱手。 “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郑氏亲自把原修之送到院子门口,看著他走远了,才若有所思地返回内厅。 她随后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把表小姐叫来,今儿就送她回家。” 郑夫人自然看不到自家儿子转身离开后,那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她一个内宅的当家主母,又怎是在朝廷上混得如鱼得水的腹黑权臣对手呢 太后与郑家弄权,小皇帝与太后郑家不睦,这是事实,只不过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决裂地步,矛盾只是在缓缓酝酿中。 郑夫人心爱的长子,稍微夸大一下言辞,就吓得她这个无知妇人心惊胆战,唯命是从。 他不谈拒婚,只谈国家大事,谈家族危亡,却轻而易举就达到了目的,把婚事给拒了。 有这么j诈的儿子,对郑夫人来说,真不知是可喜可贺 兰雪堂里,郑飞琼含恨离去后,枝儿忍不住拍手称快。 “小姐,最后那句话真痛快,活该气死她。” 叶儿掐了她一把。 “说话小心些,好歹她也是原家的表小姐,是当今国舅爷家的千金大小姐。” 枝儿扁扁嘴,不再说话。 叶儿却又接下去说:“原本认为这位姑爷很不错,没想到……小姐,这事不论如何,您也得拿个主意啊这样被动可不好,就算不哭不闹,也要让姑爷知道您伤心了。” 枝儿忍不住又插嘴说:“照奴婢说,就是死活不能同意。才成亲几天,就要娶平妻,那时间一长,还不是什么侧室偏房小妾通房乱七八糟的都往屋里领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是你们看,哪个权贵人家不是这样呢妻妾成群,瞧著人家过得也挺好啊。”云青萝淡淡地嘲讽著。 “小姐,您不是就这样默许了吧不是吧不是吧”枝儿问。 “难道在你们眼里,小姐我就这么善妒吗” 枝儿顿时无话可说,但心里还是忿忿不平。 云青萝低头看著茶杯里碧绿的茶叶,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争呢和谁争呢争得过这个,那下一个呢年轻貌美的女子时时有,要争一辈子吗想想就让人疲惫。” “谁教咱们命薄,偏偏生为女儿身,从出生到死亡,命运都握在男人们的手里。”叶儿有些茫然。 云青萝轻轻一笑,“生为女儿家也有好处,可以每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不必为升官发愁,不必为银钱操心,不必为衣食住行担忧,缺了什么就只管朝男人伸手。既被所养,就要有所付出,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这付出实在是太惨烈,太不公平了些,女人不被看成丨人,只当成了生儿育女的工具。什么时候女人也能当家作主,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云青萝慢慢摇了摇头,抛开那美丽却危险的幻想,回到现实。 “即使做不到自主,但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这种事,就算再过一万年,我心里也不会同意的。只是……谁会在意我心里怎么想” 她笑了笑,好像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表小姐也好,丫鬟也好,以后不知名的女子们也好,能不能进门,最终决定权只掌握在大少爷的手里。现在他还没表态,你们也不要胡乱埋怨,如果他不同意,你们岂不是冤枉了好人一切等他表态之后再说吧。我以前就再三告诉你们,事情越突兀,情势越恶劣,我们就越要镇定,乱了阵脚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因为一开始听到枝儿的抱怨而在门口驻足的原修之,听到此时不由得嘴角微扬。他的小女人虽然表面上已经变得温婉顺从许多,骨子里的清傲坚持却始终不曾屈服。 不过,她是不是太冷静了点还是她根本一点都不在乎他 如果要娶郑飞琼,或者其他女人,她是不是也会像上次对待何向南一样,争也不争,就潇洒和离甚至就如她br /gt;</br></br> 长媳第5部分阅读 她约法三章的一样,直接把他休弃 一想到这一点,原修之就忍不住咬牙。 哼,还敢抱怨男人花心无情,真正无情的到底是谁啊 和雨端著新出炉的小点心过来时,看到大少爷居然站在门外偷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原修之示意她不要声张,然后转身离开了。 和雨满腹狐疑地端著点心进门,枝儿立即欢呼一声迎过来,原家的点心师傅手艺高超,据说连御厨都逊色一两分。 品尝著香甜美味的点心,云青萝把所有的委屈与愤怒都隐藏到了内心最深处。 正如她所说的,生气有什么用哭泣有什么用 如果这些脆弱的表现有用,因此就会有人疼她爱她的话,她绝对会一天到晚生气,眼泪也每日流个不停。 可是,对于那些不爱她不疼她的人来说,生气只是让他们觉得好笑,眼泪更是只会换来他们的不屑一顾。 这些道理,从她的母亲去世时,她就已经深刻地体认到了。 第9章 新婚的第三夜,原修之与云青萝第一次没有交欢,而是彼此沉默地将身体拉开了一点距离。 云青萝一直闭著眼装睡,她其实想问丈夫和婆婆后来谈了什么,可是一看到原修之冷淡的面容,她就忍不住暗自生气,便赌气也不开口说话了。 夜深人静,耳边是男人沉稳规律的呼吸声,证明他已经睡著了。 心烦意乱睡不著的云青萝其实很想一脚把男人踢下床去,最好赶出这个房间,让自己眼不见为净。 但是她毕竟做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想像一下过过瘾而已。 明天,就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回到娘家该怎么办 爹和大哥问起她过得如何时,该怎么回答 他们是期盼著自己这次能够获得幸福吧 可事实上呢 云青萝一夜辗转反侧,天色微明时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因为今天原修之要去上早朝,他出门前说:“因为上早朝,没法陪你回娘家。” “没关系,夫君正事要紧。” 原修之点点头。 “礼物是早准备好的,代我向岳父和大哥问好。” “是。” 原修之看她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憔悴的小脸,很想把她搂住怀里,狠狠地亲她一下,但是想想自己的计画,又狠下心端起架子,摆出皇朝第一权臣的架式,不慌不忙地离去。 早饭过后不久,云青松就亲自来接妹妹回门了。 新妇嫁入夫家三天,经过短短三天的接触、磨合,经历了夫家的人事,对夫家有了个大体的印象,便该回娘家汇报一下情况,把夫家的事情向爹娘说个清楚,由爹娘评判一下是所嫁非人,还是寻到了一生值得的依靠。 三朝回门,由娘家兄弟亲自接回娘家,在娘家住一夜,次日下午再由夫婿接回。第二次出嫁的云青萝,对这一套自然不陌生。 上一次三朝回门的时候,她还满是初为人凄的娇羞和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以及对何向南奇怪态度的不安与猜测。 而这次,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止水。 一路平安回到娘家,奉上原修之亲自准备的厚礼,让一向对她没好脸色的二娘江氏也喜笑颜开,不停地奉承新姑爷年轻有为,出手阔绰,是女儿家心目中的良人。 当夜,父亲和兄长在书房询问云青萝在原家生活得如何,她只挑一些有趣的话题说了些。 “还好,除了亲家母难缠些,其他的家人对你还是颇友善的,听起来他的家人也不难相处。”云父听完后放心地说。 “爹,修之是原家的嫡长子,难免被家人更看重,所以对我这个嫡长媳也难免格外挑剔些,这都没什么的。他的几个弟弟虽然性格不一,但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被宠坏的纨裤子弟。唯一的妹妹乖巧可人,也不是那种泼辣难缠的小姑子。”云青萝说。 “咱家的小青萝真的长大了,已经颇有长嫂如母的自觉了。”云父笑道。 云青萝脸一红。 “爹,您又取笑女儿。” 云青松却一直沉默不语。 “青松,怎么了” 云青松张了张嘴,又闷声闷气地回答:“没啥。” “你这性子憋不住任何秘密,有事就快说,莫瞒著我。是不是和你妹妹有关的” 云青松握了握拳,气愤道:“听枝儿说,原家打算让原修之娶他郑家的表妹,还说什么平妻。混蛋,老子现在就想去揍那家伙一顿,让他知道负了我妹妹是什么滋味” 其实云青松作为云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担负传承香火的重任,除了正妻之外,还有两个妾,两三个通房丫头。但是他自己花心没关系,如果有男人敢辜负了自家妹妹,他就气不过了。 真是典型的“宽以律己,严以律人”。 云父默然,良久才问云青萝:“这事,定了” “昨天就听婆婆提了提,定不定还不知道。”云青萝轻声说。 “那你昨天晚上就没有问问修之” 云青萝咬著嘴唇,没有回答。 云父看著女儿一副别扭的模样,在心底叹了口气。 “青萝,你的母亲走得早,自幼缺乏母亲关怀,性子难免冷漠了点,有些话本该由母亲当作闺房私语教导女儿,现在却不得不由爹来说。” 云青萝的眼睛一红,更加低垂了小脑袋。 “青萝,你性子清傲,向来不肯屈膝乞讨怜爱,从小就这样,看著妹妹们撒娇,你就算羡慕却不肯学,就算埋怨父亲不宠爱你,也不肯开口说。你说,是不是这样” 云青萝点了点头。 “可是女儿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就是靠这些撒娇行为巩固的啊,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甚至连吵吵架都能让感情更进一步,有所作为总比你等著别人主动来关心你要强许多。没有人喜欢总是主动付出,如果付出没有相应的回报,就算再热的心都会变冷。你懂吗” 云青萝若有所思。 “原修之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就跃居高位,但是他位高而不擅权,权重而不跋扈,又肯做实事,在皇帝与下属之间如鱼得水,难得上下一致的好评。这份能耐,就算千古以来的名臣加一起,也没有几个。他是个真正的能人。” “这倒是真的,原修之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还不骄不躁的,难得。”云青松附和。 云父接著又说:“所以,女儿,在他没有真的辜负你之前,你应该更主动点,女孩子就要主动示弱,撒撒娇,让他知道你在乎他、重视他,他才会更在乎你、重视你。” 云青萝忽然抬头问:“当年,是不是我娘就是因为不会撒娇讨你欢心,才被二娘排挤,郁郁而终的” 云父脸色一变。 云青松也皱了皱眉。 “妹妹,别胡说。” 云青萝轻轻点了点头。 “爹,我知道您的意思了,这次我不会轻言和离的。” 话是这样说,但依照云青萝的脾气,在次日下午原修之接她回家时,依然对原修之没什么好脸色。 同样,原修之也板著脸,不再刻意讨好她。 枝儿和叶儿相顾无言,默默地为小姐发愁。 她们家小姐,怎么就这么爱闹别扭呢 这种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就寝。 云青萝在睡前,其实几次鼓起勇气想示好,想询问关于郑飞琼的事情怎么样了,可是看到原修之沉著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就顿时生了气,干脆背对著他闭上眼睛。 她才不要管这臭男人的事,他爱娶谁就娶谁,反正只要他娶了别人,就再也不让他睡自己这张床 夜半,云青萝从朦胧中醒来,感觉自己被紧紧拥抱著,而下~体却传来阵阵熟悉的酥麻快感。 她怔忡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情况──那无耻的男人,居然趁她睡著时侵犯她 “小东西,醒了” “还生为夫的气吗” 云青萝却不甘屈服,用力扭动著,可是这只会让男人的欲~望更炽热,强烈的快感刺激著她,让她的手脚也越发绵软无力。 与其说是挣扎反抗,不如说是迎合撒娇。 男人显然很喜欢她这种态度,吸吮咬弄著她的ru尖,下~身用力快速地抽~送著,粗喘著说:“宝贝,你只有这时候才会乖乖的,身体比你的小嘴更诚实。” “想想,我既然能让你这么快乐,也能让别的女人一样快乐是不是说不定其他女人比你更yin荡,更会讨我欢心呢” 云青萝终于忍不住愤怒了,哭泣喊道:“不要不许不行” 被男人描述的景象刺激到,她双手攀附住男人的颈项,居然在用力之下把男人反转压到身下,她跨骑在男人的身上,高高在上地俯视著目光深邃不可测的男人,身子用力夹紧他。 “你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我的,这里也是……统统都是我的。” 男人的眼神变得奇异的明亮。 “真的” “真的如果你要是敢不乖,妾身就让你不能人道” “喔……看来我以后一定要乖乖的了”男人眼神危险地挺了挺腰。 云青萝咬著嫣唇,主动摇摆著纤腰,拚命抑制著自己难耐的羞耻感。她也是豁出去了,要为自己未来的幸福做出努力,要让这个男人离不开她,除了她谁也不想要。 只有付出最大的努力之后,结果就算是失败,也才会没有任何遗憾吧 第10章1 郑飞琼的事情就这样被轻轻带过去,云青萝与原修之的感情反倒因此更融洽了。 云青萝自从再嫁后所背负的心理包袱,终于被原修之用“厚颜无耻”的手段给解除了,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轻快明媚了许多,嘴角经常若有似无地挂了笑,宛如这融融的春意,一日一日地暖了起来。 三月初三,上巳节。 一大清早,叶儿就张罗著把冬日的大衣全部取出来晒太阳,经过一日晾晒,到傍晚时会把它们收起来,到冬天时再用。 人们相信,上巳节这天晾晒衣物容易收藏,不会被损毁。 因为是节日,原修之也难得休假。 吃过早饭,夫妻俩便带著奴仆,浩浩荡荡地准备出游。 这是云青萝嫁入原家以来,第一次正式出门游玩。 她难得小孩子心性,一早就让枝儿给她盛装打扮,后来嫌裙子行动不便,又换成了一身仿男式的紧身胡服,石青色的及膝上衣,藏蓝色宽松长裤,以及到小腿肚的麂皮马靴,头发也不盘髻,只用一枚碧玉环高高束起,从后面一看倒像个贵族小公子。 “若被我那些同僚看到,大概会怀疑原某有断袖之癖了。”原修之笑说。 云青萝咯咯一笑,故意用扇子托起原修之的下巴,色迷迷地对自家老公调笑,“这是谁家的小郎君,真俊。快快从了大爷,保证你日后吃香喝辣。” 几个离得近的丫鬟都偷偷低下头闷笑。 上巳节与水有关,所以要到河畔踏青,而金陵城最出名的河道就是秦淮河了。 出了乌衣巷向北,便是桃叶渡,从这里登船,一路向东,便能欣赏到最繁华的秦淮河风景。 原家有自己的豪华船只,云青萝站在船舷边向河畔眺望,叹息道:“虽然现在柳绿花红,景色不错,但终究不如夜晚来得迷人吧” 原修之斜睨了她一眼,“怎么,还真的想学爷儿们喝花酒” 云青萝同样斜睨他,呛回去:“难道你就没喝过秦淮河出名的不是风景,是美人吧” “吃醋了” 云青萝哼了一声。 “官场应酬,与同僚夜晚到过秦淮河喝酒,其中确实不乏才女丽人。” 云青萝的冷哼声更明显了。 原修之故意吊她胃口,见她真的要生气了,才缓缓道:“只可惜,女子如花,一旦流落风尘,不管原本质地如何高洁,都会被污染了颜色,成了庸脂俗粉。你家夫君眼光既高又好洁,怎会看上她们” 云青萝若有所思。 原修之相信以他与云青萝现在的相知,她不会误会他的话。 他所说的洁净,与良家女子的再嫁无关。不管云青萝嫁了几次,她都是干净的,她一如他初见时的模样,没有被世俗所污染。 而那些秦淮河上的女子,迎来送往,卖肉卖笑,就算那些风流才子如何吹捧,都无法抹去她们被各色男人所亵玩的污浊颜色。 虽然,她们本质上也是可怜人,但原修之不会把无谓的同情到处散播,更不会爱上这样的女人。 云青萝自然不会同原修之生这样莫名其妙的闲气。 她已经渐渐了解这个男人,自视甚高,又律己甚严,表面上很好说话,实则有著完美主义者的偏执与骄傲。 夫妻俩正说话,一艘绣舫从后面赶上来,舫上的女子看到云青萝,挥著罗帕喊道:“云姐姐。” 云青萝凝神望去,却是许久未见的林丹妮,她曾经的弟媳。 “妹妹也出来游玩了”云青萝笑著打招呼。 林丹妮穿著大红苏缎上衣,翡翠撒花罗裙,头上梳著宝髻,淡扫娥眉,轻涂胭脂,看起来一副贵夫人模样。 原修之见林丹妮很想和云青萝说话,便命人在两船之间搭放了宽厚的木板,由丫鬟扶著林丹妮走了过来。 原修之对她点点头,便主动走到船舷的另一头去了。 林丹妮一直到看不见原修之的身影了,才不舍地收回目光,又是羡慕又是感慨地对云青萝说:“没想到姐姐离了何家,倒是走对了。原公子容貌既英俊,气质又稳重,又身居高位,竟是比二哥强了千倍。” 云青萝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只是淡淡一笑。 林丹妮又叹了一声。 “二哥那时狠心与姐姐和离,大概也没想到今天吧姐姐不知道吧他和那位长公主殿下,呵呵……” 云青萝本不想提,偏偏在两人身边伺候的枝儿好奇,接下去问:“他们如何了娶了长公主那样的贤妻,想必很快活吧” 林丹妮用罗帕掩嘴一笑。 “可不是快活得紧呢二哥如愿以偿,现在升官到吏部了,管著大小官员的升迁,忙得不得了。可是呢……听说那长公主府里有不少美貌少年,二哥偏偏也奈何不得。” 云青萝皱了皱眉。 枝儿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还有女人敢这么放荡,惊讶地问:“真的这长公主也太过分了吧” 林丹妮哼了一声,“谁教人家是皇族呢还有太后护著,咱们能奈若何公公婆婆都深以为耻,现在婆婆连门都不爱出了,就怕被人耻笑。” “算了,休管他人闲事。对了,妹妹看起来气色颇好,可是有喜事”云青萝插嘴。 林丹妮摸了摸小腹,满是喜悦地回答:“前些日子查出怀孕了。” 云青萝连忙道喜。 林丹妮却转头看著河水,眼神暗了暗。 “之前先查出两个妾怀孕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希望这胎能生个儿子,后半生也好有个依靠。” 林丹妮比云青萝年纪还小,才十六七岁,就被婚姻折磨成这样死气沉沉的,让云青萝莫名伤感。 如果不是遇到原修之,她会比林丹妮更凄凉悲哀吧 修之。 在心底默默念著这个名字,云青萝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柔情满怀。 时间流逝,很快已是四月芳菲时节。 原家的书房众多,光是东园就大大小小好几处,而属于原修之个人的有两处,前宅和内宅各一处。 前宅的书房,是原修之办公的地方,放的多是公文档案,来往书房的也都是他的私人幕僚和书僮等等;内宅的书房,则是他闲暇时读书写字、绘画怡情的地方,由秦良行负责。 某夜,枝儿却出了内宅,来到前宅的书房。 因为前线战事,原修之婚后才几天就开始忙碌,最近更是不到半夜三更无法回到内宅去休息。有时候太晚了,就直接睡在书房里。 今晚的事情已经交代完毕,众人纷纷退下,原修之看了看脸色苍白的枝儿,有些急切地问:“是不是娘子身体不舒服了” 枝儿摇了摇头,突然在原修之面前跪下,垂泪道:“姑爷,叶儿怀孕了。” 原修之怔忡半天,狐疑地问:“叶儿她怎么怀孕的私通下人还是以前就有相好的” 枝儿悲愤地怒视著原修之。 “姑爷,您说话可得凭良心,叶儿怀的不是您的孩子吗她现在又慌又怕,又不敢让小姐知道,怕惹她伤心,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原修之简直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理智。 他冷冷地瞧著枝儿问:“我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她告诉你的” 见原修之很快镇定自若,一副毫不心虚的样子,枝儿也不确定了。 “难道不是姑爷的叶儿说三月中旬有一夜您晚归喝醉了,说要在外书房睡,就是皇帝大婚的那夜,秦公公怕前宅的小厮们伺候不周到,派人拿了换洗衣物到这个书房伺候,和暖和叶儿都去了。半夜您说口渴要喝水,和暖睡死了没动静,叶儿便到内室递水,结果……反正就是那次之后,叶儿就怀孕了,她现在又害怕又担心,呕吐得厉害,瞒也瞒不下去了,很快就会被小姐发现异常,姑爷,您总得给个交代吧” 原修之一面听著枝儿的诉说,一面皱著眉回忆,脸色却越来越冷。 最后他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和叶儿是忠心为主的好奴才,原来也这么自私。怎么,以为怀了我的种,就想翻身做主子了” 枝儿脸色更加苍白,哭著说:“奴婢也没想到叶儿会做这种伤害小姐的事,奴婢已经痛骂过她一顿,可是奴婢和叶儿是表姐妹,自小家中遭了洪水与亲人失散,两人相依为命长大的,奴婢也不能眼看她去死。当年奴婢两人差点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是小姐好心收留了我们,小姐对我们的恩德比天高。奴婢如今已经为叶儿的所作所为羞愧欲死,可是她肚子里好歹是个小生命,奴婢也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原修之冷著脸站起来。 “去内院,把所有的女仆都叫起来,我要当众处理叶儿的事。” 当时夜已晚,许多人都准备休息了,却被枝儿叫起来,又是惶恐又是不满地在兰雪堂的院子里聚集。 叶儿脸色苍白,垂手站立在一角,第一次没有陪在自家小姐身边。 和暖站在叶儿的对面,满是嘲讽地看著她。 那一夜,难得地听到秦公公的命令去前宅书房伺候大少爷,和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机会的,没想到后来叶儿也跟过去,说她家小姐命令她过来照看。 谁想得到呢真正趁火打劫的反而是大少奶奶这位陪嫁“忠仆”。 哈真是好笑。 云青萝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最近叶儿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隐约也猜测到出了什么事,所以只是寒著脸站在原修之的身旁,沉默不语。 原修之吩咐秦公公:“取家法来。” 秦公公很快取来小孩手臂粗的家法板子。 枝儿焦急又担心地看看叶儿,再哀求地望向小姐和姑爷。 叶儿有身孕,这样的板子打下去,那可就是一尸两命啊 原修之看著叶儿,语气平淡地说:“跪下。” 叶儿跪下,身体颤抖著,泪也流下来,却死死咬著嘴唇不吭声。 原修之手中的家法板子高高举起,快落下时,却被云青萝伸手拦住。 他看看妻子,她的目光中没有愤怒与责备,只有不解与茫然。 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荒谬的事。 她最信任,而且视若姐妹的丫鬟,爬上了她丈夫的床 原修之叹了口气,轻轻把妻子掩在身后,板子带著暴怒戾气重重落下,发出喀嚓的声音,竟硬生生被打断了。 众女佣都吓得紧闭上眼睛,胆子稍微大一点的从眼缝里偷看,才发现那板子并没落在叶儿身上,倒是落在了她眼前的青石板上。 石板被打出了裂纹,家法板子也断成了两截。 原修之握著云青萝的手,寒著脸对众人宣布:“因为她有身孕,所以家法板子暂且记下,等生完孩子再行刑。你们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谁要是想学她,想趁著我喝醉了爬上我的床,等著你们的就是乱棍打死,丢到野外去喂狗我的身也是你们沾得上的想到那些攀龙附凤的心思前,先思量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在我的府里做事,待遇比别家的高,好吃好喝,居然还敢打起了主子的主意,恬不知耻无法无天” 众人这时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地低头应是,又同时偷眼瞧叶儿,脸神又是不屑又是羡慕。 大少奶奶还没听说有孕呢这丫鬟反而先怀孕了,大少奶奶居然还不处置她,真是命大。 可是大伙从来没见过大少爷这样暴怒过,显然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大少爷这样的尊贵身分,连被出身低微的丫鬟婢女沾了身都觉得耻辱呢,以后还是少打他的主意吧。 第10章2 待众人纷纷散去,原修之挽著云青萝的手,又叫了枝儿、叶儿一起走入内室。 云青萝的手冰凉冰凉的,让原修之又心痛又生气。 如果叶儿真是偷了他的种,绝对早就被打死了。 只是……唉。 原修之拉著妻子在床边坐下,低声对她说:“你相信是我的孩子吗” 云青萝本能地摇了摇头,可表情还是犹疑不定。 原修之把她冰凉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淡淡地说:“男人如果醉死了,那就一定没法行房。如果还能行房,那么最起码还有三分的清醒和理智。而所谓的醉酒误事,那肯定是借口。青青,为夫就算只剩一分的清醒与理智,也不会与你之外的女子胡来的。你,可信我” 云青萝深深地凝视著他,看著他英俊的面容与坚定深邃的眼神,点点头。 “夫君,妾身信你。” 原修之笑了。 随即,他转头看见枝儿和叶儿,面色立即又寒肃下来,冷笑道:“叶儿,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今天跟你说句实在话,如果那真是我的种,刚才你就被我亲手打死了。我不要庶子,你们这辈子也别想靠著生个儿子女儿的捞个身分。” 叶儿脸色苍白,簌簌发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夜怎么会一时胡涂,就任凭了床上男子一把将她拽到了床上,任凭他为所欲为,并没有挣扎反抗。 或许,她内心里也真的有著这种阴暗的念头吧 看著小姐被姑爷千般疼宠万般呵护,看著姑爷君子如玉,英俊不凡,早早就春心已动了吧 叶儿不像枝儿没事老爱大呼小叫的,却比枝儿心眼多,想法也多。 枝儿发现叶儿怀孕后,狠狠赏了她几巴掌,骂她不知羞耻,背叛曾经救过她们的小姐,简直枉生为人 叶儿也曾后悔过,可是她终究存了一点妄念,庆幸自己居然能一夜就怀胎,她以为这是上天给她机会,以为能凭借著肚子里的孩子得到点实惠。 可是……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大少爷的 原修之回头对云青萝轻声道:“你还记得皇帝大婚的那夜吗” 云青萝点点头。 “你说喝醉了,要在前院休息,可是后来不又回来了吗” 叶儿一惊,忍不住开口:“姑爷不是在前宅书房睡的吗” 叶儿在被男人占有之后,并不敢留在主子的床上,含羞穿好衣服后,便偷偷溜回了后宅。 而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房间里没点灯,她也一直没有看清男人的脸,又因为紧张害羞和背叛小姐的焦虑,她甚至没有发觉那男人和姑爷的声音有差别。 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姑爷破身的。 “你巴不得书房里睡的是我吧”原修之冷笑。 “难道……还有别人”云青萝好奇地问。 “你的好丫鬟这次是真的攀上高枝了,那位的身分可比夫君我,还高贵千倍万倍啊”原修之又是讥讽又是叹息。 云青萝啊了一声,猛然醒悟过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著叶儿。 “难道……难道是皇上” 叶儿的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枝儿也瞪大了眼睛,像打量怪物一样重新看著叶儿,又回头问原修之:“姑爷,是真的” 原修之点点头。 “皇帝大婚,却对太后指定的皇后极其不满,逃婚逃到咱家里来。因为他来了,我才叫了秦公公前去伺候,哪里想到他还叫了和暖与叶儿。平时我偶尔夜宿前宅,睡就直接睡了,有书房里的书僮伺候就足够,哪里还会惊动后宅” 云青萝想想,确实如原修之所说。 如果皇帝没有来,原修之不会惊动秦良行。 是了,那夜是很忙乱,她还担心丈夫醉得太厉害,不顾夜深现煮了醒酒汤,后来原修之又跑到后宅来睡,她还笑他喝醉了乱跑,他却说只有在娘子身边才睡得安稳。 云青萝和枝儿看叶儿的目光就越发复杂了,不知道该唾弃她,同情她,还是该向她恭喜。 枝儿忍不住讥讽地说:“恭喜叶娘娘,怀了龙子凤胎,您可就要一步登天了。” 叶儿只是咬著嘴唇落泪,一言不发。 原修之说:“这件事,我明日要亲自和皇上说,看他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愿意,就让叶儿进宫。只不过,那些御史大概又要抨击我献美色,谄媚君王了。” 云青萝才不管皇帝怎么办,确定叶儿怀的不是原修之的孩子,总算让她松了口气,心情好转。 才放松下来,她就觉得自己肚子有点疼痛,皱著眉对著丈夫撒娇。 原修之却半点不敢马虎,立即兴师动众叫来了大夫。 胡子花白、经验丰富的老大夫仔细为云青萝诊脉之后,笑说:“没事,情绪激动稍稍动了点胎气,只要喝点安胎药就好。” 原修之又惊又喜,难得失态地大声质问:“大少奶奶真的有孕了” “千真万确。我再给她开点滋补药膳的方子,这前三月至关紧要,要好好保养。”老大夫含笑点头。 怀孕日期推算下来,竟是新婚后不久,比叶儿怀孕的日子还早呢 原修之大喜过望,整晚都笑得合不拢嘴。 事后,皇帝拒绝将叶儿接进宫。 现在内宫里乱得一塌胡涂,选秀之后进了一批贵女,除了皇后之外,还封了几名妃子和美人、才人,这些女人整天争风吃醋,闹得鸡飞狗跳,皇帝头痛得都想跷家。 皇帝玄昱羡慕地对原修之说:“朕也想像爱卿一样,只守著一个心爱的人,可惜啊,这种事情对皇帝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不将叶儿接进宫,也有为子嗣考虑的原因。 一般新皇登基之初,后宫各种权力角逐,状况不明又危险。这种时候,流产与幼儿的夭折率是最高的。 像叶儿这种没有身家背景,身分又格外低微的女子,进了后宫,别说要生孩子了,恐怕连自己的骨头都不会剩一块。 “朕就把这个孩子托付给爱卿了,如若朕日后有难……好歹也能为朕留个香火。如果朕日后能完全掌权了,国家太平了,孩子也该平安长大了,到时再和他说明身世,认祖归宗。”皇帝对原修之这么说。 原修之考虑再三,同意了皇帝的要求。 但是,原修之还是要求记录皇帝日常生活的文书官,记载了如下内文:“某夜,帝驾临原宅,幸侍女刘氏。刘氏乃清白处子之身,后刘氏有孕。” 叶儿父亲姓刘,故称刘氏。 这些文献日后将会归档,作为记载皇帝功绩与罪责的证据,没有皇帝的允许,别人不许查看。 原修之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日后玄昱不认帐。 回家后,原修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对云青萝讲了,并说会按照皇帝的意思,给叶儿一个妾的名分,把孩子也寄养在原氏名下。 云青萝沉思良久,忽然促狭地笑道:“皇帝逃婚也逃到咱家里来,那夜喝醉了酒也要你陪著睡,结果你中途落荒而逃,皇帝阴错阳差地抱了叶儿。其实不会是皇帝本来打算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原修之哈哈干笑,连忙转开脸。 云青萝拽拽他的袖子,又笑说:“夫君真是有魅力呀,男女通杀。” “娘子,要庄重,庄重。”原修之咳嗽一声。 云青萝哈哈大笑,倒在原修之的怀里。 原修之心满意足地抱著她,伸手温柔地抚摸她已经有些紧绷但还未凸显的小腹。 “娘子,修之的魅力,只愿你一人明了就足够了。” 番外一 身世之谜 原修之的嫡长女原嘉宁五岁的时候,有天突然跑进父亲的书房,问正在处理公务的父亲:“爹爹,宁儿不是您的女儿吗宁儿的亲爹是别人吗” 回答她的是父亲暴怒的一巴掌,她小小的身子受不住跌倒在地板上,从来没挨过打的她哇哇大哭起来。 这是她从小到大,甚至到她上了年纪,父亲老了,她唯一挨过的一次打,因为很痛,因为很重,所以她记忆深刻,永生难忘。 父亲向来把她当作心头肉一样疼爱,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孩,弟弟妹妹都没她讨喜,所以父亲的这一巴掌给她的伤害就更严重。 可是这次父亲一点都不怜惜她,只是冷冷地呵斥一声:“滚。” 原嘉宁满腹委屈。 她只是听到下人窃窃私语,说她可能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说她的爹很可能是什么姓何的,说她娘以前还嫁过别人,所以她才来找最疼爱她的爹爹解惑,没想到爹爹根本不回答她问题,反而动手打人。 一直以来,比起冷静矜持的娘亲,原大小姐更喜欢自己的爹爹,她以为无论自己做什么,爹爹都会纵容自己,却不料平时温柔爱笑的爹爹翻脸像翻书一样。 她根本不知道爹爹为什么生气呀 原嘉宁长大一些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娘以前确实嫁过别人,而且与前夫和离之后,迅速改嫁给了爹爹。 而且的确是婚后不久就发现怀孕,虽然也是婚后将近十一个月才生下她,虽然不管哪个大夫推算,都是婚后才怀孕的,但是这日期实在太微妙,于是就有不怀好意的丫鬟碎嘴说娘亲的不是,说她是怀孕带胎嫁入原家,原修之白白替人家养了个女儿等等。 明白了事理的原嘉宁这才知道,当初自己那问话多么鲁莽,又是对娘亲多么重的伤害,即使事隔多年,每次回想起来,她也忍不住想打自己几个耳光。 在她的印象里,从没有能难倒爹爹的事,他只有对娘亲的事十分慎重,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也是从容淡定,实则为娘亲做的每件事都经过深思熟虑,确保对她有益无害才会做。 别人只要对娘亲有一点点不敬和伤害,他就会百倍地反击回去,哪怕是自己的子女伤害了妻子,他也不会原谅。 不过,长大了的原嘉宁还是忍不住偷偷问了父亲:“爹爹,难道您就真的一点都没怀疑过,都不介意吗” 原修之瞥了她一眼,对这个不成器的丫头是恨不得再敲她几下子。 “怀疑什么在意什么你娘是我的妻子,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别说你本来就是我的种,她嫁给爹时都还是处……反正就算你骨子里流著别人的血,你也要姓原,当原家的小孩。” 原嘉宁恍然大悟,她明白爹爹的深情,爹爹已经爱屋及乌,凡是和娘沾上边的都喜欢了。 不过,说来说去,她到底是谁的孩子啊 真的是父亲的种吗 晚上,原修之把大女儿找他谈话的事详细告诉妻子,并且忿忿地敲了敲床头。 “岂有此理,她居然还敢怀疑自己不是老子的种。” 云青萝又好气又好笑。 “她这么笨,到底像谁啊又爱人云亦云的,真担心日后长大了被坏男人欺负了。” “明儿个把她身边那些碎嘴子的丫鬟都赶出去,换几个老实可靠的。真是,这么多年了,这流言蜚语怎么就不能停歇” 云青萝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谁教咱府里就一个叶姨娘,还整天沉默寡言,没什么八卦可传,别人就只能拿我这个正妻嚼舌根了。她们还等著看夫君把我当妒妇休出门呢。” 原修之哈哈一笑,伸手将依然魅力不减的妻子揽进怀里。 “那就让她们等吧等到咱们一起进了棺材,再随便她们碎嘴去。” 番外二 宝相花 原府的大小姐原嘉宁,自幼就崇拜爹爹。 原嘉宁是原家的嫡长女,也是“嘉”字辈里的老大,下面的亲弟妹以及叔叔家的堂弟妹众多,但因为她是这一辈br /gt;</br></br> 长媳第6部分阅读 辈里第一个出生的,所以得到家里长辈最多的疼爱,就连最爱挑剔的祖母都很宠她。 原嘉宁的父母一生恩爱,共生育了五个儿女,按年龄排序是长女原嘉宁、次女原嘉馨、长子原嘉衍、次子原嘉衡、幼女原嘉敏。 除此之外,原嘉宁还有个庶出的弟弟,是叶姨娘生的。据说叶姨娘原来是娘亲的陪嫁丫鬟,后来因为生了个儿子才被提拔为妾室,但是叶姨娘一向不爱出门,总喜欢待在她的小院里,也从不过问家事。 叶姨娘的儿子叫做原琅,只比原嘉宁小了半个多月,不知道为什么爹爹没有把他写入族谱,就连起名字也和他们不一样,没有加入“嘉”字的辈分排行。 原嘉宁曾经偷偷问过父亲,父亲说他是庶子,和嫡子不一样,等他十八岁以后再说。 原嘉宁还是不太明白,但是大人的世界,她向来都是一知半解,这也莫可奈何。 原嘉宁对自家娘亲却是尊敬、依赖,还有点小小的畏惧。 娘亲向来严肃,对儿女管教严格,倒是爹爹总喜欢笑咪咪地逗他们玩。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正好反过来,是慈父严母。 原嘉宁也曾小小地向父亲抱怨过,父亲笑著睨她一眼,“这样不好吗自古慈母多败儿,你们母亲严格点才好,有我宠著你们就够了。” “是,是。反正不管娘做什么,您都会说好。” 在原嘉宁这个小姑娘的眼里,自家娘亲实在不够婉转柔媚,不知为何能独得父亲专情这么多年 而父亲年纪越大越有成熟魅力,家里每次新来丫鬟,都会忍不住对著父亲暗送秋波。 原嘉宁那些手帕交的父亲,哪个不是喜欢年轻娇嫩的小美女都早早就把糟糠妻抛在脑后了,唯独自己父亲面对那些新鲜诱惑,完全无动于衷。 “你们要向爹爹学习知道吗好男儿就要像爹爹那样为妻子守身如玉。”原嘉宁偷偷这样教育弟弟们。 小弟嘉衡翻个白眼,说:“爹爹哪里有节操了不是还有个叶姨娘吗” 原嘉宁无话可反驳,叶姨娘是她心头的刺,是爹爹清白历史上唯一的污点 她气得跳脚,挥著戒尺忿忿地强词夺理,“叶姨娘不算,不算爹爹从来都没进过她的房呢反正,你们都给我学好了,记住了,好男人就是爹爹那样的。” 小妹妹嘉敏怯怯地问:“那好女人要像娘亲那样吗” 二妹嘉馨也问:“不是说女人应该温婉顺从吗娘亲那么严格,爹爹为什么喜欢她呀” 原嘉宁其实也很想问一问呢。 原嘉宁喜爱爹爹,在她眼中,无论弟弟们也好,那些权贵之家的子弟们也好,都是些不成熟的小毛头,跟父亲一比简直都惨不忍睹。 唯一和父亲的气质有些相像的是原琅。 原琅从小就沉默寡言,小时候不讨人喜欢,总是一本正经、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慢慢长大了,倒喜欢说笑了,只是眼神越发深沉难测。 不过就算是原琅,在原嘉宁的眼里,也只是父亲的拙劣翻版而已。 原嘉宁十四岁的时候,女红学得差不多了,就费心思给父亲做了一套里衣,纯白色棉质的柔软里衣,分上衣和下裤,都是贴身穿的。 原嘉宁将自己亲手做的衣服送给父亲时,原修之先愣了一下,才笑说:“难得女儿费了心思。不过,从成亲之后,爹爹的里衣就全部由你娘亲亲手做了,如果我穿别人做的里衣,她会不高兴的。” “啊”原嘉宁惊讶了。 小姑娘其实并没有多想,对父亲也完全不涉及男女私情,只是单纯的对长辈的崇拜喜爱依赖而已。 “真的”她好奇地问。 原修之点点头。 “这么多年,都是娘亲一人做的”原嘉宁十分佩服。 “是啊。她说贴身之物,还是自己亲手做的舒服些。” 原嘉宁终于发现娘亲的一个小优点,原来她也能这么体贴呀 “我能看看吗”原嘉宁眨著大眼睛,期待地问。 原修之返回卧室,取了几件里衣出来,递给她看。 这些衣服,多数是白色的,也有少数淡青色、藏蓝色、米黄铯,都洗得很干净,柔软而舒适。 而令原嘉宁惊奇的是,无论是上衣还是长裤的边角,都绣著同色的花纹图样。 这些花纹是相当费时费工的宝相花,纹样来自于佛教,以莲花为原型,中心为圆盘状的莲蓬,向四周呈多层放射状排列,造型饱满,雍容华丽。 这些宝相花都是与衣料同色的,是用同色的丝线绣上去的,比如白色的里衣,衣角就是白色的花纹,淡青色里衣就是淡青色花纹,不注意看不会发现绣了花。 原嘉宁学女红时,曾经试过这种同色暗绣法,知道这是最伤眼睛、最吃力的一种纹绣方式,娘亲居然在父亲所有的里衣上都绣了这样的宝相花,实在让她太吃惊了。 她一直以为娘亲冷静理智,什么时候都有条有理,却缺乏足够的热情。 难道,其实娘亲不是没有热情,只是她没有看到而已 而且,娘亲的情,又岂是简单的热情而已 这浓浓的爱,在这些同色的一针一线里,都密密地缝了进去。 爹爹一直穿著娘亲亲手缝制的里衣,被她的爱密密包围,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对娘亲痴情不改。 原修之见女儿一直小心翼翼地描摹著衣服上的宝相花,微笑道:“我曾劝你娘别绣这么麻烦的花样,反正穿在里面别人也看不到,她却说这不是绣给别人看的。宝相花是佛教圣花,能避凶,只要穿著它,牛鬼蛇神统统不敢近身。所以,爹爹贴身的衣物上都有绣,这是你母亲保护我的心意。” 原嘉宁痴立了半晌,然后抱著自己做的衣服离开了。 原嘉宁也试著在衣服上绣宝相花,可是第一次尝试很失败,绣得乱七八糟,难看极了,简直毁了上好的衣料。 她想著,爹爹有娘替他绣宝相花,那她呢 她绣了宝相花,要送给谁 她原本想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衣服悄悄扔掉,却被碰巧来找她的原琅看到。 原琅皱了皱眉,捡起她扔掉的衣服问:“又浪费” 原嘉宁嘟起嘴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原琅,她气势就矮了一截,完全拿不出长姐的威风。 她扭了头硬辩:“哪里有。” 原琅看看新做的衣裤,再看看上面那歪七扭八看不出什么形状的花样,淡淡地说:“既然不要了,就给我穿吧,我原来的里衣小了。” 原嘉宁想伸手夺回来,但是被原琅一瞪,她顿时就气虚了,只好不甘心地看著他拿著她亲手做的衣物,慢慢离去。 凭什么嘛 那是她今生绣的第一件宝相花耶为什么要送给一个姨娘所生的庶子呀 她的亲爹、她的亲弟弟都还没有得到她绣的衣物呢 此时气鼓鼓的原嘉宁没有想到,不仅是她绣的第一件、第二件、第三件,一直到她老了眼花了绣不了东西了,她所有绣的宝相花统统都被这个男人理所当然地占有了。 她给他绣了一辈子的宝相花,从没觉得厌烦。 就像她的娘亲,也为她爹爹绣了一生。 后记 乐颜 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看到最后鞠躬。 这是乐小颜新开的古代稿系列,和以往的写作方式有些不同,这次文风更偏向一点写实与生活化,尽量从细节上描摹出古代生活的情趣,希望大家能喜欢。 这次的历史背景,依然沿用了架空的方式。 因为古代稿通常会涉及帝王将相这种大人物,如果选用真正的历史史料,就显得非常不合适,历史上的皇帝都是三宫六院,历史上的名将大臣,也在私生活上非常“丰富精采”,根本不符合男主角的深情要求,如果不想“戏说”历史名人,便创造了架空背景。 因为古代的男尊女卑,特别是对于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来说,妻妾众多是个无法回避的事实,要想寻找真正忠贞如一的好男人,真的很难。不过各位放心,原家的儿子们都是好孩子,不会花心的笑。 话说回来,最后一章有没有让大家很吃惊,忠心的叶儿居然背叛了女主角。 其实古代大宅门里,因为女眷多,男主人却只有一个,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女仆主动勾搭男主人的,或者男主人贪图女仆美色的,已经是常态,叶儿只是一个典型而已。 设定这个人物的时候我也曾经犹豫过,因为通常女主角身边的随身丫鬟都很忠心,后来想想,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当私心欲望大过道德感时,好人随时会变坏人,所以叶儿的最后选择也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当然,她生的小孩也很重要,以后应该会有故事。 原家是个大家族,这个系列会写原修之几个兄弟的婚姻爱情之事,原家的嫡子四个,名字来自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希望各位喜欢这个古代稿系列喔。 下一本再见。</br></br> 长媳第7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才让老太太不出门,也知道门外发生的事儿。 “厨房那件事,你们就没有别的看法?” 老太太一提醒,琥珀和朝霞便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凉哥儿这两天可出门了?”老太太转移话题。 朝霞立刻笑道:“说来也怪,晴明那丫头说少奶奶根本没有找大少爷说什么,大少爷这两天却一直乖乖待在家里,偶尔去看看他救回来的那人,其余时间大多留在书房。” “晚上也在书房留宿?” 朝霞面色一滞,说话没有方才那么顺溜了,“这……或许是因为大少奶奶身子不好……”说着,羞得红了脸。朝霞、琥珀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略懂人事,也只是略懂而已。 老太太也不为难她们,只看着眼前两名如花一般的女孩儿,心里想着,她们也快到婚配的年纪了。她们从十岁开始跟着老太太,眨眼已经五六个年头,放出去又有些不舍,留着又耽搁了她们…… 老太太很发愁,觉得最近事儿越来越多。 也就在老太太万般发愁之际,二太太和尹荣来了。尹荣脸色平静,仔细看才能在深邃的眼里看到一点儿不满的情绪。而二太太一双眼浮肿的像两个桃子,明显大哭了一场。 不等老太太发话,二太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求您救救贞儿吧!” 老太太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头,浑浊的目光非常不满,只看着尹荣,等尹荣来告诉她究竟李家发生了什么事儿。 原来那贞姑娘为了逃避嫁给王家三公子,回去的当晚就告诉李老太爷和李老爷,说她已非清白之身。李老太爷和李老爷当然非常生气,直逼着贞姑娘说是怎么毁了清誉,贞姑娘断断续续阐述,将落水,被救等一切告诉了李老太爷。 李家父子两当时没说什么,回到书房商议了一个时辰,最后得出结论,要尹家赔偿。一口咬定只要钱,不要其他。 尹荣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按照约定给了一千两。其实这些钱也足够李家还清欠下的债,但他们偏偏拿着钱去赌,一天一夜全部输了。这下子没法,只好将贞姑娘嫁给王家三公子,贞姑娘抵死不从,李家父子两一气之下,把贞姑娘打得半死,如今还昏迷着。 “畜生!”老太太听完,厉声骂了一句,气得不轻,又叫朝霞将二太太搀扶起来。 二太太抽泣着,“父亲和哥哥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心寒,可贞儿是无辜的,那王家三公子也不是个东西,嫁给他也是死路一条。” 尹荣垂着头,李家父子好歹是他的外公和舅舅,然而,这样的外公和舅舅,还不如没有。何况,这是李家的事儿,与尹家无关,就算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又以什么身份去管这件事? 老太太长长叹口气,看着尹荣,“你可有办法?” 尹荣平静地道:“贞儿毕竟是孙儿的表妹,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孙儿于心不忍。”顿了顿,尹荣见老太太脸色无异,才继续道,“孙儿决定帮李家还清所欠王家三公子的银子,然后将表妹接来家里暂时住一段时间,等娘看上好的婆家,再将表妹嫁了。” 第三十四章:道歉 人精似的老太太当然知道这不是尹荣的主意,但尹荣却全部揽下,这份心老太太很是赞赏。那贞姑娘固然不算完美,却多少有些亲戚情分在里头,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纪,世间俗事看得通透,只要求:“不能住在府里,安排去庄子上吧。” 二太太愣住,脸颊上还挂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眼泪,耳边传来尹荣的话,“谢奶奶成全。” 二太太眼里的不满,老太太看得一清二楚,语气冷了几分,“这钱就由官中出了,权当我老人家可怜贞姑娘。” 二太太心情这才平了几分,她心底是可怜贞姑娘,但她更心疼银子。原本是打算拿自己这些年的积蓄来办这件事,再顺水推舟将贞姑娘推到尹凉怀里,贞姑娘那等七窍玲珑心,不可能斗不到楚乔烟,等贞姑娘坐上了尹家长媳的位置,这些银子自然会回来。 不过,这至少要等上一些时日,而且也没有谁能保证贞姑娘就一定能斗倒楚乔烟,毕竟有点赌的意思在里面。如今好了,老太太发话了,她不必担心银子的事了,至于贞姑娘,她做姑妈的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不错了。 想开了,二太太的心情自然好了起来,回去的路上,不再愁眉苦脸的。倒是尹荣,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一再要二太太保证,以后不许贞姑娘进尹府。 “她毕竟是你的表妹,你怎么这般防着她?”二太太有些不满。 尹荣道:“我若不当她是我的表妹,我何必管她死活?而她何时又将我当做表哥了?” 尹荣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李家也是这两年才开始落败的,以前贞姑娘来尹家,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只盯着尹家长媳的位置。关于尹荣不愿继承爵位一事,贞姑娘的意见更大,不知多少次在二太太耳边念叨,尹荣多半是傻子。 至于尹荣如何与李家交涉,又如何与王家交涉的,这些不提。几天后,贞姑娘打包来到尹家,叩谢了老太太的大恩大德,随即送往东郡城外老太太的庄子上。 马车一摇一晃,贞姑娘面色平静,双眸毫无焦距,虚无地飘在天地之间。跟着她的小丫头,倒是心情雀跃,虽然知道去了庄子上会苦一些,但再苦也比小姐嫁给王家三公子强的多! 这些天楚乔烟依旧呆在静园,除了每天早上去老太太哪里请安,晚上去老太太哪里吃饭,其余时间都用在了刺绣上。小猫半个身子已经出来,活灵活现地,好像真的一样。 金玉越看越喜欢,一边帮楚乔烟捻线,一边用心地观察楚乔烟的针法,跃跃欲试的很想自己也动手。 大少爷尹凉这些天也出奇的怪异,没有出门,只在静园和客房之间游荡,有时候心情舒畅会找楚乔烟说上一两句话,有时候心情不好,会无缘无故地乱发脾气。而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偏偏都被晴明碰上了。 晴明的心思连粗线条的银玉都看得出来,何况静园那些磨成精的婆子妈妈。眼见晴明碰了一身灰,大家都心里偷着乐,见了晴明都远远的避开,而这一切造成的结果是,晴明越来越沉默了,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天都见到人。 楚乔烟记得有这么一句话,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有些担心晴明的处境,却又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对尹凉没有好感是一回事儿,但自己毕竟是尹凉的妻子,她不可能将自己的丈夫推向别人怀里吧? 不过,楚乔烟很识时务,了解自己不能像其他穿越女那样,做一个救世主,也没心思去做那些。她要做的,是如何推掉尹家后勤部长这个工作。 “这些天你都在做什么?”老太太放下碗筷,第一句话就朝着楚乔烟说的。 楚乔烟将漱口用的菊花茶咽了下去,在心里为自己找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惜半天都没想出来,还是尹凉不咸不淡地道:“她身子还弱,何况二婶子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二太太闻言立刻抬头看了尹凉一眼,眼神很复杂,却亮晶晶的。 大太太雷打不动,端端正正坐着,该干嘛干嘛去。三太太学会了大太太的姿态,这事儿不参合。 尹荣担忧地看了楚乔烟一眼,好像相信楚乔烟身体真的不好一般,让楚乔烟心里暖烘烘的。就是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尹荣的担忧,还是尹凉的维护。 总之,楚乔烟心情很复杂。 老太太目光冷清,上下打量了楚乔烟一番,“身子骨怎么还没好起来?” 责备的意味非常浓,不过目光却是落到了大太太身上。老太太一口咬定楚乔烟一定能胜任尹家后勤部长这个职位,加上这些天尹凉确实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没有出门。故而开始对大太太不满,因为她这些天没有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媳。 “她身体本来就需要长时间调养,如果是你们……”后面的话尹凉没有说出来,语气却红果果地批判了楚乔烟以外所有人。 众人脸色讪讪的,其中也包括老太太,楚乔烟豁然明白尹凉后面没说的内容了。惊疑的目光落到尹荣身上,尹荣坦坦荡荡,目不斜视。不过楚乔烟能肯定,一定是尹荣对尹凉说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尹凉一直尾随楚乔烟身后,隔了两步距离。金玉和银玉察觉出怪异,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故意落后了。 “对不起。”低低醇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楚乔烟怔住,扭头使劲看了尹凉身后几眼,没看到其他人,又疑惑地看了尹凉一眼。难道是幻觉? 楚乔烟不认为纨绔公子哥会说“对不起”三个字,这是身为现代人多疑的毛病之一,所以也不可能相信尹凉会为自己的行为向她道歉。 如果,他真的道歉了,也不过说明他有那么一点儿良知。 而楚乔烟的态度令尹凉非常的不满,不满到暴怒,“别怀疑了,是我说的!”指关节“咯咯”作响,有打人的冲动。 楚乔烟淡淡“哦”的一声,继续走路,争取早一点回到自己屋里,当然也为了避免纨绔的尹凉会真的打她一拳。 她的行为像在逃避瘟神,尹凉咬牙切齿,“别那么看不起人,你这什么态度?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第三十五章:客人 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承受着这副身体带来的所有疼痛,吃不饱,穿不暖,还面临生命危险。她能怎么样?她不过想过自己的日子,想珍惜重生的机会,或者体验一下穿越女的生活。 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没有一样可以实现,奶奶的,这个世界和其他穿越女穿越的世界完全不同。这里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明争暗斗,不亚于小说中的皇宫。没有那么多yy,不能凭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九月初的南方,气候渐渐冷起来,到了夜里湿气更重,凉飕飕的风吹在身上,一个激灵,楚乔烟从自己的思维世界走出来。 尹凉停在身后不远处,挺拔的身体在地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影子。扬起下巴,倨傲不满地瞪着楚乔烟,慵懒地道:“如果不是尹荣非要我来道歉,你以为我真的会道歉?” 楚乔烟不生气,真的不点儿也不生气,扬起嘴角笑道:“这样说来,我是不是还得去向尹荣道谢?” 尹凉听出讽刺的味儿,脸色一变,低吼,“别忘了你的身份,小叔子是随便见得吗?” “然而事实是,我见小叔子的机会比见自己丈夫还要多。”楚乔烟义正言辞,目光射过去,反正隔了几步,不怕尹凉能打到她。 冰冷的气息弥漫过来,寂静的夜里,尹凉咬牙声,骨骼声,声声清脆。楚乔烟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而就在这个时候,暴怒如猛兽的尹凉突然奄了,高大的形象立刻挨了半截。而模样,相当的——憋屈。 低低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想当家,就早早地推了。” 楚乔烟怔住,抬眸,尹凉只留下一道背影,拐个弯就不见了。 楚乔烟一直在努力地推掉尹家后勤部长的工作,显然是不行的,就在第二天早上,楚乔烟刚刚起床的时候,二太太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楚乔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位二婶子会突然良心发现,来探望她这个身体一直无法康复的侄儿媳妇。 二太太寒暄几句,进入正题,“下个月大老爷要回来,如今我也忙了,如果侄儿媳妇肯帮忙,我感激不尽。” 由此可见,这个尹家最有权威的除了老太太,就是大老爷了。而大老爷,貌似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楚乔烟这边。想想也对,大老爷是一家之主,又世袭爵位,以后的尹凉身份也同大老爷一般。但他能不能做到大老爷的高度,就不得而知。 楚乔烟笑道:“二婶子说的什么话,能者多劳,侄儿媳妇确实不擅长这些。” 马屁从古至今都比较受世人追捧,二太太格外喜欢,几句话两人便亲热不少。二太太更像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一般,拉着楚乔烟的手,亲昵地说着,“不会可以慢慢学,老太太也说过,不是谁娘胎里就什么都会的。” 楚乔烟领悟出二太太的意思,也笑道:“只要二婶子到时候别嫌弃侄儿媳妇愚笨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将“慢慢学”三个字体会通透了。不过是各怀心思,二太太只是走走过场,并不希望楚乔烟真的接手,她两个儿子都没成亲呢,她需要钱给儿子讨媳妇。至于楚乔烟,哎,她只能暂且不理会什么现代人的智慧,只要能推掉就行了。 二太太和大少奶奶一同出现,老太太自然十分乐见,布满皱纹的眼角笑成一朵千层花。正当二太太以为自己这一次能令老太太满意时,才注意到老太太左脚方向的锦杌上坐着一个人。 男人,年轻的男子,英俊而温润的男子。 穿着一身湖翠色袍子,生的一双漂亮狭长的丹凤眼,皮肤很好,鼻梁挺直,嘴唇薄薄地勾出一抹笑,似乎要将人的灵魂都勾去。楚乔烟第一次领略到,单眼皮男子可以魅惑到这个程度。 尹薇、尹竹第一次比楚乔烟来的早,两人乖巧地坐在对面的软榻上,时不时偷偷看一眼陌生男子,腼腆羞涩的模样与平日楚乔烟看到了,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不是就是美男子的魅力? “孙媳请老太太安。”楚乔烟福福身,等老太太示意她可以走了。 结果,老太太让她坐着,反而赶走了尹薇和尹竹,大太太面色无异,依旧如同一尊佛,对尹薇两姐妹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承蒙老太君照顾,晚辈在这里打扰多日,明天就去找住处。”美男声音也美美的,虽然少了尹凉的醇厚,尹荣的优雅,却多了几分温润,令闻者十分舒服。 尹凉立刻道:“何必那么麻烦,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 老太天也笑道:“就暂且住着吧,身体才刚刚好,又折腾像什么话?既然你来我这里,就没有要你受委屈的份儿。” 楚乔烟惊愕,他不会就是尹凉几天前救回来的人吧?可是楚乔烟明明记得,老太太对这件事呈极度不满的态度,怎么一见面态度就变了?莫非…… 看他一身衣服也知道价值不菲,发冠更是用的上等羊脂玉,腰间佩戴的玉佩也翠色透亮。一双手修长干净,比女人的手还要滑嫩,由此可见出身背影定然不错。而年纪也刚好,大概二十出头,如果没有娶妻,貌似他是不错的女婿人选。 美男推辞道:“怎敢再打扰贵府,若是被奶奶知道了,定要说我不懂事。” 老太太闻言,感叹道:“我也许多年没有见过老姐妹了,她如今身子可还硬朗?” “谢老太君惦记,奶奶身子一向很好,也时常说起往事,只恨不能相聚。” “这有何难?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送你奶奶来我们东郡。”老太太兴致盎然。 美男顺着她的意,笑道:“如此晚辈先谢过老太君盛情,到时候一定送奶奶来打扰老太君。” 弄了半天,是遇见故人子息了,难怪老太太态度变得这么和蔼。两人说来说去,也没有其他人能插话的余地,这样楚乔烟就更不明留她下来做什么了? 按理,这样的异性外客,她是不方便见的,要避嫌。但是,这人明显已经得到老太太的肯定,达到了不用避嫌的亲热度。 尹凉沉默坐在一边,脸上神色淡淡的,眼里颇有几分得意,那意思似乎在说:都说了他不是坏人,现在信了吧? 至于老太太留楚乔烟的意思…… “叫人将梨园打扫出来,安排世侄孙暂且住着吧。” 不是对二太太说的,是对楚乔烟说的。而世侄孙,指的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客人了。 第三十六章:意外 二太太颇有些不自在,三太太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这些尹凉都看在眼里,眉头轻蹙,找了借口拽着沈君谊出来。 沈君谊,便是这美男的大名了,老家上京,做丝绸布庄生意,大周国各地都有沈家分号。家中两兄弟,他排行老大,尚未娶亲,条件非要优厚的金龟婿。 楚乔烟一个转身就将老太太方才派下来的差事交代给二太太了,二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以冬感激了一番,立刻去办这件事,并没有通知一下二太太。这让楚乔烟觉得,以冬也是不简单的角色。 也或许,是她想的太多了吧。然而,在这个大宅院里,又有谁没有那么一点儿心思呢? 回到静园,东次间竟然有客! 银玉道:“是桂花宅子来的人。” 楚乔烟这才想起楚夫人和楚令晖已经离开了,而自己却没有去送他们,于心有些不忍。随即去往东次间。 来者大概四十岁左右,梳着妇人头鬓,身材高挑,脸型也瘦,给人一种非常凌厉却很精干的感觉。穿着崭新的蓝布衣裳,不卑不昂地福福身道:“奴房忠家的,特来拜见姑奶奶,询问姑奶奶何时有空,是否去宅子看看?” 这么一说,楚乔烟明白她是楚夫人特地留下来的人。她神态虽然看着有几分倨傲,语言中却多有恭敬之意,楚乔烟丝毫不介意,笑道:“有妈妈守着我自然放心,若是银子不够用,只来取便可。” 房忠家的依旧是不卑不昂的表情,“奴婢做主将一些临时丫鬟婆子遣走了,只留了两名丫头,两名婆子,和五名精壮男丁,目前并不需要银子。” 既然没有要事,为何非要来见她?楚乔烟轻蹙眉头,随即决定:“那就去看看吧。”毕竟是自己的产业,还是该关心一下的。 到了桂花宅子,楚乔烟才知道房忠家的是什么意思。原来到了下个月就到了会账的时候了,而楚乔烟陪嫁的庄子和田地都在京城,所以那边的管事要千里迢迢来东郡会账。房忠家的意思是尹家不方便,所以需要楚乔烟到桂花宅子来。 这里面当然也大有深意,楚乔烟不用多想也能明白,心中对房忠家的看法又有了不同。其实尹家如今的开销都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加上二老爷和尹荣扩展了老太太原来的产业,还有尹家太老爷留下的产业,才能像现在这般,日子依旧过的奢靡。 可毕竟是一个空架子,余粮不多,存款有但不在官中。楚乔烟早晚有一天要主持中馈,到时候尹家日常开销不够用,身为尹家长媳的她,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嫁妆。如果全部老老实实的拿出来,那就是白痴,倘若明明有那么多,却拿出一点点,自然要落下话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尹家不知道她的陪嫁到底有多少,这样即便拿得少,尹家那些三姑六婆也就没话可说了。 可是,大太太的嫁妆呢?楚乔烟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出门时只带了金玉,又见天气晴朗,暖阳融融,楚乔烟决定散散步。 其实她很懒,在现代就不喜欢运动,而目前这副身子骨,不运动是绝对不行的,以后该每天早起锻炼锻炼。正想的入神,身边的金玉惊呼一声,楚乔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连住宅区的墙上都贴上了通缉犯的画像了,不过这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古人作画哪有现代照相机那么强大的功能?这画像只能称为抽象派画像,大约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大胡子男人,有些凶神恶煞的。仔细一看,才看出上面写着的字,原来东宫通缉的逃犯长这个模样? 楚乔烟呆呆地站在画像前,她也学过三年素描,当然这源于她对刺绣的喜爱。她想,如果是她来画,估计还能让人认出通缉犯来,倘若以后走投无路了,说不定这也能当饭吃。 也许是想的出神,金玉紧紧拽着她的衣袖,她都没有发现。 耳边传来沉闷的声音:“你见过此人?” 楚乔烟摇头,“画成这样能认出来,那一定不是人!” “你说什么?”咬牙切齿的磨牙声一同传来,冰冷的如同腊月里的寒风。 楚乔烟终于清醒了,看清了眼前突然多出来的官兵,而且各个一副要吃了她的模样,手里的武器明晃晃地耀眼。 这是什么情况? “大胆刁民,诬蔑朝廷命官,给我抓起来!”貌似领头的大喊一声。 楚乔烟彻底懵了,她何时诬蔑了朝廷命官?只是,民与官斗从来都只有输的份儿,楚乔烟立刻求饶:“几位大爷赎罪,我乃无心之举。” 那人挑眉,“无心之举?你诬蔑东宫画师不是人,连带诬蔑东宫殿下也不是人……” “这话是你的说的,我可没说过!”楚乔烟连忙打断,说完就后悔,这样不是让对方更有借口抓人了吗?楚乔烟万分懊恼,好端端的干嘛要散步?如果乘坐轿子,说一定已经回到静园了。 金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眼看七八名手持利器的官兵围过来,她展开双臂,母鸡似地护住楚乔烟,“少奶奶,你先走。” 要是能走就好了,问题是她们一个也走不了,而这些官兵也料定她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连同那四名轿夫,也是一般百姓,更何况他们是官,他们是民。 这些人在东郡已经徘徊多日,一直未能抓住逃犯,唯恐无法向上司交代。百般无奈之下,正好撞上楚乔烟,虽然没有抓住逃犯,却抓了个诬蔑东宫的人,也算是立功一件。 只是,突然之间,这些官兵都不动了,连哼一声的人也没,直挺挺地倒下去。 楚乔烟吃惊之余,不忘四处张望,心情有些亢奋,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武林高手了。穿越女通常都能遇上高人,她希望自己也能遇上,但显然她没这个运气,而且,非常不妙地发现,站在对面耍帅的大胡子男人,怎么看怎么像墙上画中的——东宫通缉犯。 金玉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方才是扶着楚乔烟,现在是倚着楚乔烟才能站稳。 楚乔烟心里虽然很复杂,却从这面目凶神恶煞的大胡子身上,感觉到一股正义之气。通缉犯,怎么能和正义挂钩? 对面的大胡子男人突然发出暗哑的嗓音:“如果要赏银,可以去衙门里说在这附近见过我。” 楚乔烟直直盯着他,嘴角突然扬起,“我何必多事?万一来个误报扰乱秩序,岂不罪加一等?” 大胡子男子眉毛一挑,颇有趣味地问:“你不怕我?” “怕啊,可是如果我们再不走,就真的要坐牢了。” 那几名吓呆的轿夫也回过神,并且非常快地领悟出楚乔烟的意思,连金玉也回神了,拉着楚乔烟快速进了轿子,当轿子顺利走到大街上的时候,那巷子入口涌进一大批官兵。 第三十七章:生气 王守权能做到尹家大管家的位置,也跟他个人为人处事有关,楚乔烟做出的决定,他虽然心中有疑,却没有多问。 回到静园,楚乔烟的心还突突的,金玉倒了茶水,神色已经恢复了,“少奶奶喝口茶压压惊吧。” 楚乔烟喝了一口,猛一拍脑门,“怎么把大胡子忘了?” 金玉惊慌地望了望门外,没有发现外人,才低声道:“少奶奶,这件事还是不要提才好。” 这一点楚乔烟也想到了,但毕竟对方救了她,否则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力绝对不小。算了,那人能轻易将七八名官兵放倒,是有些真本事的,哪里需要她担心? 关于东宫与北信王之间的恩怨争斗,楚乔烟也略有耳闻,截止目前,舆论的压力实实在在地压在了东宫那边,具体情况如何,楚乔烟就不得而知了。 晴明带着以冬进来,“少奶奶,梨园已经收拾妥当,您要去看看吗?” 这件事楚乔烟本不想理会,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二太太可去看过了?” 以冬微微一怔,立刻答道:“二太太说这件事老太太交给您,她就不过问了。” 看来二太太心情很不佳,老太太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估计大太太也安定不下来。楚乔烟信步走到梨园,人未到,却听到诸多不满的声音传来,楚乔烟有些头疼,她就知道尹薇和尹竹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数落她。 什么窗帘的颜色不好看,屋子也没打扫干净,空气也不够新鲜,还有一股霉味,更甚者说马桶没洗干净…… 尹薇数落完,不善的目光落到楚乔烟身上,“没这个本事,就不要逞强。” 难道这些都要她亲力亲为不成,楚乔烟目光淡淡越过尹薇,对负责打扫的妈妈道:“二小姐说的这些你可记住了?给你一个时辰,能办好么?” 那妈妈连忙点头,招呼着丫头重新打水进来整理。尹薇咬咬牙,“只会叫别人做,你做什么?” 楚乔烟不想和小女孩一般见识,但尹薇明显是来找茬的,“既然二小姐擅长这些,这里交给你处理如何?” 楚乔烟可以肯定,尹薇、尹竹来这里的事,大太太绝对不知道。作为女子,到了要出阁的年纪,是轻易不见外客,何况这个客人还是男人。就算大周国风开放,允许女子上街,但尹家是世袭爵户,特别注重名誉清白,规矩要严苛一些。 尹薇、尹竹来到这里,不外乎是想单独见见沈君谊,顺便培养一下感觉。这要是被大太太知道,定气得不轻。 尹薇、尹竹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跟着她们那群耀武扬威的丫头也风风火火地离开,楚乔烟这才得以有时间细细打量梨园的布局。 经典的四合院,正屋有三间房子,两边是丫头小厮住的地方,算起来房间比静园多,但没有静园那般典雅别致,这里看不到花园水池,就少了韵味。总的来说,老太太是特别照顾这位客人了,当时楚夫人和楚令晖来的时候,住的可是客房。 楚乔烟心里小小的不满了一下,耳边传来不善到暴怒的声音:“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尹凉,神色不佳地站在入口处,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着不明之光。他身边还站起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的贵客,目前楚乔烟还不知这人叫什么名字。 只觉得那贵客今天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好像认得她,又好像不认识她,楚乔烟没怎么在意,淡定自若地道:“来看看这里收拾的如何了。” 很理所当然,尹凉却听出不同的味道来,几步走到楚乔烟身边,声音比方才更冷了几分,低低地,“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别以为有奶奶撑腰,就把自己当个人!” 楚乔烟用力忍着,在外人面前她不想让自己丢脸,“既然这样,我不打扰贵客休息了。” 说完,示意金玉和晴明,三人头也不回就走了。沈君谊若有所思地望着楚乔烟的背影,因为背对着尹凉,尹凉并没有注意到他温润的嘴角泛起的一抹笑意。 尹凉气呼呼地喘气,沈君谊担忧地盯着他,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尹兄与嫂子不和?” 尹凉也不是没有一点儿理智的,转移话题,“我说的那件事,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沈君谊慌忙道:“怎么会不帮?眼下在下也正需要人手,倒是尹兄又一次帮了在下。” 马屁谁都受用,尹凉忘记了刚刚莫名其妙的火气,心情飘飘然的,总算解决了一批人的生机问题了。 沈君谊面上感激万分,心里却暗潮汹涌,原来楚乔烟在这里的日子一样不好过,这算不算老天给的报应? 从尹凉提起那件事开始,沈君谊就怀疑那些女子与尹凉脱不了关系,而这件事放在任何女人面前,是个人都接受不了吧? 沈君谊正大光明地住进了尹家,至于要住多久?他没说,也没人问,尹薇和尹竹当然希望沈君谊长久地住下去,就算要走,也希望能带走她们其中一人。 楚乔烟始终没怎么在意沈君谊,老太太安排了那件差事后,就消停了。改变了战略,明确要求尹凉要天天呆在静园,时时呆在静园,如此明显的举动,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要他们夫妻培养感情。 鉴于上次贞姑娘的表现,二太太暂且放弃了要斗到楚乔烟的打算,而且她身边也没有人能胜任这个无比重要的任务。三太太的目光也从楚乔烟身上,成功地转移到沈君谊身上。 咳咳,三太太的嫡出女儿,尹夏据说也有十五岁了,和尹薇同年,却因为某种原因,长到十岁就送到外面养着,最近三太太策划要提前接女儿回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沈君谊成为尹家未嫁女孩儿共同的目标,从而导致这些天楚乔烟都过得异常宁静,尹薇、尹竹没有来找她麻烦,就连二太太也安心地开始筹备儿子的婚事。 据以冬所言,昭少爷来信说会带一名女子回来,等昭少爷的婚事结束,就要开始为荣少爷打算了。 听说尹荣也要娶亲,楚乔烟心里失落了一下,命运这东西真奇怪,要是这副身子当初嫁的人是尹荣,那该多好啊。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尹凉阴阳怪气地进来,一张口就问:“你到底跟奶奶说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泼妇 这分明是莫须有的问题,楚乔烟懒得理会,埋头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 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尹凉气得咬牙,“既然我一无是处,样样不如人,你当初干嘛要上花轿?” 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酸味,楚乔烟怔住,眉头轻蹙,“原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骨骼“咯咯”作响,“果然是你说的!” 看来老太太又训斥了尹凉一回,至于是谁打小报告楚乔烟都没心思追究,尹凉需要找一个人来消火,她就不干了,“不想承认自己无一是处,就做出点成绩来看看。” 这样的激将法如果有用,老太太早就用了,楚乔烟不觉得自己说话有这个分量,但是之后的几天,尹凉真的忙了起来。 那天尹凉从静园气冲冲走了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尹荣和老太太来找楚乔烟,说了一通话,大概的意思是表扬楚乔烟。尹荣随即去二太太处支取了一千两银子,作为尹凉做买卖的本金。 尹凉做生意?不止楚乔烟吃惊,尹家所有人都吃惊,但大家都为尹凉感到高兴,因为无所事事的尹家大少爷,终于要做事了! 三太太提出质疑,“凉哥儿早晚要继承爵位,经商如何使得?” 老太太毫不在意地笑了,看样子,她根本不在乎尹凉拿着一千两做什么,只要他不惹事就万事大吉。三太太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多余,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天吃完晚饭,老太太遣退所有人,独留了楚乔烟一人在这里,语重心长地说,“为人凄就该如此,丈夫有能耐,你才不会吃亏。” 楚乔烟有些别扭,到目前为止,她对尹凉的印象不但没有丝毫改观,反而愈演愈烈。纨绔没什么,但纨绔的人还妄想做救世主,她楚乔烟就是看不起。只在心里盘算着,目前自己手里也有钱,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转眼过去十天,楚乔烟的蜀绣终于大功告成,一面是梅花傲雪,一面是一只活灵活现的花猫。 金玉看着欢喜地道:“真漂亮,可是用作手帕真的浪费了。” 楚乔烟灵机一动,蜀绣这种工艺品一般都是摆设。目光落到梳妆台边得屏风上,倘若用蜀绣做成屏风,应该是非常不错的想法,两面都有图案…… “你见过绣品屏风么?” 金玉领会出楚乔烟的意思,眉头皱着,“少奶奶单绣这样一个帕子就用了好长时间,倘若要绣屏风,那该多久才能完成一幅?” 也是,时间太长,就算能买好价钱也行不通。何况,这是高难度的绣法,就算教给其他人,也没有谁一两年就能学会的。楚乔烟就学了六年,才学会的。 “算了。”楚乔烟随手一丢,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屋外喧哗声传来。 伴随着晴明和银玉,那陌生华府少妇的嗓音就显得尖锐,“我不找你们,我找你们少奶奶,快叫她出来!” 楚乔烟皱着眉头,看着十多岁少妇装扮的女人,她好像并不认识这人,可她为何一双眼气得绯红? “是卫家少奶奶……”金玉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惧怕,又低声提醒,“少奶奶以前并没有见过她。” 再看少妇,本来清秀美丽的一张脸,非要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但毫无意外,是挺吓人的。因为她力气很大,轻轻一用力,晴明和银玉就摔倒在地。 卫家少奶奶一串风地走过来,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楚乔烟一番,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尹凉如果不把我相公交出来,我就把你交给红袖坊老板!”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楚乔烟懵了,扭头看着金玉,金玉没注意到她,一个劲地对少妇道:“我们少奶奶身子不好,求您别这样……” 美丽少妇似乎被怒火烧去理智,无论金玉如何哀求,她就是不放开楚乔烟。不但不放,还顺利地带出了尹家,楚乔烟被塞进一顶轿子里,少妇也坐了进来。随即,轿子被人抬起来。 楚乔烟揉着紫青的手腕,对方明明看着也是娇小玲珑的,怎么力气同男人一般,竟然叫楚乔烟无法反抗。 少妇气得喘气,像是交代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语,“尹凉怎么不死在外面得了,一回来就把绍翰拐出去,如果被我抓住了,看我不撕了他的皮!”说着,握握拳头,没有听到身边人说话,不禁好奇,扭头问楚乔烟,“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楚乔烟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老实地摇摇头。 少妇气道:“我说我要杀了尹凉,你不担心?” “我只担心你要把我怎么样。”有谁要杀人还大张旗鼓地说出来?楚乔烟同情地看着少妇,看来她抓她不过是为了找到她的丈夫,而她的丈夫貌似被尹凉拐走了。 能轻易地从尹家把楚乔烟带出来,说明对面的少妇身份也不一般,但她的形象和作为,颠覆了楚乔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原来,即便身份高的人,也可以泼妇一下。 没想到少妇豪爽地哈哈大笑,“我听说你是个胆小如鼠的人,没想到传言是假的。” 楚乔烟耸耸肩,纤细的肩膀几乎撑不起衣服。少妇看着眼里多了一丝不屑,“还不是被尹家那群没良心的人折磨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乔烟没有说话,少妇觉得很没意思。很快到了红袖坊,楚乔烟被少妇要挟着带进去,金玉气喘吁吁地追来,却不敢踏进红袖坊。 因为是白天,红袖坊基本没什么客人,那老鸦扭着肥硕的腰肢走来,眉头打了死结,呼天抢地的要哭出来了,“卫家少奶奶,卫公子真的不在这里。” 少妇不耐烦地道:“我找尹凉,快叫他出来,如果不出来,我就当众扒了他老婆的衣服!” 楚乔烟汗颜,根据少妇一系列的作风,估计她是说到做到的人。楚乔烟有些结巴,“你当真要这么做?” 少妇挑眉,漂亮白皙的脸蛋挂着邪恶的笑容,“现在知道怕了?” “哎哟,卫家少奶奶,尹家大少爷也不在这里,大白天的,谁来青楼啊!”老鸦提着嗓子,声音高且尖锐,非常刺耳。 少妇冷哼一声,纤纤素手轻轻一拉,外衣绳子解开。楚乔烟吸一口凉气,挣扎起来。她知道女人疯狂起来,绝对不比男人好缠,不是有句话说,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吗? 少妇立刻阻止了楚乔烟的挣扎,不怀好意地目光飘向二楼某个紧闭的房门,房间里,尹凉和沈君谊坐在椅子上,当然还有几名红袖坊当红花魁。 老鸦也真的吓着了,卫家少奶奶不能得罪,尹家少奶奶就能得罪么?当下,她嗓音又 长媳第8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高了许多,几乎用吼的,“卫家少奶奶,别脱了,求求您!” 少妇收回目光,“尹凉在这里吗?” 老鸦犹犹豫豫不敢说,少妇一气之下,就要把楚乔烟的外衣脱掉。现在天气渐渐冷了,衣服也穿了几件,脱掉外衣也没什么,但名声是绝对不会好的! 她楚乔烟是尹家长媳,等尹凉继承爵位,她便是六品夫人。这样的身份放在京城不算什么,但放在东郡就不同了。卫家老爷是东郡知州,直属中央管辖的官员,位居四品,是东郡最大的官。 都是东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么能闹出这样的事端来?这红袖坊也别想继续开下去了,说不定会直接送往衙门! 老鸦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一手抹泪,一手拽住卫家少奶奶的手,“求求您……” “好了!”一声怒吼传来,少妇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胜利的笑,低声对楚乔烟道,“他还挺在乎你的嘛。” 在乎?楚乔烟丝毫没有察觉出来,而事实也证明楚乔烟的想法非常对。 那站在二楼,身穿宝蓝色华服的尹凉,此时此刻更像是从邪恶世界走出来的妖魔鬼怪,他说,“要脱去外面脱,这里人少。” 第三十九章:朋友 少妇没有继续,直直盯着楚乔烟,才发现被自己拽出来的女子真的很瘦,白皙纤柔的手腕上淤青了一大片,煞是令人怜惜。而站在二楼上的人,他是她的丈夫,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混蛋!”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少妇一阵风似地窜上二楼,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却没有落到尹凉脸上,就被人制止住了。杏眼圆瞪,扭头吃惊地看着楚乔烟。 楚乔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这么快就追上少妇,而且还阻止了她打人的冲动。要说楚乔烟心里没有恨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何必为一个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大动肝火? “算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楚乔烟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不大,却叫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会想到楚乔烟的表现会是这样,任何女子面对这样的情况,不都该楚楚可怜的哭吗?而她呢,她脸色那么平静,说话的声音甚至还带着一股子不屑,好像刚刚被脱衣服的人尹凉,该生气的人也应该是尹凉。 看着少妇恶狠狠地目光,再看看慢慢往楼下走的纤细背影,尹凉真的很生气,快要憋出内伤。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因为他清楚卫家少奶奶不会真的动手脱楚乔烟的衣服。可那句话他就是说出口了,毫无迟疑,几乎是脱口而出。 沈君谊有些讶然,面上却没有表露丝毫,他只露出该有的担心,低声询问尹凉,“你不道歉?” 尹凉听了,理直气壮地说,“谁叫她告状,这是报应!” 少妇听见,扭头骂道:“杂种,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少妇又过了一阵骂人嘴瘾,才招来红袖坊老鸦,厉声交代:“倘若明天我听到一丝对尹家少奶奶不好的流言,非拆了你这里不可!” 少妇脾气虽然火爆,心却很细腻,这一点让楚乔烟有些怔然。这副身子很不争气,她有些头晕,才意识到自己还是生气了。 从红袖坊出来,少妇一直默默无言,搀扶着楚乔烟,就像捧着陶瓷娃娃般,将她扶进马车。然后就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将楚乔烟彻底地打量一遍,不知为何,眼眶酸酸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刚刚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现在就温声低语地道歉,楚乔烟有些不适应,浅笑着摇摇头,“你不去找你相公么?” 少妇撇撇嘴,“其实我知道我相公已经好了很多,就是担心尹凉回来,他又恢复以前的模样,这才想起用你来威胁尹凉,让他以后都不要找我相公。” 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楚乔烟的表情,没看见她有反应,才继续道,“我相公和尹凉不同,尹凉不读书以后也是吃朝廷俸禄的,而我相公只能参加科举,才有出路。” 虽然语言上有些失落,眼底却毋庸置疑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闪动着同甘共苦的决心。楚乔烟看着微微失神,不禁反省,她来到这里到底该做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想的出神,才忘记了身边还有人,但少妇却一直盯着她,越看越觉得心疼。大家同为女人,知道女人这辈子就得认命,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以前她觉得自己可怜,嫁了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少爷,好在公公和婆婆喜爱她,由着她的性子闹腾,一年时间,倒把相公的坏毛病改了不少。可她呢? 坐在对面纤柔的女子,她公公婆婆喜爱她么?答案是否定的,东郡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何况他们也是有些联系的,尹家人如何对待尹家这位长媳,少妇多少也听说一些。就在前段时间,尹家二太太娘家的贞姑娘不是有所行动吗? 可那时候明明听说尹凉没有理会这事儿,才让她误以为尹凉虽然混蛋,却不至于混蛋到这个地步,毕竟妻子是自己的,怎么能容得了他人侵犯? 想到这里,少妇握紧双拳,恨不得一拳打死尹凉那个混蛋。但反观正主儿,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这一刻,少妇打心底佩服起楚乔烟来。并不是看着厉害凶狠的人就一定很坚强,像楚乔烟,明明纤柔的风都能吹到,却坚强的令人心疼。 “我叫唐筠宁,你叫什么?” 楚乔烟微微一震,才道:“楚乔烟。” 她不热衷的模样让唐筠宁不安起来,再次诚心诚意地道歉:“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你生气就打我好了。” 楚乔烟摇摇头,浅笑道:“我没有生气,真的。” “可是你一直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如果不告诉我,你就没把我当做朋友!”唐筠宁一贯作风,想来硬的,再来软的。楚楚可怜的模样,直教人不好拒绝。 方才还要脱她衣服,这一刻就变成她口中的朋友了,楚乔烟着实惊讶的一把,觉得这很不像古人的作风,但放在唐筠宁身上,又觉得理所当然。 楚乔烟微笑,“就是想通了一些事。” 到底是不想说,那一定是不高兴的事儿,唐筠宁第一次为别人着想,没有多问,安静下来,给楚乔烟一个宁静的环境。其实她心底也知道,楚乔烟嘴里说不值得生气,可心里一定气的要死! 哎,回去后绍翰一定又要骂她的,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偏偏跑去把楚乔烟拉出来?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尹凉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几位青楼女子说话,在他脑海里,楚乔烟不愠不恼的模样挥之不去。他很挫败,也很烦躁,一遍一遍地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沈君谊,自己到底拿什么和他比较?相貌还是地位?何况这个地位是他一直都不想要的!如果没有尹家长子这个地位,他和沈君谊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越想越烦躁,尹凉索性站起来,“你们继续,我出去透口气。” 沈君谊担忧地看着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直到尹凉走出门,他才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 该怎么说呢?说尹凉没有脑子,还是该说自己聪明绝顶?反正,预想的结果已经达到了,他却开始觉得楚乔烟很有意思。 呃,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忘记了这次东郡之行的目的。 再说尹凉,刚刚踏出红袖坊大门,迎面就是一个耳光,当然这个耳光是打偏了,而且力道不大,只是用来发泄一下怒火。 尹荣颠覆了平日彬彬有礼的形象,双眼绯红,嘴唇紧紧抿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低吼道:“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原本尹荣是打算去店里看看就回去,结果半路上遇见卫家少奶奶唐筠宁,才听说了这件事。本来他恼怒唐筠宁的作为,听到后面,他一腔怒火全归结到尹凉身上。相对唐筠宁的胡闹,尹凉简直是罪该万死! 尹凉也不示弱,迎上尹荣的目光,怪笑一声,“怎么,你后悔了?” 第四十章:心思 “你就不能正常点吗?她是你的妻子……”尹荣气势上软了下来,他知道,后悔也没有用。 尹凉洋洋得意,慵懒地如同一只骄傲的狐狸,“你也知道她是我的老婆,我的老婆你瞎操什么心?” 原本是因为怒火脸庞绯红,现在就是窘迫了,尹荣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上尹凉的话都在耳边徘徊。楚乔烟是尹凉的妻子,是他的嫂子…… 尹凉胜利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一张脸顿时阴沉的可怕。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是成了众人最看不起的那个,曾经,还记得曾经,但遥远的好像一场梦。 深吸一口气,对面一名身穿月白色袍子的男子笑眯眯朝尹凉招手,尹凉恢复一贯的纨绔形象,三两步走过去,抱怨道:“什么时候请我吃饭?你那母夜叉老婆还打了我一巴掌。” 卫绍翰与尹凉年纪相仿,两人从儿时便玩在一起,长大后有一段时间,曾带领着家丁小厮耀武扬威地穿过东郡一条条大街。那时候,卫绍翰就和现在的尹凉一个模样,浑身上下全是痞子气息,哪里有什么书生的儒雅? 时隔一年,卫绍翰彻彻底底地变了,变成另一个人。 “尹兄可伤着了,要不要请大夫?”卫绍翰深知自己的妻子力气有多大,而他也是败在了力气之上。开始反抗,后来习惯,最后他老婆不打他,他反而不习惯。 尹凉似笑非笑地看着卫绍翰,挪揄道:“你到底做什么?为何非要我替你瞒着?” 卫绍翰哭丧着脸,很头疼的样子,“不说了,反正现在我办完事了,如果不没事儿,我先回去了,改天请客。” 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往街道另一头跑,尹凉朝着他背影大喊,“入股的事儿你考虑好了给个信儿。” 卫绍翰头也不回,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楚乔烟回到静园,老太太已经早早守在这里了,见她完好无损地回来,才略微松口气,“那卫家媳妇是个烈货,以后你离她远一点儿。” 从某种角度上讲,老太太是有些欣赏卫家少奶奶的,毕竟她将卫绍翰从头到脚改良成功了。但,那种泼辣彪悍又同时被老太太唾弃,小家户走出来的女孩儿,到底是登不上台面的。尹家与卫家不同,尹家世代为官,可以追溯到八代以前。卫家也是上一辈才崛起的大户,能容得了晚辈闹腾,这中间的差别,老太太希望楚乔烟能明白。 希望她在改变尹凉现状的同时,又不能丢了尹凉的脸面。这种想法近乎可笑,尹凉还有什么名声?老太太不出门,难道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尹家大少爷的么? 总之是没有好话,楚乔烟也是最近才知道。回到静园,外面发生的一切仿若一下子就被隔离,这个世界和楚乔烟认识的世界没有不同,或者说唐筠宁是这个世界的另类,而楚乔烟在没有脱离尹家之前,想做另类也没有可能。 金玉续了茶水,老太太呷一口茶,舒缓了一下气氛,才问,“你可知凉哥儿要做什么买卖?” 她怎么可能知道?楚乔烟摇摇头,想起尹凉出现在红袖坊,虽然没有看见沈君谊,但他一定在,“或许沈公子知道一些,这几天大少爷都和沈公子在一块儿。” 老太太缓缓颔首,“沈家世代从商,凉哥儿跟着他也是好的,能多多学习。” 楚乔烟无可置喙,很想休息,老太太却没有走的意思,不觉有些烦躁。老太太一双浑浊的眼不经意瞄向楚乔烟,语气有些冷淡,“身子骨还没复原?” 这是责备,楚乔烟在心里冷笑一声,摇摇头道:“孙媳身子很好。” 老太太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她前脚走,二太太后脚跟来。因为老太太不再让楚乔烟管尹家的事儿,二太太先前对楚乔烟的怨气已经散了,现在来是探望楚乔烟,顺便打听一下为何尹荣回来脸色那么难看。 兜兜转转几圈,每一次问到楚乔烟都巧妙地绕开了,二太太无法,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今天尹秀来找她,间接地表明了她儿子尹荣对楚乔烟有意思,如今楚乔烟又是这般,好像坐实了尹秀的话。 此时此刻,二太太的心乱成一锅粥,回到东府立刻让人写信,催促尹昭尽快回来。刚刚得了闲,尹荣的问题又冒出来,二太太索性给自己找事儿做,免得自己胡思乱想说了不该说的话。 直到晚上,尹凉和沈君谊才回到尹府,二人一路神神秘秘说着什么来到老太太屋里,其他人早到了,就等着他们二人回来用饭。 尹薇、尹竹两姐妹见到沈君谊,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样子,马上就精神抖擞了。楚乔烟冷眼看着,在心里觉得好笑。大太太也许有那个意思,要尹薇或者尹竹嫁给沈君谊,但很明显老太太是不同意的,否则也就不会让沈君谊这般出现在尹薇、尹竹眼前了。 女眷和男子分开落座,尹荣脸色不好,与沈君谊打过招呼便埋头用饭。沈君谊嘴角始终噙着温和的笑,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清贵之气,不知不觉中就把尹家两位少爷比了下去。 一顿饭依旧是悄然无声地度过,放下碗筷,隔着屏风,老太太询问道:“凉哥儿准备做什么买卖?”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过问尹凉那一千两银子的下落,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 尹凉还是懒懒散散地样子,“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要保密。” 众人失望,老太太兴致盎然,“总归有沈家孙侄儿跟着,我老太婆是放心的。” 沈君谊立刻站起来,拱手道:“老太君抬举孙侄儿了,孙侄儿不敢当。尹兄头脑清晰,孙侄儿还要多多学习呢!” 非常明显的奉承话,老太太却听得格外开心,好像沈君谊说的是真的一般。尹荣不着痕迹地憋了尹凉一眼,冷哼一声,先一步走了。 沈君谊眼角余光注意着尹荣的背影,发现他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楚乔烟一眼,只消一眼,他就明白了。心底对楚乔烟更为好奇,没想到她竟然得到了尹荣的青睐。 众人闲话一阵,老太太留下大太太说话,其他人相继散了。尹凉自然和沈君谊一道,这些天他就住到梨园。剩下的三太太、二太太、楚乔烟皆不同路,出了门就散了。 九月马上就要结束,纵然天气晴好,月朗星稀,夜里的风还是凉飕飕的,有点儿冬天的感觉了。 金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扶着楚乔烟,慢慢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冷不防突然冒出一个人来,金玉惊呼一声,对方沉着冷静地低吼:“是我。” 楚乔烟讶然,是尹荣。不禁皱皱眉头,他是刻意等在这里的么? 金玉立刻镇定下来,恭恭敬敬地福福身,“荣少爷好。”心中却也是惊讶的,荣少爷怎么会如此唐突地出现在这里? 尹荣没有说话,借着微薄的灯光怔怔盯着楚乔烟,只觉得夜色里,那张脸更瘦的惊人,眼窝都深深下陷了,才巴掌大的脸,哪里还有肉?胸口隐隐作痛,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里虽然不会有人出现,但叔嫂单独相处到底是不雅的事儿,金玉几欲张口试图提醒一下。可荣少爷为人处世向来彬彬有礼,这般出现一定是有事。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楚乔烟已经问出来了,“荣少爷有事?” 尹荣回神,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楚乔烟的脸,不觉垂下眼帘,沉思片刻,低声道:“对不起。” 第四十一章:负伤 尹荣在身后喊道:“大哥,其实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尹荣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不想楚乔烟绝望吧,她已经绝望过一次,同样的伤口怎么容得了几次揭开?而他的大哥尹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自幼聪慧,心底善良,那个懂事体贴一度为自己崇拜的少年,真的是大哥吗? 楚乔烟停驻脚步,扭过头。月色下,她脸上的笑比月更静怡,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她说:“我知道。” 尹荣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同一时间,隐藏在屋顶角落中的一道黑影,也消失在清辉夜色中。 转身,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尹荣的同情才真正让楚乔烟觉得多余,大家大可将今天这件事当做笑柄,但惟独不能同情。因为太廉价,楚乔烟一点儿也不稀罕。 回到静园,吩咐金玉打来热水洗澡,待整个身子泡入温暖的水中,才觉得置身现实。今天的事儿,她不想回忆,但那些画面却一直在脑海里徘徊。 她想起前世,她的男友和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床上欢爱,她可以做到无动于衷。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可今天呢?为何会生气,她想不明白,好像又明白。 金玉一边打理楚乔烟的头发,一边观察楚乔烟的脸色,在心底叹气。她知道,少奶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大少爷了,虽然卫家少奶奶不会让这件事吵得人尽皆知,也不会损坏少奶奶的清誉。可是,就连金玉也无法原谅大少爷了。 直到水温有些凉,楚乔烟才起身,衣服还没穿好,外面就传来晴明大惊小怪的惊呼声: “大少爷,您,您怎么了?”那语气,几乎带着哽咽。 晴明惊魂失色地看着尹凉胸口上还在滴血的伤口,足足有一尺长,连白森森的骨头都能看到。 尹凉穿着一身黑衣,头发散乱,脸上也带着血迹,深邃的眼眸不满地瞪了晴明一眼,“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晴明没想到大少爷会这么问,而不担心自己的伤势,急的都哭出来了,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奴婢去找大夫。” 尹凉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冷冰冰地低吼道:“谁叫你请大夫了?” “可是,可您的伤……”晴明这才发现大少爷态度冷淡,心中微酸,低着头道,“您伤的这么严重……” 话没说完,晴明只觉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倒下去。正好金玉扶着楚乔烟出来,看到这幅场面,两人也是一惊。金玉看看大少爷,在看看躺在地上的晴明,咬咬牙,下意识地站到楚乔烟前面护住她,然后警惕地盯着尹凉。 因为方才打昏晴明牵动了伤口,尹凉疼的额头直冒冷汗,又见金玉这幅态度,顿时气得青筋凸现,“站着做什么,去弄些热水来。” 金玉站着不动,双眼警惕不必刚才放松,一副誓死保护少奶奶的模样。 尹凉有气有怒,“你们就等着我死了好改嫁?!” 楚乔烟也觉得尹凉的情况有些不妙,冷血无心却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自己面前消失,她扯了扯金玉的衣角,示意她出打热水。 金玉还犹豫着不想走,楚乔烟镇定地道,“去吧,他不会也打昏你。” 眼看着大少爷去了净房,金玉这才出去。楚乔烟长长舒口气,依旧抑制不住心跳,她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是她也很在乎自己的性命! 要死,这是世界流行连坐,一个人犯法,一个家族都要赔进去。 水声哗哗作响,尹凉就着楚乔烟用过的洗澡水清理身上的血迹,不到半刻,一木桶水便呈现艳红血色。有些触目惊心。 楚乔烟走到屏风边,透过细缝看里面,见尹凉手脚麻利地处理伤口,熟练的好像经常做这样的事儿。不同于平日见到的尹凉,此时此刻,他脸上寻不到丝毫痞气和纨绔,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子沉着冷静。 伤口很深,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反而是楚乔烟看不过去了,皱皱眉头走开。正好金玉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来,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楚乔烟才松了口气。 尹凉因什么而受伤?受伤后不想惊动其他人,却回到静园,这是他相信她们么?看了看还躺在地上没有清醒的晴明,楚乔烟撇撇嘴从她身边走过。 金玉端了水进去,又出来找了一套衣服送进去,然后回到楚乔烟身边,终是没忍住,长长叹口气。那神态,活像一个长辈面对无药可救的晚辈。 “好了,想办法把她弄醒吧。”楚乔烟指了指地上的人。 金玉有些发愁,神态严峻地蹲下身试了试晴明的鼻息,感觉到还有气息才大大地舒口气。这时,净房里传来尹凉不满的叫声:“你男人就要死了,也不进来看看?” 这声音,打碎了刚刚残留在楚乔烟脑海里的人影,楚乔烟没动,坐在椅子上装着没听见。金玉看了看她,试探地道,“大少爷好像后背也受伤了……” 意思在明显不过,大少爷自己没办法处理后背的伤口,而且大少爷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喜欢女子看到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楚乔烟挑挑眉,“那有怎么样?” 金玉无言,少奶奶气得不轻,但今天的事儿搁谁身上都会气得半死,大少奶奶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情况了。 尹凉不耐烦又带着自嘲的声音再度传来,“别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改嫁!” 改嫁?这貌似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楚乔烟惬意地憧憬着未来,熟料尹凉披着衣服走出来,横眉竖眼地瞪着房间里的两个人,“我还没死,你们都死了不成!” 胸口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却还是有血渗出来,雪白的棉布染上红色。有些触目惊心,楚乔烟很想视而不见,尹凉却识破了她的想法,瞪了金玉一眼,金玉乖乖出去了,并且把门也带上。 尹凉走到楚乔烟身边,背对着她,脱下外衣。后背的伤没有胸口处那么严重,但大大小小几道口子,看着也着实下人。 楚乔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尹凉听见,不咸不淡地说,“还死不了,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死不了,你自己想办法。”楚乔烟哼一声,起身走到桌边,看也不看尹凉一眼。 灯光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闪着蓄意火苗,尹凉咬牙切齿,“我早该知道你就是没心没肺的人!” “是啊,因为以前太掏心掏肺,才弄得现在没心没肺。” “所以,你才这么恨我?” 恨?这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楚乔烟是后面才占据了这幅身体,以前发生的种种她根本不知道。若要说现在,楚乔烟只是看不起尹凉,没有恨,哪怕他真的叫唐筠宁当众脱了她的衣服,她也不会恨。 爱恨,爱恨,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第四十二章:秘密 他到底在做什么? 能告诉她吗?把这一年的行踪都告诉她,让她知道,其实他以前是讨厌过她,但是现在,他…… 她说不恨他,却又这般冷淡,难道这不是恨? 两人僵持了半刻钟,终于在血迹将整件衣服染成血色之前,尹凉做出决定,“既然放不下,你就早说。” 说完,抬起脚准备走,却只走到门口,就结结实实地倒下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楚乔烟浑身一颤,听到响动的金玉连忙推开门进来,还差点儿踩到尹凉。 “少奶奶,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流了那么多血,肯定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先止血吧。” 金玉为难地看了看大少爷,又看了看楚乔烟,“可是,可是大少爷不习惯别人碰他……” “他现在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咱们屋里有药吗?”楚乔烟没心没肺,可也不能就让尹凉这么昏迷下去,倘若他真的死了,和自己似乎也脱不了干系。 金玉翻箱倒柜找出一只小瓶,递给楚乔烟的同时,才想起什么的似的,道,“少奶奶,我去外面看看,把血迹清理了。” 也对,清理现场,就算死了也查不出什么,但前提是要把尹凉运出去。明显这是不可能的,楚乔烟蹲下来,咬着牙横着心才揭开衣服。好在他倒下去的时候,是面朝地面,现在不用翻身就能处理他后背上的伤口。 用布巾擦拭掉血迹,把白色药粉撒上去。古代医学匮乏,但大家族中却都有好药,楚乔烟手中的就不错,止血效果很好。包扎伤口的时候金玉才回来,“院子里的丫头都打发下去休息了,也没有看到血迹,明天早上奴婢早点起来,在仔细检查一遍吧。” 对于金玉,楚乔烟越来越满意了,目光不觉落到晴明身上,思考着还是把她送回去吧。她不想看到晴明变成第二个秦姑娘。 等处理好一切,尹家大少爷尹凉悠悠转醒,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原来你还剩了那么一点儿良心。” 楚乔烟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嘴,起身对金玉道:“把这里收拾干净,不该存在的人也一并撵出去,我要休息了。” 趴在地上的尹凉不满,“什么不该存在的人?” “原来你还是知道的,那就自己走吧。” 尹凉指着楚乔烟的背影,咬牙道,“你就不能照顾一下伤员?” 楚乔烟扭头,一双清眸毫无情绪地盯着尹凉,看的尹凉头皮发麻,连忙求饶,“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假装昏迷骗你。” “无论什么原因,但结果是你假装昏迷来博得同情,尹凉,你到底还有什么龌龊手段没有使出来?”如果尹凉再迟一点醒来,楚乔烟也不会怀疑他是假装昏迷,因为他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即便是七尺男儿也未必承受的了。 尹凉撇撇嘴,艰难无比地从地上爬起来,却大摇大摆地坐到南边的太师椅上,指手画脚地吩咐金玉清理现场,丝毫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就连楚乔烟的困倦,也视而不见,分明是有话要说。 金玉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急着走,就是担心大少爷对少奶奶不利,以前对大少爷还有好感,但那稀薄的好感,都因为今天的事儿给抹杀掉了。 大少爷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是没有原因,可不是每一个人的一生都风调雨顺,但凡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到其他事儿上的人,都不值得可怜,只会令人可悲。 “收拾好了就下去。”尹凉的耐心几乎被消磨干净了。 金玉犹豫却又坚持,“奴婢还要服侍少奶奶就寝。” “她这里有我,你先下去。”尹凉低吼一声,凛然而冷峻,倒让金玉愣住。她何曾见过这般神态的大少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同时也乖乖地退了下去。 楚乔烟坐得腿脚发麻,清眸噙着一道冷光,嘴角一抹冷笑,“你不走么?” 尹凉又恢复一身痞气,理所当然地道:“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为何要走。” 原本以为楚乔烟会出口反驳,但她却真的站起来,准备离开,把他的地方让给他。尹凉越发烦躁,刚刚在肚子里总结了一席话,对方却摆明了不想听。他有些泄气,觉得自己争与不争结果都一样。 在楚乔烟伸手开门时,尹凉终于张口了,他神态玩味,好像说着风轻云淡的故事。声音却不合宜地低沉,如同寂静地夜里夜莺清唱。 …… 十名将士共分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军粮送到时,却是已经发霉不能使用的。没有草药,任由伤口化脓溃烂……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唾沫星子都能退敌,为何北信王连连战败?战场固然可怕,更可怕的却是不见血的政治斗争。老皇帝对北信王信赖有加,东宫太子不满,就因为他一个不满,唯恐丢了太子之位,就任由十万大军在前线自生自灭。北信王战败,不但巩固了他的地位,也同时可以将北信王连根拔起。 楚乔烟久久说不出话来,她以前生活的世界相对和平,但从电视上也多多少少能看到其他国家战斗的消息。从来没有觉得战争离自己这么近,但这一刻,她几乎看到了那些奋战在前线,生死未卜,沦为一场政治斗争牺牲品的战士。 好吧,楚乔烟承认她没有这么伟大,不是真的担心那些士兵,她更担心自己。尹凉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些话,而她的嫁妆和静园的东西确实是这一年才丢的,加上尹凉中秋节刚刚回来,东郡就传来东宫通缉犯的消息…… 还有那天遇见的那个大胡子,仔细一想,除了模样不同,身形和身高几乎和尹凉一摸一样。那个时候她就起了疑心,只是因为后来尹凉种种表现让她把疑心忽略了,才没有想到这一层上去。 尹凉什么时候走的,楚乔烟根本不知道,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手脚冰凉。有些事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反而会更加担忧,这个世界流行连坐,她还不想受尹凉的连累。 隔了良久,“混蛋”两个字才从牙缝里蹦出来。 金玉轻轻敲了敲门,得到楚乔烟的许可,才进来。“大少爷去了书房,少奶奶还要看书么?” 楚乔烟摇摇头,看一眼沉睡中的晴明,道,“明天记得去请个大夫来瞧瞧,晴明身子骨不好,回了老太太打发出去了。” “那,今天的事儿……” 楚乔烟到底是狠不下心来,她知道这件事的厉害之处,也只希望晴明能明白,不要自己害了自己才好。 金玉没有多话,转身叫了两名丫鬟进来,只说晴明服侍少奶奶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小丫头哪里敢过问这些事儿,听见也装作没听见,三名丫头抬着晴明去了大丫鬟休息的耳房。 金玉服侍楚乔烟躺下,才独自一人去把净房里的血水弄出去倒掉,又把尹凉换下来的血衣找了个地方埋了,这才回到正屋,躺在软踏上歇息。 一夜无话,不提。 第四十三章:试探 她刚刚赶到,尹凉后脚就跟了过来,造成的假象就是他们一同过来的。老太太看着眼里露出喜色,朝沈君谊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对他露出一抹赞赏的笑。 沈君谊目光坦坦荡荡,似笑非笑打量楚乔烟一眼。 片刻,众人都到齐了,老太太才宣布,“大老爷临时改了启程日期,要十月底才能回来。” 大太太已经得到消息,故而没有什么表情,三太太愣住,忍不住问道,“三老爷那边……” “三老爷今年还是不回来。”老太太语气有些淡,觉得三太太的问题多余。 三太太不死心,又道:“昭哥儿就要办婚事了……” 二太太忙道:“弟妹代表三老爷也是一样的,等明年三老爷回来,再敬茶。” 三太太垂下头,吐一口气。如今京城正值多事之秋,大老爷在京城对三老爷还有个约束,独留三老爷一人,着实令人堪忧。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老太太提起另一桩。 “……今早儿得了消息,说东宫通缉犯昨晚打伤了几名衙门里的人,你们下去好好约束身边的人,这些天别与陌生人接触。特别是荣哥儿和凉哥儿,你们在外面跑,可要擦亮了眼睛。” 尹荣点头,尹凉也懒懒散散地点了点头,好像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其他人皆是一脸惶恐,只听说那人手段凶残,容貌也凶神恶煞的,却不知那人此时此刻就在此地。 老太太对尹凉的态度不满,又训斥几句,不外乎是告诫他这件事的厉害之处,不要惹祸上身。在这种情况下,尹凉也没反驳,但也绝对没当回事儿,耸耸肩就拉着沈君谊走了。步伐矫健,身姿挺拔,还真看不出受了那么重的伤。 楚乔烟微眯着眼打量着尹凉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叹口气。尹凉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啊,相对于纨绔的尹凉,被他隐藏的那一面就显得很可怕。 老太太叫了两声,楚乔烟才回过神,垂着眼睑,等老太太训话。老太太却面带笑意,目光闪着几分暧昧,好像洞察出什么好事儿来。 “既然累了,就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快些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 话里话外,不外乎透出一个意思,大少爷昨晚在静园就寝,而楚乔烟今天看着神色又有些不好,加上方才她目光在尹凉背影上做了长时间的停留。这屋子里的人都不是笨蛋,心思细腻着,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蕴含的信息。 大太太不留痕迹地皱皱眉头,起身告辞,说是今天有客要来。二太太和三太太怎么会不明白她说的客人是谁?既然他们明白,老太太当然也明白,她没有阻拦,因为她觉得,这件事也是对尹凉他们夫妻的考验。 夫妻同心,其力断金,这点小打小闹都挺不过,哪里还有来日方长一说。 沈君谊正吩咐着小厮一些琐事,见尹凉站在窗前发呆,嘴角不觉泛起苦笑。昨晚确实是他劝说了尹凉,尹凉才回到静园去的,他早看出尹凉对楚乔烟不是没有想法的,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让尹凉信任自己。 既然已经做了初一,也不差一个十五,便走过去温声劝道,“在下瞧着嫂子精神不好,尹兄何不去关心关心?” 尹凉不耐烦地看着他,面上表情无异,心里却排山倒海,暗暗腹诽,莫不是自己猜错了?想着有机会一定得派人去仔细查查,“这里的事儿……” 沈君谊忙道:“我也入股了,这些事也是我的分内之事,莫不是尹兄对我不放心?” 尹凉摆手,“少来这些,如果不放心,我找你干嘛?” 沈君谊笑而不语,尹凉一跺脚,很烦躁地边走边道,“我去找卫兄,看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走回不久,有小厮进来禀报:“爷,尹大少爷已经出门了。” 沈君谊笑了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锦盒,便一路往静园去了。 楚乔烟正头疼着蜀绣到底还有什么用处,不料沈君谊会突然造访。他在这里住了有半月,每天都能见上两面,但到底是生疏的,何况楚乔烟总觉得沈君谊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具体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了。 银玉将沈君谊引进东次间,这才来回禀了楚乔烟。 金玉想了想道,“还是见一见吧,老太太对他挺信任的。” 楚乔烟还是有些排斥,心中有些慌乱,说不出个缘由来。踌躇一会子才起身去了东次间。 中间隔着一道屏风,隐隐约约能瞧见屏风后那一抹亮丽的艳红色。想到昨日她清眸不愠不火,受了屈辱依旧能淡定自如,在人们同情之下,还为自己搬回一局。这个女子,远远比表面更令人着迷。 恍恍惚惚回过神,沈君谊将锦盒递给上茶的丫鬟,让她转交给楚乔烟。虽然隔着屏风,却依旧能看到她打开盒子,淡淡看一眼,脸上再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沈君谊暗中惊疑,有些料不定楚乔烟的想法,或者说,她已经彻底将以前丢开了。 丢开?怎么能这般容易就让她忘记了呢?嘴角不自觉地泛起冷笑,沈君谊温润如玉的嗓音隔着屏风传来。 “当年京城一别,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此情此景……”说着,眼睛咋也不咋地盯着屏风后的女子,因为这边没有丫鬟,故而没有谁能看清他的模样,他便肆无忌惮起来。又想到京城流传的风言风语,想着这些事尹家人也未必不知道。 楚乔烟轻蹙眉宇,却仿若未闻,象征性地道,“无功不受禄,沈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沈君谊轻笑,还是这般镇定,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人,面上看着天真无邪,却什么也吓不倒她。 “在下之意,权当谢嫂子的照顾,只是尹兄今个儿看着精神不济,在下甚是堪忧。” 楚乔烟不由怔住,不敢过分表露,又想到今个儿老太太屋里的情况,不觉面上微红。落入沈君谊眼中,那微红的脸蛋,万分娇羞,只令人着迷不已。 一旁的金玉也惊讶了一把,却很快把这些情绪掩饰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陷入 长媳第9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沉默,还带着别扭。楚乔烟不习惯古人肚子里的弯弯道道,什么都要用猜的,比如现在,沈君谊突然说出这前后不搭调的话来。若是不知道尹凉的事,倒可以说沈君谊神经有问题,知道了尹凉的事儿,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北信王与东宫太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就目前看来,若是尹凉的身份被揭穿,对于尹家对于楚家不外乎是灭顶之灾。沈君谊的奶奶与老太太似乎是好姐妹,但这种情谊在家族利益面前,简直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沈家世代从商,如今可以说是富贵逼人,却无一人在朝中为官。人一旦到了一个顶峰,就会下意识地再给自己制造另外一个顶峰,不知沈君谊是不是这个意思? 百转千回,楚乔烟觉得有些心力憔悴,落入沈君谊眼中,当然又要别论了。话题点到为止,楚乔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了。就算忘记了,现在看来也想起了不少。他的目的达到,自然没有再停留的道理,他深知,有些事只能慢慢来。 沈君谊走了,楚乔烟连忙叫金玉把晴明带回来。金玉心领神会,随即将这件事办妥,对外只说晴明需要静养,暂时不会安排差事了。间接的,就把晴明软禁起来,不许她与外人接触。 这件事尹凉、老太太都没有过问,静园那些丫鬟婆子知道后,心里只叹少奶奶果然是不好相与的主儿,不动声色的又将一个有心思的人除掉了。自此之后,静园的丫鬟婆子对楚乔烟越发恭敬起来,又见金玉和银玉得了不少楚乔烟的好处,便都用心服侍,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沈君谊前脚走,尹薇、尹竹后脚就来了。 第四十四章:结怨 清眸淡淡扫过院子一圈,那些看热闹的丫头随即垂下头,其中一人神态自若,但眼里却含着看好戏的笑意。楚乔烟多看了她一眼,十四五岁,身材高挑,眉清目秀,是个生面孔,楚乔烟便暗暗将这丫头记在心里了。 尹薇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横眉竖眼地盯着楚乔烟,但见她穿着妖红色褙子,头发随意绾了个坠马鬓,没有金钗装饰,只耳朵上带着一对拇指大小的粉色珍珠。下面穿着十样锦百褶裙,露出一小节绣花鞋。尹薇心中又是嫉妒她漂亮,又是恨她不知廉耻,张口便骂道:“狐狸精,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还有没有脸!” 楚乔烟浅笑,“我到不知二小姐这话的意思。” 尹竹大叫:“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着呢!沈公子怎么会看得上你这个有夫之妇,你别再费心思,使媚术!” “两位小姐可曾瞧见什么?” “还用看么?沈公子刚刚不是才离开这里?”尹竹叫嚣。 “你们怎么知道?难道你们跟着他不成?” 尹薇、尹竹早得到大太太的命令,叫她们注意身份,不要与沈君谊接触,但很显然,她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大太太由得她们胡闹,定是明确了那个意思。至于老太太…… 楚乔烟刚刚想到这儿,眼角便瞅见大太太和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来了。她本是好心提醒尹薇尹竹,不料二人无视她的眼色。 “我们跟不跟着他不关你的事,以后你离他远点儿,他是我们的,还轮不到你!”尹竹无视身边丫鬟赫然苍白的脸色,大声叫嚣着。 那静园入口,大太太脸色冷得可以结冰。楚乔烟不理会两人,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不料尹薇竟然伸出脚绊了楚乔烟一下。跌倒在所难免。楚乔烟做好的心理准备,腰上却突然多出一只手臂,耳边传来低低的担忧声,“你没事吧?” 那边,大太太扬手就是两个耳光,尹薇、尹竹始料未及,有些傻呆呆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太太。 尹荣和楚乔烟也没想到大太太出手那么狠,竟然一下子就留下五指印,皆愣住了。 尹竹率先回过神,眼眶里闪着委屈的眼泪,咬咬牙看了看大太太,盯着楚乔烟道:“不要脸,勾引沈公子,又勾引荣哥哥……” 她话没说完,脸上又落下一个耳光,这一次打她的却是尹荣。而且是当着大太太和老太太的面,另外还有一位女子。那女子穿着淡雅黄|色碎花褙子,肌肤雪白,脸颊透着红光,眉如远黛,眼似秋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古典美女的典雅韵味。 尹竹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哭着跑开了。尹薇狠狠瞪了楚乔烟一眼,也不说一声就追着尹竹跑了。 这个插曲暂时算是揭过去,大太太气未消,尹荣也在气头上,第一次不顾形象挥袖而去。还是这位古典美女出言打破尴尬,她走到楚乔烟身边,盈盈一笑,“雯儿见过表嫂子,今日突然造访,表嫂子千万别介意。” 这么一说,大太太才从气头上回过神,说明雯姑娘的来意。原是尹昭婚事在即,大太太恐二太太忙不过来,特地请了雯姑娘过来帮衬。说起这雯姑娘,也不单是面上看的模样,只因她母亲身子向来柔弱,她便代替母亲管着一家子的大小事儿。颇有些手段和能耐,大太太才临时起了这个心思。 说是临时,楚乔烟好笑,怕是等了好久的机会,大太太大概也察觉出不能一直任由二太太管下去,毕竟以后分了家,这里都是自己儿子的,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要搬出去住的。她再将雯姑娘起来,其意思再明显不过。 奇怪的是,老太太竟然没有反驳,还提出让楚乔烟也协助雯姑娘的工作。这一点楚乔烟就奇怪了,见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才连忙应诺,准备说一些主人家该说的客气话。 她没张口,雯姑娘倒先说了,“倒是妹妹给嫂子添乱了,不懂的地方嫂子要多多包涵。” 老太太神态立刻就冷淡了几分,“什么添乱不添乱的,有你帮衬着凉哥儿媳妇,互相学习才是。” 雯姑娘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是自己心急了些,不觉羞红了脸,讪讪笑道:“老太君教训的是,雯儿受教了。” 态度谦卑,嗓音糯柔,听着极为舒服。楚乔烟看着她,不自觉的就想起贞姑娘来,那位同样是娇娇柔柔的女孩儿,可惜…… 雯姑娘便在大太太院子里住下来,休息一两日准备和楚乔烟一起理家,不提。 且说尹薇和尹竹,在静园吃了巴掌,怎么想怎么觉得委屈,更气的是尹荣会当着众多丫鬟婆子打了尹竹。两姐妹心中对楚乔烟已经不是单单的不喜欢,而是恨,那天晚饭,两姐妹第一次没有出席。老太太心中一叹,吃过晚饭后,便同大太太说起大老爷信中的意思。 “……如今京城是一潭被搅浑的水,大老爷也摸不清形势,好在大老爷在礼部,那些争斗倒是可以避免。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结果如何,对咱们尹家来说,都是大事。凉哥儿如今又是这般,早晚要继承爵位,以后一家子的生计光靠爵位那点俸禄如何过得去?不求大富大贵,也需得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三老爷不成气候,二老爷不适合为官,且以后都要分家单过,指望不了他们两位叔叔,凉哥儿能靠的就只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妹妹。”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太太怎么会不明白?老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横竖就是一年之内的事儿,到时候尹薇和尹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 心疼女儿,到底没有心疼儿子多些,何况女孩的婚事向来都是有父母做主。那沈君谊固然难能可贵,苦就苦在他是商。任凭商人如何大富大贵,地位到底不比官宦之家。 二来,大老爷向来看人都是准的,有大老爷在京城细细挑选,也不见得会差到哪儿去,何况尹薇和尹竹都是嫡出,尹家又是世袭爵户。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也不是难事儿。 老太太和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没有人,倒是尹薇身边的丫头经过,见四下无人,走到窗户底下听到了一些。回去后立刻将听到的话告诉尹薇,因为不全面,加上尹薇心里原本就惦记着楚乔烟,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归结到楚乔烟身上。 顿时心里恨意扩散,一整夜都想着如何让楚乔烟出丑。 第二天同尹竹商量对策,两位小姐在房间里嘀咕了一上午,才一副诡异地走出来。 而这一天又发生了一件事,说是二太太娘家哥哥的继室偷了房契,偷偷买了,又将家里值钱的金银首饰卷了,同外面的汉子连夜逃走不知去向。李老太爷一气之下,口吐鲜血,昏迷不醒。李老爷悲痛欲绝,只搂着继室留下的六岁孩童大哭。 楚乔烟听了嘘唏不已,金玉颇为感触地道,“那李家原本也是显赫之家,初时一座宅子就将半条街占去了,这才三代,就落败成这副模样。” 真可谓,创业容易守业难,再大的家业,如果子孙后代不争气,也是守不住的。 好在,总算留了一个男丁,但后面路却艰难了。 第四十五章:旁观(1) 老太太受了楚乔烟的晨礼,叫琥珀搬来锦杌赐坐,便道:“如今李家出了事,这些天多帮衬着你二婶子。”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太太、雯姑娘到了。” 瞧吧,真正想帮衬的人来了。楚乔烟不觉勾起嘴角,只见两名丫头撩开帘子,雯姑娘搀扶着大太太走了进来。 大太太脸色挂着几分不虞,雯姑娘也一副悲切姿态,向老太太作揖完毕,立刻拜见了二太太,好生安慰了几句。 熟不知二太太面上平静,内心却暗潮汹涌,不管雯姑娘是真的担心她,还是同情她,总之二太太的感觉就是雯姑娘嘲笑她! 尹家三房,大太太当年陪嫁不少,少说也值两万两银子,还不包括田地铺子。三太太礼单上的东西就值一万两,只有二太太,那李家原本也有钱,却被子孙后代败得七七八八,凑了一万两的陪嫁,也不知掺了多少水分,这些年二太太欺上瞒下也帮衬了娘家不少。如今李家彻底败落了,她不可能依傍娘家。 以前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如今这般,她心里怎么不恨?因为楚乔烟想到这一点,所以在得知出事后,也装作不知道。 二太太渐渐止住哭声,哽咽道:“我那哥哥如今也不知去了哪儿,留下一个五岁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也怜悯的紧,明白二太太话里的意思,“如今钦哥儿也要四岁了,两孩子年纪相当,也都到了启蒙的年纪。你就在东府收拾一个院子出来,配上两名丫头,两名小厮,明年开春就一同读书习字,也有个伴儿。” 老太太这么说,那李家孩子的吃穿用度便用官中的银子了。大太太闻言,眉毛轻挑,却也没有反驳。二太太又代替娘家哥哥感谢了一回,也不知是羞愧还是真的难过,刚刚止住的哭声又响起。 雯姑娘见这般,心想估计今天就要开始帮衬二太太主持中馈,想到她在尹家当家几年,尹家上下大多都是她的心腹,要先一步拉拢关系。遂又起身安慰二太太,亲昵的好像自己是她的女儿般,言语之恳切,神态之逼真,若生在现代,夺个奥斯卡影后都没多大问题。 不多时,连夜寻找李家父子两下落的尹荣回来了,“……在城外寻到外公,舅舅也寻到了,送到庄子上去了,准备就在庄子上设灵堂。” 想来李老太爷已经没了。 “怎么能去庄子上?你且去东街买一座两进的宅子,灵堂就设在那边,往后李家孩子长大了也有个住处。”老太太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尹荣一脸疲倦,眼睛布满血丝,听了老太太的话,连忙去办、老太太叫住他,“这些事交给孙管家吧,你先去休息,然后去把贞姑娘接回来。甭管以前如何,到底是她的至亲,叫她别担心,横竖有你和你娘撑腰。” 尹荣、二太太又谢了老太太一回。正好沈君谊和尹凉一同来了,听说要买宅子,沈君谊连忙说他也想在东郡置办宅子,以后在东郡开了分号,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于是沈君谊给老太太请了安,也随尹荣一同走了。 尹凉也想去,老太太一瞪眼,他乖乖坐下。 屋子安静下来,老太太闭眼沉思,颇有些精力不足。大太太坐在软踏上,雯姑娘站在她身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尹凉不知想什么去了,面上懒懒散散的,眼神却透过窗棂子,落到窗外苍黄的天空中。 二太太低头抹泪,想到昭哥儿的婚事,明明好端端的,却半路杀出这样的事儿来,唯恐耽误了。 隔了半晌,老太太终于睁开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二太太问道,“昭哥儿也快回来了吧?” 二太太听老太太问起,顿时眼睛一亮,点点头道,“最多十来天就到了。” “也好,虽然有了媒妁之言,两孩子也看对了眼,但你是做母亲的,这件事最后还得你做主。不要忙,慢慢来吧,有了充裕的时间,也好多请些客人。” 二太太愣住,似有些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也不看她,接着道:“这些天就由大媳妇暂时主持中馈,孙子媳妇跟着学习一同料理。你回娘家那边帮着你哥哥料理亲家老爷的丧事,等这些结束了,再筹备昭哥儿的亲事。” 二太太这一次是彻底呆住了,老太太这是间接剥夺她当家的权利。心里一时怨恨起娘家来,不能帮忙也就算了,还要添乱! 雯姑娘毕竟是外人,又是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原本就不好。老太太说要大太太主持中馈,如果大太太要主持中馈,这些年也轮不到二太太了。老太太这么说,不过是给外面人一个说法,至于大太太要如何主持中馈,要用什么人,她自然不会过问。也就是间接的,允许雯姑娘插手尹家的事了。 雯姑娘虽然低着头,但也掩饰不了她眼里的喜色。但凡心里装着其他事,也就不会注意太多隐藏在背后的事儿。 至于老太太的意思……尹凉扭头打量了楚乔烟一眼,对于她平静如水的神态有些好奇。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大太太便交代楚乔烟回去休息,下午就同雯姑娘一起去二太太那边。 尹凉虽然看着很好,毕竟受了伤,这两天也乖觉了没有外出,便和楚乔烟一同回静园。跟着楚乔烟的金玉知道尹凉有话说,又想到那件事的厉害,便拉着银玉远远落在后面。 其实楚乔烟也在想老太太的意思,她明明是要自己当家,怎么突然就把权力交给雯姑娘了,难道她也有那个意思?可自己目前的身份怎么说也是尹家长媳,这么做不是打自己的耳巴子? 还是,想到这里楚乔烟心里一寒,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这几个月她好不容易养了些肉。眼下这般,怕是要少出门为好。 尹凉见她想的入神,眉头一会儿松开,一会儿蹙着,贝齿咬着嘴唇,白皙的脸庞隐隐约约能看到细小的血管,真正别具一番娇媚之态。不觉得,就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忘了。 眼看到了静园,尹凉连忙回神,依旧是慵懒纨绔的模样,“这些天你就旁观吧,少说话,不做事。”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楚乔烟一跳,扭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我们明不明白不要紧,关键是看别人明不明白,反正你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 本来楚乔烟也是这么想的,但听了尹凉的话,暗暗腹诽偏偏要反着干。 回到静园,尹凉一头扎进书房便再没出来,楚乔烟又休息了一会儿,用了午饭,二太太身边的以冬来请她过去。 “大太太那边可通知了?”金玉好奇一问。 以冬冷哼一声,嗤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别人家的事儿,她乱操心,真不知心里有什么企图!” 因为走在楚乔烟后面,楚乔烟便没有听到这话。金玉一笑而过,雯姑娘到底也比贞姑娘强吧,她这么做也说得过去,毕竟是外人,二太太又是长辈,怎好用请的? 楚乔烟到的时候,雯姑娘正和二太太对账本,外面院子站着许多人,都是尹家的管事婆子们,见她来了,纷纷行礼。 雯姑娘见到她,笑道:“嫂子来了,快上茶。” 井然一副主人做派,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楚乔烟认出来是大太太的陪房周妈妈,管着大太太屋子里的事儿,也是尹家有资历的老人。反观楚乔烟,就差了一截,身边就一名丫头跟着,还是二等丫鬟。 以冬得了二太太的意,要压一压雯姑娘的风头,便亲自请楚乔烟落座,又亲自去斟茶,还没送到就被另一人抢了去了。 “少奶奶先喝口茶吧,有些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学会的。”言语不卑不亢,竟然是老太太身边的王妈妈,尹家大管家王守权的姐姐! 王妈妈一到,外面站着婆子们立刻低头私语,有些还偷偷打量楚乔烟一眼。雯姑娘面上虽没什么,眼神却忽地黯然,连忙起身笑道:“是我心急了,想着二太太精力有限,便早了一点儿过来,眼下才刚刚开始。” 这王妈妈虽然没有管事头衔,但在尹家的身份绝对比许多人高,即便是太太们见了她也都以礼相待的。可见她对老太太来说的重要性,她出面便是代表老太太出面的意思。 楚乔烟诧异之余,打量起王妈妈,但见她穿着深蓝色返金印花褙子,外面套一件同花色比甲。头发绾了个圆鬓,戴着几只成色不错的翡翠簪子,手腕上各一对赤金万字寿镯子,下面穿着黑色襦裙,身形丰满富态,容貌和蔼,若是走在大街上,还会让人误解是哪家的太太。 这样的人站在自己身边,楚乔烟不惊讶都不行。 第四十六章:旁观(2) 以冬不等二太太示意,就搬了一张锦杌来,王妈妈也不坐,就站在楚乔烟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屋子里的人,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威严,高人一等的身份却适当地表露出来。但目光落到楚乔烟身上时,连同姿态也低了,恭恭敬敬的。 王妈妈已经如此客气,那些满肚子精虫的管事婆子,自然跟着转了十八道弯。说起长媳这个身份,在府里本来就比二太太和三太太高,以前因为少奶奶身后没有人撑腰,大家便没将她放在眼里,现在老太太明显站在少奶奶这边来了,众人自然不敢像以前那么怠慢。 但这雯姑娘也不是没有后台的,她代表着大太太,大太太以后便是尹家的主母。可长媳依旧还是楚乔烟,除非楚乔烟因个什么缘故不在了,才有别论。地位高一点的婆子管事,已经隐隐约约悟出老太太的意思,只是还没有确定。 那些地位相对低一点的管事婆子,自然是看自己的上司行事。 而楚乔烟,也是在王妈妈出现后,才隐隐约约明白了老太天想法。对于这种弯弯道道的做法,她一点儿也不赞成,但她也没想过改变,就入乡随俗吧。 “这些我原本就不擅长,还是得靠雯姑娘才行。”楚乔烟浅笑道,放下茶杯。 二太太一开始就看不惯雯姑娘,如今王妈妈来了,正好解了她心头之恨。说什么她精神不济,她还年轻着,怎么就精神不济了,这不摆明了诅咒吗?人家正经人都没说什么,她却猴急的好像自己藏着掖着她的东西了! “好了,还是先认人吧。”二太太朝以冬打了眼色,以冬会意立刻将外面的婆子管事请进来。 平时不知道,原来尹家就管事婆子都这么多,楚乔烟惊讶了一把,果然有钱人家不一样,就是现代那些超有钱的也不见得有这么多下人。不,这些还是体面的管事婆子,比一线下人少了很多。 回事处、厨房、采办处、账房……部门不少,可以组成一个小国家了!楚乔烟人没记住多少,见识却长了不少。就是出生不错的雯姑娘,此刻也露出一分羡慕之色。再看看楚乔烟一身一品红衣裳,不觉眼红,陷入沉思。 大约半个时辰,才认完了人,婆子管事纷纷退下各忙各的,王妈妈依旧没有走。 接下来便是对账了,因为有王妈妈在,二太太也就不用顾忌大太太,让楚乔烟坐在正中,雯姑娘坐在旁边,又故意将账本挪的远离雯姑娘。 楚乔烟看了一会儿,二太太讲的口干舌燥,雯姑娘却聚精会神,一会儿看着账本,一会儿看看二太太,认真的就像个三好学生。 王妈妈嘴角泛起冷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雯姑娘,她穿着淡黄|色碎花比甲,下面穿着浅绿色湘裙,头发绾了个双鬓,带着一只赤金扁簪,耳发编了辫子,看上去很精神,也异常别致。 再看少奶奶,一身一品红天丝锦衣裳,外套一件胸前开领比甲,虽无头面首饰,难得的是她身上那一股沉着稳重的气质和气派,已经不知不觉中将雯姑娘压下去了。 以前怎么没有发觉?王妈妈不觉思索起来。 趁着一个空挡,楚乔烟忙道:“二婶子也讲得够多了,反正天天都在府里的,我们有不懂的地方再找二婶子讲解吧。” 雯姑娘也反映过来,笑道:“都是有旧例的,想来也不会出错。” 两个人,同一个意思,但听在耳朵里就是不同的感觉了。二太太本来也讲得不耐烦,但雯姑娘听得认真,她不好说什么。如果没有楚乔烟打断,说不定就是讲到天黑,雯姑娘也不会说什么。如此,在二太太心里,楚乔烟一下子就变得善解人意,非常称心起来。 她似乎没有听到雯姑娘的话,朝楚乔烟笑道:“也是,反正我早晚都要回来。” 雯姑娘闻言,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却有些讪讪的。 从二太太屋里出来,正好碰上刚回来得尹荣,尹荣见到楚乔烟微微一愣,因为心里有事,只点点头就去了二太太屋里。 东府到主屋还有一段同路,雯姑娘便说起刚刚的账本来,主要是她也注意到楚乔烟没有认真,所以才想通过王妈妈,把自己如何认真的话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借此机会博得老太太的喜爱。后面又有大太太撑腰,她觉得自己更能胜任当家一事。 “……如此算起来,府里每月的开支在一千二百两左右。” 雯姑娘心算非常好,楚乔烟很是惊讶,府里多少人,管事多少,小厮多少,喂马出行的壮丁多少,一等丫鬟多少,二等三等丫鬟多少,每处月例多少……诸如此类,竟然全部记了下来,当然也可能不是今天下午才下了功夫。 单就这份用心,着实令楚乔烟汗颜。 王妈妈一直送楚乔烟到了静园门口,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细细观察楚乔烟的神态。刚刚雯姑娘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也只露出了一点儿惊讶,也算是沉得住气的! 王妈妈回到老太太屋里,便将今天所见所闻都禀明了老太太,因说道,“……想是少奶奶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二太太对雯姑娘似乎有些不满,这样的话,就有着雯姑娘闹腾去吧,但凡没有那个心思,也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老太太略点了点头,“你冷眼瞧着凉哥儿媳妇如何?” 王妈妈想也没想,脱口道,“以前倒没看出来,少奶奶沉着冷静,举手投足皆不俗,若要她主持中馈,不用学也会极好。” 老太太乐呵呵的,“大老爷看人从来都是准的,只是那之前,我们亏待了那孩子。” 王妈妈劝解道,“什么亏待不亏待的,没少吃也没少穿的……” “你是不知道,以前她身子一直不好,莫怪大太太、二太太有那心思,就是我,哎……如今好了,她心思通透了,只望他们小夫妻能和和美美,早日让我抱上重孙子。” 王妈妈便说了一些应景的吉利话,不提。 再说二太太,雯姑娘和楚乔烟走后,她便去了为李家新办的宅子。尹荣办事效率快,一切事宜已经办妥,又叫了马车婆子去将贞姑娘从庄子上接回来。 二太太见了李家老爷,自己的亲哥哥。一夜之间,竟是满头白发,四十多岁此刻看上竟好像五六十岁的人。精神萎靡,形态消瘦,衣服也多有褶皱,还有几道口子,跪在灵堂正中,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 尹荣不忍多看,拉着二太太出来,嘱托道,“此事对舅舅打击不小,母亲记得说话要婉转,莫刺激了舅舅。宝哥儿如今才五岁,表妹尚未说亲,倘若他去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原本没什么,却让二太太心思一通,她对自己娘家人还没有对钱的喜爱多一分,眼瞧着哥哥也是不中用了,撒手一去,贞姑娘和宝哥儿不就落在她这个姑妈身上了? 顿时悲伤全无,有的都是心疼,长叹短吁,再无别的心思。这里的一切都有秩序地进行着,她的心思便回到尹家来,不觉握紧双拳,定要雯姑娘出丑不可。 第二天卯时楚乔烟就被金玉拉起来,银玉找了另一套天丝锦衣裳服侍楚乔烟穿上,又将老太太送的头面拿出来,楚乔烟皱皱眉头,让金玉随意梳了个流云鬓,也佩戴什么头面首饰,就起身往东府去了。 因为是临时代理,回事处也就不用改动,反正这个时候二太太和尹荣也去了李家,也就不用回避什么的。 天才蒙蒙亮,楚乔烟忍不住打了个阿欠,她原本不想采纳尹凉意见,但也真的没有心情去做什么后勤部长,反正熬日子吧,有空想想自己的事业,这些有的没的,别人挤破头想要的,她都可以不要。 她一路行的缓慢,像是散步,金玉也不急,银玉有些忍不住了。这是个难得的出头之日,她不明白为什么少奶奶就是不当回事儿? 到了东府外院通堂的回事处,雯姑娘已经到了,今天她换了一身桃红色窄腰小夹袄,愈发显得婀娜多姿。她坐在正堂上右边,中间隔着一张檀木雕花桌子,左边没人,便是楚乔烟要坐的地方了。 管事婆子也都到了,满满站了一个院子,见楚乔烟来,纷纷让道问好,声音此起彼伏。 雯姑娘面上依旧含着适宜的微笑,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握住,方才她来的时候,这些人可不见得有这么热情。 今日与别日不同,所以大管家王守权也在,楚乔烟落座,他便让身边的小厮将对牌呈上。这些对牌就相当于总经理签字确定的文件,有了这东西才能去各处支取东西。 楚乔烟将对牌递给雯姑娘,笑道,“今日就由你做主吧,我跟着学习。” 雯姑娘略推辞一番,还是接了。然后传管事婆子进来回话,过程有些无聊,不外乎今天要买什么东西,要送什么礼,要准备什么什么的…… 雯姑娘每样皆要问个明白仔细,偏生这些管事婆子又没把她放在眼里,何况平日二太太皆不会细问,中间又有油水可拿,如今这般,更不得众人之心。 第四十七章:出事 众人心中不快,她看在眼里,便立刻改正了,后面的都只略略问了问,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天已大亮。楚乔烟的肚子不合宜发出抗议声。 “昨天二太太特别交代了,雯姑娘和少奶奶的早饭就送到这里。不知少奶奶是想在这里吃,还是回静园吃?”说话的是以冬,二太太特别留下来给楚乔烟使唤的。 楚乔烟摆手道:“我还是回去吃吧,一会儿来找雯姑娘。” 雯姑娘怕大太太惦记,随后安排了一些事,也回大太太那边去了。 后勤部长果然不是人干的工作,想她在现代,哪天不是睡到七点半起床?眼下却是五点就要起床了! 吃了早饭,楚乔烟哈欠连连,金玉本想劝少奶奶多少做做样子的,眼下也不忍心了,服侍楚乔烟躺下补眠。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寒气逼人。金玉翻箱倒柜地把冬衣找出来,烧了碳熨平整,时间一晃便是一个时辰。 屋外尹薇叫嚣声把楚乔烟惊醒,金玉已经早一步出去了,楚乔烟整理衣服时,她进来说了外面的事。 “尹薇的奶娘早上在荷塘滑到落水了,二小姐嚷着少奶奶偷懒没有过去查看,那边的阶梯上很多泥巴……” 金玉话没说完,尹薇和尹竹已经红着眼怒火冲天地进来了,两人拽着楚乔烟说是要去大太太那边评理。两丫头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路拽着就往外走。明明有另一条路可走,尹薇和尹竹却拉着楚乔烟绕了一圈,眼看就要到了荷塘,楚乔烟心中感觉不妙。 果不然,到了荷塘,尹薇和尹竹已经把后面的丫鬟婆子甩开了,两姐妹用力一推,噗通一声,溅起水花立刻打湿了两姐妹的裙摆。 已经渐渐入冬,水里的温度可想而知,楚乔烟脑袋被冷水浸泡,也清晰起来。真是歹毒啊,年纪如此小,心却如此恨。如果是以前那副弱不禁风的身体,这一落水,定要大病一场的,何况在医学匮乏的古代,就是一个小感冒也可能要了人的命。 楚乔烟会水,但她很快发现,她的腿抽筋了,僵硬的根本无法动弹。岸上,尹薇和尹竹狠狠瞪着她,“是不是只有自己体会了水的滋味,才知道你的疏忽可以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 尹竹得逞地笑道:“别管她了,我们慢慢去叫人。” 说着,两人转身就走,后面赶来的丫鬟婆子都不会水,即便会,也没有谁敢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下水。眼看着少奶奶浮浮沉沉地挣扎,金玉大哭起来,嚷着找人。 那边,沈君谊听见叫声赶来,脱了鞋子就要下水,却已经有人先一步跳下去了。这个时候,楚乔烟全身都呈现麻木,也不知喝了多少水,刚刚还清晰的脑袋,这个时候都有些迷糊了。心里却忍不住冷笑一声,自从她来到这里,便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上次是贞姑娘,这次是尹薇和尹竹,原来自己是这般的令人生厌啊。 可明明这些都不是她所愿的,穿越,重生,尹家的种种,从来都不在她的预料之内! 倘若就这样睡过去,醒来的时候会不会是另一番天地?或者说,她又回到现代,毕竟只是从楼梯上摔下去,应该不会死的吧? 视线开始模糊,耳膜嗡嗡作响,有一道声音强迫性地闯进来。 “醒一醒,别睡过去,先喝口热汤……” 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苍黄灰暗的天,天空中还飘着淅淅沥沥的雨,另外看到很多张脸,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张永远一副玩世不恭的脸。还有金玉…… 到底还是在这个世界啊!楚乔烟幽幽叹口气,闭上眼。 金玉哭道:“大夫还没来么?” 尹凉抬头四处张望,见大伙儿都围着看热闹,不禁怒吼道:“都死了不成,去请大夫来啊!” 这些人几乎没有看过大少爷生气,现在这么一吼,只呆呆愣住了,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沈君谊匆匆道:“我已经叫小厮去请大夫,现下还是快扶嫂子回房换身衣服……” 换衣服,对,他怎么忘了呢?还需要热水,泡个热水澡好驱寒。沈君谊话未说完,尹凉抱着半昏迷半清醒的楚乔烟飞快地往静园去了,因为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有想过掩饰,故而速度非常快,像要飞起来一般。 沈君谊略显吃惊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落水应该不会受伤才对,怎么他身上有血迹? 余下众人,除了金玉反应过来,赶着去静园,其他人还呆呆地站着,没有从大少爷的怒吼中走出来。 即便是府里当差十几年的老人,也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他,那浑身上下透出的寒冷,神态中的威严凌厉,好像一瞬间就换成了另一个人。 此刻消息尚未传到老太太哪儿,尹薇、尹竹先去了大太太屋子里,说楚乔烟没有督促下人,导致荷塘阶梯湿滑,奶娘落水,现如今还没有醒过来。她一边说,一边哭,尹竹又在一旁帮着说,说的大太太怒火旺盛,原本就等着有个由头让楚乔烟彻底放手,现下正好是一个机会。 而这个时候,老太太也得到了楚乔烟落水的消息,毕竟估计着两位小姐的名誉,只说是她不小心才落水的。 大太太到了静园时,老太太已经在屋子里了。楚乔烟换了衣服,金玉正喂她喝热滚滚的姜汤。 大太太一瞧这场景,心里估摸着,就听见老太太对雯姑娘道:“不是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安排给下人就对了,怎么一大早的,那荷塘就连着两个人落水?” 原本还暗中窃喜的雯姑娘,顿时面色一僵,低低地应诺。 尹竹见状,叫嚷道:“姐姐的奶娘也落水了,分明是她偷懒,没有督促下人!”她指着楚乔烟,非常的理直气壮。 老太太面色难看,洞悉一切的眸子透着寒光,“是不是你们闹腾你们嫂子去看,你们嫂子才落水的?明知那地方湿滑,还拉着你们嫂子去?” 尹薇、尹竹不说话了,委屈地眼眶微红。老太太一向是疼爱她们的,对她们从来都是慈爱,别说训斥,就是脸也没红过,而如今,就因为楚乔烟,她们两姐妹不但挨打,还挨骂。心中怎么不恨?就差没直接去把楚乔烟掐死。 老太太目光淡淡扫过大太太,眼里已经有责备之意。大太太也意识到是尹薇、尹竹闯了祸,当下冷着脸训斥道:“娇惯坏了,你们两姊妹回去面壁思过,直到大老爷回来。” 尹薇、尹竹身边的嬷嬷丫头上前要拉着两姊妹走,忽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妈妈神色慌张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小丫头,三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是奴婢监督不严,纵了下面的人,请老太太太太赎罪,此事只因奴婢之过,怨不得二小姐和三小姐。” 两个小丫头早吓得七魂失了三魄,怕因此而被撵出去,大胆的丫头哭着道:“往常是卯时三刻妈妈就下来指派事件,今日晚了半个时辰,奴婢们没有得到差事,也不敢乱动,才……才没有及时打扫荷塘积水。” 那妈妈几番使眼色叫小丫头住嘴,小丫头只低着头自顾说着,浑然不觉。雯姑娘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她知道这些人都明里暗里怪她早上占用的时间太多,心中一时又是气恼,又是急躁,只拿眼睛看着大太太,希望大太太为自己说些话。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雯姑娘一眼,才对下面跪着的三个人道:“你们且下去把荷塘附近好好打扫一番,今日只因大太太和孙子媳妇第一次管理官中庶务,错不在你们,安心去吧。” 三人连忙磕头谢恩,相互搀扶着出去了。 尹薇这才意识到自己报复楚乔烟不成,反而给大太太添了麻烦,当下没说什么,乖乖走了。尹竹见她走,也跟着走。路上,尹薇一直沉默不言,尹竹也不知何故,半晌才听到二姐姐道:“凭什么所有的好事儿都让她霸占了?!”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楚乔烟,尹竹也会意,想到方才在静园,大哥那要吃人的眼神,不禁后怕。却冷哼一声道:“也不一定,大哥哥经常不在家才不知道她以前的事儿,若是知道了,大哥哥怎么会看得上她。我们等着看好戏吧,可惜现在不能出门,以后一定要让她好看!” 第四十八章:能离婚吗? 楚乔烟头昏沉沉地难受,又好似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那个世界母亲站在百花丛中向她招手,她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拽住,她根本动弹不了,想叫喊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记得差点儿落泪…… 烛光明明灭灭,摇曳出一室冷清。金玉透过门缝往里面瞧,摸了摸泪拉着银玉走开。 楚乔烟睁开眼,呆呆地望着纱帐上的承尘,有一瞬间恍惚不知所在,肩膀被人剧烈的摇晃,那声音直直传入耳膜,说的什么她却听不清楚。 “……你就这么放不下他么?非要随他去?!” 带着悲愤的质问,楚乔烟茫然无措地扭头,眼 长媳第10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前的人是谁?为什么模样那么凶?难道不知道她骨头都要散架了? 沙哑至极的嗓音从干渴的喉咙蹦出来,“别摇了……” 随着身体镇定,远远的传来四更天的鼓声,楚乔烟一瞬间清醒过来,她还在这个世界,眼前这个人是尹凉。 尹凉见他醒了,终于松了口气,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含着笑意,体贴而温柔地问:“要喝水吗?你发烧了,要多喝水。” 说起起身去倒水,怎奈脚有些麻,一时没站稳,颀长的身体一下子扑了下来,好死不死地趴在楚乔烟身上。 楚乔烟低低地唔鸣一声,脑袋昏沉沉的,思路却清晰了,加上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潜意识地用脚踢,想踢开胸前的障碍物。按理说,生病的人力气不大,何况又是体弱的女子,但就是不怎么大的力气踢到命根子上,也会疼的叫人受不了。 尹凉面容扭曲,脏话在喉管处打了转,生生咽下去,只趴在楚乔烟身上动不了。鼻息下缭绕着一股幽香,身体下是滚烫娇软的身子,那疼要命的命根子却不知悔改地……在这个时候有了反应…… 奶奶的,尹凉暗地里咒骂一句,偏过头想看看楚乔烟怎么样的,只见她满面红光,别具一番娇媚之态,加上楚乔烟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尹凉身体的反应她怎么会没察觉出来,一时间尴尬地不知如何。 这个时候,白天的种种她已经想起了七七八八,知道是尹凉及时将她从荷塘里救出来,然后为此还骂了尹薇和尹竹一顿,好像还和大太太吵了几句。算起来,昨天也多亏了尹凉,但如果就因为这一件事就让楚乔烟原谅尹凉之前的作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为自己刚才的举动道歉,那还是有可能的…… “那个,对不起啊,你能站起来吗?” 好吧,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喜欢得了便宜卖乖的,尹凉就属于。他扭曲着眉头,“不行,很疼。” 咬牙声,“你给我站起来,立刻马上!” “真的很疼,躺一会就没事了。”哀求声。 疼?如果真的疼的站不起来,还会有反应?楚乔烟不是男人,也多少了解男人那点儿破事。 “你真的不起来?” 闭上眼摇头,坚持到底的结果是…… 命根子又被踢了一脚,比刚才的力道更大,尹凉一下子跳起来,捂着疼痛的地方,咬牙道:“你这个女人真狠心,我是你男人,你把那里踢坏了,就等着一辈子守活寡去!” 守在门外的金玉和银玉听见动静,连忙敲门询问。尹凉听见,连忙躲到净房去了,想等着痛过去后才找楚乔烟算账。 “进来吧。”楚乔烟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金玉、银玉推门而入,左右不见大少爷,才连忙从炉子上端来一直热着的药服侍楚乔烟服用。 银玉好奇问道:“怎么不见大少爷?” 楚乔烟没有回答,喝了药簌了口,又让金玉倒杯茶来。金玉递茶水的时候,低声道:“大少爷一直守在屋里不许我们进来,这会儿少奶奶醒了,他怎么不见了?” 金玉并非真想知道大少爷的去处,而是想间接地告诉少奶奶,大少爷一直守在少奶奶身边。金玉不是楚乔烟,她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大少爷能彻夜守在少奶奶身边,心底到底是在乎少,希望少奶奶能原谅大少爷。 楚乔烟怎么会不明白金玉的意思,乍听到尹凉一直守着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暖和的,但想到那天尹凉叫唐筠宁当众脱她的衣服,那点儿温暖立刻消失的没影。 净房中,尹凉聚精会神等楚乔烟说话,可等了半晌也没见楚乔烟说话,撇撇嘴走了出来。 金玉和银玉看到他也不奇怪,只是他去了净房都没换身衣服,还穿着原来那件。 楚乔烟也是这个时候才看到尹凉衣服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殷红一大片,着实有点儿触目惊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她还想活命,不想被牵扯,语气便有些急:“怎么不把衣服换掉?” “我这不是留着给你看嘛,为了救你,我受伤了。” 那件事说起来也只有金玉、楚乔烟和尹凉三人知道,银玉不明所以,紧张兮兮地问:“严不严重?” 尹凉一挥手屏退两名丫头,还大言不惭地道:“这里留给我吧,你们下去休息!” 金玉想留下,但又怕银玉不肯走事情败露了,只好拉着银玉离开,临走时还去柜子里找了一套衣服送到净房,又嘱托尹凉快些换了,免得被人看见了不好。 金玉。银玉走后,尹凉便去净房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处理了一下伤口,回来时发现楚乔烟已经闭上眼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忍不住细细打量楚乔烟。楚乔烟睡了好几个时辰,这个时候已经全无睡意,尹凉灼灼的目光很想直接忽视,但又忽视不了,不得已睁开眼,没好气地道:“你不想要命,我还想要命。” 她指的就是东宫通缉犯这件事,尹凉呵呵傻笑,摸摸下巴问,“忘记以前的事了?”问完就后悔,觉得自己太唐突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委屈,他都可以不问以前,不计较她的过去,她怎么就一心放不下呢? 楚乔烟却有些恍惚了,以前她在另一个世界,虽然没有父母疼爱呵护,却凭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唯一失败的就是对男人。帅的丑的,她怎么就遇不上一个好的?眼前这只,拥有一副好皮囊,却也绝对不是良人。 然后就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想到每天喝着清淡米粥,勉强能填饱肚子,后来这身体的丈夫回来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再后来她才知道,如果是单单的纨绔还好说,偏偏还惹了天大的事儿! 东宫太子,北信王,这些都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人物,他怎么就那么有本事,偏偏惹上他们? “能离婚吗?”楚乔烟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尹凉有瞬间茫然,深邃的眸子很快闪动着火苗,刚刚还笑嘻嘻的,立刻摆出千年寒冰脸,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想和他双赴黄泉,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同意!” 楚乔烟讶然,这又是哪门子的事儿?但想到自己在力气上肯定会输给尹凉,所以明智地保持沉默。而尹凉觉得,她这是默认,顿时心里怒火更胜,恨不得挖开她的胸膛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隔了半晌,气氛才缓和了一些,楚乔烟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反正你都可以让人当街脱了我的衣服,可见我不过白占了尹家长媳的位置,再说了,我与谁共赴黄泉与你何干?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怕什么?” 尹凉所有的怒火都被最后一句话给浇灭了,已经死过一次,他知道就在他回来之前,楚乔烟命悬一线。 楚乔烟也不抱可以离婚的希望,毕竟这对尹家对楚家都是一个笑柄,下堂妻在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生存的空间,所以即便是属于这个世界另类的唐筠宁也从未想过,而是费尽心机把自己不如意的相公,改变成自己如意的。 这个话题暂且打住,楚乔烟不想再提了,觉得有些累,便闭上眼眼神。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使得屋子里愈发显得幽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尹凉突然郑重其事地问:“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迷迷糊糊中,楚乔烟道,“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为何非要原谅?” 其实他们两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楚乔烟没有赶尹凉出去,就放心大胆地睡了。尹凉傻乎乎地守到天亮,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第四十九章:雯姑娘当家 夜里,二太太从李家回来特地来探望了楚乔烟,寒暄几句嘱托她好好休息,临走时阴森不明地说了一句话,“雯姑娘也安生不了几日了。” 楚乔烟没往心里去,真正个专心养病,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尹凉时常在眼前晃荡,欲言又止的,楚乔烟直接将他忽视,倒看得金玉唉声叹气,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算是雯姑娘给楚乔烟的补偿,将金玉和银玉提升为一等丫鬟,每月月例三两银子,银玉很高兴。静园下面的小丫头瞧着缺了两位二等丫鬟的位置,争相表现,也有找门路当说客的。 一时间,楚乔烟想安安静静都不可能,又忽而想起出事那天,静园那个看好戏的丫头,于是叫金玉把静园所有人都叫来,满满站了一个院子,一眼望去,丫头婆子竟然有二十多人! 楚乔烟从来不知道自己身边就有这么多服侍的,金玉连忙告诉她,“是后来老太太发话,二太太拨了人来,昨天又送了三人。”说着,特别指了指站在最后面,年纪十三四岁的丫头,竟然个个都属人间美色。 二太太,原来还是有打算的。楚乔烟看着三人忍不住掀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那三人知道少奶奶看着自个儿,都垂着头,再也不敢抬头了。 唯一没有见到的就是那天那个丫头,“都到了么?” 金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自她升为一等丫鬟,知道少奶奶把这个院子交给了她,她岂有不尽心的?这两日都让银玉服侍少奶奶起坐,而她将这些人都彻彻底底调查了一遍,知道哪些是老太太派来的,知道那些是大太太安排的,也知道谁是三太太那边的人,自然也没有放过二太太的眼线,如此这般,最后她发现,竟然没有自己可用的人! 楚乔烟今日突然要见大伙儿,金玉以为她要整顿静园,谁知少奶奶竟然没这个意思。只问了一句,便挥手让大伙散了。金玉有些心急,也知道当众不能说什么,跟着进了屋。 再说下面的人,少奶奶的变化他们是最清楚的,面上看着温温柔柔的,手段却厉害,今日突然要见大家。十人有九人心里很是不安,而少奶奶又偏偏什么都没说,越是这样,大伙儿心里越是没底。不多时,大家都各自去找各自身后的人,要讨个主意。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楚乔烟摊手,我压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有手段了? 楚乔烟觉得自己很委屈,望着金玉道:“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撵走了吧?” 金玉蹙着眉头,她也没有好的办法,反正赶走了会来新的,当然新人也有可能已经靠向别人站了。反正没有闹腾出大事,就由他们去吧。 “对了,你还记得那天,尹薇、尹竹来静园时,那个丫头吗?” 金玉一脸茫然,那天她只注意少奶奶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其他。 楚乔烟微笑道:“如今静园一切都交给你了,一定要做到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金玉窘迫地红了脸,连忙称是,又见少奶奶说的这般认真,心里一阵感动。 这日,是李家太老爷送殡之日,按照李家族制,要送往东郡城外的兰法寺停放三天,请九九八十一道士诵经超度,然后葬入李家祖坟。如此算起来,二太太便有四天时间不能回来。 雯姑娘就愈发认真起来,每天早早起床,又新赶制了几套体面的衣服,当然这钱是大太太出的。梳洗打扮无不认真,可即便兢兢业业,该出事的时候还是出事了。 头一件,送往卫家的祝寿礼品就弄错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可偏偏那天被唐筠宁看到了。少不了来到尹家奚落一番,然后拐到静园找楚乔烟说话。 多日不见,一见楚乔烟形态消瘦,就抱着她大哭,什么话都忘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听说尹家现在由外人当家,气得破口大骂,“真是林子大了什么畜生都有,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就叫她来当家?权当尹家的人都死了不成?” 楚乔烟劝不住,又听到她骂道:“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熊样,妄想压人一等,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这唐筠宁可谓这个世界的极品级人物,虽说是小户人家走出来的女孩儿,但人家背后有公公婆婆老公撑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活的相当潇洒。 “好了,你生气做什么?我都不生气。横竖没惹着你。” “是没惹着我,要是惹到了我,我非要她侵猪笼不可,看他们家能不能丢得起这个脸!” 这话自然也完完全全传到雯姑娘耳中,雯姑娘气得伏案痛哭,感觉自己就像个笨蛋,专门拿给人取笑的。大太太好生安慰,又深知卫家目前不能得罪,那卫老爷眼看着就要进京了,再凭着卫老爷的精明,京城这趟浑水他也能挺过去,到时候说不定就高人一等了。 再说了,尹家爵位一旦面临江上易主,随时都有可能被剥夺了去,为此老太太才没有阻止楚乔烟与唐筠宁交好。 大太太左思右想,也不知该如何安排雯姑娘,毕竟是自己的侄女,亲妹子的女儿,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若是没有楚乔烟横出来,她目前已经是自己的儿媳了。现在这般,能和楚乔烟并肩成为平妻就不错,却又怕委屈了自己的侄女。真正是,千万思路,一团乱麻,却没有一点儿头绪。 这边雯姑娘还没止住哭声,又有人来说,老太太的饭菜不合胃口。 雯姑娘连忙下去重新安排,接着又来人……总之这样的大家庭一天的事儿少说也有一二十件,偏偏这一天就有十几件事出了纰漏。雯姑娘反应过来,定是二太太怕丢了当家一职临走时特别安排的。 想通了这一层,雯姑娘连忙回自己房间,找出自己值钱的金银首饰,叫小丫头给二太太身边的几个重要人物送去,这才安了心坐下来。 不多时,那小丫头回来,东西也全部退回来了,“她们说不能收姑娘的东西,若是被发现了都要撵出去的,就是老太太身边的王妈妈也从来不敢收什么的。” 雯姑娘再也没有主意了,一整夜没睡,第二天盯着黑眼圈去了东府,随便回了事,已经没有以前那种热血沸腾的心情。 以冬站在角落里冷笑,雯姑娘也不过如此,还没有二太太有能耐,也妄想当家?二太太精心策划,大少爷欠下这个人情,看他怎么还? 而这个时候,老太太又宣布了一件事,说楚乔烟身子不好,要去观音寺祈福,顺便小住些时日,还说了些家里乱糟糟的,她走了也能清净几天。等她们回来,大老爷也该回来了。 这天寒地冻的,老太太也不听众人规劝,择了一个日子,几辆马车载着楚乔烟和尹凉走了。老太太这个决定让大太太也乱了阵脚,深知她老人家不满雯姑娘,再看雯姑娘,眼睛红肿的像桃子,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可怜,偏生尹凉看都不看她一眼。 哎…… 第五十章:老太太发怒 看着一大家子,又紧接年关,事儿又多,她真是无从下手,免不了又劝着雯姑娘继续,对此还许下承诺,若是凉哥儿有意,她也中意凉哥儿,会努力争取一个平妻的位置。 雯姑娘听了这话,连忙道:“姨妈休得再这么说,雯儿只是来帮衬姨妈,并未有其他打算。” 大太太知道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又想到自个儿以前多有暗示,如此才耽搁了雯姑娘的亲事,如今过了年就十六了,也没看上人家。一时,心里愧疚难当。改了口道,“你姨父身在京城,那地方多得是好人家,等他回来,我便与他说让他多留意些,还有明年春闺,指不定会出现多少青年才俊,总有好的。” 雯姑娘眼里闪过一抹失落,随即垂着头佯装羞涩。 大太太看着欢喜,以为自己后面说的话雯姑娘欢喜,也就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了,等着大老爷回来一定要提一提的。 当然,大太太不会再放任雯姑娘单独理家,而是亲自坐镇。可下面的人都知道大太太是不理事的,也就想法设法地糊弄她,虽然有她在,却一样出了一些事。 这日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伴随着细雨,只在屋顶上留下一片雪白。慧姑娘带着礼品来见三太太,一进尹家大门,就觉得各处乱糟糟的,心里疑惑,见了三太太的面忍不住问了一句。 三太太冷笑道:“能怎么着,二嫂子不在家,大少奶奶病了,老太太带着大少奶奶去了观音寺,如今是大太太和雯姑娘理家,没有短缺一日三餐就不错了。” 慧姑娘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心想大太太怎么容一个外人当家,却不用三太太,想来就是因为这个老太太才离开的吧? “表嫂子生病了?” 三太太呷一口茶淡淡道:“大概也是大太太授意的,我听底下的人说是尹薇和尹竹将少奶奶推下荷塘这才病了的。” 慧姑娘大吃一惊,半晌才道:“她们,她们真下得了手?表嫂子那么娇弱的人!” “可不是呢,也怪那沈公子,无缘无故去了静园,尹薇、尹竹去静园说了些不干不净的话,大太太打了她们,就是尹荣也看不过去打了尹竹一巴掌,也许是两姐妹心里记恨少奶奶也不一定。” 慧姑娘嘘唏不已,亏得自己及早收拾了心思,否则还不知道怎么着。这个话题便打住,三太太问起慧姑娘,“你也十五了,亲事说了没有?” 女孩儿都不好意提这样的话题,可三太太与慧姑娘亲戚情分是长辈和晚辈,相处的却像朋友。慧姑娘也不是扭捏作态之人,红着脸点点头道:“父亲向母亲提过一个人,如今上京赶考去了,说是高中的话就回来下聘礼。” 三太太一听,知道不是凡夫俗子,笑道:“你是有福的,总会过的比我好。”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想什么去了,眉头打成死结。 观音寺在东郡城十里之外,依山傍水,环境优雅,只因是冬天,百草衰竭,万物萧条才湮灭了大好风光。 那天午时经过一个小镇,众人下来找了干净的客栈用了午饭,老太太休息一会儿说有些东西忘在家里,回去又麻烦,不如就在镇上的集市上买一些,便列了单子交给尹凉,她先一步走了,叫尹凉和楚乔烟买好了再赶去。 尹凉看着单子傻笑了好一会儿,心里明白老太太是故意安排他和楚乔烟独处的,可惜老天不作美,偏偏下起雨夹雪,天气冷的要命,怎么忍心让楚乔烟跟着自己一块儿出去? 安顿楚乔烟在房间里休息,留了金玉在一旁服侍,他领着几名小厮去置办东西。大约一个时辰回来了,身边还跟着沈君谊。 楚乔烟有些日子没瞧见他,还以为他走了。 沈君谊说了由头,原是有一批货物到了,他这些天置办宅子,又处理货物才略显得忙碌,然后拿出一件银鼠围领貂皮大氅,要送给楚乔烟,说是这些日子多亏了她们的照顾。同时又拿出一件颜色略深,款式简单做工却精细,同样的貂皮大氅送给老太太。 “原是要送到府里去的,结果老太太不在,在下又赶着要回老家,便赶着跟来,没想到会半路上遇见尹兄,倒省的去观音寺了。” 言辞如此恳切,不收似乎不好,可楚乔烟心里总有不舒服的感觉,觉得沈君谊这个人太不简单了。 尹凉也轻轻皱了皱眉头,笑道:“怎么还要你破费……” 沈君谊笑道:“尹兄若不收就是看不起在下,明年开春了在下也不好意再来了。” 如此这般,尹凉只好代替老太太收下了,楚乔烟的那件,他却推辞了一番,结果还是没推辞掉。 送走沈君谊,尹凉看也没看那件大氅一眼,直接叫金玉收起来。然后安排马车继续上路,这个冬天,楚乔烟也添置了几件冬衣,这样的大氅却没有,眼下赶路正好用得上,偏偏大少爷那意思是不准用。金玉很不明白,盯着那包袱看了又看。 楚乔烟闭目养神,其实她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又不能佛了老太太的意思,想着在静园闷得慌,不如出来走走看看。便撩开帘子看外面,远山已经蒙上一层薄薄的雪花,如同罩着一件雪白纱衣,别具一番韵味。 不多时,已经抵达观音寺,门厅冷清,像这样的天气也不会有人来的。寺庙里的道姑将楚乔烟迎进暖房,老太太已经在里面休息多时了,见他们夫妻两人来了,才起身坐起来。 接着,她脸色一下子冷的能结出冰来,王妈妈见状屏退所有丫鬟婆子,独留了楚乔烟和尹凉、老太太三人在里面。 楚乔烟不知是为何事,但到底明白出来不是为了祈福,而是,看样子似乎是要躲避什么?而她老人家的目光又死死盯着尹凉,看的尹凉都不自在起来。 “看你做的好事!” “啪”的一声,连同一个包袱和一张通缉犯画像被老太太用力仍在地上,浑浊的眸子透着威严,“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的,你打算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那包袱没有打开,但看着应该是衣服之类的东西,再看那张大胡子画像,估计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尹凉没有说话,别开脸不敢看老太太。楚乔烟也不知该说什么,心底隐隐约约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你就暂时住在这里,等风头过了再回去,如今你老子还不知道,倘若他知道,看不打死你,那时候我也护不了你了,只可怜我的孙媳,跟着你这样的人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有……”老太太目光落到楚乔烟身上,责备地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你是从京城来的,京城的事儿难道你不清楚?越是在这样的风口上,越是应该远远地避开,既然发现了就该叫他好好儿呆在静园,没事就别出去!” 这么说,这东西是有人故意送到老太太手里的,所以老太太当机立断决定带着他们离开? “眼下已经到了年底,事情大概会慢慢平静下来,只希望你别再惹出其他事端就好!” 尹凉紧紧抿着嘴唇,老太太又训斥了一会儿,语气越来越严厉,尹凉忍不住反驳道:“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没有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输赢!” “你!你还狡辩!”老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儿没顺过来,楚乔烟连忙走过去帮她顺气,嗔怪地瞪了尹凉一眼。 尹凉恹恹的,垂着头,半晌才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我读书习字不如尹荣,习武练功不及尹昭,空有个尹家长子的地位……” 突然,他抬起头,失望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发狠地道:“你们等着看吧,我会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说完,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老太太慌了神,抓住楚乔烟的手急急道:“你快去把他劝回来,千万别再出岔子了!” 第五十一章:尹昭 在昏黄的苍穹之下,背影呈现出一道隐忍的落寞。 楚乔烟摇摇头立刻甩掉莫须有的想法,尹凉怎么会落寞,他每天都很忙,就只有受伤这段时间才安分了一些的。 感觉到后面有人靠近,尹凉没有回答,淡淡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你不是也看不起我么?和那个人比起来,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楚乔烟一直不知道尹凉提起的那个人是谁,而且身边也没有谁能问出来,楚乔烟不想计较这些,她也不想有楚乔烟原来的记忆,“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别的地方,不用刻意去满足别人的看法而忽略了自己的思想。” 其实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她不想让自己代替别人活着,就要变成别人,她始终是她。 尹凉半晌没说话,楚乔烟看着山下面的风景,错落有致的寺庙厢房,间隔着一棵棵松树,翠绿的颜色,是天地间最亮丽的风景,不觉看的失神。 “你想死啊,怎么不带伞!” 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楚乔烟一大跳,忍不住回头吼道:“你不知道人吓人要吓死人吗?” 尹凉耸耸肩,“大白天的,又是在寺庙里,你怕什么?莫非你做了亏心事?担心菩萨不会保佑你?” 楚乔烟气的咬牙,“做错事的人是你!” 说完就后悔,在原来的世界,她楚乔烟之所以要那么努力的表现,就是为了让父亲另眼相看,嘴上说不在乎自己的父亲会怎么看,但哪个孩子不希望得到家长的表扬?尹凉也是,他也希望得到所有人的赞赏。 抬头,尹凉神色有一点儿黯然,见楚乔烟看着自己便笑道:“我没生气……” 话没说完,安静的地儿又响起一道声音:“大哥!”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略显激动地看着他们,又朝楚乔烟作揖,“嫂子。” 这人?楚乔烟皱眉,明显的不认识,结果这个小动作被尹凉看到了,心里忍不住疑惑。尹昭是今年六月去的京城,她应该是认识的,怎么会一脸茫然? 再看楚乔烟,她神色已经恢复一贯,微微点了点头就小鸟依人地站在尹凉身边,尹凉心头一乐,“二弟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尹昭笑道:“原是打算直接进城的,结果前面的人回头说已经关了城门,想着也不急,就到这里来歇一歇。” 楚乔烟原来不知道,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他就是二太太的另一个儿子,和尹荣是双胞胎,但模样却真的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两张脸找不出一点儿相同的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 尹昭被楚乔烟看的有些不自在,朝她笑了笑道:“怎么不打伞站在这里?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刚刚远远瞧见,还以为看花眼了呢!” 尹凉拍拍他的肩膀,努努嘴暧昧地笑道,“你说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是观音寺啊!” 尹昭会意,方正的脸有些僵硬,笑容也显得僵硬,让楚乔烟很不自在,然后明白了尹凉话里的意思。顿时胸口气闷,脸颊绯红。这个尹凉,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两兄弟前面走着,一边说着话,楚乔烟乖巧地跟在后面,十足一个贤惠妻子典型模样。 “……京城闹得很凶,我借着筹备婚事就回来了,反正是个不怎么重要的岗位,也不见得有人眼红。大伯和三叔也是要回来的,大概就快到了……”尹昭说的很忧愁。 尹凉接着道:“老太太也在,一会儿你先去见见他,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前不久李家太老爷过世了,二婶子和尹荣这些天都忙着丧事。”并没有说李家彻底落败的话。 尹昭闻言,面露悲色,也不知是他经常没有别的表情还是怎么着,总之感觉脸部有些扭曲。再想想他同胞的弟弟尹荣,真正是天壤之别啊。尹荣给人感觉彬彬有礼,且属于难得的青年才俊。而尹昭,很高,很壮,整体线条僵硬,即便笑也感觉笑得很冷,除了一双眼略显深邃有神,其他地方很一般。 这个人真的和尹荣是双胞胎?楚乔烟忍不住又是一阵怀疑。 尹昭去见老太太了,尹凉才对楚乔烟道:“听以前的下人说,二婶子怀孕的时候肚子很显,老人家说必定生的是女孩儿,也不知怎么的,最后生出来竟然是一对双胞胎。” 这话让楚乔烟忍不住要去遐想,二太太的确是生了个儿子,但也不一定是双胞胎,所以他们才长得不像。可楚乔烟记得有人说过,当初二老爷迎娶二太太的时候,发誓不会纳妾,二太太才答应嫁给他。既然如此,就不用担心生男孩女孩的问题了。 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尹凉见她想的入神,笑道:“你放心吧,不管你是生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楚乔烟自然没好脸色,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自己房间。尹凉厚脸皮地跟着进来,牛皮糖似的缠着楚乔烟,“要不咱们也生个孩子吧,这样就算我那天不小心死了,你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了。” “你死了正好,我改嫁!” 尹凉觉得有冷风吹在自己脸上,傻呆呆地望天,然后无比幽怨地说,“那,我还是不要死了。” 楚乔烟强忍着笑意,金玉进来禀报:“老太太找您和大少爷。” 楚乔烟立刻收起心思去了隔壁,尹昭坐在对面的软踏上,神态有些拘谨,“……她是刁副都尉的女儿,这事也是刁都尉自己提出来的,她女儿我也见过一次,老太太定会喜欢的。” 老太太笑道:“我喜欢与否不打紧,关键是你母亲,他一手将你抚养长大,操了多少心,以后成家了可要好好孝敬孝敬你母亲。” 尹昭应诺,两人见楚乔烟和尹凉进来,方才打住话题。老太太似乎还在生气,也不看尹凉,招手让楚乔烟过去,然后道:“我们也住不了多久了,隔两天就回去。这一次三老爷也要回来,家里事儿多,你婆婆未必忙得过来,你回去好好帮衬着。” 接着斜斜看了尹凉一眼,淡淡道:“你也不必回去,就呆在这里,到时候也好接你父亲和你三叔。” 老太太活了一把年纪,难免有些惜福和多疑,原本担心尹凉的事情败露,现在听昭哥儿说京城那边北信王和太子斗得激烈,已经无暇顾及什么通缉犯,所以才略微放了心。 大家说了一会子话,尹凉、尹昭退出去了,老太太留着楚乔烟,说起这包袱里衣服的来源。 “……晴明是留不得了,你自个儿想个法子将她弄出去,最好让她别把这件事说出去。” 老太太说的很郑重,楚乔烟听得心惊肉跳,如果要一个人不说话,那就必须杀人!楚乔烟怔怔地,晴明或许也是无心,她发现问题及时告诉老太太,这原本没错的,可她明明已经被楚乔烟软禁起来了,又是怎么样把东西送出去的? 老太太见她这样,知道是心慈手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你方要知道,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心腹人物,不管此人人品任凭如何可信,都该给自己留一手,有些事还是别让外人知道的好。亏得你事先已经做了准备,否则……” 老太太一副后怕模样,楚乔烟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厉害之处,她不过是还没有习惯这个世界处理事情的方式方法。想到晴明,她心里更不忍,如花一样的女孩,如花一样的年纪,却…… 再一次,楚乔烟非常敬佩老太太的思维,她竟然凭着一件衣服就猜出来了。 看着孙媳目光中的敬仰,老太太心情好了大半,笑容也和蔼了,“凉哥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这尹家大大小小上百口人,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楚乔烟就差没跪地膜拜,您老厉害,快赶上神仙了,难怪您老历尽风霜还一如当年! 接着,老太太语风一转,拐到晴明头上,“这件事万不可犹豫,小心酿成大错。” 楚乔烟的心一下子凉飕飕的,她说自己没心没肺,和这些古人比起来,她还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第五十二章:对账(上) 王妈妈探头瞧了一眼,嘴角扬起无奈的笑,转身去了老太太暂且安歇的厢房。 “少奶奶心善也是好事儿,老太太别再操心了。” 老太太深深叹口气,摇摇头道:“要吃了亏才知道后悔,年轻人与我们不同啊。” 王妈妈连忙笑道:“老太太也年轻着,怎么就不同呢?” “你又来消遣我了,都是半身入土的人,如今只盼着儿孙们都有好的归宿。” 禅房慢慢安静下来,窗棂子外雨雪渐渐停了,天幕四合,茫茫一片再无半点儿声响。然而,越过十里,此时此刻的尹府却灯火通明,依旧热闹着。 尹昭送了信回去,说大老爷过几天就到了,连同三老爷也要回来,这边要置办年货,那边各处庄子的管事来会账,还有各处铺子的账本都要一一对过。大太太自己的嫁妆都是交由身边信任的妈妈打理,哪里会这些? 雯姑娘虽然也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儿,但这些却从来没有接手过,自然顾得了东就顾不了西,那些管事接待也怠慢了,惹来不少怨道声。 再者,往年铺子都是交由尹荣打理,这些天尹荣又不在府里,那账本雯姑娘看着就眼花,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心里不免急躁,心情平静不下来,就更加的事半功倍,半日理不出头绪。大伙儿都在下面等着,竟然连晚饭了忘了叫厨子准备。诸如此类,可谓乱成一锅粥。 第二天一早,尹昭回到尹家略略消息片刻,便赶着去了东郡城外李家祖屋。说是祖屋,实际上已经被变卖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祠堂,里面供奉着李家的祖先。 二太太见了尹昭免不了寒暄慰问,又细问了准儿媳的人品如何,尹昭只点头说了一个“好”字。二太太一颗心落下,转眼盯着尹荣,眼下要给尹荣说亲了,心情大好,哪里还有点儿悲伤之意。只盼着时间快点儿过去,她好筹办尹昭的婚事。 转眼过了两天,老太太便带着楚乔烟准备回家。尹凉一路送到寺庙大门口,依依不舍地,老太太只当没看见,冷着脸。钻进马车里才忍不住乐呵呵的,朝王妈妈道:“你看他们小夫妻如今怎么样了?” 王妈妈笑道:“您就等着抱重孙子吧!” 而另一辆马车里的楚乔烟,悠闲地靠在车壁上,怀里抱着个暖炉,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自己这一次恐怕推卸不掉尹家后勤部长这个职位了。又因为听尹昭提起京城的事儿,便想到楚家,说起来也只与楚夫人和楚令晖接触过,但还是会把他们当亲人一般记挂。 这身子的姐姐进宫了,也不知现在是何等模样?楚家又能不能挺过这一趟浑水? 然后,又回到尹家当家一事上来,有些拿不定到底该认真地完成任务,还是浑水摸鱼得过且过? 刚过午时,马车终于进了城,又行了片刻便到了尹家大门口。守门的进去通报,大太太雯姑娘一众丫鬟婆子才迎出来。 楚乔烟猛一见雯姑娘,差点儿没认出来,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怎么就憔悴成那副模样?面色暗淡无光,眼神疲倦晦暗,身子也娇柔了,虽然穿着很体面的衣服,却感觉像丫鬟偷了主子的衣裳。 再看大太太,也不似以往,虽然脸色还是冷冰冰的,却难掩疲倦。 不过是一个后勤部长,怎么就把两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而三太太看着就很好,因为三老爷要回来,她眼里的喜悦根本无法掩饰,本来也年轻,就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和大太太、雯姑娘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将老太太送回屋子里,王妈妈见大太太忘记安排饭菜一事,便不做声下去安排了。楚乔烟回到静园,银玉便急忙赶来汇报情况。 话里话外少不得要旁诽雯姑娘几句,金玉听不下去,在一旁道,“二太太当家几年,府里少不了她的人最多,雯姑娘又是外人,能这样已经不错了。” 银玉吐吐舌头,“大太太可是在一旁看着的,一步也没离开。” 刚说着,琥珀过来,“老太太要少奶奶过去一同用饭,雯姑娘和大太太也在,准备交接一下庶务,少不得要少奶奶辛苦几日,把家里的一切理顺了。” 银玉一听,喜得合不拢嘴,金玉只看着楚乔烟。而楚乔烟,觉得头疼,不用说,这肯定是一个烂摊子。 换了衣裳,又梳洗了一番才去了老太太屋里。大太太陪着老太太说话拉家常,雯姑娘和几位小丫头在东次间摆碗箸,那雯姑娘心不在焉的,手里的碗有几次都没放准,若不是旁边的丫头跟着,少不了要打碎的。 碧蓝在门口守着,见楚乔烟来了,连忙朝里面喊了一声。 老太太摆手,“也罢,先吃饭吧,孙媳身子骨不好,你做婆婆的该多多关心,今天下午就暂且理一下外头的账目。” 大太太点点头,搀扶着老太太去了东次间。 其 长媳第11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他人都用过饭了,桌上就只有老太太和楚乔烟两人,雯姑娘自告奋勇接替了琥珀的位置,站在老太太身后布菜。琥珀体谅金玉一路劳顿,便站在楚乔烟身后伺候。大太太坐在西边的软踏上,默默喝着茶。 屋里安安静静的,大约一刻钟,老太太放下碗筷,见楚乔烟也要放,便道:“再吃些吧,这粥不错。” 楚乔烟也真吃不下了,刚刚回到静园,银玉拿了些点心给她。“我也吃好了。” 丫头们上了漱口茶等物,雯姑娘却在这个时候“噗通”一声在老太太脚边跪下,嗓音有些哽咽,“请老太君责罚。” 老太太连忙叫人扶起她,一边道,“可怜见得,又没做错什么何来责罚?” 雯姑娘只低头抹泪,大太太走过来道,“你也没错,都是我不好,该责罚的人应该是我。” 楚乔烟暗叹:果然是一个烂摊子! 老太太拉着雯姑娘的手,好生安慰了几句,又说了些辛苦之类的话,方才把雯姑娘劝阻,然后又安慰了大太太几句,说起这个儿媳,老太太也不是真不满意,就是有些事拐不过弯,她看着都心急,眼下便指望孙媳了。 丫头婆子收拾了桌上的残局,又上了茶果点心,雯姑娘和大太太也都坐下来了,这才说起家里的事儿。 楚乔烟越听越头疼,人口多事儿就多,还有外面的人,也不知老太太的人还剩下几个。最后,楚乔烟决定,还是得过且过吧,不用特别卖力,反正这些东西到头来也不一定就是自己的。 楚乔烟回到静园休息了半个时辰,这才往大太太院子去,反正是对账,账本送来就可以了。 大管家王守权早已经将少奶奶主持中馈一事传了下去,因大家都知道少奶奶有老太太撑腰,心思就活了几分。到了未时二刻,各处铺子的管事便都捧着账本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大太太特意将正屋一旁略大的抱夏腾出来,叫了两名丫头在里面倒茶伺候,她则坐在正屋休息。 雯姑娘却有些坐不住,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看好戏,她都很想知道楚乔烟会怎么处理这些事儿。如果处理的好,自己也能学着点,倘若处理不好,就不单是她的问题了,如此的话心就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能好过一点儿。 况且那么多账本,楚乔烟一人未必能看的过来。抱了这个心思,雯姑娘就悄悄去了抱夏门外。 此时,各处管事已经都来了,大家相互聊着话题,也没人理睬她。屋子里就只有王守权和几名丫头,楚乔烟坐在软踏上,轻轻喝口茶对王守权道:“我是不怎么擅长的,倘若一会儿有错了的地方,你一定要提醒我,免得惹了他们笑话。” 王守权是个严肃的人,点点头问道:“少奶奶准备从何处看起?” 楚乔烟想了想,布庄这些的账目比较简单,只进货和出货,且不是时时刻刻都进货,出货这些是每天都有的,只需要和进货数目对上就行。复杂的就是首饰铺子,因为还兼着收购零散的东西,俗称当铺,只是这铺子里是卖出去就赎不回来的,又与当铺不同,所以账目就复杂一些。 最复杂的应当属于酒肆。原本老太太产业是没有的,后来二老爷用官中的银子开了几家酒肆,也属于官中,这些原是尹荣打理的,又不会存在大的问题。 第五十三章:对账(下) 王守权去喊了那处的管事进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得敦厚老实,穿着也朴实,看着不像管事,倒像是体面一点的下人。 那王守权听楚乔烟说了前面的话,心里就有几分嘀咕,这首饰铺子的管事最是个实在人,也是和王守权一同从京城来的,属于老太太的人。他向来仔细,账目很少出错,昨个儿雯姑娘也仔细看过了,没有发现问题,王守权也已经做主收了银子,入了帐。 楚乔烟略略翻了翻他呈上来的账目,然后微笑着招手让王守权过去,指着一处道:“这里的数目和前面的对不上,差了一百两银子,不知是何缘故?” 然后就翻到前面又指给王守权看。王守权暗暗吃惊,这么不明显的地方,少奶奶竟然略略一看就看出来了。而立在下来的那个管事,此刻忍不住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 楚乔烟又笑道:“这里是差了一百两,可延续下去到了下个月,就差了两百两,如此一年可差了多少?好在问题出在这几个月,所差不算多,最后到上交银子的时候,就没有发现问题么?” 王守权拿过账本翻了翻,果真相差了四百两。 那管事连忙道:“老奴心里也犯糊涂,看了几次账本都没看出来,如今少奶奶指出来,老奴才知道……” “那差的银子是何处来的?”王守权问道。 那管事苦着脸,“能怎么来,用铺子里周转的银子补上了,想着回去仔细查查,看问题出在何处。” 楚乔烟就不说话了,将这件事交给王守权去处理。 此刻,门外其他管事都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一个个都唬的愣住了。大家素来知道那管事是老实巴交的人,根本不存在乱做账贪银子的事儿,这样都被少奶奶找出了问题,那他们? 这其中也有像那首饰铺子管事一般的人,也有贪钱的人,前者倒只是略略惊讶了一下少奶奶的眼力,后者就有些站不住了,有几个趁着人多溜出去换账本。 于是,剩下的人楚乔烟也不自己喊了,就轮流进来。有些账目清楚一目了然,有些混乱却依旧能看出头绪,楚乔烟一一审过,有问题的提出来,没问题的就叫他们散了。来往不过半个时辰,已经审了一半。 雯姑娘看着里面的情景,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一面仰慕楚乔烟的能力,一面嫉妒她的地位。暗地里忍不住嘀咕,若不是有老太太撑腰,这些人对她和对自己又有什么差别? 正忙着,银玉进来禀报:“少奶奶,外面房忠家的来了,要回话。” 楚乔烟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产业,自己的东西啊,当然比较心急了。“叫进来吧。” 那刚刚进来的管事一听,随即松了口气,连忙站到一旁。 房忠家的还有一身深蓝色打扮,不过是换成了袄子。不卑不亢地将账本递给楚乔烟,就站在下面,回道:“京城那边来了五人,前天就到了,因少奶奶不在府里,就暂且在宅子里住下。今日打听少奶奶回来了,奴婢就过来看看,问少奶奶何时过宅子去?” 楚乔烟听她说完才翻了翻账本,主要是为了看看到底又多少银子,然后才道:“就劳你多多照顾了,眼下到了年关,他们也是要回去过年的,休息几日就回去吧,至于账目,你暂且帮我收着。” 然后将账目递给房忠家的。 房忠家的惊讶地道:“姑奶奶不细看么?” “你就代表我看看吧,另外赏些过年钱,再办一些这边的特产一并带回去,到时候给楚府也送一些。” 房忠家的应下,又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王守权知道楚乔烟不是喜欢摆谱的人,见房忠家的走了,忍不住问道:“少奶奶当真放心把账目交给下人?” 楚乔烟看着他,声音不大不小,笑道,“王管家是通世的人,明白的道理自然比我多的去了,我只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王守权闻言微笑,目光淡淡扫过下面的人,这些个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贪钱财,仗着主子的身份在外干别的营生的,但都是因为身后有别的主子撑腰才这样。 对于下面的账目,楚乔烟就是只略略看看,找几个不要紧的问题,也把这些人给唬住了,去王守权那边时,大多都不敢再隐瞒什么大的账目,只得贪一些小钱。王守权也并没有叫这些人丢脸,大家都留了后路,往后就看个人造化了。 至于楚乔烟的眼力,毕竟是现代人,以前上班少不了要看各种各样的报表,有些经验是慢慢积累来的,有些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 转眼已到了酉时三刻,天色渐渐暗下来,各处的灯笼逐渐点亮,最后一位管事离开后。楚乔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金玉唬的连忙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少奶奶,王管家还在呢!” 楚乔烟见伸懒腰不成,就打了几个哈欠,这个金玉没法阻止,眼睛下意识地扫过一圈,发现众人都低着头才放了心。 只是,依旧守在门口的雯姑娘却看见了,冷哼一声暗道:“京城书香门第养出来的女儿,也就不过如此。” 这话自然酸的掉牙,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其实她非常嫉妒楚乔烟。 楚乔烟回静园换衣裳,王守权便去了老太太处,老太太听完王守权的话,只叹道:“也就使了三分力,这孩子心里还有疙瘩。” 王守权不解,在他看来少奶奶已经非常厉害了,端坐一两个时辰,面上始终带着笑,却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看账本虽有些漫不经心的,却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 这下面的管事有几个是清白?或许她心里已经有数了,若是与二太太比起来,不知强了多少。所幸她是大少爷尹凉的妻子,尹家长媳。倘若她站在二太太的位置上,就是掏空了老太太的产业,也未必有谁能发现。 老太太看了王守权一眼,目光带着淡淡的无奈,王守权也算是老资历的人,能坐在尹家大管家位置上十年不倒,能力可见一般。只是,他未必就是真正的能人。“你得空再揣摩揣摩这些账本,你就能发现问题所在了。” 楚乔烟有一点是做的非常好的,她不急不躁,哪怕发现大数额的假账也能淡定自如。然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令人难以琢磨,所以那些管事才有了惧怕。可她偏偏将那些大数额的假账忽略了,只提了一些小的和一些不起眼的。 老太太想着又是一阵叹息,朝王妈妈道:“这孩子心思太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们以前的做法?” 王妈妈连忙安慰道,“老太太也别急,只要大少爷与少奶奶和好了,问题就都解决了。” 老太太摇头道,“只怕没那么简单,这孩子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一直推脱,这次也是我坚持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而结果你也看到了,她根本就是在敷衍。” 王妈妈皱着眉头,沉思一会儿道,“到底是比以前好多了。” “我也晓得你的意思,二儿媳妇这些年也捞了不少银子,我不计较也是因为二老爷和荣哥儿这些年确实辛苦。我的那些产业若是没有发展成今天的规模局面,这一家子也未必还有这样的日子。只是……” 老太太打住没继续说下去,王妈妈也不敢问。只在心里琢磨老太太的话,她说大少奶奶只使了三分力,这三分力就已经达到如此好的效果,倘若全力以赴呢? 第五十四章:二太太的打算 老太太也点头同意了,虽然看贞姑娘时眼色不好,到底体谅她年幼丧母,如今家道中落,等过了年,就将她送回去。李老爷是她的父亲,虽不是个东西,她也到底该尽尽孝道。 如此,楚乔烟就不用再继续理家,正暗地里高兴,二太太竟然亲自找上她,热情地寒暄几句,神色黯然下来,声音也带着浓浓的悲伤。 “……贞姑娘也是可怜的,摊上那样的父亲,如今年纪也一天大似一天,亲事还没个着落,倘若她父亲再撒手一去,三年守孝,到时候还怎么嫁得出去?”说着,伤心地摸了摸泪。 楚乔烟心中一震,贞姑娘如何干她楚乔烟什么事儿?难道,二太太还没有放弃要让贞姑娘来抢她长媳的地位? 二太太一边佯装擦泪,一边偷偷拿眼睛观察楚乔烟的神色,见她皱眉,接着道,“如今她也快十六了,哥哥是眼看着就要去了的人,以后……哎,十八岁,一般人孩子都会跑了,她还怎么嫁得出去?” 楚乔烟想想,这身子也十多岁了,不是一样还没有孩子?难道,二太太这是在提醒她该生孩子了? 二太太见楚乔烟不说话,就一鼓作气地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贞姑娘如今也没多大的心,与其到时候嫁给不知道根底的作为滴妻,倒不如给凉哥儿做妾,她也是聪明的人,知道这是少奶奶您可怜她,到时候必定会好好服侍你。” 楚乔烟懵了一下,原来二太太打得是这个主意?那贞姑娘还真的打不死的小强,竟然还没有死心!说她到时候会感激她,谁会相信? 楚乔烟笑道:“怎么能委屈了贞姑娘,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女儿,为人妾岂不叫人笑话?” “笑话,现在还有谁不笑话李家的?”二太太说着叹口气,“我也是脸皮厚的,拿着这张老脸做人,也不管别人怎么说了。” 楚乔烟心里很不舒服,古代家庭三妻四妾的并不奇怪,可她是现代人,她很难接受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那种感觉就像晚上睡觉,身边多出一个第三者,虽然目前她都是一个人睡。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几个老婆,就说尹家三位老爷吧,除了三老爷有几位姬妾,大老爷和二老爷可都只有一位妻子啊。楚乔烟盯着二太太,眼睛咋也不咋的,二太太有些不自在,心里正打鼓,突然听到楚乔烟道:“这事你去和尹凉说吧。” 二太太一惊,试探地问,“你不反对?” 楚乔烟耸耸肩,如果尹凉有这个心思,她反对也没用,何况,她始终觉得尹凉如何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她是一点儿为人凄的感觉都没有的。 二太太喜滋滋地走了,好像她有把握尹凉一定会同意似的。 接下来几天,二太太就忙着准备年货,一边还要筹备尹昭的婚事,虽然累的连喝水的功夫都没,却仍旧精神抖擞的,见人就笑眯眯的。本来嘛,她要升级做婆婆,这本来就是一喜,等媳妇生了孩子,她就是奶奶了。还有二喜,尹昭成亲,尹荣就没有推辞了,她一想到这些事结束就要给尹荣物色媳妇,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地晚上睡觉都在笑。 四天后,尹府大门外停了几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原是大老爷和三老爷回来了。当然,尹凉也回来了。 二太太得了空的第一时间就找到尹凉,把自己的意图说了。没想到尹凉立刻板着脸,阴暗不明地问:“二婶子的意思是,她同意了?” 这个她,指的当然就是楚乔烟。 二太太连忙点点头,笑道:“大少奶奶点了头,不过她说要你同意才……” 话没说完,尹凉已经风一般地跑的没影,二太太疑惑地皱皱眉头,暗怪自己太直接,应该先说说其他,最后再说这件事嘛。 话说尹凉冲到静园的时候,楚乔烟正在换衣服,大老爷回来,她该去请安问好的。可衣服还没整理好,那尹凉就一把抓住她的衣领,脸色黑的吓人,深邃的眼眸更是盛满绯红的怒意,咬牙切齿地,“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我是你男人,你就这么急巴巴地要把我推给别人!” 楚乔烟穿着一件银鼠围领小袄,领口有些紧,尹凉力气又大,她只觉得呼吸困难,脸也憋得通红,哪里有闲心去想尹凉话里的意思。一边想抓开尹凉的手,一边支支吾吾地求他松手。 金玉和银玉都呆住了,见楚乔烟脸色有些紫红,才连忙跑过来,一左一右拉着尹凉,急急道,“大少爷快松开,你这样少奶奶会没命的!” 银玉哭着说了几遍,尹凉只冷冰冰地盯着楚乔烟,那眼神似要吃人一般,更不会理会银玉和金玉。 金玉急的快哭了,眼睛瞄到桌上的茶杯,想了没想就拿起来,朝尹凉扔过去。许是太急切了,茶杯打偏了,只落到尹凉身后,然后“啪”的一声碎了。 接着,众人眼前一花,又是“啪”的一声,竟是尹荣打了尹凉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才彻底将走火入魔的尹凉打清醒了,得到解脱的楚乔烟只弯腰扶着椅背咳嗽,一声一声的像敲打在人心里。 尹荣脸色也冷的吓人,双手握拳,指骨泛白,“大哥,你太令我失望了。”说完,他转身一手扶着楚乔烟,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尹凉就这样看着他们,呆呆的,似乎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心里明白,楚乔烟,他的妻子,她心里始终没有他。 他眼神有些狼狈,也有些无错,却也能注意到金玉和银玉眼里的神色,她们和尹荣一样,很失望,对他非常失望。 然而,他笑了。这样的眼神对他来说应该早就麻木了才对,可是,他难过。他也有失望的,对这个家失望,对这个家里的事失望。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楚乔烟一个人的咳嗽声,好半晌那声音才渐渐低了。楚乔烟的模样也很狼狈,衣服有些褶皱,头发也散落了一些。但她的眼神却清亮,清亮的就像清水洗过一般,一瞬间就能让人沉沦进去。 “你到底发什么神经?得了疯狗病啊!” 这是楚乔烟的质问,唯一不同的是,她眼里没有失望,只有不满和责备还有一点点恨意。 第五十五章:大老爷和三老爷 尹凉却笑了,仿佛刚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乐呵呵地道,“不管我得了什么病,一概不许退货。” 这人……楚乔烟现在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厚脸皮,恨得咬牙,只瞪着尹凉。 金玉和银玉松了口气,尹荣来回看了看两人,心口蔓延出一股郁气,也不知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却明白自己该走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别年更冷,那天空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气势汹汹而来。 尹荣呆呆站在院子中央,只抬头望着苍黄而灰暗的苍穹,脑袋里空白一片。跟着他的小厮几欲开口,又因深知荣少爷看着温温和和,却也是难琢磨的主儿,才不敢贸然打扰。 此时此刻,静园中。 楚乔烟坐在妆奁前整理妆容,尹凉靠着床柱子斜斜打量着她。虽然天气冷衣裳穿的多,却一点儿也不显得臃肿,窄腰小袄正好将她盈盈不及一握的小腰凸显出来,再看她扬起的手腕,戴着几根银圈,衬托的愈发纤细了。 眼眸微眯,尹凉已经不止一次责怪自己冲动,想到刚才的事儿,如果他力气再大一点儿,如果不是尹荣那一个巴掌,那她该躺在床上了。 哎!真是个混球! 可这也不能怪他啊,他很生气,气楚乔烟竟然将他推给别人。她是他的妻子,她怎么就那么希望他有别的女人? 金玉放下桃木梳,从妆奁子里取出一套流苏珍珠头面,见楚乔烟没有反对,才一一佩戴上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眼看着她们就要走了,尹凉也觉得是时候道歉了。 楚乔烟不想理他,侧身从他身边绕过去,手腕却被抓住了,耳边响起低沉懊恼地问话,“要如何你才能原谅我?” 金玉扭头同情地看了尹凉一眼,楚乔烟却没听见似的,不着痕迹地甩开尹凉的手,径直走了,金玉只得摇摇头。 北风呼啸,不过一天一夜,天地已经变色。金玉搀扶着楚乔烟,身后几位婆子丫头也紧紧跟着,金玉想劝说的话也不好说出来,只道:“今年冬天好冷。” 楚乔烟混乱的心思被这话拉回来,也奇怪东郡偏南,怎么冬天会下雪?因为是金玉,也就不担心多话会露出马脚,便问道:“往年也下雪吗?” “嗯,不过今年特别早,往年都是腊月中旬才落雪的。”金玉睃了楚乔烟一眼,试探地道,“大少爷很少给人道歉的……” 楚乔烟仿若未闻,盯着前方被打扫干净的羊肠小径,忽见一名丫头冒冒失失地跑过来,“少奶奶,大老爷和三老爷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叫您过去。” 金玉打住话题,一行人很快到了老太太院子。琥珀和朝霞在门口的抄手回廊上站着,见楚乔烟来了,连忙迎上来。见她上着妖红色对襟银鼠小袄,下面穿着深紫色襦裙配一双皮靴,外面披着米色兔毛大氅,知道是新作的衣裳,才放了心。 大老爷,三老爷并大太太、三太太都在,尹薇和尹竹也在,还有尹荣,虽然人多,却不闻一点儿咳嗽声,而大家的脸上,都是同样一种压抑着喜悦的神情。 楚乔烟先拜见了老太太,这才拜见大老爷。大老爷和楚乔烟想象中的模样差不多,留着三寸长的胡子,一双深邃的眼眸不怒自威,浑身透着大义凛然之气,却恰大好处地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 而大老爷,也是一个爽朗的人,虚扶了楚乔烟一把,然后关怀了几句。 至于三老爷,猛一见之下,还以为是个年轻的翩翩少年。肌肤白皙,额头饱满,眼窝深邃,鼻梁挺直,真正的面如冠玉,又穿着玄色袍子,衬托的愈发儒雅。倘若不知他年纪,定是许多少女心里恋慕的对象,不知不觉中竟然把尹荣也给比下去了。 楚乔烟心里震撼了一把,还是福福身拜见了,只是一想到他糟蹋了那么多少女,心里就犯恶心。他伸手要扶楚乔烟时,楚乔烟已经端端正正地站着了。忍不住腹诽: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斯文禽兽大概形容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楚乔烟一一拜见了,老太太便拉着她坐在老太太身边去,所以下面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得非常清楚。尹薇和尹竹对上她还是没好脸色,又顾忌着大老爷在场和上次吃亏的事儿,才没有发作。大太太依旧是一尊菩萨脸,三太太一双眼却是片刻不离三老爷的。 楚乔烟蹙眉,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吗?另外也着实好奇,三老爷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没有被酒色掏空就罢了,居然看着还如此年轻! 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大太太和三太太连同尹薇、尹竹等都走了,女眷中独留了楚乔烟在场。楚乔烟心中嘀咕,怕是要说楚家的事儿了。 果不然,大老爷神色有些凝重,声音也低沉了,“你姐姐目前是安全的,你也别太担心。”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安慰之言,楚乔烟脸色很平静,不管心中如何暗潮汹涌,也没有表露出来。“那我爹他们……” 最担心就是怕被卷进去,身在京城,天子脚下,又是朝廷命官,这一场风波怕是没几个人能避免的?楚家人虽然只见过楚夫人和楚令晖,但她知道在她接受这个身体的同时,连同这身体的亲人也一并接受了。担心,就如同担心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般。 老太太许是察觉出楚乔烟的情绪,握住了她的手,暖烘烘的感觉让楚乔烟的心情瞬间平静。 “楚大人已经接到了下调的文书,开年就要下放了。不过这也是好事,离得越远就越安全。”大老爷的声音低低传来。 楚乔烟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到底还是被牵扯进去了。不过,也如同大老爷说的那般,离得越远就越安全。 老太太突然反手拍了拍楚乔烟的手背,语气也多是安慰慈爱,“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亲家在京城也不是势单力孤的,往后都有机会。何况还有咱们尹家!” 咱们……这两个字很温暖,楚乔烟的心也跟着被温暖了。她朝老太太笑了笑道:“我省的,谢谢老太太关心。” 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尹家人也不都是冷血无情的。 楚乔烟走后,老太太又留了三老爷和大老爷,不过是为了训斥三老爷在京城胡作非为。大老爷也着实气恼了,脸色铁青,又因上有老太太,他不适合过分训斥,才噤声没有说话。 三老爷垂着头,跪在老太太面前,只得全部受了,根本不敢说话。 原来是三老爷在京城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一名黄花大闺女的清白毁了,而这姑娘正是吏部郎中杜大人的三小姐。原是吵着要三老爷给个交待,如今得知三老爷已经娶妻,对方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为妾?即便是庶女,也没有这样的理儿。 给个平妻杜家人自是不会说什么,因为这件事原本就蹊跷,然而如果加上杜大人属于东宫派系,这件事就谈不上蹊跷了。大老爷和老太太气得就是这一点,虽说尹家在京城不算繁鼎,却是大周开国时封的世袭一品大将军,根基摆在那里,即便不如当年,却也是不能小瞧了去的。 大老爷虽有祖上荫蔽,却仍旧坚持科班入仕,又因其为人谨慎,早在三年前便独善其身避免牵扯进来,而做了诸多事。如今却被三老爷给搅黄了,他怎能不气? “你,孽障!”老太太吼了一声,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三老爷虽好色,却也知道这件事的厉害之处,然而他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是那样的人,又着实觉得自己委屈,却也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大老爷连忙上前去帮老太太顺气,一边安慰道,“这件事也有回旋之地,老太太别操心了,儿子会细细斟酌斟酌。” 半晌,老太太才顺过来,又想到尹凉的事儿,怒意又上来了,只觉得自己的儿孙一个不如一个,个个都不叫人省心! 第五十六章:尹秀规劝二太太 因老太太怒意未消,原本要给大老爷和三老爷洗尘的也被取消了,三老爷在院子里各处徘徊,越想越觉得不平,一腔怒火满满地积在胸口里,眼见天色暗了,才回到西府,准备将怒火发泄在三太太身上。 西府正屋早烧了炉子,暖烘烘的,三老爷进来的时候,三太太刚刚从净房里出来,屋子里只留了女婢茶香一人服侍。她穿着单薄的睡袍,领口微开,里面绣花红色肚兜若隐若现,肌肤如雪,暖玉生香,三老爷的怒意消了大半。 三太太见他进来,就连忙贴上来,细语软声地关怀了几句。虽说三太太生的没有二太太漂亮,却浑身散发着一股妍媚之气,柔软的手指再不大不小地使上几分力,那三老爷还怎么把持的住?怒意早去了爪哇国,搂着三太太就往床上去了。 茶香关门之时,耳畔已经响起细细的娇喘和粗重的喘息声。 而这时的东府,二太太因大老爷和三老爷都回来了,二老爷却还没有回来,心里有些不快,不知不觉中就走到尹秀的房间里。 尹秀正靠在东边的软踏上做针线,见二太太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上来,又吩咐丫鬟端茶递水,二太太关怀几句,说了一些体己话,不知不觉就拐到贞姑娘头上了。 尹秀一听,连忙支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忧心忡忡地看着二太太,先问道:“娘果真是为贞姐姐考虑吗?” 二太太叹道:“好歹也是娘家人,又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如今你舅舅那般,她又是女儿家不比男人可以抛头露面的,往后可怎么过活?” 尹秀哂笑道:“女儿知道娘就是心软的,可娘如果真替贞姐姐考虑,就快些打消这个念头。娘这些天是忙坏了,倒不知原来老太太屋里的晴明昨个儿得病死了。” 二太太愣住,惊疑地问道:“这可是真的?” 尹秀道:“女儿再不懂事也不会撒谎,明天静园那边定会传出消息了,到时候也的通知娘不是?” 二太太怔怔出神,半晌又不死心地道:“可我为了少奶奶也做了不少事儿,否则这次对账,她怎么能那般顺利?如果她不顺利,你大伯母怕是有话说了,我也算是帮了她一回,她不会真这么狠心吧?” 尹秀摇摇头,道:“娘太小瞧了大少奶奶,就她那手段,即便不用你周旋,也能应付过去的。其实在女儿看来,这一次她对账多少给了娘诸多面子,倘若雯姑娘不是这般无计,她有大少奶奶一半的眼力,您这次怕是不止丢了当家大权这般简单。” 二太太这回是真的害怕了,她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聪慧过人,虽然身子骨不好,年纪小,却极是通透的。又因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故而对尹秀也没有太多隐瞒之事,如今听尹秀这一番说辞,又想到以前那秦姑娘的下场,老太太不喜欢贞姑娘,还有慧姑娘的退出,就更加信服尹秀的话了。 尹秀见二太太动摇,知道自己的劝说她接受了,便接着道:“依女儿看来,贞姐姐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如今舅舅家大不如以前,眼光自然不能放的太高,中等的人家也是能过日子的。娘也是经常与外人接触,这样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合适的,看上了给贞姐姐说说,她若同意了,娘不过是置办一份嫁妆,在外人眼里也留了个好名声,做姑妈的有几个能做到这份儿上?” 二太太听了连连点头,尹秀又接着劝,“如今少奶奶深的老太太之心,主持中馈是早晚的事儿,与其到时候等老太太开口,倒不如娘自己交出去。这些年娘背地里也办了不少产业,反正老太太在又不会分家,荣哥哥的婚事官中自然会出银子的,至于女儿,年纪也还小,娘现在倒是不用考虑的。只考虑荣哥哥的亲事罢。” 二太太这回没有点头,要她交出当家大权还是有些困难的,尹秀也深知这不能逼,万一逼了二太太,她一根直肠倒不知要惹出什么祸事来。便转了语风笑道:“也不是叫娘现在就交出来,大少奶奶目前似乎根本不想当家,老太太的意思也是不愿逼她的,不过娘要记得,如果到时候大少奶奶有了那个意思,您一定要第一时间交出当家大权。” 说到最后,尹秀的神态严厉了几分。二太太讪讪的,只得点头。这些年也多亏了自己的女儿尹秀在背后指点,二太太才这般顺利的,她自个儿也知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只是不甘心,一想到这些年尹家的开支多是二老爷和荣少爷挣的银子,她就万分的不甘心。 尹秀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一番口舌没有白费,便微笑看着二太太,二太太也想明白了一些,脸上也挂着笑,母女两又说了一些话。 彼时,天已经全黑了。 楚乔烟刚刚用完晚饭,尹凉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气,捧着几株打了花骨朵的梅花,就没事人似的朝楚乔烟笑道:“放在屋里如何?” 金玉连忙去接,不料身后传来楚乔烟淡淡的不赞同的话,“好端端的断了根,它们还能活几天?” 金玉和尹凉的手就那么被晾在半空中,楚乔烟瞧也不瞧去了净房,金玉就连忙跟着去了。留下了个自讨没趣的尹凉。 尹凉撇撇嘴,自己找了青瓷花瓶,添了清水把梅花放进去,然后看了看屋子四周,终于找了个可以放的地方。又摆弄一会儿,嘴角就扬起一抹笑。 楚乔烟出来的时候,尹凉还在梅花前傻笑,她的嘴角也忍不住掀了掀。这小小的动作竟然被尹凉看到了,牛皮糖地贴过来,“是不是闻着很香?这梅花是我去城外山上弄来的,这种梅花都是栽植不活的,只有山里才有。” 然后讨好地看着楚乔烟,楚乔烟淡淡瞟了梅花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金玉笑道:“和少奶奶绣的梅花很像呢!” 尹凉就连忙接了话,“什么梅花,拿来我瞧瞧!” 金玉点头,转身就去找,却半晌没找到,皱着眉头,“明明就收捡在这里面的,怎么会不见了?” 楚乔烟也忍不住皱眉,虽说那帕子不值什么,却是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里面又包涵了自己对生母的思念。便也走过来同金玉一同寻找,两人把柜子都翻遍了,也没见着那帕子的踪影。 尹凉好奇也凑过来,问,“是什么样子的?” “一面绣着梅花,一面绣着花猫,可是怎么会不在了?”金玉自言自语的。 “不会被谁拿走了吧?”尹凉问了一句。 金玉怔住,这屋里是从来没有断过人的,银玉如今也是忠心少奶奶,万万不会拿走少东西。想着叹口气,都怪这两天事儿多,她金玉才忘了查看,便又仔细翻了柜子,却没有发现其他东西少,就是银子首饰也都齐全的,却惟独不见了帕子。 楚乔烟见这般,只当是金玉放失了手,暂且不知在什么地方,虽然急却也知着急也没有用。尹凉却道:“丢了就丢了,把以前的都丢了才是好事。” 楚乔烟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就说不出一句好的! 第五十七章:尹凉的烦恼 唐筠宁来的时候,楚乔烟正坐在软踏上看书,她一进来就被香味儿吸引了,直径走到梅花前,看了半晌才皱着眉头朝楚乔烟道:“你们家的人可真懂得享受,大老远的竟然把梅花搬到家里来了。” 楚乔烟吩咐着丫头上茶,走过来问:“今天怎么有空来?家里没事儿吗?” 唐筠宁立刻苦着一张俏脸,抱怨道:“以前不知道原来我们家有那么多亲戚,这两天婆婆身子不好,就由我来招待那些大老远来的亲戚,累都累死了,今天也找了借口把责任推给了绍翰,我偷偷溜出来的!” 楚乔烟看着她故作忧愁的模样好笑,招呼她坐下,就听见她道:“你倒好啊,天天这么闲着,我倒羡慕起你来了。”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唐筠宁见问,朝楚乔烟暧昧地笑了笑,贼兮兮地凑过来道:“你知道昨天你家尹凉去哪儿了吗?” 尹凉的行踪楚乔烟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见楚乔烟迷惑,唐筠宁笑得更暧昧了,也不怕屋子里的丫头听见,便道:“你家那位昨天找我家那位取经去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绍翰哪里打听到的,你倒猜尹凉为的是什么?” 楚乔烟还没象征性地问一问,唐筠宁自个儿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了,“他问我家那位怎么讨好女子。你是知道的,我家绍翰虽然以前混蛋,可也不招惹女孩子,哪里知道这些,只胡乱说女孩子都喜欢花儿草儿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屋子里多了几株梅花。你是京城来的,大概不知道这种梅花在我们东郡还有一个诨名,叫做‘暗香魂’。” 楚乔烟蹙着眉头,她敢肯定,唐筠宁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可,这梅花就算叫做暗香魂也暗示不了什么,大不了说明尹凉有那么一点儿浪漫细胞。其实,楚乔烟也确实喜欢花花草草,只是对上尹凉,她就控制不住地想挤兑几句。 “我家绍翰可是从来没有送过我这些的,所以我才羡慕你啊。你看看你,每天这么闲着,家里的事儿又有你二婶子管着,如今尹大老爷回来了,你婆婆也不敢给你脸色瞧了,尹凉又护着你,真正羡慕死我了!”说着“哎呀”叹了一声,只拿眼睛瞅着楚乔烟,见她脸色还是那么平静,心里就急得要命。 不管女人如何厉害强大,这辈子都需要一个男人。原本唐筠宁是看不起尹凉的,可这些天尹凉的努力她都从绍翰那里得知了,这个尹凉虽然整日里无所事事,好歹对楚乔烟上心。更何况楚乔烟是他的妻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唐筠宁才急了,替楚乔烟急。 如今,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不管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有孩子了。楚乔烟也老大不小了,倘若继续这么和尹凉闹着,到时候尹家大太太就更有理了,给尹凉屋子里放几个丫头,或者娶几房小妾,等其他女人生了孩子,楚乔烟那里还有地位? 就是没有成为尹凉的人,也有几个那么虎视眈眈地盯着尹家长媳的位置,唐筠宁能不急吗? 楚乔烟听得浑浑噩噩,小妾,尹凉,她好像突然明白了那天尹凉为什么会失控,为什么会那么对待她。他说什么,说——我是你男人,你就这么急巴巴地要把我推给别人。 尹凉,他似乎一直没有别的女人,就是通房丫头也没听说过……他,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楚乔烟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尹凉,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哥,还是那个神态肃穆,说着前线战事的人 长媳第12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或者说,是那个一身落寞站在山头只留下一个卓卓英姿的人。 种种模样重贴,然后汇聚成一张被放大数倍的脸,楚乔烟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 “想什么呢?这么失神?”近在咫尺的尹凉皱皱眉头,然后直起腰看了屋子一圈,结果发现那几株梅花不见了。 金玉为难地道:“卫家少奶奶来了一趟,那梅花她拿走了。” 尹凉脸色黑了一半,金玉看看楚乔烟,又道:“少奶奶拦都拦不住,少爷是知道的,卫家少脾气……” 尹凉一摆手,脸色已经恢复一贯欠扁的笑,凑到楚乔烟身边,“原来你喜欢啊,明天我再去弄几株回来就是了。” 楚乔烟就要发作生气,门口一名丫头进来禀报:“午饭安排在沁芳园,请大少爷、大少奶奶过去。” 金玉就忙着给楚乔烟换衣裳,上妆。尹凉没什么事,就坐在软踏上看着镜子前的人影儿。 然后想到卫绍翰,因为要做父亲他这几天见谁都不忘说上一句,说的尹凉很是羡慕。卫绍翰都把那么彪悍的老婆给镇住了,自己怎么这么失败?楚乔烟看着多文静啊,虽然偶尔会发发小脾气,可和唐筠宁一比较,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哎!尹凉觉得自己做人太失败,竟然连个女人都摆不平,若是说给自己那些兄弟听,怕是没有谁会相信。可事实是,不管他做了什么,楚乔烟都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的力量使在了棉花上,没什么趣儿。 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尹凉蹙着眉头苦思冥想,顿时豁然开朗,二话不说走到门口,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 那些丫头看着有些羞得脸红,连忙到处躲避,那些婆子都不知道大少爷又发什么疯病,也不敢上前说什么。 待楚乔烟和金玉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就剩下中衣,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条。 金玉惊呼一声,急忙躲到楚乔烟身后去了,楚乔烟那里明白尹凉这是唱的哪一出,总之也不觉得大惊小怪,尹凉如果不作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儿,他就不叫尹凉。 “这个给你!” 楚乔烟眼前多了一根竹条,是尹凉递过来的,接着耳边响起尹凉的话,“我知道你气什么,如果你觉得打了我一次也不解气,明天继续直到你气消了为止。” “无聊。”这不是无聊是什么?楚乔烟发现自己跟不上尹凉的思维节奏,这一点当然她自己不会承认了,所以就觉得无聊。 尹凉却拦住她,坚持地道:“你打了就解气了,如果不行,我就把衣服都脱了。” “你!”楚乔烟彻底无语,明明她才觉得尹凉这个人有可取之处了,他怎么那么快就做出一些让楚乔烟觉得幼稚的行为来破坏他自己的形象呢? “快把衣服穿上吧,你这样子像什么话?满院子的丫头都看着。” 尹凉听了,心头一乐,忙去捡衣服,道:“你等等我,我们一同过去。” 楚乔烟看了看院子里好奇的丫头婆子们,实在不明白尹凉到底想什么去了。不过,到底是等着尹凉一同去沁芳园,路上,尹凉低声问:“你是不是不舍得别人看到我没穿衣服?要不今晚我给你一个人看如何?” 第五十八章:过年 就如同唐筠宁说的那般,楚乔烟真的很闲,不过她是此时此刻才明白的。 到了沁芳园,来来往往的人还真不少,二太太的招呼声大老远都听得到,不过是尹家的亲戚,因为这边属于尹家正派系,故而那些旁支都赶在年前来拜见老太太,和祭祀尹家列祖列宗。 有些是前两天就到了的,在外面住着,有些是今天赶来的,还有些去拜见老太太去了,留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拜见过老太太的亲戚,也大多是女眷。所以,尹凉送楚乔烟到了,就拐到男人相聚的地方去了。 所谓沁芳园,实则就是一个接待大批客人的大厅,只见里面香影卓卓,环佩珠簪,着实热闹。只是味道,有些刺鼻。 尹家几代分出的旁支也不少,在东郡的也不算少,但大家各自发展也有了差异,有些家境好的,穿衣打扮就显得华贵。也有些家境落败了的,看着有些小家子气,比如楚乔烟眼前这些就是。 “……大少奶奶这衣裳的料子挺贵的吧?” “若是穿在我家闺女身上,一定也非常好看……” 楚乔烟深知,什么人都可以得罪,惟独这种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对他们好了,他们就张狂了,以后隔三差五地找来。如果对他们不好,还不知会在背后怎么议论她呢!所以,即便楚乔烟不耐烦,也都笑脸陪着,看见晚辈的,少不了要打发一些见面礼。 再有…… “……嫂嫂的珠簪真漂亮。” “……姐姐的手镯也很漂亮呢!” 楚乔烟一咬牙,把头上的,手上的都摘下来,给了这几位小姑娘。虽然有些心疼,不过也很赞赏金玉的先见之明,来的时候,才没有把特别贵重的东西都戴上。 接着就是那些财大气粗的了…… “我家窗帘用的就是这种料子,就是颜色暗了些,正想着过了年就换了……” 五十两银子一匹的料子用作窗帘,这家里绝对有钱!楚乔烟特地看了一眼,那说话的妇人一身珠光宝气,果然是有钱的主儿。 好不容易挨到老太太等人来了,这些女人们才消停。一顿饭倒也吃得热热闹闹,饭后便都去了荷塘看戏,楚乔烟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见尹凉探了几次头,老太太发现了就放了楚乔烟离开。 “每年都这样吗?”走到安静的地方,楚乔烟忍不住问了金玉一句。 金玉笑道:“今年还不算什么,远一点儿的亲戚没来。倘若遇见老太太整寿,远的亲戚就借着过年祭奠上族就把寿礼一并带来了,那才叫人多呢!” 楚乔烟震住,开始佩服二太太了,她一个人还真忙得过来! 刚拐了弯,但见一道白色影子在前面,竟然是贞姑娘。 介于上次贞姑娘推楚乔烟落水后,楚乔烟对贞姑娘就完全没有好感,也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只是不料,贞姑娘竟然看到她们了,不但看到了还一溜烟地跑过来。 多日不见,贞姑娘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光彩,人憔悴了许多,下巴尖尖的,虽然穿着白色风衣,脸色却黯然无光。 就那么跪在冰冷的雪地上,着实的楚楚可怜。 “少奶奶,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我。二太太要把我卖了……”说着哭起来,一手抹泪,一手紧紧拽着楚乔烟的裙角。 楚乔烟正要说话训斥时,身后却已经传来了训斥声: “你说二婶子要卖了你?这话是从何处说起的?二婶子给你说了亲事,怎么就叫把你卖了?她是你姑妈,我们和你可是没有一点儿干系的,你既不相信你姑妈,又怎么能相信我们!” 说话的正是尹凉,他脸色淡漠,声音也极是冷淡。 贞姑娘怔怔望着尹凉,似乎不相信那些话是尹凉说的,她知道尹凉最是同情苦命的女子,原想自己这般求了楚乔烟,就算楚乔烟不同意,尹凉说不定也会同意,即便尹凉不同意,他大概也会明白楚乔烟是多狠心的女子。 岂料,岂料尹凉竟然这么说。又想到姑妈提起的那家人,虽然能过日子,可怎么可尹府比较呢? 一时间,竟然真的哭起来。 尹凉冷哼一声,目光淡淡越过她,落到楚乔烟身上,责备地道:“金玉怎么服侍的?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穿件大氅出门。” 知道尹凉心情不好,楚乔烟也没反驳什么,看了贞姑娘一眼,跟着尹凉的步子回静园去。心里有些不放心,潜了丫头去看看,回来禀报说没看到贞姑娘才放心了。 尹凉见状没好气地道:“对一个人外人你能这般关心,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 楚乔烟撇撇嘴,这会儿有些累,便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也懒得和尹凉拌嘴。只是,脑袋却很清晰,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斜眼见尹凉坐在炉子旁生闷气,又觉得好笑。 “谢谢了。”楚乔烟为方才脱身的事道谢。 尹凉摆摆手,“我也觉得很无聊,过个年也不让人安省的!” 楚乔烟没有睡意,便和尹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两人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故而尹凉非常小心,生怕说了什么惹了楚乔烟不高兴,就捡了一些外面的事儿说。不知不觉就说到北信王。 然后得知尹凉非常欣赏北信王,说他十八岁带兵打仗,几年来从无败绩,因此才得老皇帝之心,引发了东宫太子猜忌…… 楚乔烟知道,在这个世界,普通人是不能议论国家大事的,只是尹凉说的神采飞扬,她不忍心打断。她忽然觉得,尹凉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他向往外面,却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腾空飞起。 他一出生就意味着要继承尹家的爵位,前面的路已经被长辈安排好,老太太、大老爷他们也认为这就是他该走的路,可他不这么觉得,所以才做出许多让他们失望的事儿。 叛逆啊,原来古人也有叛逆的! 楚乔烟微眯着眼盯着尹凉,耳朵里听不到他说什么,只看着他,他眉毛很浓,眼窝很深,皮肤有些黑,鼻梁很高,嘴唇却很薄。 都说薄唇的男子也薄情,他会是这样的人吗? 大年三十祭奠尹家列祖列宗,一家人老老小小聚在一起守岁、放烟花,初一不走亲戚,初二才陆陆续续有人来拜年,一直持续到初九才少了一些客人。 因为老太太有令,楚乔烟推辞不了,也免不了要陪陪客人。二太太也就借着过年的气氛,把昭哥儿的成亲的日子宣布了,众人免不了又恭喜几句。 不过几天,楚乔烟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从来不知道过年可以这么累。但如果和二太太比起来,她们这些人根本不算什么,二太太要张罗宴客、回礼等诸多大小事儿,每一处都要看到管到,颇有点儿王熙凤的能耐,可她丝毫不见一点儿疲倦。 至于尹凉,这些天也忙着,外面的亲戚少不了一些叔叔伯伯侄儿的来,他身为尹家长孙,又有大老爷在一旁,是没机会偷懒的。所以,自从那天之后,他和楚乔烟几乎没有怎么碰面。 转眼,一个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生活还得继续,烦恼的事儿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头一件,二太太要准备尹昭的婚事,主动将主持中馈的大权交出来,大太太是没这个能耐的,三太太整天粘着三老爷,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而作为尹家长媳的楚乔烟,这是她推卸不了的责任。 大老爷和老太太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楚乔烟只得接了当家的钥匙。召开一个小会,算是正式上任,二太太虽有些恋恋不舍,到底听了尹秀的话,再没有插手了。 晚上回到静园,尹凉竟然在屋子里,看着一身疲倦的楚乔烟,心里着实有些不忍。他没出声,楚乔烟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叫金玉打了热水,就去净房沐浴。 躺在温热的水里,倦意占了头筹,不知不觉就朦朦胧胧睡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给他搓背按摩的人已经悄悄地换成了——尹凉。 第五十九章好事及沈君谊归来 净房内点着三盏灯,甚为明亮,故而尹凉能清晰地看到楚乔烟娇嫩的肌肤下,细小的青色血管。 这是尹凉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与自己的娇妻接触,第二次这么详细地端详自己妻子的模样,很瘦,还是很瘦,和他去年回来看到她的那时候一样,只是脸色好看许多。 他知道,那时候她在鬼门关徘徊,他更知道,那时候尹家所有人是怎么对待她的。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老太太和大太太还会这么对待她么?是啊,她是他的妻子,凭什么她们可以这样对待她? 凭什么?尹凉想着不觉握紧双拳,是自己一开始不愿娶她,其实都是他害了她才对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对她好,她也不会心心念念地忘不了那个人…… 现在好了,她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自己应该有机会了吧?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灯光下娟秀的眉尖突然蹙起,似睡非睡中地楚乔烟有些不适应尹凉的力道。尹凉暗惊一声,悄悄减轻了手上的力量,双手轻轻按着她纤弱的双肩,即便如此,也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绯红。 “既然这么累,就不该接了当家大权逞强。”尹凉低低责备一声。 楚乔烟喃喃呓语道:“我……也不想当什么后勤部长……” 尹凉听得不清楚,可也惊出一身冷汗了,她是醒着的?现在怎么办?如果她看到净房里不是金玉而是他,她一定会气得头冒青烟。 走?可是净房地门正对着楚乔烟的脸,要走是一定会被看到的。尹凉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忐忑不安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念又想到,自己是她的丈夫,她能说什么?别说看她洗澡,就是…… 想到这里,尹凉一张脸变得通红,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中就加重了。接着,楚乔烟眉头使劲皱了皱,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不满地道:“金玉,力气小点儿。” 尹凉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收回手,也不敢吱声。楚乔烟虽然累,也不至于睡得不省人事,水温有些凉她就醒了大半,又半晌没听见动静,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又扭过头。愣了愣,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扭头一瞧,可不就是尹凉! 楚乔烟怔了三秒,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色狼!” 彼时,天色已经暗了,楚乔烟这么大声惊呼不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尹凉心里一急,管不了那么多冲过来捂住楚乔烟的嘴巴。 净房外,金玉和银玉担忧的声音传来:“少奶奶怎么了?” 楚乔烟被尹凉捂住嘴,根本说不出话来,想到自己正在沐浴,身上一件衣服也没,又是羞愧,又是焦急的,张开嘴就狠狠咬下去。 那尹凉哪里想到楚乔烟会这么做,正对净房外的人说,“没你们的事儿,别进来……”,岂料楚乔烟又那么用力地一咬,他没说完就“啊!”的大叫起来,一边冲着楚乔烟道:“你是属狗的啊,怎么学会咬人了!” 金玉和银玉在净房外听见,只相视一笑,就退出去了,还贴心地把门也关上,然后守在门口的抄手回廊上,两人自顾说自己的话儿去了。不过是合计着,今晚怕是不用她们谁守夜了。 其实,只要楚乔烟不站起来,尹凉也看不到什么的,大户人家自有大户人家的方法,能把花季盛开的花瓣收集起来封好存放,这样即便是冬天,鲜花浴汤也不是难事儿。何况,楚乔烟身为尹家长媳,如今又当家,这种东西自然是不会少了她的。而浴桶里的水也几乎要加满了,她也只露了肩膀和脖子在外面。 只是,即便看不到什么实际东西,楚乔烟还是觉得害羞,她长这么大谁看过她的身体,就是前世的男友,也是她穿越前头一天搬过来和她住的,那时候她和男友已经订了婚事,那时候她以为那个男人是可信,然而,谁会想到之后的事儿呢? 好吧,这些已经是过去式了,可以不必提起,就说眼前的情况。 楚乔烟又往水里缩了缩,屏住呼吸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狠狠瞪着尹凉,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 尹凉却没有走,不但不走,还一步一步地靠近。楚乔烟发现这样自己没办法说话,只好把嘴巴露出来,大吼道:“出去,谁叫你进来的!” 尹凉耸耸肩,金玉和银玉出去了,也就不担心有人会闯进来,就是有人听见楚乔烟的声音,想必金玉和银玉也会解释。“为什么我不能进来?这里是你的房间,也同样是我的房间。” 楚乔烟气得咬牙,“先出去,我穿上衣服就把这里让给你。” 尹凉赖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谁要你让我了,我过来给你搓背如何?” 楚乔烟又气又羞,俏脸憋得通红,模样更是俏丽动人,一双眼虽含着怒意,到了尹凉眼里,就是桃腮带怒,薄面含嗔,别提多诱人了,真正叫人恨不得揽入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尹凉一双手就要落下,楚乔烟气得顺手甩一个耳光过去,怒道:“你怎么这样?” 那只手却收不回来了,被尹凉牢牢握住,笑道:“打自己的相公,这可不是好习惯。” 楚乔烟这回是真的急了,她知道尹凉一旦无赖起来,就不能和正常人比较。虽然是这身子的丈夫,她作为妻子,没有拒绝他生理要求的理儿,可是……她就是接受不了。 那一急,把眼泪都急出来了,楚乔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狼狈过,即便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些天她连温饱都成问题,即便在前世继母生的妹妹会恶言恶语讽刺,即便她父亲冷下心肠训斥她……那些,她都可以一笑了之,而唯独这件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有障碍,只是觉得被男人碰触很难受,浑身不舒服。 尹凉早被楚乔烟的眼泪给唬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哭呢?他当众叫唐筠宁脱了她的衣裳,她都可以那么冷静地给自己扳回一局,这点小玩笑她怎么就哭了? 尹凉束手无策地看着楚乔烟,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愣,就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骂咧咧地:“我真是个混球!” 说着,又用力打了几下。楚乔烟原本还生气,被尹凉这么一闹,又觉得实在好笑。其实说起来,尹凉也算不错,虽然混蛋却没有因为这样的事而为难她。至于眼前的情况,楚乔烟安慰自己,是尹凉一时头脑发热,“你先出去,我好起来。” 尹凉见楚乔烟说话,也没有哭了,才试探性地问:“你不生气?” 因为你生气,根本不值得。这话只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楚乔烟没有说出来,摇摇头道:“你现在出去,我就不生气了。” 尹凉傻呵呵地笑了笑,闹闹后脑勺,又摸摸下巴,才转身走了。 楚乔烟大大地松了口气,眉尖紧蹙,如果她再累一点儿,如果她真的死沉沉地睡过去了,尹凉会不会已经把她…… 毕竟,目前这副身子还是挺诱人的,虽然瘦,该有的地方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缺。何况,尹凉是正常的男人,他的某些需求也属正常。越想越觉得心烦,楚乔烟抱着头,脑袋里灵光一闪,要不给他娶个小妾吧? 只是,想到这里,楚乔烟又觉得自己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尹凉如果真有那意思,也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喂,你怎么还没好?小心别感染风寒了。” 尹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楚乔烟嗔怪道:“你怎么还没走?” 尹凉坐在暖炉旁,嘴角掀起一抹欠扁的笑,慵懒地靠着引枕,答非所问地喊了一句,“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进来了。” 楚乔烟几乎能猜到尹凉的表情,气得握紧拳头,却还是快速地从浴桶里出来,用干爽的帕子擦身,就把衣服急急套上身。 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半干的青丝如乌黑的绸缎般披散在肩头,穿着米白色睡袍,灯光下衬托的愈发出尘不染。一双清眸含薄怒,殷红的嘴唇紧紧抿着,只看得尹凉彻底呆住了。 楚乔烟见他看着自己,还那么明目张胆的,一时双手叉腰,走过来道:“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 尹凉被吼得一震,似没听见一般,站起身笑道:“你头发没干呢,要不我帮你把头发弄干吧?湿头发睡觉,明儿要喊头疼了。” 见过无赖,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楚乔烟气得磨牙,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就没法使力,只一跺脚,冲到门边打开门,“你不走,我去金玉房里睡去。” 尹凉连忙走过来拦住她,半是哀求,半是撒娇,“好了好了,我有话和你说,说完我就走。” 楚乔烟将信将疑,又细细看了尹凉几眼,他眼神认真,神态也没有半点儿不正经才信了他的话,跟着进了屋。 那尹凉有什么话说,不过是想赖在这里不走,同时又舍不得楚乔烟走。可楚乔烟那目光让他无缘无故地有些心虚,好像自己真不该待在这房里。一边感叹自己实在窝囊,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该说什么事儿。 楚乔烟拿桃木梳梳理着一头青丝,时不时斜眼看尹凉一眼,纵然神态自若,心里却暗潮汹涌。她想,如果尹凉非要找她解决生理问题,她还真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拒绝呢!可是想到他找别的女人,她又有那么点儿不舒服的感觉。 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隔了半晌又同时开口说话。 尹凉:“我……” 楚乔烟:“你……” 继续对视,楚乔烟甩掉那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盯着尹凉问:“你要说什么快些说,要不就赶快离开,我要睡觉了。” 尹凉笑道:“你不是怕一个人睡觉吗?我留下来陪你如何?” 这人!楚乔烟横眉竖眼地瞪着他,尹凉连忙求饶,“好了,说正事儿。”接着,神色一转,脸上添了几分落寞,声音也低沉了,“过段时间,我要离开了。” 楚乔烟怔住,感觉怪怪的,“你要去哪儿?” 尹凉本来还想调戏一句,见楚乔烟神色那般,只好继续撒谎了,“去京城吧,总之不会这么继续混蛋下去了。” 还知道自己混蛋,也不是没药可救的。只是,“东宫那边……” “大概不了了之吧,没几个人知道我到底是谁,知道的也不会出卖我,否则我现在就不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了。” 楚乔烟想起在观音寺时尹凉说过的话,知道他一心投奔了北信王,他将这一切称之为一个赌局。楚乔烟也希望他能赢,可是,东宫毕竟是太子,北信王又如何赢得了?尹凉又如何赢得了? 见她蹙眉,尹凉连忙改了话题,“如果觉得当家太累,就推辞了吧。” 那也要推辞得了不是?诶?怎么这么快就转移话题了?楚乔烟不疑惑都不行,看来尹凉根本就是没话找话说! 眼瞧着她要发作,尹凉知道自己的谎话被揭穿了,一脸憋屈郁闷,暗地里嘀咕,这女人真是个石头心肠,自己都这样了,她还…… 两人同时起身,动作同样很大,结果都被椅子腿绊了一下,老套的情节上演,就是两个人摔在一起,结果还不小心亲嘴了。可惜,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尹凉,他不但没抱得美人归,还被椅子给砸了,好死不死地砸了命根子! 楚乔烟好不容易站稳脚,耳边就传来尹凉疼得磨牙的声音,低头一瞧,他像煮熟的虾米一样蜷缩着身子,两只手捂着命根子,在地上打滚。 “你……”这个时候应该不能笑的,毕竟男人也有脆弱的地方,可楚乔烟就是忍不住,又想到上次自己踢了他两脚的事儿,笑意更浓了。 尹凉斜眼见她站着幸灾乐祸,忍不住吼道:“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还真像当活寡妇?” “那个,要不我去叫大夫。” “叫什么大夫?你扶我起来,我忍忍就过去了,但以后能不能用就不知道了。”尹凉说完,又威胁一句,“如果你背着我找别的男人,我非……” 楚乔烟正扶着他,听了这话就松开手,“看来你根本就没事儿。” 尹凉连忙“哎呦哎哟”地叫起来,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床上,楚乔烟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斜眼看着尹凉,问道:“真不用请大夫瞧瞧?” 尹凉道:“如果不能用,请大夫也无计,再说了,这怎么叫大夫看?” 说到后面,竟然红了脸,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因为别的。楚乔烟没说话,坐到东边的软榻上,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二更鼓声,倦意涌上来,看看尹凉,还卷缩着身子,想了想就准备起身。 尹凉突然道:“你就睡这里吧,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碰你不成?” 楚乔烟想想也对,如果换了房间,免不了要收拾的,现在很多丫头都睡了,也得体谅她们不是,正好这屋子里还有一张守夜丫头睡觉的床。想着就走到外间,往床上躺去。这里一般都是金玉和银玉轮换着睡觉的地方,倒也挺干净的,楚乔烟也不择床,躺下去没多久就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抱起自己,她睡着正甜,也没有醒来。直到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才朦朦胧胧地清醒一些。 温热的唇瓣生疏地亲吻着她的脸颊,动作很轻,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却又不容人忽视。而隔着睡袍,还有一双手在胸前游走。 她猛然睁开眼,借着外间稀薄的灯光,她看到近在咫尺被放大的脸颊——尹凉。 低低的、暗哑的声音响起,“……别拒绝我,求你……” 像是心底某一根弦被人轻轻拨动了一下,楚乔烟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怎么形容,她以前和男友最亲密的时候也只是亲吻,可是她从来没有觉得那种感觉美好,相反的,她觉得很恶心。好像自己吞下别人的口水,但现在,她没有那种奇怪的恶心的感觉,或者说,她有些期待,期待尹凉的亲吻。 尹凉的动作相当生疏,只是凭着感觉去亲吻他想亲吻的地方,从光洁的额头,到小巧的鼻尖,然后才寻到那一抹清泉…… 低低的唔呜更像是催|情的药,如果她清醒着,自己一定不能这样对她的吧?只有尹凉自己才知道,他渴望很久了。 楚乔烟也终于意识到,估计一个吻根本无法消灭尹凉体内的火,因为那抵在她小腹上的某东西起了反应。现在怎么办?尹凉不知道自己醒着,如果他知道自己不但醒着,还给了回应,会不会更得寸进尺? 显然,尹凉已经不满足于只亲吻她的脸,目标往下,如鱼划过她滑嫩的颈部,寻找到耸起的双峰…… “停!”楚乔烟终于忍无可忍地喊了一声,同时双手抱怀。 尹凉双眸早染上潮红,见楚乔烟睁着眼瞪着自己,真正是干柴烈火遇上石头,想尽情燃烧都不可能了,自然非常不满。 楚乔烟也知道这个时候打断很不好,可是,该怎么说,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对尹凉确实不反感了,可也没有亲密到一定要,要这样吧? 尹凉虽然浑身难受,倒也不算糊涂,知道如果要这个时候舒畅了,估计楚乔烟会恨他一辈子,那不是毁了他后面大半辈子的幸福?闷闷地哼了一声,翻身躺下去。 胸前一凉,有种淡淡的失落涌上来,楚乔烟觉得很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耳边传来尹凉低低的笑声:“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楚乔烟只觉得脸颊滚烫,狠狠踢了他一脚,吼道:“出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们睡觉吧,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碰你!” “你还好意思保证?”提到这个楚乔烟就来气,他不是疼得要命吗?怎么还好端端的? 虽然看不到楚乔烟的脸,尹凉也知道她现在一定气得咬牙,就哄孩子般轻轻拍着楚乔烟的背,低声道:“睡觉吧,今晚我陪着你睡。” 楚乔烟没来得及反驳,那门板就被人拍的“啪啪”作响,接着传来金玉焦急的声音:“少奶奶不好了,您快起来吧,老太太派人叫您过去一下。” 床上两人同时一震,尹凉皱着眉头,“什么天大的事儿,不能明天说吗?” 楚乔烟没空理他,就自己起来穿了衣服,开门叫金玉进来给自己收拾一下。尹凉也起来了,去净房换衣服。 金玉一边为楚乔烟整理妆容,一边道:“沈公子回来了,现如今也在老太太屋里。那边来的人很急的样子,也没仔细说是什么事儿。” 尹凉正好听见这句话,冷笑道:“如果不是大事儿,非收拾你们不可!” 楚乔烟和金玉都没理他,收拾好了,就急匆匆地出门。门口已经有丫头婆子掌灯等着,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去了老太太院子。 此刻,老太太院子里灯火通明,丫头婆子和外面的小厮站了满满一院子,见楚乔烟来了,纷纷让开道儿。 正屋里面,也聚集着许多人,老太太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少女,模样太狼狈,楚乔烟也看不出是谁,但见老太太的神色,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大概也不简单的。 再看沈君谊,竟然也是一身血衣,不过是被染上的,正同老太太说起:“……倘若不及时,真不知她会怎么样呢?” 楚乔烟一瞧这样,连忙问琥珀:“可请大夫了?” 琥珀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道:“大夫还没来,真急死人了。” 半夜三更的,大夫自然没那么快来。 老太太和沈君谊这才注意到楚乔烟来了,急忙叫她过去看看,楚乔烟走近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浑身上下的伤口,分明是被利器所伤,到如今衣服全被血浸透,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出血。人也只剩下一口气。 “金玉,去找大少爷,我屋子里有药,他知道放在什么地方。”金玉连忙去了,楚乔烟才对老太太道:“如今还是先止血吧,这么个流法大夫来了也未必顶用了。” 老太太连连点头,楚乔烟又对沈君谊道:“沈公子请回避,我要先清理一下伤口。” 沈君谊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楚乔烟这才吩咐丫头打水,找干净的纱布,又命丫头去倒些酒来好为纱布消毒。 丫头们虽然慌乱,却进行得非常有秩序,老太太也没质疑,只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句“菩萨保佑”,就把所有事交给楚乔烟了。 东西很快齐全了,楚乔烟这才小心翼翼地褪了少女的衣服,用帕子轻轻擦拭伤口上的血迹,以便正确地找到伤口的位置。又命几名丫头学着她的样子清理其他部位的伤口。 不多时,金玉拿着一只小瓶子返回,楚乔烟接过来一看,竟然只剩下半瓶了,还是这么小的瓶子,当下决定先处理流血厉害地伤口。等药粉用完,大夫才迟迟赶来。 于是,又是一阵忙乱,大夫遣退了多余的人,楚乔烟留了两名手脚灵活的丫头在里面帮忙,便扶着老太太到外间等着。 到现在为止,楚乔烟也不知道里面的少女到底是谁,只看着像十四五岁的女孩,衣裳虽然烂的不堪入目,却能瞧出是上等的绫罗,腰上佩戴的玉佩也是成色不错的和田非错。 老太太只默默祈祷,其他丫头婆子都不敢吱声。楚乔烟焦急地往这里面,尹凉和沈君谊从外面走进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如今怎么样了?” 楚乔烟摇摇头,“大夫才来,我就出来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尹凉想了想,准备进去,楚乔烟拦住他道:“里面有大夫,你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老太太也道:“凉哥儿别进去添乱了,找人去通知你三婶子和你三叔。” 尹凉顿了顿,点点头去了。沈君谊追上去,“我留在这里也无用,一同去吧,三老爷和三太太少不了要问我话儿的。”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老太太突然叹道:“也不知是我造了什么孽,就算救了四丫头,她以后可怎么活?” 楚乔烟心里一凉,她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是刚才她也注意到了,床上手上的少女,已经被人毁了清白。等等,老太太叫她四丫头,那么她应该就是三太太的女儿尹夏。 不是早就说要回来么?怎么现在才回来,又,又遭遇了这样的事儿。 老太太屋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太太和大老爷也在这个时候赶来了,只看到里面的丫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血水,大太太惊得脸色雪白,大老爷稳住情绪走到楚乔烟身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怎么也不叫人过来通报一声?” 楚乔烟看看里面,蹙着眉头道:“大老爷赎罪,儿媳也是一时忘记了,四小姐受伤了,在里面,大夫正在抢救呢。” 大太太一听,连忙双手合十祈祷几句,扭头问楚乔烟:“既然这屋子里沾了血气,怎么还让老太太待在这里?” 老太太闭着眼,冷淡地道:“你也别怪你儿媳妇,是我要在这里的。” 大太太连忙噤声,斜眼瞪了楚乔烟一眼,大老爷看到了,不满地看了大太太几眼,便都安静下来等里面的结果。隔了一会儿,大夫还没出来,楚乔烟见大伙这么心急,又深知尹夏伤势严重,恐怕一时处理不完,便决定进去看看,不管情况如何,到底能安心。 大夫已经将伤势处理的差不多了,又打听到他来之前,尹家少奶奶处理了一些,便有些好奇一个养尊处优、置身深闺中的女人哪里这么大的胆子,这伤势,他第一眼瞧着就惊骇了。好在及时止住了一些血,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如果明天早上能醒来,就无大碍了。好在少奶奶处理及时,没有耽搁太久。” 楚乔烟松了口气,叫丫头打水让大夫净手哦,又吩咐人准备茶水宵夜之类的。大夫见她这般冷静,心里又多了几分惊讶,笑道:“不必麻烦了……” 楚乔烟连忙道:“今晚怕是要请大夫留在府里了,我们都不懂这些的,怕的是她半夜发烧,到时候找您怕是要耽搁时间。” 大夫听了,忍不住点点头,暗道:这深闺中的女子,有几个知道受外伤之后会发烧的? 楚乔烟又命丫头去外院客房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又派人去抓药煎药,忙乎完了才去了老太太身边,“四小姐伤势太严重了,我想着挪她走,怕是要触动伤口。已经叫丫头去把东边的暖阁收拾出来了,老太太只有将就一晚了。” 大太太听了道:“那暖阁怎么住人?都是会客的地儿。” 楚乔烟就知道大太太会这么问,正要说话,倒是老太太先开口了,“你儿媳妇也是体谅我老了,怕夜里有事儿这边吵,才挪到暖阁去了。” 楚乔烟接着道:“如果老太太觉得不好,眼下收拾其他地方费时费事,若不嫌弃,今晚我留在这里守着,老太太去静园可好?” 大伙儿都知道尹夏的伤已经处理完了,心情也就跟着放松,楚乔烟这么一说,老太太倒笑了,眨眼道:“那凉哥儿可不怨死我了?” 说的众人也跟着笑,大太太勉强扯了扯嘴角,就见尹凉、沈君谊、尹荣、尹昭及三老爷、三太太来了。 三老爷里面还穿着睡衣,三太太倒是整理了一下妆容,却也显得凌乱。大老爷一瞧他们这样,心里就窝了火。 三太太直扑着去了里面,哭着喊:“到底是什么人害了我的夏姐儿?” 琥珀得了老太太的意思,便进去劝慰三太太,叫她别吵着四小姐休息。老太太只拿眼睛盯着三老爷,眼里哪还有半点儿慈祥,简直冷得能结出冰渣。楚乔烟见状,就把屋子里多余的丫头撤走了,自己也拉着尹凉出来。 老太太要训斥三老爷,他们做晚辈本不该在场。沈君谊是外人,也跟着出来了。那边收拾屋子的丫头回来禀报,屋子已经收拾好,楚乔烟又安排大夫住进去,然后叫丫头请沈君谊去休息。 这中间,沈君谊几次想同楚乔烟说话,都被楚乔烟不留痕迹地无视了,他颇有些无奈,只得跟着丫头先下去休息。 见他走远了,尹凉才不冷不热地道:“怎么偏偏就那么巧?他路过都能救人。” 不能怪尹凉怀疑,楚乔烟都有些怀疑,尹夏或许是被劫,结果那些劫匪见尹夏生得漂亮起了歹心也未可知,只是,沈君谊怎么就那么巧地刚好赶上? “四小姐不可能单独赶路,那些跟着四小姐的人呢?”楚乔烟蹙着眉头问。 尹凉道:“沈君谊说了,他去的时 长媳第13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候,那些丫头嬷嬷并小厮都被杀了。” 这样就死无对证了!楚乔烟叹一声,尹夏遭遇了这样的事儿,就算救活了,她以后怎么办?这个世界,未嫁女儿传出不好的话儿都是罪过,何况她这种情况。 尹凉也黑着脸,左思右想都觉得是沈君谊撒谎,可又觉得他没有必要。以沈君谊的家世他根本不可能缺少女人,即便他真的垂恋尹夏的美色。要明媒正娶,三太太和三老爷不可能不同意。 两人想得入神,又有小厮来通报,说是衙门的人来了。 楚乔烟看了看里面,谁叫她现在当家呢?看来又得自己去应付了。尹凉却拦住她:“你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儿更多,这里交给我。” 尹荣也道:“我和大哥一起去。” 尹昭道:“衙门少不了要问当时的情况,我去请沈公子。” 楚乔烟本来就累得要命,又折腾这么久,想到自己毕竟是女人,不好与衙门里的男人接触,就任由尹凉去了,反正还有尹荣和尹昭。她进去禀报了老太太和大老爷,这才回静园休息,彼时,已经是四更天。 第六十章忙碌的一天及二太太的算计 楚乔烟只躺了一会儿,天已经蒙蒙发白,正要起来,见房门被推开,一身倦意的尹凉垂着头走进来。 “什么情况?”楚乔烟急急问了一句。 尹凉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半日才道:“没什么,你再睡一会儿吧,现在还早着呢。” 楚乔烟看了看窗棂子外的天色,叹口气道:“大概也都卯时了,我也该起床了。” 尹凉按住她的手,光线太暗,楚乔烟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凝重,心里一震,“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尹凉摇摇头,故作轻松地道:“没有,四妹还昏迷着,衙门里的人说可能是一群从北边来的盗匪,现在已经派人去抓了。” 楚乔烟低头想了想,问得尹凉声音沙哑低沉,想着他一夜未睡,定困了,就挣扎着起身,“你睡一会儿吧,我现在过去看看老太太那边什么情况,再过一会儿回事的人多了,就不得闲儿。” 楚乔烟话没说完,尹凉突然圈抱住她,赖皮地像个孩子,头往楚乔烟脖子里蹭了蹭。沾着湿气的发丝痒痒地挠着楚乔烟的肌肤,一阵怪异的酥麻传遍全身。待要发作,尹凉暗哑的声音传来,低低的似乎有些哽咽,他说:“烟儿,你会一直是我的吧?不管我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吧?” 这话从何说起的?楚乔烟怔怔出神,尹凉更紧地圈住她纤细的腰肢,隔着睡袍,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隔了好一会儿,尹凉突然仰起头,皱着眉头不满地道:“真不该叫你当家!” 诶?楚乔烟真跟不上尹凉的思维节奏了,不过这话她爱听,她还真不想当什么后勤部长! “等尹昭的婚事结束了,你就找个借口把当家的事儿推了吧。” 二太太肯定是欢喜的,不过老太太那边估计难说,楚乔烟想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尹凉嘻嘻一笑,道:“我有个办法,保管老太太一定会答应的。” 楚乔烟也没多想,便问道:“什么办法?” 尹凉笑意更浓了,看着楚乔烟,触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楚乔烟顿时羞得面颊绯红,捶打尹凉几拳头,气恹恹吼道:“做梦!” 那不痛不痒几拳头打得尹凉浑身酥麻,哪里还舍得放手,正要粘上去的时候,房门推开了,银玉领着几名小丫头,掌着灯进来。 楚乔烟连忙推开尹凉,下了床,去净房了。 尹凉只得坐在床沿上,没好脸子地瞪着银玉和她身后的小丫头们。你说,你们早不来玩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想着,斜着身子躺下去,睁着眼等楚乔烟从净房里出来。尹凉觉得,他那办法再好不过了,叫做一石二鸟,一定得让楚乔烟同意才行。 楚乔烟哪里有功夫理会尹凉了,梳洗打扮的时候,银玉把金玉带回来的话如实告诉了楚乔烟,“……夜里,四小姐果真发高烧了,大夫也一直没有休息,就在老太太院子里地耳房守着。老太太也没怎么睡,这会子又醒了,去看四小姐了。” 楚乔烟顿了顿,问道:“三太太和三老爷呢?” “昨晚老太太训话后,大老爷也找三老爷说话去了,四更天的时候,三老爷回去西府,听说把三太太打了。”银玉说着唏嘘不已,一脸赫然。 楚乔烟同样怔了怔,只是三老爷也三太太毕竟是长辈,他们晚辈也不好理论,便告诫银玉,“这话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谁也别提起了,可仔细挨打。” 银玉惶恐不安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几名小丫头,也给了警告的眼神。 收拾妥当,看着天色还早,楚乔烟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门口依旧守着许多丫头婆子,灯火通明一夜未歇,众人见少奶奶来了,小丫头便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同时撩开帘子。 老太太坐在里间床边的锦杌上,看着有些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见楚乔烟进来,就招呼她过去。 尹夏还昏迷着,脸上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了,好在脸上没受伤也就不会破相。楚乔烟这时才真正见到了尹夏,尹夏和三老爷长得极为相似,特别是鼻子往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脸色苍白,又闭着眼,蹙着眉头,却丝毫掩饰不住她的美貌。 又是如花一样的年纪,也难怪那些人会起了歹心。 老太太轻轻擦了擦尹夏额头上的细汗,浑浊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声音也带着浓浓的疲倦,哽咽地低语:“都是我造的孽啊!” 楚乔烟便安慰几句,劝着老太太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着,没事儿,您一夜未曾好好休息,倘若病倒了,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楚乔烟的手背,半晌无语,只叹一声,让琥珀和楚乔烟扶着出来了。 因楚乔烟当家,老太太便把自己身边的王妈妈派到楚乔烟身边去了,这会子知道楚乔烟在这里,就赶过来回事。 老太太瞧见了,便让楚乔烟忙去,说自己没事儿。楚乔烟不放心,直到把她送到暖阁里,才退出来。 王妈妈便上前道:“倒也没要紧的事儿,只是二太太那边要支取银子,只因数额较大,奴婢就回说要通知少奶奶,二太太没说什么,不过倒是催促了几声,说是急用。” 楚乔烟冷笑,倘若真急就自己拿出来了,头两天楚乔烟翻了账本,心里对二太太当家这几年贪图的银子也有个数,别说几千两,就是一万两现银也拿得出来。只问:“二太太没说做什么用么?” 王妈妈道:“做什么用处,奴婢倒是知道的。昨个儿二太太也探了老太太的口风,说是要把东府西边的翠烟楼收拾出来用作昭少爷的新房,那边原是昭少爷住的院子,只是往年没有修整,现下用作新房,自然要修整的。老太太昨个儿也许了五百两银子。” “那就支给她吧。”反正是老太太的东西,人家不心疼,楚乔烟心疼什么。 王妈妈不赞同地摇摇头道:“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奴婢的意思是,这银子就交给王管家,让他安排修整的事儿,不让二太太接手。如今是少奶奶您当家,府里的进出想必少奶奶心里也有数,总不能都叫他们算计去了,好歹也得给自己留一些。” 因楚乔烟身边没人跟着,王妈妈就说的比较直接,说晚了偷偷打量着楚乔烟的脸色。只见她贝齿咬住嘴唇,眉头蹙着,眼神倒也平静。 隔了半晌,楚乔烟才道:“你下去安排吧,对牌在静园西边抱夏内,这会儿金玉也回去了,那门应该开了。” 王妈妈闻言微笑,福福身去了。 楚乔烟回到老太太正屋,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四小姐,又找大夫问了病情,这才回到静园。因王妈妈帮衬着,回事的管事也散了许多,只有几个人还等着领对牌。 楚乔烟见没事,就叫丫头传饭,刚刚用完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二太太来了。 楚乔烟起身让座,二太太也不坐,只是脸色不好,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道:“原想着少奶奶忙,婶子就自己忙去,倒是少奶奶想的周到,眼下婶子倒也闲下来了。才听说三房的四丫头昨个儿出事了,不知如今什么情况?” 楚乔烟道:“人还昏迷着,大夫说只要醒来就好了。” 二太太一听,眼睛扫了屋子一圈,似有话说。楚乔烟便支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二太太才贼兮兮地凑过来道:“听说四丫头遇上劫匪了,衣裳不整地被沈公子带回来的?” 楚乔烟蹙蹙眉头,不解地看着二太太,什么听说不停说的,这分明就是事实,而且是二太太也知道的事实。 二太太也不理楚乔烟,洋洋得意地笑道:“老三也有今天!” 楚乔烟一直都知道,二太太和三太太不和,至于因为什么原因,楚乔烟也不清楚。不过二太太这么幸灾乐祸的样子,她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毕竟尹夏的遭遇实在可怜,她和三太太不和,也没必要落井下石。 “你嫁进来的时间短,不知道三房的事儿也情有可原,不过却是瞒不过我的。说到底,如果不是老太太纵容三老爷,他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模样,虽说报应没落到他头上,倒落到四丫头身上了!”二太太说着,嘴里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 见楚乔烟脸色不好,才改口道:“我今个儿找你也没要紧的事,只是有一份宴客名单要交给少奶奶过目,京城那边来了消息,说送亲的队伍今天就出发了,我算了算时间,大概十五天就到了。只是这边成亲的日子定好了,也不能改,那边来了少不了要在外面住两天,到了成亲当天才能进门。” 说来说去,就是支取银子而已,不过二太太倒也聪明,知道应该找楚乔烟而不是去找老太太。 楚乔烟笑了笑,道:“二太太心里也有谱了,暂住的地方看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二太太笑了笑,才道:“地方倒是看了,觉得桂花巷有座宅子不错,坐南朝北,五进三出,又隔得不远,我本想自己出钱买下,没想到那宅子已经有人买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才知道是少奶奶您的宅子……” 楚乔烟听到“桂花巷”三个字,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二太太还真会见缝扎针。楚乔烟着实有些气恼,论算计她也不会输给这些古人,这二太太贪老太太的东西也就得了,竟然算计起她楚乔烟的嫁妆! 这还了得,倘若就这么放过她,保不定还有后招。当下,楚乔烟笑道:“原来是那边,我也瞧着不错,若是二婶子看定了,要买下,我自是不会说什么,反正那宅子也空着。只是,那宅子一直没人住,收拾起来也麻烦,如果二太太相信我,我就叫人立刻去办,至于银子,白纸黑字都是有字据的。但,这宅子二婶子可说好了是自己出银子,官中可是不管的。” 二太太乐呵呵地,“这是当然,昭哥儿如今成家立业了,早晚都是要搬出去的,我做母亲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压箱底东西给未来媳妇儿,这宅子还是能给的!” 铁公鸡似的二太太说出这样的话来,楚乔烟忍不住惊疑,只是一笑,派了个小丫头去请房忠家的来,安排了一些事,转眼到了午时。 只说二太太,从静园出来后就去了尹秀屋里,把方才的事儿说了,尹秀一听,立刻道:“娘是糊涂了,既然知道那是大嫂的宅子,你怎么就巴巴的要去买?” 二太太冷哼一声道:“我早打听了,那宅子她当初买的时候是五千两银子,楚夫人不是住过一段时间吗?所以那宅子应该是修整过的,她卖给我怎么好多收银子?她自己也说了,白纸黑字都是有字据的,这事儿错不了。” 尹秀还想说,二太太打断她的话,冷声道:“如果不是你父亲带信回来叫买个宅子给昭哥儿,我才不管呢!” 尹秀不敢接二太太这话,只好闭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二太太。 楚乔烟用过午饭,眼前的事儿没了,尹凉还在睡觉,她便去了老太太院子。刚走到门口,只见尹薇和沈君谊站在前面地抄手回廊上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尹薇脸上笑容满满,双颊微红。瞧见楚乔烟,威胁似的瞪了她一眼,就和沈君谊挥手道别。 因老太太要午休,下面的丫头轮换着用午饭去了,这院子也没多余的人。尹薇走了,就剩下楚乔烟、金玉和还站在抄手回廊上微笑看着她们的沈君谊。 楚乔烟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进里面去了。孰料耳边飘来一句话:“嫂子是怀疑四小姐的事儿与在下有关么?” 楚乔烟怔了怔,没有停下步伐,耳边又传来沈君谊不愠不冷的声音:“衙门早上来人说,有目击者发现行凶者中间有人留着大胡子,与东宫通缉的要犯极为相似,不过是一行七八人。嫂子真误会在下了,在下只因生意上的事儿才连夜赶路,碰巧遇上。” 东宫通缉要犯!怎么可能?楚乔烟闭了闭眼,扭头微笑看着沈君谊道:“沈公子多心了,这些都是衙门里官差老爷的事儿,与小女子无关。小女子关心的不过是四小姐的安危,沈公子救了她,我在这里替四小姐谢谢沈公子了。” 说着,盈盈福福身,抬头看着他道:“这件事还望沈公子就此打住,你也有兄弟姐妹的,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楚乔烟说完,也不理沈君谊,直径走进去。沈君谊微眯着眼盯着她俏丽的背影,今日她穿着浅紫色绣花对领小袄,下面是一条颜色略深的襦裙,头发随意绾了个坠马髻,只佩戴了几只流苏珍珠簪子,如此简单,却衬托的愈发明艳。 兄弟姐妹,沈君谊又怎么会没有兄弟姐妹呢?嘴角的笑不知不觉变得冰冷,凤眼也透出一股子戾气。 只是,没有旁人看到。 老太太到没有午休,在屋子里坐着,大夫正在给尹夏把脉,屋子里的丫头都静悄悄的,见楚乔烟来了,老太太抬头看她一眼,叹口气道:“你进去瞧瞧吧。” 楚乔烟点点头走到里间,大夫见她来了,便示意出去说话。他们走了,那床上躺着的尹夏才睁开一双毫无神采的眸子,空洞洞地盯着纱帐上的承尘。 “四小姐应该是清醒了,要多喂些水,暂时也别进食,只要熬些人参汤再配着药吃下去,只有一事,万万记得别刺激她。” 老太太听了只叹口气,楚乔烟记下了就安排丫头下去准备,又叫人去取了银子过来付诊费,送走大夫才回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瞧见她只道:“这里没事,你下去歇着吧,这一天一夜的,又是刚刚接手主持中馈,难免受累了。” 楚乔烟见老太太坚持也没说什么,更因为心里有一事搁着,辞了老太太就回到静园去了。 尹凉还在睡觉,衣服、鞋子也不脱,就那么躺在床上。屋子里也不见一个丫头,他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虽说天气渐渐暖和了,这样睡觉还是容易着凉。 楚乔烟走过去,刚提起被子,手腕就被尹凉抓住了,低头一瞧,尹凉睁着一双朦朦胧胧的睡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她。那模样,还真和平日里看到的尹凉差了十万八千里,楚乔烟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一暖。 尹凉松开她,伸个懒腰道:“你也睡一会儿吧,昨晚都没休息好。” 冷不防就抱住楚乔烟的腰,再稍稍用点儿力,就抱了个满怀。尹凉乐呵呵的,楚乔烟没好气地问:“你还睡得着么?” 尹凉听见问,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当家了!” 楚乔烟有些动怒:“你就不能正正经经地说话?” 尹凉不得已,讪讪收回手,低着头小声道:“既然你知道了,我说的事就更重要了,要是我一去不回,你怎么办?得,别说改嫁的话,我不喜欢听。!” “既然不想我改嫁,你最好保住自己的小命!”楚乔烟气恹恹地瞪着他。 尹凉看着她又是瞪眼,又是威胁,再细想她刚刚的话,心里哪里还有不愉快,简直要乐死了。楚乔烟这不是间接的表示她很在乎自己嘛! 见尹凉这样事不关己的样子,楚乔烟心里更气,她是从现代来的,心理年龄也不是只有十八九岁,可她依旧无法冷静到可以淡定地面对生死。对,她楚乔烟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英雄,她非常——怕死。 沈君谊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衙门里的人怀疑对尹夏行凶的歹徒就是东宫通缉的要犯,东宫通缉的要犯,昨晚确实想“行凶”,可对象根本不是尹夏,地点也不在东郡城几里外,就在这个屋子,对象就是她楚乔烟。 不管那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劫匪,但明显这已经威胁到尹凉了。那件事刚刚平静下去,恐怕又要吵得沸沸扬扬,尹凉的身份早晚会被揭穿,最后会发生什么? 楚乔烟简直不敢想下去,也不敢往更宽的地方想。 尹凉见她这样,心里疼惜得紧,又知她在气头上,故而不敢造次,只低低道:“你别想那么多,这件事我会解决,你相信我么?” 楚乔烟闻言,抬头看着他。尹凉开始有些担忧,也怕楚乔烟会摇头或者讽刺几句,可这些楚乔烟都没有做,她看着他,目光也都是信任,然后看到她点头。 尹凉笑了,笑容自信满满,也同样很坚定。他翻手揽住楚乔烟的腰,下巴抵着楚乔烟的头,鼻息下缭绕着一股甜香,“所有人不相信我都可以,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过的比所有人都好。” 暖阳透过窗棂子招进来,在地方投下斑驳的阴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楚乔烟默默告诉自己,既然反抗没有用,就接受吧。尹凉,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尹凉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她冷淡,也从来没有给尹凉好脸色,或者说他们有段时间相处的水深火热……而她,又看上了尹凉哪一点?纨绔的形象,总是没个正经,优点没几个,缺点一大堆,她怎么会心动? 楚乔烟有些气馁,别人都能找一个十全十美的男人,自己怎么就遇不上?好吧,楚乔烟承认,十全十美的男人都是从小说里,电视上看到的,她活在现实,活在一个真实的古代世界,尹凉这种人才比较多。果真给她一个十全十美的,她楚乔烟也不敢要不是? 隔了半晌,尹凉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语气像是威胁又像是恳求:“以后,别理沈君谊。” “这怎么了?你不是还和他一起做生意吗?” 尹凉冷哼一声,问道:“是不是他告诉你,衙门里的人说行凶者可能是东宫通缉犯?如果是,那就对了,反正你以后看见他就当没看见就对了。” 楚乔烟一直对沈君谊这人没什么好感,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她当然也不知道尹凉心里是怎么想的,只当他和沈君谊之间有什么不愉快。 至于尹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害怕了。 晚饭前,楚乔烟去了老太太屋里,正巧三太太和三老爷也在。三太太精神有些不好,脸上还有一些红斑,像是被什么重物留下的。而三老爷,只要一见到老太太,就萎靡不振了,别说风度翩翩,就是人都矮了半截。 老太太似乎在训话,楚乔烟打过招呼就去里间,外面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不过尹夏情况好了很多,看见楚乔烟来了,还拿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怯生生地低声问身边的丫头,“这位姐姐是谁?” 小丫头连忙道:“是大少奶奶。” 楚乔烟见她肯开口说话,心里叹道,是个坚强的丫头,便笑道:“你别说话,好好休息,身子很快就会复原了。” 尹夏勉强笑了笑,把这里的丫头们支退了,才一把握住楚乔烟的手,哭着挣扎要起来,“嫂子,你也是女子,你该知道我是没脸活着的,可我偏偏又活过来了。老太太心慈,我虽一直不在家,也念着她老人家的好,如今我自是不肯她为我难过。只求嫂子,成全我吧!” 楚乔烟心里酸的难受,听尹夏这么说,分明是想寻死,又苦于被人紧紧看着,又怕惊动老太太,才求了她。楚乔烟板着脸,冷冷地瞧着尹夏,“你死了又如何?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吗?你不过是被盗匪伤害了,又没其他损失。” 尹夏哭得更凶,摇着头道:“嫂子该知道的,我什么都毁了,活着只会给尹家丢脸,给嫂子丢脸。何况,何况我也不是什么……” “如今你活过来了,就是老天爷不要你死,休得再提这样的话!”楚乔烟冷静地看着她,自己不过是嫂子,劝她也未必听得进去。只是楚乔烟也知道,三太太和三老爷从昨晚到今天,一共就来看了尹夏两次。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也难怪尹夏心冷了。 因为心急,也没注意尹夏后面的话,楚乔烟劝了一阵,她不哭了才从里间出来,又交代守着尹夏的丫头婆子好生看着她。 外间,三老爷走了,只有三太太还在这里,老太太见楚乔烟出来,便使眼色叫三太太进去看看。 倘若不是突然出了尹夏这件事,当家倒也不算累,一切都有旧例,楚乔烟身边又有王妈妈帮衬,事儿倒是不多。 即便如此,等一天的事儿结束了,楚乔烟回到静园也累得筋疲力尽,再次告诉自己,后勤部长这个工作她一定要辞了! 至于尹凉看到楚乔烟的模样,更认为当家没有必要,他觉得自己要快点让楚乔烟推掉这些事,所以那个他想出来的办法,就势必要尽早执行。 但,好吧,尹凉认了,谁叫楚乔烟那么累,躺下去就睡着了。尹凉唉声叹气,憋屈而不甘心地爬上床,侧着身,双手圈住楚乔烟的腰肢,脸颊贴着楚乔烟的背,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可有没有人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睡不着? 一二三……行,等她休息够了再执行也不晚! 而此时此刻,大太太屋里。 尹薇跪在正屋的大堂里,上方坐着威严的大老爷和永远一脸冷淡的大太太。 气氛有些凝重,尹薇倔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毫无畏惧地看着大老爷,一字一顿地说:“如果要我嫁,除非要我死!” 大老爷闻言,气得猛一拍桌子,朝大太太吼道:“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有那个闲心找什么雯姑娘、贞姑娘,怎么不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女!” 大太太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人却是不需要理由的。大太太表面上与大老爷相敬如宾,但二十多年的夫妻,哪里没有疙瘩?尹凉迎娶楚乔烟这件事,在大太太心里就是一个疙瘩。 尹薇挺直腰板,声音更是清脆响亮:“爹爹也别怪娘亲,这是我自己的打算……” “啪!”那耳光毫不留情地落到了尹薇脸上,瞬间就留下鲜红的五指印,大老爷气得瑟瑟发抖,指着尹薇的鼻子道:“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待在自个儿屋子里,没有我的命令,你就别想着出来!” 尹薇咬着牙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却仍旧挺直腰板道:“爹爹说我没有教养,楚乔烟就有教养吗?明明订了亲了,还招三惹四的,没出嫁就传出话来。如今是大哥哥的妻子,不是一样乱勾引人吗?” 扬手又是一个耳光,却迟迟没有落下。大太太抓着大老爷的手腕,冷声道:“二丫头可说错了?那楚家说是书香门第,教出来女儿又如何?想我在东郡,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就不知道她的闺誉如何?” 大老爷气得脸色铁青,吼道:“尽是胡说!” 大太太冷笑道:“是不是我胡说,老爷心里也有数。今晚固然是二丫头不对,是我没有调教好,可你凭心说一句,雯丫头哪点儿比不上楚乔烟?” 大老爷知道大太太的意思,打断她的话道:“二丫头你就带回去好好调教调教,至于雯丫头的事儿,你休得再提及。” 大太太见大老爷如此说,更是来气了,吼道:“我怎么就不能说?倘若我当初知道楚乔烟有那样的名声,就是给凉哥儿做妾,我死也是不答应的!” “你!简直不可理喻!”大老爷狠狠一甩袖,大步走了。 大太太站在原地,冷着脸看着大老爷的背影,又扭头盯着尹薇道:“不争气的东西,立刻回屋子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尹薇见自己打也挨了,自己的事却没有着落,又因为大老爷和大太太只说楚乔烟,心里更气,觉得自己是替楚乔烟挨了打。完全没有考虑到,这原是她尹薇起得头。 而大太太,从大老爷回来就一心把雯姑娘的事放在心里,向大老爷提过几次,大老爷只说雯姑娘父母都在,由不得他们操心。大老爷哪里知道这中间还有一段公案,原是雯姑娘的父亲也看上了一个人,只因雯姑娘和雯姑娘的母亲都明白大太太的意思,而她们也有这样的心,就把那件事给耽搁了。 过年这段时间太忙,大太太也无心多提这件事,哪知今天白天雯姑娘身边的嬷嬷来送针线,说雯姑娘从尹家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如今也不见好。大太太想着雯姑娘在尹家忙了那么几天,许是劳累了,心里愧疚。正好趁着尹薇这件事,就把平日不说的话都说了。 再有这两天楚乔烟当家,竟然没有丝毫的错儿,她心里又是气又是急,不得已与大老爷翻了脸。 大老爷与大太太几十年的夫妻,因为这事儿,当天晚上,大老爷就搬到书房去住了。因此,大太太愈发看楚乔烟不顺眼。 且说这么大一家子,哪里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风平浪静。 第六十一章三太太的秘密及尹凉的困惑 那三老爷再怎么混蛋,如今尹夏出了这事,心里也不好过。也无心去几位妾室那里,至于三太太屋里,因为昨个儿生气打了三太太,如今正闹着,他也搁不下脸去,到了晚上,就去书房睡觉。 三老爷是胭脂堆里头的“英雄”,去了京城虽有大老爷管着,他却又生成那样,好不了要迷惑小丫头片子。当然,这中间也有心气高的一心要往上面爬的,因三老爷身边没个姬妾,大好的机会也有那么几个丫头不愿意放过。就此,也是夜夜不缺暖香玉。 如今,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哪里睡得着?又见外面月色宜人,来了兴致就起身开门往外走。 夜深人静,远远传来更鼓声。三老爷信步走在羊肠小径上,忽见前面两个小丫头打着灯笼走过来,夜色朦胧,两名小丫头也生的眉清目秀,看不真切就觉得更美了。三老爷一时动了心,也正好这是东府与主屋交接的地儿,夜里没什么人经过,就躲在旁边的大柱子后面,准备吓唬一下俩丫头,再不动声色地都抱去书房。 这俩丫头原是三太太指派去老太太屋里,日夜轮换照顾尹夏的,正好现在交班了,就相约着回来休息。 俩丫头也才留了头,正处于天真烂漫,说话也没个忌讳,正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年纪。也正好今个儿偷听到三太太和老太太的对话,如今正聊着。 其中一名丫头道:“真看不出来,原来四小姐根本不是三太太生的,倒不知四小姐是不是咱们三老爷的了。” 另一名丫头道:“谁知到呢?我就奇了,怎么咱们三太太就生了四小姐一个,虽说咱们东府有几位姨娘,不过三老爷多是留在三太太屋里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动静。” 三老爷本来就一直苦于没有嫡出的儿子,也一直怀疑三太太有问题,怕是生不出鸡蛋的母鸡。如今听俩丫头这么一说,心里的邪火早去了七七八八,只静下心来细细听。 那丫头又道:“只是我觉得四小姐和咱们三老爷长得很像,如果说不是咱们老爷的,这就奇了怪了。” 这丫头冷哼一声道:“俗话说,谁养就长得像谁。咱们尹家三位老爷,不都长得挺像的吗?我听老一辈的说,人的面貌只用一双眼睛来看。我们觉得四小姐和三老爷长得像,不就是觉得他们眼睛长得像吗?你冷眼瞧瞧,荣少爷、大少爷、三位老爷,他们的眼睛不都长得很像?” 那丫头不服,“可荣少爷和大少爷可是一点儿也不像的!” “那是因为他们脾性不同,荣少爷彬彬有礼,大少爷整天嬉皮笑脸的……” “还有三位老爷呢?他们也不像……” 两名丫头慢慢地走远了,声音也渐渐远去,完全没有想到,她们无聊时的闲嗑话儿,最后会引起那么大一场风暴。 且说三老爷,听了两名丫头的话,忍不住细细品味,然后在脑海里勾勒出尹夏的容貌来,越发信了俩丫头的话,相信尹夏根本不是他的种,也不知是三太太从哪里抱来的。 虽然这些年三老爷和三太太相安无事,三老爷没有嫡出儿子的事儿,他却是一直搁在心头,怀疑三太太有问题,却想着他们也都年轻,后面机会多着。没想到今天会听到这么一段话儿来。 又想到这些年三太太的一些作为,三番五次地陷害有了身孕的姨娘,如今好不容易有两个孩子,他以为是嫡出的女儿,结果也不知哪里来的野种。那庶出的儿子钦哥儿虽然聪慧乖巧,他娘却在他出生时难产死了,那时候如果不是老太太报过去养了一段时间,恐怕如今也不在了。 现在虽是养在三太太名下,他也能冷眼观察出来,三太太到底有没有用心。倘若钦哥儿再有个三长两短,而他又没有听到这些话,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也不知道? 这一番思索,三老爷只觉得三太太心肠毒辣,面目全非。当下回到书房,自个儿点了蜡烛,连夜写出一封休书来。 一夜无话不提。 尹凉因白天睡了大半天的觉,这一晚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正梦见百花灿烂,与楚乔烟携手漫步时,耳畔传来丫头金玉的声音,好梦碎成一片,他一恼就醒来了。 彼时,屋子里已经点了灯,楚乔烟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镜子里朦朦胧胧映着一张明艳的小脸,又忽的被金玉的背影给挡住了。 “少奶奶今个儿梳什么头?” 楚乔烟心不在焉地道:“随便吧。” 金玉一笑,灵巧的双手就动了起来,不稍片刻就绾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圆髻。再看镜子里的人,顿时也显得精神了。 楚乔烟会心一笑,金玉收拾了妆奁子,端着一些东西先出去了。 尹凉见屋子里没有别人,连忙从床上下来,走到楚乔烟身边。楚乔烟早发现他醒了,怕他不规矩便抢先道:“以后你若要住在这屋子里,就早早地起来,丫头们进进出出的,你躺在床上像什么样?” 尹凉笑道:“我听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不想别人看到我这样!” 楚乔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准备出门。岂料尹凉突然从后面抱住她,“今天下午没事儿你就好好休息吧。” “那也要我把事儿做完才行。”楚乔烟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干嘛和尹凉认真说起话来了? “我帮你如何?”尹凉自告奋勇。 楚乔烟连忙摇头,只怕是越帮越忙,虽然尹凉不笨,可她没指望富二代也懂得庶务。尹凉摸摸下巴,照这样下去,他的办法岂不是没有时间执行了? 眼看着楚乔烟出门去了,尹凉愈发坐立不安,想找老太太说说去。主意打定,就去净房换了衣服,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天色早着呢,老太太未必起床了。也正好瞧见西边报厦门口守着一群管事婆子,一时也没其他事儿,就信步走过去看楚乔烟如何主持中馈。 那楚乔烟坐在上方,桌上一个托盘放着对牌,旁边站着一名二十出头做妇人打扮的女人,正拿着笔记账。一旁站着王妈妈,大伙儿都是精神抖擞的。目光再次落到楚乔烟身上。 只见她上面穿着半新不旧的一品红夹层对领褙子,下面穿着翠蓝色襦裙,露出小半截绣花鞋,端着是高雅端庄,娴静秀丽。神色也平静,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却适当地给人一种不可逾越,又果断刚烈的感觉来。 再看那一双清丽的眸子,亮晶晶却是一眼能看进别人心里去的。听下面的人回话时,眼睛似有似无地看着,尹凉想,如果是自己在下面,估计也是不敢撒谎的。心里更多出一份欢喜来,暗地里说了一句:父亲总算做了一回对的决定,就是把楚乔烟给他讨来了。 这边自顾自地欢喜着,笑得别提多开心。那边楚乔烟的秀眉却皱起来,将回事婆子递上来的本子还了回去,声音不高不低恰好所有人能听到,“这里边有一项算错了,下去算对了再来领。” 那婆子脸色一僵,喃喃道:“二太太那边催得紧,奴婢也没仔细。” “你也知道二太太催得紧,就更不该出错儿了。”也没有责怪,只道她是一时粗心了。可下面的人有几个不知其中缘故的,这婆子原是二太太那边的人,因二太太不当家了,没地方贪图银子,接着昭少爷的婚事,想糊弄些去,这心思下面的人都知道。楚乔烟自然也知道。 若说以前,她确实是不想管这些的,可二太太算计起她的嫁妆来,她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办不到。忍吧,楚乔烟告诉自己,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耐心。 那回事的婆子只好下去了,其他事儿倒是都进行的比较顺利,倒是有一件事儿现下竟然没人可用。 按照旧例,该给府里的太太们、丫头婆子小厮们做春裳,往年这些都是大太太的陪房杜妈妈管着,几天前杜妈妈家里儿子生病,告了假回去了。又因大太太开恩,许她回去多住一两个月。这才回去几天,自然没那么快回来。 如今府里事儿多,大家也各自有各自的管事,派给谁都有舌头嚼,一时间想到房忠家的,倒是不错的人选,如果叫她来,是不是该告诉老太太一声? 楚乔烟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用过早饭,便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人还没到,琥珀就半路截住她道:“少奶奶快别过去了,那边闹得凶,我们都出来。” 楚乔烟微怔,露出几分迷惑。 琥珀看看周围,才触到楚乔烟耳边低声道:“三老爷闹着要休了三太太。” 这是怎么回事?三老爷打了三太太,怎么现在又闹着休了三太太?楚乔烟这两天忙,好打听的银玉虽然知道一些,却因为昨天她去守着尹夏,现在正在休息,才没有及时把消息告诉楚乔烟。 看到楚乔烟更加迷茫,琥珀也不奇怪,少奶奶一直都是这样的,虽然当家了,却也不爱说三道四乱打听什么的人。只是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府里下人基本都知道,才告诉楚乔烟道:“三老爷说四小姐不是三太太亲生的,说是三太太从外面抱回来的,如今要以七出之条中的不能生育,休了三太太。” 啊?三太太不能生育?楚乔烟汗颜了一把,看着健健康康,很正常的怎么就不能生育了?如果这是真的,三太太怕是无话可说了。古人重视孝礼,有无后为大一说。 琥珀见楚乔烟沉思,也没有打搅她,只忧心忡忡地望着老太太院子的方向。 楚乔烟猛然回过神来,抓着琥珀的手问道:“四小姐呢?” 琥珀也正担心尹夏,“还在老太太屋子里,那么大的声响,合该早听见了。” 如果三老爷说的是真的,尹夏会怎么想?已经遭遇了这样的事儿,现如今才知道养自己的根本不是 长媳第14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自己的爹娘,她不是真要绝望了吧?可现在又不能过去,也不知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乔烟很想对这件事淡然处之,只是觉得尹夏太可怜,想起尹夏哭着求她成全她的模样,楚乔烟就觉得心酸。 两人无话,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不禁抬头望去,竟是尹凉抱着尹夏朝这边来了。 那尹夏还不能下地走路,又大哭了一场,半昏半睡。尹凉抱着她也是一脸焦急,后面跟着一众丫头婆子,楚乔烟见状,连忙吩咐金玉,“派个小厮去请大夫来。” 尹凉瞧见楚乔烟,便喊道:“先送去静园吧。” 楚乔烟点点头,尹夏却突然开口哭道:“大哥哥,别送我去静园,就让我自生自灭的好……” 楚乔烟心头一酸,低声安慰道:“没事儿,你也知道老太太疼你,你就不怕老太太伤心?” 尹夏哭道:“我如今已经伤了老太太的心,哪里还有脸活着,嫂子,我真的不想去静园,我不想自己污秽的身子玷污了你和大哥哥的静园。就送我去下人房里吧,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咬舌也能自尽……” “休得再说!”楚乔烟冷声打断,回头对尹凉低声道,“送到客房那边去,不能刺激她了。” 众人便匆匆赶去客房,至于如何请医用药不提,且说老太太院子里的情况。 尹凉弄走尹夏后,三老爷也没忌讳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若是说尹夏不是你从外面抱回来的,她到底是谁的?” 三太太早哭得眼睛红肿,却坚持道:“她明明就是你的女儿!” 三老爷冷笑道:“怕是你和谁弄出来的吧?” 老太太听了更是来气,一瞪眼就昏迷过去了。大太太、大老爷连忙跑过来围着老太太,大老爷扭头训斥道:“你们是要气死老太太才甘心么?如今老太太昏迷过去,你还说什么?” 三老爷不服,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也不怕大老爷,冷笑道:“以前我就怀疑了,她就算没有嫁给我也是你的表姨妹子,嫁了我你们就都护着她,任她所做作为。现在我根本不用怀疑,如果你们是清白的,何苦这么护着她!” 这话说得大太太脸色刷的一片苍白,冷冷盯着三老爷道:“简直就是混蛋,夏姐儿却是不是三太太生的,她是……” 说到这里,见三太太脸色也苍白如灰,眼神更是惊恐,唯恐大太太把话说出来。好在大太太打住了,那边三老爷冷哼一声,“说不出来了吧?她到底是谁的?” 大老爷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大太太不要说了,大太太叹口气深深望了三太太一眼,同大老爷扶着老太太去软榻上躺着。 因这事儿闹得厉害,老太太屋里的琥珀觉得不对劲,一开始就把下面的人都撵出去了,院子里没人,大太太只好自己出来叫人去请大夫。 三老爷气也撒完了,只等着老太太醒来好处置三太太,反正他是一心要休离了三太太。 三太太也只是哭,满腹的委屈心酸,想到自己这些年的忍让,想到三老爷的作为,真正个后悔了当初的选择,只是那时候,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些事原来只有大太太知道的,几年前三老爷和三太太也闹过一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三太太只好如实告知老太太。 这原是多年前的一笔风流帐,那时三太太尚且只有十三四岁,尹家太老爷还在世,尹家也比如今更风光。而三太太娘家却渐渐的落败了,一年,三太太来尹家,不巧遇见了三老爷。如今三老爷依旧是一等风流人物,生的面如冠玉,年轻时更是无法想象的。 三太太一见倾心,三老爷却不知她的身份,两人暗地里有了来往,自然也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后来三太太身份表明了,三老爷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在大老爷和大太太的逼问下,只得赢取了三太太。 且说三太太,那时年纪小,身体发育不齐全,又常与三老爷厮混暖帐中,也不知是先天的还是后天造成的,总之三太太一直没有身孕。赶巧的是,他们成亲不久,三老爷看上了三太太的陪嫁丫鬟,那时三太太心高气傲的,怎么容得了这件事?可当她知道的时候,那丫头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三太太怕自己年纪小没有那么容易生产,就暗地里说自己怀孕了,找个理由把丫头打发出去,找人养在外面,等生了孩子就说是自己生的。那时候,三老爷哪里会想到面上天真可爱的女子,会背着他算计人呢? 至于,那个丫头,在生下孩子后,三太太就找人解决了。这也是三太太不敢说出真相的原因,人命官司,她也怕死。虽说这件事已经死无对证,也无从可查,三太太却也不敢说出来。 后来,尹夏慢慢长大,越来越长得像她的生母,特别是鼻子往下,嘴巴和下巴简直一模一样。三太太本来就心虚,晚上睡觉也不安生,再有个长得和冤死丫头那么像的人在身边,她如何过日子?便找了借口把尹夏送出去养着了。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一心想家和万事兴的老太太自然也不愿多事,也暗暗地把这件事封起来。三老爷一生女人何其多,曾几时能想起多年前那个陪嫁丫鬟?加上三太太隐瞒的紧,他更是无从而知了。 大夫诊过脉,拿一个鼻烟瓶在老太太鼻子下嗅嗅,一个喷嚏,老太太醒了过来。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大太太送大夫出去,这才回到屋子里,老太太正和大老爷说话:“……你且下去告诉老三,如果她要逼死我,就休离了三媳妇儿,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少孝心在里面?至于四丫头,我一个老婆子也不忌讳什么了,以后就住在我这院子里吧!” 大老爷应诺,示意大太太照顾老太太,才去外间找三老爷。 三太太已经没哭了,也想通了,见大老爷出来,便道:“大哥告诉老太太吧,这休书我接了就是,原本我就配不上尹家的,何苦丢人现眼地呆在这里招人嫌弃。” 三老爷闻言,冷哼一声。 大老爷也没答应她,只朝三老爷道:“老太太的意思是,不同意你们休离。” 三老爷一听,顿时瞪大眼睛,大老爷接着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人看笑话也看够了,你们还要怎么闹腾?倘若不认尹夏是你们的孩子,交给老太太养着就是。” 三老爷气得咬牙,只如今他也是官场上的人,上面的又重视孝道。倘若传出他不孝的话来,对仕途影响极大。想到这一层,三老爷只好将满腹不满吞进肚子里,一甩衣袖走了。 虽然没有休离,三太太也心灰意冷到极点,想到十多年的夫妻,原来还是没有一点儿感情在里面。她也不管大太太和大老爷,懵懵懂懂地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府去。 自此以后,三老爷与三太太完全形同陌路,两人之间也不再多说一句话,三老爷也不再踏进正屋一步,只轮换着去几位妾室的房里,极尽风流快活。 事后,老太太下了封口令,叫府里的人不许再议论这件事,倘若传出一丁点儿这样的话儿来,无论是谁,只要查出来,就一家大小一并都撵出去。 大伙儿都知道老太太的脾气,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不作数的,倒也不敢再谈论这件事。只是前面司马处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日回到家忍不住朝自己的老婆说了这件事。他又喝了酒,醉醺醺的,也没留意到他老婆的表情,更没有发现她老婆流了一夜的眼泪。 三房之事在此不提,只说尹凉和楚乔烟,这几日楚乔烟的事儿也多,一边要安排尹夏住进老太太院子,一边要处理桂花巷宅子的事儿,一边又安排了房妈妈入府的差事,那边房妈妈手头上的事儿没有交接完毕,每日里都有一两件事儿要楚乔烟定夺。再有钦哥儿和宝哥儿请老师的事儿,哪里有时间与尹凉谈情说爱。 尹凉急得不行,他没多少时间了,外面关于东宫通缉犯的事儿再度吵得沸沸扬扬,有些劫匪歹徒冒充的不在少数,事情抓紧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楚乔烟心里也搁着这件事儿,生怕尹凉有个意外,但那天又说了自己相信尹凉的话,便不好再提。 这一天,楚乔烟稍稍有些安省,尹凉见了,还没用晚饭,就缠着楚乔烟,寸步不离的。楚乔烟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只当没有发现,和他同桌吃饭,卸了妆梳洗完毕就上床去睡觉。 尹凉见她一上床就闭上眼睡了,心里有些不忍,到底是规规矩矩地躺着,只抱着娇软的身子,再没有别的动作。 楚乔烟怎么睡得着呢?放在腰上的手掌虽然隔着一层衣裳,却灼热得叫人无法忽视。虽然活的岁数不小,对男女之事还是有些害怕的。对,楚乔烟就是害怕,都说女人第一次很疼,而她对疼很敏感。 说出来还真是可笑,楚乔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障碍,总之,她又担心,又害怕的,根本没有睡意。 半晌,耳畔传来匀称的呼吸,轻轻地吹着她颈部肌肤,像是尹凉已经睡着了。楚乔烟轻轻动了动,没有发现尹凉反应,才慢慢地翻了个身。尹凉还是没有醒,她有些窃喜,就如同偷了糖吃的孩子,捂着嘴偷偷笑了几声。 楚乔烟一直有个习惯,夜里怕黑,总会留一盏不算明亮的灯。现在正好与尹凉面对面,在柔和的灯光下,第一次把尹凉看得这么清楚。也是第一次发现,尹凉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如孩子一般,嘟着嘴,好像做了不开心的梦。 楚乔烟又捂着嘴吃吃笑了几声,那手也不知是何时就落到尹凉的脸上去了,指腹却传来光滑的感觉,皮肤貌似很不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何止不错呢,简直连毛细孔也看不到,一定是灯光不够亮的原因,楚乔烟羡慕死了。 为了更进一步地确认,楚乔烟不知不觉就靠拢了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磨蹭着,酥麻的感觉如电流一般传遍全身。其实尹凉早就醒了,在楚乔烟翻身的时候,他就惊醒了。只是难得楚乔烟会面对面地看他,他不想破坏这一份宁静。而现在,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 怀里抱着香软的身子,鼻息下缭绕着香甜的幽香,嘴里呼出的热气从脸上拂过,天啊,这简直就是受罪,比待在烧开了的沸水里还叫人难受。尹凉真想打破这份宁静,更想把她不安分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之内! 呼吸声越来越重,睡个觉也要这样吗?楚乔烟蹙着眉头,有些疑惑不解地盯着那张睡颜,贝齿习惯性地咬住食指尖。只是尹凉闭着眼,如果睁开眼瞧楚乔烟现在这副模样,只怕是要销魂而去。 算了,管他怎么睡觉呢,楚乔烟突然有些犯困,翻个身准备睡觉,哪知自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某个东西…… “尹凉,你混蛋!”楚乔烟吼了一声,翻开被子就下床,尹凉拉都没拉住。 尹凉简直要哭出来了,好端端的他动都不敢动,她怎么就生气了?再看楚乔烟羞红的俏脸,双手叉腰站在床边,嗔怪的眼神更叫尹凉想生气都不能够了。 真羞死人了,怎么会碰到那里去?楚乔烟又气又恼的,更觉得尴尬,站着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想想刚才,她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大反应的,只装着不知道不就得了。唉……现在怎么办?去丫头床上睡觉吧! 楚乔烟拿定主意,就朝外间去了。尹凉还傻呆呆地没反应过来,直到耳边再无任何声响,确定楚乔烟已经睡下了,又过了半晌确定她睡着了才下床,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因为这些天尹凉都住在静园正屋,外间丫头的床就空着了,今天白天金玉又把床上的被褥收去清洗,只留了个单薄的毯子。如今楚乔烟身上只裹着那张单薄的毯子,尹凉一瞧这样,心里就来了火气,差点儿就吼出来,她到底有没有脑子啊?这样不着凉才怪! 不管心里多恼,也只是弯腰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回床上,自己才挨着她躺下去。这么一闹,尹凉更睡不着了,差不多是睁着眼熬到天蒙蒙亮,才要睡去,耳畔若有若无地传来一道似嗔似怪的声音:“……尹凉,你真是个笨蛋。” 转过身,楚乔烟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看着眼前的俊颜,无声地笑了。笑得尹凉根本摸不着头脑,昨晚是混蛋,现在是笨蛋,还真是满腹困惑。看着他迷茫的样子,楚乔烟笑得更欢,忍不住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尹凉摸摸下巴,跟着傻笑两声,问道:“我怎么笨蛋了?” 楚乔烟只抿嘴摇头,却突然一个吻落到尹凉脸上,又快速地缩回去,翻了个身,捧腹大笑起来。 尹凉足足愣了三秒钟,经过反复确认,才确定楚乔烟刚刚真的主动亲吻了他!激动,简直太激动了,他从不知道女子也可以这么主动的,那他是不是可以履行他那个办法了? 还犹豫什么啊!尹凉双手圈住楚乔烟的腰,搬过她的身子,寻觅到渴望的泉源,深深浅浅地吻下去。 灼热的手掌寻找到睡袍的系带,轻轻一拉,却突然多出一只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楚乔烟清眸弥漫上一层霞光,脸颊如同抹了胭脂般红的可爱,而那双樱唇,更红滴滴教人垂恋,“不行,一会儿就要起来了。” 这个时候哪里还停得下来,尹凉只拿一双恳求的眼盯着她。 “你看外面,都卯时的天儿了,总不能叫下人笑话我吧?”楚乔烟说着,俏皮地眨眨眼。 那模样叫尹凉真是又爱又恨的,最后奄奄地趴在她身上,不满地嘀咕道:“真不该叫你当家!等我回来,一定要把这事解决了!” 声音有些低,楚乔烟听得不真切,也没往心里去,笑道:“今天晚上吧,如果今天事儿不多,我不会上床就睡。” 尹凉“哈”地笑了一声,听见外面有丫头走动的声音传来,只好暂时放过楚乔烟。但,事儿还是没有解决啊! 楚乔烟红着脸不安好心地给他出主意:“你去净房吧。” “我一个人去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我也不知道!”说完,捂着嘴笑着下了床去,留下置身水深火热中的尹凉眼巴巴地望着她。 第六十二章 通房丫头及二太太吃闷亏 约莫一刻钟,回事的婆子管事才下去,只留下房妈妈和王妈妈两人。房妈妈是昨天进来的,暂且就住在静园正屋后面的罩房内,昨天下午在王妈妈的陪同下熟悉了尹家各处。又连夜同王妈妈一起找了几位各处的婆子作了一份名单。 楚乔烟瞧见了,立刻对房妈妈另眼相看,倒不知房妈妈有如此见识。 那名单罗列分明,从老太太院子一直到钦哥儿和宝哥儿身边的人员,都按照等级罗列出来,也都注明了各处丫头每月的月例,包括四级衣裳的数量和做衣裳的银两数额。楚乔烟一眼都看出端详来,往年做衣裳的银子以及丫头的月例似乎都超额了,比如这几个月的月例,那琴姑娘早就不在了,竟然还有她的名字! 看出楚乔烟的疑惑,王妈妈道:“只因这些天忙,奴婢把这事儿给忽视了,昨天房妈妈提及,奴婢也才想到。但眼下昭少爷的婚事将近,这事儿怕是要等少爷婚事结束后才能整顿。” 楚乔烟微微点点头,笑道:“也不怪你,是我忽略了,如今就照着这个名单上现有的人员做衣裳吧。” 房妈妈冷静地道:“这里还有一事要姑奶奶定夺,按理,哥儿们屋子里的通房丫头都是拿一等丫鬟的份例,只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比一等丫鬟略高。往年府里做衣裳给她们也都是按照一等丫鬟的份例来的,只是奴婢昨天冷眼瞧着,她们的衣裳用的料子似乎比一等丫鬟要好一些。” 通房丫头?难道尹荣屋里也有通房丫头?好吧,这事儿根本不算什么稀奇的,尹荣也是男人,也需要解决生理问题不是?分明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楚乔烟只微笑看着王妈妈,王妈妈笑道:“房妈妈眼力不错,这也看出来了。其实我们发下去的份例和一等丫头一样就行,她们要做好的,都是她们的主子给银子。以往二太太当家,也只有荣少爷和昭少爷屋子里才有通房丫头,银子的事儿大概也是官中去的。我们照着府里的旧例就行,不必顾忌其他。” 房妈妈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楚乔烟拿了对牌叫房妈妈下去办了。 丫头摆上饭,因金玉昨个照顾尹夏,如今在休息,银玉办其他事儿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两个小丫头,都是才留了头的,又有些腼腆,王妈妈就自告奋勇留下来侍候。 楚乔烟连说不用,王妈妈拗不过她,只站在旁边陪她说话。不是在老太太屋里,便也没有那多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 楚乔烟心里想着通房丫头的事儿,有些好奇,不禁朝王妈妈问道:“大少爷屋子里怎么没有通房丫头?” 王妈妈一听,立刻摆手道:“这话可别在大少爷面前提起,大少爷怕是要恼的。” 楚乔烟微怔,笑道:“这怎么说的?” 王妈妈一副追忆的模样,娓娓说道:“那时候大少爷也十四岁了吧,老太太就想着给他屋子里放两个通事的人儿,开始大少爷也没说什么,许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有一次大少爷净身,两个丫头误闯进去了,大少爷就把两个丫头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还笑大少爷不懂事,就把话儿说明白。岂料大少爷竟然一下子把饭桌都掀了,再不准身边有丫头服侍。 后来,渐渐的大了,大太太怕他耐不住去外面找不干净的人,又往大少爷屋里送了两个丫头,这一次大少爷倒没说什么,只是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半年才回来。唬的老太太和大太太不敢提这事儿。” 说完,王妈妈还唏嘘不已的,一脸担忧自言自语地道:“也不知是不是大少爷有什么难言之隐,总之,一直到少奶奶进门,大少爷身边就没有丫头服侍。” 说完,王妈妈自知不该多言,连忙闭嘴,只拿眼睛偷偷睃了楚乔烟一眼。楚乔烟若有所思地,脸上挂着笑,也没有一丝恼色,王妈妈才略略放了心。 却忍不住叹口气,倘若大少爷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岂不是要害苦了大少奶奶? 这表情正好被楚乔烟不小心看个明白,不禁笑出声来。王妈妈微愣,疑惑地看着楚乔烟。 楚乔烟也没说什么,继续吃饭去了,心里却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汹涌。如果,王妈妈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尹凉岂不还是处男?难怪接吻都那么笨拙呢,原来还是没开过苞的!想到这里,楚乔烟只觉得脸颊滚烫,好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却忍不住偷笑。 用过早饭,天已大亮,墙上挂钟正好指向辰时。彼时,银玉已经办完事儿回来,王妈妈也有事下去了,银玉便陪着楚乔烟去老太太出请安。 尹夏今天的情况比昨日更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地走路,虽然脸色看着苍白,人也没什么精神,老太太却无比欣慰。 楚乔烟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沈君谊竟然在里面,正和老太太说着话。 “……如此,晚辈也只好多打扰几日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无妨,你肯留下来也是看得起我老人家。” 两人见楚乔烟进来,才止住话题。楚乔烟向老太太请了安,又和沈君谊打了招呼,便去里间探望尹夏。 老太太突然道:“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儿,你陪着四丫头去外面走走,今个儿天气似乎不错。” 楚乔烟点点头,就进去了。沈君谊只望着她俏丽的背影注意到她今天穿着翠绿色褙子,难怪她进来的时候,会觉得眼前一亮呢! 翠绿色,果然是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老太太见沈君谊对着楚乔烟离开的方向出神,笑道:“是不是觉得翠绿色挺好看的?” 沈君谊见问,连忙扭头朝老太太道:“晚辈店里的客人,大多只用这样的颜色镶边或者买回去做荷包、汗巾等物,倒是没人敢做成衣裳来穿的。” 老太太立刻露出一副荣辱与共的表情来,笑道:“那料子是我老人家的,因为颜色太亮,我不喜欢,就赏给孙媳妇儿做衣裳穿了。” 说起这话来,老太太又想起什么似的,朝琥珀道,“我那库房里不是还有几匹颜色鲜亮的料子吗?你挑两匹红色系的给大少奶奶做衣裳,再挑两匹颜色匹配的给她做下裳,再各挑几匹颜色略淡的给二丫头和三丫头送去,留两匹给四丫头新作几套衣裳。” 琥珀点头,笑道:“老太太就忘了奴婢我们了。” 屋子里其他丫头闻言,笑起来。 老太太笑道:“瞧瞧,连你也糊弄起我来了,难不成我少了你们吃的穿的?” 朝霞道:“老太太倒是没少我们吃的穿的,就是不心疼我们。” 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沈君谊突然道:“我那里倒是有一批昨天才到的料子,也算不是名贵的,若是各位姐姐不嫌弃,我立刻送了来。只不过,那料子是新品,也不知到底合不合适做衣裳呢!” 琥珀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我们都是奴婢,怎么敢要沈公子的东西,如果老太太真心疼我们,就也赏我们一匹料子,倒也不做别用,只分下去各自做个荷包,这样我们就都高兴死了。” 老太太笑着点了一下琥珀的额头,笑道:“就你嘴皮子厉害,也罢,反正留着也无用,你们就给自去挑一匹,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拿了我的东西,可就没新衣裳了。” 朝霞道:“有了老太太的赏赐,就是一年不做新衣裳我们也高兴呢!” 所谓听者有份,这屋子的丫头们都笑了起来,气氛相当的好,一扫这几日的不愉快。 老太太笑了一会儿,望着沈君谊道:“府里也要给下人做衣裳了,找别人倒不如就找你。” 沈君谊连忙道:“老太君若是看得起晚辈,倒是晚辈的福气呢!” “不过话儿说在前头,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这是自然。” 老太太又道:“这事儿我给孙儿媳妇说说,还得她同意才此行,若是她已经安排下去,我说了就不作数了。” 沈君谊道:“自然要嫂子同意才行。” 那琥珀已经去请楚乔烟出来,楚乔烟知道前因后果后,只道:“已经安排给房妈妈了,她也出了门,若是没有定下来,就得麻烦沈公子了。” 老太太和沈君谊都无话,楚乔烟再度进里间劝慰尹夏。 尹夏还是闷闷的,双手抱着膝盖,垂着眼,只安安静静地听楚乔烟说话。楚乔烟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懂得如何开导别人,说了半天也不见丝毫反应,顿时板着脸道:“你非要这样才开心么?这世上比你不幸的人多了去了,倘若他们也都像你这样,这世界早就没人了。 只单你身边这些人,小时候连饭也吃不饱,不得已才卖身做了奴才,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就是我……我曾经有个闺中密友,年幼时就没了母亲,后来父亲娶了继母,生下一个妹妹来,那妹妹刁钻古怪,连同继母时常陷害她,她父亲自是不相信她的话,只怨她不懂事,家里的人也都说是她容不下继母和妹妹,众叛亲离,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什么,努力让自己强大,闯出一片自己天地来,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 你呢?老太太这么心疼你,你虽然不是三太太亲生的,她可打过你,骂过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倘若你非要这么下去,这些疼你的人可值得?” 尹夏哭道:“嫂子不明白,我和她们都不一样!” “是不一样,因为你连她们都不如,你一心只想着死,死就能解决一切?你死了老太太就开心了,我就高兴了么?” “嫂子……”尹夏抬头,泪眼摩挲地望着楚乔烟,见她要走,却突然抓住她的衣角,低声问,“嫂子也不理我了么?” 楚乔烟鼻子一酸,眼眶微热,狠下心道:“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我还理你做什么?等你哪天走了,我还要伤心,我值得吗?” 尹夏一怔,又垂着头,慢慢地松开手指。 楚乔烟很想过去抱住她,可她知道,这样对尹夏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只能靠自己才能重新站起来。不管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原来的世界,总有很多遭遇这种不幸的女孩儿,能重新站起来的也不再少数,楚乔烟真心希望尹夏也是这其中一员,希望她能站起来。纵然这个世界接受不了她的存在,可也许有那么一个人会真正了解她,了解她的坚强,从而欣赏她要保护她也可未知。 从老太太院子出来,已接近午时,房妈妈从外面归来,说是已经看好了做衣裳的铺子,价格也谈好了。楚乔烟点点头,拿了对牌叫她去取银子,想着有空的时候去回了老太太,免得沈君谊还等着。 吃午饭的时候,尹凉不在。楚乔烟也没在意,京城那边下了文书,大老爷原定下上京的日子是尹昭成亲后,现在只好提前,决定明天就动身。想是尹凉被大老爷叫去了也不一定。 如果大老爷明天喔祖,今晚怕是要在老太太屋里聚聚了。这些天因尹夏的事儿,大家也没在老太太屋里吃晚饭,都是各自吃的。 想到这里,楚乔烟便叫银玉过去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好做安排、正说着,二太太来了。 马上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二太太这个时候来?楚乔烟蹙蹙眉头,起身让座。 二太太寒暄几句,进入正题:“还有三天送亲的就到了,我想着先去宅子看看。” 楚乔烟笑道:“我也正想着这件事呢?如果下午没事,侄媳妇陪婶子去看看吧。” 二太太连连点头,也不多留,就回去了。 吃过午饭,安排了一辆马车,楚乔烟和二太太就往桂花巷子去了,因为这里原是房妈妈守着的,少不了也叫上房妈妈作陪。 宅子从里到外都翻新修整一遍,虽然还有一些零头没有完工,却也修整的富丽堂皇了,比二太太现在住的东府也差不到哪儿去。古董字画,摆放器皿,连同植物花草,都基本妥当了,是一般进来就可以住人的人。 二太太自然越来越满意,也不多话,生怕楚乔烟反悔似的,看完了就喜滋滋地回去了。楚乔烟望着二太太的背影,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直到晚饭前,也不见尹凉的踪影,楚乔烟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问了守门的小厮,只说早上看见大少爷出门,就没见他回来。楚乔烟听了,心里更加不安。 老太太那边又派人来请她过去吃晚饭,楚乔烟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搁在心里,收拾了一下,就往老太太屋里去了。 那边已经摆好了饭菜,中间用一道琉璃屏风隔开,大老爷、三老爷、尹荣、尹昭都坐在外间,女眷便都坐在里面。 琥珀搀扶老太太入座,外间大老爷突然问道:“怎么不见尹凉?” 众人也都发现尹凉没来,少不了拿眼睛盯着楚乔烟。楚乔烟正要开口,耳边传来大老爷的声音:“这个孽障,莫不是又离家去了?” 大太太盯着楚乔烟,冷声道:“家里有他不喜欢的人在,他能留得住么?” 这话大老爷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不喜欢的人在?别道我不知,成亲后就离家,都是你给惯坏了。” 眼睛两人要吵起来,老太太用力一拍桌子,道:“好好儿吃顿饭,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让我过两天舒坦日子?” 大太太连忙朝老太太赔不是,大老爷也隔着屏风作揖,要老太太莫生气。 众人这才落座,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饭后,老太太留了大老爷说话,大老爷见楚乔烟,立刻朝她道:“你也进来,我有话说。” 大太太听了,阴暗不明地瞪了楚乔烟一眼,同尹薇、尹竹一道儿走了。尹荣见其他都走了,四下也没外人,便走到楚乔烟身边问:“大哥去哪儿了?” 楚乔烟摇摇头,眉头蹙着。 尹荣见状,不免怜惜,便安慰道:“大哥也是有分寸的,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楚乔烟只朝他笑笑,就进正屋去了。 老太太正和大老爷说话:“……你万事多留心,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别出差错儿。” 大老爷颔首,沉思片刻道:“这些老太太倒是不用担心,儿子心里只有一事放心不下。若说起凉哥儿媳妇配给尹凉,还真是委屈了那孩子,虽然在京城确实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流传,那孩子却是心实的,倘若真有此事,只怕她就是死也是不嫁的。如今,我心里明白老太太和内人是看不上她,但……。” 老太太叹口气,打断大老爷的话道:“那孩子心里有疙瘩,还没打开呢!我走了,这些小人儿的事儿也管不了太多,只是这段时间,他们小两口挺好的。凉哥儿这孩子虽然不成气候,到底也不是糊涂的,他心里明白着。” 大老爷还想说什么,见楚乔烟进来,只好改了话题,示意楚乔烟坐下说话。 老太太心里也明白大老爷要说什么,端着茶,暂且不准备参与。 大老爷先说,些委屈楚乔烟之内的话,而后风语一转,面容也带着几分严厉,“倒不承望凉哥儿非要考个状元,举人身份却是不可少的。过年这段时间家里事儿多,我也无暇管教他。只要住后他能安心在家里念书,一两年 的功夫,也足够他了。选段时间我冷眼观察,凉哥儿倒是会听你说几句,往后你多多劝着他些。” 楚乔烟只得点头答应,大老爷便摆手放她走,他留下来又和老太太说了 一会了话。 回到静园,依旧没有尹凉回来的消息,楚乔烟心里急得要命,静下心来细想,才发觉今天早上一定是漏听了什么话!尹凉这十混蛋,要走也不明明白白的说一声! 又怕老太太担心,楚乔烟不敢声张,偷偷叫小厮出去打听,觉得一怕安排妥当了才卸了妆休息。 躺在床上,纵然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依旧感觉有些冷。才不过几天的功夫,难道真的已经习惯了尹凉抱着自己入睡?这个想法让楚乔烟陷入尴尬不安中,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半夜里,突然感觉窗外有人,楚乔烟一惊,起身开门去看。只见斑斑月色下一抹颀长的背影,极为眼熟,忍不住靠近。岂料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竟然是尹凉。 楚乔烟惊呼一声,倒退了几步才站稳,那人真的是尹凉,但他浑身都是伤,胸前的衣襟一片深色,有黑乎乎的液体从上面住下滴,用于接来一瞧,竟然是鲜红的血! 再抬头,尹凉的脸上也沾满了血,模样有些模糊,嘴里喃喃呓话,不知说着什么,仔细一听,那声音扰如魔咒一般撞击在楚乔烟胸膛 “……一直都是我的……” 那血由模糊的手突然抓住了楚乔烟的手腕,楚乔烟本能地想挣扎,忽然就醒来了。 金玉一脸焦急地看着她,眼里似有泪光,见她睁开眼才露出笑颜,“少奶奶您吓了戒一弛,想是被梦魔住了,醒了就好了。” 楚乔烟这才惊觉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手心竟然都侵出冷汗来了。不禁怔怔出神,这个梦代表什么?尹凉在外面出了意外? 金玉拧了布巾让楚乔烟净面,一边笑着说道:“少奶奶许是担心大少爷了,其实没什么,大少爷经常选么一声不吭就离家的,一年中少说也有两三次,示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少奶奶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连一个梦都被金玉猜出来,楚乔烟觉得更尴尬,“你怎么知道我担心大少爷?” 金玉笑道:“刚才您一直喊着大少爷的名宇,奴婢自然知道了。”竟然在梦里面把尹凉的名字都叫出来了?楚乔烟蹙眉,改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金玉看看窗棂子,“大概快卯时了吧,少奶奶要不要再躺会儿?” “算了,也睡不着了。”楚乔烟打起精神,下床来。 金玉便开门让外面的小丫头都进来服侍,因为选个步,楚乔烟心里一直有着隐隐约约的不安,管事婆子回事时,她也设怎么留意,只神色有些暗沉。下面的人以为她心里不愉快,都比平日更小心了,不多时点卯结束。 用饭,请安,送大老爷上京。这一天楚乔烟都过得懵懵懂懂,嘴里无滋味,眼里无神采的,连二老爷回来的事儿也没留意到。看的金玉着急,又暗暗里叫那些寻人的小厮积极些。 到了晚上,还是没有一点儿尹凉的消息回来,因想着第二天尹昭的新媳妇就要到了,楚乔烟才强迫自己入睡。 一大早,二太太便带着新买的丫头去了桂花巷的宅子做准备,妥排了一些事,才回到尹府找楚乔烟付买宅子的银两。 此时,楚乔烟也刚好从老太太那边请安回来,见到二太太乐呵呵的模样也陪着笑了一回,说了一些贺喜的话。 时间差不多了,二太太慷慨地拿出五千年银子的银票,然后笑眯眯地望着楚乔烟。 楚乔烟也不急着接银票,一个眼色递给金玉,金玉便从柜寻里拿出一个本予来。二太太一瞧,不是房契,心里顿时生疑,“侄媳妇这是何意?” 楚乔烟端了茶,呷一口笑道:“虽然如今是我当家,二婶子到底是长辈应该不会糊弄晚辈吧?” 二太太心里生疑,怕楚乔烟反悔,连忙点点头笑道:“虽然上次只是口头协议,但也已经说好了,侄媳妇不会是反悔了吧?” 楚乔烟摇头笑道:“我怎么会反悔呢?那时也说好民,白纸黑宇,都是有字据的,选些就都是字据,我怕弄丢了就叫人订了本子。二婶子先看看吧,如果有不明白的的地方,我给婶子说明白。” 楚乔烟嘴角掀起一抹冷笑,柔声问道:“二太太可有疑惑?原想着略略修整就好,只怕京城那边的人来了瞧见,说二婶子刻薄儿媳妇,若是被无心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是老太太刻薄呢?” 把老太太这个高帽子压下来,二太太心凉了一半,苦着脸道:“费用也忒高了些。’ “二婶子应当是知道的,因为时间紧,免不了要他们加工加点地干活儿,所以价格就高。为了价格合理,房妈妈也费了不少的心,二太太是常与外面的人打交道的,应该比侄媳妇更清楚外面的工价,二婶子还觉得高吗?” 二太太能说什么,这个工价已经不算高了,可怎么算下来的总数刚好五千两呢?五千两啊,这个数够买一座宅子了。二太太不死心地又翻了几遍,也没看出端详来,字据后面付了账本,记账方式也一目了然,和前面的数额都对的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二太太纠结时,外面突然有丫头进来禀报:“二太太送亲的已经进城了。” 楚乔烟不等二婶子说话,抢着道:“二婶子可说好了是自己出银子的, 就算不是你自己出,选宅子是侄媳妇的,根据尹家的旧例,这些东西就是我 自个儿的。按理儿,也合该不收您的银子,但前面您都说了要买,而且要修整的话,二婶子不会是糊弄侄媳妇的吧……” 二太太心疼的要命,又有人进来道:“二老爷问太太好了没?那边人到了,太太该合计合计事儿。” 楚乔烟只看着她,也不说话。她也给那边的人打了招呼的,没有得到命令,不能开门。 既然楚乔烟已经做到这一点,二太太怎么会想不到她的安排呢?只是这银子,如果买下宅子就是一万两啊,如今不买下,新媳妇在何处落脚?时间又如此紧迫。 一时间,二太太只有心急的份儿,偏偏楚乔烟一派悠闲。接着又有人来了 长媳第15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竟然是二老爷,一进门就问:“这叫什么事儿?人已经来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好了已经有落脚的地方了吗?” 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质问,二太太有世恍惚了,心一横,把五千两银票塞进楚乔烟怀里,只道:“就暂住几天。”然后,风风火火地和二老爷出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楚乔烟笑着直摇头。金玉在一旁看的晕头转向,忍示住问道:“少奶奶,这是怎么回事?” 楚乔烟轻启樱唇:“天机不可泄露。” 二太太吃了这十闷亏,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算计我的东西!楚乔烟心情大好,伸十懒腰才对金玉道:“你派十人去给桂花巷的人捎个信儿。” 再算上这账本的蹊跷,那宅子竟然就这样赚了一倍!房妈妈这一刻,由衷地佩服起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姐,心里无限欣慰。 只是,“倘若二太太回过神来,再合计可如何是好?” 这是房妈妈的担忧。 楚乔烟笑道:“白纸黑宇,明明白白,只要她有那个能耐!” 见她如此自信,房妈妈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账本来看,竟然也看不出端详。明明知道有问题,却看不出来。这是何故? 楚乔烟也不说,作假帐的最高境界就是疏而不漏,这要感谢楚乔烟以前手底下的员工了,如果不是他们,她也琢磨不出这十法子来。当然,这也不是百密而无一疏的,专业人员若是反夏琢磨,自然能看出端详来。 既然她不说,房妈妈也不追问,说起正事,“……今天奴婢才知道,原来金艺坊是上京沈家的在东郡的分号。” 楚乔烟蹙眉,不会这么巧吧? “你说的可是沈君谊?” 房妈妈点点头道:“正是他,不过价格这些都还算合理,奴婢也定下来了。” 既然定下了,也不好反悔。反正这些事都是房妈妈在管,她也不会与沈君谊有过多的接触。 从静园出来,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大红的颜色更是将各处点缀的无比热闹,加上人来人住忙碌的人流,楚乔烟忽然觉得自己很寂寞。 依稀记得,有首歌里有这样的歌词:孤单是一个凡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那自己,到底算不算孤单? 这种感觉很不爽,胸口很闷,却找不到源头…… 第六十三章:尹昭成亲及尹荣的心思 众人都忙,而作为当家人的楚乔烟却很闲。早在楚乔烟接手当家大权前,老太太许诺尹昭成亲的两千两银子,二太太已经拿到手里了。如今除了平常回事之外,楚乔烟还真的没事儿可做了。加上大伙都在忙尹昭的婚事,而尹昭的婚事又是二太太全权办理,楚乔烟竟然比平时更清闲。 至于二太太,这两天忙得已经没工夫琢磨吃亏的事儿,要安排菜色,要安排当天的人员以及后面打杂众人,各处物件管理,迎客人员,端茶递水等等琐碎而繁多的事儿。 因大太太不通庶务,自知吃了亏,不愿看到尹薇和尹竹步自己的后尘,故而借着成亲这样的大事,要她们长长见识,就叫她们跟着二太太多看多学。 尹薇、尹竹自是不愿意的,但想到楚乔烟理家得到老太太认可,也就不愿输给她,硬着头皮跟在二太太身后转悠。 尹薇被关了好些天,这一出来就像出笼的小鸟,对什么都稀罕,而成亲用的东西,很多都是她们没见过的,少不了觉得稀奇古怪,问东问西,惹得二太太不耐烦。 这样跟了一天,尹薇、尹竹就不耐烦了,也无心和楚乔烟去比较,只想着如何偷懒。二太太也懒得理会她们,大太太问起也只捡好的说。 其实,让尹薇和尹竹跟着二太太学习这件事,原本就是不该的,两位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叫什么话?可老太太这些天没怎么过问,一心都用在尹夏身上,生怕尹夏想不开。又担心自己年纪大,说什么话尹夏听不进去,便抓了楚乔烟过了陪着。 所以,尹昭成亲的头两天,楚乔烟除了早晨点卯,余下的时间大多都在老太太屋里。至于外面如何热闹,都与她们无关似的。 这天午后,楚乔烟在老太太屋里用过午饭,便拉着尹夏到院子里晒太阳,开始尹夏不肯,劝说好半天,她才出来。 两人说了一会子天南地北的话,尹夏突然低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三太太亲生的。” 这是尹夏第一次这么平静时说起这件事,楚乔烟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就算不是三婶子亲生的,你还是老太太心疼的孙女。” 尹夏苦笑道,“老太太是可怜我,其实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说着,仰起脸看着天空道,“我一直在外面,不缺吃不少穿,根本不想回来。我知道这里原本就不属于我。” 阳光细细打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道晕染的阴影,其实尹夏身上一直有股娴静优雅不染尘埃的气质,十四五岁的女孩,却透着一股子理性。这也许就是环境使然的吧?尹薇、尹竹和她根本没办法比较。尹薇做事太冲动,不计后果。尹竹没有自主力,跟着尹薇胡闹。真正是娇生惯养的坏了。 其实楚乔烟没有立场去评论尹薇和尹竹,只是看到尹夏,不由得就想起了她们两个。若论起来,她这个嫂子该亲近也应该是她们两个才对,可惜…… 尹夏这样算是真的站起来吧?楚乔烟望着她微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然而,好好时光却被人打破了。 也不知是谁惹了尹薇,这会子带着几名丫头朝这边走来,看到尹夏和楚乔烟,忍不住冷声嘲讽:“果然应了那句俗语,所谓物以类聚指的大概就是你们了。” 尹夏顿时脸羞得通红,眼眸里弥漫上一层水雾。那件事,到底没有从她心里抹去,楚乔烟看着心疼,拉着尹夏往屋子走。 不是楚乔烟害怕尹薇,只是不想尹薇伤害尹夏。尹薇怎么会放过她们呢?刚才受的闷气还没有发泄出来呢,对着她们的背影喊道:“真正个是一对狐狸精,一个为人凄不知检点,一个没了清白还好意思出门。” 尹夏不知不觉停下来,被楚乔烟牵着的手一片冰凉。垂着头,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感觉到她在隐忍着颤抖。 这个尹薇!楚乔烟气得咬牙,狠狠盯着尹薇,尹薇冷哼一声笑道:“据说那群强盗就是东宫通缉要犯啊,难怪手段那么毒辣,只是凭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沈公子救回来?” 说到底,这才是尹薇真正在意的,上次在老太太院子的抄手回廊上,尹薇和沈君谊谈论的就是这件事,但是沈君谊言辞中还责怪尹薇不该打听。尹薇心里难过,却强颜欢笑说自己担心尹夏。 尹薇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道苍老的低吼,“你说什么?” 见到老太太,尹薇本能地退了一步,脸上全无刚才的得意,只诺诺说道:“我也是听外面的人说的,说……” 老太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用力一拄拐杖,厉声问道:“你母亲呢?” 尹薇浑身一震,低声道:“娘在外面招呼几位表姨妈。” “去给我把她叫来,看她调教出来的好闺女,口无择言,成什么体统!”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说话也有些接不上似的,琥珀、朝霞忙着帮她顺气。 尹薇真被老太太吓着了,虽是个冲动的人,却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她也知道那些话女孩儿不该说,只是她看到楚乔烟和尹夏就咽不下那口气。背着老太太瞪了楚乔烟和尹夏一眼,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好半晌老太太才顺过气来,冷着脸吩咐琥珀道:“送四丫头回屋里去。” 琥珀连忙松开老太太,走到尹夏身边。尹夏始终垂着头,任由琥珀搀扶着进屋去了。老太太也没好脸色给楚乔烟,看她一眼往东次间去了。 楚乔烟明白她是为了避开尹夏找自个儿说话,叹口气只好跟上。 也没多余的人,就留了朝霞一个丫头在里面伺候,其他人都退到院子里去了。朝霞给老太太上了茶,也退出去了。老太太这才抬头,浑浊的目光摒出一道凌厉的光,盯着楚乔烟问道:“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为何瞒着我?” 这件事不止楚乔烟知道,尹荣、尹昭他们也都知道,只是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告诉老太太。楚乔烟更不敢说,前面有三老爷一房的事儿,如今又正值尹昭成亲,事儿本来就多,偏偏这个时候,尹凉不知去向了。楚乔烟还要担心他,又怎么会顾虑的到那么全面? 楚乔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老太太气得喘气声都粗了,声音巍巍峨峨,如泰山压顶般,“既然你知道,为何不留住凉哥儿,外面是怎么吵的?你可打听了?” “这件事原是衙门里人的猜测,说是有人瞧见案发当晚有人经过尹夏出事地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衙门里的人也不敢肯定。” 老太太气急,“你呀,如此聪慧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影响之大?越是这样的浪尖风口,越是不能马虎,凉哥儿也几天没见着了,你就不担心他?” 楚乔烟低着头道:“我相信他会没事的,他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出事。” 她声音很低,却蕴含了某种坚定的信念在里面。老太太微震,她没有料到楚乔烟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把她所有的怒火都浇灭了。 其实,楚乔烟并没有表面上说的那么镇定,对,她非常担心。只要一停下来,那个梦就在脑海里徘徊,久而久之,她会错觉的以为那根本不是梦,或许尹凉真的回来过,或许那晚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老太太长叹一声,嗓音里尽是倦意:“一个两个都是不叫人省心,只有到了我双眼一闭,真正离了你们那天,才会真正的舒坦吧。” 楚乔烟无言以对,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棂子斜斜地照进来,金黄的颜色如金粒子摸在人脸颊上。 琥珀等人都守在院子里,加上丫头婆子少说也七八人,只是她们皆在前院。而老太太这院子后面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花园中有一条羊肠小径可以通向东府,只因这条路绕着远,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愿意从这里经过。 这天下午,贞姑娘见二太太忙碌,尹家合家都热闹非凡。又见各处大红的绸带和灯笼,不禁心生羡慕,从小院子里出来,就凭着感觉到处乱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老太太院子东次间后面。 此时,所有人都在前面忙,后面耳房罩房都没有人,她顺着风声听到尹薇在骂楚乔烟和尹夏,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就有心留下来听。岂料,不但听到尹薇骂了楚乔烟,还听到老太太和楚乔烟的这一段对话。 贞姑娘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忍不住琢磨起来。能让尹家老太太如此挂心的事,恐怕原因不止是因为尹夏。而刚好楚乔烟又在场,又口口声声提到“凉哥儿”三个字。不难猜出两件事必定有某种联系…… 贞姑娘心里明白老太太是不喜欢她的,所以住在尹家这段时间,她从来不在老太太眼前出现,还想听下去,却又恐被人发现,只得悄悄地原路返回。 到了东府这边的小院子,也不理宝哥儿和钦哥儿,径直回了房,关上门,仔仔细细琢磨起来。 且说第二日便是尹昭大婚,因尹家本族亲戚就比较多,再加上东郡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一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前前后后竟然摆了六十桌。 新人如何进门,如今礼拜,自然是复杂而繁琐地进行了一场,其热闹更是不言而喻。可惜楚乔烟作为主人家,不好撇下客人去观礼,就生生地错过了最正宗的古代婚礼现场,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然后不小心就流露出一点儿黯然的神色,岂料这表情被老太太看到了,取笑了一回道:“当时你进门的时候,可是摆了八十桌。” 众人应景地笑了一回,有人突然道:“听说那边陪嫁足足九十九抬?” 另一个知情夫人点头附和,还补上一句:“这还不包括那些不能抬着走的陪嫁呢!” 然后就有人不怀好意地拿眼睛睃楚乔烟,尹家大少奶奶进门这边摆了八十桌,那陪嫁岂不是更多? 楚乔烟只当没听见,老太太脸色却有些淡了,也不和众人说笑。气氛一时有些僵,正巧一身精心打扮过的二太太过来请大家入席。 先发话的妇人有些讪讪的,见二太太进来就缠上去了,笑着道:“恭喜二太太了,一会儿领着我们去瞧瞧你的新儿媳妇。” 二太太连连点头,她又是个喜欢炫耀的人,新媳妇的陪嫁虽然不是她的,但也给她长了脸,因说道:“我那亲家真是大方,我原道我们家也不过如此,那边却送了九十九抬陪嫁……”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要看楚乔烟是什么反应,可对方还是微笑着,好像没听见似的。二太太和那妇人先出了门去,见众人没跟上来,免不了又请了一回。 老太太不想楚乔烟再被这些人奚落,找借口说:“你们先走,我腿脚不好,慢慢儿来。” 众人说笑着走远了,老太太才让楚乔烟搀扶着出了门,“凉哥儿拿了你的东西我都知道,明个儿我都给你补上。” 楚乔烟愣住,笑道:“老太太这话真叫孙媳无地自容了,尹凉是我的丈夫,我的就是他的。他也不是胡乱用了,我相信他。” 老太太笑意浓郁,心里明白楚乔烟心里的疙瘩终于散了。只一想到不知去向的尹凉,老太太心情又不好了。 女眷依旧安排在沁芳园,戏台搭在荷塘,中间用长长的屏风隔开,一边是女眷,一边是男人。用过午宴,戏迷们听戏去了,不喜欢听戏的小一辈,如尹薇等就和一些认识的闺中密友玩耍嬉闹。 楚乔烟也不是戏迷,只是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老太太就放她离开。一路从荷塘往静园走。忽见前面假山处躲着几个人,竟是尹薇、尹竹和几位年纪相当的小姐在那里偷看什么。 尹薇说道:“就是那个穿月白色衣裳的。” 有人取笑她道:“果真是思嫁了,既然看上了,就让伯父伯母提亲去。” 尹薇撇撇嘴没说什么,突然又有少女喊道:“回头了,快看,回头了!” 几个丫头便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要看清那人的模样。也不知是谁脚没踩稳,一个踉跄,扑倒在另一人身上,几人又是都挤在一块儿的,这一个人跌掉,几个人都从假山上跌下来,呜呼地喊着疼,全没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着,有一人注意到楚乔烟,顿时没有笑声,轻轻扯了扯旁边那人的衣袖,不多时大伙儿都知道楚乔烟的存在了,又想到她们自个儿刚刚偷窥男子的事,个个脸羞得通红。 一时又是羞涩,又怕楚乔烟告到她们家人那里去,被家里人打,都有些惶恐不安起来,战战兢兢地搀扶着站起来。尹薇冷哼一声,拍拍屁股对众人道:“不用担心,她不敢说什么的。” 说完,也不理楚乔烟,带头走了,那些小姐皆朝楚乔烟点点头,紧跟着离开。 楚乔烟只得苦笑,来这个世界已经有那么长时间了,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她也明白了七七八八。像尹薇这样的,等以后吃了亏才知道后悔的! “嫂子?”沈君谊略显惊讶地看着她。 沈君谊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内,楚乔烟不想和他多言,点点头就要走。沈君谊却抢一步站在楚乔烟面前,一脸担忧地看了着她,才道:“刚刚听到这边有人叫喊,过来就看到你,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谢谢。”淡淡一笑,侧身从他身边过去。 沈君谊又道:“在下这里正好有一件事要找嫂子拿个主意,房妈妈大概也给你说了,金艺坊正是在下在东郡的分号。前几天府里送去做衣裳的单子,都按照尺寸人数裁剪好了,各位太太的也都没有差错,只嫂子这边看上的那种料子东郡这边断了货,其他店里也没,在下一时也没了主意,倒是店里还有另一种料子,也不错,价格相同,也有那种颜色花色的,嫂子的是等等呢,还是就用现有的料子做?” 楚乔烟皮笑肉不笑地道:“难怪沈公子的生意做得大,原来都是这么用心的?做衣裳的事儿,这边我已经全部交给了房妈妈,沈公子若是还有疑问,只问房妈妈一人即可。” 明里赞扬,暗里嘲讽,沈君谊岂有不明白的,却依旧笑得温润如玉,作揖道:“是在下唐突了。” 楚乔烟抬着下巴点点头,头也不回地去了。 只是,他们这样站着说话的被尹薇看的一清二楚,另一头还有一个尹荣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人同样隔得远,也看不真切,只瞧见两人有说有笑的。 对尹薇来说,惊起暗潮可想而知,一边暗暗后悔自己不该走,还能和沈君谊说上话。一边怪楚乔烟太有手段,竟然利用自己来达到和沈君谊见面的目的。 对尹荣,应该是矛盾加迷茫的吧。他一直都非常清楚,楚乔烟对待他虽然看着说说笑笑,其实却竖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墙,他在墙的这一头能将她看的一清二楚,而她却看不到他。 已经下了决心要放弃,可是大哥尹凉太不负责!尹荣暗暗地握紧拳头,他不介意,不介意楚乔烟成过亲,不在意她在家中那些风言风语,甚至不介意她原来是自己哥哥的妻子。 毕竟是这样忙乱的日子,楚乔烟回到静园略略休息了一会儿,就去荷塘了。这边戏已经散了场,老太太、二太太等人经不起众人闹腾,领着大家去了翠烟楼,看昭哥儿的新娘子去了。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翠烟楼,但见各处都张贴着大红的喜字,比别处布置的更为喜庆,便夸新媳妇是有福气的人,遇上了一个这么好的婆婆。 二太太对所有赞美都受用,笑得脸都僵了,根本没有别的表情。领着大伙入了新房,那新娘子盖着盖头,端端庄庄地坐在喜床边,也没什么可看的,毕竟掀盖头这事儿必须得昭哥儿亲自执行。 于是,大伙儿都从新房出来,只见正屋堂上摆着好几十只红绸扎花的箱子,沉甸甸地放着,里面的嫁妆给了大伙无限想象,不知是金的多还是银的多。二太太见大伙一脸的羡慕,更是得意了,转念一想,等时候差不多,要把亏在楚乔烟那里的银子从这里找回来。 申时末,晚宴开始,大约酉时结束,有些醉醺醺的尹昭被送入新房,在喜婆的指导下用秤杆撩开盖头,喝了交杯酒,喜婆用筷子夹了一块儿生饺子喂到新娘子嘴里,然后问道:“生不生啊?” 新娘子含羞带怯地说:“生。” 逗得众人都笑了,那新娘子俏脸更红了。 到此,婚礼圆满结束,二太太在前面垂花门前送客,后面的事儿少不了楚乔烟打点一些。 至戌时三刻,大件的东西才收拾好,余下小件的还在料理。楚乔烟见处理的差不多了,交代主事婆子几声,就准备回静园休息去。 岂料,前面端着碗碟的一名小丫头,突然脚底打滑,东西碎了一地不说,她摔倒的同时把楚乔烟也带动地摔倒了。 手掌立刻传来钻心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掌心。楚乔烟“哎呦”一声,金玉和银玉连忙过来搀扶,可那些碗碟都是装过菜肴的,还有些油汤全部洒在地上,金玉和银玉又惊慌,也滑倒了。而恰好楚乔烟刚刚弯着腰坐起来,这一下又被她们两个带动着摔下去,这一摔比刚才还要紧,另一只手也被碗碟划伤不说,背心都传来一阵刺疼。 这边动静那么大,惊动的大伙儿都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把金玉和银玉扶起来,这才搀扶起楚乔烟。金玉一瞧少奶奶满手都是血,吓得脸色都白了,惊恐地喊道:“少奶奶受伤了,快叫人去请大夫来!” 众人也惊恐地喊起来,一时间都放下手里的事儿过来看,也有慌慌张张去请大夫的,不小心碰了桌子椅子,或者碰上其他搬东西的人,真正叫人仰马翻,一团糟了。 尹荣远远听见这边有人喊受伤了,也快速跑过来,见众人都围着楚乔烟,料定是她受了伤,心里更急。推开众人就到了楚乔烟身边,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只有触目惊心四字能体现他的感觉。 也就顿不得其他,连忙命众人让开,又叫人打清水过来,他只紧紧握着楚乔烟的手腕,拉着她到了灯光更明亮的地方,接过丫头递来的干净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手上的鲜血。而后,就用帕子按住伤口,避免血流不止。 其他人见尹荣神色肃穆,全无平日里的温和,都不敢多言,安安静静地看着。倒是金玉留了心,见荣少爷如此紧张,心里明白了几分,只是众人都在,少奶奶的伤也确实严重,也不好多言。 不消片刻,楚乔烟受伤的事儿也惊动了老太太,原本是手受了伤,到了老太太那里就是浑身都是血。老太太急得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往这边来了。嘴里念叨:“好端端的,怎么就浑身都是血了?” 还有些没有离开的宾客听闻这件事,也都返回来慰问,一时间沁芳园又热闹起来。 人越来越多,金玉见荣少爷还是这么没个避讳的样子,心里不免着急,只拿眼睛瞧着少奶奶,才发现少奶奶一直都怔怔出神,眼神迷离而茫然。金玉心头一震,恍恍惚惚想起曾经的少奶奶就是这样,眼神总是一片迷茫,顿时也怔住了。 倒是老太太过来推开尹荣,要看楚乔烟的伤口,尹荣才让开了。可他紧张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少奶奶,这一点许多人都注意到了。 “天呐,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老太太惊呼一声,眼眸有些湿润,又朝众人问道,“怎么不见大夫?可去请大夫了?” 众人连说已经去请大夫去了。 经过老太太这么一提醒,许多人也才注意到,少奶奶左掌心几乎被碗碟碎片穿透! 二太太、二老爷、三老爷也听说了,都赶来看,老太太见还有些客人没有走,就叫他们送客,又叫众人下去别围在一处,沁芳园才安静了一些。 楚乔烟这才觉得痛,钻心一样从手心传到心脏,只皱眉。不多时,大夫来了,为楚乔烟取出肉里的碗碟残渣,上了药,包扎好,嘱托伤口不能沾水才下去。 此刻其他人都在外面,里面没有外人,只有楚乔烟和金玉。金玉想起刚才少奶奶的表情,还戚恹恹的,忽而听少奶奶道:“我梦见尹凉受伤,浑身都是血,今天受伤的人是我,那么尹凉一定没事了吧?” 楚乔烟怔怔出神的时候,就是在想这个问题,都说梦境是一种征兆,如果那个梦预示了他们两个其中一人有血光之灾,如今她受伤了,尹凉就不会有意外了。 金玉听了楚乔烟的话,微微怔住,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至少她确定,眼前这个少奶奶还是她金玉喜欢的那个少奶奶。 而这话,正巧被屏风后面,放心不下她的尹荣听到了。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恍恍惚惚地从沁芳园出来,呆呆地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大哥尹凉愧对楚乔烟,她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大哥,大哥可曾想过家里还有一个楚乔烟呢? 尹荣一路走来,也没注意其他,倒是要去沁芳园的沈君谊远远地看到他了,笑着走来问:“不知嫂子的伤势如何了?” 尹荣抬头见是沈君谊,只淡淡点点头道:“大夫瞧过了。” 沈君谊道:“我这里有一瓶药,是进贡的物品,过年时得了。这药对伤口愈合极有好处,再大的伤口也不会留下疤痕。不知嫂子还在沁芳园吗?我这便给她送去。” 尹荣听了沈君谊的话,又觉得自己无用,那么深的伤口一定很痛,他止血的时候却用了那么大的力。但是楚乔烟没有一点儿反应,一定是疼的麻木了。 尹荣刚离开,楚乔烟就动身回静园了,因背心也疼,似乎也受了伤,但这地方不好让大夫瞧,何况当时还是在沁芳园。所以,一回到静园,楚乔烟就让金玉关上门,去净房脱了外衣。 那血已经浸透了几层衣裳,暗暗地一片,金玉又唬的脸色苍白,连忙小心翼翼地替楚乔烟脱下衣裳。拿帕子把血擦拭掉,把大夫给的药撒上去,又用棉布包扎了。 这一折腾,已经是三更天。因为没有止痛药,伤口这会儿正疼的厉害,楚乔烟又不习惯趴着睡觉,一直睡不着。 金玉担心夜里少奶奶疼,也不敢睡,便陪着她说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金玉忽而想到荣少爷,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倘若少奶奶没有发现,自己说了反而多事,凭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说,搁在心里不踏实,犹犹豫豫好半天,终究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新进门的新娘子要上祠堂记名,给长辈敬茶,与平辈认识,还要受晚辈礼拜等等程序,楚乔烟作为平辈嫂子,但因是尹家长媳,身份与别人不同,少不了要送上见面礼。 金玉将柜子里年前老太太给的一套头面拿出来,楚乔烟瞧见了直摇头,让她将楚夫人去年离开时留下的那一箱首饰拿出来,挑了一套赤银金点翠珍珠头面拿出来。 金玉道:“真要送这个吗?” 楚乔烟笑道:“你别看不起它,虽然谈不上名贵,只因这点翠的师傅以前是宫里的,如今已经不在世了,而她点翠的手法,如今是没有人能超越过去了的。” 金玉听了,觉得没有必要,“既然如此,合该给自己留着,怎么就送人了?” “我那里不是还有一套吗?你放心,我自有道理的。” 金玉知道拗不过少奶奶,只得将东西拿出来,用镶金托盘装了,用红绸盖着,和楚乔烟一同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原是尹家外面的亲戚也在老太太那里,如今正拿话儿取笑昭哥儿媳妇。 新娘子生的眉清目秀,仪态端庄,又开了脸,自比女儿家更显得娇媚明艳。梳着妇人圆鬓,戴着几只珠簪,上面穿着崭新的浅红褙子,下面穿着翠色襦裙,脖子上戴着赤合络缨。此刻正羞涩地垂着头,不好意思呢。 尹昭道:“婶子们别取笑她了,她腼腆……” 话没说完,有人笑道:“瞧瞧,这么快就心疼起来媳妇来了。” 说的众人都笑了,老太太见楚乔烟来了,忙拍手引荐给新媳妇,“这是你大嫂子,凉哥儿媳妇。” 新娘子走到楚乔烟身前,盈盈一拜,娇娇柔柔地叫了一声:“嫂子安好。” 楚乔烟让金玉拿来一个镯子,递给新媳妇道:“别嫌弃。” 新媳妇没说话,倒有人先开口了,“大少奶奶的见面礼不会就是这么个镯子吧?怕是打发不了新人的。” 楚乔烟道:“老太太都没给呢,我怎么好开头?这个是我为昨天的事儿向她道歉呢!” 众人便起哄,叫新人给老太太磕头,要看老太太的新人礼。 老太太受了礼,琥珀遂上一套黄橙橙,极耀眼的赤金头面来,晃得众人眼都花了。另外还有一对翡翠戒指和一对龙凤赤金簪子。 众人笑道:“老太太给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的可怎么拿得出手呢?” 老太太乐呵呵地,“谁叫你们和我比了,也比不过啊。” 众人只说是,又叫新人给大太太磕头,大太太送了一对赤金络子,和三对白玉福字簪子,东西不在大,而在于名贵。大太太也不是吝啬的人。 然而就是二太太了,二太太却道,“还是先给三太太和大少奶奶行礼……” 有人道:“这话怎么说呢?难道二太太怕三太太和大少奶奶的东西镇不住我们,要拿出比他们更好给自己儿媳妇?” 二太太本来就打定主意要楚乔烟大出血,以解她心头的不愉快,正被人说中,只得讪讪的。 三太太冷淡地道:“我这里是没有多好的东西了。”然后将一套赤银头面放上去,也不等新人磕头了。 众人都晓得三太太心情不好,但这么一闹,气氛就有些古怪了。楚乔烟便示意金玉将东西放上去,反正新人也不能给她磕头的,只笑道:“我的东西也给了,现在该二婶子了,相信二婶子自然比我们更心疼昭哥儿媳妇吧?” 二太太一看上面的东西,顿时动了气,三太太给一套赤银头面还说的过去,楚乔烟身为尹家长媳,却还是相同的东西,正想着挤兑几句,岂料突然有人惊呼道:“大少奶奶这头面莫非是连师傅打造的?” 老太太一听,也来了兴致,走过来边瞧边道:“是连师傅的手笔,这点翠的技巧,没人能及得上。” 经过见多识广的老太太确认,自然就不会是假的了。有人笑道:“大少奶奶果然是大手笔,也真的比我们更心疼昭哥儿媳妇。”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二太太才是最疼新媳妇的。” 对于说话的这两人,楚乔烟由衷的佩服,笑眯眯地等着二太太反应了。 二太太再怎么没有见识,也听说过连师傅,她本是宫里面给娘娘们做首饰的师父,后来年纪大了,才从宫里出来。晚年也做了一些东西,但大多都被京城有钱有势的人家买了去,普通人家根本是见不到的。 这么名贵的东西,楚乔烟真舍得?二太太想来想去,心头一乐,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倒也不算吝啬,是一套赤金头面和一套流苏簪全套。 但是,这样也无法和楚乔烟的比较啊,众人起哄。老太太跟着乐,又赏赐了几件东西,大太太也随了几件,二太太见状,有些发愁了。 有人笑道:“如果二太太的东西镇不住少奶奶的,我们送什么呢?” 二太太暗地里骂了多嘴人一句,将头上戴着赤金寿字簪子和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放在上面了。 他们还不肯放过她,都说比不上大少奶奶的,镇不住,二太太一人也压不了众人,只得叫丫头回去把首饰匣子取来,又添了几样东西。瞧着她那心疼的样子,楚乔烟莞尔一笑。 众人也把礼品送上了,或名贵,或普通,都与如今的家道有关。用过午饭,楚乔烟回静园休息,半路上遇见昭哥儿媳妇,要将楚乔烟送给她的还回来,“这东西太名贵了,就是京城也找不出几件来,弟妹实在是承受不了。” 楚乔烟摇头道:“既然送了你,你就收下吧,哪有收回来的理儿?” 昭哥儿媳妇也不扭捏,或许也不是真心诚意要送回来,望着楚乔烟一笑,道:“谢谢嫂子,我知道嫂子是帮我撑腰。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婆婆是个吝啬的人,她今天能拿出这么多来,多亏了嫂子。” 楚乔烟不留痕迹地蹙眉,忙笑道:“休再如此说了,二婶子这是心疼你。” 昭哥儿媳妇抿嘴笑笑,福福身退下。看着她走远了,楚乔烟才喃喃自语,“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多端庄稳重的,以后和二太太怕是有的闹腾了。” 正巧金玉和银玉在讨论昭哥儿媳妇的名宇,楚乔烟一听,“噗嗤”笑出声,你们道她闺名叫什么,原来叫——刁蛮。 第六十四章:贞姑娘计谋及昭二奶奶的手段 大喜事留下的热闹气氛,整整三天才散去。而忙碌的三天过去后,依旧没有半点尹凉的消息,闲暇时。楚乔烟只坐在窗棂子前发呆,看着天气一天天的暖和,院子中小草冒出新芽,桃花结了骨朵,心却愈来愈沉。 伤口用了老太太给的药,已经结了疤,眼看着就要好了。想到这里,楚乔烟深深叹口气,本来她想借着受伤的事儿将当家大权交出去,可她还没提出来,老太太就冷着脸瞪着她,叫她连话都不敢说。 对于老太太,楚乔烟欣赏并敬重,她也不是没有过失的,只是都那么大的年纪,还那么精明,什么都瞒不过她。 老太太语重心长地教诲她:“如今你和凉哥儿夫妻同心,自然要多多想想你们以后的生活……” 以后,还有以后嘛?尹凉惹了那么大的事儿,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呢!楚乔烟忍不住腹诽,担心当然是很担心,只是楚乔烟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信念,相信尹凉一定会没事。 可这个信念也是矛盾的,不管是东宫太子还是北信王,都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人物。虽然尹凉没有明说,楚乔烟也大概能猜到尹凉在北信王身边扮演什么角色。只是想不通,他怎么就认识北信王了。北信王在京城,离东郡那么远,尹凉虽然常常出门,倒也是经常回一趟,来来去去的时间对不上,除非他们是很早的旧识了。 这边在琢磨尹凉的事儿,东府小院中的贞姑娘一样在琢磨尹凉的事儿,虽然没什么头绪,到底能明白尹凉是犯了事儿的。 早在尹荣和尹凉少年时期,大老爷就有了让尹荣来继承尹家世袭爵位的想法,只是苦于老太太和大太太阻扰,这件事才淡下去的。后来尹荣放弃科考,走上了同二老爷一样的道路,但他也有个秀才身份,要世袭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尹凉惹了事儿,到目前为止大概大老爷还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威逼老太太,毕竟楚乔烟没有生下儿子,剩下的人选只有尹荣。 琢磨到这里,贞姑娘已经有了主意。 二太太的心她是知道的,从小就更疼尹荣,如今尹昭成亲了。她就要开始给尹荣物色媳妇,自己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模样也不差,虽然家道落败,到底是嫡出,还要喊二太太一声姑妈。总算有几分情面在里面的,何况二太太对她也是好的,纵然老太太不喜欢,她一样把自己接来尹家住着了。 那天,二老爷正在为尹昭宅子的事儿和二太太生气,二太太只字不敢提被楚乔烟算计的话,正是有苦说不出,万分憋屈的时候。 贞姑娘见门口也没人守着,就自己进去了。发现二老爷脸色不好,二太太眼眶有些红,方才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要退出去已经被二老爷叫住了。 “你有事吗?” 贞姑娘见问,连忙走过去朝他们福福身道:“也没要紧的事儿,就是给姑妈送针线过来。” 说着,拿眼睛睃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强颜欢笑道:“我又不是没得穿的,何苦劳神费力?你身子不好,要注意休息。” 贞姑娘笑道:“反正也没事儿,正想问姑妈要姑父和荣表哥的鞋样子,也好给他们做。” 二太太也想借着贞姑娘引开二老爷的注意力,便叫人去取鞋样子来。贞姑娘闻言,自然欢喜,她就怕二太太拒绝呢! 打发贞姑娘走了,二老爷盯着她的背影道:“如今李家老爷那般,你做姑妈的也该替贞丫头合计合计,她也要十六了吧?” 二太太见引开了二老爷的话题,就顺着说下去了,“年前给她看了人家,也提了提,她说宝哥儿太小,想再照顾宝哥儿一年。我想着,她要今年夏天才十六,所以就放下了。” 二老爷自知一个男人,不好在贞姑娘面前提这件事,也就不说了。 且说贞姑娘,得了尹荣的鞋样子,当天就开工了,把柜子里最好的鞋面料子拿出来,更是白天黑夜地赶工,自不在话下。三天便做了一双精巧别致的鞋子。 在古代,针线是闺中女子必不可缺的课程,贞姑娘又是个要强的人,什么也不愿输给别人,自然针线功夫不差。 做好了,就让小丫头拿着,一路往尹荣的院子走去。 尹荣在书房处理一些账本,只门口一个小厮守着,又是春天,人容易犯困,那小厮坐在抄手回廊的栏杆上,打瞌睡去了。 贞姑娘也没惊动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尹荣穿着玄色 长媳第16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袍子,头发用白玉发冠束着,耳后一缕青丝随着他奋笔疾书的动作,轻轻扬起。端的是玉树临风,姿态卓卓,贞姑娘一时看得痴了。后悔自己以前一颗心都用在了尹凉身上,这才忽视了尹荣。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青色鞋面,做工精细的鞋子,轻轻一笑,走到案几前笑着问:“表哥在忙什么?” 冷不防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尹荣一跳,手里的笔轻轻一抖,豆粒大的墨汁落到账本上,正欲开口训斥,抬头见贞姑娘才没吼出来,神色却很淡,“表妹有事?” 贞姑娘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鞋子道:“我也没什么事儿,给表哥做一双鞋子,也不知道合不合脚。” 尹荣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眉头不留痕迹地皱了皱,有些不明白这个一向看不起自己的表妹,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心? 贞姑娘见尹荣不说话,心里咯噔一跳,怕是尹荣恼自己了,连忙道:“姑妈和姑父也有,这是你的。” 尹荣闻言,脑海里灵光一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去了,好像忘记了贞姑娘的存在。贞姑娘干巴巴地站着,也不知该不该走。尹荣与尹凉不同,尹凉不会花时间去考虑别人做某件事背后的意图,尹荣游荡商场,知道天上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自然会细细琢磨。 贞姑娘哪里知道尹荣在琢磨什么,只要他收下鞋子就好,这是贞姑娘的目的,“表哥别误会,我只是闲着没事儿打发时间才做的。” 尹荣回过神,见贞姑娘不知所措、泫然欲滴的模样,心头一软,可怜起她的遭遇,“放着吧,以后别费心了。” 虽然神态淡然,好歹是收下了,贞姑娘微微松口气,娇娇柔柔笑了笑,便下去了。回去的路上,又不禁细想起来。尹凉是从来没有这么和自己说过话,虽然有些亲戚情分,然而就如同过年时尹凉自己说的那般,他和她没有一点儿关系。 尹荣才是自己的表哥,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现在注意到了应该也不算晚的吧? 回到自己的屋里,矮几上放着针线盒子,里面还有一双未完成的鞋面,是给二老爷做的。贞姑娘看了一眼,拿起来往旁边一扬。又去柜子里找出与玄色配比的料子,拿起剪刀裁剪起来。 她是一颗芳心暗托付,然而尹荣,似乎从贞姑娘这里得到的启示。第二天,就往静园送了半斤金丝燕窝,说是远到的朋友做干货生意,这次来东郡,就送了他一些。 楚乔烟看着金玉托盘里的东西,抬头问道:“所有人都有吗?” 金玉道:“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边和您一样都是半斤,二太太和三太太是四两,三位小姐和昭二奶奶送了三两。” 很公平,没有厚此薄彼,楚乔烟也就没有多心。只是金玉觉得不对劲,果不然,到了第二天,尹荣又送了东西来,是些补血养气的补品,这次只有静园和老太太才有。 当第三天的东西送来时,楚乔烟觉得觉得不对劲了。她是尹凉的妻子,与尹荣的关系属于叔嫂,他如此关心自己似乎有些过头了。 让金玉将东西送还,又交代:“往后荣少爷那边再送来,你直接回绝就是。” 金玉笑着用力点头,转身出去了。 话说楚乔烟当家一事,底下二太太的人原本就有些不满,那尹荣就算是无心,这些人也留了心,何况是有心。只因他是荣少爷,故而不敢在底下肆无忌惮地谈论,却有人去二太太面前说了。 “……这话奴婢本不该说,也不敢说。她是大少姐姐,这府里还有四位没出阁的姑娘小姐,也合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她自己不在乎也就罢了,可也别害了咱们荣少爷。” 二太太一听这话不对劲,连忙问道:“可是荣哥儿怎么了?” 那妈妈道:“二太太记得上次少奶奶受伤的事儿吗?当时奴婢也在场,伤的也确实厉害,但大庭广众之下,大少奶奶竟然让荣哥儿握着她的手给她止血。府里多的丫头,就算丫头们不会,我们这些做妈妈的,哪个没有受过伤?包扎伤口自是不如大夫,也不是不会吧?” 这件事二太太早就听说了一些,这些天二老爷在家,她有事儿,给混忘了。如今听妈妈一提醒,恍然大悟起来,难怪这几天总看到尹荣身边的小厮来福往静园送东西。顿时,气得一咬牙,骂道:“她也太不要脸了,荣哥儿可是她的小叔子。” 那妈妈附和着点头,道:“可不是,所以奴婢斗胆来告诉太太,太太还是快些拿个主意出来,别惹出其他事才好,要不然可就害了荣少爷一辈子。” 送走妈妈,二太太直接往尹荣院子去了。当时尹荣并不在,去的时候只看到贞姑娘在门口张望,很焦急的样子。 贞姑娘见到二太太,也是一惊,却立刻恢复常态,福福身,“姑妈。” “你在这里做什么?”二太太上下揸贞姑娘一眼,见她手里捏着一样东西。用绢子包裹了,漏出一角,好像是汗巾子等物。这让二太太震惊了一下,脸色也不知不觉有些冷了,只盯着贞姑娘。 贞姑娘垂着头,忐忑不安地道:“做针线累了,就出来走走,便想着来看看表哥。” “他不是不在吗?既然做针线累了,以后就别做了。”二太太口气不好地说了一句。 贞姑娘点点头称是,就慢慢地往回走。二太太望着她的背景,心里似乎明白点儿什么,也无心再找尹荣说话,去了尹秀的屋里。 把方才在尹荣院子里遇见贞姑娘的事儿给尹秀说了,尹秀听完便道:“如果娘没有那个意思,就趁早送贞姐姐回去吧。” 二太太也是这个想法,倘若贞姑娘真的看上了尹荣,凭她那些手段,真出了事就晚了。一时想到自个儿给贞姑娘找的亲事,被她回绝,如今才明白,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 二太太冷哼一声,“她也配!真是好心养了个白眼狼!” 尹秀忧心忡忡地提醒二太太:“二哥成亲了,娘也该给三哥打算了,只是这事儿,您多听听老太太的意见吧。或者,娘先去问问三哥的意思,看他怎么说。” 二太太点头,想到尹秀小小年纪说这些事也不脸红,就取笑道:“娘也早点儿给你看看如何?” 说的尹秀羞红了脸,扯着二太太的衣袖道:“娘打趣女儿做什么?许是娘嫌弃女儿了?” 看着尹秀娇红的小脸,又注意到她如同枯木一般细瘦的手腕,心里不免一叹。她和二老爷都非常健康,尹荣也从小无病无灾的,怎么女儿就如此娇弱? 尹秀一瞧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笑着安慰道:“娘放心吧,女儿如今都好好保养着呢!一定会活到九十九。” 二太太欣慰地笑了,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值了,有个有本事的独生子,还有如此贴心的女儿。 贞姑娘势必要送回去,这件事二太太觉得不能拖了,可当她从尹秀屋里出来,就有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过来禀报:“二太太,贞姑娘不好了!” 尹秀闻言,出来细问:“怎么不好了?” 那丫头道:“刚刚回去还好好的,喝了口水就吐了,吐出一口鲜血来!” 什么?尹秀脸色大变,朝二太太道:“娘快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二太太也被这个消息怔住了,听尹秀说话,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跟着小丫头去了贞姑娘屋里。 贞姑娘已经在床上躺着,一名小丫头正喂她喝茶,刚刚入口,就是一阵咳嗽,扶着丫头的手臂,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那丫头急得哭了,“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贞姑娘挣扎着,脸色苍白如纸,却扯出一抹笑道:“横竖今天是死不了的,你大惊小怪什么?” 二太太一进来就听到这话,又见贞姑娘那般,要送她走的事儿已经抛向了九霄云外。心里只有疼惜,她也是二太太看着长大的,又体谅她年幼无母,心生怜悯,如今说出这话,好像一拳打在二太太身上。 “快别说话了,好好儿躺着。”二太太冲过来,按住贞姑娘的肩膀,又对旁边的小丫头道,“可去请大夫了?” 丫头道:“这屋里就两人,还没去请大夫。” 二太太急得吼道:“你们也忒不懂事了,快去请大夫来啊!” 那丫头放下手里的茶杯,急急地出去。 二太太又安慰了贞姑娘一阵,贞姑娘道:“是我没用,给姑妈添麻烦,如今也不知怎么样,要是去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妈的恩情。” 说着伤心地哭起来,二太太眼睛也湿润了,劝道:“会没事儿的,你娘在地下有知,一定会保佑你。” 贞姑娘闻言,哭得更为伤心。 楚乔烟从老太太屋里出来,银玉便凑过来道:“东府贞姑娘病了,听说还吐了血。” 楚乔烟怔住,金玉在一旁道:“这话也能乱说?” 银玉道:“不是乱说,是真的,我刚刚睢见大夫往那边去了。” 金玉还想说,楚乔烟细细一想,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朝金玉道:“把我那里的什么养容丸给她送去。” 如今尹凉不在家,她这是表演给谁看的?楚乔烟绝对不相信贞姑娘好端端的会吐血,她不是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她从来没有放弃要争取什么。那么现在,她的目的? 晚饭时,二太太向老太太说起这件事,老太太听说,也唬的一怔,连声问:“大夫怎么说?年纪轻轻就吐血,这一定是大的症候。” 二太太忧心忡忡地道:“大夫说是气血不顺,要调理,本来是打算将她送回去,这么个样子送回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责备道:“都病了还要送走?回去也没个体贴的人照顾,就暂且住着吧,等病好了再说。” 昭二奶奶笑道:“既然大夫都说没什么,娘就别操心了,你看你把老太太都吓着了。” 二太太没话说了,辞别老太太就下去了。昭二奶奶见她走了,才走到老太太身边,拿出一荷包来,笑道:“孙媳在家中就听说老太太年轻时刺绣了得,孙媳无才绣个荷包,想请老太太指点指点。” 老太太摆手笑道:“我老了,眼花,看不清楚,你大嫂子倒是很在行,等哪天你瞧着她得了空,让她帮你瞧瞧。” 昭二奶奶连忙走到楚乔烟身边,“嫂子就现在帮弟妹瞧瞧吧。” 楚乔烟低头看,那荷包上绣着几朵绽放的葵花。再看昭二奶奶,她正拿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是何意? 欣欣向荣?心心向荣!是这个意思? “嫂子觉得如何?” 楚乔烟笑道:“很不错,针脚工整,条理分明,看来是我要向弟妹多学习针线上的活计了。” 昭二奶奶笑道:“嫂子喜欢,这个荷色嫂子就拿去吧。” 楚乔烟道:“我一般都不爱戴荷包,留着也无用,嫂子明白弟妹的心就够了。” 老太太道:“既然你嫂说你活计不错,得闲了给我做个包头如何?” 昭二奶奶笑盈盈地应下了,眼睛骨碌碌转一圈,见其他人已经先一步走了,只有自己和楚乔烟留在这里,而楚乔烟还没有走的意思,那就是有话要说,她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便也告辞了。 楚乔烟扶着老太太来到正屋,琥珀上了茶就退下去,把屋子里的丫头也放出去了。 屋里灯火通明,老太太歪在软榻上,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提着茶盖儿。隔了半晌才道:“大老爷来信说,你姐姐到了北信王府。” 楚乔烟怔住,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又到了北信王府? “信里说的也不明白,不过你知道你姐姐目前是平安的就好了。亲家公被下放到江州,也于月前就到了,他们都没事儿,你放心。” 楚乔烟点点头,只要平安就好,可姐姐能平安吗? 老太太又道:“可打听到凉哥儿的消息的吗?” “还没有,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哎,凉哥儿是被我惯坏了,他若是回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了。”老太太的声音到后面变得有些严厉尖锐。 楚乔烟只得点头,尹凉到底在什么地方她也很担心,这转眼就二十多天过去了,他走时也没带多少银子,甚至连个信儿都没给,就这样走了! 想到这里,楚乔烟就生气!生气归生气,气完了,还是担心。 敞开的窗棂子飘来一阵花香,清风吹起案几上的账本,金玉见了,连忙去关窗户。楚乔烟拦住她道:“别关了,这味道很清新。” 金玉望一眼外面,原来是院子里的桃花开了,一团一团的,开始煞是热闹。眼角突然有个人影一晃,银玉快步走到楚乔烟身边,贼兮兮地道:“昭少爷屋里的翠云吐血死了。” 金玉大惊,皱着眉头道:“怎么就死了?昨个儿昭二奶奶请了大夫,也不知是不是为翠云的事儿。” “我还听说,翠云好像……” 楚乔烟打断银玉的话,“很闲就给我倒杯茶,什么都说,也不怕闲了舌头!” 银玉吐吐舌头,转身去了。金玉继续磨墨,却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昭二奶奶看着和气端庄,手段竟然如此厉害,这才进门不到一个月就容不下人了。 翠云原是尹昭屋里的通房丫鬟,模样生得不赖,人也很勤快。昭少爷没有去京城前,她一直在昭少爷屋里伺候,前年就拿了一等丫鬟的份例。那时候,金玉还有些羡慕的,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下场。 楚乔烟也搁了笔,望着窗棂子外的蔚蓝的天空发呆。尹凉不要通房丫鬟,是不是就是觉得她们没有好结果,不愿害了她们? 第六十五章:尹凉秘密回归激起的一系列事儿 只要与尹家扯上边的人,都是一个撬开尹家的口子,更何况与大老爷有直接关系的二老爷和尹荣。 三老爷是不能够了,去年就摆了官,如今在家,成天混迹妾室之间,更厉害的是也不知从哪里弄了两个模样清秀的小生,动了龙阳之气,厮混去了。在此不提。 二老爷和尹荣,这些天都有谈不完的生意,不过是那些人用这种手段来拉拢尹家,想以此来影响大老爷。二老爷和尹荣自然不敢怠慢,每天都忙着应承,到了晚间,两人又去书房商议,或派人打听这些人的来路,或讨论如何婉言谢绝这些人,真可谓忙得鸡飞狗跳、焦头烂额,哪里有空理会什么贞姑娘,就是楚乔烟,尹荣也没时间去想了。 二太太见贞姑娘一天好似一天,心思就放到尹荣婚事上,找尹荣提过一两次,尹荣都以太忙为借口回绝。二太太见尹荣睡眠不足的样子,也不好让他又多了心去考虑别的,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闲下来,心思又回到贞姑娘身上,开始为贞姑娘看人家等等事,不必细说。 只说楚乔烟,外面的局势如何,她也略有耳闻,只一心担忧尹凉。这日午后,在老太太屋里陪尹夏下棋,外院的王管家突然带来了一个消息来。说是,对尹夏行凶的劫匪被衙门里的人抓了。 尹夏闻言,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落到棋盘上,楚乔烟便拉着她去了里间,安慰几句才出来。 老太太坐在软踏上,神色有几分肃然,沉着嗓音问王管家:“那些人都招认了?” 王管家道:“行凶的一共有八人,如今只一人活着,据说是招认了,衙门里已经断了案。” 老太太看一眼楚乔烟,又问道:“可说了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王管家想了想道:“说了,不过也都不能确定,一种说法是他们都来自北方,是难民,走投无路才行凶的。还有一种说法,说是东宫通缉要犯,在外面结党营私,故而行凶,但后者都是民间说法,衙门里的官爷只字未提……” 老太太肩膀一抖,招手让王管家退下,才慢慢将目光落到楚乔烟身上。 楚乔烟也被这个消息怔住了,细细一想,又觉得漏洞百出。倘若真的是东宫通缉犯,怕是早就吵得沸沸扬扬了,何况这段时间,东宫通缉在东郡可是激起了惊涛骇浪,别说是,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官府里的人也会借着稳定稳定人心。既然衙门里的人不提,那就是八竿子不着边的。 想到这一点,楚乔烟甚至露出笑容来。老太太见状,也欣慰地笑了,以前没看出来,如今算是见识了,长孙媳也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 “四丫头没事儿吧?”老太太有心将不愉快的话题避免开。 楚乔烟哪有不明白的,笑道:“四妹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刚才也是因为猛然间听到那件事,所以才失了手。” 老太太就责怪起王管家来,“明明通事的人,怎么也会冒冒失失的,他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楚乔烟附和着笑了笑,忽见房妈妈朝这里走来。老太太就招手让楚乔烟下去忙,自己去里间找尹夏说话。 房妈妈神色有些肃穆,比平日更显得谨慎,见楚乔烟出来,只拿眼见看了看四周。楚乔烟会意,两人回到静园,把屋子里的丫头都放出去,连金玉和银玉也都出去了。房妈妈这才道:“姑爷在桂花巷的宅子里。” 不回家,却去了桂花巷?他如何知道那宅子是自己的?楚乔烟略略思索一下,忙问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儿?” 房妈妈沉着脸道:“好像受了伤,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刚刚得了消息就来通知少奶奶了。” 受伤!楚乔烟心凉了半截,上次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都回了家,这次到底伤成什么样了?难道,难道伤害尹夏的那些人都是他去抓回来的?这也……太胡闹了! “你安排一辆马车,我立刻过去看看。”楚乔烟说着,就往外走。 房妈妈拦着她,看看天色道:“已经要晚饭了,倘若你不去老太太那边,如何说?” 这个顾虑也对,古代女子轻易不能出门,何况是嫁了人的。可楚乔烟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走到门口吩咐金玉道:“一会儿你去告诉老太太,就说我有事儿不能过去。” 金玉见她神色有几分惊慌,也不敢多问,连忙点点头。 房妈妈知道多说无益,何况姑奶奶是去看姑爷,也没有什么,便急急地走在前面,去安排马车。 楚乔烟也不带任何人,和房妈妈一路往宅子去了。尹昭成亲后,宅子就空着了,房妈妈找了个信得过得人看着,此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房妈妈的侄儿名叫大虎。今年二十岁,生的虎头虎脑、憨厚老实的,去年年底随着京城那边的人一起过来。过年的时候,随着房妈妈去过一趟尹府,见过楚乔烟也见过尹凉。 他们去的时候,大虎正在门口张望,见楚乔烟和房妈妈下了马车,连忙迎上来,说道:“是楚老爷派了人来给姑奶奶请安,也没什么大事儿,倒惊动姑奶奶了。” 楚乔烟一听,和房妈妈对视一眼,就笑道:“我也担心他们,在什么地方?” 大虎道:“就在后院正屋呢。” 楚乔烟便先一步进去了,房妈妈吩咐大虎:“带他们两个去喝口茶,歇歇脚。” 大虎应诺,引着驾车的两名小厮进了大门,不再话下。 楚乔烟几乎是用跑的,穿过回廊,走过九曲小桥,越过假山花园,透过一道拱门,远远瞧见正屋门槛上坐着一个人影。 夕阳落幕之时,橙黄|色的霞光打在尹凉身上,如同披上了一件霞衣。 楚乔烟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期待不太像,倒像是非常生气!这个人,除了下巴尖有浅浅的胡渣,看着有些疲劳。其他都好端端的,哪里受伤! 尹凉见到楚乔烟,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坐在门槛上,也不起身,眨眨眼道,“你不会真的来了吧?这么快?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紧张我嘛!” 楚乔烟气得头冒青烟,电视里每当到了这种剧情的时候,基本都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怎么他们就成这样了? “骗我你很开心?”咬牙切齿地低吼。 尹凉伸个懒腰,洋洋得意地道:“被人这么紧张,感觉真好啊!” 楚乔烟好不容易抑制住揍人的冲动,被尹凉轻易就推翻了,一个箭步,再扎扎实实地打了一拳头。至于尹凉痛不痛,她不知道,反正自己的手挺疼的。尹凉只皱了皱眉头,然后傻乎乎地笑道:“果然是你来了。” 楚乔烟所有的怒意,就这么被尹凉给浇灭了,感觉除了憋屈一词,再也没有别的词语能够形容。这个尹凉,楚乔烟恨得咬牙。 尹凉连忙伸手握住楚乔烟的手腕,让她坐到自个儿身边,讨好地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生气不好看。” “你……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人?” 尹凉嘿嘿笑了两声,摸摸头道:“我觉得我挺正常的。” “正常?你骗我出来的事儿我不计较,可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跑来这里做什么?” 尹凉干笑两声,也没个正经,“回去麻烦,免得老太太担心。” “你还知道有人担心你?”楚乔烟吐出一口郁气,问,“那东宫通缉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也就那么回事儿,心里不痛快,要找人发泄吧。这些你别担心了,我会处理。” 他这么说,楚乔烟也不好多问,改了话题:“那群歹徒……” 尹凉叹口气,看着楚乔烟道:“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说着,神色一转,“对了,四妹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尹夏,楚乔烟就露出钦佩的神情,“她很好,很坚强的孩子。” 尹凉只看着她的侧面发呆,嘴角噙着一抹笑,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一张被霞光抹上胭脂的脸。然后,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说了半晌的话,尹凉就一直坐着。楚乔烟蹙眉,莫不是他的腿受伤了吧?刚刚这么想,手就伸过去了,头顶立刻传来尹凉吸冷气的声音。 掀开裤子,左腿膝盖往下,全用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那白色纱布有几处映着梅花似的血迹。 尹凉无所谓地道:“没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楚乔烟瞪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吼,“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得了!” 尹凉看着她小心翼翼去碰触的指尖,心里暖融融的,觉得自己吃再多苦都值得,“我舍不得死,舍不得你。” 楚乔烟蹙着眉头,虽然心里对尹凉说的那句“不舍你”很感动,但还是无法让她消气。她在家里担心得要死,他却连个消息都没。 “如果你下次再这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脸颊微红,语气霁然,神态威胁,可尹凉觉得很受用。不禁自问,莫非自己喜欢被她凶?还是自己喜欢她凶巴巴的模样?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没有下次了。”赖皮是尹凉的特长,此刻不用更待何时?他好久都没抱抱自己的老婆了,现在又受了伤,抱她,她也不会用力挣扎。因为他知道,她心疼他,不舍得他疼。 可惜,刚刚抱进怀里,就有人来破坏了。 房妈妈似乎没有看到楚乔烟羞红的脸,依旧面不改色地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姑奶奶、姑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尹凉朝房妈妈道:“劳烦你出去等等,我们说几句话就回去。” 房妈妈走远了,楚乔烟还觉得自己脸颊滚烫,刚刚房妈妈进来的时候,尹凉还抱着她呢!太丢人了! 她娇羞的模样,直挠尹凉心窝,像是被羽毛刷过,痒痒的难受,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胸口里去。算了,忍忍吧,她这么相信自己,自己绝对不能叫她失望。 夕阳隐去,天幕四合,尹凉看不清楚乔烟的脸色,但她一声不吭的真的吓着他了。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凶险万分,也不想让她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是,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理想。 如同等待最后的判决,时间变得非常难熬,慢慢握紧的手心,已经冒出细细的冷汗。尹凉直勾勾地盯着楚乔烟,无论他如何努力,都看不清她的脸色。 就如同这段时间,在梦里,无论他如何加快速度奔跑,都触及不了她的背影。那些日子,每个下半夜几乎都是睁着眼熬到天亮。 那现在呢? “只要你觉得对,你就去做,你只需要记得,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乔烟平静的嗓音打碎了凝固的时间,敲击在尹凉心坎上。提到嗓门口的心脏,稳稳当当地回归原位。尹凉愣了三秒,用这三秒的时间才确定刚才自己没有听错,烟儿,她真的没有叫他失望啊!那种喜悦和激动简直无法形容,尹凉能做的就是将楚乔烟紧紧抱在怀里。 千言万语只在不言中。 从桂花巷子回来,已经是戌时三刻,金玉和银玉见楚乔烟好端端的,才双双松了口气。金玉一边撩开帘子,一边汇报道:“老太太只问了什么事儿,奴婢不知,只说可能是少奶奶娘家来了人。” 楚乔烟点点头,吩咐房妈妈下去歇息,便去净房。 金玉跟着进来,帮楚乔烟脱下外衣,猛一瞧见她脖子上几个红斑,蹙眉问道:“这是被虫子咬的吗?这屋里好像没有虫子啊?” 本来楚乔烟就有些心虚,但外面光线暗,又穿着衣服,看不到都觉得脸颊滚烫,现在被金玉一问,立刻脸红耳赤,点头道:“可能是小虫子,长在花蕊里,肉眼看不到。” 金玉兀自点着头,喃喃道:“定是院子里的桃花惹来的,明天给屋里点一些驱虫的香。” 楚乔烟心虚地点点头,两名丫头送了热水进来,金玉便伺候楚乔烟沐浴。好在只有脖子上有两三个红斑,若是多几个,金玉一定会大惊小怪的! 再回想当时的场景,楚乔烟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到底是自己没有魅力,还是尹凉有问题?都到了那个份儿上了,他居然停下来! 还说什么不想害了她,如果他死了,她清清白白也好改嫁! 这个尹凉,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自己献身不成功也就罢了,他还摆出一副多伟大的表情来!楚乔烟恨得能咬碎一口银牙。 日子依旧平平静静地继续着,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当然,这是给人的一种假象。大太太屋里,尹薇、尹竹一左一右地挨着大太太坐,说了些笑话取乐。一不小心就提到了尹凉。 大太太脸色当时就变了,神态冷了几分,嘴唇紧紧抿着。 尹薇道:“如果不是她,大哥也就不会这么快就离家,娘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自从大哥娶了她回来,大哥离家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 过年时,大老爷听说尹荣荒废学业,一心一意跟着二老爷经商,就无限惋惜地摇着头说了一句可惜。当时,大太太的心就冷了一下,虽然这些年大老爷再没有提及要尹荣世袭的话,但大太太明白,大老爷的这个想法一直都存在心底。 尹凉不争气,她丝毫没有办法,只能从别处下手,让尹荣去经商。曾经是一个儒雅书生,如今变成精明的商人,或许是尹荣天生就有经商的天分,也或者是尹荣真正比自己的儿子强。 冷眼看着老太太的产业在二老爷和尹荣手里不断扩展,大太太冰冷的神态下,其实更多是一份担忧和心急。尹荣样样强过尹凉,这是她不愿承认的事实。 在大周国,有关世袭还有一项规定,继承者并非一定是嫡长子,也可举贤。而大老爷一直说,爵位是祖上留给所有子孙的荣誉、遗产,并非是给某一个人。当然,这一项规定形同虚设,试想一下,谁愿意把到了嘴边的肥肉让给别人?除了尹家开明的大老爷,没有人愿意做“笨蛋”。 尹竹见大太太深思,接着道:“我还听说,大哥拿静园老太太给的东西,她都要借据。虽然我不懂事,倒也知道夫妻同心的道理。还有啊,我听说她在桂花巷还有一座宅子,就是楚夫人来的时候住的那座宅子,说是当时买的,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静园以前也摆了很多值钱的东西,现在都没了。听静园当差的妈妈说,是她叫人拿出去变卖了,然后置办了宅子,还把这一切都拐到了大哥头上呢。” 尹薇也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却也附和着说:“也不知她买那宅子做什么用?有天夜里还偷偷的去呢!” 话题不知不觉就拐到这上面去了,大太太脸色越来越沉,不止是因为楚乔烟,更因为尹薇和尹竹。 “这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说的?!” 尹薇闻言,立刻垂下头,却不满地低声嘀咕道:“那也是因为家里有这样的人,要不我怎么知道这些?” 声音虽然不大,却一字不露地入了大太太的耳朵,冷着脸训斥道:“越说越厉害,还不回自己屋反省去!” 尹薇、尹竹见大太太脸色极为不佳,还想说的话,也没敢说出来,福福身迅速消失。但心里的气却没有消,凭什么楚乔烟不管做什么老太太都没意见,她们仰慕沈君谊就不对了? 两姐妹越想越气愤,商议着就去了老太太院子。 老太太正在听尹夏弹曲儿,一派悠闲,尹薇和尹竹只得陪着听了一回。一首曲子终于结束了,老太太看着她们道:“你们两个这些天都学了什么?” 尹竹连忙道:“跟妈妈学习刺绣呢!” 老太太听了,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老神在在地道:“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整天想着玩儿,家里大人见了,全是训斥,那时候觉得委屈。后来嫁了人,才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希望我以后能在婆家抬起头,不会因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而被看不起。” 尹薇听了,心里冷哼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比起某些人,我们强多了,至少我们不会偷偷摸摸地天黑出门,半夜里才回来。” 老太太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盯着尹薇道:“你又在编排谁了?你娘就没教过你,女孩儿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 尹薇虽然有些忌惮老太太,话出口却不能收回了,只得继续说下去,“还能有谁?就是大嫂子!” 尹竹得了尹薇的眼色,连忙点头附和道 :“听说她几天前黄昏天儿出门,半夜里才回来,那么长时间,也不知在外面做什么去了。” 老太太听了,脸色立马就冷下来,声音也严厉了,朝她们吼道:“这话是你们能说的吗?你嫂子娘家来了人,她担心娘家人有什么不对?难道以后你们嫁了人,就把自己的出生地,自己的亲娘亲爹都忘了不成?” 尹薇、尹竹碰了一鼻子的灰,听完老太太的训斥,就逃也似地回去了。 到了晚饭时,大太太略略提了提这件事,老太太用同样的话给驳回去。晚饭后,留了楚乔烟问话。 楚乔烟怕尹凉的打算会吓着老太太,也不敢说实话,只说娘家人送了信来,因赶着要回去,她就在那写了一封信,所以耽搁的时间比较长。 老太太听了,也不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只劝解楚乔烟,“往后自个儿多多注意些,家里有四个未出阁的女孩们,她们年纪小,也不懂事,都是有样学样的。” 楚乔烟汗颜,连忙点点头。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然而,憋在尹薇和尹竹心里的气还是没有散,得了闲两人凑到一块儿,就谈论起来,还说要去调查。被身边有心的丫头听见了,私底下就议论开来,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传到了贞姑娘的耳朵里。 尹荣在乎楚乔烟,这一点贞姑娘是早就看出来了,如今楚乔烟传出这样有损名节的话来,她的心情如何,自然不用多言。 病了十多天,终于拨开乌云见天日,贞姑娘让丫头找来没有送出去的汗巾子,心情愉悦的朝尹荣院子走去。 正是百花烂漫时,院子各处的花园、盆景都开着艳丽的花儿,世界美好的就像天堂。 可到了尹荣的院子,气氛就有些不对劲了。抄手回廊上,以冬和几名丫头神色霁然,静悄悄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贞姑娘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以冬看见她,忙迎上来道:“姑娘请回吧,二太太在里面说事儿,叫不许外人打搅。” 贞姑娘正要说什么,屋子里突然传出尹荣一声震吼: “娘,你胡说些什么?你是长辈,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 二太太见尹荣不信,还护着楚乔烟,更坚定了自己心,大声道:“这件事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不相信!” 尹荣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二太太,“娘若是闲着没事儿,就多些时间去陪陪老太太,整天论人是非,你不累?” 二太太也生气了,道:“我本来就不累,等你娶了媳妇回来,给我生个孙子,我就累了。” 尹荣对这话话题过敏,只气得闭嘴不答。二太太冷哼一声,声音低了许多,却冷冷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就是不明白,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你别忘了,她现在是你大哥尹凉的媳妇,你的嫂子。你如今后悔也没用,谁叫你当初不答应大老爷的?如果你那个时候答应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后悔了!” “娘!我从来没有觉得后悔,那些本来就是大哥的,我要了有何意义?” 二太太一张脸气得铁青,“士农工商,商字最末,这儿道理我这个妇道人家都明白,你会不明白?” 一说起这个话题,二太太就有说不完的大道理,尹荣转身从正屋出来,去了书房,又把门关上。留下的二太太气得跺脚,也怒火冲天地从屋子里出去来,一路回自己屋里去,准备找二老爷商量对策。 贞姑娘虽然只听到前面尹荣吼的那句话,却也明白了他们讨论的问题。既然她能看出尹荣对楚乔烟有心,二太太怎么看不出来?即便二太太看不出来,她身边的人也看的出来。而关于楚乔烟深夜归来的事,能传到她耳朵里,同样也能传到二太太耳朵里。 那么现在,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双管齐下,一边要应付尹荣,引起尹荣的关注。还要讨好二太太,让二太太在慌乱无错,没有人选的情况下,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一番琢磨,让贞姑娘忙碌起来,回到自己院子里,就拿出银子叫丫头找人出去买食材。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在院子的小厨房里做了一道精致的点心,依稀记得爹爹曾经提过,二太太最喜欢的点心就芙蓉桂花糕。 贞姑娘做的芙蓉桂花糕,又加了自己的创新在里面,将新采摘的瑞香花洒进水里,蒸点心的时候,那淡淡的香味浸透点心,冲淡了桂花的香味儿,多了几分清新,味道甜香而不腻。 端着点心来到二太太屋里,二太太正在会客。对方穿金戴银,竟然是东郡柳家太太。贞姑娘看到她很惊讶,柳家太太看到贞姑娘同样惊讶。 二太太笑道:“来见见,这位是柳太太。” 东郡自有东郡一个上流圈子,贞姑娘小的时候,也是这个圈子中的一员,后来家道落败,慢慢的就退出了这个圈子。如今在这里见到柳太太,自是要好好儿表现。 而柳太太的心思拐的弯就有些不对劲,二太太请邀请她来是为了尹荣的婚事,二太太看上了柳家三小姐,柳太太也有这个意思。可如今瞧见贞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又住在尹家。一时又想到贞姑娘家道落败,二太太定然也可怜贞姑娘,二太太不会还有意思要把贞姑娘给了尹荣吧?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女儿嫁了过来,岂不是要吃亏? 柳太太点心也不吃,赞美贞姑娘几句,发现贞姑娘每每听到她说她好的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地看 长媳第17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看二太太的脸色。这样的举动,让柳太太更相信了自己的想法,寒暄几句,找了借口就回去了。 二太太一时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贞姑娘却看的透彻,笑着安慰了二太太几句,又怕二太太起疑心,不敢多言。心里却乐起来了,原来自己的存在已经不知不觉地影响了二太太为尹荣说亲的事儿,那自己只需要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二太太眼前,就行了。 返回来再说尹薇、尹竹,只因那天尹薇和尹竹一席话,老太太惊觉,这两个孙女儿真的被大太太娇惯坏了,说话没个忌讳,满脑子尽想一些不该想的事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过一两年都可以许人家了。 老太太找来大太太,就说要把尹薇和尹竹也接过来一起住,她老人家没事儿,她们留在这里还可以解解闷儿,她也能随时纠正她们的错儿。 大太太对此自然没得说的,只道:“二丫头今年就十五了,大老爷倒是提过一个人,家底不算富足,在京城,只有母亲和一个妹妹。清清白白,贵在他本人踏实。” 老太太听了,点着头道:“大老爷看人一向准,他又在京城,和那人有过接触,想来是不错的。二丫头又是这么个脾气,就是嫁给大户人家,人口多,关系复杂,只怕应对不过来。” “媳妇也是这么想的,说到底都怪媳妇没用,儿子女儿都不成气候。” 老太太安慰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如今他们都大了,早晚要离了咱们单过。” 她们说话时,正当被尹薇听得明明白白,一时想到大太太和老太太对她越来越不满,一时又想到沈君谊风度翩翩,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声不吭回到屋子里。 到了二更天,尹薇身边的小丫头,脸色煞白地闯进大太太卧房,哭着喊:“二小姐不见了!” 大太太咻的坐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丫头哭着道:“夜里奴婢起身,发现房门开着,跑去床边,没看到二小姐,又在屋子附近找了找,也没找到二小姐……” 大太太震住,尹夏才回来那晚的情形立刻浮现在她脑海里,大太太只觉得手脚冰凉,脑海里一片空白,全没了主意。 第六十六章:大太太发威及雯贞两位姑娘 碧蓝见大太太这般,连忙走过来,一边拿来衣裳,一边问小丫头:“还有谁知道?” 那丫头已经泣不成声,吓得跪在地上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奴婢发现不对劲就过来了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碧蓝就喊了一声彩波,吩咐道:“你叫丫头去三小姐屋里,看看三小姐在不在。” 彩波急急忙忙出去,有些被惊醒的丫头婆子都纷纷推开门出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碧蓝已经手脚麻利地替大太太穿上衣服,一边安慰道:“太太别急,许是二小姐去了三小姐屋里,横竖夜里都关了门,她一时迷了路,也都在府里,出不去。” 大太太已经比方才镇定许多,听碧蓝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正巧彩波回来,同时也带来了尹竹。 尹竹里面穿着睡袍,只在外面罩了一件外衣,揉着惺忪地睡眼,问:“娘,彩波说二姐不见了,怎么回事?” 见尹竹好端端的大太太松了口气,又板着脸训斥道:“夜里凉,也不多穿一件衣裳,这儿没你的事儿,你回去休息吧。” 说完,又训斥跟着尹竹的妈妈几句,让她领着尹竹回去,见尹竹走远了,大太太才吩咐婆子丫头去府里各处好好找找。 这边的动静那么大,到底也惊动了静园的楚乔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妆容,就去大太太的院子,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后,连忙吩咐金玉和银玉道:“你去大门口问问守夜的小厮,你去找几个小厮,到府里各处围墙矮的地方看看,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回来禀报。” 金玉和银玉得了令,忙忙地下去了。碧蓝看着,朝楚乔烟笑了笑。到底比大太太有章法,知道先把能出去的地方封锁,也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大太太见楚乔烟来了,自然没有好脸色,也不看她,坐立不安地等着寻人的带消息回来。 此时此刻,大太太院子已经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络绎不绝。楚乔烟瞧着,不禁皱眉,万一尹薇趁着人多,浑水摸鱼也不一定。又想到尹薇,尹竹关系亲厚,尹薇要做什么多半会告诉尹竹。 丝毫没有犹豫,扭头吩咐身边的房妈妈道,“你悄悄守在三小姐屋子外” 房妈妈一听,就知道楚乔烟的意思,点点头就下去了。 不一会儿,老太太那边也得了消息,被琥珀朝霞搀扶着,后面一群丫头婆子簇拥来了。她一进来,直接问楚乔烟:“可寻到人了?” 楚乔烟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应该就在府里。” 老太太长长叹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这个二丫头,也腻不懂事了!” 大太太闻言,脸色微齐,却也说不出话来,只狠狠瞪了楚乔烟一眼,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倒惊动老太太半夜里起来?” “行了,都别说了,现在寻人要紧。虽然咱们家不大,到底有几处凶险的地方,倘若天黑看不清,失了脚掉进水里,一时发现还好,如果一时没有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太话一出口,大太太的脸色就白了,立刻朝门外孔道:“找几个人去荷塘,伴月馨看看。” 外面有人回道:“已经有人去了那些地方。” 大太太这才坐了下来,手指捏着佛珠,嘴里默默念着经文。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老太太也闭上疲倦的眼,想着自己这些个子孙后代,儿子那一辈还好,只有老三不成器。孙子这一辈,就薄弱多了,横竖只有尹荣和尹默两个叫人放心。而小时候被她最看好的凉哥儿,却也罢,好在大老爷给凉哥儿找了一个这样好的媳妇。 想到这里,老太太睁开眼,侧过头看了楚乔烟一眼,后悔自己不该来。既然有长孙媳在,她还担心什么? 一时,外面各处寻人的都陆陆续续地回来,皆说没有看到二小姐。那边金玉和银玉也回来了,道:“没有发现异常,奴婢就回来禀报,把小厮们都留在各处守着。” 楚乔烟朝她们赞赏地点了点头,大太太听完心头一震,喃喃道:“也不知二丫头是什么时候走的?许是已经出门了。” 老太太闻言冷声道:“她一个姑娘家,又是一个人,如果不从大门出去,如何出去得了?” 大太太急得落下泪来,“那这是怎么回事儿?横竖府里没人,难道她能躲到地底下不成?”又指着楚乔烟的鼻尖,道,“都是你给害的,你没来之前,她们何曾这样?” 老太太打断大太太的话,冷着一张脸,声音也严厉几分,“她们成日道人是非,你何曾听见你儿媳妇道人是非了?二丫头和三丫头如何,怎么怪道她们嫂子头上,她们也不是没有亲娘教导。” 这是大太太嫁到尹家来,老太太第一次训斥,当着众人面儿,当着楚乔烟的面儿。那大太太心头的气似乎要撕裂胸膛,却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她心里明白,老太太已经完完全全站到楚乔烟那一方去了。 正在这时,东府的昭二奶奶和二太太来了,在外面就听到那些话,昭二奶奶冷笑一声,讲来道:“老太太,大太太都别急,二小姐这不是来了吗?” 她的话刚刚说完,只见房妈妈同另外一位老妈子拉着尹薇近来,尹薇手里拿着一个包袱,看样子是用桌布做的,胀鼓鼓的,装了不少东西。 房妈妈如实禀报:“大少奶奶让奴婢在三小姐屋子外守着,过了不久,就瞧见二小姐从三小姐屋里出来,奴婢斗胆,就将二小姐带来了。” 老太太一听,朝尹薇呵斥道:“孽障,深更半夜这是去什么地方?” 尹薇已经抱着豁出去的心态,也不畏惧老太太,昂首挺胸地回答:“横竖离了这个家,我就自由了!反正,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一无是处,我走了,你们只当我死在外面得了。” 大太太气的生不成调,指着尹薇只说出一个“你”。 尹薇面无表情的看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到楚乔烟身上,掀起嘴角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这次找到我,下次就能找到我么?” 还是如此不知悔改,老太太一气之下,厉声朝外面孔道:“王妈妈,去把家法请来。” 众人闻言都怔住了,大太太跟着喊了一声,“拉出去,现杖责十大板子!” 看来大太太也是铁了心要教训尹薇了,对此老太太也默认了,众人愣了一会儿,就有人上前来拉尹薇。 尹薇也不挣扎,看着老太太冷笑道:“当初哥哥也是这般,不过比我多了十大板子,大哥哥最后如何,你们都看着的。别以为十大板子我就屈服了。” “你!”大太太气的用力摔了手里的佛珠,见众人愣着,又孔道,“还不拖出去?再去把三丫头找来,同样十大板子,以共犯定名,以后再不许她们踏出屋子一步!若是被我瞧见了,连同身边的人,上上下下都杖责二十大板,然后撵出去,再也不要了!” 那两妈妈闻言,再不敢耽搁,连忙拉着尹薇出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不在任何人意料之内,楚乔烟更觉得愧疚。虽然,这也不能算是她直接造成的,而她毕竟是导火线。 从大太太院子里出来,一路上楚乔烟都默默无言。老太太瞥了她一眼,叹口气道:“你也别自责,她们是该好好管管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楚乔烟笑道:“谢老太太开解,只是这样子对她们真的有用吗?”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道:“那时候凉哥儿也是这样,突然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骂也不听,打也不改,后来慢慢的,就无人管他了。” “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女孩儿,这样打会不会有事儿?”楚乔烟对此忧心忡忡的,在现在,无论继母和妹妹怎么对待她,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报复,只想着自己过好了给她们看。尹薇和尹竹确实有些不成样子,却也不至于要打板子。可老太太都没有说什么,她如果站出来说,显然会激怒尹薇,也会让大太太觉得她假慈悲。 “下面的人也知道分寸,二丫头和三丫头是被你婆婆惯坏了。你婆婆这次能狠下心来教训她们一顿,到底是好。就算不能让尹薇和尹竹立刻悔改,她们也知道一个‘怕’字和一个‘疼’字了。” 楚乔烟无话可说,送老太太到了屋里,就回静园去了。 隔日,尹薇和尹竹被大太太彻底软禁,就是一日三餐都让丫头送到屋子里去。开始尹薇和尹竹反抗,要出来。那些丫头婆子便都跪了一地,要死要活的,到底是女孩子,虽然叛逆不懂事,心肠却不狠,反复几次,就安静下来了。 大太太屋里没有了尹薇和尹竹取乐,就显得非常安静。过了一日,就叫人去把雯姑娘接来玩耍。 雯姑娘听说尹薇和尹竹被打之后,忙道:“姨妈太狠了点儿,她们好歹是女孩儿,年纪又小,这样打了,下人们瞧见像什么样?倘若有多嘴多舌的传出去,以后她们出门如何见人?” 大太太不为所动,冷声道:“她们太不像话了,再不管教,才真正要传出笑话来。” 雯姑娘尚且不知她们是为了什么事被打,也不好多说,叫身边的丫头把这段时间做的针线拿来,递给大太太道:“这是新作香囊袋子,到了夏天用驱蚊的香熏一熏,戴在身上也可驱蚊。” 大太太脸色这才缓了缓,道:“你身子骨才好,怎么又做这些,横竖我又不缺戴的。” 雯姑娘抿嘴笑道:“我给姨妈添了那么多麻烦,回到家还让你记挂,心里过不去,若是姨妈不收下,我心里更过不去呢。” 大太太只得收了,又和雯姑娘说了一些家常话,问了雯姑娘母亲好不好,就去老太太屋里请安。 这雯姑娘,老太太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若是单就她这么个模样,这么个性情还是不错的。只是,她的心思就有些老太太何曾不明白,以前她老人家也有这个想法,但现在知道楚乔烟和尹凉好了,楚乔烟又处处比雯姑娘强,如果雯姑娘还没有打掉那个心思,她就没好脸色了。 跟着雯姑娘来的都向老太太请了安,退了下去,老太太便朝雯姑娘笑道:“雯丫头今年十几了?” 雯姑娘也不知何意,老实道:“十六了。” “要找婆家了,你母亲可给你看了没?” 雯姑娘的脸登时就红了,羞答答的垂着头,轻轻摆摆脑袋道:“母亲还没有对我提过,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闻言,神色有些淡了,语重心长地道:“女孩儿都是留不住的,你母亲这么舍不得你,也不是好事儿。回头叫你姨妈给你母亲说一声,好好找个婆家。”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雯姑娘一时又恼又羞,好像自己私藏的秘密被人公布天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太太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也无话说,菩萨一样地坐着。 老太太看着她们,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问大太太,“李家贞丫头还住在府里不曾?” 大太太点头道:“还住在府里,听说病好了许多。” “既然病好了,就合该回去了,李家老爷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正说着,见丫头撩开帘子,二太太来了。 二太太脸色有些不好,进来请了安,便朝老太太道:“老太太也合该疼疼荣哥儿,都是您的亲孙子,他如今也老大不小了,眼看着凉哥儿,昭哥儿都成了家,他还没个着落,我忙乎了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没定下。” 老太太招手让她坐下,“你慢慢儿说给我听。” 二太太见状,只得坐下来,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大太太见了,就把方才老太太的问题说了。 二太太道:“哥哥还是那么个样子,整日昏昏沉沉的,已经认不得人了。” 老太太一惊,“怎么就病成这样了?那贞丫头的亲事,你可为她操心了?” 提到这个,二太太就有些生气,“也不知是我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给贞丫头看了几家,贞丫头都觉得不好,又体谅宝哥儿年幼,说是不急着出嫁。” 原来是贞姑娘在作怪。老太太细细一想,突然想起那天昭二奶奶巴巴的要请教荷包的事儿,当时没在意,如今想起来,原来昭二奶奶已经看出苗头来了。老太太朝二太太道:“荣哥儿的事儿倒是可以缓一缓,那贞丫头的事儿就要加紧了办。要是哪天李家老爷没了,三年守孝,她就十八岁了,到时候再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二太太叹道:“媳妇何曾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是,贞丫头脾气倔。” “既然这样,明天就送贞丫头回去,李家老爷那般,她好歹该尽尽孝心,圆了父女一场的情分,” 二太太愁眉苦脸地答应了,见老太太不提尹荣的事,只得自己开口:“那荣哥儿〃 老太太道:“我是隔了一辈的,你看上了好的,我帮你瞧瞧,成不成也要看他们小辈的有没有缘分。” 这话,让雯姑娘心头一震,不由得就想起尹荣来。 二太太闻言,却有些沮丧,回到东府又找到尹秀,把前前后后的话说了一遍。尹秀看着二太太,认真的道:“娘听老太太的准没错,贞姐姐如果再说起宝哥儿的事儿,你就说老太太发话了,会好好照顾着,不用她操心。她看不上娘给她找的人家,娘也没有办法勉强,就随他去吧。” 二太太听尹秀这么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模糊的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尹秀又道:“三哥哥的亲事,娘多与三哥哥说说,三哥哥是有主见的。 二太太深深吐口气,”我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找的那些人家,有些还不如咱们尹家呢!她们还不愿意,真是狗眼看人低,不就是因为荣哥儿不是尹家长孙嘛!” 尹秀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的娘家确实不够聪明,但这个不聪明在一些事儿上,却巧妙地起到了好处。贞姑娘如此处心积虑的谋划,若是被二太太察觉出来,怕是要气得把宝哥儿一起撵出去了。 “娘,你放心吧,好人有好报,三哥哥现在不是过得很快乐?” 二太太撇撇嘴,母女两暂且放下了这个话题,说别的去了。 第二天,贞姑娘不得已只得回家去,临走前,又撩开帘子恋恋不舍地回望尹家巍峨耸立的大门,开始琢磨如何重新回到尹家来。 至于雯姑娘,大太太以为老太太说了那样的话,她会住不下去,没想到第二天她一个字也没有提要回去的话。大太太也没问,就让她住着了,一时想到尹薇和尹竹,便让她去开解开解她们两姐妹。 尹薇,尹竹从小就认识雯姑娘,三人间也算亲厚。两姐妹见雯姑娘来看她们自然很高兴,拉着她说了好些话。 一时,雯姑娘想到她们挨打的事儿,就犹犹豫豫地问了。 尹薇冷着脸道:“还不是因为楚乔烟!” 直呼其名,雯姑娘怔了怔,笑道:“她是你亲嫂子,怎么会害你们?” 两姐妹便把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雯姑娘只蹙眉不言语,尹薇和尹竹等得急了,催着问道:“雯姐姐不觉得她很不要脸吗?” 雯姑娘慎重的道:“如果你们继续这么胡说,怕是在屋里待得时间长了!” 尹薇毫不在乎的撇撇嘴道:“就是一辈子呆在这里也好,我就不要嫁给什么什么后生,连我们家都不如,我嫁给他岂不是惹人笑话?” “即使你不愿意,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对,怎么能赌气离家出走?再说了,子女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由父母做主。” 尹薇冷哼一声道:“我喜欢。我不需要谁替我做主!” 雯姑娘无语,自讨了个没趣儿,又找尹竹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她留在这里的目的,并非为了开解尹薇和尹竹,如今老太太已经没有那个意思要让谁来取代楚乔烟,而尹凉除了拥有尹家长孙的身份,以后要世袭尹家爵位外,似乎再没有别处能超过尹荣了。 这么想着,雯姑娘一颗心就活动了,不知不觉走到东府来。冒冒失失的去找尹荣不好,找二太太也没什么话说,好歹在中秋节上见过二太太的女儿尹秀,到可以找找她。 雯姑娘问了路,便一路朝尹秀屋里走来。 尹秀正歪在窗棱子前的软榻上看书,见雯姑娘来了,忙迎下来让座,又叫丫头倒茶。 雯姑娘鸭一口,就笑着赞道:“茶叶虽然一般,确实去年冬天积攒的血水,不错不错。 尹秀自来爱茶,但家中姐妹,尹薇和尹竹根本不懂这些,贞姑娘就更不懂了,如今听雯姑娘这么一说,就知道遇见知己。心里如何不喜,连忙叫丫头拿出茶具,煮茶器皿,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切了炉子,开始煮茶。 又叫丫头把去年夏天从荷花瓣上收集的露水拿出来,不多时煮出一壶黄橙橙的茶水来。 尹秀抿嘴笑着,示意雯姑娘品尝,雯姑娘也不推辞,轻轻鸭一口,就闭上眼,隔了半响才睁开眼笑道:”了不得,我算有福气了,这茶可是中南一带的特产蝉翼?” 尹秀惊叹,真遇上知己了,笑道:“可不就是蝉翼,前年三哥哥给我带回来的,统共只有几两,我只吃过一次,一直舍不得吃,今天你来了,可不就是你有福了?” 正说着,突然一到声音传来:“谁有福气了?” 两人一愣,回头看,是老太太带着尹夏,和一群丫头婆子来了。 两人忙迎上去,又叫丫头进屋搬椅子来,请老太太坐下,尚未开口说话,只听得一旁的尹夏问:“我怎么闻到蝉翼的味道?” 这话一出口,尹秀和雯姑娘都镇住了,雯姑娘要尝了才知道,尹夏只用闻得就知道了!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 尹秀笑着问:“茶水的味道可闻了出来没?” 尹夏吸吸鼻子,浅笑道:“夏天盛开的荷花露水。其实这蝉翼用早晨起来收集的青草儿露水就最好了。青草的清香,会把蝉翼的味道都烘托出来,而草的清香又不会全部遗失,早起喝一杯,一天都能闻到青草香。” 老太太看着尹夏绘声绘色,娓娓道来的模样,心里无限安慰,笑道:“被四丫头说得这么好,倒一杯我尝尝如何?” 雯姑娘便倒了一杯送到老太太手里,笑道:“俗话说,老太太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都长,我们这点儿见识,只能给老太太取消罢了。” 老太太乐呵呵的,品了一回道:“四丫头果然说的不错,用荷花露水都把茶香掩盖了七七八八。不过,这样都被雯丫头尝出来了,可见是经常和这样的茶了?” 雯姑娘连忙摆手道:“老太太别取笑我了,这茶我也是第二回吃,头一回还是几年前呢,只因为当时觉得特别醇厚好喝,又不是经常能得的东西,故而深深地记住了。” 老太太连连点头,朝尹夏道:“既然你说青草的露水很好,明个儿早上就叫丫头们弄些青草露水,我们又来叨唠五丫头,讨杯茶喝,如何?” 尹秀连说欢迎欢迎,大伙儿也跟着笑了。送走众人,尹秀便叫人去找二太太来,问二太太觉得雯姑娘如何? 二太太撇撇嘴道:“不妥,他原是大太太要说给凉哥儿的,现在有说给你三哥哥,像什么样子?” 尹秀惊觉,使自己考虑不周了,一时竟然因为遇见知己就糊涂了,只得笑道:“娘顾虑的很是,是女儿多嘴了。” 二太太忙道:“我也没什么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雯姑娘不妥,倘若没有之前的事儿,还可以考虑,毕竟雯姑娘也是妥当的人。” 尹秀点点头,若有所思的。 正说着,有丫头近来禀报,说有人来拜见二太太。 二太太只得从尹秀屋里离开,来见她的也不是别人,是曾经要说给贞姑娘的人家。那家人也不算贫困,家里有几十亩良田,也有一处两进三出宅子,在东郡西街。街面上还有一个干货铺子,家里一个女儿今年十五,她哥哥已经二十一岁。苦于没了父亲,要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故而耽搁了读书。 那老妈子提着一些补品,站在下面道:“我家夫人听说贞姑娘病了,就遣了奴婢送这些补品过来。” 二太太也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家母亲身体一日不一日,眼看着就要去了的人。但儿子二十一岁还没有说亲,她心里急,倘若一去就要守孝三年,好歹有了二太太这一说,她哪里肯放过,故而来的非常勤。 那家公子二太太是见过的,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沉着稳重,可贞姑娘看不上人家,她也无法,只得道:“回去告诉你们奶奶,以后别送了,贞姑娘已经回家里去了。” 老妈子一愣,“可是病的严重了?” 二太太道:“病好了,只是她父亲身体不好,她回去照看了。我和你们家夫人说的事儿,就不做数了,这些补品你且拿回去,就说心意我收到了,得了闲再去会回你家夫人。” 老妈子无法,只得提着东西回去,二太太见她走远了,忍不住叹口气。对于这家人,二太太是非常满意的,家世清清白白,贵在以后嫁过去不用受婆婆的气。再者,那个后生看着真的极为妥当。 只是,这世间有些事,就是一“巧”字最妙,往往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又一村。那贞姑娘拒绝了这家公子,岂料他以后会有另一番机遇。此是后话,在此不提。 且说第二天,老太太一早就带着尹夏来到尹秀的院子里,雯姑娘已经到了,和尹秀围着煮茶的炉子,正往炉子里加柴火。两人都弄花了脸,正指着对方互相嘲笑。 老太太见了她们的花脸,也笑了一回。又有妈妈带着丫头们送来搞掂,果子等物,回说道:“是大少奶奶让奴婢们送来的,她说她就不过来了,叫大伙儿慢慢吃。还说通知了昭二奶奶,叫这边多准备一些。” 老太太笑道:“这个懒虫,莫不是回去歇着了?” 那妈妈笑道:“老太太不知,今天是发月钱的日子,大少奶奶正和王妈妈算着呢!奴婢听王妈妈说,这一次要整顿人员,说是把那些早就没了的人都除名,还有添上新来的,以后都照新的花名册发月钱。” 老太太点头道:“早该如此了。你去吧,告诉长孙媳妇,不用费心管我们,我们乐我们的。” 那妈妈答应了一声,叫丫头们提着食盒下去了。 这就是楚乔烟这些天忙碌的事儿,为了避免担心尹凉,弄得自己失魂落魄地,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件事儿做。按照现代人事管理方法,给府里每个员工都弄了一份类似简历的东西,注明工作地点,工作性质,每月月钱等等信息。 王妈妈和房妈妈都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新奇,又觉得巧妙,都自告奋勇地来帮忙。如此忙了两天,才正式完工。 此时此刻,静园里各处的婆子便都赶着来了,从王妈妈手里接过一张便条,上面写着她们各自手底下管着的人的名字,各人的月例多少,总共在账房支取多少,都罗列的非常清楚。 其实这张便条对这些老妈子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她们中没多少是识字的,但对楚乔烟或者对房妈妈,王妈妈这样的管事来说,却有极大的用处,因为如此,何处少了人,就一目了然了。而何处缺人手,也能迅速地调派人去。除了第一次破费了写精神头,往后都是不必的,只管照着这样面的领就行了。 众人正对这种创新的管理发表各自的看法时,外院的一名小厮突然闯了进来,金玉瞧见,便出去拦着他问:“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后头有狼追你不成?” 那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忙道:“好姐姐,你别怪了,我知道我不该来这里。只是刚刚有一封从京城来的加急信,想着怕是大老爷来的,就要去找老太太。结果老太太在东府了,几位小姐都在那边,我也不好去,有一时找不到妥当的人,只得到这里找少奶奶。” 楚乔烟听见响动就出来,从小厮手里接过信件一瞧,的确是大老爷来的,上面写着尹家主母亲启的话。又是加急信,不会是京城有什么变故吧? 楚乔烟也不能拆开来看里面的内容,只得交代王妈妈几句,就急急忙忙往东府去找老太太。 第六十七章:京城来信引起的风波 从京城到东郡,如果快马加鞭,日夜不息,就要三天三夜的功夫,那么这封信有可能是四天前写的了。这就是没有无线通讯工具的悲哀,天大的事儿,也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得到消息。 楚乔烟去的时候,众人都喝了茶,坐着说笑。老太太心情极好,见楚乔烟来,还取笑道:“我们这里没茶了,你偷懒来也喝不上。” 楚乔烟笑了笑朝尹秀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叫五妹妹给我另煮了。” 尹秀连连答应,楚乔烟走到老太太身边,把信拿给老太太看。老太太蹙了蹙眉头,朝众人道:“你们乐着,我乏了,先回去。” 众人起身,老太太见尹夏要跟着回去,便对她道:“你留在这儿吧,难得与五丫头投缘,你们说你们的知己话儿去,累了就歇着。”又吩咐跟着尹夏和尹秀的婆子丫头好生照顾着她们,便领着楚乔烟回去。 琥珀见老太太神色有几分凝重,奉上茶就出去了,把屋里的丫头都叫出去。老太太怔怔地坐着,好半响才拿来剪刀开了信封,上面的内容楚乔烟尚且不知,但见老太太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也知道是京城发生了大事儿。 尹凉也去了京城,不会是他出了意外吧? 老太太已经搁下了信笺,一双浑浊的眼透出凌厉的冷光,直直盯着楚乔烟道:“你也跟着胡闹!原道你是妥当的人,怎么就糊涂了?” 楚乔烟心头一震,急着问:“是尹凉出事儿了?” 老太太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问道:“上次你黄昏天出去,是不是就是去见凉哥儿了?” 这种时候,还怎么说谎?楚乔烟只得点头,也如实说了,“是去见尹凉,他不肯回来,是怕老太太担心,也只回来了一会儿,连夜就揍了。” 老太太气得壁上眼,嗓音里透着倦意,“你公公来信说,有人瞧见尹凉出入北信王府。” 这就是上次尹凉回来说的事儿,楚乔烟吐口气,好歹也不算坏消息。至少,这信里没有说他有危险。但,楚乔烟何尝不知,尹凉目前就处于险境。她不阻止,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尹凉一心要做的,她根本阻止不了,与其说些无用的废话,倒不如给他一些信心。 他从来做什么,得到的都是反对,虽然这件事也不值得赞同,可楚乔烟相信尹凉,这种信任毫无根据,只潜意识里刻进骨髓。相信尹凉纨绔分外表下,有一颗睿智的头脑。 屋子里静悄悄的,半日,老太太才睁开眼,心里的气还没有散去,也没好脸色,语气也非常冲,“我老了,也没几天日子了,至于凉哥儿,横竖当我白疼了他一场,如今只当没这个人!” 楚乔烟见状,心里也难过,正想安慰几句。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脸惊恐的大太太直问道:“凉哥儿怎么了?” 老太太闭上眼不说,大太太治好扭头问楚乔烟,楚乔烟想着大太太毕竟是尹凉的母亲,知不知道都会担心他,便如实说了,“大老爷来信说,有人看见尹凉出入北信王府。” 大太太一听,脸色登时一片煞白,又用力扯了手里的佛珠,线断珠落,噼里啪啦向各处滚落。又猛然间回过神:“你定是早就知道的,你怎么不拦着他,把他留在家里,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于你有什么好处?” 楚乔烟还真是百口莫辩,又听了老太太和大太太的话,心里竟然可怜起尹凉来。精明的老太太说只当他死了,大太太虽没有这么说,却又这个意思。尹凉,原来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难怪他这一次会那么义无反顾。 本来,楚乔烟不该打死苛责,可是她没忍住,“你们都这么想着他有个意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他是我的丈夫,难道我就真的希望他死吗?我只是相信他,相信他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来到尹家,从头算起,楚乔烟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的委屈,可她从来没有大声说话,如此对老太太和大太太不敬。这一次,她逾越了,为的不是自己,是尹凉。 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被这一生震吼给怔住,看楚乔烟的眼神,说不出代表了什么。安静的屋子里,只听见楚乔烟细细的喘息声。 过了不久,二老爷和尹荣闻言都赶过来,老太太的脸色才缓了缓,朝楚乔烟道:“你下去吧,我知道心里最难过的人是你。” 楚乔烟点点头, 怔怔地退出来。四月初的阳光,如同金粒子一般透过树叶打在她脸上,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刺眼的阳光下,滴落。 尹凉,如果你有个意外,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老太太屋里,二老爷和尹荣也被大老爷信上的内容震住,如今京城局势紧张。老皇帝已经卧床补上早朝多日,东宫太子与北信王也斗得越来越厉害。虽然东宫贵为太子,皇帝对他早就多有不满。北信王虽不是太子,却得到朝中多数官员支持,又因他谦和待人、战绩赫赫,是多数人推崇的继承大统不二人选。 双方实力均衡,京城人心惶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在这种情况下,拥有先帝赐封的世袭诸侯大族,大多都以保住爵位为要,不参与这样的斗争。当然,这种认知也不是人人都能意识到,而大周开国所封的侯爵,多数已经在之前类似的争斗中灭亡,能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只有几族。 尹家自老太爷那一代,就教育子孙,保住爵位不是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是为了保住祖先留下的荣誉功绩。故而,尹家在朝中历来都扮演着不上不下的角色,即便大老爷有那个能力,也只呆在没有什么实权的礼部。 尹家能经历三代皇位更改,与这个认知不是没有关系的。这种道理,别说老太太,就是大太太也懂得的。 隔了好半响,二老爷安慰老太太道:“凉哥儿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是不是有谁在大老爷身边说了什么?” 如果没有楚乔烟之前的一席话,老太太固然相信这种说法。只如今……老太太无力地摆摆手,声音已经被浓浓的倦意笼罩,“你们都下去吧,如今凉哥儿已经惹了不该惹得麻烦,我们只有祈福的份儿。” 大太太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回到屋里,立刻去了离间供佛处,在观音菩萨前跪下。她的神色,把碧蓝都吓住了,又不敢问,只得叫彩波出去打听。 哪天,二老爷和尹荣皆是神色凝重地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二太太觉得不对劲,问了几遍,二老爷和尹荣都不肯说,心里就越发的焦急难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疑惑同样也让翠烟楼得昭二奶奶不解,叫人出去打听,又说不出原因,只说是京城大老爷来了信。 昭二奶奶也是京城人,庙堂中的争斗,她虽不懂,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她父亲之所以要将她嫁给尹家,不外乎也是想借着尹家保全刁家。尹家能经历几代而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道理。 然而,如今尹家似乎也被大老爷不知名的来信弄得人心惶惶了,莫不是大老爷在京城出了事儿? 琢磨到问题的关键,昭二奶奶又叛忍去打听,这回倒是有些消息,只说老太太和二老爷他们都提到了尹凉。 尹凉,尹家嫡长孙,以后要世袭尹家爵位。从她进尹家大门到目前,她没有见过尹凉一面。想到这里,昭二奶奶茅塞顿开,莫不是尹凉在京城惹了麻烦吧?那么,以尹家的背景和根基,会不会连同他们也要手牵连? 昭二奶奶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父亲的话,尹家大老爷是个谨慎精明的人,即便尹凉真的惹了事儿,他也有办法处理。只是,万一处理不好呢? 昭二奶奶想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换了衣裳,就去找二太太。二太太虽然不爱搭理她,听见说起自己也关心的问题,就坐着怔怔地听着。 昭二奶奶道:“无论如何,如今是尹凉惹了事儿,虽然老太太在,不可能分家,但是昭哥儿在朝中,只怕会受到牵连。而公公和三弟虽然是商人,到底也会受到尹凉的影响,尹凉没事儿,固然对大家都好,若是有事,可怎么办?” 二太太一听,就愣住了。李家虽然不算是大族,对子女的教育早年也不曾马虎过。二太太固然不够聪明,昭二奶奶的一席话,她也不是不理解。“只是,分家可能吗?” 昭二奶奶道:“老太太必是不肯的,可是不分家,就等着尹凉出事,一道文书抄家不成?等什么都没了的时候,可怎么过活?公公和三弟这些年如此辛苦,难道就因为他一人,摆摆的丢了?” 这话才真正说道了二太太的心坎上,分家的事儿,二太太不是没有琢磨过。但上面有老的在,这话说出来就是大不敬,二太太再怎么糊涂,也糊涂不到这份儿上。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尹凉惹了事,凭什么他们二房、三房要跟着手牵连? “你先回去,我要套出你公公的话再 长媳第18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定,倘若是听误了什么,岂不是咱们的不是了?” 昭二奶奶点点头,又不放心,提醒道:“娘一定要想清楚,是陪着一起受牵连,还是早早地分出去单过。” 昭二奶奶离开后,二太太又独自琢磨的一会儿。最后决定,无论是不是尹凉惹了事,这家是一定要分的!这些年,官中日常用度,有哪些不是二老爷和荣哥儿赚得辛苦钱?大房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现在住的宅子,以后都是他们的,这是祖上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可三房呢? 但太太是什么都不管的,三老爷别说赚钱,根本就是只会花钱,还把府里弄得乌烟瘴气,处处都不干净。二太太不满三房很久了。 当天晚上,二太太就找二老爷闹腾了一回,二老爷全部理会她,独自睡了。二太太又不敢找尹荣,只得等到隔天晚上,又招二老爷说。 二老爷听了大怒,吼道:“是谁胡说了什么?分家?这话亏你说得出口,你就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 二太太听了,也无顾忌,同样吼道:“如今凉哥儿在京城惹了事,难道我们都要陪着受牵连不成?我也不是要落井下石,但我要抱拳你和荣哥儿,我有错吗?横竖就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得了,不孝的罪名我也心甘情愿地背了!” 二太太这一吼,真正是真情流露,二老爷眼眶有些湿润。夫妻很多年,感情早已经被生活磨得所剩无几。这一刻,二老爷似乎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他哪里还有气,看二太太哭着,伸出手抱着她,细声软语地安慰几句。二太太却步领情,推开他道:“如果你有心断子绝孙,这个家不分也可以,我带着荣哥儿和秀丫头离家!” 这话二老爷就不爱听了,登时涨红了脸,就这样和二太太吵起来,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摔了手里的茶杯,两人竟然打了起来。 门口的丫头婆子早就吓傻了,看见打起来,才有人去劝架,有人去通知尹荣和尹秀,也有人去告知老太太。 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楚乔烟耳朵里,楚乔烟听了,想到一句话——树倒猕猴散。二房的考虑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令人觉得心冷。 金玉担忧地看着楚乔烟,试探性地问:“少奶奶不过去看看吗?” 楚乔烟摇摇头,苦笑一下,扭头问她:“你想回家吗?” 金玉闻言觉得不对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的哭出声来:“少奶奶是要赶奴婢走吗?奴婢哪里做错了,您说出来,奴婢一定改!” 楚乔烟连忙扶起她,笑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我来到这里,多亏了你的照顾,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朋友。” 楚乔烟的笑容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显得很苍白无力,金玉道:“少奶奶如何对奴婢,奴婢心里也十分清楚,奴婢早就想,无论生死,这辈子都跟着少奶奶了。倘若少奶奶真的要赶走奴婢,奴婢就一头撞死明志!” “这话说得太严重了,什么死不死的?只是我想着你许多年不曾回家了,反正现在我也没事了,你不如趁机回家去看看。” 尽管楚乔烟说的句句在理,神态也无异样,但不寻常的气氛,金玉也能察觉出来。她不是傻子,或者说金玉也是一个聪明伶俐一点就通的人,这些天府里的动态,各房的动静,她心里都有谱。如今再听少奶奶如此一说,也猜着了就七七八八,“是大少爷的事儿露了风声吗?” 竟然她猜着了,楚乔烟也不想隐瞒她,略略点了点头。 金玉立刻道:“少奶奶到如今也不肯相信奴婢吗?奴婢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奴婢也不是那种趋炎附就得小人。无论什么情况,奴婢都会陪着少奶奶,哪怕是死。” 一席话,暖融融地浸透全身,一个小矮人尚且可以做到,为什么他们这些亲人都做不到呢?信任一个人真的就那么困难?还是说,怕死是人之常情? 策应轻轻拥抱住金玉,想到第一次醒来的情景,想到一直以来金玉对自己的好。她,不想害了金玉,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死她已经没有畏惧了,可金玉还那么小。 此时此刻,东府正屋。 老太太一来,二太太和二老爷就双双跪在她面前,众人不敢发言,尹荣和尹秀只皱着眉头垂着头,双双又同时叹口气。 老太太看一眼众人,才缓缓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你们主子倒打了起来,岂不是叫下人们看笑话?” 二太太抽抽搭搭地擦泪,见老太太脸色严厉,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扭头用微红含泪地眼瞪了二老爷一下。 老太太便将目光落到二老爷身上,见二老爷也不言语,才缓缓道:“你们心里什么想法,我也知道,你们的担心我也理解,可尚未到那步田地,你们就这样闹腾,也不怕寒了别人的心!” 二老爷忙道:“儿子知道错了。” “知道又如何?倘若你没有这个想法,也就不会任由你媳妇闹腾,夜半三更,传出去叫外人怎么看?横竖等大老爷回来,就能拿出个主意。倘若真到了你们想的那样厉害,我会眼睁睁看着祖上留下来的家业,就这么败了?你们的大哥也不想办法补救么?” 一席话,说的二太太和二老爷都红了脸,二太太脸上还挂着泪,要继续哭又苦不出来。但,已经闹到这份上,老太太话里也透出松了口的意思,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 见二太太抬头,尹秀连忙走过来跪在二太太身边,抢着道:“老太太就看在孙女的份儿上,原谅我娘吧。我娘是什么性子,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尹荣也连忙跪下来道:“请老太太原谅孙儿母亲的胡闹。” 老太太见他们这样,冷笑一声道:“老太爷不在了,你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是老了,眼睛糊涂,心却步糊涂。你们要铁了心分家,等大老爷回来,我会给他说!” 二老爷一听,急了,连忙跪着挪到老太太脚边,扯着老太太的衣角,道:“老太太这话岂不是叫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儿子以后怕是连祠堂也没脸进了。” 说着,低头用袖子抹泪。 二太太见二老爷如此,开始有些后悔。娘家落败,老太太立刻伸出缓助之手,宝哥儿无人照看,老太太就教她接了来,老太太心慈仁厚,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早晚要分家,还不如趁着尹家尚且有些好处就分了。二太太百般矛盾,一时拿不出主意,只得跪在原地,也不言语。 昭二奶奶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知道分家这事儿还没有落实,心里暗怪二太太是故意这么办得!说起昭二奶奶为何急着要分家,她自然有她的打算,尹昭和尹荣是双胞胎,却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不说,她来这段时间,也明显地感觉出来,二太太对她冷淡,对尹昭冷淡。相反的,对尹荣就关怀备至。 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她倒是不用去摸清楚,只需要清楚一点,尹昭有可能不是二太太生养的,但因为二老爷才不得已容下他。如今她在这府里住着,除了月钱,再没有别的进账,也没有当家的权利,怎么会没有别的心思? 分家,单过,昭二奶奶相信,她回把日子过好,也会把尹昭收拾得服服帖帖。何况,二老爷和尹荣这些年那么努力,分家的时候别说一定要公平,但也不该输给大房太多。等从这里分出去了,她再去闹腾二太太和二老爷,如此才能真正地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昭二奶奶也不进去,面朝里面不屑地冷哼一声,让丫头扶着回翠烟楼自己屋里去了。 直到二更天,老太太才回去。 夜慢慢平静下来,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失眠了。老太太是第一个,一夜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就是睡不着。 尹荣也睡不着,一时想到大哥尹凉,一时又想到楚乔烟,心里乱作一团。又想到小时候的事,想到那时候大老爷的提议,其实当时他是满心欢喜的,如果大老爷不说继承爵位,就必须娶京城某家的小姐,尹荣也不会直接就拒绝了。 年少轻狂啊,认了几个字,就胡乱读书,相信书中的诗词,认定自己这辈子能遇上一段刻骨的情事。也相信只要自己努力,那些东西都是不值一提的。 若说后悔,经历这些年的风霜,他已经看开,后悔一词许多年不曾出现在脑海里。如果楚乔烟不出现,也许现在他也不会把后悔一词重新翻出来。 而二太太和二老爷,也背对背地躺着,睁着眼想自己的事儿。 静园中,楚乔烟同样睁着眼,望着窗棂子上薄弱的光线,心里平静,却丝毫没有睡意。就是外间床上的金玉也没有睡,静静地想着事儿。 视线透过千里之外,落到京城北信王府。 辉煌的建筑,即便在夜里也透着威严的王者之气。院子大树之下,一张石桌,是两人对饮的人影。 北信王见尹凉发呆,忽而一笑,问:“想家了?” 尹凉回过神,摇摇头。 谁也没有想到,北信王与尹凉是旧识,尹凉初识北信王尚且少年,也是第一次离家发生的事儿。那些久远的过去,只一个词便可解释清楚——不打不相识。男人间的友谊,多数都是这般,俗套却经典。 “这几年,委屈你了。”北信王突然有感而发,叹息一声,又笑道:“你回去,你娘子没找你算账吧?偷了她的嫁妆,真是本王的罪过,有机会本王当面道歉,解开你们之间的隔阂如何?” 尹凉笑道:“她是通理的人,只要说得有道理,她回谅解我。” 北信王闻言,哈哈大笑,揶揄道:“本王有点儿羡慕你了,也对你娘子有些兴趣。” 尹凉一听,忙道:“她又不漂亮,脾气也坏,成天凶巴巴的,也不爱说话……” 北信王只看着尹凉如何“数落”自己娘子,听她说完才道:“这样的女子能让你如此挂心,让本王有些迫不及待了。” 尹凉怔住,撇撇嘴,将头移向另一边。 如此无力,北信王也生气,自斟了一杯酒,神色有几分肃然,问道:“倘若你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倘若殿下认我这个朋友,就休再提这话!” 新月如钩,悬于枝头,静悄悄的夜色将惊涛骇浪掩盖。灰蒙蒙的苍穹之下,又有几人能安心入眠? 第二天,楚乔烟照例卯时点卯,处理日常琐事。照例去老太太处请安问好,陪老太太说话,虽然老太太也不怎么搭理她。 然后来到里间看尹夏,尹夏正在临帖,自己端秀,让楚乔烟羡慕。两人说了几句笑话,尹夏皱着眉头问:“大哥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老太太会气成这样?” 楚乔烟没有回答她,反而问道:“你觉得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 “我经常不在家,但是我记得小时候,大哥非常聪明,也是有担当的,就是做事有些随心所欲。”尹夏说着一笑:“我离家的时候,大哥已经成年了吧?反正老太太和大伯母,大伯父是管不住他的。可我知道,大哥哥是好人,他对我很好。” 楚乔烟笑道:“你不觉得他一事无成?” 尹夏一听,瞪圆了眼睛,慌忙道:“大哥哥怎么会一事无成?只是他要做的的那些事,老太太和大太太他们都反对,比如有一次,他去抓什么毛贼,结果受伤了,老太太就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那时候,去才五六岁,也记得不清楚了。” 说完,尹夏就紧张地看着楚乔烟,问道:“大嫂不会也觉得大哥很坏吧?其实大哥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嘴巴坏,对熟悉的人说话从来没有顾忌了。大嫂……” 看她紧张成那样,楚乔烟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打断尹夏的话,“我没有觉得你大哥不好,我相信你说的,我也相信你大哥。” 尹夏闻言微笑,好似放了心,又拉着楚乔烟说了一会儿话。 外面的丫头、婆子、小厮都在讨论二太太闹分家的事儿,唯独尹夏这里和平日一样,楚乔烟就多坐了一会儿。听尹夏说尹凉的成长故事,到了午时,才回到静园。 日子照旧过的平静,只有闻出不寻常味道的雯姑娘辞别大太太,家去了。那昭二奶奶之后又找二太太提过分家的事,二太太便背着二老爷和昭二奶奶商量对策,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个着落。 老太太是尹家祖母,没有人能违背她的意思,她松口已是不易,又明明白白说等大老爷回来处理,二房也只有焦急的份儿。甚至于,二太太背地里希望尹凉真的惹了大事,这样这个家是分定了! 雯姑娘离开后的第二天,大太太突然病倒,尹薇和尹竹被放出来照顾她。倒爷没有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说不该说的话。 这一日,沈君谊突然出现在尹家老太太屋里。 他是从京城来的,知道目前京城的局势,因说道:“宫里透出来的消息,当今圣上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东宫太子继承大统已成定局。” 老太太闻言,身子重重地斜下去,靠在引枕上,再如何经历风霜,这一刻也无法将自己的情绪掩饰起来。 众人见老太太如此,吓了一跳,琥珀连忙过来帮老太太顺气,朝霞倒了茶水送来,老太太也不喝,怔怔发呆。就连沈君谊也被吓着了,连忙出来带话叫人去请大夫。 很快,二老爷和尹荣闻讯赶来,接着是大太太和楚乔烟,不多时,几乎所有人都到了,站了满满一屋子。有些小丫头胆小。已经吓得哭出声来。 尹荣见沈君谊站在门口,便过来陪同他去东次间喝茶。毕竟,尹家的事儿,没有必要让外人知道。 大夫诊了脉,又拿出鼻烟壶在老太太鼻子下嗅了嗅,老太太浑浊涣散的眸子,才一点点有了焦距。金玉陪同大夫下去开药方,琥珀也把屋子里躲于的人叫了出去。 一时间,三三两两的人都退出来,屋子里也只剩下已经的主子小姐们了。 大太太一脸病容,还帮着老太太捶背顺气,老太太看看众人,脸色悲戚,叹道:“尹家,怕是要毁在凉哥儿手里了!” 楚乔烟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到地上,尹凉,真的出了意外?还是说,尹凉输了,北信王输了? 二老爷沉声道:“老太太别急,大老爷没有来信,官府也没有这样的消息,定是多想了。” 老太太摇着头道:“只怕大老爷也快回来了,或者说,大老爷已经……” 大太太听见这话,双眼一翻,竟然昏迷过去,身子软软地倒在软榻上。尹夏见状,连忙去照顾大太太,尹秀也上前去帮忙。 场面陷入混乱,二太太一急,声音就大了,“难道我们也要受牵连?凭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 就是一直沉溺草丛的三老爷,也急了,毕竟保命要紧啊!虽然他到目前为止,仍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可他不是笨蛋,和京城扯上关系,那就是和性命扯上关系,也跟着喊道:“分家,分家,横竖世袭这些和我们沾不上边!” “分家就有用么?株连九族的罪名定下来,谁也跑不了!”二老爷震吼一声,众人闻言,脸色刷地一片惨白,却都安静下来了。 楚乔烟看着他们,不禁自问,真的错了吗?没有留住尹凉,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儿,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一刻,她的心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坚定。不是怕死,只是觉得可惜。 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到老太太身上,安静的就像在等待死亡的判决,静悄悄的,似乎已经听到了死亡的声音。 四月,已经有了浅浅的夏天的味道,阳光明媚,芳草清香,富丽堂皇的尹家建筑,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却散发出一股冷冽之气。 一名小厮行色匆匆地奔跑进来,一路直闯到老太太跟前,惊呼道:“大老爷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风雨中方知真情可贵 “东宫太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尹凉投靠北信王,已经犯了祖训大忌。只如今,东宫并未得到确切的消息,只要保住祖先的功绩荣誉,儿子只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忽明忽暗地烛光打在大老爷肃穆凝重的脸颊上,给屋子里的气氛更增添了一脸股沉重,而他声调,也低沉绵长。 大伙儿都在院子子里守着,屋子里只有老太太和大老爷,房门关着,大老爷如何处理,众人皆不只。 二老爷站在门口,神色凝重。二太太怔怔地望着禁闭的房门,心里直打鼓,无法镇定下来。尹秀身子骨弱,坐在抄手回廊上,尹夏站在她身边。就是尹薇和尹竹都安静下来,不寻常气氛,也让她们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脸上呈现紧张之态。 尹容站在人人群外,目光轻轻越过众人,落到那一抹单弱的背影上。无论大老爷如何处理,楚乔烟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她嫁到尹家,一开始,从上到下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更是险些命丧黄泉,尹凉对不起她,尹家更对不起她。 屋子里,老太太歪在软踏上,轻轻磕着眼,听大老爷说完,才道:“我老了,你要如何处理是你的事儿,只孙子媳妇,她该如何?你别忘了,凉哥儿是尹家子孙,更是你的儿子。” 说道楚乔烟,打捞业凝重的神色中多了一抹愧疚,沉声道:“保全她。”而至于尹凉,打捞业唯有痛心疾首,身为一家之男主,虽上有老太太在,他也是族长。他的一言一行要做为人表率,尹凉身为尹家长孙,更因该协助父亲维护族规,但尹凉却反其道而行。 这些,纵然老太太身为一家主母,却也是无法阻止大老爷的决定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法与规上,人人平等,由不得谁徇私舞弊。何况,老太太也真的再无心去理会这些事儿了,她老了,横竖也没有几天日子可过。只是…… 老太太慢慢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异样,缓缓道:“只怕,她不肯。” 大老爷微愣,又瞬间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沉思片刻道:“也由不得她了,若是不保全她,儿子以后怕是无脸面对楚兄。” 老太太叹息一声,缓缓地摇摇头,“孙子媳妇也是一个可敬的孩子,虽然年纪小,许多事却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看的透彻。她脾气也倔,不是随随便边一个人都能左右的。只唯独这一次,她……” 大老爷一生谨慎,却不料养出这么个儿子!一时想到尹凉,脸色更是难看。 老太太道:“时间也晚了,叫他们都下去歇着吧,横竖今晚也不能开祠堂,等到明日再说。” 大老爷点点头,这才从屋子里出来。众人听见开门声,不约而同地朝这边望过来,眼神各异,却都夹杂着焦急,等待结果的那种焦虑。 大老爷看一眼众人,无力地挥挥手道:“都回去歇着吧。” 二太太闻言,正要张嘴发言,二老爷突然扭头瞪了她一眼,她的话硬生生地咽下去了。不甘心地瞥了一眼大老爷的背影。 丫鬟婆子们都陪着各自的主子回去,不多时,院子里就散的七七八八。楚乔烟也在金玉和银玉的陪同下,往静园去了。 尹荣只望着她的背影发怔,胸口想压着一块石头般,很难受。想追上去安慰几句,可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呢?大哥如此,即便是错的,他站在弟弟的角度,如何去评论? 只是大哥,你连累了我,我无话可说,为何要连累乔烟?她嫁给你,可过过一天好日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尹荣却在这个时候,落下了生平第一滴眼泪。 都道草木无情,那院子中的花儿,却在一夜之间尽数凋零,残红落败,铺就出一片狼籍。楚乔烟望着窗棂子外的天空发呆,春雷一夜,却意外地迎来了晴空万里。浮躁的心情,在雨后泥土的清香中沉淀,最后归于平静,再无波澜。而平静之下,似乎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银玉进来,不同往日没规矩的,轻脚轻手走到楚乔烟跟前道:“大老爷、大太太、老太太他们都过去了,少奶奶,咱们也该去了。” 就在昨晚,楚乔烟一样在揣测大老爷如何处理,可现在,她觉得如何处理与她都一样。无论大老爷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站在尹凉这一边,这是尹凉离开时,她给他的承诺。 金玉见少奶奶怔怔的出神,拉着银玉走到外头,低声问:“你可愿意一辈子跟着少奶奶?” 银玉听了,几乎不假思索,还有些生气金玉有这一问:“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知道我以前对少奶奶无礼,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先是一颗心要跟着少奶奶一辈子!如果你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金玉听了,笑道:“算我什么都没说可好?” 银玉撇撇嘴,不满地嘀咕道:”少奶奶都原谅我了,你还没原谅我了,真叫我难过!“ 金玉连忙安慰她几句,两人肩并肩地进来。楚乔烟也站起身,神色平静地走在前头,出了院子,瞧见房妈妈守在门口。她神态和脸色还和平日一样,沉默寡言,只朝楚乔烟点点头,就跟在他们身后了。 一路往尹家祠堂走去,但凡遇见的丫头婆子,都是同样惶恐的神色,反观从静园出来的四个人,好像和往日没有什么,不禁令人生疑。 尹家祠堂建在主屋后面,从静园过去也不算远,穿过老太太的院子,通过一道长长的通风巷子,就能瞧见祠堂大门。 彼时,大门外已经站满了丫头婆子,朱红的大门早已敞开,尹家主子并小姐哥儿都进去了,每人身边只带了一名贴身服侍的大丫鬟。而这里。虽然人多,却不闻一点儿咳嗽声。 楚乔烟顿了顿步子,才才继续前往走。那些丫头婆子见她来了,纷纷让开道。踏上几步台阶,里面的场景便能瞧出一二来。 正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楠木条桌,桌上供奉着祭祀三牲供品,半径两厘米粗的红烛已被点上,透过红烛,三米高的门缓缓开启,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整齐而肃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房妈妈和银玉停在台阶前,只望着金玉搀扶着少奶奶的背影,大门慢慢合上,将她们的背影掩盖,同时也将里面的一切与外面隔绝。 老太太站在正中间,右边是以大老爷为首的一辈,大太太站在他旁边,接着是二老爷和二太太,排列最后的是三老爷和多日不见的三太太。 左边以楚乔烟为首,接着是昭二奶奶、尹荣、尹薇和尹竹,后面跟着尹秀和尹夏。 老太太跪在祠堂正屋门槛外边的团蒲上,三拜九叩,庄重而严肃。 然后才是大老爷一辈的男人进屋里叩拜,太太们仍旧在门外叩拜。接着才是楚乔烟这一辈的,只尹荣一人去屋里叩拜。复杂烦琐的程序鸦雀无声地进行着,众人脸上皆是一排庄重。 然而,内心的不安却也尽数在神态上体现。半晌,众人叩拜完毕,还按照原来的顺序排列站好。 大老爷垂首,沉思半刻,朝老太太望了一眼,见老太太轻轻点了点头,才给了大管家王守权一个眼色。 得了令的王守权,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难懂,似有无奈,又似有悲戚。到底还是朝楚乔烟走了,将一封休书递与她眼前。 休书?可笑,可笑,真可笑。楚乔烟海震的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惟独漏了休书这一项。 尹荣等人也发现了休书的存在,一时间,因个人想法不同,便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来。尹荣、尹秀和尹夏皆是迷茫加震惊,尹薇和尹竹就有点幸灾乐祸的心思在里面。被休了的女子,看她以后还如何笑得出来!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到楚乔烟身上,只见后者神态平静,从容自若,目光从休书上离开,落到老太太和大老爷身上,噪音也沉着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媳妇不知,媳妇是犯了七处之规中的那一项?” 大太太尚且不知道大老爷的处理办法,见楚乔烟问的那么理直气壮,又平静,心理一时气恼,大声道:“你身为凉哥儿的妻子,不规劝他,反而纵容他……” 没等大太太说完,楚乔烟便打断她的话,直直望着大老爷问:“七处中真有这么一条。还是尹家有这么一条规矩?” 大老爷见他那般,心里已经有些不忍,毕竟被夫家休离的女子,在名声上非常不好听,纵然保住了性命,却难保以后的日子艰难。而她,今年也才十九岁。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他又如何对不起楚家? 楚乔烟见状,便豁然明白了大老爷的意思,他不是真的要休离她,他是要她与尹家断绝关系!这个认知让楚乔烟神色黯然,可能还不止这些,后面…… 大老爷道:“你就当做尹家有这么一条规矩吧……” “撕”的一声,打断了大老爷的接下来要说的话,众人不约而同朝楚乔烟望过来,那封休书书在楚乔烟手中,很快变成细小的碎片,有些从她的手指逢漏出来,在清风中飘飘荡荡,如同盘旋飞舞的蝴蝶。 “没了,大老爷是不是还要再写一封?” 尹薇见状道:“你太不要脸了,我们家不要你了,你还这么死皮赖脸的赖在我们家……” “住口!” 在大老爷严厉的目光下,尹薇不甘心地闭上嘴,很很瞪了楚乔烟一眼,低声嘀咕一句:“不要脸的东西!” 众人都没有说话,原本就安静,故而尹薇声音小,众人也都听见了。大老爷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再看楚乔烟时,眼里更多了内疚。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大老爷也不会出此下策。 尹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不能因为一个尹凉就全部跟着陪葬。开祠堂,驱逐出族,从此以后,尹家与尹凉再也扯不上半点儿关系!身为尹家之主,这个决定对大老爷来说,同样痛彻心扉。尹凉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是他的骨肉。 在血亲与家族之间,大老爷毅然地选择了家族,这种做法,到底是自私还是无私,没有人能说的清楚。 自私地用保全家族的名义保全自己,而无私,在家族面临灭绝之时,他毅然做到了大义灭亲! 可悲,真可悲。太阳明晃晃地刺眼,眼眶里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楚乔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后悔没有拦住尹凉的也有,坚定尹凉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也有,自相矛盾,缠绵不止,揪心一样难受。 尹荣只看着她,看着她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石子一样敲击在心头。关于大老爷的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他也猜着了几分。 只是,如果楚乔烟生死不接了休书,她会如何?被夫家休离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不但要受世人白眼,更有无尽的猜疑产生无尽的恶名。他是坚强、隐忍的女子没错,她也是难得的你初中,尹荣如何忍心让他步入那样的境地?! 半天都在处理休离楚乔烟的事儿,虽然这是二太太乐于见到的,可消磨的时间这么长也没有个着落,她的耐心已经没了,忍不住站出来道:“大哥到底要怎么办?难道今天开祠堂就是为了休离长媳?” 大老爷紧紧抿着唇没有回答,神色更是比方才更为复杂。老太太也怜悯地看着楚乔烟,心里同样难过的要命。 尹荣也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老太太、大老爷道:“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请大老爷、老太太成全!” 这话一出口,众人神色大变,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谁都知道,尹荣嘴里的那个“她”指的是谁?二太太足足怔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冲到尹荣面前道:“你胡说些什么?她是你大哥的妻子,就算休离了,曾经也是你大哥的妻子!” 尹荣道:“我只道她是难得的女子,大哥不珍惜她,我珍惜她,这有何错?” 二太太气的脸色铁青,指着尹荣的鼻尖,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边楚乔烟见众人都看着她和尹荣,不觉含泪苦笑,站出来缓缓道:“我是尹凉的妻子,无论生死,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他在,我在,他亡,我亡。如果他那天递给我一纸休书,我认命,可你们谁都没有这个资格代替他来休离我。” 又望着尹荣道:“我曾经敬仰你深明大义,年少有为,是难得的人,只可惜,是我看走了眼。今日你不说这番话,我倒认你这个小叔子,但今日你说出这话啦,我与你自此就再也不相干。” 说完,望着大老爷和老太太道:“我知道你们的决定,我也丝毫没有怨言,甚至于,我非常敬重大老爷的为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出驱逐尹凉的决定。但尹凉是我的丈夫的同时,他也是我的天,天都没了,我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一席话,说的尹荣面红耳赤,心内无限后悔,只愣愣地跪着,一旁的尹夏用一双噙着泪水的眼看着楚乔烟,尹秀也在忍无可忍时,低头抹泪。 而其他人,则是震惊!除了大老爷和老太太,他们都是一脸的震惊加不可置信! 大太太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她原本就生着病,此刻又被楚乔烟所说的“驱逐”震住了,回过神来,盯着大老爷问:“你真地决定要驱逐凉哥儿?” 见她那般,大老爷虽不忍,终究还是点点头,承认了。 大太太只觉得脑海嗡嗡作响,身子不稳,踉跄地退了几步,在碧蓝的搀扶下才站稳,又不死心地望着大老爷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真要如此狠心?既要这样,你把我们娘儿们几个都驱逐了吧!” 大老爷沉声道:“不能因为他一人,而置家族与死地!” 大太太闻言,只是哭,模糊地视线中,他瞧见大老爷进屋,从王守权手中接过一支笔,翻开族谱…… 他真的要驱逐尹凉,不是开玩笑,是事实!意识到这一点,大太太只觉眼前一黑,双眼一闭,身子软软地倒在碧蓝身上,若不是跟着二太太的以冬眼明手快及时搭了一把力,怕是大太太和碧蓝都要倒在地上。 见大太太昏迷过去,大老爷也只看了一眼,然后再一笔,尹家族谱上,尹凉的名字就这样没了。 而紧接着,大老爷又宣布:“尹荣过继到我名下,为尹家嫡长孙,我百年之后,将由他世袭,传承。明日我上京,修订文书,奏明圣上,以表吾心。” 惊天动地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众人在不断惊讶中,几乎忘了如何去呼吸。 然而,这样的结果,到没有让楚乔烟有过多的惊讶,大老爷能做出驱逐尹凉的决定,要尹荣世袭也就不算奇怪了,何况大老爷也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抬头再看看祠堂,她的名字大概也就随着尹凉的名字一同从族谱上消掉了吧?那么脚下的这块地,就不属于自己能待的地方了。 楚乔烟走的时候,二太太还没有从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中缓过神,隔了好久才怔怔地走到尹秀身边,扯扯她的衣袖道:“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尹秀见她如此,忍不住喊了一声“娘!” 二太太呵呵笑起来,还分什么家啊!以后他儿子就是一家之主,这个家以后就是她的了! 众人见二太太高兴,老太太不留痕迹地摇摇头。尹薇和尹竹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失去楚乔烟这个令他们不喜欢的嫂子同时,也失去了她们的大哥尹凉,还有她们在尹家不同尹秀、尹夏的身份。 可是,好像这样想也不对,大老爷要把尹荣过继到大房,尹荣就是她们的大哥,她们依旧是属于大房的,依旧拥有此尹秀和尹夏略高的长房地位。 楚乔烟率先从祠堂里走出来,大太太是叫人进去将她抬出来的,老太太和大老爷是身上凝重地出来的,二太太一脸喜色和一脸迷茫、神神呆呆的尹荣是最后出来的。 这是个什么情况?外面的人都猜不出来,当着主子面儿,也不敢问知情者,真正是心急如麻,痒痒的难受。 唯独跟着楚乔烟的金玉、银玉、房妈妈三人,脸色出奇的平静,没有一点不对劲。又叫众人惊讶了一回,同时就多了更多的猜疑。 回到静园,不等楚乔烟吩咐,金玉就开始收拾东西了。银玉难得收起八卦的喜好,也什么都不问,帮着金玉收捡。房妈妈出去安排桂花巷子的事儿,又派大虎去找人牙子买几个小丫头,还要找个得体老妈子,要能安排吃住一类的有能力的厨娘。 说起安家,也不是只有两个字那么简单的事儿,从里到外,要面面俱到,人员安排不宜多,也不能少。即便离了尹家,楚乔烟依旧是房妈妈心里的姑奶奶。姑奶奶要做什么,他没有理由问,只有一心帮她打点的理儿。 即便离了尹家,楚乔烟也依旧还是楚家的女儿,是千金之躯,没有委屈的理由。那桂花巷的宅子也是经修整的,搬过去就能住人,只目前看来,姑奶奶也不会在哪里长住。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而寒酸了少奶奶。 房妈妈如此精明,又是见过世面的,安排这些虽然繁琐,却也不吃力。至申时初,就安排妥当了,回到静园。 楚乔烟能带走的东西很少,既然尹凉已经不是尹家的子孙,尹家的东西她自然一样都不能拿,她也不会拿。而她的嫁妆,除了几样简陋的首饰,就剩下几千两的银票了。按照尹家的家规,媳妇的嫁妆是属于媳妇资格儿的,尹家没有权利过问。 打开匣子,楚乔烟想,这里的银票如果在现代换成|人民币,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接着感叹一下,原来自己这么有钱啊!那自己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有钱,不怕离了尹家而饿肚子? 可如果尹凉死了,自己也死了,这些钱还有什么用?原来钱,这种东西也是要有人才又价值的。 想到这里,楚乔烟突然笑了,笑自己糊涂白活了一世,竟然还不知道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无缘无故的笑却让金玉和银玉胆战心惊,不禁怀疑,少奶奶莫非傻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王妈妈的陪同下,老太太和尹夏来了。 老太太只紧紧握住楚乔烟的手,看着她清瘦的小脸,想起她和尹凉成亲的第一个早晨,尹凉跑了,她照样好端端的来请安敬茶,那时候,她就想这孩子是个坚强的孩子,可后来她的种种表现却令人失望。 时常用一双怯生生地眼看着周围的一切,老太太心凉了,这孩子镇不住凉哥儿,得重新找一个。却又不忍心,只好冷眼旁观,再后来…… “委屈你了,是我们尹家欠了你,你别怪我们。”老太太说着,哭起来。 楚乔烟从来没有觉得老太太有什么过错,生活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学会自保是必要地。渐渐地上了年纪,看着儿孙好,祖上留下的东西没有在她眼里毁了,才有脸去面见列祖列宗。这种思想对他们来说是根深蒂固的,企业磨灭不了。 “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嫁给尹凉。以前后悔过,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楚乔烟让了坐,老太太听她如此一说,又哭了一回,抬手让王妈妈过来。对楚乔烟道:“王妈妈是跟着我大半辈子的人,我是信得过她的,以后他就跟着你去。” 楚乔烟蹙眉,尹凉的事儿就算没有着落,也是凶多于安,她已经连累了金玉、银玉、房妈妈三人,又怎么能连累王妈妈?忙道:“使不得,我身边有人。” 王妈妈突然道:“奴婢是自愿的,倘若少奶奶不肯,就是看不起奴婢,那奴婢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可是……” “少奶奶既能如此,何况奴婢看着大少爷长大,即便到最后 长媳第19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真地死无葬身之地,那也是奴婢的造化。”王妈妈句句真情流露,直教人折服。 楚乔烟只得暂时应下,倘若尹凉真的有个意外,她再另作打算。 尹夏也只看着楚乔烟流泪,相对默默无言。 送走老太太和尹夏,大老爷来访,不外乎表示了他的无奈何她饿原则。面对大老爷,楚乔烟同样平静,大老爷也算是真男人,这样的人简直属于稀有动物。但,作为父亲,他却是失败的。 楚乔烟可以微笑地面对任何人,却惟独无法微笑面对尹荣,原因她自己也说你出来。至于尹荣,说出来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永远都无法收回来,即便后悔也没有用,静园,从来就是他不该来得地方,只是,他告诉自己,远远地看一眼就好。 他真的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转身,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他不敢碰触的地方。 相对于静园的宁静,大太太的院子,在大太太清醒后就注定无法平静。一向沉默寡言的大太太,那个下午,说了平生最多的话,骂大老爷无情无义,骂尹家祖先留下的东西是祸害,总之,凡是能骂的,她皆骂出了口。 菩萨一样的大太太,完全变成了泼妇。众人不敢劝,大老爷如石头一样站在院子里,也叫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至掌灯时分,大太太才消停,双目毫无焦距地望着床顶得承尘,茶也不喝,饭也不吃,众人喊她也不理。 大老爷去老太太屋里用过晚饭,回来就发现大太太不见了。屋子里也没有丫头婆子,正着急,瞧见碧蓝走进来,忙问:“太太呢?” 碧蓝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鸡丝小米粥,见大老爷问,才反应过来,大太太叫她去厨房准备吃食,实际上是用了调虎离山计! 再把其他丫头婆子一问,个个都说大太太叫他们出去做事儿,碧蓝脸色刷地一片惨白,“太太会去什么地方?” 大老爷听了,方才知道大太太不见了,当下立刻安排人各处寻找,又问过守门的小厮。那小厮说:“只瞧见少奶奶等人出去,为瞧见别人。” 大老爷一听,顿时慌了神,叫人在府里仔仔细细地寻找,又叫人找来尹薇、尹竹,问她们知不知道大太太的去处。尹薇、尹竹直摇头,面色惊慌地问:“娘不见了?” 尹竹道:“不会是想不开吧?” 大老爷瞪了尹竹一眼,虽不满她的说法,却立刻叫更多的人去寻找。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为了寻找大太太几乎出动了全府的热人,到了亥时,依旧没有找到人影。 此时此刻,桂花巷宅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儿,大虎朝外面望了望,没有瞧见人,正要关上门时,才发现门上多了一只手,。顺着望下去,一声狼狈的大太太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头发散乱,全没有平日的形象。苍白的嘴唇亲启,只说了一句“找楚乔烟”的话,就昏迷过去了。 大虎心头一震,连忙叫院子里收拾的两名婆子过来,吧大太太弄进屋,就去禀报楚乔烟。 彼时,金玉正在整理被褥,银玉帮楚乔烟卸妆。大虎敲了门,站在外面道:“有人找姑奶奶。” 金玉闻言,就停下手里的活计,开门问大虎,“什么人?” 大虎不曾见过大太太,自然认不得,便道:“我不清楚,但她昏死过去了,我就做主弄她进来。就在隔壁耳房,姐姐去看看如何?” 金玉琢磨一下,就跟着大虎去。猛一见是大太太,她也怔了一会儿,弯腰试了试鼻息,忙出来吩咐大虎,“去找个大夫来,再叫两个丫头进来。” 楚乔烟见金玉久久不回来,不放心就出来查看。等问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大虎已经把大夫请来了,搁大太太诊过脉,大虎领着道外间开药方。 大太太有些低烧,许是感染了风寒,如今又受了这样的打击,双重之下,导致急火攻心,故而昏厥,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听完大夫的诊断结果,楚乔烟才进去瞧。 大太太已经缓过来,金玉正端着一杯茶喂她喝水。见楚乔烟进来,大太太才招手示意金玉见茶水拿开。她还是冷淡淡地,但神色中似乎又多了某些东西,望着楚乔烟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漠然,甚至多了一份歉疚。 楚乔烟见她醒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吩咐跟进来的王妈妈,“找人雇一辆马车……算了,这天儿也晚了,叫人去尹家知会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王妈妈应诺,就听到大太太道:“不必了,既然尹家要把凉哥儿除名,我还待在那里做什么?说起来也是我造的孽,竟然没有地方可去,只寻到你这里来。如果你不欢迎,我歇一晚,明天就走。” 哎,指望大太太说一句软话,怕是比登天还难。楚乔烟没有言语,吩咐金玉照看着,就出去了。 走到门口,耳边忽然传来大太太的声音:“对不起,以前是我怠慢了你。” 楚乔烟闻言,弯起嘴角浅浅一笑摇摇头,到了门外才对王妈妈道:“好歹知会一声,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世人都会急的。” 王妈妈点点头去了,把事儿安排给大虎。 大老爷得到消息。瘫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言。隔了半晌,见众人都还守在这里等着示下,便无力地挥挥手,“罢了,罢了,让她平静下来再说吧。” 老太太叹一声,在琥珀、朝霞的搀扶下离开,二老爷等人看老太太走了,也陆陆续续地回去休息。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他们也都没有消化过来,也就注定,今晚依旧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六十九章:坏消息引起的混乱 大太太几乎彻夜未眠,趟了一夜的辛酸泪,天儿蒙蒙亮的时候,低烧变成高烧,全身如同置于火炉中,吓得金玉又叫了两名丫头进来,用冷毛巾敷额头。又叫大虎去把大夫请来,开了一记退烧的药,煎了服下,体温才渐渐恢复正常。 不过两三天,已经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叫人不忍多看。不管金玉曾经如何不喜欢大太太,到了这个时候,也开始同情她了。见她眉头一直蹙着,也难过地抹了一把泪。 自楚乔烟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给大太太请安,得到她冷眼冷语的拒绝后,她再没有踏进大太太院子一步,就算平日见了面,不是冷眼相对,就是形同陌路。可是,那个时候大太太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是这般模样地面对楚乔烟。 儿子被大老爷驱逐出族,这叫身为母亲的她情何以堪?家里没有人愿意给儿子说一句话,而自始至终站在儿子那一边的,却是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儿媳。 而现在,这个她一直想让别人取代的儿媳,却在细心地照料她!大太太早就醒了,可她觉得自己没有脸睁开眼,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楚乔烟。 “如果喂不进去,就撬开嘴巴灌吧。”楚乔烟放下手中的药碗,皱着眉头道。 王妈妈不忍,“或许就快醒来了。” 金玉试了试大太太的额头,焦急地道:“又开始发烧了,刚刚才退下去的。” 楚乔烟蹙着眉头想了想,退烧的物理办法,对了,酒精!忙扭头吩咐银玉,“你找大虎去打一斤酒来。” 银玉不解地看着楚乔烟,“生病了还可以喝酒?” 楚乔烟懒得跟她解释太多,催促道:“叫你去就去,快点儿。” 银玉抱着满腹疑惑出去了,王妈妈等人也不明白楚乔烟要酒做什么,只是,大太太病成这样,是不是该送回去了?如果大太太在这里有个好歹,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少奶奶,依奴婢看来,还是送回去吧,咱们这里人手少,也是才搬来的,需要什么要紧的东西一概没有准备,反而会耽搁了时间。” 楚乔烟也觉得是该如此,岂料,大太太听见王妈妈这话,就立刻睁开眼道:“我不回去,凉哥儿被驱逐出族,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虽然病得厉害,好歹中气不错,说话声音很大。众人先是一愣,又都同时松口气。楚乔烟再度把药端过去,金玉连忙扶着大太太坐起来,大太太闭上眼喘了半天的气,才伸出手自己接了药,咕噜咕噜几口就全部喝下去了。 安抚她躺下,楚乔烟便赶金玉去睡觉,她昨晚照顾大太太一宿未眠,脸色煞白的。金玉前脚走,银玉就提着一坛酒进来,“大虎说这酒比较烈,如果饮用,不能吃太多。” 楚乔烟只一笑,叫银玉倒了满满一茶盅,端着酒来到床边。 众人都不解,大太太更是把眉头皱得死死的,没听说过发烧的人还有喝酒的,何况酒也属于烈性。但现在她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一时想到自己以前如何对待楚乔烟,她不会是趁着现在报复自己吧? 面对大太太的眼神,楚乔烟真是哭笑不得,把酒放在一张小机上,从怀里掏出一张娟子,用酒打湿,折叠成方块,放在大太太的额头上。 大太太只觉得一阵无比清凉的感觉渗进皮肤,楚乔烟见她闭上眼,扭头吩咐银玉,“再去找几张布巾来,照着我方才的法子用酒打湿,敷在大太太背心、另外还有手心、脚心、胸口。” “少奶奶这个办法有用吗?”王妈妈毕竟见多识广,知道楚乔烟这么做是为了降下大太太的高热体温。 楚乔烟耸耸肩,“应该有用,我没试过。可是中药来的慢,也不能看着一直烧下去,而我们什么都不做吧?” 用酒敷到底也不会坏事的,王妈妈也就没多话,看着银玉照着楚乔烟的方法,给大太太手心、脚趾都缠上布巾。才随着楚乔烟从屋里出来。 这是搬进来的第一个早晨,因为目前这宅子里人口少,事儿也不多,又都是房妈妈在打理,楚乔烟就闲下来了。总的来说,这里很平静。 回到屋里,自己倒了茶,刚坐下,见房妈妈进来。 “少奶奶,奴婢已经派人去京城打听,一有消息就会立刻来信。” 楚乔烟轻轻点了点头,望着房妈妈忽而笑着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房妈妈也只略略蹙了蹙眉头,低头道:“姑奶奶何来这一问?” “尹家大老爷把尹凉驱逐出族,他又是从京城回来的,他这么做难道不是证明了尹凉凶多吉少吗?”楚乔烟从来都不喜欢赌,如今静下来细想,才发现她也赌上了。可惜,后悔也没用了,总可以抱怨一下吧? 房妈妈沉声道:“姑奶奶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句话,顿时叫楚乔烟豁然开朗,看着房妈妈,由衷地笑了,“房妈妈也相信自己的判断吗?” “奴婢只相信姑奶奶的判断。” 这人,好吧,楚乔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大老爷这么做有老爷的考究,也不是真的就证明尹凉凶多吉少,毕竟尹凉确实违背了尹家的祖训,按照族规,有这个处理结果也不算意外。 那么,京城的局势到底如何?大老爷以后还会允许尹凉回去么? 楚乔烟深知,在古代,被驱逐出族的男人就如同被夫家休离的女人,为世人所不齿。无论到最后是荣是败,都不能进家族祠堂。想到这里,楚乔烟觉得大老爷有些小题大做,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相对与桂花巷宅子的平静,尹家就有点儿混乱了。 一大早,二太太就起床处理日常琐事,因为楚乔烟理家期间实施了一系列的措施,而这些措施虽然实施的时间短,但因为合理所以大伙儿都熟悉了,也就跟着习惯了。问题是二太太不熟悉,处理事情自然就非常不顺利。 大太太昨晚去了桂花巷宅子,一夜未归,大老爷原定今日上京,不得已改到明日,想着去桂花巷宅子将大太太接回来。可是,尹薇、尹竹却因为没有大太太的约束,两姐妹一早就偷偷摸摸去了客房沈君谊住的院子,被昭二奶奶的人看见了,就去通报了老太太。 老太太找人请大老爷去裁决,大老爷训斥了尹薇、尹竹一回,两人不但不听,反而出口大喊:“看不起我们,就把我们也驱逐出族得了!” 大老爷一气之下,就打了尹薇和尹竹,在老太太的院子闹得不可开交。 而一心想着要分家的昭二奶奶心里极度不平衡了,按理,尹昭排行第二,没有了尹凉,怎么也不应该轮到尹荣世袭吧?昭二奶奶找到二老爷,一边喊冤一边哭,吵得二老爷心烦,板着脸呵斥了昭二奶奶一声。 二太太得意了,昭二奶奶心里就更不平衡了,吃了午饭,又去二老爷书房找二老爷,说不让尹昭世袭也行,要么把他们分出去单过,要么就由她当家。 二太太自然不肯,二老爷左右为难,昭二奶奶与二太太从此就接上了仇。 真可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太太冷眼看着,什么都不搭理,只催着大老爷去把大太太接回来。 申时,大老爷才到了桂花巷宅子,王妈妈将他迎进大太太暂且住的屋子,就退出来把门关上了。 隔了片刻,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茶碟破碎声。大太太吼道:“要我回去可以,只要族谱上有了凉哥儿的名字,我就回去!” 大老爷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推开门,从里面出来,怒火冲天地走了。 之后,大老爷又来了几次,大太太死活不肯回去,见到大老爷不是骂就是砸东西,大老爷丝毫没有办法,只得按行程择日上京。 大老爷走后,二太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尹荣入住尹家历代长孙居住的静园。老太太对此默认,尹荣却不肯,照样每天出门处理生意上的事儿。二太太看着急了,就是二老爷也说了尹荣一顿,要他专心致志地读书,来年参加科举考试。 尹荣冷声道:“你们当真以为大哥被驱逐出族,尹家就没事儿了?这些年,我也经常在京城一带走动,本不该理论说出以下犯上的话,可东宫为人如何?父亲不是没有耳闻,纵然是外面不知情的添油加醋的胡乱说,可若是东宫不是这样的人,外人又如何有此一说?” 二老爷被堵的脸色铁青,那二太太听了,云里雾里的根本没明白,只道:“如果真是这样,大老爷为何要把尹凉驱逐出族?横竖都是一死,何苦多此一举。” 尹荣低头沉思,二老爷也不由得琢磨起来,二太太是笨,可有些问题,聪明人反而会把它弄得复杂,头脑简单的自然简单化了,却一眼能看到问题的根本。 大房没有当家的了,尹薇和尹竹被老太太接了去,但,两姐妹却因为尹凉的事儿,越来越无法无天,尹薇更是趁着沈君谊在尹家,私自相授物品。沈君谊不得已将物品呈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气之下,咳出一口血来,又把尹薇和尹竹软禁起来。 尹家如今怎么闹腾,横竖与楚乔烟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她只担心远在京城的尹凉。很想动身去京城,可大太太却安心地在这里住下了,她的病情虽然在一天天好转,偶尔也会在院子里走走,只是依旧不怎么搭理楚乔烟,楚乔烟想,要走总该和她说一声,但这样······ 时间从指缝中溜走,这一日,京城终于来了消息——先帝驾崩,东宫继承大统。 当时,楚乔烟正在用午饭,乍听到大虎这么说,手里的碗“哐当”一声落在桌子上,打了几个转,最终落到地上,“啪”的一声碎了。 房妈妈走到门口,看着大虎,厉声道:“如果消息不确切,就不要乱说话!” 大虎道:“官府已经收到文书,张贴告示,不是谣传,是真的!” 北信王输了?尹凉输了?楚乔烟怔怔出神,真的错了,真的应该阻止尹凉!金玉见她脸色都白了,喊了几声也不见回应,一急就哭出来。 房妈妈见状,只得进来安顿楚乔烟。又吩咐金玉叫知道的人不要声张,避免大太太听见。只是,她不知,大太太早就听见了,大虎急急忙忙进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 东宫继承大统,尹凉完了,尹家完了! 不止楚乔烟这边慌乱,尹家更是乱作一团。以前也许下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经过大老爷回来这件事,即便不知道的,也已经打听得七七八八。一向不介入皇位之争的尹家,因为尹凉投靠北信王,而被牵扯进去。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一些人就卷了东西,趁着人多混乱,逃跑了。 二太太因为那日听了尹荣的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了,足足几秒才嚎啕大哭起来,尹秀拉着她劝,她也不听。又见外面的丫头婆子来来去去,手里或拿,或藏,不知遗失了多少东西。 所谓树倒猢狲散,这一刻才真正地体现出来。 最后还是尹荣站出来,让小厮来福在大门口守着,又叫二太太将这些下人的卖身契取出来。凡事要离开的,每人十两银子,卖身契归还,但不能偷藏主子的东西。 一开始还有一部分人要走,后来,大伙儿见尹荣神态平静,就生了别的心,守在大门口等着拿卖身契的人渐渐散去。 至掌灯时分,府里各处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时,二老爷、尹荣来到老太太屋里请示,老太太摆手道:“你们做主吧,要如何你们去商量,商量好了,给我说一声就成。另外,打发人去桂花巷宅子看看。” 尹荣和二老爷对视一眼,二老爷道:“还是等大老爷的消息吧。” 到了这个时候,老太太也不相信大老爷的判断了。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想着一辈子的富贵生涯,突然有些别样的感触,其实老天爷对她也算公平了,一辈子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纵然死去也没个意义。现在好了,大风大浪来了,她是要挺过去,还是就此放弃? 尹荣尚未派人去桂花巷宅子,那边的人却来,来人也不是别人,是王妈妈。一时进了老太太屋里,又怕消息吓着老太太,只说楚乔烟叫她回来看看。然后才单独找到尹荣和二老爷,告诉他们,“大太太不中用了!” 二老爷和尹荣半晌才反应过来,立刻问:“现在怎样?” 王妈妈道:“人不清醒了,请了大夫,大夫说纵然救活了,以后也不能自理······” 大太太的病用现代的说法就是瘫痪,用古人的说法就是中风,口吐唾沫,眼睛圆鼓鼓地瞪着,只嘴里剩下一口幽幽怒气。 尹荣去的时候,大夫刚刚走,屋子里只有摇摇欲坠的楚乔烟和金玉守着。大太太躺在床上,双眼闭着,紧紧咬着牙关,嘴里发出“哼哼”声,模样实在有些吓人。 尹荣见状,心里一阵心酸,也不知如何安慰楚乔烟,看了她两眼,就从屋子里出来。大太太这般,到底还是要告诉老太太,大老爷又不在。 真正是多事之秋,王妈妈对二老爷和尹荣诉说大太太情况的时候,不提防被尹薇身边的小丫头听见,转身就告诉尹薇了。 尹薇不顾满屋子丫头婆子阻拦,一口气冲到老太太屋里,扑到她脚步,直呼楚乔烟闺名,哭着嚷嚷道:“老太太,楚乔烟要谋害我娘,求求您救救我娘!” 老太太闻言,板着脸呵斥道:“胡说什么,谁教你说这些莫须有的话?” “老太太,我知道我不懂事,可我也不至于拿话来咒自己的娘。娘去了她那里,为什么不肯回来?依我看,不是娘不肯回来,分明就是楚乔烟不许她回来!您是知道的,我娘不喜欢她,反正大哥也被驱逐出族了,她不是尹家的人,她要做什么,我们也管不着······”尹薇哭着大喊,满屋子的丫头都听见了,怔怔出神。 老太太想到王妈妈回来时,脸色有几分焦急,立刻叫朝霞去找尹荣。倒不是怀疑楚乔烟真如同尹薇说的那般,只是怕大太太受不了京城来的消息。 也恰好尹荣刚刚从那边回来,听见老太太请,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赶来了。 老太太看着他,眸子摒出冷光,直问:“你派人去桂花巷宅子了吗?” 尹荣微震,又依稀听到尹薇说的话,想来定是老太太已经知道了大太太的事,也不隐瞒,道:“大太太中风了,如今已经不省人事······” 他话没说完,尹薇就嚷嚷道:“老太太听见了没?荣哥哥也这样说,我没有撒谎,我就知道,她不会放过我们,她恨我们,更恨我娘。” 尹荣听了尹薇的话,心里一时气急,冲着她道:“你胡说什么?大伯母是因为大哥的事儿才这般,跟大嫂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闭上疲倦的眼,无奈地摇着头,耳朵里听不到尹薇和尹荣的话,感觉自己真有些撑不下去了,又同时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去。没有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又勉强睁开眼对尹荣道:“那边人手有限,你叫你娘安排几个识大体的婆子过去照看,一应事宜,该做准备的也都开始准备吧。” 尹薇听了这话,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给大太太预备后事,就呆呆地愣住了。这些天府里的变故,她尚且难以消化,更何况是自己母亲的事,又一颗心认定这是楚乔烟造成的。于是,在老太太和尹荣不注意的时候,一溜烟地从屋子里出来。 幸而外面丫头婆子守着,拦住她,否则,以现在府里混乱的局势,她怕是要提刀去找楚乔烟算账。 看着如此不识大体,有冲动不懂事的孙女,老太太说不出半句话来。京城大老爷尚且没有消息传来,这家就乱成这样,倘若不幸的消息传来,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老太太不敢想,也想象不出来。 而桂花巷宅子,倒也相对平静。待大太太平静下来后,留了两名婆子并两名丫头看着,楚乔烟就回到自己屋里,叫金玉去把银玉、房妈妈等人叫来。 众人进来后,她打开匣子,将里面的卖身契拿出来。除了银玉是有家人的外买丫头,是十年活契,金玉、王妈妈、房妈妈等人皆是生死契。 楚乔烟看着她们,一时也是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道:“无论以后你们是跟着我,还是不跟着我,这卖身契都自己收着。” 她这么做,大家也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不上前去接。楚乔烟便看着银玉道:“你父母都在,如果出事了,你也与我不相干,也有落脚的地方,你拿去吧。何况,他们生养了你一场,好歹该孝顺孝顺他们。” 银玉低着头,似没有听见楚乔烟的话。楚乔烟见她们都不动,只好板着脸道:“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们若是为我好,就让我少些担忧吧!至于你们要怎么做,我不管,但我要怎么做,你们同样管不着,现在,我命令你们,把卖身契拿去!” 这一吼,不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惹出了银玉的眼泪,金玉见银玉哭了,也跟着哭起来。就连王妈妈也低着头抹泪,房妈妈冷静的眼眸蒙上一层水雾。 一直强撑着的楚乔烟被她们这一闹,也忍不住了。低低的哽咽声在静悄悄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也不知过了多久,银玉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指着金玉哭花的脸道:“你都变成猫儿了。” 金玉听她一说,抬头见银玉同样哭花了脸,也嘲笑起她来。刚刚还悲悲戚戚的,现在都互相指着对方笑。楚乔烟被她们这一闹腾,哪里还有眼泪,简直哭笑不得。 银玉便指着楚乔烟道:“你们看少奶奶也笑了,其实,少奶奶该明白的,我们既然能从尹家跟着一起出来,也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走。养育之恩固然重要,可我们与少奶奶的情分同样重要。” 那时候,楚乔烟带她们出来,只是为了拿到她们的卖身契,毕竟她们是尹家的奴才,为此二太太还收了她的银子呢! 是啊,银玉这么笨,又这么怕死的人都不怕了,她楚乔烟怕什么?别忘了,自己可是穿越女,老天爷永远是站在穿越女这边的。 隔天,大太太的情况好转了一些,老太太那边叫人问明白了情况,也都把这消息告诉了尹薇和尹竹,她们都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依旧认为是楚乔烟对大太太动了手脚,老太太明白她们的想法,也就不敢叫她们去看大太太,怕一个不留神,她们做出后悔莫及的事儿来。 而明明神志不清的大太太,只要看见尹家这边面熟的婆子,就情绪激动,外加死死抓住床柱子,嘴里虽然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冷得吓人。众人因此,也不敢在她眼前出现,生怕刺激了她,要把她接回尹家就更不可能了。 东宫太子继承大统的消息自传来已经有好几天过去了,东郡依旧风平浪静,也无大老爷的消息传来。对于尹家上上下下来说,这段日子是最难熬的,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当然也引起了一切与尹家有关系的人的注意,即便大老爷将尹凉驱逐出族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老太太也下了封口令,但那些从尹家逃出去的人,却不小心说了。 消息传得很快,那些从尹家分出去的人,都得到了消息,一时间,尹家大门口车来车往。那些堂叔辈的吵着要见老太太,老太太称病直接闭门谢客,外面的一切只交给二老爷和尹荣去处理。 所谓的大家族,即便分出去了也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自个儿的利益受损了,关于对尹凉的骂声,也以飞快的速度,从混账、孽障升级到畜生都不如的败类。大老爷将他驱逐出族已经是非常轻的惩罚,虽然尹家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尹凉,简直就该扼杀于摇篮中,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们就不用担惊受怕地等着死亡判决。 就连桂花巷宅子里的大太太和楚乔烟,也被这些姑姑、婶子马蚤扰不休。房妈妈对此,只得叫大虎死死守住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也不许任何人出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五六天,那些亲戚族人终于知道发脾气也没有用了,要想办法补救,或者说找人去打听京城的情况。 因此,楚乔烟这边根本不用等自己人送消息回来,只要找人去尹家门口转转,就能听到最新的消息。 新帝终于采取措施,要消弱北信王的势力······ 京城又有那些大家族受牵连入狱······ 诸如此类,却一概没有尹家的消息,也没有尹凉的消息。 尹凉是小虾米,新帝暂且还注意不到他,何况尹家素来与各大家族保持距离,又是文官,翻不起大风大浪,目前还不值得新帝关注。 然而越是这样越令人不安,你说不管是生是死,总该给个信儿吧?这么担惊受怕的等着,简直比死还难受嘛! 这些消息楚乔烟一概不敢告诉大太太,以前不喜欢她,但她始终是尹凉亲娘,是自己的婆婆。现在,因为尹凉的事,有病成这样,话都说不出来,完全形同废人,再多的怨恨也没了。何况,楚乔烟对大太太也没有多少怨恨。 银玉和王妈妈费了好大得劲儿才把大太太扶着坐起来,她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各处,两人也不敢松手,就这么一左一右的抱着她。 楚乔烟从金玉手里接过药,舀一勺到大太太嘴边。大太太只紧紧闭着嘴,不肯张开,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每回喂药她都不肯喝,即便好不容易让她喝了,她也会照例吐出来。 这种病楚乔烟也不相信中药能治好,可她又不大吃饭,这药里加了保命的人参,好歹还是有些营养,能保住性命。如果,大太太就这样活活的把自个儿饿死,尹凉身上岂不是又多了一条罪状? 见她这般,楚乔烟冷声道:“外面所有人都希望尹凉去死,难道你也希望他死吗?” 听到楚乔烟这么说,大太太抬眼狠狠地瞪着楚乔烟,嘴里发出“哼哼”,更是挣扎着要动,却又动不了。 “你这样不吃不喝,难道不是希望他死?纵然最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世人会如何看他?” 大太太愣愣的,楚乔烟又加了把力,声音更冷了些,“既然你要置尹凉与不义不孝之地,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从明天开始,也不用请大夫了,花的都是我的钱,到最后却落不下一个好,我还不愿意!” 大太太听了,隔了半晌,一双眼便落到那碗药上。又不甘心地狠狠瞪了楚乔烟几眼,到底还是把药喝了。 从大太太屋里出来,王妈妈朝楚乔烟道:“早该如此了,也不至于浪费了那么些药。” 对付大太太这种人,也只有激将法有用。楚乔烟深吸一口气,看着天空,这日子到底何处是个头? “哎呦!”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楚乔烟蹙眉望过去,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的昭二奶奶。 昭二奶奶笑容满面,一边朝楚乔烟这边走来,一边打量着周围,嘴里念叨:“上次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也不好四处瞧,只依稀记得这宅子挺大的,屋子里的布置也不错。今个儿可算有时间来看看了。” 正说着就来到楚乔烟身边,楚乔烟还没从好奇中走出来呢!昭二奶奶怎么会来?这个时候,尹家不是该和她划清界限吗?何况,昭二奶奶也忙啊,忙着给尹昭争取该有的权利,比如,尹凉不是尹家人了,世袭爵位就该按大小顺序立尹昭为尹家长孙······ 第七十章 沉浸在好事里的烦恼 昭二奶奶的话非常的酸溜溜,见着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是好的,也趁机大在地奉承了楚乔烟一回。弄得楚乔烟以及金玉等人莫名其妙,她们可都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凡是与尹家有关系的人到了这里,都好像是讨债的,嘴里说的话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现在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啦? 众人愣愣的,昭二奶奶只望着她们笑,然后拉着楚乔烟坐下,亲昵地就好像她们是亲姐妹,“这段时间,也不是弟妹不愿来看望嫂子,关键是家里乱糟糟的,我婆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只得帮衬着她些,嫂子可千万别介意。” 楚乔烟茫然地点点头,忍不住腹诽,鬼才相信你的话呢!那天,大老爷宣布要将尹凉驱逐出族的时候要,你还笑了呢! “你说的什么话?如今我也不是尹家的人,你来看我,我知道你有心,不来看我也没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昭二奶奶听出她话里划清界限的意思,讪讪地陪着笑了笑,道:“嫂子不知,弟妹为了大哥这件事儿,还找老太太理论,大伯确不该如此,何况还连累了嫂子。” 原来是为了尹昭争取不到权利,就要尹荣也得不到?可是尹凉,不会是京城来的什么消息,她听漏了吧? 捕捉到楚乔烟神色中的意思,房妈妈立刻从屋子里出来,她不出来还好,一出来还真吓了一跳。 那些个三姑六婆一大群,少说也有十来个,又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正热热闹闹地朝这边走来。前面带路的银玉朝房妈妈挤眉弄眼,再用非常不屑的眼神,斜斜眼,努努嘴,表示她非常看不起这群人。 房妈妈意会,转身进了屋,三两步走到楚乔烟身边,看着她的脸,忧心忡忡地道:“姑奶奶快去躺着吧,脸色又不好看了。” 昭二奶奶闻言,心里想,尹凉的事儿肯定会对楚乔烟造成影响,担忧也是对的,就算真的没什么,她也该表示一下关心,也就不过问真假,连忙扶着楚乔烟去里间床上躺着了,还安慰道:“别担心了,大哥会好好儿回来的。” 楚乔烟迷茫地看了房妈妈一眼,见房妈妈的眉梢向外动了动,就立刻明白过来。昭二奶奶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找她套近乎,一定是有什么消息从京城传来,既然她能知道,也不外乎别人不知道。 果不然,楚乔烟刚刚躺下去,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许多人的说话声。房妈妈丢下楚乔烟,忙迎了出去。 这些人也有几个认识房妈妈的,知道她是楚乔烟的陪房,便道:“我们来看看少奶奶,她在何处?” 房妈妈蹙着眉头道:“姑奶奶身上不大好,昨儿闹了一夜,刚刚才躺下。” 这话一出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说话声也小了,“既然如此,咱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去看看大太太吧。” 其他人都附和着,陆陆续续地出来,银玉见他们走远了,才朝房妈妈低声道:“真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也不知几天前,她们都说了什么!” 房妈妈表情淡淡的,不可置否。 银玉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因为里间只隔了一道屏风,昭二奶奶和楚乔烟都没说话,所以,银玉的话她们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楚乔烟掀起嘴角好笑,昭二奶奶脸颊有些微红,见楚乔烟笑,也跟着笑了一回。心里着实别扭,总觉得银玉那话是说给她听的,便朝楚乔烟道:“时候也不早了,嫂子好好儿歇着,弟妹先回去了。” 楚乔烟也挽留了一回,“有空常来坐坐吧。” 昭二奶奶点头,领着丫头婆子告辞,楚乔烟叫房妈妈送她们出去。 不多时,房妈妈回来,楚乔烟已经从床上坐起身,金玉在帮她整理妆容。看到房妈妈不解,楚乔烟笑道:“来者皆是客,总不能怠慢了她们吧?” 房妈妈浅浅地笑了,因为长期板着脸,笑得有些僵硬。金玉透过镜子看到,也抿嘴笑起来,低声问:“要擦点儿胭脂吗?” “不用,给脸上扑些粉吧,最好看着就像真的生病了的样子。” 金玉打开妆奁子,手脚利索地按照楚乔烟的要求上妆。很快,镜子里映着一张脸色煞白,毫无精神的病容。三人相视一笑,房妈妈和金玉一左一右搀扶着楚乔烟小心翼翼地往大太太屋里去。 此刻,大太太屋里那才叫热闹,原本就不大的地儿,站满了人。大伙儿都围着大太太,你一言他一语地说着话儿,只听见有人道:“……我早就看出来。侄儿非池中物,你们瞧瞧,如今可不是应了我的话?” 另一人冷笑道:“我可记得你昨天还说,他是咱们尹家的败类呢!” 那妇人急了,嚷嚷道:“我何时这么说过,也不知你是听了谁的话儿,现在来编排我。” 众人见她们如此,就趁着空隙找大太太说话,不外乎就是说大太太生了个有本事的独生子,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她们也能占着边儿。 大太太心情好了,脸色也好了,虽然依旧如同废人一样不能动,好歹不是冷冰冰的,甚至眉梢上还能看出一点儿笑意。 说的正热闹,忽然有人瞧见门口的楚乔烟,连忙迎上来陪笑道:“身子不好就别起来,我们也不是什么外人,没有这么多规矩、礼数。” 昨天还要划清界限恨不得她们死的,今天就升级自家人了?楚乔烟只在心里冷笑,她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宁愿得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不能得罪眼前这群人,要不,她才懒得得来呢! “虽目前我不是尹家的人,好歹各位也是我的长辈,长辈能来看我们,我们就是撑着也要撑着起来。”楚乔烟说一句话,就换了几口气,好歹说完了,又连忙呵斥屋子里的丫头,“怎么也不搬顶椅子让长辈们坐?” 大家连说不用,也不知何时,金玉和房妈妈的位置就被两婶子代替了,扶着摇摇欲坠的楚乔烟坐在床边的锦杌上。楚乔烟哪里敢坐,她这一坐下去,明天这些人就要说她心高气傲了。不是怕她们说,关键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只陪笑道:“我没事儿,躺了一天,也合该站站了。” 就立刻有人说:“略略站一会儿,就坐下吧。”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又见一番礼,楚乔烟看了看大太太,大太非常意外地,突然抬起手握住楚乔烟的手! 众人见这般,有人道 长媳第20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大太太真是有福气,有个好儿子,又有个好媳妇,真正叫我们羡慕的!” 大太太掀掀嘴角,艰难无比地露出一抹笑。其他人也就趁机好好地赞美了大太太和楚乔烟一回,凡是能说的出来的,也不管夸张不夸张,都抢着说,生怕自己的话被别人抢了去似的。 楚乔烟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尹凉到底怎么样了。但也能猜到,一定是北信王赢了,尹凉也赌赢了。一颗心终于落地,算算日子,竟然不知不觉将近一个月! “哎,如今只盼望凉哥儿的伤势无碍,这样才能效忠当今圣上,将叛贼打得落花流水,也好早日让我们这些百姓安心。”那说话的妇人一直沉浸在自个儿的情绪里,完全没注意到大太太和楚乔烟的脸色,其他人只望着她。 众人愣了几秒,大太太就“哼哼”地叫起来,楚乔烟离她最近,连忙俯下身,拍她的背。一边扭头问说话的妇人,“尹凉怎么了?” 那妇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笑道:“大太太也别急,凉哥儿只是受了小伤,不妨事儿的。” 其他人也道:“不防事,外面来的消息说,凉哥儿护驾有功已经封了将军,如果真伤的严重,怎么会有这样的消息传来?” 大太太不信,望着楚乔烟。楚乔烟安慰道:“别急,我叫房妈妈去打听了,一会儿就回来。” 大太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躺在床上,怔怔出神。众人见她这样,也知道不该继续打扰下去,便都陆陆续续地出来。楚乔烟安顿了大太太,就出来送客,大伙儿都送了礼,但也都不是特别昂贵的,多数都是补品人参之类,又说的言辞真切,不容拒绝,楚乔烟只得收下。转身就让王妈妈把这些人都记下来,好回礼。 一时,打听消息的大虎回来了,楚乔烟顾不得那么多,叫他进屋站在外间说,她坐在里面听。 大虎道:“姑奶奶大喜,姑爷因护驾有功。已经封为都护将军。” 楚乔烟听了,连忙问:“可有受伤?” 大虎道:“这个倒也不清楚,只是官府里的人说,姑爷得圣上亲封,深得帝心,如今正北上平反。”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一旁的金玉道,“刚才京城来的,信上说的也详细。” 金玉急忙接了,大虎便退出去。 信是京城的房忠找人代笔写的,简单明白,也确定尹的没事儿,只受了小伤。楚乔烟长长地吐口气,怔怔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往大太太屋里去,要把信拿给大太太看,免得她担心过度,加重病情。 桂花巷宅子能得消息,尹家自然也得到消息了,因老太太一直避客不见外人,却在早上见了沈君谊,有关尹凉的消息,她是从沈君谊那里听到的。 后来二老爷和尹荣也来说,老太太才真正信了,脸上却没有喜色,甚至板着脸。二老爷心下不安,也不知老太太这是何意,不敢说话。 隔了半晌,老太太才开口道:“把这个消息带去让凉哥儿媳妇和大太太知道,也好让她们放心。” 二老爷应诺,顿了顿就出去了。 屋里安静下来,老太太望着窗格子上的一盆垂青发怔。她这一辈子是第二次经历天子更替,头一次因年纪小不记得,后来却常听人提起,每一回都听得心惊动魄,过后却很快就忘了。只这一次,她再也忘不了,这些天的担惊受怕,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把一辈子担心的心都用上了。 尹夏从里间出来,见太太孤零零地模样,心头一软,走过去蹲在地上,脑袋放在她腿上,低声道:“老太太现在不用担心了,大哥哥没事了。” 老太太怔怔回神,叹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尹夏的肩膀。 风雨之后,终于拨开乌云见天日。这个消息对于二太太来说,同样振奋人心!外面那些亲戚再怎么说,也没她和尹凉的亲戚情份近吧?这个意识让她有高傲起来,见了外面的亲戚都是抬着头,挺着胸膛说话的。 不过,昭二奶奶看不起她这样,走到她身边,笑眯眯地说:“如今大哥立下汗马功劳,大老爷应该会叫他入族谱吧?这样,大嫂子也能回来了。” 这话让二太太一下子惊醒过来,如果尹凉回来了,尹荣就不能世袭爵位了!怎么办?大老爷真的会让尹凉回来吗? 二太太越想越觉得不妙,也想不出办法来,只得找到尹秀。尹秀见她那般,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脸红,绷着脸道:“这些本来就是大哥哥的,三哥哥不是也说的很清楚吗?当时大老爷气急,他才没有推辞,等一切平静下来,他自然会找大老爷。” 二太太不死心,“大老爷不是说了,他去京城就要上交文书,把这件事敲定吗。” “娘,本来就不是三哥哥的,三哥哥也不会要!你还不了解他的脾气?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找三哥哥说去。”尹秀赌气,别过脸,继续自己的刺绣。 二太太怎么也琢磨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好消息,到她这里就变坏消息?心里实在不甘心,喃喃道:“既这样,凉哥儿还不如不回来的好!” “娘!”尹秀大喊一声,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怎么能有这个心?大哥哥是我和三哥哥的大哥,你是他的二婶子,你也不怕他听见,恼了你!” 二太太翻着白眼道:“他早就恼了我了,我也不怕。” 尹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就再也不理二太太。二太太自个儿琢磨着,忽闻门外小丫头叫她,说是贞姑娘不大好! 尹秀闻言,本来想说的,后来一想算了,让贞姑娘来缠着她也好,免得她一天到晚就想着些有的没得,等到她应付不了的时候,自己再给她出主意。 事态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尹家大门再度呈现一片车来车往的盛况,不过这一次,这些尹家族人的目的不同了。 虽说尹家是世袭爵户的大族,但因为尹家祖训教育子孙后代,一切都要低调行事,朝中大事不予参与,又过了几代,经历了三代皇位更替,到底大不如从前了。 然而,富二代或者说官二代的各种恶习,他们都是有的。从正派系分出去,经历百年,也没什么好分的,大伙儿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尹家正派系也没什么可靠的。现在就不同了,尹凉成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尹家要飞鸿腾达恢复元气了。怎么也不能忘了他们这些本族人吧? 虽然尹凉和大老爷都不在家,但老太太在啊,老太太是一家主母,说话到底是有威信的,就算尹凉不听大老爷的,总该听听老太太的吧? 客来客往,快赶上过年了。老太太头两天还能勉强着撑过去,后来就不行了,不是称病,是真的病了。 二老爷和尹荣忙着应付这些人,二太太和昭二奶奶要忙着应付各位亲朋女眷,老太太卧病,只有尹夏照顾。沈君谊这些天也帮了尹家不少忙,从里到外地张罗,现在老太太病了,他便向二老爷和尹荣揽下这事儿,时常往老太太屋里来。 尹薇和尹竹这些天也没惹事,老太太就放她们出来,有空的时候,教育她们几句,督促她们学习女红等女孩儿必备的本事。 只是,她们都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朝门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老太太见状,怎么会不明白她们的心思。 这两个孩子,眼看着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却还如此不识大体。如今她们的娘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教养她们了。而自己又老了,纵然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气。二太太生的尹秀是个乖孩子,她却知道并非是二太太教育的好,是尹秀从小就懂事。何况,尹薇和尹竹又不是二太太生养的,二太太说话,她们未必能听! 大老爷在朝中,没有多余的时间,又是父亲,有些话不能说。三太太……罢了,三房都还要她操心,又怎么教育孩子? 老太太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妥当的人,一时有小丫头进来禀报:“王妈妈来了。” 老太太灵光一现,心里终于有了妥当的人选,也莫怪她一时想不起来,关键是这些天发生的事儿太多。 王妈妈进来,毕竟是跟了老太太大半辈子的人,见老太太憔悴了不少,一时红了眼眶。好半晌才请安问好,说道:“少奶奶叫我回来看看,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连说好,叫丫头搬了锦杌,让王妈妈坐着。那边做针线的尹薇和尹竹看到王妈妈来了,也跟着到老太太身边来。因上次尹薇说话挨了训,被老太太关了几天,这一次倒是变乖了,安安静静地站着,听王妈妈说大太太的情况。 “……好了许多了,每顿能吃一小碗饭,只惦记着二小姐和三小姐,要我回来看看。”王妈妈说着,朝尹薇和尹竹福福身,接着道,“大太太叫你们乖乖听老太太的话,不可胡闹,该做的针线要做,该学的刺绣也不能怠慢了。” 两姐妹都乖巧地应下,态度极是好,王妈妈看着欣慰,老太太却看着直摇头。打发她们出去,独留了王妈妈一人在里面说话。 老太太严厉地看着王妈妈半晌,才道:“你老实告诉我,大太太的情况如何?不能遮遮掩掩隐瞒什么!” 王妈妈见她问的厉害,也不敢撒谎,沉着脸道:“病情在一天天好转,但也不能恢复以前了,就算好,也……也如同半个废人。她现在只能偶尔动动手指头,连勺子都握不住。” 老太太听了,眼里迷上水雾,直摇头。唬的王妈妈连忙告罪,老太太摆手道:“到底是凉哥儿害的,如今名下还有两个女孩儿的事儿没个着落,她就成了这般,二丫头和三丫头又是长不大的。我如今老了,她们可怎么办?” 王妈妈想到尹薇和尹竹,也体会出老太太的心,琢磨了一会儿,似乎琢磨出老太太的意思了,只是,“大少爷被大老爷驱逐出族,也没有理由让少奶奶来管二小姐和三小姐啊。” 老太太还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楚乔烟身为尹家长媳,婆婆不中用了,她长嫂为母,要管尹薇和尹竹,也说的过去。如今王妈妈一提醒,她只有叹气的份儿。 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风声传来,碧莎帘子轻轻卷起,卷出无限烦恼来。 突然见尹夏忽匆匆地躲进来。耳边就传来尹薇的声音:“沈公子来了。” 沈君谊见尹薇和尹竹在屋里,本来已经进来了,都退出去,站在门外道:“老太太,大夫来了。” 王妈妈扶着老太太出来,老太太凌厉的目光扫了尹薇和尹竹一眼,她们两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里间。 一时大夫诊完脉,沈君谊将药方子拿给老太太看,老太太看完递给他的同时,笑道:“这些天有劳你照顾,如今家里慢慢安定了,你若是有要事,就去办吧。” 沈君谊点头笑道:“这是晚辈应该的,过年回去的时候,奶奶还说让我在东郡,就多来请安问好。” 老太太想起昔日的好姐妹,笑容就多了,“也不怕你们笑话,家里发生一点儿事儿,就乱成这般,以后你回去可别告诉你姐姐,她要笑掉大牙了。” 沈君谊陪着笑了一回,就退出去。里间的尹薇、尹竹听了老太太的话,气得横眉竖眼,就差没出来拦住沈君谊。 京城局势逐渐安定下来,新贵代替旧族,有人成王就有人倭寇。人生就是一场豪财,赌豪了,就是王,输了就该授受惩罚。世俗之事,也和四季更替一样,什么时候该开什么样的花,就开什么样的花。昨日的叛贼,今天的王者,孰是孰非,只留于后人评说去,活着的人就该活在当下。 热闹了半个月的尹家,也逐渐恢复平静,而桂花巷宅子里的楚乔烟,却不能平静。尹凉的消息虽时常传来,可毕竟东郡离京城太远,好在,她终于拿到了一封尹凉亲笔写的信。 展开信件那一刻,心情真的不知该如何形容,激动的手都拿不稳东西,等看完信的内容,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尽管尹凉只是轻描淡定地简单描述了这一系列变故,却也能通过那些字,感觉出当时的危险。 这个世界没有武林高手,没有谁能飞檐走壁,没有强大到可以摧毁一切的内功,这是一个用手中长矛和血肉维护权利的世界。 她在窗前足足坐了一刻钟,才平静下来,然后如同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告诉一旁的金玉:“我们要去京城了!” 金玉闻言,惊得瞪圆了眼睛,见少奶奶眉飞色舞的,喜极而泣地问:“真的吗?大少爷来信就是说这件事?那奴婢现在就去收拾。” 说着就转身,楚乔烟拉着她道:“你也太心急了,又不是马上就走,总之,这一个月之内,咱们就走吧。” 楚乔烟望着窗棂子外的天空,心情有些飞扬。尹家、二太太、三太太,所有的是是非非都将与她无关,也只有现在,她终于不替尹凉怨恨大老爷的决定,因为她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尹凉想要的。 他不愿世袭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他要的是自己的努力。 只是,这样真的能和尹家撇开所有的联系吗?这个质颖在楚乔烟见到大太太那一刻,就明白答案地否定的。 大太太看完信,脸上也添了喜色,却又瞬间神色黯然,双目怔怔地看着床顶上的承尘。众人不敢言语,只有银玉安耐不住兴奋,还吃吃地捂着嘴巴笑。 隔了好半晌,大太太终于回过神,盯着楚乔烟,嘴里“哼哼”地发出焦急的声音,不是很清楚,却依稀听到“微”字发音。 “大太太是不放心二小姐和三小姐么?”王妈妈立刻上前问道。 大太太愣了愣,点点头。 王妈妈道:“大少爷一时半刻也回不了东郡,如今又身在庙堂,来了信要少奶奶过去帮着打理,大太太您身子不大好,要养好了才能去。” 王妈妈这话让楚乔烟飞扬的心情立刻沉入谷底,大太太是绝对不会回尹家,是要跟着去京城找尹凉,可是她这样根本就无法赶路。倘若楚乔烟丢下她不管,那就是不孝,好歹大太太是尹凉的母亲,是自己的婆婆。再者,楚乔烟也真没有那个狠心丢下大太太不管不顾。 大太太只盯着楚乔烟,眼神并非冰冷,甚至带着渴求,眼巴巴的,生怕她被丢下一般。 无论再怎么急着想见尹凉,现在看来都不能够了。楚乔烟很沮丧,但还是低声安慰大太太:“不是现在就去,等母亲身子好再去。” 大太太放了心,身子慢慢地躺下去,手却紧紧拽着楚乔烟不肯放,楚乔烟好言安慰半天,她才慢慢地睡去。 王妈妈见这边没事儿,得了闲就回尹家把这个消息说给老太太听。 “也难为他们两个了,你该趁着大太太跟前无人的时候,劝劝大太太,凉哥儿和他父亲闹成这样,她如果也跟着恼,凉哥儿还如何回本族?”老太太嗓音里尽里疲倦。 王妈妈蹙着眉头说:“大太太的心思,奴婢也猜着几分了,她就是用自己来逼大老爷,她以前就说了,只要大老爷不让大少爷回本族,她也不回来!” “胡闹!大老爷什么脾气,她们夫妻这么多年,难道她还不知道?” “老太太别急,如今只想想少奶奶吧。她才进咱们家,大少爷就出去了,好歹回来,他们又闹别扭,现在总算夫妻同心。大少奶奶对大少爷是什么心,老太太也知道,总不能让他们年轻小夫妻分离吧?何况,在奴婢看来,大少奶奶说的话,大少爷还会听。只要让少奶奶去劝劝大少爷,让大少爷向大老爷赔罪,这样,大老爷面子里子都有了,在族人跟前也说的过去,大少爷也就回来了。” 老太太听了王妈妈一番话,不禁琢磨起来,越想越有理,只眼下,要如何劝大太太回来呢?大太太不回来,楚乔烟又怎么动身去京城?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老太太最后决定亲自去桂花巷宅子接大太太回来。 尹薇和尹竹得了消息,也要跟着去,哭着求老太太,老太太怜惜她们担心大太太,也就允许了。 隔日让二太太安排轿子,领着尹薇、尹竹、尹夏并一群丫头婆子跟着,从人少的小路,往桂花巷宅子去了。 彼时,楚乔烟正服侍大太太喝药,大太太心里也急着要见到尹凉,确定他完好才放心,喝药吃饭都比较积极。 院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夏虫鸣叫远远传来,晴空万里,日照风熙。楚乔烟从金玉手里接过帕子,仔细将大太太嘴边残留的药汁擦干净,又端来一杯菊花茶让她漱口,扭头吩咐屋子里的小丫头,“把窗户都打开,帘子也拉开。” 话刚刚说完,就注意到门口听老太太等人,楚乔烟连忙起身迎接,将老太太迎进屋。尹薇和尹竹已经跑去大太太床边。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生病的大太太,又病的这么厉害,两姐妹吓得哭起来。 老太太道:“怎么就有你们想的那么厉害?还不快擦了泪,叫你们娘看到你们这样,又伤心了。” 尹薇和尹竹连忙擦泪,拉着大太太的手,抢着说话。老太太也走到床边看了大太太,安慰几句,出来找楚乔烟说话。 因说道:“凉哥儿一个人在京城没个人照应也不好,他性子倔,做事冲动,你去了该劝的都要劝着些。大老爷也在京城,好歹是你公公,也是凉哥儿的父亲,他们这样闹着也不行。大老爷气的就是凉哥儿做事不计后果,虽然现在是好了,倘若有个不好,大老爷也伤心难过。你别坚你公公,叫凉哥儿向你公公认个错儿,他们毕竟是父子,又不是天大的仇,一家子和和美美才好。” 楚乔烟一边听一边点头,老太太见她这态度,也开心,拉着她说了好些话。这才叫人去把尹薇和尹竹叫出来,也不要人跟着,她一个人找大太太说话。 一时,众人都在院子里守着,尹夏拉着楚乔烟说话儿去了,尹薇和尹竹怔怔发呆,其他丫头婆子都安安静静地。 隔了好一会儿,就听到里面老太太的震吼声传出来:“我知道你怪我当时没有阻挡,可你也不想想,大老爷身为一族族长,凉哥儿犯了族规,倘若不处罚,其他族人争相效仿,大老爷又如何处置!” 大太太紧紧咬着牙关,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眸里弥漫上一层绯红,竟像是走火入魔了般。老太太见她这样,也唬住了,忙叫众人进来,又叫人去请大夫。 楚乔烟走到床边一瞧,也吓了一跳,连忙叫金玉快些把大夫请来,回过身才发现,大太太抓着她的手,那力气大得几乎要她的手腕捏碎,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她。 老太太见大太太这样,心里明白她死活是不肯回去的,一说这话就情绪激动,也不敢说了。一时大夫来了,众人回避到另外的屋子里去,因大太太不肯松手,楚乔烟也走不了。 王妈妈陪着老太太去了西此间,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道:“也罢也罢,就让她也跟着去吧,大老爷在京城,也不是没人照应的。” 尹薇和尹竹一听到这话,连声问:“娘要去京城?” 老太太没说话,尹薇和尹竹却明白她这是默认,两丫头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对方的想法。大太太不回去,大老爷不在家,她们留在家里做什么?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七十一章终于相聚了! 王妈妈陈诉完毕,就站在一旁看着楚乔烟。 敞开的窗棂子有希疏的阳光透进来,楚乔烟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金粒子一般的光束打在她瘦小清丽的侧面,黛眉下是一双噙着笑意的眸子,下巴尖尖的,嘴唇轻轻上扬,笑容适宜,却无缘无故给人一种压力。 王妈妈也活了大半辈子,即便老太太发怒,她也从来不会有现在这种感觉,不安,忐忑,心里直打鼓。就连一旁的金玉也抬头看了楚乔烟一眼,眉头蹙了蹙。 “王妈妈的家人在京城吗?”楚乔烟突然笑着问她。 王妈妈一听,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楚乔烟的信任,神色中却不敢表露出来,摇摇头道:“京城已经没人了,奴婢是老太太的陪房,现如今拙夫和儿子都在东郡。” “正好呢,我想着我们都是一群女人,单枪匹马地上路不好,势必要带大虎和房妈妈一起走,好歹路上有个照应。再说大虎和房妈妈也正好回去和亲人聚一聚,老太太虽然把你给了我,可我也不舍得看到你与家人分离,就暂且交给你打理,你看如何?” 王妈妈还能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 楚乔烟已说完,端起茶杯,王妈妈就退出去了。 等她走远了,金玉才凑过来问:“少奶奶真要带上大太太?” 她也不想啊,可是如果大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让尹凉内疚一辈子?楚乔烟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纵然她心情急迫,也得等大太太身体好一些才能上路。再说,眼下天儿越来越热,也不适宜赶路。这是个没有机动车,没有飞机的世界,楚乔烟又不可能制造机动车和飞机出来。 晚间,王妈妈回到尹家,一时进了老太太屋里,愁眉苦脸地道:“少奶奶不肯。” 本来听说王妈妈回来,老太太还激动呢,现在一听,好比一盆凉水泼下来。垂下眼帘怔怔的想了一会儿道:“也不能怪她,带着大太太就已经够她受累了,二丫头和三丫头又是不懂事的,她一个人怎么看顾得过来?也是我腻心急了些,这话你别再她面前提了,免得她误会你。” 王妈妈沮丧的很想说,大少奶奶已经误会她了,最终也没说出口。 老太太又道:“可看了启程的日子?” 王妈妈见问,连忙答道:“少奶奶似乎要等大太太病情好转一些才上路吧,何况带着一个病人,该准备的东西也多。” 老太太听了直点头,又嘱托王妈妈:“你多看顾着,到底年长些,想到的也多,她一时有想不到的,你也提醒提醒。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事来,沈家世侄好像也要回老家去,他家在上京,要从京城经过,明儿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启程。” 王妈妈点头答应,隔天来回老太太说:“少奶奶说不用,房妈妈已经找了长威镖局,由他们护送,决定走水路。” 老太太点点头,这长威镖局也是百年老字号,信得过,何况护送的人是尹家大少奶奶,他们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心里一阵酸楚,好好儿一个家,怎么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送走王妈妈,老太太一时想到尹薇和尹竹,只有摇头的份儿,这两个孩子,到底该拿她们怎么办?既想到这里,就不能不做防范,叫琥珀进来,嘱托道:“你去找几个壮实的妈妈,从现在起,无论白天黑夜,二丫头和三丫头屋子里外都不得离人!” 琥珀答应一声就去找二太太安排这件事,二太太听了,倒也没多问,从外面拨了几个壮实的婆子,当时就派去老太太院子当差。 尹秀却察觉出不寻常的味道来,上次尹薇试图离家出走,也没见老太太要这么防着,现在为何这样?正巧尹夏来找尹秀,尹夏便伤心地告诉她:“大嫂要去京城,大太太也要去,二姐和三姐也想去,老太太不肯,怕她们偷偷跑出去,才叫人紧紧看着。” 尹秀听着这话,虎得愣住,半响才问:“老太太真不打算让大哥重新回到族里?” “老太太也是没有办法,大哥和大伯一直都不和,何况大哥确实犯了族规,大伯如何处理,老太太纵然想阻止也不能够。” 其中的道理尹秀也明白,只忧心忡忡得担心楚乔烟,从东郡到京城那么远,又带着大太太,哎 两人怔怔的坐着想事儿,没料到门口的贞姑娘听得明明白白。她再次来到尹家也有几天功夫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也多,虽然还没有弄得明明白白,却也摸着了七八分的头绪。尹荣要世袭尹家爵位,尹凉被驱逐出族,如今楚乔烟也要走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把尹荣拿下,岂不是错过时间? 要如何拿下尹荣呢?贞姑娘心里已经有了计谋。 时间眨眼翻过酷暑,大太太已经偶尔能坐起来,还能下地走几步。原本连大夫都说治不好,却一天天好起来,不得不叫人称奇,楚乔烟也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就是母爱的伟大之处啊! 不管大太太怎样,对尹凉的心是绝对的,任何人都不能怀疑。楚乔烟一边感叹,一边焦急,有关尹凉的消息,她只捡好的告诉大太太,坏的一概不说。也许是尹凉真有本事,也许是他运气好,反正坏消息传来之后,总会跟着一个好消息。 京城局势已经彻底稳定,历经几个月的战事在秋高气爽的九月,终于平息。启程的日子已经择定,护送的镖局也已经到位,船只联系妥当,该带的东西也一样没有落下。 看着一切都有秩序地进行着,大太太心情大好,甚至到院子里走了一圈,不过还是需要力气大的妈妈一左一右扶着。 这一日,老太太赶来送行,身边只带了尹夏,又送了诸多物品,说了好些话,不外乎要她们路上小心。楚乔烟都接了,又拉着尹夏安慰几句,听尹夏道:“李家大老爷没了,贞姑娘要回去守孝三年呢!贞姑娘死活不肯,老太太今天脸色不好就是因为这件事。” 这件事也不至于让老太太心情不好吧?莫不是贞姑娘又卖弄了什么手段?尹夏不好说这些,她告诉楚乔烟,是怕楚乔烟见老太太脸色不好,以为是恼了她。楚乔烟也没问,横竖和自己没有关系,贞姑娘这样的人,自有她吃亏的时候!你瞧,这吃亏的事儿不是来了吗? 守孝三年,之后十八岁了,又家道落败,以后要找个能过少奶奶日子的人家可就难了。如果二太太肯为她出头还差不多,关键是二太太已经开始恨她了。 虽说这些和楚乔烟没有关系,也略略提提。原是贞姑娘故意将楚乔烟要走的消息透露给尹荣,也合该她运气,一向有自制力的尹荣竟然在某个晚上喝了酒,贞姑娘就抓住送醒酒汤的托词进了尹荣的屋里。 屋里又没人,她做什么也没人知道,反正后来二太太去的时候,尹荣是抱着她的。两人之间也没发生什么,但是二太太气疯了!她从来就没有这个意思,也曾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贞姑娘,现在贞姑娘做出这样有损尹荣名誉的事儿来,她能怎样? 连夜就把贞姑娘送回去,贞姑娘死活不肯,外面却传来李家大老爷去世的消息,贞姑娘还是不肯回去。最后,还是一个妈妈打昏了她,把她弄走的。而这些,喝醉的尹荣根本就不知道,众人知道,却也不敢说。 八月初六,宜出行,忌会友。 楚乔烟、大太太、金玉、银玉、房妈妈并三四个婆子、三四个丫头,于上午巳时登了船。大虎早已经到了,将一应物品都装上船,长威镖局一共派遣了十五人护送,并船只、沿途停靠等等事宜都安排妥当。 巳时三刻开船出发,而这个时候,尹薇和尹竹尚未得到消息,老太太也不许有人在她们面前提起,也和往日一样,督促她们学习刺绣,或者看尹夏写字打发时间。若是尹薇和尹竹提出要去看大太太,老太太就找借口推脱了。只是,到底也瞒不了多久,老太太明白这个道理,眼下也只有瞒一天算一天。 楚乔烟走了,大太太走了,以前担心的事儿没有,新的烦恼却来了二太太和昭二奶奶不和,天天儿指桑骂槐地闹,弄得家里乌烟瘴气,搞得二老爷焦头烂额。昭二奶奶心里一横,她也上京城去,反正尹昭在那边没人照应,何况她在京城还有一座宅子的嫁妆呢! 于是,原本二老爷定好的外出日子,也改期了,为了二太太和昭二奶奶和睦,费了不少心血。另一边,二老爷还有一件头疼的事儿,就是不让尹荣继续从商,要他读书。 既上了京城,东郡尹家的种种就留着他们自个儿烦恼去了,只说楚乔烟等人,这一路走了半个月总算到了,众人都松了口气,非常庆幸大太太这一路都平平安安,没有出岔子,否则一个月可能都走不到京城。 船只靠岸,大虎进来隔着屏风禀报一声,就安排其他人把带的东西都下船。楚乔烟的陪房房忠已经在码头等候多时,按理,尹凉该知道楚乔烟是什么时候到的,可因为带着大太太,怕路上有个变故,就没有说明。后来倒是可以写信让人先送去,但我们的楚乔烟也有调皮的时候,想着给尹凉一个惊喜,也就没有打算通知他。 一时众人下了船,两名壮实的婆子将大太太送入预备的软轿里。时间已经是黄昏天儿,码头上也没什么人,有的都是见过的,楚乔烟也就没有避讳,看了看码头附近的风景。 北方比东郡的冬天来的早,晚风已经有冰凉的感觉,瑟瑟的吹来,不禁打了个冷战。金玉连忙将披风取出来,给楚乔烟系上,催促她上轿。 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房忠招呼一声,大伙儿就趁着时候进了城。暂且住在楚乔烟在京城的宅子里,准备休息一晚再去找尹凉。 在寸土如金的京城,能有一座宅子,那绝对是不易的,说起楚乔烟的这份嫁妆,也是楚乔婉爱妹心切,因她自个儿进宫,原本预备给她的,最后她在楚乔烟出嫁那一刻,把这些都给了楚乔烟。 对这位素未相识的姐姐,楚乔烟想到她就是叹息,同样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却要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楚乔烟不知道,因为不知道,就更可怜楚乔烟。 从码头到宅子,大概走了三刻钟,天幕四合时,终于停轿。守在门口的婆子丫头连忙迎上来,因为房忠早就预备好了一切,也就不显得混乱。 送大太太进了屋,就有大夫来诊脉,开了安神去劳的方子。一点儿也不用楚乔烟操心,一切都由房忠打理的妥妥帖帖,他的能力不得不叫人佩服的。 那大太太一直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眼里有些迷茫,房妈妈见状,就对她道:“这里是姑奶奶的宅子,因为天儿晚了,姑爷那边又没有得到消息,怕莽莽撞撞地去了,什么都没预备,就先在这里歇歇脚,明儿再去。” 大太太听了,狠狠瞪了楚乔烟一眼,扭过头不理众人,叫这些人看了,想笑又不敢笑的。 安顿她睡下,楚乔烟才回到给自己预备的屋里。银玉领着两名丫头在里面做准备,这些都是从东郡带来的人,又在桂花巷宅子待了几个月,楚乔烟的习惯也摸清楚了。见她进来,多余的人就退出去。 银玉到了热茶,正喝着,房妈妈端着点心进来,“因为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到,厨房里预备的菜要现做,少奶奶先吃点儿点心吧。” “叫他们别做了,熬些清淡的米粥就行了,在水上颠簸了这些天,也吃不下。” 房妈妈点头,放下点心叫外面的丫头去厨房说一声,她又进来。金玉和银玉见这般,知道她有话要单独和楚乔烟说,便默默地退出来,把门关上。 房忠的能力摆在那儿,这一路该说的都给房妈妈说了,楚乔烟也不客气,直接问:“那边目前可有人打理?” 新帝御赐一座宅子,尹凉信上也提过,还把赏赐的东西叫人列了单子,连信件一起送到楚乔烟手里。东西多不多暂且不提,只是很多东西貌似和她的嫁妆相似。 “姑爷因北上几个月,那边都是姑爷的大姐尹家大小姐在打理。” 楚乔烟蹙蹙眉,怎么又是尹家的人?怎么就忘了尹家长房大小姐的夫君目前在户部任职,尹家大小姐嫁的是京城书香大户徐家。想到这里,楚乔烟就忍不住抚了抚额头,希望那大小姐尹默,不是个难缠的主儿。 “尹凉是什么时候回京的?”赶路这半个月,都没有书信来往。 房妈妈道:“十天前,姑爷腰部受了箭伤,圣上体恤,现如今在府里养着。” “他有没有找过大老爷?”关键是楚乔烟想知道尹凉对驱逐出族这件事的态度,如果他不在意呢?可,这样的事儿,毕竟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房妈妈摇摇头道:“这个也不确定,御赐的宅子在靖恭坊,尹家祖上留下来的宅子在十里巷,中间隔了一条朱雀大街,距离也不近。” “那府里详细情况,房忠知道多少?” 房妈妈道:“姑爷不认得奴婢拙夫,只认得大虎,拙夫没有得到姑奶奶指派,不敢造次拜访。” “我没有责怪房忠的意思,这段时间京城也混乱,他能打听到这些也不错了,下去歇着吧。” 房妈妈退出去,金玉和银玉进来,那银玉一进来就道:“少奶奶,这宅子比桂花巷的宅子还大呢!” 怎么可能?楚家世代微书香之家,没有落败就不错了,怎么会有闲钱买大宅子?不过是因为家里两个女儿,嫁妆上必不可少,就买了的。 银玉见楚乔烟不信,就绘声绘色地说起来,楚乔烟只看着她微笑,等着她说完了,才道:“你们也累了,早点儿歇着。” 躺着床上,脑袋却一下子变得清晰了,丝毫没有睡意。路上那种急切的心情也不翼而飞了,突然间才发现自己貌似也没有那么急切地相见尹凉,甚至还感觉到一点点害怕。楚乔烟翻个身,为什么害怕呢? 尹凉这个人城府太深,表里不一,这一点她是早就知道的。那自己害怕的是什么?男人有钱就变坏,是怕尹凉变坏?楚乔烟对感情观一直有一个自己的结论,她觉得爱情这种东西,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不在乎其他,而她在这场战争里,从来都扮演着被动的角色,现在是不是该换一种方式了?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次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床沿上坐着一个人,在灰暗模糊的光线下,看的不真切,好像幻觉。 楚乔烟眨眨眼,那人还坐着那儿,甚至发出低低的笑声。 是尹凉?他怎么会在这里?楚乔烟脑子有些犯糊涂了,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首却立刻被尹凉紧紧握住,略显责备地说:“到了也不通知一声,该罚!” 手上传来的温度不假,说话声也不假,自己没有做梦,真的是尹凉!尹凉! “谁放你进来的?”楚乔烟反应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回自己的手,怒吼了一声。 “矣?我没找你算账,你反而先说起我的不是了?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我还要问你呢,到了也不通知一声,却躲到这里来!要不是我注意到总有人到府邸外打转,留了心跟到这里,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 小心思轻易就被揭穿,楚乔烟支支吾吾半天,不服气地道:“天晚了,这里已经预备好了,就过来歇歇脚。” 尹凉扬眉微笑,盯着楚乔烟。朦胧的光线,他也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弯腰,伸出手,抱在怀里才真实啊。可是 听到某人痛的发出吸冷气的声音,楚乔烟没好气的推开他,嘀咕道:“受伤了也不老实,现在知道疼了?” 尹凉弯着腰,腰上的伤口似是被撕裂一般难受,见楚乔烟说风凉话,也忍不住道:“你就真的希望我死啊?” “是啊,你死了,我落个干净!” 瞧瞧吧,这两人似乎就是永远的冤家,好不容易见了面,不吵上几句,好像心里就不痛快! 尹凉没有答话,觉得这一刻是真实的了,楚乔烟真的来了,想到这里就自顾自的笑起来,什么疼不疼的,那些都是浮云! 直到他笑得楚乔烟毛骨悚然,是在无法忍受,才出言制止。 外面渐渐传来脚 长媳第21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步声,天已大亮,楚乔烟起身,尹凉大摇大摆坐在西边的椅子上,嘴角噙着一抹笑,吊儿郎当地看着屋子里转来转去得三个人,时间似乎退回到过年那段时光。 一时有小丫头进来禀报:“太太已经醒了,不肯吃饭。” 楚乔烟转身见尹凉还坐着椅子上,蹙蹙眉道:“你怎么还不去看看太太?” 尹凉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神色略显黯然,回了声,“知道了。” 等楚乔烟整理好妆容,穿戴妥帖,尹凉依旧还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窗棂子外的天空,怔怔的出神。楚乔烟心头一动,他还是内疚的吧?大太太病成这样。 走过去,本来想安慰几句的,岂料尹凉扭过头,看了她一眼道:“还是穿红色更好看。” 这人!楚乔烟暗地里握握拳头,就当他掩饰自己的内疚吧! 大太太就住在对面的大房子里,早有丫头婆子在门口守着,见楚乔烟和尹凉来了,连忙撩开帘子,两人尚未走进去,就传来“啪”的一声,是大太太伸手将丫头手里的药碗打在地上了。 小丫头虎的连忙弯腰打扫,见楚乔烟进来,就连声告罪。大太太面部有些扭曲,也挣扎着扭头瞪了楚乔烟一眼,方才注意到了一旁的尹凉。 她愣了愣,怔怔的盯着尹凉使劲看,看着看着眼里就盛满泪水,嘴里“哼哼”地发出声音。已经病成这样了,纵然有诸多不愉快的过去,也都过去了。尹凉深吸一口气,快走了两步走到床边。 大太太一把抓住尹凉的手,紧紧握着,只是流泪。尹凉低声说着话儿,楚乔烟看着他们,给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使眼色,把众人都支退出来,自己也跟着出来。 刚出来房妈妈就找上她,“东西已经都运过去了。” 楚乔烟这才想起问尹凉是什么时候来的?房妈妈道:“卯时初刻。” 冬天天亮的晚,那他都来了好长时间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摸进她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也不怕走错房间!楚乔烟闷闷的想,看着院子里的丫头来来去去的,心里想象着,新家的模样。 尹凉和大太太在屋子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放人进去。大太太见到尹凉,放了心,就多吃了一小碗米粥,喝药的时候也没有犹豫,大概巳时初,那边来了轿子,众人扶着大太太先上了轿。 楚乔烟也冷眼观察了,来人中有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得极是体面,那些来接他们的小厮婆子,对他极是恭维,应该是管家之类的人物。可他明明看到自己,却不来请安,分明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银玉扶楚乔烟上轿的时候,在她耳边道:“他们称他为吴管家,可是也太狗眼看人低了!” 楚乔烟不置可否,默默上了轿子,一时金玉进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吴管家原是大小姐夫家的二等管家,因这边暂时无人照看,大小姐就将他带了过来。” 既然是暂时的,那就好办了!楚乔烟冷哼一声,这个尹家大小姐,到底又要扮演什么角色? 七十二章:我的地盘我做主(上) 大约走了一刻钟,耳边的喧哗声渐渐远去,又行了一段路,听见一声“来了”,轿子停下,金玉撩开帘子,两名婆子迎上来,笑容满面的福福身请安:“少奶奶安好。” 楚乔烟微笑点头,扶着金玉的手臂下了轿,抬头望去。朱红色大门上悬着一块长方形牌匾,金灿灿写着“将军府”三个隶书大字,另有一排小字说明当今皇帝于何时何日御赐。往下,一左一右两头高大威猛的雄狮。东郡尹家的府邸已经非常气势磅礴了,但眼前这座,显然要比东郡尹家的更威武,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楚乔烟觉得大门都比尹家的高。 大门没有开,只开了东边和西边的角门,大太太的轿子已经从东边角门抬进去了。 尹凉走过来,见楚乔烟怔怔的打量着周围,便笑着问:“还满意么?” 楚乔烟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只见周围的丫头婆子低头捂着嘴笑,耳边传来尹凉的解释,“我想让你看看大门,所以就让他们在这里停下了。” 楚乔烟撇撇嘴,既然是这样,那就把周围都看看吧!大门正前方是一条宽阔的管道,两丈高的围墙后,是参差不齐的房舍,管道上静悄悄的,一眼望到尽头,西边是喧哗的街道一角,东边依旧是长长的没有尽头的管道。 这里就是京城高官住宅区了啊!楚乔烟暗地里叹一声,权利的最高象征是皇宫,而权贵的第一象征就是这个住宅区了。 从角门进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四通八达的通堂,琉璃瓦,白玉铺地,梁子上栩栩如生的百兽雕刻,即使是小到镂空雕花的窗格子,也极是考究,精美无比,走在其中,仿若踏上了仙境,如果有五色云彩缭绕,那就更逼真了。通堂后,是一个四方大院,周围都是房舍。 一行人,由吴管家在前方领路,楚乔烟和尹凉并肩而行,金玉、银玉、房妈妈等众多婆子丫头跟在最后面。 那银玉一直张着嘴,眼睛大放光彩。而金玉就稳重多了,目视前方,神色淡淡的。房妈妈还是老样子,沉默地跟着。 后面的丫头婆子,有些是跟着楚乔烟才来的,露出惊讶在所难免,而有些是着府里原本就有的人,只跟着,偶尔不屑地看一眼这些没见识的乡下丫头婆子。 穿过四方大院,只见假山环绕,小桥流水,更有千奇百怪没见过的植物在凉风中招展,中间一座九曲桥,下面潺潺趟水,流向西边一座池子,池中央搭建了一座八角亭子,四方都有小桥可以通过,望远的地方瞧,就是独立的三所院子,每个院子规模貌似都不小,因为距离远,也看的不真切。 越过九曲小桥,有一处宽敞的院子,中间摆设植被皆无,只靠边设了几处石桌石凳,两边是房舍,靠后是一座垂花门。 穿过垂花门就是后院了,楚乔烟发现自己太久没有走路,现在都走得有点儿脚麻。低低的吐口气,再抬头,只见对面一群身披绫罗绸缎的人迎上来。其中以最领头的两位尤其显眼,一位深邃的眸子笑得温柔如水。另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鹅蛋脸、弯弯的眉毛,一双乌黑水灵的大眼睛,又穿着鹅黄|色背子,衬托的语法灵动可爱。 楚乔烟可以确定,那已婚女士应该就是尹凉的大姐尹默,至于那个小姑娘?楚乔烟弯起嘴角朝她笑了笑,她也友好地露出一抹笑来。她既不是这府里的人,又不是尹凉的妹妹,见了尹凉不但没有回避,反而还凑上来? 尹凉正要介绍,尹默已经迎上来挽住了楚乔烟的手臂,一边盯着身后的丫头婆子道:“跟着弟妹来的人也累了,你们领着下去休息,叫厨房准备午饭。” 井然一副主人做派,也不知到底谁是客?谁是主?楚乔烟浅浅笑着,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金玉立刻道:“昨晚奴婢们已经休息一晚了,现在不用。” 尹默不留痕迹地皱皱眉,楚乔烟微微一笑,似没听见,朝尹默道:“辛苦的人是大姐,我们哪里就辛苦了?” 那小姑娘听得这话,扭头朝尹凉道:‘你瞧嫂子多会说话?我们帮你打理,你还不乐意呢!” 楚乔烟就多看那小姑娘几眼,一旁的尹默连忙笑着解释:“弟妹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她就这样,家里谁也管不了,公公婆婆心疼她是女孩儿家,宠溺惯了。” 那小姑娘调皮地吐吐舌头,扭头确是一个不屑的眼神。 宠溺惯了?于是,又宠出了另一个尹薇?徐家是书香门第,怎么会养出这样不识大体的女儿来?抛头露面,还同家里以外的男人说话? 尹凉见楚乔烟脸色不太好,咳嗽一声道:“进去吧,站在风口里做什么?” 尹默立刻笑道:“都是我的不是了,见着弟妹一时高兴,就忘了。快进去吧,”又朝尹凉道,“你也快进去,娘等着你呢!” 尹凉便先一步走了,尹默挽着楚乔烟手臂朝里面走,那徐家小姑娘靠着尹默另一边,时不时拿眼睛打量楚乔烟。 但见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鬓,戴着三四粉色珍珠簪子,耳朵上也是同样大小的粉色珍珠耳针,穿着湖翠色万字暗花面料小薄袄,下面是深紫色襦裙,脖子和手腕一应没有任何饰物,朴素简洁,却无一点儿寒酸之感。 再看她的容貌,白净的瓜子脸,眉如黛,目若点漆,精巧的鼻梁下,樱红的唇瓣轻轻勾起一抹笑,那一份高贵典雅,就这样透出来。虽赶不上嫂子尹默的秀色,却也有着自己的特色,放在人群里,绝对是最先让人注意的那个。 徐家小姐垂着头,心里有些嫉妒,却立刻又被另一件事代替。那就是等着看好戏的心情,她这几天之所以天天跟着尹默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楚乔烟到底是什么样子,回去后也好说给闺中密友听。 这宅子是当今圣上继承大统后赏赐的,原来的主人因与原东宫太子有瓜葛,后又逃往武城,东宫失利后,占领北方武城自立为王,可惜,他也只当了三天的皇帝。此间之事略提,只说这宅子,因原来的主人走时匆忙,大件物品一应都留下,只带走了值钱的金银首饰珠宝等物,大件的古董花瓶,有些被家奴偷走,有些还留着,房屋也并没有损坏,也就没有修整宅子这一项花费。 楚乔烟一路走一路看,奢华的只叫她心中暗暗称奇,这宅子原来的主人也是一位前朝将军,一位将军的宅子原来也可以奢华到这个程度?不知怎么的,楚乔烟觉得有些心虚,感觉住在这里都不踏实。 其实,她这一路走来,连这宅子一半的地方都没有游览到,这宅子初建时有二十亩,原来的主人入住后,将旁边的宅子一并揽入自个儿口袋,把中间的围墙打通,另一方直接改建成一座园子,里面更是圈养着各种奇珍异兽,可惜的是这几个月的混乱,那些奇珍异兽已经死的七七八八,所剩无几。 纵然心里不踏实,楚乔烟也没有表露出来,在尹默的带领下,又走了常常一段路,穿过几道回廊,引进一座独立的院子中。 尹默道:“这里就是原来主人住的地方了,也是这府里最大的院子。” 楚乔烟微笑着点点头,抬眼望去,三件正屋,两米多高的房门,大红油漆的圆柱子分布在房门前,两边的房门都关着,只正堂房门敞开,正中间却摆着一道琉璃兰花屏风,也足足有两米的高度,将屋子里的摆设遮掩。 一时,尹凉从屏风后走出来,楚乔烟瞧见,在心里笑了一下,看来尹默已经做主将这里安排给大太太了。也罢,就让她住着吧,前主人住过的,她要住在这里,怎么也感觉不舒服。 大太太精神很好,能自己坐起来,还拉着尹默的手,听尹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楚乔烟坐在东边的软榻上,尹凉被小厮叫走了,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尹凉却没有回来,一时 有小厮站在门外禀报:“将军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让奶奶、太太、大小姐不用等他,晚上再回来办接风宴。” 金玉便立刻回了声,“知道了,”接着又问楚乔烟,“少奶奶,午饭是摆在这里吗?” 对金玉的表现楚乔烟很满意,朝她笑了笑对尹默道:“如果大姐、太太不介意,就摆在这里吧。” 尹默来不及发表意见,大太太就点了点头,金玉瞧见,便出去吩咐丫头叫厨房传饭。 一时,有两名妈妈抬着一张桌子进来,后跟着几名丫头搬着椅子,金玉便上前去帮忙,很快,饭菜都摆上了桌。 楚乔烟走到桌边,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京城与东郡在吃食上是有差别的,可这一桌子的菜,竟然全部都是东郡的特色。 也不知何时,尹默已经走到她身边,见她发怔便道:“我想着太太和凉哥儿都吃不惯京城的菜,就让厨房全部做了东郡的菜。” 徐家小姑娘嘟着嘴道:“可是我喜欢吃咱们京城的口味,楚姐姐也是京城人啊,可怜今天中午,我也要跟着吃东郡的菜了。” 尹默愣了愣,满脸歉意的看着楚乔烟道:“是我考虑不周全了,弟妹别怪我。”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给她难看?楚乔烟摇摇头,朝徐家小姑娘笑道:“其实各地的风味都有各地的特色,同样地食材,却能做出不同的味道来。今天中午是没办法把各地的风味都拿出来,不过,我想着你,就特特地叫厨房做了京城的几道菜。因为才来,也不知道几位厨子的手艺如何,今天就由你来裁决,你看如何?” 这话一出口,只见房妈妈引着三位丫头提着食盒进来。尹默微微蹙眉,徐家小姐也皱了皱眉头,却又立刻抓住楚乔烟的手臂,一边摇晃一边道:“还是姐姐更心疼我呢!” 尹默勉强笑了笑,一时饭菜齐了,两名婆子搀扶着大太太做到最上方的椅子上,银玉站在她身后布菜。楚乔烟、尹默、徐家小姐也按主宾位坐下,个人身后都有丫头布菜。 大太太自己还不能控制手指拿筷子,一顿饭都是银玉拿着勺子喂,尹默几次想发言,见楚乔烟静悄悄的,大太太也吃得好好地,到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饭后,楚乔烟陪着大太太坐了一会儿,忽而才想起刚刚说的要徐家姑娘试采的事儿,便朝她问道:“徐妹妹觉得今天中午的菜色如何?” 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徐家姑娘才道:“很不错呢!他们原本就是京城的厨子,做京城的才肯定比做东郡菜拿手!” 楚乔烟听了,蹙蹙眉头道:“可太太和将军都还不习惯京城的菜,这可就难办了。” 尹默一听这话,知道楚乔烟要摆谱,刚准备发言,却被楚乔烟抢了先,“我记得李妈妈的丈夫就是厨子。” 说到这儿,扭头看着房妈妈问道:“李妈妈的丈夫可跟来了?” 房妈妈道:“李妈妈的儿子在京城做小买卖,他们一道跟着来了,原是打算到了京城就散了他们。昨个儿他们才和奴婢说,他们儿子生意亏了,还问奴婢这里需不需要人,如果需要,他们希望能留下。” 楚乔烟笑道:“正好呢!我是无所谓的,东郡京城的都吃得惯,太太却习惯了东郡风味,就把他们都留下吧。明儿我得了闲,带来我看看。” 房妈妈应诺,退出去了。 到了这里,尹默才惊觉,眼前这位看似温和无害,始终带着笑的楚乔烟,并不好糊弄。转眼之间,一顿饭都把厨房的人换了。 也就到了这个时候,徐家姑娘才反应过来,无论她说好吃不好吃,都帮不了嫂子。如果说不好吃,她的理由就更有说服力了,连找的厨子都不行,其他的更别提了,因为这一辈子,唯一绝对不能离开的就是吃。 楚乔烟淡淡看了她们一眼,轻鸭一口茶,露出几分倦意。尹默瞧见立刻笑道:“弟妹累了就歇着,太太这里有大姐我呢!” 楚乔烟也不推辞,到了一声“有劳,改日等府里打点妥当了,邀请大姐来聚聚。”也就言外的表明,你坐一坐就该回去了,这里毕竟不是你的家,也不是你的娘家。楚乔烟绝对不相信,尹凉被驱逐出族几个月,京城的尹默就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 尹默笑容讪讪的,徐家姑娘紧眼瞧了楚乔烟几眼,垂着头,默默地站在尹默身侧。 留了银玉在这里服侍,金玉搀扶着楚乔烟出来,一时房妈妈返回,见她们出来,便紧走了两步走到楚乔烟身边,“姑爷这些天儿都不住在这里,住在隔壁的院子。” 楚乔烟惊讶,难道尹凉和她想的一样?房妈妈说完就走在前面带路,出了院子大门,往东走了一段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小径两边皆是花草树木,可惜到了秋天,都落败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只唯独金灿灿的秋菊,看着还朝气蓬勃。 穿过一丛竹子,忽见一道大门,也没有名字落款,至门口守着两名丫头,见楚乔烟走来,忙迎上来行礼坐缉,领着她们进了门。 这院子比方才的院子略小,布局却格外精巧,不太标准的四合院,中间设了天井,一弯清池,养着几尾金鱼,又有假山,又有花园,西边大树底下还有一座凉亭,亭子里石桌石凳齐全,还摆放着茶具。 虽然如此,也比静园打了许多,房间也有一二十间,还不包括后面小丫头婆子居住的罩房,坐南朝北是正屋,一排四间,东边第二间略大,西边最后那间最小。那略大的房门依旧是开着的,正中间一样摆着一道琉璃屏风,图案是寒梅傲雪。 门口两位妈妈见她们进来就到跟前来请安,引楚乔烟进屋。屋子里的布局就显得朴素,一眼望去,除了窗帘子和一套黑漆楠木暗格柜子,外加东边窗前的两株四季常青盆景,再无一样东西。 就连做的地方都没有! 有妈妈上前一步道:“将军说等奶奶来布置,所以大小姐就没动。” 楚乔烟点点头,朝里面走去,才发现原来是两间房打通了的,另一边是卧房,然而,除了一张床和床上用品,其余的东西同样是一概没有! 难道这些天,尹凉回来就睡觉吗?他在什么地方吃饭?楚乔烟想了一下,支腿屋子里的其他人,只留了房妈妈和金玉两人。 没有坐的,她也只能先坐在床上去了,然后吩咐他们:“房妈妈回去找房忠一趟,让他把那边的一应事物都交给大虎打理,包括我的田产和庄子,还有那座宅子。” 房妈妈听了,连忙道:“大虎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楚乔烟笑道:“大虎有没有这个能力,你比我清楚,有才干的人不用,岂不是要泯灭人才?这件事就这么定下,然后叫房忠明天一早就过来。” 房妈妈应下,就出去了。 楚乔烟有对金玉道:“你的心比较细,一会儿出去找个熟悉这里的妈妈,领你四处走走,看看这府里目前有多少人,如果能打听出确切的人数最好。” 金玉听了点点头,琢磨一会儿问:“要不要弄清楚哪些是从外面现买的,哪些是大小姐带过来的?” 果然是聪明人,楚乔烟越来越喜欢金玉了,笑着点头道:“你若是能打听出来最好,我这里目前也不用你服侍,房妈妈回来,你们一起抽空弄个名单出来。当然这也不急,慢慢来就是了。” 金玉不认得几个字,房妈妈以前是楚乔婉的引教妈妈,读书写字都不错。楚乔烟就很羡慕房妈妈那一手好字。 吩咐完毕,金玉出去了,派了两名小丫头进来服侍,这两名一个叫春香,一个叫采荷,都是才留了头的丫头,因是孤儿,在东郡没了亲人,楚乔烟才一并带过来了。 两名丫头都是家境贫寒,又是无父无母的人,年纪也小,到了这么大的地方,自然就显得拘谨,进来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垂首站着。 楚乔烟也没时间打理她们,她也有要琢磨的事儿。不管尹凉是不是要和尹家脱离关系,这个家族始终是他们的家,他是将军,御赐的宅子如此奢华,显然已经成为京城新贵一族。独立门户,岂是四个字那么简单的事儿?楚乔烟在东郡尹家就见识了一个家的组成,那绝对是相当的复杂,虽然现在这里人不多,可每一处确是不能少的,否则就显得混乱没有章法。 想着,就觉得头疼,一时也不知道尹默到底打理的如何?倘若各处都设好了,她只要将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的人剔除就可以,若是没有设立好,他就要费些心血了。 只目前,一定要先把那个吴管家剔除!这都什么时辰了?也没说送个账本啥的过来,难道就欺负她楚乔烟不懂这些?也不知尹凉,怎么就让尹默来了,随便找个管事也好啊。他是将军,难道那人还敢糊弄他?除非不要命了! 何况,尹默是嫁出去的女子,她回来帮着弟弟打理庶务,她婆家就没人说她的不是?她来也就得了,还把婆家的小姑子带了来,这安得什么心哪! 楚乔烟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生气,在尹家的时候,那些东西不是她的,尹凉话里话外都透着不稀罕那些东西的意思,她去争取什么?现在不同了,这些东西是尹凉的,同样也是她的,在她的地盘向东她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 从理家不知不觉就转到这上面来,楚乔烟生了一场闷气,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耳边传来尹凉的声音: “起来吃饭了,真是的,睡得跟猪一样!” 楚乔烟睁开眼,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隔了半响,眼睛才能看到一些影子。 尹凉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就紧张兮兮的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楚乔烟有些茫然,“我很好啊,现在也睡醒了。” “可是,你额头滚烫。” “你笨啊,我在屋子里睡觉,你从外面进来,体温当然不一样!” “难怪,难怪我觉得有些冷,要不我抱着你取暖?”尹凉赖皮地凑上来。 楚乔烟身子一让,正经的问:“大姐走了么?” “早就走了,对了,你明天重新找个管家来。我知道你才来不熟悉,不过听说你这边的嫁妆都是房忠一家在打理,先让房忠过来试试,倘若不行,在另外找人。” 楚乔烟正想问这事儿,没想到尹凉自己都说了,忽而又想起上午来的时候,徐家姑娘说过一句话,那话里的意思是,尹凉并不希望尹默来这里多事。 那尹凉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被驱逐出族的消息了?他不要尹默来,是不是证明他不想重新入族谱?楚乔烟很想问,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一时金玉敲门进来,后面跟着两名掌灯的丫头,金玉服侍楚乔烟起床穿衣,一边问:“太太那边已经吃过了,药也喝了,少奶奶和少爷的晚饭就摆在这里吗?” “就摆在这里吧。” 一名小丫头出去通知婆子传饭,其他人抬着桌子进来摆在外间,一时饭菜上齐,满桌子都是京城菜式。 关于京城的菜,也是楚乔烟在尹家当家后才吃到的,其实她更偏爱清淡的食物,从来都吃不了特别辣的,好在东郡的菜式也略微偏辣,京城的菜式就清淡多了。 尹凉将屋子里的丫头都支退出去,连金玉也被他赶出去了,这才拉着楚乔烟坐下,笑嘻嘻地道:“为夫侍奉娘子用饭可好?” 楚乔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白了他一眼道:“得了,你快坐下来,你这样我没胃口!” 尹凉也不生气,挨着楚乔烟坐下来,就拿去筷子夹了菜放进楚乔烟碗里。睡了一个下午,肚子竟然比干活儿还累,楚乔烟顾不了其他,屋子里没有别人,也用不了顾忌形象问题,吃的无比痛快。 隔了半响才发现尹凉没有吃,一直盯着自己看。安静下来的尹凉长得确实不赖,收起那一副周夸无赖样,也有那么一点温柔沉着的味道,比如现在。可楚乔烟觉得不自在了,想到他这段时间的军旅生涯,脑海里就勾勒出一个帽子歪着带的将军形象,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你笑什么?”尹凉莫名其妙的摸摸脸,好像脸上没什么东西啊。 楚乔烟好不容易止住笑,摇摇头不说话,催促他道:“你快些吃吧,天晚了,丫头妈妈们也要休息。” 尹凉立刻笑道:“也对,天都黑了,该睡觉了!” 说着端起碗,快速地扒饭。楚乔烟莫名其妙的红了脸,想到尹凉说的睡觉,就浑身不自在。这个睡觉,貌似变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第七十三章:我的地盘我做主(下) 京城的九月,到了夜间气温就急剧下降,楚乔烟从卧房后面的净房走出来,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也再一次证明,这副身体真的该好好保养保养! “少奶奶,要不要请大夫瞧瞧?”金玉皱着眉头问。 楚乔烟摇摇头,鼻子发痒,又是一个喷嚏,“天都黑了,上哪儿找大夫去?” 金玉也愁眉苦脸的,昨天晚上才到京城,还真是人生地不熟的。正巧尹凉从外面归来,见楚乔烟鼻尖微红,清眸迷着一层水雾,连忙走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就是打了两个喷嚏,喝点儿姜汤,用被子捂一捂就好了。” 尹凉闻言,板着脸道:“这怎么成?又不是小孩子,还讳疾忌医?”又冲着门口叫了声,一名小厮答应了,他吩咐道,“你把王太医请来。” 太医?宫里给皇帝看病的太医?咳咳,楚乔烟发音有些艰难,“是不是太夸张了?” 尹凉白了她一眼,朝门外吩咐道:“动作快些!” 那肃穆的面孔,严厉的口吻,让楚乔烟措楞,眨眨眼,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怎么感觉这一瞬间,尹凉变成另一个人了?根本就不是她楚乔烟认识的尹凉!可惜,这只是一瞬间,当尹凉扭头看楚乔烟的时候,又是满脸堆着笑,讨好地道:“你快躺着去。” 楚乔烟迷茫地点点头,乖乖地去床上躺好,金玉拉开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又把帐子放下来。 大概一刻钟,外面的婆子进来禀报,“王太医到了。” 金玉闻言,立刻搬来一张矮几放在床边,又搬来一张锦杌。正巧尹凉领着一位头发花白,身穿官袍的太医进来。 王太医隔着帘子作揖,这才在锦杌上坐下,金玉将娟子折叠成条,放在楚乔烟的手腕上,才把手腕从帐子里拿出来,放在矮几上。王太医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眼睛也不敢四处望,举止极为小心恭敬。 楚乔烟感叹,古人看病就是麻烦,把脉还要用东西隔着,患者是女子的话,又不能看到患者的脸,仅凭脉象确定病情,这与扁鹊的药理理论大不同。好在只是小感冒,倘若是大病,这能治好简直就是奇迹!不过,话说在古代,就是小感冒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想到这里,楚乔烟心里暖融融的,尹凉很紧张自己的嘛,就是天都黑了,还让这么大年纪的王太医来看病,心里的愧疚实在无法忽视。 一时,王太医收回手,示意尹凉外间说话。尹凉跟着去了,隔了好半晌才回来,让楚乔烟着实忐忑,不会被王太医诊断出大的症候了吧? 尹凉撩开帐子,见楚乔烟的表情好笑道:“没什么,略微染了风寒,吃一剂药就好了。” 感冒不严重,只要三四天就会自动痊愈,同时还能增添免疫力,提高身体素质。关键是,楚乔烟讨厌中药的味道,“没事,不用吃药就能好。” 尹凉不理她,去净房洗刷完毕,换了睡衣出来。 楚乔烟闭着眼,装睡着了,心里却一直打鼓,暗暗懊悔,下午怎么就睡了那么长时间?弄得现在没有一点儿睡意不说,还紧张的要命。 女人的第一次是不是都这么紧张啊? 楚乔烟,你两世为人,什么没见过?怎么就害怕这个来了!被子里,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横竖都有这么一遭儿,过去了就好了,谁叫自己是尹凉的妻子?难道,让他找别人发泄去? 楚乔烟给自己上了半天的心里课,终于慢慢镇定下来,睁开眼才发现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轻轻吐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上次在桂花巷宅子,她主动勾引都不成功。不知怎么的,想到这里,楚乔烟竟然产生了一丝失落的感觉。 卧房里依旧留着一盏不算明亮的灯,静悄悄的,依稀能听到窗户外的风声。楚乔烟睁着眼胡思乱想一会儿,刚准备睡去,尹凉从外面进来。看见她睁着眼,笑着凑过来问:“怎么还没睡?” 说得好像她在等他一样,楚乔烟赌气扭过头,身子也往里面靠了靠。尹凉看着她好笑,脱了鞋子躺上来,从后面抱住楚乔烟的身子,因为腰部受了伤,动作大了要牵动伤口,也只能这样抱着。 楚乔烟本来还有那么一点儿睡意,现在全没了,放在腰间的手掌,虽然隔着衣服,同样炙热难以忽视,何况,那手还不安分,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来来回回地摩擦。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楚乔烟对此非常敏感,好像身体也渐渐地变得燥热起来。 “谢谢你······”尹凉手上的动作一滞,嗓音淡淡的,也无比醇厚,“我就知道,无论我怎么样,你都会站在我身边。” 楚乔烟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驱逐出族了。家人如此对他,他也只淡淡地说出来,这样却更让楚乔烟替他感到难过。转过身,睁开眼看着他。他表情很淡,目光也不知落在何处,隔了许久,似乎才发现楚乔烟看着自己,立刻换上一张笑颜,深邃的眸子带着不怀好意,“你应该没有忘记你上次说的‘今晚’吧?” 诶?这人!算了,习惯了就好!楚乔烟以便快速地翻身,一边道:“忘了,早忘了!” 尹凉长臂伸过来,也顾不着伤口,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直到胸膛传来她的体温,才感觉到腰间的疼痛。 “受伤了也不老实!”楚乔烟嗔怪一句,想翻身,又怕碰了他的伤口。 尹凉一边忍着疼,一边咬牙道:“太没良心了,我真想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有没有心!” “有,绝对有,不过应该不是红的,是黑的!”说完,弯起嘴角笑了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疼痛慢慢缓过去,尹凉的嗓音恢复正常,没有接楚乔烟的话,淡淡道:“睡吧,我现在这样,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楚乔烟怔怔地,想了想就闭上眼,耳畔传来尹凉不满的声音:“你还真睡得着?” “好了,我们说会儿话吧,我正好奇呢,怎么御赐的宅子这么大?” 尹凉神色有些沉,隔了半晌才平静地道:“他现在是当今圣上。” 无论以前关系如何,现在都是君臣,而同样又因为以前的关系,才让尹凉和皇帝现在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尹凉只是都护将军,官居从四品,根本就不该赏赐这么大的宅子,可又因为皇帝和他的关系,皇帝就赏赐了这座宅子。尹凉对此不能说不接受,否则皇帝会怀疑他居功自傲,再赏赐更为奢华的宅子,从此之后两人就离心了,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一句话叫——伴君如伴虎。 有些话,在这个社会,丈夫是不能同妻子说的,楚乔烟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多问,尹凉却自个儿说了,“圣上登基之初,身为臣子我不能驳他任何旨意。” 楚乔烟愣住,这人真的是尹凉吗?尹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产生这种疑惑的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害怕,对枕边人不了解的害怕。 尹凉见楚乔烟出神,以为是自己的话题过于沉重了,连忙说起另外的事儿,“这宅子在京城这一代也不算大了,忠勇侯的府邸几乎占了半条街呢!不过,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就咱们两人,和咱们以后的孩子,应该住得下,如果实在住不下,再想办法!” 说完,又觉得不对。这宅子太宽了,院子也有十几处,楚乔烟不会误会他有别的意思吧?尹凉有些紧张张地看着对面人的脸色。楚乔烟收了他的好意,认为他不想让自己操心别的,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要那么多孩子,你自个儿生去!” 说完,也不管其他,背过身。 “说的也对,是该现在努力生孩子了!”尹凉心里痒痒地难受,伸出手要抱住她,奈何伤口偏偏在腰上呢? 这绝对是一种煎熬,好比饿了一年半载的人,突然看见人间美味,然而,却不能吃!尹凉憋屈地瞪着楚乔烟的后脑勺。 夜风飒飒,落叶纷飞,夜,终于恢复宁静。京城的上空,悬着一轮新月,静悄悄地给这个宁静的夜晚,增添一点儿微薄的光。 只是,夜真的就宁静了? 尹凉试探地轻轻叫了一声:“烟儿?” 没有回应,尹凉不死心,又连着叫了两声。 楚乔烟不满地嘀咕道:“睡觉!” 可怜兮兮地哀叫:“睡不着。” “以前怎么就睡着了?” “以前和现在不一样······”继续装可怜,再加把力,把无赖的本事搬出来,“你靠近一点儿,我抱着你就睡着了。” 鬼相信你的鬼话呢!楚乔烟暗暗腹诽,依旧没动静。 “你上次还主动呢!”尹凉瞧瞧嘀咕,自己靠近一点儿,双手终于抱住她了,接下来做什么呢?尹凉还真有点犯难,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不像男人!而她,又背对着自己! 就在尹凉万分焦虑时,楚乔烟已经翻过身,面对面地朝着他。尹凉心头一乐,脑袋就试凑过去,以最快的速度霸占了他想霸占的地方。 生疏的亲吻,也同样能引起身体的反应,楚乔烟喘着气,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却又舍不得那种感觉。双手也不只是何时,已经圈住了他的颈子,承接他的亲吻,没有察觉到,被子里自己的睡袍系带已经解开,滚烫的掌心就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他经过的每一处······ 新的问题诞生了,尹凉腰间有伤口。 “你到我身上来吧。”沙哑至极的哀求。 楚乔烟已经被身体的渴望弄得晕乎乎,哪里会去细想尹凉这话的意思? 尹凉又搭了一把力,她顺利地就趴在他身上,压着伤口,使得尹凉倒吸一口冷气。楚乔烟惊觉,立刻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坐起来······ 娇喘在细细的风声中渐渐消失。 纵然灯光灰暗,楚乔烟的脸依旧红得能滴出血来,立马用被子捂住脸,踢了尹凉一脚,“你简直就是混蛋!” 太丢人了,自己竟然在封建的古代玩了一回女上男下!楚乔烟恨不得重新穿越一次,不要让她这么窘好不好? 尹凉笑嘻嘻地道歉,起身找来布巾,坐在床沿上,搬过楚乔烟的身子,手伸进被子里,细细地擦拭。 楚乔烟依旧捂着脸,但尹凉的细心多少让她有些暖融融的。 “还疼不疼?要不我看看吧。” 还看?难道古人比现代人还开放?楚乔烟狠狠地蹬了一脚,可惜没蹬着人。尹凉见了,笑意更浓,真想看看她现在红的诱人的模样,于是······ 好吧,打住,不能想了!她太瘦了,怎么经得起呢?尹凉认命地叹口气,躺上床,将她抱在怀里。闭上眼,还是笑出来了。 这一笑更让楚乔烟更窘迫,威胁地低吼:“你再笑看看!” 尹凉立刻闭嘴,但眼睛还是笑得弯起来。你瞧,世界多美好啊—— 生物钟已经自动调节好,天蒙蒙亮的时候,楚乔烟就醒了。脑子里立刻塞了一大堆事儿,想着就起身,奈何腰上多了一只手臂,喃喃低语慵懒地传来:“再睡会儿吧,还早着呢!” 越接近冬天,白昼的时间就越短,看这天儿,估计已经过了卯时了。 “你不用去早朝?”在楚乔烟的印象里,京官都要早朝的,而早朝的时间,似乎在卯时。楚乔烟历史知识有限,何况这个朝代也不是她熟悉的现代。 “今天沐休。”嗓音里有些不满,手却用力一拉,把楚乔烟拉进被窝里。 好吧,就赖一次床,顺便理理头绪。楚乔烟乖乖躺着没动,耳边传来尹凉均匀的呼吸声,将楚乔烟本来就没有头绪的事儿,扰得更没有头绪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索性也闭上眼,继续梦游去。 事实证明,赖床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当天大亮的时候,尹默却已经来了。不但来了,还伺候大太太吃了早饭,喝了药。 尹凉没事儿一样走进去,不冷不热地向大太太请安,和尹默打过招呼,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轮到楚乔烟的时 长媳第22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就有些不自在了,觉得大太太和尹默那喜笑非常诡异,好像识破昨晚自己的囧事。特别是大太太,你说你从来不笑的人,干嘛这个时候笑?弄得楚乔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尹默笑道,“也难得好好休息一天,何况赶了半个月的路。”说着,扭头望着尹凉问:“凉哥儿今天不早朝?” “今天沐休。” 尹默就朝大太太笑道:“圣上宅心仁厚,算上今天,放了凉哥儿十天的假呢!” 大太太听了,笑的眼睛大放光彩。 楚乔烟暗地里嘀咕,这假差点儿就是用命换来的。她今天早上才看到尹凉腰间的伤口,才知道不只一道箭伤,是三道,虽然用纱布包着看不到实际情况,也足可以证明,伤势的严重。何况,还是在医疗设备缺乏的古代! 尹默见二人不说话,原以为今天楚乔烟就不会过问这里的事儿,正暗地里高兴。岂料房妈妈突然走进来,朝众人行礼后,编队楚乔烟道:“拙夫人已经来了,李妈妈两口子也在外面守着,姑奶奶是现在见见他们,还是等会儿?” 大太太听了,就挥手让楚乔烟去办事,楚乔烟朝尹默歉意地笑了笑道:“弟妹就不在这里陪大姐了,先去忙了。” 尹默纵然心里不愉快,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却将目光移向尹凉。尹凉坐着没动,也没看她。 一时回到自己的院子,楚乔烟直接去了最靠近院子入口的正房里。房间面积大概有四十平米,只东边靠窗处有土炕,上面已经垫上了崭新的锦绣垫子,摆着一张桌子,炕头边又设了一张大桌子,这里就定为后院各处管事回事处了。 金玉和银玉一早带着丫头略略地布置了一下,挂了翠青色窗帘,摆了几件盆景。 房忠就不用见了,直接让他去找吴管家,只见了见李妈妈,他丈夫是男人,不方便进来。 李妈妈大概四十出头,因劳苦,显得有些老,皮肤黑,穿着青色衣裳,却洗得很干净。站在下面,虽然垂着头,却不显得拘谨,落落大方的。 楚乔烟暗自点了点头,就笑道:“你们的事儿,房妈妈已经与我说过了,只一件,留在这里,就不是一两年的时间,至少要签五年,你们可愿意?” 李妈妈抬头,感激地笑道:“谢奶奶肯留下奴婢,奴婢犬子也已经在京城郊外买了农舍,儿媳妇是本地人,又只有这么一个可靠的,只要奶奶在京城一日,奴婢就不会离开。” 楚乔烟点点头,李妈妈就欢欢喜喜地下去了。房妈妈上前一步道:“各处尚未设立,奴婢昨晚做了后院的,前院的交给拙夫了,只人员这方面,恐怕一时难以到位。” 房妈妈和房忠,一前一后,都是能手。楚乔烟略略看了看房妈妈递过来的笺子,不得不承认,现代人到了古代也未必能混得得心应手,也许楚乔烟只是一个失败的例子。古代家族后院前院之复杂,在尹家已经见识过了,然而,房妈妈这里面有多了几项,全部都不在楚乔烟的构思中,却又是必不可少的。 好在有个房妈妈啊,楚乔烟感叹一声,聪明人也未必是事事自己动手,能识别人才也是一种特长。恰好,楚乔烟就有这么一点儿特长,第一次见到房妈妈,就觉得房妈妈这个人很有能力,事实证明,她的眼光一点儿也不错。 只是,房忠那边估计有点儿麻烦,楚乔烟喝着茶,暗暗估摸着时候,尹默应该要来了吧? 正想着,有丫头在门外喊道:“大小姐来了。” 楚乔烟浅浅一笑,见尹默走到门口,才忙忙地从炕上下来,笑着迎上来,“大姐怎么来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尹默心里不痛快,却也忍住了,随着楚乔烟进了屋,坐在炕的另一头,就开门见山地问:“刚刚听说,弟妹已经找了一位管家?” 楚乔烟笑道:“是啊,我已经让他去和吴管家接触了,有什么不妥地方么?弟妹年纪小,不经世故,还望大姐提点呢!” 提点?尹默暗暗冷哼一声,道:“那吴管家虽然是徐家的二等管事,却也是极有能力的人,你没来之前,一切都是她在打理。” 楚乔烟连连点头,正色道:“弟妹和尹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呢!吴管家办事干净利落,自有一套章法,是极妥当的人。可是,这么有能力的人,徐家也离不开啊?弟妹不想因为夺人所爱而影响大姐,毕竟,尹凉和弟妹都不是徐家人。” 间接地表明,尹默你是嫁出去的人,现在是徐家人,尹凉家里的事儿,你过分操心,不会引起公婆不满,徐家不满吗?我也是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 尹默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只恨得暗咬银牙。那吴管家确实有些能力,而徐家之所以同意尹默将吴管家带过来帮着尹凉打理家务,自然也有那么一点目的的。可惜的是,有能力使得管管家有些自大狂傲,直到现在,也没有将府里的账目交过来。 楚乔烟又笑道:“大姐处处为弟妹和尹凉考虑,我们都铭记于心,只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大姐和姐夫之间,与公公婆婆之间,因为这事儿产生隔阂。” 尹默听了,微微蹙蹙眉头,改口道:“你找的人能行么?我在京城认识的人多,也许能帮你找一个好的管家。” 楚乔烟笑着摇头:“大管家大多和我们后院的女人没有什么接触,这事儿还得和尹凉说,不过,他决定先看看我们找的这位管家如何。不瞒大姐,那人正是弟妹的陪房,名叫房忠。” 尹默脸色有些难看,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觉得楚乔烟这明显的是在示威。 楚乔烟瞧见,不等她开口,抢先道:“他有没有本事,我也不清楚,可尹凉还是说了,先看看再下结论。况且如今,家里的事儿也不多,让他理理,实在不行,就立刻换人。” 从一开始,就将尹凉扯进来,尹默还真找不到话反驳了。如果楚乔烟一个人拿大,她到是可以去找尹凉,也可以找大太太说说。但楚乔烟话里话外都表明,这些是已经和尹凉商量过了,也得到了他的认可。尹默是知道,大太太极其疼爱尹凉,以前在家里,她纵然是长女,也不敢在母亲跟前说一句大哥哥的不是。 封建社会,无论女子地位如何,到底都是以男人为尊,楚乔烟很早就认清了这一点,人前总要面子上过得去,要给丈夫长脸。至于人后如何,跟外人就没有关系了。这种理论,在现代也管用,女人要守住婚姻,就算真的比丈夫强,在外面也要以丈夫为大,不能让丈夫在亲朋好友前丢了面子。至于回到家,关上门,你要如何就另当别论了。 尹默低头沉思一会儿,又不死心地问:“你说的房忠能行么?” “他以前也是弟妹娘家的管事,我出嫁的时候,我娘将他们一家给了我。” “他以前只是管事?”尹默找到突破口。 楚乔烟立刻将她的希望扼杀,“和吴管家一样,都是管事出生。” 同样是管家,难道谁比谁低人一等了?楚乔烟冷哼了一声,给了台阶也不下,难道非要翻脸?反正已经和尹家人翻脸了,也不差多你一个! 尹默无言以对,这个管家是换定了,而接下来,她也会陆陆续续地把其他人换到吧?可惜了尹默这几个月的努力,竟然这么快就宣告失败了!尹默越想越觉得气,一时想起尹凉被驱逐出族,心里就爬起一丝希望,如果自己能劝父亲,叫父亲重新让尹凉入尹家族谱,尹凉或许就会领她的情了。 从屋子里出来,尹默又想起另一件事儿来,嘴角不知不觉就掀起一抹嘲讽的笑。顿住步子,扭头望了那房门一眼,暗暗道: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你的丑事,尹凉迟早会知道,等他知道了,你就有好果子吃了! 送走尹默不久,房妈妈拿着账本进来,递给楚乔烟:“这是这几个的账目,吴管家已经走了,拙夫做主例钱除外多给了二十两银子。” 楚乔烟听了,微笑道:“这是应该的,对了你还要去预备一份礼,打发个信得过的妈妈送到徐家去,权当是谢他们借了人给咱们用了几个月。” 房妈妈答应一声,记在心里,就静候在一旁等少奶奶看完账本。楚乔烟翻了翻,御赐的所有东西都上了账,也都入库了。数目对不对,她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东西挺多的。吴管家走得匆忙,房忠大概也没有去库房点数核对,不过这问题也不用着担心,吴管家是尹默带来的人,有了短缺,直接找尹默得了。 楚乔烟将账本结合上,看着天色尚早,就想着把自己的屋子布置布置。叫门口的婆子去房忠那里取了钥匙,又叫了一群丫头婆子跟着去库房! 库房在内院西边,一座单独的院子。门口守着的小厮见楚乔烟来,就远远的躲开了,只留下一名老妈子带路。 院子里早就有人了,是尹凉指挥着几名小厮往外面搬东西,见楚乔烟来了,忙笑道:“我叫他们把圣上御赐给你的东西,都搬出来,要如何存放,你做主吧!” 楚乔烟惊讶了一把,她又没有立功,怎么也有赏赐?看出她的疑惑,尹凉也没有说,只是笑得很欠扁。 楚乔烟移开目光,只盯着地上越来越多的箱子,暗暗数了数,已经有七八箱了,而且每一箱都沉甸甸的。难道都是黄金?楚乔烟忍不住放眼放光,吞吞口水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这些都是我的。” “对,都是你的,一共十箱子。” 当十箱都搬出来,整齐地排成一排,还真有点儿壮观。十箱子黄金啊,想想看,足够她楚乔烟大手大脚活几辈子了! 不过,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总有那么一点儿残酷。在尹凉的示意下,丫头婆子争先恐后的上前,撕了封条,打开箱子。 第一箱是锦缎布匹,成色看来是上品。第二箱依旧是锦缎料子,第三箱······直到第五箱,终于是别的东西了,金灿灿的异常耀眼,全是赤金首饰。第六箱,依旧是首饰,不过里面就比较杂,有玉、有翡翠、也有珍珠等等······第七箱是一套赤金头面和一套赤银头面。第八箱······ 终于到最后一箱了,众人很兴奋,唯独楚乔烟很沮丧,她已经没心情看下去了,这些东西换成钱,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何况是御赐的,谁敢随便变卖典当?除非到了日子过不去的时候。还是真金白银的银子更实在! 当最后一箱打开,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 楚乔烟立刻扭头去看,眼睛就笑成了弯月,最后一箱终于没有叫她失望,一边整整齐齐码放着黄金,一边整整齐齐码放着白银,一金一银,要晃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尹凉凑过来笑道:“你可以单独开一个库房了。” 嗯,很对,这么多东西一定要妥当地保管起来,可是,“真的都是我的?” “是你的,全部由你做主!” “那好!”楚乔烟立刻朝众人吩咐,“都搬去秋爽斋!” 楚乔烟现在住的院子就取名秋爽斋,是她自己想的,脑海里词穷,就借了别人的名字用用。那些小厮婆子得了令,或两人、或三人一组,抬着箱子陆陆续续地出去,金玉带着他们一路往秋爽斋杀去。 布置房间的事儿,楚乔烟也没忘记,和尹凉一起走进库房。御赐的东西封条都没撕开,可布置房间能用的却一概没有,那些没有封条的,都是原来主人的东西,楚乔烟看了几件,却觉得用起来不舒坦。总之最后是失望地从库房里出来,琢磨着还是去外面买些家具回来才好。 一时回道秋爽斋,房忠候在回事处多时。尹凉拉着楚乔烟的手臂,“别太累了,慢慢来。” 楚乔烟没有觉得累,她只觉得兴奋,自己的地方自己做主,那感觉很不错! 第七十四章:独立门户及进宫谢恩 然而,这种兴奋很快就被烦恼替代。 金玉与房妈妈办事效率很赞,昨晚加班就弄出一份现有人员的名单表来,这些都是后院现有的人,也注明了哪些是从外面现卖的,哪些是尹默带来的。楚乔烟过目一遍,心里也就有数了,尹黙带过来的人不多,确切的说只是有五位老妈子。现买的一共有四十人,三十个丫头,和十个粗使婆子。 外院一共就二十人,十五名年轻小子,五名中年男人。 房忠垂着并头的阐述:“三十个小丫头有二十人是签的生死契,从人牙子手里买来时每人五两银子,十个粗使婆子,都是十年活契,每人先付了一两银子……” 楚乔烟静静的听着,也一边在心里估算,买下人用了有二百两银子左右,这些已经是吴管家支付清楚了。楚乔烟没有来这里之前,所有人的月例都是一样的,八百钱一个月,前期基本都是整顿宅子,打扫卫生等等。显得有些混乱,没有编制,浑水摸鱼偷懒的人绝对是有的,这一点要想办法解决。 以前在东郡尹家,每一位主子跟前都有一两个头等丫鬟,金玉和银玉是楚乔烟的头等丫鬟,月例二两,另外还配了三四名端茶递水、打扫屋子的小丫头,月例是五百钱,这些丫头只负责屋子里面的卫生,院子里又是另外的人了,由一名老妈子领头,月例同样是五百钱。而大太太和老太太屋里,还有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金玉和银玉以前也是三等丫鬟,月例是八百钱…… 这些太复杂,不必多提,只最后得出的数额,尹家上上下下包括吃穿用度,一个月的总费用是一千两。后来楚乔当家,删减掉一些没有的开支,总费用也有八百两以上。 当时尹家一共有太太三位,一位老太太、四位少爷、四位小姐、另外还有宝哥儿众位主子的开支,花费大在所难免,只是现在,这里只有大太太和楚乔烟还有尹凉,费用应该少很多啊?怎么房忠最后给出来的数据是,每月总费用有三百两! 三百两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房妈妈瞧着蹙着眉头的楚乔烟,平静地道:“府里前院一共有三所独立的院子,后院是六所独立的院子,隔壁园子也有五所院子,虽然没有人住,也少不了要人去打扫。” 房忠继续道:“奴才这样算来,是设立好各处管事后得出的数额,现如今只有一百两银子的开支。” 尹凉的工资多少?楚乔烟觉得这是问题的关键,古代流行一个词语,叫两袖清风,说的是朝廷里的清官很穷,如果只靠俸禄,也只能勉强养活一家人。而目前,这一家人的生活费还真有点儿高! 到了夜里,楚乔烟想起这件事,就用很随意的口吻问尹凉:“你每个月的俸禄是多少?” 尹凉一愣,想了想道:“岁俸六百两。” 楚乔烟真沮丧了,按现有的人员,他的工资也只够使用六个月。后面六个月呢?喝西北风去?何况,听房忠和房妈妈的意思,还要再加些人手。哎,看来皇帝赏赐的那些东西,也要拿出来使用了。可用完了怎么办? 也就到了这个时候,楚乔烟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生活。电视里动辄一千两,要知道,一千两足够小户人家几十年的生活费。也难怪王熙凤要放利子钱,她不揽钱,分家了独立门户可怎么过? 尹凉似乎看出了楚乔烟的困惑,出去一趟回来,手里拿着田契。楚乔烟翻了翻,有两千顷,她对这个也没有概念,不知道一年的收成有多少,可是有总比没有的好。 “你收着吧,如果觉得管理这些太累,就多找些人来。房忠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吗?他也帮着岳父打理过,又打理过人的田产,这些事也难不倒他。”尹凉说完,就把田契放到枕头底下,躺上床,抱着楚乔烟笑道:“真不想让你操心这些。” 楚乔烟赌气道:“那你自己来,反正是你的东西。” 尹凉一听,就板着脸,“什么你的我的?这些是我们的!” 楚乔烟看他说的那么认真,“扑哧”一声笑了,道:“如果我不做这些,我做什么?” 尹凉认真的考虑一下,然后极其认真的看着她说:“保养身体,给我生孩子!” “就没个正经的!”楚乔烟推了他一把,背过身去了。 尹凉笑了笑,伸手抱住她,轻轻道:“睡吧,明天我要早起。” 楚乔烟和房忠、房妈妈算了一下午的账,也累得不行,闭上眼就与周公下棋去了。 睡得朦朦胧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穿衣声。楚乔烟蹙蹙眉,睁开眼,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棂子外的天色,还黑漆漆的呢! 尹凉这么早就起来了?楚乔烟汗颜,“你干嘛?” 尹凉刚穿好中衣,听见声音回头见楚乔烟睁开眼,连忙低声道:“你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着呢!” “你要去早朝?”楚乔烟问的时候,就彻底醒了。尹凉竟然要早朝,虽然早就知道,可是她突然很想看看尹凉穿官袍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会把帽子戴歪。 这样想着,楚乔烟就爬起来,穿上外衣下床。尹凉要拦住她,不过没拦住,就由她跟着一起去净房。 官袍为红色,袖口领口皆有图案,下摆为象形虎图案。尹凉穿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当尹凉摆出一副严肃冷静的表情来的时候,楚乔烟再也忍不住了。脑海里总是一副纨绔形象的尹凉,怎么也甩不掉,看着他,就想象着纨绔的公子哥穿着官袍的样子来。咳咳,有些不伦不类。 门外有小斯高呼,已经备好马匹了。 楚乔烟听了,连忙止住笑,送尹凉到门口。尹凉心里闷闷的,也不知楚乔烟到底在笑什么。 出了门走了两步,楚乔烟突然喊了尹凉一声,尹凉不明所以,扭头看着她。 院子里已经点了一两盏灯笼,朦胧的光线里,楚乔烟笑得很温和,很恬静。然而,她心里却暗潮汹涌,因为她突然萌发了一个想法,觉得自己送尹凉出门,感觉就像当年母亲送父亲出门一样。虽然生活很艰苦,可每当母亲主动吻父亲的时候,父亲都会笑。 如果母亲不会因病去世,那样美好的画面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吧? “尹凉,你过来,我有话说。”嘴巴比脑子转得快,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出声音。 尹凉看看天色,好像有些急,还是很听话的返回来,站在楚乔烟对面,皱着眉头问:“什么事儿?” 楚乔烟不说话,笑得有些神秘,然后踮起脚,伸出手勾住尹凉的脖子,扬起脑袋凑上去…… 屋子里也没人,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也看不见,楚乔烟的主动很快就变成被动了,被尹凉夺了主动权,直吻的她晕头转向,娇喘连连…… 隔了片刻,尹凉终于放开她,看着她染上红光的小脸,调戏道:“娘子叫为夫回来,不是想勾引为夫吧?” 楚乔烟瞪了他一眼,扭头道:“还不快走。” 尹凉心情大好,笑道:“果然被我猜着了!”说完,凑过来低声问,“明天早上还有没有?” 楚乔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转身,走到里间去。尹凉盯着她的背景,心里感觉说不出来,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控制不了。 送走尹凉,楚乔烟又回去趟了一会儿,不久金玉领着丫头进来服侍。见楚乔烟还躺着,就连忙领着丫头们出去。 楚乔烟到底是睡不着了,生物钟已经养成了,改也改不了。闭上眼想,还是起来吧,家里什么事都还没有确定,要忙一段时间了。等这段时间过了,再问问尹凉对驱逐出族这件事的看法。 起身,叫金玉等人进来,梳洗穿衣完毕,先去看了看大太太。正巧大太太在用早饭,见她来了,就“哼哼”地让丫头搬锦杌,让她坐在床边。 大太太的病情越来越好,已经能单独在地上走几步路,偶尔也能自己翻身。所以,养病和心情有极大的关系。看着她慢慢好起来,楚乔烟也多少有些欣慰,如果她能恢复以往,尹凉就能彻底放下心里的愧疚了。 丫头将药送上来,大太太只皱皱眉,就仰头一口气喝了。然后盯着楚乔烟,似有很多话说,却又苦于说不出来。 楚乔烟怕她急,忙道:“尹凉早朝去了,中午要回来吃饭。” 大太太听了,微微一笑,点点头。 楚乔烟又找了几句话说,然后告辞。回到秋爽斋,匆匆忙忙吃了饭,就让婆子去找房忠,也把房妈妈找来。 房忠和房妈妈一致认为还要再买些下人回来,毕竟现有的人员不够分配,目前看着还好,马上到了年底,官员之间的来往必不可少。尹凉官位不高,但却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要来套近乎的如今是苦于找不到名目,过年的时候,却一定会来的。 到时候,要回的事多,外院接待的人也不能少,如果删其繁,就其简,势必会造成混乱,一人身兼多职,或忘了什么,或怠慢了客人,传出去就不好听了,说白了,人家会把这一切都归根结底地算在楚乔烟头上,说她不会当家。 所谓,越富贵的地方,花费就越大,偏偏楚乔烟也不赞赏让尹凉做个贪官。迫不得已,只好将尹凉给的田契拿出来,让房忠看看这一年能有多少收成? 房忠誓言坦坦地道:“七八千两绝对不成问题,倘若遇上收成好,一万两也是能够的!” 楚乔烟一听,就暗暗地算账,房忠和房妈妈把人员添齐后,每月月例开销是三百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加上伙食费,穿衣打赏等等,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这些还没有算上人情客往什么的。 就像房忠说的,纵然尹凉在京城没什么亲戚,但他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套近乎的人应该不少。而人家礼礼貌貌地来拜访,也不能关着门不许人家进来吧?偶尔请客吃饭,或遇上什么事儿,说不定还要摆宴席,这些可都需要银子啊! 算到这里,尹凉的工资和田产就所剩无几了!楚乔烟望天抱怨,你说穿越就穿越吧,怎么不让我也穿越到一个随便一扔就一千两黄金的世界去呢? 抱怨完了,还得回到现实。俸禄虽然领回来了,可这几个月也用的所剩无几了,田产租子米粮这些,要明年才有,现在只能干吧吧的望着,根本没法子用。于是,她也只能捂着疼痛的胸口,让金玉和几名妈妈把皇帝赏赐的那一箱,还没有捂热的银子拿出来,叫房忠去入账。 房忠道:“库房里有银子。” 一语提醒楚乔烟,朝房忠道:“就按照你们说的办吧,不过,那边那个园子也用不着,就定期派些人去打扫,找几个老实的男人去看守。平日里,就锁着吧。人手方面,尽量多找些短工,特别是那些平日没有多少事儿的地方。” 房忠和房妈妈应下,房忠负责外院,房妈妈负责后院,两天时间,终于将人员配备充足,接下来就是人员培训。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丫头、小厮,大多都在十岁左右,都是家境贫困不得已才卖身为妈的。为了减轻房妈妈的工作量,楚乔烟把金玉和银玉都借给她用。 银玉就领着十名丫头去大太太的院子里,让她们先看着其他人如何服侍,然后再一样一样细细地教。看的出来,银玉在这方面比较有潜质。 金玉也领着十名丫头,就在秋爽斋,照着银玉的办法培训她们。 日子忙碌而充实的进行着,培训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这个时候,就该定一定月例了。 楚乔烟深吸一口气,先把房忠和房妈妈的月例说了,房忠月例二十两,房妈妈月例十五两。比在尹家的王守权和王妈妈各多出五两。这个是尹凉说的,楚乔烟没有意见,反正所剩不多,再少些也没什么。 房忠和房妈妈一听,忙说不用,“就按照以前的给吧?” 楚乔烟摆手,没见过给钱还有不要的,“就这么定了,房妈妈还记得在尹家时那种管理人员的办法么?以后就按照那个方法来吧。把生死契的,和短工分开。” 余下的,金玉和银玉这样的头等丫鬟,月例定为三两,二等丫头两银子,三等的八百钱,余下的都是五百钱。管事的婆子和管事月例一两,小厮皆是八百钱…… 接着,便是人员筛选,要根据个人的能力按排相应的事物。大太太屋里配了一个一等丫头,是从东郡带来的,服侍大太太有段时间了,从三等直接提升为一等。另配了两个二等丫头,和四名酒水丫头,一位粗使婆子。 楚乔烟的秋爽斋,只多了一个一等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另外,院子里负责清洁卫生,分别又安排了四个小丫头和一位妈妈。 其余的人,有些负责院子各处的卫生等等诸多事,不必细说,只一句话概括楚乔烟的感觉——独立门户,真的不是四个字那么简单! 一切都没有旧例可循,所有的都是楚乔烟和房忠、房妈妈商量出来的,又因为在京城,与东郡尹家的有差别,不能照搬。有时还得去打听别人家是怎么设立的,然后综合尹凉的能力,权衡选出最恰当的。 由于楚乔烟提出短工,也无形地将费用减少了一些,短工只在下半年来府里,过了年,春播时就回去。这样的人也比较容易找,缺点是,不是每一处都可以用这样的人。而且,基本都只有外院能用上。 家,终于理的像个家了,就轮到尹凉的田产了。这些田地都是有租户的,也不用换人,就叫房忠把这些人都叫来见个面,彼此熟悉。当然,每一个庄子的管事,那是绝对要换的。如此,又忙碌了两三天,事情敲定,楚乔烟闲下来了。 而这一天傍晚,尹凉回来,带给她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皇后召见! 楚乔烟心里“咚咚”直跳,怎么也镇定不下来。皇后是什么人?一国之母,这个国家的女主人,她竟然要去见皇后? 尹凉见她怔怔地,也不知是惊讶还是吓着了,只低声道:“你得了那些赏赐,无论如何也要去谢恩。”其实,尹凉已经推辞了几次,后来一想,她的姐姐楚乔婉在皇后身边,轻易不能出宫,她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见见。 虽然,她忘记了以前的事儿,尹凉也不愿让她想起来,只姐妹的情分毕竟在那儿,是谁也抹不去的。 可是,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都护夫人,她有那个地位和身份去见皇后吗?楚乔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的皇宫就像是游乐园,想去玩几天,就去玩几天。那是权利的最高峰,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楚乔烟摇头摆手好晌,终于意识到,她不能不去,因为抗旨不遵同样是死罪一条。 一夜未眠,辗转反侧,都在回忆电视里这样的场景,见了皇后要如何行礼?要说什么话?然后又觉得那些都不对,电视里银子就像废纸,随便一扔就是几千两,与这个世界完全不符合,那些礼仪也应该不符合。 “好了,别想了,你只要记着,去的时候,她们让你走,你就走,叫你停你就停,不要东张西望就可以了。皇后待人很随和,待你姐姐很好,她不会为难你的。”尹凉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楚乔烟的背,声音低沉,如甘泉一秀渗入心底,叫人很安心。 楚乔烟慢慢镇定下来,穿越女,应该是什么都不怕的,反正老天爷永远是站在穿越女这边的!这样一想,就慢慢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还没有到卯时,楚乔烟盯着墙上的挂钟,怔怔出了一会儿神,她不是害怕,只是想到了姐姐楚乔婉。尹凉说,她在皇后身边,那么她应该不是嫔妃,而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女官有机会出宫么?如果不能出宫,岂不是一辈子就葬送在那个冰冷的地方? 尹凉见她发愣,以为她还没有缓过来,又低声劝慰几句,两人才起床。 一时,金玉领着丫头们进来,尹凉去了净房,楚乔烟就在外面洗了脸,等尹凉出来才进去换衣裳。暗红色吉服绣着大朵精美的芍药花,衣袖很宽大,腰间束带,再把一套赤银头面戴上,全身上下大概有几斤重。 穿着这一身尹凉昨天带回来的衣裳,先去看了大太太,才登上在已经停在垂花门前的马车。彼时,天才蒙蒙亮。 尹凉平日都是骑马,今天也坐进马车里,随手递给楚乔烟一包点心:“先吃一点儿垫垫肚子。” 太早了也没胃口,楚乔烟只拿在手里。走了大概两刻钟,马车停下,尹凉扶着她下来,已有小太监上前请安,道了“将军、夫人好。”尹凉冲着楚乔烟露出一个叫她放心的笑,就让太监领着她从西宫门进去。 一路上,楚乔烟目视前方,眼里也只看到前方平坦的大道,走了约莫半刻,小太监将她交给几名宫里的嬷嬷。在她们的带领下,又走了长长一段路,换了几名年轻的女官领着她往中宫而去。 一时领入一处偏殿,其中一名女官福福身道:“请夫人略作休息,奴婢已叫人去通报了。” 楚乔烟微笑点头,“有劳。” 那女官先退出去,又有女官引领楚乔烟在西边的榻上入座,奉上茶水。 这一处偏殿,便是中宫皇后会见外命妇的地方,布置格局自是精美巧妙,不必多提。只是楚乔烟这一等,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门外才传来太监的吆喝声,皇后娘娘来了。 楚乔烟连忙放下茶盅,起身走到门口迎接,只见清一色女官拥簇着身穿正红大衫霞帔、金绣团龙文褙子的皇后走来。 偏殿众多女官跪地叩首,楚乔烟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在皇后进门那一刻,稳稳重重地跪下去,跟着道了吉祥。 皇后年纪不大,约莫二十三四岁,生的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看着极是温和,嘴边总是挂着笑。她在主位上坐着,才略略抬手,身边的女官便响亮地道:“免!” 众人起身,又传来一声:“赐坐。” 就有女官搬来一张锦杌,放在皇后不远的正前方,楚乔烟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坐下,微微垂着头。 皇后打量她一番,穿着暗红吉服,衬托的肌肤越发白净了,轻轻一笑,朝旁边的女官道:“生的比你好看呢!” 楚乔烟闻言,终是没忍住抬了抬眼,朝皇后身边望去。她身边站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做宫里女官打扮,与其他女官也有细微差别,裙摆刺绣图案不同。楚乔烟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姐姐楚乔婉。她们的眉眼很相似,只是楚乔烟很瘦,楚乔婉要匀称一些,看上去更为养眼。 两两相望,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灵魂,却依旧激动的无法言语。楚乔婉见妹妹瘦的如此厉害,眼眶一红,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忍才忍回去,最后,轻轻点了点下巴。 楚乔烟收回目光,想起今天进宫的目的,跪在地上叩谢:“承蒙娘娘厚爱,民妇受之有愧……” “快起来。”皇后招手笑道,“这里没有外人,那些场面上的话就别说了。本宫自从认识了你姐姐,听她时常提起,一心想见,今日召你进宫,一则是圆了本宫的心,谢你在皇上困难时的大义作为。二则,你与你姐姐本是姐妹,又因你姐姐常在宫中,姐妹情分无以表露,也趁着机会,好好聚聚。” 楚乔烟听了,磕头谢恩,楚乔婉也站出来跪着叩谢。 皇后见楚乔烟初次进宫便表现的淡定自若,心里暗暗点头,也难怪这样的女子能在那个时候做出那样的决定。其实,皇后知道的完全不是真相,她以为楚乔烟是主动拿出自己的嫁妆变卖了,让尹凉在要紧关头将三天粮食运到前线,然后将失败的局面扭转,破了曾东宫太子的诡计。不曾想,眼前的楚乔烟并非原来的楚乔烟,更不知道,那些嫁妆根本就是尹凉偷出去的! 过去的事儿,也不必多提,就让她那么认为吧! 皇后又说了一些话,并赏赐她在宫中享用午膳,留了楚乔婉在这里陪着,就领着大队人马离开的。 偏殿没有多余的人,楚乔烟就不用继续装端庄了,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引起了楚乔婉的怀疑。眼前的妹妹似乎变了一个人,曾经她是安安静静的孩子,人前从来不多话,乖巧懂事,唯一的缺点就是软弱了些,却又脾气固执。 想起那些事儿,楚乔婉忍不住叹了口气,变了也是好事儿,整天沉沉闷闷的,难保有一天与妹夫离了心。如今的尹家今非昔比,而妹夫又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在这一次变故中,立下功劳,成为京城新贵一族。 既然想到这里,作为姐姐的她就要替身在远方的母亲嘱托她几句,把妇容、妇德等一通大道里搬出来细说一番,口气与楚夫人极为相似。楚乔烟微笑看着她,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无论是楚夫人还是姐姐都是为了她好。 好半晌,终于等她说完了,楚乔烟就拽着她的胳膊撒娇:“好了姐姐,我都知道的,不用担心我。尹凉他对我很好,这些都不用操心。” 果然不一样了,会撒娇了。楚乔婉没有觉得荒唐,只觉得贴心,点了她的额头一下,道:“嫌弃姐姐啰嗦了?” “没有没有,只是我们两难得见一面,你又训话,以后我可不敢来了,耳朵要生茧子。” 楚乔婉蹙蹙眉,板着脸道:“这话以后再休提了!” 那就是不能出宫了!楚乔烟神色黯然,心里很难受。见她这样,楚乔婉以为是自己说话过于重了些,语气便软了,“不用担心姐姐,皇后宅心仁厚、深明大义,姐姐跟着她自然会过的好。何况,出宫又如何?也许这里更适合姐姐。” 二十多岁的女子,就算现在出宫,也不可能找得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姐姐漫长的一生,真的要在这冰冷的皇宫中度过么? 从西宫门出来,尹凉已经侯在宫门口,神色有几份焦急,直到看到她完好无损,才微微放了心。 但楚乔烟心情不好,默默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沉默着,直到回到秋爽斋,她才问尹凉:“你知道我姐姐当初为何会入宫么?” 尹凉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还以为她在宫里出了别的状况呢! “你姐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先帝才下旨选入宫中做女官。” 这个原因让楚乔烟觉得很可笑,“才女”两个字,就这样无情地毁了姐姐的一生,原本是赞美,最后却变成了一把利刃! 而真实的原因却不是这个,当初永平侯之孙因仰慕楚乔婉,怂恿永平侯上门提亲,奈何楚乔婉已经订了亲事,何况那永平侯的孙子也是个不学无术、飞扬跋扈的泼皮,家里妾室已经有好几房。楚大人如何肯?谢绝几次,便得罪了永平侯,背地里发狠话,只要楚乔婉敢嫁,他就能叫那家人全部去死。 而楚乔婉定下的那家人,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娶?但楚家也不好得罪,永平侯更不敢得罪,事情一直拖着。又正直先帝龙体抱恙,东宫与北信王斗得厉害,永平侯是东宫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与楚家结怨的事儿却满京城都知道了,都说楚家大小姐才貌双全,人人争相迎娶。后来的事儿,就同尹凉说的那样,因为才女之名而选入宫中做女官。 女子,在古代就是那么渺小的,所以楚乔婉才会说,宫里更适合她。遇上薄情未婚夫,这是她的命。 楚乔烟闷闷地坐在床边,隔了好半晌又不死心的问尹凉,“既然皇后很喜欢姐姐,为何不肯放姐姐出宫?” 出宫之后,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确实不现实,可也并非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过日子,那些中等家庭,小户人家,不是一样会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只是 长媳第23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楚乔烟也明白,皇宫不是谁想去就去,想出来就出得来的。 …………题外话…… 昨天晚上花了几个小时查了一下资料,特来说明一下 1、尹凉的官位都护将军在中国历史上是存在的,具体哪个朝代我也忘记了。都护将军一般都指是皇帝御用军队的老大,大家把它理解成御林军的老大也可以,但也有细微差别。 2、银子和人民币的对比,因为每个朝代不同,也比较复杂,小果就选了个简单的,一两银子兑换人民币两百块,所以尹凉的月薪是一万块。家里的消耗看起来有些像天文数字,其实也可能理解。二线城市的三口之家,照目前市场物价来算,一个月的花费在三千和四千左右。尹凉属于京城新贵,那个花费就好理解了。 古代官员的俸禄也分为钱和职田,这个不好查,因为偏差太大,小果就自己设定了一个数字。最后,谢谢大家的鼎力支持…… 七十五章:尹默的请求及尹凉的脾气 尹凉轻轻拥着她,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很享受这种温暖的感觉,轻轻笑道:“别烦了,就像你说的,皇后娘娘喜欢你姐姐,如果你姐姐肯开口,或许这件事就有回旋的余地。可我们谁也不能替姨姐做主,强扭的瓜不甜。” 痒酥酥的感觉让楚乔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闻尹凉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怔怔的出神,尹凉真的变得,越来越沉稳,只在自己面前,偶尔露出赖皮地本性。从东郡到京城,转眼已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是不是也做好了面对大老爷的准备? 抛开楚乔婉的事儿,楚乔烟觉得是时候问了,大太太一直住在这里,尹默能知道,大老爷也一定能知道,可是大老爷一直没有来,也没有叫人带过话。楚乔烟和尹凉一起被尹家驱逐,她贸然去拜访也不好。 这样想着,就翻过身,面对面地看着尹凉,努力让自己平静,“要不要去看看大老爷?” 尹凉听了,仰起脸发怔,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道:“等等吧。” 等?楚乔烟不明白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打算不回族谱了? “别想这些了,现在家里事儿不多,也不要早早的起来,多睡会儿。把身体养好了,才好生孩子。”说着,就暧昧地笑着,赖皮本性出来了,死缠着凑过来。 腰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前段时间,有了那一夜,楚乔烟就死活不肯用那个姿势了。尹凉想着她累,也不想让她更累,只好痛苦的忍着。现在就不同,她也不忙了,早上也不用一大早就起来,晚上多多运动,更好入眠不是? 尹凉的企图一眼都能看出来,楚乔烟只觉脸颊滚烫,那晚的画面就这样闯进脑海里,于是脸更红了,红的能滴出血来。殊不知,这模样更令尹凉热血沸腾。 北风敲打窗格子,细细碎碎的声音将呼吸、娇喘掩盖,薄弱的灯光,衬托出一室旖旎风景 隔天醒来,腰酸背痛在所难免,而且还破天荒的睡到了自然醒!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了?楚乔烟望着窗棂子,嘴角掀起一抹笑,如果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也是好事儿啊! 金玉在外间守着,听见响动便走进来,笑道:“少奶奶醒了。” 不笑还好,一笑就让楚乔烟觉得尴尬,好像金玉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便垂着头,颈子上密密的草莓班随着低头的动作,全部露出来。金玉不会像上次那么傻的认为是被虫子咬了,因为现在已经入冬。 于是,主仆二人都红了脸,也不开口说话,梳洗换衣,用过早饭。金玉才想起一事来,“少奶奶,大姑奶奶来了。” 尹默?好长时间都没看到她了,“她来做什么?” 金玉摇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银玉已经过去打听了,听底下的丫头说,大姑奶奶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去了大太太屋里,到现在也没出来。“ 她会是来找茬的吗?楚乔烟暗暗琢磨,正巧打听消息的银玉回来了,一进屋就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道:”大姑奶奶哭得眼睛都肿了,谷雪出来续水,听她说好像是大姑奶奶和姑爷拌嘴了。“ 两口子吵架就赌气回娘家?可问题是,这里又不是她的娘家!楚乔烟刚刚放下碗,大太太那边就派人叫她过去。 大太太不能说话,所以应该是尹默叫她过去,凭什么?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是尹凉的亲姐姐,便换了衣裳,领着金玉、银玉过去。 这一次不止尹默来了,还带着一个姑娘,年纪五六岁,眼睛大大的,长得很可爱,可看上去却有点儿不对劲。那姑娘见楚乔烟进来,就忙从锦抚上站起来,躲到尹默身后去了。 尹默穿着湖色背子,梳着通信鬓,戴了一套柳月朝阳金凤簪,看着极是华贵。然而,配上那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和一张红彤彤浮肿的眼睛,就很损坏她留给楚乔烟的印象了。 屋子里也没有多余的丫头,只谷雪一人服侍着,见楚乔烟进来,就搬了锦抚放在大太太床边。大太太也示意叫她坐下。尹默见楚乔烟进来就急急忙忙地拿娟子檫眼泪,勉强挤出一抹笑,”让弟妹看笑话了。” 楚乔烟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又低声问了大太太的情况,察觉到大太太有些不耐烦,只拿眼睛使劲瞪了尹默几眼,两人之间像是在打暗号。 楚乔烟假装没有觉察到,笑着安慰尹默:“大姐不用担心太太,她的病会好起来的。” 很不客气的话,你尹默有事没事跑来哭,不是有意叫大太太担心么?心里放了事儿,又如何养病?责备的意思尹默也领会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檫泪,可她要说的事儿又如何开口呢? 愣了半响,尹默笑道:“是我的不是了,见娘这样,就没忍住。” 没忍住?上次怎么不哭呢?还有说有笑的,楚乔烟不理她,视线落到尹默身后的女孩儿身上,笑着赞了一句:“好可爱的孩子。” 尹默连忙拉着她出来,向楚乔烟介绍,“这是兰姐儿。”又好言哄兰姐儿叫楚乔烟舅妈。 兰姐儿许是怕生,紧紧咬住唇,垂着头就是不开口。 楚乔烟已经明白,兰姐儿应该就是尹默的女儿了,就从怀里拿出一个金棵子,递到兰姐儿眼前,笑道:“拿着玩儿吧。” 金棵子是梅花形状,宫里的样子,十分漂亮,楚乔烟就觉得好看,才带了一颗在身上,正好派上用场了。 兰姐儿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楚乔烟手里的梅花金棵子,有微微仰起脸,用一双胆怯的眸子看了楚乔烟几眼,才伸出手轻轻将梅花金棵子拿走,又躲到尹默身后去了。 尹默眼底闪过黯然,垂着眼。 楚乔烟歪着脑袋,见兰姐儿喜欢,又吩咐金玉回去多拿一些来。尹默听见,忙说不用:“小孩子,只是玩玩儿。” 楚乔烟越笑道:“小孩子本来就是喜欢玩的,再说了,弟妹也是拿给她玩儿的。” 楚乔烟越是这样,尹默越是难以开口,只一旁的大太太急得又狠狠瞪了尹默几眼。尹默闭了闭眼,咬咬牙,终于开口了,“弟妹我〃 “奶奶,宫里皇后娘娘的赏赐送来了。”一位妈妈欢欢喜喜的进来,打断了尹默的话。 楚乔烟这才想起,昨天离开皇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又赏赐了一些东西。就连忙起身,朝大太太和尹默道:“我去去就回。” 尹默看着她的背影,想到自己的事儿,心里越发的难受。只拿一双眼看着大太太,大太太也心疼女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用眼神给她打气,又气自己口不能言。 隔着帘子,宫里的太监将赏赐的东西一一阐述一遍,楚乔烟道了谢,打赏了十两银子,让房忠领着去喝茶。 金玉这才去外间将东西都端进来,足足有两托盘,里面有手镯、簪子、宫花等物不下二十件。另外还有内务府为宫里嫔妃专做的养颜百花露两瓶,宫里嫔妃用的胭脂水粉六盒。 皇后娘娘说楚乔烟脸色太白,所以才赏赐了这些养颜的东西。宫里的东西自然和外面的没法子比,单盒子也做得精美绝伦,金玉看着,眼里直发光。 楚乔烟见她这样,就把胭脂赏了她一盒,又赏了一盒给银玉。想了想,又拿出一盒赏给谷雪。再从托盘里找出一只白花缠腰赤银镯子,准备给兰姐儿,又拿了一瓶养颜百花露给尹默。剩下的,就要金玉收进妆盒子里。 有赏赐自然是好的,可是这些东西又如何好去换钱呢?宫里来的人,打赏都不能少给,否则指不定这些人会在背地里如何议论尹凉。楚乔烟吐口气,京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金玉收拾好了,带着赏赐的东西往太太那边去。路上楚乔烟就在琢磨尹默刚才的态度,隐隐约约觉得,她好像有事儿要求自己帮忙一样。不是两口子吵架吗?难道求她去调和? 楚乔烟撇撇嘴角,她不过是妇道人家,能帮上什么忙? 到了大太太屋里,尹默已经没有哭了,见楚乔烟进来,还特特地站起身,让楚乔烟惊讶了一把,同时也确定她确实是有事儿求自己。不过态度还是蛮好的,没有像上次那样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来。 楚乔烟叫她坐下,就让金玉把兰姐儿的手镯,和给尹默的百花露拿出来,一边道:“知道兰姐儿喜欢花儿,那镯子就收着玩吧!这百花露是给大姐的,大姐别嫌弃。” 尹默开始瞧见给兰姐儿的镯子就眼红了,那精美的手工只有内务府能制造出来。再看这一瓶百花露,市面上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听宫里出来的人说,檫在脸上连胭脂也不用,肌肤自然白里透红。 两样都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她却轻易的就送给她们,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不禁揣测,皇后娘娘到底赏赐了多少?心里更是嫉妒了,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酸:“我们怎么敢嫌弃?弟妹有心了。” 楚乔烟笑着摇头,见大太太也露出赞赏地笑。心想,我就陪你们打太极吧,看谁打得赢!金玉领会出楚乔烟的意思,趁着给谷雪胭脂,就把谷雪叫去外面,打听尹默来这里的目的。 谷雪原本就是跟着楚乔烟的人,只是因为大太太这边没有人,才让她过来的。虽然都是头等丫鬟,她还是想回到楚乔烟身边去。如今又见楚乔烟得了皇后的赏赐,连自己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没忘记,感动的眼眶微红。 金玉笑道:“奶奶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不光给你了,我和银玉也同样有呢!都是这么漂亮的盒子装的胭脂。” 谷雪闻言,眼泪都流出来了,原想丫头都是命苦的,没想到遇上好主子,却比很多人都过得好。 金玉劝了好一阵,才奔入主题。 谷雪揉揉眼睛,见周围都没有人才道:“听大姑奶奶说是大姑爷的小妾又生了儿子,昨天大姑爷高兴,喝了酒骂大姑奶奶是生不出儿子的,所以大姑奶奶今个儿一早就收拾东西,带着兰姐儿过来了。” 金玉直觉认为不可能这么简单,她也是聪慧的人,也同样看得出尹默是有事儿求少奶奶。如果是为了和大姑爷拌嘴,根本就行不通,少奶奶是她的弟媳,又不是她的娘,怎么有立场说话? 谷雪见金玉蹙眉,又道:“我还依稀听到,大姑奶奶提到升迁两个字,可我进去了,她就没说了。我又不懂这些” 金玉也不懂,只记在心里,等有机会告诉楚乔烟。 大太太屋里,太极拳依旧继续着,尹默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开口,上次吴管家的事儿已经得罪了楚乔烟,她表面上这么随和,心里指不定多恨她。话题从赏赐转到了将军府,尹默赞扬了楚乔烟几句,大太太听着高兴,楚乔烟谦虚的紧。 能有今天的模样,最大功劳的是房忠和房妈妈,她不过是偶尔给些意见,最后做个裁决。 赞赏完了,出现冷场,楚乔烟就笑眯眯看着兰姐儿问:“几岁了?” 兰姐儿还是不说话,尹默尴尬的笑道:“过了年就五岁了,还是这么腼腆,不喜欢说话。” 楚乔烟道:“女孩儿腼腆也好,我小时候也不喜欢说话呢!” 尹默就苍白的笑了笑,那兰姐儿听了楚乔烟的话,探出半颗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看着她,非常的卡哇伊。如果是在现代,爸妈不知有多疼呢,可是古代,女孩儿的地位永远也不及男孩。何况,还是个不怎么说话,又有点儿呆呆的孩子。 楚乔烟早上起得晚,打了这么久的太极,时间一晃就到了午时,京城的冬天黑的早,当地人都是吃两顿饭的,可楚乔烟还是习惯三顿饭。估摸着时候,就留尹默吃午饭。 尹默本来就没想过要走,也没推辞,楚乔烟叫妈妈把饭就摆在大太太屋里。四个人安安静静的吃了,大太太又朝尹默打眼色,尹默放下茶盅,厚着脸皮子道:“一会儿找弟妹说会子话,我也不好留在这里打扰太太休息。” “好啊。”楚乔烟刚说完,金玉进来说事儿,楚乔烟脸色微微变了,听她说完,抱歉的朝尹默道,“真是怠慢了大姐,弟妹要去去。” 从大太太屋里出来,楚乔烟便问:“什么事儿这么要紧的?” 金玉笑道:“事儿倒是有一件,刚外院送了一张请柬,奴婢不识字,就让小丫头送到秋爽斋去了。刚才谷雪告诉奴婢说,大姑奶奶和大姑爷拌嘴是因为什么升迁” 就知道金玉也快染上了银玉的毛病了,楚乔烟笑着摇头,怔住:升迁?那也该去和尹凉说吧?楚乔烟蹙眉,看看天色,尹凉也该回来了。 难道在尹默眼里,尹凉很听自己的话?楚乔烟可不这么觉得,尹凉他有自己的主见,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而且,他表情神色什么的都在逐渐改变,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会板着脸,给人不容易亲近的感觉,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才会露出面具之下的本性。 也许,那不是面具,尹凉原来就是这样的人。双性格?双面?楚乔烟头疼了,觉得自己碰上了一个麻烦的人。可还能怎么办?都被吃了。 哀怨啊两人慢腾腾的回到大太太处,尹默在院子里站着,见楚乔烟来了,就笑着迎上来,拉住她的手道:“去看看你屋子布置的如何?本来我想弄,结果凉哥儿不让。” 一行人又往秋爽斋去了,屋子是布置了一下,东西却不多,只摆了能用上的物件,多余的一概没有,显得有点儿寒酸。可尹默还是赞美了一番,说简洁大方,很有品位。 楚乔烟笑着接受了,尹默又说了一些话,神色一转,垂着眼帘道:“我也不怕弟妹笑话了,其实我在徐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外人眼里,我是嫁得好的。殊不知我也有我的难处,以前相公是带我极好的,自从生了兰姐儿,他对我就淡了。出了月子,我就给他纳了一房小妾,没想到小妾生的也是女孩儿。而我,却一直没有再怀上,不得已只好做主又给他纳了一房小妾。这样也拉不回他的心。 现在小妾终于生了儿子,如果不是顾忌着我是尹家的女儿,他,怕是早就要休离了我。你要知道,当真我被休离了,我一死了之,可丢了尹家的脸面,何况家里还有几个妹妹没有嫁人。现在我知道相公还有心烦的事儿,他在户部就职外郎,眼下就有升迁的机会,只苦于朝中新人换旧人,无人提点。” 说到这里,尹默偷偷瞄了楚乔烟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继续道:“凉哥儿今非昔比,庙堂里的事儿我虽不懂,可也知道亲戚间本该相互扶持的理儿。今天厚着脸来求弟妹,希望弟妹能在凉哥儿面前提提。” 一番话说的顺畅不打结,看来是下了功夫打腹稿的。楚乔烟安慰她几句,才道:“我们是女人,如何理论庙堂里的事儿?倘若姐夫真有那意思,他也会自己找尹凉。” 尹默一听,就知道楚乔烟是间接的拒绝她,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其实我早看出来了,凉哥儿会听你的话,你只说说,看他什么态度?” 楚乔烟点点头,一时就有丫头进来禀报,尹凉回来了。尹默听了,连忙躲出去。 尹凉走进来,楚乔烟上前帮他拖带外衣,一边道:“大姐来了。” 尹凉听了,眉头皱了皱,立刻换上一张笑脸,低头道:“还以为你要睡一天呢?怎么就起来了?” 屋子里没有外人,楚乔烟还是觉得脸颊滚烫,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岂料,尹凉突然从后面抱住她,赖皮的把脑袋蹭进她颈窝里,深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 “好了,大白天的也不正经点儿,不怕别人看到!” 尹凉理直气壮的道:“我抱我的老婆谁还敢说什么?” 不和他贫嘴了,这人赖皮起来不得了。楚乔烟也不挣扎,就让他抱着,然后把尹默说的事儿简短的告诉尹凉。 尹凉脸色有些黑沉,楚乔烟又看不到他的脸,但也能从气氛上察觉的出来,尹凉不高兴。 隔了半响,耳边才传来尹凉的声音,“你别管了,这事情我找她去!” 语气非常的冲,而且立刻就转身去了,楚乔烟拦都没拦住,要追上去,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这件事她也确实帮不上忙。 只是尹凉这一去,隔了很久都没回来,楚乔烟心里估摸着,怕是被尹默缠住了。他不会真的答应了尹默吧? 正想的入神,不料眼前一花,只闻得“啪”的一声,左脸颊就火辣辣的疼!抬眼望去,面容狰狞的尹默就站在她身前。 后面闻讯赶来的丫头婆子,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只金玉反应快,连忙站在楚乔烟跟前,替楚乔烟挨了尹默接下来的一巴掌。 尹默似是走火入魔,眼睛瞪得圆圆的,眸子绯红,冷冷道:“我不过是要你说说,却背着我告状!楚乔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满京城都是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躲到家里不闻不问,就真的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么?告诉你楚乔烟,你是什么样的人,凉哥儿早晚会知道!如果不是你怂恿凉哥儿,凉哥儿也不会被尹家驱逐出族,楚乔烟,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霸占了凉哥儿吗?” 一通话,说的楚乔烟茫然四顾,只觉得脸颊疼。 金玉见了,连忙暗示银玉,让她把屋子里的人都支退出去。银玉却上前一步,直接拉着尹默就往外走。 尹默使力一挣扎,反而把银玉推倒在地,银玉心里一急,就孔道:“你是疯婆子啊?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凭什么在这里撒野!” 尹默听了,转过身用力踢了银玉几脚,嘴里骂着难听的话,丝毫没有一点儿娴静温柔。 是啊,这是我的地盘,凭什么在我的地盘撒野?楚乔烟休地站起来,同样一个耳光扇过去!她如何,也轮不到尹默来插嘴,这是她和尹凉之间的事。 尹默哪里料到楚乔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看着娇小温和,始终带着笑的人。木了几秒,一咬牙,就扬起手 “够了!”从屋外进来的尹凉,箭步走过来,一个耳光,另一只手抓住尹默的手腕,用力一拉。尹默跄踉几步,抓着一个丫头的手才没有摔倒。 楚乔烟真的被气着了,她既然知道尹凉和她都不是尹家的人,就该知道这个地方也不属于她能来的地方。凭什么还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根本就不解恨!尹家,还真是阴魂不散! 尹凉扭头狠狠瞪了尹默一眼,冷着脸朝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孔道:“还站着干什么?把她拉出去!” 被尹凉这一孔,众人回神,两名壮实的婆子迅速反应过来,架着尹默出去。尹凉又朝门外孔道:“火速去徐家,叫徐家的人来把她接回去!” 看样子,不止楚乔烟,尹凉也气坏了,脸色沉的吓人。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战战兢兢的出去,金玉看着楚乔烟微红的脸颊,眼眶也红红的。连忙转身去找药,可家里也没有这样的药。 楚乔烟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目光沉沉盯着前方,像是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尹凉见了,胸口闷闷,见她脸颊红了大片,又觉得心如刀绞,已经脱离了尹家,却还是没有将她保护好,那种感觉很难受,却又说不出来,只伸出手,捧着她的脸,哽咽地问:“很疼吗?” 不但疼,心里还很乱。在现代,不管父亲如何生气,也从来没有打她耳光子,却破天荒的被尹默打了。她又说了那些话,楚乔烟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当初大太太和老太太不喜欢是有原因的,现在听尹默这样说,很多种猜测就冒出来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传出来的话,还能有什么?没有了清誉,可是当初大老爷就在京城,既然满京城都知道,为何他还是执意让尹凉娶了楚乔烟呢? 尹凉知道吗?他会介意么?尹凉之前不喜欢楚乔烟,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楚乔烟心里很没有底,古人对贞洁、闺誉几乎疯狂地看重。没了清誉名节,即便给人家做妾,稍有身份的都看不上! 尹凉见她怔怔发呆,也不喊疼,也不言语,似灵魂完全脱离了身体,虎的心里直打鼓。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低孔道:“她说的都是假的!胡说八道,她的话你怎么能相信!” 假的?以前在尹家,尹薇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以为尹薇是怀疑她和沈君谊有染,心里气才胡乱编排出来的。而尹凉的表现,却正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不但是真的,而且尹凉早就知道了! “你一直都相信我的,这一次你也要相信我。烟儿,至少你要对我有信心。” 醇厚的嗓音,透过耳膜传入心底,楚乔烟仰头望着他。俊朗的脸庞,深邃的眸子,神态认真,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这样的表情,对楚乔烟来说很陌生。尹凉都是吊儿郎当地,还很赖皮,说话从来没个正经。而现在 自己是该对他有点儿信心啊,只是,楚乔烟一直隐忍的眼泪,却绝提了。稀里哗啦的,止都止不住。 尹凉束手无策,一急只好抱住她,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放得比任何时候都柔和,“好了,不哭了,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金玉和银玉站在门口,听到这话双双松了口气,金玉朝王太医走过去,歉意的福福身道:“怕是要大人等等。” 王太医惶恐的道:“无妨无妨。” 又见金玉脸上的红印,忙弯腰从药箱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葫芦瓷瓶,道:“这是活血化瘀散,在水里化了擦在脸上的红印就会没了。” 金玉闻言大喜,连忙朝王太医道谢。“我家奶奶也正好需要这样的要呢!” 王太医又连忙取出一瓶来,金玉两瓶都接了,又道了谢,想到有了药也就不用他看了,便让小厮送王太医出去不提。 这一闹腾,天色渐渐晚了,尹凉细心地给楚乔烟上了药,才发觉肚子饿了,还发出抗议声。楚乔烟听见,“扑哧”一声笑出来,连忙叫丫头们传饭。那边,大太太虽然口不能言,却从丫头嘴里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就打发谷雪过来看看。见里面好好的,就回去回了话儿,大太太听了脸色有些不好,闷闷的点了点头。 气也气过了,哭也哭过了,楚乔烟突然很想知道尹凉到底和尹默说了什么,能让尹默那么失控。尹凉道:“没什么,她自己惹得麻烦。我已经给门上的人打了招呼,以后不许放她进来!” 啊?这样会不会太绝了?应该 尹凉见她那表情,气得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吃了亏还这么心软?” 其实楚乔烟的想法是,她来一次,就打她一个耳光!什么人呐?非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吗?而且,外面的人也好说什么啊,是你自己跑来的,又没人请你来。直接不让她进来,别人还会说尹凉地位高了,眼睛就长在头顶上去了。 不过,尹凉能这样维护自己,心里还是很暖和的!什么流言蜚语?统统都是浮云,老娘收复了尹凉,你们就眼红去吧! 楚乔烟拿起筷子,心情大好,胃口大开,正吃得欢,突然一名妈妈闯进来禀报:“将军、奶奶外面来了位姑娘,说是从东郡来的。” 楚乔烟和尹凉同时愣住,又同时皱眉。 第七十六章: 相信彼此 “吃了饭再说。”尹凉神色淡淡的,那妈妈愣了愣,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看来尹凉对驱逐出族这件事还是很介意,楚乔烟轻轻叹口气,想说又不知怎么开口,何况下午又发生了尹默这样一段波折。 倒是金玉瞧着屋子里没事,交代小丫头几句,就轻手轻脚地退出来。那禀报的妈妈还站在院子里守着,见金玉出来,忙迎上来问:“姑娘要去看看吗?看那位姑娘好像挺急的。” 金玉想了想,点点头跟着妈妈一路往前院走去,刚走到垂花门前,远远瞧着几个妈妈与一位姑娘拉拉扯扯的。金玉微微眯着眼望过去,竟然是碧蓝! “住手!”金玉大喝一声,提起裙摆跑过去。 碧蓝因和几位妈妈拉扯,头发都洒落了许多,衣服更是处处褶皱,看着极是狼狈。瞧见金玉,眼眶一热,哽咽地叫了金玉一声,就扑进她怀里哭起来。 众人见这样,也猜到来的这位姑娘和金玉关系匪浅,几个人对望一眼,连声道歉。 金玉也不知道碧蓝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是天色晚了,一个姑娘家又不能留宿街头,便做主将她带到自己屋里去。 劝了好半晌,碧蓝才止住哭声,红着眼睛问:“大少奶奶呢?” “在用晚饭,你先在这里歇歇吧。”见她衣裳都脏了,连忙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递给她道。“你先等等,我出去叫小丫头送热死来。” 碧蓝忙说不用,抓着金玉的手,哽咽地道:“你求求少奶奶,让她别赶我走,你是知道的,我家里已经没人了。” 说着又哭起来,金玉见她这样,知道一定是东郡尹家发生了什么事儿,想到那个时候,碧蓝给的银子,“你放心,少奶奶见你这样也不会赶你走,反正这边也需要人。” 碧蓝听她这样说,才微微放了心,望着她似有很多话要说。金玉琢磨一下,就坐下来听。 一盏茶的功夫,金玉从房间里走出来,神色凝重,怔怔地望着北风呼啸的京城夜空。看这天气,似乎要下雪了。 那边,楚乔烟和尹凉也先后放下碗筷,一旁的丫头上了漱口水、布巾,又奉上茶水。几位婆子丫头一同进来收拾打扫,却唯独不见金玉? 楚乔烟蹙眉,问道:“李妈子呢?” 有丫头回道:“李妈妈去前院了。” 不是说东郡有人来了么?难道被打发走了吗?楚乔烟抬眼看了尹凉一眼,尹凉却很悠闲地品着茶,见楚乔烟看着自己,咧嘴笑道:“我脸上有东西?” 呃……楚乔烟觉得大脑有片刻短路,不理他扭头问丫头:“去把金玉叫来。” 那丫头福福身就去,刚走到门口,金玉已经来了。 “少爷,少奶奶,是碧蓝从东郡来了。” 碧蓝?楚乔烟讶然,尹凉也不着痕迹地露出一抹惊讶。 “她说了什么?” 金玉看了看楚乔烟,又看了看尹凉,深吸一口气道:“碧蓝说,二太太把她撵出来了,说东郡尹家上上下下换了很多人。还有,二小姐被老太太送到法兰寺去了。” 尹凉闻言,眉头蹙了蹙,也不置可否。楚乔烟只知道法兰寺是尹家先祖捐钱,为方便后人过世后无处停放,而特地修建的庙宇。平日也有香火,却不盛旺。老太太把尹薇送去是什么意思?法兰寺不都是和尚吗? 金玉只看他们两人的眼色,才试探地询问尹凉:“要告诉大太太吗?” 尹凉沉思片刻,摇摇头道:“暂且不用,让碧蓝也不要去大太太那边。” 金玉点头应下,“她现在就在奴婢屋里……” 不等金玉说完,尹凉摆手道:“让她歇着,今天不见了。” 金玉只得住嘴,见尹凉去了净房,才凑过来问楚乔烟,“少奶奶会留下她么?” 看到金玉渴求的眼神,楚乔烟好笑,一语双关道:“我知道她也和你一样,怎么会赶她走?我们这里也不多她一个,你先去照顾她,天寒地冻的,她是怎么来的?可生病了?” 金玉感激地冲着楚乔烟笑了笑,“哎”了一声,就忙忙地出去了。 楚乔烟见她走远,忍不住琢磨金玉方才的话,嘴角不觉掀起一抹笑。二太太真有些心急呢,把人都换了。又笑自己多事,想这些做什么呢?横竖和自己没关系。 尹凉从净房出来,见楚乔烟无缘无故发笑,也跟着笑起来,就怕她因为尹默的话郁闷。伸出长臂,从后面拦腰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楚乔烟的头发很顺也很软,毛茸茸的很舒服:“真好!” 又耍赖皮了!楚乔烟吐口气,声音像蚊子一样低:“今晚不行。” “为什么?”语气很不满。 因为,因为…… “哎呀,不行就不行啊,哪来那么多原因?”楚乔烟羞得脸都红了,推开他,逃避瘟神似的去净房换衣裳。 尹凉愣愣地,十分迷茫地扭头看着那个方向。明明刚刚还笑得那么开心,怎么这一刻就变了?女人还真是难懂! 赌气似地爬上床,伸开双手双脚,直接把整张床都占了。楚乔烟出来,见他这样,又好笑,又好气。推推他,笑道:“你这样,我睡哪里去?” 尹凉动也不动,楚乔烟蹙蹙眉,不会是生气了吧?可是,她很难对男人开口说自己,哦,这里的人称之为小日子。 不过,还没等楚乔烟发话,已经被某人抱在怀里,而她也以非常不雅的姿势趴在某人身上,羞得脸比刚才还红,见他那双绯红的眼,连忙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小日子来了。” 尹凉怔了怔,就把她放下来,双手却依旧抱着她,喃喃低语:“怎么还会来?” 咦?这是什么意思?楚乔烟满脸疑惑。 这次轮到尹凉脸红,并支支吾吾的了,隔了半晌,才抱着豁出去的心态,顺畅地道:“我向王太医打听过,说你们女人怀孕后,就没有小日子。” 怀孕?对了,楚乔烟也才惊觉,他们一直都没有采取措施! “我已经很努力了,怎么就没怀上?”尹凉对此非常困惑。 楚乔烟见此,额头直冒冷汗。这么快就要孩子?这个年纪放在现代,连结婚的年纪都没到呢!可,尹凉那落寞的神色,又让楚乔烟很不忍心。 有个孩子,貌似也不错,如果长的像尹凉,那小时候一定非常顽皮,想到这里,楚乔烟眼里的笑就多了,冷不防耳边传来尹凉发愤图强的声音:“看来,我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呃……楚乔烟突然觉得前途是一片黑暗,还伴随着腰酸背痛,浑身无力,白天打瞌睡,晚上…… “那个。”楚乔烟发音艰难,“慢慢来就行了。” 尹凉非常坚定地否定:“不行!” 一夜北风,天蒙蒙亮时,京城上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来势汹汹。 楚乔烟踮起脚送上一个香吻,又埋头系大氅系带,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扬声吩咐外面的小厮,“去备马车。” 尹凉没有拒绝,微笑看着她的头顶,想了想道:“天冷就别出门,京城不比东郡,冷的时候,吐口气都能结出冰粒子。” “知道啦。”楚乔烟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快去吧。” 送走尹凉,楚乔烟又回去睡了一会儿,还是被丫头们的惊喜声惊醒的。 金玉走进来,笑道:“少奶奶,下了好大的雪呢!屋顶,树梢像盖了雪白的棉被。” 东郡也下雪,不过不会这么大,也只有快过年的时候,才落一两场。也难怪金玉会那么兴奋,她是土生土长的东郡人。 楚乔烟穿戴整齐,也出去赏了一回雪,阁楼、房舍在漫漫雪花里轮廓模糊,小丫头嬉笑声接连传来,昨日残留的不愉快,似乎也被这一场瑞雪带走了。 “丫头们屋里的地龙都烧上了吗?”楚乔烟想起这件事来,京城房屋的格局与东郡不同,因为冬季气候非常冷,凡是住人的房子一到了冬天就离不开地龙,否则晚上睡觉非要把人冻成冰棍。 金玉笑道:“昨天就烧上了。” 楚乔烟惊觉,难道自己这几天都没有处理庶务?果然还是家庭小更好,什么都不管, 一样有秩序地进行着,这样的日子还真是舒心。 趁着赏雪,就去看了大太太一回,这才回到秋霜斋,用早饭。传来房妈妈,楚乔烟坐在西此间的炕上,怕冷,怀里又抱着暖炉,笑道:“把碧蓝的名字也添上,以后就留在我飞屋子里,拿一等丫鬟的月例,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必刻意说给底下的丫头婆子们。另外,新作的衣裳要催催。” 一般情况,一等丫鬟就等同于主子屋里的管事,是有身份训斥下面级别低的丫头婆子。 房妈妈应下,手里正好也有几件事儿要楚乔烟裁决,便一一道来。眼下到了年底,要打金锞子,好打赏丫头或来拜年的晚辈,择了除尘的日子等等琐事。 楚乔烟拿了主意,房妈妈退出去,金玉带着碧蓝进来。 碧蓝穿着金玉的袄子,因比金玉略高,看着有些紧凑。她走到楚乔烟跟前,就跪下去,哽咽道:“谢少奶奶肯收留奴婢!” 楚乔烟忙叫金玉把碧蓝扶起来,叫小丫头搬来锦杌,让她坐着回话。 原来碧蓝在楚乔烟离开东郡不久,就被二太太打着删减人员的理由撵出来了,一同的还有大太太屋里其他几名丫头。老太太、三太太等太太小姐屋里也都删减了人员。老太太身子骨一直不好,这些事都没有过问,任由二太太去了。 碧蓝在东郡徘徊几日,因没了亲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才想到了楚乔烟,就拿出自己所有的银子,找了长威镖局,恰好长威镖局也有一批要送往京城的货物,就跟着一起来了。 虽然碧蓝说的很轻松,金玉还是替她捏了一把汗,一个姑娘家单枪匹马的,也忒大胆了。碧蓝笑道:“长威镖局的人很好,听说我是来找少奶奶都对我很客气,一路上还有两位老妈子跟着呢!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姑娘小姐。” 可人家井然把碧蓝当成小姐了,不过,碧蓝身上那股子稳重,模样又生的好,也像个小姐。 又说道尹薇的事儿,原来是尹薇三番四次地要逃走,老太太忍无可忍就把她送到法兰寺去了。原来这法兰寺还有另一个用处,凡尹家人中的女辈,若有出格的举动,就会送到那边。 尹家百年历史,尹薇是第二个被送去的女眷,头一个已经是上上辈的人了,有知情的说,当初那女子被接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楚乔烟听到这里,就想到人间炼狱四个字,娇生惯养的小姐被送到清苦的寺院,对她们来说,确实有些像人间炼狱。看来,尹薇应该不止要逃走那么简单,说不定又做了别的什么。 听碧蓝说完,金玉长长叹口气,关于曾经那个被送到法兰寺的人,她也略有耳闻。那个地方,绝对是摧毁人意志的地方,逃不走,也不会让你死,要你做的事儿,你耍脾气不做,就每顿只给你一碗小米粥,不吃也可以,那就用灌的。 气氛被这个话题带的有些沉闷,碧蓝歉意地看了看金玉,从怀里拿出一只做工精巧别致的小竹筒,递给楚乔烟笑道:“奴婢来这里,四小姐和五小姐也知道,这是五小姐叫奴婢带来的,叫什么什么……奴婢也不记得,她说就是上次少奶奶没喝上的 长媳第24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茶叶。” 说着,又转身去住的屋子拿来一个红绸包裹,折叠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一边打开一边道:“这是四小姐叫奴婢带来的,都是四小姐绣的物件儿。四小姐说,她很想念少奶奶。” 楚乔烟一手拿着竹筒,一手翻着尹夏绣的帕子、香袋儿,心里一阵感动,尹家还是有值得挂念的人。 正看着,外面门上有妈妈进来回话:“奶奶,忠勇侯府上递了名帖,要见奶奶。” 手里的动作一滞,冒着这么大的雪赶来! 金玉听见这话,就连忙把炕上的东西收拾起来,碧蓝走过来帮楚乔烟整理了衣裳。 楚乔烟问:“来了几个人?都是什么人?” 那妈妈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只一位是忠勇侯府上管家的内人,说是来请安的。” “叫进来吧。”忠勇侯不就是昨天送请帖的那家吗?急巴巴的又打发人来,难道怕他们不去? 那妈妈出去,隔了一会儿,就带着四位妈妈进来,这四人皆穿着上等深蓝印花绸缎袄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配以赤金簪子、玉石簪子不同,手腕上也有戴金的,也有戴玉的,看起来极是体面。 四人进来就垂着头,齐齐福身道:“奴婢们给奶奶请安。” 楚乔烟微微点点头,不冷不淡地道:“大雪天儿,也难为几位妈妈有心了。” 其中一位摇头道:“不敢当,奴婢们奶奶原说今天要来拜访奶奶,不料下了这么一场雪,府里又来了客人,给绊住了。” 说着一顿,接着道:“奴婢们奶奶说,本该是亲自来请奶奶,只年底府里事儿多,请奶奶谅解,赶那日奶奶去了,她自罚三杯酒请罪。” 说了这么半天,楚乔烟也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奶奶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这几位妈妈态度很是恭维,说话一直低着头,倒也不显得忐忑。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和现在家里的一些妈妈比起来就是有差别!一定得想办法让她们也改一改,免得带出去让人笑话。 那妈妈说完,就偷偷抬眼睃了楚乔烟一眼,也不知道楚乔烟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却趁机把楚乔烟从头到尾都打量一遍。见她随意梳了个垂云鬓,只发尾戴着一只赤金如意簪子,上面穿着正红金包边袄子,下面穿着青色百褶绣花月裙,端端正正坐在炕上,放在膝盖上的手,白净修长,只左手腕戴着几根银圈。简洁大方,却意外给人感觉很明艳,这妈妈见过很多人穿红,倒是第一次看见年轻媳妇穿红的,下面却配着青色,而她还觉得非常好看。 金玉站出来道:“几位妈妈也走乏,歇歇脚吃点儿点心,喝口热酒再回去吧。” 那妈妈的目光便落到金玉身上,十五岁的小丫头,却也这般落落大方。禁不住又看了楚乔烟一眼,心里很是复杂。 四人跟着金玉出去了,楚乔烟嘴角泛起冷笑,这些人不就是为了看自己吗?我就拿给你看如何?怕我不敢去是吧?我偏偏就去怎么了?! 傍晚尹凉回来,楚乔烟把这件事说了,尹凉立刻板着脸道:“天气冷,去凑什么热闹?” 楚乔烟心里有些难过,神色也黯然了几许。尹凉还是介意这些的吧?怕自己给他丢脸? 尹凉就怕他误会,立刻又道:“我只是担心你出去受了风寒,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么瘦,万一又病了怎么好?” 可在楚乔烟看来,这些都是借口,她尚且不知道那些传言如何,可自己身子是清清白白的,这一点尹凉应该知道的。而他…… 真的感觉有些失望,楚乔烟闷闷地去了里间,吃饭的时候也不理尹凉,尹凉急得不行,偏偏不管他说什么,楚乔烟都是淡淡的。 那些风言风语因为楚乔烟来到京城,就在各大家族中传言开了,在民间也成了热门的话题,尹凉每次去早朝,总会有人侧面打听这些事儿。他天天在外,也依稀听到那些话,他可以不闻不问,但如果楚乔烟听到了怎么办?她才是议论的焦点。 原想着,慢慢的就会平息,如今却越显然成了一桩笑话。而尹凉还担心另一件事,就是他怕楚乔烟听说这些后,会想起那个人。 尹凉一直认为楚乔烟是因为大病一场,得了失忆症,才会把过去忘得干干净净,而他又不想让她想起以前。楚乔烟是他的,这辈子只要她一人就足够,他不要她心里装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思躺在同一张床上,却都失眠了。 误会通常都是从猜忌、不坦诚开始,这句话楚乔烟早就知道,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尹凉的个性与这个时候的人确实不同,但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轻易消除不了。即便是在现代,也没有那个丈夫能在结婚后,容忍妻子的不贞传闻。何况,尹凉每天都要面对。 北风打在窗棂子上,呼呼作响,尹凉翻过身,看着眼前的背影。这样的沉默能让人窒息,感觉很不爽。 而楚乔烟也在这个时候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尹凉咧嘴一笑,却发现楚乔烟眼角有水光,那笑就僵硬地挂在脸上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楚乔烟终于还是开了口,就像尹默说的,自己是躲在家里可以装作不知道。尹凉却天天都在外面走,虽然男人间不会过多地说这些闲话,但他始终要面对众人探究的眼光。 尹凉怔怔地,又笑起来,伸手拨开楚乔烟脸上的发丝,“你要相信我,只要是我认定的,就绝对不会改变。” 楚乔烟点点头,看着他:“所以我一定要去,他们不就是为了看我长什么样吗?即便不见到我,一样被他们议论,还不如大大方方地给他们看呢!难道他们还能看出三头六臂来?” 尹凉对此还是有微词。 楚乔烟道:“谣言止于智者,躲在家里还说我是缩头乌龟,我偏偏就拿给他们看,我楚乔烟是长得丑呢?还是满脸麻子?” 尹凉被她自信满满的话逗乐了,既然她相信自己,自己也该相信她。“只要你想去就去吧,如果听见谁说了什么,就当是那人放的臭屁!” 楚乔烟赞赏地点点头,对,就是放的臭屁! 连日下了三天的雪,终于在第四天的早晨放晴,太阳映着雪地,明晃晃地叫人睁不开眼。 明天就是忠勇侯六十大寿宴客的日子,也正好这一天尹凉沐休。而同一天,大老爷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大老爷要回东郡。尹凉知道了,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楚乔烟走过去,轻轻挽住他的胳膊。 父子两同在朝中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有说过话吗? 看到她一脸心疼,尹凉失笑,“京城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已经被尹家驱逐出族,不过我和大老爷不和,这已经不算新鲜事儿。” 虽然他说的风轻云淡,楚乔烟还是觉得难过,好歹是父子啊,哎!算了,不回尹家更好,免得到时候每天都要卯时起床,现在多好啊,里里外外都不用太操心。只是,大老爷也真狠心,大太太在这里,他也不来看一眼。 虽说已经脱离了尹家,却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关注东郡尹家的动态。老太太的身体是从得知尹凉投靠当今圣上之后,就慢慢的每况愈下,家里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再加上大太太的病,尹薇和尹竹两个不懂事的丫头闹腾,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何况又是上了年纪的。 楚乔烟总是有个预感,不管是尹凉,还是自己,终究都不能彻彻底底地和尹家撇开关系。想到这里,就有些烦躁。 忠勇侯的寿礼尹凉已经吩咐给房忠,不用楚乔烟操半点心,只是,早上起床,还是觉得不该让她去。 楚乔烟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笑着道:“有人议论总比没人议论的好,至少说明我有知名度。” 这个时代不流行炒作,但那些人非要炒作她,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不是?大大方方地露面,就让你们说去! 尹凉知道多说无益,也就没说了,起身去净房换衣裳,金玉才领着小丫头进来为楚乔烟梳洗。而这两天,她也从房妈妈嘴里套出了一些关于楚乔烟未出阁之前的事儿,服侍楚乔烟穿戴好,就把多余的丫头支出去,她一边给楚乔烟梳头,一边道:“那之前,原是小姐去庙里上香,被登徒浪子瞧见,画了张画像……” 原本这件事不会引起多大的反应,可偏巧那时候,因为楚乔婉和永平侯之孙的事儿,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起到了带动的作用,就传开了。可巧的是,传开这件事却是上香三个月后。本来大伙儿都说楚家两位小姐皆才貌双全,到了后来,就说是楚乔烟不守闺誉,私会男子! 这身子原来的主人也是倔强的人,明明知道传言不是真相,却依旧要以死明志。楚老爷一时无法,只得找到尹家大老爷,本来是要取消这段口头婚约,大老爷却坚持要尹凉迎娶楚乔烟。 也许大老爷看上的是当初那个楚乔烟身上的某些特质,可哪里知道,那个楚乔烟终究没有从这些谣言中走出来,秦姑娘那一掌,对她来说也许是种解脱。不能辜负父母养育之恩,也不能辜负大老爷的诚意,左右为难,最后…… 金玉说完,见楚乔烟怔怔的,心里一阵不安。少奶奶忘记了本来是好事,自己却多事说出来,心中正懊悔,耳边突然传来楚乔烟的话,“谢谢你。” 人言可畏就是这个意思,只要心里明白清楚,自然就能压倒一切。只是有一点不明白,那个登徒浪子到底是何许人?为什么就能闹得满京城都知道?楚乔烟蹙眉琢磨,不由得就想起了沈君谊。 忠勇侯先祖也同尹家一样,是大周开国所封。现忠勇侯的妹妹便是当今太后,圣上继承大统,他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成为京城贵族榜首,别说有邀请函,就是没有邀请函的,怕是也有许多人想着法子要挤进去。 这也是尹凉不得不去的原因。 可楚乔烟真的还没有那个身份,能让忠勇侯府上的奶奶亲自来请,就是打发妈子过来请安,那也是没有必要的。他们这样做,会不会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 踏出秋爽斋,尹凉就肆无忌惮地紧紧抓住楚乔烟的手,源源不断的体温从手心传来,就如同一股能叫她安心的力量。 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彩,冬阳融融,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第七十七章赴宴风波(上) 忠勇侯的府邸与都护将军府邸属于同一个片区,从都护将军府东边角门出来,一路往东走约莫半刻钟,再穿过熙熙攘攘的半条街,隐隐约约就能看到忠勇侯府邸的大门了。 那大门口已经是车如长龙,巍峨高耸的大门将里面的房舍遮掩。尹凉下马,便有小厮前来勒住缰绳,另有人带领楚乔烟乘坐的马车从西角门进去,后面金玉、碧蓝、房妈妈三人乘坐的马车也紧紧跟着。尹凉已有人领着从东角门进去了。 马车走了几步远,就停下。有守在这里的婆子上前掀开帘子,朝楚乔烟请安的同时,将她扶下来,那赶车的小厮已经远远地躲开了,乘坐的交通工具也变成了软轿,由四位壮实的婆子抬着,金玉、碧蓝、房妈妈随着一众婆子跟在后面。 不由得,碧蓝就打量起周围的建筑来,大体格局与都护将军府相同,前院与后院分开,女眷通过的路也是单独批出来的,即便宴客,也根据男人和女人,分为前后院两处。琉璃瓦,碧翠湖,假山花园皆被雪花掩盖,只处处鲜艳的红绸在阳光下格外夺目。 她们进去的同时,也遇上了两拨送女眷去后院而返回的人,彼此见面也都没有声响,只轻轻点下巴示意。这番景象,不禁叫碧蓝紧张起来。 那尹家也是大户,可东郡和京城毕竟不同,而她越是这样想,就越紧张,手心里捏了一把汗。一旁的金玉察觉出来,就悄悄给她打眼色,叫她镇定。碧蓝暗暗深吸一口,神色渐渐自如,嘴角挂上适宜的微笑,那神态倒也不像是一般的丫头了。 原本是准备带金玉和银玉来的,岂料银玉早上起来嗓子疼,还伴随着低烧。楚乔烟只好临时改主意,把碧蓝带上。又想到银玉心直口快,碧蓝比银玉更稳重,或许比银玉更适合这样的场合。 走了不多时,终于到了垂花门前,早有十来位婆子妈妈守在这里儿。那领头的妈妈紧走一步靠近软轿前的妈妈,那妈妈便低不可闻地道:“都护将军夫人。” 那妈妈神色明显一动,向后面的妈妈打了眼色,软轿稳稳当当地落地,几位妈妈急急忙忙上前。不等妈妈们动手,金玉和碧蓝已经一左一右撩开帘子,搀扶着楚乔烟走出来。 只见她额发上别着三四颗珍珠,发尾编几条辫子就着左右各两只赤银点翠流苏穗子簪,简简单单梳着堕马鬓。肌肤白净,目如点漆,瓜子脸。外面披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下面露出一小截石青色绣花十样锦百褶裙。整体看去,端的是精巧别致,还多了几分可爱,只是少了几许华贵,显得不够庄重,然后,却十分好看。 楚乔烟无视几位妈妈的打量,浅笑妍妍,点了点下巴,“有劳。” 那几位妈妈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出一条道儿,前面两位妈妈一左一右打了请的手势,嘴里道:“将军夫人请——” 另有一人道:“我家奶奶刚刚还着人来问,就怕夫人不来呢。” 楚乔烟只听着,嘴角扬起,勾出一抹淡淡地笑,随着几位妈妈穿过回廊,越过一处花园,耳边渐渐能闻得笑语声。 透过假山缝儿,视线越过直径百张结了冰的池子,只见对面一排房屋都开着门。门外丫头婆子络绎不绝、来来去去,敞开的窗棂子,映着珠寰彩簪、密密麻麻的人影,场面颇有些壮观。 就是金玉这个时候也有几分紧张了,里面的人都是京城权贵之家的女眷,和东郡那些大户人家没得比。 楚乔烟微微侧目,朝她们二人露出一抹笑,二人见少奶奶如此镇定,也受了感染,扶着她小心地穿过与对面链接的回廊。 早有婆子先一步去禀报,楚乔烟刚踏上台阶,就有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朝里面的人笑道:“你们瞧瞧,可不来了?” 屋子里一大群人都挤到门口来看,个个都是一副打量的神色。楚乔烟朝众人笑了笑,目光才落到眼前的女子身上。 约莫二十岁的年纪,梳着朝月鬓,带着赤金五凤流苏钗,眉毛弯弯,一双丹凤眼也笑得弯成新月。上面穿着桃红窄腰小袄,下面穿着松花色十二幅刺绣月裙,颈子上戴着赤金蟠桃落缨,端的是娇艳动人。 楚乔烟估摸着,她应该就是忠勇侯长媳黄氏,家父外任,娘家在京城没有什么势力。其实,忠勇侯到如今能保住爵位,与尹家对外处事也大径相同,只这一次,却是意想不到的荣华富贵呢! 当今太后并不得宠,也只生了圣上这个一个孩子,后来常年礼佛,纵然当初的北信王深的帝心,她也是被先皇遗忘的哪一个。忠勇侯也并没有因为有个妹妹是皇帝的妃子,就很长脸。 楚乔烟也注意到了,这里面的女眷,从衣着首饰上来看,也有和她一样身份的,也并非都是京城有权有势的贵族。其中,也不缺一些新贵。 只是,众人的眼神太过考究了,令人十分不舒服。 黄氏也趁着距离近打量了楚乔烟一回,见她还穿着披风,就连忙将她迎进屋。脱了披风,递给身边的金玉,众人也才看清楚,楚乔烟上面穿着青莲色天丝锦素色袄子。这种颜色,都是年轻媳妇不敢穿的,她不但穿了,还穿到这种场合来!却也必须承认,这颜色穿在她身上,不但不显得老气,反而多了几分明艳,与满屋子大径相同的红色、翠色比起来,只令人耳目一新。 “原来,她就是楚家二小姐啊——”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来,因大家都没说话,那声音想忽视都不可能。黄氏假装没听见,引着楚乔烟落座,又叫人上茶,又招呼其他人坐,气氛就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楚乔烟的目光淡淡望过去,那说话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见楚乔烟打量自己,也毫无示弱地瞪回来。楚乔烟脸上依旧挂着笑,眸子里多了几分凌厉,那姑娘终究没坚持多久,就假装没事儿一样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 楚乔烟收回目光,黄氏就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拉着她的手,低声向她介绍这里的一些人。公侯女眷和京官女眷几乎各占一半,由此可见,忠勇侯几乎把整个京城的官宦人家都请来了! 大家各自找了熟悉的人攀谈起来,楚乔烟初到京城,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自然没有熟人,黄氏作为主人,也不能怠慢了客人,就一直陪在楚乔烟身边,介绍完了,还推敲打点地打听楚乔烟家里的事儿。 楚乔烟本来就起了疑心,现在算是明白了黄氏的意思,或者说明白了忠勇侯的意思。禁不住琢磨起来的路上,尹凉那一席话。忠勇侯香火历来薄弱,现忠勇侯长子是个体弱多病的,考了个秀才就再没有继续,一直在家里养着,二子操持一家庶务,唯长孙去年考中举子,现如今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虽然出了一个尊贵的太后,毕竟还是薄弱了些。而且,太后与皇后不和,这也不是新鲜传闻。 京城,果然是个是非之地啊! “……听说你进宫见过皇后娘娘了?”黄氏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楚乔烟身上。 楚乔烟轻轻点点头,笑道:“是娘娘的恩典。” 黄氏愣了愣,随即点头附和,众人的目光就不同,有的羡慕,也有的不屑。 低低的议论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她还有脸出来,如果是我早就自尽一了百了了!” “……怎么能和她比呢?她是都护将军夫人!” 黄氏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金玉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碧蓝扯了扯她的衣袖,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楚乔烟身上去。 楚乔烟还是端端庄庄地坐着,嘴角噙着笑,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那些人,却无缘无故地让空气多了几分凛然。明明带着笑,却能叫人不寒而栗,大伙的声音也随着渐渐变得低了,有些人更羞得红了脸,手心平白无故地捏了一把汗。 热闹的气氛渐渐消退,楚乔烟突然扭头,似是聊天一般,笑着给黄氏说起一件趣事儿,“我养了一只小猫,平日都好端端的,今个儿早起却突然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差点儿没摔死。你道它是怎么回事儿?原来这猫儿闲的发慌,没有耗子拿,就上房去捉鸟儿,鸟儿展翅一飞,它也跟着飞,可不就摔下来了。” 黄氏附和着笑了笑,心里却明白楚乔烟这一席话是说给众人听的。 那碧蓝又道:“奶奶还笑呢,都是平日里对它好了,它就上房揭瓦去了。” 黄氏闻言,凑过来问道:“最后可好了?” 楚乔烟摇头蹙眉,“还不知道,要回去了才知道。”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有些抿嘴好笑,有些脸色就青红皂白各不同了。你说你们这些有事没事的,议论别人是非?可不就是没事找事?指不定哪天不小心就从房顶摔下来! 再次出现冷场,黄氏正想着办法,正巧门外又来了一批客人。这来的人,竟然是唐筠宁! 楚乔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她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种场合。黄氏连忙迎上去,而众人的目光也齐刷刷地落到了唐筠宁身上,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撇撇嘴,一副要远远避开的样子。 唐筠宁第一眼就看到了楚乔烟,朝她挤眉弄眼几下,和黄氏打过招呼就挤过来了。用力拍了楚乔烟肩膀一下,酸溜溜地道:“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把我早就忘了?” 楚乔烟连忙陪不是,站着和她说起话来,其他人的目光也渐渐地从她们身上移开,黄氏瞧见,终于松了口气。 “尹凉挺不错的嘛,谁会想到他有今天!”唐筠宁还是没改掉那酸溜溜的语气,说着不屑地朝众人望了望,冷淡地道,“如果不是黄大奶奶说你要来,我才不会来!” 到了京城几个月,还是这么口无择言的,也不怕黄氏恼了。 唐筠宁大言不惭,“我就这脾气。” 楚乔烟笑了笑,端着茶杯喝茶。唐筠宁又凑过来问:“你可听见什么话了没?” “听见了。”楚乔烟神色淡淡的,眼里多少还有些冷意。 唐筠宁道:“这些人八成是眼红,你别理她们。” 可她不但理了,还骂了她们呢! 唐筠宁就拉着楚乔烟说起她在京城的见闻,两人说的正欢,屋子里的气氛又有些不一样了。众人的声音渐渐低了,目光也不由得落到靠东边坐着的楚乔烟和唐筠宁身上。 此时,黄氏出去安排宴席,这一屋子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辈,何况,还有那么几个想惹事的。 就听见有人道:“这就是证据啊,既然这么肯定,就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 众人的目光便落到说话的人身上,那女人也不过二十来岁,一身衣裳做工极为考究,料子也都不是凡品,长得也不赖,就是多了几分尖酸刻薄的感觉。 她推了推身边的姑娘,拿眼睛示意她去找楚乔烟。 看吧,总是有人要找茬,楚乔烟和唐筠宁也停止谈话,同时朝这边望过来。而那小姑娘,看着却有几分眼熟,似是见过的。 楚乔烟一边看她,一边琢磨,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个人影,原来是她!也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怀疑——果然与沈君谊有关! 那姑娘倒也真的落落大方地走出来,看着楚乔烟,似笑非笑地问:“都护夫人可曾丢过什么东西?” 除了那张帕子还能有什么?楚乔烟几不可见地皱皱眉,淡淡笑道:“我丢了什么,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姑娘是如何知道我丢了东西?” 那姑娘也不急,冷笑道:“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回答我就可以了。早听人言,楚家二小姐擅长女红,手艺可媲美宫里的师傅。” 提到女红,金玉自然而然就想起那张无缘无故失踪的帕子,忍不住看了楚乔烟两眼。 “姑娘谬赞了,我怎么可能与宫里的师傅媲美呢?” “双面绣,这种针法我也是第一次见呢!”那姑娘冷冷笑道,“难道夫人忘记了,一张绣着梅花和猫儿的帕子?还有那上面的落款?” 楚乔烟也没有直接回答她,一副回忆的模样,看着那姑娘笑道:“我倒觉得我见过姑娘呢!至于姑娘说的帕子,我确实丢过一张,应该是去年的事儿了,那时候还在东郡,家里一个丫头偷偷跑了,不但卷走了我的那张帕子,还拿走了好些东西。去官府报了案,到如今也没查出来。姑娘当真捡了我的帕子,可知道帕子是怎么来了?” 那姑娘被楚乔烟一堵,顿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明明就只有一张帕子,还有什么?” “哦?姑娘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楚乔烟不愠不恼地轻轻问道。 唐筠宁“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那姑娘道:“莫非是沈家小姐冒充丫头去你屋子里拿的?” 沈家小姐?楚乔烟讶然,“倒不知竟然是位小姐?还当是丫头呢!都怪我记性不好,总是容易忘事儿,沈家小姐不会介意吧?”说着扭头吩咐金玉,“回去了你提醒我一声,带个信去东郡,免得官府的人还继续追究。” 一个姑娘家跑到别人家去偷东西,这还真是新鲜传闻。沈家姑娘脸色阵红阵白,从袖子里取出那张帕子,一边抖开,一边拿给众人看,“你们都瞧瞧,她都嫁人了,还念念不忘我二哥,叫我二哥九泉之下不得安省!” 众人哗然,正巧黄氏进来,一瞧这场面也吓着了。 楚乔烟冷着脸站起来,呵斥道:“我倒不知当初的登徒浪子是谁,原来是你二哥!莫非沈家养出来的男儿就喜欢偷窥女子,养出来的女儿就喜欢处处说人是非?你说,这件事我是不是该找你们沈家讨回一个公道?” 黄氏连忙劝道:“这又是为那般?刚才不是还好好儿的?” 楚乔烟冷笑道:“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这世上还有得了便宜卖乖的人!既如此,也就不用带话回东郡了,就让官府的人现在来,反正证据也在,证人也有一大堆,今天就把事儿挑明了说!这入室盗窃的罪名如何,大家心里也都有数,难不成天子脚下,还有谁包庇谁?” 众人都不做声,沈家姑娘咬咬牙道:“分明就是你害死了我二哥,如果不是你……” “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不就是欺软怕硬的吗?我楚乔烟今天就撒泼一次给你们瞧瞧! 沈家姑娘咬着唇说不出话来,黄氏连忙示意丫头将沈家姑娘拉出去,却都被她的模样吓着了,不敢动手,就是方才鼓舞沈家姑娘的那位夫人,也悄悄地退后两步。 与沈家有接触的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如何,关键是沈家二少爷毕竟死了,所谓死者最大,舆论自然就多偏向他。也许他当初只是无心之举,然而这个无心却几乎要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而至于其他人的心思,就各有千秋,或嫉妒楚乔烟的丈夫尹凉现在的地位,抑或还有另外的打算,加上一些抱着看戏心态的人。 黄氏见拉不走沈家姑娘,一边叫婆子去通知其他人,一边劝楚乔烟:“别气了,她还是个小姑娘,你就……” “她是小姑娘,难不成沈家所有人都是小姑娘?”楚乔烟冷哼一声,她不想惹事,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骑到她头上去。今天既然闹开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黄氏见劝说无用,好好的寿宴却因为这事儿闹得不好收场,一时也暗暗责怪起沈家的人来,毕竟,她邀请楚乔烟来,还有她的目的,不能就这样把她气走了吧? 而那张帕子,楚乔烟也看清了,在右角处依稀有几个行楷小字。不用说,也定是自己的名字加上沈家二少爷的名字。这个沈家姑娘,早就准备要她名誉扫地,是不是还希望她就这样被尹凉休离? 到底是什么仇恨,让沈家要如此赶尽杀绝?今天势必要弄得明明白白。 一时有婆子进来劝说沈家姑娘道:“大少爷叫小姐过去。” 黄氏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那沈家姑娘怎么肯?在这里已经丢了脸,还被楚乔烟讽刺她不守闺誉,离家出走,加上入室盗窃。偏偏,她又找不到话说。一时想到二哥病死,她就浑身血液沸腾。 “这张帕子到底是不是你的?”最后,只能一口咬定手中的证据。 金玉上前一步,查看一遍摇头道:“不是我家少奶奶的,我家少奶奶的帕子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字,那帕子本来还打算做成扇子的,结果还没拿定主意就不见了。虽然奴婢女红不能同各位奶奶、夫人相比,却也能看得出来,这字的针法完全不同。” 她是楚乔烟的丫头,自然会帮着楚乔烟说话,不过却也提醒了众人,禁不住仔细看去。沈家姑娘脸色煞白,要找出能绣双面绣的师傅很难,至少她没有找到,却也找了宫里最顶尖的师傅。可她也知道,到底是不一样。 楚乔烟冷冷一笑,扭头朝黄氏道:“原本今天是来祝寿的,没想到惹出这样的事儿来,我心里也愧疚,只是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就这么走了也不好。迫不得已只得借借贵府一间屋子,让我同沈家的人把话说清楚,免得众人心里也记挂。” 那黄氏一听楚乔烟开始的话,还以为她要走,听了后面的,就连忙点头,又为难地道:“沈家长辈都不在京城,只有沈家姑娘和沈家大少爷,你当真要见?” 楚乔烟笑道:“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只劳烦奶奶叫人去请了来。” 黄氏为难了一会儿,见双方都不让步,也只得叫人去请沈君谊。又吩咐丫头把隔壁一间屋子空出来,中间摆上屏风,让楚乔烟坐在里间。 一时,外面的婆子来回,沈家大少爷和都护将军都来了。众人闻言一阵马蚤动,居然都护将军尹凉也跟着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家姑娘先一步踏出去,楚乔烟领着金玉和碧蓝也相继去了隔壁屋子。黄氏招待大伙儿坐,但也没几个坐得住,或是坐着的,也不由得安静下来,希望能听到动静。那些没坐的,都涌到门口去听,黄氏也无法,只得任由她们了。 隔了片刻,突然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众人愣住,有些猜是都护将军打了楚乔烟,有的猜是沈家大少爷打了沈家姑娘。意见不同,难免就有人议论,以至于低低的哭泣声传来也无人察觉。 那隔壁屋里,沈家姑娘捂着脸,泪眼摩挲地望着沈君谊哭道:“你难道忘了二哥是怎么死的?” 沈君谊冷着脸,又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只冷冷道:“当初我也是相信了你的话,才误怪了将军夫人,你还要如此说,就给我滚回上京去!” 隔着屏风,楚乔烟冰冷地声音传来:“沈公子就打算这么算了?她是小姑娘不懂事儿,莫非沈家所有人都不懂事儿?” 沈君谊立刻道:“在下自然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楚乔烟弯起嘴角,声音却依旧冷的要命,“要如何交代?澄清?还是道歉?” 沈君谊说不出话来,如今做什么似乎都无法补救,只是……隔着屏风,那后面两道模糊的影子,相偎相依,却极是刺眼。尹凉,真的是他太小瞧了。 屏风后,尹凉握紧楚乔烟的手,眼里尽是疼惜,对上屏风时,却满是凌厉。沈家虽然是皇商,但若是这样诬陷自己的妻子,他也不会手软。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好,他还算男人么? 而与此同时,他终于知道那个人从来就没有在楚乔烟心里留下过任何东西,楚乔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这是他的欣慰。 至于最后,沈家姑娘顶着五指印的右脸颊,当众给楚乔烟道歉不说,还陈诉了帕子事儿的由头。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却并非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原来这沈家姑娘并非真正的沈家女儿,是沈君谊的母亲捡来的孤儿,从小养在身边。沈家姑娘自小与沈家二公子相处,青梅竹马的长大,一颗芳心早暗许,沈家长辈也有这个意思。怎料那年沈家二公子往京城游玩,不小心撞见了去庙里上香的楚乔烟,一时兴起,就画了一张仕女图。回到家中却一病不起,沈家姑娘在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了那张画像,顿时妒火攻心,背着沈家长辈找闺中密友将这件事说出来,慢慢的就传成那样了。 而之后,有关沈家姑娘的传言就更加难听,沈家二公子的孟浪举止也令许多人侧目,都道沈家人故意损毁楚家女儿的清白,舆论的天枰最终倒向楚乔烟。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不提。只说当下,楚乔烟与沈家的恩怨算是扯清楚、弄明白了,忠勇侯的寿宴也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大的影响,众人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却也只字不敢再提楚乔烟的事儿。 金玉还有些愤愤然,“少奶奶该多打她几个耳光!” 楚乔烟轻笑道:“何必脏了我的手呢?” 打她几个耳光或许能解气,可别人怎么看呢?毕竟人家是个小姑娘。再说了,解气的办法也并非只有打人,有些办法远远比表面上的疼更来得大快人心。 七十八章:赴宴风波(下) 沈家姑娘最终还是被忠勇侯府上的人遣走了,纵然沈家富贵难挡,只士农工商,到底商人的身份不能与士者相提并论。那位鼓动沈家姑娘挑衅的媳妇,众人也远远地避开,不愿与她多话。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巧笑嫣然,好像方才的事儿根本不存在一般,黄氏一颗提到桑门口的心终于稳稳当当的归位。 楚乔烟同样笑颜如花,明艳白净的脸,娇媚而光彩夺目,然而,谁也忘不了她方才的模样。面上看着温顺的人,惹火了那便是无法想象的。只是不温不火的几句话,也叫人无法应对。 转眼到了午时,有婆子进来通知黄氏,可以请众位夫人小姐前往宴席大厅。 忠勇侯府邸占地约莫有八十亩,亭台阁楼自是精巧别致,黄氏领着众人从屋子里出来,向左拐,穿过回廊,便是一块收拾好了的空地。本来搭建了棚子,因今日冬阳融融,就撤了棚子,直接坐在太阳底下,人也多,又在四周摆了火炉,倒也不觉得冷。 桌子椅子早已到位,丫头们端着托盘穿梭其中,桌上已经摆起了八个冷蝶。 这边人去的时候,对面也正好有一批人走过来。楚乔烟闻声望过去,领头的是位白发苍苍的妇人,两边丫头搀扶着,后面簇拥着一大批绫罗绸缎的贵妇,年纪最大的是白头老妪,最小的也有三十多岁。便是京官女眷中,太太级别的女眷了。 忠勇侯倒也想得周到,怕小辈的在长辈面前拘束,就直接将小辈和长辈的分开招待。那边自有那边的人招待入座,这边的黄氏也忙忙地请众人入席。又特特地要安排楚乔烟坐到靠中间的位置去。楚乔烟推辞一番,最后拉着唐筠宁坐到靠南边的一张桌子上,与主桌相隔两张桌子。 推辞声,谈笑声充斥耳膜,跳析纷纷,几位年纪最大老太太级别的人,坐在主桌,各位太太级别的就围着靠近主桌的位置。其他小辈的就结伴找熟悉的人同坐,奇怪的是,楚乔烟一个也不认识,但她们对上她那张讨好的笑脸令人不太舒服。忍不住扫过其他桌子,也不是做了人的,看来这几位是要来结交自己了。 吃饭对女人来说,最忌讳的就是不能说话会显得不够端庄稳重,所以当大伙儿都入座了,声音就渐渐低了。主桌主位的老太太朝黄氏道:“开宴吧。” 黄氏笑着应了一声,命丫头婆子下去传饭,她则站到主桌去。又一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可怜见得,一大早就忙着,这个时候也合该坐下去吃酒去。” 其他人也附和着,主位老太太笑道:“就去吧,这里也不需要你照应。” 黄氏朝众人笑了笑,就听到那老太太又道:“大家也别拘束,难得聚在一起,别遵守这个规矩,遵守那个规矩的,大家说说笑笑也才热闹!” 一席话正中大伙儿下怀,开始还拘束着,后来慢慢地都说起话来。谈笑间,黄氏走到楚乔烟身边,这张桌子也正好有一个空位主人位。黄氏拉着楚乔烟笑道:“你怎么把我的座位坐了?快到旁边去,那才是你的。” 这话儿听在耳朵里要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楚乔烟微微蹙眉,忙笑道:“还没喝酒就装疯,是不是该罚酒三杯?” 她又不是你忠勇侯府上的人,怎么就能坐主人位?这个道理连唐筠宁都懂得,冷笑道:“黄奶奶说错话了,再加三杯!” 同桌的见她们都谦让,就有人站起来朝楚乔烟笑道:“本该都护将军坐的,我们这些都没有那个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若是在我府上,这位子叫我让出来,我也未必肯。”又劝黄氏,“快去坐着吧,你站着岂不是要我们饿肚子?” 黄氏笑笑,只得走过去坐了,自己斟酒一杯,朝众人道:“是我说错话,先罚酒一杯。” 众人都笑,也举杯子浅尝一口,楚乔烟前世有些酒量,这一世到现在也没喝过酒,不知道这身体的酒量如何,好在她也不好这口儿。酒这种东西,喝多了也对健康无益。 众人见她瘦弱,也不敢劝她酒,黄氏就连忙张罗大家吃菜。这一桌也算安静 长媳第25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其他桌明显就热闹多了。 黄氏抬头见跟着楚乔烟的两个丫头还在这里,就连忙朝她们道:“两位妹妹也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呢!” 金玉和碧蓝对视一眼,都看着楚乔烟。 “你们去吧,只是贵府本来就忙,你们切忌不可添乱。” 就有机灵的丫头过来拉着她们,姐姐地喊着走了。楚乔烟收回目光,发现黄氏一直目送她们的背影,嘴角带着笑,神色怔怔,也不知想什么事儿去了。心头一动,眉头蹙了蹙,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回神时,身边已经立着一位十五六岁的丫头,看衣饰应该是忠勇侯府上的头等丫鬟,生的娇艳动人,肌肤似雪,虽然梳着丫头发鬓,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 黄氏见楚乔烟打量那丫头,就忙笑着道:“是我身边的,名叫采莲,还不快拜见都护夫人?” 采莲就要屈膝跪下,楚乔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跪下去的动作,朝黄氏道:“你也太偏心了,放我的丫头去吃饭,却把自己的丫头叫来,岂不是叫我难为?” “夫人是客,两位姐姐也同样是客,再说了,能服侍夫人是奴婢的荣幸,夫人就当体谅我罢!”采莲浅浅一笑,嘴角两边是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是个会说话的丫头,楚乔烟多看了她一眼,朝黄氏道:“我毕竟是晚辈,这样机灵的人儿也合该去服侍太夫人,让她来服侍我,岂不是要折煞了我,落到别人眼里,还道我是多轻狂的人呢!”说着望了一眼主桌,那边围着七八名都是同样打扮的头等丫鬟,接着道,“既然那边不需要人,你就留着这里给大伙儿斟酒如何?” 合情合理,大家都是客,黄氏不好多说,笑着点头,就让采莲站在旁边,给大伙儿斟酒。 这一处连唐筠宁都看出了黄氏的意思了,在心里冷笑一声,偏过头和楚乔烟攀谈,就是不给黄氏搭话的机会。楚乔烟乐于见得,就好唐筠宁说话来,一时说道雯姑娘,唐筠宁问道:“大太太来了,她可跟来了?” 楚乔烟摇头,只是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又说起别的,“过了年就是春闺” 唐筠宁笑容满满,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他如果连举人也考不上,我就我就”说了半天也没下文,惹得楚乔烟发笑,替她接下去,“就不许他吃饭。” 黄氏凑过来问:“说什么呢?也说给我们听听!” 唐筠宁看着她笑道:“没说什么,对了,罚你的酒都没喝呢,可不许耍赖!” 黄氏忙推辞笑道:“饶了我吧,我不行了,平常喝三杯就头晕,现在喝了四杯了,再喝下去,我就要躺下了。” 同桌的人帮着她说话,“黄大奶奶确实没有酒量,咱们都是妇道人家,比不得外头的男人,喝喝酒,凑凑趣儿就差不多了。” 大家又说笑了一回,忽然旁桌起了马蚤动,引起众人的关注。 原来是一位丫头上菜时,不小心溢了汤汁出来,弄脏了一位太太的衣裳。那丫头正跪在地上请罪,同桌的人起哄,叫丫头递杯茶认错,又劝那位夫人喝了茶就原谅了丫头的无心之举。 那夫人原本脸色不好,见众人都如此说,也不好破坏了气氛,就当真接了茶杯,喝了茶。 楚乔烟看着,心头一动,想起金玉和碧蓝,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到黄氏身上,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好在自己嘱托了一句,而金玉也是那么通透的人。 唐筠宁也蹙了蹙眉头,就注意起身边上上菜的丫头来。生怕有谁不小心弄出点汤汁,再青红不分地赛格丫头给自己,不过,最该担心的应该是楚乔烟,谁叫尹凉树大招风?虽然心里酸溜溜的,唐筠宁还是忍不住趁着众人看戏的空挡,低声对楚乔烟到了一句“小心。” 楚乔烟报以微笑,如果不小心,这采莲已经跪下去了。看来,还是吃了饭就回去。 彼时,那边已经恢复正常,众人也收回目光,黄氏协调好返回来,歉意朝楚乔烟和大伙儿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众人都说无妨,有两人禁不住深深看了楚乔烟一眼。 同样的戏码再度上演,就在楚乔烟身边,不过她注意到对面人的目光,身子微微靠向唐筠宁,脚轻轻挪动,溢出的汤汁就泼在了黄氏的裙角。天寒地冻的,厨房又在大老远的地方,虽然都用食盒装着提来,到底也不是很滚烫,何况又是裙角,也伤不到皮肤,何况那丫头也是稳重的,控制了力道。 汤砵被另一位丫头接过去了,采莲只跪在地上认错,黄氏没想到同样的办法却依旧没有达到目的,只得笑着让采莲起来,向众人到了歉意,回屋子里换衣裳去了。 一场寿宴,目的已经白化,能这里坐着的都不是傻子,岂不明白这意思?楚乔烟依旧笑着,偶尔和唐筠宁说说话,一转眼,菜上齐,众人也吃得差不多了,主桌的忠勇侯太夫人放下碗筷,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放下碗筷,正巧黄氏回来了。 “请各位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移驾,趁着今个儿的天气,多看两场戏如何?” 众人笑着答应,忠勇侯太夫人叫黄氏不用陪着她,照顾小辈就好。 楚乔烟也趁着人多叫来身边的丫头,“有劳你跑一趟,去把我那两个丫头叫来。” 同桌的妇人闻言,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就当放她们一天假,让她们玩儿去。” “你们不知道,我那两个丫头都是从东郡带来的,规矩懂得不多,若是闹出笑话,就不好了。”楚乔烟担心不已的样子。 唐筠宁就吩咐自己的丫头,“你去找金玉和碧蓝来,说她们少奶奶叫她们。” 那丫头似有些为难,道:“奴婢用饭时,并没有看到两位姐姐。” 那说话的妇人便意味深长的看着楚乔烟,楚乔烟微微一笑,摆手道:“也罢了,就让她们歇歇。” 正巧黄氏过来请她们去看戏,唐筠宁大声叫苦,“我不行的,听着就要睡觉,要去你们去!” 黄氏又问楚乔烟,楚乔烟没说话,唐筠宁抢着道:“她也不爱看戏,就别为难我们乐,你去忙你的,我们自己找乐子。” 楚乔烟歉意朝黄氏笑了笑,唐筠宁是楚乔烟的朋友,这一点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何况,唐筠宁也是忠勇侯请来的客人,主人没法子作陪,拉个朋友作陪也说得过去。 黄氏知道多说无益,就叫婆子把戏园子旁边的亭子收拾出来,让她们领着楚乔烟和唐筠宁过去,说她自己一会儿也过来作陪。 众人陆陆续续结伴离开,楚乔烟和唐筠宁也随着两位婆子出来,走了几步眼见前方的亭子,楚乔烟就停下来笑着对两位婆子道:“你们若是忙就忙去,我们才吃坏了饭,怕积食就在这附近走走。” 两位婆子明白过来,是要打发她们离开,许是两人要说悄悄话儿,就福福身告退了。楚乔烟望着她们的背影,吐口气,眸子带着几分凌厉,她必须马上找到金玉和碧蓝!倘若,她们出了意外,这忠勇侯即便是得罪了也要讨个说法。 “丫头们都在什么地方用饭?你可认得路?”问的是唐筠宁身边的丫头。 那丫头见楚乔烟神色凝重,连忙点头道:“就在奶奶们用饭的后面,从这里过去也不远。” 楚乔烟就示意丫头带路,唐筠宁也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来,金玉和碧蓝都去了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一时想不明白黄氏打的什么注意,想问楚乔烟,见她脸色不好,就没有问,跟着一路往回走。 不多时就看到一排房子,门口回廊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丫头婆子,看样子是轮流来吃饭的。楚乔烟信步走过去,那些丫头婆子连忙过来请安,有人就道:“奶奶们怎么能到这里?快跟奴婢出去吧,要是被奴婢们的管事知道了,是要责罚的。” 楚乔烟见说话的人谈吐顺畅,身上的衣服也比其他人略好,知道是个管事的,便直接问:“可瞧见跟着我的两位丫头?” 那婆子一愣,随即问道:“奶奶说的可是金玉姑娘和碧蓝姑娘?” 看来是在这里了,楚乔烟微微放了心,换上笑脸道:“我只是瞧着她们没有回来,怕是迷了路,劳烦这位妈妈叫她们出来。虽然你们奶奶看得起她们,赏她们一顿午饭,到底也该回来了,留在这里岂不是要打搅你们了。” 正说着,就看到金玉和碧蓝从对面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见到楚乔烟就连忙小跑着过来。 楚乔烟打量她们一眼,发现金玉裙摆从膝盖往下都是湿的!眉头微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金玉忙笑道:“没事儿,是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就在屋子里用火烤了一会儿,现在里面已经干了。” 周围的丫头婆子听见,都好似松了一口气般。楚乔烟蹙蹙眉头,果然是这样,好在金玉和碧蓝机灵,才没有上当。 走到僻静的地方,碧蓝才淡淡的阐述了方才的事儿,“那些妈妈使劲打听咱们府上的情况,还打听金玉家里有些什么人,老家在什么地方,还问奴婢们有没有定亲事。那时候,奴婢们就起了疑心。后来一位妈妈打翻茶水,泼了金玉一身,就叫丫头领着金玉去换衣裳,金玉不肯,说少奶奶吩咐了的,不能添乱,奴婢们就在屋子用火烤,才耽搁了。” 楚乔烟听完,朝二人露出赞许的微笑。唐筠宁还糊里糊涂的,拉着楚乔烟问怎么回事儿? 楚乔烟笑道:“礼尚往来,黄大奶奶也费了一番心思了。” 唐筠宁不满,着说了和没说根本就是一回事而,她还云里雾里的!突然,又灵感一现,惊讶的叫道:“你的意思是黄大奶奶准备用那个叫采莲的丫头换金玉?!” 这一孔,虎的其他人连忙四处看,没有发现附近有人,才松了口气。 唐筠宁捂着嘴巴,啧啧鄙视黄氏,“亏她想的出来,竟然用这样的手段!” 沈家毁了楚乔烟的清白,今天就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却被楚乔烟几句话就解决了。黄氏就现学现用了,企图毁了金玉的清白,再大度的叫人收了金玉,而同时,为了表达歉意,也就顺利的把采莲送到楚乔烟身边去了。 那个趁着金玉换衣裳突然出现的人,自然来头也不能小,要与尹凉有的一比,自然就是黄氏的丈夫,忠勇侯的长孙。所以这个办法也不是一时就想得到的,必定是细细的琢磨过,又生怕楚乔烟不来,专门打发人去请。 想到这里,楚乔烟心里突然有些悲凉,为黄氏感到悲凉,或者为这个世界的女子感到可惜,为了家族的利益,为了自己丈夫的权益,不但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还要出谋划策的给丈夫找其他女人。 如果自己有一天也面临这样的问题,自己会怎么做?也大度如黄氏,当真要给尹凉找女人么? 心里涩涩的,有些难受。楚乔烟甩来这个想法,至少目前她不用,以后 一到声音传来:“可找着你们了,原来躲在安静的地方来了!” 黄氏一边笑着说,一边走过来,拉着楚乔烟和唐筠宁,笑道:“悄悄话儿也说完了,不介意我打搅你们吧?” 楚乔烟忙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打搅了你呢!家里这么多客人,你都忙不过来,还要照顾我们。” 黄氏会心一笑,见到跟在楚乔烟身后的金玉和碧蓝,几不可见的皱皱眉,对金玉和碧蓝半开玩笑的道:“你们可真是命苦,难得出来一趟,要偷个懒都被你们奶奶紧紧看着。” 金玉和碧蓝同时笑道:“平常在家,奶奶都要放奴婢们假的,每个月都有四天。” 黄氏惊讶道:“真的?” 金玉道:“是真的,最多的是四天,有些是三天或两天,可以每个月都休息,也可以多凑几天,府里清闲就连着休。” 黄氏听了琢磨片刻,笑道:“倒是你们奶奶更体贴下人呢!” 金玉和碧蓝望着楚乔烟感激的笑了笑,唐筠宁也赞赏地点点头,“奴才也是人,一个月也有那么一两件私事儿,这个办法好,回头我也给我家的丫头婆子们两天假期,只是,倘若大家的事儿都凑在一块儿,不是没人了?” 楚乔烟笑道:“可以事先让她们想好要休息那一天,叫管事的排个班,只要不起冲突就行了,不过也要事先说好,要改成其他日子就跟同一天的换。如果府里事儿多了,休息的也要调一调。” 唐筠宁又琢磨了一下,“还是回头叫家里的管事去你那借鉴借鉴,免得我说了半天她们也不明白。” 大家说这话儿,就走到开阔的地方,耳边传来“依依呀呀”的唱腔。透过银装素裹枝亚,对面的戏台也看的一清二楚。 黄氏听了唐筠宁的话,也附和着道:“还是尹奶奶有法子,回头我也去学习学习。” 唐筠宁暗暗地瞪了黄氏一眼,撇撇嘴骂了一句“小人!” 身后的金玉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大家都朝她望去,黄氏瞧见她的是裙子,忙问是怎么回事儿?那模样,好像才发现一般,让唐筠宁又狠狠地鄙视了她一回。 楚乔烟歉意的笑道:“都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我也琢磨着,时候不早了。我婆婆的情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出来大半日,也合该回去看看。” 黄氏道:“好歹让她换衣裳吧,若是染了风寒,岂不是我们的不是了?” 金玉忙道:“无碍的,奴婢又不是小姐姑娘,没有那么金贵。何况,府上的人都忙,奴婢怎么敢添乱?” 黄氏有些为难,她的计谋一样都没有成功,却一时也找不出挽留的话。楚乔烟见了,笑道:“唠叨了你半日,我们心里还过意不去呢!” “总该吃了晚饭再走吧?” 话说没完,金玉又打了一个喷嚏,黄氏就不说了,安排身边的婆子去备轿子,她陪着楚乔烟和唐筠宁一路送到垂花门前,又挽留了唐筠宁一回,唐筠宁道:“再不回去,婆婆要说我贪玩了。” 一同来的房妈妈就守在垂花门前,见楚乔烟出来,知道是要回去,就连忙叫小厮去通知尹凉,一行人分别上了轿,到了西角门,再换上马车。 唐筠宁和楚乔烟辞行,“明天我来看你,随便看看你婆婆!” 她把婆婆两字咬得特别重,楚乔烟莞尔一笑,挥手告别,上了马车。 那边,尹凉和卫绍翰也携伴出来,各自告辞回家不提。 到了秋爽斋,楚乔烟就命人去请大夫,尹凉听见,忙过来道:“都说了叫你别去,现在可不就染了风寒了。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说?” 楚乔烟无奈的道:“我好好的,是金玉被人泼了茶水,我怕她生病!” 尹凉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儿?” 楚乔烟便简单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尹凉听完,久久不言语,脸色有些凝重,隔了半响才道:“以后少和忠勇侯家的接触吧。” 楚乔烟愣了愣,看尹凉的神色似乎不大喜欢忠勇侯一家,可是怎么今天偏偏要去呢?对了,忠勇侯的妹妹是太后,他不去就有了驳太后面子的嫌疑。 京城,真的是个举步惊心的地方。 楚乔烟微叹,尹凉见了好像,“你叹气做什么?‘ 女子不议唐庙之事,楚乔烟道:“那个采莲还真的很漂亮啊” 尹凉不悦,一把抱住她,狠狠的警告,“你如果还这么想,看我如何教训你!” 楚乔烟连忙求饶,要挣开束缚,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屋子里又热,楚乔烟的脸抹上一层霞光,尹凉蠢蠢欲动。 “大白天的,你正经些!” 尹凉不肯松手,紧紧抱着,又赖皮了。好在外面有妈妈道:“大夫来了。” 尹凉松手,楚乔烟趁机钻出他的怀抱,整理整理衣裳,就去看金玉。大夫诊了脉,说没有大碍,开了一记药方就走了。 尹凉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琢磨着一定要让楚乔烟尽快生孩子,否则她天天儿胡思乱想,有了孩子引起她的注意也好。这么想着,就闭上眼养精蓄锐去了。 吩咐金玉休息,楚乔烟去看了看大太太,这才回到秋爽斋。刚过酉时,太阳就下山了,晚风一吹,就冷得不行。 忠勇侯府的人竟然来请尹凉,她刚进屋,尹凉换好衣裳,“若是没事儿你早些休息,我去去就回来。” 楚乔烟理解尹凉的难处,笑着点点头,送他到门口。这才回到屋子里叫丫头们传饭,碧蓝进来服侍,楚乔烟盯着碧蓝的背影,怔怔出神。这个时代的丫头,活契的到了十八岁就要放回去嫁人,如果是生死契的,就由主子做主配人。 金玉和碧蓝签的都是生死契,现在也才十五六岁,要嫁人还得等两三年。不过,也要开始给她们无色女婿了。 吃了饭,天已经黑尽,尹凉没有回来。楚乔烟卸了妆,去净房换了睡袍,躺在床上脑海里不知道想什么事儿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住自己,很熟悉的感觉,她只略略挣扎一下,就找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深深地睡去。 尹凉怎么肯放过她,搬过她的身子,直吻得她透不过气,小脸娇红,柔软的身子在手的抚摸下阵阵颤抖 粗重的呼吸和低微的娇喘,在北风呼啸的夜里,奏出别样的乐曲。 隔了好久,乐曲才慢慢消停。尹凉紧紧抱着楚乔烟,心里后悔的要命,都告诫自己很多次,要节制,可为什么就办不到呢?被子里下的手,轻轻顺着她的身子画出曲线。“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那我岂不是要吃亏?楚乔烟的脸比刚才还要红,特鄙视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还是装着没听见也没想什么的好。 尹凉见她动也不动的,自责又多了一分,皱眉琢磨:“从明天开始,你一顿要吃三碗饭才行!” 楚乔烟不满,“岂不是要撑死我?”扭头见尹凉神色认真,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有些难过,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好像自己在尹凉眼里,还没有某些东西或事物重要。 孩子,尹凉真的很急切啊,可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第七十九章 尹秀的来信及黄氏的拜访 还是醒来了,楚乔烟扭头年头轻手轻脚去净房的尹凉,微微叹口气,坐起来穿上外衣。 送走尹凉,楚乔烟又回头睡了个回笼觉,天气冷的要命,如果不是想着唐筠宁要来,她还真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这段时间,已经把她养的有些懒散了,快变成传说中的纯粹的米虫。 金玉领着丫头们进来,一边服侍楚乔烟穿衣裳,一边道:“刚才卫少奶奶还打发妈妈过来,说一会儿就来了。奴婢估摸着要进来叫少奶奶。” 这话本来没什么特别,却让楚乔烟不由得陷入深思,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这么懒散下去,就算早起没有事儿,也不能让底下的人笑话。虽然是这么打算的,能不能起来就不得而知了。 用了早饭,门上的婆子就进来禀报:“卫家少奶奶来了。” 楚乔烟起身出门迎接,门外已经传来唐筠宁的声音:“挺不错啊,比我家大多了。” 抬头望去,七八位丫头拥簇着唐筠宁已经踏进了秋爽斋的院门,楚乔烟迎上去,“刚才还说到你,快进屋,这外面冷。” 两小丫头撩开帘子,楚乔烟拉着唐筠宁进屋,金玉领着几名小丫头倒茶,端上点心摆在外间东边软榻前的矮几上。后面赶来的碧蓝就领着唐筠宁身边的丫头婆子们,去另外的屋子里喝茶吃果子。 一时,唐筠宁就打量起楚乔烟的屋子来,和东郡的静园一样,多余的摆设皆无,除了放东西的柜子和坐息用品,只西边角落有个楠木架子,一只金丝珐琅盘上面放着一盆四季常青藤,翠绿的叶子,给这素雅的屋子添了几分生机。 “为什么还这么素?你不会是不擅长布置房间吧?”唐筠宁说着,双眼放光,跃跃欲试,“我帮你布置如何?” 楚乔烟忙摇头,笑道:“事儿多,没来得及,订的东西一概还没有送来。” 唐筠宁露出失望的神色,两人寒暄一会儿,唐筠宁提出去看大太太,顺便还给大太太带了礼品。 “原来是真的,没想到这么严重。”从大太太屋里出来。唐筠宁嘘唏不已,眼里露出担忧。 楚乔烟道:“已经好了很多了,现在还能下地走几步。” “你真好,如果是换做是我,她先前那么对我,我绝对懒得管她!”想到第一次见楚乔烟,好像和现在没有多大的差别,一样很瘦,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她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可那个时候,大太太是一心要让其他人来代替楚乔烟的位置。 楚乔烟淡淡笑了,毕竟是尹凉的母亲,自己的婆婆,何必把关系弄得那么僵?这个时代,百善孝为先,再多的不愉快看到大太太因为尹凉这样,也都成为过去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闷,楚乔烟想起她的孩子,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便笑着道:“哪天我去看看你的孩子。” 提到宝贝儿子,唐筠宁脸上就流露出母性光辉,脸部瞬间变得非常柔和,“他很调皮,小小一个人儿,就想去地上走路。有一次……”就说起孩子的趣事儿。 楚乔烟扭头看着唐筠宁的侧面,似乎也能体会到她的愉悦心情,再强悍的女子,在孩子面前都那么温柔,真正是羡煞旁人。 不知不觉又回到秋爽斋,唐筠宁的话越来越多,已经从孩子的问题升级到如何生孩子,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楚乔烟,慎重地道:“你也一定要一举得男!” 呃…… “女孩也挺好的,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 唐筠摇头道:“第一个一定要是男孩,后面的随便你生男孩女孩都成!我听老一辈的讲,如果怀不上,就让小孩儿撒一泡童子尿在你身上,占了孩子的喜气,你也能生个男孩!” 说着就有些惋惜,叹道:“我该把舫歌儿抱来,要不,你现在就去我家?” 楚乔烟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好啊,不过也快午时了,吃了饭再去你家如何?” 唐筠宁看看外面的天儿,还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又气楚乔烟漫不经心不当回事的模样,喃喃道:“跟你说正经的,你却不当回事儿。如果我第一个不是生的男孩,估计我婆婆要给绍翰娶小妾回来。” 楚乔烟可不相信这话,就唐筠宁那脾气,不闹的一家子鸡犬不宁,势必不会罢休。“你已经生了男孩儿了,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我当然不用担心我自己,我是担心你啊!看你这不慌不忙的样子,都老大不小了,别人像你这年纪,孩子都会跑路了,你连影儿都没呢!”唐筠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在唐筠宁的注视下,楚乔烟彻底无语了,孩子对她来说,好像成了目前最大的问题。这什么世道啊?才十九岁,还没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定结婚的年纪呢! 正巧,有妈妈进来询问:“午饭摆在哪里?” 唐筠宁才打消了接下来的话,楚乔烟对妈妈道:“就摆在这里吧。” 又问了跟着唐筠宁来的丫头婆子午饭问题,那妈妈说碧蓝让安排在后面耳房,碧蓝和银玉陪着,楚乔烟点点头。一时金玉进来,后面跟着提着食盒的丫头婆子。 楚乔烟请唐筠宁入座,放了小丫头也下去吃饭,只留了金玉和另一个丫头在里面服侍。正吃着,有外院门上的妈妈进来禀报:“去东郡的小厮回来了。” 碧蓝带来了尹夏和尹秀送的礼物,当天,楚乔烟也吩咐人准备了一些京城的特产,把皇后娘娘赏赐的首饰挑了几件,派了两名小斯送往东郡去了。 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一天才能到,这两名小厮赶路很急的。楚乔烟轻蹙眉头,“先让他们歇歇,下午再见吧。” 那妈妈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唐筠宁尚还不知道尹凉和尹家的事儿,就想着楚乔烟下午忙,吃了午饭小坐一会儿,就告辞了。楚乔烟挽留一番,最后送她到了垂花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听那妈妈说小厮回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有些不安。 回到秋爽斋,立刻派人去将那两名小厮叫来。她坐在回事处的暖炕头,隔着屏风,问道:“路上可有闪失?” 两名小厮已经换了衣裳,恭恭敬敬垂着头,听见问连忙道:“路上没发生什么,五小姐写了一封信叫奴才带了,又催得急,奴才们就连夜赶路,提前一天回来了。” 莫非东郡尹家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信在何处?” 那小厮从怀里摸出信封,金玉上前一步接了,那小厮道:“五小姐吩咐要亲自送到奶奶手里,所以奴才不敢给别人,怕弄丢了。” 楚乔烟心里突突的,镇定了一下情绪,朝外面道:“辛苦你们了,放你们休息两日,下去吧。” 小厮听到放假,喜得不得了,千谢万谢地退出去。金玉这才将信封递给楚乔烟,信封上娟秀的字体写着,大嫂亲启等字样,确实是尹秀的笔迹。她巴巴的写封信,到底尹家发生了什么? 楚乔烟怔怔地看了信封几眼,拿来剪刀开启信封…… 尹凉傍晚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楚乔烟坐东边的软榻上发呆,屋里没有点灯,有些灰暗,气氛古里古怪的。 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这样?尹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有意要挑逗她,从她后面抱了个满怀,嘴巴就贴上去讨要糖果。一般这种情况,楚乔烟都要挣扎的,怕被下人撞见。今天却有点儿不同,她动都不动,不由得让尹凉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怎么了?” 楚乔烟深吸一口气,才平静地说道:“尹秀让咱们把尹夏接来京城。” 尹凉的身子明显一震,脸色逐渐暗沉,深邃的眸子摒出一道冷冽的光。 楚乔烟也很难想信这件事是真的,可尹秀也不是会撒谎的姑娘,虽然与尹秀接触不多,却能看出来,尹秀是聪慧通透、心底纯良的人。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轻描淡写地把三老爷的暴行说出来,这件事是不是除了尹夏就只有尹秀知道?倘若老太太知道了呢? 如果是楚乔烟站在老太太那个位置,估计会被气得半死! “三老爷不认尹夏是他的女儿,企图对尹夏……”那两个字,楚乔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见过禽兽,却唯独没见过三老爷这样禽兽都不如的禽兽! 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如果三老爷在她眼前,如果她手里有一把刀,她也许会冲动地去杀了三老爷这个禽兽败类! 尹夏是他的女儿,虽然不是三太太生的,毕竟是他的血肉,他竟然要对尹夏施暴! 屋子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如同身在三月春风里,可楚乔烟却觉得浑身冰冷,脑海里回荡着信的内容,就好像有人在耳边轻轻朗诵,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窗棂子外,天空中飘起雪花,纷纷扬扬。 金玉敲了敲门,沉着声音道:“少奶奶,该用饭了。” 自从下午少奶奶看了那封信,就明显不对劲。金玉和碧蓝看着,也不敢打扰她,就在门口守着,结果少奶奶怔怔地坐了一下午都没说话。 屋子里依旧静悄悄地,金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尹凉拥着楚乔烟,连忙退了出来,给碧蓝打眼色,两人就退到一旁的屋檐下。 金玉望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突然扭头问碧蓝:“你来的时候,那边还发生了什么?” 碧蓝蹙眉沉思一会儿,满面惊恐地抬起头,低呼,“莫非是老太太出事儿了?我离开的时候,老太太精神就不好,接连生病,只怕……” 金玉有几分相信,也陷入沉思。如果真的是老太太不好,大少爷和少奶奶是不是也要回去?可已经是驱逐出族的,又怎么回去? 尹夏,真的能丢开不管吗?尹凉绝对不上这么狠心的人,看得出来,他一直很喜欢那个妹妹。楚乔烟微微侧过脸,企图看清尹凉的神色,光线却太模糊,她看不清。 耳畔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尹凉抱紧楚乔烟,噪音中带着几分疲倦,“接来吧,换个环境,换个地方对她也好。” 嗓音中的疲倦,让楚乔烟心头微微一颤,虽然尹凉每次回来都看着很轻松的样子,但她知道,他很辛苦,他眼底深藏的疲倦即使已经掩饰的很好,楚乔烟依旧看得出来。伴君如伴虎,何况又是在这个是非之地的京城,又是新帝登基之初。 表面的平静,并不代表没有暗潮汹涌,就是忠勇侯这样落败的世袭爵户,也要小心应对,倘若把关系弄僵了,不但会得影响尹凉,甚至会影响当今圣上。百善孝为先,圣上对太后不好,又如何示贤明于世?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当今圣上,后世人又如何来评价? 楚乔烟心疼,也知道她能做的就是支持尹凉,她要让尹凉丝毫无牵挂地应对外面,她就做他背后的那个人。 只是,能接来吗?凭什么身份去接尹夏?尹凉和她楚乔烟都已经不是尹家的人。 吃了饭,躺在床上,楚乔烟开始纠结这个问题,如果是老太太发话,大老爷和三老爷自然是没得说。问题是老太太肯吗?尹秀信里没有提到老太太的反应,老太太可能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儿,告诉她老人家也不是权宜之计。自己养了一个败类儿子,她还有何颜面?如果老太太有个意外…… 哎!楚乔烟有些烦躁地翻个身,发现尹凉也睁着眼,望着帐顶出神。浓眉下,那双眼沉着而深邃。京城几个月,尹凉真正变了。变得成熟稳重,或者说,那个被他用纨绔面具隐藏的一面,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可是,为什么要兜兜转转地转这么大一个弯?楚乔烟相信,凭尹凉的能力,纵然不参与当今圣上的登基之事,也同样会在以后的岁月里逐渐绽放光彩。 尹凉见她出神,还以为她在想尹夏的事儿,便道:“你给大老爷写封信就能办妥。” 楚乔烟茅塞顿开,大老爷到底是正直的大义之人,如果他知道了尹夏留在东郡危险,势必会将尹夏送来。 尹夏的问题解决了,心头轻松了些,东郡还有一个尹秀,她那么聪慧一定想得到办法,暂时保护尹夏。 “为什么是我写?你不能写吗?”问出口就有些后悔,楚乔烟故意移开目光。 尹凉见她那模样,不觉好笑,“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说着,露出一副追忆的模样来,“那时候我还小,有一次和尹荣打架,他对我说,如果我不是尹家长孙,老太太和众人未必就喜欢我比他多。然后,我就和他打赌……” 少年尹凉渐渐变得不听话、调皮、惹是生非,最后的结果,就印证了尹荣的话。尹荣也担心起来,多次认输要尹凉改邪归正。却不知,那个时候,尹凉的想法已经发生了转变。后来又撞见三老爷的事儿,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儿倒在血泊里,老太太却不闻不问。他更变本加厉起来,种种行为只叫人无法接受。 而尹凉突然间发现,他根本不认识自己身边这些所谓的亲人,看着表面平静祥和的家,他却总会想起老太太的训斥,大老爷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至于和北信王之间,那属于一种男人间的友谊,皇权历来都是用鲜血换取,你不出手,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就是尹凉的童年,在那样的环境中,却有了今天这一番作为。如果不是尹荣和他打赌,如今会是什么样子?楚乔烟没有深想,因为那些可能都不存在,眼前的尹凉就是尹凉,不是别人! 突然很想抱住他,这个想法在脑海一闪,双手已经伸过去了。 漫漫雪夜,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第二天早起,送走尹凉,楚乔烟就让金玉备了笔墨纸砚,毛笔字还将就能看,关键是文言文有些困难,毕竟不是古人,不会因为读过几句诗词,看过几篇文言文,就一定能写出地道的文言文来。 楚乔烟琢磨了一上午,终于把一封信写好、密封,派出两名小厮连夜赶路送往东郡。办妥这些,才略微松了口气,房妈妈进来禀报:“大虎来了。” 又到了收钱的时候,那心情怎么一个好字形容,楚乔烟起身去了回事处。 因京城有几个月的动荡,导致一些农田荒废,收成比去年略略低了些。 大虎交账的时候,也认认真真阐述了一遍,言辞爽利简洁,是个人才。 楚乔烟暗暗算了一下账,手头的银子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白放着还不如搞个投资。现如今京城的老百姓是稳定了,而天子脚下的繁华那自是不必多说,人流量大,各种商铺应有尽有,要投资也不是一时就能办妥的。关键是,她不能自己出门去看行情,要找一双眼睛替她去观察。 大虎、房妈妈、房忠都不是合适的人选,这件事还是得放一放。才发现,自己身边能用的人真的太少! 送走大虎,楚乔烟还没有来及喘口气,就迎来了忠勇侯黄氏的拜访! 金玉将她迎进屋,笑容得体大方,即不显得献媚恭维,也恰倒好处地表示了婢女对客人主子尊重。 楚乔烟见了,在心里点头。请黄氏在东次间的炕上坐,又叫小丫头倒了茶水,让碧蓝安排跟着黄氏来的丫头婆子休息,这才和黄氏聊起来。 “你这里可比我那里清闲多了,难怪你整天躲在家里呢!”黄氏一说一笑的。 楚乔烟应景地笑了笑,客气道,“能者多劳嘛,我倒是羡慕你,每天都过得充实。” 黄氏笑着摇头,才说起今天的目的,“……跟太夫人提了提,她觉得可行,打发我过来取经呢!” 楚乔烟便让金玉拿了笔墨纸砚,简简单单画了一个表格,耐着性子给黄氏解释:“……这样一目了然了,各处婆子每天看这个表格,就知道哪些人当差,哪些人休息。” 黄氏听完,就“哎哟”地叫起来,“还说我能干,这种七巧玲珑的办法,我可琢磨不出来。就是听了你的解释,也云里雾里的,我今天也把我身边得力的妈妈带来了,就让你的金玉和她细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金玉惶恐道:“奶奶别取笑我了,我不识字的,这些都是其他人打理。” 黄氏讶然,“那底下的妈妈就都识字?” 金玉的目光便落到楚乔烟身上,见她微微点头,才说道:“底下的妈妈自个儿想了一个办法,用特别的记号来区分人员。” 黄氏听了,就朝楚乔烟笑道:“真是吃一样米,养百样人,我们家那些丫头婆子,从来就不会动脑子。” 楚乔烟谦虚一番,想着房妈妈忙碌,就让金玉随便去找了个管事的婆子,让那婆子去教黄氏的人,毕竟,这个办法也不是楚乔烟的专利,再说了,这也不是害人的事儿,黄氏既然有心,到底也是造福了那些贫苦人。 金玉退出去,黄氏就和楚乔烟随意地聊起来,话题也围绕着女人着装打扮,没有别的。只金玉去了很久才回来,原来那婆子拉着金玉说了好些话,意思再明显不过,黄氏看上了她,要把她讨回去给忠勇侯的长孙做妾! 金玉回来的时候,虽然看着和平日没什么,眼神却有些不好。楚乔烟见了,就露出分务倦意来,黄氏装作没瞧见,继续说着话儿,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熬了一个时辰,那边的婆子回来禀报,已经交代清楚了。黄氏见楚乔烟没有留她的意思,脸皮再厚,也懂得识时务,便起身告辞。 送走黄氏,楚乔烟目光落到金 长媳第26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玉身上,眼眸温和,嘴角噙着笑,却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她们找你说了什么?” 这一问,弄得金玉羞红了脸,琢磨一下大大方方地说了,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楚乔烟的裙摆,“少奶奶,您是知道的,奴婢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离开您!” 楚乔烟淡淡看着她,“去了到底是半个主子,不比一辈子奴才命。” “少奶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金玉惊恐,她才想到,自己是奴婢,如果少奶奶要把她给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想着就哭起来,眼泪水珠儿般地落下。 楚乔烟微叹,到底把话说重了,只是,她要让金玉明白,很多路都该自己去选择。伸手扶起她,一边帮她拭泪,一边笑道:“我只是不愿看到有一天你后悔。” 金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婢不会后悔,只要一辈子跟着少奶奶,就没有后悔的事儿。” “这话是你说的,以后不能怨我。”楚乔烟故意扳着脸说。 金玉瞬间明白了楚乔烟意思,破涕为笑,“少奶奶没事儿还拿奴婢取笑,可把奴婢吓得半死。” 而楚乔烟更没有料到的是,有了黄氏这一次拜访,她这个管理人员的办法就在京城传开了,也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好像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都护将军府一时门庭若市,来客络绎不绝。 通常是,刚刚送走一批客人,接着又来了一批客人,除了用饭和睡觉的时间,楚乔烟一刻也闲不下来。几天功夫,倒也把京城贵妇群体认识了七七八八,不必细说。 看着她疲倦不已的模样,唐筠宁愧疚难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提出来要借鉴,黄氏也不会有样学样了!” 金玉一边续水,一边自责,“说到底都是奴婢嘴快,不该当着她的面说出来。”金玉如今对黄氏的印象极差。 楚乔烟笑着摇头,即便金玉和唐筠宁什么都没说,黄氏依旧会来拜访她,至于其他人,眼下已经到了年底,也不在于早一天晚一天认识,既然呆在了京城,这个圈子就不可能避得开。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我饿了。” 金玉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茶壶,出去叫小丫头通知厨房传饭。 而尹凉对这件事也抱着不满的态度,关键是他不舍得楚乔烟这么累!好不容易这件事消停,府里又忙起来了。除尘、办年货、备贺礼、给下人们作衣裳等等琐碎的事儿一大堆。即便有个能干的房妈妈和房忠,楚乔烟也做不到双手一摊,全然不管。 尹凉也忙起来,应对各种名目不同的邀请,常常天黑才回家,早上早早就起床。夫妻二人,通常是沾床就睡觉。 忙碌中,也有好消息传来,圣上体恤楚家历代为朝廷出为,已经下了文书将楚大人调回京城!文书一到,就立刻动身,年前就能赶回来。 与此同时,也有人爆料,沈家在京城已经关了两处铺子,与内务府生意订单也减少了两成。更有人说,内务府总管张大人已经会见了南郡最大的丝绸商郑家大老爷,沈家几十年皇商地位,怕是要被郑家取代了。 而忠勇侯为了帮助沈家站住脚,进宫面见了太后,太后与皇后之间的争斗,就从这里正式拉开序幕。 第八十章:坚定自己的立场 腊月初八,为庆祝一年的好收成,家家户户都要煮上一锅香气四谥、热腾腾的腊八粥! 随着年前第一个节令的到来,年味儿也渐渐有了一些。一大早厨房就忙碌起来,而换上新衣裳的小丫头们,也比平日更放松,天真烂漫的性情感染了众人,虽忙碌却都是喜笑眉开的,节日的气氛非常浓郁。 去年的夺天,尹末也很热闹,一末寻老老小小围着一张大圆桌…… 金玉摆上碗筷,看着桌上两双筷子和两只碗发呆。银玉进来瞧见,心里也闷闷的,拉着她的衣袖低声叹道:“你看看,我们还不如外面的那些小丫头了。” 金玉立刻收起心恩,朝银玉一笑,转身走到外面,从婆子手里接了食盒。银玉打开盖子,端出一钵煮的稀烂的腊八粥,二十多种不同的食物,混合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清香,弥漫一层子都是香味儿。 银玉拍手笑道:“我去请少奶奶。” 听金玉说了一大堆,楚乔烟只微微笑道:“看不出来,李妈妈手艺也不错嘛!这样的粥煮了有多少?” 银玉回答道:“有一大锅。” 那就是很多了,这边也没有什么亲戚,也就不存在要送人,“你去厨房……” “奶奶,赵夫人派了婆子送腊八粥来了。”门上的婆子进来禀报,打断了楚乔烟的话。 楚乔烟抬头,吩咐那妈妈,“请进来吧。” 那妈妈去了,楚乔烟又吩咐金玉,“把这样的粥装一份,一会儿让赵夫人府上的婆子带回来,再安排两位体面的妈妈送一送。” 金玉应诺,就去厨房办这件事,碧蓝搀扶着楚乔烟去民东次间,一时赵夫人派来的四位妈妈在门上婆了的带领下,进了东次间。 四人站在下面,恭恭敬敬行了福礼,道了吉祥话儿。楚乔烟忙叫她们起身,看着她们微笑道:“是夫人有心了,还想着我这个小辈的,岂不是要折煞了我?” 其中一名妈妈道:“是奴婢府上奶奶的心意,夫人还说了奴婶的奶奶,横竖皇后娘娘也不会忘了将军和夫人。奴婢们奶奶说,那是皇后娘娘的恩典,这些是咱们的意思。” 原来变粥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楚乔烟明白了,笑道:“多谢你们夫人 奶奶费心惦记,改日一定去府上道谢。” 那妈妈笑着应诺,又说了些喜庆的话儿,正要告辞,外面门上的妈妈进采禀报:“奶奶,黄大奶奶来了。” 几位妈妈闻言,轻轻皱了皱眉头,其中一名妈妈道:“既如此,奴碑们就不打搅奶奶了。” 楚乔烟笑着摇头,“哪里就打搅了?”又喊了外面的婆子,吩咐道,“请几位妈妈再坐坐,也吃一吃咱们自己煮的腊八粥。”又对几位妈妈笑道,“虽然贵府忙,也不在于一时,几位妈妈就再坐坐吧。” 妈妈们谢了恩,由碧蓝领着出去。 黄氏走到秋爽斋门口,一眼就认出那几位妈妈是赵府的妈妈,嘴角冷哼一声,立刻换上笑脸,问前面领路的丫头,“这几位妈妈是那个府上的?” 丫头摇头答道:“奴婢不知。” 黄氏没多话,一时进了东次间。楚乔烟起身迎接,心里腹诽,黄氏送来的不会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吧? 请了黄氏入座,就听见黄氏笑道:“闲着你们府上的香味儿,我就来了,可惜我们府上的厨子没有那么好的厨艺,做不出这么美味的东西,只好借花献佛把太后娘娘赏赐的送了来。” 提到太后娘娘几个宇,就不知不觉地提高了音量,生怕外面的人听不见似的!她这心思分明就是挑衅,楚乔烟假装不知道,惊讶道:“更是折熬了我,赏赐的本来就不多,还想着我做什么?” 黄氏亲热地挽起楚乔烟的手臂,笑道:“谁叫我和你投缘?” 楚齐烟微微笑着不置一词,不怕遇上十恶不赦的坏人,就怕遇上脸皮比城墙厚的小人。黄氏,这个人物也不筒单呢,到了这个地步,依旧想着要把尹凉拉过去。 但,忠勇侯真是只是为了要拉拢尹凉吗?楚乔烟不禁有些怀疑。 楚乔烟的姐姐在皇后身边,就足够证明楚乔烟和皇后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牵制,尹凉身为楚乔烟的丈夫,楚乔婉的妹夫,到底是一家人,怎么会丢开楚乔婉不管,甚至将她置于死地? 那么,楚乔烟就可以猜测,忠勇侯的意思,其实不在于要拉拢尹凉,而是要绊住尹凉!不单单是要尹凉不站在皇后娘娘一方去,更是要把尹凉就现在的位置上赶下去!从而,找他人取代,都扩特军确实是品极不高的职位,但却是唯一一个管理皇帝披御用军队的人。 有多少将军士兵是皇帝能直接指挥的?即便是边关告急要调动军队迎战,也需要通过百官商议来决策,而不是皇帝说派人就立刻能派人去。倘若一意孤行,那便是听不进进谏的昏君,无论战败功过如何。 尹凉的位置就突显出来,他只听命皇帝一人,无需通过百官决议,不但是皇帝信任的心腹,同时也是牵制朝中百官的筹码。 想到选里,楚乔烟心里凉飕飕的。谋权、勾心斗角,皇帝也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 黄氏见她沉思,嘴角噙着笑。楚乔烟回过神来,她明白,无论是皇后的人还是太后的人,她都不能得罪,一个也不能。即便不喜欢黄氏,讨厌忠勇侯一家,还是得摆出一张笑脸,“都只顾着说话了,如果你肯赏脸,尝一尝我这里的腊八粥如何?肯定是无法和太后娘娘赏赐的比较了,到底是我的心意。” 黄氏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金玉听见,就出来叫丫头婆子把隔壁的房子收拾出来,摆上桌寻椅子,叫厨房送了腊八粥。这才进来禀报:“已经备好了,请黄大奶奶和少奶奶移步。” 楚乔烟起身,打了个请的手势,同黄氏一起去了隔壁。 变房间原本就是用作招待外来的客人用餐的地方,面积不大,布置却花了一番心思。不能过于朴素,会显得不够重视,也不能过于奢华,毕竞尹凉的官位不高。 黄氏禁不住打量起来,艾绿色窗帘,中间摆着一张沉木雕花桌,东边设了两张软榻,铺着半新不旧的锦绣软垫,摆了一张小巧别致的矮几,上面放着三只花色不同的水晶盘,分别装了点心、干果等食物。 筒洁而宽敝明亮,令人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黄氏收回目光,笑着赞美:“很不错啊,看着筒简单单,也花了不少心思的,我回去了也照着弄一弄我的卧室。” 楚乔烟谦虚地笑了笑,请黄氏入座,金玉于脚麻利地盛了一碗放在黄氏面前,又盛了一碗递给楚乔烟。 黄氏拿起勺子,“我就不客气了,闻着这么香,好歹也要多吃一碗再回去。” 楚乔烟就低声吩咐金玉,“去厨房通知一声李妈妈,这样的粥多装一些送来,一会儿好让黄大奶奶带回去。” 黄氏道:“又要你破费了。” “哪里,这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你说好吃,带一些回去给府上的太太、太夫人也尝尝,就是我的心意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心思单纯呢?她甚至做到了,没了清誊依旧牢牢抓住了都护将军尹凉。 黄氏早打听清楚了,都护将军尹凉,除了楚乔烟这么一个妻子,别说小妾,就是通房丫头都没有!楚乔烟很漂亮,但不绝色,她是如何牢牢抓住尹凉的? 黄氏想的入神,耳边突然传来楚乔烟温和的嗓音,“再吃一碗吧?” 黄氏回神,才发她自己碗里已经空了,忙笑道:“好啊,不过你可不许说给别人听,还喜我是多能吃的呢!” 楚乔烟莞尔一笑,金玉就拿着勺盛了大半碗递给黄氏,黄氏看着金玉道:“多可人的模样呢!难怪你奶奶不舍得你!” 金玉低着头,楚乔烟笑道:“她是我从东郡带来的,才来这边,熟人也不多,就这么一两个能说知心话的。” 黄氏笑道:“我就是羡慕你,奴婢郝忠心耿耿的,也不知是如何调教出来的?” “这有什么调教不调教的。”楚乔烟不说了。 黄氏拿起勺寻继续吃粥,一时有妈妈喜笑颜开地进来禀报:“奶奶,宫里圣上赏赐的御粥送来!” 真是没眼色的!楚乔烟微微蹙眉,金玉连忙出去询问,打发走婆子,才进来。 御赐的腊八粥一般都不用来招待客人,而是用来祭祀祖宗,告慰祖上在天之灵。这一点黄氏也懂,只是当着她的面,是什么意思呢?告诉她有了圣上的御赐,什么太后、皇后都不在眼里,虽然御赐的也不止都扩将军尹凉才有,但没有在朝中为官的忠勇侯府上却独独是没有的,他们有的只是为官者都有的皇粮俸禄。 楚乔烟满脸歉意地看着黄氏,“要不要,带些回去?” 黄氏也快速地调节了心态,说笑道:“又吃又拿的已经不好意思了,还让多带,以后我可不敢来了。”又看看天色,笑着告辞,“……不打扰吧,家里事儿也多。” 楚乔烟送她至垂花门,回来的路上,金玉询问:“那妈妈莽莽撞撞的奴婢已经训斥过了。” “叫她以后别这盘慌慌张张的,显得没规矩。” 金玉微微发愣,“少奶奶不追究了?” 楚乔烟笑道:“我为什么要追究呢?以后改了就好,这一次却莽撞的对了,希望黄大奶奶能明白。” 明白天下是皇帝的道理,无论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尹凉永远是站在皇帝这一边。 晚上,把这个想法告诉尹凉,忐忑地等待尹凉的回答。毕竞,她接触的都是士人,而且她也不是政治家。 尹凉足足愣了半晌,才一个熊抱抱住楚乔烟。他没有想到,楚乔烟会有这样的胸襟和这样的见识。 那双深遂的眼,笑容满满的都要溢出来,“烟儿,我尹凉这辈子绝对不会辜负你!” 楚乔烟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和尹凉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 “姐姐在中宫皇后娘娘身边……”这是楚乔烟担忧的。 尹凉敛了笑,神色却无担忧,隔了半晌微微笑道:“皇后娘娘也不是简单的人,找们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 是啊,能成为皇后,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物?楚乔烟往被子里缩了缩,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太后和皇后会不和?无论太后还是皇后,都能做到母仪天下,至少要给世人留下贤良温婉的印象,她们这样闹得满天下皆知,岂不是给皇帝蒙羞? 天家不比一般百姓之家,关上门随你们婆媳怎么闹腾,外人见了,不过是说说是非。而天家,一点儿小矛盾就有可能引起一场灭顶的灾难,斗到最后落下的不过是两败俱伤。 隔日,中宫突然来了一道懿旨,皇后娘娘宣见都护将军夫人楚乔烟。 彼时,尹凉已经从宫里回来,楚乔烟换了衣裳出来,见她神色平静,并无不安,尹凉会心一笑,笑自己多虑了。 其实,楚乔烟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在这个时候突然宣见,谁都能看的出来,皇后是有意要拉拢尹凉,拉住皇帝身边这个重要的人物。即便她没有那个意思,外人也会这么看! 尹凉明白她心里所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拥抱住她,低声道:“这是圣上的意思。” 楚乔烟心中一惊,如果是皇帝的意思,那就再明显不过了,皇帝支持的是皇后娘娘。 尹凉想起昨天和皇帝的密谈,嘴角的笑纹就愈发地深了,“圣上要见你。” 看他笑得那么神秘,楚乔烟心里着实好奇,一个四品官员的妻子,有什么资格让皇帝召见?!不过,选些都不用管,如果皇帝站在皇后这一边,姐姐在中宫就绝对安全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愿意站在皇后这一边呢? 这个想法,楚乔烟立刻就打消了,站在皇帝一边,不就等同于站到皇后这一边了么。 第二次到底没有第一次的那种紧张,楚乔烟一路上都神色平静,嘴角噙着合适的笑,端端庄庄地走在打扫干净的大道上,还颇肴那么一点儿大家风范。 尹凉目送她的背影,笑客愈发地多了。 皇后穿着常服,大红底子金丝凤纹霞帔,里面穿着绯色比甲,绾了朝凤鬓,戴了一套翠凤衔珠头面,和上次见到的一样,笑客温婉,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 楚乔烟跪地行大礼,皇后忙招手,身边的女官就喊了一声:“免。” 楚乔婉也在皇后右侧站着,作宫里女官打扮,也噙着一样笑看着楚乔烟 皇后察觉,赐了坐,笑着寒暄几句,不过都是场面话,让楚乔烟微微放了心,又才道:“本宫给你姐姐讨了一个圣旨,年前可回家一趟,现如今楚大人向末抵达京城,也只好让你来接你姐姐回去了。” 这,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恩典!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上来了。楚乔烟不动声色地跪地谢恩,楚乔婉也站出来,同楚乔烟一起跪下去。 皇后笑道:“到底是圣上体恤,本宫就讨了个顺水情。” 正说着,忽见门口有老嬷嬷候着要进来,楚乔婉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下巴,才拉着楚乔烟住后面里间去了。 楚乔烟没有多说,沉默着进去,还没来得及落座,隐隐约约有孩童声传来。 下面的老嬷嬷跪地请罪,“……三皇子非要来,奴婢……” 三皇子,皇后娘娘所出,现如今已经五岁,却是说话都不清楚的“痴儿”?楚乔烟有些迷惑地看着楚乔婉。楚乔婉垂着头,没有说话。 外面的情况里面是看不到的,只能通过隐隐约约的声音来猜测外面的景象。皇后面见外命妇,也相当于会客,自然不会允许皇寻进来打扰。现在,不但打扰了,好像还没有要送走皇子的意思。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说楚乔烟身份不够格,还没有达到要正式面见的地位?或者是觉得楚乔烟是自己人,也就不用顾忌那么多的规矩?更或者,她还要表达别的意思? 楚乔烟心乱如席,尹凉说是皇帝要见她,怎么不见皇帝? 正胡思乱想间,有女官进来邀请楚乔烟和楚乔婉出去。 三皇子还没有走,卷着小小的身子骨缩在皇后怀里。皇后满脸慈祥温和地笑,见楚乔烟出来,挥手示意她坐,目光又落到五皇子身上,低低说着安慰之类的话。 楚乔烟却着实震惊,那匆匆一瞥,她分明看到皇后娘娘眼里的疼惜和无奈。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楚乔烟垂着头,控制自己要抬头的冲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自如。 脑海里却呼啦啦地转的飞快,如果皇后那个眼神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那皇后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想通过连说话都说不清楚的三皇子来博得自己的同情,让自己劝尹凉站在她这一边去! 好半晌,三皇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皇后娘娘的怀抱,支支吾吾不清不楚地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要皇后娘娘陪他。而他看到楚乔烟时,分明露出胆怯的神色,好像受惊的小动物。 三皇子不但说话说不清楚,还怕见生人!而紧接着,三皇子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偏殿众人都忙碌起来,二皇予身边的老嬷嬷抱着三皇子安慰,三皇子一边哭,一边言辞不清地喊着要皇后娘娘。 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楚乔婉也没有想到,一时做主拉着楚乔烟去了里间。外面的哭闹渐渐低了,皇后娘娘抱着三皇子安慰好一会儿,才让老嬷嬷将三皇子抱走。 楚乔烟只看着楚乔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女官进来请她们出去。 “让你看笑话了,三皇子从小就粘本宫。”皇后神色如常,依旧笑得温和娴静。 楚乔烟声音也柔和,似乎能感觉到皇后对儿子的疼爱,“孩子粘母亲是天性,三皇子也是孩子。” 皇后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打算和你多说几句话儿,现在怕是不能够了。” 身边的女官福福身,就出去。楚乔烟明白,是皇帝要过来了。 果然,片刻不到,就有太监高呼圣驾。 楚乔烟跟着楚乔婉退到西角,这边设了一道屏风,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一大群人拥簇着一身明黄|色高大颀长的人进来,那人就是皇帝。 主宰世间生死大权的皇帝,统治阶级最高的权威集于他一身,是这天下的主人。 皇帝落座,扫过众人,一挥手,众人起身。皇后娘娘温和的嗓音传来:“……已经到了。” “请出来吧!” 皇帝的嗓音响亮爽朗,沉厚带着几分豪气。 到了这个时候,楚乔烟反而不紧张了,只是,圣颜岂是一般外命妇能见得?就在楚乔烟迷惑时,眼前的屏风被撤走了一道,也才发现,原来是两道屏风重合了。现在外面的景象倒也清晰许多,却依旧看的不真切。楚乔烟行了大礼,不敢抬头。 皇帝倒也不一直盯着看,扫过一眼,免了礼,楚齐婉扶着楚乔烟站起来。就听到皇帝玩笑似地道:“尹爱卿是个有福的,得此一妻,真正羡熬旁人。” 楚乔烟汗颜。 皇后笑道:“可不是呢?长得娇小玲珑,可人非常,又是明大理的,臣妾见了都喜欢。” 皇帝哈哈大笑,不过是说了些官面子话,涉及范围极小,未了又赏赐了些东西。楚乔烟隔着屏风谢恩,两刻钟不到,皇帝离开,众人礼别,皇后复返,并没有多留楚乔烟。 从中宫出来,楚乔烟仰望昏黄的天空,长长舒口气。果然是伴君如件虎啊,皇帝这是在试探,他,是不是已经对尹凉起了疑心?或者,他要尹凉给一个表决的态度? 任何一个明君都忌讳朝中官员与后宫结党营私,但后宫却又与前殿密切相关,忌讳的同时,也能起到牵制的作用,从而使前殿和后宫达到某个平衡点。 皇帝登基,若是有寻嗣,就必须尽快确定东宫太子的人选,以稳定人心。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有些不正常,但她是皇后,在这一次的变故中,皇后的娘家淮南总兵窦大人自然有不可忽视的功劳。 但若是册直一个不太正常的皇子为继承大统的人选,对大周的将来绝对有害无益,皇帝也有为难的事儿! 楚乔烟头部大了,走到西宫门外,尹凉已往等在哪里。楚乔烟顿住步子望过去,北风卷起他的衣袂,飒爽而立,英姿卓卓,嘴角含着笑,透着一股子稳定人心的力量。 所有的事儿如果删起繁,就其简,得到答案不过是:只要站在皇帝这一边就绝对没有错! 不能因为这些而动摇初衷,楚乔烟似乎一下子就感觉到尹凉的想法,那些烦恼的事儿从脑海里散去,走到尹凉身边,轻松地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尹凉突然问了一句:“你见到龙颜了?” 楚乔烟看他那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觉好笑,点点头,无限向住地说:“圣上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威武、堪比谪仙……” 尹凉的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她,狠狠地说:“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是我!不许用那种语气说别的男人!” 楚乔烟笑得肚子都疼了,尹凉怎么就这么可爱呢?皇帝再怎么有权有势,有才有貌,她楚乔烟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和别人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就要遭遇杀身之祸啦。 管他皇后还是太后,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要紧。 这是楚乔烟来速个世界的第二个年,头一个年在忙碌中度过,这一个年原本以为能轻轻松松地过,没想到还是有那么,突然冒出来的亲戚! 你说说这叫什么世道,尹凉不是尹家的人了,怎么那些亲戚非要贴上来呢?楚乔烟心里着实烦恼,绷着有些僵硬的脸,装着认认真真聆听的样子。人家操心是关心你,你总不能摆着臭脸吧? 你飞鸿腾达的又怎么样?你不是尹家的人了又怎么样?那是大老爷尹家族长的决定,我们可没同意,在我们眼里,凉哥儿依旧是我们尹家的骄傲!我们这些作为长辈了,来关心关心,都是我们的心。 “……你堂叔已经去了东郡,连同其他族人请族长让凉哥儿重新入族谱 “……到底是一家人,又是父子,哪来这么多恨?族长不过是放不下面子,只要我们去说了,族长面子里子都有了。” 说的好像他们立了多大的功劳,楚乔烟哂笑,“多谢婶子们费心了。” 楚乔烟态度好,她们喜欢,关心关心她的身体也是应该的。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楚乔烟脸红低头,“我也不知道,许是缘分没到吧?” “凉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是不是你太瘦了,才怀不上?” “我有个远房侄女儿,如今十五岁,模样生的好,屁股生的翘,一看就是生男孩的……” 意思很明显,楚乔烟假装不懂,很关心的样子,“那应该说了亲事了吧?都十五岁了,明年就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也不知是那个有福的,能结了这门亲事。” 言下之意,十五岁了如果都没有说亲事,那一定是人家姑娘有缺陷! 那妇人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诸如此类的人际周旋,直到腊月二十四才结束。 宅子里里外外是已经打扫过的,但腊月二十四这一天也必不可少有除尘这么一道程序。除去旧年的晦气,好迎接新年的到来。早起,小丫头们婆子们先把主人居室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接着就把各自居住的屋子打扫干净,气氛格外地好。 而这一天,身在京城不能回去的尹昭,来拜访了尹凉,两人去书房谈话。刚出来,就有外门上的妈妈进来禀报,“大姑奶奶要来看望大太太!” 尹凉几不可见地皱皱眉,神色淡淡的,“请她回去,年前忙碌,闲了再说吧。” 尹昭闻言微震,却没有表露出来,等尹凉说完话,就找了适当的时机告辞。 金玉和银玉相视一笑,在太少爷面前得罪了少奶奶,那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第二天,楚乔烟奉旨进宫,将楚乔婉接回来小住一天,两姊妹霸占了东次间,尹凉被晾在书房,心里微微有些不满。 看看书,又放下,打开门问门口的小厮:“少奶奶出来了吗?” 小厮摇头,尹凉惊觉自己被忽视了,心里着实郁闷,也很无奈。他也是好不客易有这么几天假期,哎……还是让给她们姊琳吧! 到了夜里,两人躺在床上,尹凉抱住楚乔烟不肯松手,好歹晚上的时间是他的了,怎么也不能就这样让她睡觉吧? 楚乔烟输了力气,只要投降,芙蓉暖帐掩盖旖旎春光,美好的天籁之音轻轻奏响,漫漫雪夜,苍穹中,破云而出的新月弯起嘴笑,好久好久,那声音才渐渐低了。 尹凉颇有些无奈,笑着推了推身边凸起的包,“烟儿,把被子拿开,要憋坏了……” 楚乔烟咬牙,她要窘死了,怎么又玩了一次女上男人!狠狠踢了尹凉一脚,本来今晚还有事儿要说的,现在全部忘记了! 尹凉哄骗,“你不出来,那我进来,我们再……” “去你的!就不知道要节制吗!”楚乔烟翻过身,坚决不理尹凉,这个无赖,怎么能在关键时候也耍无赖呢?楚乔烟心里那个恨啊,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时候,她本来就迷迷糊糊地脑袋犯糊涂…… 却不知这模样简直要让尹凉爱死了,笑得别提多“邪恶”,从后面抱住她娇小的身子,触在她耳边,轻声道:“烟儿,我还想……” 楚乔烟只觉得眼前一黑,这,这个无赖! 第二天一早,楚乔烟拖着无比疲倦的身体起床,送姐姐到了曲宫门。两姐妹依依惜别,楚乔婉欣慰地笑道:“都护将军是个不错的人,妹妹一定要好好把握。” 楚乔烟点头,尹凉笑得很愉快,好像得到了多大的表扬,让楚乔烟牙齿痒痒。 随着新年的到来,朝中紧张的局势似乎也得到了缓解的空间,京城上空不再乌云密布,晴朗的天气持续了三天。熙熙攘攘的街道繁荣非常,人们趁着最后一天,将没有备足的年货备足。 大年三十这一天的清早,楚家也赶回京城。尹凉得知消息,就立刻陪着楚乔烟去见岳丈一家人,其喜悦不必多提。 过年的程序,不外乎吃团年饭、陪着长辈守岁、放烟花庆祝,丫头婆子们拜年,打赏一些碎银子,虽然主人只有三位,也热热闹闹地闹到了大半夜。 大太太看着这一切,脸上也挂着笑,只有低头那一瞬,才露出几分落寞。 而京城,又有几家能像都护将军府这样,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楚乔烟不想去想,还是有意无意间在想起姐姐的同时,想起皇后娘娘那疼惜、无奈的目光,她似乎听尹凉提起过,皇帝已经有了决定。 第八十一章:生孩子是个大问题 瑞雪兆丰年,从大年三十的三更天,一直持续到正月初一的傍晚,鹅毛大雪终于消停,给新的一年起了一个好兆头。 楚乔烟揉了揉酸麻的腿,笑着摆手道:“我不玩了,你们继续吧。” 实在是没有赌运,一个时辰就输了五吊钱! 金玉一边洗牌,一边笑着对碧蓝和几位小丫头道:“多亏有少奶奶在这里,否则就是我一个人输钱了。” 众人都笑,有小丫头就捧着钱去数了,眉飞色舞的,看着天真至极。 “好了不玩了,时间差不多了,也合该准备准备了。”碧蓝收拾起自己面前的钱,看着几位输赢不大的丫头道。 难得过年,楚乔烟有心让她们乐,“你们继续吧,看着时辰就行了。” 说着从耳房里出来,古人的娱乐方式有限,又是女子,不能走出深闺去外面瞧瞧,生活圈子就这么大。楚乔烟活动话动筋骨,看着银装素裹的院子出神,尹凉一早就进宫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心就突突地跳起来,楚乔烟下意识地咬住食指尖,连尹凉靠近都没有发观。 冷不防地被人抱住,楚乔烟大惊,看了看横在腰上的手臂,没好气地抱怨:“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莫非你儆了亏心事?”尹凉一边说,一边把冰凉的脸颊贴近。 心情不错,看来宫里没事儿。楚齐烟翻翻白眼,一边挣扎一边低声道:“正经点儿,丫头们都在屋子里呢!” 尹凉才不管,栏腰横抱起娇妻。天气这么冷,还是被窝里暖和啊! 楚乔烟咬牙,忍住,不能喊,否则会引起丫头婆子们的注意。可是,问题真的越来越严重了,尹凉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真是给点儿颜色就要开柒坊店,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地下的丫头笑话。楚乔烟无比懊恼。 到了屋里,尹凉抱着她去了里间卧室,大言不惭地说:“咱们都没做过亏心事,今天做一回如何?” 楚乔烟直接晕倒,不,直接装死。感觉到不安分的手,她休地坐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义正言辞地道:“如果有本事从现在坚持到明天早上,你就继续,如果坚持不了……” 尹凉满脸黑线,这不坑人吗?才酉时初刻(下午五点钟) 很久没看到尹凉吃疼的样子,楚乔烟心情很好,站起身,理理衣裳,神色如常地从里面出来,去了大太太屋里。 大太太恢复迅速,不单单能独立行走几步,还能说出单音节的字,见楚乔烟进来,就坐起身,叫谷雪搬了锦杌放在床边,艰难地发出一个宇:“坐。” 楚乔烟福福身就坐下,大太太住门口看了一眼,似乎在等人,楚乔烟意会,“尹凉一会儿就过来。” 大太太就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来,垂着头,沉默半刻,抬头盯着楚乔烟,张张嘴要说话,却好像话太多,说不出来,憋得脸微红,好半晌才说了一个“默”宇。是想问尹默怎么没有来。 楚乔烟温和一笑,“大概是家里事儿多。”到底没有那个心来刺激一下大太太,告诉她是尹凉不许尹默进门。 自从到了京城,楚乔烟和大太太都很默契地没有提东郡,也许对大太太来说,东郡是她的痛处。眼睛底下,唯一的儿子被驱逐出族,就好比亲生父亲不认儿子一般。却也无时无刻不挂念东郡,毕竟还有两个女儿在那边。 只是,当初尹薇和尹竹怎么对楚乔烟她心里也有数,提起她们楚乔烟一定会不高兴。她现在动也动不了,儿子与儿媳感情很好,儿子尹凉已往完全被楚乔烟收服,她还能怎么样?来京城这么长时间,大老爷没有来看她一眼,没有关心她一句,几十年的夫妻感情说到底也不过如此,她观现能靠的就只有尹凉。 气氛随着大太太的神色,变得有几分沉重,楚乔烟轻轻舒口气,大太太固然不讨人喜欢,却也着实可怜。 楚乔烟就和谷雪说起话来,“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房妈妈说,屋子里的火炉烧旺一些,平时别总是把窗户关着……” 谷雪一一应诺,又禀报:“小丫头都放出去玩儿了,只留了两位妈妈,太太的药只有两天的剂量……” 说了半会儿子的话,也不知尹凉怎么了,还没有来。楚乔烟微微蹙眉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神色已经恢复正常,盯着楚乔烟小腹看了好几眼,终是没忍住,“孩,子……” 楚乔烟老实说了,“可能是缘分没到。” 大太太就沉下脸,脸色北刚才冷了几分。 楚乔烟泄气了,还是很难和大太太交流,估计她和大太太是世上最憋屈的婆媳了,大太太有气不敢生,楚乔烟就像棉花似的,随便怎样的力气就是使不上。只好,选择沉默,陪着坐一会儿。 直到尹凉来了,大太太才露出高兴的神情,听尹凉说了一会儿话,又抓着他的手交代,把单音节的连在一起,大概意思是,明天楚乔烟要回娘家,叫尹凉多准备一些东西之类的。甚至,连楚乔烟大哥楚令霄的儿子睿哥儿都想到了。 这是楚乔烟出阁后,第一次回娘家拜年。一大早就起来打点东西,心里默默算着人数,大哥、大嫂、睿哥儿、二哥…… 大哥楚令霄,翰林院庶吉士出身,后来楚大人被下放,他也一同离开了京城。二哥楚令晖,武状元出身,因为正值多事之秋,并没有在朝中谋职,如今也闲赋在家。 大嫂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娘家父亲外任,家世一般,却也清清白白。模样生的端庄秀丽,典型的深闺淑女。睿哥儿今年四岁,模样十分可爱,一双乌黑的眼如同两颗漆黑的宝石。 楚乔烟和尹凉到的时候,楚令霄率领着众人在门口迎接,他们刚刚下了马车,就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扑过来,一下子就扑进尹凉怀里,一声一声叫着“姑父”,十分活跃。 尹凉抱起他,捏捏他冻红的鼻头,“怎么到外面来了?” 睿哥儿“咯咯”笑道:“怕姑父骗人,不来。” 亲昵的就像是一对父子,惹得众人大笑。楚令霄从尹凉怀里抱走睿哥儿,交给妻子马氏,安慰睿哥儿道:“乖乖跟着娘,一会儿来找你姑父。” 睿哥儿嘟着嘴不高兴,却没有死粘着不放,马氏颇为无奈地对楚乔烟笑了笑,跟着进了屋。 尹凉和楚令霄、楚令晖去了书房见楚大人,楚乔烟和马氏去了楚夫人安歇的东暖阁。见她们进来,楚夫人就连忙走过来抓住楚乔烟的手,脸上挂着笑,眼角却含着泪。 那天才回来,尚且不知道楚乔烟与沈家的事儿,这两天听说了,她心里正欣慰着,女儿长大了,也比以前更有勇气了! 一时说道带来的礼物,楚夫人道:“你们也才来京城,又是独立门户,要用的东西多。娘这里也不是外人,以后别这样了知道吗?”楚夫人也知道尹凉被驱逐出族的事儿。 楚乔烟心头一暖,眼眶温热。马氏见了,连忙笑道:“只顾着说话了,二姑奶奶快请坐吧,娘也坐下说话,我出去叫厨房准备一些热扬过来,好歹暖暖胃。” 马氏也是十爽利的人,说着就去了。 楚夫人拉着楚乔烟坐下,寒暄几句,才问道:“你婆婆如今怎么样了?” “好些了,慢慢的应 长媳第27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该能复原。” 楚夫人听了怔怔的,又瞧了瞧楚乔烟的小腹,正色道:“你也该加把劲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没动静?” 楚乔烟有些郁闷,貌似现在众人都盯上她的肚子了!还有尹凉,刚刚抱着睿哥儿笑的那模样,让她很吃味。孩子,真的很重要啊! 楚夫人看着她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好好儿保养身子,你这样是难怀上。” 楚乔烟只点头,楚夫人见她如此乖巧,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给脸上多添了笑,拉着她的手,“如今凉哥儿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屋子里好歹也要安 楚乔烟就懵了,讪讪笑了笑,她很小气,没有那么大度,虽然古代很流行养小老婆,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如果真那样,还不如进宫当妃子得了,至少还是个皇妃,再弄出点儿事,就留名千古,叫后人膜拜了。 楚夫人当然不了解楚乔烟的想法,以为她害羞,接着道:“小日子的时候,也该避着些……” 话题貌似跑远了,楚乔烟挽住楚夫人的手臂撒娇,“姐姐己以说过我了,我不是小孩子,这些还是懂的。” 楚夫人就扳着脸,见女儿变了人似的,不如以前那么沉默,心里也欣慰,就没有说了。 而书房的气氛就不同,楚大人刚到京城,对京城的局势了解不深,若是时前倒也不必顾忌。现在却因为尹凉的关系,不得不打听清楚。毕竟是自己的家的女婿,也是连在一起的。 太后与皇后之间的矛盾恶化,太后的意思是立长不立幼,大皇子的生母董妃与忠勇侯有些渊源,当年皇后窦氏尚未嫁给北信王,忠勇侯便找太后做主,将董氏送到北信王身边,不出一年就生了儿子。后来先帝做主,将淮南总兵窦大人的长女赐婚北信王成为正妃,一年后同样生了个男孩,却在二岁时从假山上掉下来,撞了脑袋,后来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当时三皇子摔倒,因大皇子也在场,窦氏自然而然就怀疑到董妃身上找北信王大闹一场,与太后的矛盾就这样结下了。 如今大皇寻已以九岁,倒退两三年,也是六七岁的男孩。皇后要这样怀疑并没有错,然而,又因为太后阻扰,这件事到最后都没有结果。那时候尚且没有涉及到立储君的问题,王爷的继承者,不比仁山社稷,一个国家的储君来的重要。窦氏不追究,只是想着以后还有机会,熟料,两三年过去,却再也没有怀上。 而现在…… “窦大人回京复命了么?”楚大人神色凝重地问,倘若圣上的决策皇后与窦家不满,势必又要掀起一波大稂。毕竟,淮南总兵窦大人在圣上继承大统这件事上,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不是有淮南总兵窦大人,圣上也就没有十全的把握能赢,而当初先帝给圣上结了窦大人这门亲事,就已径暗示了圣上登基的事儿。 书房四人,皆是神色肃穆,尹凉摇头,正色道:“岳父大人不必顾忌这些问题。” 意思很明显,尹凉没有也不愿卷进这一次的夺嫡风波中。而淮南总岳窦大人,也在等一个时机,他现在急躁回来,皇帝势必会夺了他的兵权,倘若对皇帝的决策不满,他手里就没有了能牵制的筹码。 楚大人怔了怔,方才明白了尹凉的意思,气氛随着他眼角的笑意,慢慢扩散。年轻人也是不能小瞧的,楚大人也主张不参与这一场风波。 无论皇帝最后的决定如何,窦家与忠勇侯总有一方是不满意的。这个话题揭过,楚大人想起另一件事儿,“……尹大人当初也是为大局着想,纵然胜券在握,他谨慎一辈子,势必也不愿见到你冒险行事。” 说的是尹凉被驱逐出族这件事,楚大人希望尹凉还是该认祖归宗,不该继续这么下去,不但对仕途有影响,也对名声有影响。 尹凉态度谦和恭敬,“岳父大人的教导,晚辈铭记于心。” 接下的谈话就轻松多了,楚令霄决定回翰林院,楚令晖也准备去挂个空缺,并不希望通过尹凉的关系谋一个较好的职位。 接近午时,四人从书房里出来,尹凉过来拜见了楚夫人,楚令晖过来邀请他去东次间用饭。睿哥儿缠着尹凉,也跟着去了。 这边屋子用饭的就只有楚夫人、楚乔烟、马氏三人。吃了饭,楚乔烟才让金玉把带的礼物拿过来,一一派给了马氏和睿哥儿,马氏是一套点翠赤金头面,和一对手镯,四对戒指。睿哥儿的是一把赤金寿桃落缨,和一只赤金小老虎,另外有几匹宫里赏赐下来的上品料子,给了楚夫人,留了两匹给了马氏。 东西不多,却摆了满满一桌子,楚夫人又告诫楚乔烟要节俭,万不得铺张浪费。楚乔烟虚心受教,直到下午申时四刻,才离开楚家回去。 上车前,楚夫人突然把楚乔烟叫到僻静的地方,背着众人叮嘱她:“是不是你的问题?还是找大夫看看吧,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非常的忧心忡忡。 回去的路上,楚乔烟满脑子就剩三个字——生孩子! 皇后的问题是生孩子,楚乔烟的问题也是生孩子,看来她们还真有点儿同命相连。 即是过年,就少不了一些应酬。从第二天开始,楚乔烟和尹凉就没有闲下来,无论新贵还是京城的世袭大户,总有一些人家少不了要亲自拜访,游走在皇后派与太后派之间,说话处事样样都得谨慎行事。 过了大年初九,才慢慢清闲下来,而尹凉从大年初四就去当差了。因为立储一事,弄得京城许多人家都不得安省,皇帝在年前就说过,这件事来年再议,如今年也过了差不多一半去。宫里还是没有消息传来,那些按耐不住的,少不了想通过楚乔烟来打听皇帝的决策,毕竟在众人眼中,尹凉在皇帝身边,应该是最早知道的那一个。 尹凉也确寅知道皇帝的意思,这些天他也是忙着预防怕因为这件事而引起京城暴乱。楚乔烟深知里面的厉害关系,纵然心里也很想知道,却始终没有问。 看尹凉谨慎的样子,也知道,无论皇帝做什么样的决定,势必都会引起一场风波。 紧张的气氛早已以让年失去了年的味道,表面的平静却也无法将暗地里的风波掩饰起来。已径有几家与忠勇侯走的比获近了,都是世袭大族,甚至包括当今圣上的姑姑平宁长公主。 局势越来越紧张,大有千钧一发之势。 楚乔烟放下手里的针线,揉了揉酸病的脖子,身边的金玉连忙道:“还是歇歇吧,都做了一个时辰了。” 楚乔烟看了看手里的小孩衣裳,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心血来潮想学裁缝。就照着睿哥儿的身形裁剪,现在刚刚才把袖子缝好。“还想着做好了拿给睿哥儿穿,看样子是白做了,就我这速度怕是要夏天才能做好,可偏偏做的是春裳。” 金玉抿嘴笑道:“人家都是从小孩儿的裹兜开始学,偏偏少奶奶要学做衣裳。要不,少奶奶还是从小孩儿的裹兜开始学吧,少奶奶刺绣好看,裹兜做的一定是最好看的。等少奶奶……” 后面的话没有说话出来,楚乔烟看一眼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金玉,笑着摇摇头,手就不知不觉地放在小腹上。她虽然是都护将军夫人,下面有一大群婆子丫头伺候,还是没有那个习惯把自己的贴身物件拿给别人洗,特别是那个东曲,加上她的小日予一直都没有确切的目子,每个月或早几天,或晚几天,所以金玉这个贴身服侍她的人也不知道,她小日子已经推迟十天没有来了。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暖暖的感觉很奇妙,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舍玉诧异地看着少奶奶,平日里少奶奶的笑客就很温和,可是跟现在不同,好像脸上发光一样,只要看着也会跟着会心笑起来。 细细的阳光从窗棂子照进采,烘托出一室温暖。 尹凉从外面进来,看着坐在软榻上的人儿,视线就落到她手边的活计上。那是小孩子的衣裳,眼睛微微有些刺痛,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为什么楚乔烟就是没有怀孕。 立刻收拾起有些烦躁的心绪,尹凉抬步走进来,金玉瞧见,连忙福福身,“大少爷回来了。” 楚乔烟就从软榻上站起来,走到尹凉身边,替他脱去外衣递给金玉,一边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尹凉有些疲倦,在软榻上坐了,才道:“今天没事儿就提早回来了。” 神色多少比平日淡了许多,楚乔烟心里怪郁闷的,倒了茶送过去,“那就好好休息,一大早就起床了。” 尹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看着楚乔烟坐下来,复又拿起矮几上作了一半的衣裳袖子。 “给睿哥儿做的?” 楚乔烟点点头,“看你挺喜欢他,反正我也没事儿,就学着做做,以后 ……”还是等确定了再告诉他吧,免得空欢喜一场。 尹凉略显冷淡地声音传来,“你还是多多休息吧!操心这些做什么? 手上的动作一滞,楚乔烟愣住,这是尹凉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放下手里的活计,楚乔烟抬头望着他,眸子清澈如水,“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吗?” 尹凉下意识地别开脑袋,摇摇头道,“宫里还能怎样?该心烦的是圣上。” 不对,今天尹凉很不对劲。楚乔烟怔怔地盯着他,试图看进他心里去,却有些徒劳无力。心里有些涩涩的,不知怎么的,鼻子有些泛酸。 宫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儿,太后去了皇陵,在先帝灵位面前诉苦,说养了一个不孝的儿子,被皇后迷了心窍,准备册立有些痴傻的三皇子为储君,要毁了大周江山社稷! 还在节乞里,太后就已经这么沉不住气了。相对而言,皇后没有任何动作,而皇后这一派的官员也没有任何动作,太后不知,她这一闻,与圣上就离了心。 皇帝的抉择还没有说出来,太后这一处分明是在逼皇帝。作为一个主宰生死大权的王者,他会允许有人逼他做什么吗?答案绝对是否定的,登基初始,他做事就要受阻扰,又如何立威于世人? 以后,他皇帝说的话还算话吗? 外面的局势如何紧张,楚乔烟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她相信尹凉既然能挺过之前的风波,这一次也一定能站稳脚。到了这个地步,没有退路,只能斩金截铁走过去。 她烦恼的是尹凉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是她和尹凉之间的问题,每晚都相拥而眠,今晚却是各自抱着各自的被子,背对背地想各自的心事。 晚上吃饭时,尹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劝她多吃一些,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人家说七年之痒,他们这才一年时间不到,怎么就痒起来了? 是孩子的问题吗?楚乔烟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那明天就请大夫瞧瞧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长长舒口气,闭上眼,感觉身边的人有动静,紧接着,自己就被尹凉抱住了。他的手开始不安分,轻轻抚摸过她的曲线。如果真的是有了,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就必须克制,楚乔烟抿抿嘴,转过身,“都累了,早些睡吧。”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尹凉手里的动作一滞,深邃的眼眸闪着不清不楚的光,最后吐一口气,“睡吧。” 到底是不满,楚乔烟将脸埋进被窝里。 尹凉想起早上皇帝说过的话,三皇子的事儿皇后的怀疑并不是假的,大皇子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不适合立为一国储君,以后势必会将自己的亲兄弟赶尽杀绝。三皇寻太过醇厚老实,势必会被他人取代,如果这个时候,皇后有身孕,事情就能缓一缓。 孩子,也成了皇帝头疼的事儿! 尹凉翻个身,他也很想有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有一个他和烟儿共同的孩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早上尹凉什么起床,什么时候离开,楚乔烟都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金玉进来服侍时说,“听门上的小厮说卯时不到就走了。” 比平时都早,是已经厌倦了自己么?不愿多待一会儿。楚乔烟心里很难受,又怕金玉瞧出端详,梳洗好了才吩咐道:“我感觉有些不舒服,你派人去请大夫来瞧瞧。” 金玉闻言,先是紧张,随后喜笑颜开地问:“少奶奶您是不是……” 楚乔烟笑得有些无力,摇摇头道:“只是感觉有些疲劳,我心里有数你去请大夫吧。” 金玉见她那样,心里已经确定几分,这是个好消息,她怎么安奈得住。 出来瞧见房妈妈,就把选件事说了,平常没有多少笑容的房妈妈也笑起来。 银玉见她们笑得开心,也凑过来问,“什么事儿?” 金玉抿啃笑道:“少奶奶早起有些不舒服,我猜可能是怀孕!现在就叫人去请大夫来瞧瞧!” 银玉是个大嘴巴,何况又是这盘个大好的消息,怎么管得住嘴巴呢?才一转身,就传到了大太太屋里。大太太双手合十,嘴里不清不楚地念了一句“菩萨保佑”。 谷雪笑道:“太太如今可以安心养病了,等你病好了,就能抱上孙子了。” 大太太破天荒地对谷雪露出笑容来,又忙忙地吩咐,艰难无比地发出几个字,“不……请安,躺……床……养……” 谷雪“哎”了一声,道:“太太的意思是要奴婢去传话,让奶奶不用来请安,躺在床上养着!” 大太太连连点头,给了谷雪一个赞赏的笑,催促谷雪快去。 谷雪应诺,兴高采烈地交代了小丫头好好服侍,她就去了秋爽斋。 彼时,王太医已经来了,众人都守在门口,里面只有房妈妈和金玉服侍。 楚乔烟躺在床上,放下帐子,只拿出一只手臂放在床边的矮几上,手腕上用绢子包裹,王太医垂着头,神态肃穆地诊脉。 金玉按耐不住,笑容在嘴角挂着,却又无比紧张,生怕王太医的诊断和她们想的不一样。房妈妈还算镇定,神色淡淡的,只眼色露出几分不安。 楚乔烟却很郁闷,如果胎儿过小,真担心把脉诊断不出来,何况又是隔了一层绢子的。众人都很忐忑,偏偏王太医老神在在。 一时,王太医收回手,示意房妈妈外间说话。楚乔烟叫住他们,话气冷静地道:“就在这里吧,我是病者,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王太医作了一揖,退后两步,弓着身子道:“夫人脉象平滑,没有大碍。下官斗胆有一问,夫人月信的日子是否不固定?” 这一问,三人也明白了王太医的诊断结果了,金玉神色瞬间黯然,房妈妈轻轻蹙蹩眉。 楚乔烟也不扭捏了,毕竟王太医是大夫,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问题,能早些治好也是好事,倘若治不好…… “有时候推迟几天,有时候也提前几天,都没有固定的日子。王太医,这是不是对生育有影响?”即便已经努力让自己镇定,那声音入了自己的耳朵,还是听出了几分颤抖不安。 王太医道:“如此就要先调理,血气不顺自熬会影响生育。” 金玉再也按耐不住了,急急地问道:“能治好吗?” 王太医轻轻一笑,又觉得失态,连忙垂下头,沉声道:“下官开一记药方,只要气血顺畅了,生育自然就没有问题了。” 原来真的是空欢喜一场,楚乔烟躺下去,望着账顶发怔。如果尹凉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受吧,手附上小腹,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别人一次就能怀孕,偏偏自己却有问题!人家不要孩子,孩子偏偏一个接一个地来,自己想要孩子,却那么难。 送走王太医,金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床上没动静,心里也难受,眼眶微微发热。又匆匆擦去眼泪,撩开帐子,正要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少奶奶在哭!晶莹的泪珠,串儿似的没入头发里。 曾经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少奶奶何曾掉过眼泪?金玉只觉得心好似被凡狠狠地楸住,痛的说不出话来,也跟着抹眼调。 银玉走进来,见金玉这样,大声道:“庸医,别信王太医的话!” 怎么能不信?少奶奶都信了,金玉只拿一双泪眼看着银玉。 银玉走到床边,见楚乔烟的样子,心里那一点点希望也跟着破灭了,“哇”的一声,竟然像孩子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看她哭得那样子,楚乔烟心里的阴霾竟然不翼而飞了,“扑啼”一声,破涕为笑,脸上的泪还没来得及擦,就指着银玉的模样,叫金玉看。 好半晌,屋子里的气氛终于恢复正常,楚乔烟看着银玉这个活宝,又看,看金玉,心里暖洋洋的。好歹,还有这么两个人一直守着她。 好消息瞬间变成坏消息,大伙儿的心情也可想而知了,谷雪叹口气,走进屋里。她吩咐了这边的丫头婆子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大太太,所以她走进来,就给自己脸上添了笑客,“已经给奶奶说了,金玉留奴碑,奴婢就在那边多坐了一会儿。” 大太太心情好,没有计较,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剪刀和一块大红色的绵绸料子,看样子是要做小孩儿穿的裹兜。 谷雪心里,就多了几分难受。 尹凉也急匆匆从宫里回采,神色飞扬,心情愉悦,哪里注意到其他人失落的神色,一路奔到秋爽斋,见楚乔烟依旧坐在东边的软榻上做衣裳,那激动的,心情就随着付出行动,一把抱起她,在半空中转圈儿,爽朗地大笑道:“我要当爹了!我有儿子了!” 却没有看到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神色落寞纷纷垂下头,更没有看到楚乔烟黯然失色的神情。 他犹自欢喜地爽朗大笑,“皇后娘娘今儿一早诊断出喜脉,我尹凉的妻子也有喜脉了,我要当爹了……” 满屋子只有他一个人欢天喜地,楚乔烟心里更加难受,尹凉越是高兴,她就越是难过。从喜悦的巅峰跌入谷底,那感觉会是什么样子?她不忍心。 银玉默默地退出去,碧蓝瞧见,也跟着出去,见银玉垂头抹泪,忙安慰道:“也不怪你,怎么就哭起来了?少奶奶只是现在没有孩子,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孩子呢!” 银玉哽咽地道:“如果不是我大嘴巴的乱说,也不会传到大少爷耳朵里,你没看到大少爷有多高兴吗?如果他知道,知道少奶奶根本就没有……” 碧蓝无言以对,大少爷爽朗的笑声,突然间就变得非常尖锐,像刀子一样割入骨髓,最难过应该是少奶奶吧?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冬天的脚步已经慢慢地要离开,春天就要来了。 也就在那个时候,楚乔烟平静的嗓音打断了尹凉的笑声,“我没肴,根本就没有,只是有些不舒服,她们以为是,就传开了……” 尹凉惊愣地看着她,笑容僵在他俊朗的脸上,他似乎有些不太明白楚乔烟话里的意思,“什么,什么没有?” 楚乔烟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郑重而认真地重夏,“我没有怀孕,是误传。” 犹如一声闷雷在头顶敲响,尹凉呵呵笑道:“别骗我了,我都听说了,我……”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根本就怀不上孩子!’楚乔烟别开脸,不忍看尹凉失望的眼神。只胸口,好似一块大石头压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丫头婆子都不敢说话,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 尹凉还是不相信,笑着握住楚乔烟有些冰凉的手,“烟儿,别玩我了,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很想要个孩子,你现在怀上了,怎么就要骗我呢?烟儿……” “尹凉……”楚乔烟咬着牙,轻轻甩开他的手,强迫自己镇定,可是,眼泪还是有些不受控制,从眼眶里溢出来。她想起回娘家那天楚夫人说的话,该放一两个人在尹凉身边,没想到会成为现实。可是,真的要把尹凉推给别人吗?那么她,情愿这辈子都不让尹凉再碰她! 她的男人,凭什么送给别人! “如果我永远都怀不上孩子,你会……” “胡说!”尹凉打断她的话,终于还是相信了,楚乔烟根本就没有怀孕,不但现在没有怀孕,以后都可能不会有孩子。 怎么会这样?绝对不可能! 尹凉大步从屋子里出来,朝门外的小厮吼道:“去请王太医来!” 那小厮吓得浑身一颤,转身就跑。 楚乔烟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能清楚地知道尹凉的表情,脑袋从来没有像现在速么清晰。她终于知道了,爱情在古代永远都比不上香火,很多东西都比不上。所以,古代不流行谈意爱,甚至为了香火鼎盛,会娶许多老婆回来。如果没有生育,丈夫也可以休高妻子。 尹凉,他也是古人,他和她的思想不一样,他和她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在现代,流行丁克一族,男女双方都不要孩子,就算没有生育,也可以领养孩子。古代不行,现在待的这个世界不同。 金玉打了眼色,把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支退出去,才走到楚乔烟身边,低声安慰道:“站了这么久,坐一会儿吧。” 楚乔烟恍若无事一样朝她微微一笑,点点头就坐到东边的软榻上去了。 她听了金玉的话,没有做小孩儿穿的衣裳,而是从裹兜开始。米白色的上等绵绸,上面已经有一朵绣的差不多的兰花。 第八十二章:情理之中及意料之外 那朵半成品的兰花,花瓣尖是清新的嫩绿色,是儿时母亲细心照料的国兰品种。兰花生在野外,很难培植,而国兰的培植就更加困难,花了很多心血才开了花。 哎,第一次做裹兜,怎么就选了难以养活的兰花花样子呢?楚乔烟吐口气,已经比刚才平静了很多,她想,自己这么无意识地选择了兰花,是不是在天堂的母亲暗示了她,孩子来得非常不容易? 不该这样的!尹凉走进来,看着坐在软踏上做裹兜的楚乔烟,从窗棂子透进来的阳光正好在她身后打了一十光晕,本来就娇小,脸只有巴掌大,现在看去,才恍然发现,她脸色熬白,一双大眼愈发地突兀。 心底某个地方似是被人揪住,她应该比自己更难过! 金玉见尹凉进来,少奶奶怔怔发呆,正想提醒。尹凉连忙打了个手势,金玉抿抿嘴,就默默地退出去。 “烟儿……”尹凉的声音暗哑极了,他看到那只拿针线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那针尖好似扎进了他的心。 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高大的身体透出来的气息很难叫人忽视,何况,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拥抱自己。楚乔烟不知道该怎么和尹凉交流,至少现在不知道。 他想要孩子的心情很急切,如果是黄氏站在她这个角度,或者说任何一个古代女子站在她这个角度,大概都会给丈夫物色女予,笑脸相迎地送上去,还生怕丈夫不满意。但楚乔烟知道,自己做不到。 尹凉也没有说话,就轻轻地拥住她,夜夜都抱在怀里的身子,却从来就没有发觉,瘦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身上还有肉吗?很心疼,她到了京城,似乎比在东郡的时候更瘦了! 正巧,门外有婆子禀报:“王太医到了。” 怀里的身子明显一震,尹凉没有动,_紧紧圈住她,头埋在她颈窝里,喃喃低语,“我们都年轻,机会很多,是我把话说重了,烟儿,你不要怪我。” 怎么会怪他?他也没有错啊,楚乔烟苍白无力地笑了,“我只怪我自己。不想把你让给别人,可又不能不这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让给别人?尹凉的神色瞬间冷却,“你说什么?什么别人?” 哎,王妈妈说的很对,不能在尹凉跟前提这样的话题,可心里的喜悦还没有无奈多。 门外的婆子敲了敢门框,“奶奶……” 尹凉粗暴地打断,“出去,请王太医回去!” 那婆子一愣,对着门福福身,慌慌张张地去了。 尹凉一把抓住楚乔烟的手腕,深邃的眸子尽是徘绯红,“楚乔烟,你把找尹凉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下流胚子吗?你给我好好听着,这辈子除了你,我尹凉谁也不要!” 手腕上传来阵阵痛楚,楚乔烟咬着牙不支声。她的沉默在尹凉眼里就成了默认,一心一意要守一辈子的人,以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突然有一天才发观,她根本就不是,那种感觉是荒谬、可笑! 真的很想打人,到底还是抑制住了,尹凉甩开楚乔烟,大步流星地出去。 楚乔烟怔怔地站着,却又突然弯起嘴角笑起来,穿越而来就是老天爷站她开的玩笑,现在居然又和她开了一个玩笑,看来,老天爷一定是一个老顽童。 楚乔烟看着金粒子般的光束发呆,尹凉说,这辈子就自己一个就足够,在这个世界,没有身孕他也会这样吗?他真的禁得住考验? 尹凉这一走,到了用晚饭的时辰都没有回来,金玉等人心里自是焦急,可少奶奶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子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比平时多吃了小碗饭,菜也吃了不少。 大伙儿面面相觑,实在是觉得少奶奶非常不正常。 收拾饭桌子时,银玉低声对碧蓝道:“我听老一辈的讲,说怀孕后有些人就特别能吃。” 虽然银玉哭过一场,可细细一想之后,还是觉得王太医的话有误。女孩子成亲后,不都是会有孩子吗? 碧蓝瞪了她一眼,“少奶奶正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我们还是不要提了。” 银玉吐吐舌头,坚持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少奶奶一定是怀上孩子了。” “老一辈的还说过,有了身孕就会吃什么吐什么,少奶奶可是没有一点儿这样的症状。何况王太医都诊断过了,他是宫里的太医,难道是庸医不成? ” 银玉玲哼一声,“宫里的就一定是好的吗?我看也不一定!” 碧蓝撇撇嘴,无话可说了。 正巧,煎药的婆子特药送了来,那婆子进来的时候,银玉拿着东西住外走,慌慌张张的也没看清楚有人。就和那婆子撞了个满怀,食盒滚落,一碗热腾腾的药也尽数打翻,弥漫一屋子的中药味道。 金玉在里间听见动静,就出来查看,忙叫丫头们收拾一下,进来禀报给楚乔烟,“是银玉慌慌张张没看清,把药打翻了,奴婢吩咐下去了,叫煎药的婆子再去煎一碗。” 打翻了药?不会这么巧吧?楚乔烟怔怔发呆,小日子推后了十天,如果真的怀孕了,算一算上个月的日子,最多不过二十多天,一个月不到。不会真的是胎儿太小,王太医没诊断出来吧? 想到这里,楚乔烟的心就突突地跳,尹凉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知道,他生气的不是因为没有孩子,而是因为自己说了那些话。 过了不久,婆子又将煎好的药端来,楚乔烟看了看,直接叫金玉拿出去倒掉,吩咐婆子们以后都不用了。金玉见楚乔烟坚持,也没有多劝。 就算真的没有怀孕,吃药也不急于一时,如果是怀孕了,药对胎儿势必会造成影响,还是不吃的好。 古人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少,吃了饭时间也早,以前尹凉在,两个人可以说说话儿,现在就只能继续做裹兜了。 金玉将灯光挑亮,又剪了灯芯,低头见裹兜上小小的兰花已经有一朵成型了,非常好看,像活的一样,就笑着道:“少奶奶的手艺真好,这要是给孩子穿上,指不定多喜欢呢!” 说完,才惊觉口误,见楚乔烟只温和一笑,才略略放了心。抬头看看漆黑的窗棂子,估计快亥时了。“少奶奶,明天再做吧,这绣线的颜色浅,夜里看的也不真切。” 十指灵巧地穿针引线、打结,楚乔烟放下手里的活计,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你也下去歇着了。” 金玉点点头,服侍楚乔烟净手,等她睡下,才吹熄了几盏灯,独留了一盏不算明亮的。走到门口,终是没忍住轻轻叹息一声。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有人,一个激灵,楚乔烟睁开眼。尹凉充满倦意地轻声道:“睡吧,我也很累。” 气氛和往常并没有不同,楚乔烟恍惚觉得身在梦中,有些不确定地伸出手去触摸。尹凉的脸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有些冰凉。 “……窦大人回京了。” 这一句话就概括了他今天从家里出去后的行踪,窦大人回来了,窦家也在逼皇帝给一个合理的交代。皇后娘娘虽然诊断出喜脉,但谁也不能保证,她肚子里孕育的小生命一定是位皇子,也有可能是一位公主,太后绝对不会因为她有了身孕就让步。 外面的局势,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也能猜到几分。 “尹凉……” “烟儿……”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楚乔烟垂下眼帘。尹凉的压力很大,自己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给他增添了烦恼。 尹凉则轻轻拥抱住她,沉默地看着头顶上的承尘,他脑海里有一个非常天真的想法。如果皇帝口有皇后这么一位妻子,这一场风波就根本不会存在。连他自己也觉得这十想法可笑,自古以来,哪位皇帝只有一位妻子?也只有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才会只拥有一位妻子就足矣。 孩子,真的是自己心忽了些,烟儿身子太单薄,如果现在有了身孕,未必承受的住,所以没有孩子反而是好事。而以后呢?这辈子真的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吗? 微微侧首,怀里的人儿己经成眠,看着她小巧的鼻翼轻轻张合,心就能平静下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两个人能相守一辈子,也是一种奢侈的庆幸。做人,不能要求太多。 第二天一早,尹凉照例卯时不到就出了门,那时候楚乔烟睡得迷迷糊糊,想醒来却又醒不来。 也就从那一天开始,尹凉每晚回来必出定是天幕四合,有时候半夜里就被找了去,不过十来天,就瘦了一大圈。楚乔烟看着心疼不已,大太太也瞧出不寻市的味道,时常问楚乔烟,又想到楚乔烟是双身子,不敢让她操心,也不敢多问。 一边又担心大老爷,担心东郡尹家,饭也吃不下,如果不是想着要给孙子做几件衣裳,估计病情都会加重。 而与此同时,京城有几家大户,或寿辰、或满月酒都没有宴请客人,一时间把紧张的局势拉得更为紧张。 太后派系的官员连日上书,请奏圣上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早日确定太子人选,为挺大皇子。皇后派系的人,除了窦大人回京复命,依旧没有任何动作,而皇后有了身孕的消息却早已传得满天飞,更有谣言道,皇后娘娘所出的三皇子之所以像现在这样,与大皇子的母妃董妃脱不了干系。 舆论的天秤渐渐地向皇后靠拢…… 楚乔烟听说了这些,嘴角泛起冷笑,皇后娘娘果然是厉害的人,她这一系列不见血的手段,势必要整见董妃才肯罢休! 看着那么温和的一个人…… 楚夫人道:“皇后娘娘也是可怜的。” 屋子里没有别人,又因为楚乔婉在中宫,就自然而然地提到了皇后娘娘。 楚乔烟弯起嘴角笑,“她也是有福的人,世间女寻有几个能站在她那个位置上去呢?” 楚夫人却摇头叹道:“得不到的宝物总觉得都是好的,等到了自己手里,才知道是个没什么用处的,放着又担心被别人抢了去,天天操心,时时挂念,还不如没有的好,兴许能过几天渍净日子。” 又要说教了,楚乔烟撒娇:“女儿受教了。” 看她那样儿,楚夫人颇有世无奈,又想起一事来,“你有没有找大夫瞧瞧?” 楚乔烟胡乱地点头,“瞧过了,没事儿。” 其实,她的小日妇一直都没有来,而她每顿饭都比以前吃的多,可不但没有长肉,还有消瘦的趋势。想想,还是该请大夫看看,如果是大的症候,也好提前预防。 忙碌中的尹凉,根本就没有发觉这些变化,金玉等人虽然有疑惑,又怕提起会惹来楚乔烟的不高兴,谁也不敢牲。 “你呀,长大了反而学会撒娇了,真是越长越回去。”楚夫人头疼不巳的样子。 楚乔烟摇晃着她的手臂,“只要有娘在,我永远都是孩子。” 走进来的马氏听见,也过来凑趣儿,“二姑奶奶说的很对,只要娘在,我们可都是小孩子,娘也别总是疼睿哥儿,也多疼疼我呀。” 说的楚夫人也笑起来,又想起睿哥儿,“怎么没看到他?” 马氏看一眼楚乔烟,才笑道:“他拿着二姑爷送的小木剑,在院子里和丫头们玩儿。” 那只小木剑是尹凉动手做的,很粗糙,睿哥儿却极是喜欢。楚令霄从小就喜欢读书,却不想生个儿子就喜欢舞刀弄枪的,顽劣调皮得紧。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外面有丫头进来禀报:“二姑奶奶,您府上的人找来了,说是去东郡送信的小厮回来了。” 终于有消息了,楚乔烟忙问:“他们过来了吗?” 小丫头摇头道:“没有,是位老妈妈带了话来。” 看楚乔烟有几分急的样子,马氏就忙吩咐道:“去传饭吧,就摆在这里。”又朝楚乔烟道,“反正也到了时辰,回去了又要现准备,就在这里用吧,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饿肚子。” 楚乔烟心里还真有几分急,见马氏这么一说,也知道不好推辞,便点点头,楚夫人有些担心,“是不是东郡尹家出了事?” 楚乔烟不好多说,只道:“大老爷要来了。” 楚夫人陷入沉思,一时丫头婆子们进来摆饭,马氏招呼楚乔烟用饭,才打断了楚夫人。坐下来,陪着楚乔烟吃饭,见她胃口很好,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从娘家回来,就立刻传来小厮,楚乔烟坐在炕头,也顾不得要摆屏风,直接引进来见。 两名小厮看着很疲劳的样子,却也打起精神禀报:“小的们去了几天才见到荣少爷,把信交给了他,又在桂花巷宅子等了好些天,荣少爷才打发人送了信来,这才耽搁了这么久。” 尹家果然出事了,楚乔烟从金玉手里接了信件展开,匆匆过目。信的内客很简单,已径说服了尹夏,年后跟着大老爷一同上京,其他的只字未提! 等了好些天,短时间是为了劝尹夏吗?楚乔烟只觉没有这么简单,也知道从两名小厮嘴里打听不到什么,便放他们下去休息,每人赏了二两银子。 回到秋爽斋,银玉就凑过来道:“忠勇侯府上的黄大奶奶上午来了一趟,听说您不在就走了,奴婢看她脸色很不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能有什么?一定是皇后娘娘那边出了变故! “小心你的嘴,随便什么人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楚乔烟故意板着脸银玉吐吐舌头,喃喃道:“我就看不惯她那张嘴脸……” “还越说越厉害了!” 银玉就躲到金玉身后去了,探出脑袋,不服气地道:“谁叫她还想打我的主意?奴婢就是奴碑命,跟着少奶奶,比她过得都好,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十能力叫我去服侍!” 金玉瞪了银玉一眼,“越来越没样子了,这话你说也不脸红。” 楚乔烟也才知道,原来黄氏还背着她找了银玉,那么碧蓝这个大丫头也一定没有放过吧?黄氏,看来忠勇侯家要狗急了跳墙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婆子的声音,“将军回来了。” 这么早?楚乔烟从软榻上站起来,屋子里光线一暗,尹凉神色凝重地走进来,一边问身边的婆子,“少奶奶回来了吗?” 屋子里的丫头忙答道:“已经回来了。” 尹凉这才注意 长媳第28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到东边软榻上的楚乔烟,松了口气,就连忙让煎药的婆子把王太医开的方子拿来。 楚乔烟见他神色不同往日,又忽然让婆子拿药方,心里也纳闷,那药她可是一口都没喝! 众人都不解其意,也不敢做声,面面相觑,最后都望着楚乔烟。楚乔烟只看着尹凉,他的脸沉的吓人,嘴唇紧紧抿着,就如同一头蓄势要发威的雄狮。 隔了半晌,煎药的婆子进来,也不知这里是什么情况,但药方子确实没了。少奶奶说不喝药,她就丢了,她如今也不知上哪儿找去,也只得如实说了。 众人一颗心都提到了嗓门口,可尹凉听见婆子说楚乔烟一口没喝,全身的戒备突然崩塌,紧绷的脸也随之放松下来,还无端地笑起来。 众人更是纳闷,冷不防,尹凉就大步走过去抱住楚乔烟,雀跃的就像个孩子。楚乔烟隐隐约约似于猜到了一些,尹凉是从宫里的回来的,皇后娘娘出事了? 众人识明眼色,这个时候不应该留在这里打扰他们,皆毫无声响地退出去。 “……皇后娘娘诞下三皇子,凤体虚弱,曾连续用药半年之久……药方子里加了油菜子、生地、白芍、当归、川芎,太医说,这些药导致了皇后娘娘……” 不说用,一定与董妃脱不了干系,那就是死罪一条!皇后娘娘也真沉得住气,手里有证据却能一直等到这个关键的时候才拿出来。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董妃这个人就太狠毒了,不但让自己的儿子伤害了三皇子,还想让皇后娘娘再也生不出儿子! 楚乔烟怔怔地,后宫如此,平常百姓家,如果后院女人多,与皇宫又有什么差别呢?那些看不见的,甚至察觉不到硝烟的战场,才是真正的战场。 女人与女人之间,远远比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争斗更可怕。 感觉她手指的冰凉,尹凉嗓音变得柔和起来,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我有你一个人就够了,其他的我不奢求。那天确实是我的态度不好,烟儿,你不要怪我了行吗?” “如果……”楚乔烟顿了顿,“如果我真的生不出孩子呢?” 他那么急忙忙地回来,不就是因为王太医的药方子里面添加了当归吗? 这是很普通的药,补气活血。他那么急,到底还是希望有孩子的。楚乔烟心里闷闷的,郁气不曾散去,却又觉得是自己要求太过,即便是在现代,有多少丁克一族?有多少男人能接受妻子不能生育?而奉子成婚的,却越来越多。 “烟儿,老天爷不会这样捉弄我们,即便被他捉弄了,我们也要过好给他看。”末了又孩子气十足地加了一句,“气死他!” 楚乔烟“扑哧”一声笑起来,“你骂了老天爷,以后菩萨也不会保佑你了,小心你真的没儿子!” 尹凉道:“正好,也没谁能打扰我们。” 说完,暧昧地眨眨眼。老天爷真是没有眼色,这个时候,怎么不天黑呢? 从年前到年后,太后与皇后势同水火,声势浩大地斗了一场,最后却便宜了二皇子。二皇子的生母童氏,如今口一贵人身份,父亲则是窦大人的部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最后偏向的依旧是皇后娘娘。至于二皇子,这个敦厚老实的孩子,到最后大概也是牺牲的对象。 这件事尘埃落地不久后,宫里传出消息,童氏身染重病。作为一个母亲,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儿子,用自己的性命妄想换取儿子平安的一生。却不知,走进那个华丽牢笼的那一刻,如果不能成为强者,就只能沦为他人的垫脚石。 董妃甍逝,二皇子养在皇后娘娘身边,到了这时候,纵然皇后娘娘没有怀孕也没有谁能动摇她的地位,何况她肚子里确实已经有了龙子。忠勇侯白忙乎一场,后又查出忠勇侯的子孙抢占民妇、强行霸占他人物品等等罪状,皇帝一道抄家的文书发下来,辉煌百年的忘勇侯一家正式退出大周政坛。太后娘娘退居长门殿,从此之后不再过问后宫之事。 春天的脚步渐渐靠近,积雪融化,暖日洋洋,院子里的桃树结了小小的鲍蕾。 金玉撩开帘子,喜形于色,“少奶奶,大老爷和四小姐的船到了码头。 楚乔烟闻言,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着她问道:“接四小姐的人去了吗?” “昨个儿您就安排妥当了,得到消息,已经去了,派了五位妈妈,房妈妈也亲自去了。’金玉一边说,一边收拾矮几上的针线,少奶奶肯定没心情做了,一时想到尹夏小姐,金玉心里怪可怜她的。只想着,以后来了这里就好了,这里的人没有几个知道她的过去,即便知道的也不会提。 楚乔烟弯起眼睛,笑容温和。 大约一个时辰后,三两马车从将军府西角门进来,到了通堂处停下,几位妈妈上前撩开帘子,搀扶着尹夏从马车里出来。 尹夏穿着湖翠色褙子,下面穿着嫩绿色湘裙,极是清新宜人。虽比先时消瘦,眼睛却清澈透明,如同走出迷雾忽见璀璨阳光。 妈妈们领着她进来,远远的就瞧见少奶奶等人已经侯在垂花门前。尹夏看到,眼眶忽的一热,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众人相见,免不了互相见礼。金玉福福身笑道:“四小姐,少奶奶从昨天就开始念叨你呢!” 银玉笑道:“明明是从去年就开始念着,现在可把四小姐盼来了。” 碧蓝福福身,与尹夏相视一眼,虽无言语,却默契十足。 “好了,坐船也累,进屋里坐吧。”楚乔烟发话,众人就跟着进来。 一路上,尹夏只紧紧握住楚乔烟的手,似是极力克制某些情绪。楚乔烟察觉,浅笑道:“好好气氛,可不许你来破坏。” 尹夏慢慢的就放松下来,一时到了秋爽斋正屋,众丫头们又是一阵忙碌,端茶递水,上果子、上点心,或过来凑趣,说一两句笑话,赞美尹夏生得漂亮等。大伙儿都热热闹闹的,气氛格外的好。 尹夏看着,想到东郡尹家,心里颇多感触,只难以言说。张张嘴,最后只问了一句,“大哥哥呢?” “他去当差了,说好了中午要回来吃饭的,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楚乔烟说完微微一笑。 尹夏轻轻点点头,见屋子里布置简洁却雅致,就细细地打量起来,耳边传来楚乔烟的话,“你的院子就在隔壁,已经收拾出来,你先住着,如果觉得不好,得了闲儿就由你亲自布置布置如何?” 尹夏忙道:“已经打扰了嫂子……” “既然来了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如果住着不舒妲,还能叫做家吗?”楚乔烟眨眨眼,又道,“当我是你大嫂,就不要和我见外。” 尹夏露出一抹类似无奈的笑来,她的到来已经很唐突,却不想这里所有人都对她好。与在东郡不同,那些丫头婆子表面上对她很是恭敬,背着她却不知说了多少难听的话。更不会像这屋子里的人那么真挚。 不争气的眼泪,就这样滚下来。 楚乔烟拿出绢子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假意抱怨不满,“你选样,一会儿你大哥哥回来还当是我欺负了你。” 尹夏连忙止住眼泪,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件爽朗醇厚的嗓音,“谁欺负谁了?” 竟是尹凉回来了,尹夏笑着抬起头。尹凉穿着玄色袍子,依旧如往昔一 般玉树临风,却好像也有不同的东西从骨子里渗出来。尹夏愣愣地,大哥哥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熟悉的抚头,熟悉的声音,不一样的到底是什么?尹夏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笑着喊了一声:“大哥哥!” 尹凉示意她坐下,就细心地问起路上是否平安之类的话,尹夏一一回答,话气雀跃,楚乔烟见了,微微一笑,叫丫头们传饭。 “不先去看看大太太吗?”尹夏走到楚乔烟身边,悄悄问了一句。 大太太是反对尹夏来的,她到现在也不愿见到东郡尹家任何人,当然,尹薇和尹竹除外。燕乔烟按住她的肩膀,“好歹吃了饭再说,何况现在已往到了吃饭的时辰,下午你大哥哥还要去当差。” 尹夏无法,乖乖坐下来。 一时饭菜上齐,尹凉坐在上方,看着满桌子的菜肴,食指大动,随着一声“开饭’,就拿起碗筷吃起来。极是随和,与往日也并没有不同。 楚乔烟看在眼里,明白尹凉的意思,他是怕尹夏初来到这里拘束。如果把尹夏当成贵客招待,势必会对尹夏造成困扰,而这样正好能给尹夏一种家的感觉。尹凉,其实很多时候都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大大咧咧,他也很细心。 这些尹夏心里也明白,拿着碗筷,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桌子上有竹荪!楚乔烟只觉得胃里翻腾,好像有东西要从喉咙里跑出来,而这个时候,尹凉见她没动筷子,又夹了竹荪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还笑道:“如果不是四妹喜欢吃竹荪,我也吃不上呢!” 猪肚炖竹荪是东郡的一道名荨,因竹荪稀少,而东郡人爱吃,京城这边就非常难买到。以前闻着不是速个味道啊,怎么现在闻着很不舒服? 楚乔烟来不及多想,慌忙离席,一口气冲到门口。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都吓了一跳,金玉和银玉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跑到门口去,楚乔烟却已经跑到了院了中央,手扶着假山一角,弯着腰,极力控制要呕吐的冲动。 众人眼前一花,尹凉已经跑到她身边去了,扶着她,急急忙忙地问:“怎么回事?”见她脸色煞白,极是难受,又扭头朝众人吼道,“去请李太医,快去!” 几名妈妈浑身一颤,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耳边又传来尹凉的吼声,“茶,倒杯茶来!” 金玉和银玉连忙转身,跑进屋里倒茶,却慌乱中互相撞了,手里的茶杯也打翻。最后还是尹夏端着茶送去。 楚乔烟已经把早上吃的全吐出来,这才感觉胃里舒服些,只是很难受,那种几乎要把肠子都吐出来的感觉,真不是十滋味。 “先簌簌口。”尹凉把茶送到楚乔烟嘴边,神色极是不安,“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楚乔烟全身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轻轻摇摇头。尹凉见她这样,连忙抱着她进屋,放在床上,众人也顾不得吃饭了,都在外间守着,有婆子低声议论,“奶奶这情况,好像是有了身孕了……” 金玉和银玉听见,相视一眼却不做声。尹夏在一旁看着,不禁自责起来,是她来了才有竹荪这一道菜,结果大嫂就吐了,看着她还那么难受的样子。 里间,楚乔烟终于缓过来,想到尹夏,连忙挣扎要起来,尹凉按住她,板着脸道:“刚刚才吐了,你就歇会儿不行吗?” “可是尹夏,她……你出去陪她吃饭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出来。” 尹凉不肯,坚决地表示:“等李太医诊断过再说,回头我打发人去营里通知一声,下午就不去了。” “那怎么成?你……” “好了,什么事儿也比不得你重要,何况现在也没什么事儿。” “圣上不会……” 尹凉脸色不好,楚乔烟识相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讪讪地闭嘴。 过了两刻钟,李太医到了,众人回避到东次间,这边只留了金玉服侍。 因皇后娘娘的事儿,原来的王太医已往被革职查办。这李太医年岁也不小,看病的方式却不同,把脉时不许手腕上搁着绢子之类的物件。 如此,岂不是要与自己的妻子肌肤接触?尹凉不肯,李太医摆谱,“既如此,下官告辞!” 楚乔烟心里有数,这位李太医看来才是真有那么两刷子的人,否则就他这不怕得罪人的做派,早在宫里混不下去了!就连忙叫住他,“有劳太医大人了。” 尹凉要阻扰,楚乔烟劝他,“医者父母心,在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人女人之分。” 李太医听了,笑道:“夫人所言极是,老头儿我一把年纪了,孙子孙女也比你们年长!”又不满地瞪了尹凉一眼,“都护将军是眼睛长在头顶了,看谁都矮人一等。” 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人?楚乔烟大开眼界。尹凉吃瘪,想到李太医德高望重,自己能请来他也是他看得起,只好受了他的冷嘲热讽,谦卑地请他诊脉。 而李太医的诊断结果,又让尹凉陷入喜忧参半的境地,怔怔地、仔仔细细地考虑良久,才低声问李太医,“有没有办法不要孩子?” 李太医措愣,耳边传来楚乔烟的震吼:“尹凉,你这个混球!” 当着众人面,尹凉不服气,撇撇嘴道:“你身子那样,怎么适合怀孕,以后保养好了还有机会!” 楚乔烟顾不得其他,从床上爬起来,冲到李太医身边,“李大人别听疯子的话,我想知道胎象如何?” 李太医怪异地了看了看尹凉,才对楚乔烟道:“胎象很稳,已经快三个月了。” 那么王太医诊断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些都不提,可是尹凉真的太让楚乔烟失望了,竟然想扼杀肚子里的孩子!这简直不可理喻,想孩予想的发狂,现在竟然说不要! 疯子,自己怎么就能容忍一个疯子是自己的丈夫?楚乔烟气得抓狂,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一整天没有和他说半句话,尹凉心里那十憋屈啊,你说说,想要孩子她也生气,不要孩子她还是生气,女人怎么就这么难以琢磨的透? 到了晚上,楚乔烟甚至去和尹夏挤了,把尹凉一个人晾在屋里,悲戚戚一室冷清,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尹夏小心翼翼地扶着楚乔烟坐下,崔跃的心情按耐不住,翻箱倒柜要开始做小孩儿的衣裳。楚乔烟拉着她,“日子还久呢!你忙什么,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儿吧。” 尹夏笑着点头,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尹夏突然提到:“……二太太也要来京城……” 那时候,楚乔烟已经有些迷迷糊糊,听得也不真切,只轻轻“嘿”了一声。屋子里渐新安静来下,尹夏想到这几个月东郡尹家发生的事儿来。 尹荣不肯参加科举考试,二太太整天闹晦,尹秀也劝不住,由着她闹。 老太太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任何事儿都没有心情过问。府里的下人也删减了一大半,而过年这段时间,尹家族人纷纷上门,要求大老爷让尹凉重入族谱,大老爷不肯,众人联名上书。 二太太心里急,最后以见相逼,要尹荣上京城,安心温习功课,好参加来年的科举考试。二老爷这一次也站在二太太一边,威逼利诱,使出浑身解数,尹荣不得已,只得点头。二太太不放心,非要跟着一起来京城。 原本打算跟老大爷一起,又因老太太的身体,不得已只得等暖和的时候再启程。 老太太,她能挺过么?如果老太太出了意外,儿子辈的要守孝三年,孙子辈的要守孝一年。 第八十三章孕期烦恼及大老爷造访 楚乔烟如今是双身子,那些心烦的事儿尹夏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到了京城,从某种形式上她也暂时脱离了三老爷和三太太。这辈子尹夏已经没有什么奢望,有老太太、尹秀、大嫂、大哥哥的关心,她只能好好活着来报答他们。 想到这里,尹夏手里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看着晴朗的天空发呆。初春的阳光很柔和,没有刺眼的强烈。 正巧碧蓝送茶叶过来,笑着道:“四小姐想什么呢?这么投入的?” 尹夏回神,站起身迎上来,“姐姐怎么过来了?有事儿让小丫头来通报一声就行了!” 碧蓝将手里的托盘展给尹夏看,一边笑道:“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茶叶,少奶奶现如今对很多味道都过敏,这茶叶放着要霉坏了,就让奴婢送了过来。” 尹夏吸吸鼻翼,眼睛豁然一亮,“君山银针!” 碧蓝笑道:“刚刚金玉还在说,奴婢送了来不用说品名,四小姐只要一闻就能闻出来,奴婢还不信呢!” 君山银针产自南郡北部,上等的早成了贡品,中等的也不是一般百姓能品尝到,只有次等的才在民间兜售。尹夏吃过一回,还是托师傅的福,品尝的是中等君山银针,而这上等的……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都拿来了?”尹夏看了一眼,差不多有一斤。 碧蓝笑道:“少奶奶现在只喝蜂蜜水,其他的都不喝了。四小姐安心收下吧,难不成少奶奶还缺茶叶?招待客人的金玉都收起来了。这些难得的,也要留给懂茶的人,才不枉费了。” 尹夏推辞不了,她身边的小丫头就替她收起来。碧蓝就注意到尹夏手里的活计,是一件小孩子的贴身衣裳,小小的,十分精致可爱,“四小姐手艺真好,少奶奶刺绣好,四小姐裁剪的功夫了得。” 尹夏谦虚一笑,“希望到时候能穿就行了,我也是第一次做小孩儿的衣裳,比不得后面的妈妈们,他们才是一把好手艺。” “四小姐做的也不错,奴婢可没有这么巧的手,勉强绣几张帕子,作几幅围嘴……” 女人之间的话题,只要扯上女红和穿衣打扮就没完没了,碧蓝想着秋爽斋也没什么事儿,索性坐下来向尹夏取经,回头也裁剪一身衣裳看看。 尹夏这边如此,大太太屋里一样如此,谷雪坐在床边的杌凳上捻线,大太太低头手指略显笨拙地穿针引线。屋子里几个丫头,或坐在小杌凳上,或蹲在门口,都拿着活计,不会做的跟会做的学,会做的偶尔低声指导几句。 于是,尹凉再度回到秋爽斋。 楚乔烟坐在软榻上,身边有金玉和银玉及几名小丫头凑趣儿,也不知说了什么,众人脸上都挂着笑,见尹凉进来也只看一眼,福福身请个安,又继续和少奶奶说话去了,尹凉完全被晾在一边! 从三天前就是这种情况了,府里的下人对他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可也很明显有差别,众人都理直气壮地站在楚乔烟一边去了,因为他一句不要孩子,就惹怒了众人。当然,除了楚乔烟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地生气,都暗暗地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没有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楚乔烟杯子空工,两名丫头同时抢着要去倒蜂蜜水,银玉手快夺了杯子,去隔壁的炉子上取了温热水冲散浓稠的蜂蜜。转身时,手里的杯子却被尹凉拿了去。 于是,尹凉雀跃地去了正屋,又狠狠地瞪了这些没眼色的丫头几眼,众人讪讪的,在金玉的带领下乖乖退出来。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他和他的烟儿了。 尹凉笑眯眯地凑过去,讨好地像只摇尾巴的小狗,“烟儿……” 夫妻哪来的隔夜仇,鉴于尹凉这两天的表现,楚乔烟早就不气了,只是想使些小性子,这与年纪无关,多大年纪的女性都希望得到丈夫的疼爱。但绝对不能太过火,否则会让丈夫产生排斥和厌倦心理,何况又是在怀孕期间。 楚乔烟接过杯子,她现在的胃口不太好,见不得油腻的、有怪味道的,吃下去就会吐,偏偏总是觉得很饿。没有办法,只能喝蜂蜜水缓解。 没有拒绝,尹凉很高兴,顺着就坐下来,“李太医说有了身孕就要多休息,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都躺了很久了,我们坐着说会儿话吧。”楚乔烟扭头,若无其事地微笑看着他。 尹凉怔了怔,真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了,刚刚还无视他来着。当然,尹凉没有那么笨地问原因,连忙点头,“说什么?” 楚乔烟垂下眼帘想了想,抬头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尹凉脑子转的飞快,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很有玄机,如果说喜欢的是男孩,生下来是女孩怎么办?就不喜欢了?反之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只要是我们的孩子,管他男孩女孩都喜欢!” 学会贫嘴了!楚乔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白痴,“我喜欢女孩,怎么办?” “我喜欢你。” 正说着,门外有婆子站在门口禀报:“卫家少奶奶来了。” 尹凉脑袋里就哄得一声响,好不容易说让话了,怎么总是有人来破坏?楚乔烟看着他委屈的模样,不觉好笑,“你去书房吧。” 尹凉不甘心,可也没有丝毫办法,想到唐筠宁生过孩子,一定懂得很多,临走时嘱托楚乔烟,“多问问。” 楚乔烟一边点头,一边催促他走。尹凉前脚去书房,唐筠宁后脚就到了秋爽斋。人没到,声音已经大老远的传来了,“听说你有喜了,我就过来恭喜你!” 楚乔烟迎出来,唐筠宁紧走几步,阻止了她跨出门槛的动作,紧张兮兮地道:“才有了身子,要特别注意,最好就躺在床上休息。” 说的头头是道的,楚乔烟可不觉得唐筠宁怀孕的时候真的能躺得住,不过还是很担心胎儿,也不推辞,就坐下来了。 金玉端上茶,一边向唐筠宁咨询,“少奶奶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卫少奶奶可有法子?” “这能怎么样?头三个月都是如此,过了就好了。”说着叹口气,“我那会儿开始没反应,都是后来才有反应的。” 金玉有些失望,唐筠宁看着楚乔烟,又慎重地说:“即便吃不了也得吃,你要想想你肚子里的儿子,不能饿着他!” 三个月才多大?胎儿就只有一个拳头的大小,楚乔烟心里这么想,可不敢说出来,一边点头一边问:“卫少爷要会考了吧?” 依稀记得会考的时间是春天,楚乔烟也不太确定。唐筠宁露出担忧的神色,愁眉苦脸的,“还不知道他行不行呢!看看现在的尹凉,我还真有些后悔嫁给绍翰。” 这话说得楚乔烟顿时提高警惕,唐筠宁瞧见抿嘴笑道:“我是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儿,只是嘴里说说,不过你可真的要防着了。尹凉天天外出,你现要有了身子,屋子里又没人,小心些才好。” 这个问题楚乔烟也想到了,身边的丫头她倒是放心,外面的可就难说了。不过,眼前就有一个可以请教的对象,“你当初……” 唐筠宁明白她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弯起嘴角冷哼一声,“绍翰他不敢!” 呃……唐筠宁在东郡是有名的泼妇,身后还有公公婆婆撑腰,而自己还真的有些势单力薄。 唐筠宇豪迈地一拍她的肩膀,握紧拳头,“你放心,有我给你撑腰,如果尹凉敢对不起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看她说的那么豪气冲天,楚乔烟忍不住笑出来。怀孕是件甜蜜又伴随着辛苦的事儿,偶尔有唐筠宁来解解闷确实很不错。两人渐聊起孩子来,许是因为自己也有了身孕,心里也有憧憬,所以再次听唐筠宁说舫哥儿的趣事,楚乔烟就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留唐筠宁用了午饭,然后接着说了一个时辰。唐筠宁知道孕妇都比较嗜睡,虽然还有满肚子的话没来得及说,也坚决地告辞了。 送走她,楚乔烟回来躺上床就睡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尹凉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假期,也没怎么和妻子说让话,心里郁闷。 到了夜里,躺在床上,抱着妻子就安分不下来。算一算日子,他很久都没碰她了,此刻抱着她,浑身的热量几乎要把人烤熟。 婚后的外遇就是这么来的,妻子怀孕照顾不了丈夫的生理需求。楚乔烟身子有些僵硬,对尹凉的碰触变得非常敏感,其实她知道,唐筠宁怀孕的时候,也能卫绍翰安排了通房丫头,卫绍翰迫于老婆的滛威,最后也没敢用。 楚乔烟深知自己做不到唐筠宁泼辣,会觉得非常幼稚,何况卫绍翰和尹凉的性格完全不同,地位也不同,如果传出尹凉怕老婆的话,在这个世界,他会受到他人嗤笑。 伴随怀孕而来的就是烦恼,楚乔烟翻过身,冷静地盯着尹凉,“不行的,太医说过要克制!” 尹凉脸憋得通红,声音也沙哑极了,“我知道,我只是很想,烟儿,你不想吗?” 嘴上可以撒谎,身体却不会撒谎,何况尹凉是将军,身体素质很好,想起那些雪夜,楚乔烟只觉得脸颊滚烫,倔强地摇头,“不想。” 尹凉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被子里的手从微微有些肉的腰间下划,点燃一连串的火苗。在这里下去,估计楚乔烟也会毫无顾忌了,心里恼怒了极点,“实在受不了,找别人去!”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来,尹凉手指一滞,脸色冷得吓人,紧紧咬着牙关,“楚乔烟,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的那么凶,手上却不敢用力,一只手拦腰抱着她,只要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就行了,可他知道,他的娇妻全身都敏感,他非要弄得她迷迷糊糊,再不要胡思乱想才好! 芙蓉暖帐,幽静的夜晚,被一阵阵浅唱击碎。 楚乔烟全身乏力地窝在尹凉怀里,想到刚才的场景,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而罪魁祸首还大言不惭地问:“怎么样?现在还要胡思乱想吗?你以后说一次,我就教训你一次!” 暴力,绝对的家庭暴力。可楚乔烟怎么觉得心里的郁气都散了?难道自己有受虐倾向? 当肚子微微隆起,胎儿四个月大的时候,所有的不良反应都消失了,楚乔烟得很能吃,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像其他孕妇那样发胖,全身上下,除了腰,其他地方都没有变化。 已经四月了,春天的气息非常浓郁,桃花凋零,梨花盛开,空气中除了花的清香,也弥漫着青草的香味儿。 金玉扶着楚乔烟在院子里散步,尹夏坐在回廊上做针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边的情形。几个小丫头都站在回廊边,微笑看着在院子里中间走路的少奶奶。 一名妈妈看不过去了,走过来劝道:“少奶奶还是回去歇着吧,双身子比不得单身子,若是有个闪失,奴婢们就是十条命也抵不了罪的。” 这里是古代,没有破腹产一说,只能靠自己生,她又特别能吃,如果胎儿长得过大,很容易出现难产。而运动,是可以促使生产顺利,楚乔烟也是为自己着想啊,可她们却不这么认为。 金玉也紧张兮兮地道:“少奶奶还是歇歇吧,都走了一刻钟了。” “没事儿,才吃了饭,总该运动运动。”楚乔烟轻盈快速地走了两步,给她们证明,她很好。 大太太不满的声音传来,“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我孙子着想!” 众人循声望去,谷雪搀扶着大太太从院门走进来,谷雪微笑着和众人点着打招呼。大太太就狠狠瞪着楚乔烟,想走快点儿,脚又不听使唤,只得低吼:“快进屋躺着,没见过有了身孕还不安分的!” 楚乔烟颇有些无奈,这话儿昨天楚夫人也说过了,不为自己着想,总该为外孙着想!话虽如此,但对自己的担心也在里面体现出来了。楚乔烟不想和大太太置气,陪着她一起进屋了。 大太太刚坐下就问金玉,楚乔烟一顿饭吃了多少,都吃了什么东西等等问题。金玉一一回答,正说着,门上的婆子来禀报:“礼部侍郎尹大人来了。” 楚乔烟微怔,大老爷来了。而大太太的脸色比刚才还冷了几分,嘴唇紧紧抿着,放在膝盖上的手禁不住轻颤。楚乔烟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还是不想见大老爷。 好几个月了,大老爷一直没有来,现在来是什么意思?楚乔烟不会认为大老爷是放下身段来说服尹凉认祖归宗,虽然尹家族人联名上书,可大老爷是说一不二的人。 等了片刻,也不见大太太发言,楚乔烟心里明白,大太太虽然怪大老爷,可也希望尹凉重新回到族谱,她不说话,就是不反对楚乔烟去见大老爷。 “请进来吧。”楚乔烟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不可能逃得掉,扭头询问大太太,“太太要见吗?” 大太太双手握成拳,脸上阴霾重重,没有说话。 楚乔烟吩咐金玉,“泡茶送到西次间。”起身往西次间去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大太太才抬起头,看着门外,眼眸里盛满幽怨。 其实楚乔烟也不想让大太太去看大老爷,东郡发生了很多事儿,特别是尹薇的事,大太太怕是会很难接受。 几个月不见,大老爷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走进来的时候,感觉有些步履阑珊。坐在椅子上和以往一样威严端正,然而眉宇间的皱纹却明显多了。楚乔烟感觉胸口酸楚,而大老爷带来的消息,她就惊讶了! “……二第妹、老太太过几天就要到了,你有了身孕,大太太留在这里终是不妥,明天我就派人来接她走。” 果然不是要劝尹凉认祖归宗,只是,老太太、二太太来京城做什么?老太太身子骨不好,经得起赶路吗?楚乔烟心里冒出很多疑惑,隐隐约约又觉得尹夏好像说过什么,是她听漏了的。 大老爷又说了些要楚乔烟好好休息的话,还没说上两句,门口传来大太太冰冷彻骨的声音:“只要你一天不认凉可儿,我就一天不回去!” 很顺畅,这是这几个月大太太说的最顺畅的一句话。 大老爷见她依旧如此冥顽不灵,也气得吹胡子瞪眼,对她吼道:“妇人之见,凉哥铆犯了族规,我若包庇他,又有何脸面对列祖列宗!” 大太太冷哼道:“你为了自己的脸面就妻儿不顾?既然已经不顾了,何必来这里?马上给我滚!” 大老爷脸色气得阵红阵白,一双眸子死死瞪着大太太。大太太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屋子里顿时弥漫起硝烟的味道,楚乔烟站在中间,真不知道该如何了,长辈之间说话,晚辈不适合插嘴,可他们这样吵岂不是要让下人看笑话? 打了眼色给金玉,金玉立刻关上房门,又把门口的丫头婆子都支开,只留了谷雪和碧蓝守在这里,如果有突发状况,也好及时处理。 楚乔烟看着对峙的两人,大老爷的固执她领教过了,而大太太的固执她同样领教过,这么固执的两人却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不可谓不是奇迹。眼下却不是感叹的时候,大太太毕竟还是病者,楚乔烟只能先劝大老爷,“太太这些天才好了些……” 既是夫妻,好歹也是有些感情的,大老爷神色舒缓了一些,声音虽然冷却比刚才好了很多,“儿媳妇有了身孕,你在这里还要她操心……” 大太太冷冷道:“这些倒不用你费心,你把凉哥儿驱逐出族的时候可为我想过?我就他一个儿子,你不认他,我还有何颜面回去?” 说到底都是一个目的,大老爷岂有不明白的,见说不通大太太,气得一挥袖子就走,到了门口又道:“明天下午我派人来接。” 大太太闻言,盯着他的背影气得浑身瑟瑟发抖,楚乔烟顿感不妙,立刻唤了金玉等人进来,取了李太医研制的镇定药丸。大太太只咬着牙关,众人根本喂不进去,她眼珠子圆鼓鼓地瞪着,那模样和第一次发病时像极了。 碧蓝也顾不得回避了,抱着大太太,心里一急就哭起来。 楚乔烟连忙吩咐派人去请大夫,又把围着大太太的人支开一些,叫金玉和碧蓝把大太太平放在地上,敞开门和窗户,保持屋子里空气流通。 这里除了金玉、银玉、房妈妈和楚乔烟,就没有别人见过大太太这模样,那些但小的丫头都吓得哭起来,而楚乔烟也第一次对大老爷深感不满。毕竟是妻子,他是如何狠下心来的? 上次是因为尹凉,这次间接的也是因为尹凉,尹凉为此也付出了被驱逐出族的代价,大太太只是一位母亲,爱子心切可怜的母亲。那些所谓的族规,已经变成了一把利剑,孰是孰非到现在是说也说不清楚了。 至晚间,大太太的情况才好了些,然而,这几个月的康复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她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双眼无神,给她喝药她就喝,给她吃饭她就吃。 尹凉沉默地从屋子里走出来,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楚乔烟知道,他心里很难受。那个沉默的背影,像一座山一样压过来。 楚乔烟心里极是复杂,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却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 隔日一早,尹凉就出去了,楚乔烟也早早地起来,去看了大太太一回才回到秋爽斋用早饭,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吃了一小碗米粥,金玉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一天大老爷没有派人来,只中午的时候,跟着尹凉的小厮回来说,尹凉去了尹家在京城的府邸。 楚乔烟听了,轻轻吐口气。 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平风浪静的三天过去,唐筠宁一大早就来找楚乔烟,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事不妙了,我公公昨晚说,有人参了尹凉一本,说他不孝,不能任命都护将军一职!” 楚乔烟心中一震,尹凉昨天回来什么都没有说,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大周历代国君奉行孝道,不孝可定罪,轻者入狱,重者可判死刑。楚乔烟心跳的厉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找来房妈妈吩咐道:“你找人去外面打听打听,市井上可有人说尹凉,说了什么话,都打听清楚了回来回我。” 如果楚乔烟猜的不错,如今京城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尹凉被驱逐出族,在宗族里犯下过失,在大周同样是以不孝定罪。罪名不重,但就像唐筠宁说的,尹凉可能会因此而丢了都护将军一职。 不可能是尹家的人散布出来的,尹凉如今的地位,对尹家族人来说有益无害,没有必要做这种损失自己利益的事儿。那剩下的一种可能,就是尹凉的政敌,打探到这个消息就立刻散布出来,天下人皆知,皇帝有心要包庇尹凉也行不通。 纵然强迫自己镇定,楚乔烟还是非常不安,手心捏了一把冷汗,频频朝门口张望。 打听的小厮很快就回来,所说的和楚乔烟猜的只字不差,只说尹凉被尹家族长驱逐出族,具体的原因不清楚,却也足够打击尹凉了! 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等尹凉回来。楚乔烟瘫坐在软踏上,恍惚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一整天都安定不下来,眼看着天黑了,尹凉却没有回来,难道是平静了一个多月的京城,又起了变故?太后一派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起来,那么这个变故是不是窦家挑起的? 正胡思乱想间,尹凉回来了,见楚乔烟还没有休息,忙道:“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楚乔烟怔怔地看着他,他脸上并没有受挫的神态,看着很轻松,好像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一般。 可尹凉到底没有坚持多久,他知道楚乔烟什么都晓得了,隐瞒不下去,就大大方方地认了,还微笑道:“不久以后我就能每天在家里陪你。” 很轻松的口气,楚乔烟难受的同时,却又松了口气,能在家里陪她,那罪名就不严重。 还是失眠了,楚乔烟盯着头顶上的承尘,尹凉拼了一场,赌了一回,难道真的就这样收场?他甘心吗? 发现楚乔烟没有睡,尹凉侧身抱住她,喃喃低语,“以后我是闲人一只,你会嫌弃吗?” 还有心情说这个,楚乔烟觉得自己是白担心一场,冷静下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快?大老爷怎么说?” 尹凉呵呵一笑,“不要担心,我会处理。”语气一转,“这个卫少奶奶,一点儿小事就大惊小怪的!”非常的不满。 楚乔烟真有些有力使不出来的感觉,对尹凉,她是相信的,可她必须让尹凉知道,“我们是夫妻,无论大小事我们都该知道,一起面对。” 说的很认真,尹凉听得心里暖洋洋,抱紧她笑道:“我知 长媳第29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道。” 第八十四章扭转局面及必要的请罪 楚乔烟的猜测一点儿也不假,第二天尹凉前脚走,那些在京城谋生的尹家族人,三姑六婆早早的就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而事到如今,楚乔烟也明白,和尹家断绝不了关系,这些人还是要见的。 梳洗完毕,楚乔烟吩咐金玉和房妈妈,“把丽丰院收拾出来,多派些人来服侍,也给厨房说一声,今天中午多准备一两桌饭菜,不可奢华,也不能过于简单,每桌照着六两银子的份额预备。另外,把柜子里御赐的茶叶拿出来招待客人。” 房妈妈点头去了,如今发生的状况,她心里也有数,见楚乔烟不慌不忙,精神抖擞,心中暗暗赞了一句。 碧蓝端着早点进来,放在桌上,便接替了金玉的工作,扶着楚乔烟坐下来,笑道:“今天是鸡丝米粥,李妈妈特特早起做的。” 楚乔烟笑着点头,吃了两小碗,比昨天中午吃的都多,碧蓝看着松了口气。放下筷子,楚乔烟对一旁的银玉道:“今天你还是过去和谷雪一同照看大太太,你服侍过,有你在那边我才放心。” 银玉听了,二话不说福福身就去了。 屋子里的事儿交持清楚,看时辰也差不多了,才起身去丽艳院。 这院子比较宽敞,正屋的房间也比较大,原是打算用作亲戚女眷客户,老早就收拾出来。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从秋爽斋过去,要穿过十丈宽的池子,走过一道回廊,回廊的尽头有一丝翠绿的斑竹。喧哗声,便是透过斑竹传过来,还没有亲眼所见,也能猜到里面是一番什么景象了。 楚乔烟忍不住掀起嘴角好笑,尹凉任职都护将军,并没有包庇袒护尹家族人,这一点尹家族人都非常清楚。但,外人怎么知道呢?外人见尹凉如今身份何其尊贵,对尹家族人自然会另眼相看,生意往来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他们都愿意和尹家族人合作。 就是这个效应,让尹家族人默契地把尹凉驱逐出族的事儿当成最大的秘密,绝对不会在外人前提起。而除了尹家族人知道这件事以外,还有一个不是尹家的人知道这件事,那个人就是沈尹谊。 守在门口的婆子见楚乔烟来了,连忙朝里喊了一声,喧哗声渐渐消失。 顺着敞开的门,便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况了。一共来了有十来个亲戚,而其他人大多数是跟着来的丫头婆子,如此看去就有好几个人,密密麻麻地站了一院子。 众人都望着楚乔烟,神色各异,却都带着一抹焦急和不安。楚乔烟看了看众人,微笑道:“都是长辈的,怎么站在院子里?快进屋吧。” 沉不住气的就迎过来道:“我们心里急啊,还怎么坐得住?外面都传翻天了,说凉哥儿要被革职查办!” 楚乔烟不急不躁,浅浅笑道:“您也说了,这是外面市井上的传言。” 一句话,那些脑袋转的快就反应过来,再看楚乔烟,通身的气派,和平静的神色,竟然比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还沉得住气,不得不叫人佩服。若说尹凉被革职查办,她们免不了会受影响,但影响再怎么样也不能和楚乔烟比较。 楚乔烟是尹凉的妻子,与尹凉生死相连。 见众人情绪稳定了些,楚乔烟就打了眼色,碧蓝领会,声音不大不小地问身边的丫头,“这里茶水点心可预备好了?” 小丫头不明白碧蓝怎么会这样问,老实巴交地道:“金玉姐姐把宫里御赐的茶叶早就送过来了,已经备好了。” 楚乔烟等小丫头说完,才望着众人道:“请各位长辈里面坐吧,今日难得长辈们得了闲。如果我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请长辈们谅解。” 客气也不失热情,好像她们真的只是得了闲来看她而已,聪明的自然明白了楚乔烟的意思,就笑着道:“是我们打扰了你休息,既然来了,自然就要坐坐再回去。” 刚才的气氛,就这样茫然无存了,只有两三个不够聪明的,还急得不行,见其他人鱼贯着进屋,也一跺脚跟着进屋。 楚乔烟招呼大家入座,众人谦让一回,又劝着楚乔烟也坐下,顺便关心几句,“……如今可好些了?” “有劳挂念了,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胃口也很好。” “那是你的福气,我当初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根本吃不下。” 众人就说起各自怀孕的经验来,杂七杂八地扯个没完,那一两个没有反应过来的,趁着空隙抓着楚乔烟的手臂道:“我们都担心凉哥儿,到底是如何了?” 楚乔烟没回答,却有人替她回答了,呷一口茶,赞道:“到底是圣上御赐的,味道和我们家里的就是不一样!” 其他人也附和着,“最后却便宜了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人,这样的好茶,我还是第一回喝呢!” 与聪明人交流楚乔烟感觉很舒服,她从来就没有小瞧过古人,特别是这些在后院磨成|人精的妇人,她们可都精明着呢,只需要略略提点,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拿出御赐的茶叶招待她们,就想告诉她们一个信息,尹凉是皇帝身边的人,如果尹凉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尹家族人就大惊小怪,势必会把一件小事儿变成大事儿。尹凉被驱逐出族,只要尹家族人统统不认,任凭外面的人怎么说,那也永远都只是谣言,而不是真相,除非大老爷或者尹凉来确定这件事的真相。 至于大老爷,这些尹家族人自然会想办法不让他说出来,而尹凉,就让他自己决定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留了众人用午饭,有几个推辞家里有事儿,提前走了,最后只有五人留下来。楚乔烟将她们安排在秋爽斋的西次间,陪着她们坐了一会儿,因为孕妇有很多禁忌,就单独回屋子里用饭。 下午未时,众人陆陆续续告辞,秋爽斋终于清净下来。而回去的妇人们,也第一时间把楚乔烟的意思带回去,说与各自当家的男人听。 再有人找他们问起都护将军尹凉的事儿,众人的说辞就统一了,都说这是误传,尹凉不过是儿时犯了错,尹家族长大老爷爱子心切,说出这样的话来告诫尹凉,希望他能改正错误。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尹凉现在不是有出息了吗?说明大老爷这个方法对尹凉的教育还是起到了作用。 非常巧妙地在维护尹凉的同时,也把大老爷牵扯进来,还顺带赞美了大老爷教子有方。对于这个结果,确实超出了楚乔烟的预料,她只是想让大家都镇定下来,只要非常肯定地对传言给予否认,就能将传言平息下来。 所以喽,古人也是不能小看的!他们这样一说,对尹凉重新回到族谱,也起到了促进的作用。楚乔烟心里很是复杂,想想以前在东郡惊忙碌的日子,再想想这几个月的清闲,她还真不想回去面对那一堆大小事儿。可如果不回去,尹凉的仕途势必会受阻,而大太太也一直希望尹凉认祖归宗。 傍晚,尹凉和往常一样酉时到家,那会儿夕阳将云彩映成了红彤彤的火烧云,仿佛漫山遍野开放的映山红。 楚乔烟在院子里散步,红彤彤的小脸儿挂着温和的笑,看见他,那双眼晶莹夺目灿若繁星。尹凉不知不觉就看的痴了,若不是众人见礼,他也不会回过神来。 夜里,两人相偎相依躺在床上,尹凉抱着娇妻,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过她隆起的肚皮,气氛很安详,虽然楚乔烟终究还是有些担心。 察觉到妻子的想法,尹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慰道:“别担心了,你已经很好地处理了,后面的交给我就行了。” 尹凉说的风轻云淡,可楚乔烟明白这件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庙堂中的事儿千变万化,风云莫测。 “好啦,好啦。”尹凉轻轻哄着,嗓音淳厚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楚乔烟吐口气,即便说好了什么事儿都不能互相隐瞒,但尹凉的大男子主义还是没有改正过来。他不说,就当是怕自己担心吧! “大老爷说老太太要来了。”楚乔烟语气很轻,像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只眼角注意着尹凉的反应。 尹凉有瞬间沉凝,随即恢复过来,语气多少比刚才淡了很多,“什么时候到?” “就这两天吧。”老太太来得很及时,但尹凉的想法呢?他还是不想回去吗?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必须回去啊。楚乔烟又有些紧张了,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尹凉抱着她,眼睛落在帐子顶上,深邃的眸子很平静,只微微紧绷的下巴暴露了他的情绪。楚乔烟看着他,很心疼。脑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小猫咪一样卷缩着。 “烟儿……” “嗯?” “我们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楚乔烟有些发懵,尹凉的嗓音很不正常,刚刚还说着不开心的话题,怎么这么快就……下意识的,楚乔烟悄悄地往里面挪了挪身子,戒备地盯着尹凉。 那模样让尹凉有些哭笑不得,长臂伸过来,“我就抱着你,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鬼才相信他的鬼话呢!可是,再对上尹凉那双可怜的眸子,心里某个地方就软软的。这种需求很难忍吧?何况,每晚都抱着她。楚乔烟想想,胎儿过了四个月,就比较稳固了,只要掌握好力道,就不会有问题。 她没有挣扎,在尹凉抱她的时候,她主动地勾住他的颈子,献上自己的吻。尹凉全身酥麻,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能第二次享受妻子的主动。 鼻息下缭绕着幽香,身体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烧化,可是不行,她肚子里有他们的骨肉,为了孩子他只能艰难地忍着。 这人,真不知该怎么说了,有时候很聪明,有些时候却笨的要命。楚乔烟很想提点一下,可是等情事结束了他一定会取笑她,上次主动勾引的事儿,他就提了很多次呢!楚乔烟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就要好好报报仇了。 最后,还是不忍心,因为折磨尹凉的同时,也在折磨自己。楚乔烟翻过身,尹凉终于拨开阴霾见彩虹,四个月以来,他这是第一次尝到甜头。 “烟儿……” “嗯?” “没事儿,睡吧。”尹凉幽怨地叹口气。 楚乔烟有些迷迷糊糊,双眼闭着,呼吸慢慢变得均匀细长,尹凉借着微薄的灯光看着她,心里说不尽的舒心。他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叫幸福。 两天后,尹凉开始交接都护将军一职,不是革职查办,而是从四品都护将军贬为五品镇军参军。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尹凉才算真正步入仕途,才真正开始了他这半生的戎马生涯,此是后话,不必多提。 只说那些尹家族人,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觉得非常难以接受。四品和五品看来只差一级,可谁都知道这一级就差的非常远,都护将军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尹凉遭贬,岂不是说明尹凉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当然,皇帝到底是什么用意,大伙儿也只能在肚子里猜。楚乔烟想,除了尹家族人无法接受,怕是镇军大将军也无法接受吧,站在他的那个角度,他的看法就一定是皇帝不信任他,才会将尹凉安排过去。 这京城的天,说变就变! 楚乔烟坐在软榻上,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笑,真是白担心了一场,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 金玉端着蜂蜜水进来,见楚乔烟要起身,立刻放下手里的托盘,走过来扶着她,翘着嘴巴不满地道:“少奶奶,你好歹为奴婢们想想啊,天天这么叫奴婢们提心吊胆的。” 又来了,金玉就出去倒杯水,她才站起来好不好。楚乔烟头疼,“才吃了饭,怕积食。” “可也该叫丫头们进来守着。”说着自责起来,“是奴婢疏忽了,离开的时候应该叫丫头们进来。” 楚乔烟打断她的话,“好啦,小小年纪,就这么罗嗦,我真是怕了你了。” 金玉委屈,“奴婢也是担心少奶奶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去看看大太太吧。”楚乔烟提议。 尽管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去大太太屋里,金玉也没话可说,更不能阻止,毕竟大太太是太太,少奶奶是大太太的儿媳妇,儿媳妇关心婆婆是孝顺,她还能怎样? 叹口气,只能陪着又走一遭呗! 胎儿过了四个月就开始疯狂地成长,虽然楚乔烟穿着宽松的衣裳,隆起的肚皮还是很明显。金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后面紧跟着两位壮实的婆子,这是房妈妈安排的,说是为了以防万一,只要楚乔烟出了秋爽斋,这两位婆子就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 被大伙儿众星捧月地照顾,心里的感觉很好,行动就很不方便了。试想一下,当你上茅房的时候,想着门口守着一众丫头婆子,你还好意思便便吗? 谷雪瞧见楚乔烟,就立刻迎上来,随便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少奶奶来了。” 床上毫无动静的大太太,听见声音就动了动,只能简单地转动脑袋,眼巴巴地望着门的方向。见楚乔烟过来,脸上才有了些许表情。 忽地,又摆出责怪她的嘴脸,瞪了楚乔烟一眼。 大太太的情况比上次好了很多,至少恢复的情况很好,这些也算是楚乔烟努力的结果了。病人是最容易感到寂寞的,身体上的不适,会令病人心情急躁。楚乔烟时常过来说些话,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尹凉,这些都是大太太关心的。 “我就走走,身边跟着这么多人,不会有事儿的。”一边说,一边给她一个要她放心的笑。 大太太别扭地移开目光,她心里知道这个媳妇儿不错,可一旦想起曾经的事儿来,她心里就烦躁。 尹凉今天的去向都说了两遍了,现在不必提了,而楚乔烟也只是为了出来走动走动。大太太不想理她,她就趁机告辞。 回到秋爽斋,来不及坐下,外院小厮来报:“大老爷着人带话过来,说老太太等人到了。” 众人怔住,楚乔烟算了算日子,老太太她们确实该到了。大老爷特地派人来说一声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已经默许了尹凉认祖归宗? 金玉注意着楚乔烟的神色,试探地问:“要去看看吗?” 还是等尹凉回来再说吧,楚乔烟摇摇头,“也不急于一时,先告诉大太太一声吧,大太太最担心的是尹薇和尹竹,找人去问清楚,尹薇、尹竹跟来了没?” 传话的婆子应诺,退出去。楚乔烟才想起尹夏来,都怪这些天糊涂了,竟然忘记细细问着呢尹夏。 尹夏蹙眉道:“我来的时候是听说了一些,本来是劝荣哥哥单独来京城,想他换个环境好好读书,后来二太太不放心要跟着来。但又不能丢下老太太不管,所以就决定把老太太也接了来。” 老太太是京城人士,虽然娘家人都不在京城了,这里也是她生活过的地方。老太太和二太太来了,必然不会丢下尹竹和尹秀,关键是尹薇。 “尹薇会来吗?”想到这个小姑子,楚乔烟就头疼。 尹夏不确定地摇着头,“这要看老太太的决定了。” 楚乔烟只能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可最后,他们也没打探出来,只说尹府来了很多人。 到了傍晚,尹凉拖着一身疲倦回来,楚乔烟本想第一时间告诉他,想了想又没说。今天是他第一天担任镇军参军,应该比较累吧。 吃饭的时候,尹凉却突然道:“明天沐休,我们回去一趟吧。” 楚乔烟愣了愣,方才明白尹凉的意思,他已经准备好了要回去面对大老爷,最终还是要重入族谱。 尹凉握住她的手,“我们只是过去一趟,不会搬回去。” 楚乔烟也担心这个问题,可他并不觉得不搬回去就真的能不管,也许是她想的太多了。 “就这样回去?”楚乔烟想问要不要带点儿东西,是是非非说不清楚,删其繁就当作是尹凉回去请罪吧。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回去向大老爷认罪,毕竟说到底大老爷不光是尹凉的父亲,也是尹家的族长。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回到那个点儿,也不知二太太知道了会怎么样呢?她那么迫切地要尹荣来京城,不就是怕大老爷说的话有变故吗? 尹凉若有所思,神色淡淡的,“随便准备一点儿吧。” 一夜无话不提,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楚乔烟就醒了。尹凉这些天很累,难得沐休,楚乔烟决定让他好好睡一觉,反正时候还早。就没有打扰他,悄悄地下了床,走到外间换金玉等丫头进来服侍她穿衣打扮。 完毕后又拿了自己库房的钥匙,开库房准备选几件东西带回去。尹凉说随便,那意思就是不用特意的预备,只楚乔烟回去的时候,却少不了要给一些见面礼的。请罪是尹凉的事儿,楚乔烟就是回去串门子的。 给老太太带了一只五十年人参,二太太是皇后娘娘的赏赐的头饰,尹秀、尹竹同样是御赐的,东西略比二太太的差一点儿,是手镯。至于昭二奶奶,楚乔烟也选了皇后娘娘赏赐的首饰。 一切都预备齐了,屋子里尹凉也起床了,两人吃了饭,去看了大太太一回,告诉她尹凉的打算。大太太听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却又非常担心地拉住尹凉的手。 “放心,我回去让大老爷打我一顿,大老爷消气了就没事了。”尹凉很轻松地说,甚至还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 大太太听了就欣慰地点点头,目送尹凉和楚乔烟离开。 第八十五章 认祖归宗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经过喧哗的闹市,终于抵达尹家府邸。 楚乔烟和尹凉到的时候,大门口已经停了很多马车,不禁有些诧异,难道尹家族人都得知了今天尹凉要回来的消息?楚乔烟又及时打掉了这个想法,老太太来了,她是一家祖母,即便分出去单过老太太也是他们必须尊敬的长辈。当然,也有让老太太劝大老爷的意思在里面。 想到这里,楚乔烟就扭头看了尹凉一眼,心里忍不住腹诽,他还挺会选时间的! 从西角门进来,尹凉嘱托了楚乔烟自己照顾自己,就轻车熟路地朝另一个方向去了,楚乔烟由两名妈妈领着去了后院。 尹府没有将军府大,有着上百年的历史,这些年又只有大老爷在这里住着,人少就难免忽视休整,一路走来,倒不觉得破败,却随时随地能见到沧桑岁月留下的痕迹,走在其中不禁让人产生诸多感触。 物是人非,许多年前这里应该也有另一番胜景吧,楚乔烟轻轻吐口气。 老太太在正屋里面,因来了很多亲戚妇人,这会儿都在屋子里凑趣儿。楚乔烟还没有进院子,就听到一阵阵嬉笑声,气氛非常热闹。 正巧琥珀拿着水壶撩开帘子出来,远远瞧见楚乔烟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将手里的水壶递给身边的小丫头,热情地迎上来,福福身朝楚乔烟笑道:“老太太昨天就念叨少奶奶,还说您不来,就叫奴婢去请。可巧就来了,倒省的奴婢跑一趟了。” 请人传话都是妈妈们的事儿,年轻的小姑娘一般都不会出门。琥珀这样说,无非是为了拉近距离,因为她说的自然,就一点儿也不显得唐突。楚乔烟和她寒暄几句,便问,“都来了吗?” 琥珀明白她问的都是主子们,便道:“除了二小姐,其他人都来了。” 三太太和三老爷也来了?楚乔烟轻轻蹙眉,琥珀看的明白,低声道:“三老爷和三太太已经分出去了,留在东郡了。” 点到即止,没有多余的话。楚乔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二太太的速度她真的开始佩服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三老爷和三太太分出去单过。 守在门口的小丫头撩开帘子,琥珀搀扶着楚乔烟进去,便朝人多的地方大声道:“老太太,少奶奶来了。” 众人闻言,都纷纷朝门口望过来,满屋子的人唯独不见二太太。大伙儿也都彼此认识,一番见礼,就有人拉着楚乔烟来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变化不大,穿着青色万字不断头暗花褙子,老神在在地坐在软踏上,精神抖擞的,却也难掩病容。见到楚乔烟,浑浊的眸子有几点星光。 楚乔烟行了请安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屋子里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琥珀看一眼众人,迅速反应过来,朝老太太道:“少奶奶已经有了身孕……” 老太太顿时眼前一亮,才注意到孙媳妇隆起的肚皮,略显慌乱地道:“快搬张椅子来……还是坐到我身边来吧,让我仔细看看。” 这话一出,连楚乔烟都惊讶了。老太太是一家祖母,会见外客时都坐在最上方,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大老爷也不敢与她平起平坐,何况楚乔烟这个孙子媳妇! “坐了很久的马车,还是站一站的好。”婉言谢绝吧,那个地方还是不要轻易坐下来的好。 老太太意外的很坚持,语气轻松和蔼,打趣儿道:“我又不是老虎,还怕我不成?坐过来吧。” 众人也都笑道:“还是老太太心疼孙媳妇。” 楚乔烟暗暗叹气,再推辞下去就是反驳老太太了,何况老太太说的那么随和,这意思大家心里都明白,老太太没有将她当做外人,尹凉认祖归宗的事儿已经确定下来。或者,还有更深的意思在里面,楚乔烟一时心乱如麻。 却也容不得她多想,已经被琥珀搀扶着过去,老太太伸出手拉着她,眸子上弥漫着一层水雾,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半晌才道:“坐吧,双身子站久了以后腿脚不好。” 楚乔烟只得虚坐下来,再看众人时,众人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耳边传来老太太的话,“胃口可好?几个月了?” 楚乔烟一一回答,正说着,二太太进来了。她猛一瞧见楚乔烟和老太太肩并肩地坐着,也惊愕的半晌没反应过来,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楚乔烟,说不清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情绪。还是紧跟着进来的尹秀看不过去,轻轻扯了扯二太太的衣袖。 二太太回过神来,皮笑肉不笑地朝楚乔烟道:“侄儿媳妇来了,凉哥儿可来了?” 这个问题明显很多余,有些人已经对二太太露出不屑的眼神来,瞧她这样子,好像楚乔烟是回来抢她的东西一般,也不想想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尹凉的! 尹秀低声道:“大哥哥当然回来了。” 二太太不留痕迹地瞪了尹秀一眼,嫌尹秀多话,尹秀微微一叹。 楚乔烟趁机站起身,朝二太太见礼,毕竟是长辈,亲戚面前还是要恭顺些好。二太太淡淡答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尖锐,“快坐着吧,看你这样子是怀上了。” 楚乔烟淡淡一笑,二太太是在提醒众人,老太太之所以要她坐在上方,不过是因为她有了身孕。即便尹凉回来了又能如何?大老爷已经会所了,爵位由尹荣世袭。 “可不是,二太太在东郡还不知道,凉哥儿媳妇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子,老太太又要升级了,抱了孙子抱重孙,像老太太这么有福气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气氛随着提高,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只二太太讪讪的,脸色有些微霁。 这边的气氛很好,而男人们相聚的帝反刚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大老爷辈的堂叔们凡是在京城的,基本都来了,也有一两位比大老爷辈分高的老人。大伙儿意见都非常统一,认为大老爷小题大做,不该将尹凉驱逐出族,何况现在尹凉已经回来认错了。 大老爷一言不发,双手负于腰后,站在正堂中间,神色凝重而威严,将这里的气氛弄得有些剑拔弩张。 当初将尹凉驱逐出族的理由是犯了族规,如今那一条族规根本没人敢拿出来说事,毕竟,尹凉赢了,当今圣上赢了。如果再说,无疑是将圣上也牵扯进来。再加上尹凉这一次遭贬,大老爷也深深明白,如果不让尹凉认祖归宗,他这一生就再无出头之日。 自己的儿子,他难道就不心痛?只是,祖上定下的规矩岂是可随意破坏的儿戏?如果轻易饶了尹凉,以后的子子孙孙还会将族规当回事儿吗? 大老爷在这个问题上挣扎了很长时间,百年来,从未有人破坏族规,难道就要在他手上毁了?他心痛,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族族长,他不能两全。 尹凉就跪在门外,将竹藤举过头顶,腰板挺直,北方的太阳毒辣,即便感觉不到热,却能感觉到阳光灼烧皮肤的刺痛。风雨几个月,尹凉的想法日益成熟,在决定回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接受父亲的惩罚。 无条件的,接受父亲的教诲,因为他自己也即将成为一位父亲。 “噗通”一声,尹昭跪在了尹凉身边,沉默无言,用这样的方式来支持尹凉。接着是尹荣,因为在这一刻,他看到了曾经那个令他崇拜的大哥。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静悄悄的院子中央跪着三个人。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足足有一个时辰。 年长的白发老人站起身,“规矩是祖先订的,倘若祖先看到凉哥儿的诚心,也定然会原谅他。年少轻狂,谁年轻时没有冲动犯下过失?” 大老爷仿若未闻,如同注意一般立在中间。 众人面面相觑,又有人站出来劝道:“能认识错误,诚心悔过,总该给一个机会吧?” 只要开了头,劝大老爷的人就越来越多,沉默的气氛被打破,时间已经到了午时,大老爷长长叹息一声,摆摆手,嗓音沉重而无奈,“既如此,该接受惩罚的人是我,族长之位另选他人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措愣,大老爷又道:“认祖归宗可,却在不是尹家长孙,爵位由尹荣世袭。” 除了二老爷,其他人再一次吃惊,站在大老爷身边的几位正要开口劝说,大老爷打了手势阻止,“我已经决定了。” “我反对!”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大老爷的话,尹荣站在门口,一字一句地道,“是大哥的就是大哥的,晚辈请族长收回刚才的话!” 众人的视线便落在尹荣身上,对尹荣的这一举动也惊愕不已。二老爷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狠狠瞪了尹荣一眼。 众人默不作声,目光再次回到大老爷身上。 尹荣稳重,大老爷一直都比较看重他,何况犯下族规的尹凉即便认祖归宗,也已经失去了世袭爵位的资格。放眼其他人,在尹凉这一辈中,有谁比尹荣更合适?祖先留下的东西,他们后代原本就有保护的责任和义务。 小厮已经将大老爷松口的消息带到了老太太屋里,众人对此反应并不大,毕竟也在意料之中。那么多人都过去帮着尹凉说话,大老爷一张嘴怎么敌得过众人呢?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楚乔烟心里感觉怪怪的,又好像很平静。 传话的妈妈笑道:“昭少爷和荣少爷陪着大少爷跪在院子里,三位少爷同心,大老爷心里也安慰啊。” 老太太笑容满面,有人趁着气氛道:“也是老太太教养的好,他们兄弟同心,老太太就放心吧。” 老太太呵呵笑着,有些担忧地问那位妈妈,“他们还跪着吗?” 那妈妈摇摇头,“既然大老爷都松口了,怎么还让他们跪着呢?” 众人都笑着说是,昭二奶奶暗地里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二太太,就朝老太太道:“现在总算可以放心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午饭也安排好了,老太太请移驾吧!” 老太太也才恍然发现,都到了午时,心里担心的事儿放下了,也感觉有些饿。笑着点了头,昭二奶奶就忙着招呼大伙去用饭,二太太后知后觉,也开始忙着招呼。因为楚乔烟是孕妇,所以老太太拉着她走在后面,怕人多挤了。 还有一个原因,她想单独和楚乔烟说几句话。 不多时,屋子里就只剩下老太太和楚乔烟,外加琥珀一个丫头守着。老太太才问道:“你婆婆身体如何了?昨天才来,也没来得及打发人过去问问。” 怕说了实话吓着老太太,楚乔烟只道:“好了很多。” 那就是不太好,老太太心里明白,叹一声道:“她也是操心凉哥儿,你要体谅一个当母亲的心情。” 多说无益,楚乔烟点点头。老太太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想到尹薇和尹竹,又忍不住叹息起来,“……三丫头也不小了。” 楚乔烟心头一震,果然认祖归宗后,麻烦就要跟着来。 老太太语风却一转,“你有了身孕也不方便,这事儿留个心就够了。” 也就是说,你愿意看顾就看顾,不愿意她老人家也没办法。面对精明的老太太,楚乔烟知道自己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她看到了也能明白自己心里的想法。而自己,确实不想管尹薇和尹竹的事儿。 午饭也吃得热热闹闹,饭后大家陪着老太太坐了坐,就陆陆续续地告辞。楚乔烟也想走,可看老太太的样子,似乎走不了。再说了,尹凉那边也没有消息,不知道吃了饭没有。 昭二奶奶一直在楚乔烟身边晃悠,也是有话要说的一个,楚乔烟不用听她说,也能猜到昭二奶奶要说什么,不过是要她劝尹凉回来争取世袭一事,她就是那种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的人。 楚乔烟不想和她交流这些,尹凉如果有心要世袭爵位,就不会自己出来拼命了。何况,就算世袭了又如何?如果自己不努力,那微薄的俸禄根本就养活不了一家人,留给自己的子孙后代,无疑不是消磨他们奋斗热情的利器。 在这一点儿上,楚乔烟和尹凉的看法相似,尹凉要回来,是全了孝道,也为以后的路能走的更远更顺利。 刚才人多,带来的东西也不好拿出来,现在亲戚们走了,楚乔烟觉得是时候了,就打了眼色给金玉,金玉悄悄退出来,不一会儿身后跟着两位妈妈一起进来,将带来的东西都放在桌上。 老太太蹙眉,“这些是什么?” 怪她见外了,楚乔烟不以为意,笑道:“是孙媳的一点儿心意,过年的时候没有回去,心里过意不去,才准备了这些。” 就将给老太太准备的人来拿给了琥珀,“替老太太收着吧。” 琥珀看一眼老太太,见她没有反驳就收下了。 二太太暗地里冷笑,见楚乔烟拿着东西朝自己走来,连忙收起神色,给脸上挂了笑,“我们是长辈,哪有要你东西的礼儿?” “二婶子如果不收,就是还在生侄儿媳妇的气了,在东郡也多亏了二婶子帮忙啊。”楚乔烟没有提这东西原本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她没有那个心情来示威,尹凉认祖归宗,这尹家的东西她也不屑白拿! 昭二奶奶等的有些急,拿眼睛使劲睃了桌子上东西两眼,倒不是稀罕东西,只是为了找借口挤兑二太太几句。 果然,当楚乔烟将东西拿给她,她打开盒子一看,就惊讶地道:“是内务府的师父打造的!” 二太太见识再短浅,也知道这内务府是什么地方,一时心里五味俱全,在东郡她就听人说尹凉在京城混的不错,特别是和皇帝的关系很好。那时候,她还不相信,但有几个人能拿到内务府的东西?没有一定的地位和身份,这样的东西有一两件就不错了,而楚乔烟竟然拿来送人! 一边她又在想,如果尹凉身份地位高了,说不定就不屑回来与尹荣争世袭的爵位了。 楚乔烟把给尹秀准备的,也拿给了她。尹秀福福身道谢,大大方方地收了。 老太太呷一口茶,方才想起一直没有见到尹竹,便问琥珀,“怎么没有看到三丫头?” 琥珀回答道,“三小姐晕船,还没缓过来。” “把跟着她的婆子叫来问问,可吃了午饭没有?” 琥珀福福身就去办了,屋子里所剩的人不多,只有昭二奶奶、二太太和尹秀。昭二奶奶见状,知道老太太要单独找楚乔烟细谈,找了借口告辞。 二太太很不甘心,因为用饭的时候她就得知了,尹荣当着众人面拒绝世袭爵位。她就怕老太太找楚乔烟说的事儿,和世袭有关。 老太太见她没走,神色冷了几分,淡淡道:“你也辛苦了大半日,我这里不用服侍,你下去休息吧。” 尹秀朝楚乔烟福福身,就拉着二太太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楚乔烟和老太太了,“你和凉哥儿是真么打算的?”神色和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担心的问题还是来了,到底该实话告诉老太太他们打算不搬回来,还是把这个问题丢给尹凉呢?可老太太当着她的面儿问,她给出了答案势必会让老太太觉得是她的主张,并非尹凉的意思。楚乔烟迅速琢磨一番,笑道:“尹凉没说,我听他的。” 老太太神色就淡了许多,到底还是不满意。三老爷和三太太闹着分了家单过,老太太心里本来就不满,好端端的一家子,她还没死就开始散了。 气氛沉默下来,门口有妈妈道:“大少爷来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站起来,楚乔烟担心尹凉是不是真的被大老爷打了一顿,老太太是急切地想看看自己疼爱的孙子。 眼前亮光一闪,尹凉已经走了进来,见到老太太也难掩几分激动。走到她身前,老太太就一把握住尹凉的手,情绪激动,泪眼摩挲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回来了就好了,别怪你父亲,他有他的难处。” 尹凉点点头,陪着老太太坐下,两人说了一些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细眼瞧着尹凉,他真的长大了,比以前沉稳,比以前懂事,那欣慰的心情化作一股热泪,老太太一边笑一边拭泪,“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尹凉忙劝了几句,楚乔烟看着他,比来的时候轻松了很多,她明白,尹凉也很想认祖归宗。回来就回来吧,自己是尹凉的妻子,也相信尹凉不会让自己难做人。 一直到最后老太太也没有问尹凉他以后的打算如何,也许老太太也猜到了尹凉的想法,自己能独立门户,又回来做什么?都长大了,能各自把日子过好。 二太太一颗心安定不下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急得不行。尹秀看着她,真的有些无能为力了,二太太不似以前那么相信她,甚至还怀疑她被楚乔烟收买,想到这些,尹秀心里就烦躁。 母亲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明明走不过去,偏偏要闯出一条路来。她就是不明白,荣哥哥也是心气高的人,他不要的东西强塞给他,到最后他依然会把东西还回来。 “娘!”尹秀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劝她,她不听自己以后再也不说了,“名誉地位真的就那么重要?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少价值?这之前,荣哥哥过的很好,可你看到了吗?你和爹爹硬逼着他做出他不愿意的选择,他开心么?” 二太太那里听得进去,扭头瞪了尹秀一眼,冷声道:“不过几件东西就把你收买了,你何时缺这些东西了?” 尹秀气得脸通红,“娘又缺什么东西了?为何非要来争大哥哥的?” “什么叫我来争?你也不想想,我到底为的是谁?你父亲不在朝中为官,你哥哥要从商,你是商家养出来的女孩儿,到时候能找到好的婆家吗?我争,我不是为了你们?” 尹秀气急,“横竖我不嫁得了!” 二太太听了更来气,商家有钱又如何?地位低下,说话都抬不起头。见女儿那般,她气得一跺脚,从屋子里出来。 路过的昭二奶奶瞧见,忍不住掀起嘴角冷笑,争吧,就让你和尹凉去争个你死我活。 老太太留了尹凉和楚乔烟用晚饭,照例和在东郡一样, 长媳第30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间用了屏风隔开,里面是女眷,外面是男人。只少了尹薇、尹竹、三太太、三老爷及大太太,多少比以前冷清些。大老爷尚且未消气,没有好脸色,外间那一桌从头到尾都静悄悄的。 里面尹竹时不时拿眼睛睃楚乔烟,眼神很奇怪,当楚乔烟无意似地望过去,她会立刻垂下头,眼里闪着不安。 发生了尹薇那件事,尹竹沉默了很多,老太太冷眼看着她,只在心中微微叹息。 一顿饭就在沉默中度过,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气氛沉闷,弄得楚乔烟很没有胃口。 至酉时四刻,黄昏前离开尹府。只昭二奶奶、尹荣、尹昭、尹秀来送了尹凉和楚乔烟,临别时,楚乔烟邀请尹秀有空去自己家里玩,顺带的也邀请了一下昭二奶奶。 昭二奶奶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尹凉,尹家三兄弟,唯独自己的丈夫是个另类。外表不如尹荣和尹凉,就连本事也不如他们二人,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同时,她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 大老爷在世袭人选上从未提过尹昭,二老爷纵然对尹昭和尹荣一样看待,可唯独这件事没有尹昭的份儿。尹昭,也许根本就不是尹家的子孙! 回去的路上,尹凉姿态轻松地双手抱着头,靠着车壁,嘴角噙着一抹笑,接着微薄的光亮盯着自己的妻子。 看的楚乔烟头皮发麻,昨天忙碌也没问问他新上任的情况如何,看样子现在是个不错的时机。 尹凉给了一个要她放心的笑,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楚乔烟翻翻白眼,“我又不是皇帝肚子里的蛔虫!” 尹凉一把搂住她,“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得了,这么恶心!” 尹凉嘿嘿一笑,楚乔烟才想到,尹凉官位降了一品,他的俸禄也随着减少,这样的话,家里的开支就要缩减了。而且,他现在也不能和皇帝走的太近,皇帝也不会动不动就赏赐金银珠宝什么的。回去后要好好想想,做生意或者用手里的钱买田买地,都要拿出一个具体方案来,这日子不能过的寒酸,一定要过的红红火火! ——————题外话—————— 呃……祈祷亲亲们对这个结果的反应不要太大~阿米托福~ 今天十二点才来电,呜呜……可怜的小果,悲摧的秋天~ 第八十六章 生意及肚子的变化 四月的阳光透过窗棂子,细细碎碎铺了一地。 楚乔烟合上账本,紧蹙的眉宇渐渐舒展。金玉递给她一杯蜂蜜水,笑道:“少奶奶看了一天的账本,这会儿太阳没有偏西,出去走走吧。” 诶?不是很紧张她随随便便动一动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劝她多走动?楚乔烟笑道:“你就不怕我跌了碰了?” 金玉一边收拾矮几上的东西,一边道:“总该出去透透气,房妈妈说,要生产的前期都要多走动的。” 这才四个月,就生产了?楚乔烟笑笑,接受了金玉的提议,她也想出去走走,顺便想想该怎么合理地安排手上的余钱。 做生意最赚钱的莫过于酒楼,京城是繁华都市,人流量大。而作为穿越者在这方面也有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独一无二的菜肴。餐饮经过几百年,或上千年的发展,菜肴在选材、配料、辅料方面日益创新。楚乔烟不是厨师,却是品尝美食的高手。 如果安排几道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过的菜肴出来,那就是独一无二的招牌菜,关键是她不确定自己喜欢的,拿到这个世界来,别人会不会喜欢。这个可以在自己的厨房里试一试,让府里的人品尝。 而买田买地这一项也能进行,却不能太多,尹凉在朝为官,最忌讳的就是官员仗着自己的身价地位,大量搜刮百姓良田。即便不是搜刮,是正当手段买来的,这也能成为尹凉被人拿住的把柄。 在说到酒楼,这也是一个难题,她能看到酒楼赚钱,别人也能注意到,大周建国百年之久,小小的变动影响不了在京城做生意的商人。这个市场已经处于饱和状态,又不能动用尹凉的身份强行占去他人的铺子,这一项楚乔烟直接跳过。 而其他生意,也是难做的,除非能创新,而且这个创新也要人们都能接受。目前手里的余钱有三千两,拿出一千两储存,以备需要时用。剩下的就是两千两,可以拿出一千两置办田地,剩下的一千两用来做生意。 在京城这个寸土如金的地方,一千两根本就开不了酒楼。楚乔烟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手里的钱不多,如果用作一项投入,亏本了就全部亏进去了。所以,要分开投入,如此就只能从小铺子入手。 金玉见楚乔烟想的入神,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似着了魔般,心里有些担忧。正巧,尹夏把做好的小衣裳送来,打断了楚乔烟的思路。 玄色的上衣,绣着可爱的老虎头,领口、袖口都用金色棉布裹边,十分可爱,让楚乔烟拿在手里就舍不得放下。 金玉也连声赞美:“四小姐真厉害,这样的刺绣快赶上少奶奶的手艺了。” 尹夏谦虚地笑道:“大嫂的手艺我才羡慕呢!听银玉说,大嫂还会一种双面绣的针法,等大嫂生了宝宝,我就找大嫂学学。” 蜀绣!楚乔烟心里生了一个想法,然而,这个办法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履行。先不想时间问题,如果有一定功底的绣娘,能在半年内学会,这个办法就可行。 楚乔烟也是急性子的人,想到了这里,就立刻拉着尹夏的手,“我现在教你如何?我们从基本的开始。” 不绣双面,先绣单面。蜀绣在用针特点上是短针细腻,针脚工整,粗细丝线兼用,线片齐平光亮,分色丝缕清楚,针迹紧密柔和,花纹边缘处针脚齐整。关键是,绣出来的东西好像活了一般。上次楚乔烟绣的那张帕子,用楠木雕花做成框架,就像做屏风那样做成小的摆件,就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工艺品。 京城多的是达官贵人,富贵人家对家里的布置格外讲究,单单都是古董花瓶,翡翠珠宝未免过于老调,如果有这么一两件精美的工艺品摆件,就能起到画蛇点睛的作用。 见她激动的样子,金玉和尹夏很是奇怪,尹夏劝道:“还是等孩子出生了再说吧?如果大哥哥回来瞧见大嫂做针线,又要生气了。” 楚乔烟怎么停得下来,拉着尹夏进了屋,叫金玉拿出针线匣子,找了两块白色绸缎。 “我先教你最基本的针线,将针法学会了,就画一些简单的花草样子,然后照着绣。你有基础的,应该不难学会。” 尹夏也真的想学,就是担心楚乔烟的身体。 “我没事儿,我只是教你,偶尔动动针线,如果你学会了,就能绣几幅样品出来。”楚乔烟已经镇定不下来的,这件事早就该开始,也不至于现在忙。 尹夏看了看外面的天,估摸着大哥哥就要回来,可大嫂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立刻就教会她。想了想,还是拿起针。 楚乔烟也拿起针,一边自己运用针法,一边给尹夏讲解,“这种针法叫晕针,它的特点是有规律的长短针,分全三针是长短不等的三针,二二针是两长两短的。二三针是两长三短的针。各种针脚都是密接相挨着的……” 尹夏照着扎针,一边看楚乔烟运针的手法,一边问:“是这样吗?” 楚乔烟看她重新扎一遍针,果然比自己当初领悟的快,讲解一遍就会了。这让楚乔烟信心倍增,接着讲了第二种针法。 一个学的认真,一个讲的认真,当讲到第四种针法的时候,尹凉回来了。进屋就瞧见两个人头挨头地坐在软榻上,低低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针线。 金玉看到他,连忙福福身,“大少爷回来了。” 两人同时抬头,又同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异口同声地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说完愣了愣,相视一笑。 尹夏站起身,拿着楚乔烟和自己的帕子,笑道:“我晚上再温习一下,明天再接着学!” 楚乔烟点点头,尹夏真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送她出门,看着她的背影想到三老爷和三太太,他们分出去单过了,却没有带上尹夏,是彻底不认这个女儿了。 回到屋里,尹凉从净房出来,看见她便问:“你在教四妹刺绣?” “是啊,我想试一试我的办法能不能行的通。”楚乔烟不打算隐瞒尹凉,“我想开一间铺子,卖刺绣工艺品。” “刺绣?这不是你们女人都会的,谁会买?”在尹凉的印象里,家里除了尹薇和尹竹不会,就是地下的小丫头也会自己做荷包之类的物件儿。 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楚乔烟耐着性子解释,“不做荷包香袋这样的小物件,我做的是摆件,如果有可能,以后也可以做成大件的屏风。” 尹凉听了怪别扭的,“又不是养不起你,还需要你绣东西去买?” 楚乔烟好笑不已,“那你要我做什么?天天儿闷在家里?其实,我只要教给别人,让她们去绣,赚了钱给她们分红就可以了。” 见尹凉还闷闷不乐的,楚乔烟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在男人面前偶尔撒撒娇也不错,“好了,我知道你怕我累着,我会自己注意的。” 被讨好的感觉很不错,尹凉心里软软的,低头看着妻子。她脸上终于有肉了,光洁红润,比任何时候都好看。他真的很想抱她…… 可惜,金玉领着婆子们进来摆饭,尹凉只好打消念头。吃过晚饭后,两人去看了大太太,这才回到屋里。 一进屋,尹凉直接屏退所有人,关上房门,抱着妻子就不肯松手。 楚乔烟挣扎不过他,只好求饶,“好歹去换了衣服吧?” 尹凉邪恶地冲她一笑,“我们去净房换衣裳。” 按理说,四个月的胎儿不会很大,可楚乔烟发现自己的肚子长得很快,才四个多月,就很明显了,穿着宽大的衣裳都遮掩不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吃的太多?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要生一个超大婴儿? 在没有医疗设施的古代,遇上难产可就麻烦了! 楚乔烟紧紧蹙着眉头,直到感觉胸前一凉,才惊觉地发现,尹凉这厮竟然真的给她脱衣裳。脱就脱,怎么手不安分?扭头瞪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自己拿了衣裳穿上。捧着火辣辣的脸,落荒而逃。 尹凉也不拦她,等一会儿上了床再说也不晚。 夜色慢慢,春风荡漾。 尹凉的手轻轻从隆起的肚皮上划过,声音喑哑低沉,“烟儿,你真的不想吗?” “不想!”非常果断。 尹凉哀求:“可是我想啊。” “你就不能自己解决?就不知道要节制?” 还要怎么节制,都要五个月了,才一次!尹凉万分憋屈,“烟儿……” 楚乔烟真拿他没办法了,那不安分的手已经挑起了火苗,又不能赌气叫他去找别人,自己不愿意不说,尹凉还会发脾气。 “烟儿,以后不许撒谎……” 楚乔烟直接钻进被窝里,她撒谎了吗?谁说她撒谎,她就跟谁急! 尹凉充满笑意地看着怀里满面红光的妻子,那模样像极了偷腥成功的狐狸,只气得楚乔烟咬牙,不,狠狠咬一口他的胸肌解恨! “呜……”尹凉痛苦地发出低嘶,语气却万分宠溺,“原来烟儿是一只会咬人的猫。” 教尹夏刺绣不能耽搁,其他生意同样不能耽搁,第二天楚乔烟就找来房妈妈商议,酒楼、客栈这些都不在考虑范围内,这些大的生意太过招人耳目,只能从小处入手,还不能报出尹凉的名字,只能当做楚乔烟自己的嫁妆来经营。 就像二老爷和尹荣,只能打着经营老太太的产业做生意。可东郡毕竟离京城远,影响不会抵达京城,产业多生意广能说的过去。放在京城自然行不通,比如赵夫人,她的嫁妆也只包括三个铺子,分别经营干货、首饰、胭脂水粉。 房妈妈明白了楚乔烟的意思,沉思片刻道:“若说铺子,市面上转让的倒是有,不过都是经营不下去了。” 没有创新,原来的市场已经饱和,这本来就是一个问题,楚乔烟也想了很久,心里初步有个计划。“你先派人去市井上瞧瞧,都有些什么样的铺子,卖的都是什么东西,卖给什么样的人群,生意、价钱如何。然后回来告诉我。” 房妈妈点点头,又担心地问:“姑爷知道吗?” “我会给他说,你先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吧。你担心的问题我心里有数,咱们不过是经营小铺子,都是我的嫁妆。” 房妈妈点点头,这一路看过来,姑奶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孩儿,她办事稳当,沉得住气。若说这府里的开支,光靠姑爷那些俸禄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但小铺子利润低,也起不了大的作用。 只姑奶奶说的那么信心百倍,她也不好多说,福福身就去办了。 正巧尹夏吃了早饭过来,她先把自己昨晚温习的针法展示给楚乔烟看。尹夏领悟高,错的地方只有一处,楚乔烟又讲解了一遍,纠正了她的错误,就接着昨天的把剩下的十几种针法教给尹夏。 今天时间长,可也不能教的太多,怕尹夏一时吸收不了,如果心里再着急,势必会事半功倍。 金玉早就备好了茶水,然后就站在楚乔烟身边,也拿着针线跟着学。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楚乔烟温和的嗓音,后面的针法略比前面的难,学的人难免会心浮气躁,而她不紧不慢的声音恰好的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正教着,碧蓝进来禀报:“昭二奶奶来了。” 三人同时露出不满的表情来,尹夏就对金玉道:“我们去隔壁绣,反正大嫂也教了三种针法了,我们巩固一下。” 楚乔烟微笑点点头,目送她们出去,正巧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昭二奶奶进来。 互相见了礼,楚乔烟请昭二奶奶入座,碧蓝上了茶。昭二奶奶这才打开话匣子,半开玩笑地笑道:“难怪大嫂和大哥不愿意搬回去住,这里可比那边大的多了。” 楚乔烟假装没听见,笑着问:“老太太可好?我没有去看她,她不会怪我吧?” “你如今是双身子,你去了她反而要担心呢!”昭二奶奶一边说一边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又赞美了一番,好像今天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宅子似的。 她不说楚乔烟也不会问,就陪着她东扯西扯的。只是,刚才就坐了很久,这会儿肚子有些不舒服。昭二奶奶虽没有怀孕经验,来的路上却细细问了有经验的妈妈,知道孕妇坐久了会不舒服,便道:“去院子里走走吧,正好我也能餐馆一番。” 恰好的善解人意,楚乔烟不得不怀疑她这是早就算好了的,可自己也确实坐不住了。 秋爽斋人多口杂,不是说事儿的地方,走了一圈,昭二奶奶提议去外面其他地方看看。跟着楚乔烟的两名妈妈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要是出了事,就是奴婢们的罪过了。” 昭二奶奶几不可见地皱皱眉,从屋里出来,这两位妈妈就紧紧跟着。这神色楚乔烟看的分明,“她们就喜欢大惊小怪的,我也实在拿她们没有办法。” 那妈妈又道:“爷特特地吩咐过奴婢们,奴婢们不敢怠慢。” 把尹凉搬出来,昭二奶奶也不好多说了,只得陪楚乔烟在院子里走几圈,话题也只能围绕着穿衣打扮和孩子。而她要说的事儿,自然不能说了,这两位紧紧跟着的妈妈是尹凉安排的,尹凉回来之后必然会找她们问话,倘若自己说了…… 尹昭说尹凉不许大姐尹黙进这道门,就是因为尹黙为她丈夫的事儿求尹凉,结果尹凉大发脾气。而今天,她也是为了尹昭的事儿来求楚乔烟,尹昭目前是二等侍卫,就算以后有机会迁升,变动也不大。不过是个侍卫头目,而尹凉就不同,他在真正的军营里,如果尹昭能跟着尹凉…… 说到底最后还是要求尹凉才成,但如果让楚乔烟从侧面去提,就能显得自然一些,何况尹昭和尹黙的丈夫不同,尹黙的丈夫是文官,尹昭和尹凉都是武将。昭二奶奶怎么想都觉得行得通,但前提是不能尹凉知道自己来求过楚乔烟。 写信带话会显得没有诚心,自己跑一趟却需要单独找她谈,这样才不会走漏风声。关进屋子里谈,会引起怀疑,散步时假装随意聊天,又跟着人,到这一刻,昭二奶奶束手无策了。 走了几圈,也没有找到机会,昭二奶奶只得暂且放下,和楚乔烟进了屋,刚坐下便非常随意地道:“如今东郡家里都没人住了,也不知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恐怕是想问尹凉会不会回去争夺世袭的位置吧?楚乔烟假装不懂,露出几分眷恋来,“是啊,一转眼到京城都半年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昭二奶奶笑道:“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倒也习惯,就是老太太、二太太在东郡住了那么长时间,会有些不习惯。” 楚乔烟附和地点点头,也不多话。 昭二奶奶提到尹荣,“……还是要参见科举考试的,又有大老爷保送,明年春天怎么样也能进翰林院。” 这倒让楚乔烟惊讶了,尹荣不是说不愿世袭爵位吗?怎么又要参加科举? 见她疑惑,昭二奶奶笑了笑道:“他们男人的想法不都一样?功名利禄,不是谁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意思很明显,嘴上说的未必就是心里想的,楚乔烟笑道:“也算是有理想地活着了。” 擦边球打得都不错,两人继续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可当昭二奶奶暗示尹昭的事儿,楚乔烟就总是误解。到底是不懂,还是不愿帮忙?昭二奶奶很想直接问,却又不得不将她得罪了。 在这里徘徊一个时辰,终究什么也没落实,转眼已经到了午时,楚乔烟留昭二奶奶用饭。饭后又去看了大太太。 大太太恢复的很快,虽然讲不出话来,却能自己起身。昭二奶奶就把尹凉推掉世袭的事儿说了,大太太的反应并不大,也许她也彻底明白了尹凉的想法,或者,她也觉得尹凉不适合世袭。 昭二奶奶无计可施,留了一会儿告辞。楚乔烟送到出门,“带我向老太太、二太太请罪问好。” 用了五天的功夫,终于把蜀绣的基本针法都教给尹夏了,楚乔烟就着手准备花样子。第一幅是一朵莲花,莲花颜色少,经脉清晰容易绣。第二幅是青草,针脚要求细腻。如此循循渐进,一共画了五种。 让房妈妈打听的事儿也有了着落,带了她找的人来细说。那婆子夫家姓陈,与房妈妈年纪相当,看着极是精神,说话随和,极通事故的人。 “干货铺子只有半年时间生意好,容易堆积陈货,但消费人群广,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少不了要置办的。首饰铺子,若是现开,就必须要请一位大家熟知的师父……” 一席话从吃到穿,再到用的,都说完了,楚乔烟见她说话爽利,条理分明,面面俱到,人也不拘谨,心里多了几分喜欢,又是房妈妈找来的,必定也是信得过得。她要做什么生意,说不定陈妈妈还能给点儿意见。 “如果现在能遇上要打出来的铺子,租金方面如何?”楚乔烟心不大,还是觉得就从蜀绣工艺品摆件开始。只是,生意到了下半年都会好起来,铺子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即便找到了,租金各方面也与现在淡季相差甚远。 陈妈妈道:“长租与短租有差异,如果是现在,签了一年的租契,算下来每个月就能节省二三十两银子,这是西街闹市的价格。” 西街就是这一代西边的闹市,出入都是身份显贵的人家,租金自然贵,不过却很合楚乔烟的意思,她要卖的东西也只有这些有闲钱的人家才会买。按照尹夏的学习速度,半年之内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找来的绣娘也能在短期内学会才好。否则就行不通。 做生意不能急,这一点楚乔烟懂得。“如果咱们现在租下一个铺子,就在你说的西街,做什么生意合适?” 陈妈妈想了想,“女人用的东西,这一代人都是富贵人家,家中小姐丫头都爱打扮,少不了要买胭脂水粉。” “可这样的铺子应该也有吧?” 陈妈妈点点头,心里也有几分急的样子,“就算有,但也有生意,只是利润不大。” “赚的钱够交每个月的租金吗?”只要交得起租金,开得起员工工资,不赚钱也没关系,楚乔烟要的是铺子里能有一定的客流量。再说了,一开始没有摸清蜀绣的销路,也只能少量地摆在里面,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不过楚乔烟心里却很肯定,这东西上市后就绝对有销路。 过年时她也去过好几家大户,屋子摆设布局都没有她绣得这种工艺品,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东西就不错,何况古人呢?总之,想到了都该试一试,成功了皆大欢喜,不成功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在从长计议。反正前期投资就只有铺子的租金,而做生意谁也不能说自己十拿九稳,都是存在风险的。她决定这些钱就用自己的嫁妆,毕竟家里也需要开支。 “奶奶会所的这个奴婢看来没有问题,姑娘家的闲钱大多都用在这上面。只是,没有利润奶奶也要做吗?” 看她说的毫不犹豫,楚乔烟慎重地点点头,“有老陈妈妈多跑跑了,也不必太急切。” 陈妈妈和房妈妈就露出几分疑惑来,楚乔烟也不急着说自己后面的打算,因为自己毕竟是孕妇,肚子里的孩子比一切都重要,尹凉操心自己同样也担心。 那边房忠也看了地回来,就在楚乔烟的庄子隔壁,因原来的地主家道落败,如今要转手。房忠已经洽谈过了,每亩地二十两银子,一千两刚好能买五百亩,正好补上了尹凉降级少的那五百亩地。 如此算来,府里开支少的那一部分就是尹凉的俸禄了。其实数额并不大,尹凉的俸禄至少了一百两。可一个家的收入不可能和支出平等啊,谁也不能意料会不会发生需要用钱的大事。 买地的事儿敲定,楚乔烟就专心致志地教尹夏蜀绣。尹秀学的很卖力,半个月就完成了最简单的一个花样子,虽然不能说是极好的,但与当初没有任何刺绣基础的楚乔烟比起来,就有很多的差距了。 楚乔烟很高兴,迫不及待地让房妈妈去找两名绣娘来,于是又多了一项开支,楚乔烟拿出五百两的嫁妆来填补。当然,这些不能让尹凉知道,他刚刚才去镇军将军军营,每天也很累。如果心理又背上包袱,就是楚乔烟的罪过了。 日子忙碌而充实,这期间,尹秀和昭二奶奶来看了楚乔烟一次,尹家其他人都没有来打扰她。就是老太太也常常带话,让楚乔烟好好休息,不必担心她老人家。 大太太恢复的很快,只再也说不出话来,令楚乔烟奇怪的是,她从来没有过问尹竹,哪怕有一点儿表情或者动作。其实,楚乔烟有打算让尹竹来看看大太太,一想到尹竹对自己有成见,大太太和老太太,甚至包括尹凉都没有提,她也乐得省心,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日,尹凉早早回来,楚乔烟正在纠正尹夏的针法,坐的有些久,身体感觉很不舒服。尹凉见她脸色不好,连忙派人请大夫来瞧。 楚乔烟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恍然发现自己的肚子又长了很多,五个月的婴儿,应该不会这么大吧? 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肚皮看,记得有一本书上说过,如果羊水多,肚子也会很显。可她又觉得不对劲,就她目前的肚子看起来,胎儿至少有七个月那么大了。 不会是双胞胎吧?这个想法把楚乔烟自己都吓着了,在现代,凡是双胞胎都是破腹产,要动刀的。如果是自己生,有很大的风险! 大夫诊断时,楚乔烟就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那大夫皱皱眉,慎重地道:“如今尚且不能确定,至少要等胎儿六七个月大的时候。” 这就是没有先进医疗设施的弊端,楚乔烟也无能为力,送走大夫,后知后觉的尹凉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楚乔烟,压抑着兴奋的心情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一下子就可以拥有两个孩子?” 看他那么激动,楚乔烟真不忍心说自己害怕死,古代遇上难产十有八九都是保不住大人的。 尹凉哪里知道这些,兴奋的就像打了鸡血,吃饭、卸妆、换衣裳,都亲力亲为无微不至地服侍楚乔烟,躺在床上,也一个劲地摸她的肚子,眼睛眉毛笑开了花。 隔日楚夫人和马氏来看楚乔烟,见她的肚子的变化也惊讶不已,倒没说可能是双胞胎,只说孩子长得特别壮实。而下午唐筠宁来的时候,一看到楚乔烟第一句就是:“你肚子里是不是两个孩子?我还没嫁人的时候,有位表姐也是这样,肚子长得飞快,最后生了一对女儿。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和她很像!” 一直没有动静,这有动静了居然是两个。唐筠宁很是羡慕,“反正都要痛一回,你得了两个是你的福气。” 楚乔烟额头直冒冷汗,好吧,她承认她不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准母亲。 唐筠宁说话没有顾忌,又是大嗓门,她这一吼秋爽斋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再有银玉这个大嘴巴,不出两天,也不知怎么的,就传到老太太那边去了。 老太太领着尹家女眷大张旗鼓地来看她,一时间弄得京城尹家族人都知道了。而且老太太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人也说有可能是双胞胎,就比大夫的话更容易令人信服,尹凉神采飞扬,见了卫绍翰忍不住也要拿出来炫耀一番。 一下子就得了两个孩子,不管是儿是女,谁有他这么幸运?好像生孩子是他的功劳一般,让楚乔烟有小小的郁闷,即便确实有一小半是他的功劳。 第八十七章:生子 尹凉用手掌支撑着脑袋,挺直的鼻梁上方,是一双深邃含笑的眸子。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却一点儿也不诸塞,甚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觉。 她的脸还是小小的,肌肤白皙光洁,双颊透着粉红。长长的睫毛打下淡淡的阴影,小巧的鼻尖,微微弯起的嘴角,水润透亮的唇瓣。多辛望肚子里是两个长得像她的女儿啊,这样自己就拥有更多了。 手不知不觉就轻轻放在隆起的肚皮上,隔着衣裳,他惊喜地发现手掌经过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踢了他一下!惊讶地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见楚乔烟不适地蹙眉,又连忙捂住嘴巴,生怕惊扰了她的梦。 午后光阴,岁月静好。清风呋起浅碧色窗帘,幽幽花香弥漫一室。 楚乔烟睁开眼,这两个小鬼,总是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她! “再睡一会儿吧。”尹凉轻轻拍着她的背,“你才睡了半十时辰不到。 楚乔烟也想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孩子满了六个月后,她上厕所的次数就增加了,总有一种排泄不顺不于净的感觉。 “你出去,让金玉进来。”楚乔烟很难对尹凉说出自己想要做的事儿。 尹凉心知肚明,盯着她笑道:“我扶你去,还有什么是我没见过的?” 当着他的面,楚乔烟绝对会排泄更加不顺畅,“好了,叫金玉进来。” 看她急得样子,尹凉怕她生气,也只好从床上下来,出去叫金玉进来服侍。可到了晚上,难不成她也要金玉进来服侍? 从净房里出来,金玉扶着楚乔烟落座,看着少奶奶走路都艰难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担心,犹豫了一下道:“少奶奶,晚上奴婢、银玉、碧蓝轮流来服侍您可好?” 尹凉白天要去军营,如果睡在这里,自己起夜频繁,他必定会休息不好。楚乔烟点点头,朝金玉笑道:“谢谢你们了。” “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少奶奶说谢岂不是要折熬了奴婢们。” 尹凉算着时间差不多就进来,刚好听见了金玉和楚乔烟的对话,自己的老婆啊,怀着自己的孩子,凭什么不让自己来照顿? “晚上你们谁也别进来。”话气极是不满。 金玉看一眼楚乔烟,垂着头。 楚乔烟耸耸肩,话气清淡地吩咐金玉,“把后罩房收拾出来吧。” 尹凉心里犯急,好端端的,她怎么就要赶他出去? 瞧他那样子,楚乔烟心里好笑,“收拾后罩房是准备给稳婆的。” 李太医已经确定,燕乔烟肚子里是一对双胞胎,不过双胞胎怀足月的很少,何况自己的肚子长得飞快,极有可能不足月就要出生。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让孩子没了娘啊。为此,即便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她也每天坚持散步半个时辰。 看看外面的天,太阳还明晃晃的,坐着又不舒服,只能在屋子里走几圈。金玉出去了,尹凉小心翼翼扶着楚乔烟,尽量让她靠着自己。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楚乔烟柔和的嗓音软绵绵地传来。 尹凉低头,看着那陲起的肚皮,很满足地道:“希望是女儿,一对长得像极了你的丫头。” “为什么?儿子不好吗?” “儿子一个就够了,多生几个女儿才好。如果这两个是儿子,天天打架岂不要累死人?” 这是什么歪理?楚乔烟皱眉,“如果生下来就是两个儿子呢?难道你不要他们?” 问题貌似有些严重了,尹凉慌忙道:“管他是儿子还是女儿,反正都是我尹凉的种!” 正说着,有妈妈进来禀报:“爷,外面有人找您。” 难得沐休一天,尹凉心里不满,又有些不放心。楚乔烟看的分明,微笑道:“去吧,一定是有事儿。” 尹凉顿了顿,叫丫头们进来,就忙忙地出去了。 楚乔烟心里腾升起一股不安,又笑自己无事生事,这两个月尹凉在军营已经稳定下来,京城也风平浪静,没有发生要紧的大事。 肚子里两个小鬼又在闹腾了,楚乔烟低头轻声呵斥一句“安静”,没想到,他们动了动就真的不动了。难道他们已经有了听觉?楚乔烟笑起来。 金玉和碧蓝进来瞧见,也会心一笑,碧蓝拿着尹夏第二副绣品给楚乔烟看,“四小姐手艺真好,看着这草儿,好像都能闻着清香的味道了。” 楚乔烟也不由得点点头,尹夏的领悟能力非同一般,第一幅的莲花略显粗糙,第二副的草儿却拿捏的极好。“我们去看看她们,随便看看素娘和玉娘怎么样了。” 素娘和玉娘是陈妈妈找来的绣娘,,原来是南郡甄家府上针线房里的人,后来因为要照顾年老生病的母亲,两姐妹不得已离开甄家,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没有机会回甄家,就在京城给一些富贵人家做零散的针线活。 而正好,她们就住在陈妈妈的隔壁。如今陈妈妈也已径成了楚乔烟手底下的人,楚乔烟器重她,她心里感激也就一心一意地一为楚乔烟办事儿。 素娘和玉娘两姐妹年纪相差两岁,素娘今年三十了,玉娘二十八,都是有家人孩子的。只可怜素娘丈夫去年病逝,留下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玉娘丈夫是做零散生意的,勉强能维持一家子的温饱问题,也算不上富庶,所以也一直在帮人做活。 陈妈妈找到她们,她们自然高兴,楚乔烟这边不但开了工销,还培训她们学习新鲜的刺绣。加上她们也是有一定基础的,来了这里半个月,基本针法已经掌握的不错,现在也开始绣简单的花样子了。 尹夏住的院子静悄悄的,只偶尔传来一两声夏蝉鸣唱,门口两名小丫头蹲在地上,手里也拿着针线,专心致志地。 金玉想叫她们,楚乔烟立刻打手势阻止,这些丫头喜欢,她也不吝啬不让她们学。如果这个生意做成了,势必也需要大量学徒以及绣娘。 尹夏三人都在正屋里面,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见楚乔烟进来,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大嫂,你怎么来了?” 其实尹夏很想去找楚乔烟,可今天大哥沐休,她不好去打扰。 素娘和玉娘连忙扶着楚乔烟去东边的软踏上坐着,小丫头也放下手里的活计,到了水送到楚乔烟手里。 楚乔烟远远地看了看放在矮几上的三幅半成品,“我就来看看你们,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吧。” 素娘和玉娘还有些拘谨,她们与楚乔烟接触的机会不多,来了这里基本都是找尹夏小姐,也是尹夏小姐教她们。可她们都知道,这种新鲜的刺绣是楚乔烟教给尹夏小姐的,现在真正的师父来了,就算有些畏惧,也鼓起勇气把各自的绣品拿给楚乔烟看。 楚乔烟也有心要栽培她们,细细看了素娘和玉娘的,就把错了地方挑出来,掌握的比较好的,自然要赞美几句,如此才能起到督促的作用。 几句话下来,素娘和玉娘见楚乔烟言辞温和,脸上始终挂着笑,就放下了心理的忐忑,变得自然很多。 玉娘也把心里好奇的问题问出来:“奶奶这种针法奴婢们也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这属于哪一派的?” 倒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这个世界没有这样的刺绣,如果说是在家里学的,那娘家人应该知道的吧?又不能说自己的穿越来的。琢磨一番,楚乔烟微笑道:“各取所长吧,无论哪一派的刺绣,在针法上也是大问小异,异曲同工之妙的,觉得这样好看就行了。” 金玉补充道:“少奶奶一直都擅长刺绣。” 素娘和玉娘信以为真,对坐在上方比她们小很多的少奶奶腾升起一股敬仰,刺绣派系,也都是那些檀长刺绣的人,根据最基本的刺绣演变而来的,每一派都有一位创始人。 从尹夏屋里出来,楚乔烟就派人去把房妈妈找来,让她拿着尹夏的第二副样品去找人做一十摆件,细节也交代的非常清楚明白,余下的就是等待了。心情很雀跃,还有些迫不及待。 到了傍晚,尹凉也没有回来,反倒是趁着月色,昭二奶奶来了。 天都黑了,她还出门?楚乔烟蹙眉,招儿奶奶一见到她,就直接道:“大嫂,你一定要帮帮弟妹和尹昭。” 这么急忙忙的,真让人错觉是救命的大事。楚乔烟心里的不安又腾升起来,昭二奶奶看了看周围丫头婆子,是要单独和楚乔烟说。 也许真的有大事吧,楚乔烟屏退屋子里的人,让金玉在门口守着。昭二奶奶这才道:“大哥那边反正需要人,求大嫂给大哥说说,把尹昭调过去。” 这话气哪里像求人?楚乔烟蹙眉,昭二奶奶也意识到自己心急了些,语气软了下来,神情并茂道:“弟妹也只求大嫂这一次,大嫂也知道,荣哥儿要世袭爵位,大哥是咱们尹家的骄傲,只有尹昭,他是十老实巴交的性子……” 楚乔烟打断她的话,话气淡淡的,“都是外面男人的事,咱们女人如何插嘴?何况,尹凉如今只是个参军,何处有他说话的道理?他才去那边几天?” 这个昭二奶奶,也是在京城长大的,娘家父亲在朝为官,这里面的道理她不可能不懂。尹凉从都护将军降为参军,他自己都要处处小心,昭二奶奶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岂不是存心要害尹凉! 昭二奶奶见楚乔烟脸色不好,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垂着头沉思片刻,又不死心地抬头道:“可大哥在军营里,他身边也需要自己人啊。’ “这些都是尹昭的意思吗?”如果尹昭有这个想法,在过年的时候,尹凉还是都护将军的时候,他就会想办法提出来。可是,他并没有。 楚乔烟深知,尹凉对选些并不赞同,尹默的事儿就是一个例子,到现在尹默 长媳第31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也没有来过这里。 昭二奶奶说不出话来,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操心这些,尹昭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侍卫,没有出头之日! “你当真要我说吗?’楚乔烟盯着昭二奶奶,神色清冷肃穆,她并不想把妯娌关系弄僵。毕竟,尹凉和尹昭也是兄弟。 昭二奶奶被楚乔烟的神色吓着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看着温和娇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能使人感到害怕。到底还是低下头,没有继续和楚乔烟对峙下去,气势比刚才更软了几分,“我也是,也是为了尹昭……” “如果你真的为了他,这么晚了就不该随意出门。” 送走昭二奶奶已经是酉时三剥,尹凉还没有回来。楚乔烟躺坐在院子里的软椅上,心里琢磨的昭二奶奶的话。尹凉那边需要人,为什反需要人?他现在在军营里,军营就是要行军打仗的,难道…… “金玉明个儿你打发个小厮去街上打听打听,镇军将军军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如果当真有事,在这个阶段尹凉绝对不会告诉她。可,军营里的事儿都属机密,外面能打听到吗? 楚乔烟吐口气,打听一下也能安安心。 天暮四合,繁星闪烁,耳畔传来浅浅的夏虫鸣唱。 “少奶奶,都过了戌时了,咱们回屋里吧。”金玉轻声道。 打断了楚乔烟的恩维,尹凉还没有回来,都这个时辰了。 直到楚乔烟撑不住,朦朦胧胧睡去,尹凉才从外面归来。金玉福福身,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尹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妻子,这才去净房沐浴出来。轻轻上了床,一回头才发现楚乔烟睁着一双清眸看着他。 “吵到你了?”尹琼压低嗓音问。 楚乔烟摇摇头,神色严肃,有些像拷问犯人。尹凉笑着顺了顺贴在她脸上的头发,“军营里有突发情况,所以就耽搁太了。” 楚乔烟怔怔看了他半晌,似乎要看进他心里去,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弄得尹凉很是不安,局促地不知手脚放在何处。 这是虚心的表现,楚乔烟正色道:“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是我尹凉唯一的妻子。”回答得毫不扰豫,却有几分底气不足。 楚乔烟直接背过身去,动作大,弄得肚子里两个小鬼头闹腾起来。尹凉从后面抱住她,知道隐瞒不了了,只是想不明白她怎么知道的? “烟儿,你说过你相信我。” “我是相信你,可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你就不该告诉我么?倘若知道了,我自然不会担心,可你不说我就只能自己去猜,会猜很多种可能出来。尹凉,你到底懂不懂?”楚乔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她说昭二奶奶不该干涉丈夫的事儿,可她这样,算不算也是干涉了? 尹凉却弯起嘴角笑起来,低声安慰道:“真的没什么事儿,只是军营里要改编制。 真的是这样?可昭二奶奶那么急切的样子。楚乔烟将信将疑,耳边传来尹凉洋洋得意后知后觉的话,“原来你这么担心我?” 楚乔烟直接去和周公约会,得了便宜卖乖的,这种人很讨厌。 尹凉真的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不过至少能回来陪楚乔烟吃晚饭。 而楚乔烟也放了心,相信尹凉没有对自己撒谎,昭二奶奶那么急就是为了让尹昭也去军营,想凭着尹凉的关系,弄个小头目什么的位置。楚乔烟也知道,军营是锻炼人的地方,是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迁升最快的地方。 胎儿七十月大的时候,老太太又来看了楚乔烟一次,这一次尹竹也跟来了,破天荒地还做了婴儿用的裹兜。大红色的绵绸上面绣着一对可爱的鸭子,虽然粗糙,却让众人惊讶不已。最惊讶的当然是大太太了,一直不肯安心学女红的尹竹,能拿出这十成绩来,她心里的欣慰可想而知。 昭二奶奶也带了几套小衣裳,神态自然,并没有受上次在这里碰壁的影响。连尹秀也准备了几件衣裳,唯独二太太空着双手来,楚乔烟也不介意,只当尹秀送的就是她送来的。 大伙儿在大太太屋里坐着,楚乔烟坐不住,觉得坐着肚子不舒服,站起来腿脚不舒服,相反的习惯了慢慢走路,还觉得走路才舒服那么一点点。 老太太看着她,慈祥地笑道:“坐不住你们就出去走走吧。” 楚乔烟点头,也不容气了。尹秀站起来福福身,朝老太太道:“我陪大嫂去。” 老太太和大太太几乎同时轻轻扫了一眼从进屋就没有说话的尹竹,老太太眸子淡淡的,大太太眼里闪着无奈和继续焦急。 “大嫂,我想去看看四姐。’尹秀说着腼腆一笑,“看她学习的怎么样?” 楚乔烟想着也不远,就慢慢地朝尹夏的院子里,正巧房妈妈拿着做好的摆件来找楚乔烟。大概只有一尺不到的高度,刺绣部分做成了一十扇子形状的圆,两边是镂空雕花的鸡翅木,非常精致。 尹秀讶熬,“这是四姐绣的?” 楚乔烟点点头,笑着问:“你觉得如何?好看吗?” 尹秀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越看越喜欢,“这要是摆在屋子里,比真的花花草草都好看。” 呃,真是有这么好?楚乔烟心情愉悦,“走,你看看尹夏她们。”让她们也看看第一个样品。 众人都说好看,到了夜里,楚乔烟又显摆她拿出来给尹凉看。睁着亮晶晶的眼就像等待表扬的孩子,尹凉心里暖暖的,却故意板着脸不高兴地道:“叫你好好休息,你一天到晚的就摆弄这些。” 楚乔烟倒也不气,尹凉这是变相的关心,笑道:“速是尹夏绣的,现在我根本就没教她们了,只偶尔去看看。你说这个摆在铺子里,会不会有人买?” 虽然男人不檀长布置房间,可楚乔烟还是希望听到丈夫的评论,问完了就盯着尹凉不眨眼。 尹凉又细细地看了又看,点点头。楚乔烟高兴地笑起来,“如果这样的绣品十两银子有人买吗?” 这是保守的估价,所谓物以稀为贵,这种绣品花费的时间多,可以卖更高的价格。楚乔烟也想好了,东西不能多,等以后生了孩子,她就教尹夏双面绣,素娘和玉娘先绣单面,就把东西分为了上等和次等,更能让上等的双面价格更高。 看她那幢憬的模样,尹凉立刻给予肯定,“这个价格低了。’ 楚乔烟件高兴的,不禁“哎呦”的一声,吓得尹凉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抱住她,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要生了?” 这两个小鬼晚上也不休息,楚乔烟听民尹凉的话,忍不住翻翻白眼,如果现在生岂不是早产,“真是一张乌鸦嘴!” 尹凉嘿嘿一笑,盯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若有所思地道:“该请个大夫住在家里吧。” “已经安排了两名稳婆。”其实楚乔烟也很担心早产的问题,她好像听说过,双胞胎有七个月就出生的。可是,这里没有暖箱,孩子早产不容易养的活。 两个小鬼头终于安静下来,尹凉拥着妻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双手放在肚皮上,轻轻地抚摸。 这一日,楚乔烟早起就觉得不二对勤,小腹下坠的感觉非常强烈,总是想上厕所,忍一忍又过去了。早饭也没吃多少,就让金玉去把稳婆叫来,把自己的感觉说了。 两名稳婆对视一眼,脸色微霁,“奶奶怕是要生了。” 还差一天才八个月呢,楚乔烟吓了一跳,连忙问:“有没有办法保胎?毕竟是古代啊,早产儿的存活率多低! 两名稳婆想了想,其中一名道:“奴婢也接生过双胞胎,七个月出生的也有,就是难养活。可孩子要出来,不让他们出来,在肚子里岂不是要憋坏了? 一旦羊水破了,孩子不出来就会缺氧,这个问题燕乔烟也才想到。一时,心里很复杂,期待、紧张各种情绪夹杂,偏偏肚子又开始痛。 金玉见她额头直冒冷汗,吓得束手无策,连忙出催稳婆,“你们想想办法啊,少奶奶好像很疼。” 楚乔烟挥手阻止金玉,忍着疼痛,吩咐道:“去把耳房收拾出来。” 金玉看了看她,心里急得要命,那稳婆道:“姑娘快去吧,如果快半天的时间就能出来。” 秋爽斋顿时忙碌起来,金玉领着丫头们在一名稳婆的指导的下收拾耳房,另一名稳婆把屋子里的小丫头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了年长的妈妈们在里面待命。又忙着烧热水,楚乔烟半靠在软榻上,忍着痛叮嘱稳婆,“记着,要用的剪刀一定要在火上烤过。” 那稳婆连声答应,一时房妈妈闻讯赶来,走过来抓住楚乔烟的手,没有说话,却能感觉到她的鼓励。楚乔烟勉强扯出一抹笑,道,“别让人去告诉尹凉,我没事儿。” 正说着,尹夏领着素娘和玉娘闻讯赶来,稳婆不让尹夏进去,栏在门口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别进去,否则奶奶痛的时间更长。” 尹夏迫切想知道里面的情况,见稳婆如此说只好叮嘱素娘和玉能代替自己好好照顾大嫂。 楚乔烟要生的消息立刻在府里传开,谷雪闻言,连忙进屋告诉大太太:“奶奶要生了。” 大太太一愣,就要下床。这个时候谷雪知道要栏也栏不住,叫小丫头进来一同给大太太穿衣,扶着大太太往秋爽斋去。大太太腿脚不利索,心里又犯急,反而走的更慢了。 那边,楚乔烟已经由两名婆子抬着去了耳房,疼痛是断断续续的,中间要隔一段时间。稳婆告诉楚乔烟,如果疼痛起来越频繁,就说明孩子出来的时间近了。 这会儿不疼了,楚乔烟靠着枕头半坐着,问稳婆:“一般需要多久孩子才会出来?” “这个说不堆,奶奶宫口已经开了一指,晚上绝对能出来。”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门关走一道,楚乔烟很害怕,紧张的浑身颤抖起来。房妈妈忙安慰道:“没事儿,稳婆说宫口开了一指,这是好事儿,孩子会顺利的。” 素娘和玉娘也连忙安慰,楚乔烟渐渐稳定了情绪,正巧大太太走进来,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就询问地盯着楚乔烟,又看了看屋子里的从人。 稳婆笑道:“太太不用担心,宫口……” 正说着,_众人注意到楚乔烟强忍着痛疼的样子,房妈妈连忙拿出绢子擦她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好半晌楚乔烟才缓过来,想到这里生孩子的忌讳,连忙朝大太太道:“我没事儿,您回去休息吧。” 大太太想了想,也没有多留,只握着楚乔烟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此鼓励她。 从早上开始,断断续续的疼痛一直持续到傍晚,孩子依旧没有出来。金玉等丫头守在门口急得团团转,楚乔烟心里也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不好说出来。 房妈妈心里也疑感,安慰楚乖烟躺下,把两名婆子叫道一旁,冷静地问:“你们怎么看?姑奶奶会不会难产?” 两名稳婆心里也开始不安,按理一早宫口就开了,孩子应该早就出来才对,这都一整天了,却还没个动静。相视一眼,有口难言的样子。 房妈妈火冒三丈,“找你们来就是相信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要告诉我,我才好做准备,需不需要叫大夫进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妈妈们焦急的声音,“爷,这女人生孩子的地方,您不能进去!” 是尹凉回来了,楚乔烟睁开眼,想到妈妈们说过,妻子生孩子如果丈夫在场会发生血光之灾。这种迷信的说法她向来不相信,可尹凉毕竟在军营里,有些东西知道了还是相信为好。再说了,她也不想尹凉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着急。 就冲着门外大喊:“不许他进来,你们好好给我栏着。尹凉,如果你不想我难过,为我好就不要进来。” 尹凉知道自己的妻子有时候非常倔强,固执的要命。可他不放心,“我只进来看一眼,确定你没事我就出来……” “不行!”楚乔烟坚决反对,说完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她咬着牙,才没有发出声音。 房妈妈及稳婆发现异常,连忙走到床边。楚乔烟只觉得下面有东西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心头被恐慌、紧张占据,低声问:“是不是出血了?” 那稳婆看一眼,道:“是羊水破了。” 孩子要出来?楚乔烟长长舒口气。可两名稳婆却脸色熬白,羊水破了,宫口却没有完全打开,这种情况是难产。 房妈妈也觉得不对劲,拉着一名稳婆去一旁,那稳婆也不和她多说,只吩咐屋子里的妈妈,“把催生的药端来。” 这屋子里的妈妈们都生过孩子,心里明白这一变故是什么原因,吃惊却不敢说出来,捂着嘴巴看着床上挣扎的少奶奶,眼里迷上水雾。 少奶奶待地们这些下人极好,温柔得体,偶尔犯了错只要改正了就绝对不会追究,对她们也不会摆大架子,谁家里困难,她若是知道了,能帮上忙就会尽力而为。 两名妈妈从屋子里出来,见院子里众人都看着她们,连忙垂头抹泪。金玉心头一震,扑过去抓住妈妈的手臂,急急地问:“少奶奶还好了吗?我要进去看看。” 那妈妈声音有几分哽咽,低声呵斥道:“未出阁的姑娘要避讳,你进去也帮不上忙,反而会害了奶奶。” 尹凉听得分明,也看的分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巨响,人也怔怔的,趁着妈妈们不注意,就要冲进去。 素娘和玉娘就站在门口,及时栏住他,里面楚乔烟听到动静,连忙对稳婆道:“不许他进来,你去告诉他,如果他进来,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稳婆心神不安,房妈妈去把尹凉赶出去,一时大夫进来。药也端了进来。两名妈妈扶着楚乔烟坐起来,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喝了药,楚乔烟留着精神,声音却出奇地镇定,“大夫直说吧,是不是难产?” 那大夫神色凝重,正要说,稳婆发现宫口又打开了一些,连忙道:“要出来了。” 但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大夫感到乐观,因为孩子的胎位不顺。 院子里灯火通明,金玉脸色煞白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碧蓝抓着她的手,想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忍不住地颤抖,紧张的气氛弄得小丫头们三三两两抱在一块儿,银玉急得来回走动,听见有丫头低低的哭声,心里气,呵斥道:“哭什么哭?少奶奶一定会平安的。” 尹夏看着,将院子里得小丫头们支退下去,走到尹凉身边,看着他紧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的手,又看了看他紧绷的脸,低声道:“不要担心,大嫂不会有事。” 尹凉没说话,眼睛只盯着耳房的门,心里的恐慌无限地扩张,扩张到最后成为一片荒凉。烟儿,她如果真的有个意外呢?他命令自己不要这样想,却又不禁地想到这些。害怕,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到害怕。 很疼,全身上下好似骨头散架了一般,连视残也开始模糊,朦朦胧胧看见有脑袋在眼前晃动,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世界静悄悄地只剩下疼痛。 是要去了吗?连疼痛的感觉都在消失,可肚子里还有孩子!楚乔烟用力咬住唇瓣,贝齿染上淡淡的血迹,双于拽着床单,耳畔响起稳婆的引导声:“……吸气,奶奶吸气……” 楚乔烟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她要大人孩子都没事。大夫也说了,只要宫口开了,孩子的体位顺了,就能出来,可是不能耽搁太大,否则孩子会有事。 稳婆已经把手伸进去,房妈妈看着楚乔烟,没有说话,用眼神告诉她要坚强。 楚乔烟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没有大喊大叫,就是为了保存体力,可是现在她真的性没力气了,很疼,也很累…… “……奶奶,用力,奶奶……”稳婆焦急地在楚乔烟耳边大喊。 那声音穿透房门,如同利剑刺在尹凉胸口里。时间被拉的很长很长,好像一个不能醒来的噩梦,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来,只额骨上冒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众人都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火光下,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着水光,很久没听到少奶奶的声音了,她是不是…… 亥时初刻,终于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接着,又一声传来,迷迷糊糊中,楚乔烟闭上疲倦的眼…… 第八十八章:与喜悦相伴的离别 漫长的等待终于化作喜悦的泪水,一名妈妈从屋子里出来,“爷,两位小少爷都非常健康,哭声响亮。” 众人喜极而泣,金玉拉着妈妈的手,哽咽地一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吗?我要去看少奶奶。” 掐婆之所以不允许未出阁的姑娘进入产房,就是担心她们见到女人生子血腥痛苦的场面,会对她们造成阴影。女人都要走过这一关,然而,有多少女人在那一关闭上眼还能醒来? “大夫,奶奶情况如何?”看着闭上眼没有任何反应的楚乔烟,房妈妈也镇定不下来。整整一天,加上这一个时辰的煎熬,临产时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大夫把脉完毕,长叹一口气道:“贵府奶奶安然无恙,她如今是累了,等她醒来就少许吃些清淡的米粥。明个儿开始,再进食其他食物。”孕妇生子最怕的就是孕妇意识不够坚强,何况是双胞胎,还是体位不顺的,能这么快生出来,可见这孕妇求生欲望非常强烈,行医数年,这是他见过的第二位奇女子。 房妈妈一颗心放下,一旁两位妈妈抱着用小被子包裹的婴儿过来,递给 房妈妈看。两个孩子都非常健康,也许他们也是费了好大的气为才来到这个世界,这一刻也和他们的母亲一样,沉沉地睡去。皱巴巴地一丁点,却让人由衷的喜欢。 产房收拾的差不多,尹凉和金玉等人才放进来。两名妈妈要将孩子拿给尹凉看,而尹凉却直冲到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紧紧闭着双眼的妻子。直到感觉到她轻盈的呼吸,才确定她没有离开。 他捧起她的于,紧紧地握在掌心中,固然很希望拥肴自己和她的孩子,可他更希望她活在自己身边。所有的语言也不及那夺眶而出的眼泪,滚烫的落在他们变握的手背上。 金玉等丫头都是第一次见到婴儿,看着红扑扑的脸,还有很多浅浅的毛,不但惊奇还觉得心软软的。少奶奶有少爷守着,她们都很识趣没有去打扰,都围着孩子。 银玉禁不住伸手去碰触,碧蓝连忙拍掉,低声道:“小少爷睡觉呢,你别吵醒他们。” 抱着孩子的妈妈见她们眼馋,就教她们怎么抱孩子,示范给她们看,收到崇拜的眼色那心里的感觉叫一个舒担。 消息也第一时间送到了大太太屋里,此刻谷雪等人正拥簇着大太太进来,大太太直奔到孩子面前,看了看大的,又看了看小的,抱了一个,又想抱第二个,脸上的笑别提多欣慰。房妈妈看着屋子里乱哄哄的人,就支退一些丫头下去休息,那些一整天都守在这里的妈妈也放她们去休息。大太太给两位稳婆分别打赏了十两银寻,欢欢喜喜地出去用饭。 不多时,屋子里就剩下少部分人了。大太太抱着孩子走到床边,见尹凉蹲在地上,头埋在被褥里,眼里也露出几分担忧,看着房妈妈。 房妈妈意会,“大夫说姑奶奶是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 大太太轻轻点点头,就低头看着怀里的孙子。 整个晚上,众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气氛里,只有尹凉仿若未闻,不眠不休地守着,大家也不敢劝他。 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感觉到掌心中的手动了动。尹凉连忙抬头盯着楚乔烟,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映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尹凉笑了。 “饿不饿?” 楚乔烟蹙着眉头,下体的痛疼减轻了不少,可还是很疼。扭头看了看两边.“孩子呢?” “在外面,已经睡着了。”尹凉轻声说。 “都好吗?他们……” 尹凉给了她一个要她放心的笑,“只有你不好,他们都好。” 得到肯定的答夏,楚乔烟微微吐口气,饥饿的感觉袭来,好像肚子里一瞬间什么都没了。 外面金玉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悄悄出去叫门外的丫头把吃食端来,送进去放在矮几上,楚乔烟试图要坐起来。刚动一下,尹凉就按住她,拿了枕头将她的肩膀和脑袋垫高。 金玉低声劝道:“少奶奶醒了,这里有奴婢们服侍,大少爷去休息吧,已经是卯时的天儿了。” 听这话,尹凉一整晚都守在这里?楚乔烟也劝道:“快去歇一会儿,我没事儿。” 尹凉板着脸,“还叫没事儿,快吓死我了,脸色还那么白。” “可是……”他要去军营啊,一直都很忙,一直都没有休息好。 “我今天沐休。”说完,就端起矮几上的粥,舀一勺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才送到楚乔烟嘴边,动作温柔而笨拙,还有一点儿严肃认真。 这边刚刚吃完,两个小鬼就醒了,扯着嗓音大哭。两名妈妈抱着哄,也不顶用。那一声声好似敲击在楚乔烟心头,皱着眉头问:“是不是饿了?抱进来,我喂奶。” 其中一名妈妈为难地道:“少奶奶早产,估计现在没有奶水,房妈妈一早就出去找||乳|娘了,奴婢们先给孩子喂点儿水吧。” 楚乔烟低头捏了捏,和往常没有两样,看来是真的没有奶水,可她想自己喂养孩子,虽然有两个肯定不够吃,至少她也要让他们吃一口自己奶水啊。“我这样要什么时候有奶水?” 其实大夫昨天已经说了,楚乔烟早产对身体损伤大,别说喂奶,就是自个儿的身体也要好好保养,至少要三五年看能不能恢夏。选个时候,谁敢说这话?那妈妈诺诺道:“一般要两三天吧。” 楚乔烟有些沮丧,尹凉就叫妈妈把孩子抱进来给楚乔烟看。红彤彤的两团肉,这也是尹凉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呐! “好丑!”孩子不都是粉嘟嘟的嘛,怎么自己生的孩子红彤彤的,还皱巴巴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暖暖的,昨天经受的折磨,身体上的疼痛,都值得。 那妈妈笑道:“初生孩子都是这个模样,过几天就好看了,两位少爷虽然没足月,劲儿可不小……” 这话倒是不假,两个孩子的哭声就吵得不行,楚乔烟要仔细听才能听到那妈妈在说什么,妈妈将孩子递过来,“这位是弟弟,刚刚五斤。” 另一位妈妈将另一个孩子呈给楚乔烟看,笑道:“这位是哥哥,五斤二两。” 楚乔烟看着两兄弟没心没肺地哭,突然想起那天他们在肚子里闹腾,她呵斥一声,他们就安静了。不禁就想试一试,两个孩子果然哭了两声,接下来就换成低低的委屈的抽泣了。看着一屋子的人称奇。 金玉笑道:“少奶奶,两位小少爷真乖!” 那妈妈也乐呵呵的:“还没见过为么听话的孩子……” 可,有句话说的好,孩子禁不起表扬,妈妈的话没说完,两兄弟又大哭起来,扯着嗓子,好像有人掐了他们。楚乔烟只觉得头昏脑胀,又伴随着一种说不出满足感。而尹凉直接叫妈妈把孩子抱到隔壁屋里去,说吵得楚乔烟无法休息。 楚乔烟觉得有些不爽,好像有人抢自己的孩子一般,连忙叫妈妈把孩子放在她身边,轻声哄着。可两兄弟不买账,照样闭着眼扯着嗓子大哭不止。 “有你这样当爹的?快抱孩子哄哄啊,小心他们以后不认你。” 尹凉闷闷地抱起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妻子眼里已经快没有他了,眼巴巴地看着她最温柔的那一面都给了孩子,最后只能无比幽怨地叹气。 “爷,不是这样抱的……”那妈妈紧张地看着尹凉怀里的孩子,那撕破喉咙的哭声叫人心都碎了,“恨不得立刻从他怀里把孩子抱过来,可偏偏他是主子,自己是奴婢。 楚乔烟也觉得老大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一瞧尹凉只用一只手抱孩子的姿势,心里别提多难受,挣扎着要起身,金玉连忙按住她,“少奶奶怀里的孩子也在哭……” 低头一瞧,可不是哭得比刚才厉害了,心里疼的要命,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们。 妈妈们也束于无策了,喂水他们又不喝,用灌的又怕呛着孩子,大伙儿急得团团转。 好在房妈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带来两名胸腹鼓鼓、年纪二十三四岁模样的||乳|娘。两人都穿的非常朴素,却洗的很干净,看上去有些拘谨。抱着孩子时,脸上就流露出慈爱温柔的笑。吃上了奶水,两个小鬼才消停。尹凉仰天长叹,烟儿口关注孩子们,很明显他失宠了。 吃了奶水,两个小鬼头又沉沉地睡去,都是当娘的人,楚乔烟提出要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时,大伙儿见她精神很好,也没有谁反驳。 安放好他们,楚乔烟才开始吃早饭,头一天不能大补,吃的是红水煮荷包蛋,她足足吃了两大碗。放下碗,见尹凉还守在这里,想到他一夜没睡,忙催促他去休息。 折腾了一晚上,该休息的人房妈妈都放下去休息了,门口也只留了两位妈妈守着,正坐在回廊上说昨晚的号象。 “……奶奶也真受得了,找听邱妈妈说,稳婆把手伸进去,硬生生地把孩子拽出采的!” “可不是呢,奶奶这样的好人,生孩子却遇上不顺。” 两人陷入沉思,尹凉听得惊心动魄,难怪烟儿沉睡了一晚上才醒来,难怪她脸色那么苍白,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情况,可两位妈妈嗓音里透出来的怜悯,他听得分明。而那时候,自己却不在她身边,现在想想,她也是希望自己去守着的吧?而自己…… 楚乔烟刚睡下,大太太就来了,金玉迎上去,大太太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谷雪扶着她,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金玉搬来锦杌搀扶她坐下,大太太看了看躺在床中间的孙子,又看了看躺在里面侧着身睡着的儿媳妇,担忧布满眼眸,盯着金玉。 金玉低声道:“少奶奶早上醒来过一次,吃了两大碗煮蛋,这会儿睡过去了 。” 大太太点点头,眼有噙着一抹和蔼的笑,静静地看着两个安睡的孙子。 下午,老太太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未时初刻,就领着一群女眷来探望楚乔烟。二太太给两个孩子分别准备了一把赤金长命锁,昭二奶奶准备了一个赤金玉兽落樱,尹秀和尹竹也分别给了一对赤银的小手镯,上面吊着铃铛,非常好看。 老太太的礼物就比较重了,从头到脚,面面俱到,都是赤金打造的。 昭二奶奶笑道:“咱们可不二敢跟这两外金孙比较了,这一进屋,老太太眼睛就没离开过。” 老太太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乐呵呵的,尹秀笑道:“如果二嫂也添了孩子,老太太也是一样疼的。” 老太太笑着点头,二太太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心里却不自在。尹昭屋里的事儿她懒得管,成亲了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尹荣。如今凉哥儿可以独立门户了,楚乔烟一下子就给他添了两外儿子,大太太有孙子抱了,自己却还没外影儿。 屋子里笑声一片,盈语燕燕,两个孩子却丝毫不受影响,吃饱了就睡,好像再大声也惊扰不了他们的美梦。 至日落时分,老太太一行人才离开,孩子也睡着了,尹凉终于有机会和妻子独处。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却只抱沉默而用力地抱紧她。很熟悉的感觉,尹凉要赖皮了。 “怎么了?” 尹凉摇摇头,半晌才低不可闻地喃喃道:“烟儿,谢谢你。’ 没听清楚,楚乔烟心里莫名一震,“你有事?是不是……” “烟儿,你眼里没我了。” 诶?这语气怎么听着像撒娇?楚乔烟只觉头隐隐作疼,已经有了两外小鬼闹腾她,不会又多了一个吧? “以后,你还是分一点点目光在我身上吧。不行,至少要分一半的目光……要不,三分之一也可以。” 感情孩子才出生一天,他就开始吃醋?楚乔烟哭笑不得,想起一本书上说过,男人有时候比孩子更孩子气。这可颠覆了这段时间尹凉给楚乔烟的印象,心里却格外温暖。 晚上,无论楚乔烟说什么,尹凉依旧我行我素坚持在这屋子里打地铺,众人劝说无用,任由他去了。半夜里孩子闹腾,||乳|娘进来喂奶,尹凉要回避,休息也不好。看的楚乔烟心疼,板着脸佯装不高兴,他才迫不得已独自回正屋睡觉。 在满月前,楚乔烟不能出门,不能下地走路,总之,忌讳的东西特别多。三天后,便是孩子洗三礼,老太太等也来了,满满站了一屋子。 稳婆在屋子正方设了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等一切准备就绪,两名稳婆抱起孩子。 老太太往中间的两个盆子里分别放了两个大大的、金灿灿的元宝。接着是大太太,也同样是两个金灿灿的元宝,作为外婆的楚夫人,那元宝和老太太一样大。二太太分别放了十颗如意金锞子,昭二奶奶、尹秀等人也分别放了一些金锞子,娘家大嫂马氏放了金锞子、银锞子。还有在京城的尹家族人女眷,不多时,盆里的水都要溢出来了,两名稳婆乐开了花,说吉祥话儿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屋子里热热闹闹,气氛融洽。 门口的妈妈喜滋滋进来禀报:“卫少奶奶来了。” 楚乔烟倒没想到除了本家亲戚,朋友也来了。唐筠宁一走进来,就大声笑道:“恭喜恭喜,两个孩子有的你受了!” 楚乔烟笑笑,唐筠宁看了她就去外面参加孩子的洗三礼,不多时,又有人来,整个上午,这屋里就没安静过,包括赵夫人一家,京城官家一共来了十来户,人多楚乔烟也记得不清楚。而更让她意外的是,中宫皇后娘娘也送来了孩子的洗三礼,姐姐楚乔婉也准备了好些衣裳和赤金长命锁一同送了来。 大太太不方便接待客人,老太太是长辈,二太太无心,昭二奶奶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井然一副主人做派,热情地和众位夫人奶奶交谈,倒也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家中女眷。 尹默也在这一天来了,只人看着消瘦了很多,穿着体面,却能看出来是佯作出来的精神头。他只看了楚乔烟一眼,没有多话,就去找大太太、老太太她们去了。 两个孩子留在屋里,房妈妈忙着后院接待琐事,金玉、碧蓝、两位||乳|娘留在这里服侍,其中尹夏也没有去外面,一直陪着楚乔烟说话,或者逗弄两个孩子。 楚乔烟心里明白她的想法,没有劝她。两个小鬼头到今天都没有睁开眼,虽然妈妈们说这是正常情况,可楚乔烟心里还是着急,生怕是孩子在肚子里呆久子,得了什么毛病。抑或是因为早产,可怀孕期她也格外小心的,大夫叮嘱过的她都谨记于心。 喜悦的同时,这样的担忧还是无法从心里抹去,楚乔烟心疼地注视着他们的睡颜。 尹夏笑道:“真是乖孩子,这一上午都没有闹腾,他们也怕大嫂累着。” 金玉接下话茬子,“可不是呢,只要吃饱了,就睡觉去了,弄都弄不醒,奴婢想着,一定是他们在少奶奶肚子里的时候动的太多,现在才想起来要好好休息呢!” 正说的开心,碧蓝突然惊呼一声:“少奶奶快看,两位小少爷睁开眼睛了!” 众人闻言都凑过去看,两双圆鼓鼓、黑溜溜、水灵灵的眼睛像黑宝石一样,正好奇地转动呢。尹要、金玉、碧蓝惊奇不已,楚乔烟也露出由衷的笑来,选两个小懒鬼,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 而紧接着,两个孩子就嘴巴一列,眼睛一闭,“哇哇”大哭起来,两位||乳|娘连忙抱起孩子,吃上了奶水,两个小鬼头才消停。 闭上眼睛时,两个孩子的脸蛋几乎一模一样,要区分只能从体型的细微差别和包裹的小被子,可睁开眼,差别就出来了。虽然只有那么一小会儿,楚乔烟也发现,老大眼睛转的快,老二眼睛转的慢,由此可见,老大一定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下午,家里来的客人才陆陆续续离开,一直到酉时,才送走了所有人。 昭二奶奶喜滋滋地进来,见楚乔烟和尹夏在床上逗年两个孩子,凑过来一瞧,就惊呼道:“真漂亮,眼睛好大,和大哥的眼睛一模一样!” 两个孩子的眼睛都继承了尹家人的特征,眼睛很大,其他的地方现在还看不出差别。楚乔烟心情不错,知道昭二奶奶今天辛苦了一日,连忙叫金玉搬来锦杌,笑道:“今天我亏了有你在,辛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都是弟妹应该做的,谈不上辛苦,就怕弟妹嘴笨,还要大嫂多担待。” 是个会说话的,楚乔烟早就知道。昭二奶奶陪着闲聊一会儿,起身告辞,“……就不打扰大嫂休息了,得了闲来陪大嫂解闷。” 尹夏和金玉代替楚乔烟送昭二奶奶出门,正巧琥珀代表老太太来说一声,老太太她们也要回去了。 “老太太说,让少奶奶好好休息,如果家里事儿忙不过来,就让昭二奶奶来帮忙。” 昭二奶奶?还是算了吧,就怕欠下这个人情,楚乔烟笑道:“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有房妈妈看着呢。” 琥珀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也没说什么,看了一会儿孩子,觉得时间差不多就走了。 这天晚上尹凉没有闹别扭,只溺在这屋子里快三更天才回正屋休息。楚乔烟一心只注意孩子,也没发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过了四天,楚乔烟依旧没有奶水,猪蹄汤、清炖母鸡,她都大碗大碗的吃,可就是不涨奶。坐在床上,看着两个小鬼头在各自的||乳|娘怀里,小脑袋蹭了又蹭,可爱的模样却弄得她心情不好。 金玉心里明白,可像少奶奶这样的,基本都不是自己喂奶,何况还是两位小少爷。“少奶奶,您身子也受损,好好保养才是正经,两位小少爷可离不开您。’ 这话提醒了楚乔烟,怀孕时才长了几两肉,不过几天就瘦了许多,低头瞧着放在被面上的双手,骨节分明,白暂透明。心里有些不安,来不及深想,有门上的妈妈进来禀报:“卫家少奶奶来了。” 卫绍翰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要待上三年才能另做打算,卫家老爷提拔为户部侍郎,卫家太太天天儿在家里含饴弄孙,唐筠宁一般都很有空。 可今天唐筠宁睁眼神有些怪异,看向楚乔烟时多了一些心疼,当楚乔烟试目看清楚,她又连忙换上酸溜溜的笑,道:“我婆婆天天儿念叼,要我也生一对双胞胎,好像只要我愿意,就真的能生出来。” 众人都笑,南平媳妇道:“奶奶是十有福气的,头胎就得了两个,奴婢村子里也有生双胞胎的,不过是两位女孩儿。’ 南平媳妇是大孩子的||乳|娘,弟弟的||乳|娘长远媳妇也笑道:“能一胎就得两位少爷的,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两位||乳|娘家里也有孩子,南平媳妇的儿子才半岁,家境不好,只能将孩子交给婆婆带着,她出来赚钱。长远媳妇生的是女儿,七个月大了,也断了奶水,出来赚钱。孩子都还那么小,迫不得已却要离开母亲的怀抱。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当了母亲,所以特别能体会那一份不舍,“你们把孩子接来如何?” 南平媳妇连忙摆手道:“使不得,反正家里也有人照顾。” 长远媳妇也连声拒绝 长媳第32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她们也有她们的难处,楚乔烟不勉强,转头朝唐筠宁道:“得了闲,把舫哥儿带来玩儿,我想瞧瞧却一直没瞧着。” 唐筠宁长叹,“岂止你瞧不见,我也难得瞧见一回,舫哥儿晚上也要跟着婆婆睡。” 楚乔烟有些担忧,“这样下去,他不是不粘你了?” “大不了我再生一个,有了舫哥儿闹腾公公婆婆,再生一个就没人和我抢了。”唐筠宁见楚乔烟生了双胞胎,心里也馋呢,关键是卫绍翰在她跟前提了好几遍,好像她不知道一般。想到这里就郁闷,可马上又觉得楚乔烟比自己更应该郁闷,这孩子还没有满月呢! 这一次楚乔烟可以确定她没有看走眼,唐筠宁眼里一直闪烁着一个想说又不能说的信息。她可以肯定这个信息和自己有关,和尹凉有关。 孩子洗三礼那天,尹凉都没有休息,而眼下已经是八月,八月……楚乔烟目光一凛,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好半晌才松开。 送走唐筠宁,昭二奶奶又来了,去看了一会儿孩子,这才走到床边,欲言又止的,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低声询问,“大嫂,上次弟妹和你说的事儿……” 话已想说的明明白白,楚乔烟也不策装作不知道,神色淡了几分,“男人的事儿,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干涉的太多,反而招来他们的不满。” 能这样劝她,也是因为楚乔烟看在她在洗三礼那天辛苦了一日,她会不会领情楚乔烟管不了。可尹昭是尹凉的兄弟,就像昭二奶奶自己说的,尹凉也需要有自己的人,倘若因此而把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弄僵,也是楚乔烟不愿看到的。 昭二奶奶有些讪讪的不满,心里冷哼一声,暗骂楚乔烟就是缩头乌龟。如今尹凉好了,她怕尹凉有二心,就什么都顺着尹凉,作为女人,她觉得楚乔烟真正是愚蠢至极。 纵然这么想,脸上还是得挂着笑,“大嫂说的也对,是弟妹心急了些。 楚乔烟轻轻一笑,昭二奶奶说起二太太来,“……天天在老太太跟前说,要老太太给荣哥儿物色媳妇。” 二太太的心情楚乔烟能理解,毕竟尹荣早到了成亲的年纪,既然昭二奶奶有心要说,楚乔烟也顺着问下去,“老太太可看上了谁家姑娘?” 昭二奶奶冷哼一声,“老太太的身子骨你还不知道?虽然看着有精神那药从去年秋天开始就没断过,又上了年纪,经得起二太太闹腾吗?” 楚乔烟早就看出来,老太太对二太太越来越不满,大概这件事和三老爷分家一事有关。尹荣要世袭尹家爵位,尹家的东西最后就是尹荣的,二太太本来就是嗜钱如命的人,养着本老爷一家,她自然心疼的要命。 见楚乔烟嘴角掀起的冷笑,昭二奶奶又道:“老太太都说了,尹竹的婚事她都管不了了,还说要大太太回去,如果不回去,就让尹竹搬过来和大太太同住。” 尹凉决定认祖归宗时,楚乔烟已经想到了这些,如今听昭二奶奶说,心里还是很不痛快,有一种被算计利用的感觉。大太太连话都说不出来,老太太不管尹竹,二太太更不会管,而长嫂为母,最后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尹竹还好说,她也冷眼观察到,尹竹比以前沉默许多,看见自己眼里竟然还流露出畏惧。只是尹薇就难说了,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也不知要在法兰寺待多长时间。算算,尹薇都快十六了。 这些心烦的事儿楚乔烟暂且可以忽略不管,只目前尹凉还没有回来。上次昭二奶奶为了尹昭的事儿表现的非常急切,这一次却轻易就放弃了,不能不让楚乔烟起疑心。 至黄昏时分,尹凉终于回来了,神色和往常无异,先看了看孩子,又关怀了楚乔烟几句,回正屋换了衣棠再来。 楚乔烟紧紧盯着他,神色严肃,清眸带着一抹凛然,屋子里的气氛连带的多了几分凝重。金玉见状,将屋子里的丫头支退出去,又把两位抱着孩子的||乳|娘带到隔壁屋里。 房间里很快就没有多余的人,安静的只听得到心跳声,是尹凉自己的心跳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对妻子产生了一股敬仰。他知道,隐瞒不了了。 隔了半晌,预料中的责怪没有传来,却传来楚乔烟一声长长的叹息,“什反时候走?” 她是真的知道了,尹凉想解释,“我……我是怕你多心。” “问题是我已经多心了。”男人比孩子更难教,楚乔烟说了两遍的话不想再说了,怕自己担心,他难道还不明白,不说出来更叫人担心么?! 尹凉话塞,耳畔再度传来楚乔烟的问话,声音吐刚才柔和了很多,“衣裳选些都准备好了么?”问了也白问,他既然要蹒着自己,肯定也会瞒着家里的下人们。“我明天叫金玉和碧蓝准备这些。” 楚乔烟一边说,一边琢磨要带的东西,如果自己猜的不错,应该是去北方。去年那一场出征,,原本足可以巩固北方边防,给外寇致命一击,却恰好遇上皇位之争,当今圣上得尹凉相助,才从险境中脱身,起死回生扭转了那一场战斗,然而大周的损失远远超过了外寇,而今年……外寇势必会倾巢而出,大周国新帝登基,朝中一片混乱,选个认知楚乔烟能想到,其他人也一定能想到。 北方外寇擅骑术,擅于马上作战,而一到了九月,北方冷得要命。外寇常年居住已经适应,大周的士兵未必能适应,即便适应的也是常年驻扎在那里的将士。而一个国家的兵力,不可能只注重一个方向,东西南北,每一处都不能忽视。 见她如此平静,尹凉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她刚刚生了孩子,受了那些疼痛,自己又要离开,她心里应该是很难受的,可她没有表现出来分毫,甚至还嘱托他好好照顾自己。笑着说要他安心去,家里的一切都不用操心。 尹凉伸出双臂,紧紧将她榄在怀里,这辈子得此一妻,足矣。 楚乔烟怎么会不伤心,她也只是一名小女子,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希望得到丈夫的呵护。只是她,更愿意做那个体谅丈夫的女人,男人的世界,事业梦想都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用力贬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如果尹凉是个极富优越感的富二代,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她楚乔烟也着不起他,更不会为了他拼了命地把孩子生出来。 这一晚,两个孩子都被||乳|娘抱去睡了,尹凉在地上打了地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楚乔烟闲聊,没有卿卿我我,也没有依依不舍。 即便楚乔烟有担心的问题,也用极度轻松还带着天真的语气问出来,“你们是不是都要站在队伍前面?” 尹凉好笑不已,“我也想啊,不过我没那个资格,我是参军。” “不都是领导,哦,不都是当官的在前面吗?为了鼓舞士气。”楚乔烟记得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啊,有时候还会出现皇帝亲征,皇帝打头阵的戏码呢! 尹凉笑得肚子都疼了,自己的妻子原来可爱的时候这么讨人喜欢啊,“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楚乔烟撇撇嘴,电影果然只是艺术,不能当真。翻个身,背对着尹凉,瞧他笑得那样子,一定是嘲笑自己见识短。 尹凉坐起来,蹭到床边,试图上来。楚乔烟哪里肯,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产子后有些状况还没有缓解呢!踢了一脚,“下去,要不就自个儿回正屋去!” 那还是睡在这屋子好,尹凉乖乖躺回矮榻上。其实,他就是想抱着她,“不用担心我,不为我自己,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 楚乔烟弯起嘴角笑起来,她相信皇帝的决策,更相信尹凉。 收拾的时间就比较紧凑了,楚乔烟一早就吩咐金玉和碧蓝去忙,又让尹凉去给大太太说一声。大太太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张张嘴也说不出话来,谷雪连忙问:“太太是问少奶奶知道吗?” 大太太点点头,尹凉示自觉地笑起来,“她知道了。” 大太太一怔,责怪地瞪了尹凉一眼。尹凉明白她的意思,是怪他不该说,免得烟儿担忧。“她没说什么,让我安心去。” 大太太蹙眉,似于不相信,可一想又相信了。这个儿媳现在她根本就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想到一下子生了两个孙子,心里就乐开了花。件随这种快乐,就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想到了尹薇和尹竹。 她不问,并不代表她就真的不知道。尹竹跟着来了,尹薇却没有来,尹竹毕竟比尹薇小一岁半,她的亲事可以缓一缓,可尹薇已经十六了…… 隔天,就是尹凉随军出征的日子,尹家那边尹荣和二老爷来送行,老太太叫他们带了东西让尹凉带着,不必细说。 吃了早饭,已经有名字的老大熠哥儿和老二晟哥儿,睡在床上,睁着眼东看西看,惹得金玉等人大笑不已。楚乔烟不知不觉望着北窗,尹凉应该已经走了吧? 金玉瞧见,垂下头快速将眼泪擦掉。大少爷要走的消息来得非常突然,她们都知道,少奶奶虽然什么都没说,心里一定非常难过。 其实她们不知道,楚乔烟也只难过了那么一小会儿,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难过没有用,只有让自己好好的,让出门的人不担心,就比什么都强。 何况,楚乔烟并不寂寞,有了两个小鬼头,还有时常来解闷的唐筠宁,以及尹夏、尹秀,满屋子的丫头妈妈,这些人都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偶尔,还能从昭二奶奶那里听到二太太的事儿,也算是解闷了。 比如,二太太看上了赵夫人的二女儿,怂恿老太太去说,最后才得知,人家姑娘已经订了亲事。 想一想,二太太也真的很累,一边要担心尹荣世袭的事儿,一边又要给尹荣寻亲事,真正是忙的焦头烂额。 楚乔烟即将满月时,中宫皇后娘娘诞下一名皇子,虽然同样没有足月,却有七斤重,一出生就比熠哥儿和晟哥儿长得壮实。但,已经出生快一个月的熠哥儿和晟哥儿,也长得壮实了。胖嘟嘟的小胳膊小腿,脸上的毛毛不见了,粉嘟嘟的非常可爱。 楚乔烟抱着熠哥儿的时候,他的小手总是不安分,张牙舞爪的,挥舞不停,还试图要挣开包裹身体的小被子,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力气。 老二晟哥儿就安静多了,在楚乔烟怀里的时候,只睁着一双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与楚乔烟对视,眨都不眨一下。摆明了要和自己的母亲较劲,看谁瞪眼瞪的时间长。 这日,楚乔烟正在屋子里逗弄孩子,门上的妈妈惊慌失措地进来,“奶奶,那边五小姐派人来说,说东郡来信,二小姐不见了!” 第八十九章:满月酒及尹薇的变化 楚乔烟愣了愣,轻轻蹙起眉头,尹薇不是被关在寺庙里么?怎么会失踪?“是谁派人来说的?” 那妈妈道:“说是五小姐派的。” 尹秀?尹秀这第懂事的孩子怎么会在她坐月子的时候,第一时间把这样的消息告诉她?楚乔烟不能不怀疑,尹薇失踪,怎么就偏巧这个时候失踪了“先别告诉太太,打发个小厮去找荣少爷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妈妈怔了怔,福福身下去了金玉担忧地道:“也许是真的。” 这么久了,她要跑早就跑了。老太太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把她送到那里,还能放心大胆地来京城,就说明要跑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老太太虽然恼尹薇,可尹薇毕竟是尹家的姑娘,大老爷的亲生女儿,自己的亲孙女,倘若尹薇真遭遇不测,她老人家又如何安心? 见少奶奶如此镇定,金玉也没有多话。一时房妈妈进来询问两个孩子满月酒的事儿。原本是不打算做的,毕竟尹凉不在,可大太太那意思好像不给做满月酒,就是楚乔烟虐待两个孩子。弄得楚乔烟哭笑不得,最后决定就尹家本族亲戚来热闹热闹,多预备一两桌,若是有其他人来,也不能赶走不是? 房妈妈把拟好的菜单拿给楚乔烟过目,八个冷碟,八个热菜,四全大菜,四个汤菜,一桌席面的花费大约是十五两到二十两银子左右,还不包括其他。一共备了二十桌,算下来就要花费四百多两银子。 “这事儿先放一放,明天再说吧,不过该预备的还是预备着。”倘若尹薇真的失踪了,她还大办满月酒,怎么看都理亏。 房妈妈应下,一时尹夏和素娘、玉娘来了。因妈妈们说在女人坐月子期间,不能将针线拿进来,她们只好将成果拿进来。 看到尹夏的成果,楚乔烟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天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完全掌握蜀绣的要领,实在是让楚乔烟刮目相看,外加自愧不如,她当初可是学了好几年的。 素娘和玉娘也不错,虽然租糙,却也琢磨出蜀绣的精髓所在。将绣品还给她们,楚乔烟和颜悦色笑道:“切忌不能急躁,刺绣本来就是细腻的活儿素娘和玉娘还是红了脸,她们是看着尹夏小姐的成果,才心急的。 楚乔烟拉过尹夏的手,细声叮嘱,“不要太累了,咱们不急。” 尹夏摇摇头笑道:“一点儿也不累,我迫不及待想学大嫂说的那种双面绣呢!太嫂,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可以学?” “你呀,先教素娘和玉娘把单面的绣好。”说着眨眨眼,“师父也要当好才行!” 尹夏腼腆地笑了,三人看了一会儿孩子,又急匆匆地回去继续刺绣。楚乔烟拿起绣品看,脑海里琢磨着,自己到底是女人,想找一名工笔画师也不知该怎么找……对了,怎么就把大哥给忘了,他是男人,生在京城,又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说不定认识这样的人才! 这事不用忙,倒是去打听尹薇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楚乔烟蹙着眉头沉思,碧蓝领着昭二奶奶进来了。 昭二奶奶先看了一会儿孩子,见孩子睡着了,就露出要说话又怕惊着孩子的表情来,南平媳妇和长远媳妇也是伶俐人,瞧着这模样,就抱着孩子去隔壁屋里了。 昭二奶奶这才道:“弟妹在家里闲着怪闷,想着熠哥儿和晟哥儿要做满月酒,就过来看能不能帮上忙。” 即便不让她帮忙,她依下会帮忙,说不定到时候什么都要插手,倒不如给她一个固定的。只是,“今个儿早上,有人说二妹失踪了……” 昭二奶奶故意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来,瞪大眼睛问:“是谁说的?二妹妹明明好好的,马上就要到京城了。” 这个消息倒比尹薇失踪的消息更让楚乔烟惊讶,想到妈妈说是五小姐派人来说的,心里就明白,八成是二太太借用尹秀的名号派的人。哎,这个二太太,眼红就罢了,还想阻止她孩子的满月酒,也不知起的什么心。 昭二奶奶道:“东郡来信说,法兰寺遭遇了一场大火,如今正在修整呢!老太太担心二妹在那边无人照应,就让人护送来京城,一家子也好待在一处,免得两头挂念。” 这话,怕也是间接地指明三老爷一家吧?楚乔烟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 昭二奶奶附和地点点头,安静地等待燕乖烟接下来的话。楚乔烟心里明白,笑道:“只怕这一次真要弟妹受累了,这里面的一切倒好说,我和房妈妈已经安排妥当了,就是外面接待客人缺了人。” 昭二奶奶就差没拍胸口保证不会有事,连忙道:“这有什么,如果大嫂放心,弟妹必然全力以赴。” “如此,就多谢了。”楚乔烟感激一笑。 送走昭二奶奶,去打听尹薇的人也带了消息回来,和昭二奶奶说的一模一样,东郡大旱,法兰寺失火,虽然及时灭火,却大大受损。老太太拿出两千两银子作为修整的费用,于此同时,尹薇由长威镖局护送,两天后就要到京城了。 两天后,正好是熠哥儿和晟号儿的满月酒。楚乔烟也要从耳房搬回正屋,要忙的事儿也多,那正屋虽然一直有人打扫,可如今添了两个孩子,要隔出一个小间来作为两位||乳|娘休息的地方。平日里,来了人,她们喂奶也可以用来回避处。 好在,正屋那边是两间房打通了的,只需要略略布置一下就可以了。 满月酒的头一天,娘家大嫂马氏来帮忙,昭二奶奶也早早的来了,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彼此熟悉,就相约着去看看府邸的地形格局,戏台搭建在何处,宴席摆在何处,来客暂且休息在何处。 这些楚乔烟和房妈妈已经早早的拟好,她们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权当是来参观的。 到了那一日早上,两位||乳|娘早早的就给熠哥儿和晟哥儿穿戴好,戴着老虎头可爱的帽子,颈子上挂着长命锁,手腕脚腕戴着赤金铃铛镯寻,穿着红色寿字衣裳。两个小鬼头大概也知道今天是为他们做满月酒,精神头非常好,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楚乔烟终于可以下地走路,躺了一个月,骨头都要散架了,换了衣裳,就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对着穿衣镜看了看自己的体型,因为古代的衣服都比较宽大,倒看不出小腹上还有一圈赘肉,反而因为脸色不好,看着比以前更消瘦了。 捏了捏自己的脸蛋,本来就没有肉的,现在……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恢夏的也很好,吃的也好,怎么还会瘦?难怪会没有奶水。 金玉见她皱眉,走过来笑道:“妈妈们说,才生了孩子都是这样的,慢慢的就好起来了。” 希望是这样,楚乔烟甩掉其他心思,扭头问:“来了多少人了?” 正巧银玉进来,听见问便道:“少奶奶去看看就知道,满屋寻的人呢!老太太也到了。” “孩子呢?” “已经被奶娘们抱过去了。” 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楚乔烟从屋子里走出来,不觉一件凉风吹来。原来已经是百草衰竭的秋天。抬头看着蔚蓝高远的天空,这个时候的北方,应该比京城更冷的吧?也不知尹凉他们,到底如何了。 不是不想,埋在心里就行了。楚乔烟吐口气,给脸上挂了适宜的笑,朝正屋走去。 金玉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尹家本族亲戚本来就不少,今个儿全到齐了,满满一屋子挪脚的地儿都没。也不知里面谁说了笑话儿,逗得满屋子的笑声。 二太太不咸不淡,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只可怜两个孩子,没满月爹爹就走了!” 老太太神色就淡了几分,之所以要办这个满月酒,不止是因为孩子一定要办,也怕楚乔烟因为尹凉的事儿多了别样心情,大伙儿陪着她乐一乐,也好解闷。 这屋子里的人谁不知道这个用意,偏偏二太太就往刀尖上撞! 尹秀无奈地对着二太太叹气,没人接她的话,她竟然还要继续,“到了冬天,北方风沙大不说,更冷的要命,也不知……” “咳咳!”有人注意到门口的楚乔烟,故意用力咳嗽了两声,众人察觉,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 楚乔烟笑容满面,好像没听到刚才的话一般,笑着和众人见礼。众人都暗赞她有肚量,刚才被二太太挑起的不悦气氛很快消失,恢夏热闹。 站在老太太身边的昭二奶奶,斜眼看了二太太一眼,在心里冷笑数声。 虽然出了月子,但也不能多吹风,何况又是秋天的凉凡,说吹了风以后会头疼。为了自己的健康,楚乔烟己经很遵守这些。所以今个儿,才让马氏和昭二奶奶代她接待客人。 客人让开了道了,楚乔烟走到老太太身边,看着她怀里的熠哥儿,心里暖暖的。 “大嫂,你是怎么区分他们的?今个儿我见他们衣裳穿的一样,戴的也一样,长得也一样,真分不出来。”说话是尹秀,正一脸好奇地看着燕乖烟。 众人也为这个头疼,||乳|娘将孩子抱来的时候,说了那个是老大,那个是老二,可众人你抱抱,她狍狍,都弄混了。就连老太太也弄不清楚自己怀里的孩子到底是熠哥儿还是晟哥儿。 楚乔烟摸了摸老太太怀里的孩子,笑道:“速十是老二晟哥儿,你们看他,眼珠子不会乱动,手脚也更安分。” 于是大家的目光就落到大太太怀里的孩子身上,继续听楚乔烟解释,“那个是老大熠哥儿,你们瞧他,手脚一直都不消停。” 站在大太太身后的谷雪笑道:“可不是呢,大太太抱了好长时间,小少爷就没消停过,也不认生,谁抱着都不哭闹。” “到底是当娘的,这样的细节也发现了,要是少奶奶不说,咱们就是抱他们一天,也发现不了。” 众人笑着附和,二太太讪讪的,神色一直不怎么好,尹秀就紧紧跟着她,一整天都寸步不离。 其实楚乔烟也有郁闷的,大伏儿来她很高兴,可人全部都挤在屋子里,胭脂水粉,那味道还真有些刺鼻。两个孩子呼吸不了新鲜空气,她能不难过吗?何况,老太太和大太太抱着,她总示能去抢吧? 而两个小鬼头似乎也感觉到了娘亲的担忧,老二晟哥儿挥舞了一下小手臂,“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老大熠哥儿听见,嘴巴一列,那声音还真的响亮极了。 老太太一边哄,一边问:“是不是饿了?” 楚乔烟连忙点头,老太太瞧她那样子,眼里露出笑来,把孩子交给||乳|娘。大太太也把熠哥儿交给了||乳|娘,昭二奶奶就大声道:“请老太太,各位太太,夫人、小姐们移驾,两兄弟都嫌咱们闹着他们呢!” 楚乔烟出了月子,到底还是不能太劳累,在场的大多都是当母亲的的,心里明白。昭二奶奶这么一说,众人就鱼贯着从秋爽斋出来,去了丽丰院。 “把窗户都打开,帘子也撩开。”众人走了,金玉就吩咐小丫头。 楚乔烟长长吐口气,去隔间看孩子。忙到午时时,琥珀进来,“老太太让两位||乳|娘把孩子抱出去呢,说那边大老爷也要看看。” 外面的男人是尹荣和尹昭在照应,是昭二奶奶提议的,虽说来的都是本族亲戚,可毕竟尹凉不在家。因为这一点,楚乔烟对昭二奶奶的印象倒没有那反差了,估计她也看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争就一定争的来。而有些人,不是你非要给他奇珍异宝,他就一定会收下。 ||乳|娘抱走孩子,唐筠宁领着自己的儿子舫哥儿来了。舫哥儿才学会走路,屁颠屁颠地跟在金玉身后,模样可爱极了。 “怎么不见熠哥儿和晟哥儿?”唐筠宁问。 金玉笑道:“卫少奶奶还说呢,这都什么时辰了,您才来,孩子已经抱出去了。” 唐筠宁撇撇嘴,来的次数多了,大家的脾性彼此都明白,倘若不知道,金玉说话也就不会这么随意了,“我也想早点儿来,可昨晚累了,没起来。” 呃……这话儿也能为么明日张胆地说出来?金玉不是笨丫头,怎么会不明白她话中蕴含的含义,脸憋得通红,一转身去外面了。 唐筠宁看着她,大笑不巳。楚乔烟也笑着摇头,“也不害臊,人家还是小姑娘,该忌讳些。” “也只有你身边的丫头才这么单纯呢!你不知道,我昨天才发现,我屋寻里有个小丫头起了别样心思……”想起这件事,唐筠宁心里还堵得慌。 楚乔烟也大概猜到了,一定是唐筠宁心里不满,卫绍翰懒得用语言解释,直接采取行动!看看她满脸桃花的祥子,大概早就不生气了。 唐筠宁话风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身边丫头大了,也合该要放出去。我瞧着金玉也有十六了吧?” 楚乔烟点点头,不过她觉得十六岁太小了,如果嫁人马上就怀了孩子那多危险啊。 “我想着等她们十八岁了再说。” 唐筠宁不赞同地摇摇头,“一般都是二十岁的,十八岁你要吃亏。” 外面有丫头进来:“卫少奶奶,要开席了,昭二奶奶请您过去。” 楚乔烟就催促唐筠宁过去用饭,这边婆子们也摆了饭菜,终于不再是那纛补品了,加了几样蔬菜。 刚刚吃了饭,||乳|娘将孩子抱回来,燕乔烟让放在床上,就吩咐她们也下去吃饭。 两个小鬼头被闹了一上午,这会儿沉沉地睡去,楚乔烟就歪在床边,看着两个孩子发怔。已经快一个月了,前方战事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也没有书信回来,尹凉……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靠近,楚乔烟睁开朦胧的睡眼,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是尹凉噙着笑的眸子,嘴角上扬,勾勒出一副纨绔形象。楚乔烟记得,他身上的衣裳就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穿的,那个时候,他偷偷摸摸地从静园正屋拿了东西,被楚乔烟撞见,最后他还气急败坏地写了借据。 是怎么一点点改变了对尹凉的看法?楚乔烟琢磨不出头绪来,只伸出手去触摸,手指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心头一震,再看他时,他满身的血迹,鲜红的颜色,让整个世界都染上红色。紧张、害怕各种情绪充斥着整个胸膛,想叫他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少奶奶,少奶奶……” 是金玉,楚乔烟睁开眼,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境,现在醒来了,在梦里出现的那些情绪却依旧存在于胸膛里。 金玉紧张兮兮地问:“少奶奶您没事儿吧?” 楚乔烟怔怔地,半晌才摇摇头,“做了梦,没事儿。” 金玉松了口气,笑了笑道:“可吓死奴婢了。对了,刚刚琥珀过来说,二小姐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大太太屋里。” 楚乔烟放下心里的不安,问道:“路上可好?” 金玉皱着眉头,“琥珀说路上倒没发生什么,只是二小姐完全变民个人似的。” 看来在法兰寺是受了些折磨的,希望她没有变本加厉,是真的学乖了,变好了才好。否则,谁也帮不了她。 两个小鬼还在睡,金玉低头一瞧,惊奇地发现他们竟然在吐泡泡! 刚刚穿戴整齐,梳了头发,就有人来辞行:“……就不打扰了,改日有空再来。” 楚乔烟送到秋爽斋门口,昭二奶奶和她一同返回,“二妹妹已经到了。” 楚乔烟点头表示知道了,昭二奶奶微微偏头看了看她,眼球子转一圈,“她在大太太屋里,弟妹去瞧了,眼睛都哭红了,一直抓着大太太的手不松开,也不说话。” 昭二奶奶无非是想表达一个问题,这尹薇现在是来了,可她该住在哪儿呢,跟着老太太去那边,还是跟着大太太住在速里?楚乔烟也很烦恼这个问题。而昭二奶奶的意思很明显,十之八九是要站着大太太住在这边了。 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楚乔烟很想把这些尹家人都赶出去,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他们都是尹凉的亲人,有这样的想法已经是不应该的了。尹薇来了又如何?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就算不嫁人,也没有长期住在哥哥家的理儿。 深吸一口气,楚乔烟笑眯眯地看着昭二奶奶:“今天多亏了你,也不知晚上还有多少客人?” 昭二奶奶连忙道:“走了一小半,晚宴安排在申时未,大概还有十五六亲客人。那边戏快散场了,弟妹过去瞧瞧。” 楚乔烟盯着她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而昭二奶奶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啊,自己是帮她的忙,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她的下人?晃晃脑袋,前方一名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赶来:“二奶奶,可算找着您了,快开席了。” 于是,昭二奶奶告诉自己,自己是有用的,瞧瞧,连这里都离示开她! 至戌时三刻,秋爽斋终于安静下来,只有昭二奶奶和娘家大嫂马氏,楚乔烟看着她们:“辛苦了。” 马氏微微一笑,昭二奶奶道:“都是一家人。” 老太太和二太太等人还没有离开,都在大太太屋子里,一概丫头婆子都在院子里守着,尹秀、尹竹也退了出来,原本尹秀要拉着二太太一起的,可她拗不过二太太。 老太太老神在在地坐在软踏上,神色严肃,目不斜视,眸子射出一道冷光,打在尹薇身上。 尹薇瘦了很多,端端正正地跪在下面,微微垂着头。看不消她的脸,只觉得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倒下,比一直病魔缠身的老太太看起来还要憔悴。 大太太的脸色也不好,冷冷地盯着尹薇的背影,双手握成拳,指关节微微发白,身体气得忍不住地颤抖。 二太太的态度很明确,看戏,另外拒绝尹薇住进那边。原因很简单,尹秀向末出嫁,不能因为有个尹薇就传出难听的话儿,连带的误了自己女儿的婚姻。希望老太太能公平对待这件事,同样是孙女,不能偏袒了任何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论老太太如何呵斥,尹薇只字不说,就那么跪着,一动也不动。大太太终于忍不住,走过末,扇了一个耳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尹薇的身子不过歪了歪,自己找了重力,又回归原位。被打的左脸颊微微泛红,她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没有用手去触摸。 她越是这样,大太太越是生气,想到二太太说她试图勾引洗君谊等等事儿,就好像二太太用力甩了自己几个耳光子。同样都是养女儿的,尹秀从小就乖巧懂事,自己两个女儿呢?和尹秀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浑然不觉,造成这一切的和她的教育也脱不了干系。 谷雪搀扶着浑身颤抖的大太太,老太太也怕大太太再受什么刺激,一挥手道:“二丫头我先带回去。” 二太太怔住,正要出口反驳,老太太又挥手阻止了她的话,冷冷瞥了她一眼,“凉哥儿媳妇够忙了,你一个当婶子的,不说帮着晚辈,还要给她添乱不成?如今你们二房和大房还没有分家!” 二太太被说得脸颊绯红,咬碎一口银牙,真恨不得把大房也分出去,以后尹家祖屋就真正属于二房了。 只是最后,老太太并没有带走尹薇,尹薇被大太太留下了。大太太担心,尹薇去了那边,大老爷一时气恼,非打死她不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气归气,又如何忍心看着她受那样罪? 以前活泼的尹薇,已经不见了,眼前这个尹薇不过是拥有了尹薇外表和身体,根本就没有灵魂。大太太气的同时也心疼,无以复加的心痛。从炼狱中侥幸存话的人是什么样子? 看到尹薇时,楚乔烟脑海里就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可怜她的同时,又觉得她很可悲。或许尹薇是想活出与这个世界不同人生,可最后她失败了。 大太太特地带进来的时候,她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仿佛这已经是她最习惯的动作。金玉等丫头面面相觑,在对方眼里同时看到了震惊和怜惜。 是从法兰寺走出来的,老一辈的说过,以前也有人和尹薇一样,那个女子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完全傻了。尹薇,她也傻了吗?那里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楚乔烟从软踏上站起来,叫金玉搀扶起尹薇,走到大太太跟前,福福身道:“平安到了就好。” 还能说什么?燕乔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很想做冷酷到底的人,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前世,今生,或许是她太心慈手软,然而,何必去做那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报夏,记恨,到最后都没有把自己的日过过好来得要紧, 大太太握紧她的手,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抿着唇,才将泪水逼回去。 尹薇突然开口了,嗓音沙哑,好像嗓子被撕裂一般,“对不起,大嫂。” 说着,噗通一声跪下去。楚乔烟愣住,这声音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大太太也发现了,她的噪子坏了。婆媳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到尹薇身上。 尹薇在哭,晶莹的泪花无声地从眼眶里流出来,这就是她付出的代价么?没有动听的声音,所以她才一直不说话,从头到尾,无论老太太如何逼问,她就是不开口。 大太太蹲在地上,心疼地抱紧女儿,尹薇一动不动,任由母亲抱着。屋子里的金玉等丫头看着,也忍不住低头抹了泪。 楚乔烟长长舒口气,她不肯跟老太太去那边,是不想被他人嘲笑?难道就不担心这院子里的人嘲笑?不担心自己也嘲笑她? 原本要安排单独的院子,大太太不肯,只把正屋一间屋子收拾出来,安排尹薇住下。房妈妈禀明了楚乔烟,安排了两位沉默寡言却细心的小丫头服侍,其他婆子妈妈就不必了,大太太的意思是她院子里不缺这样的人。 楚乔烟知道她是想给儿子节省开支,毕竟从了两个孙子,这边是绝对需要人的。楚乔烟没有多说,事情就这样定下。事后想想,尹薇能当着众人的面和自己道歉,到底是长大了,付出这样的代价,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也不知被烟雾、大火呛坏的嗓子能不能治好?请了大夫来看,大夫慎重地道:“如果及时治疗,嗓予就不会坏成这样。” 那还是有希望的,楚乔烟笑道:“有劳大夫试试,倘若治好了是好事,治不好也没有办法,只恳求大夫能全力以赴。” 大夫点头,要求要再看看尹薇的嗓子。这个时代没有手电筒,只能对着太阳张大嘴巴来看。尹薇很配合,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没有反对,就像木偶一般,连尹夏也流露出怜悯的神色。 日子还在继续,该忙的事儿也要忙,最让楚乔烟高兴的是,尹夏已经绣了四幅绣品出来,有两幅是楚乔烟给的花样子,另外两幅分别是一对水鸭和水仙花盆景。蜀绣讲究细腻,画面精致,与这个世界的刺绣不同。 素娘和玉娘也大有进展,五福基本花样子已经绣好,而熠哥儿和晟哥儿也很听话,不哭不闹的,给了楚乔烟很多时间,自己也可以动手了。 当然也有心烦的事儿,尹薇要十六了,大太太不能说话,老太太是管不了的,指望二太太那是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大太太压根没往这两人身上想过,这么伟大的“事业”就交给了楚乔烟。 头疼啊,她一个女人,根本无法和男人接触,让她去物色,她上哪儿物色去?长嫂为母,哼哼,大太太不是还好好的? 第九十章:婆媳矛盾 孩子满了四十二天就可以出门回娘家,楚乔烟心里放着事儿,早早就起来准备。南平媳妇和长远媳妇也一早就起来收拾,因为有孩子,出一趟门带的东西就比较多了,什么尿布、衣裳、小被子等等,装了两个胀鼓鼓的包袱。 金玉端着早点进来,看一眼在矮几上收拾东西的银玉,笑道:“今个儿你倒积极了。” 银玉不做声,好歹出门一趟啊,就算不能上街走走,也能出去透透气。“我昨天就和少奶奶说好了,你别破坏啊!” 金玉抿嘴微笑,这两天少奶奶怕大太太那边忙不过来,就把银玉安排过去了。银玉又是那么个性子,天天面对一张木头脸,没有抱怨就不错了。“我不会和你争,一会儿你和碧蓝跟着少奶奶去吧,我找四小姐去。” 银玉这才笑了,将桌上的东西悉数装进匣子里。帘子撩开,楚乔烟从外面进来,两人忙放下手里的伙计迎上去。见金玉也那么积极,银玉不留痕迹地瞪了她一眼,金玉抿嘴好笑。 两个丫头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也没逃过楚乔烟一双慧眼,只当做不知道,“奶娘们准备的如何了?” 银玉连忙道:“都准备好了,现在正在吃饭呢!两位小少爷让邱妈妈和顾妈妈带着。” 楚乔烟吃了早饭,两位奶娘也回来了,抱着两位孩子先生了大太太哪里。 长媳第33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大太太有些不放心,毕竟现在京城的气候已经开始变冷,孩子又那么小。 南平媳妇福福身笑道:“太太请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少爷。” 大太太就将孩子交给了她,不放心的目光落在楚乔烟身上,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在里面。楚乔烟没有深想,毕竟也该带着孩子回趟娘家了,何况她还有事儿要找大哥楚令霄。上次娘家大嫂马氏说过,今天楚令霄会在家。 从垂花门出来,轿子已经备好了,到宅子的大门口不算远,可毕竟带着孩子,还是小心些好。到了西角门换乘马车,一路赶去楚家。 马氏领着一群丫头婆子已经等待门口了,见马车到了,忙迎上来,寒暄几句,马氏从南平媳妇手里接过熠哥儿,朝楚乔烟笑道:“我就喜欢皮的孩子。” 一群人鱼贯着穿过院子,到了正屋。门口的丫头一边撩开帘子,一边朝里面喊了声:“二姑奶奶到了。” 楚夫人忙迎出来,从长远媳妇手里抱过晟哥儿,就心肝宝贝地叫起来,晟哥儿争着圆溜溜的眼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在辨认这个人是谁?看的楚夫人心软的能滴出水来。 大哥楚令霄和二哥楚令晖也在屋子里,众人见礼,相互寒暄几句。因父亲有公务脱不开身,今日不能回家,大哥楚令霄就代表楚父交代了楚乔烟一席话,不外乎要她孝敬公婆,相夫教子等大道理。 楚乔烟微微垂着头,心里暗笑大哥很有楚父的潜质,嗓音不高不低、不愠不怒,却夹杂着几分严厉。可是,睿哥儿却调皮的很呐。 好不容易等大哥说完了,楚乔烟就在适当的时机,说起找画师的人来,“……妹妹无缘认识这样的人才,还望大哥二哥帮妹妹这个小忙。” 楚令霄蹙眉问道:“你找画师做什么?” 楚乔烟微微一笑,“想叫他帮我作画。” 楚令霄和楚令晖同时露出不满的表情来,楚令霄说话的语气也比刚才更严厉了些,“如今妹夫不在家,你合该多多注意。” 果然是误解了,楚乔烟在心里叹气,大太太还让她替尹薇物色人选呢?这成亲的女人能见外面的男人吗? “大哥二哥误会小妹的意思了,小妹是想找一名擅长工笔画的画师,最好是擅长花草动物之类的。”见他们两人脸色缓和了些,楚乔烟微微一笑,“妹妹学了一种新鲜的刺绣,发现绣动物非常好看……” 把自己要开铺子等事也都说了,就等着大哥和二哥发言。他们先是盯着楚乔烟看了半响,还是二哥楚令晖先开口。皱着眉头询问:“真的这么缺银子?” 确实是缺银子,可不像楚令晖想的那么严重,楚乔烟有些心虚,万一他们以为自己真的穷的连饭也吃不起,那就不好了。连忙摆手笑道:“就是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如果真能卖出去也好。” 大哥板着脸道:“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你怎么会清闲?” 楚乔烟沮丧了,看来大哥和二哥不容易说得通。垂着头叹气,该死的规矩,凭什么男人就可以见女人,女人就不能见男人?其实楚乔烟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要见女人也不合规矩,特别是良家男人见良家女人,当然自家人除外。 “大哥,小妹从小擅长女红,我觉得可行……” 听见二哥楚令晖的话,楚乔烟立刻抬起头,而他后面说了什么,楚乔烟没听清楚,但看他们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再加上脸上的表情。楚乔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拜托,她不是那么离不开男人好不好? 大哥楚令霄认真地颔首琢磨半日,抬起头朝楚乔烟道:“你要什么样的画给我们说,我们找了人帮你画好了,就让人给你送去如何?” 楚乔烟连忙点头,就怕他们反悔。“花草画少一些,做好多些动物的写真画,如果能画熊猫就最好!”楚乔烟双眼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铺子红红火火的样子,看到有人排队买她的东西。 楚令霄和楚令晖又同时露出疑惑来,妹妹是变了很多,就是不知她说的熊猫是什么?楚令晖开口,“熊猫是动物?” 这个世界不会没有熊猫吧?楚乔烟满脸黑线,自己说出熊猫来,大哥和二哥一定会对自己起疑心。可他们应该早就起疑心了才对,却一直都没有说,对她也是极好的。赌一把吧,楚乔烟在脑海里搜索熊猫的古代称谓,“就是一种长得像熊。身上的毛黑白相间,喜欢吃竹子的食铁兽。” 楚令霄恍然大悟,“妹妹说的可是猫熊?” 果然是有的!楚乔烟连忙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我只听说南郡西南一代有猫熊,生活在大山之间,不易扑捉……”楚令晖眉头打成死结,“妹妹是如何知道的?” 又要撒谎了,楚乔烟的脑子飞快地转一圈,“在东郡时曾见过这样的画,我看着可爱极了,又像熊又像猫,也不知叫什么,就叫它熊猫,后来在书里看到了,这种动物也叫食铁兽。” “所以妹妹想找一位在东郡长大的画师,最好是擅长画猫熊的。”楚乔烟也不管他们相信与否,只要能帮忙就对了。 楚令霄和楚令晖又低头深思半日,楚令霄道:“这事儿急不得,我倒是认识一位南郡长大,擅长工笔画的人,只不过他三个月前回家去了,过了年才能回来。” “不急不急,我能等。”楚乔烟立刻道,这三个月她正好可以试一试蜀绣工艺品卖的人有多少,摸清行情。 从书房里出来,楚乔烟就觉得轻松多了,马氏迎上来笑道:“娘叫你过去呢。” 楚乔烟头晕,估计楚夫人又要训话了,笑得有些无奈,心里却一点儿也不排斥。到了正屋,两位奶娘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去隔壁暖阁了,马氏叫丫头们上了茶,就领着所有人下去,屋子里一时就剩下楚夫人和楚乔烟。 楚夫人细细端详着女儿,目光慈爱而心疼,握着她清瘦的手,“怎么说瘦的这么厉害?可找大夫瞧过了?” 楚乔烟抿嘴一笑,点头道:“瞧过了,大夫说没有什么,就是让好好养着。” 楚夫人点点头,“听你大嫂说,尹家二小姐也搬过来和你住在一起了?” “嗯,她不想去那边,就在这边住下了。” 楚夫人皱着眉头,“亲家太太那样,二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你可想过,她若是住在你这边,你就必须操心她的亲事。听说那二小姐还被送到寺庙里教养过一段时间……” 点到即止,这样的姑娘怎么找婆家?被送到寺庙里教养,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才会接受这样的惩罚。倘若过了年纪还没有嫁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楚乔烟这个当嫂嫂的没有放在心里? 楚乔烟也蹙着眉头,她不但不能见外面的男人,也根本不知道古代包办婚姻到底是个什么程序,更不知道京城谁家要讨媳妇?现如今楚夫人提起,倒不如听听她的意见。“娘,其实尹薇已经好了很多了,小孩子不懂事,老太太身体不好,大老爷当初在京城,她们都在东郡,迫不得已才送到寺庙里去的。” “即使没有犯下大的过失,说出去都不好听,要找个门当户对的怕是比较难了。” 听楚夫人这么一说,楚乔烟知道她会帮自己了,“这一点我和太太也想过了,只要家世清白就行。” 还有一点,尹薇的脾气不适合去那些家里人口多的大家族,嗓子坏了不要紧,关键是大太太根本就没有教过她如何与别人相处。虽然沉默寡言了,可人口多是非也多,沉默不代表就是坚不可摧的金子。大家族后院女人之间的战场,不见血却轻易就要了人的小命。 只是当真让娘家人参与这事儿,也是说不通的理儿,楚乔烟随即打消了找楚夫人帮忙的念头,只希望尹凉能快些回来。想到这里,微微叹口气,在楚夫人跟前,楚乔烟总会很容易放松。 “还没有消息回来?” 知道是问的尹凉,楚乔烟摇摇头,露出担忧的神色。楚夫人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慰道:“别担心,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咱们大周。” 再也没提尹薇的事儿,楚夫人心里明白女儿是不想让她插手。母女两说了一些家常话,时间转眼到了午时,马氏进来请她们去用饭,彼时熠哥儿和晟哥儿也醒了,不知怎么的,也不吃奶,就扯着嗓子大哭。 楚乔烟连忙抱起老二晟哥儿,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几句他安静了。那边南平媳妇怀里的熠哥儿却越哭越响亮,弄得众人手忙脚乱,楚乔烟也心疼,一手抱着晟哥儿,另一只手去拍熠哥儿的背,还是不管用。就把安静下来的晟哥儿交给奶娘,去抱熠哥儿,结果熠哥儿不哭了,晟哥儿又哭起来。 楚夫人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才多大,就知道黏着娘亲了。” 于是,楚乔烟只好一手抱一个,两个小鬼头这才能安静下来,弄得满屋子的人大笑不已。楚乔烟很无奈,心里却很温暖。 用过午饭,一屋子的人逗着俩个小鬼头玩儿,笑声时不时地响起,气氛相当的好。楚乔烟离开时,楚夫人恋恋不舍好半晌,才把孩子交给奶娘。 回到家,房妈妈便找到楚乔烟,“姑爷有消息回来了。” 楚乔烟一怔,忙问道:“什么消息?” 房妈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姑爷大概要年后才能回来。” 年后?现在还不到十月,却好像他都走了好长时间了。到底还是有些失望的,有了孩子的第一个年,他却不能回来,也不知道以后过年会不会也是这样?或者说,尹凉会不会外任? 都说越是挂念一个人,那个人就越不安。为了避免这些,楚乔烟让自己忙了起来,尹夏的绣品已经找师傅做了边框,素娘和玉娘有了她的亲自指导,进步神速,一个月也绣了两件略微复杂的绣品出来。这期间,楚乔烟也没有闲暇,让奶娘抱着孩子在屋子里玩耍,她也开始绣了。双面绣更耽搁时间,所以她也绣了单面,而且她绣的就是熠哥儿和晟哥儿两兄弟。 没打算卖的,就放在铺子。虽然如此,为了能赶上过年节令,楚乔烟也加了不少的班,看的金玉等人心疼不已,她却精神非常好,一点儿也不觉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以后留给他们做个念想,或者以后送给他们的媳妇,看看两个小鬼小时候没穿衣服的形象。 十月初,京城下了第一场大雪,白茫茫银装素襄的世界,众人也穿上了厚实的袄子,屋子里烧上地龙。 这个时候,北地会有多冷?偶尔一个走神,楚乔烟不禁就想起这个问题。 金玉端着茶水进来,“少奶奶歇会儿吧,也就一两天的功夫了。” 绣布上是两个可爱无敌的大胖小子,楚乔烟回神,低头瞧了瞧,为了赶时间,她这副绣品也只有一张娟子那么大。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小时候母亲和父亲的卧室里贴着一幅宝宝画,差不多有一米那么长呢! “熠哥儿和晟哥儿呢?”楚乔烟放下手里的针线,恍惚发觉他们出去很久了。 金玉笑道:“在太太屋里。” 楚乔烟活动话动筋骨,在金玉银玉的陪同下去了大太太屋里。彼时,一群丫头婆子都在屋子里凑趣儿,笑声时不时地传出来,楚乔烟也会心一笑。 尹薇也在,见到楚乔烟第一个动作就是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她还是不怎么说话,不过这样也好,大夫说在治疗期间少说话更好。 众人见楚乔烟来了,就都让开,东边炕头上,大太太抱着晟哥儿,谷雪抱着熠哥儿,两位奶娘站在两边。大太太抬头看了楚乔烟一眼神色淡淡的,也不理她就低头逗弄孩子。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怪,眼明识趣的婆子瞧瞧退出去,丫头们见着也跟着下去了。 楚乔烟心里明白,大太太的意思是她不该顾着自己忙,就把尹薇的事儿不放在心里。想到这里叹口气,尹薇现在真的想嫁人么?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出嫁了,日子会好过么? 眼下就要年底了,楚乔烟之所以这么忙的赶工,还不是想着尹薇。包办婚姻,只要两家大人看对了眼,孩子的事儿他们就做主了,楚乔烟也必须去找一个能看对眼的人家吧? 难不成,写个征婚启示?或者,办一场抛绣球选夫盛宴?想到这里,楚乔烟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住在我家里也就得了,还这么难伺候! 略略坐了坐,就从大太太屋里出来,夜里两个孩子睡下,楚乔烟找来南平媳妇和长远媳妇,微笑道:“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外面风雪大,大人都有些受不了,何况熠哥儿和晟哥儿还那么小。” 两位奶娘对视一眼,立刻笑着点头,谦卑道:“是奴婢们考虑不周。” 好,也是聪明人,楚乔烟微笑点头。 隔日一早,楚乔烟没有带着孩子去省安,大太太脸色更冷了几分,楚乔烟不以为意。她也不想把婆媳关系弄僵,可她不是万能无比的人,过高的期望她不想要,更不想承接! 接下来的日子,楚乔烟继续忙自己的事儿,让房妈妈把宝宝绣品拿出去做了边框,算上尹夏、素娘、玉娘三人的绣品,能摆在铺子里的一共有八件,除了那一件不卖的,只有七件能买。楚乔烟给定了价,七件一共能买三百多两银子。 让陈妈妈拿了去,就这样过了一天,隔天傍晚,陈妈妈喜滋滋地回来禀报:“少奶奶,今个儿一共有二十位客人询问要买,奴婢说主子尚未到京城,奴婢不能做主,就一件也没有卖。” 楚乔烟闻言大喜,陈妈妈果然是会做生意的,懂得炒作了。 陈妈妈又笑道:“奴婢看来,那些绣品还可以提高价格,毕竟只咱们铺子才有的卖,而且就是奴婢看了,也极是喜欢的。恨不得拿出自己辛苦积攒的钱,买一件回去放着呢,如果家里来了客人,也体面。” 提高价格楚乔烟觉得大可不必,就是她定的那个价格也绝对不算低了,倘若以后推出双面绣,岂不是要成了天价?真到了那个时候反而会不好,能买的人受了限制,不能买的只能望而却步,即便有次等的,也没人敢来询问。 何况,这铺子的前身是卖胭脂水粉,客人也都是女人,特别有钱的女人轻易出不了门,能出门的就是像房妈妈、陈妈妈这样的人,比较体面的达官贵人家的奴婢。她们若是看上了,想买回去讨好主子,也必须是在她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她们买不起,这东西就算再好看,也没人常识了。 楚乔烟的目光比较长远,到最后,她希望这种工艺品能成为与古董一样的奢侈品。别说她利益熏心,既然要做生意,就没有不是利益熏心的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 “价格就不必提高了,你且等着,再过几天看看。倘若能打听出来买家的身份就再好不过了。也需得留意,倘若真正要买的人,必然会第二次、甚至几次来询问。”既然要炒作,就把势头炒热,把声势创造出来,以后即便有人盗版她的铺子,也需得让人们知道,这东西她们铺子是第一家。 陈妈妈也明白了楚乔烟的意思,不过她始终觉得还是该提高一下价格,虽然现在的价格不算底。只,她也不好当着楚乔烟的面多次提出来,那会让楚乔烟觉得她拿大了。转念一想,少奶奶最信任的人是房妈妈,让房妈妈来说比自己说更好。 从秋爽斋出来,陈妈妈转身就去找房妈妈,她们是朋友,说话也比较随意,陈妈妈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房妈妈听完,低头琢磨半日,抬头冷静而认真地对陈妈妈道:“如今你也是一心要跟着姑奶奶,有些话我才会对你说。姑奶奶看着温和,待人谦卑有礼,但她也是有自己主见和想法的人,你能考虑到的,她未必没有想到,她不同意你的提议,自然有她道理。你要跟着姑奶奶,就需得相信她的一切决定。” 陈妈妈听了惊愕半晌,房妈妈是极有能力的,虽然没有在一起共事,却相互了解彼此的过往。房妈妈在楚家能从一个毫不出众的小丫头,做到大丫鬟,成为极重要的管事妈妈,最后成为楚家二小姐的陪房,无一不是告诉她,房妈妈的能力。 而这段时间,她也看到了,在这府里,房妈妈更是把一切都打理妥当,即便这样对少奶奶也恭维有礼,大事一概都听少奶奶的吩咐。 得了房妈妈一席话,陈妈妈就再也不敢提抬高价格的事儿,满腹疑惑,回铺子里继续照看生意。说来也怪,这两天得生意明显比往常好了,虽然来的客人都是先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将所有蜀绣作品看了一遍,然后才选了一两件东西。 细心的陈妈妈发现,有几位体面的妈妈,昨天买了胭脂,今天又买了同样品种的胭脂,也没有讨价还价。于是陈妈妈明白了,这些人是冲着蜀绣来的,在铺子耽搁久了,觉得不买点儿东西不好意思。 只这一日,铺子里来了一位极是体面的夫人,穿着打扮无不奢华,一看就知道是京城贵族。陈妈妈上前奉承,从侧面打听到,这夫人竟然是靖郡王府上大管家的内人。 靖郡王,当今圣上的三皇叔,先帝同胞一母的弟弟,也是目前唯一留在京城的郡王。 那夫人只盯着双子图看,未了也只找陈妈妈,陈妈妈以为她要买那副绣品,连忙歉意地道:“奴婢主子说了,这一幅是不买的。” 那夫人和颜悦色,笑道:“我出五百两,麻烦你给你们老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割爱?” 五百两?陈妈妈暗地里摸一把冷汗,笑容里全是歉意,“这个奴婢也不好说,只目前奴婢主子尚未到京城,夫人怕是要等等了。” “无妨,好东西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有劳掌柜的别忘记了,倘若有人出更高的价格,麻烦掌柜的能来通知我一声。”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高人一等。陈妈妈有些飘飘然,郡王是什么身份?郡王府的人都找来的,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送走那位夫人,陈妈妈早早关了铺子,急忙忙去找楚乔烟。楚乔烟听了却没有立刻露出笑容来,她担忧的是炒作势头是不是太大了! “陈妈妈,你可对外说过这铺子是我的?”楚乔烟问的很慎重。 陈妈妈愣了愣,连忙道:“就这府里的人知道,铺子里的小厮奴婢也没说。” 陈乔烟就露出笑容来,“陈妈妈是通透的人,因为是房妈妈介绍来的,我也就像相信房妈妈那样相信你,才会把铺子的一切都交给你打理。你没有告诉其他是对的,以后也别说,倘若有人问起这铺子的老板是什么人,你就说老板是南郡人,其他的一概不许提。” 陈妈妈连连点头,“奴婢谨记少奶奶的吩咐。” 然后,楚乔烟就交代陈妈妈,看上合适的买家,就把刺绣买了,不许提高价格。吩咐完这些,楚乔烟回到正屋,屋子里只有金玉一人,孩子和两位奶娘不在。 金玉道:“方才大太太来了,把两位小少爷接过去了。” 楚乔烟听完,心里就腾升起一股怒火来,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大太太那边走。金玉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一路追过来。 楚乔烟自认自己对大太太这个婆婆十分的好,不计前嫌,甚至在尹凉没有认祖归宗这段时间,也好好地照顾她了。做人不能太过分,不是给一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店! 金玉觉得不对劲,更不对劲的是,大太太明明知道两位小少爷在睡觉,为什么还是要执意将他们抱走? 天空中还飘着雪花呢,就是丫头妈妈们看着没事儿也都躲到屋子里去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担心两位小少爷感染风寒。 人还没走到,孩子的哭声已经传来了,楚乔烟加快步子,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对翅膀,一眨眼就飞过去。而更没有让她想到的是,谷雪竟然会在门口拦住她。 谷雪看着少奶奶阴沉的脸色,为难地道:“大太太的意思是,少奶奶忙着其他的事儿没时间照顾两位小少爷,就准备让奶娘抱着两位小少爷搬过来住!” 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楚乔烟一言不发地看着谷雪,空气似是被凝固,即便数九的天儿也没有现在这么冷。 金玉道:“两位小少爷夜里都挨着少奶奶睡,离不开少奶奶的,太太身体不好,怎么经得起闹腾,你为什么没有劝劝太太?” 谷雪垂下头。 如果能劝的住,,她又怎么会正在这里?大太太一直都好好的,只这段时间有些怪异,平日里脾气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没有人撩开帘子,楚乔烟就自己撩开帘子进去,屋子里的人不少,丫头婆子都在东边炕头围着。两位奶娘反而被挤到外面来,她们见楚乔烟来了,就一脸焦急地走过来,南平媳妇低声道:“两位少爷一直哭,太太又不许我们抱,她……” 楚乔烟咬咬牙,孩子的哭声就像利剑割心一样难受,金玉瞧着不对劲,连忙让围着的丫头婆子让开,众人现在才发现少奶奶来了,纷纷退开。 炕头上,大太太抱着熠哥儿,不停的哄着,可熠哥儿并不买她的帐,照样哭得厉害。旁边晟哥儿是尹薇抱着的,一脸急色地看着楚乔烟。 大太太抬头,目光冷冷地扫过,又低头哄孩子。一屋子的人都没有说话,孩子的哭声就变得更加尖锐,楚乔烟一步走过去,从大太太怀里抱起熠哥儿。 回到母亲的怀里,熠哥儿哭了几声,渐渐安静下来。尹薇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办,眼巴巴地望着两位奶娘。结果,却被大太太抱过去了。 婆媳矛盾由此而生,孩子最后是接回秋爽斋了,大太太却拒绝吃饭。她不能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抗议,很无聊也很无趣的把戏,楚乔烟真的懒得理她。 只尹薇偷偷来找过楚乔烟一次,态度诚恳地替大太太向楚乔烟道歉。 第九十一章:生病及年底的忙碌 大雪纷纷,从天而至,似鹅毛一般,将事个世界染成白色。 金玉领着碧蓝进来,楚乔烟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碧蓝了解楚乔烟的性子,她让你坐,就是真心要你坐,倘若不坐就是见外了。碧蓝虚坐小半边杌凳,心里明白少奶奶在为大太太的事儿心烦,也猜到了少奶奶今天找她的目的,心里有些难过。 楚乔烟眸光温和,“谷雪被大太太赶出来了,你以前就是跟着大太太的,现在我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过去服侍,只好将你和谷雪换了。希望,你能理解。” 不是命令式的口吻,碧蓝眼眶一热,“少奶奶放心吧,奴婢会好好服侍太太,当初在东郡,太太也比较相信奴婢的话。” 楚乔烟轻叹,她的要求已经那么低了,为什么平静的小日子就那么难? 领着碧蓝往大太太院子去,刚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阵碗碟破碎声。门口一群丫头妈妈都垂着头,也没有人敢进去,只谷雪的声音传来:“太太,这是药,您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 又传来一声生物落地声,惊得众人浑身一颤,尹薇的沙哑的声音响声,“……谷雪,你没事儿吧?” 屋子里很乱,大太太坐在东边炕头上,小丫头忙着收拾地上的药汁和打碎的药碗,谷雪跌坐在地上,手掌被药碗碎片划伤,尹薇正蹲在地上查看谷雪的伤势。 众人见楚乔烟进来,愣了愣,连忙福福身问安。 力气还不小,不是拒绝吃饭吗?楚乔烟低声吩咐金玉,“带谷雪下去包扎伤口,太严重就去把大夫请来。算了,派个小厮去请大夫吧。” 大太太冷冷看了她一眼,扭过头。 楚乔烟叫来屋子里的小丫头,“去通知煎药的婆子,再煎一记送来。” 接着,让碧蓝去服侍大太太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刚才打翻的药洒在她衣襟领口上了。 大太太不肯,石头一样坐着不动。碧蓝低声劝她道:“太太这又是何必呢?如今大少爷好了,还有两位小少爷,您是有福气的人……” 话没说完,冷不防一个耳光就落到碧蓝脸上,碧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被打的脸颊,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大太太会打她? 不光她没想到,楚乔烟和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都没有想到,众人怔怔地望着东边炕头的两人,碧蓝的脸颊已经绯红一片。 大太太如今除了说不出话来,其他地方和常人并无异样,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她生了病。 楚乔烟气急,紧走两步,跨到大太太跟前,用恰好她能听见的音量,低声冷哼道:“你以为你有个三长二短,我就会内疚?” 大太太扭头,狠狠瞪着楚乔烟,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活剥了皮。仔细想想,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到底靠谁去?她尚且还话着,楚乔烟就这样不放在心上,倘若她不在了,楚乔烟怕是要直接将尹薇从这里赶出去! 是啊,她会内疚吗?她巴不得自己病死!她会报复的,以前怎么对她,现在她都要报复回来。大太太恨楚乔烟,也恨自己不能彻彻底底地好起来。 看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的激将法管用了,楚乔烟在心里冷笑,这世上怎么就真有这样的人?你好好对她,她不领情,非要你恨她、怪她,她才觉得舒坦。 大太太拒绝吃饭维持了一天不到,接下来每顿饭都比平日多吃小半碗,可她与楚乔烟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消失。 隔天晚上,两个孩子也不知怎么了,从下半夜一直哭闹到天大亮,不吃奶也不睡觉,只扯着嗓子哭。楚乔烟试了试额头,体温正常,身上的温度也没有异样,实在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大雪天的,大夫迟迟不到,楚乔烟急得想哭,抱着熠哥儿,心里早就六神无主了。两位奶奶,乃至房妈妈和李妈妈也束手无策,一屋子的人都急得额头直冒汗。 半晚上没睡觉,楚乔烟脸色白的吓人,房妈妈见了,忙劝道:“别担心,孩子哭闹也正常,大夫就快到了。” 楚乔烟能不担心吗?两个孩子的嗓音都沙哑了,声音完全是干吼。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长远媳妇怀里的晟哥儿,他们的脸憋得绯红,小嘴唇干裂,模样只叫人心疼不已。 李妈妈低头琢磨半日,拉着房妈妈走到一旁:“会不会是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楚乔烟见她们低头私语,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样子,“有什么就当着我的面儿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孩子都哭成这样。” 李妈妈也不等房妈妈点头,忙道:“奴婢猜两位小少爷大概是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孩子都娇贵,和我们穷人家养的孩子不一样。倘若真是偶上了,抓一把糯米,洒在他们身上,那些脏东西就会离开他们。” 楚乔烟接受无神论教育很多年,根本就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鬼怪之类的东西。可两个孩子又……罢了,不过洒一把米,也不会坏事儿。 “快去抓米来啊!” 李妈妈点点头,忙忙地出去了。片刻就抓了一把糯米来,嘴里念念有词,一边往返两个孩子身上扔。 有句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楚乔烟相信无神论,可李妈妈的办法还真的管用。两个孩子闹腾了一刻钟,就慢慢地睡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看着两位奶娘疲倦的样子,楚乔烟吩咐她们道:“下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两位奶娘不肯,毕竟楚乔烟也跟着闹了半晚上没有睡觉。楚乔烟只得板着脸,“你们要喂孩子奶,休息不好奶水不够吃可如何是好?” 叫你们休息也是为了她的孩子。两位奶娘这才下去了,金玉劝楚乔烟,“少奶奶也睡会儿吧,奴婢看着,两位小少爷醒了,奴婢就叫少奶奶。” 话说说完,大夫姗姗而来,斗篷上,帽子上白白一片雪花。以此来告诉楚乔烟,他之所以来得迟,实在是外面的雪下得太大了,马车根本不能走,他们步行而来,自然耽搁了许久。 楚乔烟也不回避,让大夫看了看两个孩子的情况,“无妨,两位哥儿是染了少许风寒,我开个药方子,煎一记等他们醒了服下。” 大概被李妈妈说准了,他们只是遇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并非生病。送走大夫,楚乔烟也实在睁不开眼,就和衣歪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一整天,楚乔烟都守着孩子,不敢做其他。白天倒没什么,刚到二更天,俩个孩子又闹腾起来,还伴随着发烧。大半夜的,秋爽斋所有人都不敢睡觉了,金玉想起上次替大太太退烧的办法,取了酒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按住两兄弟的手脚,楚乔烟就拿着浸过酒的绢子,额头、胸口、手心,脚心…… 等两个孩子的体温降下来,已经是三更天。楚乔烟留了金玉和四名小丫头两位妈妈守着,其他人去休息。两位奶娘喂了奶,就去隔间的踏上歪着休息,还是在楚乔烟严厉的注视下才去的。 躺在床上,楚乔烟琢磨着孩子小,要不要请个大夫在家里住着,可中药来的慢,孩子太小吃太多的药对健康也有损坏。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这样,但自己的孩子发烧或者难受的哭闹时,她是难受,比自己生病更难受。 金玉见她没睡,低声劝道:“少奶奶昨天就没休息好,现在睡会儿呢,奴婢守着两位少爷。” 金玉同样昨晚也没睡好,楚乔烟想了想,“去换银玉来吧。” “奴婢没事儿,奴婢身体好,少奶奶才生了孩子,要多注意些。”金玉温声细语地说,说完一笑,精神抖擞的。 楚乔烟很羡慕她的好精神,自己确实感觉很累,全身上下到处都酸疼,鼻子也有点儿不通,这是感冒的先兆。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去,梦见自己被放在火里烤,浑身燥热难受至极才醒来的。 金玉的手刚好从楚乔烟的额头上离开,脸上盛满担忧,“少奶奶,您发烧了。” 楚乔烟也觉得浑身滚烫的,看着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两位小少爷睡得很好,一直没有醒。” 金玉想让楚乔烟放心,楚乔烟一听休地坐起来,好几个时辰都没有醒?连忙看了看床上两兄弟,感觉到他们呼吸才松了口气。“你下去睡吧,换银玉来,几个小丫头也放下去睡了。” “奴婢见这里没事儿,早就放她们去睡了,奴婢还能挺得住,可少奶奶,您真的在发烧。”金玉很担忧,孩子病了,少奶奶再病了,可怎么办? 现在也没地方找大夫,只要孩子没事儿就好,楚乔烟躺下去,“我睡会儿就没事儿,去换银玉来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一边担心孩子,一边因为自身难受。天亮的时候,银玉服侍楚乔烟换了衣裳,刚刚梳洗好,房妈妈就把大夫带来了。 楚乔烟让大夫看了看孩子,说了昨天晚上发烧的情况,大夫确认为感染风寒。这个时代非常普通的病就是感染风寒,看了大夫的方子,药的剂量都比较小,虽然药效慢,好歹也能管用。如果是其他季节还好说,可现在是冬天,对于没有抵抗力的孩子来说,不吃药康复很难。 然后大夫给楚乔烟诊脉,同样确定为感染了风寒,不过比孩子严重。建议楚乔烟卧床休息,因为她身体比孩子的身体更差。 于是,在众人的叮嘱和琐碎的念叨声中,楚乔烟躺到床上。两个孩子也变乖了,大概他们也知道娘亲身体不好,所以不吵不闹,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大太太屋里,碧蓝一边服侍她用饭,一边道:“前天晚上,两位小少爷就闹腾了大半夜,昨天晚上也是,少奶奶照顾两位小少爷,今个儿早上发高烧……” 大太太的手抖了一下,装作没听见,继续用饭。尹薇抬头担忧的看着碧蓝,这些天她已经琢磨透了,自己的母亲现在这般,老太太不会管她,二太太更不会理她。而她的亲事靠大嫂楚乔烟,可是,大太太却因为这件事和大嫂不和。她很担心,也很怕大嫂将她送到那边去。 “现在怎么样了?”尹薇的声音依旧沙哑透顶,连她自己也觉得非常难听。 碧蓝摇摇头,“奴婢也是听底下的妈妈说的,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大太太没有任何反应,尹薇看了看她,朝碧蓝轻轻点了点头。 也正巧这一日,昭二奶奶来了,原本是有事的,结果见楚乔烟病成那般,把要紧的事儿给忘了。回到家里,就把楚乔烟生病的事儿,和她打听到的一些事儿,添油加醋地说给老太太听。 大太太和大嫂不和,她老早就知道,甚至还知道当初大太太是如何对楚乔烟的。她想,楚乔烟一定恨大太太,但因为大哥尹凉,因为大嫂她自己的身份,不敢对大太太怎么样。 可老太太不一样,老太太爱屋及乌,疼爱大哥尹凉,连带的也非常疼爱大嫂。如果借老太太的手帮大嫂一个忙…… 老太太脸上盛满怒意,哪里注意到昭二奶奶的神色。 隔天,大雪变成小雪,冒着严寒北风,老太太一行女眷来了这边。先去看了楚乔烟和熠哥儿、晟哥儿,见楚乔烟比上次看到更瘦了许多,老太太一时没忍住,眼里弥漫一层水光。 楚乔烟扯出一抹笑,干裂苍白的嘴唇轻启,“老太太,我没事儿,这大雪天的您怎么来了?” “雪停了,我坐马车来的,别担心,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 楚乔烟苦笑,您老人家还能这么折腾,为什么就不去折腾一下尹薇的婚事?“老太太,是我叫您担心了。” 老太太轻叹口气,安慰几句。然后才去了大太太屋里,大太太没想到老太太会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老太太一进门就板着脸,众人不敢说话,上了茶,碧蓝就领着大伙儿全部退出去,只留了尹薇、大太太、老太太在屋里。 老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大太太,这个儿媳不聪明,可也不见得会糊涂到这个地步。老太太气急,手敲着桌子,低吼道:“在这里住着不舒服,就去那边住着,大老爷不是不许你进门!” 一开口就是这话,大太太微微垂着头,就算当初会说话,这个时候也不会说什么,何况她现在根本就讲不出来话。只心里恨,楚乔烟凭什么占了她的儿子,又得了老太太的疼爱?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有放弃你的打算?这样的孙媳妇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太太也不指望她说出什么来,猛一拍桌子道,“你也当过人家的儿媳妇,当初我是不是这样对待了你?不说别的,熠哥儿和晟哥儿可是你的孙子?现在也病着,你就能心安了?如果孙媳妇真有个三长两短,凉哥儿回来了,你又如何对他说?”老太太说完,喘了半天的气,感觉有些像遗言。 一连串的质问,五雷轰顶地传来,在耳畔徘徊不休。大太太脸色冷冷的,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老太太长长舒口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呼吸到新鲜空气,“既然你不放心将尹薇的事儿交给孙媳妇,我找老二媳妇去。” 尹薇听了,连忙跪在地上,“老太太求求您,求您原谅我娘,我娘也是因为我的事儿才有些心急,和大嫂生闷气。” 老太太知道尹薇的嗓子坏了,猛然听到她的嗓音,心里也难过了一回。到底是自己的错么?将她送到那个地方才导致她坏了嗓子,可转念一想,倘若不将送到那个地方去,她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别说有机会 长媳第34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嫁人,怕是早被大老爷抓住乱棒打死。 自己是老了,纵然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气,她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还要操心孙女的婚事,落在外人眼里像个什么话?不孝的名声他们就真的愿意背吗?老太太敛下眼帘。 秋爽斋正屋,楚乔烟让两位奶娘将孩子抱到隔间去休息,她现在好了很多,还是担心病毒传染,本来打算直接让奶娘带去各自屋里,可两个孩子醒来的时候,不见着他们的娘亲,不肯罢休。 嘴角泛起一抹温情脉脉的微笑,孩子们很黏她,就算没有吃她一口奶,还是要认她这个妈的! 昭二奶奶在屋里陪楚乔烟说话,拐弯抹角终于说出了今天老太太之所以来,是她的功劳。然后,邀功一样看着楚乔烟。 楚乔烟早就猜到了,她来了这里一趟,时隔一天老太太就来了,可不是她去说的。这个昭二奶奶也太多事了,老太太经得起这么折腾么?或者,昭二奶奶是希望老太太…… 倘若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尹荣世袭的事儿就只能放一放再说,在一年的时间之内,尹家不能办嫁娶喜事,如果昭二奶奶真这么想过,那她就太阴险了。 楚乔烟微微一笑,看着她的小腹,“有动静了么?” 昭二奶奶愣了愣,马上垂下眼帘,像未出阁的姑娘般害羞地道:“还没呢!也不知是怎么了。” 楚乔烟安慰道:“年纪小了吧,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不用担心,孩子会有的。” 孩子的问题昭二奶奶现在没心情考虑,她气尹昭不争,和尹昭赌气已经一个月没有同房了。可尹昭根本就没打算妥协,每晚照常回来睡觉,早起就去当差,昭二奶奶也只有一个人急的份儿。 尹昭,生母不祥,父亲是二老爷,算起来只能说是个庶子。庶子,这个打击以前对昭二奶奶没有大的影响,现在不同了,庶子没有继承世袭的权利,可二老爷和二太太都没有将话挑明,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秘密,所以她要争。她要庶子身体的尹昭,世袭尹家爵位。 这个逻辑有些怪异,可有些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不会细想到底该不该或者值不值得,只一心要争取到自己手里。 楚乔烟轻叹,女人还是安分守己才好。 昭二奶奶想起一事来,“二月十八是老太太寿辰,大老爷和二老爷的意思是,虽然不是整寿,也要办一办,借着喜气冲一冲,兴许老太太的身体就好了。” 这就是那天昭二奶奶来找楚乔烟要说的事儿,楚乔烟愣了愣,她倒不知道老太太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原来是二月十八。想一想这两年,头一年尹家很忙,遇上京城的变故,也许老太太不许惊动大伙儿才没说要祝寿。第二年楚乔烟在京城,那时候尹凉还没有认祖归宗…… “办一办也好。”楚乔烟微笑。 就这样?昭二奶奶微微一怔,笑道:“第妹也是这么觉得的,家里有一两件喜事正好热闹热闹。”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楚乔烟冷笑,难不成老太太办寿还要她们孙子辈的出钱凑份子? 正巧老太太回来了,不但她来了,把尹薇和大太太也带了过来。楚乔烟挣扎着要起身,昭二奶奶搀扶着她,眉头打成死结,“怎么就病的这么严重?” 她这话就是说给大太太听的,大太太脸色讪讪的,冷冷的看了楚乔烟一眼。老太太不留痕迹地从大太太身上扫过。“别起来,小心头晕。” 楚乔烟还真有些晕,想想就坐下去,金玉等丫头也忙着请大伙坐,又搬了锦杌让大太太和尹薇坐着。 楚乔烟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脸色蜡黄,纵然穿着厚实的衣裳,也显得非常单薄。老太太瞧着又心疼了一回,终于还是开口了,“一家人这么两头住着,也实在叫人担心,那边的屋子也够多……” 意思很明显,要楚乔烟一家子搬过去。笑话,如果想搬过去早就搬过去了,何苦等等到现在? “老太太的心意孙媳妇明白,只是,天寒地冻的,不适合搬家。”婉言一点儿吧,何苦去伤老太太的心,等天气暖和了,一切都好了,她也不会提了。 楚乔烟的嗓音温婉,目光却坚定,她一点儿也不想搬过去。现如今这么两头住着,昭二奶奶就经常来打扰她,真搬过去了,怕是昭二奶奶会把自己的院子当做她的院子。她要争就去争她的,尹凉不想要的,楚乔烟也不觉得就是好的。 只不过,如果老太太将大太太接回去,她还是比较乐见的。 众人都默不作声,老太太忽地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不说话了。 养了三天的病,楚乔烟终于好了起来。陈奶奶喜滋滋回来禀报:“都卖出去了,有些人还问奴婢可不可以预订,奴婢没答应就回来问少奶奶的意思。” 预订?难道已经达到了那么好的效果?楚乔烟算了算尹夏她们三人的速度,“若是还有客人问起,你就说这东西一个月只有三件,价格视东西的质量而定。” 才三件?陈妈妈指望一个月最好能有几十件呢!看出了陈妈妈的心思,楚乔烟笑道:“三件就够了,多了也不见得能买上好价钱。” 关键是,她不想尹夏那么累,虽然尹夏看起来很开心,从也比以前更活跃。何况,尹夏还要学双面绣呢!等闲下来的时候,一幅双面绣的价格比几个月买的都多。 病好了,也到了年底忙碌的日子,大虎来会帐,尹凉的田产虽然有房忠管着,一此帐目还是要看看。不是对房忠不放心,这是一家主人该做的事儿。 而年底也意味着人情客往,去年有尹凉在外面应酬,今年就论到楚乔烟了。大太太最终也没被老太太接走,依旧在这里住着,楚乔烟病好了去省安,她还是老样子。不过却时常趁着楚乔烟忙碌,过来看看两位小孙子。 忙碌到腊月初,终于消停了些,于是,尹薇就经常在楚乔烟眼前晃悠,一脸为难的样子。楚乔烟心里好笑,大太太这么点儿能耐,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让个大活人来提醒她,尹薇不小了,该嫁人了。 难道尹薇真的很想嫁人?楚乔烟对这个问题深思了一晚上,十六岁就这么急?也许大太太是担心老太太有个不好,耽搁了尹薇的婚事。 楚乔烟也没那个心去看谁的笑话,可尹薇的事儿她深知非常棘手。东郡离京城远,但并不代表发生过的事儿就没有人会提起,她很为难啊,弄不好反而招来闲话。 这日,唐筠宁来看她,“……你说到底是该去还是一该去?” 说的是赵夫人寿辰的事儿,楚乔烟也荣幸地接到了请帖。赵夫人的小儿了年满二十,到了说亲事的年纪。 去还是不去?楚乔烟笑道:“怎么说人家也是客客气气地请了你,不去也不好不是?” 中宫皇后娘娘产下皇子,也许赵夫人的目的不是为小儿子说亲,而为了其他目的。管她是什么目的,就装傻子不知道罢了。 唐筠宁郁结,“就当凑凑热闹吧!” 楚乔烟却留了心,至少到了那天要好好注意,都来了些什么人。而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大太太给知道了,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目光来告诉楚乔烟她的意思。尹薇正襟危坐,垂着微红的脸,楚乔烟就叹气,尹薇是真的改变了吗?会不会只是学会佯装、演戏? “太太,我会多多留意的,只有些事也需得两厢情愿。”楚乔烟说的很客气,也很梳离,不是要把姿态摆的高,实在是不能给她们太高的期望。 那一日和唐筠宁约好了一同到达,楚乔烟到的时候,唐筠宁早来了。京城贵族也大多都是认识的,楚乔烟一眼望过去,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满屋子花红柳绿,钗环朱佩,楚乔烟不是都护将军夫人,众人却表现的依旧热情如初,好像她成了贵宾。心里小小的忐忑了一下,就听到有人聊起五皇子来,女人的话题一旦围绕了孩子,就没完没了了。 “对了,尹少奶奶生了双胞胎,与五皇子年纪相当啊,以后说不定还能进宫侍读。” 又有人道:“可不是,同窗之情甚比兄弟之情……” 果然如此啊——楚乔烟感叹一声,谦虚地笑道:“两小孩子一个调皮的紧,一个太过安静,也不知以后是什么光景。” “当然都像孩子他们父亲了!”某人大笑。 楚乔烟就适当地流露出担忧,出现冷场。唐筠宁安慰道:“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这也快了,他就要回来了。” 楚乔烟感激一笑,轻轻点点头,“孩子都要半岁了,也不知……” 于是,孩子的问题不能提了,怕楚乔烟伤心啊,才生了孩子丈夫就外出,大家都是女人,都了解这种感受。 话题东拉西扯就是不扯赵夫人小儿子的事儿,也不扯谁家女儿要说婆家,谁家儿子要讨媳妇。总之,楚乔烟想在这里给尹薇找个婆家是比较困难了。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原因!直觉告诉楚乔烟,这里肯定有人是想与尹家结亲的,到底是什么原因?楚乔烟没想明白,反正她没有想过尹薇以后的婆婆是这群里人的某人。 倒是有人间接的问起尹荣,楚乔烟愣了愣,摇头道:“我不清楚呢,你是知道的,我家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 那夫人眼里流出失望的表情来,看样子尹荣世袭的事儿京城知道的人也不少了。二太太这人也是不能小瞧的,愚笨是愚笨,可有些愚笨的办法还真的管用。 因为担心孩子,吃了午饭,楚乔烟向赵夫人辞行。赵夫人也没有过多的挽留,只说得了闲去看看两位小少爷。唐筠宁是和楚乔烟一起的,这事满京城都知道,所以唐筠宁跟着楚乔烟一起走,也没有太在意。不过是朝着唐筠宁的背影不屑地冷笑一声。 马车上,唐筠宁把打听到的事儿说给楚乔烟听,“赵家小公子已经说了亲情,是靖郡王府上的五小姐。” 看看吧,人家要巴结的是郡王,不是你小小的尹家。呃……赵家娶了郡王的女儿?这不是低嫁吗?看来赵家很得皇后信任啊。楚乔烟淡淡一笑,“谢谢你啊。” 唐筠宁不解,她不过是喜欢八卦,因为她知道对楚乔烟说了什么,楚乔烟都不会说出去。“你以后真打算让熠哥儿和晟哥儿进宫作五皇子的侍读?” 楚乔烟蹙眉,“还有好几年呢,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兴许今天也是皇后娘娘授意的,让尹凉和楚乔烟有个心理准备,更或者也是试探他们。有烦恼的同时也放了心,毕竟皇后娘娘很明显地告诉了楚乔烟,皇帝还非常在乎尹凉,所以,尹凉应该会没事儿。 到了家,大太太和尹薇都在秋爽斋,见她进屋,四只眼睛都望着她,弄得她很不舒服。喝了口热茶暖暖身体,楚乔烟轻轻摇摇头。 大太太脸色豁然冷了几分,尹薇却好似放了心,让楚乔烟对尹薇的表现有些诧异。可当着尹薇的面儿说,似乎不太合适吧?楚乔烟看着尹薇,尹薇很识趣地去隔间看孩子。 “赵家小儿子已经说了亲事。”楚乔烟声音也淡淡的,“等尹凉回来再说吧。” 大太太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楚乔烟望着她的背影,如果不是尹薇在里面,她真的很想告诉大太太,你醒醒吧,尹薇有今天难道你就没有责任?你带着尹薇回去,或许大老爷还有办法,毕竟他接触的是男人圈子,你为什么就一定认为我才行? 既然认为我可以,又摆出这样不信任的嘴脸,你自己就不觉得矛盾? 今年过年唯一不同的是,大年三十那天,她带着两个孩子,和大太太、尹薇、尹夏去那边吃团年饭。至于吃团年饭的气氛,那是相当的诡异,而结果,大老爷不许大太太继续住在楚乔烟这边,于是气氛更怪异,因为大太太砸了很多东西。 大过年的,这叫什么事儿?虽然昭二奶奶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可依旧把老太太给气着了。双眼一闭,当场昏厥过去。 第九十三章:父与子争宠及尹薇的亲事 “女孩儿的婚事本该母亲做主,现如今你媳妇是什么情况,你也十分清楚。二丫头也到了出阁的年纪,你一个做父亲的,难不成要将她留成老姑娘?” 烛光漫漫,老太太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大老爷负手而立,微微垂着头,“是儿子让老太太操心了。” 老太太长长叹口气,浑浊的眸子飘飘忽忽,让人扑捉不到,“孙媳妇倒是个隐当的人,虽是京城长大的,可毕竟是姑娘家,她能接触什么人?你不方便操办其他,总该物色一个人选吧?我老了,不想管了,可现在我偏偏又没闭上眼。” 大老爷垂下眼帘,一言不发。老太太转动满头白发的脑袋看了他一眼,儿子的沉默让她更加难过,到了京城因为她身体情况,与外面接触的机会也少,何况她娘家人都不在京城了,她也离开京城很多年。旧年闺中密友,又有几个在京城? “你在外面,总该认识一些年轻后辈,不求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去,家中人口简单的,透个风声出去……”老太太说着又喘了一口气,大老爷已经是当了爷爷的人,一把年纪了,还需要她详细的说明。到底,也是自己的过失吧,这些年过的太舒坦了。 “二丫头的性子还是找简单一点儿婆家好。”说完最后一句,老太太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大老爷出去。 院子里处处都挂着灯笼,丫头婆子穿上崭新的衣裳,嫣红柳绿来来往往,给新年增添了热闹的气氛。 屋子里也围满了人,楚乔烟抱着熠哥儿,尹夏抱着晟哥儿,两个孩子见满屋子的人都望着他们笑,也挥舞着小胳膊,咧着嘴笑起来,手腕上的铃铛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音。 抑或,调皮的熠哥儿会去抓晟哥儿,偶尔活跃的晟哥儿会反击,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团年饭上的不愉快,似乎也跟着消失了。 不知道老太太会对大老爷说什么?大太太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尹薇也留在了那边,以后这个家真的就只属于她和尹凉了。 楚乔烟看着屋子里熟悉的布置,没有与那边老太太等人一起守岁,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心里某个地方很空。纵然满屋子的人,也总觉得少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原来,自己觉得少了部分是尹凉。低头浅笑,熠哥儿睁着一双眼好奇地看着自己母亲,然后使劲抬起脑袋,看了晟哥儿一眼,似乎在示威,娘亲抱着的人是他。 于是,晟哥儿不满地大哭起来,两兄弟就此拉开了争夺娘亲怀抱的战斗。楚乔烟很无奈地看着他们,一手抱一个总可以吧? 初一闲了一天,初二带着孩子回娘家,省去大太太省安的时间,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抵达楚家。 门口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跟进来禀报:“夫人,姑奶奶回来了!” 屋子里楚夫人和马氏正看着睿哥儿在地上乱跑,听见丫头的话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迎出来。 楚乔烟两只胳膊都酸疼了,没办法,从大年三十晚上开始,这两兄弟除了吃奶其余时间都缠着楚乔烟,不抱就哭闹。这不,下了马车,两兄弟就缠过来了,楚乔烟一手抱一个,两位奶娘紧紧跟在两边,扶着两兄弟的背。 楚夫人猛一瞧见,吓了一跳。女儿生了孩子就瘦的非常厉害,两兄弟偏偏长得都挺结实的。连忙迎上去,伸手要抱走熠哥儿,熠哥儿直接把脑袋扭开,不理楚夫人。 楚乔烟无奈道:“没事儿,抱进屋就好了。” 马氏撩开帘子让她们进去,将两兄弟放在东边的炕头上,楚乔烟揉着酸痛的胳膊,马氏端来一杯热茶,“过段时间就好了,这个时候的孩子特别黏人。” “小小的人儿到底知道些什么呢?”楚乔烟蹙眉看着两兄弟,发现他们同时对炕头上的拨浪鼓玩具感兴趣。 睿哥儿都这么大了,难道还玩这样的玩具?马氏看出她的疑惑,“是娘让我找出来的,说拿给他们两兄弟玩儿。” 她们说话时,两兄弟已经踢掉了小被子,四只手伸向玩具,可惜力道不够,手臂也太短小了。两位奶娘守着他们玩,楚乔烟坐到旁边的软踏上和楚夫人说话。 一时间起老太太的寿辰,楚夫人道:“到时候你也该回去帮忙,虽然是搬出来单独住着,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楚乔烟笑着点头,楚夫人看着她,就想起进宫的大女儿来,脸上神色黯然几分。耳边响起马氏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这也是大女儿的命啊。 “娘,大哥和二哥呢?”楚乔烟主动找了话题。 “在书房吧,有几位同窗没回老家过年,你父亲让他们住在家里了。”说到这里,楚夫人想起楚乔烟的小姑子来,“可说了亲事了?” 楚乔烟摇头,把大太太和尹薇回那边的事儿说了,楚夫人听完,也没有立刻发表评论,琢磨了一会儿抬头担忧地看着她,“到底是你婆婆,纵然有不对的地方你也要体谅,何况她又病成那样。” 是大老爷要她回去的,楚乔烟并没有赶她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楚夫人见她不热衷的样子,换了话题,说起小孩子注意事项来。 正说着,外面有丫头探查头朝里面看,马氏忙问:“什么事儿?” 那丫头进来福福身道:“二爷叫女婢过来瞧瞧,如果姑奶奶回来了,去告诉他一声。” 难道已经找到画师了?楚乔烟有些雀跃,这两个月铺子里的蜀绣只要一上架,半天不到就要被人买走,有些更是伸长了脖子在铺子外守株待兔。一直都是花花草草,楚乔烟想绣熊猫,因为这才是蜀绣真正的特点所在。 楚夫人蹙眉道:“什么事儿这么急?” “我找大哥二哥有点儿小事,可能他们已经替我办妥了吧。” “既然这样,你去吧。” 得了楚夫人的同意,楚乔烟趁着两兄弟不注意从屋子里出来。大哥二哥果然找到了画师,不但找到了,这个人此刻就在楚家住着。 楚乔烟很兴奋,打开画轴,两只啃竹子的熊猫活灵活现跃然纸上。楚令晖和楚令霄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接着,楚令晖转身拿出一件一尽高的蜀绣工艺品。楚乔烟当然认得,这一幅兰草是她的作品…… 诶?难道她的蜀绣已经入男人的市场了?楚乔烟忍不住浮想翩翩,与古董的价值貌似又进了一步。 “那铺子是你的?” 楚乔烟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楚令晖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手底下一共有几位绣娘?” “三个,算上我四个,不过我没什么时间,都是她们在绣,一个月只有五件作品。”楚乔烟老老实实说了。 楚令晖和楚令霄的脸色才缓了缓,楚令霄道:“你经营嫁妆说得过去,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对妹夫造成影响?” “想过了,不过没几个人知道那铺子是我的。”楚乔烟说的有些心虚,大哥 二哥同样是不知道的,现在不都知道了?想想也没什么地方有破绽啊。猛然间,楚乔烟起起忠勇侯大寿那天发生的事儿。 好在她已经安排妥当了,交代了陈妈妈说那铺子的主人是南郡人。虽然依旧破绽重重,但只要一口咬死不认,谁也拿她没有办法不是? 楚令霄和楚令晖就再没说什么,可楚乔烟有说的了,那就是版权问题,“这幅画我要单独买下,以后同样的画不许卖给别人。”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铺子是楚乔烟的,也就知道她要画做什么用了。不过这事儿还得去和画师淡淡。 在楚家吃了午饭,又闲聊了一会儿,楚乔烟带着孩子回家。刚到大门口,就觉得门上婆子脸上笑容特别兴奋,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怕孩子冻着,楚乔烟没做停留一路奔回秋爽斋。到了烘烘的屋里,整个身心都放松了。奇怪的是,屋子里怎么就没有小丫头婆子? 将孩子放到隔间的炕头上,两位奶娘守着两兄弟,金玉和银玉一左一右给楚乔烟揉胳膊。谁也没注意到隔间外站着一个人,因为她们都注意炕头上的孩子去了。 “少奶奶,您看他们,就怕您离开似的。”金玉笑道。 银玉接下话茬子,“两位小少爷聪明着呢!” 这气氛很好,隔间外的某人嘴角掀起一抹笑。仔细琢磨着,是不是该来个特别的出场亮相,只不过,他没机会了。 “大少爷,您回来了?”碧蓝很是惊讶,声音就提高了数倍。 隔间里,几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楚。楚乔烟愣了愣,随即从隔间出来,对面站着的人可不就是尹凉,除了看起来很疲倦,下巴有些胡渣,皮肤有些干裂,变化并不大。 楚乔烟觉得胸口憋了一口闷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有些难受。但也不至于要热泪盈眶,因为她相信尹凉会平安回来。“不是说要二月吗?怎么……” 尹凉看着清瘦的妻子,“提前回来了。”然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就想抱抱她,摸摸她看她到底有多瘦,是不是真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隔间炕头上,两兄弟终于发现娘亲不见了,小脑袋左右扭动,圆溜溜的眼睛眨呀眨,嘴巴一咧,用最响亮的声音迎接父亲回归。 看着妻子急忙忙丢下他不管,尹凉憋屈了,儿子啊,好歹你老爹我累死累活回来了,你们怎么就不把你们的娘让给我抱抱? 幽怨归幽怨,尹凉也急切地想看看自己两个儿子长成什么样儿了,于是也急忙忙地跟着进去。看到的画面是,妻子纤柔的两只手臂,分别抱着两个肉肉的大胖小子。他们到了娘亲的怀里就不哭了,虽然眼眶里还有眼泪,却瞪着亮晶晶、圆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尹凉。 不止好奇,还有带着警惕!尹凉怀疑自己眼花,才多大的孩子,怎么会知道什么是警惕? 屋子里的人纷纷福福身朝尹凉行礼,喜悦的心情不言而喻,也非常识趣地,悄悄退出来。 “都长这么大了?”尹凉有些惊讶,他记得自己走的时候,而个孩子还小小的像个小枕头呢。 楚乔烟笑了笑,指着两个孩子,“这是老大熠哥儿,这是老二晟哥儿。” 穿的一样,长得也差不多,尹凉分别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两个孩子,他分不清了。 楚乔逗着他们,温声细语地告诉他们,“他是爹爹。” 温暖的灯光里,楚乔烟的脸庞散发出某种不明之光,尹凉浑身暖融融的,这些天连夜赶路非常值得,早日见到了妻子,也早日见到了两个儿子。 可两个儿子很明显地不买他的账,他要抱他们,他们就把脸扭开,然后往楚乔烟怀里蹭了蹭。尹凉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楚乔烟觉得好笑,以前都好好的,就是从昨天才这样的,这屋子里除了两位奶娘让抱,其他人都不准,是不是他们预感到他们的爹爹要回来? 因为爹爹在他们一出生就走了,所以他们生气? “他们已经会生气了?”尹凉闷闷地问,和楚乔烟想到一块儿去了。 “也许吧,从昨天晚上开始就这样了。” 尹凉更郁闷了,坐旁边和两个儿子大眼瞪小眼,楚乔烟看着他们父子三人,笑容直达眼底,一刻也没有消失过。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构成一幅最温馨而幸福的画卷。不过尹凉在觉得幸福的同时,也有不满,因为两个孩子一离开楚乔烟的怀抱就要哭。楚乔烟想着尹凉劳累,要他去休息,说他在这里吵着孩子睡觉。 尹凉看到了希望,孩子睡着了妻子就是他的了。便颠颠地去暖阁休息,因为正屋这边丫头们来来往往不方便。而他也确实累坏了,躺在自己家,想着孩子和妻子,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还是楚乔烟进来叫醒了他,“……吃饭了,快起来,吃了饭再睡觉吧。” 尹凉睁开朦朦睡眼,看着楚乔烟,一伸手就抱住她。她的身子还是很软,难怪两个儿子那么喜欢她抱着呢! 楚乔烟趴在他身上,嗔怪地瞪着他道:“快起来,天都黑了。” 尹凉赖皮地摇摇头,闭上惬意的眸子,这样的感觉真好啊,在北风肆虐,吐气结冰的地方,多少个今晚都是想着她才能安然入眠。“烟儿,你想我吗?” 隔了半响才传来妻子的回答,“想,你是孩子的爹,看着他们就想你。如果你不回来,我们可怎么办?” 原来还是借着儿子的光啊,尹凉心里突然就难受起来,手臂上的力道加重了,嗓音也闷闷的,“烟儿,对不起。”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一定非常辛苦吧?可是她一句也没说。 楚乔烟没说话,两个就这么沉默着,虽无言语交流,却都了解彼此的想法。 “对了,你什么时候到家的?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 “午时左右吧,我也不确定哪天才能回来,就没有通知你。”大雪天的赶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故,再说了如果消息能传回来,他也差不多就到了。 那么,应该知道大太太已经回那边的事了吧?他心里会怎么想?毕竟大太太是他的亲生母亲。 “烟儿,对不起,我都知道了。” 一句话,包涵了很多情绪在里面。楚乔烟弯起嘴角淡淡一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惊觉是不是在这里逗留久了? 一时想起大哥和二哥那天的误解和奇怪的眼神,楚乔烟只觉得脸颊滚烫,“起来了,你不起来先松开手,我起来。” 尹凉耍赖,“一会儿他们醒了,我又不能抱你了。” 也是,两兄弟晚上睡觉估计也离不开自己,楚乔烟蹙眉,不是想和尹凉温存啥的,是想和他说说话。想知道他在前线杀敌的情况,可转念一想,他已经平平安安回来,那些事知道与否都不重要。 事实证明,楚乔烟的猜测是对的,等两兄弟醒来,除了吃奶的时候离开了楚乔烟的怀抱,就是楚乔烟和尹凉晚饭的时候,他们都不拽着娘亲的衣袖不肯松开。尹凉板着脸瞪着他们,他们就睁着大大的眼睛回瞪自己的爹爹尹凉,大眼瞪小眼再度上演。 屋里的丫头婆子都忍不住捂着嘴巴好笑,奶娘好一阵哄,才从楚乔烟怀里把孩子抱走,让楚乔烟吃上了饭。 夜里,尹凉坚决要睡在正屋,不过可怜的他很快就被挤下床,因为两兄弟要一左一右挨着楚乔烟才肯睡觉,否则就卖弄婴儿特权,逼得爹爹妥协。 下半夜,楚乔烟实在看不下去了,让尹凉去暖阁睡觉。 尹凉回来就睡了一两个时辰,现在这么一闹腾,哪里还有睡意,躺在暖阁炕上,睁眼到天亮。轻手轻脚地去正屋看孩子和妻子,结果他们三个早就醒了,发现有人进来,三双亮晶晶的眼齐刷刷盯着尹凉。尹凉心暖的能将外面的冰雪都给融化了。 “这么早就起来?”楚乔烟蹙眉,休息了一晚上,怎么看着还那么疲倦? 尹凉有些担忧妻子的身体,说了句“要进宫”就走过来挨着楚乔烟坐下来。发现两个儿子依旧用哪种类似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小小的不满了一下,喃喃道,“我是你们爹,怎么防贼似的防着我?” 胜利回归,进宫?有赏赐?楚乔烟面不改色,心里雀跃了,却因为听到尹凉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们是你的儿子,怎么会防着你?” 好不容易回来了,还霸着了她,可不就是防着自己?尹凉板着脸瞪着两兄弟。两兄弟依旧眼睛不眨地瞪着他,然后两兄弟同时“不屑”地扭头,亮晶晶地眼眸子映着母亲的容颜,接着,讨好地笑了。特别是熠哥儿,还挥舞着手臂想要引起娘亲的注意。 楚乔烟哈哈大笑,尹凉闷闷地继续大眼瞪小眼,两兄弟就抓住楚乔烟衣袖,实在对峙不下来,嘴巴一咧,眼里闪着泪花儿。 比起两兄弟,尹凉更想哭。 好不容易把三个孩子都哄好了,楚乔烟催促尹凉,“不是要进宫吗?早去早回吧。” 尹凉点点头,又瞪了两兄弟一眼,这才从屋子里出来。目送他的背影离开,楚乔烟叫了金玉一声,“告诉奶娘,收拾准备一下。” 尹凉回来了,好歹要去那边看看,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样了?不想去是一回事儿,可不能不去。 只是尹凉这一趟进宫,过了午时才回来。大过年的,难道宫里赐宴?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尹凉的神色,很正常,没有特别的。 “吃了饭没?” 尹凉点点头,见两兄弟睡觉了,屋子里也没人,就伸手抱住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怀里的人儿轻了很多,比没怀孕之前更瘦,尹凉胸口有些沉闷。她一个有在家里,到底吃了多少苦?里里外外要操心,“烟儿,如果有机会,我们离开京城可好?” 这就是尹凉回来后沉闷的原因?楚乔烟轻轻点头,“好。” 尹凉闭上眼,下巴抵着楚乔烟的头顶,真想就一直这么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婆子敲门进来,“爷,奶奶,那边府里荣少爷和昭少爷、昭二奶奶来了。” 尹凉不留痕迹的皱皱眉,万分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人儿,临走时对着床上安睡的两兄弟低语,“今晚你们给我安分些!” 他出去,昭二奶奶正好进来,一脸的笑容,“老太太说,大嫂不该预备年礼,都是一家人。” 话虽如此,礼数还是因该到的。因为两兄弟睡觉,楚乔烟领着她去外间东边软踏上说话,“老太太如何了?” 昭二奶奶见问,轻轻蹙着眉头道,“本来早起好了很多,谁知大太太闹着要过来,又把她老人家给气着了。” 不知怎么的,楚乔烟心里有些愧疚,倒不是因为大太太而是因为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能折腾多久?倘若就这么躺下去醒不来,尹薇的婚事还没个着落,怕是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老太太还说了,天气冷,风雪大,要你别过去了,免得身子受不住。” 楚乔烟微微一笑,意思是希望尹凉还是过去一趟,这也是应该的,老太太也担心尹凉。 妯娌两说了一会儿话,那边有婆子来回,说尹荣、尹昭、尹凉要准备走了。昭二奶奶向楚乔烟辞行,也忙忙地去了。 一时房妈妈拿着别人家送的年礼进来,楚乔烟过目看了看都有些什么人,然后叫房忠和房妈妈协商着回了礼。这边刚刚忙完了,两兄弟也醒了,楚乔烟进去哄他们。 尹凉回来也有忙不完的应酬,这一忙转眼就到了初十。这日晚上,吃了晚饭尹凉就赖在这屋子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两兄弟也不睡,好像和尹凉耗上了! 楚乔烟从净房出来,见尹凉蹲在床边,低声和两兄弟打商量,“……你看,你们都霸占了娘亲那么久,好歹今晚让给我不成么?我是你们的爹啊,没有我,哪里来的你们?” 两兄弟听不懂,睁着眼看着他,尹凉笨拙地拍他们的背,轻哄,“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一旁的两位奶娘捂着嘴巴,强忍着笑意,就快要憋出内伤了。楚乔烟本来想笑,可她又觉得脸颊滚烫,颇有些无地自容。尹凉要单独和她睡,谁都知道这个睡是怎么睡?她是又羞又好笑,尹凉却浑然不觉,继续做工作。 也许两兄弟是真的困了,在爹爹循循善诱的嗓音中,慢慢闭上眼。两位奶娘就走过来,轻轻抱起两孩子,朝楚乔烟低声道:“奴婢屋子也早就收拾出来了,今晚奴婢们带着两位小少爷睡吧。” 楚乔烟怎么看都觉得她们的眼神很暧昧,来不及点头,尹凉就道:“去吧。”最好一觉睡到天大亮。 终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了,尹凉忍不住叹口气,他容易吗?为了抢回自己的床位,他口水都说干了。翻过身抱住楚乔烟,眉眼都笑起来,却只是抱着她,没有其他动作。 楚乔烟纳闷,他真忍得住?可如果自己主动了,岂不是要被他笑话。算了,睡吧,可是,睡不着。习惯了身边是两个孩子,有些不习惯身边突然躺着一个大孩子。 “烟儿。”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楚乔烟怔了怔,“嗯?” “抱着你真好啊!” 楚乔烟眨眨眼,“我们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因为很喜欢那种安详的气氛。 尹凉就慢慢地说起前线的事儿,楚乔烟没有问可他明白,她想知道。听完了尹凉的话,楚乔烟心疼地用手去触摸他的脸颊,即便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何如?尹凉年纪轻,没有资历,能当个参军是皇帝的面子,可一只军队,有多少不是上阵杀敌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在前辈面前,他说话没有分量,何况是离京那么远。在京城皇帝眼皮底下不敢排挤他,去了外面,自然就不会将他放在眼里。那种心情楚乔烟明白,所以特别心疼。 “我不是好好的回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尹凉难得正儿八经地安慰人。 是过去了,楚乔烟轻叹,反手抱住他。皇帝派他去,只因为他熟悉那边的环境,作战地地形,而结果也在预料之中,尹凉靠自己的智谋,领着一只小队语突击对方,虚张声势让敌方乱了阵脚,如此才结束了长达一个多月的对峙。 当时的情况应该很凶险吧? 楚乔烟心存余焉,耳畔传来尹凉轻笑诉控声,“烟儿,你调戏我。” 回过神,自己的手正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不是穿着衣服吗?楚乔烟疑惑中,尹凉的声音又传来,“我要调戏回来……” 长夜漫漫,点燃的火苗肆意燃烧,烤的楚乔烟脸颊绯红,尹凉却停下来,万分心疼地看着她,“烟儿,怎么会瘦了这么多?” 这个时候他怎么……楚乔烟头疼,迎上去用嘴唇堵住他的嘴。雪夜,飞舞的雪花奏响美妙的乐曲,久久才停息。 隔日早上,两人刚刚起床,奶娘就抱着两兄弟进来。两兄弟扑进母亲怀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让楚乔烟心疼的同时,还忍不住自责起来。尹凉也眉头紧锁,怎么好像他做了多么对不起两儿子的事一样。 过了正月十五,皇帝上朝,举国欢迎大周凯旋回归的英雄们,赏赐,提升都下来了。尹凉从参军升为参将,从四品武官,工作地点依旧是镇军大营。赏赐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算一个小数目。 为此,大哥楚令霄亲自登门贺喜,找了机会单独嘱托楚乔烟,“铺子就关了吧,或者你做别的生意。” 其实楚乔烟已经有了一个打算,点点头朝楚令霄道:“铺子不会关,我转让给别人来经营。” 见她坚持,楚令霄就把画师新画得两张熊猫图给了楚乔烟,还说那画师想见见她。楚乔烟也想当面感谢,不过,这人可信吗? “是朋友,他不会乱说。” 楚令霄能提出来,也是权衡过的,楚乔烟放心了。 日子平淡也憋屈地进行着,平淡是指楚乔烟的心境,过了年,家里也清闲了,尹凉早起去当差,傍晚就回来,真正是男耕女织的美好生活。而憋屈是说的尹凉,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决定一直要和他这个老爹耗下去。 尹凉沐休的日子带着妻子儿子回那边去看看,吃了午饭就回来,偶尔也会陪楚乔烟回娘家。 冰雪渐渐融化,太阳也越来越暖和,这一日又是尹凉沐休的日子,因为那边带了话要他们回去,所以他们就领着孩子过去了。 在三太太的监视下,尹荣闭门苦读,大老爷不在家,尹昭当差,二老爷陪尹凉说话去了。楚乔烟被直接带到了老太太屋里。 年轻人也禁不起病痛的折磨, 长媳第35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何况是一个老人。见老太太撑着枯瘦的身子骨歪在床上,楚乔烟心里有些难受。 老太太看了看两个重孙子,就让奶娘抱着去隔壁,表明了她有话要单独找楚乔烟谈。一进,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 老太太舒口气,才缓缓说道:“你公公给二丫头寻了门亲事。” 这么快?楚乔烟惊叹,果然还是男人更适合当月老,要不月老也不会是个糟老头。可看老太太的神色,似乎不满意。 “二丫头虽然不懂事,可毕竟是嫡出女儿,我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这亲事定了我也没得说。今天找你来,是想替你婆婆说句歉意的话。你婆婆心眼不算怀,就是性子固执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楚乔烟听得有些惊心胆颤,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不看你婆婆的面子,总该想想凉哥儿。” 如果不是因为尹凉,她楚乔烟从一开始就不会管大太太,这样的话只能心里想想,楚乔烟不想去做那个打击老太太的人。 “说到底,你婆婆也是相信你的,所以才让我找你来。她想让你操心一下二丫头的嫁妆。”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怎么拒绝?操心不要紧,反正她手里有人可以替她操心,可她很想知道,大老爷给尹薇寻了门什么亲事? 老太太似乎不想说,楚乔烟也没有冒昧地问,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从屋子里出来,刚到门口,昭二奶奶就迎上来了,“大嫂。” 兴许能从昭二奶奶这里打听到,楚乔烟和她打了招呼,还没问昭二奶奶就自己说出来了,很惋惜的样子,“……是大老爷的卓识晚辈,在凉州做官,好像比大哥还大上好多岁呢!” 楚乔烟立刻就明白,尹薇嫁过去就是续弦,世袭爵户的嫡出女儿,父亲是京官,竟然要去续弦,所以老太太不满意,但也不好说。难道大太太就没有反对?大太太真忍心自己的女儿去续弦? 算了,她一个做嫂子的,父母都在有什么好管的,就算替尹薇感到难过,她也不想管,甚至尹薇的嫁妆她也不想管。 只是,一路上续弦两个字就一直在脑海里徘徊。回到秋爽斋,哄了两个孩子睡下,楚乔烟找尹凉说这件事。 尹凉听了也大惊失色,眉头打成死结。到底是骨肉亲情,他也担心尹薇。 过了一天,那边的管家过来,交给楚乔烟八千两银子,说是给二小姐预备嫁妆的钱。八千两真的不算多了,楚乔烟当初嫁给尹凉的时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就是这个价,还不包括宅子、田地和庄子。当然,现在楚乔烟才知道,姐姐的那一份嫁妆也差不多都给了她。 楚乔烟找了房妈妈来,当初楚乔烟嫁给尹凉的时候,房妈妈打理过嫁妆,应该比自己更清楚嫁妆都有些什么东西。如此,也就忙碌起来。不过真正忙的倒不是楚乔烟,是房妈妈和陈妈妈还有季妈妈。 三位得力帮手,只用一天的时间就把嫁妆单子拟出来,派了小厮送去给老太太看看,就开始拿钱置办东西了。 那边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楚乔烟猜,也许尹薇和大太太都妥协了。想了想,还是决定拿出几件东西作为尹薇的压箱底,过去的不愉快已经过去,这了尹凉也好吧,到底是她的妹妹。 十来天的功夫,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那边却传了消息过来说尹薇的亲事取消。楚乔烟听了这个消息,惊愕了半晌,却见尹凉神色正常,好像早就知道了。 “没有交换庚贴,什么取消不取消的,这件事原本就是嘴上说说,根本不算数。” 第九十四章:生活(上) 楚乔烟默默念了一句,取消了也好,这古代女子的嫁妆还真是难准备,从用的到穿的再到戴的,一样不能少。十来天算是赶出来的成绩,买东西自然没有做到物美价廉的标准,说不定还被宰了。 不过,听尹凉的口气,好像这里面还有事儿,“你什么时候喜欢当月老了?” 尹凉吸吸鼻子,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又摆出一副高深莫测样子来:“得了闲我叫来你看看。” 还要扯上她?楚乔烟微眯着眼盯着尹凉,怎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尹凉很磨叽?不过,尹薇不用去续弦,她还是替尹薇感到高兴。一个嫡出女儿,去续弦外人怎么看?一定觉得这个女孩儿有问题,还是不小的问题。不过…… “尹薇嗓子坏了,住在这里的时候还坚持看大夫吃药,去了那边就不知道了。” 尹凉神色有些黯然,又轻笑道:“她能学乖也是好事一件,也算值得吧。” 楚乔烟想起尹夏来,也已经十五岁了,该说婆家了,可这话楚乔烟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提。尹夏是乖孩子,也很坚强,但再坚强的人伤疤好了也禁不起第二次揭开。表面上看似很快乐,并非就是真的快乐。 别说古代女子,就是改革开放后的现代,经受这种遭遇的女孩,又有几个真正能摆脱阴影活出风采来?尹夏已经比许多女孩子坚强多了。 想到这里,楚乔烟放下手里的活计轻叹,自己并不介意一辈子养着尹夏,给她富足的生活,美丽的衣裳。可作为一个女人,这些东西真的就够了吗?有些东西不是同为女人的她,能给得了的。 没有孩子之前,也许楚乔烟也觉得这样就足够了,靠自己的努力创造自己想要的生活,一旦有了孩子,她的许多想法就跟着变了。说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职,其实女人也很需要孩子。 “怎么了?”尹凉有些紧张,“也不是非要你看看,如果你不愿意……” 楚乔烟摇摇头,“我没有不愿意,她是你妹妹,我的小姑子,我也希望她好。”就算她不好又能怎么样?好于不好对自己并不会造成影响或损失,既然这样,还不如她好。 尹夏的事只能慢慢来,楚乔烟就尹薇的事儿,正色看着尹凉问道:“是什么人?” “军中左翼都指挥使司狄坤。” 呃……楚乔烟怎么知道都指挥使司狄坤是什么人? “武官从六品,这次北征,他手底下只损失了一百多人。”语气颇为赞赏。 间接的说明此人有一定的能力,有能力就好,“家里有什么人?” 尹凉摇头,楚乔烟翻翻白眼,这能成吗?连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不过在军营里,像尹凉这样起步高的人很少,都是脚踏实地,凭自己的实力闯出来的。能成了镇军军营左翼都指挥使司,那年纪也一定不小了吧? 尹凉很上道地说了楚乔烟想知道的信息,“十六岁参军,是武城人士,父亲早年过世,只母亲在老家和长兄生活在一起,现在大概二十五六岁吧?” 家中人口果然很简单,可似乎也太没有背景了,这样子大老爷、大太太会同意么?毕竟尹薇也是世袭爵户的嫡出女儿,想一想算了,反正尹凉大概也尽力了,他能接触的都是这样的人,有身份地位的差不多都成亲了,除非尹薇去做妾,比起做妾还不如续弦,好歹是正房夫人。可比起续弦,这个狄坤貌似又比较强了,人家有能力,前途无可限量嘛。 “既然你很满意,我又见他做什么?” 尹凉嘿嘿笑起来,本性露出来了,“我也不想你见其他男人。” 那岂不上说了半天的废话?尹凉绝对有目的,对上妻子探究的目光,尹凉十分委屈,“整天都陪着他们,你大概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丈夫。” “大概你也忘了,他们可是你的儿子。没见过和儿子闹别扭的。”楚乔烟嘀咕一句,冷不防就被尹凉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好在他们是在东暖阁,这边一般不会有丫头进来,否则楚乔烟明天就没脸见人了,嗔怪地抱怨一句,却没有丝毫挣扎的动作,被拥抱的感觉还不错,楚乔烟闭上眼享受。 可惜…… “奶奶,两位小少爷醒了。”丫头在门口吆喝一声。 尹凉的脸打成死结,他敢肯定,这两个儿子就是来折磨他的! 虽然万分不愿意,可儿子响亮的哭声也弄得尹凉心存愧疚,和两个加起来才一岁的孩子计较,貌似他这个父亲很理亏。 看着他的样子,楚乔烟没忍住笑出声,尹凉低低道:“有什么好笑的?” 两人回到正屋,奶娘抱着两兄弟过来,两兄弟立刻挥舞着手臂要霸占娘亲的怀抱,看也不看一眼一脸气急败坏的父亲。哼哼,谁叫你在我们一出生就走?留下娘亲一个人,我们就是不把娘亲让给你! 父与子的争宠仍旧继续上演,丫头婆子也见怪不怪,只是看了多少次也没人能忍住不笑。屋子里的气氛相当好,幸福、甜蜜、烦恼一同上演,其实楚乔烟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的生活罢了,平淡而幸福。 隔日,尹凉休沐,也不知是他找了借口,还是那个狄坤也有这么个意思,反正人是来了,在丽丰院。 春光明媚,坐在院子里喝喝茶,也是不错的提议,于是楚乔烟经过时,淡淡地看了一眼。 军营里出来的,想看文质彬彬的儒雅风范那是绝对不可能,不过看背影也不错,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接着,狄坤无意识地甩了个正面。楚乔烟连忙收回目光,却也注意到,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长相,虽然谈不上俊美,倒也相貌堂堂,就是感觉有些老气横秋。 回到秋爽斋,楚乔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说起来这身体目前也不过二十岁,放在现代还是个没离开父母的丫头片子。 金玉见她回来,忙迎上来禀报:“楚家大少爷刚刚派人来说,下午要带什么人来拜访。” 楚乔烟点点头,应该是大哥要带着画师来见自己。反正尹凉也在,大哥来了倒也有人陪着。 回到屋里,尹夏带着素娘、玉娘来了,又是上交作品的时间,楚乔烟过目后,就放在桌上,让她们三人都坐着,这才道:“我心里一直有这么一个想法,今个儿反正你们来了,我就说说吧。” 见她们三人面面相觑很紧张的样子,楚乔烟笑了笑道:“这几个月素娘和玉娘都是拿月例,算起来是你们吃亏了,我决定以后用提成的办法算你们的例钱,现在素娘的一幅刺绣能卖上一百两左右,提出百分之五,如果是一百两就是五两银子,照之样的算法给你们算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见?” 素娘和玉娘听了,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奶奶,这样会不会太多了?奴婢们只提供刺绣,还有其他的费用呢?铺子的租金,做框架的钱,还有铺子里的伙计,这些都要算月钱的。” 真是淳朴的人啊,楚乔烟笑道:“这些我也算过了,我是老板,难不成我会让自己吃亏?如果你们觉得多了,那大可不必了,不过丑话我也要说在前头,离开了这个铺子,可不许给其他人绣。” 两人急忙点头,玉娘摆手道:“真的不用了,奶奶给奴婢们的月例也已经不少了,好像比金玉妹妹的月例还高呢!” “你们和她不同,你们是有手艺的,也帮了我很多。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吧,但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急,把活儿做精致了,价格也能提高,你们的分成也提高了。”想了想,还是有种剥削劳动人民的罪恶感,“这样吧,以一百两为基数,如果卖了两百两,就是百分之六,也就是十二两。你们觉得如何?” 其实楚乔烟希望她们绣的精细,这样算来,如果两个月出一件作品,收入对她们来说也非常可观。这东西就像古董不能多,多了就买不上好价钱。 素娘和玉娘还想说什么,见楚乔烟神色坚定,知道多说无益,指不定还要往上面加,那样的话她们就更不能接受了。 让素娘和玉娘先走,楚乔烟独留了尹夏在屋里,把自己一早就决定的想法说给尹夏听,尹夏听了,半响才回过神,“这怎么成?大嫂你这样让我无地自容了。” 哪里有那么严重?楚乔烟笑道:“只是名义上的老板,如今咱们的东西越来越好,价格也越来越高,如果外人知道这铺子是我的,知道我在绣东西卖钱,他们会怎么想呢?说你大哥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还需要女子赚钱。” 尹夏蹙眉,她早就知道大嫂在为银子的事儿烦恼,这京城自比东郡用钱的地方多,如今又多了两个孩子,还多了自己,而大哥的俸禄刚好够用,没有一点儿余钱。如果有个什么事儿需要钱,堂堂镇军参将还去借不成? 一个家也有一个家的烦恼,尹夏觉得大嫂很伟大,即便有很多烦恼,她也从来不说,甚至没有当着谁皱眉。她心里那一本帐,只有她自己清楚,然后根据情况做相应的准备。 尹夏鼻子微酸,“大嫂……” “好啦,你放心吧,你是女孩儿家,大嫂我也舍不得让你去外面跑,外面的一切有陈妈妈打理,根本不用你操心。大嫂也是自私地借你的名字用用,其实是大嫂对不住你。”楚乔烟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尹夏知道根本就不是大嫂说的这样,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虽是女儿家,也没有母亲教导她。可她并不笨,到京城也有好几个月了,有些事只要听说一句就能明白里面的道理。 感激的言辞这个时候说也显得多余了,尹夏只握住楚乔烟的手,将眼眶里的眼泪逼回去。 中午,尹凉留了狄坤用饭,看样子这件事是敲定了。下午,尹凉大概要去那边给老太太说,楚乔烟不想去。虽然大太太有那个意思要把尹薇的事儿交给她,但现在尹薇和她都去了那边,她这时候再去,怎么想就觉得不好。 好在尹凉也说了不让她去,对尹凉的理解,楚乔烟很感激。 只是,尹凉走了,大哥来了势必就得自己作陪。这样也好,就避免了单独见外面男人的嫌疑了。 送走尹凉,哄两兄弟睡下,正好外面门上的婆子来说,“亲家大爷来了。” 第一眼看到画师,楚乔烟就笑了,果然有艺术的气质。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白衣,头发用发带束着,长得很白净,文质彬彬有股儒雅的气质。模样也算出众,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和上午看到的狄坤比起来,这个人明显在外貌上略胜一筹,想到这里,楚乔烟自己都晕了,怎么就注意起外貌来?难道自己有当媒婆的潜质? 白衣男子彬彬有礼地作揖,“见过夫人。” 楚乔烟忙招手,请他入座,小丫头上了茶。楚令霄做介绍,此人姓余,表字展飞,南郡人士,去年秋闱落榜,今年继续参加春闱。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楚乔烟禁不住细细观察他,倒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从进来就没抬头正眼看自己,连一点儿好奇也没表露出来,却也不显得疏离,很奇怪的感觉。 听说要参加春闱,楚乔烟就歉意地笑了笑,“作画没有影响你吧?” 余展飞答道:“偶尔作画调节心情,也正巧夫人所要的熊猫,在下老家就有。” 正正经经,没有一丝一毫轻浮之意,楚乔烟见他这样,还是直奔主题的好,“我的意思想必大哥也给你说过,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 余展飞摇头:“夫人考虑很周详,在下也觉得甚好,今日前来,也是因在下有好奇之心,想看看在下提供的画,完成的刺绣是什么模样。”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倒也坦坦荡荡,“在下囊中羞涩,实在买不起。” “这也是应该的。”楚乔烟叫门外的丫头去尹夏那里将没有完工的半成品取来,“不过是半成品,公子见谅了。” 一时,妈妈将刺绣拿来,放在桌上慢慢展开,只完成了熊猫的脑袋部分,看着却比画更活灵活现,不止余展飞惊讶,就是楚令霄也惊讶不已。 欣赏完了,余展飞退后一步,用非常惊叹的语气问:“是夫人绣的?” 楚乔烟摇头,“不是我,是我妹妹。” 余展飞更惊讶了,“敢问贵府小姐芳龄几何?” 楚乔烟蹙眉,余展飞忙道,“在下没有其他意思,只这样的刺绣在下觉得与南郡一种刺绣相似,虽没有这么精致,倒也是新颖,听说会的人只有两位,都是有经验的师傅。在下只是惊讶,如此精美绝伦的刺绣,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绣出来?” 听到这里,楚乔烟对余展飞这个人印象有些下滑,无缘无故就想起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来,刺绣是女人做的事儿,他怎么如此了解?看他穿着衣料定也不是非常富足家的公子爷,却…… 余展飞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话说多了,“家中小妹从小酷爱刺绣。” 原来是耳熟能详,楚乔烟浅浅一笑,余展飞也没有继续追问,只多看了刺绣几眼,临走时说会在春闱前再画两幅送来。 刚过申时尹凉就从那边回来,脸色很正常,一进屋便问:“二妹的嫁妆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听这语气,尹薇的事儿是定下来了,好像还很急的样子,楚乔烟笑他,“当月老感觉如何?” 尹凉想了想,“就那样,狄坤年纪不小了,二妹的情况我详细地说了,他没有意见。” “日子定了吗?” “定了,等老太太寿辰过了,大概四月吧。” 什么大概?楚乔烟蹙眉,“狄坤 是不是不愿意?” 毕竟尹薇嗓子坏了,虽然出身背景不错,但作为女孩子倒底是有缺陷的。再说了,谁也不能预料狄坤的未来。哎,想的太长远了。 尹凉笑道:“他能不愿意么?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楚乔烟就不过问了,算算日子,还有几天就是二月十八,估计又要忙了。 不过,真要到了的时候,楚乔烟也没有多忙,那边二太太生怕她插手,什么都揽下了,加上一个昭二奶奶,她们婆媳忙去,楚乔烟乐的清闲。过去了两天,老太太体谅她带着孩子,就随了三个人的心思,让楚乔烟闲着。 到了二月十八,客人也不少,尹家本族亲戚,京城官宦之家,或与尹凉有关系的,或与大老爷有关系的,基本都来了。场面颇为壮观,也非常热闹。 老太太穿着暗红色寿字印花褙子,看着非常精神。在正屋里接受晚辈的拜寿,热热闹闹一屋子的人,又因为有熠哥儿和晟哥儿两兄弟,在老太太身边的软榻上调皮,时不时惹得大伙哈哈大笑。 这种场面,大太太已经许久没有出席过,今天她依旧没有出现,尹薇是待嫁女儿,在京城也没有熟悉的人,给老太太拜寿后就躲进屋子里去了。尹竹虽然话少了,还是很黏尹薇这个姐姐,也跟着一起离开。 最让人意外的是,三老爷和三太太也在午时前赶到了。三太太看着很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身边跟着几名小丫头,一同来的竟然还有慧姑娘。 她梳着妇人头鬓,站在一堆京城贵族中,显得有些寒酸,然而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稳重气质,却叫人刮目相看。 四目相对,楚乔烟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儿来…… 接收到慧姑娘祝福的目光,楚乔烟同样送上了祝福的微笑。后来才知道,原来慧姑娘的丈夫已经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她随三老爷一家一起上京,来这边照顾丈夫。 用过午宴,其他人都去看戏,老太太也去了,楚乔烟因为两兄弟要睡觉,不能作陪。回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慧姑娘跟了来,说是想看看孩子,很羡慕的样子。 两兄弟意外地很听话,调皮的熠哥儿也让慧姑娘抱了。慧姑娘一个劲儿地看他,“好可爱,嫂子你真有福气。” 正说着,唐筠宁带着舫哥儿进来,“说你躲到哪里去了,原来躲到了这里?” 楚乔烟站起身迎接,唐筠宁注意到慧姑娘,互相介绍一番,原来她们的丈夫在翰林院已经成为了要好的朋友。唐筠宁喜欢慧姑娘的不做作,慧姑娘喜欢唐筠宁的爽朗,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几句就聊上了。 唐筠宁突然问慧姑娘:“你有动静了没?” 问的慧姑娘红了脸,摇摇头。她这才到京城呢,怎么那么快? 唐筠宁就一副很懂的样子教她,说是孩子撒了尿在她身上,她就能怀上。结果,熠哥儿很适时地撒尿了,惹得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找尹秀的裙子换上吧?” “不用不用,一点点没关系的,借唐姐姐吉言,借熠哥儿的喜气,我也真想要个孩子!”慧姑娘笑道。 奶娘抱熠哥儿去换衣裳,舫哥儿站在地上伸长脑袋要看楚乔烟怀里的晟哥儿。晟哥儿发现有这么一位哥哥,也好奇地看着他。 唐筠宁看着他们,笑着对舫哥儿道:“这个是弟弟,你是哥哥要保护弟弟,知道吗?” 舫哥儿点点头,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楚姨有两个娃娃,我就只有一个?”这个问题貌似很严重,舫哥儿蹙眉认真地思考一下,喃喃道,“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咋办?” 呃…… “要不娘,你再给我一个弟弟吧,这样我也有两个,就不怕了。” 看他说的那么认真,满屋子的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两个孩子才睡着了。楚乔烟和尹凉一人抱一个,马车里很安静,只听得见车轮碾地发出的声音。 尹凉微微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儿子,很悲催地发现,这是他第一次抱孩子,居然是他们睡着的时候。“他们是不是怕我?”尹凉给自己找了一个平衡点。 楚乔烟闻言微微一笑,“有怕的人才好,以后才听话。” “那我以后就做‘恶人’,好好教训这两个小兔崽子。”咬牙声随着传来,尹凉板着脸,已经进入了“恶人”角色。 楚乔烟无声地笑了,回到家两个孩子也没醒,兴许是累了。尹凉直接交给能娘,眼神很雀跃地望着楚乔烟,还带着哀求。 楚乔烟也觉得该体一下丈夫,就让奶娘领着孩子睡,毕竟他们都半岁了,男孩子就该早早学会独立。 从净房出来,尹凉已经霸占了床,歪着身子,撑着脑袋眼睛随着妻子移动,嘴巴都要笑歪了。 日子过的很平静,所有的一切都正常地进行了,除了时隔三五天去看看老太太。寿辰过后,老太太的身子没有好转,还有下滑的趋势。大太太冷眼看着,很着急尹薇的婚事,楚乔烟去的时候,老太太也提了提,兴许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 这中间,尹荣参加春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反正名落孙山。二太太为此气得大病一场,二老爷也气得不轻,说尹荣不孝。 四月初,尹薇大婚,看着大红花轿出了门,大太太一颗心终于放下。婚礼也算隆重,来客居多的都是军营里的人,狄坤在京城的宅子不大,一进一出的院子,却也布置的格外喜庆。 狄坤的母亲是一位仆实醇厚的妇人,京城人在她眼里都是贵族,这样的场面就有些拘束,却高兴的合不拢嘴。 三朝回门,楚乔烟也去了那边,再见尹薇就多了几分小女人的娇态,看起来似乎狄坤对她还不错。 也是啊,怎么说也是娇滴滴的女孩儿,众人了然一笑,老太太也十分高兴,拉着尹薇的手,发现她手上磨出了水泡,疑惑地看了尹薇一眼。 尹薇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笑道,“我婆婆是节俭的人,她不要下人服侍,要自己洗衣裳,所以……” 老太太听了,笑容也扩散开来。二丫头,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五月初,老太太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很安祥地病逝。大老爷辞官归家丁忧三年,二老爷、三老爷同样要丁忧三年。孙子辈的尹凉、尹荣、尹昭守孝一年,尹凉和尹昭同为武官,官职挂着,护送尹老太太回老家东郡,就要赶回京城。 至六月,京城的尹家人就只有尹凉一家、尹昭一家,还有嫁出去的尹薇和住在这边的尹夏。 第九十五章:生活(下) 蝉鸣间歇,暖风习习,吹起碧色帘子,袭来一阵芬芳。 “二少爷,你看哥哥多勇敢?来,咱们走一步试试……”长远媳妇拿着玩具引诱晟哥儿学习走路。 已经快一步的晟哥儿,紧挨着娘亲坐着,见长远媳妇哄他直接将脑袋移开,然后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平静的叫人称奇。 熠哥儿屁颠屁颠,摇摇摆摆地走过来,讨好地扯了扯楚乔烟的衣袖,嘴里“依依呀呀”地发出声音,要引起娘亲的注意。 楚乔烟低头朝他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小脑袋:“熠哥儿真乖,已经能走这么远了。” 那是当然!熠哥儿洋洋得意地笑了,示威地看了晟哥儿一眼,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结果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晟哥儿不屑地看着奶娘丫头们手忙脚乱地扶哥哥起来,还是哥哥呢,尽添乱,不会走路就别逞强。不过,要逞强也没关系,你就走吧,最好不要人扶也能从外面走到屋子里面,这样娘亲就只抱我一个人了。 屁股有些疼,熠哥儿眼里闪着泪花儿,楚乔烟连忙安慰,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不疼,不疼,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熠哥儿自然听不懂,可娘亲紧张他,他能感觉出来,伸直手臂扑进娘亲怀里。娘亲的怀抱永远都那么软,那么香,难怪弟弟不愿学走路,原来是为了霸占娘亲的怀抱! 漫漫的午后时光,岁月静好的仿若一场不真实的梦。楚乔烟抬头望着窗棂子外的天空,不知道尹凉能不能在孩子一岁的时候赶回来。虽然孝期不能办酒席,不能宴请客人,可身为孩子父亲的他,不该缺席吧? 错过了他们的满月酒,又要错过一周岁的生日?楚乔烟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好像会发生什么事儿,又急急忙忙把这心思甩开,还能发生什么呢?这个家终于平静了,终于属于他们一家子了。 尹夏从门外进来,熠哥儿就忘了疼,嘴里念念有词,挥舞手臂要尹夏抱。尹夏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抱起熠哥儿,低声逗他:“今个儿乖不乖,有没有淘气?” 熠哥儿眨眨眼,对她的话不感兴趣,对她头上的珠钗感兴趣,伸手就去抓。南平媳妇连忙走过来,及时制止了熠哥儿的动作。然后,从尹夏怀里抱走熠哥儿。 相对于调皮的熠哥儿,晟哥儿安静的有些过分,一度让楚乔烟怀疑,他是不是有问题。瞧瞧,尹夏抱起他,他愣是没动,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还是晟哥儿乖,来给姑姑爱一个。”尹夏将脸颊靠近,晟哥儿的小脑袋就往后缩了缩,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不是怕生,就是不会和楚乔烟以外的任何人做亲密的,脸贴脸的动作。所以,晟哥儿也应该不是有问题,就是天生很安静,而且小小年纪已经开始选择人了。 逗了一会儿晟哥儿,就将他交给长远媳妇,坐下来和大嫂研究蜀绣。余展飞提供的第一幅熊猫图,基本已经要完工,对于处理细节上的问题,尹夏还有些不明白。 楚乔烟详细地讲解一遍,讲完了笑道:“这个完成了,我就教你双面绣如何?” 尹夏闻言大喜,恨不得立刻就开始。 “慢慢来,还没完成呢!” “是是,我知道大嫂,我不会心急的。对了大嫂,素娘和玉娘说也想绣熊猫,让我来问问大嫂可不可以。” 难怪今天她们没有来,楚乔烟低头想了想,反问尹夏,“你觉得她们能行么?” 尹夏不好说,“都是差不多的时间来学的,大家都有基础同,我……” 楚乔烟微微一笑,她们似乎有些怕自己,“你让她们绣吧,不过还是要告诉她们,把基础打好。” 尹夏点头答应,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楚乔烟望着她的背影发怔,孝期忌讳出门访友走亲戚,忌讳谈婚论嫁……哎,尹夏该怎么办? 太阳偏西,两位奶娘哄两兄弟吃饭,两兄弟都不肯,熠哥儿甚至发脾气要打翻南平媳妇手里的饭碗,嘴里嘟囔着,似乎喊的是,“娘……” 楚乔烟本来还生气,被这一声“娘”把气都赶跑了,走过来一左一右抱起两兄弟放在腿上,“是不是要娘喂你们吃饭?” 点头的动作还不会,两兄弟却笑了,屋子里的丫头也跟着笑了。楚乔烟就扳着脸教育他们,“你们是男子汉,就应该学会独立,吃饭这样的小事,你们应该能自己吃吧?” 眨眨眼,不要,就要娘亲喂。 无法,毕竟吃饭才能长得壮实,奶水对快一岁大的孩子来说,营养根本就不够。楚乔烟很无奈,让奶娘将饭碗摆在矮几上,拿起勺子喂他们。 转眼就是半个月,这天傍晚,尹凉终于踩着夕阳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两兄弟见到他,很自然地别开脸,不认识,不知道是谁。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这个人回来之后,娘亲就不会和他们一起睡觉了。 察觉到危险的味道,两兄弟就拽着娘亲的衣袖不撒手,洗澡的时候都必须娘亲在,只要一离开,他们就哭,非常的默契。 楚乔烟感叹,虽然两兄弟平日里不和,这个时候却非常和睦了。 夜里哄了两兄弟睡下,楚乔烟才有时间问尹凉老太太安葬的事儿,当初楚乔烟也准备好了一起送老太太灵柩回东郡,可两兄弟却突然生了一场病,后来大老爷就不准她回去。 想一想,尹凉反正要赶回来的,她回去了,如果有个什么变故,势必又要留在东郡。 “尹荣决定不参加科考,放弃仕途,以后依旧从商。”尹凉说完,叹气。 这个消息并没有令楚乔烟感到惊讶,尹荣年纪轻轻可以将生意做得那么好,必定是有能力的,他以前就有秀才身份,用功一年,不能考中前三甲,落榜的可能却非常小。可他落榜了,那个时候楚乔烟猜到,二太太努力了这些年,最后怕是都白费力气了。 可尹凉的神色,楚乔烟心头一惊,“大老爷的意思呢?” 尹凉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从熠哥儿和晟哥儿中选一个人,三年丁忧,父亲依旧可以官复原职,所以……” 所以,等大老爷归老还乡时,就将世袭爵位传给他们的儿子,“你怎么想的?” 两兄弟该给谁?这是个问题,可以按照长幼次序,可他们偏偏是双胞胎,虽然这个爵位代表不了什么,可意义却重大。尹凉不要,是因为他想依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尹荣不要是因为,他不屑于或者说他也有自己想法。对于两兄弟,其实楚乔烟也希望他们能靠自己的奋斗,建立属于他们的功绩,他们的事业。 祖先留下的某些东西,往往不会让子孙后代激进,只会促使他们消极怠工。这是楚乔烟不愿看到的。 “他们现在还小,等等看吧,现在也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尹凉伸手抱住她,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床边,屋子里只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是两兄弟匀称的呼吸。 有得必有失,守孝期虽然很闷,不过尹凉却闲在家里了,以前没机会和儿子培养感情,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两兄弟满周岁时,算上尹夏,一家五口围着桌了陪小寿星吃了长生面。然后尹凉开始实施他的教育方针,首要任务是让晟哥儿学走路。不过,晟哥儿就是不给面子,随便你是哄也好,骂也罢,他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得尹凉跳脚。 而熠哥儿呢,不但走路学的快,说话也不错,从开始的单字,到后来的完整句子,一岁半的时候,就能非常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反观晟哥儿,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楚乔烟身边,偶尔看一眼在院子里嬉戏的哥哥和父亲,眼里会露出一种类似不屑一顾的目光。 转眼又是好几个月,这日,宫里来了太监,宣读圣旨请尹凉入宫。 早上去的,到午后都没有回来,楚乔烟闭关一年,府里的下人也同样低调,出门不过是采办必要的食物和生活用品。陈妈妈虽然在外面跑,可楚乔烟也不好从她那里打听什么。 女人原本就不该过问其他事儿,何况是在孝期。 因为不知道,所以就无法预料。京城这种地方,纵然表面再平静,暗地里也是暗潮汹涌。楚乔烟心里很不安,却实在想不到会发生什么事儿。 今天是除孝的日子,家里的窗帘都换了鲜亮的颜色,两位奶娘也给两兄弟换上了尹夏做的红色锦缎肚兜,上面绣着可爱的老虎,下面穿着青色裤子。 晟哥儿被长远媳妇抱着,熠哥儿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南平媳妇怕他跌倒,弯着腰跟着走来。 “娘。”首先扑进楚乔烟怀里的熠哥儿讨好地喊了一声,然后扭头得意洋洋地看了晟哥儿一眼。 楚乔烟颇为无奈地笑着摇头,他们都快两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可是晟哥儿,楚乔烟有些怀疑他可能天生有语言障碍。 迎上母亲担忧的眼神,晟哥儿只垂下眼睛,然后伸出手要楚乔烟抱。都这么大了,楚乔烟还真无法将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可不抱谁,谁就要耍脾气不高兴。 生了双胞胎皆大欢喜,却不知是多了两个磨人的小鬼头。两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可能看不明白,就连尹凉也拿他们没办法,说这个样子就是长大了也离不开娘,以后肯定没出息。 正闹腾着,尹凉从外面进来,看到母子三人在一起,就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丫头们请安才提醒了三人他回来了,楚乔烟抬头看着他,眉心一股担忧。尹凉轻松地笑了笑,走过来直接将两孩子拎开,扳着脸训斥:“都多大了,还当自己是孩子!” 他们才一岁多,当然是孩子!两兄弟很委屈,只拿可怜兮兮的眼睛望着楚乔烟。 “你们出去玩会儿,否则晚上就回自己屋里和你们的奶娘睡觉!” 两兄弟乖乖地走了,看来只有这一招才管用,尹凉就悲催了,一张床挤了四个人,还怎么睡? 两兄弟走了,屋子里才安静下来,楚乔烟忍住心里的忐忑,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但嗓音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圣上说了什么?怎么去了那么久?” 尹凉沉默半响才道:“皇后娘娘想咱们的熠哥儿和晟哥儿进宫,作五皇子的侍读。” 这么快?楚乔烟蹙眉,“他们还没有两岁,也没到启蒙的年纪啊,难道五皇子已经会读书习字了?”楚乔烟的语气很冲,想到两个儿子要离开自己,她心里能不难受吗? 见她那么急,尹凉连忙道:“没有说是现在,至少要等他们六七岁吧,不过是提前打个招呼。” 五皇子才一岁多,皇后娘娘就开始打算了,这样做不是太明显了么?“圣上是什么意思?他同意了么?” 尹凉摇头,如果皇帝的意思能明确下来,他也就不会愁了,如今皇后娘家亦然做大,窦大人的儿子,皇后娘娘的哥哥做了淮南总兵,窦大人去了海关,那里是大周兵力最强大的地方。而同时,皇帝又用了太子生母童妃的弟弟童浩…… 一年时间,外面的一切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了,两股力量茁壮成长,只一方做大,权利必然会使朝中局势一面倾斜,所以皇帝才让两股力量做大,让他们互想牵制对方? “尹凉,我们离开京城可好?”楚乔烟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尹凉的今天是他努力的结果,要放弃谈何容易。只是,想到儿子,她就无法平静下来。 尹凉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沉厚的嗓音有一股安抚人的作用,“烟儿,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和孩子们有任何危险,也不许有人拆散我们一家人。” 这声音让楚乔烟慢慢镇定下来,还有几年,事情应该是有转机的。尹凉见她情绪稳 长媳第36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就略略地把外面的局势说了,楚乔烟听完,试探性地道:“圣上也许是想有时间来观察五皇子。” 毕竟,五皇子还小,如今是看不出他的性情和脾性。当今太子,那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册立的,摆明了就是一个牺牲品。如果五皇子的性情脾性不如太子,皇帝也有回旋的余地。外戚做大也不是一朝一日就能办到的,何况皇后娘娘和皇帝是夫妻,窦家是国舅。自古以来,皇权中心是皇帝,权利的中心却都握在那些大臣手里,两股力量有了牵制,皇帝在调和之间,才能更好的地实施自己的决策。 尹凉笑起来,他一心想着如何让楚乔烟听到这个消息不要太吃惊,也没有心思来细细琢磨,如今妻子一句话就点醒了梦中人。 烦人的事儿解决了,尹凉抱着妻子不肯撒手,丫头们可都等在外面准备摆饭了。 “烟儿,你不能继续惯着他们两兄弟了,他们是男孩子。” 说是说,干嘛还对着她的颈子吐气,一定是故意的。楚乔烟蹙着眉头,“他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 “慈母多败儿,烟儿这么聪明。” 楚乔烟嘴角抽了抽,忽而想起尹夏来,“……也十六岁了,你看怎么办?” 尹凉身体一僵,抬起头望着窗棂子,“你提过吗?” 想提,可是没有,楚乔烟也不知道尹夏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遭遇了那样的事儿,估计对男人会排斥。两人陷入沉思之际,门上的婆子突然进来禀报:“奶奶,余公子来拜访您。” 尹凉皱皱眉,“余公子是谁?” 楚乔烟貌似嗅到了酸酸的味道,笑道:“是大哥找的画师,那些熊猫就是他画的,可能也是送画来吧。” “你和他接触很多次了?” “是啊。” 越说越离谱了,楚乔烟板着脸,“尹凉,你再说我就生气了!”成家的女人,传出不好的话来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她楚乔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 尹凉嘿嘿一笑,“调节一下气氛,没别的意思。” 两人去了东次间,一会余展飞在妈妈的带领下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十二三岁作书僮打扮的小生。生得粉雕玉琢,分明是个女孩子。 余展飞是初次见尹凉,作揖道:“打扰尹大人和夫人了,在下今日前来,只一事相求夫人。”说着眼神颇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书僮。 楚乔烟心里已经明了几分,可她并没有想过要外传,这余展飞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是书香家族,收他的妹妹做徒弟…… 看出楚乔烟顾虑,余展飞忙道:“在下知晓夫人的规矩,也与小妹说清楚了。” 余展飞的妹妹连忙接口:“只求夫人答应我,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以后也作绣娘。” 呃……作绣娘?娇滴滴的女儿真能横的下心来?这余家怎么就忍心让自家的女儿抛头露面?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楚乔烟也不好过问。 余展飞自个儿却略显尴尬地说出来了,“在下母亲早几年已经去世,家中也无长辈,在下与妹妹相依为命,此番前往京城,因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又因小妹酷爱刺绣,在下才冒昧拜访,请夫人见谅。” 原来也是一对可怜的兄妹,楚乔烟倒没想到余展飞会如此落败,当初买他的画还以为是因为哥哥,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也是为了生计问题。可后来楚乔烟给他加价,他却不要。 再看他的妹妹,一双天真的眸子清澈见底,倒也十分可爱,眼里也并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流露出郁色,倒是个勇敢、开朗的姑娘。 “好吧,你带你妹妹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来可好?” 余展飞感激一笑,他妹妹已经迫不及待了,孩子的天真还在,就走过来抓住楚乔烟的手,“夫人,我没什么东西的,现在就留下来可好?” 楚乔烟看一眼余展飞,余展飞很无奈,好像拿这个妹妹他也没办法了。尹凉陪余展飞去西北间喝茶,楚乔烟带着余展飞的妹妹,闺名芳菲,去找尹夏。 这余展飞的妹妹是个自来熟,这一路走过去,都挽着楚乔烟的手臂,对周遭的风景不感兴趣,只问关于蜀绣的问题,要多久才能学会,师父是谁…… “到了。”楚乔烟轻轻打断,余芳菲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在一座院子前。透过敞开的门望进去,只见里面正屋打开着,坐着三个人,外面门口几名小丫头也拿着针线在做活。 院子里很安静,她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放松,生怕打扰了她们。刚到门口,尹夏抬头就看到楚乔烟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嫂子。” 余芳菲松开楚乔烟,直接进屋子看,惊呼声接二连三地传来,最后誓言坦坦道:“我一定要在一年的时间之内学会!” 尹夏蹙眉,“她是谁?” “是画师的妹妹,想学我就答应了,以后你带着她吧。” 听到这话,余芳菲就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尹夏跟前,一本正经地道:“徒儿拜见师傅……” 尹夏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得连忙去扶她,余芳菲不起来,说尹夏不答应收她为徒就是不起来,弄得所有人都笑了。 素娘站起身笑道:“你看她多有诚意,四小姐就答应了吧。” 尹夏蹙眉,“我自个儿都没出师呢!” “反正比我绣的好,没出师也能教我啊。”余芳菲天真无比地说。 半推半就,尹夏最终答应了余芳菲。后来余芳菲每次回到余展飞身边,总会大肆宣扬自己的师父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漂亮。说的多了,余展飞想不好奇都忍不住了,可人家一个千金小姐,怎么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时隔半年,有一次余展飞送妹妹去尹家,迎面撞上一位女子,周遭也没有回避的地方,他只能低着头,等她走远了,没忍住抬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行为到底是孟浪了些,余展飞也不敢与人提及,之后在妹妹回来的时候总会侧面打听尹夏的近况。想想自己的身世背景,这样的女子与他自是无缘。后来…… 日子飞快地过去,一年后,尹凉拿到了外任的文书,与此同时,大太太叫人将尹竹送了过来,随着尹凉一家去任上。而尹凉上任的地方,就是海关。 尹家世袭爵位最终由尹昭继承,昭二奶奶如愿以偿,在后来楚乔烟看了尹薇的信,释然地笑了。 昭二奶奶如今最忙的事儿不是别的,是给尹昭纳妾,因为她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人生有得心有失,赢的了身份地位的同时,却也会相应地失去很多东西。 尹荣从商,二太太无力阻扰,尹秀偶尔来信会说一说东郡的事儿,说一说大太太,也无意中提到了贞姑娘。 二太太一家回去的时候,贞姑娘守孝期也结束了,二太太有心给她寻门亲事,她却依旧没有打消对尹荣的念头,再一次被二太太撵出去。后来嫁给了当地一个富足的人家做续弦,那老爷不但年纪大,还身缠重病,不久就去世了。贞姑娘不甘寂寞,与下人通j,最后被那老爷的长子撵出去,差点儿乱棒打死。 只后来尹秀的婚事,却是她自个儿做主,看上了一位寒门子弟。二太太为此气恼,却说不过尹秀,只得含泪答应了。而这位寒门子弟,就是当初二太太给贞姑娘看上的那个人。 再后来,这人高中前三甲中的榜眼。虽然年纪大了些,好歹尹秀是做了官家夫人,二太太心里也顺畅了许多。 放下手里的信件,楚乔烟长长舒口气,看着院子里嬉闹的两个儿子,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 以后的生活也许困难重重,可拥有了他们,拥有了尹凉,再多再大的困难又算了什么? 九十六章 番外1:两兄弟的探险之旅 夕阳映红半边天,拿着小木马和小木剑的熠哥儿玩得正欢,冷不防憋向门口,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朝这边走来。 踢开木马,丢了木剑,熠哥儿快步朝坐在石头上做沉思状的弟弟晟哥儿跑过来,“那个人又回来了!” 晟哥儿眼睛都没抬一下,被无视的熠哥儿有些窝火,“今晚咱们又要被赶出来啦,你就不着急?” 晟哥儿愣是没反应,熠哥儿伸出粉嘟嘟的小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很挫败地发现自己被无视到底。娘亲还说他们是亲兄弟呢,有个这么闷头闷脑的弟弟,还不如没有! 熠哥儿屁股往旁边的石头上一坐,也开始沉思,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每天都和娘亲睡呢?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果那个人不存在,就没人和他们抢娘亲了。浑然不觉,那个人就是他们自个儿的爹爹。 而且,他每次回来后,娘亲都要将他们赶出来,不准他们进去,撒娇耍赖都不行,反而会惹娘亲不高兴。可他又不敢去“教训”那个人,因为那个人黑着脸的样子非常可怕,就像娘亲故事里讲到的大灰狼。 结束思考,熠哥儿决定:“晚上咱们偷偷溜进去好不好?” 期待地望着弟弟晟哥儿,最后得到两个字“无聊!” 切! “你不去我一个人去,到时候你就别难过了,我和娘睡,一个人听娘讲故事。”熠哥儿说完,站起身,拍拍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灰尘的屁股,屁颠屁颠往返正屋里去了。 楚乔烟替尹凉脱下外衣,转身往衣架子上挂,冷不防尹凉从后面抱住她,孩子都快四岁了,他怎么还有这赖皮的性子? “烟儿,有没有想我?”沉厚的嗓音,夹杂着一些眷恋和期待。 楚乔烟弯起嘴角好笑,“也不怕孩子们看见。” “这有什么?我抱自己的老婆难不成还要经过他们的同意?”那自己这个父亲岂不是当得相当憋屈? “好了,先去洗澡吧,赶了一天的路,身上都是汗味儿。” 尹凉不肯松手,脑袋往楚乔烟脖子里蹭了蹭,声音低低的,“很累,不想动。” 身体累,心更累吧?楚乔烟有些心疼,到了这里已经半年时间了,虽然尹凉每次回来都很少提及那些事儿,可只要想想也能猜到几分。 皇帝安排尹凉来,摆明了是要尹凉来牵制窦大人,控制他做大的速度。而同时,又不能因此而让窦大人对皇帝产生强烈的不满,这个冷兵器的时代,皇权维护靠的就是军队。 还要熬多久呢?楚乔烟心里轻轻一叹,突然就瞥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定睛一瞧,竟然是熠哥儿。手忙脚乱地要推开尹凉,让孩子瞧见不好吧?外面的丫头呢?怎么也没人提醒一下? 尹凉的手臂像钳子一样夹着她,根本就挣脱不开,与此同时,耳畔传来尹凉威严的嗓音:“出去,敲门再进来。” 熠哥儿小小的身体明显一颤,眨眨眼,转身小跑着出去了。到了门口还忍不住拍拍胸口,好吓人啊,果然和娘亲讲的大灰狼很像!可是,为什么大灰狼对他们那么凶,对娘亲就那么好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熠哥儿禁不住时时打量数眼父亲,看见父亲给娘亲夹菜,娘亲就对父亲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娘亲也给他?明明是属于他们两兄弟的,怎么他也有? 熠哥儿越想越郁闷,和弟弟晟哥儿洗澡的时候,偷偷咬耳朵说了,晟哥儿抬抬眼,终于给了熠哥儿一点儿反应。熠哥儿雀跃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把他赶出来如何?” 半晌,晟哥儿依旧给出两个字“无聊”! 到了半夜,熠哥儿见奶娘睡了,就借着淡淡的月光,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悄打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隐隐约约有虫子鸣叫声传来。回头看一眼奶娘的床,没有动静才跨出门槛。 走到院子中央,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小黑影在移动,熠哥儿吓得都不敢动弹,见那个小黑影朝自己走来,更是吓得差点儿尿裤子。正要返回时,冷不防手臂被抓住,晟哥儿极度不屑的声音传来:“胆小鬼。” 熠哥儿确定是弟弟晟哥儿,才微微松了口气,“谁说我是胆小鬼,我只是想着回去拿件衣裳。” 晟哥儿不屑地冷哼一声,熠哥儿才想起来,“你不是说无聊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废话少说,你是不是胆小鬼?” 要从这边去那边,还要经过一段竹林呢!熠哥儿先前可没想过,但现在有了晟哥儿作陪,他就不怕了。“谁说我是胆小鬼了,你敢去,我就敢去!” 笑话,他是哥哥,弟弟都不怕黑,他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怕?虽然,确实有些怕。 两兄弟手打定主意,就偷偷摸摸地往娘亲住的院子走。月色洒下漫漫清浑,那些白天看着是树,晚上怎么看着都像大灰狼?熠哥儿浑然不觉,他抓晟哥儿手臂可是越来越用力了。 晟哥儿再次露出不屑,不就是早一点点见到娘亲吗?要不,他才不会承认这个哥哥呢!胆小鬼,惹祸精,整天不知所谓…… 算了,看在他把好东西都让给自己的份上,晟哥儿决定不和他计较谁是哥哥的白痴问题。 只是,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到呢?两兄弟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看看四周,每个方向都一样,他们…… “怎么办?我好想回去睡觉。”熠哥儿念叨。 晟哥儿叹口气安慰道:“家只有这么大,我们找找路就回去了。” “你能找到?” 晟哥儿摇头,想他也看不见自己摇头,“不知道。” 熠哥儿慌神了,他觉得所有的大灰狼都在向自己靠近,不知不觉就怕兮兮地抱住弟弟,哪里还管什么哥哥不哥哥的,他就是胆小。 晟哥儿只得一直安慰他,叫他别怕,然后牵着他慢慢地往来的方向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有火光。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娘亲担忧的脸颊,被娘亲抱住,熠哥儿就委屈地哭起来,然后,他们同时被有力的臂膀抱住,这次是父亲威严的脸颊,不过在他眼里还是能看到和娘亲眼里一样的担忧。 “怎么回事儿?好好儿的,半夜里怎么跑到外面去了?”楚乔烟板着脸,两兄弟垂着头。 两位奶娘站在两边,连声帮两兄弟说话,“是奴婢们睡得太迷了,兴许两位小少爷想小解,所以才……” 楚乔烟指着净房的方向,“小解也不该去外面,你们不怕大灰狼了?小心它将你们带走,以后……” 这话没说完,熠哥儿就吧嗒吧嗒地掉眼泪,楚乔烟铁了心要教训他们。都快四岁了,也该懂事了,怎么还这么不叫人省心的。不管熠哥儿的眼泪,盯着晟哥儿,“平日里你也懂事,怎么半夜里往外面跑?” 晟哥儿平静的出奇,然后平静地说,“月色很好,睡不着。” 熠哥儿得了提示,一边哭一边道:“娘亲不陪我们睡觉,我们都睡不着,所以就去外面看月亮。” “这院子里看不到月亮,非要满宅子地乱跑?” 这宅子虽说不大,荷塘也有两处,还有一条从外面引水的小水沟,大人还好,这孩子失足掉进水沟……想想就后怕,楚乔烟意识到自己平日真的太宠溺他们了,才养成了他们为所欲为的性子! “从今晚开始,戌时就回屋里睡觉,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你们白天也别出院子!”发下话,也不管两兄弟哀怨的目光。起身和尹凉一道走了。 躺在床上,熠哥儿禁不住好奇,抓住奶娘的手问:“为什么爹爹回来后,娘亲就不许我们和她一起睡?” 奶娘笑眯眯地说:“因为小少爷长大了,一张床睡不下所以就要出来睡。” 熠哥儿不满地嘟起嘴,“为什么是我们出来而不是爹爹出来睡?” 呃……奶娘有点儿头疼,想了想道:“因为小少爷很勇敢,离开娘亲也不怕。” 原来爹爹才是真正的胆小鬼?熠哥儿心里平衡了,第二天一早就醒来,干嘛,当然是去看“胆小鬼”的父亲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楚乔烟和尹凉对熠哥儿那充满笑意的目光很是疑惑。同时让楚乔烟不禁心里发毛。 吃了早饭,打发他们出去玩耍,楚乔烟忧心忡忡的对尹凉道:“都怪你,叫你注意些,你就是不听,这下被孩子们撞见了吧?” 尹凉伸长手臂,惬意地窝在椅子上,好笑地看着妻子又气又急的模样,憋着笑提醒,“昨晚我明明都乖乖的,没有咋样啊。” 说的楚乔烟忍不住红了脸,这个话题等上了床再解决,楚乔烟提出给孩子们找老师的事儿。虽说年纪小了些,只是熠哥儿太顽皮了,尹凉在家他会收敛,可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军营有些远,尹凉要隔几天才回来一趟。而晟哥儿天生就太过安静,不喜欢走路,不喜欢跑步,没事的时候不是坐在一旁看她刺绣,就是发呆或者看熠哥儿玩耍。 根据昨晚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事件,楚乔烟再次断定这小鬼头不但镇定还非常聪明,相对于熠哥儿来说,这个孩子更令她担忧。一个老师教他,有了功课要做,也像正经事儿。 尹凉不忍妻子皱眉,连忙道:“这事儿我记下来,给他们找两位先生如何?一位先生教他们读书认字,一位先生教他们一些拳脚功夫,也能强身健体。” 关键是这样能看出他们两兄弟在那些方面有突出的造诣,尹凉已经在谋划父子同上战场的美好蓝图。 楚乔烟笑道:“我看啊,晟哥儿已经比较喜欢读书,熠哥儿太顽皮了,如果改不了,等他大一些的时候,把他放到你身边磨练去。” 毕竟,熠哥儿很怕尹凉这个父亲。 里面两口子再讨论事儿,外面院子里两兄弟也在讨论事儿。 “奶娘说因为父亲胆小不敢一个人睡,所以要跟着娘睡。”熠哥儿挺起小胸膛,非常得意的说道。 晟哥儿翻白眼,这个哥哥实在是…… “你不怕爹爹?” 如同一盆冷水泼下来,他如果比父亲更胆大,就不会怕父亲了,可问题是他很怕父亲。既然他怕父亲,父亲还会害怕什么?熠哥儿意识到了,奶娘骗他了。 “那你说为什么他回来,娘就要将我们赶出来?” 晟哥儿做沉思状,“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爹爹和娘亲有话要单独说。” 熠哥儿很怀疑,“一定要晚上才能单独说吗?现在我们都在外面,爹爹和娘亲就不能单独说完?” 是啊,父亲和娘亲到底在屋子里做什么呢?晟哥儿也遇上了想不明白的问题,熠哥儿趁着话题热提议,“今晚咱们偷偷去看看。” 晟哥儿沉思片刻,点点头。然后两兄弟开始做准备工作,为了防止晚上天黑迷路,他们决定用东西做记号。这是晟哥儿提出来的办法,熠哥儿对弟弟的聪明很敬佩。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两兄弟出现在院子里,经过白天的努力,这一次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娘亲的院子。院子里同样静悄悄的,只有正屋窗棂子上有淡淡的橘色灯光。 两兄弟轻手轻地靠近,小脸刚刚贴在门框上,就听到屋子里娘亲低吼的声音:“尹凉,你这个混蛋!” 尹凉,据说是父亲的名字。混蛋,娘亲生气的时候就会说这两字,熠哥儿有幸听到过,奶娘告诉他,那时候娘亲会气得想打人。 屋子里又静悄悄的了,熠哥儿看了看晟哥儿,低声问:“你说娘亲和爹爹在屋子里做什么?”晟哥儿沉思一下,吐出两个字:“吵架。” “哦……” 吵架不都是很大声吗?为什么爹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哄娘亲呢?爹爹的声音好温柔啊,从来都没有这样子对他们说过话。 “一定要晚上才吵架吗?”熠哥儿开始担心娘亲的处境,父亲是只大灰狼,娘亲那么温柔,怎么能单独对付大灰狼?“爹爹真狡诈,就知道晚上没人的时候欺负娘亲,弟弟,咱们进去帮娘亲的忙,打倒大灰狼!” 晟哥儿心头一动,娘亲比爹爹矮小,看起来也没爹爹力气大,如果他们吵着吵着打起来,娘亲一定会吃亏。 晟哥儿第一次觉得哥哥不笨了,当下就用力推门,可是根本推不开,怎么办? 身边的熠哥儿,已经慌得大喊起来:“开门,娘亲开门,我们来救你了!开门……” 熠哥儿这一喊,院子里各处屋子逐渐亮起灯,金玉披着外衣快速跑过来。拿灯笼一照两小少爷。昨天晚上他们就乱跑了,怎么今天又跑出来? “两位小少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熠哥儿看见金玉,连忙抓住金玉的手臂,“金玉姐姐,金玉姐姐,爹爹和娘在吵架,我们要进去帮娘亲的忙,你快帮我们把门打开。” 呃……金玉有口难言了,望着身边赶来的妈妈们。 “两位小少爷,爷和夫人不是吵架,他们没有吵架。” 又想骗我!熠哥儿冷哼一声,“我明明听到娘亲骂爹爹是混蛋!” 正说着,房门打开,尹凉黑着脸出来,盯着两兄弟,气得咬牙:“乖乖给我回去!明天找你们算账!” 熠哥儿怕兮兮地往晟哥儿身后靠了靠,不死心地朝尹凉道:“我们不许你欺负娘亲!我们要帮娘亲的忙!” 晟哥儿吞吞口水,点点头表示站在熠哥儿统一战线上。 看着两兄弟,众人皆不知该说什么。而急匆匆赶来的奶娘们,更是被他们吓得脸色青紫,抱着他们劝道:“回去吧两位小少爷,一会儿夫人出来,白天都不许你们出门玩耍了!” “可是我们是为了保护娘亲啊!”熠哥儿理直气壮,指着身材高大威武的父亲,向众人阐述父亲的‘恶性’,“他趁着大家都不在,欺负娘亲!” 有些人已经忍俊不禁捂着嘴巴偷偷笑了,尹凉叹口气,算了,看在两兄弟小小年纪就知道保护他的烟儿的份上,不和他们不懂事的计较。蹲下身,嗓音也放得柔和了,“你们乖乖回去睡觉,如果明天见不着娘亲,或者娘亲受伤了,你们再找我!” 明天你就不在家了,可是父亲没有对他们凶啊,这个时候看起来也不像大灰狼。经过熠哥儿的深思熟虑,伸出小手臂拍拍父亲的肩膀,“我们暂时放过你,如果娘亲受伤了,我就……” 话没说完,晟哥儿扯了他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个哥哥就会放大话,父亲高大威武,他能把他怎么样?“我们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是爹爹,但如果你欺负娘亲,你就不是我们的爹爹!” “哦,好!”尹凉爽快地点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看的他们都不自在起来,最后还是乖乖地跟着奶娘回去了。 众人笑笑散去,尹凉关上门进来,发现自己的妻子一直用被子捂住头。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烟儿,要闷坏了。” 请问哪里有地洞?楚乔烟很想钻进去,太丢人了,都丢到孩子们面前去了。踢一脚罪魁祸首,“都怪你!” 尹凉嘴角的笑越来越浓,“烟儿,我很高兴,因为他们知道保护你。” 高兴,你就是想看我的笑话!楚乔烟又狠狠地踢一脚,这一会自己的脚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尹凉轻笑着道:“如果给他们一个妹妹,他们就多了一个要保护的人了,也就不会只想着你。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楚乔烟也很想要个女儿,女儿乖巧懂事,不会像熠哥儿那么顽皮,也不会像晟哥儿那么安静。有个女儿好啊。等等,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楚乔烟翻过身,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捂住,幸亏睡觉前用椅子抵住了门,否则……哎呀,不想了,羞死人了! 尹凉脱了外衣躺上来,扯开被子钻进来,从后面抱住妻子曼妙的身子,继续实施他的造人计划,一边还得祈祷,一定要是个女儿。 楚乔烟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红着脸嗔怪,“你不累?” “不累,我精神饱满,精力充沛。” “可是我累。”这都什么时辰了,就不知道节制! 尹凉可怜兮兮的、幽怨的声音传来,“上次回来是你的小日子,上上次回来你不舒服,还有上上上次,他们两兄弟生病……”很委屈的样子,好像楚乔烟虐待了他。 哎! 不反对了?尹凉心头一乐,愉悦地点燃所有能点燃的火苗。 浅唱在静悄悄的夜里奏响,橘色灯光衬托满室旖旎风光,直到楚乔烟实在是睁不开眼,闭上眼睡着了,尹凉轻轻拥着她,带着笑入梦。 而此时此刻的两兄弟,躺在床上睡不着。 熠哥儿扭头见晟哥儿一动不动,推了推他,“你不担心娘亲了?” 晟哥儿睁开疲倦的眼皮,“睡觉。困了。” 外间奶娘们的声音传来,“两位少爷答应了的,一起就会乖乖睡觉。” 熠哥儿闭上嘴,隔了一会儿又低声问晟哥儿,“如果爹爹欺负了娘亲,你真的就不认他是爹爹了?” “嗯。” “如果爹爹没有欺负娘亲,是不是我们以后都得自己睡?”很失落的样子。 “你是男子汉吗?如果是就不要唧唧歪歪了,像只母鸡!”晟哥儿很烦,他才不是和哥儿一起睡,如果不是看在哥哥求他的份儿上。 熠哥儿怔怔地,被子里的手慢慢握成拳,他决定,以后不要被弟弟看不起。他要强大起来,要敢一个人单独睡觉! 第二天一早,两兄弟来母亲屋里吃饭,尹凉看到他们,便道:“你们看到娘亲受伤了吗?” 这话一说出口,在盛饭的楚乔烟墓地红了脸,满屋子的丫头看着,还有两个儿子也在场,这个尹凉! 两兄弟一本正经地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娘亲,嗯,没有咋样,就是脸很红。熠哥儿紧张兮兮地凑过去,“娘亲是不是生病了?” 眼角余光瞥见尹凉含笑的嘴角,楚乔烟瞪了儿子一眼,“吃饭,就你话多。” 生病很虚弱的,话都不想说,看来娘亲没有生病。熠哥儿乖乖回自己位置上坐好,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饭。 到了晚上,楚乔烟左等右等不见两兄弟来,正纳闷着,熠哥儿屋子里的小丫头来回话,“小少爷们说他们长大了,以后都要自己单独睡。熠哥儿还说,不能让晟哥儿看不起他这个当哥哥的!” 九十七章 番外2:yy两兄弟 草长莺飞二月天,春日融融惹人眠。 这是个非常美好的午后,楚乔烟叫金玉搬了张塌椅放在院子里,歪在上面惬意地享受着春天的清新气息。 天气暖和,衣裳穿的就比较少了,四个月的胎儿已经有些出怀,微微隆起的肚皮里躺着一条小生命,她似乎也察觉到春天来了,于是就动了动。 楚乔烟惊喜地睁开眼,上次怀孕的时候,两个小鬼头硬是五六个月才动的,看来肚子里这个,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鬼头,就是不知道是女儿还是儿子。 楚乔烟含笑叹口气,手掌轻轻抚摸着肚皮,喃喃低语安抚。金玉在一旁做针线,偶尔扭头微笑着看楚乔烟一眼。 另一头,已经年满五岁的熠哥儿和晟哥儿咬耳朵,熠哥儿非常迷惑,“为什么爹爹欺负了娘,让娘的肚子越来越大,娘还那么高兴?” 晟哥儿直接忽视这种很白痴的问题,扭头看一眼哥哥写的毛笔字,真丑!然后,善意地提醒他,“明天先生就要回来了。” 熠哥儿一听,立刻甩倒脑袋里想不明白的问题,看一眼弟弟的字帖,不服输地拿起笔,专注地写起来。因为先生交代的功课没有做完,娘亲就会不高兴,而他不喜欢娘亲不高兴。 再有一年任期就圆满了,想到这里,楚乔烟看了一眼金玉。金玉也快二十岁了,是该考虑放人了,还有银玉、碧蓝、谷雪。这几位丫头从南往北一直都跟着自己,要好好给她们选人。 大虎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楚乔烟早就有心要把金玉给了他,大虎管着嫁妆,金玉以后能接替房妈妈的位置,管着内院的事儿。至于银玉她们三人,外面庄子上也有几个年轻的管事不错。都不用楚乔烟太费心,只尹夏…… 余展飞已经被楚乔烟收入靡下,成为绣品店跑腿兼大掌柜的多用人才。其能力自是不必多说,虽然考场连连失意,经商的头脑却非常发达。 早在楚乔烟怀孕初期,在尹凉的坚持下,楚乔烟就全权把绣品店的大小事儿一应交给尹夏和余展飞。从而,楚乔烟也发现,尹夏除了有刺绣的天分,在经商方面也不错。做事果断,显得非常干练。 一转眼,余展飞已经在自己手底下工作了差不多要三年了,楚乔烟曾侧面探过余展飞的口风,余展飞也给了她暗示,很欣赏尹夏。虽然这个时代没有淡恋爱一说,楚乔烟却非常希望有个人能让尹夏彻底走出阴影。 余展飞也已经二十五六了吧?没有成亲,身边连个贴身服侍的丫头也没有,为此尹凉还赞扬过余展飞一次。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余展飞中意尹夏,可没有敢说,更令楚乔烟惊讶的是,余展飞非常沉得住气,一直保持彬彬有礼的姿态出现在尹夏跟前。尹夏也从以前的微微排斥,到现在已经相处的非常融洽,偶尔一两次余展飞没有在预定的日子出现,她会流露出一点点担忧。 正想着入神,冷不防肚皮上多了四只小手,耳边传来熠哥儿非常忧心的声音,“硬邦邦的像石头……” 晟哥儿蹙着眉头,也很担心的样子。楚乔烟看着两个儿子,决定要好好解释一番了,“你们想不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两兄弟同时皱眉,他们现在很担心娘,不理解的感觉不好受。 金玉“扑哧”笑出声,道:“奶奶肚子里有了孩子,是两位小少爷的弟弟或者妹妹,不是别的。” “不是因为父亲欺负了娘吗?”熠哥儿不确定地问。 金玉使劲摇头,“当然不是,爷怎么会欺负奶奶呢?”金玉着实羡慕少奶奶和大少爷,虽然他们之间偶尔也会有争吵。比如这次少奶奶再度怀孕,大少爷非说不要,气得少奶奶赌气差点儿就要带着熠哥儿和晟哥儿回京城娘家去,最后大少爷怕了,在家里守了两天,又是求又是劝的,少奶奶才原谅了他。 其实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大少爷是怕少奶奶身子吃不消。这不,一怀孕就要她好好地开始保胎,现在她消瘦的脸颊已经长了些肉肉,身子也比以前圆润了不少,气色看起来非常健康。 对五六岁的孩子解释生孩子的问题,估计他们也难懂,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互联网,再说了他们也确实小了些。楚乔烟就问他们,“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多了一个弟弟,那当然好啊,熠哥儿立刻嚷着要弟弟。 晟哥儿很郁闷,这个哥哥就实在是要人操心,如果再多一个像他这样的弟弟,自己岂不是又要操心一个人? “还是妹妹比较好吧。” 熠哥儿蹙眉,“弟弟才好,这样我就有两个弟弟了!”多威风啊,两个弟弟跟着他。 晟哥儿翻白眼,“妹妹乖巧听话,还是妹妹好。” “弟弟好!” “妹妹好!” 两兄弟吵得不可开交,正巧尹夏过来,熠哥儿见了,立刻跑过去抱着尹夏的腿,“姑姑,弟弟要娘亲生个妹妹,姑姑给我生个弟弟好不好?这样我就不和弟弟吵了。” 呃…… 几个大人都被熠哥儿的话吓得愣住,楚乔烟更是担心这话会让尹夏伤心,熟料尹夏脸颊上起了两团红晕,束手无策地看着楚乔烟。 熠哥儿见尹夏不回答他,急得不行,扯着尹夏的裙摆摇晃,“姑姑,你最疼我了,就答应我吧,给我生个弟弟玩玩。” “弟弟又不是拿来玩儿的!”楚乔烟出言训斥。 尹夏笑道:“童言无忌,大嫂别怪他了。”很宠溺的样子。 熠哥儿听了,洋洋得意地看了晟哥儿一眼,那表情分明在说,就是娘亲生了妹妹,我也会多一个弟弟。可是…… “姑姑,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弟弟啊?我希望有妹妹的时候,就能有个弟弟。” 这个问题估计没有谁能回答的出来,真怕熠哥儿这童言无忌又说出更厉害的话,楚乔烟连忙叫奶娘将他们两兄弟弄走。熠哥儿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要生弟弟是不是也要有人欺负姑姑才行?” 晟哥儿翻白眼,非常的无地自容,如果可以,他很不想承认熠哥儿是自己的哥哥。“白痴!” 熠哥儿听见了,马上就“白痴”问题和晟哥儿发生一场辩论。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楚乔烟收回目光,发现尹夏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眼眸里有几分黯然。 熠哥儿的话,多少还是伤到了她吧? 金玉几不可见地轻轻一叹,转身去屋子里搬了一张锦杌出来。 楚乔烟让尹夏挨着自己坐,便很随意地问,“余掌柜怎么还没到?” 尹夏回神,连忙答道:“应该到漳州了,估计明天就能到。” 楚乔烟微笑,“你担心他出事?” 上次余展飞碰上了歹徒,周旋之下,东西倒是没少,不过也受了点儿轻伤。后来余芳菲说,是为了保护尹夏的一件绣品,才受伤的。 尹夏抿嘴一笑,眼里的无奈越来越重。楚乔烟看的分明,心里琢磨着这次余展飞来了,要给他一点儿提示。 “也就一年了,咱们也要回京城去了,也不知道陈妈妈现在如何了?”楚乔烟有几分憧憬,娘家人都在京城,到底那个地方才有归属感,感觉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虽然,回去之后,日子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尹夏没说话,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很脏,身子不干净了,明明是没有脸面活着的人,却又控制不了自己去想另外的人。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她也知道,轻生会让很多人都伤心,一个人活的痛苦,倘若能给别人带来快乐,自己的痛苦也就没什么了。 过了许久,尹夏突然开口了,“芳菲也十六岁了,她哥哥常年不在身边,我想是不是该给她找婆家了?” 避开余展飞谈论余芳菲,楚乔烟觉得自己猜到了尹夏的心思,“若说成家,余掌柜才真正过了年纪,可惜他毕竟是男人,与咱们也没什么瓜葛的,他不成家讨媳妇,芳菲估计也不肯。” 尹夏淡淡一笑,满脸愁绪。这家里的下人也常常讨论余家两兄妹,可怜他们没了亲人,更可怜余展飞的婚事没有操持,有那么几位好心的妈妈看不过去,找了媒婆要给余展飞说亲。余展飞直接拒绝,后来大伙就猜,余展飞可能倾慕尹夏。 说起尹夏,那也是顶顶好的姑娘,性情好,待人随和宽厚,可就是天妒红颜,让她遭遇那样的事儿。没有人看不起尹夏,大伙儿都认为她坚强,是令人敬重的姑娘。 也就是从这个年后开始,熠哥儿没事儿就缠着尹夏,要尹夏姑姑给他生个弟弟,楚乔烟说也说不听,最后还是尹凉回来教训了他一顿,他才稍微收敛了。不过,没人的时候,依旧要缠着尹夏就是了。 可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晟哥儿告诉他,要找一个像爹爹这样的人去“欺负”尹夏姑姑才行。为了这个人选,熠哥儿也破费了些头脑。因为,这个家里除了爹爹,很少有那样高大的能够欺负尹夏姑姑的男人出现。而爹爹只能欺负娘亲,如果爹爹欺负别人,熠哥儿的感觉很不好。 终于有一天,熠哥儿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一个月都要出现一次的余展飞。长得差不多有爹爹那么高,反正是比尹夏姑姑高,这个人应该能“欺负”尹夏姑姑吧? 那天,余展飞过来禀报了京城的情况,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小不点给拽住了,拉着他直奔尹夏的院子去。 余展飞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长媳第37部分阅读 长媳 作者:肉书屋 已经顺着熠哥儿小小力量进了屋。屋子里只有尹夏一个人独自坐在东边软榻上刺绣,见他们冒冒失失地进来也微微愣住。 熠哥儿更是口出狂言,“姑姑,你答应了我的要给我生个弟弟,现在我找了一个人来欺负你,你乖乖生弟弟哦~” 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出来,还把门关上。爹爹欺负娘的时候,也不许有人在场。 大门口的晟哥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不屑地翘起嘴角,“真是笨蛋!” 熠哥儿走到他身边,轻笑道:“我才不笨呢!这位余掌柜看姑姑的眼神,就和爹爹看娘亲的眼神一摸一样,爹爹欺负了娘亲,娘亲也不会不高兴,所以,余掌柜欺负了姑姑,姑姑也一定不会不高兴!” 他熠哥儿什么时候笨了?那些大人才笨呢!心里怎么想,却不敢做,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可是,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他们两兄弟还没走出院子,门就被打开了,姑姑哭着跑出来,余展飞在后面追。 至于之后是怎么发展的,熠哥儿和晟哥儿都不知道了,因为他们闯祸了,惹了姑姑哭,被娘禁足,不许他们随便去其他地方玩儿。这可苦了熠哥儿,整天唉声叹气。晟哥儿无视他,专心致志地跟着师傅学习拳脚功夫。突然有一天,熠哥儿发现,自己落后弟弟很多,不但字写得没有弟弟好看,就是拳脚功夫那也是相差的相当远。 可熠哥儿也不气馁,虽然字写得不好,可他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很好,常常被先生表扬。 在长达几个月的禁足后,娘亲终于给他们添了一位小妹妹。两亲兄弟也被放出来,看着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晟哥儿如愿以偿,幸亏是妹妹,就不用担心她闯祸了。 可熠哥儿不是很高兴,现在这个弟弟完全没有将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他多希望有个弟弟来崇拜自己啊!可让姑姑生个弟弟的话,他不敢说。 正郁闷着,忽见姑姑和余展飞一同进来,金玉阿姨在旁边教他和晟哥儿喊余展飞为姑父…… 又过了许久许久,娘亲说,姑姑真的要给生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