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青梅竹马他弟》 分卷阅读1 【重生】《嫁给青梅竹马他弟》作者:余生怀 前世,黎相忆被青梅竹马骆时遗诓骗,不知情地用一杯毒酒毒瞎了咸王骆应逑,自己还被赐死。 死后重生,同是十六岁,可这世外头已然变样,骆时遗坐稳皇位,而骆应逑成了人人唾弃的瞎眼疯子。 不久,骆时遗上门提亲,她冷淡拒绝后被他赐给了咸王。 骆应逑以为她别有用心日日试探,她果断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就在我面前,想要你不能直接亲么,为何要勾引?” 随后,某人僵成了木头。 *** 上一世,骆应逑兵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想赴了一场兄长设计的鸿门宴。 一朝重生,他躲开鸿门宴主动装瞎,应这亲事纯粹是为报复那两人。 新婚夜,红盖头下,她出口的声音颤抖而哽咽,“王爷,我把自己赔给你。” 曾几何时,无数个夜里,他趴在墙头偷看她,而今晚,她成了他的妻。 他不信她,可她却是真心实意待他,每日带着暖意而来。 前世无奈错过,今生,为她再疯一次又何妨。 *1v1,双c,双重生* *一切为男女主恋爱服务* 小剧场: 黎相忆:我记得王爷曾说,堂都没拜,算哪门子夫妻。 骆应逑:有圣旨在前,拜堂算什么。夫人我错了…… 黎相忆:哼哼,天地没同意。 骆应逑:本王说是就是,天地不服尽管来劈。 “轰隆!”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相忆,骆应逑 ┃ 配角:骆时遗,慕风,邢匀烈,黎相与,黎相知,骆子节,桑酒,元夕,惊雷 ┃ 其它:如何把一个疯子变成自己的男人 一句话简介:我的疯病只有你能治 立意: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抓住每一个机会,给自己创造更好的未来 第1章 . 出嫁 凭你也配嫁给我 夜幕一落,黎府大门口的红灯悉数亮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家丁拿着两根竹竿往高处举,竹竿上挂着点燃的长条鞭炮,如星红点在半空中炸开,白烟缭绕,引得红纸漫天飞舞。 看热闹的人多,喜气洋洋的声儿一路传至后院,而后院里正坐着两位盛装打扮的新娘。 入眼处全是喜色,红地刺人,黎相忆缓缓抬头,静静望着镜中的自己,红妆更显雍容,不比平日,更不比前世,可惜她今日所嫁非人,即便妆容再精致也掩盖不住眉心的折痕,有丝丝缕缕的郁色从中透出。 今日会有这赐婚,全是她一月前拒绝皇上骆时遗的心意后得的。 那天,是她第一次开口对人说“不”,也是第一次见他撕下温润的面具。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他面上的狰狞,也记得他的咬牙切齿。 “不愿嫁朕?那你便嫁给疯子!” 前世,她是黎府最不受宠的三小姐,母亲早死,父亲对她不闻不问。自小长在后院,她鲜少见人,性子被养得唯唯诺诺,大娘在吃穿用度上倒没苛待她,教书先生也是请了的,只是没派贴身丫鬟和下人伺候。 她上头有两位姐姐,二姐嫡出,受尽宠爱,大姐虽是庶出却也得父亲关怀,唯独她,无论多听话也得不到父亲的一丁点儿喜欢。 从懂事起,父亲便让她去讨好还是太子的骆时遗,她小心翼翼,生怕太子不喜欢自己,那父亲便不会再重视她。然而太子根本不是温润君子,他对她好只为利用。 鸿门宴上,她毫不知情地敬了咸王一杯酒,而那杯是毒酒,骆时遗达成目的后便杀她灭口。 死后重生,是两月前的事,也是鸿门宴后的半年,然而重生并不意味着一切重来,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骆时遗坐稳皇位,受人拥戴,而骆应逑成了瞎子,全城唾弃。 今日是她嫁骆应逑的日子,也是二姐黎相知嫁骆时遗的日子。 * “吉时到了,快,盖盖头,手脚麻利点,扶新娘出去。”喜娘见有人匆匆来喊,忙吩咐丫鬟们给两位新娘盖上红盖头。 红盖头一落,黎相忆只觉面前所有全被挡在了外面,黎府并不值得她留恋,她也不想再任人摆布人生,都能果断拒绝骆时遗了,为何还要贪恋那一点得不到的父爱。府里只有大姐真心待她,可大姐早已嫁人,今日也没来送她。 “走走走,千万别耽误吉时。” 在喜娘的搀扶下,黎相忆迈着小步子走出后院,一点点往前厅走。远远的,她便能听到大娘高莹玉的声音,尖利中携着刻薄。 “王府里什么都不缺,陪嫁丫鬟也别备了。倒是相知那儿得加一个照应,皇宫里嫔妃多,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遇上事儿多个人多份主意,这外人哪有自己人好用。”她这几句说得急,顿了顿,拨高调子道:“哎呀,相忆带的都是些什么嫁妆,哪来的破书,罢了罢 分卷阅读2 了,她喜欢便随她,你们几个再找只箱子放点衣服进去,箱子太少显得我们黎府寒酸。” “是。”随后传来一阵丫鬟们的应声和箱子搬运的动静。 再走几步,身侧有道风过,接着还有一道。黎相忆心头自嘲地哼了一声,即便是出嫁的日子,父亲也没打算跟她说几句。 曾经有许多次,她都想问他一句,她究竟是不是捡来的。 “相知,皇宫里不比黎府,你万事都得小心,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便差人来告诉爹娘。” “伴君如伴虎,你记得谨慎再谨慎。” “唉,娘的好女儿,娘真舍不得你……” 这些话左右与她无关,黎相忆也不愿听,默默惦念起了惊雷,屋里还有些饭菜,它今晚该是够吃的。明日,她得早点回来将它带走,它继续留着绝对会被大娘炖了。 等了有一会儿,粘腻的母女情父女情终于落幕。 拜别爹娘后,黎相忆随着喜娘往大门口走,前头的鞭炮声越来越响,震得她耳膜疼,周围人声鼎沸,估计看戏的人不少,而其中又有多少是来看笑话的。 “新娘子上花轿。”喜娘扭着丰腴的身子挥动手帕,迎亲队伍缓缓前移,稍后,唢呐声开头,乐师们吹吹打打,一曲《迎花轿》奏得欢快。 两台大红色的花轿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抬往皇宫,一个抬往咸王府,正好一左一右,朝相反方向走。 花轿摇摇晃晃,喜庆的乐声接连不断。黎相忆正襟坐着,视线下滑,望着大红色的裙摆发愣,两手不由自主地捏紧,说到底,她也才十六岁,面对人生大事多少有些心慌。 思绪一飘,她想起了骆应逑,这一世,他的眼睛会瞎应该也是她害的,于情于理他都恨自己,可他为何会答应皇上的赐婚。 眼下细细想来,她前世对他是全然陌生的,只听下人提过一嘴,太子温润如玉,是谦谦君子,而二皇子最得先皇喜欢,张扬不羁。 重生后,她也总能听到下人们聊一个人,而这个人便是咸王,他们说他是个疯子,一个会杀人的疯子,传言都城里近来死的几个官员都与他有关。 咸王会杀人,她嫁过去不怕么,当然是怕的,可骆时遗赐婚她敢不从么。念及此,黎相忆不由给自己说了几句安慰话,死过一次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不要怕。 不知从何时起,耳畔原本嘹亮的唢呐声渐渐低下,有气无力,而周遭的人声也越行越远,像是隔了不少距离。黎相忆心头奇怪,忍不住掀开了盖头。 片刻,她心下了然。也对,近日都城里传言咸王发起疯来便会杀人,而且多在晚上,此刻夜幕已落,他们自然不敢去咸王府看热闹,但是戏还是要看的。 * 没一会儿,花轿往下沉了一寸,带着断断续续的抖动,黎相忆差点没坐稳往一侧倒去,好在她及时扶住了一旁的轿壁。 “嘭”,花轿落地,轿帘被人掀开。外头并没有放鞭炮,奏乐声也停了,徒留冷意拂面,那些窃窃私语便顺着偏凉的晚风吹进了她的耳朵里。 “啧啧啧,好好的一个官家小姐,竟愿意嫁给瞎眼疯子。” “听说她姐姐今日嫁给了当今圣上,这两姐妹的命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脑子拎不清啊,活不过今晚了,疯子杀人可不管男女。” “也不知皇上为何不收押咸王,念在手足之情也不是这般念法,摆明是不拿我们普通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皇上那是宅心仁厚,你这话说得不对。” 听得那些无知的吹捧和嘲讽,黎相忆气得抓紧了裙摆。骆时遗,他那样的人也算宅心仁厚? 这时,一道中年女声打断了她脑中沉浮的怒意,声音很近,人应该在花轿前,“王妃,出来吧。” 深吸一口气,她整整心情,弯腰踏出花轿,挺直身子往前走。一旦进入王府,她的人生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走两步,黎相忆立马稳住身形,僵着姿势站在原地,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怎么没人指引她,她盖着盖头也瞧不见王府在哪儿。 忽地,先前那道女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在右侧,言语中夹着着一抹无奈,“王爷,你怎的将绣球花扔地上了,慕风快捡起来。” 嗯?红盖头下的视野不大不小,那人话音刚落便来了一颗大红绣球,几乎是滚到她裙摆边的。 黎相忆随即一愣,从没遇着过如此场面,两手在袖中握得死紧。 他,终究是恨她的。 半晌的安静,夜风意外地烈,周围看客的声音又远了些,许是后退了,又或是全到了街对面的酒楼里。 “这黎小姐怕是连王府都进不去。” “进不去才好,这会儿站着进去说不准明早便躺着出来了,美人香消玉殒,我心痛矣。” “快闭嘴,咸王瞧过来了。” 绣球近在身前,黎相忆不敢动作,隐约中,她能感觉到骆应逑站在什么位置。 他这是在给她 分卷阅读3 难堪。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上头不远处传来一道男声,“她也配?” 男人的声线冷如霜华,又沁着一丝锋利尖锐的恨意,像一把长剑直入她心扉,仿佛在那声音响起的瞬间,周遭骤暗。 第2章 . 我配 能不能对我正常点 纵然做足心理准备,这句话入耳,黎相忆依旧觉得难堪,喉间被堵得说不出话,不由咬住了唇内软肉。 叫她前世蠢,何况今晚才刚开始,她第一关便受不住,以后怎么过。 深吸一口气,她极力压抑住难堪,蹲身捡起绣球捧在手心。 连接绣球的两道红绸在夜风吹动下轻轻拍打着裙摆,她尽量将身板挺得更直,压低声音道:“皇上赐婚,圣旨在前,敢问王爷我哪里不配?” 红盖头下的声音干净而清脆,宛如黄莺出谷,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戛然而止,气氛在须臾间凝固。 下一刻,她听见了身侧那人倒吸一口凉气的风声。 上头许久不说话,黎相忆便大着胆子往绣球滚来的方向走,还没等她走出三步,前头喊话之人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声道:“王妃,我扶你。” “谢谢。” 上台阶,跨火盆,入大门,新郎不知站在何处,她一人捧着绣球进了王府。 一路上,天色漆黑,盖头下有昏暗的光,她只能隐约看到裙摆荡起的涟漪。走着走着,夜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盖头直往她面上扑。 不拜堂也不行礼,算哪门子成亲,黎相忆心头存满困惑,然而扶她的人缄口不语,她也没敢贸然开口。 踏进新房,明亮的烛光透过红盖头直冲双眼,从昏暗中一下子过渡到明亮,黎相忆顿觉眼皮刺痛,不由闭了一下眼睛。 “请王妃在新房内耐心等候,王爷稍后便来。”那人扶着她在喜床上坐下。 “嗯。”黎相忆应声,既然骆应逑没拦着自己进王府,那她姑且算过了第一关,以后,该有不少难关等着自己。 那人一走,喜房内便陷入寂静中,唯有一片红烛燃烧声作伴,烛光憧憧。 她微微仰头,眼前如画卷展开一般浮现出前世的鸿门宴。 * 圣德元年,骆时遗登基为帝。 杨辉公公去黎府传圣旨的时候,黎曲大喜,亲自去后院喊她,大娘瞪了她好半晌,二姐软言让她好好打扮。 说真心话,她对骆时遗是有些好感,但绝称不上喜欢。他是太子,是人中之龙,都城里不知有多少姑娘盼望能嫁他。听下人们说得多了,她也觉得嫁他是顶级福分。 初遇时,她才五岁,上头有两个姐姐,可骆时遗却喜欢同她在一处,他会带她放风筝,会带她一起荡秋千,全府都说太子喜欢她,她自己也这么以为,以为他喜欢自己,以为自己喜欢他,实际却不尽然。 之后的事顺其自然,然而在她十四岁那年,他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她不懂其中缘由被父亲骂了一通。从那以后,她知道了一件事,庶出身份配不上太子,做人该有自知之明。 那日,八月十五,他邀她进宫用膳说要商讨婚事,她不懂他为何又变了态度,算起来,他们之间已有不少日子未见了。 她几番打扮才坐上轿子,心头惶恐。 当晚,殿内并不只有骆时遗,还有一位,是咸王骆应逑,两人早已落座,看样子相谈甚欢。 骆应逑与骆时遗长得极为相像,至少有八分,但他们俩最大的区别在于眉眼。 骆时遗眉眼柔和,看人的眼神尤为亲切,而骆应逑的眉眼要锋利一些,他的眉尾转折处还断了一小截。 听人说,断眉的人行事决绝,命途多舛。 想到这儿,她才觉背后发凉,连带殿内的熏香都变得冷凝起来。原来,自己两年前抱的人是他,她认错了人。 她与骆应逑对上第一眼,对方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她也慌乱低头。 这是她第一次来皇宫,加之心中有鬼,局促万分。 “既是黎家三小姐来赴约,我再留着怕是要留成仇。”骆应逑爽朗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饮尽,“大哥,酒我喝了,不叨扰你跟佳人相会,回见。”他说着便站起身,随手捞了块糕点往嘴里扔,少年人的率性一览无遗。 “你这急性子得改改了,别坐不了半会儿便要走,再喝一杯。” 骆时遗笑道,随后朝她走来,明亮的烛光映在他俊挺的轮廓上,仪容端雅,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有些晃眼。 “相忆,你还没见过咸王吧,来,朕为你介绍。”他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她根本不敢抬眼。 握着酒杯的手不禁加了几分力道,骆应逑嘴角懒散地挑了个弧度,似笑非笑道:“大哥,你想听我喊她什么,黎姑娘,还是皇嫂?” 闻言,骆时遗轻笑了一下,别有深意道:“随你。”他说罢示意一旁的太监上前,转过身道:“相忆,这酒是梨花酿,酒劲不大,女子也能喝 分卷阅读4 。咸王是朕最好的弟弟,你敬他一杯。” “是。”她乖巧点头,拿起托盘里的酒壶满上两杯,自己拿了一杯稍稍垂首道:“民女黎相忆,敬咸王殿下。” 身前人影一近,只听骆应逑道:“皇嫂敬酒,我哪有不喝的道理,我这个人还是很识相的。” 两人对面一饮而尽。 还没待她放下酒杯,眼前乍然一黑,她整个人往旁倒去。霎时,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紧接着,“啪”,酒杯落地的碎裂声在耳畔响起,格外清晰。 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她转醒。 “嘶……”微弱的烛光照得她眼皮愈发酸涩,眼前的一切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她望着陌生的景物摇了摇头,陌生的房梁,陌生的摆设,根本不是方才敬酒的地方。 她撑着光滑的地面坐起身,不想手边碰到了一角衣料,心头一跳,她按着呼吸往旁瞧去,“啊!” 惊叫一起,她下意识便想用手捂住嘴巴,尽管屋内光线黯淡,她还是看清了倒地那人,赫然是咸王骆应逑,浓厚的铁锈味直直冲进了鼻尖,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咸王,此时正满眼是血地躺在她裙边。 屋内安静地出奇,甚至有一丝诡异,她不晓得他是不是死了,她也不敢试,脑子里早已空白一片。 心头剧烈地跳着,她手脚并用往后退去,而后,外头阵阵脚步声逼近,她怔住,突然想明了一切,这是个局,骆时遗是想借她的手害骆应逑。 地上的骆应逑兀自一动不动,“哐当”,有人推门而入,为首的正是杨辉,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直直地盯着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黎府三小姐黎相忆谋害咸王,按理当斩全家,皇上念在昔日旧情赐黎相忆白绫一条,黎府其他人无罪。” * 回忆终了,“吱呀”,房门被人从外打开,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她知道,是骆应逑来了。 脚步声到一半停住,她不明所以,僵硬地坐着,等他下一步动作。 新房内的龙凤双烛尽情摇曳,许多东西都是临时布置的,喜庆之色只有少许,装在这房里单为点缀而已。 骆应逑一声不响地立在原地,蒙眼的布巾不薄不厚,刚好能让他看见。 通明的烛光被布巾削弱了一半,榻上坐着的新娘仿佛罩了层白烟,一身繁复的大红嫁衣在此刻显得很是应景。 前世毒瞎他眼睛的女人,今日竟嫁给了他。 命运两字,说有多讽刺便有多讽刺。 他抬手一拂,掌风自动带起了红盖头,红盖头往后飘落,露出一张点着红妆的脸,修眉端鼻,肤白染粉,容色绝佳,她低垂眼眸,怯生生的。 这张脸,他还真忘不了,不管是曾经趴在墙头偷看的夜晚,还是鸿门宴那天,他死都忘不了。 那晚之前,他总以为她是单纯天真的,而事实是,她的心肠跟骆时遗一样黑。 所谓的赐婚,怕不是暗藏杀机。 对方许久不说话,黎相忆更慌了,心头像有一万头小鹿在乱撞。一分分积攒勇气,终于,她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对上他时,她整个愣住。 他根本没穿喜服,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中衣,脸上惨白,病容略重,而眼上正蒙着一道三指宽的白布,眉毛也被盖进去了。 白布下鼻挺如峰,可他的唇却是艳的,好似晚霞之色,也成了他面上最亮眼的位置。 他这番打扮站在新房里格格不入,许是又在给她难堪。 不管如何,她已嫁给他了,更何况是皇上赐婚。黎相忆努力做出一个温柔真诚的表情,一字一字道:“王爷,我把自己赔给你。” 把自己赔给他?骆应逑透过布条看她,她正盯着他,半点没前世的躲闪,出口的声音颤抖而哽咽,一如鸿门宴上。 他重生在一年前,今生没赴什么鸿门宴,这瞎眼自然是装的,与她无关,她说这话是何意。 前世无数个懵懂的夜晚在脑中交织,他清楚,她有一晚将自己当成了骆时遗,娇羞地抱他,还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大概,或许,是今晚的夜色太好,他被迷了片刻的脑子,脱口道:“成交。”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回应,黎相忆即将出口的话语全压在了唇边,她已做好他会骂她打她的准备,然而他却说,“成交”。 她瞪大眼睛看他,似是不敢置信,明媚的双眸眨了又眨。 不说黎相忆诧异,骆应逑自己都惊了,他怎会说出那两字,那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呵。”他冷笑一声,大步朝她迈近,额前两缕极细的发丝轻盈地往后飘去。 她挺直的身子骤然一紧,刹那间,他的双手按上了她肩头,她整个人往后倒去,陷入软绵的大红锦被里。 他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冷声道:“贱人,嫁过来想害本王?” “……我没有。”她想摇头挣扎,可下巴被他扣着动不了,他靠得很近,近地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 分卷阅读5 。 心头涌起委屈,她对上那条白布巾,带着哭腔道:“我从来没想害你。” “从来没想害我?”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骆应逑手中愈加用力,指骨泛白,恶狠狠道:“看着我的眼睛。” “对不起,那天,我,我不知道酒里有毒……”下颚骨剧痛,她眼中慢慢蓄起水雾,强忍着没让它们落下,“我真的没想害你,对不起,对不起……”说到后面,她出口的声音几乎哽咽地没了。 身下的新娘倔强地忍着泪,面上满是委屈,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手上力道一松。这世明明没鸿门宴,她却记得。脑中灵光一现,他明了,原来她与自己一样,只是重生在了鸿门宴的时间点后。“那你来做什么?为自己的情郎监视本王?” “不是。”她听得骆时遗的名字使劲摇头,语带嫌弃道:“他不是我的情郎。”骆时遗的本性她前世便看清了。 “今晚也是他跟你姐姐成亲的日子。”他嗤道,言语中讥诮更甚,头也低了些,将脸贴得更近,“所以你嫁本王是为气他?” “不是!”她大声道,忍不住抬手拉他,可双手抬到一半便被他空着的那只手给抓住了,他用的力道不大,却叫她无法动作,“我嫁过来是因皇上赐婚,但我今后会照顾你。” “照顾本王?”他扯开嘴角,厌恶道:“呵,不如你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 “对不起……”她顿了顿,想起前世的结局便合了眼,睁眼后小心翼翼道:“能不能不挖眼睛?我真的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一辈子……说得真动听。本王告诉你,你当个暖床的都不配。”他偏头凑近她耳边,呼出的灼热让她情不自禁颤了一下,“想当王妃是么,那得看你禁不禁得起本王折腾了。” 第3章 . 发疯 我会治好你 “这……”闻言,门外偷听的几人当即相互交换眼神,弯着身子使劲往房门上凑。 对方出口的每一字都带了刺,很扎人。黎相忆暗自在心底告诉自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穿过白帐帘的烛光失了暖意,打在骆应逑削瘦的脸上,更衬他病态。 他的眼睛是蒙着布巾,可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看她,莫名诡异。便在她发愣的间隙,他的手动了,冰凉的指尖从颊上往下滑,停在脖间慢慢地勾勒线条,引得她不住颤栗。 “……”黎相忆浑身紧绷,呆呆地瞪大眼,他这是何意,要掐死她么? 好一会儿,他的手才从她脖间拿开,然而下一刻,他扯开了她腰间的系带,粗暴地拉下喜服。 喜服从肩头滑落,一簇簇的凉意便往肌肤上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男人的触碰很是陌生,时轻时重,毫无章法,她被刺激得心头狂跳,面上不知怎么的,热意阵阵,害怕道:“你想做什么……” 若非他重来一世,这双眼睛还真被他们毒瞎了。骆应逑稍稍撑起身,鼻尖嘲讽地哼了一声,刻薄道:“羞辱你。” 两人看似交缠,动作亲昵,但他眼里毫无半分情爱。 “你要脱了我的衣裳羞辱我么?”她还不懂男女之事,能想到的难堪便是打骂,可看他的动作又不大像。 她说后,骆应逑的手显然顿了一下,面上戾气跟着散了些,他抿着唇线,静默半晌后冷声道:“白痴,你给我老实受着。” “不……嗯……”她难为情地咬紧唇瓣。 他试探般地碰一下,她受不住地缩一下,面上越来越热,耐不住偏头看向帐帘,心想,他怎么总捏那里,疼是真疼,可也有种古怪的滋味儿,酥酥麻麻的。 “你报复完了么,还要多久?” 念起前世之仇,他心头盈满恨意,手上力道便在不知不觉中更重了。 “……嘶,疼……我求你,不要这样……”她难耐地咬着自己的食指,面露痛楚,软软地求道。 他是恨她,可看到她这般可怜地求他,又是真下不去手。 纷乱的情绪从血液里上涌,骆应逑猛地坐起身,背对她吼道:“滚,滚出王府!” 没了桎梏,她立即坐起身,拉着凌乱的衣衫往床尾退去,手忙脚乱地穿好嫁衣,时不时拿眸光瞥他,他这算原谅她了么。 “……我已经嫁给你了。” “明日本王会写休书,说不定皇上还愿娶你,滚。”语毕,骆应逑站起身,大步踏下床板往房门口走。 “他不会娶我。”黎相忆拉上腰带后紧紧系住,仰头看向不远处的颀长背影,“我也不会滚。” 身形一顿,骆应逑回身,尽管这布条不会让人看得太真切,不过习武之人的眼力向来比一般人强。 她整个人蜷缩在床尾,两手死死拉着衣襟,像是被欺负坏了。 即便如此还执着留下,怕是那人又想了毒计来对付他,然而他早已不是前世的骆应逑了。兵权已交,如今的他还无法与骆时遗正面对抗。 “你的脸皮倒是厚。” 许是 分卷阅读6 他没继续报复她的缘故,她的胆子大了些,回嘴道:“今后要照顾你,我的脸皮不厚可能不行。” “你再说一遍!”骆应逑刚打算上前,谁想脑中忽来一道强烈的意识控制他往外走,身体里的各处血液开始沸腾。 “你怎么了?”意识到他的不对劲,黎相忆飞快跳下床。 * 她正要去扶他,冷不丁“哐当”一声,房门被人破开,进来两年轻男人,穿蓝衣的像读书人,穿黑衣的像侍卫。 “元夕,快!”蓝衣公子大喊。 两人煞有默契,仿佛做了千百次,一个制止骆应逑,一个去墙角边拿铁链过来将骆应逑的双手锁住。 一切发生地很快,黎相忆都没反应过来,骆应逑便被锁住了。 “哐当哐当哐当”,他狂躁地扯着铁链,手背上青筋浮现,锋利的眉峰从白布中隐隐透出,那样粗重的铁链都被扯得抖了起来,不停地拍打地面。 “王妃快离远些。” 这时,一个女人拉住她往房门口退,听声音正是之前扶她进王府的那人。 站定后,黎相忆顾不得其他,愣愣地看着骆应逑,他此时的模样很吓人,像是得了什么病,“他怎么了?” 以前总听府里下人说咸王喜在夜里杀人,所以他这是要杀人? 那两年轻男人并肩挡在骆应逑身前,黑衣人手里还拿着剑,满脸戒备。 “王爷,杀鸡了,杀鸡了。”又有人闯进屋里,他一手拎着一只鸡,年纪不轻,两鬓已白。 蓦然,前方传来一阵低低的嘶吼,骆应逑原本惨白的脸色此刻已变得更为惨白,脊背痛苦地弯曲着,两手将铁链捏得死紧,似乎能听到骨节错位的声。 “喔喔喔。”公鸡叫了起来。 “唰”,元夕火速抽出长剑往前扔去,骆应逑扬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长剑,与此同时,老人将手里的公鸡用力往前一抛。 只见剑光一闪,如雪落一般,长剑准确无误地削掉两只鸡头,失头的公鸡在地上抽搐,骆应逑还拿着长剑,面上杀气未散。 “铿!”剑尖直入青砖,片刻后,他单膝跪地,无力地喘着气,凌乱的气息渐渐平稳。 “今晚算是熬过去了。”众人叹气,僵直的双肩一耷。 “你们要一直锁着他?”黎相忆目不转睛地瞧着骆应逑,这也是毒酒害的么,如此一想,她心头愧疚更甚。 前头两人回身,她这才发现,蓝衣公子少了一只手,右侧袖子空荡荡的。 “属下慕风,见过王妃。”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蓝衣公子舒展眉眼,风轻云淡道:“这只手是王爷砍的,他发起病来不认人,非要见血,我们挡不住。”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锁他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铮”,长剑抽离地面的声响,几人一惊,老人拔腿便跑,边跑边喊:“阿远,我们去后院捉鸡。” “好嘞。”门外有人应声。 黎相忆视线一转,提起裙摆跑到嫁妆箱前,飞快从里头取出银针包。 布包一滚,露出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她右手一滑按在一根极细的银针前,回身道:“你们让让。” 那两人不解,站在原地不动,黎相忆径自绕过他们,手中银针精准地扎进了骆应逑眉心,他中针后往后一仰,面上杀气急速褪去。 她蹲下身,两指间夹着一根银针,故作镇定道:“王爷,把剑放下好么?” 大抵是听懂了她的话,他握剑的手一寸寸松开,身子往一侧倒,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毒妇,你对王爷做了什么!”元夕一把扣住她的手,满面戾气,眼中杀气浓烈。 “我会医术。”黎相忆侧头,使劲抽着自己的手,不悦道:“放手。” “我不信,你离王爷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狠狠地瞪着她,右手将她扣得动惮不得。 见状,慕风蹲下身喝道:“元夕住手。”他和善地看了她一眼,“我信王妃,让她看看吧。” “哼。”元夕并不说话,扭头嫌弃地扔开了她的手。 “谢谢。”黎相忆道谢后拉起骆应逑的手,三指搭上他的脉搏,她前世本就会医术,重生后日日研读医书,就怕自己用时方恨少。 “你把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看出东西?”元夕等得很不耐烦,年轻的面庞火气缭绕。 慕风随即横了他一眼,温柔地呵斥,“别吵。” “是蛊。”黎相忆轻轻放下骆应逑的手,起身去床榻上拿了一床棉被过来,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给骆应逑盖上。 不待元夕再次乱说,慕风率先道:“对,王爷中的确实是蛊,敢问王妃可有医治的办法?” “没有。”黎相忆摇摇头,她学的还是太少,“我对蛊的认识也不多,不过我带了一箱子医书,可以先找找看。” 面前两人的眼神起先满是期盼,一听她说没办法,期盼的光便黯了下去。 “兴许王妃真能从医书里找到救治王爷 分卷阅读7 的办法。”慕风安慰性地拍了拍元夕的肩头,低声道:“我们去门外守着,让王妃在这里照顾王爷。” “不行,我不放心。”元夕说着又瞪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谁晓得她会不会害人。” “随你。”慕风无奈,走到门边时叹了一句,“今晚的月色不错。” 黎相忆拿过箱子里的医书在骆应逑身边坐下,对着烛光仔细看了起来。 “……”元夕瞥了眼地上的骆应逑,忽觉自己多余,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拿起地上的长剑走出屋。 房门一关,黎相忆的视线便从医书上转移到了骆应逑面上,他这会儿睡着了,蒙眼的布巾松了些,隐约能看到眉间皱痕,唇色白如麻纸。 她放下医书,目光从墙壁中央的铁链上掠过。 怪不都城里传言他会杀人,他发起病来就像一只野兽。每夜被铁链锁着,哪里是正常人的生活。 她长叹一口,并拢双腿曲起,双手紧紧环抱着膝盖,下巴搭在交叠的双臂上。 “我会治好你,我们打平好不好。” 第4章 . 假意 所谓好姐妹,所谓好兄弟 兴延宫。 满屋红烛跳跃,云顶檀木、琉璃彩灯、金丝帐幔,无一不透着皇室奢华。 宫人走后,骆时遗像根木柱子似的杵在桌前,静静地盯着榻上的新娘,古井般的双眸略显迷茫。 一月前的某天,他亲自去黎府提亲,谁料黎相忆果断拒绝了,那刻,他心头震怒,一怒之下赐婚她与骆应逑。 男人都有男人的傲气,何况是九五至尊,骆应逑如今无权无势,她嫁他后是自寻死路。 黎家有三位姑娘,大姑娘冷得像冰,他不喜,二姑娘对他的情意一眼看穿,他也不喜,剩下的黎相忆与前两个截然不同,她胆小懦弱,他看得出她并不愿接近自己。 有太子这身份在前,爱慕他的姑娘自然多不胜数,绕都城一圈都绰绰有余,遇上个与众不同的他便觉新奇。 他总是去找她玩,还会带些新奇的玩意儿给她,想看她喜欢上自己时会不会变得大胆。 久而久之,他越演越自然,直到有一日,他发现了一件事,骆应逑喜欢趴墙头偷看她,那时,他心底灌满矛盾,主动疏远了她。 登基后,他虽坐上皇位却并无兵权,父皇离世前将兵权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大将军楚旌,一半给了骆应逑,这叫他如何能咽下那口气,好在最后他还是拿到了兵权。 今晚,不仅是他的新婚夜,也是他们俩的。 骆时遗缓缓压下脑中那些不该有的怒气,抬脚行至榻前。他伸手时顿了一顿,摒开烦闷后才拿起金秤去挑盖头。 红盖头下的脸娇艳华贵,面带红霞更增丽色,纵然这俩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然而黎相知与黎相忆毫无相像之处。 红盖头一掀,外头光线倏然亮起,黎相知微垂螓首,红唇轻弯,仰头时羞赧动人,娇滴滴地喊了一句,“皇上。” 她这一喊,骆时遗面上的柔情轰然全塌。 对方面色瞬息变化,黎相知当即一愣,心头慌乱,以为自己做错了事。 然而骆时遗很快便收住了神色,温柔地坐上床榻,望着她似真似假地感叹道:“你跟你妹妹长得一点都不像。” 闻言,黎相知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狠狠扯住了身侧的裙摆,她以为自己嫁进皇宫便能坐稳皇妃的位置,说不定将来还能做皇后。 此刻才知,他心里仍对黎相忆念念不忘。 心里怎么翻江倒海是一回事,但黎相知面上并未露出一分一毫的不悦,而是表现地极为顺从,婉言道:“皇上,时候不早,让臣妾伺候你歇息。” “嗯。” 红帐一落,人影交叠。 翌日清晨,骆时遗晨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杨辉前来。 “他们俩昨晚圆房了么?” 杨辉匆忙进宫,听得这话后稍稍一怔,随即反映过来骆时遗问的人是谁。他吃不准他问这话的意思,小心回道:“老奴有罪,这便去催手下的人查探。” * 王府。 “嗯……”骆应逑幽幽转醒,他一动,粗重的铁链便跟着挪动,摩过青砖发出“叮叮哐哐”的响声。 喜被不比一般被子,刺眼地紧,他看着身前的红色皱眉。半晌,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侧头望去。 此时,碎金色的日光透过窗棂闯了进来,均匀地落在黎相忆脸上,他甚至能看清她面上细小的绒毛,那排纤长挺翘的眼睫正随着她的呼吸扇动。 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喜服,上半身搭在凳子上,脑袋枕着右臂,另一只手拿着本老旧的医书。 这算什么,苦肉计应该不是,示弱加示好? 骆应逑心道,他上辈子看走眼算他活该,如今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次他再信她便是狗。 前世,骆时遗被立为太子后由太傅单独授课,他们俩见 分卷阅读8 面的次数一日比一日少。 十四岁那年,他跟着骆时遗去太傅府,嫌弃黎曲讲课枯燥便到处乱走,谁知这一走遇上了后院的黎相忆。 他还记得,那晚是个月圆夜,她独自一人坐在池塘边,一袭白衣,青丝如瀑,赤着脚在玩水,身侧围着不少圆润的小狗。 夜风旖旎,将她的嬉笑声悉数送入他耳中。 儿时他也养过一只狗,它很通人性,可惜后来被人弄死丢在了冷宫里,死状恐怖,自那以后,他没再养任何东西。 许是因狗的缘故,又许是夜色太美,他看了她良久,甚至第二天也情不自禁地来了原地继续看。 这一看就是三年,他看得悄无声息,压根没想打扰她,直到骆时遗与她并肩出现。 从小到大,骆时遗一直是他最敬重的兄长,加之母后对他更好,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跟兄长抢女人。 可有时候不得不说人性古怪,正因她是自己不能肖想的人,他反而更想,强求的念头如雨后春笋一般从心底往外冒。 若没鸿门宴那事,他绝不可能看清骆时遗的为人,曾经他甘愿让出太子之位,为他平定四处的叛乱,甚至连对黎相忆的喜欢都放在了心底。 然而他根本没把他当兄弟,千方百计害他,而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做了帮凶,怕是那些个无数的夜都是假的,她不过是在演戏勾引他罢了。 “喔喔喔……咯咯哒……”院子里的公鸡接二连三地开始打鸣,当众还混合着的母鸡叫声,随后是鸭叫,“嘎嘎嘎……” “嗯……”黎相忆被吵得睁开了眼,这姿势睡得她极为不舒服。刚一睁眼,她便对上了骆应逑的脸,晨光中,似乎有一道深刻的恨意直往她面上扑。“王……” “滚。”他嫌弃地扔开大红喜被,用力按着手腕上的铁链,白布巾一低,那处断眉格外惹眼。 这一字毫不留情,黎相忆却只当耳旁风,毕竟她昨晚打定了主意,“王爷饿了吧,我让人传早膳。” 骆应逑一僵,倏地冷笑,讥讽道:“哪来的人,王府里没下人。” 没下人?又是在给她难堪?黎相忆望着他不动,屋内霎时静地诡异。 “哐”,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来人昨晚她都见过。 慕风空着手,元夕捧着洗漱用具,还有一个女人,她手里端着早点,包子油条清粥小菜,样式丰富。 然而这三人纷纷无视了她,各做各的,骆应逑洗漱后在桌边用起了早点,她无措地站在一旁像个透明人。 “元夕,将她的东西全搬出新房。” “是。”元夕应声,默然搬起屋里的嫁妆往外走 他走得很快,黎相忆小跑着才能追上。“你要把我的嫁妆搬去哪儿?” 她以为元夕会将她的嫁妆扔出王府,但他并没这么做,而是全放到了偏院客房里。放下东西后,他瞧也没瞧她直接走人。 黎相忆环顾四周,细细打量这间所谓的客房,不算干净,空气中有股发霉的味道,但比她在黎府住的房间要大。骆应逑没赶她应该是默认她留下吧。 糟了,惊雷!想着想着,她浑身一震。这会儿时辰不早了,得赶快去黎府接惊雷。 顾不上整理东西,她迅速换了身轻便的粉裙,发髻打散后随意地扎成辫子,急急忙忙出门。 四月初,柳梢头还残留着春意,那抹粉色背影在这凄冷的王府里怎么着也算得上亮色。 书房大门一开,骆应逑侧头吩咐,“跟上她。” “是。”元夕颔首,沉声道:“王爷,若她真是来监视您的,要属下动手杀了她么?” 骆应逑将目光投向王府大门,长眉蹙着一挑,自有一股凛冽的锐气,厉声道:“多事!要杀也是本王亲自动手。” “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元夕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 第5章 . 打脸 你是卖狗的阿花吧。 若不是自己走过一遍,黎相忆还真不知咸王府有这般大,然而王府虽大,里头却没什么人,庭院各处都冷冷清清的。 一路上不见人影,黎相忆便顺着大道往前走,走了将近三刻钟才见大门。 她驻足,望着大门平复气息,这时迎面来了一位老者,他穿着普通的浅灰粗布衣,头戴斗笠,两只袖子卷到手肘上,满面风霜,“王妃这是要去哪儿?老朽送你。” 若说记忆力,黎相忆不敢说自己是过耳不忘,但昨晚的那几个声音她全记得。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老人,听声音正是昨晚在门外没现身的那个,“请问你是?” 老者拿下头上的斗笠淡然一笑,恭敬道:“老朽是王府的车夫,王妃唤老朽庄伯便可。” “庄伯。”黎相忆喊得甜甜的,侧头瞥了瞥门口停着的那辆大马车,装饰华丽,驾在街上相当惹眼,“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就行。” “是。”庄远脸色不变,目光扬起时往某处瞄了一眼,没再说话。 分卷阅读9 “谢谢庄伯的好意,我有事先走了。” 王府门口有条大街,两侧摆满了早点摊子,空气中包子的香味尤为浓厚。 匆忙出府,黎相忆还没来得及吃早点,面前热气腾腾的包子勾得她口水直咽。 她一手摸着干瘪的腹部,一手掂了掂腰间的钱袋,里头还有点银子,于是果断买了一大袋肉包子,两个她自己吃,剩下的留给惊雷。 这个时辰显然不早,日头已高,街上不仅有卖吃食的摊子,还有其他铺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自小到大,她极少出府,仔细算起来也就两次,这两次还都有骆时遗陪同在侧,所以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稍稍陌生。 摊子上的小玩意儿稀奇古怪,骆时遗也曾送过她几件,她当宝一样地放着,如今想来,虚情假意的东西果然收不得。 走着走着,她猛然察觉到一件事,自己根本不清楚黎府在哪儿,得找个人问问。 “老伯,我要根糖葫芦。”黎相忆付钱后将糖葫芦拿在手中,笑着问道:“能不能跟您打听个地方,当朝太傅黎曲黎大人住在哪儿?” 卖糖葫芦的老人刚收了钱,满脸堆笑道:“你朝这条街走,到底左转走二炷香,遇着个十字路口再右转,走一炷香,看到老张酒铺再右转,黎府便在那条道上。” 这么远?她昨晚坐花轿时怎的没感觉。 黎相忆暗自估量自己徒步走到黎府的时间,最后索性叫了顶轿子,她待会儿得带惊雷回来,一路走着也古怪,不如坐轿子省事。 临近辰时,道上人流渐多。 骆应逑嘴上说让元夕去跟人,可一等黎相忆出府,他立马坐上一辆平平无奇的小马车,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跟着她。 他掀开帘子时,黎相忆正在问路。 一个黎府三小姐竟不知太傅府在哪儿。她真这么蠢? 元夕也觉不对劲,疑惑道:“王爷,你说黎小姐是不是蠢?新婚第二天便迫不及待露出马脚。” 骆应逑放下车帘,冷冷道:“她就是这么蠢,继续跟。” “是。”元夕抬手敲了敲马车门。 半个时辰后,黎相忆坐的轿子到达黎府。 骆应逑再次撩起了车帘,然而黎相忆的行为跟他预料的不大一样,她没从大门进去,而是绕着墙垣去了后院,在一个狗洞口停住。 “这黎家父女喜欢在狗洞口见面?”元夕歪着脑袋,两条眉毛好似拧在了一起。 “哼。”骆应逑望着不远处的粉色身影默不作声,她此番举动怕是为了掩人耳目。 只见黎相忆提着裙摆蹲在狗洞前,煞有节奏地拍了几下,不一会儿,狗洞口钻出一只灰狼,千真万确的狼,这狼跟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高,身子很长,一出狗洞便亲昵地往黎相忆身前凑。 “……黎小姐似乎没那么蠢。”沉吟半晌,元夕颇有感慨地开口。 骆应逑:“……” * 轿子一落,黎相忆兴冲冲地牵着惊雷走上台阶,王府外头无人看守,府门也大开着,但真没什么人敢进。 她刚踏过门槛便撞上了昨晚拎鸡的老人,他正一脸慈祥地看着她,笑眯眯的,“你是村口卖狗的阿花吧?” “村口卖狗的阿花?”黎相忆刚弯起的嘴角渐渐往下收,这是让她难堪的新法子? “我不是说过么,王府不要狗,你快把它牵走。”他说着便来推她。 “唔……”惊雷发出一声低吼,嘴皮一裂,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齿,凶相毕露,老人飞快放开手,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惊雷。”黎相忆小声呵斥,伸手抚着惊雷的脑袋,“我不是什么村口卖狗的阿花,我是你们王府的王妃。” “檀叔,你怎么在这儿?”蓦然,一道女声在旁响起,是昨日扶她的那女人,她径自走到老人身侧问道:“昨晚王爷杀的那两只鸡你处理了么?” “哎呀!我给忘了。”慕檀愣了片刻,随后懊恼地一拍脑门,尴尬道:“你等着,我这就去,人老了,没记性。” “嗯,你动作快些。”慕檀走远后,女人板着脸先看她再看惊雷,皱眉道:“王妃怎么带了只狼回来?” “它是我养的,舍不得将它留在黎府便将带来了。”黎相忆说着蹲下身,温柔地抚过惊雷的脑袋,惊雷亲昵地蹭着她的手。她起身,软软地问:“你是这王府里的什么人,我该怎么喊你?” 面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简莲是真板不住脸了,淡淡道:“我是这王府里的厨娘,你可叫我莲姐。” “莲姐。”黎相忆笑着喊了一声。 “嗯。”简莲面上没什么大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惊雷道:“这么大一只狼放在王府里不是事儿,而且看样子凶地很,万一咬伤人怎么办。王妃,我去给你找条狗链,你把它拴起来。” “栓起来?莲姐。”黎相忆轻轻摸过惊雷的耳朵,小声道:“我想让它跟在我身边,不可以么?” “若你想王爷失手杀了它,那当 分卷阅读10 我没说。”简莲再次板起了脸。 对方那神情不像是说笑,更不像是在为难她,黎相忆只得点头答应。确实,骆应逑发起疯来指不定就来杀它了。“嗯。” * 正巧王府没人看门,黎相忆一给惊雷套上狗链,简莲便将它栓在门口的柱子上,于是惊雷顺理成章地当了看门狼。 “王妃,这会儿无事,我带你熟悉熟悉王府。” “好。”黎相忆临走前不舍地觑了眼惊雷,它已趴在地上打起了盹儿,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倒是很快。 良久,王府门口踏入两人。 惊雷一见陌生人进府,嘴巴一张,双眼瞪圆做出凶狠状,它跳得高,可惜绳索将它困在了石柱的一丈内。 前世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骆应逑怔怔地望着惊雷出神,他见过它,那时它刚出生,是黎相忆特地从黎曲那儿求来的。 这之后,他很少去看她,一面是因骆时遗,一面是自己忙着平定流寇。算起来,它如今该有两岁了。 “公公慢些。”“你们小心手里的东西。” 门口的嘈杂人声将骆应逑从回忆中强行拉了出来。眼角余光一瞥那顶熟悉的轿子,他即刻往书房走,“你把她引过来。” 又是一堆人过来,“嗷呜……”惊雷往上抬起脖子,双耳后推,发出一声响亮的狼嚎。 “是。”元夕见得那轿子不由低低嗤了一声,“死太监,阴阳人。”他抱剑凑近惊雷挑衅道:“哭丧呢,你爹死了?” 闻言,走到一半的骆应逑不禁蹙起眉头。 仿佛是听懂了元夕的话,惊雷跳得愈发激烈,满脸狠劲儿,扯得铁链磨破了木柱子,“呜……呜……” “有本事就过来咬我,没本事才在原地乱叫,我看你不是狼,是狗。”元夕逗得开心,它叫这么响,那女人该听到了吧。 第6章 . 做鸡 死太监狗嘴吐不出象牙 简单走完王府,简莲有事离去,黎相忆一人回了客房。 房门一开,日光一照,当即便有一股发霉的味儿扑面而来,“阿切!”她鼻子痒,不由打了个喷嚏。 房内被灰尘积得压抑,若想住得舒心些,这里里外外得彻底打扫一遍。 既然要打扫,宽宽的袖子自然不大方便,黎相忆折着袖子往上卷,再从箱子里拿出簪子将脑后的辫子盘起固定住。 她侧身,满意地看着镜中的模糊人影,这模样才适合做事。 院子里有口井,也不深,她先打一桶水,往地面洒了点才拿起笤帚打扫,柜子后,床榻下,一个死角也不放过。 倏地,一声狼嚎从外传来。 她扭头,惊雷在喊她? “啪!”黎相忆扔下抹布便往大门口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宫内大总管杨辉。 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太监服,身子弯着,正朝惊雷笑得诡异,而他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各个手里都捧着礼品,其中有个年过半百的女人直往她瞧,模样很是古怪。 “王妃。”听得前头动静,杨辉转过身,杂乱的双眉略微喜感,在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更为突出,像荒草。 他见黎相忆撸着袖子,目光随即下垂避开,非礼勿视。还记得上回,骆时遗去黎府提亲,他也在。 皇上亲自上门提亲惨遭拒绝,他做了这么多年太监也未曾碰到过,哪个姑娘不是上赶着倒贴的,亦或是激动地晕过去,只有她,冷冷地拒绝了。 说起来,她与两年前的性子截然不同,女大果真十八变。 “呜……”惊雷低低吼了一嗓子。 黎相忆将袖子撸下,腰板挺得笔直,不卑不亢道:“杨公公。”惊雷叫得这般响,王府里却没一人出来迎接,怕是故意的,说不定骆应逑还在某个地方看她。 她出声,杨辉面上笑意更深,扯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挥手道:“王妃,皇上对你可是真真在意,知道王府里没什么好东西便让杂家特地来送,你瞧瞧。” 姿态不错,可他眼里并无半分敬意。 “谢皇上好意,不过本王妃并不需要,还请杨公公通通拿回去吧。”为表身份,黎相忆特地加重了王妃两字,她已嫁给骆应逑,骆时遗如何都与她无关。 再说他那番虚情假意她是真受不起,前世被骗一次是惨,今生再被骗便是傻。 对方拒绝地如此直接,杨辉仍不改面色,缓缓往前走了一小步,黎相忆下意识往后退去,警惕地盯着他。 眼前之人怎么说也是骆时遗身前的红人,她单独对他还是怕的,可那几人不现身,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王妃,杂家教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是什么人,咸王又是什么人,希望你考虑清楚。”杨辉直起身,右手缓缓收回,食指还翘着,“王妃还年轻,千万别为一时之气把自己的下半辈子赔进地狱,不值当。趁现在皇上对你还有点情意,去服个软,兴许便不用待在这鬼地方了。” 分卷阅读11 他这话一出,黎相忆顿时来了气,冷声道:“值不值当是本王妃自己的事,与你何干,这些东西本王妃不要,拿走。” 墨眉一挑,杨辉终于收了面上的笑,讥讽道:“杂家好说歹说,既然王妃不听,往后也别回头求皇上,没人愿意穿破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顿了顿,继续道:“小德子小三子,你们俩手里的东西是赐给王爷的,放下,咱们走。” “你!”黎相忆鼓起脸,眉心深锁,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怒气,惊雷吼得更厉害,几个小太监吓得脚步都快了些。 “咸王妃,看好你的狗,吵闹的东西总是会惹人烦的。”轻描淡写地扫了眼惊雷,杨辉转身大步踏出王府。 “呜……”惊雷猛力扯着链子想咬人,奈何那链子拴得太牢。 “不准叫了,听话。”黎相忆见状立马拉住惊雷,蹲身抱着它顺气,哄道:“惊雷是我的乖宝宝。” “呜……”它往她怀里乱拱脑袋,呜呜地嚎,听着不大开心的样子。 “不难过了,我帮你骂他好不好,他是个死太监,死太监,死太监。”黎相忆一边抚着惊雷,一边看向杨辉送来的东西,是人参鹿茸。 以骆时遗的心眼会送真补品?怕不是在里头下了毒。想到这儿,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银针试了试。 银色不变,没毒? 远远的,骆应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确是故意不出门,故意让黎相忆去应付杨辉,毕竟这俩也算老相识。 方才这场死太监劝说良家妇女改嫁的戏不错,她用银针试毒的戏也不错。 * 待走下最后一格台阶,杨辉看向身侧的老妇人,“瞧这许久可是瞧出来了?王妃是不是处子?” 老妇人使劲低着头,浑身微微发抖,小声回道:“看王妃的走路姿势和眉眼,民妇敢肯定,她是处子。” “嗯。”杨辉满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道:“下去领赏。” “谢,谢公公赏赐。”妇人惊,慌忙道谢。 “你记住,今后随传随到。” 说罢,杨辉撩开衣袍坐进轿子。待会儿皇上听了这消息定然欣喜,然而他有一事想不通,骆应逑昨晚为何没杀黎相忆。 * 面对一堆无毒的补品,黎相忆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王府里连下人都请不起,怕是真穷,这贵重补品估计也买不起,收了便收了。骆应逑身子弱,是需要补补。 “你哪位?” 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嗯?黎相忆仰头,慕檀正茫然地瞧着她,片刻后又笑开,“哦,我记得你,你是街头卖瓜的王婆。” 他这新鲜的称呼震得黎相忆呼吸一窒。 眼前这位看上去正常的管家,说起话来总是透着些许不正常。啊,她想起来了,自己曾在医书里见过一种病,呆症,患此症的人有记忆障碍,重者失语六亲不认。 “檀叔,我是昨日嫁过来的新娘。” “新娘?”慕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讷讷道:“什么新娘,我们不买瓜,你赶紧走吧。” 恰在此时,简莲从另一条道上走来,拉过慕檀道:“檀叔,她是王爷刚娶进门的夫人,是我们的王妃。” 听到“王爷”那两字,慕檀的双眸“腾”地亮了些,笑呵呵道:“是王妃啊,哦。”他说着转了身,自言自语地走了。 “檀叔年纪大,记不得什么事,还请王妃多担待。”简莲望着慕檀的背影沉沉叹息,随后不自在地道:“府里没下人,我这会儿身子不适,王爷吩咐,午饭由王妃来做。” “好。”黎相忆也没多想,应得爽快。 “这些东西……”简莲看着地上的名贵补品疑惑,“哪儿来的?” “皇上差杨公公送来的,我方才试过,没有毒。”黎相忆忙道。 简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神色复杂道:“王妃留着自己吃吧,王爷不会吃的。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厨房。” “嗯。” 王府的厨房位于东面,很大,里头东西也多,一张长方桌子上摆着十几道素菜,而木架子上挂满了鸡鸭鱼肉,根本不穷。 黎相忆看着眼前的大厨房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王府里没下人并不是因为穷,而是因为骆应逑会杀人。 “王妃。”庄远捧着一大堆木柴进门。 “庄伯。”此人早上见过,黎相忆记得他。 庄远打过招呼,径自往灶台后走,“老朽来生火,王妃有事尽管吩咐。” “好,谢谢庄伯帮忙。” “我先走了,王妃记得把昨晚王爷杀的两只鸡做了。”简莲交待完便走,然而走出厨房后她并没离开,而是站在外头偷看。 那二只被割头的公鸡已被人拔了毛,光秃秃地躺在砧板上,待人宰割。 黎相忆再次撸起袖子,鸡的做法,让她想想师父留下的食谱,上头倒是有。 一只生炒,一只做白切? 分卷阅读12 第7章 . 怼他 他喜欢吃甜的 “庄伯,你先把水烧开。”黎相忆望着锅里的水吩咐,脑中过了一遍两道菜的做法。 “是。”庄远应声,拿起一旁的干木柴往锅底门里扔,接着又扔了点小竹片进去。 黎相忆许久不动,他心头好奇,便张着脖子往她看,官家小姐能下厨都算了不起了,至于做得如何,他觉得不能用好不好吃来说,应该用能不能吃来评判。 “咕噜咕噜”,不一会儿,锅里的冷水开始沸腾,黎相忆按照食谱上所写,先放入姜葱香叶,然后将整只公鸡放入,时不时捞一下,捞够三次再焖一刻钟。 焖鸡时,她拿出一截生姜切碎,再将蒜粒切成末,两者一起倒入碗中,最后加食盐酱油辣酱搅拌。 黎相忆做菜的样子不算手生,庄远瞧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中又将脖子抬高了些。这做法倒是新鲜,也不晓得会不会吃坏肚子。 锅盖一开,香味扑鼻,公鸡的表皮已被煮成淡黄色,上头油光淋漓,光是看着便让人大有食欲。 她捞起公鸡看向庄远,讪笑道:“庄伯,你能不能来尝尝味道?我不大会尝味道。” “老朽不敢尝,王爷口味与我们下人不同。”闻言,庄远连连摆手,伸长的脖子又缩回了灶台后,“不过王妃做得这般细致,想来味道不差。” “是么?”黎相忆将切好的鸡块摆盘,两手合十,对于成品还算满意。 第一道菜完成,接下来是第二道。 她拿起剩下的那只公鸡放在砧板上,切成大小差不多的块儿,全部放入盘中,随后加入盐和酱油,再加一点地瓜粉抓匀放置在一边。 切好姜蒜辅料,她抬头看去,长桌上摆了不少素菜,青菜白菜芹菜,应有尽有。 食谱上说,用芹菜味道会更好。她顺手拿了几根芹菜出来切成段。 黎相忆做菜的前后,简莲全程监视,若不是骆应逑下令,她绝不会让人进她的厨房,更别提动她的刀具了。 这做鸡的方式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很会吃的人,他曾说自己有一张皇帝嘴。 * 午饭时分,前厅摆了一张大圆桌,王府里的几人除庄远外都已上桌。 生炒鸡、麻辣鱼头、红椒白菜,一连几道辣菜,看得骆应逑的脸越来越黑,元夕则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双眼发直。 “真丰富。”慕檀捧着一大碗饭,拿筷子的手抖个不停,慕风含笑不语。 简莲安静地坐在桌边,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在等骆应逑发话。 放下冬瓜汤后,黎相忆找个空位置坐下,几人全不说话,且神情各异,她心头便跳得厉害。 应该还行吧?她对吃的没那么讲究,自然也做不出多好的味道。 骆应逑的眼睛蒙着布巾,可他下垂的嘴角足以说明他在生气。“哼。”他起身走人,元夕俯身狠狠吸了一口才走人。 见状,简莲无奈摇头道:“我去厨房再给王爷做一顿,你们先吃吧。” 她再一走,桌上只剩下三人,慕檀夹了几大筷子的菜,大口吃饭。 黎相忆没动筷,她不懂为何骆应逑会冷脸走人,让人难堪也不是这么个难堪法吧。 “王妃,想什么呢?” “嗯?”黎相忆抬头,对上温和的慕风,她勉强扯了个笑,“没什么,我手艺不好,你们将就吃吧。” “色香味俱全,我没觉得王妃手艺不好。”慕风笑得如沐春风,伸手夹了一筷子鸡肉,刚往嘴里一放,脸上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了?”黎相忆见他面色大变骤然一惊,忙道:“不好吃么?难吃你还是别吃了。” 慕风尴尬地摇摇头,囫囵将嘴里的鸡块吞下,面上微红,“王妃,你做的菜实在太辣了,王爷他不吃辣。” “他,不吃辣?”黎相忆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原来他不是给自己甩脸色,是不吃辣,莲姐为何不说呢。 “不吃,王爷素来爱吃甜的。”语毕,慕风飞快拿起身前的酒杯连灌几口。 * 几人吃完后,黎相忆将没怎么动的菜全倒入一只大碗中,他们不吃辣,惊雷会。 “咿咿咿……”惊雷早已得饿得不行了,见她过来立即激动地乱拍尾巴,壮硕的身子一跳一跳的,若不是那铁链锁着,它怕是会扑过来。 “急什么,我又不会饿着你。”黎相忆好笑地蹲下身,故意将碗放在它够不着的地方,等它做出委屈的表情便不逗它了。 “啧巴啧巴啧巴”,惊雷吃得津津有味,从中间开始挖洞,声音很响。 她坐在石阶上看它,心想,既然骆应逑不吃辣,那她待会儿去翻翻食谱,晚上做几道甜菜。 说起晚上,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骆应逑会发疯,他每晚如此,他们不怕么。 她单手托腮,身子前倾,望着不远处的栀子树出神。 视线里猝不及防出现了一道蓝色身影,是 分卷阅读13 慕风,右侧袖子微晃。“你找我有事么?”她触电般地放下手坐直身体。 “没事,王妃不必紧张。”慕风笑了,笑中有流光溢彩,视线对上她后便移到了惊雷身上,“它是王妃养的?” “嗯,它叫惊雷。”黎相忆跟着看向惊雷。忽地,她问出了心头疑惑,“慕公子,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王妃尽管问。”慕风撩起衣摆在下三格石阶上坐下,他坐姿文雅,出言得体,确实像读书人。 “王爷是从何时开始犯病的?”她想,若这疯病因鸿门宴而起,可自己也喝了毒酒,为何没得病,难道蛊毒下在了酒杯上? 骆时遗的心机当真可怕。 “从去年九月开始,王爷并非每晚都得如此,有时会,有时不会。”说罢,他长长叹了口气,低头道:“其实王爷……”他蜻蜓点水般地看了她一眼,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她若不懂他下一句说什么,那便是真蠢了。“我说我不知情,你信么?”此时,她像是溺水的人,救命似的抓住一根浮木,期待地望着他。 “……信。”慕风别开眼,拍着衣摆起身恭敬道:“你治好王爷,我们所有人都会感激你。” 她自嘲道:“这是我亏欠他的,不用你们感激。” 觉察到她的情绪变化,惊雷默默走了过来,将下巴搁在她膝盖上,一脸天真。“吃饱了?”她抚着它柔顺的皮毛问。 “唔……” * 午后,暖阳催人醉。 黎相忆踏着地面上的斑驳光点走回客房,蓦然,她想起了他,因为不喜欢吃辣便发脾气,真像个小孩。 “王妃。”简莲喊住了她。 “莲姐。”黎相忆回身,目光被托盘里的饭菜牢牢吸引,糖醋鱼、东坡肉、白糖拌黄瓜,上头还有一盘桃花酥。 她心想,骆应逑为何喜欢吃甜的。 简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古怪地笑道:“我要出府一趟,还请王妃将饭菜送去新房给王爷。” “我……”没等她说完,简莲火速将托盘往前一推,她下意识一接,而她接后,简莲三两步便没了人影。 黎相忆讷讷地瞧着手中托盘,只得硬着头皮去新房。 “咚咚咚。”手上不方便,她便用脚踢了踢房门。 “进来。”里头传来一声。 “吱呀”,黎相忆推门走进,一股阴凉之气吹得她不禁颤了一下,新房里的喜庆装饰早已全部拆除,一点红色都不剩,显得死气沉沉的。 “王爷。” 骆应逑正从书桌后站起,听得她的声音面上一愣。“你端来的东西本王不敢吃,拿走。” 她不理,径自走向他,好奇道:“都未时了,王爷不饿么?” “不饿。”他冷声回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然而话一说完,他的肚子便响了,“咕噜咕噜”。 “……”她眨巴着眼,紧紧抿着嘴,试图压住即将脱口的笑声。 骆应逑侧身,恼怒道:“滚。” 她上前将饭菜往书桌上一放,撇嘴道:“饭菜放这儿,王爷爱吃不吃,扔了也没关系。莲姐不在,下个送饭的还是我,除非王爷今日不想吃了。” “你!”他语塞。 第8章 . 暧昧 气死前任 客房已被收拾干净,黎相忆站在中央看了会儿,满目一新,案上点着上好的熏香,青烟袅袅,窗前放着一瓶晨间折下的栀子花,生机勃勃。 她想起骆应逑的疯病便坐下翻医书,师父留给她一箱子的医书,一本本翻,她不信翻不到蛊毒的解法。 时间静悄悄的,初夏的日头比春要烈一些,透过稀疏的枝丫照进木窗,打在发丝上,不一会儿便起了热。 棋盘边缘放着本老旧的医书,指尖摸着泛黄的纸张划过,黎相忆一字字地看过去,生怕错过一丁点儿信息。 早前头发扎得太紧,勒得头皮疼,她此刻便将它全放了下来,任由青丝披散。 夏日炎炎正好眠,正当黎相忆撑不住眼皮想趴着眯一刻时,简莲闯了进来,急道:“王妃快去前厅,皇上来了。” “皇上?”听得这两字,黎相忆瞬间睡意全无,心道,骆时遗来王府做什么,难道杨辉回去后将她的话全说了? “是,王爷在前厅。”简莲急得面上微红,气息急促,两手不停地搅着。 黎相忆倒是明白她为何如此着急,估计也是清楚骆时遗的为人,怕骆应逑吃亏。 * 还没到前厅,远远的,她便能听到骆时遗的声音,依旧温润,犹如日光洒满湖面,和煦袭人,但她知道,这温润下藏着的是剧毒。 “二弟,昨儿是你与黎家三小姐的成亲之日,如何?” 闻言,黎相忆脚下步子一顿,随后,前头传来了骆时遗的声音,淡淡的,不算冷。 “她是个好姑娘,臣弟喜欢,谢皇兄赐婚。” 睁眼说瞎话,黎相忆使 分卷阅读14 性子般地哼了一声。哼完才觉不对,他是闭眼说瞎话。 这时,骆时遗继续道:“你也知道,朕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该走到一起,可母后觉着黎家二小姐才是朕该娶之人,朕不能逆她的意。那日,朕去找她谈起此事,她听后便求朕赐婚你二人。” 颠倒是非黑白!黎相忆气得直跺脚,事实并非如他所说。 当日,她果断拒绝他的提亲,他撕下伪善的面具后便赐婚她与骆应逑,可到了骆时遗嘴里,她却是因赌气才嫁给骆应逑。 骆时遗说了一大堆,骆应逑兀自面不改色,嘴角的弧度也没变。 待对方说完他才开口,语气中颇有些自嘲的意味,“臣弟明白,她与皇兄情深意切,但她如今已嫁给臣弟,是臣弟的妻,缘分天定,皇兄说,这话对么?” 骆时遗微微一怔,眸中寒芒尽现,消散得也快,温和道:“你是否在怪朕没及时找人治你的眼睛?二弟,朕前些日子将全城名医都召来你府,可你是如何对他们的,不是将他们赶出去便是将他们骂出去,哪有你这般行事的,你究竟还要不要自己的眼睛了。” 好一个贼喊捉贼,元夕听得不是滋味儿,握剑的手霎时紧了几分,慕风见此立即行至他身侧,用眼神示意他不得动怒。 “臣弟的眼睛臣弟自己心里清楚,即便是扁鹊在世也医不好。”骆应逑说得淡然,言辞间并无不悦,“不过臣弟很是感激皇兄的好意。” “二弟……”闻言,骆时遗面上升起一抹复杂的黯然,须臾,他道:“近日听闻你将听声辩位的功夫练得不错,朕想见识见识。” “皇兄从哪儿听说的?”他出口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补了一句,“臣弟练这功夫是被逼无奈,火候还不到家。” “无妨。”骆时遗摆手,目光平和,微笑道:“你以前不是一直缠着朕要切磋么,朕今日便与你切磋切磋。” “既然皇上有如此雅兴,臣弟自当奉陪。” 骆应逑起身,元夕上前一步送剑,“王……”他正要开口,却被慕风一把拉住。 杨辉送上兵器后,两人对着立于厅中,长相相似,身形也相似,光从背后还真看不出什么区别。 “铿!” 骆应逑率先出手,长剑势如破竹直刺骆时遗心口,骆时遗足尖一点急速往后退去,抬剑堪堪一挡,压下身前的长剑后朝前斜刺,剑锋狠厉,割断了他额前垂落的一缕发丝。 “铿铿铿”,三招过后,骆时遗反守为攻,连刺他身前的几处大穴,可他挡得也快,每一招都能扣得恰到好处。 两人交错间,骆时遗手腕一翻,剑尖直转急下,往骆应逑的后腰而去,然而还没等他收力,骆应逑手中的长剑便从手臂下穿过,剑尖正好卡住了他的剑柄。 骆时遗暗忖,他根本不像瞎子,即便是听声辩位练得好也没这般厉害。心下有疑,他侧头示意杨辉出手,杨辉当即会意,抓起托盘里的花生弹出,每每打在桌椅上,发出“咚”地一声。 有杂音干扰,骆应逑的动作便慢了一分,骆时遗见机抢攻,长剑贴着他的衣襟划过,凶险万分。 慕风与元夕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们很清楚,骆时遗今日是来试探虚实的,王爷要演得逼真少不得受伤。 “咚咚咚……”杨辉出手迅速,两手连弹,打得桌椅直响,而其中一颗花生正好打在元夕的肩头。 骆应逑低着头,手执长剑在原地无措地转着,似乎分不清声音方向,便在此时,“呼。”骆时遗的长剑往元夕刺去。 * 黎相忆走进前厅恰好撞上这一幕,一句“皇上”脱口而出。 骆时遗并没打算真杀元夕,不过是试探骆应逑的眼睛真瞎假瞎,此时一听她的声音便收了长剑,杨辉急忙停手行至他身前接过。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上前福身,长发随着动作垂落。 “弟妹不必多礼。”骆时遗出手虚扶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黎相忆。 她今日穿了身浅粉色的衣裙,不像是嫁了人的,一头长发还未梳,轻飘飘地披散着,与宫里的嫔妃比起来要没规矩地多。 一个时辰前,杨辉回报说他们俩昨晚没圆房,他心下窃喜便赶来王府见她。眼下见着活生生的她,他心头愈发懊恼。 对于骆时遗的深情凝望,黎相忆并不给予回应,而是疾步走向骆应逑,关心道:“王爷有没有受伤?” “皇兄手下留情,我又怎会受伤。”骆应逑任由黎相忆搀扶着坐下,他不是真瞎,自然看到了骆时遗看她的眼神,留恋且不甘。 “二弟的听声辨位确实不错。”骆时遗在旁坐下,目光却并不收敛,全落在黎相忆身上。 “嘶,相忆,本王昨晚没睡好,头有些疼。”说着,骆应逑抬手按上额际。 黎相忆眨眼,骆应逑可从没如此喊过她,眼下喊得这么亲昵怕是因为骆时遗的缘故。 “怎么了?”她俯身,见他面上布巾即将掉落便伸手到他脑后 分卷阅读15 重新打了个结,谁想他出其不意地环住她往前按去,“啊!”她惊呼一声坐到了他腿上。 “……”她瞪大眼,极其僵硬地侧坐着,他的手按在她腰上,力道很重。 心思一动,她很快便明白过来,他在做戏。黎相忆难为情道:“王爷,有人在,我们回房好么?”她以为他在躲骆时遗,于是十分配合地找了借口,说完又觉自己的话有些暧昧。 骆应逑默然,薄唇倏地抿住,他还真没想过黎相忆会如此配合,毕竟是在骆时遗面前,他以为她多少会拒绝一下。 这一出原是想气骆时遗,结果黎相忆的表现出乎意料。 下一刻,他眼角的余光瞥向骆时遗,果不其然,他的伪装快掉了,面上神情变化可谓精彩。 “好,听你的。”他凑近她耳边,呵着气小声道,“本王什么都听王妃的。” 明知他在做戏,可他靠得这般近,温热的气息直往颈侧吹拂,她面上还是止不住地烫了,腿软地有些坐不住,无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襟。 “嗯。” 瞧着她面上渐深的红晕,骆应逑心头诧异,她这表情算怎么回事,不是该气恼么,怎的娇羞上了,莫不是将自己当成了别人,还是说,她的演技实在太好。 “我们走。”他打横抱起她,朝着骆时遗抱歉道:“皇上,臣弟身子不适,想与内子先行回房休息。” “……嗯。”骆时遗这一声应得极为低沉,细听之下是在咬牙,他死死地捏着茶杯,茶水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第9章 . 休书 你的肩膀很可靠 从记事起,她还没被人这般抱过,身体凌空的刹那,心跳一下子上去了,不过骆应逑的怀抱并没有让她害怕。 她的右手抓着他的衣襟,左手不知放在哪儿,只得局促地捏着。 骆应逑走得很稳,抱得也很稳,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手臂上凸起的肌肉,硬邦邦的。 原来被人抱着走是这样的感觉,心头空荡荡的,又好似填了点什么。她抬眸看他,原本他额前有两缕发丝,方才比武时被削掉了一段,看着有些别扭。 情不自禁地,她伸手将左侧那缕发丝别至他耳后。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耳廓,她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异样,抱着她的手骤然紧了几分,耳尖以风驰之速染上红霞。 忽地,他抱着她颠了一下,她受惊似的环住他的脖子,小声问:“我很重么?”说完,她将脑袋靠在了他肩头。 以前她只靠过大姐的肩头,如此一比较,骆应逑的肩头显得很宽,也很结实。 “……不重。”他哑声回道,不自在地抱着她往新房走。 彼此都不说话,这一路便长了起来,也许是他的脚步慢了。在她的视线里,她看到他的耳廓红了,下颚线清晰,从耳下起,转了个漂亮的弧度再到下巴。 她缓缓闭上眼,风中有栀子花的味道,很好闻。 微风吹过,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新婚妻子,脑中回忆起前世的那些夜,她玩累了便会靠在假山石上小憩,跟此时的模样差不多。 方才若不是她出现喊停,他还真不知如何收场,骆时遗打定了注意要试他,绝不会轻易收手,他不制止,元夕必然受伤。 但要说她是真心实意为他好,他是决然不信的。他更信她在一点点瓦解他的提防,一个人演戏不够逼真,所以今日两人一起来演。 * “嘭!”骆应逑一脚踹开房门。 一到新房,他便嫌弃地将她扔在矮榻上,动作不见半点怜香惜玉。 “哎呀!”黎相忆正浅眠着,突然被扔到半空不由吓了一跳,睁眼的一刻,她挨上软垫,意识全醒,仰头看向矮榻前站着的骆应逑,“王爷,你真的头疼么?” “戏演得不错。”骆应逑单脚跪上矮榻,俯身将她困在双臂之间,嘲弄道:“在情郎面前被本王抱是什么滋味儿?” 他一靠近,她便下意识地退,身子后仰,双手在腰后撑着,长发往下垂落,露出一张粉黛未施的脸。 黎相忆望着骆应逑蒙眼的布巾陷入沉思,压根没想到他问的点上,认真道:“我以前没被人抱过,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不过我喜欢靠着你的肩头。”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答,骆应逑呼吸一顿,嘴角的冷笑瞬间冻结,直起身道:“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她皱起眉头,瞪大眼睛道:“我们是夫妻,我喜欢靠在你肩头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呵。”他嗤笑,冷厉地俯视她道:“天地都没拜,算哪门子夫妻,别以为本王没将你赶出王府你便是咸王妃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也配?” “我配。”黎相忆果断接道,为表态度,她整个坐直,挺着胸膛道:“昨晚你不是问过这话么,同一问题不要反复问,我不是檀叔。” “……”骆应逑咬牙,他以为她脑子不好使,结果反驳起他来嘴还挺溜,“滚出去。” “ 分卷阅读16 我不会滚,走出去了。”她从矮榻上站起身,绕过他小跑着出了新房。 * 月上柳梢。 元夕的视线从窗外的圆月上移回,书案前点着明亮的烛火,骆应逑正拿着一张细小的纸条,随后,他将纸条置于烛火之上。 火舌凶猛地舔上纸条,纸条眨眼间燃尽,很快便成了黑色的灰,只留一点星火在桌面上欲灭不灭。 “王爷,张侍郎近日蠢蠢欲动,怕是不安分。”元夕想起方才锦瑟楼传来的消息,出声提醒。 “嗯。”骆应逑盯着面前那一点灰烬,抬手轻轻一挥,“张侍郎与扶阳郡王素来不和,你选一人去挑起扶阳郡王的杀心,等他动手时,再去救一个人。” 元夕问:“谁?” 烛火映衬中,骆应逑扯了扯蒙眼的布巾,低声道:“张侍郎的小儿子。” “是。”元夕颔首,默了会儿又问:“只救他一个?” “对,只救他一个。” “咚咚咚。”有人扣响了房门。 元夕回头,一瞧窗上人影便知来人是谁,好奇道:“她,王爷打算怎么办?” “锦瑟楼暂缺男倌,你想不想在那儿挂个头牌?” 骆应逑此话一出,元夕只觉一道阴风铺天盖地而来,吹得他脖子里凉嗖嗖的,赶忙闭嘴去开门。 “哐”,元夕打开房门,见黎相忆端着饭菜满脸纠结不由觉着好笑,这黎府三小姐或许并没想害他们。“进。” 黎相忆进入书房,放下饭菜后才往骆应逑看,“王爷,该吃饭了。” 他眼上蒙着布巾,人却站在书案边,面前还摆着书册,怎么看怎么古怪。 骆应逑并没搭理她,而是扯了张白纸,拿过砚盘上的豪笔便写,笔走游龙,行云流水。 “……”黎相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这模样真不像瞎子,还是说,他习惯了做瞎子,习惯到看不见纸也能写字。 写完后,骆应逑将豪笔往砚台上一搁,对着她道:“过来。” 黎相忆听话地走过去,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白纸上,纸上两个大字甚是醒目,“休书”。 他用力拿起麻纸,扬手伸到她面前,不耐烦道:“休书给你,滚出王府。” 白纸黑字,黎相忆眨眼,心头微涩,想想还是接了下来。嫁都嫁了,她原本打算照顾他一辈子,可他讨厌自己,那自己也不能强求。 她收起休书静静看他,坦然道:“既然你不喜欢我留下,那我治好你的蛊毒就走,以后谁也不欠谁。” “嗯。”他应声。 黎相忆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望着桌上的饭菜道:“这些菜是甜的,应该还合你口味。” 直到房门被关上,骆应逑才走出书案,她收休书那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不知怎么的,他竟觉得心口闷地慌。 终于不装了,不装也好,省得王府里多一张嘴吃饭。 * 休书都收了,黎相忆便不再将自己当王妃看,当个医者挺好。 点上蜡烛后,她拿了本新书在桌前坐下。 一页,一页,一页,屋内全是书页的翻动声。 泛黄的纸张上被写得密密麻麻,记载详细,且有图参考。不得不说,师父真是个天才,这书上有不少苗疆蛊术,解法也全,可惜她还没找着骆应逑中的那种。 烛火幽幽,她看得仔细。 冷不丁地,外头传来一道模糊狂躁的嘶吼声,她一惊,心道,骆应逑又犯病了?这么准时? 来不及多想,她拿过身旁的银针包匆匆赶去新房,杀鸡不是长久之计,做瞎子已经够惨了,还要做疯子,那更惨。 越靠近新房,打斗声越清晰,其中还夹杂着桌椅倒地的响动。 新房门大开着,她刚到门口,恰好遇着慕风中掌摔在地上,他面色惨白,看样子伤得不轻。 “你怎么样?”她立即上前扶他,“王爷不是杀了鸡之后便会没事么?”说着她抬头一看,屋里并没鸡,只有一地的狼藉,桌椅全翻了,“檀叔呢?” 慕风摇头急道:“爹平常这个时候都会来,偏偏今晚不在,莲姐去抓鸡了。” “噗!”慕风话音刚落,元夕倒地一滚,起身按着心口喷出一口鲜血。 见状,黎相忆飞快拿出银针,元夕见她犹豫便道:“我再撑一会儿,你看准了。” 他连点身上两处大穴,飞身扑去抓骆应逑的双手,此刻,犯病的骆应逑就像只野兽,一头长发散开,凌乱地飞着,他控制不住地嘶吼,根本不认人。 黎相忆手握银针,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毕竟她不会武功,他们会武功的能挨上一掌,她挨上一掌只会当场毙命。 等元夕牢牢锁住骆应逑的双手时,黎相忆果断冲上去下针。 大喝一声,骆应逑挥手挣开了元夕,元夕整个人往后飞去,“嘭!”,重重砸碎一张椅子,慕风赶忙去扶他。 骆应逑颤着手,还 分卷阅读17 没等黎相忆反应过来便扣住了她的脖子。 “呃!”她只觉喉骨疼得厉害,根本喘不过气,双脚几乎脱离地面,记忆与前世死前叠在了一起,也是这么痛苦,“不……疼……”她沙哑地说着,气息急遽减弱。 目光触及黎相忆眼角的水雾,骆应逑的右手抖得愈发厉害,左手艰难地从一旁探出拉住右手,手背上青筋急突。 扣着她的右手渐渐松开,便在此时,黎相忆抬手将银针往前一刺,精准地进了骆应逑眉心。 第10章 . 悸动 房里在杀猪么 “咳咳咳……”黎相忆浑身失力摔在地上,仿佛刚从鬼门关回来,还没找到自己的魂儿。她抚着脖子不住咳嗽,方才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死。 骆应逑一倒,慕风随即快步上前拿过铁链将他锁住,随后行至她身侧,单膝跪地道:“王妃可是受伤了?” 她摇头,缓了好半晌才回神,虚弱道:“我没事,还好他放了手。”忆起刚刚的生死一线,她不禁颤了一下,心头还有些后怕。 元夕费力起身,单手按着心口朝她走来,别扭道:“没事就好。”说罢,他目光乱飘,极为小声地补了一句,“多谢。” 这语气算不上和善,但至少没了冷嘲热讽。黎相忆偏头看他,他身上的衣物被扯破多处,是屋内最狼狈的人,“不客气。” 烛火明媚,房中气氛低沉,三人皆是紧绷神情,目不斜视地盯着骆应逑,这时,一道女声闯入,“鸡来了鸡来了。” 只见简莲拎着两只老母鸡跑进屋,目光撞上他们三人忽地一怔,“王爷稳定了?” “嗯。”慕风回头看向倒地的骆应逑,双眉紧锁,“今晚多亏王妃相助。莲姐,我爹呢?” 简莲啐了口,没好气道:“在屋里睡着呢,跟猪一样。” “睡下了?”慕风与元夕一同失声,元夕翻着白眼道:“今晚差点被他害得英年早逝。” “王妃,你的脖子?”简莲一看黎相忆脖子里的手印忙扔下母鸡过来扶她,关切道:“是不是王爷掐的?” “没事。”黎相忆勉强扯开嘴角,出口的声音还有些哑。她皮肤娇,被骆应逑这么一掐,脖子里便多了一道红手印,瞧着很是可怖。 “这还叫没事?我都心疼死了,走,我们去擦点药。”简莲是个寡妇,无儿无女,遇着黎相忆这般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自然会心生好感。 “真的没事,而且我得守在这里,万一王爷又发起疯来,他们俩可不会下针。”黎相忆侧头,骆应逑暂时昏迷着,“银针封穴是强行扭转控制他的意识,跟蛊毒一样,不算什么好办法。” “那……咳咳咳。”元夕急了,一急便牵动五脏六腑,疼地眉间扭成麻花。 简莲戚戚地叹息一声,拉着她问:“王妃,你能救王爷么?”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会竭尽全力救他。”她安慰性地拍了拍简莲的手,哑声道:“莲姐,麻烦你去我房里将医书拿过来。” “好,我这就去。”简莲此刻也顾不得抓老母鸡了,匆匆出房。 “你是不是受了内伤?”黎相忆望着元夕,试探道:“我给你看看吧?” 闻言,元夕慌乱往后退去,闷声道:“不用,我身体好得很,吐两口血死不了,反而是你,脖子上的手印建议抹点药。守门去了。” 他说得快,走得也快,似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慕风低声轻笑,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他这是认可你了,只是面子上还没过去。” “认可我?”黎相忆喃喃,将信将疑地往门口瞧,元夕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估计跟她差不多,说话直来直往的,倒不算坏。 “嗯,我也去外头守门,王妃有什么需要便喊一声。” 单手不便,慕风撑了一下地面才站起身,黎相忆出于好心伸手扶他,谁想他触电般地避开了她,低头道:“不劳烦王妃。” * 今夜外头黑漆漆的,风也大,吹得门窗“呼呼”地响。 黎相忆揉着脖子去床榻上抱了一床被子,想想又拿了枕头。 她缓步走到骆应逑身侧蹲下,双手抖开被子往他身上盖好,见被角太松又收起一寸压了压。今晚风大,可他被铁链锁着只能睡地上。 许是因为方才的狂躁,他蒙眼的布巾松垮垮地挂在鼻梁上,比原来下移一寸多,细长的眼睫俏皮地露了出来。 她俯身,鬼使神差般地凑到他面前,屏住呼吸细细地看。他的睫毛像蝶翼一般,在苍白的皮肤上掠下清影。 跟做贼似的,她伸手,指尖从那排小扇子上滑过。 有这么长的眼睫,他的眼睛一定好看。不,不是一定,是真的,她见过他,前世的鸿门宴,短短一面。 确实,他跟骆时遗长得很像,但又不是那么像,至少这双眼睛不像。 “唉……”念及前世种种,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小心将骆应逑的脑袋抬起,另一手拿过枕头垫在 分卷阅读18 他脑后。 做完一切,黎相忆转身,简莲刚好过来,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她正想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她的注意力全被惊雷引了去。 简莲松手,开口道:“它在门口叫得厉害,我便把它牵来了,正好陪陪王妃。” “惊雷。”黎相忆弯起嘴角,见到它,她的心便如云开。 “呜呜呜!”惊雷激动地直往她扑,庞大的身子几乎将她整个人放倒,它凑近她,亲昵地往她面颊上舔。 “别闹,我的头发要被你弄乱了。”她佯怒推开它,抬手擦着额角,上面都是它的口水,粘腻地很。 “你个大孩子,别闹王妃。”简莲蹲下身。 她板起脸接着道:“对,你离我远点。” “咿……”惊雷委屈地呜咽一声,可怜兮兮地盯着她。 “听话才是乖宝宝。”她温柔地抚着惊雷毛茸茸的脑袋,惊雷后腿一弯坐了下来,它坐着比站着高,像极了威风凛凛的侍卫。 “疼么?”简莲心疼道,擦药动作十分轻柔。 “不疼。”她垂下目光,没敢看简莲,“你们也别太指望我的医术,也许,我找不出救王爷的办法。” “找不出便是王爷命中如此。”寂静中,简莲用眼神宽慰她,“你愿意救,我们才有一半的希望。” “嗯。”有些意外的,她看向一旁,重重点了点头。 * 清晨。 第一缕阳光从山顶升起时,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鸡叫,“喔喔喔”。 “嗯……”骆应逑睁开眼,脑袋有点昏,身前也有点沉,究竟是什么东西压着他。 他偏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黎相忆的脸,她半趴在他身前,脸离他的衣袖很近,手里还拿着医书,惊雷就睡在她后边,一听动静便睁了眼。 对上他后,它不由皱起鼻子,嘴巴张开露出部分牙齿,一副凶相。 骆应逑拉下蒙眼的布巾,双眸眯起,“呜……”惊雷萎了,缩着身子继续趴在黎相忆身侧。 视线一转,他对上黎相忆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那道五指印分外清晰,是他的杰作,可他已想不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他发起疯来谁也不认,杀人是常事,她不怕么,还敢守着自己,胆子倒是大,一点儿也不像前世的她。 “喔喔喔”,院子里的公鸡开始接二连三地打鸣。惊雷一听这声音,仰头也开始嚎,“嗷呜……” “吵死了。”黎相忆闭着眼,懊恼地拍向惊雷。 “喔喔喔……” “闭嘴。”她气呼呼地睁眼,正好对上骆应逑,他眼睛上的布巾落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没带布巾的样子,双眸闭着,有种病弱的俊美,“你醒了?” “还不起身。”骆应逑直直坐起身,嫌弃道:“口水流我一手,恶心。”他说着装模作样地甩了甩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黎相忆慌地面上涨红,别过脸拉起袖子往嘴边一擦。 骆应逑拿起被上的布巾系好,姿态淡然。 “你骗我!”意识到自己被骗,她气得柳眉倒竖,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双眸在日光下光华灿烂。 “是你笨。”他半坐着,唇角微弯。 “喔喔喔”,院子里的公鸡叫得更响。 “嗷呜……”,惊雷的嚎叫也更响。 门外有几分响,门里便多一分响,仿佛两边比起了赛。 “王爷。”慕檀急急叩响房门,问道:“你房里是在杀猪么?” “噗呲”,听得这话,黎相忆嘴角一松笑出了声,笑靥如花,比满池绽放的菡萏还水嫩。“王爷饿了么,我去做早点。” 骆应逑扯开锦被,即便被铁链锁着也不影响气度,优雅地如同贵公子,“离本王远点,你身上有味道,该沐浴了。” “你,你身上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黎相忆咬紧唇瓣,脸红着跑了出去。 然而惊雷并没跟上她,而是趴在原地,眨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 骆应逑好整以暇地拨了拨额前发丝,单手搭上膝盖,淡漠道:“你爹好看么?” 第11章 . 回门 你在我面前卖萌没用 “嗷……”惊雷并不搭理他,习惯性地抖了抖身子,前脚往前伸到锦被上,屁股往上抬,轻快地摆动起尾巴来。 “滚出去。”骆应逑嫌弃地扯过被褥,被褥上的医书应声而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是本说蛊术的书,纸张泛黄,还挺厚实,稍微与他相关的地方,她都会折页,由此可见看书人的用心。 蓦然,他喉间一堵,仿佛卡了尖利的刺,前世鸿门宴那晚在悄然中坍塌,渐渐模糊,唯独她,是真切的。 重生那日,由恨而起的种子在他心头发了芽,逐日灌溉,早已长出茂密的枝丫,可如今,她站在了这片浓荫之下。 或许,她当日并不清楚一切,只是被人利用了。被人 分卷阅读19 利用说不上坏,却是蠢。 “王爷,吃早点了。”简莲捧着早点进门,惊雷迅速跳起跑到桌前,眼巴巴地叫,“大馋鬼,这早点没你的份,想吃跟我去厨房。” “呜呜呜……”惊雷伸长舌头,两眼汪汪。 骆应逑洗漱完后在桌前坐下,折衣袖时,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昨晚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差点杀了人?” 简莲正俯身布菜,闻言便看了过来,“是,而且这个人还是王妃。我昨晚来得迟,进来那会儿王爷已经晕了,王妃倒在地上咳嗽。我想,王爷要下手再重一分,她说不定就香消玉殒了。” 脑中依稀有画面闪过,骆应逑默不作声地听着,又问,“他们俩怎么没拉住我?” 简莲放好碗筷,顺手将托盘往旁一放,语带指责道:“王爷,凭你那身手,没锁铁链你觉得谁能对付?慕风便不说了,元夕昨晚也吐了不少血,何况王妃那般娇弱,哪儿经得住你掐一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不愿对方再说,骆应逑冷脸下了逐客令。 “是。”简莲转身出屋,惊雷立马跟上。 他昨晚真的差点杀了她么?骆应逑低头,怔怔地看着右手。外头那些人都觉得他是疯子,那么她呢,她是如何看他的。 * “哐”,黎相忆关上房门,认真闻了闻两手的臂弯,哪有味道。方才骆应逑那么一说,她还以为自己身上有惊雷的口水味,没有便好。 今日是她出嫁后的第二天,按理得回门,躲是躲不掉的。 长吁一口气,她缓步走到铜镜前,稍稍扬起脖子,皮肤上的手印异常清晰,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只能遮。 沐浴过后,黎相忆勾着胭脂往脖子里均匀地抹了一层,再换上一身高领的衣裙,不细看根本看不清。 说起来,这身洒金长裙还是大姐送的,在她十五岁生辰那日,做工质地皆是上层,今日回门总不能穿以前的旧衣裳,正好用得着它。 若在前世,她无所谓穿着,然而眼下不行,她是嫁了人的,虽说骆应逑写了休书,可明面上他们俩还是夫妻,荣辱一体。 她拖着微长的裙摆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眉笔对着铜镜一抹一挑,两道翠色的细眉便被她描出了妩媚。 日光渐升,照得屋内暖烘烘的,梳妆台边放着一只四方的小木盒。 放下口脂时,她侧眸,这几日翻医书翻得勤快,解蛊毒的法子没找着,稀奇古怪的药倒是研制了点,就比如这小木盒里的东西,是她用漆树皮做的痒粉。 犹豫半晌,她拿起盒子放入怀中,兴许之后用得上。 二姐今日也会回门,她们俩免不得被比较。 王府大门敞开着,有热热闹闹的声音传来,庄远一人撸着袖子在门口擦马车。 黎相忆提起裙摆踏出门槛,还没走几步,视线便落在了马车上。她想,若是坐个普通轿子回黎府,指不定大娘会说出什么损人的话来。 “王妃要出去?”庄远拧着布巾回头,见黎相忆站在原地发愣便喊了一句,苍老的面上略带笑意,眼角满是细纹,“这身衣裳真好看,老朽差点没认出来。” 尽管已经嫁人,可黎相忆仍是小女儿家的心态,经不住夸,羞涩地低了头,软软道:“庄伯,我要回黎府,你能不能送我一下。” “回黎府?”庄远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哦,对,今日得回门。”他说着往大门里瞄去,奇怪道:“王爷怎的不跟你一道走?” “他身子不适。”黎相忆随意找了个借口,以骆应逑的为人,估计很难说服他去黎府,那还不如自己去。 “原来如此。”庄远讪讪道,也不多问,麻利地收起布巾,随后从马车上拿下杌凳,“王妃上车吧,老朽这便送你过去。” “嗯,谢谢庄伯。”她踩着杌凳走上马车。 马车外部华丽贵气,车厢内也让她小小惊了一下,相当宽敞,十人也容得下,左右两侧还能当矮榻用,中间放着只香炉,里头点着上好的沉香。 她不由在心头感叹,这马车像个小房间。 * “呜呜呜……”惊雷被简莲拴在王府大门口,刚闭眼没多久,一闻着味儿便跳了起来。 “想吃么?”骆应逑撩开衣袍蹲下身,他手里拿着盘带肉的骨头,每次都往惊雷鼻子前凑,等它张嘴时又飞快收手,如此往复地逗它。 “嗷……嗷……”惊雷直直盯着他手里的肉骨头,叫得一声比一声凄厉。 听得声音,慕风踱着步子从一侧走来,双眸里淌了光,眼前的骆应逑倒是有些初见的模样。 六年前,他和爹被骆应逑买下进入王府做事,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潇洒随性,可自从一年前的某日起,他不再笑,看人的眼神也冷,跟变了个人似的。 起初他不懂骆应逑为何性情大变,直到骆时遗当上皇帝,直到他装瞎交出兵权,那时他才明了,皇家的兄弟不好当,便是一母同出也做不到彼此信 分卷阅读20 任,更别说他们俩了。 “呜呜呜!”惊雷眼馋骆应逑手里的肉骨头,口水顺着舌头直流,偏偏他就是不让它吃。无奈,它只好装可怜,“咿咿咿”地叫着,睁着一双水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他。 “这招对她有用,对我没用。”骆应逑冷笑,找了节石阶坐下,举着托盘的手又往后移走一寸。 “呜……”惊雷拖着尾音在原地乱跳,几次之后停下,俯身乖巧地趴在他衣摆边,忽地,它整个仰躺在地面上,尾巴夹在两腿之间贴在腰部。 这是臣服的意思,骆应逑懂。 “还算识相,赏你。”它都这般听话了,他也不为难,大方将盘子往前一推,静静地看着它大口吃肉。 惊雷的吃相算不上好看,急切的模样跟野猪拱地瓜差不多。 “阿远怎么不在,他去哪儿了?”恰巧,慕檀抱着一堆劈好的木柴过来,没见着庄远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赌气的孩子。 “爹。”慕风收回思绪赶忙上前扶他,无奈道:“地上凉,快起来。” “阿风。”慕檀被他扶着站起,左顾右盼,问道:“阿远去哪儿了,你晓得么?” 慕风瞥了瞥骆应逑,回道:“庄伯跟王妃出去了。” 这时,骆应逑从台阶上站起,脱口道:“她出去了?” “王妃今日回门,王爷不知道么。”慕风回身看他,顿了顿道:“属下记得,王妃出门前说王爷身子不适,自己一个人去黎府便成。” “……嗯。”骆应逑默然,举步往书房走,此刻,他心底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出。 今日回门的人可不止她,还有黎相知。她竟一声不吭地去了黎府,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 皇宫。 骆时遗刚下朝,坐在八人抬的步辇上,双眉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步辇旁,杨辉低头跟着,心事重重。 “他们俩昨晚圆房了吗?” 倏地,骆时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杨辉登时一个激灵,小声道:“昨晚桑酒姑娘出宫,咸王与王妃怕是圆不了房。” “嗯。”骆时遗应声之后没再说话,今日天气甚好,他抬眸看向湛天际,适时,一只纸鸢出现在视线里。 望着那只纸鸢片刻,他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回忆如潮,儿时,他总和黎相忆在黎府后院里放纸鸢。“是谁在放纸鸢?” 杨辉仰头一瞧,恭敬道:“是嘉妃娘娘。” “今夜朕去她那儿。” 第12章 . 嘲笑 他犹豫了 黎府。 一大早,黎曲便和高莹玉端坐在主位上,打扮得体准备迎人,毕竟今儿是回门日,骆时遗兴许会来。 “老爷,你说我穿这身如何,能见皇上么?”相较于黎曲的沉着,高莹玉则稍显局促,总问丫鬟自己的发髻是不是乱了,簪子是不是歪了。 “第十八遍。”黎觉潜插嘴。 黎曲定定地望着大门,并不看她,敷衍道:“夫人穿这身风姿绰约,正好。” 许久许久,黎府大门口才传来人声,厅上几人忙起身朝外瞧去,只见黎相知领着一群宫人款步而来,她着一身华贵的宫装,发髻高耸,鬓发边斜插着一支碧玉步摇,明艳动人。 “老臣参见贵妃娘娘。” “民妇参见贵妃娘娘。” “小民参见贵妃娘娘。” “爹娘弟弟,你们快请起,府里又没外人,行什么礼啊。”黎相知说着伸手来扶两人。骆时遗昨夜并未在她宫里留宿,她自然找不着机会提回门一事。 黎曲摇头,肃容道:“君臣之礼还是要的。” 高莹玉起身时便往大门口瞥,随即拉过她紧张地问:“相知,皇上怎的没与你一道来?你是不是惹他不快了?” 闻言,黎相知面上一僵,她并不想知道为何骆时遗昨夜没翻她的牌子,她只知道,他政事繁忙,“娘,当今皇上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哪有那么多时间陪女儿,不过你看。”她回身示意宫人将礼盒捧上,挽起高莹玉的手臂道:“这些都是皇上的心意。” 礼盒逐个被打开,瞬间,四射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 头一个礼盒里装的是夜明珠,足足有十颗,整齐地躺在丝绒垫上;第二个大盒子里装的是滇南翡翠,已被雕成栩栩如生的观音像;第三个是小盒子,内有西域进贡的玛瑙项链;第四个盒子最大,里头放了一丛赤色珊瑚。 “这些,都是皇上送的?”高莹玉看得双眼发直,正想伸手摸一摸,“嗯!”黎曲黑脸咳嗽一声,她怏怏地将手收回袖子里。 “是。”黎相知温婉地笑着,“娘喜欢便好。” 突然,一旁的黎觉潜开口,朗声道:“都是贵重稀奇之物,由此可见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臭小子,就你会说话。”高莹玉原本还觉骆时遗对黎相知不上心,可黎觉潜如此一说,再加上这些东西她便放心了。人家是皇上,确实不好拿一般 分卷阅读21 男子相比。 “老爷夫人,三小姐来了。”下人来报。 听得黎相忆的名字,高莹玉面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却在眨眼间再次笑开,甚至比之前笑得更浮夸,“她是一人来的?” 当初皇上赐婚黎相忆与骆应逑,他们可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嫁出去了,忧的是骆应逑没钱没权还没势,白瞎了一个拉拢人的机会。 盼着别人早死确实过分,但如今黎相忆活得好好的,高莹玉心里头又不大舒服了。 下人回道:“是。” 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礼盒上收回,高莹玉挑眉道:“她可有带礼盒来?” 下人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好,你去接她进门。”高莹玉侧头,拍着黎相知的手哼了声。大房生的女儿才有福气做贵妃,她与骆时遗青梅竹马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嫌弃了。 黎相与那丫头嫁出去半年至今没回门,今日黎相忆来了,而且是空手而来,那她如何能轻易放过。 忆起新婚夜的种种,黎相知神情微变,眉心满是寒意,尽管宫里嫔妃不少,可她很清楚,骆时遗并不在乎她们。 * “王妃,黎府到了。”庄远用力拉住缰绳,等马车停下后扭头喊道。 “嗯。”黎相忆走下马车,仰头深深看了眼门匾上的那两字。 黎府门前的下人见着她便跟见了鬼一般,纷纷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她,似乎在说“她怎么还活着”。 “三小姐请进。”前头进去通传的小厮迈着大步从门内走出。 黎相忆不瞎,自然看到了小厮面上的古怪神情,她当时还不懂缘由,一进院子才明白,原来黎相知也在。 眼下午时过一刻,寻常人家哪儿会有这般晚的回门。 她是拖着时间尽量避开黎相知,谁想她今日也迟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厅上,那些个宫人手里捧的贵重礼品相当惹眼,想不注意都难,黎相忆不由呼了口气,她清楚回门该带什么,只是这两人不值得她花钱,再说她手里也没多少钱。 一踏入前厅,她便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如潮一般,团团将她围住。 一道是淡淡的,来自黎曲;一道是怨毒的,黎相知无疑;一道是刻薄的,出自高莹玉;还有一道是看戏的,黎觉潜,黎相知的亲弟弟。 “爹,大娘。”她越过宫人上前行礼,做足了礼数。 “起来吧。”黎曲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冷漠且疏离。 黎相忆挺直腰板站在厅中,重来一次后她便不奢求父爱了,早点离开这个家才是明智之举。 “相忆,咸王怎么没与你一道来啊?”高莹玉迈着小步子朝她走来,她颧骨高,双颊没肉,便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股子刻薄味。 “他身子不好,你们也知道,都城里总传他……”黎相忆淡淡地笑着,后面的话没往下说,但在座的人心知肚明。 “听说咸王是个疯子,三姐,他是不是对你动手了?”黎觉潜眼尖,目光透过高领瞧见了一道隐约的手印,拨高声音道:“这天又不冷,你怎么穿了件高领的衣裳,遮什么?” 他这一说,其他三人跟着全往她脖子里看,神色各异。 “其实也没什么,王爷昨晚与我温存时不小心用力了些。”黎相忆勉强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若是可以,她真想瞪他一眼。 “相忆,你看相知多得宠啊,皇上赏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对了,听说咸王府穷地慌。”高莹玉也不继续揪着那点事不放,拿骆应逑来嘲她没意思。她扭着身子行至第一个礼盒前,轻轻拿起一颗最小的夜明珠递到黎相忆面前,“你与皇上也算青梅竹马,来,这颗夜明珠给你。” “三妹。”黎相知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你日子过得不好便拿去吧,皇上不会介意的。” 这话两人不愧是母女,一个真着来,一个装着来。黎相忆不作声,静静地与她们对视,也不伸手接。 “咳咳。”黎曲尴尬地咳了一声,不自在道:“都别站着了,今日是她们俩回门,坐下吧,待会儿我们一家人吃个饭。” 当家人发话,黎相知灿然一笑,高莹玉翻着白眼又将夜明珠放回了礼盒中。 * 屋顶上,元夕将厅中发生的一切全听了去,与此同时,骆应逑上了王府的马车,正襟坐在中央。 “哐”,马车门被人推开,随之飘进一股戾气。 “里头什么情况?”骆应逑问得轻描淡写,似乎并不在意此事。她此行的目的,他不想猜。 “王妃被一群小人围攻了。”元夕愤懑地说着,剑眉压得很低,“尤其是那大夫人,说话刻薄,模样也丑,看得人想给她一刀。” 王妃?骆应逑听得这词不由皱了眉,元夕何时也改叫她王妃了,她倒是会笼络人心。 以元夕的身手应该不会被人看到,所以里面的人并不一定是在演戏,何况她在黎府确实没什么地位,只是他没想到,她嫁 分卷阅读22 给他后还是这般没地位。 怎么说,她如今也算颗好棋子,黎曲没理由不重视她。还是说,他们依旧在演戏。做戏做全套? “王爷……”元夕义愤填膺地坐下,正要说话。 骆应逑冷声打断他道:“再看。” “是。”对方一眼扫来,元夕只得吞了后头的话。 第13章 . 难猜 不告诉我是嫌弃我给你丢脸么…… 下人在厅中摆好圆桌,铺上桌布后,几人挨个坐下,高莹玉与黎相知聊上了头,黎觉潜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几句。 借端茶杯的间隙,黎曲不动声色地觑了眼黎相忆,她正安静地坐着,半句话也不搭,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不晓得为何,每回对上她总觉陌生,可她又的的确确是薇儿所生,所以他一直想不明白。 不过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位置,需要的并不是女儿而是筹码。 以往,骆时遗喜欢她,对她上心,他便跟着对她上心,可如今骆时遗将她许给了咸王,他自然懒得做戏。 眼前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然而这里头并不包括她。此刻,黎相忆不禁想起了黎相与,以前有大姐在,她起码还有个聊天的人。眼下,她也只能等吃完饭走人。 聊着聊着,黎相知忽地开口问了一句,“三妹,你与咸王的感情如何?” 黎相忆抬头,她朝她笑得明艳,犹如清水般的眸子格外动人,可她却看到了她眼底的恨意。 “我与咸王感情融洽,有劳二姐惦记。”她偏过头,伸手将新沏好的茶往她面前一推,“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希望二姐也不会介意。” 闻言,黎相知眉间一锁,眸中透出一缕缕细小的锋芒,她扯着嘴角强笑道:“本宫只是问问你与咸王的关系,你方才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高莹玉与黎相知素来母女情深,女儿一开口,她便知女儿想问什么,“相忆,他可是疯子,你们俩圆房了么?” 黎相忆垂下眼帘,在她的认识里,圆房该是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她跟骆应逑虽没躺在一张床上,可也睡一处过,应该算圆房了吧。 “嗯。”她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当真?”黎相知看她看得很是仔细,黎相忆顿觉头皮发麻,不悦地挪了点位置,只听她问道:“什么滋味?” “嗯。”黎曲放下茶盏重重咳了一声。 “相知。”高莹玉在桌下悄悄拉了一把黎相知的衣袖,然而黎相知依旧在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 “爹娘,王爷今日身子不适,女儿先回王府了。”实在忍不住,黎相忆“腾”地站起了身,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袖子里的痒粉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黎相知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盒子,瞧了瞧道:“做工上层,哪里来的?” “什么宝贝,让我也瞧瞧。”高莹玉凑过来,从黎相知手中将盒子拿了去,“哟,闻着还挺香的。”她说罢打开金属扣,疑惑道:“相忆,这是胭脂么?” “痒颜粉。”黎相忆并不敢看两人,目光躲闪,“路上买的,你们用不惯。” “养颜粉?”高莹玉朝黎相忆细细打量会儿,她年纪最小,皮肤也最好,肤如凝脂,不上妆也白里透红,再看黎相知,她的白里透红是胭脂堆出来的,“相知,你来试试看。” 她沾了点粉末往黎相知面上涂,动作急切。 “我不用她的东西!”一待高莹玉的手往她脸上抹,黎相知只觉憋屈,恼怒地挥手打去。 “啪”,这一声清脆响亮。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黎相知转瞬展颜,压下高莹玉的手微笑道:“咸王府不比皇宫,相忆难得买点胭脂,我还是不用了。” 她话音方落,下人跌跌撞撞进了前厅,浑身打着颤道:“老,老爷,夫人,咸,咸王来了,就,就就,就在,门外。” “你说什么!”黎曲听得这消息惊地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众人不约而同往大门口张望。 骆应逑恶名在外,人人唾弃,可黎相忆知道,他并不任意杀人,而是中了蛊毒控制不住自己。 “老爷,千万不能放他进来,万一他发起疯杀人,那我们……”高莹玉死死拉着黎曲的手,害怕地紧。 黎相知还算泰然自若,面上看不出一丝惧怕,但那惨白的脸色出卖了她。 黎觉潜仰着一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伸长脖子道:“来就来吧,我武艺不错,还怕他不成。” “闭嘴!”黎曲沉下声呵斥,思索片刻道:“去,迎他进来,再将府里的家丁都喊过来,万一他要如何,你们必须全力将他拦住,否则扣你们三年工钱。” “是。”下人瑟瑟发抖,走下石阶时差点一个踉跄摔出去。 * 没一会儿,两道颀长的黑色身影从府门口踏入,迎光而来。 日光在骆应逑的衣襟前洒了一片水色,长袍边角肆意地随风扬起,他面上依旧带着布巾,与衣 分卷阅读23 裳同色,唇色比晨起那会儿还浅。 黎相知因着贵妃的身份倒是不用行跪礼,小声说了句,“咸王。” “老臣参见咸王。”黎曲往旁一跨跪下行礼。 “民,民妇,参见咸王。”高莹玉吓得腿软,脑袋几乎垂到了地上。 “小民参见咸王。”黎觉潜跪得不情不愿,头也没低,满脸挑衅。 元夕眯眼眼睛微微摇头,心道,年轻气盛总是要吃苦头的。 “……”黎相忆无措地站在原地,呆了,她真没料到骆应逑会来,也想不通他来做什么。 厅上气氛压抑,骆应逑径自朝她走来,方向很准,行至她身前三步处停住,“回门为何不喊我,嫌我是个瞎子丢你脸面?”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不大像是生气,可听着又带了些怒意,不大像是开心,但言语间又有些笑意。 “不是,我从没嫌弃你。”黎相忆赶忙摇头,扯着衣袖乱搅道:“昨晚,你不是没睡好么,我想你该多休息休息就没说。” 狡辩。骆应逑在心头嗤了一声,嘴上道:“你不是也没睡好么?” 这话听起来略显暧昧,“我没事,我年纪小。”她不假思索道。 “你的意思是我很老么?” 他在笑,可她隐约听见了牙齿碰撞研磨的声音,急道:“不老不老,王爷风华正茂,配我刚好。” 听着两人如此说话,黎相知心头更不是滋味,黎相忆若是过得不舒坦,她兴许还能好受些。 “啧。”这两人聊得起劲,厅上几人却还跪着,黎觉潜等得不耐烦便哼了声。 骆应逑侧头,目光从他面上掠过,冷声道:“不必多礼。” 他此话一出,黎觉潜即刻便去扶黎曲,黎相知扶着高莹玉,几人再次入座。 元夕抱剑站在骆应逑身后,默默看起了戏,直觉告诉他,王爷会帮王妃。 “哦,本王忘了,女婿空手回门不合礼数。”骆应逑装作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为难道:“岳父,你不介意的话,本王下次再将礼品补上。” 黎曲忙道:“不用!黎府什么都不缺,王爷人来便好。” “嗯嗯。”高莹玉直点头。 “为何不用,这可是礼数,咸王穷到连回门礼的钱都拿不出了?”黎觉潜说得风凉,视线直逼骆应逑,话中满是不屑之意。 “你给我住嘴!”黎曲怒斥道,气息不稳,“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被这一吼,黎觉潜身前的起伏都大了,可谁让黎曲是他老子,只得咬牙压下不快。 尴尬间,家丁上来奉茶,他的两只手一直在抖,双腿也在抖,走到骆应逑身前时更是抖个不停,“啪”,他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好的白瓷立时碎成几瓣。 “小人知错,求王爷饶命,小人知错,求王爷饶命……”他面上煞白,跪地不停地磕着响头。 黎相忆往来人看去,她记得他,他曾给自己送过饭,人还不错。“王爷……”她转向骆应逑,他嘴角的弧度没变,看不出喜怒。 “啪!”骆应逑猛地一拍桌子,黎曲拿着茶杯的手蓦然一抖,高莹玉整个跳了一下,黎相知僵住。 第14章 . 不爽 你的狼也不行 高宅深院里,二十几名家丁手拿家伙从各处奔至前厅,人多,气却不足,因为这些人面上都挂着恐惧的神色,而恐惧来源于一人。 都说咸王骆应逑是个疯子,嗜血成性,且有皇上包庇纵容,普通百姓遇上他只能自认倒霉,所以他们怕。 长短不一的铁器在日头下泛着光,厅上顿时陷入剑拔弩张的局面。元夕轻蔑地哼了声,就这些臭鱼烂虾?瞧不起谁呢。 此时,众人的视线全聚集在骆应逑身上,仿佛只要他一动,他们便会冲上去将他制服。 面对如此无礼的待遇,骆应逑嘴角的弧度变了,黎觉潜慢慢地往后退,跟着一把夺过家丁手中的棍子,妄图先下手为强。 “你别乱来!”黎相忆脱口喊道,这会儿是白日,骆应逑根本不可能犯病,做这模样大概是想吓吓他们,但他要真乱来的话,那她就说不准了。 “阿潜退下!”黎相知的脸愈发苍白,见弟弟不懂事便去拉他。 纵然她并不清楚骆时遗与骆应逑之间的兄弟关系如何,但她知道一件事,骆时遗绝不会杀骆应逑,他也不会让人在面前说他一句不好。 记得昨日,有个嫔妃在桌上说了一句“咸王是疯子”,骆时遗当即便黑了脸,第二日一早,她成了宫女。 “姐,你别拉着我,你躲我身后,爹娘也躲远点,他要杀人了。”黎觉潜紧紧地握着棍子,双眼放光。 “混小子!”黎曲大步上前,到底是当朝太傅,此刻也依旧镇定,朝着黎相忆说道:“相忆,回门你已回过了,带咸王走吧,爹这会儿不舒服,你们下次再来吧。” 黎曲难得喊她的名字,黎相忆怔住,半晌没反应过来。 倏地,骆应逑站起 分卷阅读24 身,墨色锦衣如漆黑的夜一般落下。 黎觉潜见状一把推开黎曲和黎相知,挥着棍子便往前打,虎虎生风,然而骆应逑并没往前走,在那一棍打来时侧了身,单手弹在棍背上。 “嗡……”黎觉潜当即便觉一道强劲的内力顺着棍子往自己涌来,震得他往后连退几步,虎口发麻。 他今年才十五岁,最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儿会轻易认输,更不信自己会打不过一个疯子,一脚踩实后再次出手。 “大伙儿上啊!”管家怒吼,围观的家丁们登时一股脑儿地往骆应逑冲去,见此,元夕当机立断,拉着黎相忆往后退。 谁想,电光火时间,骆应逑劈手夺了家丁手中的一把长剑,顺势扬手往前刺去。 锋利的剑刃如风一般从黎觉潜的脖间划过,冲到一半的家丁吓得纷纷后退。跟三年的工钱比起来还是命更重要。 “阿潜!”高莹玉惊叫,削瘦的身子往旁软下,直接晕了过去。 “娘!”黎相知大喊,飞奔去扶她。 “王爷!”黎相忆回神后出了声。 长剑应声停住,似有似无地压着黎觉潜的颈间血脉,黎觉潜面色惨白无比,却还是抬着一张倔强脸。 “你说,我是疯子么?”骆应逑问完后便笑了起来,这笑冷冰冰的,像中元节的钟声,听在耳中令人不寒而栗。 “王爷,小儿年纪尚幼不懂事。”黎曲扑了过来,用力握住长剑道:“还请王爷看在老臣的面子上放过他。” 他握地很紧,长剑直入皮肤,鲜血顺着银晃晃的剑刃往下流,一滴,一滴。 终究是骨肉相连,黎曲再不好也是她爹,况且黎相知还是贵妃,真闹大了,骆时遗指不定会站在谁那边。 “王爷!”黎相忆推开家丁行至骆应逑身侧,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一角,轻轻扯了扯,小声道:“我头晕,我们回王府好么?” 骆应逑偏头,见她眸中氤氲满是担忧便松了手,“嗯。”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黎相知眼中满是恨意,深深嵌入肉中。 * “啪!”待马车门关上后,庄远用力抽了一鞭子,前头两匹骏马吃痛缓缓动了起来,元夕抱剑跟在马车旁走着,偶尔抬头看看车帘。 这儿是闹市,马车根本跑不起来,只能慢悠悠地走着。 空旷的车厢内,骆应逑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像尊优美的雕像,至少,黎相忆是这么认为的,他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瞧着瞧着,不知为何,她心头浮起一种感觉,他在生气,尽管她不懂他在生什么气。“王爷,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黎府?” 他今日来黎府一定不是为自己,怕是有其他目的。她这身份,以及她曾经做的事,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派人盯着自己。 如此一想,她心里便有些气,还有些委屈。若是前世没发生那事便好了,他们今生也不会被绑在一起,应该各有各的人生。 空气中沉默地厉害,骆应逑兀自坐着,薄唇紧紧抿着。 黎相忆顿觉尴尬,半侧着身子靠在马车壁上,倏地,“咕噜咕噜”,她的肚子响了,响得还相当大声。 她出来地急,自然没吃早点,这会儿都过午时了怎会不饿。 这一响,她下意识抬头往骆应逑看,果不其然,他嘴角往上扬了,是在笑。回忆起上次自己是如何取笑他的,她只觉自己没脸了。 下一刻,骆应逑撩开车帘。 你可别叫了。黎相忆一圈圈地抚着肚子,并不在乎他做了什么,反正他不爱搭理自己。 等治好他的蛊毒,她立马走人,休书已出,他们连表面夫妻都算不上。 “拿去吃。” 她思量间,视线里蓦然出现一张油纸,油纸上有两块葱油饼,金黄香脆,美味扑鼻。 “咕噜咕噜”,她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面上一红。虽然他蒙着布巾看不清表情,但她觉得,如果他没瞎,此时应该能从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不吃?”她许久不接,他不悦,语气骤冷。 黎相忆收回视线,思索片刻道:“……我回王府后会还你钱的。” 她这话一出,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沉默中还有一丝寒气。 “哼。”骆应逑直接将手里的葱油饼往她双腿上一扔,冷冷地坐直身子,好似老僧入定。 “……”黎相忆讷讷地看着腿上的葱油饼,由于饥饿,口中唾液增多,她一拿起便咬了下去。 瞬间,葱香和油香充斥在鼻尖,饼脆,吃完意犹未尽。 “谢谢。”她拿目光瞄他。 骆应逑没回应,可黎相忆却觉得,这马车里的气氛似乎不怎么冷了。 *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 “我来……”黎相忆伸手便想扶骆应逑,然而他大步迈出了马车,她的手连他的衣袖都没碰到。 她讪讪地放下手,脑中困惑,听骆时遗说,骆应逑会听声辩 分卷阅读25 位的功夫,可他走路灵活地都像正常人了,半点不像瞎子。 就当他天赋异禀吧。黎相忆走下马车。 “呜呜呜!”惊雷一见两人回来开心地紧,激动地直往黎相忆身上扑。 “我回来了。”黎相忆蹲下身,惊雷扑着她使劲舔脸,飞快甩动尾巴,她笑着躲它,“别闹,痒死了。” 她说得娇滴滴的,又有撒娇的意味,骆应逑一听这声音便停下了步子,扭头看去,惊雷扑在她身上,一直舔她的脸,还总往唇上舔。 一股从未有过的别扭情绪在血液里游走,一点点扯着他的理智,让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好了好了,别闹,满脸都是你的口水。”黎相忆双手并用推开惊雷,起身用袖子擦脸,佯怒道:“坐下,不然晚饭不给你吃了。” “嗷……”惊雷委屈地嚎了一声。 “嘶。”微风突如其来的猛烈让人猝不及防,元夕耸了耸肩,直觉告诉他得赶快走人。 第15章 . 尴尬 他真的杀人了么 午后,庄远捧着一堆晒干的木柴往厨房门口堆,见黎相忆过来笑着喊了一句,“王妃。” “庄伯。”黎相忆点头示意,随后踏入厨房。她记得食谱上有道菜叫清炖鸡,做药膳不错。 将门外的干柴堆放整齐,庄远去了灶台后生火,好奇道:“王妃打算做什么吃?” “炖鸡汤。这会儿吃中饭太迟,吃晚饭太早。”说着,黎相忆从篮子里拿了块生姜和一根大蒜出来,砧板上放着一盘已被剁成块的老母鸡。 “特地为王爷炖的?”庄远问,话中带笑。 “……不是。”黎相忆转身从小瓦罐里拿出一把干香菇放入热水中浸泡,末了加了一句,“你们也能喝。” 她昨晚虽没在医书上找到骆应逑中的蛊毒,却看到了一副药,能解普通蛊毒,先试试效果。 待锅里的冷水烧开,她将盘里的鸡肉全部倒入水中,接着加几片生姜去腥。 一刻钟后,肉香四溢,捞出的鸡肉需放入温水中清洗一遍。 洗净鸡肉,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白瓷锅加满水置于小炉上,等水烧热才倒入鸡块和香菇,再放桑白汁、芜荑。 这炖鸡得费不少时间,黎相忆闲着无事便回房拿了本医书来,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她非把师傅留给她的医书看完不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打开瓷盖加入适量的盐。 “真香啊,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慕檀闻着味儿进门,目光直直看向小炉上的白瓷锅。 “檀叔。”黎相忆放下书,乖巧地喊了一句。 听得有人喊他,慕檀便将视线移到她面上,疑惑道:“你是?”他佝着身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是……。” 黎相忆并不回答,眨眼等着他的下一句,她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新鲜的人来,第一次是村口卖狗的阿花,第二次是街头卖瓜的王婆。 “哦,你是……”慕檀往她拿着的书瞄了眼,脱口道:“街上收账的光棍,怎么有空来王府啊。” 前几次好歹是女人,这一次就直接变男人了。 黎相忆哭笑不得,好声好气道:“我是王府里的王妃。”她说罢打开盖子,里头的鸡已经炖得差不多了。“檀叔,你帮我尝尝鸡汤的味道吧?” “好好好,我这个人别的不会,尝味道最在行了。”慕檀大喜,拿起小勺子便往锅里盛鸡汤。 “怎么样,好喝么?”他许久不说话,面上表情更是一言难尽,黎相忆被整得紧张了起来。 “嗯。”慕檀咽下鸡汤,为难地点了点头。 这表情瞧着不妙,黎相忆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真的么?” “嗯。”这一次,慕檀点头点得毫不犹豫,点完后还啧巴了一下嘴。 “那便好。”黎相忆飞快合上医书,扭头道:“庄伯,麻烦你看着火,我回房一趟。” 庄远仰头应道:“好,王妃尽管去。” 黎相忆走后,慕檀也准备离去,刚跨一步,他倏地抬头,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刚才要说什么了,差点味道。”他回身,将海碗里的白盐全倒进了瓷锅里,再用筷子细细搅拌。 庄远的视线被灶台挡住,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个慕檀的半个身子,“老檀,你放了什么进去,可别乱放啊。” “这鸡汤不够咸,我放点盐进去而已,不信你来尝尝。”慕檀用力盖上盖子,大步朝灶台走去。 庄远忙道:“我可不敢尝,这是王妃炖给王爷的东西。” “那你多什么嘴。” * 今日的晚饭比平时要早一些。 王府里的人都上了桌,简莲做了不少美食,以甜菜为主。 “清炖鸡汤。”黎相忆端着一锅鸡汤放在圆桌中央,再一看,离骆应逑远的位置都被坐完了,她只能坐他身边。 无奈,她挑了个离他一人远的位置坐下。 分卷阅读26 “王妃,你炖的这鸡汤里头是不是加了药?”简莲笑眯眯地开口,她个人以为,心意这种事就该明明白白说出来。 闻言,骆应逑侧头。 黎相忆望着鸡汤道:“昨晚在医书上看个解百毒的药方,不过不保证有用。” “哦,那这汤是为王爷特地炖的吧。”简莲拨高调子,又道:“你先给王爷盛一碗,他不吃,我们可不敢吃。” “嗯。”元夕点头。 “嗯。”慕风跟着点头。 “嗯!”慕檀重重点了一下头,庄远没说话,神情肃穆。 骆应逑不做表示,黎相忆拿了只空碗,盛满鸡汤后小心放在他身前,“王爷,我的厨艺不大好,你先喝一口吧。” “嗯。”骆应逑淡淡地应了一声,优雅地端起鸡汤,捏着调羹送入口中。 他的一举一动,黎相忆时刻关注,生怕他露出嫌弃的表情。 谁知,骆应逑吞下鸡汤后,面上青白交错,似乎是极为勉强地下咽。“铛”,他重重放下碗,起身走人。 一切发生地猝不及防,黎相忆木然,瞬间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就算难吃,他也不用这样吧。 在座几人也惊了,各自交换神情,从不见王爷这么不给面子。 黎相忆压下喉间委屈,默默给自己来了一碗,他不喝,她喝。 毕竟是王妃,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桌上几人纷纷盛了一碗鸡汤,打算再难吃也说点好话。 本来,黎相忆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谁知一口鸡汤入口,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咸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尴尬地放下碗,抬起袖子挡住嘴,慢慢将口中还没下咽的鸡汤吐了出来。 再看桌上其他人,“噗!”元夕直接转身将嘴里的鸡汤喷了出去,慕风已咽下鸡汤,面上还挂着笑,只不过这笑有点诡异。 看完那两人的神态,简莲更不敢喝了,小小舔了一口,顿时,五官扭曲。“王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王府里的盐巴太多用不完?” “我想,王妃可能是手抖了。”慕风笑着给她解围。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黎相忆更觉无地自容,低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明明没放多少盐。” “不咸啊,刚好。”慕檀大口喝完碗里的鸡汤,赞道:“好喝。” “别喝了别喝了,小心喝出毛病。”庄远连忙拦住慕檀盛汤的手,制止他再喝。 脑中灵光一现,黎相忆诧异地看着慕檀,不会是他做的吧,她记得自己调味的时候没放多盐,后来便回房了,厨房里只有他跟庄伯,庄伯不至于做这事。 她发誓,下次再也不让他尝味道了。 * 饭后,庄远急急忙忙出府不知做什么去,元夕在院子里逗惊雷,慕风去了后院喂鸡鸭。 “王爷走人是不好意思在大伙面前失态,王妃可别胡思乱想。”简莲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见黎相忆闷闷不乐便说话劝她。 “我没想他。”黎相忆搬着凳子放回原位,问道:“莲姐,檀叔的病多久了?” 简莲将桌上的菜盘叠在一处,沉思道:“好多年了,你能治他么?” “不能。”黎相忆摇头,“这病治不好,年纪大了只会越来越严重。” “唉。”简莲长长叹了口气,望向逐渐拉下的夜幕道:“你做饭的时候还是防着他吧,他不仅尝不出味道还会帮倒忙。” “嗯。”黎相忆点头,经过这一次她学乖了。“嘎嘎嘎”,“咯咯哒”,后院里的叫声此起彼伏,“莲姐,王府里是不是养了不少鸡鸭?” “有两百来只吧。王爷杀起来不容易停,我们才几人,哪儿吃得了多少,不吃又糟蹋,偶尔庄伯会拿着处理好的鸡鸭到市集上卖。”简莲拿过抹布用力擦着桌子,“你放心,院子里的鸡够杀一个月了,鸡杀完了还有鸭,鸭杀完了还有鹅,我们以前都这么过来的。” 她说得坦然又随意,一时间,黎相忆还真不知该接什么话好,“这种日子,你不怕么?” “习惯了,起初是真怕,不过自从慕风想出这个办法我就不怕了。说起来,王爷也是个可怜人。”简莲顿了顿,定定地看着她,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也不知怎么的,就染上了这病。” 不敢直视她的目光,黎相忆借着收拾东西的动作低下头去,“我以前在黎府里听过一件事,他杀了几个朝廷官员,是真的么?” 许久,简莲没答,黎相忆想,这算是默认吧。 * 之后,两人没再继续此类话题,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口,各自收拾好东西,黎相忆牵着大门口的惊雷回了客房。 她关上窗后在案上点了一盏蜡烛,惊雷跳上椅子坐着。JSG 幽幽的光线里,她一页又一页地翻着医书,到最后有些疲惫,“我已经翻了不少书了,你说,我能不能治好他的病?”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捏着惊雷毛茸茸的耳朵逗它。“呜呜呜 分卷阅读27 。”惊雷不停地抖着耳朵,弓着身子往她怀里乱扭。 “你是说会么?”黎相忆张开双手抱它。 “嗷……” 夜色一落,骆应逑到处走着散步,散着散着便来了客房所在的院子,他耳力好,黎相忆的自言自语全听了去。 她如此急切想治好自己的毒,怕不是想早点离开。 “嗷!”惊雷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耳朵一竖叫了起来。 “怎么了?”黎相忆抬头往外看去,门窗上没人影,“住嘴,不准鬼叫。”她抱着它的脖子摇了摇。 第16章 . 争宠 该不该信她 “呜……”惊雷梗着脖子朝房门口叫喊,喉间发出不断的低吼,身子也开始不安分地扭。 “听话。”黎相忆用力将惊雷的脑袋掰向自己,对上它的眼睛认真道:“不准叫,再叫小心把王爷召来了,说不定,明日桌上的荤菜就是你,听……” 还没等她说教完,“哐当”一声,骆应逑推门而进,一股夜风吹来,他身形单薄,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势,淡淡道:“去我房里。” 简单的四个字,偏偏生出一丝暧昧,黎相忆愣了半晌才应,“嗯。”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惊雷的耳朵。 原来,外头的人是他,那自己说的话,他岂不是都听见了。 丢人丢大了。她起身不紧不慢地拿起医书,顺道将书案上的银针包别在腰间。 这会儿刚入夜,天际还灰着,未被墨色吞噬,庭院里静悄悄的,树下飘零的栀子花散着幽静的清香。 她隔着四人距离跟在骆应逑身后,他已换下白日出行的黑衣,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衣,广袖随着走路的动作左右飘荡,仙气地很,衬着这景像副画。 蓦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看得出神便没作反应,就这样,小巧的鼻子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肉墙。 “哎呀!”黎相忆痛呼,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汪汪地揉着自己的鼻子,埋怨道:“你怎么停下都不说一声。” “隔着这么长距离都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没脑子?” 他站得很近,比她高许多,苍白的面色好似山巅万年不化的积雪,她仰头瞪他,“你才没脑子。嘶,疼死了。” “活该。”他冷声接道,使坏地捏住了她的鼻子,但也只是一下,随后,灵巧的手指轻轻揉着她的鼻子。 她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俯下身,独属于男人的气息清冽扑面,她挨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羞窘道:“不疼了,我们进去吧。” “嗯。”他嫌弃地收回手,推门大步跨入,凉凉道:“杵在外面做什么,本王不喜欢等人。” “谁让你等了。”她小声嘀咕一句,不情愿地踏入房中。 * 皇宫。 为稳政权,骆时遗娶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女儿,后宫还算充盈。 其中,黎相知与侯玥嘉进宫的时日最接近,只隔了三天,龙宠也最盛,所以两人每日都想着如何让骆时遗到自己的宫里过夜,为此绞尽脑汁。 这晚,骆时遗招了两人一道用膳。 黎相知白日回门遇上不少破事,心里头不怎么舒服,席间便一直没提,谁知骆时遗先开了口。 “相知,你今日不是回门了么,岳父岳母如何?” 拿筷子的手一顿,黎相知看向骆时遗,温婉道:“爹娘弟弟都好,臣妾与他们聊了几句之后便回宫了。” “嗯。”骆时遗点头,深邃的瞳仁让人看不清情绪,他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相忆呢,她有没有去?咸王是不是也去了?” 听得那两人的名字,黎相知面上神情骤然一变,仿佛猫被人踩中了尾巴,她阖了阖眼眸,强颜欢笑道:“见着了,他们俩很是恩爱。” “啪。”骆时遗放下筷子,面上悄然沉下。 一旁的侯玥嘉见状便道:“皇上,是不是累着了,臣妾与你回宫歇息吧?” 黎相知一听这话便忍不住了,“皇上。”她放下筷子,小声道:“相忆今早拉着臣妾说了不少话,她说自己过得不大开心,还说……”话到一半,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侯玥嘉,欲言又止,“这儿说话不大合适,我们去寝宫说吧。” 侯玥嘉气得长眉一挑,她长相艳丽,一颦一笑都夹着万千媚态,靠近骆时遗道:“皇上,臣妾今日得了一只小狼崽,可漂亮了。” 小狼崽……骆时遗在心头呢喃,眼前浮现出一条灰狼,以及它的主人。 他出神的时候,黎相知狠狠剜了一眼侯玥嘉,再次开口,“皇上,臣妾……” “呀!”侯玥嘉大喊,指着黎相知的脸颤声道:“妹妹你的脸,怎么红红的,一点一点,是不是起了疹子。”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黎相知便觉面上痒地慌,但骆时遗在侧,自己也不好往面上挠,不雅观,然而面上的痒意越来越难耐,犹如千万只蚂蚁钻入骨髓,她只得死死咬紧牙关。 回想今日,她心头一跳 分卷阅读28 ,难道是那个什么养颜粉?黎相忆,她定是故意的。 “相知,你今晚不用侍寝,快去找个太医瞧瞧吧。”骆时遗话中可见依稀的暖意,只是,他再没看黎相知,抬脚走向了侯玥嘉,温和道:“嘉妃,朕去看看你养的小狼崽。” “好。”侯玥嘉笑了,五官鲜活而明艳,她紧紧挽住骆时遗的臂弯,回头挑衅地扬起下巴,漂亮的狐狸眼中满是得意。 贱婢!黎相知按上面颊使劲搓了搓,今日这挑衅,她迟早还给她。 * 用完早点,黎相忆出了王府,打算再买些药材。 昨晚骆应逑没发病,她觉得是那解百毒的药剂起了作用,可惜府里只有两味,还少一味,加上桃白皮或许效果更好。 除了解蛊毒,她还想做几个能防身的东西,例如上次那痒粉。 不管她能不能治好骆应逑,都得为自己提前考虑。离开王府后,开一家医馆,或是去别的地方生活,不会武功还真不便。 走着走着,她行至一家药铺门口停下,里头买药的人很多,生意不错。 “姑娘,买什么药啊?”药铺老板无精打采地拨着算盘,见进来个美貌的小姑娘,双眼登时一亮,殷情地从柜台后头走出。“百川药铺可是全都城最大药铺,不是我吹牛,什么药材在我们这儿都能买到,没有也能给你找来。” “哦,你照着这张单子抓吧。”对于老板的豪言,黎相忆只笑不语,也不知如何搭话。 “好嘞,姑娘等着。”老板拿着单子笑呵呵地转身。 眼前的药柜很大,几乎遍布了整面墙,每一道格子上都贴着草药的名字,店里取药的小厮有五个,各个手脚麻利。 黎相忆想,其实开个药铺也不错,顺便帮人看看病,但眼下的问题是她没那么多钱。 “姑娘,你买的药包好了。”没等多久,老板拿着一大包药过来,“里头有几味药的价格不便宜,一共是五十两六钱,这六钱的零头我给你省了。”他说着摸上黎相忆的手,“我叫章上游,还请姑娘记住我的名字。” “你!”那陌生的触感一来,黎相忆顿觉厌恶,正要抽回自己手,只听一声惨叫,“啊!”是章上游发出的,他的手被折断了。 他捂着自己的手怒吼道:“是哪个混蛋敢坏爷爷的好事!滚出来!” 黎相忆侧头对上来人,整个人都懵了,居然是骆时遗。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素色平民服,但那夺目的五官在人堆里异常出众,何况他还是皇上,满身的贵气,一看便不是平民。 “你的手这么不规矩,不如剁了吧。” 骆时遗话音刚落,杨辉快步上前。章上游只觉自己遇上了硬茬儿,缩着身子躲回了柜台后,惊恐道:“你,你们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 并不管后头发生了什么,黎相忆扔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拿起药包便走。 她匆匆走出药铺,骆时遗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声道:“相忆,我们谈谈吧。” “我跟公子没什么好谈的,公子别忘了,我如今已是嫁了人的,或许,该随夫君喊你一声,大哥。”黎相忆妄图抽回手,奈何骆时遗抓得紧,怎么也甩不掉,她不悦道:“还请大哥放手!” “不放。我不喜欢你喊我大哥,跟以前一样喊我不好么?”骆时遗依旧是前世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儒雅,温和。“啊!”后面传来一声声的惨叫,他眉头也不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若是你不答应,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你想一直被我拉着么?” 温柔的脸,温柔的声音,可黎相忆很清楚,他这张脸下有多冷血无情。 他对自己好是为利用,为了皇位,他能害亲弟弟,也可以牺牲她。 “……”黎相忆蹙起眉心,咬着一口细白的银牙。 “你不说便是答应了,我们上马车慢慢说。”她不开口拒绝,骆时遗心头霎时一喜。 远远的,街头的拐角处站着一人,他眼上蒙着一条红色的布巾,烈烈的红,清俊的面庞映着红色更显惨白。 第17章 . 犯贱 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 “王爷。是否需要属下……”绵密的黑云缓缓遮住了白日的光,元夕收回视线不再看,原本他们俩是出来接黎相忆的,怕她不认路,谁料撞上了这一幕。 或许是他年轻想少了,她的的确确是奸细,只不过隐藏得太好,太会装。 女人果然会骗人,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不用,走。”骆应逑漠然转身,干净的白袍在阴天下显出几分灰暗。 “是。”元夕应声,抬脚之前还是没死心,回头又看了一眼。 那抹熟悉的身影跟着骆时遗上了马车,马车门一关,隔绝了里外两世界,杨辉坐在马车板上架车,嘴角噙着刺眼的笑。 平平无奇的马车渐行渐远,一寸寸消失在拥挤的人堆里,只留喧闹的人声。 * 马车 分卷阅读29 内的空间并不大,也就能坐五六人的样子,布置却相当雅致,空中飘着似有似无的书卷气。 黎相忆侧着身子坐在马车门边,面上神情冷然,率先道:“皇上有话快说,王爷还在王府里等民女回去。” 说到骆应逑,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身上的蛊毒是骆时遗下的,骆时遗一定知道如何解蛊。 “才一月时间,你对朕为何这般生疏?”莫测的眸中掠过一缕叹息,骆时遗压着声问:“我们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忘了么?” 登基后,他为拿回兵权确实想过摆一场鸿门宴,想用黎相忆的手害骆应逑,但最后他没做,因为骆应逑的眼睛自己瞎了,他主动上交兵权,没给他摆宴的机会。 可让她去对付骆应逑是他心里的事,无人知晓,为何她会对自己莫名其妙地转了态度。若说她移情别恋爱上骆应逑,他是万万不信的。 从初遇到如今,整整十年,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太多太多,他不信她对自己没动一丝情意。 “没有为何,倘若皇上真要听缘由,民女会说,从前民女讨好皇上是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仅此而已。”她转身对上他,目光不躲不闪。 前世鸿门宴那晚,她被人强制套上白绫,在半空中挣扎着窒息而亡,喉间被紧紧勒住的疼痛,她记得清清楚楚。 死亡的前夕比噩梦还可怖。被陷害,被夺去性命,谁不恨。有时候,恨并非因爱而起,只是单纯的恨。 在听到这样的话后,骆时遗面上一僵,眸色变得涣散,一如化开的墨汁。她是真变了,往日的她从不会跟自己如此说话,也不会说个“不”字。 眼前的女子还是那张脸,但她看自己的眼神陌生了。 她以前看自己是怯怯的,又带了点微妙的依赖,与此刻的无情相比,那真是天差地别。 “你告诉朕。”骆时遗一把抓住黎相忆的手,长眉斜挑,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在怪朕这两年没去找你,是不是?” 他欺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上也抓地很是用力。 尽管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可黎相忆并没叫喊,静静地与他对视,“不是,民女从没怪过皇上,皇上是天子,想如何便如何。”她垂落视线,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瞥了瞥,“皇上已娶了黎府二小姐,民女的姐姐,该好好对她。” “你吃醋了?”仿佛猜到了什么,骆时遗面露惊喜,加重语气道:“朕娶她你吃醋了?那朕回去后便废了她,你会重新接受朕么?” 黎相忆不作回答,他今日来这么一出是觉得自己很傻很好骗么。 “民女如今是咸王妃,是皇上的弟妹,还请皇上放手。”她说得清晰,一字一字从唇边滑落。 “咸王妃”三字是个禁地,而她闯了。骆时遗的脸刹那间燃起了戾气,脸上笑意殆尽。“他是瞎子,朕不信你会喜欢一个瞎子。何况他与朕长得有八分相似,你日日对着他不会想起朕?” 心头聚起怒气,她反而放软了姿态,“咸王是瞎子又如何,民女喜欢便成。他是他,皇上是皇上,民女对着他时从未想起皇上,若是皇上再不放手,民女便用自己的方式让皇上放手。” “好,朕给你时间考虑。”骆时遗缓缓松了手,面上再度温和起来,“朕知道你与他还未行周公之礼,朕可以等你消气,但你也别让朕等太久。” 拿以前种种来说,她一直很听话,不曾违抗自己,眼下这般拒人于千里,他反而觉得新鲜,觉得她整个人都活了。 跟宫里的嫔妃有着天朗之别,她们都喜欢费尽心机讨好自己。 兴许,男人都是犯贱的,他也不例外,她日日跟着自己讨好自己时,自己不在意,可她不喜欢了,不讨好自己了,他却开始在意。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 马车摇摇晃晃,走到一处时停住,外头的人声已不比来时热闹。这些话听在黎相忆耳朵里,她很想笑,更觉讽刺。 “吱呀”,车门被打开,黎相忆跳下马车,这一切发生地很快。 杨辉转了转手中的鞭子,习武之人的耳力向来好,里头说过什么他全听得见,然而听懂了才更不懂,皇上都放下身段如此说话了,她在拿什么乔。 * 王府。 黎相忆放好药包后便去了去厨房,里头满是食物的香味,勾得人直咽口水。 庄远在灶台后烧火,简莲在一旁切菜,地上放着不少待处理的素菜,竹篮里的毛豆没拨,油菜也没洗,于是她拿了只板凳坐下。 简莲将切好的卤味摆盘,回身看黎相忆,她一脸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她眼里,黎相忆跟自家王爷相配地很,而且也成亲了,为何不能好好过日子。 “王妃,我能不能问你件事儿。”简莲端着盘子放在长条桌上,她心里藏不住事,想什么便问什么。 黎相忆抬头看她,“什么事?” “嗯。”简莲在围裙上胡乱搓了几下,咳嗽着调了调自己的嗓音,走近她小声道:“你觉得王 分卷阅读30 爷怎么样?” 庄远虽是上了年纪,可这耳朵还是好使的,听得这话,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一侧飘。 “怎么样?”黎相忆不懂简莲话中的意思,迷茫地眨着眼睛。 “就是,就是,你对他,也不对,你觉得他人好么?”简莲急得语速快了些,问太直接不行,她肯定说不喜欢,女人脸皮都薄,问太模糊又怕她听不懂,毕竟她看起来不怎么懂人情。 黎相忆低下头,手上动作却不停,拉着毛豆背上的茎用力一扯,“他人还不错,就是偶尔喜怒无常,我都不知道他为何开心为何生气。” 不行,一听这回答王爷就没戏。简莲想想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嫁给他好么,想不想改嫁?” 她这一次问得直接,黎相忆一愣,什么改不改嫁,她休书都拿了,改嫁也不是难事,但她会改嫁么,不会。 倒不是说她立贞节牌坊,而是她觉得一个人过日子挺好。 “不知道。等治好了他的病,我会离开王府,反正他也不愿看到我。”黎相忆说得无所谓,扬手将拨好的毛豆扔进空盘子中。 骆应逑中蛊毒自己有一半责任,出于良心,她会竭尽全力医治他。 “离开王府?”简莲失声,尾音一下子高了上去,“谁说王爷不愿看到你了?” 想起新婚那晚,黎相忆苦笑,复又低下头去,“他自己说的。” “……”简莲顿时哑口无言,王爷若是不愿看到一个人,那她根本没机会待在王府。不过王爷的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就不信两人擦不出一点火花,真擦不出来也只能额外加点了。 厨房外,元夕将两人的谈话悉数听去。 第18章 . 牵线 我年纪大,有颗做月老的心 夕阳西下,偌大的王府沉浸在灿然的余晖中,高低错落的飞檐全成了剪影。 书房门窗紧闭,里头还未点灯,光线暗淡。 “王爷,那边有消息传来。”元夕抖开字条,“近日,张侍郎与扶阳郡王再度结下梁子,扶阳郡王已起杀心。” “嗯。”骆应逑端坐在书案后,抬手将眼睛上的布巾取了下来,“新上任的几人都安排好了?” 元夕收起纸条侧身道:“他都安排好了。” “于朝凯。”骆应逑冷声念了个陌生的名字,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三个大字,“此人总上谏书要我入天牢。” “要对付他么?”元夕上前,清亮的眸中闪过一道强烈的杀气。 “暂时不用。”他挥笔凌乱而快速地写着,笔势若蛟龙飞天,面无表情道:“骆时遗还想借我的手再杀几人,哪会轻易让他得逞,就让他们再扯一扯。” “是。”元夕沉吟半晌,想想还是将自己在厨房外偷听到的话说了出来。“方才,属下在厨房门口听到了莲姐与她的谈话。” 基于白日那事,王妃这称呼他是喊不出了。 笔势一顿,很快,墨水在那处洇开了花。骆应逑抬眸,鬓边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飞了一下,“她们说了什么?” 对上那抹变幻莫测的目光,元夕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她说,王爷人不错,可惜喜怒无常,她治好王爷的病后便会离开王府。” “是么。”骆应逑优雅地放下笔,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搭在案上,骨节线条分明,无意识地抚向粗糙的纸面。 * 晚饭时分,众人围着圆桌吃饭,与前两日相比,今日的饭桌格外沉闷,而谁都看得出,这沉闷来自谁。 简莲的目光不停在骆应逑与黎相忆之间来回游走,这两人怎么看怎么登对,为何擦不出火花。 待她牵牵线,试探试探。 庄远似乎也察觉到了那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飞快扒完碗里的饭后急急走人。 尴尬中,元夕与慕风对望一眼,确认眼神后,两人同时站起身,夹了几筷子菜也开始走人。 走得好。简莲不禁在心里直赞两人懂事,她这年纪做月老再合适不过,然而慕檀还是一动不动,他跟几人不一样,他不识趣。 “嗯,嗯嗯。”简莲夹菜时故意用手肘撞了撞慕檀,试图让他看懂自己的眼神。 “莲妹,今晚的菜真香,你手艺真好。”慕檀吃得津津有味,被撞后便朝她露出笑脸,说着,他将一盘盐焗排骨全倒进了自己的大碗里。 “……”算了,不管他了。简莲拿起碗,默默加入围观人的队伍。 骆应逑慢条斯理地吃着,并不管他们在做什么,也不管桌上还剩几人。 脑子呆了,可慕檀并不瞎,不是没反应,而是反应迟一些。他看着两人嘿嘿一笑,将桌上的另一盘菜也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白日的事在脑中闪现,黎相忆微微出神,刚伸筷子夹菜,谁想筷子碰上了光秃秃的盘子。她愣愣地看向门外三人,那三人赶忙转过身。 “王爷,你吃饱了么,没吃饱的话我再去做几个菜。” “这 分卷阅读31 次要放几碗盐进去?”骆应逑放下筷子,讥笑似的说了一句,他碗里还有一半白饭。 黎相忆面上一红,小声道:“上次的鸡汤其实不能怪我。” 他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莫名其妙。”黎相忆低低地说,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每次生气,她都不晓得他在气什么。 门外的四人惊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就结束了?真快。 骆应逑走远后,四人一个接一个地从门外进屋。 元夕一看桌上的空盘子,再看慕檀碗里满满的饭菜,整个人都毛了。“檀叔,你也太为老不尊了,怎么把饭菜都倒进自己碗里!” “先到先得,这些都是我的。你慢你活该。”慕檀宝贝地护着碗里的饭菜,元夕眼疾手快,伸着筷子使劲往他碗里夹。 那一老一少在屋内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戏码,慕风无奈摇头,就着碗里仅有的素菜吃光了饭。 “王妃。”简莲出声,见黎相忆低头想事便说,“待会儿王爷要沐浴,他看不见,一个人不方便,你去帮帮吧。” “我去帮他,沐浴?”黎相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不说他们俩不是夫妻关系,就算是,她也难为情。 “唉,王爷出了这事,王府里召不到婢女,以前都是我在旁伺候,如今王妃嫁过来了自然是王妃伺候。哦,我晚上约了街头的王婆有事商量,这会儿刚好到点,走了啊。”说完,简莲扔下碗筷大步出门。 “莲姐……” 黎相忆话还没说完,简莲便如风驰电掣一般没了人影,于是她转着和善的目光看向慕风,慕风回以和煦一笑。 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手,好吧,让他去怕不是帮倒忙。视线再转,庄伯不在,檀叔如今就是个老小孩。 不对,还有一个。黎相忆将最后的希望都压到了元夕身上,结果刚刚还在屋子里追逐的人这会儿没了人影。 暖色的烛光下,慕风面上的笑意更暖,“王妃,属下帮你提水。” 不同于骆时遗的温润,慕风的笑更具亲和力。黎相忆抬头看他,虽然他少了一只手,父亲患了呆症,可他的笑却是王府里的最多的,很奇怪。 “不麻烦你了,我提得动。” * 话都出口了,不行也得行。 提水的时候,她没走几步便开始手酸,“嘭”,木桶跌落在地,水花一圈圈泛起。 黎相忆顿觉自己把话说满了,她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做饭还行,提水是真勉强,手劲半点没有。 半桶水都够呛,更别说多的了,可这半桶半桶地提,何时才能将浴桶放满。元夕不见人,她只能红着脸去求助慕风。 慕风向来是个好说话的,没等她开口,他便接了她手里的水桶往新房走。 “谢谢。”有人接了提水的活儿,黎相忆想,下一步得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新房内,各处已点起琉璃灯,骆应逑拿着本薄薄的册子仰躺在矮榻上,轻盈的广袖从榻上垂落。 黎相忆进门,径自走到衣柜前。他不搭理,她也不给自己找不快。衣柜里的衣衫很多,春衣挂着,秋衣和冬衣叠着,中衣单独放在小格子里 见是她来,骆应逑蹙起眉梢,语中略起波澜,“怎么是你,莲姐呢?” 平日确实是简莲伺候他沐浴,但简莲也就是给他准备点洗漱用具。 “你怎么知道是我。”黎相忆随意拿了套中衣,走到屏风后将它放在浴桶边的凳子上。听得对方语气不善,她也不客气,“莲姐找街头的王婆说事去了,你自己来吧。” “等等。”她转身时,他喊住了她,淡淡道:“她不在,那今晚由你伺候。” “伺候?”黎相忆回头,她好心帮他,这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真叫人不舒服,“我为何要伺候你,我又不是王府里的丫鬟,而且你休了我,我也不是你妻子。” “去年中秋佳节,你给本王斟了一杯毒酒,若不是本王喝了那杯毒酒,瞎眼的人就是你。忘了?”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唇角绽着诡异的笑意,“黎相忆,本王的眼睛是为你瞎的。” 他一走近便有一道迫人的压力袭来,逼得她心头慌乱,她下意识往后退去,最后退到墙边,无处可退,可他却没停住脚步。 “王……”慕风进来送水,目光恰好撞着墙边的两人。非礼勿视,他立马低下头,离去时顺道把房门给关上了。 “咔”,房门被牢牢关上,黎相忆应声抖了一下,后背贴上阴冷的墙面。去年的中秋节,她死在那日,如何能忘。 眼前这只兔子渐渐露出委屈的哭意,双眼微红,骆应逑便没继续逗她,转身走了几步,张开双手道:“愣着做什么,当木头?过来为本王宽衣。” “……你是眼睛看不见,又不是手残。”她哑声回道,蓦然想起这事,伸出一半的手便垂了下去。 骆应逑侧首,轮廓精致如描,他按上自己的手,捏着一处狠狠一拧,只听“咔嚓”一声, 分卷阅读32 是脱臼的声音,他风轻云淡道:“现在它残了。” 第19章 . 讨厌 你就知道骗我 黎相忆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你疯了!”她此时又惊又气,忙上前按住他的手,然而一触上他的手臂,她立时用力拍了他一下,“骗子!” “你刚刚在担心我?”骆应逑抬起她的下巴,俯身靠近,面上半带揶揄,“再不给我宽衣,说不定我真的会掰断自己的手,到时你得日日贴身照顾。”顿了顿,他叹息自嘲道:“我掰断自己的手便不会再杀人了,你说,这样好么?” 温热的男子气息吹拂在她面上,惹起一片痒意,他说话阴阳怪气,她听得心口郁结,“疯子,哪有你这样的。” “我本来就是疯子,你不知道么。”他指尖冰凉,若即若离地滑过她的面颊,她不禁哆嗦,只听他出声道:“告诉我,白日在外头见了谁。” 他这话一出,黎相忆当即觉得浑身一冷,仿佛被人推入冰窟。皮肤上传来麻麻的触感,勾得她直起鸡皮疙瘩,“你派人跟踪我。” “没有。”他轻飘飘地回道,手腕往上一扬,将她的脸又抬高了些,平整的眉心拢起沟壑。 她索性仰头直视他,肯定道:“你有。” “我确实没派人跟踪你,因为跟着你的人是我。”倏然,他放了手,话中尽是嘲弄之意。 “你跟着我怎会不知我见了谁?”尽管早已料到,然而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心底还是不舒服,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地难受。 不管她怎么做,他始终觉得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我是知道,但我更想亲口听你说。”他伸手,缓缓覆上了她的肩头,五指收紧,力道越来越大,“听你说自己跟他在马车里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黎相忆不懂他话中意思,便顺着他的话接道。 他的唇紧紧抿着,抿成一道直线,颜色比新婚那夜看起来还要艳几分。静谧中,他靠近她耳边,呢喃一般地低声道:“苟且事。” “苟且事是什么事?”耳尖逐渐发烫,黎相忆不由伸手推他,她听不懂,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好词。 骆应逑意外地一愣,直起身看了她许久,她眨着一双清澈的眼,不沾世俗。半晌,他侧身,哼道:“他是不是让你给我继续下毒,其实是也没关系。” 他说得这般不在乎,莫名地,她气了,脱口道:“没有,他只是跟我说了儿时的事。” “仅此而已?”他不动,言语中还有试探。 她烦透了他的试探,转身不悦道:“仅此而已,你爱信不信。” “不信。”他拖着长长的尾音,右手往后挪去,挑起一缕柔顺的青丝把玩,“他说那些是想引你回到他身边,你就不动心?” “为何要动心,我又不喜欢他。不跟你说了。”她故作凶狠地横了他一眼,抬脚往房门口走,谁知腰间被人一揽,接着,她整个人往后一倒,落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耳畔响起熟悉的男声,“给我宽衣,跟我一起洗,自己选。” “不选。”她急了,拉着他的手大声道:“无赖,放手!” 闻言,他唱反调似的揽得更紧了,“你懂医术,知道点穴么?” “……”黎相忆咬牙,下意识往腰间摸去,糟糕,银针没带,不然还能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来一针。“骆应逑,我不是你的婢女。” “生气了啊。”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他,他一直以为她是只温顺的兔子,原来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 * 她正打算踩他一脚时,他放开了对她的桎梏,站在原地自顾自解起了腰间系带。 “我出……”回身对上那片壁垒分明的胸膛,黎相忆面上一赧,舌头像是打了结,飞快捂住双眼羞道:“你脱衣裳为何不说一声!”她的脸止不住地烫。 “我是瞎子,你也是瞎子么?”他呛声。 夜色沉沉,寂静如死。 嗯?没声了?她缓缓张开指缝,目光偷偷摸摸的。她发誓,不是她想看,是好奇想看。 “这是什么?”她猛然放下手,定定地盯着他心口,光滑的肌肤上起了黑色的虫蛹图案,有指甲盖那般大。“蛊毒?” 对方张着一双秋水潋滟的眸子,大胆地盯着自己的胸膛,骆应逑极度不自在,微微侧了侧,“嗯。” 语毕,他往前走去,结果没走几步撞上了墙壁。“嘶。” “我扶你。”霎时,她心头一软,上前挽住他的臂弯。 不经意间,她敛眸,视线掠过他的胸膛,线条流畅,凸起的肌肉形状刚刚好,勾得她情不自禁往下看,胯骨线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解开它。”他低头,半束的浓厚长发跟着散下,披在肩上黑压压的一片。 黎相忆踮起脚往上看了眼布巾,暗忖,谁打的结,都打到发冠里去了。她细细瞅着布巾的结扣,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并用,想拉出一节,然而她扯了许久也 分卷阅读33 没扯出来。 “解不开,你等我一会儿。”她疾步行至书案前拿了把剪刀过来,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剪到他的发丝。 布巾应声而断,从他的鼻梁上落下。他露出了整张脸,墨鬓接剑眉,挺鼻配薄唇,五官无一不精,可惜因着苍白而显得冰冷。 “你还记得我的眼睛长什么模样么?”他问,一股阴鸷之气逼上眉梢。 “记得。”她盯着他的断眉,讷讷地回道。 他偏头对上她追问,“什么模样?” 她阖眼,在脑中搜寻前世的记忆,鸿门宴上初见,“说不上来,教我念书的那个夫子说过一句话,我觉得你的眼睛便是那样,很亮,好似里头有万千星辰。” “我的眼睛有那么好看?” 他话中笑意明显,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后,黎相忆尴尬地别过脸。 * 不再逗她,骆应逑解开长裤的系带,身上还剩一条短裤,他长腿一迈踏进了浴桶。 “哗啦啦”水声响起,狭小的空间内水汽弥漫,她被醺得面上微热。 接下来的事他自己能做,不需要她。黎相忆暗自思量,自己是不是该出去坐着,等他洗完了再进来扶他。 “你站着做什么。” 他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反问:“我不站着要做什么?” “给我擦背。”他说得理所当然,转身惬意地靠在浴桶上。 “……”黎相忆搅着手犹豫,自己是不是太惯着他了,她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她不动作,他又补了一句,“你欠我一双眼睛。” “讨债鬼。”无法反驳,她上辈子还真是欠了他的。黎相忆鼓着脸,拿起一旁的布巾沾了点水往他背上擦。 “没吃饭么,用点力气。” 他这话说得真让人手痒,不过她今晚确实没吃饱,“没吃,菜都被檀叔抢了,我不喜欢吃白饭。” “……”说到晚饭,骆应逑忽觉自己也有些饿。 她拿过香胰子均匀地抹上他的背,期间,指尖免不了碰上他潮湿的肌肤,面上便热得慌。 洗着洗着,骆应逑不说话了。 擦完背后,黎相忆转过头去看他,他两手交叠搭在木桶上,下巴搭在手臂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他今天很累么,这样就睡着了。 “王爷?” 她试探着喊他。没人应。 如做贼一般,她偏头一点点凑近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的脸很年轻,细看还有点青涩。 “我好看吗?”他突然出声。 “啊!”她吓了一跳,往后一仰直接摔在了地上,“你干嘛吓我。” “我何时吓你了?”他说着转了个身,两手张开置于浴桶边沿上,“你擦背手法不错,不如以后都由你来给我擦背。” “想得美。”她起身,没好气地瞪他。 “黎相忆。” “做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好看么?” 他对着她,眼睛是闭着的,可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看她,“好看有什么用。” “是啊,好看有什么用。”他的语气瞬间冷了下去,带着冬日料峭的寒意,宛如冰层下的雪。“本王是个瞎子,再好看的瞎子也是瞎子,是个废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走运了,不用陪着废人过一辈子?” “我没有,是你自己写的休书,我没求你写。”他一用自嘲的语气说话,她心里头便不舒坦。 “对,那休书是本王亲手写的。”他抬手勾着额前滴水的碎发,冷声道:“老实说,你心里有没有窃喜。” “没有。” 他放下手,又问:“那是难过了?” “也没有。什么都没有。”黎相忆拧干布巾挂在浴桶边上,轻声道:“我们成亲是皇上硬要赐婚,不是你情我愿。我本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可你给了我一封休书,其实这样也不错,没感情做夫妻迟早要出事。” 烛影摇曳,在不知不觉中暗淡,骆应逑默了半晌,“布巾拿来。” 她将浴桶上的布巾递给他,他接过之后自己洗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屋子里的气氛登时又变了。 第20章 . 错吻 王爷喜欢灰狼 馥郁的浅香从香炉里散出,幽幽传至屏风后,沁人心脾,和着有持续不断的水声,黎相忆只觉昏昏欲睡。 “拿衣服给我。”一刻钟后,水声停下。 男人的声音清朗有力,好似清晨的秋风,将她脑子里的瞌睡虫吹了个干净。“嗯。” 她拿起凳子上的中衣抖开,低头把衣服交给他后慌乱转身,随后,耳畔响起“哗啦”一声,应该是他从浴桶里站起来了。 “怎么不敢看我?” “你又不好看。”想起方才被他吓到的事,她面上不由起了热意。待身后响起脚步声,她才一点点转回去。 纵然他看不见,她也不敢大大方方瞧 分卷阅读34 他,总会先瞥一眼。 因着沐浴的缘故,他面上的肌肤湿漉漉的,发梢边沿滴着透亮的水珠,缓缓落下,浸上中衣,这中衣不厚,遇水便成了半透明。 晚饭吃一半,黎相忆这会儿是饥饿感深重,习惯性地,她咽了口口水。 “……”她这咽口水是几个意思。骆应逑皱眉,迈着大步行至床榻边。 黎相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一路方向可准。她心头疑惑更甚,怎么这会儿他又熟悉路了,好生奇怪。 “哐当”,不再多想,她打开房门喊人。夜空上方挂着一轮弯月,月光如水一般洒在庭院里,而院中站着三人。方才一个个不见人影,现在倒在了,怕不是方才全程在外头看戏。 眼下,她心头不快,语气便冷淡了几分,“他洗好了。” “今晚辛苦王妃了,元夕,你跟我进去收拾。”简莲扭头吩咐,面上笑容大得夸张,连带眼角纹路都清晰了些。 元夕进门时古怪地瞧了她一眼,跟上次的别扭不同,这次要冷一些,复杂一些。 “你走慢点!”慕檀大摇大摆地牵着惊雷从院门口过来,姿势略微怪异。 黎相忆朝他看去,“呜呜呜……”惊雷激动又兴奋地跳起,猛力扯着链子,它动作幅度大,力又足,差点将慕檀拽着走。 “惊雷。”她见着惊雷,心头那点不快须臾间烟消云散。 “嗷……嗷……”主人一喊,惊雷顿时跳得更猛,慕檀一个晃神没拉住,它庞大的身子便扑了过来,热情地乱拱。 好在这次黎相忆有了准备,没让它得寸进尺。它站起来比她还高,她按着它的前脚推开,宠溺道:“就知道撒娇,吃过饭了么?” “呜……”一听吃饭两字,惊雷当即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矮下身子使劲地舔她的手。 这时,简莲过来,拉起链子道:“别闹你娘了,来,我们去厨房,我炖了一锅肉骨头,保证让你吃饱。” 简莲的话一出,惊雷瞬间不闹了,流着口水,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 基于骆应逑的蛊毒多发在晚上,黎相忆便打算每晚来他房里候着,万一他发起病,她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止他,避免发生上次的事。 屋子里太闷,她开了窗,一人坐在烛光下看医书,一页页翻得认真,一字字看得仔细。 骆应逑斜靠在床头,本打算安心运功,然而心里头怎么也静不下。鬼使神差般的,他侧眸往一处看去。她的脸在烛光下泛着光晕和暖意,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还记得前世,他偷看她的无数个夜里,跟此刻的情形差不多。 那晚,她过生辰,骆时遗没去,院子里只有她跟她姐姐黎相与,两人断断续续聊了许久。等她吃完长寿面,黎相与便走了,她一人抱着奶狗嬉戏。 他趴在墙头看了大约一个时辰,许是趴得太久手脚发软,一个不小心,他从墙头摔了下去。 “谁,谁在哪里?”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大稳,话中有害怕之意。 紧接着,一群小胖狗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朝着他奶声奶气地叫喊,“汪汪汪”。他狼狈地站起身,低声道:“我……” “太子哥哥?”她没拿灯,赤着脚踩上草地。 听得那称呼,他全身一僵。 他母亲与骆时遗的母亲是双胞胎,所以他与骆时遗长得十分像,更何况是在夜里,她分不清也情有可原。 “你是来给我过生辰的么,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长裙,长发松垮垮地打成两根辫子,发辫末端系着铃铛。 夏风一来,她身前的铃铛便响了起来,清脆悦耳。对上她清澈的眸子,他那句“不是”便压在了喉间。 “嗯。”他点头,心头蕴满愧疚。对她,对大哥,都有。 “谢谢。”她微微扬起唇角,搅着发辫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她直直扑进他怀里,“……”他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一般,木着不动了。这是他头一次抱女子,耳尖烫得厉害。 少女身上的清香充斥在他鼻尖,心跳急遽加快,他下意识便想推开她,谁知,她踮起了脚,抓着他的衣襟在他面上轻轻啄了一下。 “呼”,夜风从窗口吹进,案上的烛光明明灭灭,将骆应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时间不知不觉中地溜走,“王爷,你的蛊毒不是每晚都会发的么?”黎相忆从医书里抬头,她以为昨晚他没发病是因解毒药,可一看到他心口的诡异,她便知道那蛊毒没解。 她一眼看过来,他连忙侧过头,冷淡道:“不清楚。你不是懂医术么。” “……”她又戳到他的哪根筋了?黎相忆哼了声,低头继续看医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上眼皮跟下眼皮开始打架,托着额际的手也渐渐往下滑。酸涩的上下眼皮打累之后彻底缠绵在一处,她软软倒在棋盘上。 骆应逑坐起身,室内烛光幽幽,他轻手轻脚地往她走去。b 分卷阅读35 r   今生没鸿门宴,算起来,他也有二年没见她了。与最后一面相比,她的五官长开了些,性子也变了些。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俯身轻轻覆在她身上。 她看起来睡得很沉,额前有一缕发丝弯着,他情不自禁用手指勾了勾。 那休书,或许写早了。 * 是夜,华灯初上,正值夜市热闹之际。 鸿运赌坊是都城里最大的赌坊,与锦瑟楼隔得不远,一家是不分日夜地闹,一家是白天冷清晚上闹。 赌坊后门在一条狭小的巷子里,门前点着两盏寒灯。一中年男人撩开珠帘走出,肥头大耳,满脸麻子,讥讽道:“哟,这不是咸王府的庄伯么,怎的有空来我们鸿运赌坊玩。” “我买,红绡散。”庄远低头站在台阶下,似是不愿让人认出,他说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中年人望着他的模样古怪地笑了起来,“庄伯,你这年纪就别学年轻人找乐子了,万一有个好歹,我可经不起咸王的乱刀。”他嘴上这般说话,眼神上却示意身侧之人将东西拿出去。 小厮会意,拿着一只小瓷瓶走下台阶,庄远见着那东西双眼一红,一把抢到了手里紧紧握住。 “年纪这么大还敢吃红绡散,真是不给自己活路。”庄远的身影消失在夜里,中年男人冷嗤一声。 巷子里没什么灯,昏暗地紧,只能依稀看清人影,而巷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四人轿,轿帘一落,那张过分白皙的脸便跟着藏匿其后。 “走。”杨辉开口。 今早,骆时遗再次问起骆应逑与黎相忆是否圆房,他这才明白,皇上是要他监视这二人,最好每日上报。 刚从老妇人家出来,他正愁要不要将她安排到王府门口做事,没想回宫路上出现个大惊喜。 圆房也不一定非得在晚上,白日也行。想知道得更清楚,他必须找个日日能进出王府的人。虽说里头的人不好收买,但人总归是有弱点的。 * 大清早,日头还未升起,空气中稍稍有些冷。院子里的栀子花开得正盛,地上更是落了一片。 黎相忆侧坐在石阶上注视惊雷,每次看它吃东西的急切样,她都会发笑。 “卖狗的阿花!你怎么又来王府了。” 慕檀的声音响得突兀,黎相忆转头看向来人,柔柔地喊道:“檀叔。”他怎么又叫自己卖狗的阿花,难道是因为惊雷在么。 “阿花姑娘,我跟你说,你家的狗看门真不错。”慕檀在惊雷身前站定,异常慈祥地看着它,“会吃,长得还肥,一身肉。等来年冬天应该能……” “嗷!”一听这话,惊雷猛地抬头看他,嘴皮半掀,做出凶狠的模样。 “喔嚯。”慕檀立时吓得后退半步,害怕地接了下半句,“应该能进屋陪王爷,谁让王爷喜欢灰狼呢。” 黎相忆听得微微一怔,骆应逑喜欢灰狼?“檀叔,你怎么知道王爷喜欢灰狼。” 慕檀侧头看她,想了想道:“几年前,王爷每晚总会出去一趟,有一次,他回来对我说,想养只灰狼。” “是么?”在她的记忆里,除了鸿门宴上,她和骆应逑其实还见过一面,只是那次她把他当成了骆时遗。 生辰那晚,他为何会从墙头跳下,她一直没细想。那应该不是他第一次进黎府。 正当她想得起劲时,一道熟悉的男声闯进耳朵,“你在发什么呆?” 第21章 . 小醋 你可真是头白眼狼 黎相忆循声回头,只见骆应逑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着一袭白底红衣,交叠的领口微微敞着。 他眼上蒙着红布巾,青丝被玉冠束起。风一拂,红衣飘扬似雪,在广袤的苍穹下开得像丛烨火。 “这会儿冷,你怎么不好好穿衣裳。”她蹙眉,端着一副长辈的口吻行至他身前,拉起他的衣襟拢了拢。“染上风寒可不好受。” 骆应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拉紧自己的衣襟。清晨的风原本是冷的,她一来,皮肤上的凉意骤减,顺势起了热意。 身前的姑娘低着头,如黑缎般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垂落,发上清香意外好闻。 不知不觉中,他扬起唇角。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慕檀念着这四字转了身,快步往小道上走。 简莲撸着袖子从屋里踏出,恰好撞上这亲昵的场面,她颊上乐开了花,比自己找着姻缘还开心几分。 姻缘果然还是要牵一牵,不然没线头。 “你身子不好,别折腾了。” 黎相忆责备地说着,这次骆应逑没回怼,她不由仰头看他,这才发现他在笑,薄唇漾起了浅浅的弧度。 此刻,他若没瞎,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吧。 她慢慢回忆前世,倏地,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往前一按。 “做什么?”黎相忆惊呼,下意识拉住了骆应逑的衣襟,脑中一闪而过 分卷阅读36 生辰那晚。之所以会大胆亲他,是因他来看她,然而鸿门宴上相遇,她才知自己认错了人。 如今想来,她是认错,并没亲错。 他俯下身,侧头靠近她耳边,呼出的气息直往耳蜗里吹,“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胡说!”她脱口,双手用力推开了他,“我当你是病人,仅此而已。”仿佛是为压下自己也不懂的情绪,她转身看向惊雷,心跳在胸腔里激烈如鼓。 她喜欢他么,喜欢他什么。她一个字都说不上来,怎会是喜欢。 简莲在一旁看得着急,只想上去敲他们俩的脑袋骂一声“蠢货”,不过感情这种事最不能心急,这点她还是懂的。 “砸吧砸吧”,惊雷吃完碗里的肉骨头,见骆应逑站在前头便跳起来往他身上扑,尾巴甩得欢快。 惊雷何时跟他这般熟了。黎相忆心下奇怪,即便是莲姐,没吃的在手它也不会搭理,而骆应逑两手空空,它倒格外热情。 骆应逑一蹲下身,惊雷便在他身前躺了下来,肚皮朝上,不停地舔他的手。 “……”她养了惊雷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这动作的意思,问题是它来王府才几天。不知怎么的,望着他们俩亲近的模样,她吃味了。 “白眼狼。”黎相忆嗔道,没好气地拧着惊雷的耳朵,“呜……”惊雷嚎了一声,一脸讨好地来舔她的手。 “别动。”骆应逑抚着惊雷的脖子问:“我是不是你爹?” “嗷。”惊雷仰头,嘴巴向后拉起,张得大大的。 “不准认!”黎相忆抱着惊雷的脑袋一顿搓,直把它柔顺的皮毛都弄乱了,“你敢不听我的话?” 这时,简莲插了句话进来,“那惊雷是喜欢爹呢,还是喜欢娘呢。” 许是听懂了这个问题,惊雷翻身坐起,眨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貌似在考虑自己该选谁。 “这都要想?白养你了!”黎相忆气不过,用力戳了一下惊雷的鼻子,“嗷……”惊雷呜咽一声,正要扑她,不想被骆应逑一手隔开。 没见他怎么用力,可惊雷就是冲不到她身前,急得直跳脚,可怜兮兮地看她。 “你拦它做什么?”黎相忆侧头。 骆应逑一本正经道:“它刚吃过饭,口水有味道。” “我又不嫌弃它。”她对他的话将信将疑,目光一转落在他的手上,他不是刚被舔过? “噗呲。”简莲在旁捂着嘴笑,揶揄道:“看样子惊雷选了王妃。” “我养的狼当然选我了。”犹如宣誓一般,黎相忆拍开骆应逑的手,对着惊雷道:“记住,你只有一个娘,没有爹。” “嗷!”骆应逑的手一拿开,惊雷便没了束缚,后腿一蹬,激动地朝她扑来。 黎相忆是蹲着的,重心低,可支撑力不够,惊雷这庞大的身躯扑来,她接不住便往后倒。 然而她并没摔在地上,因为有只手稳稳扶住了她,他收手往前一带,她双腿一软摔在他怀里。 熟悉的男子气息扑面,她恍然呆住,似是而非的感觉从心底涌起。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提着惊雷的脖子将它拉远,低声道:“走开。” “谢谢。”她从他怀里直起身,面上不自觉地发了烫。 “咳咳咳。”尖利的咳嗽声在身后响起,霎是突兀。 听得这声音,黎相忆便如触电一般往后看去,来人果然是杨辉,领着两人立在不远处,眼神幽暗,好似锋利的冰锥。 * “谁来了。”骆应逑出声。 “是杨公公。我扶你起来。”黎相忆收回目光,扶着骆应逑站起身。 好一对郎情妾意的小夫妻。杨辉静静注视着眼前两人,骆时遗对黎相忆什么意思,他清楚得很,倘若这两人成了,他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准还会降罪自己。 “老奴见过咸王,咸王妃。” 骆应逑懒散道:“杨公公这一大清早来王府所谓何事?” 杨辉仰起头,涂满脂粉的面上挤出一抹可怖的笑,恭恭敬敬道:“斥勒国国王来访,皇上打算今晚摆个接风洗尘宴,请咸王与咸王妃进宫参加晚宴。” “王爷……”简莲正要说话,骆应逑立即抬手制止了她,“好,本王今晚一定到场。” “那老奴便不叨扰了。”杨辉掐着兰花指一甩拂尘,大步而去。 简莲沉着脸走到骆应逑身侧,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今晚的宴席,王爷真要去么?” 黎相忆跟着看向骆应逑,他连着两晚没发病,但这并不代表他今晚不会发病,万一他在宴席上发起病,那,骆时遗会怎么对付他。 骆时遗面上神情淡淡,由于蒙着布巾看不出完整的表情,“他都派杨辉来了,由不得我不去。”说罢,他对着她道:“打扮一下,我们未时出发。” “嗯。”黎相忆应声,她总觉这次去皇宫会发生点什么,毕竟那儿是骆时遗的地盘。 * 用过午饭后,黎相忆 分卷阅读37 与简莲两人进了客房,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今日午饭开得早,这会儿还未到午时,距离未时尚早,足够时间打扮。 简莲出神地杵在门口,半天不动,黎相忆打开衣柜里翻起了衣裳,她好看的衣裳不多,名贵的衣裳更不多。 以王妃的身份进宫,穿得太小家子气会给骆应逑丢脸,定然是不行的。她平日不在意穿着,没想今日犯了难,去裁缝铺也来不及了。 一件件看过去,她最能拿出手的衣裳便是大姐送的那套,可那件昨日洗了,晾在院子里还未干。 翻了大半衣柜,黎相忆捧出一套藕粉色的软烟罗,做工上层,衣襟处绣着几片金叶子,里衣白底粉边,最外层是同色外纱,裙摆被分成了三瓣。 她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时不时摆弄一下袖子,这件衣服是广袖,她平日穿的多是窄袖,不怎么习惯。 “王妃,今晚进宫,你可一定要看好王爷。”简莲连着叹气,拿过梳子等她坐下。 “我会的。”黎相忆提着裙摆在梳妆台前坐下,她心头也紧张,骆时遗让骆应逑进宫究竟打了什么主意。他若真要对付他,他们根本反抗不了。 简莲用簪子挽起她的一半墨发,再将余下的长发打成辫子盘出蝴蝶状,两侧都插了支步摇。 除成亲那日,她鲜少梳妆,一来用不着,二来想不到。 简莲手巧,不仅厨艺好,梳妆也娴熟,她按着她的双肩赞道:“我们王妃花容月貌,与王爷当真般配。” 与他般配?黎相忆望着镜中的自己发愣,面若桃花,鹅蛋脸在这妆下尽态极妍。 “王爷上次进宫便染了疯病,这次真不晓得皇上会如何对他。”简莲紧紧拉住她的手,重重拍了一下,“晚宴元夕进不去,王妃万事小心。” “嗯。他上次进宫是中秋节么?”忆起那日,她问。 简莲摇头,“不是,是中元节。” 扯袖子的手一顿,她惊诧道:“中元节?”这世没鸿门宴? 第22章 . 我会 谁会喜欢疯子,你会么 未时,庄远将马车赶到王府门口 ,见骆应逑踏下最后一格石阶便从车板上站起,躬身低低地喊了一声,“王爷……”他按着斗笠往后翻,年华已逝的面容上压着一抹阴郁。 “庄伯,你可有什么不舒服?”骆应逑疾步行至马车前,关切道。 庄远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摇头道:“多谢王爷关心,老朽没事。” 他不说,骆应逑也不强求,毕竟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这时,慕风过来,眉宇间满是担忧,“王爷,万事小心。” “嗯。”骆应逑轻吟。他隐约能猜到骆时遗让他进宫的心思,这次去皇宫无疑是一场赌局。赢才活,输便死。 “王妃,我们都在王府里等你回来。” 简莲的声音顺风从身后传来,骆应逑回首往黎相忆望去,她正提着裙摆跨出门槛,青丝全梳了发髻,衣着华贵,跟平日的素净模样截然不同,倒是多了几分贵气。 相较而言,他更喜欢她无拘无束的打扮,有天然的灵气。 “王爷。”黎相忆走到骆应逑身前停住,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早前的张扬红衣此刻已换成藏青色的暗纹锦衣,布巾却是白的。 她与他相处这几日,也算知道点他的穿衣习惯,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配什么颜色的布巾,可今日例外。 “上车。”他动作自然地牵着她走上马车。 黎相忆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那只拉着自己的手上,修长有力,骨节如玉一般。这是第一次,他带她上马车。 等车门合上,庄远抬手抽了一鞭,车轮滚动向前,在青石板上碾出一道痕迹,元夕骑马静静跟在一旁。 * 车内点着沉香,清幽的味道进入鼻腔,黎相忆总觉自己闻到了一股甜味,很浅,很浅的甜味。 自打坐下后,骆应逑一句话也没说,身子挺得如长剑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爷,我想……”黎相忆坐在右侧的座位上,闭眼吸了一口香味才侧头看他。他一直不说话,她猜不清他的心思。 “怕了?”骆应逑开口,顿了顿,用冷冽而克制的声音说道:“怕了就回去,趁现在还没到皇宫。” 闻言,黎相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不是怕,我是担心你,你明知道他没安好心为何还要去。” “担心我?”骆应逑语气一转,直从数九寒天到了草长莺飞的春日,即便还有一丝冷意,但比起方才显然温和了许多。 车帘随着马车的摇晃微微抖动,偶有日光闯入。透过布巾,他看清了她面上的神情,是真真切切的担忧。“倘若他今晚要杀我,你会不会庆幸,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听得这话,黎相忆顿觉一股怒气从两肋处冒了上来,不得不说,他总能挑起她的情绪,“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为何总把我想得那般坏,我在王府里也待了不 分卷阅读38 少天,你真觉得我是那种人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呢。”骆应逑扯着嘴角,笑中尽是嘲讽之意。 黎相忆磨了磨牙,挑衅道:“对,我就是这种人,天天想害你,想你早点死,你死了我就不用再医治你了。”真心被践踏,实在忍无可忍,她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骆应逑默了一下,对她的话并不做反应,“你太笨,害不到本王。” 倏地,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将她拉起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你又想干嘛?”瞬间,黎相忆心头一慌,挣扎着起身,奈何骆应逑紧紧箍着她的腰,她根本撼动不了他。这会儿骆时遗不在,他演戏给谁看。 “你的银针呢?”骆应逑说着摸上她的腰,费力地吐出一口气,“万一我在晚宴上发疯,只有靠你了。” 他一碰,她便缩,不自在地按着他的手道:“我怕宫门口的人不让带,放衣袖里了。”半晌,他没说话,她扭捏地往后挪了挪,“放手,我不喜欢坐你腿上。” “为何不喜欢,不舒服?”她今日抹了胭脂,两颊更为红润,目光躲闪间羞态毕露,骆应逑看得心头一痒,不禁想逗逗她。 “嗯……不如坐垫软。”黎相忆考虑后给了答案,她推着他的胸膛道:“马车里这么大,我有位置坐。” 不顾她的为难,骆应逑很快转了话题,“我眼睛上的布巾松了,你重新系一下。” “哦。”她愣了一下,倾身靠近他,双手绕到他耳后将布巾解开重新打了个结。正要直起身时,他按上了她的背。 以他的手劲,她自然是动惮不得,而这模样在外人看来便是她主动抱他,只听他轻声道:“倘若,我是说倘若,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别犯傻。” 黎相忆原想捶他,一听这话立马停住了动作,“你别乱说。” “我说的是万一我发病你来不及控制,难不成你真想死,我上次没杀你不代表这次不会杀了你。真是个笨蛋,不会机灵点么?”骆应逑叹了一声,好笑道:“蠢透了,难怪没人喜欢。” “你才没人喜欢。”黎相忆赌气似的扯了一下布巾,“今晚我不管你了,让你发疯。” “我的确没人喜欢。”他自嘲地笑着,似真似假地问:“谁会喜欢一个瞎眼疯子,你也不会吧?” 她最听不得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在他后句话说出时,不假思索道:“我会。”说完,她面上一热,又开始慌乱解释,“也不是,我不是说喜欢你,我的意思是,我若喜欢一个人,绝不会在意他是不是瞎子或疯子,我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喜欢他。” “蠢,将一切想得太简单了。”骆应逑缓缓放开她,声音徒然变得温柔起来。 “你更蠢,明明条件不差,非得将自己说得有多惨,这世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了。”她直起身,将双手按在他的肩头,用长辈教育晚辈的语调说:“少想些有的没的,不久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个好姑娘,她不会介意你是不是瞎子,也不会介意你是不是疯子,她会喜欢你的一切。” 黎相忆此时是想着什么说什么,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感动。不说不知道,原来她这么会安慰人。 她一本正经的脸惹得他发笑,骆应逑压低声道:“你错了,若是她不会医术,命又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被我杀了。” 黎相忆立即接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医术,万一她会呢。” 他别过脸,叹道:“我可没这么好的命,遇不上的,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克母克妻。” “哪个算命的,乱说,你怎么会是天煞孤星。”黎相忆用力掰过骆应逑的脸,迫使他面对自己,认真道:“你看,我在你身边好些天了,一点事儿也没有,所以说,算命的都是骗子。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信。” 骆应逑不说话,默默听着黎相忆说,她认真安慰他的模样格外可爱,娇美的面庞上挂着一缕正气。让他想捏一捏。这么想,下一刻他便这么做了。 “嘶,你干嘛捏我的脸。”她一把拍开他的手,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他腿上,赶忙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跟他靠太近,她面上热地慌,好在他看不见,不然多尴尬。 “试试手感。”他轻声笑了一下,调侃道:“事实证明你的脸捏起来不错,怪不得惊雷喜欢舔。” “你怎么不说它喜欢舔你的手呢。” “我的手好看。”他说得自然,自信的语气让人听得拳头难耐。 两人聊得起劲,马车蓦然一停,庄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爷王妃,皇宫到了。” 第23章 . 情仇 虚伪下的肮脏 皇宫。 邻国君王来访,加之办的是大宴,皇宫里热闹地很,不论皇亲国戚还是朝中大臣,到的人不少。 庄远回身打开车门,元夕从马上跳了下来,一脸凝重地看着骆应逑。按照规矩,今晚进宫的只能是受邀人及家眷,他是侍卫,自然是进不去的。 黎相忆提着裙摆走 分卷阅读39 出马车,还没等她迈出步子,骆应逑便伸手搂住她的腰,直接将她带了下去。她望着宫门口大大小小的马车,心底涌起阵阵惶恐。 “等等。”骆应逑叫住她。 许是心绪杂乱,她脚下步子不受控制,直到他出声,黎相忆才停住,回头问道:“你犯病了?” 他被她这句弄得噎了一下,冷声道:“我不记得路,你扶我。” 她仰头仔细打量他,发觉他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上前挽住他的臂弯,“嗯。”今晚进去之后,谁也不晓得会发生何事。 “哪儿有台阶记得说。”他低声提醒,沉默片刻道:“这皇宫,我许久没来了。上一次来的时候,你应该也记得。”语毕,他抬起头,对着宫门,面上喜怒未测。 黎相忆侧眸,直觉告诉她,他说的是鸿门宴,可莲姐却说他上次进宫是中元节,这又是怎么回事。中秋节那日,他是瞒着他们进宫的? 那件事在她心里是个结,对他来说也是,或许更甚,是梦魇。“你是不是恨我?” 听得这话,他转过头来看她,她望着他的眼神是悲伤而微醺的,里头还藏着深深的自责,“你说呢。” 很快,她低下头,挽着他的手微微松了些,仿佛碰着了什么尖利的东西,“我猜是。” 对于她的答案,他不置可否,大步往前走去,她几乎是被带着走的。 * 凝碧宫,宴会是露天的,从宫门口到主位这一段路都铺着红毯,大约一丈宽,两侧放满整齐的圆桌。夜幕还未降临,晚宴也未开始,里头的人各自寒暄,喧哗不断。 一入场,黎相忆便觉昏头,今晚人多,位置也多,“王爷,我们的位置在哪儿?” “你不会拉个人问问?”骆应逑随口道。 “应逑。” 扭头找寻座位的黎相忆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声音轻柔温暖,此时,她能明显感觉到,骆应逑的手臂僵了,应该说,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她回过头往后看去,来人穿着一身绯色宫服,一头乌黑的发被挽成逐月髻,即便上了年纪也不改美貌,比起少女还更添几分风韵。在她出神时,骆应逑开口,“儿臣见过母后。” 母后? 黎相忆心头一沉,赶忙俯身行礼,“儿臣见过母后。”她前世虽跟骆时遗走得近,但却从未见过云澜,想来骆时遗对她也没那个心思。 “嗯,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云澜对上黎相忆,眸光平淡,“黎太傅的小女儿,长得倒是不错。” 许久以前,骆时遗情窦初开,她便告诫过他,要做帝王的人绝不能动真情,而骆时遗回了她一句,“儿臣只是觉得她有趣罢了”。 与黎相知相比,黎相忆绝对是个单纯的姑娘,一眼看到头。若是让她选,她会选黎相知,黎相忆这性子在宫里活不了几天。 纵然对方的视线温柔如水,可黎相忆仍旧不舒服,总觉其中含着隐隐的冷意。 “相忆今日是第一次进宫吧,来,陪哀家聊聊天。”云澜拖着长长的宫服朝她走来,正要拉她的手,谁知骆应逑揽着她的肩头将往怀里一带,“母后,相忆胆子小,也不大会说话,怕是不会跟你聊天。” “……”云澜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心道,他这是怎么了,自从一年前起,对自己的态度急转直下。难道……“应逑,几月不见,你怎的跟母后生分了?是不是怪母后没常去看你?” “母后掌管后宫大小事务,劳心劳力,儿臣并不怪。”骆应逑说得微妙,没待云澜开口,又道:“若没什么事的话,儿臣与相忆先过去了。” 没料到骆应逑会如此不给面子,云澜微微一怔,强装微笑道:“好,你们先过去,待会儿宴会结束了母后再找你们聊。你娶了这么好的姑娘,母后想送点东西给她。” “嗯。”骆应逑应声,揽着她往前走。 黎相忆捏着袖子不作声,她记得一件事。重生后,她喜欢听下人们闲聊,而在他们口中她听到了不少事,其中就有皇宫里的恩怨纠葛。 听说,骆应逑的母亲跟骆时遗的母亲是双胞胎,先帝对妹妹一见钟情,妹妹舍不得姐姐便让先帝一并娶了,从情爱来说,自然是妹妹更得宠,然而妹妹红颜薄命没活过两年,至此,姐姐成了专宠。 还听说,姐姐对妹妹的儿子相当爱护,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同时,骆应逑与骆时遗的关系也好,种种都好得不真实。 想到这儿,她不由仰头看他,烛光的暖并没照亮他的脸,他的脸依旧苍白,苍白中沁着一丝霜意。 她抬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 *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骆应逑拉着她径自走到一张空着的圆桌前,坐下后,他一声不吭,唇线抿得直直的,若有所思。 见着桌上的小牌子,黎相忆愣了一下。她很想问,他不是看不见么,为何挑位置挑得这般准。然而一对上他的脸,她便将心头的疑问压了下去。 她拿起酒壶斟了杯酒,蓦然想 分卷阅读40 到骆时遗的为人,于是偷偷拿出袖子里的银针往酒杯里戳去。 银针未变色,她松了口气,端起酒杯递过去,靠近他小声道:“喝吧,我试过了,没毒。” 骆应逑转身,布巾下的眼神深不见底,酒水呈现出淡淡的金色,清香扑鼻。恍惚间,他想起了前世的鸿门宴,那晚,若不是她亲自斟酒,其实自己早走了。 但后面他便会没事么?不会,骆时遗铁了心对付他,他再怎么逃都是没用的。 如今想来,他已没那般恨她了,更何况她是被人利用。 长叹一声,他拿过酒杯仰头饮下,苦涩的味道让他心头的闭塞好受了些,不愧是酒,入口能解千愁的东西。 “二哥。”桌前出现一个公子,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色华服,五官俊秀,只是眼神胆怯了些,不怎么敢看人。 “三弟。”骆应逑放下酒杯。 原来是三皇子骆子节,黎相忆柔声道:“三皇子。” 骆子节的目光一与她对上便收回了,白皙的面上染了一抹红,低头道:“皇嫂。” 黎相忆对不懂骆子节为何看她会脸红,不过人家是皇子,她也不好多问。 目光移动间,她瞧见了人群中的黎相与,大姐走在刑匀烈身侧,着一身月白的衣衫,冷冷清清的,跟没出嫁之前一样。 大姐性子冷,刑匀烈的性子也冷,有时她会想,他们俩在一起过日子是什么样的。你不说,我不说,满府的冷清? 这边,骆应逑跟骆子节在聊,黎相忆便起身去找黎相与,算起来,她们俩已有大半年没见了。 她一走,骆应逑立即转了视线,不动声色地一瞥。 “二哥,你,喜欢二嫂么?”等黎相忆走远后,骆子节望着她的背影问。 骆应逑皱眉,语气骤然一冷,“你何时开始关心我的私事了。” “问问而已。”骆子节委屈地撇嘴。今晚一见,他倒觉二嫂比她姐姐实在,她姐姐见着他也笑,可那笑虚伪地很。打小在皇宫里长大,他很清楚,什么笑是真,什么笑是假。 第24章 . 大戏 人生如戏,没有演技,直上就是…… “大姐。” 黎相忆这一喊惹得不少宾客扭头朝她看来,众人交头接耳,纷纷拿古怪的眼神看她。 “这不是嫁给咸王的黎家三小姐么,她怎么还活着啊。” “兴许,冲喜真能治疯病吧。” “说不准哪天咸王就把她杀了,到时候黎太傅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在此处,那咸王岂不是也在?” 有人起头将话引到骆应逑身上,周围的情绪顿时变得高昂起来,不是兴奋,是恐惧。任他们说得多难听,黎相忆全当自己聋了。 刑匀烈正与人寒暄,黎相与一脸冷漠地站在他身侧,听得她的喊声后立马抬眸看来。“相忆。” “大姐。”黎相忆提起裙摆跑到黎相与身前,此刻相遇,她心头感慨万千。重生后,她都没见过她。 “听说你被皇上赐婚嫁给了咸王,我这几月不在都城,也没去喝你的喜酒,你怪我么?”黎相与的声音不着情绪,听起来很是冷漠。 黎相忆摇头哽咽,“不怪。”她怎会怪她,从小到大,只有她记得自己的生辰,也只有她真心待自己。 “哭什么。”黎相与皱眉,“嫁人之后过得不好?他欺负你了?” “我没过得不好,他也没欺负我,是太久没见着你,开心。”黎相忆含泪弯起嘴角,抬手按住眼眶压了压,不经意间,她瞄了眼刑匀烈,他并没管她们俩。 听下人说,他是朝中最年轻的尚书,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与爹是死对头。的确,看脸就能看出来,他眉梢眼角都已不再年轻,但眼神锋利,眉骨很直,不是平易近人的面相。 黎相与默默看她,眸中神色几转,“相忆,你是不是不想待在咸王府,我帮你想办法离开。” “不是,他对我其实还好。”黎相忆轻声道,虽然她已拿到休书,可是黎相与这么说,她心里头还是感动的。她们俩并非一母所出,能有这关系不错了,她也没敢奢求太多。 黎相与侧头往骆应逑所在的位置看去,除了眼上戴着布巾,似乎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听说他会杀人,是个疯子,你若不想跟他过便来刑府找我。” “嗯。”黎相忆用力点头。刑匀烈比黎相与大九岁,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即便走在一处,但她看得出来,他们俩很陌生。“大姐,你跟……” “相与。”黎曲从人群中走来,见她们在一处忙拉着两人到人少的角落,对上黎相与便是劈头盖脸的骂。“你怎么回事,为何迟迟不回门?爹写给你的信也不回,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水是泼到泥里一滴都不剩了?” “回门?我新婚第二日便病了,直到几日前才痊愈,要如何回门,爬着去?爹为何不问问自己,怎么都不晓得我生病的事。 分卷阅读41 ”黎相与冷言讥笑,她向来是这个脾气,对上谁都分寸不让。 黎曲被黎相与直白的话呛得愣了一下,面上瞬间转青,他沉脸看着这个冷漠的大女儿,她向来不给自己好脸色。其中缘由他也清楚,但他选择了装傻。 “相与,我是你爹。” 黎相忆没出声,黎曲这话虽重,却还没到生气的地步,更多的是责备,可对她,若是用这种语气一定不是责备,而是真生气。 “别忘了,是谁将你养大的!”黎曲脱口,意识到自己失态时便压低了声,半带怒火道:“他与我素来不合,若我真倒了,你以为你还有好日子过么?” 黎曲说得情绪满满,然而黎相与并不搭话,完全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黎相忆听不下去正要开口,谁想刑匀烈走了过来。“岳父。” 黎曲被这声吓得一跳,面上的怒气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皮笑肉不笑道:“匀烈,好久不见,我近日公务繁忙,没顾得上去看相与,有劳你照顾了。” “这是小婿该做的。”刑匀烈面无表情道,偏头望向黎相与,唇边寒意更甚,“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过去。” “嗯。”黎相与轻轻应了一声。 从角落里出来,热闹的气息随即扑面而来,黎相忆挽着黎相与往前走,而刑匀烈早已走远。 * 黎曲女儿多,且各个都嫁了人,加上女婿儿子便凑成了一桌。黎相忆紧挨着骆应逑坐着,身侧还有空位,而黎相与和刑匀烈坐他们俩对面。 今晚由侯玥嘉陪骆时遗坐主位,黎相知便沉着脸来了他们这桌。 坐下后,黎相知恼火地看向主位上的侯玥嘉,她以为自己今晚能坐主位,于是在来之前特地打扮,费尽心思,谁知骆时遗没找她。 在她看来,那位置本该是她的。只是因为那晚,骆时遗连着几日没招她,今晚这位置才落到侯玥嘉头上。 说到毁容之事,黎相知移动目光往源头瞧去,若非黎相忆设计,她也不会丢了龙宠。 宫里嫔妃是多,然而她们斗得天昏地暗,骆时遗也没选谁做皇后。后来,黎曲领着十几位大臣天天上奏,骆时遗依旧不为所动。 奏乐声停下时,杨辉扯着嗓子念开。骆时遗的眼神总往这边瞥,黎相知心底门清,他不是在看她。 其实侯玥嘉真也没比她强多少,她只是今晚抢到了那个位置而已,而骆时遗心里的位置,谁也抢不到。 想明白是一回事,嫉妒便是另一回事了。黎相知恨恨地朝黎相忆看来,柔声道:“相忆,你这件衣裳的布料不怎么好,若是没衣服穿,二姐可以借你,进宫可不能寒酸。” 黎相知一开口,黎觉潜眸光一闪,凌厉的目光如箭一般直往骆应逑而去。于他而言,上次被他用剑抵在脖子上是奇耻大辱。“咸王连回门礼的钱都付不起,哪儿有钱给三姐买衣裳。” 黎曲并不管几人的小打小闹,高莹玉却是捂嘴笑出了声。 某道目光一直朝这边看来,黎相忆正躲着呢,对黎相知与黎觉潜的嘲讽压根没放在心上。她下意识看向骆应逑,他只顾喝酒,神色不变,显然是将他们无视了。 “皇上竟对嘉妃情有独钟,我真想不通,二妹你差在哪儿。” 黎相与惋惜地叹了一声,黎相知的脸当即一白,勉强道:“嘉妃姐姐天姿国色,我蒲柳之姿比不起。” “说的也是。”黎相与点点头,“三妹长得灵秀,穿什么都美,凤凰落难还是凤凰,不过山鸡就不一样了,便是穿着再华丽也变不成凤凰。” 她这话一落,桌上霎时静了,每人面上神情各异,谁也没说话,都听得出来她在说谁,但这话又不好接,接了就是认了。 闻言,刑匀烈往身旁的妻子看去,在他的认知里,她一向冷漠,没想今晚说了这许多。 那几句话可是结结实实戳着了黎相知,她咬牙,精致的妆容被弄得有些扭曲,“大姐这话是哪里听来的,本宫只听过一句话,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没那个命就别痴心妄想。” 黎觉潜看黎相知这架势,怕是跟大姐较上劲了,立马附和道:“姐姐说得对。” 不等黎相与再次开口,黎相知给自己斟了杯酒,起身笑道:“三妹,我们俩在同一日成亲,二姐还没祝贺你呢,今日便借着这机会敬你一杯。” 黎相忆起身,她们俩之间只隔一个座位,而这个座位还是空的。她大方,她也不好小气。“那我祝二姐和皇上在天比翼,在地连理。” “借你吉言。”黎相知往前迈了一步,不想踩着裙摆,她一个踉跄,酒杯往前倾去,酒水全泼在了黎相忆身前,“哎呀!” “对不起对不起。” 黎相知说着便来扯黎相忆的衣裳,她动作快,黎相忆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滋啦”一声,她的外层纱衣被她直接扯开了,第二层的衣裳也松了些,露出大半肌肤。 “相忆!” 黎相忆袖中藏着银针,方才 分卷阅读42 起身时故意滑到指尖,黎相知如此,她也没必要讲情面,借着推她的空隙便给了她一针。 第25章 . 陷阱 傻丫头,他不是好人 “相忆,你怎么了?”骆应逑摸着空气焦急道,他如今是在扮演瞎子,瞎子自然得有瞎子的样子,知道得太清楚便不像了。 “啊!”黎相知腹部被扎了一针,她收手大笑起来,边笑边往后退,“哈哈哈哈……” “二姐你是不是不舒服?”黎相忆伸手欲扶黎相知,却被她厌恶地打开,“啪!” 这笑出其不意,一桌的人都看懵了,高莹玉拉着黎曲慌道:“相知怎么了,为何笑成这模样?她……” “不知道。”黎曲下意识望向其他人,果不其然,看戏的目光接踵而来,便是连主位上那几人也被吸引了注意。 “哈哈哈……啊哈哈哈……”黎相知越笑越疯狂,可她眼里并无半点笑意,反而充斥着强烈的怨恨,矛盾衬得她的脸格外扭曲。 再怎么说,黎相知都是贵妃,她在晚宴上丢脸,骆时遗哪儿会有面子。 侯玥嘉见骆时遗黑脸便道:“这可是国宴,相知妹妹如此大笑真是不知礼数,让人平白看了皇家的笑话。” 她一说,云澜跟着沉下脸,悔不当初,她原以为黎相知是个懂事的,没想她如此放浪形骸,此等败德女子哪里能当皇后。 黎曲一家都在,黎相知当众笑成这鬼样子,可以说,他们黎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都城的饭后谈资。 黎觉潜愤然看向黎相忆,定是她从中作梗。平日里闷声不响,没想心眼如此恶毒。 “是谁在笑,相忆?”骆应逑起身胡乱挥着双手,声音里的急切显而易见。 其实眼前这出好戏他从未想过插手,短暂的相处并不足以让他相信黎相忆,她单纯意味着被人利用,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方才他也看得清楚,黎相忆用银针扎了黎相知。 前世的她逆来顺受,没胆子回击黎相知。今生的她看起来依旧好欺负,不过惹急了会咬人,这一点,他试过。 “我没事。”听得身后熟悉的男声,黎相忆忙回身握住骆应逑的手,扶他坐下后又重复一句,“我没事。”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包在手心,“没事就好。” “相知别笑了!”女儿一直笑个不停,高莹玉只觉面上无光,忍不住起身去拉黎相知,结果黎相知反手扣住了高莹玉的手腕,随后笑得更大声。 “啊哈哈哈……”黎相知不住地摇着头,露水般的泪珠从眼角滴落。 “你究竟怎么了,大家都看着呢,皇上也在看,别笑了,娘求你。”高莹玉急得不行,倏地,她步子一转朝黎相忆走去,怒骂道:“贱货,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我没有。”黎相忆委屈地直摇头,眸中渐渐蓄起泪意,她拉着衣衫怯怯道:“大娘,我真的没有。” “相……”黎相与正要起身去帮,不想刑匀烈出手一点,下一刻她便动惮不得了。 * 好戏连台间,乐师开始奏乐,蓦然,一道奇怪的笛音响了起来,如海潮一般,又如山涧空响。 黎相忆愕然,直觉告诉她,这笛音不对劲。 “贱蹄子,为何要害你姐姐,安的什么心!”她发愣时,高莹玉出手抓住了她,顺道往前一扯。 “嗯……”骆应逑气息不稳,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低头坐在座位上,由于大部分人都被黎相知的怪异吸引,还不曾有人看他。 身体里的血液逐渐沸腾,意识在一点点消散,他几乎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只有满目红色,以及脑中的诡异命令,是让他去杀人,让他的手染上鲜血。 乍然,脑中闪过一道白光,黎相忆想起来了,她在医书上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蛊毒发作大多有迹可循,比如月圆之夜日落之时,而人为控制的大半用乐器,比如笛箫琴。 此时,高莹玉气得如泼妇一般,手上猛地用力,“你给我过来!” 黎相忆刚想通,整个人就被拉离了位置。“放开!”她扭头往骆应逑看去,果然他开始不对劲了。 此时,众人的视线仍在黎相知身上,因为她还在笑,扯着自己的发丝笑,像个疯子,看多了,他们也开始笑。一时间,全场都是此起彼伏的笑声。 笛音响起的瞬间,骆时遗的脸慢慢转了晴,也不管黎相知今晚是否会沦为笑柄,他惬意地拿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 辛辣的酒水入口,虽烈,但回味无穷。 出于好奇,侯玥嘉侧头看向身侧这个年轻的帝王,他面上并无表情,隐约是笑了。骆时遗长相俊美,加之与生俱来的贵气,的确能勾女人。 趁着其他人还没注意到骆应逑,黎相忆飞快扎了高莹玉一针,待她吃痛放手后立马扑到骆应逑身前,抬手便要往他眉心下针,然而他一把推开了她。 “嘶!”她一个弱女子,论力气哪里抵得过他,被他一推,她不仅人摔在地上,银针 分卷阅读43 也掉了,手肘疼地厉害。 黎相忆这一摔总算将在场宾客的注意力全引到了骆应逑身上,众人议论纷纷,全都带着惊恐之色。 “这,咸王不会是要杀人了吧?” “看样子是。” “我方才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还以为他不会杀人呢,这下完了,都完了。” “我们是不是该逃命?” 他们这一桌周围本就没什么人,这下可好,生生被留出一圈空地。 众人退至三丈外,不约而同望向骆时遗,似乎在等他发话。骆时遗缓缓站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骆应逑,眸中尽是悲悯。 双手一按桌面,骆应逑踉跄起身,浑身覆着狠厉的杀气,比起疯子来更像是修罗。 “你们最好走远些。”刑匀烈冷声示意在座几人,满脸肃杀之气,两道剑眉皱在了一处。 * 闻言,黎曲迅速拉过高莹玉,黎觉谴拉过黎相知,四人逃命似的跑到了宾客里头。 刑匀烈出手解了黎相与身上的穴道,低声说:“带你妹妹走。” 他将她即将脱口的质问全封在了喉间,眼下确实不是算账的时候,黎相与也不废话,飞奔去救黎相忆。 “来人,将咸王拿下。” 终于,骆时遗发话。紧接着,一百多名带刀侍卫冲了过来,团团将骆应逑围住。晚风轻轻拂过,他的发丝和蒙眼的布巾被风吹得飞起。 “唰唰唰”,侍卫纷纷抽出腰间配刀,齐齐对准了骆应逑。 有人领头,侍卫们便接二连三地挥刀朝骆应逑砍去,根本不管自己的性命,也像极了疯子。众人惊吓,以为这里会血流成河,可事实只有一半,骆应逑夺刀后并没有砍脖子,而是砍断了侍卫们的手。 “王爷!”黎相忆捏着手肘大喊,骆应逑在层层叠叠的侍卫中穿梭,他身手原本就好,如今被蛊毒控制更好。 今晚的一切都有预谋,他为何要来。骆时遗究竟设了什么局在等他,她握拳的掌心微微出汗。 前方侍卫断手后哀嚎后退,后方侍卫飞快补上空缺位置,训练有素,直将骆应逑逼在圈内无法走出。 “别过去,他是个疯子,我们走。”黎相与蹲下身扶起黎相忆,半拖着她往后走。 “他不是疯子,大姐,你让我试试。”黎相忆挣不开黎相知的手,只得软言求道:“我求你了,我一定要救他。” 黎相与停下步子微微一愣,手上力道却不减,还从未见过黎相忆如此,她以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谁的话都听,很少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傻丫头,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跟我走!”不多说,黎相与果断拒绝了黎相忆,拉着她继续往人堆里走。“你当他死了。” 望着黎相忆紧张的模样,骆时遗皱眉,狭长幽深的褐眸泛出凛凛寒气。便在此刻,几位大臣疾步走出人群。 “皇上,咸王就是个疯子,请皇上为都城百姓着想,也为自己着想,杀咸王。”黎曲第一个出声。 而后,第二个说话的人是扶阳郡王高浦,“皇上宅心仁厚,但咸王他并非常人,请皇上莫要念在兄弟之情姑息他。” “还请皇上下旨,杀咸王。”一众大臣一个接一个地下跪,异口同声道。 第26章 . 站队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朝中有不少大臣跪在红毯上,刑匀烈侧身望向那几人,剑眉轻挑,挺拔的身姿迎风而立。 他为人冷傲不近人情,不占人便宜,在别人一败涂地时也不会落井下石,朝中没什么大官愿意跟他往来。 “大姐你让我去救他吧,我求你了。”黎相忆挣扎着想冲出人群,奈何大姐紧紧箍着她。 “不行。”黎相与说得斩钉截铁。 “请皇上下旨,杀咸王。” 群臣激奋,一声又一声地说着,骆时遗终于按耐不住,他负手踱了几步站在黎曲身前,叹道:“他终究是朕的弟弟,朕曾答应过先皇,要保他一生安稳。另,咸王患有疯病,做事身不由己。朕决定将他终身囚禁天牢,也算给死去之人一个交代。”说罢,他挥手示意一人,“穿了他的琵琶骨。” 侯玥嘉在骆时遗走下主位后也走下了位置,默默靠近黎相忆。 普通的侍卫根本近不了骆应逑的身,即便骆时遗下了命令也无用,上前也只是被砍手的命。 “让开。”刑匀烈手拿两把长剑走进人圈。 “铿铿铿”,长剑与长刀来回交击,剑气似虹,刀锋如龙。他武功不弱,双剑配合也好,左守右攻,招招刺往骆应逑身上的要穴,两人看起来实力旗鼓相当,侍卫们便不再上前。 骆应逑中毒后虽狠却不够稳,这无疑给了刑匀烈机会,他转动剑柄用力弹开长刀,回身一掌打在骆应逑胸前,随后乘胜追击。 徒然,只见冷冽的白光一闪,双剑直直钉入骆应逑的琵琶骨,剑尖从背后破皮而出。 “啊!”骆应逑惨叫,肩胛骨 分卷阅读44 被长剑刺穿,他整个人瞬间失了戾气,无力地跌倒在地,手中长剑也跟着落在地上,发出“哐”地一声。 “住手!”黎相忆仓皇失声,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仰头猛地往后一撞。 “嘶!”黎相与的鼻子被她的后脑勺撞个正着。 那一撞后,黎相忆反弹似的往前冲了一下,没想正好撞进侯玥嘉怀里,侯玥嘉温柔地扶住她,用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拿黎相知威胁皇上。” 这几字,黎相忆听得清清楚楚,她瞳孔一张,诧异地看了一眼侯玥嘉。她说得没错,她两手空空是谈不了条件的。 黎相忆环顾四周,提起裙摆冲到一张圆桌前,顺手拿出烤卤猪盘子里的匕首。此时,黎相知在人堆最后头,黎觉潜不在,高莹玉根本拉不住她。 “哈哈哈……”她还在笑,只是笑得精疲力尽了,嗓子也有些发哑。 走向黎相知的途中,黎相忆心里头一直憋着口气,从小到大,她都没拿过匕首,袖中拿刀的手微微颤抖。“二姐,我帮你止笑。” 闻言,黎相知狠狠地瞪她,却还是将手伸到了她面前,这时,高莹玉跑了过来。 黎相忆见状,一把拉黎相知的手,匕首顺势抵了上去,黎相知瞬间止住笑声,小脸煞白。“二姐对不起,委屈你了。” 冰冷的刀锋压在肌肤上,黎相知哪里经历过这场面,差点瘫了,她原本想打黎相忆一巴掌,结果她的刀过来了,她都没来得及反应。 “黎相忆你放开我女儿!”高莹玉冲来大喊,碍于她手里的刀又不敢靠得太近,急地直跺脚。 “走。”她并不管高莹玉,只推着黎相知往前走。 看戏的人群缓缓朝两侧分开,两人紧挨着走出,骆时遗见此心头大惊,这宴不小,朝中大臣都来了,倘若他们要治她,他根本保不住。“相忆你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今晚的宴席可是精彩,人群中开始沸腾,众人你一句,我一句。 “原来她是黎府三小姐,呵,咸王妃。” “咸王是疯子,她也是疯子么,不是疯子不聚头?” “她怕是想进天牢陪咸王。” * 黎相与正要上前再次被刑匀烈拉住,“别惹祸上身。” “皇上,民女求你放过咸王,民女可以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杀人了。”黎相忆说罢往骆应逑看去,他低头跪在地上,双手已无法抬起,鲜血在他身前染大片深色。 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变得更为苍白,如纸一般,但他看起来似乎恢复了神智。 骆时遗的双手在袖中握拳,这是他第一次用狠厉的目光看她,他有心请骆应逑过来,为的便是让众人看到他杀人的场面。 以前是有传言说骆应逑会杀人,但没人看见过,无凭无据,不然他早将他关入天牢了。 “相忆,朕知道你爱夫心切,可你有没有想过,再放任他如此,他会杀更多的人,因他而死的人数不胜数。他们的命难道不是命么。” “他现在还没杀人。”满地血腥,黎相忆固执地摇头,直视骆时遗道:“既然知道他会杀人,皇上为何要邀他入宫?”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又仿佛当头棒喝,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咸王妃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住嘴,她说得没道理,你这是在怀疑皇上别有用心,皇上明明是好意。” “可,之前的宴会咸王都没来,为何今日……” 黎相忆的话在人群中炸开,众说纷纭,丞相曹邺守听得那些话,眸光一沉,随即抬头看向骆时遗。 骆时遗的脸渐渐绷不住,整个黑了,“相忆,别让朕为难,也别让你们黎家为难。” 见此,黎曲忙不迭站起身,怒道:“家门不幸!请皇上以及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我黎曲与这不忠不孝的女儿断绝父女关系!” “黎相忆你个贱人,快放开相知,你敢伤害她,我必要你生不如死!”高莹玉骂得大声,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 一袭凉薄的寒意涌上心头,心脏剧烈收缩,黎相忆知道眼下自己退无可退,只得继续说:“在座的各位,你们谁看到咸王杀人了?我是说杀人,不是发疯。” “你!”骆时遗不悦,褐眸中的温情悄然退散。 黎相忆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我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咸王病好之前只会待在咸王府,若他往后真杀了人,证据确凿,我愿偿命。” 场中登时一片寂静,谁会想到一个弱女子能说出这般疯狂的话。骆应逑蓦然抬头,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纤细而坚决。 “皇上,切莫听信此人的胡言乱语,她都拿刀威胁自己的姐姐了,说不定也是个疯子。”有人开口。 他一开口,带了不少人的恐惧心理,反对声比起之前更甚。 “皇上,老臣同意这位姑娘的话。”一道粗犷豪迈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听在耳中当真是威武有力。 * 分卷阅读45 楚旌是当朝大将军,战功赫赫,对外几乎可以说是百战百胜,在百姓中威望很高,一直驻守边关,近日才班师回朝。 从骆应逑手中拿到一半兵权后,骆时遗更想拿回剩下的一半兵权,然而先帝曾允诺过楚旌,十年之内不会收回兵权,他也不好强要。 “皇上,老臣可为咸王担保,冤枉或是陷害不算,但若往后他真杀人,老臣亲自拿他。” 楚旌一开口,人群中反对的声音便小了些。 峰回路转,黎相忆万万没想到这位将军会如此帮自己,她心头一暖,在他看来时万分感激地笑了一下。 见着似曾相识的笑容,楚旌愣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 看来今晚的计划行不通了,骆时遗冷声道:“朕还是想听听诸位大臣的意见,看是反对的人多还是赞成的人多,朕不做决定,此事由你们来定夺。赞成咸王妃的站右侧,反对的站左侧,不赞成也不反对的原地不动。” 这……黎相忆求助地看向黎相与,希望她能劝刑匀烈帮他们一把。 收到她的眼神后,黎相与扭头询问刑匀烈的意思,然而刑匀烈果断摇了头。 在场不少大臣都在犹豫,而心里有数的大臣都各自站了位。待所有大臣站定,黎相忆才松了一口气,右侧人多。 骆时遗的脸色不大好看,但口都开了,自然也不能说话不算话,“放了咸王。今晚被咸王伤着的侍卫,朕会一一补偿。” 围成一圈的侍卫纷纷让开,“谢皇上成全。”黎相忆立马放开黎相知,飞奔去找骆应逑。被穿琵琶骨,他此时一定很疼。 今晚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她知道那个人在皇宫里,是用笛声御蛊。 众人都在看黎相忆,也在看骆应逑,虽然这俩都是疯子,不过夫妻情倒是深,莫名感人。 黎觉潜为护黎曲正好夺了一把刀,方才黎相忆拿刀抵着黎相知的脖子,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比自己受辱还咽不下。身形一动,他穿过人群。 第27章 . 在意 她是不是只把我当病人 “小心!”黎相与的目光全在黎相忆身上,见黎觉潜朝她逼近不由惊叫一声。 她喊,刑匀烈反应也快,身子如箭般飞出,一脚重重踢向黎觉潜的手,然而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凛冽的刀锋顺势往上掀起,直直破开单薄的衣衫。 “嘶……”黎相忆痛呼,背后一阵凉意袭来,随后才是痛意,她双腿一软往前扑去。 “相……”骆时遗情急迈出步子,“皇上。”云澜探手稳稳拉住他,低声道:“这是晚宴。” 黎相知站在人堆中,轻轻抚着脖子看向红毯尽头的骆时遗,即便黎相忆跟了骆应逑,他还是放不下。 “你。”骆应逑虚弱地跪着往前挪,声音颤得厉害,琵琶骨被穿,他的两只手一直无力地垂着。似乎是用了全身力气,他极为缓慢地伸出手,喃喃道:“真是蠢透了……” 他一动,伤口处的鲜血涌得愈发多,顺着长剑刺入的地方直往下流。 “我没事,你别动。”黎相忆忍着疼去抓他的手。她虽算不上千金大小姐,可在后院过的十几年也算安稳,真不曾被刀砍过。 那一下是真疼,皮肉被生生割开,密密麻麻的疼从背上往脑子里冲。 “相忆!”黎相与推开人群冲了过来,俯身将黎相忆抱到自己怀里,她飞快扯下腰间的手帕按在她背上,“走,我扶你离开。” “大姐我没事,你先扶他。”黎相忆拉过黎相与的手,仰头恳求她先扶骆应逑。 “不行,你重要,我们走。”黎相与强行搂着她站了起来,她练过一些武,力气大,她根本抵不过她。 “阴险小人!”黎相与回头瞪视黎觉潜。 “她方才拿我姐姐威胁皇上就不阴险?呵。”黎觉潜冷哼一声,嗤笑道:“皇上念及旧情不杀咸王是仁慈,可咸王哪里算得上人,你看看地上的人,他们都成残废了,三姐若不付出点代价,往后定会被他们寻仇。” “阿潜别说了!”黎曲快步上来拉人,他方才瞥着了骆时遗面上一晃而过的担心。 “阿潜,你做得好。”高莹玉迈着小碎步靠近两人,死死地瞪着黎相忆,从齿缝间迸出怒骂,“吃里扒外的东西,活该。” 懒得跟他们多费唇舌,黎相与推着黎相忆往外走,然而妹妹一直拿祈求的眼神看她,无奈,黎相与只能转向站在一旁不作声的刑匀烈,冷然道:“过来搭把手。” 刑匀烈侧脸询问骆时遗的意思,见他点头,这才过来搀扶骆应逑。 “姐夫,你别伤害他。”黎相忆脱口道,他只听命于骆时遗,她都不晓得该不该信他。 “皇上没下令,我不会杀他。”刑匀烈瞧也没瞧她,拉起物骆应逑的手搭在肩头,半拖着他走出大门。 “好了,你的疯子王爷走了,我们也走。”黎相与头一次对她说了重话。 一等他们离去,场地上再次响起 分卷阅读46 热闹的奏乐声,仿佛这场闹剧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节目。 * 夜色愈发深沉,月光朦胧,幽幽地撒下,覆着整片皇宫。 “王爷!”元夕坐在马车顶等得焦急,见有人从宫门口走出登时纵身一跃。 “王爷!”饶是见过大场面,庄远也被骆应逑的此番模样吓了一跳。 四人一一走入马车,庄远心事重重地赶着车,元夕坐在他身侧不语。 “你的伤快让我看看。”黎相忆盯着骆应逑,他的身前还插着两柄长剑,虽没继续流血,但模样也可怖极了。 “你们俩离远点,我要拔剑。”刑匀烈出声,他的嗓音漠然冷肃,听在耳内总觉不是好话。 “不劳烦姐夫。”黎相忆摇头,言语中的拒绝之意分外明显,“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给我坐着,背后的伤还没上药。他懂医术,也会武功,比你强。”黎相与说着一把按住她,仔细查看她后背的伤势,“万幸,没伤着筋骨。” “大姐……”黎相忆拉着黎相与的手撒娇。 “他会处理。”黎相与回应得有些不耐烦,“顾好你自己。” 大姐都用这般语气说话了,黎相忆也不好再开口,惶惶不安地看着对面两人。 似乎是知道她在看他,骆应逑对着她点了点头。说实话,她不信刑匀烈,稍一想起他刺骆应逑的那两剑便觉心惊,他跟来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刑匀烈出手很快,连点骆应逑身上的四处大穴。随后,他两指捏住剑柄果断一拉,长剑与血肉分离,骆应逑并没喊,只是极为压抑地吸了口气。 两人坐得近,有几滴鲜血溅上了她的手,黎相忆不禁一颤,皮肤上的鲜血异常灼热。她死死地握着黎相与的手,方才那声音她光是听着都觉得疼,整个人犹如窒息一般,泪意就这么涌了上来。 见状,黎相与俯身拿出车座下的药箱子,捡了瓶金疮药扔给刑匀烈,“动作快点。” 刑匀烈并不接她的话,黎相与掰过黎相忆的脸道:“咸王,相忆是我唯一的亲人,若你无法保证她的安全还请放了她。” 她说话如此直接,骆应逑忽地一愣,刑匀烈手上的动作跟着一顿。 “大姐。”黎相忆诧异道,她知道黎相与说这话是为她好,但她并不明白他们俩之间的纠葛,“他没有困着我,我是自由的,一等治好他的病,我就会离开。” “当真?”黎相与皱眉,一脸不可置信。 “当真。” 骆应逑暗自磨牙,既然她心里头只把自己当病人,晚宴上说话又为何那般情深,一个疯子值得她赔上性命么。 以往,他对她只有试探,然而从凝碧宫出来后他便做了决定,非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利用自己的疯病也行,可这话真从她口中说出,他顿觉胸口一阵阵地闷。 之后,车内谁都没说话,四人静静坐着。 黎相忆偶尔瞥一眼骆应逑,直觉告诉她,他生气了。短短几句话,不晓得哪句惹到他了。 * 一个时辰后,马车穿过夜色驶到王府门口。慕风与简莲两人早早等在大门前,不见着人他们做事都不安心。 黎相忆搭着黎相与的手走出马车门,见此,简莲从石阶上飞奔而下,关切道:“王妃伤了?” “皮外伤而已。”黎相忆柔声回答,走下杌凳后立即回头看去,骆应逑的步伐并不稳,好在元夕及时扶住了他。 “相忆,去我那儿住吧,这里不安全。”黎相与说得意有所指,并不管其他人是否听见。 “谢谢大姐的好意,可我暂时还离不开咸王府,如今,我和他是绑在一起的。”黎相与正要拿话堵她,黎相忆忙补了一句,“等治好他我就去找你,行么。” “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黎相与板着脸横了她一眼,无奈道:“记住,有什么事就去丰和街的刑府找我。” “嗯。”她点头。 骆应逑睨着两人,语气淡漠,“庄伯,你送他们。” “是。” 期间,刑匀烈一直没下车,“哒哒哒”,马车在黑夜里离去,渐渐消失在街尾。 黎相忆在简莲的搀扶下走上台阶,脑子全是晚宴上的笛音,御蛊人藏在乐师里,这个线索太大,找起来不容易。 “王爷你怎么受伤了,我扶你。”慕檀大喊着从门槛里跨出,他跟元夕一人一边扶住骆应逑往前走。 骆应逑偏头看了黎相忆一眼,由于失血过多,他支撑不住便晕了过去。 “呜呜呜……”几人进门,惊雷“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扯着链子直晃,简莲扬手拍在它的脑袋上,“你爹娘都受伤了,还开心呢。” “嗷。”惊雷呜咽一声,安静地看向黎相忆。 第28章 . 心疼 她到底喜不喜欢我 进入王府后,慕檀和元夕一同扶着骆应逑回新房,简莲扶着黎相忆去客房。 慕风关上大门 分卷阅读47 ,转身见惊雷望着他便解开了狗链。“去吧。” 除去束缚,惊雷一路“嗷嗷嗷”地跟在简莲身后跑进客房,它没吵也没闹,安安静静地半坐在床榻边。 “馋鬼,你怎么跟来了,这里可没吃的。”简莲说着关上房门。 “我喜欢它陪来我。”黎相忆解开腰带,缓缓褪下被割破的外衫,这一动便牵扯了伤处,当即有阵刺痛传来。她咬牙褪下中衣,趴着躺在床榻上,“莲姐,细布在梳妆台下第二个格子里。” “嗯,王妃躺着吧,我手脚不笨。”简莲麻利地从格子里拿出细布和剪子,边走边道:“王妃今晚舍命救出王爷,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谢我做什么。”她无意识回了一句,脑中再次想起了藏在乐师堆里的御蛊人,皇宫距离这儿并不近,他如何能让骆应逑听到笛音。 奇怪…… “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简莲侧身坐在床缘边,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解开小衣带子。 这道伤口长约四寸,周围还残留着药粉,裂开的口子没见骨不算深,血液已经凝固,在光洁如瓷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狰狞。 这一看,简莲顿觉心头梗得慌,她吐出一口浊气,用剪子将细布剪开。 “嘶!”细布压上伤口的刹那,黎相忆忍不住直抽气,下意识咬住了自己的手背,这会儿倒没上药时那般疼,疼得略微细碎。 简莲仔细处理着伤口,问道:“王妃为何不说伤你的人是谁?” 黎相忆松开牙关,半开玩笑道:“莲姐要为我报仇么?” “我若会武功必定去砍他几刀,可惜我不会。你说说他的名字,我骂他,骂臭他祖宗十八代。”简莲嘴上说得毒,手上动作却很轻。 “噗呲”,黎相忆不禁莞尔,一笑便扯着了伤口,疼到她龇牙。“那你是要骂我咯。” “这跟王妃有什么关系?”简藜愕然。 默了半晌,黎相忆叹息道:“因为他是我弟弟。” 仿佛没料到这答案,简莲失声,“你弟弟!” “不是亲弟弟。”黎相忆仰头靠在交叠的双臂上,语气稍稍转冷,“他是我二姐的亲弟弟,我跟他不熟。” 简莲弯身往她看来,温柔地撩起她鬓边飘动的发丝,“王妃以前在太傅府里可是过得不开心?” “没不开心,倒是有点寂寞。”折腾一晚,她也累了,眼皮酸得厉害。 黎相忆闭上眼,在黑暗中回忆,“爹有六个小妾,而我娘只是其中之一,并不特别。她生下我后没多久便去世了,大娘找人算了我的命,年柱带空,说是不吉利,于是将我独自养在后院。与前面两个姐姐相比,我很少见人,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出过府。如今,随意出门真好。” “听得我都心疼了。这太傅大人也是,竟信那些东西,愚昧。”简莲啐了口,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我要是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女儿,宠都来不及,哪儿会对你不闻不问。” “做莲姐的女儿最有口福。”黎相忆睁眼调整了一下脑袋,惊雷正将它的大脸贴在床缘边。 说是灰狼,其实它身上的毛发颜色不止一种,只是灰色占了大半。它的脸是白的,像朵绽放的桃花。 她动动手指,惊雷立马伸出舌头舔她的脸。 “唉,王妃跟王爷都是可怜人,成亲也是天意,我……” 简莲找着机会便开始撮合他们俩,然而她说完一看,黎相忆睡着了,估计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她身心疲惫。 * 清晨,空气微凉。 睁开眼的时候,她第一个看到惊雷,它庞大的身子蜷缩在床板边,尾巴紧贴后腿,“呜……”它听得动静也醒了,起身开心地舔她的手。 “担心我么?”她好笑地看它,用力搓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呜……”惊雷愈发温顺。 黎相忆赖了片刻床才掀开被子,背后的伤已经不怎么疼了。记得昨晚大姐说姐夫会医术,估计这药也是他配的。 “哐”,简莲推门进来送早点,“王妃,洗漱完了么,吃早点。” “嗯。”黎相忆这会儿还没梳发髻,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她一坐,惊雷便跳到了她身边,它张着嘴,留着口水,一副饿哭了的可怜模样。 “惊雷来,吃包子。”简莲拿起盘子里的包子一扔,惊雷嘴一张,一口咬下,两人玩得开心。 趁着简莲在,黎相忆吃完后放下碗筷,忍不住问道:“王爷他,没事吧?” 简莲不语,含笑看她,待她急了才揶揄道:“王妃这是在关心王爷?” “他是我的病人,我自然要关心他了。”黎相忆下意识避开简莲的眼神,在她了然的眼神里,她看向了惊雷。 “在王妃心里,王爷只是病人而已?”简莲凑过来追问。 “是,只是病人。”黎相忆匆匆上了床榻,背对着她说:“我要再歇歇。” “好。”简莲这声应得婉转,调笑味十足,她刚一转身便撞见骆应 分卷阅读48 逑站在门口,不由愣了一下。 “呜!”惊雷兴奋地正要往骆应逑身上跳,却不想被他按住了脑袋在原地乱蹬,“呜呜呜……” 骆应逑抬手示意简莲别说话,简莲会意点头,收拾好桌上的东西顺道将惊雷牵走,最后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怕压到伤口,黎相忆是趴着睡的。她闭目养神,也没扭头看人,自然不清楚惊雷还在不在屋里。“惊雷?” “它走了。”骆应逑开口,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像雾霭中静静趟过的水流。 这声音是……乍然一惊,黎相忆赶忙睁眼。 站在桌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骆应逑。他重伤未愈,面色苍白地可怕,仿佛与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整个人都淡淡的。 * 黎相忆坐起身,责备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来我这儿做什么。” 骆应逑撩起衣袍在床边坐下,不自在道:“来看看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见他整个人摇摇欲坠,黎相忆心头一慌,忙抬手扶住他,“伤口疼?” “不疼,你别担心。”骆应逑稳住自己。 “谁担心你了,躺下。”黎相忆板起脸,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重。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命令的姿态跟他说话。 许是被她的语气震慑,骆应逑有些呆,躺下后双手局促地不知放哪儿放。 她拿起他的手把脉,“我想掀开你的衣服看看伤口。” “嗯。”他点头。 跟以前那高高在上的模样比,今天的骆应逑显然太温顺了,温顺地她有点不好意思。“咳。”黎相忆清咳一声掩饰尴尬。 好在他只穿了两件薄薄的春衣,不会让解衣带的过程耗太多时间。 剑伤口子不大,可一想到那两柄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她喉间便犹如被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雾气在眼眶中一点点积聚,让她看不清晰,“至少一个月的复原时间。” “谢谢。”他透过白布巾看她,秀气的眉毛下,她的双眼在泛红。他想,她是不是在心疼自己。若是如此,那她对自己应该有一丝好感。 “客气。”她躺在里侧趴着。 他侧头,见她盯着自己,冲动忽如其来,脱口问出一个问题,“治好我之后,你真打算去黎相与那儿住?” 黎相忆摇头,微微踌躇,“还没想好。也许会出都城,去看肆虐的风雪,漫天黄沙。” 她答得丝毫不犹豫,没多少对此处的留恋。骆应逑心道,原来方才他想多了,她对自己压根没感情,只是出于愧疚罢了。 “王府不好么?” “王府再好不是我的家,何况我跟你们非亲非故,一直留着像什么话。” “……”昨晚之前,他以为她心里人的那个人依旧是骆时遗,然而昨晚她冒险救自己,他才明白过来,她心里的那个人并不是骆时遗。 不得不承认,他当时是窃喜的。 第29章 . 办法 他没想象中的开心 两人都是病患,做不得事便在屋内躺了整整一日。 第三日,暮色渐下,王府各处的灯笼一一亮起。 吃完饭后,黎相忆如往常一般,拿着医书去新房等候,谁晓得那御蛊人今夜会不会来,防着点儿总没错。 穿过院门,踩上青石板,黎相忆抱着医书踏入新房,元夕正在给骆应逑换药,见她进门忽地跳了起来,“王妃,属下人有三急,还请你给王爷换药,感激不尽。” 他说完,根本没用走的,直接一个倒翻出了新房,“哐”,房门在他身后飞速合上,严丝合缝。 “看来他是真的急。”黎相忆弯身将医书放下,视线触及床边的玉简不由一怔。用玉简刮药,真有他的。 她拿起玉简站在骆应逑身前,目不斜视地盯着伤口,轻轻刮下创面周围残留的粉末。 “嘶。”刺痛感从身前传入大脑,骆应逑立时倒吸一口凉气,露出的剑眉整个皱了起来,那处断眉愈发惹眼 “很疼么?对不起,我下手重了。”她凑上去,两手按在他肩头,温柔地吹了吹。 “不疼,你别吹了。”骆应逑说着往后挪了点位置。跟中剑时相比,此刻的疼痛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出声是想试她的反应,看她是否关心自己。 可她这么一吹,他顿觉别扭,还有点躁动。 “真的吗?”她抬头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柔声道:“不疼的话那我继续了。” “嗯。”他这一声像是从喉咙伸出发出的,又低又沉。 “我若是下手重了,你提醒一句。”她右手托着块方布巾,左手捏着瓷瓶稍稍倾斜,药粉顺着瓶口落在布巾上。 烛光朦胧,他低下头,她在布巾下美得不怎么真切,神情专注,动作更是轻柔。缠布布条时,她靠得很近,双手穿过他腋下,有栀子花的清香进了他鼻尖。 是今晚的夜色出奇醉人么。出于本能,他看向了她的唇, 分卷阅读49 艳如杏花里的一点粉,勾得人心痒。 “怎么了?”察觉到他呼吸急促,她仰头问:“我是不是下手重了?” “不是。”他飞快扭过头,颇有些难堪的意味。 “哦。”她系好布条后扶他躺下,拉过被子铺好,细心的掖了一下被角,“好好歇息吧。” 做完一切,黎相忆转身吹灭榻前的两盏灯笼,拿起医书坐到棋盘边细细翻阅。 房内静谧,比起前几日竟有温馨流淌其中。骆应逑侧过头,眼下,他心里存了不少问题。想问她是否愿意留下,也想问她究竟是如何看自己的。 昨日开口并不顺利,得到的答案也不尽如他意,这次该怎么开口。 “黎相忆。” “嗯?”她看得认真,并未抬头看他,只听榻上的人说:“你一个太傅府的三小姐,从哪儿习来的医术?” “这要从我小时候说起。”说到往事,黎相忆直起身子,单手托腮,静静望着前方的琉璃灯罩,“从记事起,我就住在后院,后院一角有个大狗洞。有一日晚上,我遇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狗,见它可怜便拿东西给它,后来,我就有了一群小伙伴。九岁那年,狗洞里爬进来一个男人。” “谁?”骆应逑倏地坐起身,语气急转直下。 “我师父。”黎相忆想起那天的场景便笑,笑声清脆,“他那晚实在是饿极了,见一群狗往洞里钻便跟着钻了进来,我见着他时吓了一跳。他当时穿得破烂,不过师父长得很和善,我见他不像坏人就去小厨房做饭给他吃。” “他教你医术是报一饭之恩?”他慢慢躺下。 “嗯。”她抬手碰了碰琉璃灯罩,指尖瞬间染上热意,“我娘是害天花才去的,我想,学会医术就不怕爹得病离开我了。” 黎曲?骆应逑念及这名字便觉厌恶,“他后来走了?” “师父说,他来都城是想找心爱的女人,但那个女人成亲了。他看起来有些心灰意冷,留了半年便走了,走之前送给我一箱医书,说我看完之后就能成为神医。”想起那天师父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说话,“你……” “我找到了!”黎相忆惊叫一声,兴冲冲地跑到床榻前,指着书上的一处兴奋道:“你看你看,我找到了,你中的是煞蛊。” 她激动地满脸通红,即便他看得见,他也没看医书,而是看她。她这般开心,是因治好他之后能离开王府么。 有那么一刹那,他希望她看书能慢一些,希望这个办法来得晚一些。 “对不起,我忘了。”骆应逑沉默不语,她偏头朝他看去。他根本看不见,她还让他看,这不是在伤口上撒盐么,“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嗯。”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慕风元夕,你们在外面么?”黎相忆拿着医书正要离去,却不想被骆应逑拉住,他一扯,她重心不稳便跌坐在床榻上。 “有刺客?”元夕“嘭”地一下推门进来,慕风紧随其后,简莲也来了。 “没有刺客。”黎相忆接道,扬了扬手里的医书示意他们,笑着道:“我找到救王爷的办法了,还不止一个。” “当真?”三人不约而同出声,黑影如风,元夕上前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医书。 慕风大步行至元夕身侧,简莲却在站在原地看他们俩,“王妃背上的伤已经好地差不多了,不如以后就睡在这屋,方便照顾王爷。” “啊?”黎相忆下意识往骆应逑看去,他抿着嘴,看不出喜怒。“这不好吧,何况元夕他们住在隔壁。” “随你。”一直沉默的人这会儿开了金口。 听这声音,她确定他生气了,眉心的折痕深地像是刀刻一般。 “这上头说,解煞蛊有三种办法。”元夕两手扯着医书,目光像是黏在了那些字上,“一是杀下蛊人,只要找到这个混账,我一定亲自杀了他。” “别冲动。”慕风按上了他的手,沉声道:“从长计议。” 元夕深吸几口气,继续念道:“二是用银针刺四十八个经外穴道,配上解毒散,让蛊虫进入冬眠。一天一针,得四十八天,太慢了。” “不慢,我倒是觉得这办法不错。”简莲插话,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榻上两人。 “这里有字。”慕风盯几行字下的小字道:“前提是中蛊者在四十八天内不得杀人,每杀一人,蛊虫的活跃力便会上升,前功尽弃。” “破办法。”元夕皱眉,“三是去苗疆,以蛊克蛊,找蛊王。” “用第二个办法。”语毕,骆应逑转了身,背对几人。 黎相忆默默站起身,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心思对她来说永远难猜。 * 深夜,王府里的灯几乎全灭了,寂静无声,唯独南边一角的书房里还发着光,突兀地很。 骆应逑已经摘了面巾,眉峰紧锁,面色苍白地坐在书案前,虚弱道:“张侍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分卷阅读50 ?” 元夕并不希望骆应逑劳心,但他问起便照实回答,“张府已被抄家,属下救了张贯文,要立即送他去扶阳郡王家中么?” “不急。”骆应逑阖了阖眼皮,眸中似有倦意,“他如今只有一腔报仇的热血,去了也是枉送性命,你找人教他几月先。” “是。” 元夕刚应完,不待骆应逑开口,慕风主动汇报消息,“细羽暂未寻着御蛊人,此人在宫里很是神秘。” “先不管她。”骆应逑摆手,抬眸时,眸光恍若结了层薄冰,“你去锦瑟楼挑一个人,一个能让黎曲和黎觉潜都爱上的女人。” 慕风神色微变,却也不多问,点头道:“是。”他虽不清楚前天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但骆应逑会有这决定,他多少能猜到些。 元夕沉吟一声,小声地问:“黎曲是王爷的岳父,王爷这么做不怕王妃她……” “怕她什么?”骆应逑一眼扫了过来,锋利如箭,元夕立马闭嘴。 第30章 . 八卦 默认是一对 锦瑟楼,都城最大的烟花圣地,左邻赌坊,右近江岸,地段绝佳。 夜幕一落,江边灯火通明,水面上来往的花船不少,每条船上都有一名锦瑟楼的姑娘,或坐或站,争奇斗艳。 而锦瑟楼里的热闹并不比外头差,因为今晚是花魁烟知的主场,她要拍卖自己的头夜。老鸨上台时,楼上楼下聚满了人,而黎觉潜也在其中,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来的。 二楼两侧隔着许多观赏用的小间,从这儿看楼下,一览无遗。元夕无聊地用剑柄撩开珠帘,目光直往黎觉潜而去。 鱼儿上钩。 一楼中央搭着个四方的台子,原本是给舞姬们用的,不过今晚全被烟知占了。 老鸨穿着一身喜庆的衣裳站在台中,等她念完那些虚话,台下众人便开始叫价,个个伸着脖子妄图一睹花魁芳容。 “四百两。” “五百两。” “六百两。” “一千两。” …… “黎兄,你怎么不喊,是不是对绝世美人没兴趣?” “黎兄别不好意思,出来玩最重要的是开心,没钱的话我借你。这第一次啊,一定得找个好姑娘,烟知姑娘不错,错过就可惜了。” “我用得着你借钱?”黎觉潜偏头瞪了好友一眼,他正摇摆不定呢,总觉得自己还小,然而被人这么一说,他的好胜心便来了,仰着脖子朗声道:“五千两。” “哟,这位小公子出五千两。”老鸨挥动帕子笑盈盈地看他,身子一扭,掐着嗓子道:“有没有比五千两还高的价啊,有没有?五千两一次,五千两二次,五千两三次。既然没人出价,那我们烟知姑娘便由这位小公子得了。” 事成。元夕放下珠帘转身走出小间,摇晃的珠帘相互撞击着,清脆作响。 * 清早,元夕慕风都不在府里,简莲忙着做事便让黎相忆去送早点给骆应逑。 四更天时下过一场雨,屋檐边还弥漫着薄雾,犹如仙境,而院子里那些含苞待放的花蕾正滴着晶莹的雨水。黎相忆捧着早点穿过回廊往新房走,步履轻快。 慕风元夕两人总会莫名其妙地不在,王府看起来也不大像是需要挣钱的样子,所以他们俩到底在忙什么。 “咚咚咚”,黎相忆扣响房门。 “进来。”里头传来一道虚弱无力的男声。 她推门而入,骆应逑勉力坐起,面上并未蒙布巾,一缕缕墨发从肩头滑落,将他整个人衬得颓废而消极。 他伤了肩胛骨,两手无法抬起,只得静坐着,似乎在等她。 “王爷今日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黎相忆放下早点后径自走到衣柜前,她做这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轻车熟路。 骆应逑睁眼,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出神,“你挑吧。” “哦。”她应声,一件件翻过去,嫩白的手指落在一件黑衣上,他这会儿穿黑色只会更显病容,深色的都不行,“这件。” 几番斟酌,黎相忆挑了件浅蓝色的云锦长衫。骆应逑走下踏板站定,他比她高出许多,但她并不觉得有压迫感,反而有种淡淡的安全感。 “双手别用力,听我的。”她抖开衣裳,捏着一只袖子去套他的手。 “不用力,说不定哪天便废了。”他微微侧脸,任由她在身后抚平背后的褶皱,出口的语气不禁带了半分自嘲。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她一向不喜他用这语气说话,拨高的嗓音直接盖过了他。 他鼻尖哼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垂下视线。娇小的女子已行至他身前,低头仔细地系着衣带,灵巧的手指像是穿花蝴蝶一般。他不由轻声叹道:“信,只是世事无常,许多事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乌鸦嘴,你还是别说话了。”黎相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踮起脚尖,拉着他肩头的褶皱抚了抚,“若是你的手好不了,我来 分卷阅读51 当你的手。” “一辈子?”顺着她的话,他跟了一句。 一辈子?这三字太漫长了,谁会用一辈子来回应无心之话。 黎相忆愣了一下,她信自己的医术,比起蛊毒来说这根本不是事儿。她仰头看他,他的唇角耷拉着,“你的手要真好不了,我就给你当一辈子的手。” 闻言,他耷拉的唇线微微张开,唇角朝上扬起,一如雨后彩虹,勾出好看的弧度。 “安心了吧?别想太多。”她拿过一旁的白玉腰带,双手绕过他的腰间扣上暗扣,再拉到前面打成结。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说了一辈子便是一辈子。 * 王府前厅,元夕将四张圆凳摆在东南西北四个角上,随后放了块大圆木板在圆凳上。 简莲坐在木板前来回揉着面团,她今日为何忙,就因接了王婆的一个活儿,有银子拿。 还没走进前厅,黎相忆远远看见几人便觉奇怪,大家都吃完早点了,莲姐还揉面团?而且看这架势,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不少。 慕风弄了碗面粉放在木板中央,元夕单指转起了擀面杖。 庄远不在,慕檀闲着无事总去碗里勾点面粉往元夕面上抹,一脸慈爱道:“阿风,来,上点妆,等再过几天,你就弱冠了。” “……”元夕起先没觉如何,三次之后终于忍无可忍,飞快抓起一把面粉往慕风脸上扔,“檀叔你看清楚点,你儿子是他是他是他。小爷弱冠还早着呢,等我生了儿子让你儿子养。” “你生得出儿子?”简莲好笑道。 男人尊严被质疑,元夕“腾”地一下站起身,踩上凳子扯着嗓子道:“怎么生不出,我一个月就能生出来。” 简莲摇头,两手搓着擀面杖来回滚动,“男人生孩子倒是稀奇。” 慕风接着道:“这一个月便能出孩子,你不怕头顶绿了?” “噗呲”,黎相忆忍不住笑出了声,元夕见她过来,面上一红,尴尬地收回踩在凳子上的脚,老老实实坐好。 “怎的不说了?”慕风抬手掸了掸衣襟的面粉,温柔道:“不是要生儿子给我养的么,要不要再生一个过继给王爷养?” 元夕默不作声,恼怒地瞪了慕风一眼,见简莲做好面皮便全部拿到身前,“开做。” “好好好,包饺子粿。”慕檀笑得开心,眼角纹路也跟着深了,他一手托着面皮,另一手用调羹舀了馅儿放在面皮中央,弄匀后手掌一合,掐着边缘捏出花来。 两只手的人能如此做,而慕风只有一只手,只能用模具,出来就是一个圆饼。 “我能一起做么?”黎相忆提着裙摆走进前厅。 简莲擀着面皮头也不抬道:“当然可以了,王妃,你来帮我割面皮。” “好。”黎相忆搬了张凳子在简莲身侧坐下,“要怎么弄?” “很简单的。我做一遍给你看。”简莲将擀出的面皮往木板上一铺,顺手拿过一旁的瓷碗往上头扣,再用一根尖利的筷子在瓷碗周围用力一划,最后拿碗一拍,面皮便会从碗上掉落,“会了么?” “嗯。”黎相忆从她手中接过瓷碗和筷子,不经意道:“莲姐,我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是不是关于王爷的,你对王爷开始上心了?”简莲笑眯眯地问,俯身从木盆里拿了坨面团出来。 “嗯,算是吧。”黎相忆低下头,目光全在瓷碗上,“去年中秋,王爷有出去过么?” “没有。”简莲答得不假思索。 “你肯定?”她抬眸。 “肯定。”简莲抬头朝包饺子粿的三人看,努嘴道:“你问他们啊,那晚我们在王府里一道吃饭,吃到一半檀叔晕了,我们一伙儿全去了医馆。” “是么。”黎相忆手上动作一顿,心道,这走向怎么跟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嗯,确实如此。”慕风温和地看着她。 元夕插嘴道:“我们让王爷回来,王爷还不回呢。” “你们在说什么?”慕檀一个接一个地包了不少饺子粿,后知后觉道:“我何时晕过,别乱说。” “没你的事,你继续包。”简莲使劲揉着手里的面团,见黎相忆发愣就想八卦几句,“王妃,你跟王爷打算何时要孩子?” 第31章 . 激她 让她生,让她生 划圈的筷子应声而停,黎相忆心头默念着简莲问的话,要孩子? 她拿了休书后便不再是咸王妃了,可以说他们俩之间只有医者与患者的关系。虽然骆应逑没明确表示,但他似乎默认在外人面前他们俩依旧是夫妻关系。 然而前厅的这几个,没有一个是外人,说实话也无妨。 一次两次的,她也不笨,看得出简莲有意撮合她跟骆应逑。“莲姐,其实他早……” “你们在聊什么。”骆应逑适时从后院入口缓步而来。 望着他的许多时候,黎相忆都会怀疑自己 分卷阅读52 的感知是不是出了差错。她与他独处的次数也不少,前前后后观察,他只有偶尔几个动作像瞎子,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跟正常人一般。 看得久了,她心底的疑惑与日俱增,再配上方才他们说的中秋节那日,答案昭然若揭。若是他中秋节没去皇宫,那他的眼睛跟自己有何瓜葛。 如此一想,黎相忆顿觉心绪纷乱。他的眼睛跟她无关,那她为何要愧疚?离开便是了。 “我们在聊……”简莲正要说话,黎相忆直接打断了她,淡淡道:“在聊王爷的病。” 慕风点头,“嗯。” 元夕愣了一下,跟着点头,“嗯。” “我的病怎么?”骆应逑挑了个空位坐下,离她很近,可以说是几人之中最近的,几乎挨到了她的手肘。 “你的手不是没力气么,别乱动。”黎相忆担心道。 “我听你们弄不行?”骆应逑反问,顿了顿道:“你倒是很会管我。” “……”黎相忆默然,自顾自划面皮,偏偏又忍不住看他,他还真就坐着听他们弄,像尊佛一样。 在她没来之前,他也这样么,跟他们一起做事、话家常,倒是很接地气。 “王爷,我方才在问王妃……”简莲擀面间,暗自瞥了两人一眼,说笑道:“你们何时生个小王爷,一定好看。” 她的话正好踩着慕檀激动的点儿,“好!”慕檀拍着木板道:“让她生,让她生,让她生。”这几下拍得煞有节奏,灵动十足,配上他的话后滑稽无比。 “爹,嗯。”慕风咳嗽一声假装清嗓子,随后按住了慕檀拍木板的手。 骆应逑将头侧向黎相忆,语气中竟有一丝笑意,“她不想生。” 对上这贼喊捉贼的人,黎相忆怒了,放下筷子道:“明明是你不想。”她嫁来的第一天便打算跟他好好过日子,结果他给了自己一封休书。 忽然,骆应逑凑了过来,声音低如耳语,“我如今想了,你想不想?” 黎相忆使劲瞪他,脱口道:“不想!”然而说完她便觉自己上了他的当,这个混蛋。 “王妃还小,等过几年便想了。”简莲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眉梢眼角都覆着笑。感情的苗头还是有的,不过还不明显,得加点火。 * “二哥。”一道清亮的男声从院子里传来,跟着,骆子节踏入前厅,他今天只穿了件素色衣衫,做工也算不得上层,然而少年人的脸朝气蓬勃,配什么衣裳都好看。 “三皇子。”黎相忆赶忙放下碗筷站起,其他几人也依次起身行礼。“三皇子。” “嗯。”骆子节盯着木板上的东西看了又看,“二哥,你怎么坐在这儿,看得见了?”他大步行至骆应逑身侧坐下,对上黎相忆时再次红了脸。 上次没觉怎么,黎相忆这次反倒觉得有事了,他为何一看她便脸红。 没等她想多久,简莲开口道:“三皇子怎的还这样,见着姑娘就脸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还有这种性子的人?黎相忆好奇地往骆子节看去,不想他的脸更红了,红晕一寸寸蔓延至耳尖。“三弟将来若是遇上喜欢的姑娘怎么办?一直不看她?” 骆子节低头回道:“我还小,不急。不过我希望以后能遇到个皇嫂这样的姑娘,皇嫂那日在晚宴上说的话,真好。” “白痴。”骆应逑冷冷地嗤了一声。 真不会说话,黎相忆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 简莲坐下后继续擀她的面,听得骆子节提起晚宴的事便顺口问了一句,“王妃那晚在晚宴上说了什么话?” “什么话?”慕檀也好奇,停下手中动作紧盯黎相忆。 四人齐齐朝她瞧来,黎相忆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解释道:“当时王爷被侍卫按着,眼看皇上便要将他打入天牢,我是迫不得已才说的。” 元夕追问道:“所以王妃到底说了什么话?” “没什么。”黎相忆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划着面皮,尖利的筷子顺着瓷碗边缘一划,直将模板都刻出了白色的痕迹。 “这么多人在,王妃铁定是不好意思了。”简莲转着擀面杖将面皮翻过来,又抓了点面粉往面皮上撒,“没事,等王爷不在的时候再悄悄告诉我们。” 她一说,黎相忆脸上瞬间起了薄薄的红,娇嗔道:“莲姐。” 骆应逑侧头,看得目不转睛。 * 是夜。 黎相忆沐浴后去新房给骆应逑施针,既然他选了第二种解蛊法,那便要连着扎四十八天的针。 煞蛊多在晚上活跃,所以下针的最佳时机也在晚上。 骆应逑早早坐在了床榻上,透过布巾看黎相忆,她拿着医书和银针包,娇小的身子在屋子里来回穿梭,习惯了还真有温馨之感。 不可否认,前生他是碍着骆时遗才没表明心意,如今她嫁了他,而自己又想要她,该是水到聚成的事,但眼下的问题是她对自己还没那个意思。 分卷阅读53 “王爷再等我一下。”黎相忆对着烛光将书中记载的法子从头看到尾,这扎针的顺序也是有讲究的,今晚第一夜得扎肘尖穴,先试探蛊虫的毒性。 她缓缓放下医书,一转身,这才发现他一直对着她,似乎像是在看她。不知怎么的,她对他的眼睛越来越好奇,总想扯开他的布巾一探究竟。 “你在想什么?”他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简莲是王府的人,她们俩说过什么谈过什么他了如指掌。 “在想给你下的第一针。”她垂下眼帘,坐下后扯着他的衣袖往上拉。 骆应逑这会儿只穿了件宽松的中衣,一拉便垮垮的。许是刚沐浴过的缘故,他身上的味道很是清冽。 银针准确无误地进了肘尖穴,她抬眸问他,“疼么?” “不疼。”他低下头,凝视她此时专注的眼神,朦胧的烛光在她的发丝下留了一层金色,好似发了光。 “嗯。”她细细盯着他的血脉变化,一缕接一缕的黑线在皮肤下游走,撞着下针的位置才停住,缓缓汇成黑点,显出虫状后瞬间消失。“我……” “想说什么?”他随口问道,看似无心。 黎相忆思索片刻道:“我觉得如今的御蛊人应该不能在远处控制你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上次那解毒汤的作用,他若想再次控制你会直接来王府。” “嗯。”他点头,沉吟道:“所以你怎么想。” “我想在王府周围布置陷阱,最好一击得逞,抓住他。”她说得快,眸中泛着狡黠。 “嗯,听你的。”望着她柔美的侧脸,他喃喃回道。 “好了。”黎相忆拔出银针,下意识抬头往骆应逑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他靠得极近,呼出的气息都喷到了她面上,拂过鬓边的发丝,热热的。她心头开始情不自禁地狂跳,半是紧张,还有一半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晓得。 难道真如自己所想,今世根本没鸿门宴,他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做这一切是在给骆时遗看? 一旦想通,这念头便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大。鬼使神差般地,她摸上了他的布巾。 谁知,骆应逑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往榻上一拉,“哎呀!”以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他。天旋地转间,她仰躺到了他腿上。 第32章 . 开窍 师父怎么把这书压箱底了 “你的手没事了?”突如其来的偷袭霎时改变了黎相忆的视野,她僵硬地仰躺着,受不住这古怪的姿势便挣扎起来。 “这会儿没事。”他按着她的两只手抓在一处,缓缓俯下身,凉凉地低语道:“你方才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眼睛。”和他处了将近半月,黎相忆也算学会点东西,半真半假道:“兴许我能治,我近日看的医书里有不少医治眼睛的法子。试试么?” 她一说,他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力,嘲讽道:“若治不好呢?那你不是白给我希望?” “试了有一半机会,不试就连一半机会都没有。”他的腿并不软,她只觉背后硌得慌,难耐地挪了挪,试图寻找一个能让自己舒适的位置。 然而骆应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了一个关于她的问题,“你背上的伤如何了?还擦药么?”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停下挪动仰头看他,这个视角里,他的下颚线更清晰。尽管看不见他的眼,但她能感觉到他话里的关切。“谢谢。” “你是为我才受这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关心。”他空出的那只手举在半空中,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生硬道:“所以你说不管用,我要亲自看。” “你的眼睛能看到?”她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字,大骂道:“骗子!” “我不能用摸的么?蠢透了。”骆应逑捏着她的脸鄙夷道,这下,他终于意识到她在他腿上躺得不怎么舒服,于是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被褥上。 为防他再次偷袭,黎相忆自动往旁挪了点位置,她原本在床榻中央,这一移便到了床边,“我要和你谈条件。” 骆应逑盘起腿,好整以暇地看她,她竟摆出一副自信的模样,这自信也不知是谁给的,“什么条件,你给我摸完伤之后让我给你看眼睛?” “对!”心思被对方指出,黎相忆不免有些懊恼,出口的语气便冲了几分。 “可以,不过为表诚意,你是不是该先给我摸?”骆应逑挑眉道,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虽说眼下的交易不是什么正经交易,但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交易更不正经了。黎相忆默默转身背对着骆应逑,正对太难为情。 不算小衣,她只穿了两件衣裳,脱起来很快。她解开腰间系带,将长发全部拨弄到身前,一寸寸拉下背后的衣裳,没敢露太多,“看到了么?” 伤口在两蝴蝶骨之间,长约四寸,很窄,呈淡红色。 试探他?骆应逑勾起嘴角,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的皮肤在憧憧烛光下犹如一块无暇的 分卷阅读54 美玉,他缓缓摸上那一道疤,至上而下,随后,整只手压了上去。 “你到底看清了没有?”他的手带着一贯的凉意,触上肌肤时,她颤栗了一下。 “我是在摸。” 他说得很轻,轻得像是羽毛拂过,不知为何,黎相忆的脸烫了,小声问道:“那你摸清楚了么?”渐渐的,他的手有了热意,热意顺着相接的皮肤传至她面上。 “没。” 倘若此刻骆应逑没带布巾,倘若此刻黎相忆扭头看来,那她一定会看到他眸中的深邃,迷蒙而又带了点薄薄的雾气。 他想,她这样的女人应该被人捧在手心而不是主动站出来保护他。用自己的命为他出头真是蠢透了。 其实在晚宴之前,他对她仍有所保留,也可以说不信任,而晚宴后他才彻底信她。 “好了吧。”身子往前一倾,黎相忆不管不顾地拉上衣衫,飞快系好腰带。 身后的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转身义正言辞道:“现在轮到你给我看眼睛了。” 她说着便伸手去揭他面上的布巾,然而骆应逑巧妙地避过了她的手往下一躺。 记不清是第几次被耍,黎相忆瞪大眼,怒道:“你又骗我,骗子!”她气急,急了就去扯他腰间的被子,可她的手还没摸上被子便被他准确扣住,他一扯,她整个人都趴到了被子上。“骗子,明天不给你穿衣裳了!” “我的手还没好,只能动一会儿,你看。”他说完,两手无力地垂落,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我再信你就是真的蠢!”她使劲按着他的腹部起身,末了还狠狠拍了一下。“骗子。” * 黎相忆气呼呼地走到棋盘前,棋盘上放着两本医书,一本上头记载着煞蛊的解法,一本是新医书,还是压箱底的医书,想必里头记载的都是各种疑难杂症。 怕是师父的绝学。 想到这里,她看医书的目光油然生出一抹敬意。 深吸一口气,黎相忆翻开了第一页,上面的文字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怎么也看不懂。 她疑惑着,又翻了一页。 然而这一翻,她整个人都呆了,敬意轰然倒塌,这根本不是什么医书,而是一本画册。 画册上全是一对对奇怪又不好看的男女,每页的底部还带注释。她脑中急速接收画面,加上注释,终于明白了洞房是怎么一回事。 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两个人躺在一处便可,还要做事的。难怪黎相知那天会问她什么感觉。 “啪”,她猛然合上书本,看了半晌,回神时面上已是滚烫一片,呼吸也急促不少,甚至还生出了一丝做贼心虚之感。 师父真是个老混蛋,怎能将这书压箱底还不告诉她。 不过这书倒是教会她一件事,原来,新婚那晚骆应逑是打算对她做男女之间的事,并不是在报仇。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往床榻上看去,他正安安静静地躺着,头没转,一定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他虽然说话不着调,脾气也不好,还总骗人,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然而那晚他的动作告诉她,他会。 在她来之前,他是不是跟人有过?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头便闷得紧,乱得慌,半点也不愿再跟他独处一室。黎相忆拿起书就走,“哐当”,房门被重重关上,这一声可是响,震得房内都有了回音。 骆应逑躺在榻上不假,但他清醒着,脑中过了十几个法子,全是如何把她骗到榻上,结果黎相忆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走了?他连忙坐起身来,麻利地穿上衣裳匆匆跟上去。 他轻功好,足尖轻点瓦檐前行,一路跟着黎相忆回到客房。她进门后,他轻飘飘地落在屋顶上。 想他堂堂咸王,看自己娘子还这么偷偷摸摸,真是要命。“嘶。”他按上肩头,一提真气,伤口便开始抽疼。 她说得对,这伤起码得养一个月。 拿开瓦片,他俯身往下看去,只见黎相忆鬼鬼祟祟地将一本医书放到了箱子的最下面,嘴里还念着,“师父太过分了。” 嗯?她师父怎么过分了,是这本书没写完吊着她,还是骗她解蛊的办法不行? 骆应逑脑子里存了不少疑惑,不过这会儿还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得等她不在。 “呜呜呜”,惊雷进开心地跑过来,对上他就嚎。 他连忙探出头,拉下布巾朝它狠狠瞪了一眼,这一眼下去,惊雷瞬间老实,乖巧地坐在地上看他。 蠢货。他挥手,示意它赶紧走人。 似乎是看懂了手势的意思,惊雷后腿一蹬,屁颠屁颠地往屋里跑。 第33章 . 飞醋 他竟然这么说她 翌日,还没等天亮,骆应逑便醒了,这一醒后,任他怎么折腾也无法入眠,脑子里全是催促的声。 去客房,去客房…… 分卷阅读55 他侧头看向门窗,谷皮纸灰蒙蒙的,寅时左右的模样。昨晚她一声不吭就跑,不弄清楚,他静不下心。 如何让她喜欢上自己,这是个头疼的问题,元夕和慕风两人连个青梅竹马都没有,怕是对感情也一窍不通。 难不成要他去锦瑟楼学么。 杂乱的思绪各种纠结,骆应逑在烦闷中挨到了卯时,他单手一撑床面,利落地坐起了身。与其等她来找自己,不如自己去找她,顺便瞧瞧她的秘密。 三两下吃完早点,骆应逑换好衣衫踏出房门,正好撞着练剑归来的元夕,“王爷。” “嗯。”他垂眸优雅地折着衣袖,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她在哪儿?” 元夕抬头时怔了一下,暗忖,王爷这衣裳的领子是不是开大了,真别扭。脑子里的东西一旦想多了,有些东西便会被挤出去。 直到骆应逑不悦地“啧”了一声,元夕这才回神,飞快道:“王妃在前头院子里晒草药。” “嗯。你晚上去看看张贯文。”不待元夕回答,骆应逑匆匆踏下台阶,大步往前厅走。 晨风拂面过。不得不说,领头敞得大,身前凉飕飕。 他起的那会儿,日头还未升起,而走到前厅时,日光恰好从墙头上落下,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一寸寸铺满院子。 王府的院子很大,可他一眼便找着她了。 她今日穿了件窄袖的白裙,捧着木盆立在背光处,盈盈如临风幽兰,长发松松地打了两根辫子,发尾系着小巧的铃铛。风一过,空中便有“叮叮当当”的响声。 这番打扮像极了前世那晚。 静静地站在原地,也不出声,骆应逑望着黎相忆走动的倩影陷入沉思。 奇怪,为何她近日越来越好看了,以前也没觉得她有这般好看。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明明自己离她最近,可她对自己却不来意,年纪轻轻就瞎了。 他骆应逑有钱有貌,至于权势,以后也会有,哪里就入不了她的眼了。前世,她喜欢骆时遗,为何喜欢他不清楚,或许是喜欢他像君子,又或许是因他待她好,毕竟她看东西只看表面。 这时,大门口进来一人,慕风进门后先是去逗惊雷,惊雷似乎也喜欢他,跳得欢,叫得也欢。 骆应逑拧了拧眉心,心里头特不是滋味。 没一会儿,慕风朝黎相忆走去,温和道:“王妃,我来帮你。” * 刚买回的几味药材都不怎么干净,黎相忆见不得便拿去通通洗了几遍,洗净之后才将它们整齐地放在小竹席上晾干。 她摆得很是仔细,听得慕风的声音才回身朝他看去。 在她的记忆里,慕风向来不穿深色衣裳,虽然不懂其中缘由,但她看惯了他平日的模样,这一身墨色长衫怎么也看不惯。 “好,谢谢。” “王妃,属下能不能冒昧问个事儿。”慕风行至她身侧,按着她的法子摆放木香,好笑道:“那晚王妃说了什么话?” “没什么。”黎相忆不假思索道。她原本觉得晚宴上说的话再正常不过,然而自从昨晚看了那书后,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一想到那本书,她不由好奇地瞄了慕风一眼,瞄得小心翼翼,但即便她再小心翼翼,慕风也能捕捉到。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看她,“王妃可是有话想问属下?” “没有没有,没有。”一听这话,黎相忆赶忙摇头。 她不晓得男人是不是都会做画册上的事,毕竟他们平日里看起来挺正经的,而书里画的男人一言难尽,她想象不出。 “王妃有心事?”慕风是个心细的,见黎相忆对自己摇头便问了一嘴。 “没有,这次真没有。”对上他坦然的目光,她两颊止不住地烫了。自己竟在白日想画册上的事,真是没羞没臊。 她不说,慕风也不再问,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惊雷,偶尔还相视一笑。 他们俩是聊得开心了,可骆应逑醋了,还醋飞了。眼前这郎情妾意的画面可是刺眼,他死死地捏着一旁的红木柱子,力道大得手指全嵌了进去。 原来她喜欢慕风这样的…… “阿风!”慕檀笑呵呵地从小道上走来,“你怎的起这么早。”他见着黎相忆时一愣,满脸困惑道:“哎,这位是谁?” “你猜我是谁?”黎相忆摆着木香笑问。她这次什么都没拿,惊雷也没牵,总该不会被叫“卖狗的阿花”和“收账的光棍”了。 对于慕檀的健忘,慕风见怪不怪,但他很有耐心,不厌其烦道:“义父,你又忘了,他是王妃,刚嫁来王府没多久。” “王妃?”慕檀闻言大吃一惊,对着黎相忆看了又看,直把她看得头皮发麻。 一阵沉默间,他遽然大喊一声,“啊!她是你的心上人?好好好,爹同意了,想不到你找了如此贤惠的女子。爹越看你们俩越登对,姑娘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打算何时成亲?” 分卷阅读56 这话一出,黎相忆只觉无奈,檀叔有呆症,跟他计较不来。她刚想问慕风,这才发现自己与他靠得有些近,下意识往旁挪了一步。 远处那对话,骆应逑是一字不漏的全听在耳朵里,而黎相忆那番表现更像是姑娘在耍娇羞,气地他咬紧了后槽牙。 “阿风,听爹的。你年纪不小该成家了。”慕檀拉住慕风的手说得语重心长,空出的手刚伸出去拉黎相忆,谁想骆应逑突然出现,直接将黎相忆往身后一拉。 “王爷来了啊。”慕檀面上笑开了花,欣慰道:“请王爷给慕风做主,他如今有了心上人,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骆应逑一听,整张脸都黑了,沉声道:“慕伯,她是本王的王妃,别认错。” 被他握着,黎相忆怎么也做不到以前的那般无所谓。她懂了,懂了便会乱想。何况她都拿到休书了,根本不是他的妻子,他们俩只是患者和病患的关系,不该这么亲昵。 “王妃?什么王妃?王爷你说什么?”慕檀低头,将耳朵对着骆应逑,大声道:“王爷能不能再说一遍。” “爹,这位姑娘是王爷的妻子,而且是皇上赐婚。”慕风拉着慕檀靠近他耳旁道。 黎相忆从骆应逑手中使劲抽回自己的手,顺势还跟他隔出了点距离,犹豫着开口,“其实,我们已经不……” “你看了那么多医书不会给他治治?”他厉声打断她的话。 “呆症无法根治。”黎相忆想着书上所写摇头,闷闷道:“不是我不治,即便是师父来也只能缓解症状而已。” “呵。”她将自己的手抽出后,骆应逑便开始冷笑,讥讽道:“看样子你喜欢被当做慕风的心上人。那不如本王做主将你嫁给慕风,遂了你的愿。” “你!你……”不知道怎么的,她听得这话心头委屈极了,一股莫名的怒火熊熊燃烧,让她想上前扇他一巴掌。 见状,慕风出声道:“王爷,我爹是无心的,他认不清人,还王爷不要跟他计较。” 骆应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 “王爷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慕檀作势便要追上去,然而慕风眼疾手快,两手并用抱住了他。 她看着骆应逑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这个混蛋,他怎么能那般说。 在他说出要把自己许给慕风时,她心底猛然一抽。这种古怪的疼痛感,从未没有过。 她不懂,自己为何会难过。 慕风是很好,外貌俊朗,待人温和,是真君子,但她喜欢么,不喜欢。 “王妃,王爷方才是误会我们才会胡言乱语,你别生气,待会儿属下去他解释。”慕风抓着慕檀半点不敢松懈。 “不用了,他就是个混蛋,白眼狼,让他误会去。”黎相忆低下头,默默捣鼓着湿漉漉的木香。 “哦,我记起来了。”慕檀安静没多久,面上恍然,对着她道:“你是王爷新娶的王妃,不过王爷不喜欢。” “……”黎相忆手上动作一顿。他不喜欢自己?连檀叔都知道。 她想,她有点明白自己为何生气了,是气他不喜欢自己。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都是试探,并非出自真心。 “爹,别说了,我们走。庄伯还在厨房门口等着你去劈柴呢。”慕风使劲拖着慕檀往小道上走,再让他说下去,这王府里得少一个人。 “我有说错么?没啊。”慕檀不服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照顾王爷那么多年,还不……” “爹!”慕风扶着脑袋恳求道:“我头疼,我们回去休息好么?” “头疼?”慕檀紧张地扶住慕风,关切道:“是不是累着了,累着了便回去歇息,有些事爹会做,不用你操心。” “王妃,我们先走了。”慕风也不多说。 “嗯。”黎相忆点头。 她迷茫地拨弄着草药,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却很乱,乱地像麻,理不出头绪。 第34章 . 冷战 我就是单身一辈子也不会跟你低头…… 黄昏时分,简莲研究出新菜式便做了满满一大桌,样式繁多,比起过时过节也不差。 王府里七口人全到齐了,一个接一个地围着大圆桌坐下,只不过到黎相忆和骆应逑这儿出现了断层,两人中间隔着四人空位。 桌上佳肴香味扑鼻,当家人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先动筷。 简莲既是女人又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了两人的问题,有心道:“王妃是不是不舒服?” 黎相忆望着面前的空碗淡淡道:“没有。” “没有不舒服便好。”简莲说着转向骆应逑,“王爷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王府里人不多,这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人不舒服,其他人吃得也没味道。” “对对对。”慕檀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把一盘糖醋里脊全倒进了自己碗里,“莲妹说得对。” 庄远低着头,一声不吭,面色苍白,眼下黑晕深重,仿佛是 分卷阅读57 在走神。 “吃饭。”骆应逑拿起筷子,夹菜时不动声色地瞥了庄远一眼。 “吃饭咯吃饭咯。”慕檀第一个响应,开心地像个孩子。 元夕的视线一一扫过桌上众人,王爷冷,王妃闷,庄伯古里古怪,慕风低头不语,他心想,今日这氛围怎的如此奇怪,弄得他都快坐不下去了。 还没等他脑补完白日发生的事,“啪”,骆应逑放下了碗筷,起身道:“元夕,走。”语毕,他大步往书房走。 “是。”元夕正坐立难安 ,一听骆应逑喊他赶忙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庄远飞快扒完碗里的饭,垂着脑袋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他走得匆忙,看样子是在赶时间。 这几人都怎么了。简莲皱眉放下碗筷,侧头看向黎相忆,她人是在吃,可动作僵硬,恍如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王妃,你跟王爷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黎相忆刚说完,慕风也开口了,“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他一走,这桌上便只剩下三人,原本好好的七人饭桌登时变得冷冷清清。 “都走了,不吃我吃。”慕檀端了两盘子菜往碗里倒,边倒边说:“你们俩快吃,愣着做什么。” “你自己吃。”王府里还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况,简莲此时完全没了食欲,“王妃,我好歹是个过来人,你还是跟我说说吧,不然明早的早点我不想做了。” 黎相忆缓缓摇头,艰涩地嚼着嘴里的饭菜,强笑道:“其实你不用喊我王妃,王爷早已把我休了,休书还热乎着。” “什么!”简莲失声,翻着白眼道:“他给了你休书?我一直以为王爷是个聪明的,原来他是个傻的。也好,让他以后悔去吧,活该。” 黎相忆望着简莲的白眼不解,她竟然不站骆应逑那边。“莲姐,既然他休了我,往后你也别再喊我王妃,我当不起,喊名字吧。” “好,相忆。”简莲改口很快,按着她的肩头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对王爷……” “没有。”她在她怀疑的目光中又说了一遍,“没有。” * 单单三人自然吃不下一桌子的菜,但因着慕檀在,也算解决一半。饭后,简莲和黎相忆一个收拾碗筷一个擦拭桌椅。 “今晚的月亮倒是圆。”简莲收起抹布往外头看去,眉宇间略显忧郁。 “嗯。”黎相忆放下袖子转身,只见元夕从大门口踏入,一脸沉重。骆应逑面上很少能看出事儿,但元夕不一样,他在王府里向来不藏事。 她现在还气着,管他们遇上了什么事。 走回客房的途中,黎相忆想,自己待会儿要怎么去新房。扎针不能停,停了前功尽弃,可白日他说话那般难听了,自己还眼巴巴地给他治病,真拉不下面子。 她在王府待的时间也不短,早已习惯将自己当成王府里的一份子,可这王府的主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呜呜呜……”简莲一解开狗链,惊雷便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兴冲冲地去追黎相忆。“呜呜呜……” “不准乱踩我的裙子。”惊雷不停地往她身上跳,她佯怒着蹲下身,抚摸它厚实的毛发,不算软,甚至有点扎手,“吃饱了?” “嗷呜。”惊雷仰着脖子喊了一声,末了还伸出舌头舔了嘴巴一圈,然后开始舔她的手。 “别闹。”她做不出决定,抱着它毛茸茸的脖子问:“你说,我该不该去给那个混蛋治病?” “嗷呜。”惊雷眨着一双大眼睛,嘴巴大张,她拍了拍它的脑袋站起身,“算了,我大度,不跟他计较。给他扎一针就回来,然后我们睡觉好不好?” “呜呜呜……”惊雷开心地蹭她的手。 * 走到新房门口,黎相忆还有些犹豫,敲门的手抬到一半便没再往前递。一想起白日他说的那句话,她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说来也奇怪,她以前从不跟人怄气,也不会生他人的气,都是自动选择忘记,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可骆应逑不同,她对他会不由自主地生气。 何况这次是他不对,她没生错气,更没必要低头,大方点就是。 “哐当”,黎相忆推开房门。 房内,骆应逑穿着中衣坐在床榻边。她来之前,他等得心里头像挂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不是怕她不给自己下针。 跟扎针比,他更怕她离开王府。 他看得出,她喜欢待在王府,以前没见她提过休书,反而在众人面前默认是他妻子,结果今日她竟想将这事说出来。 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 一个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只会往糟糕的地方想,显然骆应逑也不例外,但他觉得自己是男人,是王爷,要有尊严,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两人谁都不说话,新房里安安静静的。 黎相忆进门后,看也没看骆应逑,径自走到桌边将银针包摊开,取出其中一支放在蜡烛上过火。 “ 分卷阅读58 咳。”骆应逑咳嗽一声打破房内的诡异,然而这一声过后,石沉大海,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片刻后,她拿着银针朝他走来。以前她的脸上虽算不得有表情,但绝不是这样的面无表情,起码眼神是怯怯的,能让他看懂。 奇了怪了,为何她在别人面前从不摆出这张脸,在他面前倒是肆无忌惮。 想到此处,他冷哼一声。 这第二针扎的是印堂穴,纵然她是看着他扎的,可骆应逑明显能感觉到,她今日下针跟昨日不同。 她昨日的眼神是看着他的,而此刻看的是他的脑门。这落差,无法言喻。 他屏着气,两手在袖中握拳。她不开口,他凭什么开口,明明是她不守妇道在先,他都没说难听的话,她居然给他甩脸子。 两人各自想着事,谁都不说话,十分有默契地开始冷战,你冷,我比你更冷。 上针后,黎相忆细细看着那一点黑色在皮肤下出现,等它消散干净才将银针拔出。她向来是个话不多的人,不看他,她的注意力还更集中些。 拔针,转身,收拾东西,走人,一气呵成。 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并不响,骆应逑气得咬牙,心头狠狠跳了一下。他一定要忍,忍不住就输了。 “嘭!”骆应逑一掌打在床板上,面对女人他何时这般窝囊过。 不就是个女人么,哪里找不到,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 皇宫。 一夜旖旎,骆时遗撩开金丝帐帘从床榻上走下,两侧宫女忙上前为他穿上明黄色的龙袍。 “嗯……”侯玥嘉转了个身,藕臂拥着锦被,悄悄透过帐帘看骆时遗。日光从窗棂中洒进,他俊美的面庞迎光恍如天神,一扫温润,取而代之的是锋利。 穿戴完毕,骆时遗走出寝房,随口问道:“他们俩昨晚圆房了么?” 他走得很快,步子迈得也大,杨辉只得加快步伐跟上,低头回道:“没有,咸王与黎姑娘一直没圆房,昨日还吵架了。” “吵架?”闻声,骆时遗脚下步调一停,“为的什么吵架?” “她与皇上青梅竹马,咸王心里头膈应,寻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便跟她吵。”杨辉如实道。从庄远那儿得知这消息时,他便知骆时遗一定喜欢听,原本准备下朝后再说,谁想他这会儿便问了。 “是么?”骆时遗继续往前走。他了解骆应逑,应该说,这个世上没人会比他更了解骆应逑。 他们俩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武,他对他的性子一清二楚,这也是他一直没动他的原因。 只要他一直如此,他可以让他活到百年。 第35章 . 嫉妒 一只狼怎么会有他好看 第二天一早,黎相忆端着一盆肉骨头坐在台阶上给惊雷投喂,惊雷“啧巴啧巴”吃得开心。 看着它蒙尘的皮毛,她想,待会儿得给它洗个澡,正好今日太阳明媚,干得快。 说做就做,黎相忆投喂完拿着木棚去了厨房,莲姐这会儿买菜去了,不在,厨房里就一人。“庄伯,麻烦你烧一大锅热水,我要给惊雷洗洗。”她说罢放下木盆转身。 庄远正坐在灶台后,低头默不作声,一根根捡着木柴往灶口扔。 “庄伯,你最近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黎相忆拿起瓜瓢舀水,一边舀,一边问。 庄远没应,依旧重复着扔木柴的动作,神情恍惚。 “庄伯!”她提高音量大喊一声。 “啊?”庄远被这一声拉回了魂儿,对上她时,眸中闪过一缕愧疚之色,“王妃方才喊老朽了?” “我看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要不要把把脉?我医术还行。”待到锅里放满水,黎相忆才放下瓜瓢。 “不用不用,谢王妃的好意。”庄远连连摇手,低头急道:“老朽只是昨夜未睡好,没什么病,今晚早些睡便好了。” 黎相忆想了想,走到炉灶后问:“那你昨晚为何没睡好,是有心事么?能不能跟我这个王妃说说。” 似乎没料到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庄远怔了一下,捡起一把干叶扔进灶口,“轰”,里头的火势霎时一旺,照亮了他的面庞,“王妃,老朽能信你么?” “当然可以,你尽管说。”她拿了只小木凳坐下。 “不瞒王妃,我老家有个弟弟,嗜赌成性,欠了不少赌债,弟媳也跟人跑了,我是个车夫,每月月钱哪里够他还赌债。”庄远一声又一声地叹息着,声音哽咽。“前几日,他写信来,说再不还钱人就没了。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哪里能不管。” 黎相忆并不懂赌鬼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她看来,这些人落的什么下场都活该,可连累家人就不该了。“你为何不跟王爷说,我想他一定会借钱给你的。” “我不敢,上次跟王爷借过一回了,王爷脸色不怎么好看,再借,我是真开不了口。”对于人来说,这第一个谎撒下去,后面的谎只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越顺。 分卷阅读59 黎相忆偏头仔细看了眼庄远,然而他低着头,她并不能看清他面上的神情,“他欠了多少钱?” “算上利息,一共三千两。”说完,庄远的头垂得更低了。 “三千两?”黎相忆被这数字惊了,讷讷道:“这么多。”她身边没多少现银,就算加上嫁妆也没几个钱,“我身边最多只有五百两,帮不了你,要不,你还是问王爷借吧,我相信,王爷不会不给的。” “好,我去问王爷借。”庄远点点头,顺手又拿了根木柴往灶口扔,“王妃便别操心这事了。” * “咕噜咕噜”,一个个水泡从水里升起,不停地翻滚,庄远将热水全舀到三只木桶里,顺道给送去了前院。 元夕不在,黎相忆也没想找某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地将大木盆推到院子中央。 “吃饱喝足,现在我给你沐浴。”放好热水后,她解开了狗链,连带项圈也解了,牵着惊雷拉到木桶前。 “呜呜呜……”惊雷嚎叫个不停,死活不配和,直往她怀里拱。 “别撒娇,今天一定要洗。”它力气大,黎相忆险些又被拱得摔到地上,她顺着惊雷的目光看向木盆,里头的水冒着蒸蒸的热气。 “是不是觉得太热了?”她问,笑着从一旁的冷水木桶里舀了几瓢冷水倒进木盆,再伸手试温度,“你看,不热了,来,自己试试温度。” 她扯着惊雷的一只爪子往热水里放,偏长的毛发在水中飘荡,等热水淹没过半只前腿,惊雷自己跨进了木盆。 “乖啊,不准动了。”黎相忆安抚地拍着惊雷的脑袋,左手按着它,右手拿起瓜瓢往它身上泼水,直到将它的毛发全部打湿。 惊雷身子大,毛发也蓬松,看着圆滚滚的一只,而当毛发打湿贴上身上时,其实它也没差多少。 “你看看你,都瘦了,最近是不是没吃饭啊。”她拍着它的身子取笑道。 “呜呜呜。”顺着她的话,惊雷委屈地喊了一声,张嘴伸出一寸舌头,模样像是小姑娘吐舌。 “王府里属你吃的最多,还委屈了,装,再装。你看看,实心的,没毛也壮。”她戳了戳它的脑袋,侧身拿过盒子里的香胰子往毛发上抹。 香胰子涂满毛发登时小了一大圈,她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左右开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使劲揉搓它的皮毛。 惊雷站在木盆只里一动不动,乖巧地任由她搓扁揉圆,偶尔还享受地眯起眼。 “是不是很舒服?” “嗷呜……” 骆应逑刚进前厅,撞见这一幕便停住了步伐,他停,元夕跟着一停。 “王妃好兴致,还给惊雷沐浴,看惊雷这身五花肉应该挺值钱的。” 膈应。骆应逑心里头特不是滋味,她也伺候过自己沐浴,这态度简直天差地别。从昨儿那事到现在,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她见着自己是掉头就走,仿佛在躲瘟疫一般。 这一想,他越看惊雷越不舒坦,脑子里开始盘算起来。 “嗷嗷嗷。”惊雷朝着一处嚎,然而黎相忆并没注意,她一瓢接一瓢地舀水给它冲洗身上的泡沫。 “别动,不洗干净今晚不能跟我睡一屋。” “呜……”惊雷呜咽一声,拿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她。 足足用了五桶水,黎相忆才将惊雷完全洗干净,这一洗,惊雷的毛发亮了不少,上头沾了不少细密的水珠,水珠被日光一照,呈现出五颜六色。 “好了好了,自己走出来。”黎相忆站起身,蹲得太久,她的腿有点酸麻,“不准在地上打滚。” 惊雷听话地走出木盆,听话站在她身前,下一刻,它扭着身子狂甩身上的水珠。 “哎呀,你这个小混蛋!”黎相忆拿着布巾刚转身,结果迎面来了一场缠绵细雨,她忙抬手抵挡水珠,等它抖完才敢放下手。 好一会儿,惊雷停下动作,乖巧地看她。 “小混蛋!”黎相忆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蹲下身将布巾扔在它脑门上,用力一顿搓,直把它搓得嗷嗷叫。 “再喊一遍。”她逗它。 “嗷呜……”它配合地喊了一遍。 “还敢顶嘴。”说着,她故意加大力度。 “呜呜呜……”她一收手,惊雷又开始狂甩,甩完后仰头开始舔她。 “别舔了,满脸都是你的口水。”黎相忆佯怒,装模作样道:“再不听话要打你了。” 她放下狠话,但是惊雷不听,它开心就要舔她,扭着身子努力往她脖子上凑。 “咯吱咯吱。”一阵狠厉的磨牙声。 方才,惊雷将水珠都甩在了黎相忆身上,她今日穿的是白衣,一沾水,大部分都贴身上了,若隐若现的。 元夕见骆应逑的右手在抖还以为他犯病了,立马说:“王爷的病是不是犯了,需要王妃扎一针么?” 骆应逑猛然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杀气腾腾。 元夕:“……” 分卷阅读60 “相忆,在给惊雷洗澡呢。”简莲挎着篮子从大门口踏入,见黎相忆在给惊雷擦拭便去了她身边,“惊雷洗完更好看了,你看看这毛,多亮啊。” 黎相忆抚着惊雷的脑袋笑道:“惊雷是最好看的狼。”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有了它,不需要男人。” “噗”,简莲忍不住笑了出来,“相忆,你这么说,叫王爷听见了可怎么办?”她偏头,往后头了然一看。 便在此时,慕檀从小道上走来,他眼下倒是认识黎相忆了,正经道:“惊雷确实好看,王妃,你说它是不是咱们王爷都好看?” 黎相忆抬头,狼跟人怎么比较,不过她现在觉得骆应逑差劲透了,赌气道:“是,我们惊雷比任何男人都好看。” 她说这话有赌气的成分,也有护短的意思,毕竟惊雷是她养大的。 “嗷嗷嗷……”惊雷顺着她的话舔得更开心。 黎相忆这话一出,骆应逑的手抖得更厉害,元夕在他身后看得一头雾水,心道,王爷白日还未犯过病,所以这会儿到底算不算犯病。 忍无可忍,骆应逑索性不看,拿他跟狼比?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他没疯之前可是都城第一美男子。 第36章 . 认输 台阶不是两个人相互给的么…… 突来一阵凶猛的戾气,元夕直觉抖了一下,习武之人对杀气大多都敏感。 “你去,将檀叔喊来。”骆应逑背对着他出声,语毕又加了句,“仰着头去。”这句调子更沉。 “……是。”元夕压根不清楚骆应逑在想什么,但他吩咐了,他便照做。 院子里的三人原本在说笑,见元夕保持着如此诡异的姿势过来不由一愣,相互交换眼神,简莲嘲弄道:“元夕,你是不是流鼻血了?” “年轻人火气旺。檀叔,王爷找你过去。”元夕仰着头道,他的视线里全是蓝天,看久了刺眼,还不如闭眼舒服。 “嗯。”慕檀不多待,起身往书房所在的院落走。 王府里有不少院子,而骆应逑住的院子最大,书房也在其中。他穿过小门刚进后院,撞上站在墙边的骆应逑登时吓了一跳。 “王,王爷。” 骆应逑看他这会儿恢复了正常便道:“檀叔,你还记得他们以前是如何夸我的吗?” “……记得。”慕檀疑惑地看着他,“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咳,你现在去说给她听。”骆应逑说完就走,走得飞快,高瘦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了长廊里。 慕檀站在原地目送骆应逑,许久,他微微笑了一下,原来王爷开窍了。不容易,真不容易。 * “时候不早,我得去做饭了。”简莲看了眼日头,关切道:“相忆,你衣裳上沾了水,快回去换一件,小心得风寒。” “没事。莲姐,麻烦你把我配的药一并煎了吧。”想起自己跟骆应逑的冷战,黎相忆也不愿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好,我会煎的,你放心。”简莲拎起菜篮子往厨房走。 “走,我们回房。”黎相忆牵着惊雷往客房走,刚进小院便撞上了行色匆匆的慕檀。 “你不准走。”慕檀双手一张,满脸严肃地拦在路中央不让她走。 黎相忆见状,迷惑地眨了眨眼,他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这才多久又不好了。“檀叔,你拦着我做什么,有事?” “有,有吧?”慕檀呆呆地看着她,目光飘忽,“啊!”他重重拍了一下脑门,开心道:“我有事跟王妃说。” 一听那称呼,黎相忆当即皱眉道:“我不是王妃,别这么喊我。” “王妃别不好意思,王爷要你去书房呢,他说要夸夸你。”慕檀总算是想起了骆应逑让自己做的事,一脸激动。 “什么?”黎相忆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他要夸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蛊毒毒坏了?” “王爷方才是这么说的,王妃快去吧,他看起很急。”慕檀自我肯定地点着头,点完头又神神叨叨地转身走人。 他一走,黎相忆便想,檀叔这个状态说的话一定不对,骆应逑应该是有事同她说,夸她毫无可能,难道他的蛊毒有变化? * 书房是朝南的,日光正好,穿过窗棂一排排打进来。 骆应逑进门后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站在窗户边欣赏夏日风景,老榆树枝丫茂密,一池菡萏开得正烈,鼻尖隐约能闻到随风而来的香味。 看着看着,画面中乍然走出一人,是黎相忆。他心头一惊,赶忙回到位置上坐下。 她怎么过来了。 她过来是几个意思。 檀叔果然还是不靠谱。 书房门没关,黎相忆径自走了进去,惊雷跟在她身后进入,一人一狗在书案前站定。 她抬头,刚好对上骆应逑,他端坐在书案后,似乎是知道她来了,嘴角扯了个不怎么明显的笑。 分卷阅读61 看着他嘴角那勉强的弧度,黎相忆想,他这是在求和好?拉不下脸来才找慕檀当中间人? “嗯。”骆应逑捂嘴咳嗽了一声,心道,她听了慕檀的话便来找自己,应该是希望跟他和好吧? 一定是这样。 “我们俩是皇上赐婚,而且你也进了咸王府,我昨……”骆应逑闭眼说到这儿,忍不住又睁了眼,看清黎相忆面上的神情后,他后半句话便堵在了喉间。 他都这般放下身段了,她怎么没点反应,台阶不是互相给的么。 今生的黎相忆不比前世,倘若站在此处的是前世黎相忆,根本不需要骆应逑给台阶,她会主动给,他们俩甚至不会冷战,就算他给她甩脸子,她也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收了话,她缄口不语,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停住了流动。惊雷张着嘴,看看骆应逑,又看看黎相忆。 “王爷,药熬好了。”熟悉的声音打破屋内尴尬,慕檀进门后将药碗放在书案边,扭头奇怪地看着黎相忆,“你,是王妃吧?还请王妃给王爷喂药,我走了。” 他走得倒是快,一晃便没了人影,可黎相忆看也没看那碗药,开口道:“你刚刚说什么?” 骆应逑轻描淡写地瞥了眼书案边缘的药碗,冷声道:“我们俩性子不合。” “我碍着你的眼了是么,好,过几日等找着住的地方我会立刻搬出去的,多谢王爷提醒。”她说完潇洒离去,跨出门槛时身形一停,“药得趁热喝。” 眨眼间,屋内只剩下他一人,骆应逑呼着厚重的气息看向药碗,药汁浓稠,还冒着一缕缕热气。 她什么态度,怪不得没人喜欢。 冷哼一声,他拿起药碗一口气喝完,苦地舌头发麻,后劲回味无穷。 黎相忆是走了,但惊雷没走,眨着一双碎金色的大眼睛看他。 他拉下蒙眼的布巾,怒斥道:“看什么,只有你爹不要你娘的份儿,滚出去。” “嗷呜。”惊雷仰着脖子嗷了一声,不知为何,骆应逑竟觉得它在讽刺他。 * 打从书房出来后,黎相忆越想越气,气冲脑门,好半晌才缓过心情,她回房换了身衣裳便去厨房帮忙。 临近午时,烟囱里开始冒烟,庄远只会烧火,简莲一人在厨房里忙地不可开交。 黎相忆进门后坐在小凳子上择菜,简莲捧着一盘子切好的冬瓜片放在长桌上,问道:“遇着王爷了?看这嘴巴撅的,你们俩当自己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我没当自己是小孩子,他才是小孩子。”她抓起一把韭菜,细心的剔去杂草。 “呵呵。”灶台后的庄伯笑了一下,“都是。” “庄哥说得对。”简莲将剁好的排骨放在大碗里,倒入料酒后开始搅拌,“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俩方才又是为的什么吵嘴?” “不为什么。”她低低地说,“我以前觉得他好可能是猪油蒙心。莲姐,过几天,我打算搬出去,下午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房子?” “你要搬出去?”一听这话,简莲菜也不弄了,“怎么回事?”她原以为这两人是小吵小闹,只要王爷放低姿态说几句好话便没事,结果黎相忆来真的。 “我跟他非亲非故,一直住在王府像什么样。”一想起骆应逑在书房说的话,黎相忆出口的话都带了火气。 庄远从灶台后探出脑袋,“王妃不是每晚都得为王爷施针么?” 黎相忆将择好的韭菜放入空盘子,回道:“每晚来一次,反正有惊雷在,我不怕。” “不行不行,王妃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庄远板着脸站起身,语重心长道:“你听老朽一句……” “她不会听你的。”简莲直接打断了庄远,对着她道:“看你的样子是决定了,好,我下午陪你去看。”她就不信到这份儿上,王爷还坐得住,他要真坐得住,王妃走得对。 * 中午,这顿吃得相当沉闷,比昨晚还闷,闷到极点,谁也不说话,除了慕檀各有心思。 庄远不在,黎相忆飞快吃了两口放下碗筷,“莲姐,你有空了来我屋外喊一声。”说完,她起身回客房。 “好。”等黎相忆走后,简莲先是看了骆应逑一眼,后又转向慕风,“慕风,相忆下午要去看房,你跟我说说,都城哪个位置的房子比较实惠?” 闻言,骆应逑夹菜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但他反应也快,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不对便将情绪隐了下去。 “王妃为何要搬出去住?”元夕忍不住朝骆应逑看去,试探道:“最近都城里的夫妻不流行这个吧?” “没有,一分钱一分货。华鼎街的宅子都不错,南北通透,院子也大,不过价格有些高。”慕风倒是个会看脸色的,何况他以为昨日的事自己多少有点责任。 “是么。”简莲夹了一筷子菜,随口道:“你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要不待会儿你跟我们一起去?” “不了,我下午还有事做。”慕风赶紧拒绝表决心。 分卷阅读62 元夕插嘴道:“莲姐,不如你带王爷一道去,只要王爷往那儿一站,肯定没人买房,到时王妃便能以最低的价格买入。” “啪!”骆应逑放下筷子,这一声震得其他人不约而同停住动作,慕檀匆匆咽下口中的饭菜。 “你今晚去楼里接单生意。”他薄唇轻启,淡淡地吐出几字。 “噗,王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这就收拾……”元夕吓得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面前的菜盘子。 “必须去。” * 午后,微风轻拂,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黎相忆还真和简莲两人去华鼎街看房,房牙每到一处都说得滔滔不绝,从外面介绍到里面的各个角落,说完便问:“两位,你们觉得如何?想买么?” “还好还好。”黎相忆没买过房,简莲也没,两人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讪笑。 “还好?那便是不太行,两位要不要再看几处?” 房牙相当热情,一连带着两人看了六座宅子,样式都不同,正如慕风所说,什么都好,唯一的问题是价钱太高,黎相忆付不起。 她身边是有点钱,但也仅限于有点钱,而对方开的价显然高出了她的预期,且一个比一个高,看到最后,她只能承认自己穷。 原本还想开个药铺,顺便给人看看病,如今怕是不行了,她的钱根本不够。 “相忆,别着急,都城这么大,我们明日去另一条街,总能找着如意的,反正你也不急不是么。”简莲抬头一看,正值日落西斜,“天快黑了,我们回王府吧。” “嗯。”黎相忆点点头,没钱果然寸步难行,问题是到哪里去弄钱。 两人坐着轿子回到王府。 晚饭没午饭丰盛,简莲做得快,黎相忆一盘盘端去前厅,恰好元夕和慕风从外头回来,慕风跟平日没什么两样,面上温和带笑,可元夕的脸色很是难堪,又青又白。 她想着,自己都要走了便没搭理他们。 * 今夜,月华如练。 骆应逑率先回房。自从装瞎后,这屋内的烛光比以前要亮许多,透过白布巾,他看向房门,等着有人推开它。 再不开口,她就搬出去了。一想她会搬出去,他心里便涌起了烦躁。 认输就认输,大丈夫能屈能伸,跟女人计较什么。只要她留在王府,日日相见,她定然会喜欢上自己。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是黎相忆来了,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裙,发辫散了,半束在脑后,美地温柔。 他连忙呼了口气,心口“砰砰砰”地跳着,从小到大,他没这般紧张过。 进门后,黎相忆跟昨晚一样,半个字也不说,只管自己做事,摊开银针包,取出银针过火,拿着银针去他身边。 然而还没等她下针,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这一下突如其来,黎相忆整个呆住。 “放手,别影响我下针。”回过神,她冷漠地看着他,沉声道:“若是你不想治的话,那我走了。” “……”他拉着她的手不动,渐渐用力,最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我有话问你。” 她盯着他蒙眼的布巾看,“问。” “你是不是真打算搬出去?”他抿了一下薄唇。 “是。”她脱口道,目光还在他的布巾上。 “理由?”听得她的回答,他手中的力道跟着一紧。 纵然手腕泛着轻微的不适,可黎相忆并没抽回自己的手,一字一字道:“我跟王府毫无关系,这便是理由。” 他纠正她道:“你是我,的大夫。” “大夫?”她念着这个词便觉好笑,反问道:“大夫也跟你无亲无故吧,你对这个身份有什么误解?” 骆应逑被她说得哑口,忽然,他放开了手,“休书呢,上头少写了一句话,做不得数,我想再加几句。” 黎相忆咬着细牙道:“好,你最好给我加齐全了。”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休书。 这下,骆应逑愣了。她怎么随身带休书,什么意思,今天出去看房顺道给人看休书招亲? 倏地,他抢过她手里的休书三两下撕成了碎片,随后潇洒地挥手一抛,一把碎纸从半空洋洋洒洒地落下,仿佛两人之间下了场大雪。 “你,你……” 黎相忆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扬手便想给他一巴掌,然而他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仰头对上她,“现在休书没了,你依旧是我骆应逑的妻子,而且这婚是皇上赐的,一纸休书中断不了,除非他下旨让我们俩和离。” 气归气,黎相忆还是注意到了一件事,甩手有风声,他能听到没问题,可她方才都没将休书递过去,他却能一把抢走,这方向感根本不像瞎子。 “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忍着羞涩,她主动坐到了他腿上,用空出的那只手抚上他的面颊,拇指轻轻擦过唇角。 女子的手柔软无骨,触上来时,骆应逑颤了一下,她这是要干什么。 分卷阅读63 他摸不清她的心思便没动作,静静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黎相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指尖顺着面颊往上游走,直到摸上布巾边缘。屏住呼吸,她迅速将它扯了下来。 这一下来得突然,骆应逑压根没预料,也没来得及闭眼,于是,两人的视线在旖旎烛光中对上。 他的眼睛跟前世没什么两样,清澈熠熠,瞳孔是浅浅的褐色,眼尾向鬓角挑去,里头还有一丝没来得及藏匿的诧异。暖色光辉萦绕在那张俊俏的脸庞上,衬得他五官夺目。 “你骗我!你明明看得见!”气上心头,她用力将他往后一推。他居然骗自己这么久,这么久……“混蛋,我不医你了!” 第37章 . 无赖 痛打假鸳鸯 她对他好,看尽师父留下的医书救他,大半是因愧疚自责,剩下的一小半还说不清。她以为自己做了骆时遗的帮凶,害他瞎了双眼,结果他是装瞎。 这一刻,她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欺骗。 “若不是今晚我拆穿你的谎言,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骗我。”她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自嘲道:“我在王府待了这许久,自认没什么对不起你……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 都到这份儿上了,再说也没意思。黎相忆垂下眼帘,转身便要走。 “相忆!”骆应逑伸手拉住她,将她又重新拉回床榻上,双手一圈,凌厉的目光紧紧锁着她,“你前世做了帮凶,这世想当做无事发生?” “你说什么?”听得“前世”这两字,黎相忆蓦然愣住,诧异地忘了挣扎。 他说前世,难道真如她想的那样,他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怎么,你不记得前世中秋节那晚了?”他倾身凑近她的面庞,星眸中浮起一层冷意,低声道:“若不是你斟酒,你以为我会喝么。” “你也,重活了?”她不敢置信地瞧着他,心绪在刹那间变得纷乱。他的后一句话是何意思。 骆应逑并没回答她的话,只问:“你说,你是不是亏欠我?” “我……”黎相忆正想承认,可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我欠的是前世的你,既然你今生没事,那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放手。” 情急之下,她瞥到了被褥上的银针,拿起便往他身前的膻中穴扎,然而骆应逑的反应很快,身子一侧顺势将她压到被褥上,“我太纵容你了,这个时候你该知道什么叫夫纲。” 若是在看那本书之前,她可能真不清楚他此时要做什么。可如今她晓得了,尤其是他还压着她。黎相忆挣扎着想要摆脱骆应逑的手,怒道:“你下流!” “下流?”闻言,骆应逑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轻轻笑了起来,“懂了?从哪里懂的?” 他的轻笑像一阵素夏的风,缓缓吹进她耳内,黎相忆面上一红,不自在地别过脸。“我要回房休息。” “不准。”骆应逑强行掰过她的脸,迫使她对上他,轻佻道:“懂了也好,不懂的话,我会少许多乐趣。” “你龌龊。我们不是夫妻,你不能……”她用没被扣住的手去拉他,急道:“我记得王爷曾说,堂都没拜算哪门子夫妻,所以即便没休书,我们也不是夫妻,不能行周公之礼。”找到合理的说辞,她的声音便大了些。 “有圣旨在前,拜堂算什么。”骆应逑淡淡地说着,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顺势抚上了面颊,若即若离地摩挲着。 “天地,没同意。”对于他此刻的暧昧碰触,她瞪大眼盯着他,唇角止不住地颤。 其实看到他的眼睛没瞎,她虽气,但同时也是庆幸的,庆幸他没瞎。 仿佛是被她的话气着,骆应逑眯起眼,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本王说是就是,天地不服尽管来劈。” “轰隆”,霎时,天上劈下一道惊雷。“轰隆”,又来一声。这两下强有力地打在骆应逑脸上,他的脸青了。 有雷声做势,黎相忆的底气也足了,大着胆子道:“王爷这下信了吧,天地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不同意也没关系,我认便行。”感受到她皮肤上的热意,他的眼眸不由深了几分,指尖自上而下划过她的面颊,“生辰那晚,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面颊上的痒意让她有些难耐,酥酥麻麻的,很是古怪,而她并不讨厌,“不记得,忘了。” “当真?”他低头,飞快亲了她一下,“就是这样,想起来了么?” 他的亲的位置正好是她那晚亲的他的位置,她呆住,又惊又羞又气,结巴道:“你,你,你……” “这是你欠我的,我现在讨回来了,扯平。除非皇上下旨让我们和离,否则你一辈子都是我妻子。”说罢,他翻下身躺在一侧,“留在王府,哪儿也不准去。” 她满脸通红羞涩的模样可人地紧,让他想学惊雷那样舔一下,尝尝是不是软糯的味道。可惜她对自己还算不上喜欢,做过火了怕兔子跳墙。 “谁要听你的。”黎相忆咬住下唇,起身一针扎在骆应 分卷阅读64 逑的膻中穴上。 “那天是我不对。”那针一扎,他只觉躯干无力,躺在被褥上定定地看她,“我错了,随你处置,还救我么?” 看着他动惮不得的模样,黎相忆却觉自己有劲使不出,便狠狠瞪了他一下,拿起他的手扎下针。待那黑点消散之后,她果断拔针走人,懒得再搭理他。 * 清晨。 用早点时,王府里七人都到齐了,令人惊讶的是,骆应逑今日没带布巾,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元夕跟慕风两人时不时交换眼色,确认周遭没人监视才敢安心吃饭。 “王爷,你的眼睛……”还没等慕檀问出口,骆应逑肃容道:“吃饭。”他说着看向对面,目光尤为直接。 黎相忆微微垂着脑袋,自顾自喝粥,并不敢撞上对面那道目光。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竟有种想逃的心思。 “相忆,待会儿我要出门买菜,一起去么?”简莲是过来人,不消片刻便看出了两人之间的进展,开口询问。 “不行。”骆应逑出声,不悦道:“莲姐,以后喊她王妃,注意点规矩。” 他这话一出,元夕立马停下拿包子的动作,简莲忍笑道:“是。” “莲姐别听他的,你想怎么喊便怎么喊。”黎相忆不着痕迹地瞄了骆应逑一眼,转头对着简莲道:“吃完我跟你去买菜。”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城北来了个戏班子,文戏唱得好,武戏打得也精彩,阿风。”慕檀先朝慕风看,接着笑眯眯地看向黎相忆,“晚上你带你的心上人去,这么好的相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慕风放下碗筷无奈道:“爹,她是王妃,别乱说。” 一旁,元夕咬着包子看戏。王府里最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就是檀叔,他对他的敬佩简直犹如滔滔江水。 骆应逑凉凉道:“什么戏这么好看,原配痛打假鸳鸯?” “噗嗤!”这下简莲跟元夕都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骆应逑一个狠厉的眸光扫过来,吓得两人赶紧闭嘴。 “阿风啊,你也不老大小了,若是不好意思跟她去,把爹也带上吧,爹还能给你出出主意。”慕檀压根没看到骆应逑的脸,说得愈发起劲,他认定的事一贯能说上好几遍。 “爹,我求你别说了。”慕风扶额,王爷的眼刀子可是要扎死他了,他忙拉过慕檀道:“端午要到了,我们俩去置办些东西成不成?” “好好好,你终于知道该成个家了。”慕檀起身时笑着对黎相忆招手,“姑娘,你等我们回来。” 黎相忆不拒绝也不答应,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与此同时,骆应逑的脸更黑了,元夕默默低下头去,庄远笑得悄无声息。 第38章 . 轻吻 让你受伤是我没用 用完早点,黎相忆还真跟简莲来了市集买菜,市集在昌南街,往东西两边延伸,道上屋宇鳞次栉比,商铺旗帜飞扬,这会儿正值高峰,人流众多,而卖菜卖肉的地儿在大桥东侧。 “王妃,你对我们王爷真就一点感觉都没有?”简莲挽着黎相忆边走边瞧,偶尔看看甜点铺里新出的甜点。 “别喊我王妃,我喜欢你喊我名字。”黎相忆还是第一次来菜市,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很新奇。 “不喜欢?”简莲转过头来看她,面上的吃惊毫不掩饰。 对上那张过来人的脸,黎相忆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不喜欢。” “是么。”简莲别有深意地说,“唉,不过感情这个事确实不好勉强。我也年轻过,你听我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早点说,吊着王爷不好。”她凑近她,“我看得出来,王爷喜欢你。” “他喜欢我?”出于讶异,黎相忆的声音不由大了几分,“不可能,他怎么会喜欢我。”此时,她想起了骆应逑昨晚说的一句话,若不是她斟酒,他不会喝。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喝酒是因为她? 他喜欢自己?会么。 “你还小,不懂男人的心思。”简莲在一处卖鱼的摊子前停住,“对于男人来说,不喜欢的女子,他们是不会花心思的。” “……我还是不信。”她说这话的底气便没上一句足了。 他喜欢自己什么,虽然今生没鸿门宴,但她前世确实做了帮凶,他也记得,那他心里真一点都不介意么。 “老板,我要这条。”见黎相忆陷入沉思,简莲也不多说,指着木盆里的一条鲫鱼道。 “好嘞。” 两人继续往前走,黎相忆视线一转瞥着了庄远,他正站在街口张望,看样子像是在等人,“莲姐,你瞧,那是不是庄伯?” 简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疑惑道:“还真是庄哥,他最近有点古怪。” “我们跟上去吧?”回忆那天庄远说的赌债,黎相忆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嗯。”简莲将篮子放在熟悉的店家那儿,两人借着人群的遮掩跟上庄 分卷阅读65 远,从大道走到小道,最后进入一条小巷子里。 然而庄远都到这年纪了,哪里会没点敏锐性,没走几步便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 “莲姐,我觉得他在带我们绕圈子。”黎相忆越走越觉不对劲,她对这儿的大街小巷是不熟,但她记忆力还不错,走过的地方都记得。 “难道他发现我们了?”简莲拉着她猛然一停。 “我想是。”黎相忆点点头,再往前看时,庄远已没了人影,“庄伯不见了!” “这老小子走得还挺快。” 两人在巷子里左拐右拐地找人,刚过一个转角,庄远倏然出现,直直吓了两人一跳。 “啊!” “王妃?莲妹?怎么是你们俩。我还以为是什么小贼在跟踪我,差点拿了棍子准备打人。”庄远见是两人,面上神情不住地变幻。 “庄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你最近的气色都不大好。”简莲率先开口。 “没事,王妃前几日给我看过。”说着,庄远看向黎相忆,目中似有祈求之色,“我先回王府了。” 简莲蹙着眉头,黎相忆也不多说,毕竟这是庄远的秘密。 * 溧阳街。 一顶华丽的轿子穿过半透薄雾而来,在巷子口停下,“嘭”,木板落地发出重重声响,然而里头的人并未走出,泰然坐着。 晨风吹过,大红色的轿帘微微轻荡,隐约可见轿内人影。庄远从第一户矮檐下走出,行至轿前站定,躬身恭敬道:“杨公公。” 这时,轿子里传出一道尖细的男声,“昨晚咸王与黎相忆如何,还是同以前一样?” 庄远如实道:“回杨公公,昨晚王妃跟王爷仍旧没圆房,两人也没吵架。” “嗯。”杨辉应得平淡,对于这答案似乎兴致缺缺,“打赏。”他挥手示意下属给钱。 “谢公公赏赐。”双眸一亮,庄远接过小太监给的银子,顺道掂了掂。 轿子里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引诱的味道,“你记住,只要你为咱家做事,咱家绝不会亏待你。” “是,小人明白,小人愿为公公做事。”庄远忙不迭点头。 “嗯。”杨辉抬手敲了一下轿壁,一旁的小太监会意,扯着嗓子道:“起轿。”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庄远捏得死紧。 * 骆应逑喜欢她。 一想起这事,黎相忆走向新房的步子便渐渐慢了下来,初夏的晚风不冷也不热,吹在面上温柔地刚好。 新房里已亮起通明的烛光,她远远看着,不禁想起了自己嫁来王府的第一晚。 那时的他该是恨极了自己,连大门都不让她进。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如今想来,他的许多动作都太亲昵了。 难道真如莲姐所说? “哐当”,她推门而入,骆应逑照常等在床上,面上没戴布巾,她有点不自在。尤其是对上他的眼后,她总觉得心口跳得比来前快一些。 而这感觉,她并不喜欢。 “今晚扎什么穴道?”他怡然地坐着,好整以暇地看她。 “俞府穴。”黎相忆捏着银针在放在蜡烛上过火,她低着头,愣愣地看着火焰。 背后传来一声,“俞府穴,在腹部?” “嗯,你把衣裳脱了。”她是背对着他的,暂时还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 “不行,得麻烦你。”他叹了口气,话中满是懊恼,“我白日跟元夕切磋,手伤着了。” “切磋?”黎相忆捏着银针回身,恰好对上他的眼,“骗人,我不信你。” “这次真没骗你,不信你看。”骆应逑缓缓抬起双手,还没到一寸,双手便开始颤抖,撑不住一刻便无力似的垂落,“我若是知道自己没好透便不跟他切磋了,如今弄成这个样子,唉。” 基于他有不少次骗人的前科,黎相忆对他的话并不全信,她快步上前在他身侧坐下,拉过他的手把脉,“你的琵琶骨还没好透,少动真气。” “嗯。”他低头静静看她,今晚她穿了件宽大的衣裳,更显娇弱。烛光从她的十指间洒落,落在他的白净的衣袍上。 以前,他总透过布巾看她,朦朦胧胧的,而此刻,她是鲜活的,低垂的眉眼浮着真实的温柔。 “元夕下手怎的这般没轻没重,伤着曲池穴了。”她小心放下他的手,板着脸叮嘱道:“伤没好之前不准再动真气。” “好。” “我下针了。”她抬眸,不安地瞄了他一眼,没想他正促狭地看着他,“看什么,我要解你的衣裳。” 说罢,她伸手解开他的腰带,许是那个念头在作祟,她没敢看他,面上不争气地起了热意。 屏着呼吸,她将他的外衣和中衣一道拉开,动作麻利。当视线触及男人结实的胸膛时,她脑子里竟想起了那本书上的画面,耳尖顿时一烫。 “害羞了?”望着黎相忆香腮上的 分卷阅读66 胭脂色,骆应逑的眼底深了几分,“上次陪我沐浴不是看过么?” “闭嘴,你再这样说我生气了。”一听他揶揄的话,她便使劲低着头,目光怎么也不敢对上他。 “为何不敢看我,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今晚她的脸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红,这让他很难不多想。 她究竟是从哪儿懂的男女之事。 “在想医书。”黎相忆随口道,她心头是起了波澜,但她下针的手十分稳当。 他垂了头,轻嗅她发上的清香。她靠得很近,呼吸都扑到了他的腹肌上,热地有点上头,“咳。”他耐不住往后挪了点位置,“你背后的伤怎么样了?” “早便痊愈了。”黎相忆拔针起身,待看清他幽邃的双眸,她心头情不自禁颤了一下。 “我想亲自确认。”他拉住了她的手,没太用力。 她下意识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面上更烫,如同有火在烧,急切道:“我说好了便是好了,时候不早,我要回房歇息。” “你不让,那我便用强的。”话音刚落,他飞快抱起她放到被褥上。 “你的手……”她反应过来正要发作,却听他望着她喃喃道:“你受伤是因为我,说到底还是我没用,你怪我么?” 这是他头一次用自嘲又自责的语气说话,黎相忆听得不是滋味,忙道:“我不怪你,莲姐说那道疤几乎看不出。” “你身上不应该有疤……”他隆起眉骨,长长叹息。 闻言,她心头一软,松口道:“真的淡了,你看吧,不过不准看其他地方。”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解开衣衫,一层层拉下,只露出有疤痕的那块位置。 许是用药用得好,她背上的疤痕还剩浅浅的一点,几乎看不出,但这一点看在骆应逑眼中却分外明显。 他轻轻摸上那道伤疤,疼在了心里。 “……”黎相忆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的指尖一如既往地冰凉,用的力道很小,很温柔。“早就不疼了。” 她说完,只觉背上一热。 骆应逑俯身吻在了那道浅浅的伤疤上。 第39章 . 初吻 他真喜欢她。 “……你……你……在做什么……”温热的鼻息贴上肌肤, 她微一瑟缩,声音因慌张而喑哑,两手凌乱地扯着衣裳,似乎找不到方向。 薄唇顺着细长的疤痕吻过, 他缓缓直起身, 双臂从她腰后伸出往前环, 紧紧抱住了她。 “我, 我要回去。”背后粘上坚硬的胸膛,她禁不住颤了颤,胸腔里跳动如鼓,整个人都僵硬了。“你快放开。” “别动,我只想抱你, 你要是再动的话,便不只是抱这么简单了。”他说着收拢了手臂,清透的嗓音染了点低沉的沙哑,粗重的呼吸直往她耳边扑。 “你不能, 那样……”她浑身紧绷着,颤得如风中浮萍。惶然掰着他圈在腰间的双臂,她脑中蓦然想起那画上的东西, 越来越多, 惹得她越来越不敢动。 “我是你夫君,行周公之礼天经地义,为何不能。”他靠近她耳边, 极快地吹了一口气, “告诉我,哪里看的?” “啊。”她受惊讶似的娇呼一声,挣扎着不知所措道:“你说的东西我听不懂, 我要回房休息,惊雷还在等我。” “你是想我欺负你么?”他松开手,指尖顺着丝质的布料往上轻移,犹如抚摸一件上好的瓷器。 她现在是知事的姑娘,方才不愿意让他自责才给他看背上的伤疤,谁想他存了这心思。继续下去,她不用脑子想也晓得会发生什么。 当机立断,黎相忆将银针滑至两指之间,正要出手,谁想他突然掰过她的脸,下一刻,凉薄的唇瓣印在了她唇上。 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她一愣,银针掉在被褥上。 “嗯……”他浅褐色的眸子里跳着一簇瑰丽的火,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断眉瞪大眼睛,正要反抗,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扣着。 “快,求我放了你。”他轻轻含着她的下唇摩挲,动作徒然变得温柔起来。 “无耻……” 灼热的呼吸交融间,霎时,外头响起一阵诡异的笛声,由远及近。“走!”骆应逑短促地喊了一声,眸色急速转红。 一待双手恢复自由,黎相忆飞快拿起被褥上的银针扎进了骆应逑的眉心。 他中针后双眼一闭,直直往后倒去,然而他的右手仍在颤抖,维持着握兵器的姿势。 * 门外的笛音还在继续,悠扬而起,妄图穿透夜色迷惑人心。 是御蛊人!黎相忆赶忙跳下床打开房门,元夕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逗惊雷,“惊雷,快去追那个吹笛人!” 惊雷低吼一声飞跃出去,身姿快如闪电。 “元夕,你去屋里将王爷锁住,这笛音太厉害,我的银针控制不了多久。”黎相忆说完便往大门口跑,她要见见这御蛊人。 “是。”元夕应声后掠入屋内。他想 分卷阅读67 亲手宰了御蛊人,但眼下不是时候,这一点他听黎相忆的。 这是他们离御蛊人最近的一次,能抓自然要抓。“嘶!”黎相忆还没跑出大门便撞着了从外头归来的慕风,她被撞得差点往后摔去,好在慕风及时扶住了她,“王妃,何事如此慌张?” “吹笛人,不,御蛊人在外面,我们快追!”她急道。 “好!”两人寻着惊雷跑的方向追去,只听空中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这个声音还带着稚气,似乎年纪并不大,言语中满是外地口音。 “哎呀,你别追我!” “嗷呜……嗷呜……”是惊雷的嚎叫。 慕风轻功一般,而黎相忆根本没轻功,两人一个在屋顶追,一个在地上追,追了一段路也没见着御蛊人的人影。 一刻钟后,惊雷呜咽着跑了回来,满眼委屈地看着黎相忆,它的嘴肿了,而且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球,老大个了。 “没追上?”黎相忆蹲下身,“咳!”惊雷这模样实在惹人发笑,但它怎么说也是为自己伤的,她不能笑。 慕风从屋檐上跃下,正色道:“属下没追上。” “你别自责。”她抬眸望进漆黑的夜色,“我想她是在远处控制不了王爷才会来王府附近,肯定还有下一次,不急。惊雷中了毒,我要先回去给它解毒。” “呜……”惊雷现在发声困难,一双琉璃眼水汪汪的。 * 第二夜,丞相府。 不甚宽敞的书房里一眼便能看到底,红枫木桌上点着一盏灯,屋内墨味浓厚。曹邺守重重按着额际,正为朔城的地动头疼。 “哐”,骆应逑推门而进。父皇在位时极其器重仰仗曹邺守这位丞相,他若想翻盘必然少不得他。 “老臣见过咸王。”曹邺守从书案后站起身,对上他并不惊慌。 骆应逑转身关上房门,案上的烛光被风吹动跟着一暗。“这次,你该相信本王的话了吧,他别有用心。”顿了顿,他又道:“本王先谢过丞相上次没站左边的大恩。” “咸王请坐。”曹邺守躬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上次的事不必言谢,老臣有决断是非的能力。他是当今皇上,而老臣是他的臣子,并不能帮到咸王。” 然而骆应逑并没坐,直直立在书房中央,冷然道:“本王记得父皇曾说,若是某一日本王遇上难事可来找丞相。这个朝廷里,他只信你。” 曹邺守闻言一怔,布满细纹的的眼角微微皱起。长叹一声,他想起了骆赋在世时的模样,自己的确曾答应过他一件事,可真到了此时,他却无法抉择。 因为骆应逑让他帮的并非是小事,而是扳倒骆时遗。他早已过了意气风发的时候,人老了,心也老了。 “丞相的意思,本王知道了,其实本王也不喜欢勉强人。”说罢,骆应逑侧过身,抚着面上的布巾淡淡道:“你可知,本王的眼睛是他动的手脚?” 话音方落,他已走出书房,并不作过多停留,有些事情说多了不过是浪费口舌。 曹邺守按着棋盘,失力一般地坐下。烛火飘摇中,他望着大门出神,自己丢了性命无妨,他在乎的是家人。 * 一大清早,简莲跟黎相忆出门买菜,借此机会,骆应逑便吩咐元夕将客房里的梳妆台衣柜和医书箱子搬到新房内。 为抓御蛊人,慕风再次布置了王府周遭的陷阱,便是连边上的矮屋商铺也没放过。 “等那外地妖女下次再来,我一定亲手拿她。”元夕撸着袖子抹了把额际的汗水,大步走到骆应逑身侧。 自打黎相忆走后,骆应逑便坐在石阶上逗惊雷玩,“这嘴真丑,你看看你自己,狗样都没了。”他按着惊雷的脑袋凑近它瞧,“呜呜呜……”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惊雷扭着身子左右横跳。 它躲,他便使劲按,就是要看它的嘴。 慕风踏进大门门槛道:“只要抓着她便好办了,蛊是她下的,她一定能解。” 元夕接着道:“是啊,她能解蛊的话,王爷也不用等四十几天。” 两人的话,骆应逑都听在耳内。她继续留着是为给自己解毒,若是自己的毒解了,她怕是会立马走人。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就没打算一直留在他身边,还到处找房子。 “王爷,王爷。”元夕在惊雷身侧蹲下,见骆应逑一副出神模样便喊了两声。 “鬼叫什么。我看你精神气不错,不如今晚再去接单生意。”骆应逑抚着惊雷的皮毛说得风轻云淡。 “不了不了,属下虚。”元夕连连摇手,脸都垮了,“经过上次一役,属下元气大伤,得养个十天半个月。” “年纪轻轻就虚了?”骆应逑鄙夷地睨了他一眼,“让王妃给你配点秋石。” 元夕一听这话,面上瞬间红成猪肝色,大声道:“不用!” “这么虚,我看你生不出儿子了。”慕风摇头叹道。 第40章 . 大醋 这 分卷阅读68 书怎么压箱底了 原本还算空旷的新房经过元夕一搬登时多了不少东西, 而多出来的东西全是黎相忆的,单说墙边,两只衣柜并排靠着,一高一矮。 骆应逑撩起衣摆踏入新房, 视线自然一转, 望向床边的梳妆台出神, 恍惚间, 黎相忆坐在那凳子上,对镜描眉,长发从鬓角散下,在窗口的风里飘荡。 “二哥。”骆子节撞见骆应逑出神便推了推他。没有女人的地方,他的头总是抬得很高, 疑惑道:“二哥?” “你来做什么。”眼前的画面被男声打破,骆应逑不禁冷了声。 “二哥,你肩头的伤还没痊愈?要不要我召御医来王府瞧瞧?”对方语气明显不善,甚至携了一丝锋利, 骆子节愣了楞,还道骆应逑是在怪他晚宴上不作声,愧疚道:“二哥, 上次我……” 然而骆应逑直接打断了他, “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跟你切磋都可以。” “你,当真不怪我么?”骆子节怔怔地看着他, 两手在袖中握紧。 “你有你的难处, 何况你说了也没用,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骆应逑直立着,出口的声音平静而冰冷, 很快,他扯了个笑,“不说这些了,坐。” “……嗯。”骆子节正要坐下,看到棋盘上放着一本医书便拿了起来,“天下百毒?这是什么?”他随手翻了翻,上头全是克毒术,“二哥,你看医书?” 骆应逑坐下身,目光轻飘飘地落于医书上,颇为自豪道:“我一个瞎子看什么医书,你皇嫂看。” “她懂医术?”骆子节张大眼睛惊讶,又翻了几页,“真厉害,这些东西我看着很是晦涩。” “也就那样吧。”骆应逑单手搭上棋盘,语带笑意。“屋子里还有一箱子的书,她都看完了。” “是这箱子么?”眸光一瞥,骆子节行至一只老旧的木箱前,盖子是开着的,里头的书籍歪歪扭扭地放着,似乎是随手扔进去的,他见其中一本不大一样便挑中了它。翻开书册,他的脸瞬间红透了,“这,这,这不是医书。” “不是医书?”骆应逑心念一动,出手快如疾风,一把抢过骆子节手中的医书。 “二哥……”骆子节根本来不及躲,神色复杂。 “……”黄纸上的画面入目,骆应逑瞬间捏紧了所谓的医书。这会儿他终于晓得了,她是在医书里学到了男女之事。 会了也好,省得她总用一脸茫然的神情看他,还以为他真在欺负她。 等等,这些医书是她师父给她的,那老男人打的什么主意。 骆应逑捏着医书许久不说话,骆子节忍不住凑了上来,试探道:“二哥,你看得见么?” “啪”,骆应逑猛然合上画册,顺手将它扔到了榻上,淡淡道:“看不见,我摸摸看,能不能摸出来,上头是什么东西?” 闻言,骆子节面上更红,尴尬道:“摸怕是摸不出来,其实就是,就是那种书。二哥应该看过。” “胡说,我如此正经怎会看那种书。”骆应逑低斥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你在宫里是不是看过?” “没有!”骆子节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自在道:“画出来的女人也是女人,我看不得。” * 厨房。 近日,骆应逑一只鸡也没杀,桌上许久没了与鸡相关的菜式,简莲觉得自家王爷得补补身子便去后院抓鸡。 饭点还没到,黎相忆拎着一篮子丝瓜走出厨房。 外头的日光正烈,慕风坐在院子中央劈柴,长长的衣摆被他缠在了腰间。 “慕风,要我帮你么?”黎相忆见他一只手不大灵活便想帮他,毕竟这会儿做饭还太早,她除了洗菜无事做。 慕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温和地笑道:“不用,王妃可是小看我了。” 他说着,拿起一截被锯子锯过的圆木头正放在木桩子上,左手拿起斧子用力劈下,“啪”,木桩一分为二,一半倒在地上,他转着留在木桩上的木头,切面对着自己,又一斧子劈下,如此一来,一根圆木棍便成了四根木柴。 黎相忆在一旁看得瞠目,没想他一只手都比自己厉害,不由赞道:“你真厉害。” “王妃谬赞了。”慕风侧头,黎相忆今日穿了件月白衣衫,发辫上缠着天青色的缎带,素净的面庞大有清水出芙蓉之姿。 “我是真心夸你。”她放下篮子,双手扭着木轱辘打水,“你是何时来的王府?” “六年前。”慕风又拿起一截木头,神情专注,“我和我爹是六年前来的都城,一眼被王爷相中。王爷那时还没疯,想进王府做事的人也多,王妃大概想象不出,每日都有十几人在王府门前卖身葬父葬母的画面。王爷总去各地平乱,自然不会管这些事,王府里一直是我爹在打理。三年后,我爹得了呆症,但是王爷并没赶我们出去。” “那他人还不错。”黎相忆弯腰提着木桶,将里头的水倒在木盆里。 六年这个数字让她想起了一件事,细思 分卷阅读69 便觉可怕,煞蛊得在人的身体里养十年才成形,那他十年前,或许更早便被人下了蛊。 歹毒这两字都不配上骆时遗的心思。 “啪”,慕风一斧劈下,“后来,皇上将王爷召回了都城,王爷喜欢在夜里出门,每回都回来得很晚,不过从某一日起他便不出门了,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他每晚都出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中闪过,黎相忆停下动作问了一句。 “有一段时间是。”慕风盯着木柴回忆。“嘶!”一个不小心,他的斧子劈歪了,打到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听得这声,黎相忆连忙放下木桶。 她蹲下身,小心拉过慕风的手,只见虎口裂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跟我聊天,害你受伤了。”她自责地说着,拿出怀里的帕子给他包扎。“对不起。” “王妃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一聊便话多了。”他低头看着她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模样,细致而温柔。日光打在她光洁的面上,看得他有些呆。 骆应逑跟骆子节走进院子,本来是想让简莲加几个菜,结果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这一幕。 见状,骆子节忙拉住骆应逑,“二哥,莲姐不在,我们待会儿再来吧。”还好二哥看不见,要是看得见,遇上这场面怕是要出事。 可惜骆子节想错了,骆应逑看得见。 他死死盯着眼前一幕,心头翻涌,有癫狂在酝酿。原来自己在她眼里并不是特别的,她是对谁都好,不是只对他好。 这意识像一根刺,重重地扎在他心底,不知不觉中生了根。 * 临近午时,简莲拿了只处理好的鸡走进厨房,笑眯眯道:“王妃,你要的鸡,我给你弄来了。” “莲妹这话说的。”庄远在灶台听得摇头。 “什么我要的鸡,我没要。”黎相忆佯怒白了简莲一眼,她嘴上这么说,双手却将母鸡接了过来放在砧板上。 先把鸡剁成块,再放入锅里煮,加点米酒去腥,等水烧开再捞出来清洗一遍。 简莲在一旁切猪肚,她刀工娴熟,又快又均匀,切条后加姜蒜翻炒,直至猪肚条周边呈现金黄色,表皮冒油。炒后的猪肚与清洗后的鸡肉一并放入白瓷锅内,加热水慢炖,炖出来的汤是奶白色的,跟上次的清炖又不一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黎相忆将磨碎的白桃皮和桑白汁放入其中。 简莲见掀开白瓷盖便过来闻了一下,“真香,王妃这手艺比起我来也不差。” 黎相忆摇头道:“哪里哪里,我的厨艺哪里比得过莲姐,莲姐是王府第一,不,都城第一。” “你的嘴倒是甜,难怪王爷喜欢。” “莲姐!” 第41章 . 争吵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到了饭点, 骆应逑跟骆子节率先落座,一个冷脸,一个尬笑。 “菜来了,菜来了。” 庄远有事出门便由慕檀上菜, 他笑呵呵地捧着托盘从厨房行至前厅, 而这最后一道汤是简莲端来的, 她特地将那锅奶白色的猪肚鸡汤放在圆桌中央, “看仔细了,今日的重头菜。” “有多重?”元夕倾身凑过去,使劲吸了口锅上冒出的水汽,香气入鼻便觉其中有一股子药味,“这鸡汤是王妃为王爷煮的吧?” 他话音刚落, 黎相忆捧着一摞碗踏入前厅,轻轻放在桌上应道:“嗯。”她摆好碗筷,对着骆子节道:“三皇子,这是药膳, 你也许喝不惯。” “为何我喝不惯?”骆子节仰头对上她,面上又是一红,立即低下头道:“难道这是给二哥壮, 补身体的?” “咳。”元夕捂嘴低声咳了一下, 眸中笑意渐深。 慕风在旁一脸淡笑,清雅和煦。 简莲瞥了眼骆应逑的脸色接道:“这汤是王妃耗心耗力炖给王爷的,三皇子还小, 恐怕不懂。” “谁说我不懂。”被一人激, 骆子节瞬间抬头,然而他的目光并没落在简莲脸上,而是往上去了, 他梗着脖子大声道:“我刚刚看到皇……” “啊!”猝不及防,他嘴里被塞了一只鸡腿,骆应逑放下筷子道:“吃,少说话。” “哦。”骆子节闷声道,不再多说。 黎相忆拿过一只碗,盛了点汤递给骆应逑,“我在里面加了一些解百毒的药,能加快蛊虫冬眠,你趁热喝吧。” 骆应逑面无表情地接过瓷碗,他透过布巾看她,心头犹如覆了一丛纠结的荆棘。该不该原谅,每次都是他让步,这是什么道理。 这时,黎相忆又拿了一只碗,盛了半碗汤后递给慕风,“这次的汤味道重,你先试试看。” 慕风从她手中接过瓷碗,恭敬道:“谢王妃。”出于礼貌,她以笑回应。 “嘭”,骆应逑重重放下瓷碗,面上已然黑成了灶底,薄唇蹙成一线。 登时,一阵无形的压抑逼仄 分卷阅读70 而来,简莲在心头暗道,完了。慕风跟王妃两人真是不懂避嫌,上次可是出过事的。 “二哥,你怎么了?”看着骆应逑的脸,骆子节慌乱放下筷子,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从未见他如此生气。 “一次本王就算了,这接二连三的,我还没休你呢。”骆应逑面上罩着一层阴霾,质问道:“黎相忆你要不要脸?” 黎相忆刚坐下,正准备拿起筷子吃饭,听得这话直接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骆应逑冷笑,顺手拿起面前的瓷碗往旁一扬,香醇的鸡汤在空中顿了一瞬,随后悉数洒到地上,“本王都不知道你这么缺男人,见着个男人就对他好。” 若是前一句她没听懂,那这句一出,黎相忆便是懂得不能再懂了,她看着地上的浓汤猛然放下汤匙,起身压着声音道:“我只是给慕风盛完汤而已,你给我道歉。” “道歉?呵,我哪个字说错了?觉得我说得难听,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做的事难看呢?你还是我妻子么?”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上一次他忍了,这次再忍,他的头顶怕是要绿。 桌上其他几人见状纷纷放下筷子,缩着身子不敢说话,唯独慕檀一边吃一边看,吃得津津有味。 “我做的事哪里难看?我嫁来的那天我们俩个都没拜堂,既然没拜堂算哪门子夫妻,你休书都写了,后来又骗回去撕了,你就这么缺女人?”说完,一股酸涩涌上眼眶,她盯着他蒙眼的布巾咽下一口气,“我们不是夫妻,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强忍着泪意说完最后一句,黎相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府。 “呜呜呜!”她一走,惊雷激动地在原地跳了起来,一下比一下高,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席间,气氛冷到极致,压迫得几人难以呼吸。简莲看向元夕,元夕默默低下头,他可不敢去追,毕竟给他发工钱的是王爷不是王妃。 “王……”慕风憋了一肚子的话,开口刚说一字便被骆应逑打断,“闭嘴!” 简莲站起身,焦急地看向大门,“王爷,你跟王妃吵什么?王妃对慕风根本没那个意思,你这醋劲未免太大了些。” 慕檀使劲点头表示同意,“对,对,莲妹说得对。” “吃你的饭。”简莲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今日会有这事他功不可没,“王爷,你当真不去追王妃?” “何时轮到你来教本王做事了?”语毕,骆应逑起身走人。 两人一走,桌上众人全全陷入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去追。 元夕若有所思地看向慕风,讥讽道:“王爷待你不薄吧,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这么大个人不清楚?” 骆子节跟着看向慕风,“你对皇嫂有心思?” “他没心思。”在慕风开口之前,简莲截了他的话,“王爷这般说话我都忍不了,王妃跑出去也好,只不过她一个弱女子在外头不安全,我真怕她出事。” 想起上次黎相与说的话,慕风低头道:“我想王妃没什么地方可去,只能去黎大小姐那儿。” “啧。”元夕皱眉,若是慕风对王妃有意思,那还真难办。他自然站王爷这边,但他也不想看兄弟被情所困。“我去找她。” “不行,我不放心。”简莲思前想后也出了王府。 * 一个人跑出王府,黎相忆也不晓得去哪儿,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 她现在气得不行,越想越气,越想越难受,他说的每个字都让她觉得刺心。不过是盛碗汤,他居然那般说她,她哪里对不起他了。 混蛋。 这条街她不熟,通往哪儿也不清楚。黎相忆盲目地走着,突然觉得自己可怜。 原本两夫妻吵架最好的选择是回娘家,但她娘亲早死了,那个家没有她的位置,她没有娘家,何况黎曲在众人面前明确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此时正值饭点,道上没什么人,小摊子也收了,用粗布盖着。她茫然地往一侧瞧去,有几家店铺开着大门,一家人在桌上用饭,其乐融融。 而她,饥肠辘辘,独自一人前行。 走着走着,她骤然想起自己还有个亲人,黎相与。 虽然大姐曾说她遇着事便去找她,但她并不想去打扰人。然而自己眼下无处可去,出来的急了身上也没带钱。白天还好说,晚上去哪里住,总不能睡大街吧。 她记得,大姐住和丰街。 一路问着人过去,半个时辰后,黎相忆终于到了尚书府,来开门的是个老管家,见着她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老朽见过咸王妃。” “你认识我?”黎相忆原本还在思索如何开口,管家这一喊,她不由松了口气。 老管家往道上瞥了眼,“我们夫人前几日提过,倘若咸王妃过来直接迎进府里便是。咸王妃,快跟老朽进去吧,夫人见着你必定开心。” “嗯。” * 黎相与听得下人来报立马从后院来了前 分卷阅读71 厅,她见黎相忆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她这模样定是遇上事了。 “上次让你跟我回来不回来,今日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她说话直接,黎相忆更不好意思,低头搅着袖子尴尬道:“大姐,我想在你这里住几日,行么?” “算了,懒得说你。”黎相与被她这委屈的可怜样弄得心头一软,拉过她问道:“吃过饭了么?” “……”黎相忆面上一红,咬着下唇摇摇头。 “笨丫头。”黎相与偏头给老管家使了个眼色,老管家点头,“我让下人去热了饭菜,坐,你这会儿应该有不少话要说。” “我……”坐下后,黎相忆依旧低着头,闷声道:“我和他吵架了。” “是么。”黎相与讥笑一声,伸手将面前的糕点推给她,“上次不还如胶似漆的,这才几天,开始吵架了?” “他冤枉我和慕风,还把话说得很难听。”她一看桌上的桃花酥便想起了骆应逑,他爱吃。 黎相与闪着眸光,“所以我说,他有什么好,既不能保护你又不爱你,你竟为他说出那种话。” “大姐……”黎相忆说这话是不想憋在心里难受,结果被大姐讽刺了一通。 “小心眼的男人,劝你早点跟他和离。”她带着严厉的目光看她,“我还是那句话,他不是良人,早点离了早点另嫁。” 黎相忆叹着气摇头,“我不想嫁人,我想一个人过日子。” “你现在年轻,等你老了谁来照顾你,你不会以为我会照顾你吧,别说这么小孩子气的话,你该……”碰巧下人上来送菜,黎相与便咽了半后句,“饭菜来了,先吃饭。” “嗯。”闻着饭菜的香气,她更饿了。 “你先在我这儿住下,等过几日我陪你去咸王府问他要休书,看他是不是真那么不要脸。”说完,黎相与加重语气,“不过要来休书以后,你得跟他一刀两断。” 她是气他,可一刀两断怕是不行。黎相忆垂下眼眸,没回答。 一看妹妹这受气包的模样,黎相与急了,“有点骨气,回答我,说好。” 黎相忆还是不说话。 黎相与深吸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没骨气,没男人活不下去?” “大姐,我上次在晚宴上当着众人保证了。”她抬头看她,“之后若是他杀了人,我要为他偿命,所以没他我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黎相与:“……” 第42章 . 低头 这次要怎么求她 晚饭时分, 老管家早早备好了饭菜,下人捧着托盘一道道放在桌上,又拿了盘子一个个盖住。黎相与跟黎相知紧挨着坐在一处,此时刑匀烈还未回府。 约莫过了两刻钟, 漆黑的夜色像泼墨一般洒下, 黎相忆抬眸往大门口瞧去, 疑惑道:“大姐, 姐夫平日都回来得这般晚么?” 她问这句是出于关心,然而黎相与误解了,“嗯。你饿了吧。”她神情淡淡,示意下人过来掀开饭菜上扣着的盘子,“我们先吃, 不用等他。” “……哦。”黎相忆偷偷瞥了眼黎相与,心道,看这样子,大姐跟姐夫的关系也不如何。 没想两人刚开始吃饭, 刑匀烈回来了,他穿着一身紫色官服,长发全束戴在官帽里, 五官冷冽。 “大人回来了。”老管家见他回来笑着迎了上去, 双手接过他摘下的官帽。 刑匀烈大步踏入前厅,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陌生人,咸王妃黎相忆, 他认得。莫非是因上次黎相与让她过来住, 于是她真来住了?想到这儿,刑匀烈不禁皱起眉头,褐眸瞬间罩了层寒气。 对方的脸色显然不好看, 阴沉沉的,甚至将“不悦”两字写在了脸上,黎相忆忙不迭起身打招呼,强扯笑容道:“姐夫。” “嗯。”刑匀烈冷脸坐下,下人过来添了副碗筷。“打算住多久?”他趁着夹菜的空隙问,话中满是不耐之意。 这点情绪,黎相忆还不至于听不出,姐夫如此不给面子,她顿觉难堪,正要开口说自己明日便走。 “她是我妹妹,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若你不喜欢,我们俩可以出去住。”黎相与快她一步开口,她说的每一字都是刺。 “啪!”刑匀烈放筷子的动作很轻,但这一声却是极响,他耸起眉骨,拢得眉间折痕更深,仿佛用刀反复雕刻过,“走,我有话跟你说。”倏地,他站起身,唇边噙着一抹肃杀。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往前走,身影穿过一道门后便消失了。 纵然尚书府的下人很规矩,但黎相忆依旧觉得他们在看她,她尴尬地放下碗筷。果然,别人家里不好待,终究不是自己家。 她一个外人坐在这儿着实别扭。 深吸一口气,她仰头看向夜空,繁星点点。差不多该到扎针的时间了,那四十八针不能断,一旦断了,之前的努力便是白费。 * 咸王府。 按照往常的 分卷阅读72 日子来说,饭桌上只有六人,可自打黎相忆嫁进王府之后,这饭桌上便有了七人,而她坐的位置向来离骆应逑最近。 今晚少了一人,这前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菜上齐后,骆应逑自顾自吃着,与以往没什么两样,但细看又会让人觉得哪儿哪儿都不一样。其他人是一边吃,一边拿目光瞟他。 “唉。” “唉。” “唉。” 简莲每夹一次菜便会叹息一声,她倒是晓得黎相忆在哪儿,可有人不知错。 “王爷。”慕风“扑通”一下跪在骆应逑身前,恳切道:“属下对王妃只有尊敬之意并无爱慕之情,王爷若是不信可再废属下一只手。” “阿风,你在说什么?”慕檀正吃得开心,听得这话立马放下碗筷去扶他。“起来起来。” “王爷不原谅王妃,属下便一直跪着。”慕风推开了慕檀的手,执拗道。 “可恶,我们还没抓着那狗娘养的御蛊人。”元夕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愤然模样,“如今王爷身上的蛊毒只有王妃能解,我还记得医书上写,四十八针不能断。” 有元夕的话作铺垫,简莲再说:“我前两日听王妃提过一句,她原打算治好王爷之后离开都城,说不定明日真就离开了。” “你们都不想吃饭是不是,不想吃便别吃。”骆应逑扔下筷子,厉声道:“今晚都饿着,谁敢偷吃滚出王府。” “好,好好。”其余几人默不作声,唯独慕檀一直点着头,庄远坐得近,使劲给他使眼色。 不再多待,骆应逑快步走回新房。 他们越说,他心头越慌。天都这般黑了,她都没回来,难道真如莲姐所说,她决定离开都城了? 她不是说治好他的蛊毒才走么,怎能言而无信。 她不是对谁都好么,应该不忍心看着他被蛊毒控制去杀人,何况她还在众人面前为他做了担保。 他们之间的牵绊这么深,她真会不管他么。 * “我们说了这许多,怎么还没把他说通。”简莲恨铁不成钢地直摇头,看着慕风道:“你也别跪了,省点力气。元夕,你待会儿去接王妃回来吧。” “我去有什么用,我又不是王爷。”望着满桌子的饭菜,元夕大吸一口,默默转过身去,“再说王妃这次是真生气,我估计,王爷就是去了也没那么容易求她回来。” “不一定。”庄远插话,别有深意道:“王妃心软。” “吃饭了吃饭了。”慕檀坐下身,拿起碗筷便开始吃,看也不看几人。 他是吃得开怀了,但其余几人还真不敢吃,静坐在位置上保持沉默。 一炷香后,骆应逑从小门走出,他面上已经贴了面具,蒙眼的布巾也取下了。“元夕,你跟我去外头找乐子。” 元夕憋着笑跟了上去,“是。” 出门前,骆应逑第一眼看到惊雷,惊雷往日见着他跳得可欢了,这会儿竟怏怏地趴在地上,没什么神采。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停下步子对着它思索。黎相忆喜欢它,也离不开它,说不定见着它便心软了。 骆应逑一勾手,元夕蹲下身解开惊雷脖子里的狗链,“呜呜呜。”惊雷一下子来了精神。 两人一狗走了后门出王府,为了不让人认出,元夕也带了面具。 * 都城自然繁华,夜市也热闹,而有些地方人多了,有些地方的人便会少。 骆应逑负手走在前头,元夕走在他身侧靠后一步的位置,而惊雷是跟着他身边的。 作为一名侍卫,首要任务是保护主子安全。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元夕再三确认没人跟踪才问:“属下有一事不明,他防着王爷为何又不派人监视王爷?。” “你真以为他没派人监视我么?不过是做得没那么明显罢了。”骆应逑幽幽地望着远处的千万烛火,声音寒冷而生涩,“要真被我看出来,他还怎么跟我做表面兄弟。” 元夕心头疑惑,骆时遗真是个小人,只会在背地里搞手段,可他偏偏又是皇上,普天之下,他权利最大,谁也撼动不了他。 “呜呜呜。”惊雷是第一次回逛街,兴奋地紧,见着卖吃食的便凑上去,可怜巴巴地流一嘴哈喇子。 “回来。”见状,骆应逑低斥一声。它可不能吃,吃了一定演不出饿的模样。 “嗷。”惊雷呜咽一声,勾着尾巴回到了骆应逑身侧,委屈地舔他的手。 “王爷打算如何让王妃原谅,属下给你打配合。”元夕忍不住问出了心头积压已久的好奇。 许久许久,骆应逑都未出声,就在元夕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谁想骆应逑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说,怎么求她才不会显得低声下气?” 第43章 . 嘴仗 求人都是低声下气没面子的 这话可是把元夕给问倒了, 应该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王爷会问出如此诡异的话 分卷阅读73 ,诡异地他差点一个趔趄往前摔去。 “属下以为,求人都是低声下气没面子的, 王爷想要面子不如等王妃自己想通。” “你说什么?”骆应逑身形一顿, 扭头来看他, 双眸在暖色的光下熠熠闪烁。 元夕耸耸肩, 自觉收了后面的一句“求王妃死皮赖脸最有效”。 两人走得快,没多久便到了和丰街,和丰街住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刑府大概是这条街上最亮眼的府邸,并非它大, 而是因为它四面不染一点红。 戌时一刻,夜色深重,道上偶有行人路过,皆是行色匆匆。与前头热闹的大街相比, 这儿便要冷清许多。 还没等他们俩走上台阶,门里出现个老管家,他看起来像是要关门 , 双手刚搭上环扣, “您二位是?” “敢问老人家,咸王妃可在府上?”骆应逑稍稍压低了声。 闻言,老管家古怪地看了面前两人一眼, 这二人穿的虽是普通衣衫, 但做工材质皆是上层,何况其中一人的眼神并非常人所有,显然来头不小。 定是咸王府的人。他记得夫人吩咐过, 有人来找黎相忆只管赶走。 “老朽不知公子所说何意,府里只有我家夫人,没有咸王妃,两位请回吧。” 他说得诚恳恭敬,然而骆应逑一眼便看出了他在说谎。“我不信,眼见为实。” 骆应逑站在原地不动,视线冷冽,直把老管家看得背后发冷。 “我家大人与夫人即将歇下,两位真有事也请明日再来。”老管家在那冷冽的目光下撑不住便想关上大门。 “谁来了?”这时,刑匀烈从门里走出,他这会儿已换了身黑色的衣衫,面上阴云密布,冷冷道:“她不在,你走吧。” “你的管家说她不在我信半分,可你说她不在我半分也不信。”骆应逑看向刑匀烈,从容道:“刑大人说谎时有个小动作,恰好我知道。” 老管家在旁听得困惑,听这口气,眼前的年轻公子不仅认识他们家大人,而且知之甚详,那他的身份便只有一个。 刑匀烈沉下脸,整个人冷地像是带刀的风,言简意赅道:“福伯,关门放狗。” “啊,这……”老管家瞥了瞥自己自家大人跟骆应逑,面露为难。 骆应逑一把拉过惊雷道:“放,你尽管放,我倒要看看,是你尚书府的狗厉害,还是惊雷厉害。” “呜呜呜……”惊雷仰起脖子十分配合地嚎了几声,气势十足。跟狗打架,它根本没在怕的。 刑匀烈不作声,骆应逑又道:“刑大人,府门口不适合说话,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夫人不喜外人。”刑匀烈的语调毫无起伏,“你们走吧。” “你夫人?”骆应逑讥笑道:“你居然怕女人?” 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刑匀烈面上现出一丝表情,他挑眉道:“你不怕杵在门口做什么,去风月场再找一个不成?” “关你屁事,一句话,你让不让她出来。”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骆应逑也不再废话,抢身进门。 刑匀烈出手按住他,讽刺道:“府里没人,咸王若是再执迷不悟,休怪本官不客气。” “谁稀罕你客气,我若是怕了你就认我做爹。”骆应逑出口挑衅。 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刑匀烈也不顾忌骆应逑的身份,并指成刀往他肩头劈去。 刑匀烈是个文官,但他的武艺比起武官也不弱,对上他,骆应逑自然不敢大意,避过刀锋后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然而刑匀烈反应也极快,手掌绕着他的手一转,两指直点曲池穴。 精彩。元夕抱剑后退几步,目不转睛地看得起劲,踩着兴头便拍手鼓掌。 * 老管家一看这拼命的架势急坏了,跌跌撞撞地跑进府里去喊人,咸王可是真疯子,万一他们家大人如何,他一命赔一命都担不起责。 后院,黎相与和黎相忆盖着被子坐在榻上聊天,正准备歇下,谁想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并且越敲越响。 “夫人,咸王妃,你们睡了么,大人和咸王在府门口打起来了。” “什么!”“什么!” 榻上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穿上衣物出门。 她们俩跑到府门口时,那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舍,谁也没赢谁,估计实力在伯仲之间。 “嗷。”惊雷见她出现,激动地飞扑过来。 “住手!”此情此景,黎相忆看得惊心动魄,脱口喊道。这场面让她想起了上次的晚宴,骆应逑打不过刑匀烈。 最后一招,骆应逑和刑匀烈各自擒住了对方的手,而且扣的都是命门。听得黎相忆一喊,两人瞬间收手。 刑匀烈回身后径自朝黎相与走去,黎相与倒是没拦着黎相忆上前,满脸嘲弄,似乎在看戏。 “你来做什么?”不顾惊雷的热情,黎相忆看向骆应逑,见他贴着面具不由皱起了眉头。御蛊人已出宫,随时都可能出现 分卷阅读74 ,他竟不顾蛊毒发作跑出来。 真叫人不省心。 “……相忆。”骆应逑转着步子对上黎相忆,短短半日,他竟觉自己已有许久没见她了。“我,你,你不回府,惊雷吃不下饭,你看,它瘦了一圈。” “呜呜呜”,惊雷委屈地呜咽一声趴在地上,下巴软踏踏地搁在双腿上,有气没力地看她。 见此,骆应逑心道,想不到惊雷的演技如此出色,回去必须加鸡腿。 黎相忆咬牙,真真是被这两人,不,一人一狗的厚脸皮给惊到了。可气的是,惊雷居然配合他演戏,这么多年算她真心错付。 “不过半天时间能饿到哪里去。”说着,她狠狠剜惊雷一眼,“咿。”惊雷缩着身子默默躲到骆应逑身后,“你再装,我也不要你了。”她顿了顿,讽刺道:“我缺男人缺地紧,回去做什么?” “我,我……”望着黎相忆冷然的俏脸,骆应逑只觉自己的舌头被打结了。 他没我出个所以然,黎相与当即冷哼一声,讥笑道:“连句话都说不出,我妹妹嫁给你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相忆,我们进去,这种男人不值得你回头。” “嗯。”刑匀烈一脚跨进大门,挥手道:“关门。” “吱呀”,俩家丁一人一边拉着大门合上,黎相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骆应逑急了,伸手过去却被门卡了一下,“黎相忆!我不准你进去!” “公子!”元夕意欲上前查看骆应逑的伤势,忽地转念一想,王妃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说不定王爷这出苦肉计可行。 第44章 . 心意 吃软不吃硬 “公子你的手……”老管家惊呼。 他的手?黎相忆心里一个“咯噔”, 猛然回头去看骆应逑的手,“……你还不走。” “我的病还没好。”骆应逑抖抖衣袖盖住自己的手,盯着她急切道:“你前几日不是说要治好我再走么?” 原来他追来只是为了她的医术,不是为她这个人。这般一想, 黎相忆更不愿多说, 转身便走。 “相忆。”骆应逑不管不顾地推开家丁抓住了她的手, 支支吾吾道:“你听我说, 我,我……” “相忆,你记住,有一便有二。”黎相与反手一拉,恰好也拉住了她的手, 轻声道:“这会儿也不早了,我们进去休息。” “嗯……呜……”惊雷矫健地跳到黎相忆身前,冲着黎相与低吼,嘴巴往上翻起, 露出一排尖利的长牙。 刑匀烈偏头,目光森冷。 两只手都被拉住,黎相忆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动, 这一个是名义上的丈夫, 一个是自己的姐姐,该选谁她心底有数。 她转向黎相与,慢慢抽出了骆应逑拽住的那只手, 刚移一寸, 倏地,骆应逑收紧了力道,口快道:“我知道错了!你别走, 别走,我白天不该那般对你说话,我发誓,绝没有下次。” 思索半晌 ,黎相忆没再抽出自己的手,也没回头,“我问你,为何来找我?” 骆应逑愣了愣,不确定道:“……治,病。” “嗯。”黎相忆从两人手中用力抽出自己,取出银针拉住骆应逑的手,对着中指背侧的指关节中点处狠狠扎了下去。 她死死地盯着那抹黑点,收针后冷漠道:“好了,你回去吧。从明日开始,每晚我会去王府给你施针,客房里的东西我也会一点点拿回来。” “不行!”这下骆应逑是真慌了,两手并用拉住她道:“你不跟我回去,我便撕下面具赖在这里不走了。” “好。”对于这句,元夕不禁脱口大赞。王爷来时还问如何求人才会显得自己不低声下气,结果此刻,他何止是低声下气,简直是不要脸。 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般无耻的话,黎相忆有些发懵,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咬牙道:“随你。” 无奈之下,骆应逑只得使出杀手锏,“你不怕我杀人么?” 他话中最后一字方落,夜空里便传来了一阵似曾相识的笛音,迤逦而缥缈。 笛音一来,骆应逑的双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妖冶的红,双手跟着开始不受控制,尤其是右手,黎相忆眼疾手快,手中银针立即刺进了他眉心,“元夕,你去追吹笛人。” “是!”元夕足尖一点上了屋檐。 中针后,骆应逑双眼一闭往前倒下,黎相忆赶忙张开双手扶住他,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扶得住无意识的成年男子,刚想请人帮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旁伸了过来。 “我来。”刑匀烈稳稳扶住骆应逑,挥手示意老管家去叫马车。 “大姐,我……”黎相忆怯怯地看向黎相与。 “没出息。”黎相与站在门槛边,脊背挺得很直,嘲讽地望着她,“下次再遇着这事别来找我。” 黎相忆也晓得自己在大姐眼里肯定特没出息,但是她没办法,没办法不管他。“好吧,我下次不来找你了。” “你!”她还真顺着往下说了 分卷阅读75 ,黎相与被噎了一下,面上神情登时有些难看。 “哒哒哒”,老管家牵着一辆小马车过来,元夕满脸阴郁的走在马车后。 刑匀烈扶着骆应逑放入马车,黎相忆探出头来道:“大姐,我走了,保重。”没等黎相与再说,元夕火速关上车门,抬手飞快抽了一鞭。 黎相与此时的心情便跟吃了苍蝇一般,刑匀烈大步走上石阶,冷嗤道:“多管闲事。” “你知道他不是瞎子。”她肯定道。 刑匀烈并不作答,进门前说了一句,“今晚发生的事,谁敢说出去便乱棍打死。” * 马车踏着夜色摇摇晃晃地前行,骆应逑仰躺在软垫上,头枕在黎相忆的腿上。 闹了那许久,夜也深了,一路上外头的灯光没多少,只有零星点点地闯进来,偶尔还能听打更人苍老的声音,幽远绵长。 她低头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抚着他的面颊,从鼻尖到鼻梁,拂过他紧皱的眉心,想把那块凸起的地方抚平。 即便他认错了,她心里头还是气的,可看到他发疯的模样,她心头也是急的。 她不懂,这样的矛盾算不算喜欢。 应该算吧,不算的话,她又怎会只在意他如何看她。今日之事若是从元夕嘴里说出,她顶多会不搭理他,但他说,她是真的生气,气到心里的那种。 “冤家。”她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而这一下,她的指尖触到了他的嘴唇。 她心头一跳,鬼使神差般的,她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薄唇,软地不像话。 忆起他亲自己的那晚,她面上一热。 ……是喜欢。 * “王妃,王府到了。”元夕说着打开车门,弯身扶起骆应逑下马车。 黎相忆提着裙摆走下杌凳,目光不经意间撞上了慕风,而他恰好朝她看来,视线一接,两人各自别开。 原本她问心无愧,然而这出一闹,她见着慕风便觉得别扭。 到了新房,元夕将骆应逑放在床榻上,回身古怪地瞧了她一眼。“哎呀,王爷这是怎么了?”简莲捧着一盆热水进门,满眼诧异。 “在外头遇上御蛊人了。”黎相忆拉着被子盖在骆应逑身上,随后侧坐在床缘边。好在她及时制止他,真让他发疯杀了人,蛊虫永远不会冬眠。 “行吧,你好好照顾他,我去做点夜宵。”语毕,简莲离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黎相忆走到木架子旁,拿了块软布巾放水里浸湿,搅成半干。 她小心擦拭着骆应逑的脸,他一犯病,整张脸便会变得惨白,他的皮肤本就因蛊毒显得病态,这下更白了,白地她心头难受。 “相忆,别走。”他在昏迷中喊,喊得急切而慌乱,随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没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放在身前。 “别走,我错了,我错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不多,也就那么两句,但语气却一直在变,从强硬到平淡再到祈求。 “你为何不让我走?”她试探道,终于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一问,榻上的人倏然沉默,黎相忆失望地想抽回手,奈何骆应逑握得紧,她根本扯不出。可扯不出又如何,并不影响她另一只手的活动。 她低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谁知他睁了眼,定定地看着她,“我心悦你,这个答案能让你留下么?” 第45章 . 亲昵 我看你是病犯了,需要扎一针…… “……”黎相忆呆了, 讷讷地看着骆应逑。他不是该晕着么,为何醒了。 不得不承认,她听了这话很是开心,心头犹如春日烂漫的花事, 难管难收, 但此时又存了点惧怕, 为以后太多的未知而怕。 万一她治不好他, 万一他被打入天牢,万一她再也见不到他…… “你怎么醒了?”许是对方的目光太过炽热,对视没多久,她的脸便烫了,热意从两颊一路往后蔓延至耳根。 她不敢再看他, 不自在地转了视线,手中还拿着半干半湿的布巾,因着她的用力,布巾上的水滴在了他衣襟上。 骆应逑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 肯为我留下么?”他也不晓得自己今晚抽的什么风,半点不像他一贯行事的风格,可一旦说了, 心头反而轻松不少, 有种挣脱枷锁之感。 怕是以后他什么脸都不要了。 黎相忆许久不答,骆应逑等得焦躁,抬起上半身道:“回答我, 你为何要跟我回来, 究竟是为我的病还是为了我,你心里有没有我?” “我,我……”黎相忆局促地喘着气, 抽着自己的手道:“时候不早,我要回房歇息。” “不准走,休书我撕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管你愿不愿意。”懒得继续废话,他手上一用力将她拉上了床。事实告诉他,这种时候不需要问,动手就是。 真等着她回答,元夕的儿子都出生了。 分卷阅读76 “无赖,你这人无赖……”她正要推他,谁想他拉起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一手穿过她脑后,一手按着她的肩,长腿跨过来压住了她的双腿,只将她抱得动惮不得。 “你……不能这样……”两人贴得实在太近,近地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栀子花香,而她身前的起伏全被他的手臂压住。感受到双腿上的古怪触感,她面上便烧得慌,想来红透了,“快放我下去,我,要回自己的房间。” “不行。”他俯身在她颈间轻嗅,呼出的灼热气息缠绕不休,最后飘飘荡荡地到了耳边,“从今晚开始,这才是你的房间,而且你房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我们是夫妻,睡一起,听我的。” “不听,你是我的谁。”一下子这般亲昵,黎相忆遭不住,不说面上火热,全身都有些热,犹如被火烧过,整个紧绷着。 “你男人。”骆应逑说得自然,说完后便闭上了眼,轻声道:“你这针扎得不怎么样,快睡,再不睡我睡不着了……”说着,他将头靠在她颈间,呼吸渐渐均匀。 “你别靠这么近行不行。”她难耐地挪了挪,他的呼吸全往她脖子里钻,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每一次都能掀起她的轻颤。 “你身上真热。”他低低道,薄唇似有似无地碰着她颈间的皮肤。 “流氓。”她咬牙。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她睡不着,然而身侧之人睡得格外香,他一动不动,她被迫一动不动。 * 五更天时下了一场雨,这场雨绵绵密密,仿佛有千丝万线从半空穿过。 雨后的青石板湿漉漉的,被人一踩便有点点黑泥。那辆熟悉的轿子从街口匆匆而来,在巷子口停住,里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尖细。 “昨晚他们俩可是圆房了?” 庄远躬身站在轿前,头压地很低,“圆了一半?” “什么?”听得这话,杨辉忍不住掀开了轿帘,精明的双眸凌厉地眯起。这答案跟他前几日听到的不同,他替皇上不舒服。 “昨晚,王爷与王妃同睡一床。”庄远兀自低着头,言语中含着微微不安。 “嗯,咱家知道了。小德子,给他赏钱。”杨辉放下轿帘,古井般的眸子乍然一亮。他沉脸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跟皇上提这事。 * 日光一亮,黎相忆便醒了,恰好对上骆应逑的眼,里头闪着得逞的笑意,他松开手往旁一翻,整个人平躺着。 “夫人,早。” “无赖。”她使劲瞪了他一下,起身走人。以后她学乖了,绝不再靠近床榻照顾他。 刚下过雨,外头凉意阵阵,她走在长廊里,有风吹过,不禁拢了一下衣襟。 厨房里一人也无,早点倒是备齐了。 黎相忆吃完早点便去看小炉上的药罐,里头是她配的解毒药,能暂时压一压蛊毒。她拿着干布打开瓷盖,药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里头的水还剩一指。 从橱柜里拿出青瓷碗,她捏着把子将药罐里的药倒出,药汁浓厚,有大半碗。 这会儿莲姐他们都不在,只能她去送药。 黎相忆端起托盘认命似的往外走,如今进新房,她还真没以前敢了。 新房房门没关,桌上的早点不知是谁送的,被吃得所剩无几,骆应逑坐在床前,额前长发微湿,见她进门,他便盯住了她,那眼神跟看猎物没两样。 黎相忆低头放下托盘 ,逃避似的躲着他侵略性的目光,若不是他身子差,她觉得他下一刻便会扑过来吃她,而且是连皮带骨地吃。 “昨晚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他踏下床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桌前坐下。 “喝药。”黎相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端着瓷碗放至他身前,正要收手,谁想,有人打算将不要脸进行到底了。他拉着她一转,她便坐到了他腿上。 “做什么。”他看着瘦,可双臂有力极了。而她不是什么习武的女子,哪里敌得过他。 “你不回答我不吃药。”他说得无赖至极,濡湿的长发上闪着水光,若隐若现地遮着断眉。 黎相忆被他这一说忘了挣扎,气道:“你是三岁小孩么,不吃就不吃,谁管你。” “你管我。你不说,我便一直抱着你,你看,大门还开着。”他侧头,示意她看房门,挑眉道:“光天化日,你怕不怕。” 她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房门还真敞开着,“我看你是病犯了,需要扎一针。”心下羞涩,她飞快拿出腰包里的银针往前扎去。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到心口上,促狭道:“这里下针。” 她板着脸仰头,他嘴角轻扬,笑得有几分玩味。 “怎么不动手,舍不得?”他凑近他,鼻尖一下下点着她的,“其实你心里也喜欢我,只不过不肯承认罢了,你说,我看得准不准?” “谁说……”脑后被人徒然一按,她话还没说完便往前扑去,接着唇上一软。 他的双手紧紧箍在她腰间,肆 分卷阅读77 意地在她的口中翻弄,直到她软下身子,他才放缓动作,轻柔地缠着她。 “二哥,我……你们……”骆子节刚走到门口,结果好巧不巧地撞上了这一幕,白皙青涩的面上瞬间红了个透,舌头像是被猫咬了。 第46章 . 火花 你不能强迫我 眼前这画面虽美, 但他看不得。骆子节捂住眼睛往后节节褪去,不想台阶没踩实,“哎呀!”他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后跌去直摔了个屁股墩。 “坏蛋。”黎相忆回神后用力推开骆应逑, 她面上早便热烫地不行了, 被骆子节撞见后更烧, 她抬手使劲擦着唇瓣, 羞愤地剜了他一眼。 然而她这幅样子落在骆应逑眼中更像是在撒娇。 “呜呜呜……”惊雷从一旁跑过来,凑近骆子节的脸闻了闻,随后伸出舌头舔了舔。 “啊,什么东西!”骆子节躺在地上还没从方才的吃惊里缓过劲儿,这时被惊雷一舔顿时吓了一跳。他坐起身, 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灰狼,前几次来的时候,它都没搭理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目光往下飘去, 确认它是雄性之后大感庆幸。 “你叫什么名字?”惊雷是雄性,那他便自在了,大着胆子去摸它的脑袋。 “嗷呜。”惊雷后腿一弯坐在地上, 甚至比他还高一尺, 它眨巴着眼,用天真的目光打量他。 黎相忆跑出门,骆子节正跟惊雷聊得开心, “三弟喜欢惊雷么?” “它叫惊雷?”骆子节回头, 一对上她,面上又红了,红晕缓缓从双颊中透出, 犹如沾了石榴花。 害羞的少年,有种别样的好看。 “三弟还挺俊的,脸红了更俊。”黎相忆发出由衷的赞美,她一说完,骆子节的脸更红了,头也更低了,小声道:“谢谢。” “他哪里有我俊?”骆应逑喝完药,系上布巾才从新房内踏出,他一手按上黎相忆的肩头,神态自然。 “拿开。”她蹙起眉梢拍了他一下,“我去厨房做饭。三弟,你喜欢甜的还是辣的?” “你随意做,他都吃。”他揽在她肩头的手稍稍用力,言语间颇有逐客之意。 骆子节一听这话,撇嘴抱怨道:“我又不是猪,怎会什么都吃。” “你们聊,我先去厨房准备。”柔柔一笑,黎相忆颔首离去。 “黎贵妃比起皇嫂来差多了。”骆子节望着黎相忆远去的背影惋惜道,随后侧过头来,“二哥,大哥打算过几日封黎贵妃为后。” “进屋说。”他眸光一闪。 * 厨房。 庄远怔怔地坐在灶台后,听得有人过来赶忙抬头,见来人是黎相忆,心头不由松了口气,“街头王婆的丈夫死了,莲妹和她是手帕交,要过去陪几天,这几日得麻烦王妃做饭。” “行。”黎相忆疑惑地眨了眨眼,她也不多问。莲姐人不在,可桌上的食材倒是备齐全了,素菜新鲜,上头还滴着水,鸡鸭鱼肉也是处理好的。 “庄伯,三皇子在皇宫里吃惯了山珍海味,你说,哪些菜会让他吃出与众不同?”黎相忆望着长条桌上的东西问,她找不着做菜的方向。 庄远想了想回道:“家常菜,我记得三皇子爱吃鱼。” “王爷爱吃甜的,可以做道糖醋鱼。”视线从前往后掠,黎相忆沿着长条桌走,“他中蛊后气血不足,得吃点猪肝……” 庄远整理着灶台后的木柴,装作不经意间道:“王妃,王爷这身子能不能行周公之礼?” 闻言,黎相忆挑菜的手一顿,侧眸往灶台看去,庄远的面上满是关切,她低头尴尬道:“他眼下蛊毒未除,行周公之礼对他不益。” “那今年你们不要孩子了?”庄远再次丢了个大雷。 黎相忆直起身道:“庄伯,你是不是有事想问?”他这两问问得她不自在。 对上她的脸,庄远触电般地别开了目光,“我是看着王爷长大的,自然关心他,而且你们俩成亲也有不少日子了,这事迟早得考虑。” 黎相忆这会儿也没多想,继续捡菜,“那也得等我治好他的蛊毒再说。” * 前厅,满桌子的饭菜,香味扑鼻,众人一一入座。 视线触及庄远,骆应逑不禁皱了眉。 面对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骆子节张大嘴巴好半晌没合上,最后元夕看不下去了,抬着他的下巴往上一扣。 “嗯嗯,这些都是皇嫂做的?”骆子节难为情地咳了咳。 黎相忆笑着点头,“你不信啊。”她往骆子节看去,然而他只管看菜,并不看她。若不是晓得他的性子,她定会以为他没礼貌。 “我们王妃的厨艺好得不得了,还尤其关心王爷。”元夕嫌弃地指了指圆桌中央的白瓷锅,啧着嘴摇头道:“你看看,这药味弥漫的鸡汤,又来了。” “不想挂牌便闭上嘴。”骆应逑端起面前的瓷碗凑近鼻尖闻了闻,问 分卷阅读78 :“这次放了多少盐?” 黎相忆也不惯他,淡淡道:“不吃别吃,有人愿意吃。” “你做成盐汤我都能喝下去。”语毕,骆应逑手腕一抬,将碗里的鸡汤悉数喝尽。 “我,我愿意吃。”慕檀站起身,拿着汤勺兴奋地给自己盛了一大碗 ,笑呵呵道:“王妃做什么我都愿意吃。” “噗嗤。”骆子节莞尔,望着慕檀大口喝汤的模样跃跃欲试,“皇嫂,我可以来一碗么?上次没喝到,这次终于如愿了。” “我在里面加了两味药,味道跟一般鸡汤不同,你先喝一口试试。”黎相忆拿起汤勺盛了小半碗鸡汤递过去。 “谢皇嫂。”骆子节不看她,只将目光放在她手上。 “不客气。”黎相忆坐下后,骆应逑在桌下扯住了她的衣袖,她故意无视,自顾自吃饭。 她不搭理,他的手便掐到了她腰上。 “……”这个混蛋。她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打他,没想这一打被他一把抓住,他抓住便不放了。 除了慕檀,其他几个都是正常人,十分清楚他们俩在桌子下的小动作,大家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甚至觉得自己多余。 慕风微微垂下目光。 * 是夜,王府里灯影摇曳。 黎相忆理着发辫走出浴房,犹豫了一刻钟才去新房,基于昨晚的事,她有点怕他。 一是怕自己,二是怕他。这一纠结,她走得便特别慢,跟蜗牛爬似的挪到了新房。 走到房门口时,还没等她想出法子,房门猝不及防地开了,“哎呀!”一只手从里头伸出将她拉了进去。直到房门关上发出一声响,她才仰头看他。 “你要再跟昨晚那样,我就……” “你就如何?”他低头,好整以暇地看她,眉梢轻轻一挑。 “给你一针。”鉴于两人身高差距过大,黎相忆不得不踮起脚,让自己看起来能有点气势。 “试试?”他笑出声,眼里尽是放肆的光,“先下针,今天扎哪儿?”不待她回答,他牵住她往床榻走。 “不去床上,你坐凳子上。”她挣脱他的手往后一退,从腰包里取出银针放于蜡烛顶端过火。“翳明穴。” “行。”他阖了阖眼眸,身子一侧在桌前坐下,半仰着头,“来,等你下针。” 她刚要下针,一听他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归不对,针还是要扎的,黎相忆俯下身,撩开骆应逑耳后的长发下针。 下针后,她得等那黑点出现才能拔针,保持这姿势必须弯腰,站不了多久,何况她为了不靠他太近便没站太近,这更加大了她弯腰的弧度。 事实证明她的体力着实不行,没几个呼吸便撑不住了,刚要直起身,而骆应逑恰好转了头,薄唇如絮一般擦上她面颊。 “你!”她气恼地直起身,捂着面颊气呼呼地瞪他,“流氓!”又被他偷袭了,真是防不胜防。 “这也叫流氓?”骆应逑伸手拉她,但黎相忆学乖了,正色道:“你再不顾我的意愿亲我,我明日便搬出王府。” “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妇唱夫随,感动么?” 被他的厚脸皮给惊到了,黎相忆脑子里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似乎从昨晚开始,他变得越来越不要脸。 “扎完了?”他看她鼓着一张包子脸像是气极了,飞快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腰。 “啊。”黎相忆娇呼一声往旁躲,她自小怕痒,一戳腰间软肉便会笑。这一笑再难作生气的脸,急地她连连跺脚,娇软道:“混蛋。” “夫人。”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乖巧地眨着眼问:“今夜良辰美景,一起睡?” “不睡!”她探手过去拔出他耳后的银针,收入腰包后往门口走,“我今晚睡客房,你敢跟来我就敢跟慕风一起出门。” “嘭”,房门被重重关上。 闻言,骆应逑面上笑意瞬间殆尽。还是得一步步来,先让她习惯自己,后面才会水到渠成。急不得,急不得。 “哐”,元夕推门进来,低声道:“王爷,张贯文训练有一段时间了。” “过两日放他去郡王府。”他望着桌上的幽幽烛火,五指一拢,唇边绽开丛丛冷意。 “是。” 第47章 . 纳妾 你作这打扮不如真主好看 一连七日, 简莲不在,王府里的一日三餐便由黎相忆包了。 有师父的食谱在手,她能将一只鸡做出百种花样,做饭是无妨, 然而这几日里, 她每晚都得跟骆应逑斗智斗勇, 那叫一个耗心力。 两日后的清晨, 黎相忆端着早点在桌边坐下,几人正准备开动,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阵“哐哐哐”响,“嗯……”惊雷使劲甩着铁链低吼。 “看样子有人来了。”慕风望着大门道。 “我去瞧瞧。”瞥见那熟悉的衣裳样式, 黎相忆不 分卷阅读79 禁愣了一下,放下碗筷往大门口走。 王府门口男子正是黎府下人,他手里紧紧拿着一张艳红色的请帖,脸色苍白, 双腿不住地发颤,见着她时双眼一亮,语无伦次道:“三, 三小姐, 你,可,真, 总算出来了。” 黎相忆现身, 惊雷瞬间止住了低吼,鼻尖依旧喘着粗气,脊背拱起, 一副备战姿态。 “你该叫我咸王妃。”上次晚宴黎曲说的话,黎相忆一字不漏地记着,而眼下,那三字在她听来讽刺无比。“黎大人早已跟我断绝了父女关系。” “谁惹你生气了?”这时,骆应逑走上前来,自然地揽过她的腰。 黎相忆知他脸皮厚,手起针落,直接扎了上去,“嘶。”骆应逑顿觉手麻,“娘子好狠的心。”他凑近她耳边,说得暧昧。 这会儿有外人在旁,黎相忆顿觉羞愤难遏,嗔骂道:“不要脸。” “小人……”来人刚刚止住颤抖的双腿对上骆应逑后又开始颤,险些跪在地上,“小人,见过咸王。” 轻描淡写地掠过请帖,怕是黎曲要纳妾了,骆应逑漫不经心道:“来找本王的王妃何事?” “明日是,是老爷纳妾的日子,小人,小人特地来给三小姐,送请帖。”似乎是吓的,他说话断断续续,说完弯身双手奉上请帖,“老爷让小人转告三小姐,上次那般说话是迫不得已,他心里头还是认三小姐这个女儿的。” 黎相忆接过请帖漠然听着,并不作声。她也是有心的人,一些事不是过去了便不存在,何况他对自己从未上过心。 “三小姐。”来人怯怯地喊了一声,挪着小步子往后移,“夫人说,你去了顺道将琴姨娘的牌位请出黎府。” 一听这话,黎相忆登时来气了,质问道:“她有何资格请出我娘的牌位?” 闻声,来人继续往后挪,“三小姐,小人只负责传话,其他不知。三小姐若是想问缘由不如明晚亲自去黎府。话已带到,小人告辞了。” 最后一句还没说完,他便逃似的跑下台阶。 “你若不想去,我让元夕去请。”透过布巾,骆应逑望向道上的渐远的人影,“不过你去了,说不定有戏看。” 她狐疑地看着他,“戏?你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何,她总觉他话里有话,并且不像好事。 “没什么意思,你爹都纳妾了,难道不是好戏?”他笑,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捏着她的脸蛋道:“你生气的时候最好捏。” 黎相忆定定地望着手里的请帖。若真要请娘亲的牌位,自然得她亲自去。 * 翌日黄昏。 骆应逑暂时不能露面便扮成了元夕,而元夕扮成庄远驾车,慕风则骑马跟在马车旁, 马车内,黎相忆坐在坐垫上看骆应逑整理衣袖,他日常穿的广袖居多,可元夕穿的多是窄袖且带护腕的衣裳,用料也不同。 他一人缠着护腕上的麻绳也不让她帮忙,她便安静地坐着,看他低垂的眉眼,专注的神情,用牙齿系绳的动作。 “王妃,看了这许久,属下是不是俊到你心尖了?”系好麻绳,他“啪啪”地拍了两下,随后抬头看她,嘴上是用着下对上的称呼,可面上却毫无敬意。 “路人水准。”黎相忆当即白了他一眼,看向车门道:“还不如正主俊。” 他垂着眼眸,眸光一暗,伸手便将她拉到了腿上,“夫人,说话小心点,为夫可不是好人。你再惹本王生气……” 跟着,按在她腰间的手缓缓上移,用力一按。 异样的触感从脑中弥漫开,“啊!”她惊呼出声,意识到自己大喊会引起外头两人的注意忙捂住嘴。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脑子里再次想起了那本册子,抓住他的手急道:“不行,你不能这样。” “为何不行?”他遽然收起面上逗人的笑意,正色道:“我们是夫妻,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真吃了你。” “你身上蛊毒未除,气血亏虚,一滴……行周公之礼只会加重你的亏虚。”她抓着他的手说得认真,一字一字都清晰,顿了顿又道:“而且,画册上的男人大多都丑,做那事的表情更丑,你做那事时也一定丑,不好,我喜欢你平日冷清的模样。” 只听前头几句,骆应逑倒没觉得如何,可听得后面几句,他的脸便开始黑了,甚至有点山雨欲来的征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盐巴?本王这么俊,任何时候都俊,不信你试试。” 他说着来掐她的腰,作怪一般,直闹地她坐不稳往他怀里钻,“不要,不准……” 她使劲躲着他的手,却猝不及防被长指抬起下巴,如画的五官蓦然贴近,他盯着她慵懒道:“要,而且只有我能要。” * 一路嬉闹,临近酉时,马车到达黎府。 纳妾不比娶妻,许多礼仪都省了,操办简单,黎曲也只请了一些亲戚与同僚好友。 元夕坐在马车前没进府,慕风一只手不方便,于是骆应逑主动捧了贺礼。 分卷阅读80 此时正是来人多的时候,热闹地很,黎府门口被喜庆之色点得艳了。黎相忆一步步走上台阶,心头感慨万千。 高莹玉急着让自己回来,怕不是打算要她好看,毕竟那日晚宴上她让黎相知丢尽脸面,顺道也让他们黎府丢了面子。 院子里一共摆着八张圆桌,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黎曲着一身暗红袍子在堂中迎客,眉开眼笑,比当年小登科时还高兴。 传说中的新娘子还没来,高莹玉一脸阴沉地坐在一旁。 第一桌只坐了三人,黎相知刚落座,兀自整理着整理鬓边的发丝,而黎觉潜像是坐了许久,直愣愣地望着一处,眼神涣散。 于情于理,黎相忆都不愿跟他们同一桌,可高莹玉眼尖看到了她,“咸王妃,过来坐,老爷给你安排了位置,你可别坐错。” 她说话间皮笑肉不笑的,瞧着犹如骨头外包了层皮,格外可怖。 “嗯。”无奈,黎相忆只得挑了个离那两人最远的位置坐下。 “三妹,你这身后的两人还跟着做什么,我们一家人都不好说话了。”黎相知坐在她对面笑,笑得假。 慕风出声道:“王爷有交代,我们俩不得离开王妃半步,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爹和我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算起来,我们不是一家人。”不待黎相知说话 ,黎相忆望向堂中的黎曲,她现在看他还真觉陌生。 视线一转,黎相忆注意到了一人,大将军楚旌,上次多亏他站自己这边。若不是他,骆应逑多半会被关入天牢。 “好一个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适时的鞭炮声打断了黎相知的话,她眸中之色逐渐转冷。 喧哗声中,新娘在喜娘的搀扶下从侧门走入,身姿窈窕,尤其是被腰带束住的腰,盈盈一握,见此,众人的谈论声便大了起来。 “燕尔!”黎觉潜站起身,朝着从身侧走过的人喊了一句,他双手置于身侧,紧握成拳,细看之下肩头竟在颤抖。 那道红影的身形和着这声僵了一瞬,然而她并停下脚步,果断走到了黎曲身边。 “燕尔……”黎觉潜呆呆地站着,低声呢喃,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燕尔……” “阿潜,快坐下!”黎相知见周围宾客窃窃私语便拉着黎觉潜坐下,然而黎觉潜一动不动,像根木桩子似的。 “阿潜。”黎相知急了,正要起身按下他,谁想,黎觉潜甩开她的手冲进了前厅,一把拉住新娘的手腕。 这是怎么一回事?黎相忆看呆了。 “阿潜?”黎曲望着黎觉潜皱眉,出手用力按住他的手,可黎觉潜还是没放手。 他抬手掀开头巾后凝睇新娘,看得很是专注,恍如将一生的目光全倾注到了她身上。“为何要嫁给我爹。” 黎觉潜这话一出,高莹玉的脸立时变得更加难看,院子里的人从窃窃私语变成了七嘴八舌。 “这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黎公子跟这位姨娘之间有点牵扯不清。” “妓子无情,我要看看她最后选谁。” …… 黎相忆冷眼旁观一切,重生后,她对这个家的感情便淡了,而打从黎曲说出那句话起,她彻底将自己从这个家剥离了出去。 “黎公子,放手,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舒燕尔别过脸,难堪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黎觉潜死活抓着不放。 “不清楚我在说什么?我们是如何认识的,需要我提醒你么,锦瑟楼。”黎觉潜越说越大声,到最近几乎是用吼的,“我买了你的初夜,你这么快便忘了?要不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身上有几颗痣,几块疤!” 第48章 . 突变 你像我的一位故人 “啪!”黎曲挥手重重打在黎觉潜的脸上, 这一下又响又突如其来,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然而黎觉潜站得直直的,手也没松一寸,分寸不让地拉着燕尔, 低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跟不跟我走。” “不要脸的东西, 你给我滚……”黎曲气得全身发抖, 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滚出黎府,滚!” 他从未想过黎觉潜会认识燕尔,更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一段,他以为燕尔是好人家的女儿, 只是家道中落沦为卖唱女,没想她是个妓子。 “阿潜别这样,我命苦,不能跟你走。”舒燕尔转向黎曲, 睫下闪过泪光,柔柔道:“老爷,妾身骗了你。妾身曾在锦瑟楼挂牌, 跟阿潜确实有过……” “贱人!”黎曲恨恨地盯着两人, 右手抬起,“啪”,冷不丁的, 他挥手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舒燕尔的脸被这巴掌打得偏了过去,嘴角很快便起了淤青。 “燕尔。”忍无可忍,黎觉潜用力推开了黎曲, 他年轻气盛,而黎曲年近半百,自然经不住他的力道,被推得摔在了地上。 “爹!”“老爷!” 黎相知与高莹玉尖叫着奔去扶黎曲。 分卷阅读81 黎相忆也忍不住站起了身,父亲终归是父亲,见他如此,她心底终究不好受。 “爹,恕孩儿不孝,孩儿今日一定要带走燕尔,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断绝父子关系随你。”说完,他拉着舒燕尔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黎府。 “逆子,逆子……”黎曲躬身捂着心口,鼻翼两侧跳得猛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今晚的戏可比戏班子唱的都厉害。” “谁说不是呢,家门不幸。” 院内宾客议论纷纷,黎相知扯住高莹玉的袖子给她使眼色,高莹玉会意后对着管家道:“良叔,你去散人,顺道将送来的礼也一并退回去。” “是,夫人。”管家应下。 “逆子……”黎曲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噗”,他僵直身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随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爹!” “来人,快去找大夫!”高莹玉大喊,急得两眼通红。 黎相忆叹了口气,快步走上前。“我会医术,让我给黎大人瞧瞧吧。”她一走,身后两人忙跟了上去。 黎相知背对着她冷声道:“不劳烦咸王妃。” “黎大人此刻气血攻心,若不及时救治会有性命之危。”黎相忆说得不卑不亢,好言道:“即便是城内最近的大夫赶来也需两炷香时间。你们若不愿让我瞧,那我走了。”她说着转了身。 “等等。”高莹玉喊住了她,低头抹去眼角的水光道:“黎相忆,你欠他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好好治。” * 楚旌其实算不得黎曲的好友,充其量只能说认识,至少表面上过得去。管家领着几人将院子里的宾客送走,唯独他没走。 下人扶着黎曲进房,黎相忆进门后,黎相知扬手将骆应逑和慕风拦在门外,“这是我黎家的家事,你们俩在外头候着。” 骆应逑看也没看她,一把推开。 “大胆刁民!”黎相知没料对方会推她,差点摔着。 “老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若是倒了,这个家可如何是好……”高莹玉坐在床榻边抽泣,两手交替抹泪。 黎相忆并不多话,坐上床缘后拉起黎曲的手切脉,先按寸脉,似有似无,再按关脉。轻轻放下黎曲的手,她取出摇腰包里的银针,一针扎在黎曲的肩井穴上。 “他会不会有事?”高莹玉紧张地看着她,不待她回答便开始大叫,“你倒是说话啊!” “暂时没大碍。”黎相忆起身去了桌边坐着,提笔在白纸上写,“黎大人气血攻心且有肝气郁结,我开一副药,用不用随你们,近日他得调理脾胃,缓解肝气郁结。” 高莹玉对她说的话将信将疑,扭头示意管家先去抓药。 “黎大人可是还昏着?”管家出门后,楚旌进门,他身材高大,显得房间一下子挤了。 “没大碍了。”黎相忆侧头,温柔地喊道:“楚将军。” 楚旌对上她,目光随即变得茫然起来,似乎陷入了什么梦境之中。 楚旌一直盯着黎相忆看,且看得诡异,骆应逑不由沉下脸,慕风赶忙拉住他的衣袖,用咳嗽声示意他别冲动,“嗯。” “咸王妃,老夫想问……”楚旌望着她若有所思,眉宇间满是急切。 “三妹,随我去祠堂拿你娘的牌位。”黎相知迎了上来,不冷不热道:“只准你一人去,外人不得跟着。” “我为何要一人进去?”黎相忆下意识朝骆应逑扮的元夕看去,接着再次对上黎相知,“你爱给不给。” “你!”头一次被她呛到,黎相知的脸险些没绷住。 这时,高莹玉开口,“相知别说了,让她去吧。” * 黎相忆捧着琴韵的牌位走出祠堂,骆应逑与慕风正站在祠堂外等他,楚旌也在。 “楚将军,你有话同我说?”对于楚旌站在此处的举动,黎相忆不禁心下生疑。她敢肯定,晚宴前他们从未见过,可她对他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很奇妙的感觉。 “是。”楚旌行至她身侧,局促道:“咸王妃,老夫能跟你聊聊么?” “不行。”骆应逑压低声音道。 他一出声,楚旌便朝他看去,双眸眯起。“可以。”黎相忆笑着点头,楚旌这把年纪了,哪里不会看人。“你们两个走后头。” 说罢,她捧着灵位跟楚旌走在前头。 骆应逑咬着后槽牙,愤愤地捏紧了佩剑。 “咸王妃,敢问你今年芳邻几何,生辰又在何时。”楚旌问出这话后,甚是慌乱,步子走得也乱,“或许老夫问这话有些唐突,可,你跟老夫的一位故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故人?”黎相忆眨了眨眼眸。是她想的那样么,楚将军认识她娘? 无来由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脑子里形成。为何黎曲对她一直不闻不问,难道是因娘亲跟这位楚将军之间有过什么? 不,娘亲绝不是不守妇道的女子,她不信。 分卷阅读82 “我今年十六岁,生辰在五月十八。” “当真?”楚旌一听这日子,整个人都晃了一晃。真是她么,她没死,当年那个死婴不是他女儿。 他一激动便拉住了黎相忆的手,黎相忆被他这突袭一般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悦道:“还请楚将军自重。” 在骆应逑抓上来的前一刻,楚旌放开了手,语带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闻言,骆应逑眸光轻闪。 “楚将军,我能不能问问,你说的那位故人是谁?”他不说还好,一说,黎相忆便对这位所谓的故人充满了好奇。 “一位,特别的故人。”楚旌淡淡地看着她,黝黑的眸子深邃一片。 “嗯。”对方不肯说,黎相忆也不强求,“我还有事,先回王府了,就此别过。” 楚旌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等她走到一半又说:“黎姑娘,倘若哪天你遇上麻烦,尽管来找老夫。” 黎相忆回身,礼貌地笑着,“相忆先谢过楚将军的好意。” 第49章 . 甜言 我想你,便来找你了 偏院。 夜幕落下, 主屋里一片漆黑。 突来一阵痉挛,庄远只觉四肢不受支配,颤得厉害,刚坐起便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颤巍巍地站起, 佝偻着身子往衣柜前走。 今夜无月,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房内伸手不见五指,更何况他眼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躯,没走几步便撞在桌上,“嘭”。 他不稳地喘着气,拿茶杯的手抖得厉害, 指尖用力地即将往瓷面里嵌。 “红绡散,红绡散……”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衣柜前,颤着双手打开柜门,从最下层的隔板里取出一个红色瓷瓶。 见着它, 他的双眼便开始发光,在黑夜里亮地诡谲。拨开塞子,他将里头的东西全倒进了嘴里。 “额……”不过一瞬, 他的双手停住了颤抖, 嘴里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啪”,瓷瓶掉落在地, 发出清脆的响声, “咕噜咕噜”地滚着。 庄远整个人躺在了地上,闭着眼,四肢无力地贴着地面。 “哐!”房门被人推开, 一道冷风灌入,直将他涣散的意识吹了回来,他对上房门口站着的那人,面色苍白开来。 骆应逑阴沉着脸,目光紧盯地上滚动的瓷瓶,厉声道:“庄伯,你上次答应过我什么。” 庄远猛地坐起,低头不敢看骆应逑,“王爷,我,我……” 元夕大步行至他身侧拿起瓷瓶,气道:“这东西害人不浅,你为何还要吃!你忘记自己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了?” “我没忘,没忘……”庄远使劲抓着自己的手,双眸恍惚,面上似有愉悦的神情,“可吃了它之后,比当神仙还快活,你们根本不懂。” 望着他面上的奇异笑容,元夕竟觉得心头涌起一丝凉意。 “带他去竹邻岛,强戒。”骆应逑发话。 “王爷,我不想再戒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让我死了吧,我宁愿死了。”庄远跪在地上磕头,他磕得很是用力,没几下,额头的皮肤便破了。 “元夕,带他走。”似乎是不忍再看,骆应逑别过脸。 “是。”元夕抬手打在庄远的后颈后,随后扛起他往外走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元夕消失在夜色里,慕风叹了口气道:“王爷,这样对庄伯,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残忍?”骆应逑转向他,冷声道:“你是想他留个全尸还是想他自残,害人害己?” 慕风不再多话,再次叹息。 房间里飘着股奇特的味道,骆应逑皱眉,转身踏出房门,“张贯文的事如何了?” “已经顺利进了郡王府。”顿了顿,慕风踌躇道:“扶阳郡王好男风,他……” “怎么,觉得我做太过?”骆应逑踩上小石子,飘逸的衣摆在晚风下翩然似仙。“这是他自己选的,他可以放下仇恨过一辈子,但他不愿,他更想报仇。你若同情他,那便自己去替他。” “属下知错。”慕风又问,“王爷,黎大人的事,你还打算继续么?” “你倒是关心黎曲。”倏地,骆应逑转过头来看慕风,他面上没带布巾,一双眸子在黑夜里雪亮无比,仿佛淬了冰。 “属下只是问问,没其他意思。”慕风低了头,看不清面上神情。 “他会有今日是他自己没教好儿子,与我何干。”骆应逑挑着剑眉,惋惜道:“他们黎家的事,你说,我一个外人如何能插手。” “是,属下明白了。” * 几日后,王府里的几味药材耗尽,黎相忆寻着时间便去外头买药,正好简莲出门买菜。 章上游的手上次被杨辉折了,这心里头对黎相忆是又爱又恨,见她又来买药,打着算盘阴阳怪气道:“这位姑娘,你那位姘头呢,他上次可是折了我一只手,这个仇,老子非要还给他。”b 分卷阅读83 r   黎相忆没说话,简莲先开口了,“区区一个药铺的老板也敢跟我们王妃如此说话,你算哪根葱!” “哎嘿,你个泼妇,竟敢在老子的店里撒野!”章上游一听这话气得脸红脖子粗,黑着脸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谁想刚举起手又被杨辉给扣住了。他一看来人,嚣张的气焰登时少了一半。“这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黎相忆一看杨辉便知谁来了,但她没看骆时遗。 简藜是见过骆时遗的,即便她对此人没多少好感,但人家是皇上,一国之君。他如此穿着自然不希望有人认出他,她有眼力劲。 “相忆,多日不见,你过得如何?”骆时遗跟上次没什么两样,穿着普通的衣衫,笑得温和。 其实他的笑一直流于表面,不达眼底。只是她发现得太晚。 “很好。”黎相忆如今见着他是什么心情都没了,用两个说便是平淡,跟水一样淡。 闻言,骆时遗心头闪过一丝不悦。还记得杨辉前几日说,她跟骆应逑总为他吵架,那证明他在她心里头还有点地位,所以他急急来了。 “你看,这是你以前送给我的香囊,我一直留着。”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只不怎么好看的香囊。 简莲在一旁看得瞠目,这皇上脑子拎不清,王妃都嫁人了,还玩这一套。“王妃,时候不早,王爷要起了。” 黎相忆本就不愿跟骆时遗多说,简莲这么一说,她便找了台阶。 是,那蹩脚的香囊是让她有点回忆,毕竟那是前世傻傻的自己。 说起自己为何会送这香囊也是好笑,因为伺候她的丫鬟送了护院一个香囊,听他们说,这是对他好的意思,于是她也学着去做了一个。 想起当时蠢透了的自己,黎相忆更想走人。 “这东西不入流,大哥还是扔了吧。”她对上骆时遗,礼貌道:“大哥,我夫君要起了,我得回去照顾他。” 骆时遗忽略了她后一句话,柔声道:“你送的东西,我怎会舍得扔。” “随你。”黎相与转向简莲,“莲姐,我们走,王爷怕是不喜欢别人给他穿衣裳。” “是。”简莲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王妃这话说的可是戳心窝子。 两人走出药店后,骆时遗面上的温柔须臾一收,他死死地捏着那只锦囊,指骨用力得泛白。 *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此时日头还未出,不冷也不热,简莲问:“王妃,你跟皇公子,以前……” 黎相忆飞快打断她道:“没什么,什么都没。”前世的她的确蠢透了,不过她那时也没得选。 简莲见她面色不佳便没多问。 没走多久,迎面走来一人,他长得平平无奇,说路人脸也不为过,只是身量比一般人高些。 尽管他带着面具,然而黎相忆一眼便认出了他,“你怎么来了?” 骆应逑即将与她擦肩而过,被她这声说得停下步子。他每次都带不同的面具,但她竟能认出他,还是一眼,想想真叫人窃喜。 “小王妃怎么一人来买药?” “不瞒公子说,我夫君懒得跟猪一样,我命苦,只能一人出来买药。”黎相忆继续往前走。 那两人并行后,简莲越走越慢。身为过来人,她还是很识趣的。 “懒,真懒,你嫁的这夫君不愿在你身上花心思。你看,换我如何?”他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这么牵着走,她相当不自在。“这是在街上。”她往后看了眼,好在这儿离百川药铺远,若是被骆时遗瞧见,他们铁定要完。 “街上怎么了。”骆应逑牵着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抬头看他,担忧道:“万一有人认出我怎么办,说我勾搭人。” “你勾的是我。认出就认出了,管别人做什么。只要你不难为情,难为情的便是他们。”骆应逑拉着她穿梭在稀疏的人堆里,“我想你便来找你了,我想牵你,自然要牵着你。” 被这话触动,黎相忆回握了他。满街食物的香气飘散,嘈杂的叫卖声伴随着马车驶过的声,喧闹而乱,而这些纵横交错的声中,她只听到了他的话。 “小娘子,晚上来我房里睡,跟你说个秘密。” “我不听我不听。” 第50章 . 体验 我带你感受感受 自打元夕将客房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搬到新房后, 客房里空荡了不少,黎相忆每日都觉着不方便。 她多次想让元夕恢复原样,然而元夕不是在外头便是在赶往外头的路上。 比如今晚,还没等黎相忆开口, 元夕拿起佩剑就跑。这几日, 她真没好好跟他说上一句话, 更别说让他搬东西了。 沐浴后, 黎相忆走过长廊去新房给骆应逑施针。夏夜的风微微散着热意,她按着发梢上的水珠拍了拍。 白日,他说要跟自己分享一个秘密,不晓得是什么秘密。但愿不是骗她 分卷阅读84 ,她以前被他骗得可多。 脑中慢慢回响起他在街上说的话, 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她都记得,情不自禁咧开嘴。 王府原就没几人, 地方又大,从而显得安静无比,尤其是在晚上, 寒灯几盏, 院子里只留一片高低起伏的虫鸣。 新房内的烛光最亮,黎相忆来之前,骆应逑一直在等她。今晚, 他准备了一肚子话, 甚至还写下来了,怕自己说漏,写了又写, 补了又补,到最后足足写满一张纸。 房门口有人影靠近,他忙收起手中的麻纸折成一团将它丢进花瓶。 “哐”,黎相忆推门而入,面上神情跟平日没什么两样,但细看之下又有些不同,她嘴角上扬着。 “今晚扎哪儿?” “腰眼穴。” 他望着她在灯下摆弄银针的模样,眼里淌过暖意的光,“在腰上?” “嗯。”她侧头瞥他,兴许是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如今看着他,她心里头便跟小鹿乱撞似的,恼人。 “来吧。”见她走来,骆应逑随即往后一躺,张开双手道:“随你嚯嚯。” “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经。”她说着去拧他的手臂,结果没拧动,“不是正面,背面,翻身。” “好嘞。”他听话地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被褥上,两手交叠垫在下巴下。 “混蛋,你衣裳没脱。”她脱鞋后坐上床榻,对于他这种傻兮兮的二愣子模样直想翻白眼。“你要我隔着衣裳下针么?” “行啊。”他又翻过身,拉住她的手往腰带上按,那双清澈的眸子格外亮,“有劳夫人伺候。” “下流。”她板着脸使劲抽回手,奈何他握地紧,并且是越握越紧,“你再这样我要走了。” “别走别走,我自己脱就是。”他坐起身,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外衫,顺道把中衣也褪了,背对着她躺下。 暧昧的烛光下,男人的脊背不宽不窄,线条流畅,仿佛出自绝顶的画师之手。 她俯身,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那一瞬,骆应逑明显地颤了一下,她能清晰感受到,手下的身体绷紧了。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徒然,她来了玩心,坏心眼地用指尖戳着他的腰。“原来王爷也怕被人戳。” “啧,你再戳。”骆应逑收拢五指,两手用力地抓着锦被,她一戳,他整个人都僵直了。“待会儿我一定治你。” “哼。”她下针极快,银针利落地刺入肌肤。 眨眼间,下针的地方便汇集了一颗黑点,这是第十九针,黑点比第一针要小上许多。拔针后,黎相忆正要起身,谁想双肩被人按住,下一刻天旋地转,被人按上了软绵绵的被褥。 “现在轮到我了。”他两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臂弯间,霎时,独属于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 “轮到你什么。”她不由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出,出口的气势急遽减弱。 他眉毛一挑,低下头来好笑地看着她,“欺负你。” “我,肚子有点饿,想去厨房煮宵夜。”讪讪地别过脸,她面上发热,飞速给自己找了个逃脱的借口。 可惜骆应逑不吃她这借口,“正好,我也饿了,我先吃。” * “你,唔……”他根本没给她机会开口,直接堵了她拒绝的话语。 人是嫁了,但要做那种事,她一下子还接受不了,更何况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短,她还是想象不出他做那事的模样。 “嗯……不行……”黎相忆轻轻哼了一声,似叹息一般,双手凌乱地抓着身下的被褥。 “哪里不行?看着我,我丑么。”骆应逑直起身,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小妻子,她的手抓得很紧,用力地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问就是丑。”这个时候,她得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屋内没灯,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他发出不屑地冷哼,沉默许久,用一种缓慢而轻的声音说:“那天,不是我第一次看你,但你是第一次看到我。” “哪天?”她懵懂地望着他,不明他在说什么。 “你生辰那天。”语毕,他垂下眼帘,苍白的面上头一次生了浅浅的红晕,“在那天之前,不,应该说从五年前开始,我每晚都会去黎府后院看你。” “看我做什么?”她接了一句。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黎相忆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出声了,“我闲着没事做,恰好你们黎府后院的墙上风景不错。” “我还是听不懂,黎府后院的风景不怎么好看,你竟会喜欢。”往日记忆在面前闪过,黎相忆只觉脑子此刻不够用了。 “蠢死你算了。”他掐着她腰间软肉,嗓音间携着细微的哽咽,“是你。” “啊。”黎相忆惊呼,心潮起伏。鸿门宴前,他们俩不曾见过面,他为何会喜欢自己。“你是不是每晚都会趴在墙……” 不愿听她再说下去,他 分卷阅读85 用食指按上了她的唇瓣。“是。”许久,他偏头在她耳边说,望着红似泣血的耳垂,眼眸整个深邃起来。 “我,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灼热的呼吸似有似无地扫过她的鬓角,让人口干舌燥,她不由咽了口口水,将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那天,我是认错了人,可我亲的是来看我的人。此前,我没亲过他,之后也没有。” 这话她一直没打算告诉他,可他提了前世,提了对她的心意,她想回应。 “当真?”身侧之人猛然震了一下,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热烈的几乎融化她。 “嗯。” 薄唇顺着耳垂缓缓向下移动,沿着细长的脖颈一寸寸游走,每过一处便会留下一道红痕,白红相映。 “怪不得惊雷喜欢。”他的声音逐渐沙哑。 “等你解了蛊毒,我,我们……”大胆的动作将她从意乱情迷中扯了出来,她忍不住开始挣扎,“你不听我的,我生气了。” “别乱动。”他低喝一声,抓着她的两手举到头顶,低低道:“我今晚不碰你,先让你熟悉熟悉过程。” 过程,什么过程? 她瞪大眼睛,这才发现他眸中跳着一簇明亮的火焰,连忙摇头道:“下次,下次再试,今晚不行。”说话间,她根本不敢看他,心跳得即将到达嗓子口。 “我说这次就这次。别怕。”他拉着她坐了起来,指尖一弹,屋内烛光瞬间全灭,室内陷入黑暗之中。 * 外头有几缕光透入帐帘内,朦朦胧胧的。 骆应逑从背后抱住她,哑声道:“别乱动,否则我便控制不住了。等你习惯,你会喜欢这件事。” “下流,我才不喜欢。”黎相忆曲起双腿坐着,两只手局促地不知该往哪儿放,只得捏着自己的裙摆。 帐帘内黑漆漆的,然而习武之人的视力不比普通人,他在黑夜中也能看清她,看清她面上的红晕和羞涩。 她越是羞,他越想欺负她。 “我,我想,休息,我们,睡觉,好不好……”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她带着泣音往后躲。 不是难受,也不是痛,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 她俯身咬在他肩头上,紧紧抱着他的脖颈,犹如溺水之人抓住得浮木一般。半晌,她才回过神,没松手,就这么抱着他。 “……不喜欢?”他小声问了一句,坐在黑夜里强忍自己的呼吸。 “没有。”她埋首在他颈间,张口咬住他,听到他的抽泣声才觉得心里好过了些。 他又问:“……喜欢?” “没有。” 她这话一出,账内顿时陷入沉默。身前之人的呼吸渐渐平静,骆应逑不禁出声,“那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也不讨厌。”她埋首在双臂间,声音闷闷的。是太羞了…… “那便好。”骆应逑松了口气,绷着声音道:“你先睡,我去沐浴。” “别走。”她轻声喊,软软地说:“别走,你留下来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深吸一口气,骆应逑咬牙道:“好。”他抱着她躺下,两人面对面,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 面对一个喜欢的女人,如此这般地躺在身前,作为一个正常男人,骆应逑全身都绷紧了,呼吸渐渐粗重。 “你怎么了?”黎相忆问,听他这声音不大好。 “没怎么。”他抬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搭在她额上,“睡。” “其实,还好。”她小声道,说完便觉得自己的脸滚烫。 “嗯。”他没说话,只重重地应了一声。 就这么应一声?她不大开心,伸手去搂他的腰,他又是一颤,她想,他是不是也跟自己有一样的感觉。“你喜欢我碰你么?” “喜欢。”他说的每个字都像牙齿间挤出来的,十分费力,“但是现在别碰。” “为何?”她不解地从他胸膛中抬头,满脸疑惑,幽怨的眼神瞧着像是在指责他。 “你再碰下去,我一定忍不住。”连着深吸三口气,骆应逑将她的脸重新按了回去。他腹部有点疼,不,是非常疼,抽疼。 “忍不住什么?”黎相忆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纵然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可多了也没有,更不清楚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笨,做那本书上的事。”这一次,她能听到他磨牙的声儿。 “那……”积攒了所有勇气,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等蛊虫冬眠的时候。” “……睡吧。”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想着是不是得先把她哄睡了,自己必须去洗个冷水澡。 “你身上好热。”她无意识感叹一句。 “闭嘴,快睡,不睡继续做。” “不要,我累了。” “嗯。”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要命,腹部疼地厉害,果然,吃素的日子不好过,喝汤的日子也不好过 分卷阅读86 ,他今晚难睡。 等黎相忆睡后,骆应逑僵硬地走下床,去隔壁猛冲冷水。 第51章 . 惊变 我不想留你一人 五月十六, 黎相知的生辰,她如今可是当上皇后娘娘了,人不去,礼必须送。 经过昨晚那一役, 骆应逑与黎相忆之间有了质的飞跃, 眼神交错间散着满满的情意, 看得元夕直呼“好酸好酸”。 “哎呦, 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嫌酸啊,明日娶个妹子进门酸回去。”简莲乐得眉开眼笑,见元夕一副没眼看的模样便拿话逗他。 “不,娶。”元夕将调子拉得长长的, 大口咬下热气腾腾的包子,嫌弃道:“一个人多自在,屋里有人等我还真不习惯。” “不酸不酸,挺好。”慕檀还是老样子, 乐呵呵的,仿佛什么都跟他有关,又仿佛什么都跟他无关。 黎相忆拿着碗盛粥, 余光往庄远平日坐的位置瞥, 问:“庄伯还没从老家回来?” 元夕轻快道:“没呢,他老家的事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 “是么。” 几人用早点间,刑府的小厮来了, 站在厅外低头道:“咸王妃, 我家夫人在街上等你。” “嗯。”黎相忆赶忙放下碗筷,整整发辫往外走。 还没等她走出院子,骆应逑拉住了她。她回头看他, 他换衣裳还真快,不仅如此,还把面具都贴好了,“我跟姐姐要商量事,你不准跟来。” “你跟莲姐出门我一定不跟,与你姐姐出门我才跟,她那人说话我不放心。”他固执地看着她,分寸不让。 “那你是不相信我了。”黎相忆板起脸,不悦道:“我不喜欢你这么说大姐,她也是为我好。” “相忆。”骆应逑叹息着按上她的双肩,直直看她,眼眸澄净地如同被雨洗过的晴空,有几分惊雷撒娇时的模样。 黎相忆抬起下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跟我去,我今晚睡客房;二,你不跟我去,我今晚去新房。” “……”两难。骆应逑放下手,薄唇抿得紧紧的,眉心也拧得跟麻花似的。 “看来你想跟我去,一起走。”黎相忆挑着眉转身,眼下,她倒是有了做当家主母的感觉。 骆应逑无奈,站在原地道:“早点回来,不准在刑府吃饭,你老去打扰人家两夫妻像什么样子,刑大人还以为我不会教人。” “你!”黎相忆气得跺脚,大声道:“我就是要跟大姐一起吃饭,今天都不回来了!”说完,她大步走出王府。 “呜,哈。”惊雷本来是睡着的,一听这话瞬间醒了,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看骆应逑。 骆应逑跨了一步在石阶上坐下,抬手怒搓它的脑袋,淡淡道:“你娘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时候给你饭吃。” “嗷……”惊雷委屈地嚎了一声,使劲往他怀里拱。 * “相忆。”黎相与正在首饰店门口站着,面上稍显冷淡。 “大姐。”黎相忆匆匆上前,想挽她又不大敢。经过上次那事,她今日见她还真怕她说自己两句。 “摆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是想如何?”黎相与伸手来捏她的脸,面无表情道:“没用,撒娇都不会。” “大姐。”一听这话,黎相忆便觉有门,厚着脸皮去挽她的手,甜腻道:“我错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这倒像句人话,走,去给黎家尊贵的皇后娘娘挑件生辰礼。” 黎相与一向不喜这类事,可对方是皇后,由不得她做性子,何况今早黎相知还命人传了口谕给她,想当忘了都不成。 琳琅楼是都城最大的首饰店,分上下两层,能买也能定制,然而皇宫里什么都不缺,所以挑东西送黎相知还真是技术活儿。 “看样子,你们俩相处得不错。”黎相与偏头,恰好瞧见黎相忆眉梢眼角的喜悦,甚至还有一丝妩媚,那是以前她身上没有的东西。 “不好,他总欺负我。”黎相忆走到一排金饰前,一个个看得仔细。 黎相与随手拿了只质地上层的玉镯,晶莹剔透,碧色在光下如水一般涌动,“我看你很愿意被他欺负。” 黎相忆面上一红,嗔道:“大姐。你挑好了么?” “她成亲也有不少时日了,一点动静也无,不如挑个送子观音给她。”黎相与轻轻放下玉镯,望着某处的眸子泛着尖锐寒意,她还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为何而死,“我想她一定喜欢。” 瞧着她面上的冷意,黎相忆也没多问,点头道:“嗯,我听你的。” 打定主意后,两人到古玩店里买了尊两尺高的送子观音,掌柜听说是送入皇宫的便多包了一层,放的礼盒也是华丽精美。 还没等两人分道扬镳,对面来了一顶轿子,轿子一停,从里头走出个年过半百的公公,他甩着手中的拂尘,恭敬道:“咸王妃,刑夫人,皇后娘娘有请两位进宫用膳。” 黎相与当即皱紧眉头,黎 分卷阅读87 相忆不作声。 “请两位即刻跟咱家进宫。”公公笑得和蔼,谁想下一刻便变了脸,“莫要叫皇后娘娘等急了。” “她今晚怕是忙地紧,没空等我们。”黎相与讥笑着说了句,扭头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回去告诉福伯,我进宫了。” “是。”丫鬟应声。 大姐有丫鬟,然而她连个随从都没,谁让王府里人少。黎相忆环顾四周,找了个吃糖葫芦的小男孩,瞧着不过八九岁,“小弟弟,姐姐这里有一锭银子,你能不能帮姐姐办件事。” “银子!”男孩看向她手里的银子,双眼发光,飞快抹去嘴边的糖渍讨好地笑道:“我帮,姐姐尽管说。” “你知道咸王府么。”黎相忆伸手往街尾指,“这条街走到底,右拐走一炷香,去跟里头的人说王妃进宫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男孩忙不迭点头,“里面有个瞎眼的疯子王爷,不过我不怕。”他说着对她做了个鬼脸。 “嗯。”黎相忆笑开,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喏,银子给你,去吧,谢谢了。” “我收了你的银子,姐姐不用说谢谢。”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银子,小男孩一蹦一跳地走了。 * 进宫后,宫女将两人带到御花园的凉亭里便走了,然而她们等了许久也不见黎相知的身影。 “不愧是做了皇后娘娘的人,这派头大的。”黎相与厌恶地扫了眼石桌上的糕点,抬指轻扣礼盒。 黎相忆侧目欣赏池塘里的菡萏,犹如高低不同的层层绿波摆动,“今日是她生辰,兴许她这会儿在忙。” 忽地,一道尖细的太监音从旁传来,压迫耳膜,“皇后娘娘到……” 两人相视一眼起身行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微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黎相知拖着一身金光闪闪的凤服从黎相忆身侧走过,步摇上的珍珠晃得直响,她款款坐下,笑道:“都是自家姐妹,行什么礼,坐吧。” “谢皇后娘娘赐座。”黎相忆直起身,心头毫无波澜。 “近日连着五城发水灾,皇上不让本宫大办宴席,说是容易招来祸端。姐妹一场,本宫便召你们俩来一同过生辰。对了,这桌上的糕点是御膳房刚做的,趁热吃,外头可吃不到。”黎相知坐下后直盯黎相忆,“三妹,几日不见,你倒是憔悴了。” 她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缓了缓又道:“皇上虽宠爱本宫,但对你也还有点情意,待他今夜去灵犀宫歇息,本宫帮你说几句好话求求情。只是,你嫁过人,再嫁恐怕做不了正室。” 黎相与在一旁听得皱了眉,冷声道:“皇后如此说话可真有心。” 她像是没听出黎相与话中的讥讽,接着道:“相忆上次救了爹,本宫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为她着想。” “有劳皇后娘娘为民女费心,不过民女觉得没必要。”黎相忆笑着摇头,不论她这番话是试探还是落井下石,她都不能应,“咸王是疯子又如何,民女改嫁也不见得比今日好。” “你对咸王倒是真心实意。”黎相知出口的话听着满是嘲讽,然而嘲讽之下又似乎夹了点窃喜和轻蔑,“人各有命,这话说得好。你既认命,本宫也没什么好说。” 黎相忆但笑不语。 * 临近晚饭时分,御书房里点起灯火。 然而不过一刻,骆时遗从里头走了出来。 站在台阶下的杨辉赶忙迎了上去,斟酌着提醒道:“皇上,今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您看,要不要去灵犀宫一趟。” 闻言,骆时遗停下步子,剑眉微微皱起,低斥道:“多嘴,朕自有安排。” 杨辉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哪里会不晓得他的脾气,小声道:“是,老奴多嘴。皇上,黎三小姐也来了,眼下正在灵犀宫。” 眸光一闪,骆时遗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字也没说,只往前走,步伐沉稳。沉默许久,他开口,“你去将她带来华清宫。” 杨辉低头道:“是。” 夏日的夜一贯黑得迟,这会儿还未黑透,天际还是铅灰色的。骆时遗坐上步撵,他望向远方,嘴角噙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 * 灵犀宫。 黎相知在内室梳妆打扮,前厅摆了三张大圆桌,在座的都是妃嫔娘娘,穿着华丽,衬得黎相忆与黎相与两人格格不入。 “咸王妃,本宫听说咸王通常在夜里发疯,你们俩能做夫妻么?”席中,有人开口,她一说,引得其他人纷纷朝黎相忆看了过来。 “为何不能?”黎相忆反问,“民女与他可是皇上赐婚。” 那人被她的话一堵,面上随之一僵,眸中尽是恼怒,“本宫说什么了,咸王妃这帽子扣得真大。黎大人难道没教你该如何说话?”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捂着嘴道:“哎呀,本宫倒是忘了,黎大人已与你断绝父女关系,怪不得。” “相忆,我们走。”不待黎相忆开口,黎相与拉过她站起,“这儿的脂粉味有些熏人,我们出宫去 分卷阅读88 。” “刑夫人这话是何意?” “你说呢?”黎相与挑眉。 “你好大的胆子!”那人厉声喝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尚书夫人,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本宫今晚……”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有宫女进门,对上黎相忆道:“咸王妃,太后娘娘传召。” 宫女一说,前厅里的气氛变了又变,众人看黎相忆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 “太后娘娘?”黎相忆愣住,云澜想见她?她见她做什么,想问骆应逑的事?她看向大姐,大姐朝她点了点头。“去吧。” “咸王妃,请随奴婢走。”说罢,宫女转身出了前厅,黎相忆跟上。 许是在前厅待久了,黎相忆一出灵犀宫便觉黑,一下子没能适应。宫女前头掌灯,她跟着走。 路上,黎相忆满脑子都是云澜召她所谓何事,倏地,有人喊了她,“咸王妃。” “嘉妃娘娘。”她抬眸看去,前头站着一位艳丽的美人,正笑着朝她点头。是侯玥嘉,她上次帮过她。 “你这是要去哪儿?”侯玥嘉正准备最后一个去灵犀宫赴宴,今晚骆时遗不到场,还说待会儿去她那儿,她想着黎相知的脸便觉心情大好。 “太后娘娘传召咸王妃。”宫女开口。 黎相忆点头,“嗯。” “去母后那儿?”侯玥嘉念着,面上笑意全收,蹙紧的柳眉在黑暗中竟显出几分诡异,“咸王妃,过去之后放机灵点。” “谢嘉妃娘娘提点。”纵然不清楚对方说这话是何意思,黎相忆还是道了谢,随后跟着宫女继续往前走。 夜幕一寸寸拉下,直到覆盖整个皇宫。 到了华清宫,宫女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咸王妃,进去吧,太后娘娘在等你。” 说着,她推开了殿门,里头亮堂堂的,比灵犀宫还亮,亮地刺眼。 夜风吹过,携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一抹不安在心头掠过,黎相忆看了看门口的宫女,她们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 “太后娘娘?”垂首走了几步,她大着胆子抬头,殿内空无一人,打在金饰上的烛光闪得她头晕。 空旷中,只留她的声音回荡,阴森而骇人。 黎相忆转身正要离开,谁知身后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这脚步声霎是熟悉,叫人心头发颤。 “相忆。” 对方声音一出,黎相忆只觉迎头被人浇了盆冷水,浑身凉透了,一簇簇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怎么会是骆时遗,难道喊她来的不是云澜,是他,他借了个名头。 糟了。 双腿快脑子一步做出反应,黎相忆拔腿便往殿门跑,可惜殿门关得很是及时,“嘭”的一声,她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 王府。 黎相忆不在,午饭这顿便冷清了不少,而晚饭这顿更是沉寂,当家人不说话,摆着一副臭脸,其他跟着闭嘴,就连慕檀也识趣地闭了嘴。 几人各自默默吃饭,一声不吭,简莲借着盛汤的空档问:“王妃怎的还没回来?” “怕是在尚书府吃饭了。”元夕耸耸肩,顺道接过她手中瓷碗,不经意间道:“她大姐那性子真不好说,总劝王妃离开王爷。” “王爷都不担心,你多什么嘴。”简莲给每人都盛了一碗汤。 大门口漆黑一片,半点没来人的迹象。慕风端起瓷碗抿了一口,看向骆应逑,“王爷,那位刑夫人对你颇有微词。” “啪”,筷子与桌面相撞,这一声听得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住动作。骆应逑黑着脸站起身,“元夕,我们走。” “是。”元夕以迅雷之速扒完碗里的饭,顺道拿了只鸡腿往嘴里塞。 上次两人去刑府是用走的,可这次不是,两人骑马一路直奔刑府。 他们到刑匀烈府时,刑匀烈正在用饭,桌上只坐了他一人,比王府里还要冷清。 “刑大人。”骆应逑快步踏进前厅,捏着马鞭往小门看,“我夫人可是在府上?我来接她回家了。” “她不在。”语毕,刑匀烈猛地放下碗筷,剑锋般的利眉一扬,“你不知道?她与我夫人一道进宫了。” “她进宫了?”这一刹那,短短的几字让骆应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惧怕。 “王爷,我们该……”元夕一脸踌躇。 “进宫。” “可是皇上……”还没等他说完,骆应逑的身影便到了王府门口。他极快地看了刑匀烈一眼,足尖一点追了上去。 片刻,刑匀烈站起身,“福伯,拿我的官服来,顺便备一匹好马。” “是。”老管家应下。 * 快马加鞭赶到宫门口,骆应逑利落地跳下马,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然而他没走几步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咸王殿下 ,没有皇上口谕,你不能进宫。” “让开。”骆应逑冷声说道,右手不自觉地按 分卷阅读89 上了剑柄。 “王爷。”元夕跳下马后冲了过来,急道:“你若是杀了人,第二个办法便没用了,更何况王妃为你做了担保,你忍心王妃为你偿命么!” 右手死死地捏着剑柄,用力到极致才减少力道,骆应逑松了手,“你,去跟皇上说,本王来了,他若不愿见本王,那本王今夜便硬闯皇宫。” “这……”几个守卫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接话。 “我去!”其中最矮小的那人举了手,举手后便跑。 暮色初浓,巍峨的皇宫像只蛰伏已久的猛兽,渐渐张开了它的巨口,妄图吞噬一切。骆应逑握着拳望里看,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愿事实并非想的那样。 * 黎相忆急急跑向殿门,然而任她怎么使劲也拉不开殿门。 越急越慌,越慌越乱。这个时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怕,一定要冷静,她可以保全自己,大不了一死。 事实上,骆时遗并没如何,他侧坐在桌边,优雅地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清透的茶水从壶口倾泻而下,缓缓注入茶杯中。 “皇上究竟想怎么样?” “相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说也算青梅竹马,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么?”他拿了只杯子,慢悠悠地给她倒了杯茶,轻轻往前一推,面上挂着温润的笑,“别怕,过来喝杯茶。” “不用,我不渴。”背靠在殿门上,黎相忆转着银针藏在指尖,“太子哥哥,你让我走吧。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家歇息。今晚是我姐姐的生辰,你该去陪她。” 听得那声久违的称呼,骆时遗悄然抬起头,淡淡地看着门口的黎相忆,“相忆,你有多久没这么喊朕了,一年多了吧?” “太子哥哥。”她勉强地扯了个笑,摸着自己的肚子道:“灵犀宫的宴席快开了,我们一道去好么?我饿了。” 话音方落,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只听杨辉在殿门道:“皇上,咸王在宫门口,说是有要事见皇上,若是皇上不同意他今晚便要硬闯。” 骆应逑来了,黎相忆双眸一亮,但听到他要硬闯后,她更急了。 硬闯,他一定会杀人,杀人便是断了第二个办法。施针已经快一半了,他怎么能让大家前功尽弃。 “放他进来,将他带到华清宫门口拦住他,不得伤害他,也不准让他闯进来。等等。”骆时遗抬手将茶水送入口中,想了想又说,“桑酒可在宫里?” “在。”殿外那人答。 骆时遗放下茶杯,闭眼回味着口中的香醇,“喊她过来。” 桑酒?黎相忆对这名字很是陌生,但陌生中又有一丝熟悉。 煞蛊是苗疆人所制,而桑酒这名字一听便不是正统的中原名字,那晚,她听过吹笛人说话。 是她,一定是她。吹笛人是这位叫桑酒的姑娘。 骆应逑要进宫,而桑酒就在宫里,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他千万不能过来。 “太子哥哥,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刚走一步,黎相忆便觉头晕,眼前的景物渐渐迷糊,而脑中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你说我想做什么。”骆时遗抬眸看她,安静地看她,深邃如谭的目光里看不出东西,却更叫人心生惧意。 “我不知道。”左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黎相忆的意识才恢复过来,借着扶额的动作,她飞快刺了神庭穴一针。 烛光摇曳下,骆时遗一步步朝他走来,他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至少从外貌上来说是,而内里,她前世不曾认清他,怕是今生也一样。 神庭穴被刺后,她的意识倒没继续消散,他借太后的名头骗自己过来,其中一定有阴谋。 “你爱上他了?”骆时遗伸手过来,她下意识往一旁躲去。 然而她的动作哪里快地过他,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衫,拉扯间,衣襟乱了。因着昨晚那事,她今日穿的衣衫领口偏高。 衣襟被扯得散了,露出了浅浅的红痕,在白雪般的肌肤上异常惹眼。 骆时遗是男人,怎会不懂这红痕是什么。之前杨辉日日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俩没圆房,他信了,以为他们俩之间真没什么,没想他信错了。 背叛,欺骗,背叛,欺骗…… 他按着她的双肩拉近自己,“你跟他圆房了?是不是!”这话,骆时遗几乎是用吼着说出来的,赤红的血丝从他的眼角蔓延至眼瞳,阴鸷袭人。 黎相忆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模样,心头慌了,怕地双腿发颤。“我和他是夫妻,夫妻之间不该圆房么?” 闻言,呼吸一顿,骆时遗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不敢置信,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你背叛朕,你竟然背叛朕!”他扯着她用力一甩,将她整个人甩在了贵妃椅上。 “嘶!”手腕磕到了横栏,黎相忆倒吸一口冷气,刚想起身往外逃,没想一具男性的身躯压了上来。 她如今是懂男人的,可正因为懂才更怕,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 分卷阅读90 眼,强装镇定道:“皇上,民女如今是你的弟媳,还请皇上自重。” “弟媳。”一听这两字,按在她肩头的手倏地用力,黎相忆咬牙,顿觉自己的肩头要被捏碎了。 很疼,真的很疼。 忽地,外头传来一声惨叫,黎相忆乍然一惊,她想,最坏的方向来了。 听这声音,他是杀人了么 ,若是杀了人,那第二个办法便废了,而且蛊虫经过银针压制后会比之前更活跃。 骆时遗看向大门,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他为何会变成疯子么,是朕下的毒。” 他居然亲口承认了。黎相忆瞪大眼睛,试探道:“你为何要如此对自己的弟弟。” “自然是为了皇位。”他收回目光,伸手温柔地抚着她的面颊。 这一刻,黎相忆才知道,被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触碰是什么感觉,令人作呕,全身心都在叫嚣,反感至极。 “他如今只是一个杀人工具,若不用铁链将自己锁着便会去杀人。你说,他跟禽兽是不是没两样。”他翻过手,用手背拂着她的面颊,随后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告诉朕,他碰过你哪里。” 不适的触感叫她胃里翻腾,黎相忆怕地想哭,眼泪直逼眼眶,指尖紧紧捏着银针。 “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朕便不会自己看么?”他直直盯着她,一手往下去解她的腰带。 “太子哥哥,我没有喜欢他,我是气你。”机会只有一次,黎相忆努力做出幽怨的模样,哽咽道:“气你娶了我姐姐。” “哦,是么?”骆时遗冷笑,拇指一下下地摩挲着她的下巴,“继续说。” 话都开了,她只能继续说,“你喜欢我为何要娶她,这不是证明她在你心里更重要么?明明我们俩才是青梅竹马。你允诺她,背叛我在先,我为何不能气你。” “不,你重要,但她是正室所出,倘若你是正室所出,朕便娶你了。”嘴上这么说,骆时遗的动作却没停,轻松拉开了她腰上的蝴蝶结。 黎相忆咬牙,娇柔道:“太子哥哥,你真有这么喜欢我?” 她说着,柔柔地笑着,伸出双手去圈他的脖颈。手中银针刚要出手,谁想他按住了她的手肘,瞬间,她只觉手上一麻,银针掉落。 * 华清宫外,一群侍卫从四周冲出,各个手拿兵器,团团将骆应逑围住,最后一层守卫手持火把,将周遭照得透亮。 骆应逑穿着一身白衣,然而白衣上溅了不少鲜血,面上也有,映得他宛如地狱修罗。 “不滚,死。”他扬起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寝殿大门。 侍卫不动,他正要往前走,谁想一阵笛音从远处飘来,缥缈而奇特,笛音入耳,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脑中像是有人在强行扭转他的意识。 “回头……” 这两字从四面八方而来,几乎快要占据了他的所有意识。骆应逑死死地捏着长剑,艰难地往前走,每走一步,他都觉自己的头要炸开了。 跟御蛊人对抗,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损耗。 他不回头,笛音便一步步逼近,近在咫尺。 “噗。”心口气血翻涌,骆应逑俯身吐出一口鲜血,“铿”,长剑重重扎入地面,握剑的手抖得厉害。 这阵笛音压得他动弹不得,再如此下去,他一定救不了她。 * 熟悉的笛音传来,黎相忆浑身一震。 外头闹哄哄的,这笛音一出,他一定疯了。 她正想着,忽然,下巴被人抬起,骆时遗迫使她对上他,“你在担心他。” “是,我担心他。”银针没了,黎相忆索性不再演戏,仰头直视他。 “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此生气的模样,是为他。”骆时遗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拨开了她的衣衫,“相忆,我们做个交易,你陪朕一夜,朕便放了他,不然,他便会被打入天牢,永世不得翻身。” 闻声,黎相忆咬紧了牙关,恨恨地瞪着骆时遗,“无耻。” “朕即便是做了君子又如何。”他眉眼间浮着从容凛冽的气息,卑鄙的话也能说得冠冕堂皇,“是你变心在先。愿意还是不愿意,给朕一个答案。” 她盯着他脱口道:“我愿意陪他一起进天牢。” “呵呵。”猝不及防,骆时遗笑了起来,眼神却是黯然,那张酷似骆应逑的面容在此刻变得异常扭曲,“朕可以赐他一死。” 黎相忆抓着裙摆,急促呼吸着,衔着泪光在眼眶中打转,“那皇上下旨吧,我愿意跟他一起死。” “你不能死。”他望着她锁骨下的红痕眯起眼。 黎相忆别过脸,木然地望着殿门,她宁愿自己现在死了,也好过受屈辱。 可她放不下他,她死了,岂不是要留他一个人。 她不舍得。 第52章 . 交心 我昨晚应该陪着你 曹邺守与刑匀烈赶到华清宫时, 看到的便是这样一 分卷阅读91 番场景。 空中尽是血腥味,地上倒了大片侍卫,且大多是死尸,而骆应逑则单膝跪在地上, 一手握剑, 一手按着脑袋, 额间青筋暴跳, 似乎在承受天大的痛苦。 离奇的笛音飘零流转,刑匀烈视线一移,直往笛音来源处瞧,假山后头依稀可见模糊的影子。 远远对上那道冻裂人的眼神,桑酒心头大震, 立即旋身跃下假山。 “刑大人,我们该如何过去。”曹邺守面对这惨烈的场面直直黑了脸。 “丞相大人,得罪了。”刑匀烈揽住曹邺守,足尖一点, 踩着几名侍卫的头顶跃至寝殿门前。 这一下着实出乎意料,神情紧绷的侍卫们全全愣住,也不知该不该拦, 毕竟他们接的命令是不得让咸王靠近寝殿大门。 “皇上, 微臣有要事启奏。” 刑匀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一如既往的淡漠,黎相忆正欲咬舌自尽, 一听这声音登时眼前一亮, “姐夫!” 听得这声音,刑匀烈与曹邺守煞有默契地交换眼神,曹邺守上前便想去敲门, 杨辉赶忙伸手来拦他。 “丞相大人,皇上此时不方便见两位,还请两位去御书房等候。” “本相乃两朝元老,岂是你一个太监能拦的。”曹邺守沉下脸,双眉跟着压下,大声呵斥道:“让开!” 到底是当朝丞相,气势非一般人能比,杨辉被这一声喊得颤了一颤,但他很快便记起了谁是自己的主子,“丞相大人,皇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去,老奴也只是听命行事。” “本官与丞相大人有要事启奏,延误军机你担得起这个责么?”刑匀烈出手快如闪电,杨辉反应也快,但他不敢正面动手,这一迟疑便被对方抢占了先机。 一掌拍开杨辉的同时,刑匀烈踹开殿门,“嘭”,这一声很响。 曹邺守大步跨入寝殿,怕见着不适的画面便垂下了眼帘,谁想骆时遗就站在他前头,衣冠整齐。 黎相忆已整好衣衫,跌跌撞撞地冲出殿门,大家都是男人,里面发生过什么,心照不宣。 等黎相忆走后,曹邺守才抬头,满脸的纹路气得又深了几分。此前,骆应逑找了他不少次,他总以骆时遗是明君为由拒绝,然而今晚之事真叫他大开眼界。 他以为的明君竟欺辱自己的弟媳,这行为与畜生无异。 “即便是有要事,擅闯朕的寝宫也是不敬。”骆时遗负手站着,浓眉骤立,面上闪过一抹扭曲的薄怒。 “老臣既是当朝丞相,自然要制止皇上犯错,若是皇上觉得老臣不该做,那老臣甘愿辞去丞相一职。” 曹邺守挺着身板跪下,举起双手去拿项上的乌纱帽,刑匀烈跟着跪下,急道:“皇上,丞相大人乃两朝元老,他辞官定会引起百姓非议,请皇上三思。” “哼。”骆时遗冷哼。许多事上他都会先询问曹邺守的意见,确实离不开他,但他如此不顾自己的面子,他若轻易原谅,帝王尊严往哪儿搁。 骆时遗许久不说话,而曹邺守已摘下了乌纱帽,刑匀烈又道:“皇上,今夜微臣与丞相大人进宫乃是为了边关之事,请皇上尽快去御书房议事。” 这句倒是给了台阶,骆时遗面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起来吧。” “谢皇上。” 刑匀烈站起身,可曹邺守没起,他仰头直视骆时遗,“皇上,老臣问你,咸王今晚杀了人,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此话一出,骆时遗温和的眉间慢慢涌现出阴冷的恼怒,不耐烦道:“曹爱卿,边关之事要紧,我们先去御书房。” “若是皇上不给交代,老臣不起。”曹邺守执拗道,目光并不退缩。 骆时遗的脸一沉再沉,他握着手,竭力将自己的满腔怒火压下,“今晚无事发生,请丞相大人随朕去御书房议事。” 他说的每一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说罢,甩袖而去。 * 杨挥挥手,院中侍卫得令,井然有序地处理了地上的尸体。 来不及整理凌乱的发髻,黎相忆急急往骆应逑走去,残留的药力让她步履有些虚浮。 她一靠近,骆应逑瞬间抬头,面色苍白如雪,他蒙眼的布巾上沾了不少血,犹如画上去的一般,额前发丝被夜风吹得乱飞。 “哐”,长剑没了支撑,斜斜掉落在地。 他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自责覆满整个心房,浓烈地化不开,哑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颤巍巍地拿起长剑勉力支撑,妄图站起身,谁想身形不稳往前一跌,好在黎相忆及时扶住了他。 “不……”她抱着他摇头,方才强忍着没哭,这会儿见着他,泪意决堤,一股脑儿地将心中委屈和害怕全哭了出来。 她低低地哭,压抑地抽泣,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心疼得说不出话便紧紧抱住她。 哭到一半,她徒然想起他受伤的事,抬头抽着鼻子道:“你受伤了,我给你看看。” 分卷阅读92 “我没受伤,我们走。”他按住她的手,用眼神安慰她。“真的。”他想,她一定不愿继续待在这儿。 “嗯。”两人都走不快,相互扶着。 一旁的侍卫忍不住朝他们俩看来,见得此景纷纷动容。 那头,黎相知的生辰宴席刚开,黎相与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央求侯玥嘉带她过来,谁料遇上这一幕。 黎相与连忙上前扶住黎相忆,看她这模样,她已猜到发生了什么,“我该同你一起来的。” 侯玥嘉平静地望着两人,眸中似有羡慕之色,“本宫让人给你们安排了一辆马车。” * 直到宴席结束,骆时遗也没出现,黎相知咽不下这口气便去福华宫找云澜。 云澜近来身子不适,日日缠绵病榻,后宫里的许多事都交给了黎相知。 “母后,你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黎相知边说边哭,哭得梨花带雨。 “今日是你的生辰,他做出这事确实不妥。”云澜直起身,老宫女走上前来,拿了个软垫惦在她背后,“哀家都不晓得,原来他这般喜欢黎相忆那个丫头,为了她,连皇家面子都不要了。” “是,他还不让儿臣知晓,说是去了嘉妃妹妹那儿。”黎相知捏着手帕拭泪,双眼红肿,瞧着甚是惹人怜惜。 “他,咳咳咳……”云澜气上心头,一阵咳嗽,直将面色咳得通红。 “母后,你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飞快止住哭泣,黎相知拍着云澜的背给她顺气,顺道接了老宫女递来的药碗,“母后,来,喝杯参茶。” “嗯。”云澜咳了半晌才慢慢停下,大口呼气,等平稳气息了才从她手中接过参茶。 黎相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喝下参茶,试探道:“母后,你打算如何?皇上今日做出这等事,有一便有二,如此下去,迟早酿成大祸。” “你说得对。他这皇位坐得并不稳当。”喝下参茶后,云澜的气顺了许多,“长亭,你去喊皇上过来,说是哀家不舒服。” “母后哪儿不舒服?”骆时遗踩着点儿踏入寝殿,出了御书房后,他本想去侯玥嘉那儿,想起云澜的病便先来了这儿。 云澜见他过来,气息又是一急,险些又要咳嗽,搭着黎相知的手道:“你今晚做了什么?” 骆时遗蹙起眉梢,冷冽的目光往黎相知面上而去,她竟是个不听话的。 “你别看皇后,哀家掌管后宫多年,你以为哀家这么点本事都没有?”云澜越说越大声,殿内的宫女太监不禁为自己捏了把汗,“黎相忆是你的弟媳,你今晚的所作所为成何体统!” 骆时遗在曹邺守那儿一直压着口气,如今到了云澜这儿,她还提此事,他便不压那口气了。 “母后,朕已经是个皇帝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母后身子不舒服便该好好养病,朕还有事先走了。” 骆时遗走后,云澜反而不气了,没人比她清楚骆时遗的性子,来硬的不行,而关于感情之事,来软的也不行。 “皇后,你想借哀家的手除去你妹妹?” 黎相知一愣,万万没想到云澜会说得如此直接。 “哀家不会,但哀家可以教你,至于行不行,得看你的本事。” * 出了皇宫,几人坐上侯玥嘉准备的马车离去,元夕默不作声地赶着马车,走最近的道回王府。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达王府。元夕扶着骆应逑往王府走,黎相忆这会儿已恢复如常,只是心头还存着点儿余悸。 “哎呀,你们怎么每次出去都弄一身伤回来,这下不知要养多久。”简莲匆匆从台阶上跑下。 经过这事,黎相与对骆应逑也算有了其他看法。她柔柔地抚着黎相忆的脑袋,“时候不早,我先回刑府了,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嗯,谢谢大姐。”黎相忆点头。 “自家人还说什么谢谢,真不会说话。” 黎相与刚转身,“哒哒哒”,清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是刑匀烈,他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眼里似乎只能看到一人,“跟我回去。” 然而黎相与并不搭理他,斯文地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刑匀烈此刻的脸色比夜色还黑,无奈下跳上马车做起了车夫。 马车渐渐驶入黑夜中,黎相忆如今对刑匀烈也有了新想法,兴许是女人的直觉。这一次,她希望自己想对了。 这条街上的府邸大多黑了灯,只咸王府里亮着。 元夕扶着四肢无力的骆应逑躺到床榻上,简莲端了盆水进来,“王妃,王爷他杀人了,第二个办法是不是……” 他这话一出,榻前站着的几人皆是一惊,慕檀这会儿似乎恢复了正常,担忧道:“这可如如何是好。” 黎相忆搅着布巾的手一顿,哽咽道:“没用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去皇宫。” “不,是我不好。”骆应逑侧过头来看她,轻声道:“我应该坚持跟着你,管你 分卷阅读93 说什么。” “一共三个法子,眼下还剩两个。”元夕拿起自己的佩剑,一字一字道:“一是杀御蛊人,二是去苗疆。” “不行。”慕风摇头道:“苗疆太远了。” 元夕二话不说往外走。 “站住!”骆应逑喝道,他声音虽弱,但气势十足,“你若出事,我跟自断一臂有何区别?” “王爷。”元夕停下步子,缓缓转过身来,稚气未褪尽的面庞憋着股劲儿。 黎相忆搅干了布巾,坐在床缘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骆应逑面上的血迹,“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 “嗯。”他扯起嘴角,嘴角弧度刚弯到一半,右手便不受控制地抓住了她的手,双眼再次变色。 元夕反应极快,抢身上来制止住骆应逑,黎相忆反应也快,左手取出银针往骆应逑眉心扎下。 “今晚是怎么回事?”慕风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不解道:“许久不见王爷在夜里发作了,外头也没听见笛音。” 黎相忆呼了口气,自责道:“他今晚杀了人,蛊虫被压制后只会更活跃,没有御蛊人控制他也会控制不住自己。” “什么。”简莲惊呼,望着榻上的骆应逑摇头叹息,“王爷真是命苦,倒是应了那断眉的说法。” 元夕不语,默然走到墙边取下铁链,看着几人道:“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建议将王爷锁住。” “这……”几人不约而同看向黎相忆。 黎相忆低头望着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她心头纵然有千万不愿,但这确实是最好的法子。她想不出办法救他,用银针强行扭转他的意识,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损耗。 “吱嘎吱嘎”,元夕拖着铁链过来,“铁链够不着床。” 黎相忆站起身,死死地咬着唇瓣,鼻尖酸得厉害,她觉得自己没办法救他,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还没等慕风伸手,榻上的人猛然睁眼坐起,双眼猩红如鬼魅一般。 元夕眼疾手快,一把将没发作的骆应逑拉下床榻,飞快用铁链锁住他的双手。 被铁链锁住后,骆应逑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准确说,他是被蛊虫控制了,双眼中半点看不到属于人的感情,那是一种类似野兽的目光。 “哐哐哐”,他狂躁地扯着手上的铁链,妄图挣脱铁链,面部狰狞地吓人。 黎相忆任由简莲拉着往后走,她愣愣地望着他,片刻也不挪开视线。 “王妃别难过。”简莲将她抱入怀中,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抚,“你哭了王爷只会更难受。” “嗯。”她强忍着泪意,紧紧咬着下唇。 “我跟慕风轮流在这里守着,你们都去休息。”元夕正色道。 “我不走。我白日答应过他,今天他若不跟我,今晚我便在这里休息,你们走吧。”黎相忆从简莲怀中直起身,“莲姐,檀叔,你们去休息。” “好。”简莲自认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多待。 黎相忆扭头看向那一箱子的医书,里头的书她都翻遍了,只那三个法子,别的没有。若是师父在便好了。 “叮哐叮哐”,骆应逑仍旧在拉扯铁链,他像是不知疲倦,又像是不知疼痛,手腕处的皮肤被铁链摩得血迹斑斑。 “王妃,没其他办法了么?”看了许久,慕风别过脸。 “有。”黎相忆无力地坐在一旁,愣愣地盯着骆应逑,出口的声音飘忽无比,“穿他的琵琶骨。” 三人安静地坐着,每听一次他的嘶吼,黎相忆都觉得是种折磨,对他,对她,都是。 他一喊,她的心便开始抽。 * 整整一夜,骆应逑都在拉扯铁链,直到天亮才倒下。 这一声很轻微,然而还是惊醒了黎相忆,她懊恼自己为何睡着了,见他昏倒立马便扑到了他身前,拉起他的手把脉。 脉象稳定,暂时没事了。 看着他眼下的黑晕与血肉模糊的手腕十指,泪意一下便涌了上来,来回颤着在眼眶里打转。 被几个动静吵醒,元夕和慕风自觉地走了出去。 简莲起得早,没等黎相忆过去便捧了一盆温水过来。“王妃,王爷如何了?” “没什么事了。”黎相忆接过温水后在地上坐下,用半湿的布巾擦拭骆应逑满是血污的双手,他一动,她便更加小心。 擦净他的双手,她用指尖沾了点药膏,拿起他的一只手上药,谨慎又仔细,生怕弄疼了他。 “啪”,一滴泪掉在手背上,她惊了一下,使劲吸气忍住哭意。 “哭什么,小伤而已。”说着,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面颊,怜爱地拂去滑下面颊的晶莹。 她当即往后一缩,气得瞪他,哽咽道:“泪水是咸的,你别乱碰。” “不咸。”他撑着自己坐起身,抬手将她按入怀中,嗓音因昨夜的嘶吼沙哑不少,“对不起,昨晚是你最需要我陪着的时候,我没能陪着你。” “不…… 分卷阅读94 ”她一下一下地摇着头,埋首在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是我害的你……” 第53章 . 哄人 你比惊雷好看 “你困了吧, 我让元夕过来解开铁链,等上完药你去床上躺一会儿。”眼下还不是诉请长的时候,黎相忆不舍地松开手,继续给骆应逑上药, 换根手指便问:“疼么?” 他低头看着她给自己上药的模样, 眉心紧锁, 白皙光洁的眉心硬生生凹出了两道折痕。 身前之人许久不说话, 她不由抬头看他,面前的脸满是疲惫,苍白中带着一丝青灰,看得她再次咬紧了牙关。 “我昨晚有没有伤到你?”骆应逑斟酌许久开口,即便她身上看不出伤, 他也不放心。 “没有。”说着,她抬起他的另一只手细细上药,“你谁都没伤着。” “嗯。”他不再说话,她也没再说话。 日光从外头照入, 灼灼地打在两人手上,他的手缠上了细布,比她大出两圈。上药的整个过程都充斥着压抑, 她很少看他, 怕忍不住汹涌的泪意。 “元夕。”黎相忆收拾好东西起身,朝外喊了一句。 除了用饭,元夕时时刻刻都守候在房门外, 听得黎相忆喊他立马跳入房内, “王妃有什么吩咐?” “打开锁链。” “好。” 元夕从怀里拿出钥匙打开锁链,“咔”,一连串锁链掉落在地, 发出厚重的声响,他弯身扶着虚弱的骆应逑去床上躺下。 “你等一会儿,我去拿早点。”黎相忆拉过被子盖在骆应逑身上,还没转身便被他抓住手,他固执地望着她,哑声道:“让元夕去。” 她迟疑间,元夕主动说道:“我去,王妃在这里陪王爷。” 元夕一走,屋内便只剩下两人,似乎又静了不少。她拿了湿布巾来给他擦脸,从额头一路往下擦到下巴。 “你有没有后悔?”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问,问完后目光开始躲闪,“若是后悔……不对,你后悔也没用,休书我撕了。” 她吐出闷着许久的一口气,幽怨地瞧着他,“我自己做的选择为何要后悔。你不信我么?” “我是怕。”他摇头,眼帘微垂。 “怕什么?怕蛊毒?”她收起布巾,故作轻松道:“我师父是活扁鹊,只要找到他,你的病便有救了。” 他扯开嘴角,问,“你知道你师父在哪儿么?” “师父是闲云野鹤,自从那次分别后,我再也没见过他。”再吐一口气,黎相忆低下头,喃喃道:“你问得对,我不知道。” “王爷饿了吧,吃早点。”元夕端着早点踏入门槛,适时打破了屋内的低迷气氛,“这是莲姐今早特地为王爷做的红枣粥,补血养颜。” “莲姐为你特地做的。”黎相忆从托盘上拿过瓷碗,捏着调羹搅了搅,“趁热吃。” “你肯定也没吃早点。”他只管看她,并不看她递到嘴边的调羹,“你先吃一半,我吃剩下的一半。” “好。” 她晓得他的脾气,也不多说,喝完半碗粥再喂他。 黎相忆一口口喂,骆应逑一口口吃,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满满的情意。 元夕在旁看得真心不是滋味,目光飘着飘着便飞到了窗外,今日是个好天气。 喂完后,黎相忆放下空碗,他端着托盘快步离去,仿佛一刻也不愿多待。 “好好睡一会儿,养养神。”她扶着他躺下,拉着被子盖在他的下巴处,“我再去看看医书。” “别走。”他看着她眼里的红血丝心疼,不用猜他都知道,她昨晚几乎没睡,“医书里没有便是没有,躺下来陪我。” “肯定有!”黎相忆不悦地打断他,扭头急促地呼吸,自言自语道:“肯定还有,那么一大箱子说,说不定我看漏了哪本。” “准你晚上看,现在陪我躺着。”他伸手去捏她的脸,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我白日若是睡了,到了晚上又变成疯子,还剩多少时间能和你在一起,做夫妻做到这份儿上我们俩也是独一份。” “……混蛋。”这话说得她心尖隐隐作痛,黎相忆作势轻轻拍了他一下,“你就会惹我哭。” 脱鞋上床,她牢牢拥着他,低声道:“等你的蛊毒解了,你会有很多时间,我们也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一辈子那么长,你以后肯定看腻我,现在少看一些,说不定新鲜的时候久一些。” “夫人的模样,我看一辈子都不会腻。”他侧头靠过来,亲昵地蹭着她的脸,“你说,我是不是比惊雷好看。” 想起上次自己在院子里说的话,黎相忆莞尔,“惊雷是狼,你是人,怎么好比。” “啧。”他无赖地咬着她的鼻子,浅色的眸子里浸着缕缕流光,“我都惨到地底了,你还不说说好话让我舒坦些。” “别乱动。”她拿眼瞪他,认输似的说:“你在我心里最好看。” 他轻 分卷阅读95 轻地咂舌头,“敷衍 ,听不出半点真心。” “你真难伺候。”推开他的脸,她稍稍扬起身子,靠近他嘴角亲了一下,“真心话。” * 许是昨晚疯了一夜的缘故,没过多久,骆应逑便睡着了,黎相忆悄悄起身,为他掖好被角。 她轻手关上房门,王府里的其他人全站在院子里,各个都耷拉着脸,一片愁云惨雾,“元夕,你们会找人么?” 闻言,元夕与慕风当即对视一眼,别的不说,锦瑟楼这地方最适合收集消息,什么三教九流都有。“会。” “那这便好办了。”黎相忆心头一喜,急道:“你帮我找师父,他定有办法救王爷。” 简莲忙道:“你师父都消失那许久了,找起来恐怕不容易,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黎相忆使劲在脑中回忆,想她跟师父相处的日子,然而师父并没说过他的名字,“他没告诉我,只说让我喊他师父。” “不知道名字,这怎么找人。”简莲看向元夕,“你们能找到?”元夕皱着眉头不语。 “名字也不一定管用。”慕风摇摇头,问,“王妃可还记得他的模样,我们拿着他的画像去找,我觉得画像更好。” “我记得。”沉思片刻,黎相忆疾步进了新房边的书房。 她拿起竹架上的毫笔,沾了点墨提笔就画,其余几人围在桌边,全神贯注地盯着画上的黑线。不过寥寥几笔,人物的形便出来了。 画中之人五官一般,头发凌乱,邋里邋遢的。 “这……”简莲越看画上的人,面容越古怪。 “莲姐,你认识这人?”慕风见她神情古怪便问。 简莲不自在道:“不认识。他是王妃的师父,我怎么会认识。” “莲妹,你的话怎么这么多。”慕檀抬手碰了碰简莲,嘿嘿一笑,“是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 “真不认识。”简莲说完便走。 “我画技一般,不过应该看得出。”搁下笔,黎相忆拿起画纸交给元夕,忽地想起了一件事,“莲姐别走,我想出去买一味药,你陪我去吧。” * 百川药铺。 章台柳整了整衣冠才到柜台前站着,正好,黎相忆与简莲进门买药,来得相当及时。拨弄算盘的手一顿,他看向来人,微笑道:“姑娘,来买药啊?” 嗯?黎相忆对上他不由一怔,心道,章上游不在么,还是说他的手没好,也不知上次杨辉有没有将他的另一只手也拧折了。 “是,麻烦掌柜了,甘草三寸,丁香、木香、麝香各十钱。” 章台柳盯了她许久,双眸发亮,“听这用的东西,姑娘家中可是有人中了蛊毒?” “这是家事不便相告,请掌柜尽快抓药,我们急用。”慕风上前一步,似有似无地挡在黎相忆身前。元夕不在,他不放心黎相忆与简莲两人便跟着来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的眼神不对。 黎相忆一下子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字眼,追问道:“怎么,你会解蛊?” “说不上会,小有心得罢了。”章台柳一路扣着柜台台面走出,他穿着一身儒雅的长衫,头戴布巾,看起来像个读书人。虽跟他爹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但他的眼神更深,叫人看不出情绪。 “夫人,我们得早点回府。”慕风提醒道,“老爷见不着你指不定会怎么闹。” “没事,先问问。”黎相忆看向章台柳,迫切问道:“还请掌柜的指点一二。” 走出柜台后,章台柳在软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别有深意地睨了三人一眼,“姑娘,你买的这副药确实是驱蛊良药,可惜只能对付小蛊,厉害点的不行。我精通毒理,也喜以毒攻毒,以毒攻毒可,以蛊攻蛊也未尝不可。”他说到一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姑娘,敢问这人中的是何蛊?” “煞蛊,掌柜的可有听说。”说起这害人的东西,她出口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沉了。 “倒是听过,是凶蛊里的一种,可惜没见过。”章台柳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嘴角轻扬,随后抬眸看她,“听说,中了这种蛊的人嗜血成性,多在夜间发作,越往后越难控制,由此可见,那下蛊人的道行不浅。” “对。”经他一说,黎相忆豁然欣喜,章台柳说得比医书上还详细,她满怀希望地问:“章老板,你能解煞蛊么?” “煞蛊啊,也算蛊中佼佼者了。”章台柳掸了掸衣肩站起身,摇头叹道:“我这石桃蛊只能压它几天,不久便会被它吞了,到时煞蛊或许更厉害,也或许会减轻毒性,你敢不敢赌?” “……”这话将黎相忆刚起的希望又掐了一半,她低头陷入沉默。能压制煞蛊固然好,他可以少受些罪,可几日之后,若是他受的罪更多,她根本不敢想。 在这短短的几日里,元夕能找着师父么,连她自己都觉不可能。 “夫人。”简莲过来紧紧挽住她,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 分卷阅读96 黎相忆侧头看她,心下很是感动,喉间微堵,哽咽道:“谢谢。” 这时,慕风出声,“章公子,这石桃蛊是为何而用,服了可有危害?” “不好说,我养它并不是为解煞蛊的。”章台柳这话一出,黎相忆的心又提了起来,悬在半空够不着地。她正要问为何,他开说了,“石桃蛊属阳,原本是用来,助兴之用,不过煞蛊属阴,而且极阴,对中煞蛊的人怕是无用,即便是有用,我想也不会太有用。” 赌一把有一半的机会。黎相忆果断道:“我买。” “好,请姑娘随我去后堂取。”章台柳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简莲与慕风,“后堂是私人的地方,我个人不喜外人进入,你们二位若是不放心也能进,不过得绑着手。毕竟里头多是珍贵的药材,我怕你们偷拿东西。” “你说的什么屁话,当我们是贼么?”简莲一听章台柳这话便不舒服了,大骂道:“王府里什么没有,我们缺你这点破烂东西么?” “呵呵。”章台柳并不说话,轻蔑地笑,悠然转身去了柜台后,随手翻起了他的账本。 “莲姐。”黎相忆按住简莲,用眼神示意她,别说了。“元夕那边不一定能找着我师父。” “可……”简莲原本还想再说,对上黎相忆焦急的眼神才作罢。 “章老板,她这么说也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希望你别往心里去。”黎相忆放缓语气,好声好气道:“还请章老板将石桃蛊卖于我。” 章台柳自顾自拨着算盘,并不搭理几人,实在等简莲忍不住走上前来时,他才开口,用一种类似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这石桃蛊我可是养了五年,用的药材不少,你们若想买走不出高价真说不过去,其实嘛,我也不是个看重钱财之人,一口价,一万两。” “一……”简莲瞪大眼,刚张口又被黎相忆拉住。 “好,一万两。”她转向慕风,“慕风,你回去取银子,快些。” “不行,慕风不能去,我回去取银子,他在这里陪你我才放心。”简莲朝慕风挤眉使眼色,随后冷哼一声走出药铺。 第54章 . 喜欢 少女怀春,少男钟情 “两位。”章台柳重新走出柜台, 淡淡地笑着,扬手做了个“请”字的动作,“请随在下往里面走。” “好。”黎相忆放慢步伐靠近慕风,然而慕风却像是遇上刺儿一般, 当即往旁躲去, 她整个呆住, 心道, 他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她惊疑的目光,慕风默默垂下眼帘。 此时顾不得男女之防,黎相忆霸道地拉过慕风的手,在他手上飞快写了三字。 百川药铺很大,从前头走到内堂有一段路, 药铺后的院子相当宽敞,里面晒满了各种草药,来回走动的药徒也不少。 章台柳带着两人行至最后头的小屋前,这间屋子一靠近便有寒气袭来, 冷得黎相忆跟慕风不禁打哆嗦。 “石桃蛊得养在阴寒之地,如此才能压住它的活性,我想了许久才想出养它的法子。”他得意地说着, 随后看向两人, “进去前我提醒一句,这蛊得女人来取,而且还得贴身存放。” 黎相忆问:“如何才算贴身存放?” “用锦囊, 挂在脖子处。”章台柳推开房门, 回身挑眉,“这位公子,你要进也行, 万一那石桃蛊跳到你身上,你们可得再付一万两。中石桃蛊倒是无妨,去趟风雨楼便能解,不过这蛊对于公子来说药效会烈一些。” 闻言,慕风拢起眉骨,清秀的面庞怎么也不显戾气。 “为何?”黎相忆不解其中缘由。 章台柳诡异地勾起一侧嘴角,揶揄道:“以我的经验看,公子怕是没近过女色。”语毕,他进了屋。 气氛微妙,黎相忆果断跟上章台柳,慕风思索片刻后跨入门槛。 屋里的寒气更甚,刺骨地冷,黎相忆忍不住抱紧了双臂,她环顾四周,屋子里放满大大小小的四方冰块,而这些冰块里都放着东西,看不真切。 外头夏日炎炎,里头却是冰天雪地。 章台柳回头瞥了眼黎相忆,解开身上的衣衫朝她走来,“姑娘,这里头冷,你还是再穿件衣裳吧,小心得风寒。” 黎相忆往后一退连连摆手,礼貌道:“多谢公子好意,我不用。” 章台柳倒没勉强,他抖开衣裳正要披上身,电光火石间,一只手掌穿过衣衫朝慕风身前打去,慕风始料不及,这一掌挨得结结实实,随即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 “慕风!”黎相忆蹲下身扶起地上的慕风,下意识伸手去探他的鼻子,接着全身一震,她仰头怒道:“你是谁,究竟想怎么样?” “我是章台柳,是这药铺老板的儿子,只不过,有人出钱买你的命。”他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不缺钱,我缺的是机会证明自己的医术。说实话,你这么个小美人,杀了挺可惜的,而且看起来还是个雏儿,我原想拿你快活快活。不过未免夜长梦多,我决定先 分卷阅读97 动手。” “谁出钱买我的命?你确定自己没认错人?”黎相忆放下慕风问,心头闪过不少念头。 骆时遗虽然卑鄙,但不会对她下毒手。黎曲不会,黎相知,她会这么做吗。 他蹲下身,好整以暇道:“咸王妃,我知道你。” “你方才说,自己缺的是证明医术的机会。”问不出对方是谁,黎相忆立马转了话题,“你想跟谁证明?都城的百姓?” “都城百姓?不,是全天下。”章台柳讥诮地说着,起身轻轻抚摸着一排排冰块箱子,温柔地仿佛在触碰自己的恋人,“你看,这些都是我养的蛊,我医毒双绝,完全可以进宫当太医院之首。”说到此处,他的情绪便激烈了起来。“可我连太医院的初试都没过。” 黎相忆接着他的话问:“你精通各类疑难杂症?不会的话如何当太医院之首。” “不敢说全部,但绝对比那些庸医强。”他不屑地冷哼,随手打开一只冰块箱子,“那日初试,我用蛊治好了考核人的肺病,他却说我剑走偏锋用的是歪门邪道,而那些塞钱的废物全进了!” “你不是邪门歪道,我也懂医理,你说煞蛊说得比任何人都好。”趁章台柳不注意时,黎相忆暗自拍了拍慕风,“太医院里的御医我也问过,他们没一个能说清。” “那是自然,我与他们哪里是一路货色。”他继续走,走到一处大冰块箱子前,指着里面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说:“你看,这便是石桃蛊,以桃木喂养的石蛊,能在短时间内提起人的阳气,这名字还是我给它取的。” 章台柳贴近冰块,满眼痴迷,似乎正沉迷在自己的杰作之中,然而他一回头便被人从身后点住了穴道,“你是装的。” “不装怎么知道你将石桃蛊放哪儿。”慕风扭头看向黎相忆,问,“王妃,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取蛊。”黎相忆边走边取下腰间的香囊,将香囊里的药粉全倒了出来。 慕风打开盖子,只见冰块箱子里养了不止一只石桃蛊,有三只,个头都差不多,蜷缩着,一动不动。 蛊虫瞧着倒是不可怕,不过要用手拿她也不放心。想了想,她抽出发髻里的簪子,像用筷子一样把蛊虫夹了出来。 * 王府。 简莲拿了钱,找了元夕正要一起去百川药铺给那狮子大开口的老板吃顿硬饭,没想黎相忆跟慕风回来了。 “你们俩没遇上事?”元夕古怪地望着两人。 “没有。”黎相忆急地紧,直直往新房走,“王爷醒了么?” “我出来的时候没醒。”简莲快步跟上她,末了又补了一句,“檀叔在里面照顾。” “檀叔?”脚下一停,黎相忆回过头来看简莲,哭笑不得道:“行吧。” 几人一起走到新房,慕檀正在里头拉二胡,琴音绵长,凄凉说不上,欢快也不沾边,却能叫人头皮发麻。 不知是他拉得不好,还是曲子本身如此。纵然这曲子一言难尽,但榻上的骆应逑愣是没醒。 慕风赶忙去按慕檀的手,劝道:“爹,王爷在休息,要拉出去拉。” “我要在这里拉,王爷喜欢听我拉二胡,你看看,他是不是睡着?”慕檀气得吹了一下胡子,面上颇为不服气,“他方才睁了眼,差点拔剑杀人,好在我手里拿着二胡,没拉几下他便躺下了。” 元夕将信将疑道:“我怎么不知道王爷喜欢听二胡,就这鬼东西?” “兴许檀叔误打误撞拉了一首能控制他的曲子。”骆应逑没事,黎相忆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她小心拿出脖子前的香囊,方才还没反应的蛊虫,这会儿动了。 它们越动越厉害,在香囊里乱窜。 “这是蛊?”元夕一脸好奇地凑近香囊,他一凑近,香囊里的蛊虫动得更厉害。 “你走远些。”黎相忆用双手包住香囊,“听章老板说,它靠近男人会更活跃,小心冲出香囊进你嘴里。” “啊?”一听这话,元夕以闪电之速闭上嘴,顺道往后连退几步,跟避瘟疫似的。 “它真那么好用?”简莲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瞧着香囊道:“王妃,万一它并非那混蛋所说,有毒怎么办?” 黎相忆合了一下眼皮,摇头道:“我看不会,他对自己的毒术引以为豪,若是其他东西他有可能说谎,但在蛊虫上应该不会。” 慕风点头表示赞同,“王妃说得有道理。” “这可是给王爷吃的。”元夕走上前来,正色道:“还是小心些为好,王爷眼下的状况不允许我们赌。” “嗯,我同意元夕的说法。”简莲赞同地拍上元夕的肩头。 “我来为王爷试蛊。”慕檀放下二胡,瞧着已恢复了正常,“你们都是年轻人,出不得事,我是半个身子踏进棺材的人。” “爹你别胡说。”慕风拦住他,对着黎相忆道:“我来。” “得了吧,一个老一个弱,你们俩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一把推开两人,元夕大步走到床榻 分卷阅读98 边,“我来。” 黎相忆瞧着他不语,他如此,反倒显得自己思虑不够周全,“我也不敢让你来。” “怕什么,王府里除了王爷就属我武功最好,没事,来吧。”元夕往床缘边一座,大有一副破釜沉舟的气势,“难道你想惊雷来?我倒是挺愿意的。” “想得美。”黎相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眼下他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她垂下眼帘小声道:“我听说,这个蛊是,助兴用的,你若不舒服的话早点出去。” “助兴?”元夕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面上“腾”的一红,“是我想的那个助兴?” 闻言,黎相忆对上他的目光,面上跟着一红,“嗯。” “来,不过我要提前说一句,我年轻不需要它。”元夕撸起袖子伸出手,义正言辞道:“下吧。” “你在手上划一刀,它会顺着血液钻进去。”深吸一口气,黎相忆拉开香囊上的红系带 “嘶,我听着都疼。”简莲皱眉。 “好。”元夕也不废话,拇指一顶,长剑出鞘,手掌轻轻一划,手上便开了一道口子。 她小心翼翼地扯开香囊口子,米粒大的蛊虫顺着伤处眨眼间便爬了进去,“我给你处理伤口。”很快,简莲拿了细布过来。 包扎伤口的整个过程,众人紧盯元夕。 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元夕委实不自在,尴尬地挠了挠头,“你们能不能别看我,没反应,什么反应都没。” 慕风沉吟道:“你是不是不行?我记得你上次说自己……” “放屁!去你令堂的不行,你才不行。”他起身一吼,全身骤然一僵,缩着身子道:“这效果……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落荒而逃。 慕风望着元夕远去的背影道:“看来是真的。” “王妃,我们先出去了,在门口守着。”简莲使劲给其他两人使眼色。 * 种蛊后,黎相忆坐在床缘边细细观察骆应逑,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丝毫不见传说中的反应。 难道这蛊虫不顶用?还是说章台柳错估了它的毒性,跟煞蛊比,它根本不值一提? 她想,若是如此,那今日真是做了无用功,不过好在没花什么钱,不亏。 直到夜幕落下,骆应逑也没醒,更没什么反应。 “咚咚咚。”简莲敲响了房门,语带笑意道:“王妃,我进来送饭菜了。” “进来吧。”等待的过程尤为漫长,长地黎相忆即将进入梦乡,简莲这一喊算是把她从入梦点拉了出来。 房门被打开,简莲端着饭菜放在桌上,瞧了她半晌疑惑道:“王妃,王爷没事么?” 黎相忆点点头,无奈地叹息道:“石桃蛊对他没用。” “还以为是好药,结果屁用没用,好在没花一万两,花了可冤死了。”简莲骂了两句,布好饭菜后喊她,“王妃,先过来用饭吧,我替你看着王爷。” “嗯。”黎相忆揉着太阳穴走到桌前,想想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的话,“莲姐,元夕还没回来么?” 听得元夕的名字,简莲的表情稍显扭曲,像是在憋笑,“回来倒是回来了,不晓得找了哪位姑娘,我瞧着他是看上人家了。” “当真?”黎相忆来了兴致,人也清醒了,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简莲摇头,笑着道:“他哪里肯说,撬开他的嘴都问不出。” “是么。”黎相忆跟着笑,她隐约能想象出元夕那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待她吃完,简莲过来收拾东西。 黎相忆站起身,看向床榻上的骆应逑,“对了,莲姐,麻烦你烧些热水,天热,我想给王爷擦一擦。” “早就给你烧好了,我去让元夕给你送来,你顺道看看他。”说起元夕,简莲又咧开了嘴。 “好。”黎相忆走上床板,在床缘边坐下。她轻轻抚着他偏冷的面庞,心头尽是担忧。夜晚来了,他又得被铁链锁住。 “嘭”,身后传来一道木桶落地的声音,黎相忆转身看去,然而元夕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 “元夕?”黎相忆想,她怎么也算是王府的女主人了,关心关心下属的终身大事还是必要的。 “没什么其他事属下先出去了。”元夕走的那叫一个快,都没等她说出第二句。 黎相忆抿了抿嘴,他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算了,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她哪来时间一直惦记其他人。 好在是夏日的天,夜里也不冷,她解开骆应逑的腰带,脱下了他的衣衫。即便是这么热的天,他也没出汗,入手的皮肤微凉。 她浸湿布巾,搅成半干,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削瘦的身躯,破损的地方,她会小心再小心。 上半身倒无妨,可下半身怎么办。 黎相忆纠结地搅着布巾,开始劝说自己,她是他妻子,看看也无妨,何况画册上她都瞧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般一想,她又觉得自己 分卷阅读99 可以了,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去解他的裤腰带。然而接受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她终究没经事,目光直往上飘。 双手拉着裤子往旁扯,她根本不敢往下看,只得粗略地擦过他的双腿,几次下来,她脖子酸涩地厉害。 千辛万苦地擦完全身,她出了一身汗,摸着发烫的面颊去衣柜里拿亵衣。一回头,骆应逑醒了,正定定地盯着她。 “……”两人视线相触,她双手一软,手里的衣衫掉落在地。 第55章 . 礼物 你要送我什么 “哄”地一下, 黎相忆只觉面上火燎火燎的,那股子热意从双颊一路烧到了颈项。 他何时醒不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醒,真会挑时候。 “东西掉地上了。”骆应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开口却相当平静, 话中更是听不出情绪。 “……”她慌忙蹲身捡起衣裤, 两手扯着乱搅, 不知该继续还是该先解释,“我看,你,天气太热,想给你擦一擦, 没其他意思,你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咬着唇瓣不回答,“嘶, 冷,我的衣裳呢?” “啊。”这句话倒是给她解了围,黎相忆低着头, 一步步往床榻边走, 此刻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难捱地紧,尤其是他还用这种不冷不热的语气说话。 心头乱跳, 她猜不透, 慌了,尽量让目光放在改放的地方,比如他的脸上, “你能不能闭上眼?” “我醒着,为何还要闭上眼,你不是看过了么?”骆应逑说得理所当然,她这副欲语还休,娇羞又带怯的模样勾得他心痒。 “别乱说,我没看过,方才什么也没瞧见。”她坐下身,拿指尖戳他的胸膛,“你爱信不信。” “我又没拦着不让你看,你看啊。”他眨着眼,忍着笑,挑话调戏她。只要她摆出这副模样,他便想欺负她,若不是时机不对,这会儿应该合上红帐了。 “你不要脸不要脸。”听得对方话中的调笑,她更羞了,使劲戳他的胸膛。等戳够了,她将亵裤与中裤放在一旁,抖开亵衣道:“动一动,给你穿衣衫。” “动不了,全身酸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夫人,先穿裤子,没裤子凉飕飕的。” “……信了你的鬼话。”一说穿裤子,她面上更红,双手一扬将亵衣盖在了他身上,恰好挡住一部分。 “你这……”他咬牙,内心飘过无数念头。 先用余光瞄一眼,确认看不清后她才抖开亵裤,红着脸从下往上套,这一次,她的目光依旧不自觉地往上飘,拉到底了才敢粗略地看一眼,匆匆系好腰带。 再次拿起衣衫时,她自然不少,盯着他问:“你真一点力气都没么?” “也不是。”骆应逑摇摇头,手肘用力,将上半身撑了起来,他坐直冷漠道:“穿吧。” “你故意的。”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感觉自己又被骗了。他能动,穿衣便顺利许多,她抚平各处褶皱,最后才系上腰间的衣带。 “我方才确实是故意的。”他毫不掩饰内心,不过想想又觉得郁闷,困惑道:“为何不敢看,我又不是没看过你。” 这次,黎相忆面上的通红是被气的,“你!”她扑过去咬他的下巴,“无赖。” “嘶。”她下嘴重,他立时倒吸一口冷气,弯着食指去抬她的下巴,正经道:“多看看便习惯了。” 他说这话的神情相当坦然,可黎相忆就是羞,红着脸娇嗔道:“没脸没皮。” “有脸有皮的正人君子怎么欺负你。”他轻笑一声,按着她搂进怀里,她正要挣扎,谁想头顶的男声说:“让我抱一会儿,天黑了。” 她听得出他话中细微的惧怕,可眼下她一点办法也无,只得咽下喉间的苦涩,“我给你用了石桃蛊,你今晚兴许不会控制不住自己。” “石桃蛊?”骆应逑蹙眉。 “今日买回来的,好东西,还不要钱。”说到这里,她有些小得意,语调上扬。 骆应逑拉起她,沉声道:“哪儿买的,怎么买的?” “百川药铺里买的。”对上他异样的眼神,黎相忆微微一怔,也不知该不该说自己遇上的事,她不想让他操心。“用了小计买回来的。”怕他继续问下去,她连忙转了话题,“章老板说,它能压制煞蛊几天,起初,我还以为没用,不过到这会儿,我相信它是有用的。” 他没再问,双眸眯起,似乎在想事。 不知为何,她不大喜欢他此时此刻的眼神,“睡了这许久饿么,我让莲姐端饭菜过来。” “不饿,我……”话说一半,他面上徒然变色,双眉拧起。 “怎么了?”她心头一慌,忙拉起他的手腕把脉,谁入手处的肌肤冷如冰雪。“三脉似有似无。” “没怎么,有点冷而已。”他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没事,然而他出口的声音已经开始打颤,口中也冒出 分卷阅读100 了寒气。 说罢,骆应逑盘腿坐起,运转体内真气妄图抵抗寒意,可惜身体急遽降温,真气无法走过一个周天,无奈之下他只能硬抗。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他发上渗出细小的冰渣,寒气往下走,全然覆盖在面上,现出薄薄的一层。 他紧紧抱着自己倒在被褥上,不住地喘气,牙关直打颤,“嘶,嘶……” 这情况应该是煞蛊在对抗石桃蛊,黎相忆想通后便去衣柜里拿了厚厚的棉被 ,一层又一层地盖在骆应逑身上,“还冷么?” 望着他覆满寒气的脸,紧闭的眼,她心疼地想哭。 她脱鞋上床,被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冻得整个人都精神了,隔着三层棉被紧紧拥住他,小声问:“还冷么?” 许久许久,没人回应。三层棉被下,骆应逑环住自己,兀自闭着眼打颤,他像是没了意识,又像是陷入了未知的梦中。 她缓缓摸上他满是冰渣的面庞,冷意从皮肤相接处传至她脑中,真的冷。 他今晚是不会发疯,可这寒气也伤人 。想到这里,她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断眉,但她再怎么抚也不能将残缺的那处补上。 “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你快好起来啊……” * 翌日。 黎相忆睁眼,身侧没人,她猛然坐起,使劲搓了搓双眼,然而面前还是没人,而且棉被也不在。 “嘶。”她使劲拧了自己一把,疼痛真真切切,应该不是梦。 “王爷,王爷……”连喊几声,无人回应,黎相忆顾不得穿鞋洗漱便跑了出去。 这会儿日头已高,刺眼地很,显然不是清晨,差不多巳时的模样,她从不会睡得如此晚。这究竟是不是梦,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王府里平日虽也空荡荡,但有檀叔在,各处多少会有些响声,然而今日意外地静,静地不对劲。 前厅一个人也无,这下,她更急了,也更分不清是梦是现实。 “王爷,莲姐,元夕,慕风,檀叔,你们在哪儿?”她在厅里旋身大喊,不安让她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他们全遭遇了不测,可为何自己没事。 是骆时遗? 她心头涌起一股怒气,正要走出前厅,谁想一阵诡异的二胡声从小门里传来。黎相忆停住脚步,脑中第一反应是檀叔在拉二胡? 小门里真走出了一人,慕檀穿了一身暗红的衣衫,闭眼忘情地拉着二胡走到前厅,全程都没瞧她。 “檀叔,你不认得我了?”她疾步走到他身前问。 不待慕檀回答,“王妃。”简莲喊了一声,捧着一只小巧的盒子走来,笑着道:“实在是太匆忙了,我们也没啥准备,这是我挑的一只白玉梳子,送你作生辰礼物,祝你和王爷白头到老。” “生辰?”黎相忆讷讷地看着简莲,这两日她都在担心骆应逑,还真把自己的生辰给忘了。原来他们不是不在……反应过来后,她不知所措道:“谢谢,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事,吓死了……” 第二个从小门里走出的人是慕风,他打开礼盒,里头躺着一副站崭新的银针,“祝王妃的医术日益精进。” 他低着头没看她,这几日,黎相忆隐约能感觉到慕风的疏离。她刚嫁进来那会儿,他分明是爱笑的,可最近鲜少看到他笑。 “谢谢。” 她接过礼盒后,慕风走到一旁,慕檀的二胡声还在继续,越拉越起劲,倒是欢快起来了。 踩着琴音,元夕走出小门,面上笑得爽朗,“我送的生辰礼跟他们不一样,最实用。”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长约五寸,做工甚是精巧,“王妃以后若是遇着危险,它一定能派上用场。”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希望王妃以后遇上危险?”简莲在一旁翻了白眼,直摇头,“叫王爷听见了非得揍你。” “莲姐,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万一,万一,王妃懂我的意思。”元夕急了,嗓子瞬间拨高。 “我懂。”黎相忆握着刀柄抽出匕首,银刃在光下稍稍晃眼,刀面映着她一脸要哭的模样,“谢谢。” 这几人走完,黎相忆以为最后一个会是骆应逑,心底也有小小的期待,然而紧接着走出来的人并不是骆应逑,而是黎相与。 万万没想到她会来,黎相忆张着嘴说不出话。 黎相与过来就戳了她一指头,随后扔给她一双鞋,埋汰道:“没良心,不希望我来是么。”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太诧异了。”黎相忆穿上鞋后连连摇头。 “诧异什么,以为我忘了你的生辰?你哪年生辰我没陪你身边,如今嫁人了有人宠了便忘记我了?”黎相与冷着脸,每一句都在刺她。 “不是不是。”黎相忆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软糯道:“好姐姐,我错了,你对我最好,你永远是我最亲的人。” 黎相与冷哼一声,嘴角倒是松了些,“等那谁出来,你对着他再说一遍。” 黎相忆抿嘴,眨巴 分卷阅读101 着眼看她,黎相与又戳了她一下,挑眉道:“不敢是不是,没良心。” “谁说我不敢。”她话音刚落,骆应逑出来了,他面上倒没了昨晚的寒气,只是比平日更加苍白,然而让人咋舌的是,他手上捧着一碗面。 瓷碗是天青色的,而他的手包着细布,细布是新的。 黎相忆行至他面前,气道:“你的手还没好,万一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没有裂开。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晚上我算不到自己会不会发疯,便想提前给你过……”骆应逑捧着碗,眸光迅速往下一瞄,局促道:“这是,我刚刚做的长寿面。” “你做的?” 黎相忆呆呆地望着他手中的清汤长寿面,一看便是手擀面,手艺不怎么佳,面条粗细不均,不过卖相还算过得去。 “站着做什么,王妃都还没吃早点,想必早饿了。”简莲一吆喝,大家拥着黎相忆坐下。 淡淡的香味飘进鼻尖,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面,黎相忆什么话都说不出,她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裙摆上。 “哭什么。”骆应逑不解,往下一坐,抬手将她抱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哄道:“你姐姐在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不准哭,给我点面子。” 他一说,她哭得更厉害了,声音也大了。这会儿倒没在众人面前不好意思,哭了就尽情哭。 “王妃别哭了,不吉利,今日是你的生辰,快吃面,王爷亲手做的,吃前许个愿。”慕檀放下二胡走了过来。 “对对对,王妃快许愿。”众人起哄。 “嗯。”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黎相忆止住了哭声,起身擦干面颊上的眼泪,对着面前的长寿面许愿。 元夕凑过来问,“许的什么愿?” 简莲道:“让我猜猜,一定跟王爷有关。” 她抬头环顾众人,又哭又笑道:“跟你们所有人都相关,我希望你们一生无忧。”说完,她又擦了把眼泪开始吃面。 “……”骆应逑紧张地盯着她吃面的神情,连细微部分都没放过,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做长寿面,自己吃还可以,但给别人吃,尤其是黎相忆,他前所未有的紧张。“怎么样?” “嗯……”黎相忆细嚼慢咽,吞下后才看他,偏偏又不说,等他急了才道:“太淡了。” 骆应逑面上一僵,若有所思道:“原来你喜欢重口味。” “好了好了,别留着了,王妃在这儿吃面,我去厨房做菜,元夕慕风你们俩来帮我。”简莲一手拍一个男丁,热情道:“刑夫人,你中午可一定要留下来吃饭,我给你露一手。” 黎相与颔首道:“好。” 黎相忆飞快扒了几口面,“等我吃完,我也去。” “今日你最大。”简莲加重语气,撸着袖子道:“什么都别碰,我一人来便成,何况有他们俩帮忙。” “你跟你姐姐聊,我先回房了。”骆应逑沉着脸起身走人。 黎相忆放下筷子,一口面嚼了好几下,愣愣地看着骆应逑离去的背影。 “别多想。”黎相与伸手过来捏她鼓鼓的脸,“他怕是去琢磨送你什么东西了。” 第56章 . 自禁 你的戏可以少一点么 这日中午, 简莲做了一大桌子的拿手好菜,六荤五素两汤,席间,大家说说笑笑, 时不时便调侃一下某两人。 以往, 檀叔总会冒出某些不合时宜的话, 然而他今日没有, 只管自己吃,吃得满嘴油光。 桌上其乐融融,黎相与默不作声地看着几人,这样的氛围邢府自然没有,她看得心头空荡荡的, 似是羡慕,又有些落寞。 黎相忆早便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他们一起哄,她便看向元夕。昨晚, 她忙着照顾骆应逑都没问出个所以然,趁着这会儿骆应逑在,她便想满足一下自己好奇的心。 “元夕。” 她一喊, 元夕夹菜的手顿时一抖, 他抬头,意外正经地看她,“王妃想问什么我一清二楚, 但这是私人问题, 我并不打算说,还请王妃谅解。” 骆应逑面上稍显意外,侧头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开口, 其他几人先后笑开,简莲起身给每人盛了碗汤,乐呵呵道:“王爷快让元夕告诉我们,他是不是看上昨日那位不知名的姑娘了。” “你有心上人了?”骆应逑看向元夕,诧异中携了几分欣慰。 “非也。”元夕摇着头放下碗筷,叹了口气道:“她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是锦瑟楼的姑娘。” 锦瑟楼这个地方,黎相忆倒是听过,元夕昨日该是去了那儿,至于为何会遇上好人家的姑娘,暂时不是重点。“既如此,你对她……为何不将她娶回来。” “对。”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唉。”元夕再叹一口长长的气,语带惋惜道:“她已经嫁人了。” 桌上六人皆是一惊,黎相忆问:“那你打算如何 分卷阅读102 ?” 元夕低头沉默,好半晌才做出反应,小声道:“她还是清白之身,我得负责。” 众人再惊,黎相忆大声道:“污了人家清白,你还不去将她娶回来,对得起她么?”她想了想,小心翼翼问:“我有个疑惑,为何……她嫁人了还要跟你……” 想起昨日那位不知名的姑娘,元夕压低眉心,略带愁容道:“她相公好男风,娶她是为给父母交代,他们白日相敬如宾,晚上却是一个睡床一个睡地。” “啊!”众人大惊,表情各异。 骆应逑听了许久,淡淡道:“你的戏能不能少一点。” “噗呲。”黎相忆笑出了声。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事听着匪夷所思却一字不假。”元夕委屈地嘟囔,一想起那名女子,他方才还满满食欲瞬间消散。不等其他人再说,他起身回房。 “我去看看他。”慕风跟上。 “呜呜呜……”大门口传来了惊雷的低吼声,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刑匀烈穿着一身黑色暗纹便服走来,步履稳健而快,神情冷冽,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何时回去。” 黎相忆暗忖,这语气听着压根不像丈夫对妻子,更像是上头对下属。 “……” 黎相与自顾自用饭,面容平静,瞧着像是没听见邢匀烈的话。 黎相忆与骆应逑不约而同放下碗筷看戏,简莲喝着汤看戏,慕檀是一边吃一边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吃饭的声音尤其响亮。 邢匀烈就站在离桌四五步处的地方,而黎相与并不搭话,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骤冷。 “大姐。”黎相忆在桌下拉了拉黎相与的袖子,怎么几日不见,他们俩的关系更差了。 慢条斯理地喝完汤,黎相与放下瓷碗道:“我愿意何时回去便何时回去,敢问刑大人有什么不满?” 闻言,刑匀烈面上愈发紧绷,褐色的眸子幽深一片,“你不走,我也不走。” 说着,他在黎相与身旁坐下,黎相忆默默往骆应逑身侧坐,她不小了,该识相点。 然而黎相与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说。 桌上不止七副碗筷,可邢匀烈坐下后愣是纹丝不动,身姿挺拔而直,目视前方。 许是刑匀烈身上散发的寒气太重,桌上几人顿觉食欲骤减,再好的饭菜到嘴里都吃不出滋味。 * 午后,天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云层从远处飘来,浓烈地像是下一刻便会掉落在地。 黎相忆觉着黎相与一定有话说便拉着她去长廊里散步,如今,她与骆应逑的感情尘埃落定,想关心关心大姐和大姐夫的。 耳边全是知了的鸣叫,此起彼伏,两人并肩往前走。黎相忆时不时往黎相与偷瞄,几次之后黎相与不耐烦了,“有话直说。” “大姐,我想问你个事儿。” “问。”黎相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这幅模样倒跟邢匀烈有几分相似。 “你跟大姐夫行周公之礼时,会羞么?”黎相忆出声,经过骆时遗那事,她的心境跟对这事的态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黎相与一愣,不解道:“你说什么?” 黎相忆诧异地看着她,心道,她为何是这表情,“你跟大姐夫成亲一年多了,没行周公之礼?” 黎相与自然道:“为何要行周公之礼?” 被她这话一回,黎相忆只得讪讪地笑,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俩的关系跟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黎相忆别过脸尴尬道:“为了让夜里有点事做。” 说完,她懊恼地想打自己一嘴巴,她说的都是什么荤话。 “不必在我面前炫耀。”黎相与走得快了些,微风吹得她的发丝轻扬,他无所谓道:“我对他没意思,若不是爹要我嫁给他,你以为我会嫁一个比我大九岁的男人?” 黎相忆快步跟上,“可是姐夫看起来并不老。” “看起来有何用?”黎相与挑眉反问。 黎相忆:“……” * 书房这头,骆应逑单手托腮坐在桌边,刑匀烈负手站于窗边。窗户是半开着的,能看清外头的风景,更能看到不远处的长廊。 “曹邺守动摇了,他决定站你这边。” 对于这个答案,骆应逑似乎并不意外。 他许久不说话,刑匀烈不由转过身来,冷声道:“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做,该安排的人我都安排了。” “多谢,下一步元夕会做。”骆应逑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揶揄道:“你和黎曲作对多年,为何同意娶黎相与,不怕她为黎曲偷你的东西?” “管好你自己。”刑匀烈皱眉,眸中泛着刀锋般的冷光,他顿了下,“顺便管好你夫人。” 刹那间,当即有到压迫的强风袭来,然而骆应逑面不改色,甚至笑出了声。“我怎么说也算过来人,倒是可以给师弟支两招,不过师弟若是不想的话,那便算了。” 分卷阅读103 “师弟”两字一出,元夕实在没忍住笑了,那两人纷纷朝他看来,他不由挺直胸膛道:“王爷,暂时没王妃师父的消息。” “嗯。”骆应逑缓缓垂下目光,向来波澜不惊的眸中竟在一瞬间浮出焦躁,“从今夜起,你派人在城内各处装成疯子,挑地痞流氓别伤及无辜,届时流言四起,我想御蛊人定会有所行动。” “是。” * 晚饭时分,除了骆应逑与黎相忆,府里几人都到齐了,拘谨地坐在桌上。许是受了午饭的影响,简莲先在厨房里吃了八分饱,打算这顿随意吃点做做样子。 自打坐下后,刑匀烈跟黎相与就跟两尊菩萨似的,面无表情,谁也不说话。 “砸吧砸吧”,慕檀与一般人不同,不管什么氛围,不管桌上坐了什么人,他都能吃得开怀,倘若有戏看,那更开怀。 跟他不同的是,元夕跟慕风是吃几口,交换一下眼神,吃几口,再交换一下眼神。 有两尊大佛在此,前厅整个不对劲儿。黎相忆与骆应逑在厨房里吃了自己包的饺子,这会儿闲着无事她便趴在墙边偷看。 大姐劝起她来一套套的,怎的到自己身上便不管用了,既然不喜欢,为何要继续留着相互折磨。 其实大姐并非自小冷情,是在蔚姨娘离开以后才变得说话带刺。听在耳中是不怎么舒服,可对她,她信她是真心待自己。 还没等她回忆完,一只手包住了她眼睛,接着她整个人往后一倒,摔在一个熟悉的怀里。 “你差点吓死我。”她拍着心口正要转身,谁想骆应逑将她抱了起来,“回房,他们俩不值得你花心思左思右想。” “你的手还没好,我不用抱。”黎相忆扯着骆应逑的衣襟,心头又气又忧。 “我的手没事,真没事,何况你轻地跟惊雷似的。”他稳稳抱着她往前走,笑着道:“今日是你生辰,让你少走些路。” “你才轻地跟惊雷一样。”拗不过他,她顺势抱住他的脖颈,脑中不由想起上次,他头一回抱自己,“你上次抱我是想气他,还是本来就想抱我。” “你猜。”他侧眸看她。 她肯定道:“我猜你就是想抱我。” 他笑,不置可否,“回房送你一件东西。” “嗯。”她收紧双臂,俯身靠在他肩头。这次的感觉与上次不同,上一次,他们俩都没表明心意,是她靠近,他在试探,而这一次,两人相互靠近 回到房内,骆应逑将黎相忆放在床榻上,自己则站在她身前,张开双手一本正经道:“我把自己送给你。” 黎相忆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嫌弃道:“不要,太重了,拿不动。” “必须要。”他做这姿势尴尬又别扭,她还敢说不要,“快说。”他催促她,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圆盒子,金边,上头雕着一簇簇桃花图案。 “这是什么?”她疑惑。 “口脂。”他打开盒子递到她面前,“闻闻看。” 她好奇地压低鼻子,口脂是桃花色的,里头隐约有一丝香甜的味道,“你挑的?” “嗯,送你的生辰礼。”他看了眼自己被包成萝卜的手指,复又看向她,“我想看你用。” 娇俏地横了他一眼,她用手指点了点,微垂螓首,一点点抹在唇瓣上。 她的唇色向来淡地很,抹了口脂后娇艳欲滴,引人采撷,他不发一语,定定地看着她。 “好看么?”她抬眸时,他伸手过来按着她后脑勺往前压。 他的肌肤常年冰凉,唇瓣也如此,在夏夜里格外清凉。这个吻很温柔,气息轻拂,一点点触动她,带着一丝酥麻想晕开而不得的控制。 “唔……”缠绵的细雨过后便是狂风暴雨,独属于男子的气息整个将她包围,舌根刺痛。 相偎许久,黎相忆不住地喘着气,整个人软软地攀在骆应逑身上。明亮的房里,回响着一低一高的喘气声,在夜间显得暧昧无比。 她觉得唇瓣濡湿便擦了一下。 回味起方才,凝视着她如覆迷雾的双眸,骆应逑的眸色渐渐加深。这该死的蛊毒何时才能好,他快忍不住了。 “我喜欢。”她低着头,眉眼间娇羞无限。 刚说完,她的下巴再次被迫抬起,他一点一点舔着她柔软的唇角,时不时含住她的唇瓣缓缓地磨,反复之后又变得温柔起来。 “唔……”意乱情迷间,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下移,出于本能,摸索到了她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扯,腰带便开了。 “还不行。”这一下,她猛然回神,忙按住他的手,“等蛊毒好了才能……” “再等下去,我要忍坏了。”他紧紧抱着她,呼出的气息一下比一下热,一下比一下沉。“相忆……” 不知为何,他此刻全身发热,热意从未有过的高,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烧得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脑中紧绷的弦也快断了。 他的脸红得不正常,她 分卷阅读104 心头一紧,一把拉起他的手把脉,“昨日发冷是三脉似有似无,今日倒是跳得剧烈,奇怪,难道是石桃蛊在起作用?” 她的手触碰他时,他只觉清凉无比,然而这比饮鸩止渴还不如。骆应逑伸手一拉,将黎相忆压在身下。 “我今晚有点,不太对劲。” 对上他猩红的目光,黎相忆面上一热,用近乎做口型的声音说:“不是你不对劲,是石桃蛊,它是,助兴用的。” “……”他看了她许久,俯身凑近她,压在她唇上说:“来么?” 第57章 . 帮我 兄弟们冲啊,抓住她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抬手抚上他紧绷微红的脸。昨晚是冷,冷入骨髓;今晚是热,热地她指尖跟着发烫。 黎相忆闭上眼,紧张地眼睫胡乱颤动, 仿佛蝶翼振翅一般。 骆应逑单手撑起自己, 两人原本相互挤压的鼻尖被迫分开。他虽不是什么有经验的人, 但这表情明显是等待, 这一点他懂。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正常男人,没人能忍住心上人的献身。 情不自禁地,他喉间开始上下滚动。 今晚确实很美,夜美, 人美,一切都合适,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愿意,可有一点不对。 他不晓得自己何时发疯。 等了许久, 对方并未作出动作,黎相忆不由于睁开了双眼,这一眼, 她清楚地看到了骆应逑眼里的挣扎。 不待她开口询问, 他俯身重重亲在她额上,随后僵硬地翻身躺在外侧。 深吸几口气后,他出声了, 气息并不稳, “我不敢,怕伤了你。” 她侧头看他,心中激荡, 有惊讶,有失落,但更多的是感动。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目光,他当即转过身,背对着她道:“不锁着我的手,万一如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还是等蛊毒解了之后,今晚,我怕做到一半出现意外,你不上不下。” “……”黎相忆听得似懂非懂。他背对自己,她不舒服,忍不住伸手去拉他背后的衣衫,委屈道:“你为何不看我。” 他僵了一下,硬声道:“睡吧。”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话。”她扯他衣衫的手又用力了些,在他的声音里,她分明能听见里头的压抑和生硬,绝不是正常声音,“你是不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他不说,她便拿手指去戳他的劲腰,“说啊,你说不说,不说我就一直戳,戳到你说为止。” “你真的想知道?”他忽地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她作怪的手,看她的眼神热辣而直接,野性十足。 纵然他的目光让她想退缩,但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这里……”他拉着她的手一路往下,探到了被子下,“……难受。” 刹那间,她面上“腾”的一下便烧着了,视线乱飘,发出的声音细小如蚊,“你要我怎么做?” “先拿一支银针出来。”他压抑地轻喘着,按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 “嗯。”黎相忆的手被压得有些疼,可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怕自己发疯,她有银针在手能及时控制他。 这两日,为了方便及时取针,她一直将银针包放在枕头边,随时随地能用。 “若是我待会儿疯了,记得立马下针。”他紧紧盯着她。 骆应逑的声音向来清澈,跟山涧泠然的泉水一般,此时带上世俗愈发撩人,顺着空气进入她耳内,带着她也躁动了。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 “这样……”他挪着靠过来,亲昵地埋在她脖间,呼出的气息灼热非常,“继续……” …… “嗯。”不知过了多久,他闷哼一声,一口咬在她肩头,瞬间而来的疼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完了么?”她红着脸,强迫自己看他。 然而骆应逑一直没说话,她大着胆子抬起他的下巴,没想他闭眼睡着了。 “混蛋。”她没好气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抽出手,使劲在他衣襟上抹了几下,随后起身去打水。 * 骆应逑昨夜自然是好眠,可黎相忆却几乎没怎么睡,心事重。 她担心他天亮前会不会醒来,会不会发疯。发冷那夜他一直冷,冷地像块冰,可昨晚不是,他睡过去之后身子便不热了。 临近天亮时分,他安稳了,她才安心闭眼。 对于她来说,白天最让人开心,因为白日他是正常人。到了晚上,她不晓得他会发生什么,更不晓得他会做什么,她治不好他只能担惊受怕。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喜欢他,愿意做他的妻子。 缓缓吐出一口气,黎相忆伸手再一次抚上了那处断眉。 “嗯……”骆应逑难耐地睁开眼,对上她后,眼神略微躲闪,耳尖微红,别扭道:“昨晚,我,我……” “我昨晚没睡好。 分卷阅读105 ”说罢,黎相忆闭上了眼。 “……”清晨第一句,他没机会说。骆应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关于他昨晚为何会晕,他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缘由。 她是不是气这,是不是觉得他没用。 不,他绝对不是。 * 昨晚,都城内有不少人被杀,消息很快传遍了加家家户户,闹得城内人心惶惶。原本大家都以为杀人的疯子是骆应逑,但一夜之间多处发生多次惨案,而骆应逑是人,不可能会分身术。 要真是骆应逑,那他们只是害怕,可若杀人者不是骆应逑而是其他人,那他们除了害怕还会猜疑,猜这疯子是否在自己身边。 送走刑匀烈与黎相与,简莲松了口大气,谁想骆子节来了,相比于那两尊大佛,那她是热烈欢迎这位容易害羞的三皇子。 晚饭后,骆应逑与骆子节去了书房,黎相忆跟简莲在厨房里剁辣椒。 两人一人一块砧板,一手一把菜刀,旁边放了五只竹筛子,每一只里头都放满红辣椒,且个头都差不多,又细又弯。 黎相忆是新手,切辣椒的速度不比简莲,但她切得细,一刀一刀,一时间,厨房内满是菜刀和砧板碰撞的声音。 “王妃,这两夜都没听过王爷如何,那石桃蛊是不是将煞蛊压住了?”简莲顺手从竹筛子里抓了把辣椒放在砧板上。 “我不知道。”黎相忆讷讷地盯着砧板上的红辣椒,无助道:“师父说,我看完那箱子医书便会成为神医,可如今我才知道,自己的医术差得远,谁也救不了。” “王妃可千万被这么说,叫王爷听见了要自责。”简莲“哆哆哆”地剁着手里的辣椒,装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师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手上动作一顿,黎相忆侧头看去,她还没忘莲姐看到那副画时的怪异模样。而她也记得一件事,师父来都城是为找心上人,而那位心上人嫁人了。 “他,是个爱吃邋遢的人。对了,莲姐,你还没同我说过你的事吧?你是何时来的王府,又为何要来王府。” 简莲笑了下,她侧脸看她,有烛光打在她面上。 此时,黎相忆才觉自己错过了一件事,莲姐是个美人,而她似乎一直未注意过。 “我来王府也就比檀叔早两年,至于为何要来王府,大概是命吧。”她低头苦笑,片刻后仰着头道:“很多年以前,我嫁过一个人,这场亲是为冲喜,结果那人没过几月便死了,婆家说我克夫将我从家里赶了出来,娘家嫌我晦气也没收我,我无处而去只能在都城里晃荡。那日子不好过,后来,我遇见王府在招厨娘。” 黎相忆问:“在此之前,莲姐可有心上人?” 今晚,简莲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有,有一个。他是个浪子,也可以说是一个侠士,是个仁心医者,至少在我看来是。我们的初遇在夜里,当时有人闹事,我躲在树上看他费力救下一群人,他一边骂一边救人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记得。”说着,她扬起嘴角,哽咽道:“可惜我们俩之间隔着太多东西,注定不会有结果。那段时间,我们来往得绵密被我爹发现……” 见此,黎相忆忙放下菜刀去安慰她,“莲姐,别难过,都过去了。” 简莲拍着她的手道:“我为何要难过,都是命罢了,就好比你跟王爷相遇,而我和他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她想安慰她,谁知安慰的话还不如莲姐自己说的,瞬间有些尴尬。 “今晚这么多辣椒,我们继续切。”黎相忆拍了拍简莲的肩膀,走回自己的座位正要坐下,倏地,外头响起了一阵熟悉的笛音。 听得这声音,两人齐齐一震,拔腿便往跑,刚跑到院子里,只听屋顶上传来一声“哎呀”的惊呼,吹笛人似乎被绊倒了。 “呜呜呜”,惊雷在大门口跳得厉害,铁链甩得也起劲。 心头一紧,黎相忆扭头看向书房,面前有风吹过,是骆子节从里头冲了出来,他足尖一点便上了屋檐,如箭一般飞出。 “三皇子小心啊!”简莲扯着嗓子喊。 黎相忆记挂着骆应逑,提起裙摆飞奔去书房。书房门是开着的,元夕和慕风在里头,而骆应逑站在墙边,双手已被铁链锁住。 他今晚似乎能控制住自己,眼中还残留着属于人的意识,只是双手颤得厉害。 “我去帮三皇子。”身形一动,慕风闪身出去。 今晚,或许没之前那般难捱。黎相忆对上骆应逑,读懂了他眸中的意思后她看向元夕,“元夕,你也去帮三皇子。” “是。”元夕颔首。 “王爷,杀鸡了,杀鸡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下一刻,慕檀跑进屋,两手各拎着一只公鸡。 “喔喔喔……”公鸡开始打鸣。 “檀叔,他现在不用杀鸡。”黎相忆刚说完,身后的铁链动了。 第58章 . 自责 我不是瓷娃娃,我不怕疼 “呸 分卷阅读106 , 卑鄙的中原人。”桑酒一边咒骂一边跑,娇小的身影在黑夜里踩着屋脊飞速疾驰。 她今晚是奉骆时遗的令过来,打算引着骆应逑去杀人,谁想刚上屋顶便被奇怪的东西粘住了, 纵然用灼粉烧了一次, 披风上依旧缠着黏糊糊的麻绳。 身子下落时, 她微微侧头, 身后那人穷追不舍,且轻功比她更佳,不由心头一慌。 都怪这人,她连脱披风的空隙都没了,逃命要紧。 正当她猛提一口真气时, 一只手从背后探来抓住了她的肩头,指尖十分用力,重地几乎嵌进她肩头。 桑酒反应也快,登时抬肩往前一转, 这一下,骆子节顺势往前扑了过去,然而他扑出去时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披风一角。 披风被他扯落, 带着桑酒往前一扑, 两人纷纷倒在层层叠叠的瓦片上。 “啪”,骆子节撑着瓦片翻身,出手便要抓人, 桑酒侧身一转, 两人交错间,他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整个愣住。 今夜弯月如钩, 月华淡淡,与他交手的少女穿一身红紫色的外族服饰,看模样并不大,应该比他小一两岁,满脸稚气,衬得眉心那一道红笔勾的烈火愈发夺目。 “叮叮当当”,她头上的银角饰品与耳上的圆耳环急遽摇摆,发出清脆的响声。 骆子节向来见不得女人,看清她的脸后瞬间傻了,便在他晃神的须臾,桑酒扬手挥出一把毒粉。 毒粉沾上皮肤的刹那,疼意席卷全身,骆子节只觉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顺着手臂传入大脑。 “你一个小姑娘竟这般卑鄙!”他低头骂道。 “这是以牙还牙。”桑酒得意地哼了一声,拍手站起,不料小腿被石子打中,她站立不稳往旁摔去,直直往下滚。 瓦面借不着力,且这飞椽陡峭,眼看桑酒就要跌下屋檐,骆子节想也不想,飞身抱住她一同掉落。 只听“咔嚓”一声,骆子节的手折了,“嘶!”他皱眉倒吸一口冷气。 头一回被陌生男人抱,桑酒触电般坐起身,瞥见两年轻男子正朝这边赶来,她立即拿出腰间的竹笛置于唇边。 笛音一起,诡异无常,突然,大片蝙蝠朝元夕与慕风两人飞扑而去,眨眼间便将两人包围。 “吱吱吱”,成群蝙蝠拍着翅膀朝两人发出攻击,元夕拔剑护住自己跟慕风,长剑在他手中转得飞快,有不少蝙蝠死于剑下,可他们还是自顾不暇。 召了附近的蝙蝠后,桑酒一转指尖,将玉笛收入袖中,手腕上的银镯跟着一抖,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低头看向骆子节,这个中原公子似乎不敢看她。他方才救了她,她也不是一个不懂报恩的人,但他们显然不是一路人。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我长得丑吗?”从小到大,族里的人都夸她漂亮,可他竟然不看她,还有刚刚那表情,跟见着鬼似的。 骆子节低头,只管盯着自己的手,一只被毒粉毒地通红,一只折了。“我方才救了你一命,你有点良心就该把解煞蛊的解药给我。”说罢,他站起身,闭眼对着她, 没想他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桑酒不悦地皱起眉头,恨恨道:“做梦,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骆子节拢起眉心,厉声道:“拿出解煞蛊的药,否则我杀了你。” “放马过来!” 桑酒出手,骆子节也出手,他两手不便很是致命,而桑酒也不是好人,对方有弱点,她便逮着弱点打,竹笛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骆子节的双手上。 骆子节虽伤了双手,但他还有双腿,交手间总以腿功相搏。两人相比,桑酒身形更灵活,右手顺着他的手臂往上一走,一掌打在他身前。 这掌一中,骆子节连连后退,稳住身形后,他顿觉中毒的那只手全然没了知觉,睁眼一看,只见右手已褪红色。他抬头往前看去,那名穿外族服饰的女子早没了踪影,徒留漆黑的夜色。 “三皇子,你可有受伤?”元夕与慕风两人跑来。 “我没事,你们俩呢?”骆子节按着左手看向两人,他们俩倒是狼狈,衣衫破了多处,上头血迹斑斑。 “又被她逃了,方才就该让她摔死。”元夕越想越气,一拳砸在身旁的石墙上,“不怪你。”慕风拉住他的衣袖劝道。 听得元夕的话,骆子节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没抓住她。” 元夕没说话,慕风开口道:“不怪三皇子,是她太狡猾了。” “我拿了她的一件东西。”说完,骆子节伸出手,他掌心躺着一个红色的小香囊,“这是我刚才抱她时扯下来的,里面有东西。” * 铁链被骆应逑扯得剧烈晃动,撞上墙面震得刺耳,黎相忆心口狠狠跳了一下,拿出银针朝慕檀喊道:“檀叔你快出去!” “这……”慕檀拎着公鸡早站在原地踌躇,“喔喔喔”,公鸡扑腾地厉害,打鸣也打得厉害。 “哐”,“哐”,“哐”,书房里的铁链与新房里 分卷阅读107 的不同,要短上许多,直接将骆应逑困在了方寸之间,走动范围减小,他愈发暴躁。 黎相忆转身,看着眸色已成红色的骆应逑又喊了一句,“快走!” “哦哦,好。”慕檀忙不迭往外退,谁料没注意脚下踩着了门槛,“哎哟!”他往后倒去,好在简莲及时扶住了他。“我们走。” 慕檀走后,屋内便陷入了死寂,唯独铁链颤动的声音在作响。 挣扎间,骆应逑的发冠掉了,如墨长发轻飘飘地散落,遮盖了他的半张脸。 “啊……”他狂怒,使劲挣扎,妄图徒手拉开铁链,因为用力,手腕上的细布渗出了鲜血。 “王爷……”黎相忆焦急地看着骆应逑疯狂扭曲的面容,心头一阵刺痛,与此同时,她也在找时机下针。 让他这般伤害自己,还不如强行扭转他的意识,只是这方法如今不怎么行得通,譬如上次,只坚持了一小会儿。 然而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时机,可任由他如此下去,他的手只会伤得更厉害。 不行,她必需赌上一把,只要将银针扎入眉心,他便会晕过去,哪怕一炷香也行。 等了两刻钟,骆应逑终于停住拉扯铁链的动作,趁着他跪下低头喘息的瞬间,黎相忆手握银针往他眉心扎去,然而他头顶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徒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利落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一刻,她只觉脖子处剧痛,熟悉的感觉再次来临,“是我……”她使劲掰着他的手,出于求生本能开始挣扎。 “啪嗒”一声,一把小匕首掉落在地,正是元夕送她的生辰礼。 骆应逑的眼神起先是茫然而无焦的,但在手上用力之后,他眸中开始显出痛苦,像是陷入了自我的挣扎。 他再一次收紧手中力道,额间青筋凸起。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死的瞬间,骆应逑扬手将她甩在了地上,随后拿起地上的匕首刺进琵琶骨。 “不要!”黎相忆失声大喊,顾不得手臂疼痛便去查看他的伤势。 琵琶骨被穿,骆应逑的双手渐渐无力,软趴趴地往下垂。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望着他身前的匕首柄,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小心扯开他的衣衫查看伤势。 此时的骆应逑倒是恢复了神志,双眸清明不少,他盯着她脖子里的手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她,背过身道:“你离我远点。” 黎相忆当即一愣,她最不喜欢他背对自己说话,“不。”她扑过去,从后抱住他的腰,两手缠得很紧,哽咽道:“我不走,而且我也没事,你别自责。” 他不说话,屋内深深沉默,她继续道:“我没伤着,只是皮肤嫩,看着有道印子,其实不怎么疼。真的,不疼,我来葵水时比这疼多了。” 她说话间,他身前的鲜血顺着伤口留下,染红了单薄的衣衫,也流到了她手上,灼热非常。 “你让我给你包扎,好不好。”她急地快哭了,偏偏身前之人一点动静也无,安静地她甚至觉得他晕过去了。 就在她想起身一探究竟时,骆应逑说话了,他的声音很是虚弱,微微发颤,“在我解开蛊毒前,我们俩别住一起。” 听得他的话,黎相忆气了,放开他大声道:“骆应逑,我说了我没事,你是耳朵不好使么,你再这样要死不活我生气了,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希望我有事是不是,是不是非得要我往自己身上刺一刀,你才明白我是真没事!” 这节骨眼上,她是真气着了,嗓子喊得几乎破音。 他猛然转过头来看她,双眼通红,苍白的唇瓣一直在打颤。他不说话,就拿眼神看她。 对上他的眼神,她心里也不好受,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等哭够了,她气呼呼地抹去脸上的眼泪,毫不退让地盯着他。 “你别哭。”他下意识伸手去擦她的眼泪,一看自己满手的血,倏地收了回来,“我是担心自己会再次伤害你,我不能拿你的安危来开玩笑。” “我懂医术,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黎相忆胡乱擦干面上的眼泪,随后起身跑回新房拿金疮药。 * 上药的时候,骆应逑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缠细布的时候,他还是一声不吭,瞧着像是哑巴了。 布条一圈又一圈地饶着,黎相忆做得专注而仔细,两手灵活地打结后用剪子剪了多余的部分。 她收拾好东西,见他垂着眼帘,一副被抛弃的委屈模样,不由俯身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我不怕,你也不要怕。说不定元夕他们已经抓住了那个御蛊人。” “不,我们没抓住。”说曹操曹操到,元夕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接着,他冷脸跨入,见骆应逑受伤便跑了过来,急切道:“王爷真下得去手,这又得一个月恢复。” 不待黎相忆回答,骆应逑看向元夕,冷声问:“屋上有陷阱,为何又让她跑了?” 任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愠气,元夕握着长剑缄口,骆应逑又道:“屋顶上的机关不行?还是 分卷阅读108 你们没用?” 元夕放下长剑,单膝跪地道:“是我没用,没能抓住她,还请王爷责罚。” “此事不能怪元夕,王爷若是要罚便连属下一道罚。”慕风进门,在元夕身侧跪下。 “二哥。”骆子节跑进屋,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左臂摆动幅度明显比右臂小。“错全在我。”他将头压得很低,小声道:“是我没用,让她逃了。” 闻言,骆应逑凝眸,霎时冷意丛生,黎相忆赶忙按住他的手,“别乱生气。” 骆子节走上前来,用右手取出怀中的香囊递给黎相忆,低头道:“皇嫂,这是从她身上扯下来的香囊,你看看,里头是什么,兴许对我们有用。” “嗯。”黎相忆拿过香囊,没敢扯开系带,只是凑近闻了闻,味道有些古怪,“是鬼草。” “鬼草?不曾听过。”元夕问。 “生于苗疆一带,养蛊用的,十分难得。”黎相忆放下香囊看了几人一眼,继续道:“它对我们来说或许一文不值,但对御蛊人来说却是价值千金,这香囊我想她一定会来要回去。” “好,我来引她。”元夕伸手正欲拿香囊,谁想骆子节的动作更快,他将香囊抢回了自己手里。 “今晚是我放的她,也该由我去追,到时,我抓着她交给你们处置。”骆子节看向骆应逑,眸中尽是坚决。 “还是不麻烦三皇子了。”骆应逑沉着脸没开口,元夕仰头看着骆子节道:“对方可是女人,你对付不了。” “谁说我对付不了,五天,不,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抓着她。”骆子节说得执拗,语毕,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剩下的几人齐齐看向骆应逑,慕风问:“王爷,真让三皇子去么?” 骆应逑望着房门,剑眉冷厉一颦,“元夕,你去跟着他。” 第59章 . 桑酒 我要他答应我十五件事 “公子进来啊, 站在外面做什么?” “公子来都来了还害羞?” “小公子别怕,我们不会吃你了的,只会让你下次还想来。” 白日的锦瑟楼不比黑夜,门前冷落, 路人也只敢用目光瞥瞥, 并不打算入内, 可即便如此, 招客的姑娘们喊得依旧起劲,手帕一甩,嗓子一开,架势十足。 一片吆喝声中,骆子节僵硬地站在台阶下, 像根打入土里的木桩子,目光紧紧黏在地上,怎么也抬不起来。 “唉。”不远处的某个墙角,元夕侧靠着, 双手抱臂,尽显看戏姿态。 他倒是明白骆子节为何来这儿,毕竟他的弱点谁都晓得, 可问题是, 他这病都得十几年了,真能在一天之内治好?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的。 “啧啧啧。”视线一转, 元夕看到了另一人, 这人的穿着打扮扔在人堆里闪闪发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外族人。 * “小公子长得真俊,来我们锦瑟楼找乐子?”骆子节一进门, 当即有两位艳丽的姑娘迎上来,一左一右地挽住他的手臂。 两人身上的胭脂水粉味重地紧,他没闻几下便有晕眩之感,而那娇娇柔柔的嗓音于他而言比魔音贯耳还可怖。 皇宫里的宫女都认得他,他哪儿敢找她们,可若不尽快克服这事,他如何能对付那外族女子,下一次交手又只有输的份儿。昨晚思前想后,直到半夜他才下定决心。 骆子节闭着眼,使劲抽回自己的手,咳嗽一声道:“我要一间厢房,四个姑娘。”来都来了,自然要一次性把自己的病给治好,下足猛药,他就不信自己治不好。 “好,公子请随我来。”小倌过来引路。 厢房内点着上好的熏香,散在房中,沁人心脾。 骆子节坐下后望着袅袅的白烟出神,“哐”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他惊得一跳,强迫自己抬眸看去,可一对上房门口的四位姑娘,他忙不迭闭上了双眼。 头一次有人见着她们露出这般嫌弃的反应,门口的四位姑娘纷纷僵住,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得局促地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进来,把门关上。”说着,骆子节低下头,低头后才敢睁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拎起桌上的酒壶,拨开盖子便往嘴里倒。 “咕噜咕噜”,大半壶酒匆匆下肚,他面上通红,连带脖子也慢慢转红。兴许是因酒劲作祟,又兴许是因神智不清,这会儿他倒是敢抬眼看人,“你们,过来。” “是。”四人莲步轻移,婀娜地走到骆子节身边,一边两个。 “公子有何吩咐?”其中一人问。 “没有吩咐。”骆子节晃了晃脑袋,酒劲上头,他的视线分外模糊,面前的景物更是动得厉害,“你别动。”他看向最近的姑娘,单手按住她肩头,“我要好好看看你。” 被按住的姑娘呆住,随即得意地横了其余几人一眼,甜甜地笑开,“公子想看多久便看多久。” “嗯。 分卷阅读109 ”骆子节不住地眨着眼睛看她,妄图看清她,喃喃道:“没事,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如此。”忽地,一阵反胃感往上涌,“呕!”他俯身将酒水吐了出来。 “啊!”四位姑娘同时惊叫一声,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哐!”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又进来一位姑娘,准确说是小姑娘,相比于这四位,她显然不够有风韵,走得也不够摇曳生姿,反而有活泼。 “你们四个,出去,我来伺候他。”一进屋,桑酒便扯开了头上碍事的发髻,任由长发散落,她扬起脖子,冷冷地睨着几人。 “你是谁?”四人齐齐看向她,疑惑道:“不曾见过。” “叫你们出去就出去,多什么嘴,这么喜欢多嘴干脆别说话了。”话音刚落,桑酒曲起手,指尖连弹,张嘴的两人下意识吞下了嘴里的东西,而没张嘴的两人,被她捏着下巴强制吃下哑药。 “啊!”四人摸着脖子,满脸惊恐地逃出房。 对于这效果,桑酒十分满意,“哼。”她拍拍手关上房门,回身看向按着脑袋揉搓的骆子节,大声喊道:“喂,我问你,我的香囊呢?” “香囊,什么香囊?”骆子节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扶着太阳穴,他只觉此时头疼地慌,脑中只有一片浆糊,“你说话为何有外地口音,跟那个小妖女一样。” “小妖女?”头一次听得这新鲜的称呼,桑酒觉得尤为新奇,走近他道:“为什么叫她小妖女,她特好看?” 由于刚吐过,骆子节整个人都不大舒服,说话也不利索,“不,她不好看,不好看。” “你居然说我不好看!”桑酒气得一屁股在邻座坐下,怒意涌上心头,她一把拎起骆子节的衣领拉到身前,狠狠道:“你给我看清楚了,我哪里不好看。” “……”骆子节懵懵懂懂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你生气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像她,眼睛像。” 闻言,桑酒微微一怔,不知为何,他的这句话让她莫名开心,“喂,你是不是喜欢小妖女啊?” “不喜欢。”骆子节费力地扯着她的手,身子摇摇晃晃,“她心肠歹毒,害我二哥,谁会喜欢一个恶毒的姑娘。” 一听这话,桑酒气得两颊都鼓了起来,气呼呼道:“我哪里歹毒了,我是奉命行事,你这个……” 还没等她说完,骆子节又道:“听元夕说,只有杀了她,二哥的蛊毒才能解,可她这么小,我下不去手……” 桑酒不作声,紧紧盯着骆子节的脸,他双眉紧蹙,似是在挣开枷锁,双颊染了红晕,俊俏中又有天真的可爱。“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善良的。” “卖糖葫芦,糖葫芦,又大又圆的糖葫芦……”楼下传来气息绵长的喊声,由远及近,桑酒的眼睛瞬间亮了,望着窗户口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你等我一下。”语毕,骆子节从窗口跳下去。 “喂!”他跳得突然,桑酒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赶忙站起身,谁想骆子节再次跳了进来,他手上拿着麻杆,麻杆上插满了一串串的糖葫芦,他笑着看她,“送给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她没看糖葫芦,直直望着他,他面上满是醉意,映得那抹笑有些傻气,不真实。 “你方才那眼神不就是想吃么。”骆子节随手抽了一串糖葫芦递过来,“给,试试甜不甜。” 桑酒讷讷地接过糖葫芦,目光还在骆子节脸上,这时,骆子节也抽了串糖葫芦,张嘴一咬,谁想酸着了,五官皱成一团,“噗呲”,她看着他诡异的表情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你这模样丑死了,还说我不好看。” 笑够后,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糖葫芦,山楂红彤彤的,又大又圆,糖衣晶莹剔透。记得宗主说过一句话,“凡是甜的东西都致命,沾上死路一条。” 想起宗主回苗疆时说的话,桑酒顿觉身后发凉,即刻收起那点想吃的念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是来找香囊的,不是来吃糖葫芦的,尽管她真的很想咬一口。 猜都不用猜,香囊一定在骆子节身上,桑酒板着脸从骆子节手中拿过麻杆,生硬道:“公子,我伺候你去榻上休息,你醉了。” “伺候?”骆子节震了一下,抚着脑袋道:“我不会,待会儿要是弄疼你了,你不能怪我。” “弄疼我?什么意思?”桑酒眨着眼问。 骆子节不答,红着脸,颤着双手来抱她,出于本能,桑酒想也不想,利落地挥出一把金粉。 金粉入鼻,骆子节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真重,重地跟猪一样。”桑酒嘟囔着,扶过他倒在矮榻上,然而搜遍骆子节全身,她也没找着香囊,“怎么没有?” “你是不是在找它?” 这声音是…… 她心头一跳,谁想手还没扬起便被人点了穴道。 * 王府。 “王爷,抓着御蛊人了。”元夕押着双手被捆的桑酒往前走,进书房前用力一推,动作丝毫不见怜香惜玉。 分卷阅读110 “卑鄙的中原人,你们放开我,有本事我们单打独斗!”桑酒被这一堆摔在了地上,她起身挣扎着,怒气冲冲地瞪着元夕,“你敢不敢!孬种!” 纵然她骂得难听,可元夕并不打算搭理她,全程冷漠相对。 “三弟,你怎么了?”黎相忆侧头,只见骆子节低头站在书房外,面上羞愧难当。 她正要上前询问缘由,“不准去,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骆应逑及时拉住她,一副没商量的表情。 “你又开始了。”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跟着他看向地上的外族姑娘,她瞧着年纪并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因着生气,杏眼圆瞪,倒是可爱。 “唰”地一声,元夕抽出长剑,剑尖直逼桑酒细嫩的脖子,他看向骆应逑问道:“王爷,杀了她你身上的蛊毒便解了。” “……”骆子节张开嘴,身子前倾,但他很快稳住了身形,犹豫再三选择离开。 “三弟,你别急着走。”骆应逑发话。 骆子节停下步子,站在原地不动,急切道:“二哥,我有事想先回皇宫。” “你回皇宫不差这一时半会儿。”骆应逑直接堵了他的话,见他不懂又拨高调子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会如何处置她?” 嗯?黎相忆听得心下疑惑丛生,他这是想做什么,为何要强留骆子节。她刚想完,下一刻,骆应逑握住她的手,冲她挑眉,随后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二哥。”骆子节大步跨进屋内,余光悄然瞄向地上的桑酒,“她是下蛊人,一定有办法解蛊,能不杀人为何要杀人。” “我没有办法!要杀便杀。” 桑酒刚喊完,脖子间的长剑便近了一寸,锋利的剑刃轻易割破皮肤,有血珠从剑刃上滴下。 “住手!”骆子节脱口道。 “没有?”骆应逑眯起眼,冷峻的眉峰跟着耸动,“那便只能杀了你。” “杀了我也解不了你身上的蛊毒,它又不是我下的。”桑酒仰着脸,话中满是嘲讽。 骆应逑冷笑,“你很有骨气,不知能挨多少酷刑。” 桑酒回嘴挑衅道:“说不定我能挨到最后。” “看来你不怕受刑。”他点点头,沉脸做思索状,片刻后恍然,“我记得你们苗疆有一种傀儡蛊,通常用人作为器皿,我夫人正好有一只,你想不想试试?” 听得傀儡蛊,桑酒面上血色尽褪,咬着牙,全身发抖。 “姑娘。”黎相忆迈着步子走到桑酒身前,蹲下身,温和道:“我们并不想伤害你,我夫君每日都被煞蛊折磨,你知道我每日看着他折磨自己有多痛苦么,你也有喜欢的人吧,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忍受煞蛊的折磨么?” 桑酒垂下眼帘,复又抬头看她,目光躲闪。她先看骆应逑,然后看她,接着又看骆子节,最后才低下头,闷声道:“这是宗主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宗主?黎相忆皱眉,追问道:“他眼下在都城?” “不在。”桑酒摇摇头,“回苗疆去了。” “你真的没其他法子么,能压抑煞蛊几天的法子也行,你告诉我好不好?”说到此处,黎相忆几乎用了恳求的语气,师父没找着,这苗疆姑娘便是她唯一的希望。 “相忆,别求她,我不需要你求她。”骆应逑过来拉起她,捧着她的脸道:“办法会有的,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你……”她看着他哽咽,“你……” “没有可是。”说罢,他将她揽入怀中。 看着他们俩许久,桑酒心底触动,再次转向骆子节,而骆子节也正好朝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里撞上,“我可以帮你们,不过我有个条件。” 黎相忆心头顿时一喜,回头看她,“什么条件?” “他。”桑酒盯着骆子节,一字一字道:“我要他答应我十五件事,只要他答应,我就告诉你们克制煞蛊的办法。” 第60章 . 兄弟 一家欢喜一家仇 “三皇子, 这外地妖女看上你了,艳福不浅啊。”元夕侧头看向骆子节,话中揶揄满满,手中的长剑却并未往后挪半分。 骆子节尴尬道:“你别乱说。” 桑酒直白道:“他没乱说。” 闻言, 骆子节面上更红, 红地快要滴下血来, 他低着头, 看不清目光,嘴角扯平。 元夕以闪电之速看了眼骆应逑,随后用提醒的语气说道:“三皇子别扭捏了,人家还等着你回答呢,行还是不行。” “不行, 最多一件。”此时,骆子节只敢偷瞄桑酒,还不敢将目光全放在她脸上,可即便如此, 他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热了,像蜡烛一样,一点点往下燃烧。 “一件?”听得这两字, 桑酒气极, 鼓着脸看骆子节,委屈道:“十二件,不能再少了。” 纵然她做了退让, 可骆子节仍然坚持自己的初衷, “一件。” 桑酒使劲地咬着后槽牙,面部 分卷阅读111 狰狞,但她做这表情并不会让人觉得可怖, 反而喜感,“十件,这次真的不能再少了。” “一件。”骆子节轻描淡写地回了两字,他将视线全放在了元夕手里的长剑上。 右手一摆,元夕移开了长剑,翻着白眼道:“你们俩搁这儿菜场买菜?” 黎相忆定定地望着骆子节,心头急地慌,她万分希望他能答应桑酒,毕竟眼下只有桑酒会压制煞蛊。 “小气鬼。”桑酒撅着嘴生气,右腿往左腿下压,盘腿坐在地上,她低头瞄了瞄自己的肚子,“不答应就算了,我反正无所谓,受折磨的又不是我。” “……”骆子节抿着嘴犹豫,垂在身侧的双拳捏紧,这时,黎相忆忍不住开口,“三弟,你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她。” “不必。”骆应逑顺着她的话说,“我习惯了这种日子,你不用为我委曲求全。” “二哥。”骆子节轻轻地喊了一声,眉间拧成麻花,似又陷入了纠结之中,半晌后才转向桑酒,目光依旧没看她,“好,我答应你,你快说克制煞蛊的办法。” 他是答应了,可桑酒并不觉得开心,她也不懂为何自己会不开心,身子心头有点涩。 那两人沉默间,骆应逑给元夕使了个眼色,元夕回忆,扬剑一划,桑酒手中的麻绳便断了,“哎呦,绑这么久疼死我啦,都红了。”她小心翼翼揉着自己的手腕,仰头直勾勾地看着骆子节,得意道:“第一件,扶我起来。” 到这会儿黎相忆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苗疆姑娘喜欢三弟,可三弟对她,她暂时还看不出喜欢。她嫁来王府有不少时日,跟骆子节也见过几次,他的弱点便是见着姑娘便脸红,而且他心地善良,这两点一模糊,还真看不出他心里头的意思。 她默默看向骆应逑,原以为他会皱眉,没想他竟跟个没事人一样,看戏看得起劲,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身上的煞蛊。 他怎么都不着急。她气地伸手捏向他的腰间,谁想被他一把按住,他低头看她,挑眉道:“你是不是欠收拾,等我好了,叫你第二天下不了榻。” “咳咳咳。”元夕忍不住捂嘴咳嗽了两声。 此时,骆子节拉着桑酒站起来了,他拉完她后,双手便缩入了袖中。 黎相忆急切道:“姑娘,他已经答应你了,请告知我们如何压制煞蛊。” 桑酒正在看骆子节,闻声不情愿地转了过来,“宗主是我们的神,他养的煞蛊最毒,想解煞蛊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杀了他,二是找蛊王。煞蛊属阴,你这面相看着就阳气不足,它在你体内只会更厉害。”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赤色小瓷瓶,“给,火冥丹,能让你发热的东西,里头有鬼草,煞蛊吃了之后便会安静,天黑时吃,不过吃多了会损害五脏六腑。” “谢谢你。”黎相忆十分珍视地从她手中接过瓷瓶,跟捧宝贝似的,“这药最多吃几颗?” 桑酒想了想道:“连着吃不得超过五天,超了神仙也难救。” “嗯。”她紧紧抓住瓷瓶。有办法总比没有强。 “快走快走,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桑酒强拉骆子节走出屋,声音轻快。 * 当晚。 骆应逑吃下桑酒给的药后毫无反应,黎相忆愈发坐立不安,一刻也没敢移开视线,生怕她稍不注意,他人没了。 “你感觉怎么样?”她时不时便会用手背试他的额头,盯着他自言自语道:“热不热?难受么?好像不怎么热,那位姑娘会不会给错了?” “有一点热,还行。”骆应逑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轻笑,抱起她放到床榻内侧,他侧过身,拿左手撑着自己的脸,“不必担心随时会发疯的滋味,今晚让我尝到了。” “可这药不能多吃。”她忧心忡忡,用右手撑着自己的脸,和他面对面。 烛光在屋内暗自燃着,两人相顾无言,一切安静地刚好。不知过了多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黎相忆问,她看进他眼中,里头的爱意明明灭灭,惹得她心尖一跳。 “叹命运奇妙……”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眸光缱绻,热意滚滚的指尖一寸寸描会出她的五官,“我没想过自己会重生,没想过你会重生,更没想过骆时遗会将你赐给我,今生种种,你说,命运奇妙么?” “是奇妙。”黎相忆点头,然而一提起骆时遗,她心头便有不少疑问,“你恨他么?” “恨。”这一字,骆应逑说得像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他喉间慢慢滚动,侧脸覆着一层说不出的锐气,“他害我,云澜害我母妃,我如何能不恨。” “皇后娘娘害死了你母妃?”黎相忆惊道,下意识看了眼房门,“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骆应逑放下手,整个人躺平了,他望着床顶,目光幽幽,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我出生没多久,母妃便走了,她待我如亲生儿子,不,准确说,比亲生儿子还好,骆时遗这个大哥也待我好。我惹事了他帮我兜着,父皇骂我他挡着,我生病了他不眠不 分卷阅读112 休照顾,试问,皇家的兄弟能有几人如此。”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讥笑道:“他们俩待我如此好,我又如何会跟他抢皇位。” 第61章 . 相互 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思量许久, 黎相忆跟着躺平,看向床顶问道:“你是不是一早计划好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此刻,她也没明白自己为何会重生, 兴许是死得太冤, 阎王爷看不下去。那么他呢, 想必是生前恨意太重, 为复仇而生。 有些事,她以前不想是不愿想,可今晚他说了自己对骆时遗的恨,她的脑子便跟着活络起来,开始回忆一些不起眼的事。 比如他为何要装瞎, 为了让骆时遗放松对他的戒心;比如大姐夫为何在晚宴上亲手拿他,是为做戏给骆时遗看,取得他的信任。 再比如,王府里没什么事, 但元夕和慕风常常不在,两人回来时总是一副很累的模样,元夕的袖子偶尔还会破, 她看得出, 那是被利器割破的。 至于他为何清楚黎府的事,她不敢想。 那些看似不起眼又透着古怪的事,如今看来都不是偶然。 她这话问完, 房内一片寂静, 静地连蜡油滑下蜡柱的声音都能听到。 骆应逑侧过身来,面上神情变了又变,先是害怕, 随后是纠结,最后是平静。 “是,我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没想瞒你。”说着,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目光灼灼,“你怕么?若是我失败,你得跟我一起死。” 连着受伤,他手指上还缠着细布,包得略显臃肿,他握她的手时,她能感受到的都是布料的粗糙。 她侧过头看他,“你要问我怕不怕,我肯定是怕的,重活一次不容易。”说话间,她一点点挪到他怀里,叹着气道:“不过,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 屋内再次静下,他心头激荡没说话,搂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四目相对。他紧紧盯着她,仿佛看不够似的。 对视许久,他没下一步动作,她眨着眼,娇嗔地哼了一下。 “哼什么?”他喜欢她这幅小女儿家的模样,随即抚上她的唇瓣,轻声道:“想明天下不了榻?” “你胡说,我才没有。”面上一红,她抬腿便要踢他,结果对方技高一筹,跨腿往前一伸再一压,她瞪大眼,双手按住他,使劲地揪起了衣衫,“你别……” “上次那感觉如何,还想再试一次么?”他靠近她耳蜗,懊恼道:“我们忘了问她能不能行周公之礼。” “你脑子里都是这种事,不害臊。啊,别咬。”耳朵太痒,她受不住便往后挪,低着头想往他怀里钻,偏偏他抓着不让,只得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比方才热,那药起效了?难受么?” “我难不难受你不知道?”她越是不敢看自己,他就越是要她看自己,摆着她的脸问:“我好不好看?” 对上那双看似清澈的双眸,她心头跳得飞快,呼出的气息连自己的都觉得热,“嗯。” “任何时候都好看?”他又靠近了些,面上稍显邪气。 “嗯。”她点头,耳畔清晰地听见了咽口水的声。 他出口的嗓音低哑而喑沉,每一字都撞在她心口上,“那个时候也好看?” “嗯。”应完,她又觉得自己不是那意思,诚实道:“我上次都没看到。” “那,再看一次?”他细长的手指像是拨弄琴弦一般,灵活地剥开了她的衣襟,见她面上酡红地醉人,声音更沉,“相互看。”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能叫她不知如何回应。“你身上还有伤。” “你真是煞风景。”他伸手过来捏她的脸,指尖很烫,烫地她一哆嗦,“以后喊我的名字,不准叫王爷。来,喊一次。” “……”此情此景,该是情到深处,她竟叫不出口。太羞人了。 “叫不叫?”她许久不出声,他啧了一下,幽深的眸色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别。”她按住他乱来的手,用极轻的声音喊,“……应逑。” * 第二天一早。 黎相忆起得早,碰上简莲要出门买菜便一道去,这几日她担心骆应逑都没出过府,正好出去走走。 周边叫卖声不绝于耳,可黎相忆却什么都没听见,她在想一件事。 纵然自己跟黎曲没了世俗上的关系,但从血缘上来说,他们依旧是父女,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事实。以黎曲的性子一定站骆时遗那边,必然会跟骆应逑对立,到时,他会如何。 万一如何了,她该怎么做? “王妃,想什么呢?”简莲拎着篮子撞了她一下,凑近她调侃道:“昨晚王爷没发疯吧,你们俩有没有做一些男女之事?” 一提起昨晚,黎相忆颊边立时飞上红霞,她使劲挥去脑子里的画面,脚下步子越走越快,“没有没有,你不准问。” “哎呦,王妃何时 分卷阅读113 学王爷说话了。”简莲笑着追上来,扯着嗓子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看王妃这样子便是有。” 黎相忆捂着耳朵往前走,谁想不小心撞上了一块木板,她看着眼前的枷锁愣住,抬眸看去,被锁住的人竟是黎觉潜。 “阿潜?”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黎觉潜,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此时的黎觉潜与她记忆里的大相径庭,面色枯黄,双颊深深凹陷,下巴也长出了青色的胡子,整个人颓废地跟难民有一比。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他看起来像是犯了事,身后跟着十几名刑部的人。 黎觉潜对那声置若罔闻,看也没看她,垂着脑袋默默往前走,瞧着像是失了三魂七魄。 她心头顿觉奇怪,他是犯了什么事,为何爹不管他,大娘也不管他。 还没等她想完,一声凄厉的喊声顺着微风传了过来,“阿潜!” 她回头看去,只见高莹玉从后急急跑来,发髻歪得一塌糊涂,首饰也没带,面上泪痕未干,憔悴又狼狈,哪儿有半点平日的大夫人模样。 自小到大,高莹玉对自己很一般,她明面上没苛待她,暗地里使的手段却不少。 如今看到她这副模样,她并没感到一丝畅快,反而觉得唏嘘。 “王妃。”简莲挽住了她,温柔地笑,用眼神示意她不用多管闲事。 “你们别抓他,我求求你们,他没杀人,他真的没杀人……”高莹玉哭得声泪惧下,紧紧拉着领头人的衣袖,几乎跪在了地上。 “黎夫人,起来吧,黎公子究竟有没有杀人,刑部会查清事实,绝不会冤枉他,还请回去吧,再拦着,我们便要秉公执法了。” 领头人好声好气地说着,推高莹玉的力道也不大。 人都有好奇心理,尤其是这种热闹事,高莹玉这么一闹,周围眨眼间便围满了看客,且围观的人一层接一层,对着高莹玉指指点点,其中不乏难听的声音。 “这不是黎太傅的小儿子么,犯事了?” “岂止啊,听说是杀了人,那人还来头不小,就在那个什么什么酒馆。” “如何的来头不小?这么大的事,我为何没听说。” “我上次去过黎太傅的纳妾宴,那场戏可是精彩。” “听说那妓子消停没两天又回头去找了黎太傅,这不,年轻人冲动么,唉。” “要我说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黎相忆转身想走,听得这话不禁停住了身形。燕尔姑娘又回去找黎曲,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她脑中忽地想起了骆应逑那日说的话,“不过你去了,说不定有好戏看。” 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想让爹身败名裂么。 “王妃,我们走吧。”简莲使劲拉了拉她。 “嗯。”黎相忆最后看了眼地上的高莹玉,几番拉扯后,她衣衫凌乱。没有犹豫,她走了,其实留着也没什么好说,兴许说了之后,高莹玉还会将怒火全砸在她身上。 * 皇宫。 下朝后,骆时遗头一次没回御书房,而是召了侯玥嘉在凉亭里赏花。 “铮”,侯玥嘉命人搬来了白玉琴,悠然地抚起了琴。 琴声从她指尖流泻,缥缈而旷远,骆时遗坐在石桌旁,闭眼倾听,拿手扣着桌面,一下,一下。 他在脑海中回忆自己跟黎相忆儿时的事。以前,是她讨好他。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夏日。 黎曲主动领着三个女儿来见他,他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她,第二眼才是,她没抬头,怯怯的,两只手不停地扯着袖子,比起两位姐姐要小家子气些。 她如此害怕,又拼命强迫自己抬头看他,面上相当别扭。 他们俩的开始,源于这样的初见。 午饭后,他一时兴起送了她一枚玉佩,她惊地不可置信,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差不多,拿着玉佩左看右看,很不得把上头的每道花纹都记下。 侯玥嘉随意拨弄琴弦,抬眸瞄了眼陷入回忆的骆时遗,他单手支着额头,嘴角含笑。 视线一转,她瞥见了匆匆走来的黎相知,看这模样,待会儿必定有好戏看。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黎相知拖着华丽的凤服踏入凉亭,先是瞥了她一眼 ,眸中意思不言而喻,随后矮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他们似乎有话要说,侯玥嘉识相地压下了琴弦,留语音袅袅,回响在凉亭里。 骆时遗起先并没应她,过了好一会儿,黎相知等得不耐烦了,他才缓缓睁开眼。“怎么不弹了,继续。” “是。”侯玥嘉回道,两手再次放上琴弦。“铮……” 黎相知皱眉,不悦道:“皇上,臣妾有事与你详谈,还请嘉妃妹妹先行回宫。” 骆时遗偏头,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朕没空,明日再说。” 事情紧急,黎相知也顾不得面子,“皇上明知臣妾 分卷阅读114 说的什么事,为何要推三阻四,臣妾了解阿潜,他心地善良绝不会杀人,定是有人栽赃嫁祸,还请皇上明察。” 骆时遗不悦道:“你这是不相信刑部的能力?你说他没犯错他便没犯错,你比刑部还会查案?再说,他若没犯错,刑部查清真相后自会还他公道,用得着你来为他鸣冤?” 黎相知咬牙,侧头又瞪了侯玥嘉一眼,颊边流苏跟着一晃,“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皇上不会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阿潜自小没受过苦,万一,他在天牢里受刑怎么办,万一染病了又怎么办?” “下去。” 骆时遗这语气显然是气着了,然而黎相知不会看脸色,继续道:“皇上,阿潜可以接受刑部的盘问,也会配合,皇上能不能放他回家,然后找人看着他,臣妾可以为他做担保,他不会逃跑。” 骆时遗沉下脸,沉默许久才开口,“皇后,你若觉得自己这位置坐得不舒服,大可说出来。” 一听这话,黎相知面上当即惨白一片,身子晃动险些没站稳,好在一旁的宫女及时扶住了她。 “别拿自己的身份来要求朕做事,回去吧。”说罢,骆时遗再次闭上眼。 侯玥嘉低头,专注琴弦。黎相知还真是一个不会看人的,骆时遗明显不喜欢她,封她为后也不过是看在黎曲的面子上,可黎曲最近打算辞官,皇上正烦心呢,这个节骨眼上,黎觉潜出事了。 他们黎家也算是家门不幸。 * 王府,书房。 窗户口的竹帘放下大半,遮了不少日光。骆时遗站在案前,弯身捏着墨块轻轻研磨。 元夕大步进屋,正色道:“王爷,一切进展顺利。黎曲大病不起,正欲告老还乡,骆时遗还未同意。黎觉潜因舒燕尔的事日日在酒楼买醉,今日清晨,他误杀了威远将军的侄子被刑部带走。” “嗯。扶阳郡王那边如何了,张贯文可有取得他的信任?”骆应逑面无表情问道,像是对这些事都没兴趣,只管一圈一圈地转着墨块。 “那边暂时没什么进展。”元夕摇摇头,言语中稍显惋惜,“扶阳郡王不是个省油的灯,张贯文若想取得信任必须先斗过他身边的老人,不然没机会上位,上不了位他如何报仇。” “你把方才说的话对他说一遍。” “是。”元夕打开房门,见黎相忆站在门口,下意识别开了视线。 “你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第62章 . 心思 误会就要及时说 “是。”元夕悄悄瞄了骆应逑一眼, 被那目光一慑,他赶忙低头,“王妃请。”等黎相忆进去,他退出关门。 骆应逑放下墨块, 抬眸看黎相忆, “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见她表情古怪,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 关切道:“怎么不开心,遇上事了?” “黎大人和黎公子的事,是你做的么?”看了他许久,黎相忆才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她想,他们之间应该坦诚相对。 “不是我做的, 我只是知道这件事。”他说得目不转睛,看起来不大像是说谎,但你要说他说的是实话,又有哪里不对。 “真的吗, 你不能骗我。”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张开手抱住他,“我不喜欢你骗我, 或许, 我不能接受你的另一面,但我更不接受你骗我。” 闻言,骆应逑皱起了眉头, 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搂住她。 他想说, 又怕她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何况那些事确实不是他亲手做的,他只是负责开头,也不算说谎。 “和莲姐出门一趟买了什么好菜回来?”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脑袋, 出口的声音越发温柔。 黎相忆转了一下眼珠,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听着更像是在掩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骆应逑笑着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 “油嘴滑舌。”松开他后,黎相忆往桌面上飞快一瞥,“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跟莲姐学做糕点,待会儿不管我做得好不好,你都得吃下午。” “你做成石头我都吃。”他曲起手刮她的鼻子。 “哼。”她拍开他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骆应逑心头升起了一丝担忧。这种担忧是什么,他不清楚,或许是男人的直觉。 * 午饭时分,几人聚在桌边,有简莲在,桌上菜式一贯繁多,而有黎相忆在,她的药膳便不会迟到。 圆桌中央放着一锅党参鸡汤,汤清味浓。 黎相忆夹菜时装作不经意地问:“元夕,你待会儿能不能出去打听一下,黎觉潜为何会被抓?” 元夕吃饭的动作一顿,僵硬地捏着筷子道:“好。” “王妃,你真相信他没杀人?”简莲搭话,摆出一张鄙夷的脸,“我听王婆说,人就是他杀的,临记酒馆里许多人都瞧见了。年纪轻轻的,下手这般毒。” “他们都瞧见什么了? 分卷阅读115 ”黎相忆放下碗筷问。 骆应逑侧头看她,慕风出声道:“饭桌上聊杀人的事不大好吧?” 然而简莲没理睬慕风,继续道:“看见死的那人啊,听说是楼下的人听到楼上有人惨叫,冲进去便撞见一人倒在地上,胸口满是血,气儿也没了,当时,房内就黎觉潜一人。你说,人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黎相忆摇摇头,追问,“那你的意思是,根本没人看到他动手杀人?他们只看到那人死了。” “额。”简莲似乎被她问倒了,斟酌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 骆应逑一直没做声,且面露不悦,“来,喝汤。”黎相忆盛了碗烫递过去。 “嗯。”他扯起嘴角,拿起调羹抿了一口,夸赞道:“夫人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也不看是谁教的。”简莲笑得眼角纹路都深了几分,用眼神示意骆应逑,“王爷可以尝尝王妃做的定胜糕,我可是一口都没尝过。” “是么?”骆应逑看向最边上的青瓷盘子,里头摆了七块桃花色的定胜糕,上头点缀着小块树莓,形状与一般的糕点不同,不方也不圆,闻着有淡淡清香。 他捏起一块放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着。 黎相忆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吃么?”毕竟是第一次做糕点,而他爱吃。在他没说话之前,她心下忐忑。 “好吃。不信?”说着,他又拿了块定胜糕递到她嘴边,挑眉道:“吃吃看,我没骗你。” 这桌上不只他们俩,他动作这般亲昵,黎相忆面上微热,正要张口,“呜呜呜……”门口传来惊雷的叫声。 众人偏头看去,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回老家的庄远,他比离开前瘦了一圈,皮肤反倒黑了,身边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打补丁的旧衣裳,衣裳显然不是她的,袖子和裤管都大了不少。 “阿远!”慕檀大喝一声,豪气地扔下碗筷去迎人,哽咽道:“我到处都找不着你,还以为你丢下我先去了。” “我哪儿敢先你一步进棺材。”庄远笑呵呵地拍着慕檀的双肩按了按,随后拉着他一道进了前厅,他见着骆应逑与几人,眼眶通红,下跪道:“王爷,王妃。” “不必多礼。”骆应逑起身扶他,目光幽深,“先吃饭吧。” 黎相忆跟着起身,不知为何,她觉得庄远这模样更像是大病初愈。 “好。”庄远拉过身后的姑娘,对着众人介绍,“这是我在路上认的干女儿,清渠,她也是个可怜人,正好我膝下无子。来,清渠,见过王爷和王妃。” “奴家见过王爷,王妃。”那名叫清渠的姑娘当即跪下身,似乎胆子很小,说话间双肩发抖。 “嗯。”骆应逑不冷不热地应了句,牵过黎相忆坐下。 简莲拿来两副碗筷,放的时候盯着清渠看了许久,“姑娘,胆子大些,我们不吃人。” “嗯。”清渠小声应道。 按理说,清渠跟她年纪差不多,她该喜欢,可黎相忆对她反而有些排斥。她告诉自己,自己是女主人,该大方点。 * 午后,简莲一人在厨房捣鼓,弄了肉馅儿,打算晚上大家一起吃饺子。 黎相忆安排清渠住下后便来了厨房,这一路上,她脑子里想了许多,却什么所以然也没想出。 “王妃在想什么?”简莲一眼便看出了黎相忆的心不在焉,她站在长桌边,用手掌压着面团揉捏。 “没想什么。”黎相忆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肉馅儿,“莲姐,我问你个事。” “问啊,在我面前还支支吾吾的。”简莲好笑地看着她,扬手在桌上撒了把面粉。 “你知道王爷他们,做的事吗?”她不敢直说那几字,便将后几字咬得很重。 简莲闻言一愣,揉面团的手停住,“王爷做的事我知道一点。王妃为何不直接问王爷,有些事从他嘴里说出来跟从我嘴里说出来区别可大。” “我问了。”黎相忆低头看着碗里的肉馅儿,“他也说了,可我总觉得他在说谎,我不喜欢他跟我说谎,哪怕他是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末了,她又补了一句,“我不喜欢被欺骗。” 简莲沉吟着,继续揉他的面团,“我想,王爷不告诉你肯定有他的理由,兴许是怕你知道了烦忧。他这是为你好,你啊,放宽心,别多想。” “不对。”黎相忆放下筷子摇头,“他要是没让我感觉出来也就罢了,我可能也不会多想,可他让我感觉出来了,我多想了。黎大人是跟我断绝了父女关系,但我身上流的终究是他的血,我自认做不到见死不救。” “王妃,我以为……”简莲正要说话,这时,门口出现一人,是骆应逑。 见他过来,简莲使劲将面皮擀好,厚薄均匀,大大的一张瘫在长桌上,随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简莲一走,厨房里瞬间更安静了。午后的日头烈地很,从窗户口闯入,跳跃在地上。 黎相忆没说话,转身从柜子里 分卷阅读116 拿过一个小瓷碗盖在面皮上,然后用纳鞋底的针绕着瓷碗边缘一划。“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她低头弄饺子皮,并不看他。 骆应逑叹了口气,在她身边站定,他有些局促,不知该用哪句话开头。 “没有话要说?”黎相忆抬头,结果这一抬头手被针扎了一下。纳鞋底的针比绣花针要粗不少,但头部是尖的,能伤人。 “哎呀!”她痛呼一声,下一刻,骆应逑抓过她的手往嘴里放,温热的触感一来,她不由面上发烫。“你干嘛。” 她仰头看着他皱眉的模样,反而更矛盾了。 “疼么?”他看向她的手,拇指中央被针尖戳破了一点皮,白皙的皮肤被划开,看得他心头刺痛,“走,回房包扎。” “一点破皮而已,不用这么大惊小怪。”黎相忆拉着他,盯着他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你要是有话跟我说,说完了我再去包扎,否则我不包扎。” 骆应逑深深看了她一眼,锋利的剑眉往眉心靠,“我是怕说了之后你会不理我。” “你没做错事,我为何要不理你?”她反问。 “那些事确实不是我亲自做的,但却是我授意的。”说这话时,骆应逑垂着眼眸,似是不敢看她,“舒燕尔是我的人,是我要她去勾引黎曲,也是我让她和黎觉潜相遇。” 他亲口承认,黎相忆虽震惊但也没太震惊,大概是心里有数。 她对他的映象大半来自上辈子,加上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个大男孩,她总以为他是个率性朝气的人,从没把他想得阴暗。 但自从昨晚他说出那个的想法后,她对他的看法多少变了。 前世他死得凄惨,重生后的性子怎会跟前世一样。他对自己是这张脸,对别人不是。 “你这么做是想让黎大人身败名裂,对么?”她问。 “是。”骆应逑答得很快,他都打算坦白了,自然也没瞒着她的必要。“你是不是觉得我卑鄙?” “是。”他诚实,她也不会藏着掖着。 她说完之后,他眸中露出明显的受伤,眉心拧得盘根错节。 “……”黎相忆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也清楚,他做的事是基于他的利益。不管会不会有争夺,黎曲都会站骆时遗,那黎曲对他来说就是绊脚石。 与此同时,黎曲是当朝太傅,跟一般人不同,属实不好对付。 倘若这个人不是黎曲,可能她不一定会生气,但这个人是黎曲,而她是黎曲的女儿。 上次的纳妾宴,黎曲被气到吐血,自此之后,听说他身子一直不大好。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对付亲爹,她心头便不怎么舒服。 “你讨厌我?”他按上她的双肩,手下用力。 “我不知道。”她迷茫地说着,长长的眼睫在轻颤。 “相忆。”他将她抱入怀中,轻声道:“我坦承是不愿你讨厌我,而且我也没预料到黎觉潜会如此气他。即便我现在不对付他,往后我也会对付他,那便不是今天这般简单了,你懂么。我们俩之间,难道不是他辞官的结局更好?” “……嗯。”她闷在他怀里,不确定地应道。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局。”他安慰地拍着她的背,“他的病不是什么大事,慢慢调养会好的,远离朝堂纷争,他说不定能活到一百岁。” 静默片刻,黎相忆开口,“我问你,阿潜真的杀了人么?” “这我还真不清楚,他不在我对付的名单里。”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用深沉的语气说道:“若他真杀人了,他便该为自己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你说对不对?” “嗯。”她点头,想多问一句,可沉思再三还是没问出口。 “能跟我去新房包扎伤口了么?” “不用,说这么久,它都自己好了。”黎相忆从他怀里钻出,举起手指,“你看,是不是不流血了?” 他皱眉,用责备的眼神看她。 “而且,事情都没做完呢。”她指着饺子馅儿和面皮道:“要是没做完,我们晚上一家子吃什么?” 骆应逑看着她恢复正常的模样,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想过,若是她不能接受,自己该怎么办。前世阴差阳错造成遗憾,今生他非要留她在身边,管她同不同意。 “行,你别动,你的手伤着了,我来。”说罢,他拿过瓷碗和针。 “你会么?”黎相忆怀疑地看着他。 “你夫君什么的都会,看仔细了。”骆应逑接着她下手的地方往下盖碗,一手捏着针往碗延边划,一圈一气哼成。 他的手很大,骨节也长,面皮在她手里占满手心,到他手里就是小小的一张。 他拿起调羹弄了点馅儿放在面皮中央,捏着两边合起,指尖勾着面皮一转,捏出三道花来。 “是不是比你包的还好看?”他将包好的饺子放在一旁,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黎相忆笑笑,没说话。 骆应 分卷阅读117 逑继续包饺子,忽地又说了一句,“以前我没顾忌你的感受,之后的事,我会谨慎一些,尽量不伤害他,这下你放心了吗?” “嗯。”没想到心思被看穿,黎相忆重重点了一下头。 他偏过头看她,玩心一起,弄了点面粉往她脸上抹,直把她糊成小花猫。 “啊,你这人真是小孩子。”她不甘示弱,抓了一把面粉往他脸上抹,不过他脸上不沾面粉,她抹上去的大部分面粉都掉了,落在他的衣衫上。 “你才是小孩子,这么矮一个。”他嫌弃地说,说完还叹气,“万一儿子像你便不好了。” “你!”她气地伸手打他,“我不给你生了!混蛋!” 他拉住她的手往前一拉,她顺势跌进他怀里,只听他低头道:“原来夫人想给我生孩子。别生气,我喜欢你这么娇小。” * 皇宫,御书房。 骆时遗看着刑部传上来的案卷,越看脸越黑,人证物证具在,人就是黎觉潜杀的,根本不存在什么栽赃嫁祸。 “啪”,他一把扣下案卷。 真不让人省心,黎相知才封后多久,他便做出这种事来,丢人。 他是皇帝,若是帮内,必定会引起都城百姓的反对之声,可他若是不帮,杀人偿命,黎觉潜没活路,黎曲那儿不好交代。 吐出一口气,骆时遗按着眉心为难,揪起那块凸起捏了捏。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杨辉在外面说。 “嗯。”骆时遗起身,正了正衣衫道:“母后,你来御书房做什么?” 他面上不怎么好看,御书房是他批阅奏章处理政事之处,她如何能来,后宫不得干政,她莫不是觉得自己还是孩子。 云澜挥手示意杨辉关上房门,随后才转向他,“皇帝,你打算如何处置黎觉潜?” 闻言,骆时遗的脸更黑了,嘲讽道:“母后的消息倒是灵通,朕可才看到刑部的案卷。” 然而云澜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只关心一件事,黎觉潜的下场。 骆时遗侧过身,厉声道:“朕乃一国之君,若是偏私,定叫天下百姓耻笑,更不配坐这位置。” “真是好皇帝。”云澜走了两步,正对他道:“你别忘记,黎觉潜是谁的儿子,当初是谁一直站在你这边。” 一听这话,骆时遗心头更为反感。他是坐上了皇位,但没几件事是自己做主,不是问曹邺守便是问黎曲。 这样的皇帝,谁会当得痛快。 “母后,杀人偿命,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黎觉潜不过是太傅的儿子。母后竟要朕包庇他,此事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面?是皇家。”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云澜显然愣了一下,沉下脸道:“母后是为你好。” “是么。”骆时遗冷嗤一声,“朕不觉得母后是为朕好,此事朕会妥善处理,还请母后少来御书房。杨辉,送太后回寝宫。” 第63章 . 突然 她走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云澜走后, 骆时遗狠狠拍向桌面,心中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烧得他脑中理智全碎。 怪他习惯了事事都先询问别人的意思,如今还真离不开他们了。 “皇上, 黎太傅求见。”外头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 骆时遗深吸一口气, 拍在案上的五指紧握成拳, 他用最短的时间内平复呼吸, 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才出声,“让他进来。” “是。” 刚等他坐下,黎曲快步入内,“哐”,房门被关上。 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 黎曲双腿一弯跪在了龙案前,恳切道:“皇上,老臣为官数十载,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还请皇上帮老臣一次,网开一面放过黎觉潜。只要皇上答应,老臣愿继续留在朝中辅佐皇上, 绝不再提辞官之事。” 骆时遗之所以没做决定, 等的就是黎曲这句话,眼下他还离不开黎曲,真要杀了黎觉潜, 那他必定不会再站他这边。 曹邺守是当朝丞相, 但他从来不站任何人,他只站在位的皇帝,可黎曲不同, 他绝对站自己这边。 “爱卿,不是朕不帮你,而是阿潜这次做得实在太过。杀人偿命,你身为太傅不会不懂这个道理。朕若是偏私,哪儿有威信可言。”骆时遗说得义正言辞,面容肃然。 “皇上,老臣可以再说一件事。”黎曲抬起头来,风华不再的面庞上满是岁月的痕迹,鬓边白发丛生,但那双眼睛却是精明地亮,而今更是带了孤注一掷的气势,“老臣可以加码,将黎相忆送给皇上。” 捏着案卷的手一紧,骆时遗眯起眼,淡淡道:“岳父,你可清楚自己说什么,朕对她早已别无他想。” 黎曲直视他道:“皇上,老臣不想多说。一句话,若是皇上不答应老臣的请求,那么恳请皇上准老臣辞官,若是皇上答应,老臣绝不会让皇上失望。不仅是黎相忆,还有楚将军 分卷阅读118 手里的兵权,老臣也会一并献给皇上。” “……”骆时遗挺直身板坐着,默然将目光投向紧闭的窗户,眉目间陷着层层阴霾,似乎在思量什么。 * 近日,每逢夜幕降临总有疯子出来杀人,且这些疯子一个都未被抓着,此事闹得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谁都不敢往人少的地方走,人少,夜市自然不如以前热闹。 三日后,黎觉潜杀人的案子“真相大白”,刑部恰好抓住一个疯子,审问后才发现他是杀威远将军侄子的真凶,而这人今日便要被推出午门斩首。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在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姓对此事议论纷纷,先有骆应逑,后有黎觉潜,骆时遗为包庇自家人连脸都不要了。不知是谁带头,一群人去午门闹事,即便杨辉抓了不少人示威,也只能堵住闹事人,并不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然而普通百姓闹得再厉害也只是普通百姓,他们并没权决定谁是凶手,此事最终还是落了幕。 消息传到王府时,王府里的一桌子人正在用饭,因着外人加入,不如以前无拘无束。 元夕冷哼一声,其中的不屑之意明显。闻声,清渠怯怯地望了他一眼。 慕风开口道:“这次皇上惹了众怒,城内百姓似乎意外地生气,都闹到宫门口了。” “宫门口有什么戏看?”慕檀表现地极为开心,急切道:“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去看戏?” “檀叔。”简莲盛了碗汤递给慕檀,温和地笑着,“喝汤,今晚王府里有戏看,好好待着。” “什么戏?”慕檀疑惑道。 简莲神秘一笑,“自然是王爷和王妃的恩爱戏。” 他们几人聊得起劲,然而骆应逑并没说话,他今日又带了上蒙眼的布巾,仿佛外界一切都跟他无关。 清渠微微抬眸,飞快瞥了骆应逑一眼。 她这眼是瞥得隐蔽,可依旧被黎相忆给捕捉到了。 自打清渠进门后,黎相忆的目光总是止不住地往她身上落,她也不晓得为何,大概是女人的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个姑娘身上有秘密。 若是找着机会,她非要套她的话。 她真是普通人倒也没什么,怕就怕在她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那便糟了,昨日骆应逑没带布巾,虽是及时闭了眼,但她有没有看清,谁也不晓得。 “王妃,老朽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庄远放下碗筷看她。 “什么事?”黎相忆笑着问。 庄远先看了看清渠,再看向她,局促道:“清渠这丫头没几件衣裳,王妃能不能陪她去做几件,不用好的,一般的便成,我一个老头子,挑不来姑娘家穿的东西。” 黎相忆正愁找不着机会问清渠,庄远开口,她立马答应了下来,“好,我下午陪她去。” “多谢王妃。”清渠低着头,没敢看她,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不客气。”黎相忆笑得温婉,柔声道:“你既是庄伯的干女儿,也进了王府,那便是王府的一份子,我也没将你当外人。” * 饭后。 骆应逑临窗而立,午后的日后是真烈,晒得花草都蔫儿了,树上的知了倒是叫得响,恼人心烦。 元夕走进书房,低声道:“王爷,王妃跟莲姐带着清渠出府了。” “这么热她也出门?不怕蔫儿。”骆应逑不满地啧了一声,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你去跟着她们。” “是。”元夕转身出屋,没想遇上了骆子节,他当即愣了一下。 在他的映象里,骆子节平易近人,面上笑容居多,当然,见着女人时除外。 “三皇子,你看起来不大好,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骆子节摇头,端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嘴上说没有,可眉心的折痕是骗不了人的。 “元夕,还不去做自己的事。”骆应逑出声提醒。 “是。”元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很想听骆子节的心事,不过当务之急是去跟人。 “怎么了?”骆应逑见他这般难受语气也没多大欺负起伏,径自走到茶桌边坐下,他伸出双手摸索到桌上的茶杯,先给自己倒一杯,随后又倒了一杯。“坐下喝杯茶,再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骆子节讷讷地站在原地,轻声道:“二哥,她走了,我没留住她。” “嗯。”骆应逑对这消息并不意外,自然地应了一声,挑着眉问:“怎么,喜欢上那位苗疆姑娘了?见着她不会怕?” “我不知道。”骆子节拖着沉重的步伐坐上凳子,两手交叠在桌面上,他呆呆地盯着茶杯里的茶水,回忆道:“我开始也怕她,她总强迫我做事,不过后来,我习惯了,也敢看她了,但她却走了。她,她怎么能玩弄我的感情。” “你玩不起啊?”骆应逑随口道。 “我不是,我跟她不一样,她这般熟练,以前一定玩弄过不少男人。”说到此处,骆子节眉间的愁更深,忽然,他 分卷阅读119 像是想起了什么,认真道:“对了二哥,她说即便她不接这个事也会有人接,让你好自为之。” 骆应逑淡然一笑,调侃道:“听你这声音,中毒比我的煞蛊还深。” “二哥别取笑我了。”骆子节鼓着脸看他,目光闪躲,“二哥,你能不能说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骆应逑随口道:“不清楚,不知道,自己想。” “嗯。”骆子节失望地垂下眼帘,忧郁道:“她没做成宗主吩咐的事,你说,她回苗疆之后会不会受罚?” “这还用会不会?一定会。”骆应逑悠闲地抿了一口茶,回味后才看向骆子节,徒然之间有了种弟弟长大的感觉。 “真的?”骆子节听得这话,触电般地站了起来,慌乱道:“那怎么办,我,我想去找她。” “别冲动。”骆应逑拉住他的手,按着他坐下,“你先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去找她,一个人单枪匹马?苗疆那么大,你知道她住哪儿?你知道她的名字么?真名还是假名?” “我知道,她叫桑酒,真名。”骆子节脱口而出,后两字还故意加重了语气,仿佛是怕骆应逑不信。 头一次见他大声说话,骆应逑忍不住想笑,“然后呢,说说你的计划。” “我没有计划,暂时没有。”骆子节低下头,两手捏紧了茶杯。 “那你不妨先回去想想,考虑好了再冲动。”骆应逑拎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幽幽道:“你不是我,你还有母妃,你得为她着想。” 骆子节张口便想反驳,但他发现自己压根反驳不了,只得应道:“嗯。” * 午后的天气又闷又热,确实不是适合出行的日子,道上行人也少,地摊收了至少一半,比起晨间要冷清许多。 简莲怕黎相忆晒伤皮肤便拿了两把伞出来,她们俩一把,清渠一把。 “清渠,你跟那么远做什么,我们走得快些都要看不见你了,走我身旁来。”简莲扭头喊道。 “是。”清渠费力地挪着步子走到两人身后,方才是隔九步,现在是隔三步。 “清渠妹妹,你喜欢哪种颜色的衣裳?尽管说。”黎相忆问。 清渠小声道:“奴家不懂,王妃挑什么,奴家便穿什么。” 简莲古怪地笑了,扯着嗓子道:“你这话说的,给你挑身破烂也穿?” 后头沉默了一下,但还是应了,“穿。” 黎相忆扯着简莲的衣袖道:“莲姐,你别欺负人小姑娘。” “我这不是逗她么,怎么成欺负了。”简莲回嘴。 三人继续往前走,倏地,迎面跑来一妇人,衣裳倒是穿得整齐,但发髻未梳,头发看着跟鸟窝差不多,乱糟糟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哎呀。”妇人一边看后头一边跑,这便撞上了正要避开人的黎相忆。 黎相忆被撞得往后一跌,好在简莲跟清渠一并扶住了她,她搭着两人的手站起身,谁想那妇人直愣愣地盯着她,眼神很是古怪。 “这位夫人,你没事吧?”出于礼貌,黎相忆便问了一句。 谁想她刚说完,那夫人上前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欣喜若狂道:“女儿,我的女儿,我终于找着你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简莲被妇人吓到,回过神后忙去掰她的手,“你个疯婆子,快放开我们家王妃。” 清渠反应过来也去掰疯女人的手,“你放开王妃。”然后她根本扯不动疯女人的手,反而因为力气小被推在了地上,但她并不气馁,爬起来又去掰。 “莲姐你别拉她,让我来跟她说。”黎相忆偏头示意简莲,简莲坚决摇头,可在她的眼神下还是放了手。 “夫人,你先放开我好么,你抱疼我了。”黎相忆轻轻拍着女人的背,说得委屈。 “抱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娘亲给你揉揉。”妇人说着便要揉她的脑袋,简莲伸手制止,又被她用眼神制住。 黎相忆起先只想疯女人放开自己,然而她真抚摸自己的时候,她却觉得有种说不清的温馨,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感觉。 或许是因为自小没了娘亲的缘故吧。 “还疼么?”疯女人紧张地看着她,长发乱飞,然而眼里的疼爱很直接,看得黎相忆想哭,鼻尖蓦然就酸涩了起来。 “不疼。”她摇头。 疯女人慈爱地抚她的长发,又哭又笑道:“你竟然长这么大了,这么大了。让娘亲好好瞧瞧你。” “她不是你女儿,她是黎府三小姐,你这女儿认的。”简莲不耐烦道。 清渠安静地站着,默默看着一切。 纵然被她搂在怀里的感觉格外亲切,但黎相忆很清楚自己的爹娘是谁,“夫人,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好么?” “夫人!”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而这声音相当熟悉。 黎相忆往前看去,来人正是大将军楚旌。 “是你。”楚旌大步 分卷阅读120 跑来,一看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楚将军。”黎相忆笑着喊道。 这时,疯女人将她拉到楚旌身前,兴奋道:“老爷,我们的女儿找着了,是她,是她,你看看,我们的女儿啊。” 第64章 . 女人 我不想利用她 疯女人一脸激动, 不停重复着黎相忆是她女儿这件事,楚旌拉着她不说话,看向黎相忆时欲言又止。 黎相忆心里当时就有了另一种想法。 上次见楚旌,她脑中的想法跟今日不同, 以为自己可能是娘亲和楚将军的女儿, 结果这妇人一出, 似乎事实并非她想的那样。 她该是妇人跟楚将军的女儿, 事情朝着她不懂的方向发展了。 “咸王妃,我夫人吓着你了吧?”楚旌和蔼地看着她,顺道将妇人拉着她的手掰开。“夫人,放手啊。” 然而疯女人怎么也不肯放手,手中用力地像是要赖上黎相忆一般, 简莲看不下去,上前来隔开疯女人,“楚将军,我们还有事做, 麻烦你照顾好尊夫人。” 闻言,楚旌抱歉地看了三人一眼,今日确实不是个说话的机会。 “巧儿, 放手, 我带你回府,你该吃药了,再不吃药你的病只会越来越重。”楚旌温柔地一点点掰着妇人的手, 语调更像是哄小孩子。 黎相忆见疯女人一直盯着她便道:“夫人, 我要去前头买衣裳,等买完了衣裳,我再回去陪你好么?” 楚旌面露感激, 跟着她的话说:“女儿要同人去买衣裳,要不了多久,你先放手,她早些做完自己的事能早些回府陪你。” “真的?”妇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黎相忆,手上还是用了劲儿,“你买完衣裳便回府陪我?”她佝着身子急切地问,嫌面前的长发碍事便撩起了长发。 一看这张脸,黎相忆惊了,简莲惊了,清渠也惊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黎相忆的长相至少有六分像她。 瞬间,黎相忆想起了黎府下人背地里说自己的话,虽是五姨娘所生,但她长得既不像五姨娘也不像老爷,不知道还以为抱错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跳,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子里形成。 “真的。”她盯着疯女人的脸,重重点了点头。说完,她立马低下头,不敢看她。 “夫人,女儿都这么说了,我们先回去成么?这外头太阳烈,你不热女儿还热呢。”楚旌继续掰着妇人的手。 “嗯……”疯女人慢慢放了手,依依不舍地看着黎相忆,紧张道:“女儿,你一定早点回来,娘亲在府里等你。” 对上她面上的不舍,黎相忆只觉心口被巨石压住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 拐过一个弯后,三人到了织锦楼,都城最大的布料店加成衣店。 这一路上,黎相忆的心思早飞了,全程纠结自己的身世,是不是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 她不是娘亲所生,当年是娘亲抱错了,而爹清楚这件事,所以他对自己一直没什么好脸色,也不宠爱自己。 若按这个猜想看,那么一切都说得通。 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件事颠覆了她从小到大的认知。 招待人的伙计引着三人去茶歇间,黎相忆坐在桌面发愣,清渠在里间试衣裳,简莲在旁看,偶尔还给一句“合适”或是“不衬你”的评价。 “王妃。”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黎相忆的思绪,她抬头,简莲在她对面坐下,温声道:“别多想,兴许只是巧合。” “但愿吧。”她勉强地笑了一下。直觉告诉她,她遇上的事不是巧合。 “哐”,里间门打开,清渠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裙走出,她长得很干净,小巧的瓜子脸上眼睛也大,配绿色显得灵动俏皮。 “哟,这身好看,我喜欢,不错。”简莲点头夸赞,“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一穿跟那些官家小姐也没差多少。” 黎相忆瞧不出好坏便跟着点头,“嗯。” “真的么?”清渠低头搅着袖子,偷偷往镜子里的自己瞄去,却又快速收了目光,“我还从未穿过这么好的衣裳。谢谢王妃。” “这有哪里好谢的,你是庄哥的义女,我们也算一家人。庄哥一个老男人,哪儿懂小女儿家的事,你这年纪就该穿得亮些。” 简莲说话的时候,清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瞳仁瞪得跟黑葡萄一般大。 “挑好了么,我记得有五六件了,没挑好再挑。”简莲侧头挥手示意门口的伙计,“小哥,这几件我都要了,麻烦你包起来。” 门外等着的伙计一听这话顿时乐开了花,嘴巴咧到最大,谄媚道:“好嘞,我这就去。” “够了够了,奴家不试了。”清渠连连摆手问黎相忆,“王妃,你不给王爷买几件新衣裳么?” 黎相忆不悦地看着她,淡淡道:“清渠,我现在教你一个私人的规矩,不该管的事别管。” 简莲随即看向 分卷阅读121 黎相忆,从不见她用这般语气说话,怕不是吃醋了,“王妃,清渠只是随口一问。” “希望她是随口一问。”黎相忆站起身,视线不着痕迹地往清渠身上扫,“做下人该有做下人的本分。” “王妃,奴家错了。”清渠上前一步跪下身来,双眸含泪道:“奴家嘴笨不会说话,若是王妃因奴家提了王爷生气,那奴家以后再也不提王爷了,还请王妃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见她如此,黎相忆顿得自己方才说的话重了些,忙道:“我只是提醒你一句,起来吧。” “王妃还生气么?”清渠没起,缩着身子,仰头怯怯地看她,看这样子是怕极了她。 “衣裳都包好了。”伙计进门,撞见这场面倏地愣了一下,“这位姑娘怎么跪自己的姐姐?” “姐姐?”黎相忆皱眉,清渠忙低下头去,小声道:“奴家以为夫人不愿让外人知晓自己的身份。” “好了好了,清渠这丫头也是好心,就是人笨了点儿。”简莲过来挽住了她的手,“夫人,我们回去吧。” * 申时左右,三人走在回王府的路上,这会儿的日头倒是没来时热。 简莲撑伞靠近黎相忆说道:“王妃,清渠真没那个意思,我听得出来,你别往心里去。再说,王爷对你什么心思,我们一个个可都看在眼里,他被你吃得死死的,绝对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黎相忆侧头看她,板着脸道:“在你眼里我是那般小心眼的人?我方才可有乱发脾气?” “没有。”简莲果断摇头,压低声音道:“我觉着吧,她一个没见面世面的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弯弯绕绕,估计也不懂,不过王爷长这么好看,她起了心思也正常,嗯,王妃做得对。” “你这话转得还真快。”黎相忆扭头去看身后的清渠,她低着头,手里拎着不少东西,与她们俩隔了六步距离,“清渠,你过来,跟我们说说你的身世。” 听得她说话,清渠受宠若惊,迈着小步子走上来道:“王妃,奴家说,你不生气了么。” “我再说一遍,我没生气,只是教你规矩。” “是。”清渠乖巧地点点头,“奴家生在坪山村的一个猎户家,我们家住山腰,有爹,有娘,日子还算好。后来,奴家十岁那年,他们上山打猎,再也没回来,奴家在家里等了三天,见不着他们便去山里找,结果被人抓了,奴家当时还不晓得他们是人贩子。他们打晕奴家后带了上了船,去了一个奴家不知道的地方,在那里,我们过得很苦,经常有上顿没下顿,还得日日干活。有一天,一个姑娘偷着钥匙带我们从地下室里逃了出来,奴家虽然逃出来了,但奴家没跟他们逃一个方向。许是缘分,奴家在路上遇见了义父,他见奴家可怜便收留了奴家,顺道认奴家做了义女。” 说完,她又讨好似的说:“王妃,奴家没见过什么世面,许多东西都不懂,方才提王爷只是随口,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自知卑贱也不敢肖想王爷。” 这姑娘一口一个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不懂,如此一说,反而显得她小气了。 黎相忆心想,她这故事倒也没什么特别,若不是遇着庄伯,说不定她就信了。不过怎么说呢,天下间本就有许多巧合,比如她跟骆应逑。 “清渠,我问你,你想嫁人么?” 简莲张嘴又合上嘴。 “嫁人?”清渠怔了一下,飞快摇头,“奴家不想嫁人,奴家想待在义父身边伺候他一辈子。” “你的生父生母还没找到,你就不想他们?”黎相忆问。 清渠哽咽回道:“都五年了,奴家不晓得去哪儿找他们,兴许,他们都不在了。奴家是个苦命的人,如今只有义父相依为命,若是王妃一定要将奴家嫁出去才开心的话,那奴家愿意嫁出去。” 黎相忆沉下脸,这话说的,她怎么听都不舒坦。 * 期间,元夕一直跟在三人身后,见她们快到王府才转身走后门。 他到书房的时候,骆子节早走了,骆应逑似乎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着楔罗国的檀香味,这香味不属于王府,属于丞相府。 听得声音,骆应逑在书桌前坐下,“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像是发现了可疑的事。” “属下有两个消息,一个坏,一个惊,王爷先听哪一个?”元夕望着他认真道。 骆应逑往前倾,冷冷道:“你的戏能不能少一点?嫌月钱多是不是。” “不是!”元夕失声,老实道:“那属下先说坏消息,清渠这个女人有些古怪,她进试衣间后径自去了窗户口,可她什么也没做。” “真的什么都没做?”骆应逑眯起眼,神情凝重,“她的表情有没有变?手的位置可有移动?” “的确是什么都没做,表情应该没变,手,我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我老觉着哪里不对。”元夕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然而他弄乱了额前的头发也没想出所以然,“先说另一个消息,王爷镇定。” 骆应逑嘲讽道:“你那 分卷阅读122 位心上人跟她夫君和好了?” “不是。”一提那人,元夕的脸飞速垮了,“是关于王妃的,王妃在街上撞见了楚夫人。” “哪个楚夫人。”骆应逑蹙眉。 “大将军楚旌的夫人,她拉着王妃不放手,非说王妃是她女儿。”回忆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场面,元夕思索了片刻,“楚夫人看起来精神状况不大好,我当时还想她一定认错了人,结果后来她掀开了头发,我立马信了,王爷没见过她吧,她长得跟王妃有七分相像。” “是么?”骆应逑轻轻扣着桌面,眸光闪烁。 这倒让他想起一件事来,在黎曲的纳妾宴上,楚旌非要跟她单独说几句。莫不是,他早知道了此事。 “王爷,若王妃真是楚将军的女儿,这消息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元夕激动地走到书案前,正色道:“如今一半兵权在骆时遗手中,另一半在楚将军手中,有了他,我们……” “住口。”骆应逑喝道,冷冽的视线仿佛淬了冰刃,“我不想利用她。” “是。”元夕撇嘴。 * 三人踏入王府,清渠见慕风在搬椅子便放下东西跑过去帮他,“慕公子,奴家来帮你。” “不用,我一人便成。”慕风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清渠的手,“谢谢。” 清渠跟在他身侧往前走,柔声道:“你一只手不方便,还是让奴家帮你吧,你看,你都流汗了。”说着,她拿出怀里的手帕往慕风面上擦。 她突然做出这动作,慕风显然被震住了,回神后尴尬地往旁边站躲。“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清渠姑娘自重。” “奴家只是给慕公子擦擦汗,这也算错么。”清渠低下头,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黎相忆跟简莲站在门口,两人默契十足地看戏。 “王妃,你说,清渠喜欢慕风么?”简莲望着那两人,头一次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何以见得?”黎相忆轻轻笑了一下,要她说,那就不是喜欢,兴许连献殷勤都算不上。 “看她那动作,我说不上来。”简莲走下台阶去逗惊雷,“惊雷,饿了么?” “呜呜呜。”惊雷不住地点头,跳得起劲。 “先看着吧,她要是狐狸总会露出狐狸尾巴,要是小白兔,那也挺好。” 第65章 . 私语 谁不会看人 下雨的夏夜, 空气中飘着菡萏的清香,细雨从屋檐上滴落,奏出一曲“滴滴答答”的歌。 晚饭时分,王府里的一群人围在桌边吃饭。 其他人都吃得自然, 唯独清渠一直低着头, 即便是夹菜也只敢夹身前的菜, 不敢伸手夹远一点的菜, 仿佛是在怕什么东西。 “丫头,怎么了 ,出去买了新衣裳还不开心?”庄远扬手夹了一筷子肉片放到清渠的碗里,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闻言,黎相忆抬眸看向两人, 看得出,庄伯是真心喜欢清渠,也是实意将她当女儿看的,但这个清渠值不值得那就另说了。 “没什么。”清渠小声地说着, 忙拿起饭碗盖住自己的脸,她脸小,这碗还真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她吸了吸鼻子, 声音也小, 却又让人刚好听见。 庄远问不出东西,下意识朝黎相忆看来,黎相忆无辜地摇着头, 懵懂地眨了眨眼。 “到底怎么了啊,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庄远放下碗筷,拍着清渠的肩头问:“出去被人欺负了?谁敢欺负你?别怕,说出来, 义父这便找他算账去。” “义父。”清渠连连摇头,颤着双肩拉住庄远的衣袖,委屈道:“没有,没有人欺负女儿,是女儿自己没做好事。” “没做好事?”庄远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顺道又看了一次黎相忆,“王妃,清渠出门是不是犯错了?” “我不清楚,不如清渠妹妹自己来说说。”黎相忆放下碗筷,挑眉静静地看着清渠。 骆应逑接着道:“说吧。” “奴家……奴家……”清渠咬着下唇支吾,元夕边夹菜边看戏,嘴角的笑即将抑制不住,慕风解围道:“清渠姑娘才来王府,估计还不习惯王府里的规矩。” 还没等清渠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慕檀开口了,“这是哪儿来的丫鬟,谁买的,会不会买人。” 清渠猛然抬头,她张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柳眉一压,委屈极了,偶尔还瞄一眼骆应逑。 “你怎么说话的!”庄远沉下脸道:“她是我义女,不是丫鬟!” 庄远在王府里压根没发过脾气,便是连重话也极少说,这会儿又说重话又沉脸,显然是动了真怒。 简莲赶忙站起来打圆场,“庄哥,檀叔一向不记事,你跟他计较什么,他当初还说王妃是卖狗的阿花呢,王妃也没生气啊。”说完,她拿起汤勺盛了碗排骨汤递过去,轻描淡写地瞥了眼清渠,“至于清渠为何哭,我来告诉你。回来的路上,我跟王妃闲着无事便拿话逗她,说要将她嫁出王府,她 分卷阅读123 这是当真了。” 清渠瞪大眼,想说又不敢说,只得默默摇头。 “真是这样?”庄远将信将疑地看着简莲,随后转头看向清渠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哭的,王妃她们是跟你开玩笑呢。说起来,你这年纪是该嫁人了。放心,义父定给你找个好人家,绝不让你受委屈。” “不,女儿不嫁。”她急了,死死捏着庄远的衣袖,晶莹的泪珠从眼皮里溢出,哭得楚楚可怜,“义父,女儿不嫁,女儿要照顾义父一辈子。” “尽说些傻话,姑娘家都是要嫁人的,义父不用你照顾。”庄远慈爱地抚着她的长发,“再说,义父早便给你准备了一份嫁妆,你不嫁,那些东西岂不是要落灰。” “义父……”清渠柔柔地喊了一声,又是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桌上几人神情各异,骆应逑全程没说一句话,这时,黎相忆出声,“庄伯,你别急,我跟莲姐明日便帮她物色好人家。” 庄远点头,笑着道:“好啊,不过这第一关得由我来把。” * 饭后,细雨停了,比起白日来要清凉一些。 出王府逛麻烦,黎相忆便挽着骆应逑在长廊里散步。长廊里隔几步便点两盏风灯,明亮非常,蜿蜒曲折地想条沉睡的龙,一眼看不到尽头。 “吃饭时,你有没有发现清渠在看你?”她仰头看他。 骆应逑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才低下头来,一字一字道:“我没注意过她。” “我不信。”黎相忆哼了一声,嘴角不禁弯起弧度,“她长得柔柔弱弱,也不笨,你说我收了她做丫鬟怎么样?” “随你喜欢,不过到时出了事你得自己负责。”他伸手点了点她秀气的鼻子,言语间覆满宠溺。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用手指去点他的手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它是什么意思,它就是什么意思。”他随口回答,压着她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故作高深。”这话还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的直觉告诉她,他话里有话。 “你听不懂不就是笨。” “你才笨。” 倏地,骆应逑停下脚步,黎相忆跟着停下,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是庄远住的院子,他正躺在一张竹椅上纳凉,手里还摇着蒲扇。 “义父。”清渠捧着木盆从屋里走出,端至竹椅前,“该洗脚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庄远放下蒲扇,脱了鞋将双脚放进木盆里。 “还是女儿来吧。”清渠一手按着庄远的双脚,一手掬了点水往脚背上淋,仰头道:“这水里女儿加了几味药草,能让义父晚上睡个好觉,义父,若是觉得水冷了女儿进去拿热水。” “不冷不冷,刚好,真是个懂事的丫头。”庄远欣慰道。 看到这父慈女孝的画面,黎相忆不由想起了自己跟黎曲,她和黎曲还真没什么父女时光,想回忆都找不着。 在她的记忆里,黎曲很少跟她单独说话,她见他的时候大多是各种节日上。自打骆时遗出现后,他来找自己的次数是多了,但仅限于教自己怎么讨好骆时遗,别的没有。 画面一转,她又想起了楚旌,若他真是自己的爹爹,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想什么?”骆应逑抬起她的脸,温柔道:“为何露出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 黎相忆大吸一口雨后的空气,顺利憋回泪意,“触景生情而已。” “笨蛋,走,回房。”他伸手过来,强制揽着她往前走。 * 翌日一早,床榻上的两人还在睡梦中。 “咚咚咚”“咚咚咚”,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平日这时可没人敢来敲门。 黎相忆还没醒,听得恼人的敲门声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有时就喜多睡会儿,于是将被子往头上一拉,循着习惯往骆应逑的怀里钻。 “谁?”骆应逑侧头看向房门,语调偏冷。 “奴家来伺候王爷王妃洗漱。”清渠的声音又柔又软,绝不会让人觉得难听,但你细听之下便会有种细微的不舒服。 一听她的声音,黎相忆瞬间睁眼,赌气似的地掐了一把身侧的人。 “嘶。”骆应逑抓住黎相忆的手,不耐烦道:“不需要你伺候,以后别踏进这个院子。”说完,他也钻入被窝。 仿佛是被吓住了,外头隔了许久才传来一声,“是。” 长而薄的被子盖住两人,将他们俩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彼此呼吸的贴得更近了,越是呼吸,越是热。 被窝里的光没外头亮,但也不黑。他搂着她的腰往上提,凑近道:“又不是我让她来的,你这醋吃得真没道理。” 黎相忆鼓起脸道:“我不管,她昨晚看你了。” “我命令让她看我了?”骆应逑嗤笑一声,用力捏着她的鼻子,“眼睛长在她脸上,我怎么管得住。” “哎呀。”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佯怒道: 分卷阅读124 “你要跟我狡辩是不是?” “我要跟你振夫纲。”说罢,他翻身而上,两手撑在她两侧,这一弄外头的光线闯了进来,里头亮了不少。 “去你的,啊。”她费力推开他埋在颈边的脸,认真道:“你的伤得养一个月。” “习武之人身体好,恢复快,不信你摸摸。”他一脸不满,为了证明心口的伤没事便拉着她的手往衣襟里摸。 虽说是夏日的早上,但该热的还是热,更何况两个人在被窝里,黎相忆额间冒了汗,可骆应逑的身上偏凉,她顿觉舒服,手背手心都贴了一遍。 “真凉快。” “我冷,你身上暖,给我捂捂。” 他说着说着就想低下头来亲她,结果又一次被无情地推开,黎相忆红着脸道:“不准闹,你每次闹了都忍不住,我不要帮你。” “相忆,夫人,王妃,娘子……”骆应逑微微嘟起嘴,做出一副委屈十足的样子,额前的碎发落下,柔顺又暖意洋洋,勾得她想摸上去。 “我是为你好,喊什么都没用。”很快,她找回了自己即将迷失的理智,板起脸,做出没商量的模样。 “每日清晨,它都特精神。”眼神一变,他引着她往被窝里看。 视线掠得飞快,只一眼,黎相忆便觉面上烧得慌,忍不住拿脚踹他,嗔道:“下流,我要起床洗漱。” “就一次,蹭一下,不准拒绝。”他说这句完全没了方才的祈求感,故意将尾音往上挑,挠得她耳膜都酥了。 “我拒绝拒绝……唔……”还没等她拉开薄被走人,他直接擒住了她的双手,根本没给多余的机会。 * “呜呜呜,嗯。”惊雷在门外跳得凶猛,龇牙咧嘴地朝着大门口的人低吼。 大门口正站着一乞丐,穿得相当破烂,衣不蔽体,批头散发,头发上缠得东西还不少,大多打成了结,瞧着像是有几个月没沐浴换洗了。 用完早点后,清渠捧着一大碗肉骨头来喂惊雷,见乞丐进门立时尖叫一声,“啊!”手中的肉骨头也丢在了地上。 慕风在不远处松土,听得叫声立马跑过来拦住乞丐,好声好气道:“老人家,这里是咸王府,不是善堂,你走错了,还请出去。” 他出现,清渠连忙躲到他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腰带。“慕公子,你快赶走他,奴家怕” “……”慕风不自在地往前缩了一下,但对她的行为也表示理解,毕竟胆子小。 “吃的,给我吃的,给我吃的,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还请这位公子行行好。”乞丐用力扒拉着慕风的衣衫,他一张口便有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基于良好的涵养,慕风没推开他,安抚他道:“老人家,你先坐着成么,我让人去厨房拿吃的。” 随后,他扭头,“清渠,你去拿点吃的过来。” “慕公子,他不像好人……”清渠犹豫。 “你如何知道他不是好人,去拿。”慕风不悦道。 “是。”清渠应声,拔腿便跑,两手撰得紧紧的。 “老人家,你先坐下,吃的一会儿有人会送来。”没人抱着,慕风瞬间轻松多了,他按着乞丐在石阶上坐下,谁知,惊雷迅速扑了过来,“呜……”一口咬住了乞丐的手。 “哎呦,痛痛痛!”乞丐惊呼一声,痛得几乎跳了起来。 惊雷咬是咬了,显然没下重口,不然这乞丐的手一定会被它咬下来。 “惊雷!”慕风低喝一声,然而惊雷并不听他的,依旧咬着乞丐的手不放,视线凶悍,全身毛发皆有竖起的趋势。 “你别咬了,哎呦,痛,哎呦,啊,要命了……”乞丐开始哭天喊地。 两边僵持着,没一会儿,简莲过来,见惊雷咬着乞丐立即喊道:“惊雷!再不松口不给你饭吃!” 这威慑力的话一出,惊雷格外乖巧地松了嘴,兴奋地朝她跑去。却不想被拉住了,撒娇似的在原地乱蹿。 就在两人都没注意时,乞丐从石阶上冲了出去,跪地抱住了简莲的双腿,“我好饿啊,我真的好饿啊……” “……”简莲被这话突如其来的一抱给弄懵了,回神过来,慕风在拉人,“老人家你快放手,她是来给你送吃的人,放手才有吃的。” “你这人怎么回事,疯子么?再不放手休怪老娘不客气了!”简莲将手里的篮子往地上一放,言语间的怒意一直在上涨。 即便她如此说,乞丐还是没放手,紧紧抱着她,反而越抱越紧。 “王八蛋,太不识好歹了。”简莲额间青筋暴跳,大喊道:“惊雷,过来咬他!” “嗷!”惊雷跳起,嘴皮一裂,露出了一排尖利的牙齿。 “惊雷。” 黎相忆的声音一出现,惊雷回过头便往她身上扑,可惜,骆应逑的眼刀一来,它蔫儿了,只得改为舔两人的手。 这打扮,怎么似曾相识。黎相忆看向乞丐,许久才出声,试探道:“师父?” 分卷阅读125 第66章 . 解蛊 你给我三跪九叩 黎相忆这一喊, 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乞丐身上,乞丐死死地抱着简莲的双腿,只不过将头压得更低了,似乎是不愿见人。 “是你。”简莲低下头, 视线里, 她只能看到一个头发打结的脑袋, 并且鼻尖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不是!” 就在众人想给贵客一点面子时, 乞丐飞速放开了简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黎相忆身前。 黎相忆伸手打算扶人,结果她的手还没伸出去便被骆应逑抓住了,他淡淡道:“他身上有虱子,别靠近。” “虱子?”黎相忆愣住, 不过她立马想起了煞蛊,一把拉住乞丐的手急道:“师父你先帮我夫君看看,他中了煞蛊。” 然而乞丐并没搭理她,而是抽回手用长指使劲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可惜他的手指一碰上长发便扯不动了,“徒弟,有没有沐浴的地方, 先让我洗个澡。” “有。”师父都来了, 何况是在白日,也不差那一时半会儿,黎相忆看向慕风, “慕风, 你带我师父去沐浴,顺道准备一套新衣裳给他。” “是,王妃。”慕风走上前, 恭恭敬敬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贾人便是在下。”贾人边说边撩起一缕头发,凑近鼻尖闻了闻。 闻言,慕风出于礼貌开始微笑,“还请贾老前辈随我来。” 从跳起来那一刻起,贾人就没看过简莲,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一直背对着她。 等他们俩走远了,黎相忆才侧过头,只见莲姐像根木桩子般的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师父的背影,仿佛陷入了往日回忆,而这个回忆并不美好。 “莲姐。” “啊?”简莲猝不及防回神,可她一句话也没说,矮身捡起地上的篮子,顺道将散落的馒头扔进篮子里。她捡馒头的动作又快又狠,充满了慌张和不安。 “我们去前厅等。”骆应逑拉住黎相忆的手。 她抬眸看他,眼角的余光依旧在简莲身上,“我想问问。” “你问不出东西,走吧。”说罢,骆应逑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前厅走。 * 后院。 自打清渠来了王府,元夕除日常事务外便多了一个活儿,紧盯这来路不明的女人。 别人在前头热闹,他在这里盯梢。 简莲不在,此时的厨房里只清渠一人,她侧着身,在长桌上和面,她和面倒有几分样子,看着很是娴熟。 自然,和面没什么好瞧的,还没到一炷香,元夕的眼皮便开始犯困。 没多久,清渠去柜子上拿了个大海碗。 这个时候,她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出在做什么。不过看动作应该是将面团放进碗里,但她这里又做了个古怪的动作,最后才拿过一块粗布盖上海碗。 等她转过身来,正如他所想,面团被放进了海碗里。 做完这一切,清渠去灶台后生火。 这几件事瞧着都没大毛病,元夕看得也无趣,他以为她一人在厨房会做些特别的事,但她什么也没做。 兴许,她就是想和面? 等窗外的人一走,清渠微微侧头。 * 前厅。 “王爷王妃,我先去厨房。”简莲收拾完地上的东西,扭扭捏捏地往厨房走,怎么看都是不想见某人。 黎相忆和骆应逑坐在主位上,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师父还没说自己能不能治煞蛊,可黎相忆已经开始慌了,若是连师父也没法子,那她该怎么办。 不不不,不会的,师父一定有办法。 “紧张什么,人各有命。”她紧张到不行时,呼吸也乱了,而此刻,旁边伸过来一只白如脆玉的手,直接包住了她交缠在一起的双手。 黎相忆扭头看骆应逑,他跟平日差不多,面上一派从容,“若是师父没法子救你,你被蛊毒所累,我以身试毒,你紧张么?” 她说完,明显能感受到那只抓着她的手紧了。 须臾间,他面上的表情变了,瞳孔凝动,锋利的剑眉往上扬起,厉声道:“别说这样的话!” 她来之前,他不怕死。她来之后,他起初也不怕死,可真喜欢了,他开始怕死,很怕,怕先走一步。 “即便我不在,你也该好好活着。”他偏头凝望她,轻轻说道,恍若叹息。 倏地,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阴阳怪气道:“花言巧语,你就是靠嘴皮子把我徒弟骗到手的?” 黎相忆忙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弯腰恭敬地喊道:“师父。” 骆应逑跟着站起身,淡淡地叫了声,“前辈。” “嗯。”黎相忆不由拉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我们现在是在求人,放低姿态”。 经过沐浴洗漱后,贾人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没了, 分卷阅读126 柔顺地发亮,全被盘在脑后,下巴上的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五官显得利落不少。 慕风给他挑了件蓝灰色的衣裳,还挺有几分老公子的气质。 “前辈,王妃与王爷的婚事乃是皇帝赐婚。”慕风在一旁道。 “是么,我怎么不晓得。”贾人冷哼,挑了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下,右腿一抬,二郎腿一翘,斜眼看人。 黎相忆挪着步子走到贾人身旁,柔声道:“师父,你先看看他吧,他中了煞蛊,徒儿无能治不好。” “徒弟。”贾人并不看骆应逑,而是直直地看着她,看得相当仔细,“你嫁人之后是不是过得不好啊,怎么还瘦了,所嫁非人,一定是所嫁非人。” 骆应逑正要说话,贾人这话一出,他到嘴的话全压在了喉间。 “师父。”黎相忆拉着他的手撒娇,急得语速都快了,“我瘦是因解不开他身上的煞蛊,日日烦忧,吃下饭才瘦的。若是他身上的煞蛊解了,我中午定能吃两碗饭,所以师父先看看他行么?” 贾人古怪地睨了她一眼,拉着她在身侧坐下,感叹道:“你倒是变了不少,以前可不会跟师父撒娇。”说完,他看向骆应逑,“喂,我可不管你的皇家身份,求人该是什么态度,不用我这个老人家来教吧?” 眉间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情绪,骆应逑冷着脸朝贾人走了过来,躬身道:“还请前辈为我解蛊。” “呵呵。”贾人冷笑一声,“你这也叫求人?求人起码得三跪九叩,这煞蛊解起来可不简单,我得耗心耗力,你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打发?那我还不如直接走人。” “……”骆应逑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后给刚过来的元夕使了个眼色,元夕会意。 “师父,徒儿求你。”黎相忆急了,起身拉着贾人的手央求,“你先给他看吧。” “少说话,这里没你开口的份儿,你再为他说话我不救了。”贾人板起脸道。 听得他话里的认真,黎相忆连忙闭上嘴,委屈地瞧着他,可惜贾人不为所动。 骆应逑兀自站着,面无表情。 场面渐冷,慕风看不下去便过来缓和气氛,“贾老前辈,我替王爷跪吧。” “不用。”骆应逑冷声喝住慕风,盯着贾人道:“我只跪父母和当今皇上,三跪九叩这样的大礼前辈空恐怕受不起,但若前辈以后豁出性命救我,那我倒会考虑考虑。” “真傲气啊。”贾人沉下脸,掸了掸衣衫道:“既然你这膝盖如此金贵,那还是别治了,等着被煞蛊蚕食脑子。”他抬眸轻飘飘地瞄了骆应逑一眼,“恕我直言,你如今用的法子只能暂时压制煞蛊,而你每压制煞蛊一次,得不到根治,它活跃的程度便会比前一次更强,哼,我倒要看看,你的腰板过几日还能不能直起来。” 黎相忆听得心惊胆战,见贾人要走忙拽住他,求道:“师父别走,我求……” “你求我有什么用,让他跪,只要他磕足一百个响头,我二话不说就给他治。”额前的一点长发碍事,贾人抬手拨了拨,“不跪是么,我走了。” 骆应逑伸手拉她,低声道:“相忆,别求他。” “你住嘴!”一把甩开他的手,黎相忆急得快哭了,她知道师父性子怪,但今日提这要求也太怪了。 “那你走吧,有多远滚多远。” 简莲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格外地响亮,每一字都穿透力十足。 一听这声音,贾人面上的不屑和嚣张瞬间消失,跳起来便往简莲面前跑,然而简莲一看他立即转身。 “莲妹莲妹你别走啊!”贾人厚着脸皮跑到简莲面前,张开双手拦她。 简莲出现,黎相忆也不担心贾人会走,她拉着骆应逑的手,示意他说些好听的。 “……”骆应逑不发一语,片刻后摇了摇头。 “你!”她气上心头,还没开口骂他,身后闹开了。 “莲妹,我重回都城可都是为了你啊,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了,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应该带你走,是我混蛋,我该死,莲妹,你能不能原谅我。” 黎相忆扭头。 简莲冷冷地哼了一声,打开他的手往一侧走,可贾人没收手,她走哪儿,他张手拦哪儿,就跟母鸡护崽赶老鹰似的,就不放她往后走。 “想我原谅你是么?”简莲问,语气生硬。 “是是是。”贾人忙不迭点头。 简莲扬起下巴道:“你治好王爷,我原谅你一半。” “救他?”贾人放下手,见简莲变色又补了一句,“可以。”他噘着嘴委屈道:“那你还走么?” 头一次见师父摆出这小媳妇儿的样子,跟方才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黎相忆不由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 简莲强硬道:“一句话,治不治?” “治治治,你说治我肯定治,我这辈子都听你的。”说完,贾人趁简藜没注意时亲了她一口。 “你个老不死的!” 简莲那一巴 分卷阅读127 掌扇来,贾人敏捷躲过,按着骆应逑在椅子上坐下,三指一捏脉搏,随后用两指抓向他肩头,顺着手臂往下一撸,在手腕处停下。 不一会儿,只见骆应逑的手心开始跳动,越跳越快,剧烈非常,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皮肤。 蛊虫一旦活跃,骆应逑的双眼立时变红,呈现出妖冶的诡异,他面上一寸寸被戾气覆盖,刚要出手,贾人瞬间扎出六针,全部封在要穴上。 中针后,骆应逑的手缓缓垂下,双眼也随之闭上。 “唉,浪费了。”贾人长叹一声,从怀里拿出个胭脂水粉盒一般大的盒子。 黎相忆问道:“师父,这是蛊王么?” “嗯,这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好东西。”说着,他可怜兮兮地看向简莲,“莲妹,它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没了它,我便什么也没有了,你若是抛弃我,我一定会想不开,想不开就去寻死。” “噗嗤。”闻言,黎相忆忍不住笑出了声,慕风捂嘴低下头,元夕抱剑站在一旁,神情肃穆。 “话真多,快给我治。”这么多人在,简莲的面子自然挂不住。 “不行,还不行。”贾人摇头,“今日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刚放下的心听得这话又被重新悬了起来,并且悬得更高了,黎相忆颤声问:“要等何时?” 贾人侧头看了眼上方的天,“今日是阴天,得找个太晴天,等午时。” “那,他眼下如何了,要不要紧?”黎相忆担忧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骆应逑。 “有师父在,你怕什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师父,就会关心他。嫁出去的徒弟,扔出去的小棉袄。”贾人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师父别生气,徒儿错了。”黎相忆挽上贾人的手,软软道:“徒儿待会儿给师父烧一桌子好吃的赔罪行不行。” “你烧的东西不好吃。”贾人深情款款地转向简莲,“莲妹,我给他治病,你怎么着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吧,不然我们鱼死网破。” 简莲道:“你试试看,是鱼先死还是网先破。” “……”贾人的脸瞬间垮了。 “师父,我夫君何时会才会醒。”黎相忆坐下身,见骆应逑额角沁出汗液便拿手帕去擦。 贾人没好气道:“我没下狠手,两个时辰便醒了。” “嗯。”黎相忆点头,朝慕风吩咐,“慕风,你先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再去买点日常用的东西。” “是。”慕风转身,下意识摸上腰间,手下空了。 第67章 . 身世 亲生爹娘 此时, 大部分人都在前厅,东面的院子冷冷清清的,清渠从账房门里探出脑袋,谨慎环顾时四周, 确认附近没人才踏出门槛。 她悄悄关上房门, 插好门锁, 谁想一转头, 正面撞上了慕风。 自打她进门起,对她态度最好的一人便是慕风,他会对她笑,然而此刻,他沉着脸看她。 对上他的目光后, 清渠下意识垂了脑袋,不敢看他,小声道:“慕,慕公子。” “哗”的一声, 慕风从腰间取下钥匙,绳索上一共三把钥匙,长短不一, “钥匙在我这儿, 你怎么会从账房里出来?” 方才王妃让他去购置东西,他一摸腰间才发觉钥匙不见了。王府里头,清渠是第一个值得怀疑的人, 可她不会武功, 他便没怀疑到她身上。 不是她拿的,那自然是自己不注意时掉的,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果然在除草的地方寻着了。 他看着钥匙想,或许钥匙掉在泥地里的声音他是真听不见。 思前想后,他第一时间来了账房,不管真相如何,还是得眼见为实,结果还真让他撞上了清渠。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话确实说得对。”慕风冷冷地盯着她,质问道:“为何要偷账房的钥匙,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说罢,他上前一把抓住清渠的手,然而清渠的手里只有一张银票。“偷钱?” “慕公子,奴家知道错了。”清渠连忙跪下,拉着他的衣袖恳求道:“奴家偷钥匙是奴家不对,还请慕公子千万别将此事告诉义父,他知道了定会难过的。求你了。” 慕风并未回应她,而是展开了手中的银票,五十两,面值也不大,他面上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你先告诉我,为何偷钱?” “下月便是义父的生辰,奴家想做件好衣裳给他,可奴家身上没银子,买不起布料。”她哽咽道,双肩微颤,“奴家整日待在王府里,也不知该去哪儿弄银子,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说着,她仰头哀求,眸中泪意盈盈,“慕公子,你别将这事告诉义父成不成,奴家求你了。” 听了她的解释,慕风心头动容,虚扶了她一把,“罢了,你也是一片孝心,今日之事我便当没发生过,切记,偷窃是罪,下次万万不可再犯。别跪了,起来吧。” “多谢慕公子的谅解。”清渠含泪起身,目光却总 分卷阅读128 往那张银票上瞄。 慕风瞥了眼手中的银票,随后递到她面前,温和道:“拿着,待会儿你与我一道出去置办东西。” 清渠愣了愣,目光几变,用双手接过那张银票,感激道:“谢,谢谢。”她紧紧拿着银票放在心口。 “随我来,以后我会吩咐事给你做,这五十两便是你一年的工钱。”慕风浅浅地笑着,随后转身往长廊里。 “……嗯。”手中力道又一次加大,大地几乎捏碎那张银票,清渠抬眸望向慕风的背影,他的右臂缺了,一侧衣袖空荡荡的,然而他是她见过的人里头,最完整的那个。 * 施针后,骆应逑得过两个时辰才醒,一直坐在前厅也不是事儿,于是黎相忆让元夕将他背回了新房,去榻上躺着。 期间,贾人开了张新方子,作用是清除煞蛊留在体内的余毒,黎相忆主动拿过药方跟元夕出府买药。 毕竟是一男一女,何况府里有一宝,不好走太近,元夕便走在黎相忆后头。 “王妃,倘若以后王爷与黎太傅对立了,你会站哪儿边?” 闻言,黎相忆转头看他,正色道:“你是为谁问?” 仿佛是被她的目光看得不大好意思,元夕扭头装作看风景道:“随口问问而已,王妃若是不愿意答便算了。” 黎相忆沉默不语,她之前跟骆应逑讨论过这个问题,大家都退让一步。 但问题是,他退了,爹不肯退,那该怎么办。不对,她不该叫那个人爹,该叫黎太傅。 黎觉潜无罪释放,有人顶了他的罪,之后黎曲撤回自己的辞官请求,继续在朝廷里当太傅。这里头发生了什么,她大部分能猜到。 而黎曲继续留在朝中,那他总有一日会跟骆应逑对上,而那时候,远不止谁生场大病能了事的。 正当她纠结无措时,面前出现了一人,楚旌。 “楚将军。”如今见他,黎相忆心头相当复杂,各种盘根错节,见过他夫人后,她便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有些事,尽管她不知如何面对,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黎姑娘,这么巧,你竟在这儿。”楚旌急急忙忙朝她走来,急道:“能否麻烦你一件事?老夫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听他话中的意思,他夫人情况不妙,黎相忆登时心头一紧,紧张道:“怎么了?” “你能否随我去大将军见见我夫人?昨日与你分别后,她将你的话当了真,隔一会儿便往大门口看,嘴里念叨着,女儿怎么还不回。你不回府她不喝药,非要见着你才肯喝,我磨破了嘴皮都不管用。”楚旌一脸为难,双眼通红,看样子是刚经过一番挣扎,“从昨晚到这会儿,她还没吃过东西,我怕了,这才想去王府找你帮帮忙,却不想在街上遇着你。” “好,我去。”黎相忆不假思索道,随后转向元夕,“元夕,你先去百川药铺抓药,我去大将军府,你抓完药来接我。” 元夕古怪地看着两人,点头应道:“是。” * 两人坐上轿子回大将军府,大将军府在朱雀大道上,距离王府并不近。 走出轿子,黎相忆一眼便看到了牌匾上的四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 大将军府跟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她以为里面的人会一本正经,可实际上他们个个平易近人,府里人也多,比咸王府要热闹不少。 楚旌慈爱道:“黎姑娘,别拘谨,把这里当自己家。” “自己家?”黎相忆念着这两个字喃喃,心尖一阵刺痛。 “对,自己家。”楚旌定定地看着她,眸中各种情绪涌动,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带着她往后院走。 范巧住的院子很大,里头伺候的丫鬟也多,院中种满了幽兰,空中清香袭人,除此之外,院中还摆着不少小孩子玩的木马。 黎相忆看得不解,弄这些东西 ,楚夫人不会难过么。 “哐当”,楚旌推开屋子,他大步踏入,黎相忆起初还存着一丝犹豫,不过一想起那双眼睛,她立马进了屋。 范巧半坐在床头,比昨日看到的要憔悴不少,眼下黑晕又青又重,黎相忆看得心疼,快步走过去。 “女儿!”范巧瞧见黎相忆过来,整个人都亮了,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掀开被子便从床上冲下来抱她,“女儿,你去哪儿了,娘亲昨日等了你一晚上,你不是答应娘亲买完东西便回府的么?” 听得这话,黎相忆难受地紧,喉间苦涩,泪意只往鼻尖上涌,她僵硬地站着,“对不起,我昨日不该骗你。” “没骗我,哪里骗我,你这不是来了么。”范巧放开她,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昨日去哪儿了,快告诉娘亲,是不是被谁欺负了?”说到欺负这个事儿,她的情绪便开始激动起来,“谁,谁敢欺负你,让你爹爹去揍他!”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昨日是……”黎相忆望着她,后面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 “夫人,既然女儿回来陪你,你能喝药了 分卷阅读129 吧?”楚旌从下人手中端过药丸,叹道:“这药热了又热,都热五回了。” 深吸一口气,黎相忆出声道:“我来吧。” “这怎么行,你是客,哪儿有让你给我夫人喂药的道理。”楚旌没松手。 “没事,我来吧,毕竟我昨日答应夫人的事没做到,说起来,夫人不喝药也是因我而起,就当我给她赔个不是。” 黎相忆伸手,楚旌也没躲,她接过他手里的药碗转向范巧,“娘亲,你去床上躺着,我喂你喝药好么?” 范巧被这称呼震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晶莹的泪珠从她眼中溢出,一点点打在面颊上,顺着苍白的面颊往下落,“好,好。好。”说完,她抹去面上的泪去床上坐着。 黎相忆走上床板,在床缘边坐下,范巧直盯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她低头试了试温度,将调羹送到范巧嘴边。“我试过了,不烫,喝吧。” 楚旌在一旁默然看着,忽地背过身,抬手擦了擦。 “楚将军,夫人是从何时起有这病的?”黎相忆一口口喂着,边喂边问。 楚旌回过身,哑声道:“从你,不,从我们的女儿失踪后,她便成这样了,看了多少大夫都不好。” 长叹一口气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十七年前,我夫人怀孕才三月,我接到了边关战事告急的消息,之后,府内的事便不清楚了。等我带兵凯旋归来时,她便是你看到的这幅模样,那时还要更厉害些。听小红说,我的女儿死了,一生下来就死了。” “不,她没死。”范巧紧紧拉着黎相忆的手冲楚旌喊,凄厉道:“我女儿没死,她就坐在这里,她没死!” “对,你说得对,她没死。”楚旌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日,我夫人与黎太傅的五姨太一道去天祈寺庙为肚子里的孩儿祈福,那晚,两人一并临盆,巧的是,两人生的都是女儿。她生的女儿会哭叫,而我的女儿,夭折了。”他低着头,鼻音愈来愈重,“我夫人接到死婴受不住打击疯了。算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她们俩。有时我会想,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在战场上杀人无数,背了一身杀孽,所以它才将我的女儿夺去。” 黎相忆放下药碗,静静听着楚旌的话。 她原本想不通,为何娘亲会跟楚夫人有瓜葛,如今听楚旌一说,她便明白了,不是她们俩有瓜葛,而是娘亲抱走了她。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娘亲是个温柔的女人,她对自己很好,也很爱自己。 她实在想不出,那样的女人竟会做出这种事。 “楚将军,其实你想说,当年那个被换走的婴儿是我,对么?” 楚旌没说话,他猛然抬头看她,“黎姑娘,我想这个事实你一时半会人也接受不了。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没怨言,只求你能常来看看我夫人。” 黎相忆缓缓垂下视线,后又去看范巧,此刻范巧也在看她,她这会儿的眼神倒是不涣散了,与正常人无异。 “我,我不知道,我叫了黎曲十几年的爹,尽管他对我……可我心里头还是将他当亲爹看待。我娘去得早,我对她的印象也不多,你说这些,说我认错了爹娘,我确实不知该怎么办。”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会经常来看娘亲的,我是她女儿,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至于娘亲的病,我想我能治。” “真的?”楚旌上前来,激动地双手颤抖,想握她又不敢握。 “老爷。”下人来报,“外头来了位年轻公子,说是来找咸王妃。”说到咸王妃这三个字,下人的眼神有些古怪。 楚旌不悦道:“你去请他进来。” “不用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王爷还病着也需要人照顾。”黎相忆拉过被子给范巧盖好,望着她道:“娘亲,我得回去照顾我夫君,等他好了,我带他来见你。” “你嫁人了?”范巧一把抓住她的手,慌张道:“他对你好不好,不好的话不要他,回府里,我们俩养你。” “他对我很好。”她一说这话,黎相忆鼻尖酸了又酸,“娘亲,我先走了。” “好,娘亲在府里等你。”范巧紧紧拽着她的手,刚松一下又拽紧,好一会儿才放开,“你一定要来啊。” “我一定来。” 黎相忆吸着鼻子离开。 元夕正在王府门口等她,一手拿剑,一手拿药包,看她的眼神比来时还古怪。 “你看什么?”她提着裙摆走下台阶,庄远也来了,坐在马车前朝她招手。 “我希望王妃能帮王爷。”元夕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68章 . 拜堂 我只会有你一个 坐上马车后, 黎相忆脑中一直回响着元夕方才在大将军府门口说的话。 “若有楚将军相助,王爷的胜算定会翻倍,这王妃也不帮?” 很近,元夕是在她耳边说的, 她一字一字听得分外清楚, 说完他便站远了, 一脸肃容地望着她, 眸光犀 分卷阅读130 利,与平日判若两人。 让楚旌帮骆应逑? 她虽是楚旌的女儿,然而即便她开口他也不一定会帮,毕竟这不是小事,而是赌上性命的大事, 败了会送命。 刚弄清的亲生父母,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将楚旌牵扯进来,更没有资格逼他站队。 可若后头他不站骆应逑而站骆时遗,那她又该如何, 一面是自己的夫君,一面上是自己的亲爹,又是一个两难抉择。 想到此处, 黎相忆烦乱地摇头, 企图将脑中那些纠结的念头赶走。 这一路,马车平稳前行,庄远到底是庄远, 赶车还是他最在行。上马车前, 元夕说什么也不愿进来,坚持坐车板上。 她看向马车门,人影隐约, 能模糊地看到门外并排坐着两人。 黎相忆随手拉开车帘,夏日的天变得真快,刚醒的那会儿还有日头,洗漱后日头便没了,一点点阴沉着,到这会儿已是灰蒙蒙的了,压抑地闷人。 临近王府,她在道上瞧见了两人,皆是熟人。 慕风单手拿着木盆凳子,背后还背着个大包袱,看着像是木质的东西,而清渠走在他身后,捧着一床被褥和洗漱用具。 乍一看,还算登对。 走几步,慕风便会扭头说一句,看嘴型是在问清渠,“手上的东西重不重”,清渠摇头,说了两字“不重”,等慕风回头了,她才抬眸看他,看得小心翼翼,眼神比王府里自然。 倘若清渠来王府没什么小心思,那他俩走到一处也无妨,奈何清渠身上疑点太多,实在不是好人选。 忽地,马车停了,庄远敲了敲车门道:“王妃,我们到王府了,下马车吧。” 黎相忆走下马车,慕风跟清渠恰好到眼前。 “啧,你倒是会怜香惜玉。”元夕双手抱臂斜视两人,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可惜用错了心。” 这要是换了以往,元夕一定会上前去帮慕风拿东西,但他今日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生气了。 闻言,黎相忆当即看向慕风,然而慕风并不搭理他,而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地上,笑着朝她点头,“王妃。” 清渠走上前来,早已收了目光里的情绪,小声喊道:“王妃。” 黎相忆淡淡道:“你们俩这是一起出去买东西?” “我一只手拿不了多少东西,正好清渠姑娘在府里没事做,便让她跟着去帮忙。”慕风含笑看向清渠,“她讲价可比我厉害。” 清渠忙低下头去,面上微红。 “嘁。”元夕冷冷地嗤了一声,自顾自走上台阶。 期间,庄远一直在看慕风和清渠,捋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待元夕走后,他拿起了地上的木盆和凳子。 * 晚饭时分,骆应逑早醒了,简莲做了一大桌子菜,丰盛地紧。如今,王府里有九张口吃饭,众人坐下时,圆桌都满了。 自打下午那个事后,庄远时不时便看向慕风与清渠两人,越看越满意,看到开心之处不由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可是突兀,桌上几人纷纷朝他看来,神情各异,单单只有简莲说话。 “清渠啊,下午你不在,我的手帕交王婆来过,她是干这行的,介绍的适婚男子保证门当户对,而且每人都有画像,你吃完便去我屋里,我给你一个个说说,怎么样?” “你何时做起媒婆的勾当了,怎么不把自己说给我。”贾人在一旁酸溜溜地开口。 “闭嘴。”简莲沉下脸,顺手夹了只鸡腿往贾人碗里扔,贾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碗里的鸡腿,半晌才出声,“莲妹,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他眯着眼,面上深情满地几乎溢出来,几个字说得抑扬顿挫,说完低头就开始扒饭,狼吞虎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几世没吃过饭,直把黎相忆看笑了。 慕檀皱眉道:“哪里来的兔崽子,跟我抢饭吃。” “清渠,你觉得如何?”对方不答,于是简莲又问了一遍。 清渠沉默着放下碗筷,半垂螓首,“不,奴家想一辈子陪着义父。” 这时,庄远说:“算了算了,先别给她介绍,让我享受几天有女儿的福气,等过阵子再说。” 他说话间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慕风瞥,然而慕风一脸坦荡。 简莲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黎相忆忙道:“清渠,莲姐为这事费了不少心思,你先见见吧。” “奴家听义父的。”清渠柔柔道,言语中透着一股松了口气的意思。 当事人不想,那旁人再如何说都没用,原本这事即将结束,然而王府的男主人发话了。 骆应逑冷声道:“为何不听王府女主人的话,谁给你的胆子?” “啪啪啪”,贾人飞速扒完饭,放下碗筷便开始鼓掌,“这句像人话。” 骆应逑的话一出,桌上几人的神情转变更为精彩,看戏的看戏,尴尬的尴尬,害怕的害怕。 “嗯。”黎相忆不由在桌下扯了扯骆应逑的衣 分卷阅读131 袖,他这话说得重了,庄伯听了估计不大高兴。 的确,庄远听得这话直接懵了,回神后讪笑道:“对,听王妃的,清渠,你待会儿去莲姐房里,说不定还真能看上谁。” 随后,慕风帮腔,“是啊清渠姑娘,别辜负莲姐的一番苦心。” 闻言,清渠的头更低了,双肩颤得厉害,细声道:“……好。” * 晚饭过后,庄远和清渠一道去了简莲的屋里看画像,贾人说什么也不同意,缠着简莲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用死皮赖脸的法子跟着去了,元夕与慕风则在院子里听慕檀唱戏。 每当夜幕降临,黎相忆习惯性地感到害怕,因为骆应逑随时都可能发疯,发疯便不认识她了。 屋里点着亮堂堂的烛光,静悄悄的,黎相忆独自一人坐在床缘边,望着紧闭的房门发愣。 倘若他赢了,自然顺理成章地坐上那个位置,被全天下的人仰望。 到时,她会跟着进宫,住到黎相知住的地方,成为后宫妃子的一员。 后宫佳丽三千,即便坐上皇后的位置,她也不想待在那儿,皇宫留给她的记忆并不美好。 上回,黎相知生辰,她坐在灵犀宫里,旁观那一大群妃子暗中较劲,冷嘲热讽,只觉坐立不安,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她也不想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但她也清楚,有些东西不是他想不要便可以不要的,坐上那个位置要考虑的事太多,他需要各方势力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再想下去,她宁愿自己从没嫁过。 “哼。”她用力哼了一声,“哐当”,房门被人推开,骆应逑走进屋,他刚沐浴完,发梢上还滴着细小的水珠,衬得那双眼睛格外地亮。 “哼什么,谁惹本王的王妃生气了?”他迈着大步走上床板,在她身侧坐下。 两人靠得近,一股清爽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钻,黎相忆仰头,静静凝望咫尺的脸,苍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愈发柔和。 “何事让你烦心,不打算跟自己的夫君说?”他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子,伸手将她带入怀中。 她张手,环住他精瘦的腰,安静地伏在他怀里。闷热的夏夜,他偏凉的怀抱格外舒适。 于她而言,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平静而安稳,但他不是,他重生是为拿回本该是他的东西,又怎会属于这样的生活。 “你坐上那个位置后,打算如何安置我?”黎相忆叹息一般地问。 说完,她感受到头顶的呼吸明显一滞,他抬起了她的下巴,厉声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不管我有没有成事,都只有你。” 沉默片刻,她问:“那些妃子呢?不要了?” “遣出宫,要她们做什么?”他反问,紧锁的眉间满是戾气。 她垂下眼帘,缓缓道:“你不是要借她们巩固自己的地位么?没了她们,你……” “那是骆时遗,他习惯依靠别人。”说罢,他勾着她下巴的手往上扬,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目光,“你觉得我是么?” “我不知道。”是,她不知道,不敢乱猜。 “蠢。”他似乎被她的回答气笑了,下一刻将她按在薄薄的被褥上,自己则侧身躺着,举起她的长发抚摸,“我跟他不一样,所以我只会有你一个。” 尽管他说了,可她依旧觉得不真实,不确定地问:“真的么?” 他拿起她的手按在心口上,掌下立时传来强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突然之间,她觉得踏实了,只听他轻声道:“真的。” 瞧了他许久,她凑过去,坚定地亲在他唇上,还没等她挪回自己的位置,他顺势压了上来,目光灼灼,“师父说,有他在,不用顾忌。” 他怎么还专门问师父这事,多丢脸啊。她听得双颊发热,害羞地应了一声,“嗯。” “今晚,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用目光锁着她,其中的“做”字咬得很重。 闻言,她面上更烫,羞地根本不敢看他,只敢点头,点完又觉自己不矜持。 转念一想,不矜持又如何,他是自己的丈夫,在丈夫面前要什么矜持。 “你这样,会让我想狠狠地欺负你,最好把你弄哭了。”他单手撑着自己,拇指在她唇上重重划过,瞬间勾起了她的颤栗。 “你别乱说……” “不对,我们还没拜堂,先拜堂。”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他懊恼地走下床去打开房门,随即将灯罩里的白蜡烛全换成红蜡烛,做完一切,他转身看她,“成亲时我们没拜堂,今晚重来。”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勾起嘴角,起身走到他身前。两人刚沐浴过,身上都穿着白色亵衣,“我们俩穿白衣裳拜堂,会不会不吉利?” 他肯定道:“不会。” “不会么?你可不要骗我。”好不容易才拜堂,她有些犹豫,正思索着要不要去衣柜里拿件红衣裳穿,然而骆应逑没给她机会。 “别浪费时间,开始。”他拉过她 分卷阅读132 朝着大门站立,扯着嗓子喊开,“一拜天地。” 她无奈,也拗不过他,便顺着大门弯下身去。 “二拜高堂。” 两人对着那两张没人坐的椅子拜下。直起身的时候,黎相忆顿了一顿,她爹娘明明健在,没了他们俩,她总觉得这拜堂缺点东西。 “夫妻对拜。” 最后这一声,他喊得尤其重,甚至还携着一缕轻不可闻的颤抖。 两人在烛光里默默望着对方,这迟来的拜堂实际上并不算迟。 以前两人没什么感情,即便拜了堂也不过是有个名分而已,算不得真夫妻,而今,他们心里都有对方。 一同弯下身,一同直起身。 “噼里啪啦”,红烛燃地暧昧,今晚的夜色来得很早,他的双眸在烛光中更是熠熠生辉,而它们正盯着她,“送入,洞房。” 说完,他一把抱起了她,用脚关上房门,径自往床榻上走。 黎相忆紧紧抱着骆应逑的脖颈,手心有汗沁出,她娇羞地埋头,面上已是热地不能再热了,热地呼吸急促。 今晚,会来真的吧。 视线一变,背后挨上了薄被,黎相忆慌地不知该将双手往哪里放,骆应逑将她放在被褥上,低哑的声音一点点撩拨着她,“怕么?” 他灼热的呼吸连着她的心跳,勾得心跳前所未有地快,她羞地根本不敢看他,点点头,忽又摇摇头。 “你这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骆应逑俯下身,薄唇若有似无似有似无地碰着她。 “点头是因为怕。”她的手还是不知该放何处,索性交握在身前,继续道:“摇头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我自己都不信。”倏地,他笑了,光华炫目,用两只手掰开她的手,十指相扣。 第69章 . 花烛 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能不能, 把灯灭了?”明晃晃的烛光照得她不自在,说完,她更不敢同他对视,只得偏头看向床榻内侧。 柔顺的帐帘顺着墙面垂落, 上头正映着他们俩的人影, 男子几乎罩住了女子, 光与影的结合更显暧昧。 “嗯, 听你的。”他抬手,指尖连弹。 有气劲划出风声,不过一瞬,屋内便陷入了黑暗。倏然进入黑暗,她的眼睛还不大适应, 甚至看不清面前的人。 慢慢的,他俯下身,独属于男子的气息袭来。 黑暗挡住了视觉,但其他感官会变得更为灵敏, 而两人的呼吸声在某一刻撞到一点时,她的心跳更快了,恍若午夜绽放的昙花, 即将开到极致。 “你在想事?”心下如鹿乱撞, 黎相忆等了许久,结果骆应逑什么也没做。 黑暗中一片静谧,他不说话, 她便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响得突兀。 片刻,一只偏凉的手从她颊边擦过,顺着长发抚至脑后, 他抽掉了她挽发的簪子扔出帐帘,“叮”金簪与地面相撞。发髻被打散,她的长发就这么扑在床单上,像匹上好的黑缎。 “怎么,王妃等不及了?” 他话里的调笑味很重,黎相忆适应黑暗后不由瞪了他一眼,这时,她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面部微微模糊。 她看骆应逑不真切,可骆应逑看她是清清楚楚,他喜欢她的小表情。 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她又羞又气,恼怒道:“我要歇息了,不跟你耗。” “你这是看不起我。”说着,他摆正她的脸吻了上来,从外到里极尽缠绵,温柔缱绻,霸道疯狂。 这一吻下来,黎相忆顿觉无力,只能不住地呼吸平复悸动。 他单手稍稍撑起自己,出手略微犹豫,用一种折磨人的缓慢拉开系带,似乎在等她喊停。 黑暗中,她觉得他看了自己一眼。外头的檐上还挂着风灯,所以屋内没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她看着他将自己的衣衫丢下床,羞地全身都有些发麻。 深吸几口气后,骆应逑拉开了她的衣带。真到了这时,他紧张地怕是跟她差不多,明明前几次他都没在慌的。 单说解衣带的过程,如此漫长,难耐地让人,黎相忆情不自禁屏住呼吸,她的呼吸一停,周围便全是他的呼吸,一次比一次粗重,且每一次都能撞在她的心跳上。“你,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他扯下薄薄的衣衫,双手犹自颤抖着。“不如你说,我听。” 幸好是夏夜,并不会让人觉得冷,反而更热了,燥热。她下意识便想遮,可他动作更快,擒住了她的双手。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其实,今晚的月色不错,我看池塘里的荷花开了……嗯……”断断续续说着,她也不晓得自己想表达哪种意思,或许只想借它来分散注意力。 他沉沉地应了一声,“嗯。”手上动作却没停。 “唔……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异样的触感上来,她不禁哆嗦起来,字的尾音上扬而颤抖,犹如细密 分卷阅读133 的玉珠,解开束缚,散地不成样子。“若是,有,下辈子,我还想,嫁给你。” “……小傻子。”动作一顿,他轻轻笑了一声,笑得很轻,非常轻,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也是。” “嗯……不要……”她抓紧了被褥一角,挨不住想逃。 “要。”他抬头,密密麻麻地吻着她的脸,温柔地描摹她形状姣好的唇瓣,沙哑道:“我说过,只有我能要。” “……”他这话说得她心口猛然一跳,立时,一股酥麻从尾椎骨升起。 “待会儿若是不舒服,喊出来。”帐帘内昏暗,可他看得清晰,她雪白的肌肤被浸染成了胭脂色,清艳动人。 “……嗯。”她慌乱点头。 他怕她疼,动作中自然带了十万分的隐忍,克制而小心,一见她眉头皱起便停,一见她抿嘴便慌,弄得自己束手束脚。 …… “……王爷……”这两字带着泣音,媚地很,勾得他心痒,紧绷的理智差点飞了。 “……不要,别看……”她无力地攀着他的肩头,像离水的鱼,大口呼气,出口的嗓音更是婉转地风情。 “偏要看。”他哑着嗓子,容不得她拒绝,说后手中掐得更是用力,直把她腰部的皮肤掐出一道红印子来。 …… * 夜一深,乘凉的三人各自回屋。 慕风关上房门,再次拿起了腰间的钥匙,按元夕所说,清渠有问题,那她是为何来而,又是为谁做事。 这上头有三把钥匙,一把对应账房,一把对应库房,还有一把开废弃的小院,小院离王爷住的主院最近,且两院之间有道打通的木门。 他不愿将清渠往坏处想,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们做的事出不得差错。 越想越放不下,慕风转身走出房门,不管如何,多个心眼总没错。 亥时过了,夜更深,天上无月也无星,王府里的人都已睡下。因着苗疆御蛊人的事,屋顶上铺有无数陷阱,外人一般进不来。 他踩着夜色走进那座荒废的小院,里头的确有个秘密。发现钥匙丢了的那瞬间,他做了不少猜想,而在账房外见着清渠也算证实自己的猜想,但他忘了还有一种可能。 清渠在做戏,她去账房是为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这一想,她比谁都可怕,心思深不可测。 小院朝北,长年不见日光,与前几个院子比起来要凉快地多。夜里出奇地静,连虫鸣声都听不着,布鞋踩在石阶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响。 他快步走近紧锁的房门前,锁没动,应该没人来过,门窗上都用黑布糊着,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倏地,耳畔风声一动,慕风的警觉性立马来了,只见一道黑影从身后蹿过,直往大门而去,他想也没想,足尖一点便追了上去。 然而此人轻功极佳,几个掠地便没了人影。 只怪黑夜太黑,他没看清楚什么黑衣人,但这身姿不大像是女人,应该是男人,女人的腰不会这么粗,而且,他隐约看到他背上插着一只竹箭,怕是踩着机关受伤了。 受伤还能有此轻功的人,哪里都不多见。 跟丢人后,慕风第一个便去了庄远所在的院子,他信庄远,可清渠始终是外人,要怀疑也该先怀疑她。 纵身一跃,慕风跳入风荷院,正如他所料,清渠的屋里亮着灯,显眼地紧。 果真是她。 不给她时间准备,毕竟抓人得讲究证据,慕风即刻推门而入,“哐当”一声,他大步踏入,怒道:“你究竟是……” “啊!” 好巧不巧的是,清渠正在换衣裳,原本背对着慕风,只露出光洁的后背,皮肤细如白瓷,这一转身,慕风便是看全了。 清渠惊叫一声,慕风飞快闭上双眼转身背对着她,“清渠姑娘,对,对不起,我,我,我,并非有意……” 他从未遇见过这般不知所措的事,但他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她身上没伤,应该不是黑衣人,何况身形也不像,那黑衣人究竟是谁,谁会有这样的本事潜入王府。 清渠是个清白姑娘,他看了她的身子,如何能不负责。 忽然,隔壁的屋亮了,庄远闻声赶来,见慕风站在门口一下子就愣住了,疑惑道:“慕风?你在这里做什么,清渠怎么了?” 听得这声,慕风一个激灵,火速关上房门,对着庄远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怎么的,他不敢看他。 庄远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看人无数,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上前一把揪起慕风的衣领,大声道:“你是不是欺负她了!是不是,没想到你看着君子其实是个登徒子!” “……”慕风自知有愧,没敢还嘴。 这时,清渠打开房门,她的头发散着,没梳发髻,衣裳也不算整齐,庄远一看,心凉了半截,震惊道:“你们,你们俩,方才……” “义父你别误会,奴家方才是看到蛇才喊的,跟慕公子没 分卷阅读134 关系。”话都没说完,清渠便上前来拉庄远的手,哀求道:“义父,你放开他吧,奴家跟他什么也没。” “看到蛇?”庄远将信将疑地瞧着两人,又往屋里瞥了眼。“屋里哪儿来的蛇?” 清渠忙摆手道:“没,没有,是奴家看花眼了。义父,夜深了,你让慕公子回去吧。” “回去?”庄远转向慕风,质问道:“你看到蛇叫喊,可慕风,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我……”慕风此时心里很乱,有千丝万缕的细线交缠着,他不仅没证据证明清渠跟黑衣人的关系,还惹了事。但清渠若真与黑衣人有关系,他将她当在身侧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想到此处,他蓦然来了想法,看向清渠郑重道:“清渠姑娘,我不是个没担当的男人,你放心,此事我会负责。”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袭蓝衣飘飘摇摇,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他说了自己想要的话,然而清渠并不觉得开心,因为这是骗来的。 * 直到日上三竿,黎相忆也没醒,实在是累,她真的太累了。 “嗯……”她翻了个身,浑身酸软,觉着热了便去钻骆应逑的怀抱,刚想睁眼骂他不知节制,被刺眼的日光一照立马闭上眼。 “醒了?”他伸手将她捞进怀里,估计也是刚醒,说话鼻音很重。 “哼。”不悦地哼了一声,她费力地睁眼看他,对上他古怪又暧昧的眼神后,脑中登时飘过无数昨晚的画面,面上不由烧了,热意阵阵,灼烫非常。 “咳咳。”他掩饰性地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小声问:“还疼么?” “……嗯。”她自然清楚他话中的意思,正因为清楚,面上才爆红。说起来,都怪他。 身侧之人突然缄口,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道:“要不要去隔壁沐浴?会好受些。” “不,不想动,再躺一会儿。”她伸手环在他腰上,柔柔道:“我还困着。” 他搂着她的肩头,闭眼道:“那便再睡一会儿。” “嗯,你陪我。” 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胸膛,像猫一样,加之这话说得撒娇味十足,骆应逑当时的想法就是。 真要命。 早上的男人经不起撩拨,何况是刚开荤的。 “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僵硬,黎相忆故意去贴他,经过昨晚一事,她该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懂了。眼下,是她欺负回来的时候。 “睡吧。”他什么也没说,长长叹了口气。睡着了便好。 “睡不着了,你哄我。”她挪了一下,仰起头,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随后,她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心头发笑。 “我看你是想再来一次,你个……” 还没等他说完,“咚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榻上两人对视一眼,以为清渠又来了,骆应逑当即喊道:“滚远点,别来这院子。” 门外的人怔了一下,“王爷,你何时起,我想找你商量个事。” 这声音,来人不是清渠,而是庄远。 “庄伯找你,听声音像是有事。”尽管不舍,黎相忆还是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去吧。” 第70章 . 意外 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弯弯绕绕…… “当真不用我陪?”骆应逑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作势便要起身,“那我走了。” “……嗯。” 她应是应了,可抱着他的手却一直不松,眸中也满含不舍, 那双大眼睛就这么委屈地瞧着他, 这一眼可把骆应逑看得心都软了, 立马躺了下去。 “你这样不好, 让庄伯久等不合礼数。”黎相忆摇着头,不情不愿道:“你抱我去沐浴,我跟你一起见他。” “真不懂你们女人,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骆应逑无奈地叹了一声,直视她道:“你心里的弯弯绕绕还真多, 不过起来也好,吃点东西,你该饿了。”说完,他朝着门外喊, “庄伯你先去前厅,我们随后便到。” 庄伯在门外应道:“好。” “哒哒哒”,外面的脚步声远了, 黎相忆无力似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好奇道:“你不累么?”明明昨晚她都没怎么动,结果一大早她累极,他生龙活虎。 “累?你看不起谁呢。”这话绝对是对他的侮辱, 骆应逑盯着她, 紧紧拉过她的手往下按,正经道:“你看,一点不累。” “下流。”被他的厚脸皮惊到, 黎相忆出口便骂。 “只对你下流。”他笑开,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登徒子。”这猝不及防的一吻让黎相忆情不自禁上扬嘴角,她大着胆子,张手环住了他的颈项,任由他抱着自己去隔壁浴房。 两房相邻,没几步路,更走不了多久。 “我觉得他这次是为清渠的事来找你。”闲着无事,黎相忆开始分析庄远今日找骆应逑的目的,“听庄伯那 分卷阅读135 语气,有点着急,又有点兴奋,一定不是为他自己。” “然后呢?”他问。 “然后什么?”她不解地看着他。 骆应逑低头瞥了她一眼,挑眉道:“猜猜他是为哪种事找我。” “那我怎么猜得到。”她没好气地瞪他,随口道:”说不定清渠在那些画里看上了谁,庄伯觉得可以想早点把事儿定了但又拿不定主意,所以这会儿来找你商量。” 对于她的答案,骆应逑只发出一声轻笑,其中意思不明,随后说:“嗯,有道理。” “你不要给我说有道理。”不知为何,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捉弄,不由捏了把他的耳朵,“你是不是知道清渠来王府的目的,是不是知道她的身份?” “这个我真不知道。”骆应逑说得认真,末了又补了一句,“暂时不知道。” “我不信。” 浴房不大,跟卧房一半的一半差不多,浴池长宽皆是一丈,四边铺着白玉石,里头的水一直在流动,温度刚好。 一入水中,黎相忆便觉身上的酸疼感轻了,池中水雾弥漫犹如仙境,身体上的放松加上檀香,熏得她昏昏欲睡。 骆应逑拿过盒子里的猪苓抹到她的长发上,两手轻轻揉搓,力道适中。 他不仅会伺候人,而且手法还不错,她更想睡了。 * 本来他们俩起得就迟,浴房又慢悠悠地折腾,走出主院便是午时了。 前厅,简莲早早做好了饭菜,王府里的其他几人都坐下了,然而桌上还差两人,其中,只有庄远急切,甚至将这两字写在里脸上。 沐浴后,黎相忆的精神恢复了些,许多地方也没晨起那般酸。 “有不舒服么?”骆应逑低头在她耳边说。 “没有。”闻言,黎相忆忍不住在他腰间拧了他一把,警告道:“你待会儿不准胡说。” 骆应逑没动,静静看着她,欲言又止,黎相忆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想发问,谁知他说:“你走路的姿势不大好看。” “腾”地一下,热意以闪电之速袭上面颊,黎相忆忽然没了去前厅的勇气,其实两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天经地义,但被人看出来她还是会不好意思。 “真的?很明显么?”她看向他,满脸局促,停下脚步僵在原地,不知如何迈了。 “嗯。”他点头,随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啊!”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你这样抱我去,他们肯定都猜到了。”想到这儿,她羞地不行,受不住便埋在了他颈间。 “猜到又如何,你不是想示威么,这样不好?”他抱着她稳稳往前走,两人离前厅越来越近,“我抱你去,你给她个眼神,叫她以后再也不敢肖想我。” “哼。”黎相忆哼了一声,她不想他从嘴里说其他女人的名字。 “不会吧,这就吃醋了?”回忆当初她跟慕风那事,骆应逑如今倒是得意了,调侃道:“醋劲真大,几年的老陈醋啊,酸地不行。” “哼,哼,哼!” 见两人以这姿势过来,“啪”元夕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慕风默默垂下眼帘,简莲露出一副过来人的笑,慕檀拿着筷子打起了节奏,“嘿,嘿嘿。” 清渠脸上蓦然红了,不敢看两人。庄远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慕风。 “啧。”贾人叹息,给自己倒了杯酒,惋惜道:“我的小白菜被拱了。” 连个眼神都不给戏多的人,骆应逑将黎相忆放在凳子上,一落地,黎相忆便觉桌上的目光全部朝她涌来,铺天盖地,看得她都不敢抬头。 “吃饭吧。”骆应逑发话。 其余几人低头开吃,简莲第一个出声,笑着道:“王妃,是不是再过几月,我们便能听到好消息了。” “莲姐!”黎相忆面上顿时红透了。 “嗯。”骆应逑捂嘴干咳一声,“吃饭,少说话。” 这时,庄远转向身侧的清渠,“清渠啊,义父今早琢磨着,昨晚的事便算了,你们俩不说,我不说,没人晓得。” 昨晚?黎相忆抓住关键字,好奇道:“昨晚清渠怎么了?” 还没等庄远装模作样一番 ,慕风直接道:“王爷,我想娶清渠姑娘。” 他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当所有人都看慕风的时候,黎相忆看的反而是清渠,清渠自然也在看慕风,表情淡淡,而淡中又有几分哀伤。 骆应逑皱眉道:“你是认真的?” 慕风坚定道:“昨晚是我做错了事,我负责。” “呵呵,猪油蒙心。”元夕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你这话说的。”庄伯横了他一眼,不悦道:“几个意思。” 元夕冷冷道:“没意思。” “精彩。”贾人只管看戏,看戏的同时也看简莲。 “准了。”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骆应逑点头。 王爷竟然点头!元夕不 分卷阅读136 敢置信地张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呵。” 骆应逑同意他们俩的事,黎相忆也是没料到。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慕风真喜欢清渠?至少她看不出慕风看清渠时眼里有骆应逑看她的眼神。 “好。”庄伯对此十分满意,兴奋道:“既然王爷同意,那你们俩择日完婚,下午便定日子。” “是不是快了点?”简莲看向那两人,“还没……” “不快不快。”庄远打断她,掰着指头道:“这成亲也是麻烦的事,东一准备,西一准备的,时间耗得快,早定日子早成亲。” “一个个都在商量什么破事,我的事才是当务之急。”贾人睨了骆应逑,“后天正午是解蛊的最佳时机,你们还不准备起来,竟在商量婚事,愚昧,无知。” “后日便能解蛊了?”黎相忆大喜,迫不及待道:“师父你快说,要准备些什么?” 贾人引了不少目光,而他在这目光中一瞬不瞬地望着简莲,“莲妹,给我盛碗汤,不喝汤我脑子不好使,一下子想不出。” “你找死。”简莲使劲剜了他一眼,目光冷如出鞘长剑,然而下一刻,她还是拿起了碗给他盛汤。 “啊……”贾人闭眼喝下简莲端给他的汤,面上神情如痴如醉,喝完后,他过了好半晌才睁眼,念道:“银丹草一两,青蒿二两,柴胡八钱……” 黎相忆将贾人说的所需东西一一记下,打算饭后便去百川药铺买齐,早买早放心,若是拖到解蛊那天,指不定会有意外。 * 前日,黎相忆去百川药铺买药,贾人说的东西太多,而其中几样药铺里恰好没有,章台柳说得去山上采,或是从其他地方购货,反正一部分药材怎么着都要拖到骆应逑解蛊那天。 解蛊这日,正值大晴天,艳阳高照,比寻常日子更热,贾人吩咐,得先煮一大锅水,用来泡药浴,庄远在厨房忙活。 煞蛊不一般,解起来耗时长,期间若是让人晓得,或是骆时遗找来,那便麻烦了。元夕抱剑守在院子里,眉心紧锁,厨房里的水还未烧开,慕风在院子里准备木桶。 章台柳派人来通知说是缺的几味药到了,黎相忆听后匆匆出门,元夕拦住她,“王妃一人出门不安全,由属下陪着更为稳妥。” “不必,你在这里保护他,我去拿药。”黎相忆望着院中的木桶,认真道:“他比我更重要,你该清楚。” 听得这话,元夕一愣,思索片刻喊了慕风过来,“慕风,你陪王妃去百川药铺取药。” “嗯。”慕风一来,清渠也跟着过来,“奴家也去。” 慕风看了她许久,“好。” 在黎相忆心里,她并不想清渠去,不过慕风先她一步说了,她也不好当众给他难堪。 三人一道出府。 一路上,慕风驾马车驾得飞快,马车时不时便会拐个大弯,黎相忆坐得摇晃,期间,差点往一侧摔去撞上车壁,好在清渠及时扶住了她。 “王妃没事吧?” “我没事。”黎相忆坐稳后才看她,她这时倒没了府里的那般柔弱,眼神坚毅不少,那感觉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谢谢。” 两人安静坐着,然而坐了三炷香,马车也没到百川药铺,按理说不应该。 “慕风,怎么还没到?”黎相忆觉着古怪便问。 许久许久,车外坐着的那人并没应声。 心头“咯噔”一下,黎相忆上前便想打开马车门,“吁”,只听骏马一声长啸,马车倏地停住了。 第71章 . 求生 真相往往是血淋淋的 马车停下后, 前头安静地出奇,慕风依旧没出声,黎相忆偏头与清渠对视,一个惊, 一个急, 随后不约而同朝马车门看去, 便在此时, 一股大力袭来,整个车厢内天旋地转。 “哎呀!”黎相忆站立不稳往旁跌去。 “嘭”,接着一声巨响,车厢侧翻落地,四分五裂, 车内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黎相忆差点以为自己瞎了,然而她很快便找回了意识, 自己没有瞎,而是眼睛被黑布蒙住了,怪不得感觉不到光线。 手脚都被绑住, 活动尤其困难, 空气中有种发霉的怪味,手下是软软的干草垛,有些扎人。 此刻, 她心里头闪过无数念头, 最慌的莫过于死。 究竟是谁绑了她,以她对骆时遗的了解,他绑自己不会选在这样的地方。 那么, 绑她的人是黎相知?也不对,若是黎相知的话,她会直接将自己丢进痛不欲生的地方。 回想起马车翻到的刹那,她撞在马车壁上,人是迷迷糊糊的,但隐约中,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他。糟了,慕风。 黎相忆费力地转过身,拿被绑住的双手垫在腰后,使劲让自己坐了起来,“慕公子?王妃,你们醒着么?”不远处传来清渠的声音,随后,草垛动了。 分卷阅读137 “嗯。”她点头,缓缓往左侧靠,两人的肩头碰在一处。 只听清渠肯定道:“我听不见其他人的气息,周围应该没人。”说完,她的声音绷紧了,“慕公子不知去了哪里。” 到了这份上,黎相忆也顾不得在意清渠的语气为何丝毫不惊慌,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出去。“兴许,他逃出去了。” 骆应解蛊毒时必须得用几味药压制煞蛊,而他们缺的正是这几味药,没药自然也能解煞蛊,但他承受的痛哭会翻倍。 清渠淡淡道:“但愿他是逃出去了。” “清渠,你来王府究竟有何目的?”黎相忆问得直接,如今两人身陷囹圄,兴许不是挑明身份的好地方,但一定是说真心话的好时机。 她出问之后,对面的气息明显一顿,接着便是沉默。 黎相忆在等,可惜清渠什么也没回答,仿佛是有意要避开这个话题,“王妃,我们先想想如何逃出去,你别忘了,王爷在等你回去。你没回王府,说不定他连蛊毒都不解了。” 不得不说,清渠抓住了她最担心的点,黎相忆心头霎时一乱,但她还没弄清楚清渠的身份,不能在她面前慌,谁知她是敌是友。 “你有办法?” “暂时没有。”清渠翻身坐起,动作利落且轻盈,她微微抬起下巴道:“我不清楚外面有多少守卫。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她再次躺了下去。 “吱呀”一声,几个呼吸间,门开了。 “哒,哒,哒。”听脚步声,进来的不止一人。 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加上眼睛被蒙着,她更紧张了,黎相忆坐在草垛上不动,这会儿装晕怕是没用。 “你是谁,为何要抓我。”黎相忆希望是自己猜错了,然而那人一开口,她心中那点最后的美好全部破灭。 “相忆,你说我是谁。” 黎曲的声音像是一把刀,破空而来,穿透力十足,直接扎了她的心房。 “拉开她脸上的布巾。” “是。”有人应道。 这个人应完之后朝她走来,脚步声偏轻,年纪应该不大,他一步步靠近,黎相忆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好在他只想拉开她面上的布巾。 明媚的光线亮地刺眼,黎相还没适应从黑暗转到光明的突变,紧紧闭上了眼,再缓缓睁开。 适应后,黎相忆默默打量自己被困的地方,看样子是个柴房,而且是个废弃已久的柴房,地方不大,只有一张矮桌,门窗和小桌上都落了灰,窗纸也是灰蒙蒙的。 她敢肯定,这一定不在太傅府。 黎曲穿着一身暗纹黑衣,站得很直,日光从一侧照进,他的脸一半有光一半埋在阴影里,略微诡异。 比起她来,清渠相当镇定,弓着身子躺在草垛上,眼睛也被黑布蒙着,但她的耳朵动了一下,看着像是在听他们的声音。 她想,她应该没会错意。 不一会儿,有两黑衣人端了把椅子过来,这椅子也不是什么好椅子,旧了,上头有不少掉漆处。 “不愧是黎大人,端椅子都要两人,还有两人是不是得端茶递水?” “相忆,这才多久不见,你怎么都不喊爹了?”黎曲冷冷地看着她,眸中并无半点为父之情,尽管他的嘴角在笑,可这笑不达心底,浮于表面,从未显得虚假又可笑。 黎相忆反问道:“爹当日在晚宴上说与我断绝父女关系,怎的今日想要我这个女儿了。”一想起骆应逑,她便急得不行,但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急。 “我们本就不是父女,何来的断绝父女关系之说?”黎曲不屑地笑着,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件有价值的珍宝,“你知道么,一月前,我在你母亲的遗物里发现一件好东西。” 遗物?黎相忆不解。 “呵呵。”他盯着她,笑得无奈而悲凉,一字一字道:“你根本不是我女儿,我和她的女儿早死了。她很清楚,你是楚旌的女儿,之所以抱回来,一是怕自己生出死婴被认为不祥,二是觉得你这身份将来会有大用。”他慢慢收了笑,用一种不冷不热的语气道:“确实,你对我而言有大用。” “你想做什么。”听他如此一说,黎相忆脑中警铃大作,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娘亲真那般想?她抱她并不是因为纯粹地不想失去女儿,而是打算好了以后的利用? 想到这里,那些短暂的、零星的记忆碎片,在此刻格外刺人。 “我不想做什么。你放心,我们好歹做了场父女,我不会害你,但你得帮我一个忙。”黎曲折了折衣袖起身,侧头对着身边的下属道:“将她的耳环扯下来,寄到大将军府。” 听得那四字,黎相忆才明白,原来黎曲绑她来不是为了对付骆应逑,而是楚旌。认清这个事实,她心里头惊怒交加。 前不久,她才求骆应逑别伤害黎曲,结果黎曲转头便利用她来对付楚旌,果然,她将人心想得太简单了,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 分卷阅读138 黑衣人伸手过来扯她的耳环,动作粗鲁,耳垂被扯得破了皮,然而黎相忆并未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好好待着吧,只要楚旌同意我的条件,你立马能能离开这地方。”黎曲诡异地弯起嘴角,转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其他几人也跟着走,“哐”,房门被关上,没听着落锁的声音。 一等他们走远,黎相忆忙道:“你想出办法了么?” 至少在逃跑这件事上,清渠的目的和她一致,她打算暂时先放下对她的成见。 “四个手下,我不一定能一并对付,何况他们不止四个。”清渠转过头来看她,“先想个办法解开绳子,不然我们都动不了。” “嗯。”黎相忆在屋内一寸寸搜寻,试图找件尖利的东西。 * 热水烧开后,简莲从厨房跑出,庄远则和檀叔提着一桶桶的热水将木桶倒满,元夕抱剑在一旁守着,脸色越发凝重。 “王妃呢?”骆应逑坐进浴桶。 “小徒儿去药铺取药了。”贾人取下腰间的银针包,拎起酒壶猛喝一大口,“噗”,将口中的酒全喷在银针上。 日头逐渐升高,热意也拨高不少。 贾人下手极快,瞬间便封了骆应逑的奇经八脉。 接着,他拿起慕风准备好的托盘,里面摆满了草药,这药分批次,前几味药有麻醉的成分在,能控制人的活动,后几味药才是压制煞蛊。 “怎么回事,相忆还没回来?”贾人下完第一盘药,将托盘放在一旁,随后往大门口看去。 简莲正站在门槛边,探脑张望,然而街道上并无马车的影子,她等得急了,双手互揉。 元夕收回大门口的视线,沉声道:“前辈,没那几味药一定不能解蛊么?” “非也。”贾人轻蔑地睨了他一眼,轻飘飘道:“倒不是说没药一定不能治,而是没药控制煞蛊,解蛊的过程中,煞蛊的活跃度会一步步往上走,被蛊王吞噬时会挣扎得更厉害,乱咬经脉,对他来说,痛苦便会成倍往上加。” “……”元夕皱眉,满目担忧。 又过了半个时辰,道上还是没人,简莲急地从大门口跑过来,先是看了眼浴桶里的骆应逑,他看样子已经是不省人事了。 “怎么办,王妃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贾人忙捂上她的嘴,急道:“呸呸呸,你别咒我们的干女儿行不行。” “啪”,简莲狠狠拍开了他的手。 这里更需要他,元夕捏紧了手里的长剑,用力地骨节发白,双眸更是紧盯骆应逑。 贾人按着简莲的手往上方的日头看,面容一沉,正色道:“即将正中,来不及了,我们先解蛊。” 第72章 . 逃跑 谁也不在谁身边 “哈!”只听贾人大喝一声, 接着单腿跨出,做出一个结实的马步,他抬起双手,缓缓推在骆应逑身后。 不过眨眼的功夫, 他额间便冒出了冷汗, 豆大的汗珠顺着皮肤一颗颗往下滑落。 “别过去!”庄远眼疾手快, 一把拉住正要上前的慕檀, 元夕绷紧自己的神经,时刻注意四周动静,即便骆时遗派来监视的人从不靠近王府,但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简莲在一旁看得心疼,忍不住掏出怀里的帕子给贾人擦汗。她没敢用太大力, 怕影响到他。 不知为何,贾人额际的冷汗出奇地多,她触及的皮肤也在逐渐转凉。 再看浴桶里的骆应逑,双眼紧闭, 有股淡淡的黑气正从他心口涌现,顺着经脉散到四肢。 她这会儿心里头可谓是百感交集,一面担心贾人撑不住, 一面又担心骆应逑撑不过去, 还有一面得担心黎相忆,怕她遇上危险。 突然,贾人收了手, “呼, 呼,呼……” 他弓着身子,整个人开始大喘气, 面上血色早已褪尽,而骆应逑的脸则蔓上了死气,全身游走的黑气循环一个周天又涌回了心口,在心口形成一个漩涡,且有扩大的趋势。 “你有没有事?”简莲上前扶了贾人一把住贾人,话中关切之意毫不掩饰。 贾人深吸一口气,扭过头来看她,深情款款道:“莲妹,你对我真好,不如嫁我为妻,与我共度余生。” “去你的!”简莲没好气地啐了口,急道:“王爷这情况如何,煞蛊解开了?” “还没。”待恢复力气,贾人探手到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里头的蛊王蠢蠢欲动,“接下来就交给它了。” 说罢,他在骆应逑的右臂上划开一道口子,蛊王从盒子里蠕动出,顺着划开的皮肤进入体内,它所过之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王爷好了,王爷好了!王,唔!”慕檀惊喜地喊,庄远怕他影响贾人立马捂着了他的嘴。 蛊王到达心口后,骆应逑面上开始变化,先是眉头,往中间皱起,随后是鼻翼两侧,越震越厉害,最后是嘴,能听到他的牙关在打颤。 分卷阅读139 “王爷这是怎么了?”元夕顾不得周遭情况跑向浴桶,怒目道:“你到底能不能解煞蛊!” “没药压制煞蛊,只能硬挨了。”贾人挺直胸膛,不悦道:“年轻人,你在质疑我的医术?”他出口的气息并不稳,然而手上动作却稳得不行,各拿两针,出时快如闪电,银针直入骆应逑的神聪穴。 在场的人都能清晰看到,骆应逑抓在木桶边缘的手十分用力,骨节泛白,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愈发明显,而木桶边缘已被他抓扁。 “王爷这得挨到何时?”简莲看得揪心。 “他若是真撑不住,你便在他耳边说一句话,我保证他强撑也撑下来。”贾人又拿一针,往自己的头顶扎入,看着简莲道:“你要是死了,相忆就陪你一起死,不对,应该说相忆失踪了,正等着你去救,总得给他点求生的念头。” 慕檀一得空便道:“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我看行你别说话。”庄远再次捂住了慕檀的嘴,他自己也慌,大气都不敢喘。 * 大将军府。 连着两日,黎相忆都没出现,这意味着她没解决自己的事,骆应逑还病着。 自那日起,楚旌来一次大门便问一次看门人,“咸王妃可有来过,咸王府的人可有来过?” 然而守卫给他的答案一直是,“不曾”,等到今日,楚旌还真等不下去了。 与其在府里等她来,不如自己去找她,虽然城里传闻骆应逑是个杀人疯子,但他久经沙场,哪会怕这。 “来人,备轿。”楚旌边喊边往大门口走,他刚跨出门槛,迎面走来一小厮。 “楚将军,我家老爷有信给你。”小厮说着,弯身双手奉上一封信。 楚旌望着小厮不解,“你家老爷?” 小厮回道:“当朝太傅,黎大人。” 平日,楚旌与黎曲并无往来,甚至在大部分政事上与他意见相左,更是多次当着骆时遗的面争吵,所以在别人看来他们俩不和。 但他也只是就事论事,对黎曲本人还真没什么意见。 楚旌接过信封时便觉里头有东西,打开一看,果然内有玄机,他撑大信封,将那小东西倒在手心。 是只小巧的翡翠耳环,做工精致,与他粗糙而宽大的手掌极为不搭。 他认得出,这是黎相忆的耳环,那日她来大将军府,带的便是这只。 如此一想,他心头顿时起了慌乱,匆忙打开信纸。 “若想认回此物的主人,今晚务必来我府上一叙。” “黎曲。”楚旌一把捏紧了手中的信纸。 * 夜幕降临,柴房里的光线一寸寸被黑暗吞噬,到最后成了一片漆黑。 黎相忆跟清渠两人坐在黑暗里默不作声,白日,她们俩想破脑子也没想出好用的法子来解麻绳,这屋子里实在太空,有力也无处使。 木桌,弄不断,弄断了也会发出声响,草垛更是软的,两人身上也没带锋利的东西,稍微实际一点的法子便是用簪子割,可真用它,还不晓得会割到哪年哪月。 “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打开,先进来的那人手中拿着一盏蜡烛,后进来的那人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的饭菜正冒着热气。 这两人谁也不说话,目光更没给。蜡烛一来,柴房内便亮了。 其中一人过来,面无表情地解开了她们俩手上的绳子,“吃饭。”他的语气很是漠然,将绳子扔在一边后跟另一人站在门边看着她们。 黎相忆看向清渠,清渠朝她眨了两次眼,示意自己对付不了他们。都到晚上了,赶回王府也来不及,她此刻更不能慌,越慌越想不到办法。 但愿师父能想到其他的办法压制煞蛊,但愿骆应逑的煞蛊已解。 为了逃出去,她必需吃。 走到桌边时,黎相忆的视线牢牢落在面前的瓷碗上,她想,她有办法了。咽下恐惧的气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心头跳得厉害。 刚坐下,只听身旁“哎呀”一声,清渠没坐稳倒在了地上,跟着“啪”的一声,她手中的饭碗掉在了地上,破碎地不成样子。 “我的饭!”清渠惊呼,蹲下身抓起白饭便往嘴里塞。 “掉在地上的饭就别吃了,我们可不敢饿死你们俩。”其中一名看守人过来收拾碎片,将全部的碎片都在扫到了簸箕里,“等着,我再去拿一碗。” 那人走后,还有一人在,黎相忆瞪大眼,看着清渠咀嚼的动作,心头不是滋味。 倏地,她脑中来了法子,走到看守人身前道:“这位小哥,我想小解,麻烦你带路好么。” 看守人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对着她道:“等小王回来,我再带你去。” “小哥,我等不及了,很急很急,你怕她逃走可以把门锁上。”对方还在犹豫,黎相忆便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眨着水雾朦胧的眼看他,“求你了。我才是我爹的女儿,她只不过是个丫鬟,无足轻重,不是么?” 分卷阅读140 看守人看看她又看看清渠,好半晌才点头,“嗯,我带你走也行,先绑住手。” 他蹲下身去拿地上的麻绳,就在此时,清渠捏着碎瓷片从背后偷袭,左手捂嘴,右手中狠狠一扎,尖锐的瓷片便进了看守人的颈间动脉。 瞬间,鲜血喷涌,黎相忆当即往后退了一步,看守人望着她瞪大眼,眼球用力地似要跳出眼眶,脖间鲜血淋漓。 她从没见过这般可怖的画面,吓得双腿发软。 “王妃我们走。”直到清渠过来拉她,她才回过神。 “等等。”刚转身,黎相忆脑中豁然一亮,“换上他的衣服逃更好。” 清渠点头,“嗯,王妃穿他的衣裳,我穿你的衣裳,由我去引来他们,他们要的是你,应该不会对我如何。” 这样的紧要关头,黎相忆也不多说,两人换衣裳换得飞快。 换完衣裳,两人往外看了看。 这院子不大,无人看守,又或是只有这两人看守,前头屋里有人,烛光亮堂堂的,大概以为她们俩是弱女子便没怎么防范。 “呼。”清渠吹灭了屋里的蜡烛,此时,拐角处走来一人,她看了眼,足尖一点跳上水缸,再借力跃上屋檐。 “跑了!那俩女人跑了!”看守人大喊,扔下手中的饭便去追人。 黎相忆捂着自己的嘴躲在柴房门后,等前头屋里的人都出门追人,她才走出柴房,守卫身上什么也没,她拿着清渠留给她的碎瓷片做防身用。 前屋空荡,她低着头,走得相当急,不想从门外回来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两人谁也没看路,好巧不巧地撞在一处。 女人见着她时一愣,拨高嗓子道:“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黎相忆站稳身子,不安地捏紧了手中的碎瓷片。她若非要拦自己,那她智能下狠手了。 “哼。”女人古怪地看她,眸中神情莫测,忽地,她笑了一声,扭着身子往里屋走,“又是一个臭男人,老娘还真不乐意做亏本生意。” 幸好她没难自己,黎相忆松了口气,拔腿便跑。清渠往哪边引人,她便往反方向跑。 纵然夜色噬人,黑地看不见路,但她更不敢在这里停留。 第73章 . 落难 心惊胆战 去太傅府之前, 楚旌来了咸王府,不管黎曲信上如何说,他都想亲自确认一遍。 骆应逑虽是王爷,但他在都城无权无势, 何况骆时遗只是表面护着他, 并非真心, 以他如今的地位自然斗不过黎曲。 纵然心里清楚结局, 可他仍旧不死心。 日落时分,楚旌踏入咸王府的大门,前厅空无一人,而院中摆着一只大浴桶,里面的水正冒着寒气, 很是古怪。 “呜。”惊雷见他过来登时跳了起来,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不住地低吼。 这头,元夕背着骆应逑跑进新房, 其他几人在一旁护着。 简莲手脚麻利,几个呼吸间便铺好了床榻,原本单薄的床单被子全换成了棉的。 “来, 小心小心。”庄远与元夕合力将骆应逑放到床榻上, 简莲拉过被子盖住他。 种蛊后,骆应逑一直未转醒,贾人撑着床板坐下, 拉起他的手把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房门口传来一道雄厚的男声。 “楚将军?”听得这声, 元夕猛然回头,见楚旌站在门口不由愣住,试探道:“你是来找王妃的?” 楚旌大步跨入新房, 急道:“她不在?” “你如何知道她不在王府?”元夕反问。 “眼下还不确定,我得先去见一个人,届时他会告诉我。”说着,楚旌看了眼昏迷的骆应逑,眉头蹙紧,“不过我想,他暂时不会伤害相忆。” 元夕压着气行至楚旌身前,小声道:“楚将军说的此人是,皇上?” “不。”楚旌叹了口气摇头,语中似有杀意,“是黎太傅。” “是他。”元夕咬牙,心头暗道,这个老东西,王爷当初就不该为王妃放他一马。“我可否与楚将军同行一道去太傅府?” “嗯。” 元夕走后,府里死气沉沉,简莲哪里还有做饭的心,可他们必须吃,于是她简单地抄了两个菜。 他们王府最近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女主人失踪,男主人昏迷,没了主心骨,真叫人糟心。 “王爷怎么样了?何时能醒?”简莲捧着托盘进门,见贾人在给骆应逑把脉便将饭菜放到了桌上。 “没什么大碍,解煞蛊最痛苦的一阵已经熬过去了,之后问题不大,只是小痛。”贾人眉眼间的凝重逐渐缓和,起身走下床板。 “贾大夫小心。”庄远眼尖,看贾人晃了一下便去扶他,感激道:“多谢你救了我们王爷,我代表整个王府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简莲边布饭菜边道:“你感谢他做什么,这是他欠我的。大家都累一天 分卷阅读141 了,过来吃饭吧。” 四人挨个坐下,年轻的全不在,瞧着有些凄凉。 “也不晓得王妃跟慕风如何了,这么久还没消息,叫人心慌啊。”简莲看着漆黑的夜幕担忧道。 “还有清渠,黎太傅绑他们三做什么。”庄远愤懑地拿起饭碗,想想又放了下去,“我好不容易才得个义女,都没送她嫁人,唉。” 跟那两人不同,慕檀吃得津津有味,他扒了几口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道:“你们说什么,慕风不见了?不行,我要去找他!” 他说完便往外冲,没想大门口传来了惊雷的嚎叫。 “嗷呜……” “你在这里照顾王爷,我跟庄伯去瞧瞧。”简莲推了一把贾人,一句话说得飞快,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呜呜呜。”惊雷的嚎叫越喊越响。 “噗。” 慕风俯身吐出一口鲜血,跌跌撞撞地走进大门,他抬眸,没走几步便摔在了地上。 “呜……”惊雷跑过来,凑近慕风鼻尖嗅了嗅他的呼吸,忙朝里面嚎叫。“嗷呜……” “慕风!”慕檀第一个跑出院门,见慕风倒在地上差点两眼一摸黑晕过去。 “天呐,慕风怎会受了这么多伤。”看着浑身是血的慕风,简莲忍不住惊呼。 庄远先是往大门外看了眼,确定没其他人后便来扶慕风,“王妃和清渠怕是凶多吉少,走,我们扶他进去,让贾大夫给他治伤。” * 出了那鬼地方,黎相忆疯一般地往小路跑,夜里的山风格外利,刮得她脸生疼。 山路陡峭,这个地方大致在山腰处,周围没什么人,房屋也少,且大多屋子都没亮灯。 她沿着小道下山,路又小又窄还不平,并不好走,几次她都差点摔了。 为防摔到,她矮着身子,尽量将重心放低,借周围的野草挡住自己。走了一段路也没听见周围有人声,她想,那群人应该没追到这边。 夜深的时候,天色黑地可怖,风一吹,周围的野草开始剧烈摇动,“唔,呼,哗啦……”各种诡异的声音交杂,吓得她腿软。 她在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此生没做亏心事,不要怕。 天太黑,她根本看不清路,山路又陡,一个不小心,她没踩实,整个人坐在地上往下滑去。 “啊。”尖叫的声音一出,她意识到后立马收了。地上的石子锋利地很,手掌被划破,顿时,密密麻麻的刺痛传至大脑。 滑了好一会儿,她的脚才踩着一块石头,人总算稳住了。 “嘶”,她抬起手凑近眼前,尽管看不见,可手掌上火辣辣的疼痛无比清晰,估计破了不少处。 面前似乎是一处石碑,忽地,一阵山风吹来,凉飕飕的,即便是夏夜,她也觉得阴冷。 指尖在石碑上刻的字摸过,她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前辈,晚辈不是有意打扰,还请前辈莫要见怪。” 说罢,她虔诚地鞠了三个躬,扒开荒草继续往前走。 夜色浓地跟墨一般,早已看不到小路,她只知道,自己在往下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心头的无助和害怕越积越多,压地她喘不过气,她想哭,但她不敢哭,怕哭声会招来那些人。 不知清渠有没有被抓着。 又走了一段长长的路,久到她觉得双脚都磨破了。到最后,实在没了力气,她不得不找个野草高的地方坐下休息。 还有多久,天才会亮。 * 天边正泛起鱼白肚,她朦朦胧胧的,抱着膝盖往一侧摔,落地的瞬间,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此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所处之处,山麓边,抬眼能看到山脚的屋子,有几家已升起炊烟。 她扭头往后看,还好没人追来。 这么下山容易被人认出。黎相忆沉思片刻,脱下了黑色外衣,撕开一小部分扔在大树边,再往前走几步又扔一块,最后扯下一块围在脖子上。 自昨日中午到现在,她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加上赶了那么多路,肚子饿得不行。 她从未出过都城,根本认不住这是什么地方。 兴许是还早,路上没几个人,她摸向腰间,钱袋掉在柴房了,不过自己还有一副耳环能当银子用。眼下,她必须买匹马,靠走得走到猴年马月。 黎相忆环顾四周,正当她想找个小门户问问路时,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心头一跳,忙躲到拐角处偷看,马上的其中一人她认得。 是那群人,她们追来了。 她慌极了,拉着围在脖子处的布料便往面上遮,快步往后走,一直往里是乞丐区,墙边两侧到处都是乞丐,各个穿得破破烂烂,面黄肌瘦,见她过来,全都拿出手中的破碗问她讨饭吃。 “姑娘,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姑娘,给点吃的吧。” “姑娘……” 这群人全在看她,黎相忆 分卷阅读142 垂下眼眸摇手,怔了一下往后看去,听声音,那群人在问人,怕是没多久便要过来了,“我在躲人,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年长的老乞丐深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过来吧。” “多谢。”黎相忆拨乱自己的长发,抓着地上的泥土便往脸上扑,随后坐到乞丐中间。 “来。”老乞丐扯出一块大破布将她蒙头兜脸盖住,“盖好,趴下。” 股不得那许多,黎相忆顺着她的指示趴下,随后,老乞丐一屁股坐在了她身上。 她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个办法倒是更好。 刚等她想完,那群人便朝这里来了。她的心瞬间悬了起来,“砰砰砰”,跳得飞快。 “大哥,这里都是乞丐,她一个王妃肯定不在,别浪费时间。” “她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长得也不错,说不定被哪户人家收留了。” “是啊大哥,这里臭地要命,我们走吧。” 脚步声远去,黎相忆松了口气,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她得等他们离开。 许久许久,老乞丐才站起,顺道将她身上的破布拿开,“姑娘快起来,我的孩子说,他们离开村子了。” 黎相忆起身,双腿蹲得酸麻,她差点没站稳,“谢谢。”犹豫片刻,她拿出了那副仅存的耳环,“我身上的银袋丢了,这个给你,能换不少钱。” 老乞丐接过她手中的耳环,张嘴愣住,回神后万分感激道:“谢,谢谢姑娘。” 道别他们,黎相忆蒙上破布走出小巷子,此时,日头升高,道上的人多了,一个个闻着她身上的气味都躲得远远的。 黎相忆仰头看向村口,从这儿到都城不知有多远,她的脚力怕是撑不了多久。 倏然,一队人马从村头的小桥上过来,她急急忙忙躲到一边。这群人下马便拉着村民询问,言语之间听着像是在找她。 等他们走近,她看到了他们衣袖上的字,“楚”。 是楚将军的人。 “我……” 她刚一张口,不想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第74章 . 再见 我不会拿她换 “相忆!”骆应逑大喊一声从昏迷中醒来, 他这声喊得相当大,趴在桌上午休的两人差点被震得从椅子上摔下来。 “王爷醒了?”简莲捧着热过的饭菜进门,见骆应逑醒来不由心头大喜,飞快将托盘往桌上一放, 抬脚踹向迷迷糊糊的贾人, 随后奔到床榻前, “王爷感觉如何?” 骆应逑顶着一张极为苍白的脸, 心急如焚地扫了屋内一圈,迫切道:“王妃呢,她在哪儿?” “她,她……”简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求助似的看向庄远, 然而庄远默默走了出去。 “哎呦。”脚踝上一阵刺痛,贾人后知后觉地喊道:“谁踹老子啊。”他定睛一看,见简莲盯他忙站起来去给骆应逑把脉,絮絮叨叨地说着, “没事了,以后注意点,好好养着自己。被煞蛊折磨太久, 除了阳气弱些, 其他不算问题。我跟你说,你……” 然而骆应逑并不想听他的废话,掀开被子便下了床, 厉声道:“她在哪里, 是不是出事了!” 他沉下脸,面上怒意横生,简莲下意识躲到了贾人身后。 “做什么做什么, 兔崽子要反了是不是。”贾人双手一张,胸膛一挺,跟老母鸡似的护住简莲,“我告诉你,我徒儿昨日失踪了哎呦!”他还没说完便被简莲拧了一把。 “她失踪了?”震惊之下,骆应逑狠狠抓住了贾人的肩头,“何时的事!” 没想昨日奄奄一息的人这会儿如此有劲儿,贾人疼地龇牙咧嘴想骂娘,但又不能在简莲面前表现喊疼,只得忍着疼痛道:“废话,元夕寻了她一夜。” 他话音一落,恰好元夕进门,他眼下黑晕深重,估计是一夜未眠,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没找着王妃,还请王爷责罚。” 一听这几字,骆应逑手下力道更重,贾人使劲咬牙,憋得满脸痛红。 “继续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元夕迟疑着没起身,“王爷,属下以为,王妃兴许在楚将军那儿。” “楚将军?”骆应逑放开手,贾人当即一跳,拉着简莲往门外跑。 待那两人走远,元夕继续道:“是黎曲绑了王妃,想必他打算用王妃威胁楚将军,昨晚属下与楚将军一道去的太傅府,可惜没能跟进书房。楚将军似乎应了黎曲一件事,但他告诉属下黎曲没放王妃便走了。之后,属下连夜派人查探王妃的下落,并无收获。不过今早属下盘问了一名大将军府的下人,他说主院午时住进一位姑娘,属下斗胆猜测,这位姑娘便是王妃。” “我们去大将军府。”骆应逑抬手一拂,拿过木施上外袍穿上。 * “救命!”黎相忆挥舞着双手惊醒,整个人坐了起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范巧,她满眼关切地看着她,眼角犹带泪 分卷阅读143 痕。 “女儿,女儿。”见她醒来,范巧怔了下,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哑着嗓子道:“我苦命的女儿啊。” “娘亲?”要不是这怀抱过于真实,黎相忆一定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昏迷前一刻是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后头的事便不晓得了。 “娘亲在这里,好孩子,别怕,坏人都走了,别怕。”范巧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安慰,一手将她抱得紧紧的。 她们确实分离了十几年,可她对范巧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母亲的怀抱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闭着眼,乖巧地任由范巧抱着,曾经的缺失,在一点点回来。 “相忆醒了?”楚旌走进屋子,满是风霜的面上滑过一缕欣慰动容的笑意,他走上前来,坐在床缘,抬手搂住了范巧的肩头。“醒了便好。” 黎相忆从范巧怀中抬头,别扭地喊了一声,“爹。”她喊惯黎曲,真换了一个人喊爹,委实不舒服。 “啊,哎。”楚旌张着嘴,呆地像根木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盯着她的双眸直泛泪光,颤着下巴重重应道:“哎。” “爹,是你救的我?”黎相忆看着自己包扎成萝卜的手问。 楚旌摇摇头,姿容一冷道:“是我的下属,他见你被人拖走便带人追了上去,不然爹还真见不着你。” “原来如此,多谢他了。”脑中想起骆应逑,黎相忆掀开被子急道:“爹,我得先回咸王府一趟。” 一想起骆应逑,她片刻也待不住。 “不行,你中了迷药,身子还虚着。”楚旌用力按住她,范巧忙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你放心,咸王没事,已经醒了。” “可是我……”黎相忆还想再说。 楚旌打断她道:“先待在大将军府,等他来了,我试他一试。” “爹,你想做什么?”闻言,黎相忆心头一紧,拉住楚旌的手。 “你们说的那个咸王,是会杀人的咸王么?”范巧在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咸王这个两个字她知道,“你,你嫁的人是咸王?不行,娘亲不同意这门婚事。” “娘亲,他不会杀人,以前是身不由己,以后都不会了。你看,女儿不是活得好好的么。”黎相忆试图说服范巧,“娘亲,女儿喜欢他,只喜欢他。” 范巧委屈道:“娘亲这是为你好,你怎么不听啊。罢了,你喜欢便由你。” “嗯,娘亲真好。”黎相忆转向楚旌,回忆起黎曲,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来,“爹,女儿想,问你一个问题。” 楚旌见她为难又纠结的模样,不悦道:“尽管说,我是你爹,跟自家爹爹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爹对黎觉潜的事怎么看?”她不敢直说,借了黎觉潜的事试探。 听得黎觉潜的名字,楚旌的脸登时耷拉一半,“皇上执意护他,我能如何。” 他用的这语气,黎相忆心里便有数了。“爹,若是,以后有人想……你会站在他这边么?” 楚旌定定地瞧着她,凌厉的视线看得她经不住想退缩。 “女儿……”不等她说完,楚旌大声斥责道:“住口!若是被人听见你说这话,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嗯。”黎相忆点点头。看来,爹的心怕是站在骆时遗那边。 *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飞檐在余晖中落下残影。 黎相忆陪着范巧在大将军府里散步,她没亲眼看到骆应逑的人,心头便一直梗着,仿佛埋了块巨石,压地她呼吸不顺。 “女儿,你不开心啊?”范巧停下步子,小心翼翼地看她。 “女儿没有不开心。”黎相忆笑着摇头,挽起范巧的臂弯继续往前走,“以前,我都没陪在娘亲身边,娘亲有没有怪我?” “傻姑娘,说什么傻话。”范巧慈爱地拍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娘亲如何会怪你,娘亲只怪当初自己没留住你,让你给奸人带走了。” 黎相忆扯起嘴角,没再说话。 走着走着,前头匆匆跑来一名下人,“小姐,老爷喊你去前厅一趟。” “嗯,好。” 她先送范巧回房,随后跟着下人去前厅。 然而下人并没带她去前厅,而是在后堂坐着。 刚一走近,她便听见了骆应逑的声音。 “敢问楚将军,本王的王妃是否在府上,若是在府上,还请让她出来一见。” 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她竟觉得跟隔世一般,心头百感交集。他蛊毒刚解,气息并不稳,身子一定还虚着,怎的出来了。 “她并不在府上,咸王请回吧。”楚旌淡淡道。 “你胡说!”是元夕的声音。 “元夕。”骆应逑喝住他,耐着性子道:“楚将军,本王念在你跟她有几分渊源敬重你,可本王的敬重并不是给你面子。” “呵呵。”楚旌冷笑一声,回嘴道:“咸王,本将军让你在这儿说话也不是给你面子,还请你自重。” 分卷阅读144 骆应逑沉下声,“如此说来,楚将军是执意不让本王见她了?” 楚旌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外头听着剑拔弩张,黎相忆坐不住了便想出去,刚跨出一步,身侧之人立马拉住她,摇头示意她别动。 “既然楚将军如此不识趣,那本王只能硬闯了。”骆应逑的嗓音瞬间冷下,她似乎能想象到,他此刻面上盘旋的阴鸷之气。 “慢着。”楚旌喝道,“本将军先问你几句话。” “……”黎相忆稍一作想便猜到了楚旌打算问什么,她的心跳一下子到了嗓子眼。 “问。” 她听出了他的不耐烦。 “只要你休了她,本将军便能给你想要的东西。”楚旌的每一字都说得清晰,言语中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 “不需要。”骆应逑答得不假思索。 不知为何,听了他的回答,她的心跳得更快,是欣喜。在他回答之前,她曾经有过害怕。 “王爷你……”元夕的声音再次出现。 楚旌再道:“咸王,你可要想仔细了,有本将军帮忙,你的路会简单一半。” “不用想,本王绝不会拿她做交易。”骆应逑的气息虽弱,但他每一字都说得坚定无比,“至于本王的事,不劳楚将军挂心,届时,你自选你的。” 楚旌没再说话,“啪啪啪”,他拍了三下手掌。“相忆,出来吧。” 第75章 . 誓言 我喜欢你跟我使性子 黎相忆战栗了一下, 缓缓从后堂走出,她的双眉皱着,可嘴角又在笑。 楚旌说话后,骆应逑紧盯出口, 她一出现, 他的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亮如繁星, 又沉如深潭。 “王爷。”她哑声喊他。 “你的手?”他皱眉,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心疼之色全写在脸上。 “没怎么,被石子划了一下而已。”望着他陌生的脸,她情不自禁抚上了他的面颊, 入手的皮肤依旧冰凉,像霜夜一般冷,“你身上的蛊毒?” “全好了。对不起,我又一次让你陷入了险境。”他低头看她, 眸中自责难以抑制,又深深地克制,“我们回王府。” 她点头, 泪意一上来便想哭。 “嗯, 嗯嗯。”楚旌咳嗽一声不够立马咳嗽两声,这才找回自己的主人地位。古人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见着夫君便将他这个爹忘到脑后了。 他连咳三声, 总算将两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楚旌挺直胸膛坐直了,看着骆应逑的眼神严厉而凛然,“你们俩的婚事, 我还没同意。” “爹。”黎相忆牵着骆应逑的手转身,不安地喊他,“我们已经成亲了。” 骆应逑冷声道:“楚将军这是何意?” “在你拿回想要的东西前,你根本没能力保护她。”楚旌直直盯着他,出口毫不留情,“这次的事以后会层出不强,既然你无法护相忆周全,她就得留在我身边。” 闻言,骆应逑偏头朝她看来,她赶忙摇头,坚决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用复杂的表情看了她片刻,沉吟道:“楚将军说得对。” “你!”她语塞,又听他说道:“可我眼下需要她在我身边。我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静静看着他说话的模样,眉骨很直,侧脸利落,说出的话虽冷,听在她耳内却是暖的。 楚旌嘲讽道:“你发誓有什么用,事情一旦发生谁能承担后果。我可以退一步,你也得退一步,该放手时必须放手。” 许久,骆应逑才应,“……我答应。” * “王妃,清渠……王妃,清渠……”昏迷中,慕风一直喊着这两名字,有时快,有时慢。 “喊得真深情,不知道还以为她们俩是你什么人呢。”贾人笑着调侃,轻轻放下慕风的手。 “少胡说八道。”简莲端着染血的木盆去换水,“人家那是担心王妃和清渠,你想到哪儿去了。” 庄远担忧地望着榻上的慕风,叹息道:“他曾说要娶清渠,喊一下也无妨,说明他对清渠还是上了心的。唉,只怪清渠这丫头没福分。” “慕风还没醒?”黎相忆快步进屋,见慕风如此心头也不好过。 一听她的声音,贾人触电般地从床沿边跳起,拉着她左看右看,最后在骆应逑的杀人视线下不舍地放了手,“乖徒儿,师父可担心死你了,幸好你没事。” “王妃。”庄远走了过来,往外左看右看,急道:“清渠呢,她为何没跟你一道回来,她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啊?” “她……”黎相忆不敢看庄远,目光有些躲闪,“昨夜,我们俩是分开逃的,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对不起。”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有没有派人去找?你们是不是打算不管她了!”庄远气上心头,不由吼出 分卷阅读145 了声。 “庄伯你冷静点!”元夕忙拉住他,好声好气道:“我已经派了人手去寻她,只是暂时没收到消息。你先别急,说不定明早便有消息。” 庄远用力地拍着脑袋懊恼道:“她一个姑娘家,万一出了事,我怎么能不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出去。”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答应你,一定找到她。”元夕按着庄远坐下,“别自责了。” “师父。”黎相忆看向贾人,关切道:“慕风的伤要不要紧?” 贾人得意道:“有为师在,便是再重的伤也死不了,不过会不会变成废人得另说。” “什么!”众人大惊。 “你说什么,我儿子会变成废人?”慕檀端着药进门,听得贾人的话,双手当即一软,“啪”地一声,手中的瓷碗落了地,“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子,我求求你了。”他说着便跪了下来,使劲拉着贾人的衣摆磕头。 “檀叔你快起来,师父在说笑呢。”黎相忆与骆应逑一人一边扶起慕檀,“师父,你怎么能吓檀叔。” “你个嘴上没毛的东西!”简莲一把揪起贾人的耳朵,喝道:“快把话给他说清楚!” “疼疼疼,哎呦,莲妹你轻点,我耳朵都要被你拧下来了。”贾人疼得龇牙咧嘴,赔笑道:“老檀叔,我话还没说完呢。他要是遇着庸医说不定就废了,但他遇上的是我啊,我说他明早醒他就明早醒,不过得养一段时间,成亲的日子必须延后。” 说到成亲,庄远的头低了下去,满脸阴郁。 * 晚上,黎相忆回来,简莲多做了几道菜。 照顾慕风的留在屋里不肯出来,桌上人一少,这顿饭吃得便没什么味道,不过贾人除外,他吃得津津有味,桌上的饭菜差不多被他承包了。 黎相忆的双手都伤着,包得跟萝卜似的,吃饭自然不方便。 骆应逑侧身拿起她面前的饭碗,先是看了眼桌上的辣菜,最后选了素菜放入碗中,“吃吧,我喂你。” “……”黎相忆望着面前的筷子呆若木鸡,桌上又不止他们俩,他亲自喂饭真叫人尴尬,但她不吃更尴尬,于是硬着头皮张开了嘴。 她暗自尴尬,然而骆应逑喂得若无其事,几乎把其他人都当成了空气。 简莲夹菜的时候偷偷朝他们俩笑。 “莲妹,我忙了一天,累地手都抬不起来了,你喂我行不行。”说罢,贾人凑近简莲,张开一张大嘴,“啊。” 简莲面上的笑火速收了,冷笑着夹了姜块往他嘴里塞,贾人一脸幸福地合上嘴,咬下一口后,五官扭曲,面上还是幸福,苦涩的幸福。 “噗嗤”,黎相忆忍不住笑出了声,“师父,我夫君的煞蛊算全解了么,蛊王在身体里会不会伤害他?” 贾人艰难地咽下口中的姜块,整理好表情才道:“蛊王又不是煞蛊,对他能有什么伤害,非要说的话,大概能控制他的生死,不过它活得可比人久,除非是我……” 说到这儿,他显然愣了一下,打哈哈道:“开玩笑的,大家别放心上。” 那瞬间,骆应逑眸光微闪,黎相忆心头一慌,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 “吃吧。”他优雅地夹了几筷子菜,眸中杀气散得一干二净。 * 饭后,贾人匆匆去了慕风的屋子,骆应逑吩咐简莲烧一锅热水,说是要沐浴。 新房里亮起烛火,黎相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榻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骆应逑,看他在浴桶边一件件摆放东西。 这架势,不像是给他自己洗。 难道……想着想着,她面上不由自主地红了。 他踏着烛光朝她走来,面上看不出情绪,但她总觉得自己在他眼中读出了一丝促狭,试探道:“你不会是想给我沐浴吧?” “不然呢,我穿你的衣裳就寝?”他挑眉,瞳仁黑地不见底。 “不用,我没出汗,身上也没味道,明日可以自己洗。”黎相忆往床榻上缩去,下一刻,骆应逑直接抱起了她,根本不让她拒绝。 “怕什么,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他抱着她往屏风后走,轻飘飘道:“今日天热,沐浴后再睡更舒服。以前你伺候我,现在轮到我伺候你。” “谁要你伺候,我不洗我不洗我不洗。”她慌张地喊着,在他怀里胡乱挣扎。 “再动我抱不住了,听话。”他温柔地哄着她,眸中笑意盈盈,“我保证,给你洗得干干净净。” “你下流。”她脱口道。 他一放下她,黎相忆拔腿便想逃,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被他从身后抱住,他埋首在她颈间,熟悉的气息往皮肤上吹来,勾得她发软,“你再不听话,我要点你的穴道了。” 她抬脚踩他,恼道:“你欺负我,我要回大将军府。” “王妃真是不讲理,本王明明是为了你好。”她踩任她踩,他只管抱着不放,顺道拉开了她腰间的系带,随手将腰封扔在屏风上。 “你洗 分卷阅读146 可以,不准乱碰。”大势已去,她默默放弃挣扎,可心里还是慌。尽管两人是真夫妻,可事实就那么一次,她脸皮薄。 “我现在虚地很,怎么敢碰你。”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说完忍不住笑了,低低地笑,“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愿意把命给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她没好气地打在他的手上,扭头问:“清渠,真的没找到么?” 他扯下她的衣裙将她抱入浴桶中,反问道:“你觉得我杀了她没告诉你?”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摇头,“我以为你怕庄伯伤心,没告诉他。” “不,元夕确实没找着她,她还真不简单。”他掬起浴桶里的水淋在她身上,水滴从修长的指尖掉落,煞是好看。 “昨夜,她主动引开那群人救我,我不想将她想得太坏,或许她本来也不坏,只是因为不得已才来王府。”黎相忆断断续续地说着,对清渠,她的看法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她救了我,这是事实。” “你不想我伤害她?”等黎相忆说完,骆应逑拿起香胰子往她身上抹,长指走过颈项,走过锁骨,手过之处的肌肤全泛起了桃花色。 “也不是。”她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挪开,“这次的事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在局里,你仁慈便会送命。若她真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我希望你以后别为难她,给她个痛快。” 他停下动作,长长叹了一口气,“善良固然是好事,可有些人不值得。” “我知道。”她转过脸看他,对上他的目光,“但我也知道,做人该求问心无愧。” “哼。”他轻哼一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希望,你对我也能有这么好。” 她扬起下巴,凶巴巴道:“我对你不好么?” “不好啊。”他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右手弹过她的挺翘。 “你!”她狠狠地盯着他的手,面上红透,搭在木桶边缘的手不留情面地打向他,气呼呼道:“你刚刚说了,不碰的。” 他低头轻笑,嘴角弧度明显,无赖道:“看着太诱人了,忍不住。” “你下流!” 她挥着手便要打他,可他轻而易举地擒住她的手,“再说一遍。”说着,他又弹了另一侧。 “……”她瞪大眼,又羞又气,大声道:“我生气了!” “你看看,对我大呼小叫,对其他人温温柔柔,本王可真委屈。”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拿起凳子上柔软的丝绢,轻轻擦拭着她娇柔的皮肤。 闻声,黎相忆愣了一下,幽怨道:“你不喜欢我对你使性子么?” “怎么会。”他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捏她的脸,宠溺道:“跟你说笑呢,我喜欢你跟我使性子。你爱怎么使怎么使,本王就喜欢你这个调调。” “哼。”她扬起嘴角,拉住他的手,在他不解的目光中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骆应逑的身体僵直了,哑声道:“别闹。” “偏要。”她朝他吐舌,正得意的时候,双眼瞬间瞪大,夹着他的手求道:“不闹了,我要歇息。” 真上榻的时候,她的脸仿佛被凤仙花醺过,红透了,埋在被子里不敢探出脑袋。 她在被子里喘着气,一想起方才便面红耳赤,早知便不撩他了。 接着,一只手拎开被子,偏凉的身子挨了过来,他伸手将她抱入怀中,俯身在她额角吻了吻。“手下败将,还闹不闹。” “讨厌。”她揪着他身前的衣襟娇嗔,偎入他怀中才觉昨晚的恐惧遥远,感叹道:“你知道么,昨晚的这个时候,我一个人在山上逃命,怕极了。” 他收紧手臂。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身陷险境。”黑暗中,他说得铿锵有力。 “嗯。” 第76章 . 姻缘 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 是夜, 尚书府来了一位神秘贵客。 身为尚书府的女主人,黎相与自然知道谁在书房,她原本并不想管刑匀烈的事,然而一想起上次, 黎相知的生辰宴, 她心头便警铃大作。 她趁着夜色行至书房所在的院外, 见杨辉守在门外没敢靠太近, 书房里灯火通明,两道人影清晰地映在窗纸上。 可惜,她听不见那两人在商讨何事。 等了许久,书房门终于开了,骆时遗先出, 刑匀烈低头立于他身后,看不清面上神情。 “刑爱卿,如今朕只信你一个。”骆时遗重重拍向刑匀烈的肩头,似乎很赏识他。 “微臣誓死为皇上效忠。” 骆时遗走后, 黎相与走进院子,刑匀烈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回身走进书房。 迟疑片刻, 黎相与跟着进了书房, 她站在门口,一语不发。对他,她始终是陌生的。他们俩成亲一年多, 但期间说过的话, 她想,绝对没超过一百个字,大多时候, 他们俩习惯沉默相对,各顾各的。 门口站着的人儿久 分卷阅读147 不开口,刑匀烈不由抬眸睨她,“倒是稀客,夫人也会来我的书房。” 他出声,黎相与才说话,生硬道:“你究竟站在哪边。” 刑匀烈轻蔑地哼了声,垂眸细细翻阅书册,等黎相与转身要走时,他讥笑着回答,“我为何要站在哪边,我只求自己能站得更高。” 闻言,黎相与回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刑匀烈,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 她并不了解过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他们俩之间,说起来跟笑话差不多。曾经,她被黎曲当做棋子嫁给他,想借她的枕边风为自己谋利,然而她这颗棋子从始至终都没出过力。 对于黎曲而言,没用的棋子就得弃,她不再是棋子了,也没理由继续留着。黎相与快步走到案前,伸出右手。 看着那只嫩白纤细的手,刑匀烈微微一怔,抬头望她,“要银子?” 黎相与说得果断,“休书。” 听得这两字,刑匀烈瞬间抓紧了手中的书册,书册相当厚实,却依旧被他抓得凹陷,“只有我休你的份儿,你没资格来向我讨。” “刑匀烈。” 这是黎相与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很特别,刑匀烈压下心头错综复杂的情绪站起来跟她对视。 她与一般女子不同,准确说,是与这个年纪的一般女子不同,她不懂温柔,不懂讨好他,更不懂如何做一个女主人。 有时候,他以为自己够冷漠,但事实上,她比他更冷漠。 她毫不退缩地看着他,冷声道:“我不想做寡妇,也不想为你守洁,在你死之前,把休书给我。” 刑匀烈喉间一动,不得不说,她这句话把他气笑了,“我不会死,你也不会做寡妇。” 他走出书桌,拉着她按在一旁的矮榻上,欺身而上。 两人在昏暗的憧憧的烛光里对视,视线相接,谁也不退,她的眼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害怕和慌张,格外淡漠,甚至可以说是无情。 生平,他第一次感到挫败。 “黎相与,记住了,你嫁进刑府便是我的人,就算我死了你也是我的人。我此生只有一个妻子,若是你敢背叛我,我便毁了你最亲的人。”他用指尖缓缓触摸她光滑的面颊,俯身在她额上轻吻,呢喃道:“我知道你关心谁,别惹我生气。” “你想怎么样?”她沉下脸,双眸中的怒火显而易见。 不止一次,刑匀烈会想,他们是夫妻,自己对她用强又如何,可想了之后他更觉自己可悲,因为他要她心甘情愿。 “讨好我。”刑匀烈翻下身,侧身勾起她身前的长发把玩,讥讽道:“说不定我会听你的。” 黎相与夺过他手中的长发翻身在上,素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上游走,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俯身在他耳边道:“休想。” 说罢,她下了矮榻,头也不回地走了。 刑匀烈直起身,无奈地笑开,幽幽回忆起她嫁给自己的那晚。 * 王府。 正如贾人所说,慕风今早真醒了,由于失血过多,他脸色苍白,勉强扯起嘴角道:“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看着看着,他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清渠呢?” 一听这话,庄远哀痛地别过脸,其余站着的几人一同选择沉默,或许也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这会儿,元夕依旧未归,清渠的消息他们自然不得而知。 “你们怎么不说话,她是不是出事了?”慕风立马掀开被子,挣扎着便要起身。 “给我躺好了!”贾人板着脸推了慕风一把,故作威严道:“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少给我乱动,挣开伤口我又得缝一次,烦不烦啊。” 慕风摇头道:“前辈,我……” “你好好躺着吧,我找到她了,她现在在自己的屋里。”元夕进门,一脸疲惫,想来昨晚一夜未眠。 “真的?”庄远冲上前拉住元夕的手,惊喜道:“你找到清渠了?她没事吧?算了算了,我自个儿去看。” “庄伯。”元夕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正要出门的庄远,略微不自在道:“她眼下不方便见人,王妃和莲姐去看更合适。” 闻声,黎相忆脑中当即涌起了不大好的念头,她看向骆应逑,骆应逑点头。 “莲姐,我们走。” “嗯。” 黎相忆跟简莲匆匆去了偏院。 两人推门进屋,带了一缕日光,里头一下子亮了。此时,清渠正坐在床榻上,背靠床头,整个人呆呆的,面容憔悴,比起慕风来也没多少。 “清渠。”黎相忆疾步走上床板,清渠下意识拉起被子,然而她还是看见了她脖子里的伤。 她不是不知事的姑娘,大致能猜到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简莲关上房门后走了过来,关切道:“清渠,你怎么了?” “我没事。”清渠低着头,只管扯住被子将自己包住,神情恍惚,像是失了魂。 她这自称跟以前完全不同,简莲心下疑惑, 分卷阅读148 不由看向黎相忆。 “对不起,我,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引开他们……”黎相忆望着清渠自责地说着。 “不关你的事。”清渠紧紧抱着自己,低着头不愿看她们俩。 简莲叹了一声坐上床缘,伸手将清渠抱入怀中,温柔地抚她的脑袋,“不管你发生了什么,经历过什么,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庄哥的女儿,是我们王府的一份子。” 清渠愣愣地伏在简莲怀里,一句话也不说,眸中却隐有泪光。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黎相忆握住她的手,愧疚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你。” 清渠转着眼珠子看她,她此刻的眼神跟前几日的怯弱不同,跟前日的坚毅也不同,淡淡的,反而更真实。 她遇见庄伯绝对不是巧合。黎相忆怀疑过她,如今也没觉得她是好人,但一码归一码,她为救自己成了这般模样,她心里头很是自责。 * 为了安抚清渠,黎相忆与简莲用完饭便来她房里,两人轮流陪她说话,简莲更是将自己和贾人的故事从头说到尾。 即便如此,清渠也没能走出阴影,一直低着头。 没一会儿,慕风来了,他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走路不稳,被元夕搀扶着。 两人看慕风进门自动站起了身。 元夕扶着慕风在床边坐下后飞快走开,“……清渠。”慕风看了清渠许久,虚弱地喊。 清渠抬头,但她没看慕风,默默拉起被子遮住脖子以下的肌肤,淡淡道:“我配不上你,之前的婚事不作数,你走吧。” 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慕风随即一愣,“你在说什么,你这般好的姑娘,是我配不上才对。” 清渠拥着被子,一动不动地看向某处,“你心里没有我,我很清楚,慕公子,不必勉强。” 慕风刚想拉她的手,她赶忙将手缩回了被子里。 见此,慕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我没有勉强。是,我承认自己的心里没有你,但我既然承诺要娶你,那你便是我一辈子的责任。”他收回手,自嘲道:“我少了一只手,多少算个残废,你没有配不上我。” “我没将你当做残废。”清渠皱眉看他。 慕风温和地笑着,“那我们配得起对方。” 不管他们俩接下去要说什么,有人留着总是不方便。黎相忆默默拉住简莲的衣袖,简莲会意,连带元夕,三人自觉退出房外,顺道关上房门。 人的确复杂,黎相忆想。 清渠来的时候是个柔弱,不,装柔弱的姑娘,她如今没装了,她反而觉得她是真柔弱。 “王妃,你说清渠究竟是什么人,我想她的来历不简单。”简莲挽着她走在去厨房的路上。 “你方才不是说人家是庄伯的女儿么,怎的这会儿好奇她的来历了。” 若是清渠真能摆脱她背后的势力,当个普通人,那也算一件好事吧。 * 后头,不知慕风是怎么哄清渠的,反正两人的婚事定下了,七月初七。 这两日,都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扶阳郡王一家几十口在一夜之间全部被毒杀,郡王府更是被大火烧成了灰烬,而废墟前躺着一张状纸,后覆各种证据,上头一条条揭露了扶阳郡王多年来做的恶事,陷害朝廷命官,指使鸿运赌坊卖红绡散害人,强抢民男等等,数不胜数,每一件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这上头不仅有他,还涉及了朝中的其他几位官员,此状纸一出,登时引起了全都城百姓的愤慨。 上次,骆时遗帮黎觉潜免去死刑已惹起民怨,如今想帮几人也帮不了,只得下令将他们革职查办,这一闹,他也算断了一只手臂,不得不去拉拢楚旌。 近日,骆应逑越来越忙,鲜少有时间陪黎相忆,黎相忆清楚他去见谁,也清楚他在做什么,她帮不了,只能在背后给予支持。正好,闲了她便去大将军府见范巧,顺道给她施针治疯病。 这天,黎相忆与清渠简莲三人上街置办婚礼上用的东西,元夕跟慕风紧随其后,上次的事,他们可不敢再经历一回。 “清渠,你喜欢哪种样式的嫁衣,待会儿我们去挑布料。”见清渠在想事,黎相忆不禁碰了她一下。 她是答应了婚事,可她总觉得她心不在焉,许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段相处的时间,她明里暗里百般试探,然而关于身后的事,清渠一个字也不肯说。 也罢,她愿意放弃过往一切,她也不愿追根究底,只希望她真能摆脱那一切。 清渠抬起眼皮看她,轻声道:“姐姐挑吧,我不懂。” 黎相忆挑眉,语重心长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挑怎么成,得你自己挑。” “可我不会挑。”清渠说着低下头,双眉间染上一抹郁色。 “你不挑是么。”黎相忆扭头看向身后的慕风,打趣道:“你真不挑我便让慕风挑,反正你是要穿给他看的,他喜欢更重要是不是 分卷阅读149 ?” 闻言,清渠面上总算有了神采,微微泛红,拉着她的手摇头道:“别,姐姐别让他挑。” “那你自己挑,做新娘子要有新娘子的样子。”黎相忆拉着清渠快步往前走,“开心些。” “对,王妃说得对。”简莲笑着附和道。 “相忆。”黎相与迎面走来,眸光似有似无地掠过清渠。 “大姐。”黎相忆甜甜地喊了一声,对着简莲和清渠道:“你们俩先去,我跟大姐走走。” “好,王妃可别把我们俩忘了。”简莲牵着清渠离去,慕风继续跟上,元夕没跟,静静走在黎相忆身后。 “不会忘了你们俩的。”黎相忆笑着挽起黎相与的臂弯,“大姐,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我日日都有空出来。”黎相与侧头看她,欲言又止。 见得她这样的神情,黎相忆心头一紧,问,“怎么了,你有话跟我说?” “嗯。”黎相与往周围环顾一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茶馆。” “好。” 第77章 . 前夕 我送你走 夏日清晨, 茶馆里的人反而多,一楼有个中年说书人,坐在堂中说得唾沫横飞,吃瓜群众各个听得入神。 故事中的男主人不是别人, 正是吏部尚书刑匀烈, 说书人大肆添油加醋, 将他从一介寒门爬到尚书位置的过程说得精彩纷呈, 其中不乏风流韵事,但他言语间却充斥着赞美之词。 黎相忆听得这些话不由觉得好笑,下意识看向黎相与,然而黎相与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听见说书人在说什么。 自打第一次见面, 黎相忆就知道,黎相与跟刑匀烈不是一般夫妻。 她不说,她也不会不知趣地问她,两人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厢房。 茶馆里的厢房隔音效果相当不错, 她们听不见邻间在聊什么,邻间自然也听不见她们说的话。 “跟在你身旁的姑娘是谁,我看不像好人。”黎相与率先开口。 黎相忆拎起小灶上沸腾的茶壶往茶杯里倒水, 慢悠悠道:“我也觉得她不是好人。” 黎相与皱眉道:“那你还留她在身边, 你是傻子么?” “我不是。”黎相忆轻轻放下茶壶,俯身凑近茶杯闻了闻,随后抬头看黎相与, “大姐, 她以前或许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那是她以前的故事,只要她以后没有故事, 那我为何要介意。我知道你关心我,放心吧,我有分寸。对了,你今日来找我不会只想说她的事吧。” “哼。”黎相与被她说得横了她一眼,冷声道:“引火上身,以后遇着事别来找我。”说完,她拿起面前的茶杯轻抿,“说实话,我看到你男人的第一眼,心头便有种感觉,他不甘心。” 没料到她会说这些,黎相忆拿茶杯的手一僵,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大姐想说什么。”骆应逑做的事不可说,弄不好他们都会死。 黎相与伸手过来,用力点着她的额头,嗤道:“瞧你这紧张的样子,我又不会害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万一以后你们遇上谁挡在路中央,不必顾忌我。” 她这话一出,屋内顿时陷入沉默。 黎相忆呆呆地看着黎相与,她想了又想,不大肯定她话中的意思。 难道说,刑匀烈并没站在骆应逑这边,她看错了? * 进入布店后,清渠还真不会选,目光在几十匹红布上来回转动,满脸茫然,愣是一匹也选不出。 “这家店可是都城里的顶尖,你不会都瞧不上吧。”简莲从一侧走来,拉起她的手,将一件轻轻的东西放到她手上。 清渠低头,定睛一看,手掌上立着一只草蚱蜢,编得栩栩如生。她失神,好半晌都没回神。 “慕风送你的,说让你慢慢选。唉,我们慕风以后定是个好夫君。”简莲凑近她耳边揶揄道。 “夫君”这两个字让她颤了一下,清渠侧头往门外望去,慕风正站在对面的棚子里,优雅地喝着凉茶,见她看去便朝她温柔地笑开。 他的笑迎着阳光格外好看,明媚而刺眼。然而他的笑越是好看,她越觉得自己肮脏,从身到心都脏了。 她想忘记一切跟他在一起,可她很清楚,她只能逃一时,逃不了一世。普天之下,没人能躲开皇权。 清渠回过头的时候,只觉眼眶一阵阵酸涩,有水雾漫上眼睛,于是随手选了匹布。 “你选这匹?”简莲问。 清渠点点头,低声道:“嗯,选定了。” “好。”简莲转身朝掌柜招呼,“曹老板,麻烦你给我姑娘量个尺寸,我们要做嫁衣。” “好嘞,您二位稍等。”掌柜热情地应下,像是怕她们俩后悔似的,飞快招了裁缝师父过来。 “莲姐,我想一个人进去。”清渠瞥向外头的慕风,推了简莲一把,“你去他那儿坐坐。” “怎么,不好意思啊,还是觉 分卷阅读150 得慕风一人坐那儿无聊要我去陪他说说话。”简莲挑着话打趣她。 “莲姐。”清渠捏紧手中的蚱蜢,娇羞地喊了一声。“你别取笑我了。” “好好好,知道你的心意,我不进去,我们在外头等你。你放心,我会顺道帮你问问慕风的意思。”简莲笑着走了出去。 “姑娘,随我去里间。”裁缝师父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清渠盯着她虎口的老茧,默默跟在她身后。 一进屋,裁缝便扯开了脸上的面具,冷声道:“清渠姑娘,公公想见你。” * 城外,破庙。 离开简莲他们,清渠瞬间变了个人,整个人冷地像一把刀,走路很快,面上也更像带了厚重的面具。 踏入门槛后,她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义父。” “是不是咱家不派人找你,你便不打算回来了。”杨辉阴柔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尖利地很,清渠没抬头。 “清渠不敢。”她手里还捏着那只慕风编的草蚱蜢,捏紧它,她才觉安心。 “不敢?好一个不敢。”杨辉特意将嗓子拨高,走到她面前两步处停住。 在清渠的视线里,她只能看到一截深紫色的太监服,这件衣裳,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把头抬起来。” “是。”清渠木然抬头,然而她的头刚抬到一半,“啪”,一个巴掌打了过来,杨辉下手很重,直将她的脸打得偏了过去。 颊上火辣辣地疼,但清渠面不改色,沉默着将脸摆正,她嘴角泛红,一缕血迹蜿蜒而下。 “贱人,你别忘记是谁养的你。”杨辉恨声捏起她的下巴,手上力道大地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清渠直视他道:“清渠手上有一个秘密,恳请义父放我自由。” “自由?”仿佛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杨辉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狠狠甩开她的下巴,“你不过是咱家养的一条狗,狗还敢祈求自由?怎么,假戏真做了,爱上那个残废的小子了?” 说着,杨辉一把抓住了她的长发 ,他手上格外用力,扯得她头皮生生地疼。 “他不是残废。”她冷声回他。 “呵。”杨辉不屑地冷哼,凑近她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残花败柳还想着嫁人相夫教子,你也配。说不定,他在心里嫌弃你是个烂货。那晚,有多少人碰过你,咱家都记不清了。做女人的滋味好受么?” 听到这句话,清渠才开始发颤,死死地捏着手中的东西,屈辱和恶心纷纷涌上心头,她挣不脱,只得咬牙忍着。 “咱家告诉你,你永远也上不了岸。听话能少吃些苦头,在咸王府这么久,查到什么了。”杨辉厌恶地松开手,挺直胸膛站起身。 “清渠若是说了,义父会还我自由么?”清渠仰头看他,她以前是怕杨辉,可如今,她不怕了。 “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没资格跟咱家谈条件。”杨辉挑起白色的长眉,阴冷地盯着她,他的目光像蛇一样,毒辣地很。 清渠缄口,并不说话。 “贱人,才出去多久,心都玩野了。”杨辉踱了几步走到她身后,厉声道:“你以为你不说,咱家便没法子查么。记住,你休想逃离咱家的手掌心,否则,咱家便去杀了那个残废的小子。” 她不作声,杨辉再次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她,用一种嘲讽的目光上下巡视她,“不信?咸王如今自身难保,咱家要动一个人轻而易举。” 闻言,清渠抬眸看他,脖间的肌肤全都拉紧了。 “不说是么,咱家便让你瞧瞧咱家的手段。”说着,杨辉作势起身。 “咸王不是瞎子。”她一字一字道,“求义父放了慕风。” 杨辉先是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好,不愧是咱家的好义女。”他柔柔地抚上她的细嫩的面庞,眸中竟有一丝留恋,“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说了咱家便让你回去。” “你放开她!” 听得这声音,清渠浑身一震,她眼下最不愿见他。 她扭头看去,庄远怒气冲冲地从门外闯了过来,外头的小太监并没拦他。见着他,她更觉难堪,低下头去。 “是不是这个阉人绑了你,别怕,义父保护你。”庄远一把将清渠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杨辉骂道:“杨辉,你个卑鄙无耻的死太监!” “哈哈哈。”杨辉笑得放肆,仿佛看笑话一样地看着庄远,“咸王府的人果然都是蠢货,清渠,你告诉他,谁才是你的义父。你是为的什么去他身边,说,清清楚楚地说给他听。” 庄远一怔,满眼不敢置信,他缓缓转过身看清渠,“清渠,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清渠低着头,双肩僵直,怎么也不敢看庄远。 “你是他的人,对么?”她许久不说话,算是一种默认,庄远自嘲地笑了起来,触电般地松开了她的手,“我以为老天可怜我孤家寡人一个,这才将你送到我身边,我以为自己得了个好女儿,我以为自己还算有点福气, 分卷阅读151 我甚至想送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他每说一句,都像一把锋利的刀扎进心口。清渠依旧不说话,这不是她第一次出任务,却是第一次生了想假戏真做的心。 那一路上,庄远真心待她,将她当亲生女儿疼爱,她是人,她有感觉。 “对不起。”她抬起头,苦涩地说,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没错,我是杨辉的义女,之前种种都是在做戏,你走吧。” “走?”杨辉凉凉地笑,“走去哪里?清渠,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以为我还会放他走么?” 清渠一听这话立马下跪求道:“求义父放过他,清渠发誓,他回去之后什么都不会说。” 庄远深深看了清渠一眼,忽地拿出怀里的匕首往杨辉扑去,大喊道:“走啊!” 这状况,清渠始料未及。 杨辉自小跟在骆时遗身侧,为护他的安全,他的武功绝非寻常人能比,庄远在他面前跟蝼蚁差不多,他身子一扭,准确扣住庄远的手腕,“咔嚓”一声,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义父!”清渠失声喊道。 庄远的手一软,匕首掉落,杨辉顺势握住匕首,旋即一刀插入庄远心口。 “噗,走……”庄远中刀后缓缓倒地,声音无力低下。 “义父……”清渠看懂了他的眼神,起身咬牙往外跑,门外就两个小太监,并不是她的对手。 杨辉正要上前去追,没想庄远抱住了他的双腿,死活不让他走。 出了破庙,外头早已下起大雨,清渠拼命往城门口跑。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像鞭子抽来一般。 跑到后面,她的双腿快没知觉了,但她还在跑。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她撞着一人,是慕风。 “清渠,你去哪儿了?”慕风没打伞,身上的衣衫全被雨水淋湿,见她嘴角有血便问:“怎么回事?” “义父,义父,义父他……”清渠哭得泣不成声。 慕风心头一紧,颤声道:“你说庄伯?他出事了?” 雨幕绵延而来,噼里啪啦地打在两人身上,清渠抽泣道:“他,他为了救我……” 后面的话,清渠没说出口,然而慕风猜到了,急道:“他在哪儿?” “哟,这不是咸王府的慕风总管么?” 这声音入耳,清渠猛烈地颤了一下,慕风见她神情有异,忙将她拉到身后,对上踏雨而来的杨辉道:“杨公公。” 清渠站在慕风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她心头闪过许多念头。 “慕总管,这丫头杀了咱家的下属,咱家得带她去刑部审一审。”杨辉一步步朝他们俩走来,身后只跟着一名太监。 “人是我杀的。”清渠从慕风身后走出,望着他颤声道:“你快走吧。” 慕风拉住她的手,坚定道:“你是我妻子,我绝不会丢下你。” 清渠含泪摇头,哽咽道:“我不是,我也不配。” 杨辉冷冷地盯着两人,挥着腰牌示意城门上的守卫,没一会儿,城门上下来十几人,团团将两人围住。 * 原本,简莲跟慕风两人是等在布店外的,起初还见清渠的身影在一匹匹喜庆的布料前晃动,等待太久,简莲忍不住去里间找清渠,然而里头并没清渠,她慌极了,立马跑出门来找慕风。 茶馆这头,黎相忆跟黎相与聊完便要走,见外头下雨又坐了会儿,没想雨越下越大,跟破了天似的。 简莲撑伞在大雨中寻人,寻着寻着忽然想起黎相忆来,然而黎相忆没告诉她自己在哪儿,她就像只无头苍蝇,在街上到处乱跑。 终于,元夕看见了她,喊道:“莲姐,我们在这儿。” 简莲大喜,匆匆忙忙跑进茶馆,沙哑道:“快,快去找清渠,清渠不见了,我找了她许久也没找着。” 元夕蹙眉,无所谓道:“说不定是回老地方去了。” 简莲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知道。”元夕拿起盘子里的花生拨开,不屑道:“她走了也好,慕风值得更好的。” “啊?”简莲听了这话后更惊,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你这话听得我不舒坦,你看不起她?” 元夕无语地睨她,摇头道:“我不是因为那事看不起她,我是因为她以前做的事看不起她。” “你说什么?”黎相忆等不及了便和黎相与下楼来,谁想恰好听到元夕说的话。 元夕见着她,目光稍稍躲闪,拿着拨好的花生往嘴里塞,塞得嘴巴都鼓了起来。 黎相忆快步走下楼梯,质问道:“你知道她的身份?” 元夕别过脸道:“知道一点。” “莲姐?”黎相忆看向简莲,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清渠跟慕风呢?没跟你一起?” 简莲想想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清渠不见了。起初,她在里间试量尺寸,我跟慕风在外头等,可后来 分卷阅读152 怎么等都没见着她,我们俩赶忙去里头找她,结果里头压根没她,于是我跟慕风分头找她。” “她可别出什么事才好。”黎相忆转向元夕,正色道:“元夕,我恳请你派人找她。” “停停停。”元夕猛地跳了起来,惊吓道:“王妃你可别寒碜我了,我这就去喊人。” 他们一行人正要出门,哪知慕风淋着大雨跑了进来,一脸焦急。 黎相忆忙问:“清渠呢?” 慕风看了眼黎相与,低声道:“杨辉诬陷她杀人,她被廖大人和刑大人带走了。” 还没等黎相忆说话,黎相与道:“你别急,我帮你去问问。” * 众人回到咸王府,府内死气沉沉。 前厅摆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块白布,骆应逑坐在前厅,面上铁青着,他今日没带布巾,眸中满是戾气,滔天的戾气。 贾人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见简莲进门忙拉着她走人,简莲一动不动,直直看向地上的尸体。 几人不敢多说,全都看向黎相忆,黎相忆缓缓走到骆应逑,她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她也清楚,这是骗自己。 “怎么了?”她走到骆应逑身前,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她按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凉。 骆应逑没说话,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元夕蹲下身,习武之人的手讲究稳,这是第一次,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捏住白布的一角,黎相忆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即便猜到,可她还是不敢相信。 白布被一寸寸拉起,那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他的脸是扁的,头骨也是扁的,似乎受到过重创,两手从手肘处被砍断,断手放在一侧。 简莲倒吸一口冷气,当即扑进贾人的怀里。 元夕失力一般地跪在地上,双眸通红,慕风跟着在他身侧跪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黎相忆握紧了骆应逑的手,骆应逑侧头看她,眸中戾气须臾消散,他平静地看着她。 “今晚,我送你走。” 第78章 . 远走 等我,信我 他面上一派镇定, 情绪掩饰地相当好,可她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害怕,很浅的害怕。今日出了这事,他已经够痛苦了, 她不想增加他的负担。 “好。”黎相忆用两只手包住骆应逑的手, 柔声道:“我去收拾东西。” 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 咽下悲伤后往新房走。 比起回府那会儿, 大雨已然渐渐小了下去,淅淅沥沥地斜落进池塘。黎相忆独自一人走在长廊里,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兴许,他这几日便会动手,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她只要做一件事,就是信他。 “王妃,我来帮你。”简莲从长廊口跑来,急匆匆地喊。 “莲姐。”黎相忆怕自己有一段时间会见不到简莲, 于是亲昵地挽起了她的手臂。 “别怕,王爷让我与你一道走。”简莲拍着她的手,侧头往前厅方向看, 眉间紧锁。 黎相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问:“你舍不得师父?” “不,是舍不得他们。”简莲回过头看她,嘲讽道:“那老东西说了, 他不想留在这里送命, 他要跟我们一起走。” 黎相忆勉强地扯起嘴角,认同道:“也对,这才是我认识的师父。” “唉……”简莲叹了口气, “想不到庄伯……”她没说完便哽咽了,眸中闪着点点泪光。 “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太狠了。”一想起庄伯的模样,那股极端的愤怒便从两肋处冒了上来,她从未如此生气过。 “那人不得好死,最好断子绝孙。”简莲低声咒骂道。 两人进入新房,黎相忆收拾随身之物,简莲收拾衣物。 * 黄昏时分,简莲早早烧了一大桌子的菜,桌边空出两个座位,桌上却依旧摆了庄远和清渠的碗筷,只当他们俩还在。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黎相忆只觉有刺卡在喉间,扎得她无法开口。这是她在王府吃的最后一顿饭,虽说是暂时的,但依旧叫她难受。 她抬眸望着桌上的人,一个个看过去。 师父来王府没多久,尽管他脾气差说话损,可他们也没将他当外人;莲姐就更不必说了,她早便将她当成了亲人;慕风低着头,面上紧绷,应该是在担心清渠;元夕的脸从那刻起便没放晴过,阴沉沉的,恨意十足;檀叔,他似乎是知道庄伯的事,嘴巴瘪得跟老太太一样。 最后,她看向骆应逑,她最不舍的人,恰好,他也朝她看来,下一刻,他拉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他的眼睛在烛光里很亮,从未有过的亮。 这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压抑,齐齐保持沉默。 饭后,黎相忆坐在院子里等待,简莲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元夕将行李先送走。 今晚,王府对门那户人家在娶亲 分卷阅读153 ,嬉闹的人声顺着微风传入王府,听起来分外热闹,鞭炮声持续不断地响着,没过一会儿,他们点燃了烟火。 “嘭”,一簇簇绚烂的烟花在黑夜里盛放,化作漫天星辰而落。很美,看烟花的时候该开心,但黎相忆此刻无法开心。 正当她望着天际出神时,骆应逑来了,他递来一张普通的妇人面具。“带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面办亲事反而给了他们方便。王府大门开着,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门外头摆了不少酒桌,座无虚席。 宾客散场时,黎相忆与骆应逑走后门坐进轿子。 轿子一颠一颠的,许是轿夫们走得快,不怎么稳。 “你跟我保证,绝不受伤。”她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我会心疼。” “嗯。”轿子里没什么光,幽幽暗暗,骆应逑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紧紧地揽住她的腰,“照顾好自己。莲姐比你年长,有些事拿不定主意便听她的。” “嗯。”她闷闷地应道,斜靠在他肩头。其实她很想抱着他说自己不愿走,可理智不允许她任性,这也不是任性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落地。 “我舍不得你。”她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沙哑的声音细不可闻,“应逑……” 骆应逑缄口不语,在她松开衣袖时按住她的后脑倾身吻了过来,温柔又炙热,强悍的气息瞬间将她卷入漩涡,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心口的狂跳,隔着衣衫震动。 许久许久,他收紧双臂抱着她,低喘道:“等我。” * 尚书府。 刑匀烈的书房,黎相与只进去过一次,今晚便是第二次。以她的性子,她是能不见就不见他。 今晚,他回来得比以往都要晚,按理说,那案子是刑部的,与他无关。 从小到大,黎相与只求过一次人,在她母亲死的时候,她求黎曲信她,然而黎曲只想草草了事,全府上下就黎相忆一个肯信她。 父亲和丈夫,求黎曲跟求刑匀烈自然是不同的。她在门外徘徊许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开口。 “哪来的小偷站在外面,不敢进来?”里头传来刑匀烈轻蔑的声音。 “哐当”一声,黎相与推门而入,她径自走到书案前,顶着一张清冷的脸看他,“是我。” “是夫人啊。”刑匀烈慢悠悠地将毫笔搁在砚台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挑眉道:“怎么,又来问我讨休书?” “我想问你清渠的事。”黎相与开门见山道,“她究竟有没有杀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她有交情,不过看在你是我夫人的份儿上,我可以告诉你,午后我同皇上一道审问她,她挨了四套酷刑却一句话也没说,是个烈女子。”刑匀烈淡淡地说着,不紧不慢地收起书桌上的东西,随后站起身,用一种野狼盯着猎物的眼神看她,“想要我救她么,可我这个人从不做亏本的事。” 黎相与皱眉,接了一句,“你想要多少银子?” 听到这话时,刑匀烈的脸一僵,太阳穴狠狠跳了一下,很快,他便找回了自己的场子,“我不要银子,我要你。” 黎相与不解道:“我?” “对,你。”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往身前一拉,她猝不及防往前一扑,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他身上,这感觉她不喜欢,下意识用双手撑开了点距离。 “我要春宵一夜。”他抬起她的下巴,眼神玩味,“时间还早,你可以慢慢考虑。” “我要加码。”她认真地看着他,并不退缩。 闻言,刑匀烈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对她又爱又恨,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拿自己的身体跟他做交易,也罢,起码能圆房了,多少算是有点进展,卑鄙便卑鄙吧。 “想让我帮你妹妹他们?” “是。”她答得毫不迟疑。 “好,我答应你。”他俯身抱起她,凑近她耳边道:“这可是你自愿的,送到嘴边的东西,我不吃就不是人了。” * 下轿子后,黎相忆辗转上了马车,马车内坐着不少人,简莲贾人,还有范巧。 一看到范巧,黎相忆便明白了,爹站在骆应逑这边,有他帮忙,骆应逑的胜算应该只多不少。 数日赶路,马车行至一个看着像世外桃源的小镇上。 黎相忆扶着范巧下车,贾人扶着简莲下车,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一行人全带了面具,随从下人也不多,就两个。 到了这儿,他们便与都城隔开了,完全不清楚那边发生的事。 有贾人在,范巧的疯病都不是事儿,一日比一日好,何况她更多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治,而黎相忆就是她的心药。 日子还算安稳,可见不到骆应逑,这安稳对她来说便是虚的。她虽不清楚他之前做过什么,但她信他不会输,然而她又忍不住多想,他输了怎么办。若是失去他,她怕是会疯,跟范巧一样。 “相忆,又在想你夫君了?”范巧温柔地笑着 分卷阅读154 ,就着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黎相忆原本在发呆,见范巧过来忙收起心里的烦恼,拉着她的手撒娇道:“娘亲,我想他,我不止想他,我还担心他。出来这么久,你不担心爹爹么?” “担心,但不是你这么个担心法儿。”范巧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心疼道:“瞧瞧你,瘦了一圈,他见了怕是要心疼。” 黎相忆仰头,此时正值月上柳梢头,她怎会不想他,以前这时,他们早回了新房,聊天也好,各做各的也好,怎么样都好。 “我们回来了。”贾人和简莲并肩踏入大门,声音洪亮。 前两日,贾人闲着无事做便去镇上的医馆里应聘大夫一职,跟普通大夫一比,他绝对称得上技惊四座,医馆老板说什么都要留他,就差跪下了。 虽然他们带的盘缠足够,但有他的医术在,至少不会坐吃山空,这种等待的日子实在漫长。 “望夫石徒儿,为师给你带来个消息,跟你夫君有关的,要不要听?”贾人一脸谄媚地坐在两人身前。 “真的?”黎相忆立马从范巧的怀里直起身,期待又急切地看着贾人,“什么消息,师父快说啊。” 贾人凑了过来,仔细地看着她半晌,摇头道:“骗你的。” “你!”黎相忆的脸瞬间垮掉。 “走走走,一边去。”简莲切了西瓜端出屋子,一脚踹开贾人,自己在石凳子上坐下,笑着道:“你师父跟你开玩笑呢,白日,我们在医馆里听说了一件事,有人刚从都城那边过来,说是局势紧张,老百姓都不站,那个人。” 黎相忆追问道:“没了?” 简莲点头道:“就这,没了。” 第79章 . 仇恨 你会遭报应的 是夜, 皇宫里火光冲天。 禁军纷纷拔剑而出,妄图抵抗汹涌奔来的人马,一时间,金属交击声震慑天际, 四面八方进行着无休止的杀戮。 鲜血在混乱的人群中飞溅, 越来越多的人从皇宫的四个入口冲入, 一刻不停地往正中冲, 过处便是一条血路。 直至半夜,皇宫里的尸体堆积如山,两方都有,相比之下禁军更多,一旦第一道屏障突破, 禁军的气势便会弱上许多,即便仍有两万人在全力拼杀,可他们终究抵不过常年在外打仗的十几万大军。 白日,骆时遗原本对自己还有些自信, 但他不敢赌,于是将云澜和黎相知等人先行秘密送走,而自己则在皇宫的最高处看着, 看自己如何再赢一局坐稳皇位。 可他万万没想到楚旌会站骆应逑那边, 即便如此,他也不怕,楚旌手里有一半兵权, 他也有, 大不了两败俱伤。 然而刑匀烈的临时变卦才是压垮他的稻草,援军迟迟未来,他才明白自己被骗了。 这是他才想明白, 一切的一切,骆应逑在暗中当真做了不少事。先是一步步将自己的人安排在朝廷中,接着斩去他的左膀右臂,最后将他的退路粉碎。 在他的记忆里,他明明是个毫无心机的人,也是个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的好弟弟。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变了,悄无声息。 “呼”,风声如啸,自两侧吹来,和着刀光剑影仿佛孤魂野鬼在咆哮。骆时遗立于高楼的最顶端,看着骆应逑的人马从各处蜂拥而来。他知道,他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皇上快走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杨辉从大殿里匆匆跑来,气喘吁吁。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浓烈地让人晕眩,“呵呵。”骆时遗望着地上半人高的尸体笑开,放肆大笑,“朕不该听先皇的话,早知今日,朕一定会杀了他。” 杨辉急道:“皇上别说了,快跟老奴走吧。”说到激动之处,他忍不住伸手去拉骆时遗,这动作原本是大不敬,但此时显然是逃命更重要,谁会管什么敬不敬。 骆时遗死死地盯着领头那人,任由杨辉将他拖进密道。 密道狭窄而隐秘,只有每任皇帝知晓,作逃命用。登基的那日,骆时遗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日用着它。 前头有侍卫举着火把照亮通道,时不时提醒,“皇上小心脚下。”杨辉在后头边走边看。 骆时遗木然地走着,心里头那股子不甘心化作烈火烧到了嗓子口,怎么想他都不甘心。他做皇帝才几年,位置都没坐热。 没等他们走多久,后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着来人不少,杨辉大惊,慌道:“不好,他们发现密道了!” * 天宸殿,里头还点着千树蜡烛,通明透亮,这里原是历任皇帝上朝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 骆应逑穿着一身黑色铠甲踏入大殿,踩着光洁的地面,一步步走上权利的中心。 当年,父皇曾对他说,要将这个位置给他,但他碍于兄弟之情和母后的疼爱便将它让给了骆时遗。 权利确实吸引人,坐上这个位置也是不少人的梦想,可他此刻并不觉得开心。这个位置于他而言只有痛和 分卷阅读155 怒,因为它,他早早失去了母亲,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性命。 “放开哀家,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忽地,熟悉的女声在大殿外响起,刺耳地紧。 “侯玥嘉,你个贱婢!你不得好死!”又是一道尖利的女声传来。 “咔咔咔”,士兵押着逃出皇宫的云澜和黎相知进入大殿,云澜尚且还保留着自己作为太后的威严,而黎相知没有,她不顾身份地破口大骂。 侯玥嘉跟在两人身后踏入大殿,穿过人群径自走到元夕身侧,笑着道:“弟弟,好久不见。” 元夕满脸肃容,被她这一喊不禁翻了个白眼。 “哎呀!”士兵接连两脚重重踢在黎相知和云澜的膝盖上,两人吃痛立即跪在了地上。 骆应逑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 “应逑,你为何要这么做!”云澜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黎相知狠狠地盯着上头那人骂道:“你这谋朝篡位的狗贼!” 骆应逑的视线轻轻掠过她,薄唇一开,吐出两字,“掌嘴。” “让我来。”侯玥嘉慢悠悠地走到黎相知面前,得意地挑眉,自从她当上皇后,给自己穿的小鞋可不少,眼下正是她一雪前耻的时候,她挥手便是一个巴掌,“啪!” “你个……”黎相知拿目光剜侯玥嘉,话还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啪!” “贱婢!” “啪!”“啪!” 四巴掌下去,黎相知终于老实了,不再说话,低头不住地喘着气。 骆应逑冷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两人,压低的声音隐隐透着噬血的冷意,“母后,你可还得自己的孪生妹妹?” JSG 听得这几字,云澜面上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她便恢复了从容,叱责道:“哀家与她不仅是亲生姐妹,还是孪生姐妹,怎么,你怀疑哀家?你别忘了,是哀家将你带大,哀家对你的疼爱比起皇上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切难道你都忘了?” “好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骆应逑蹲下身,森冷的目光直视云澜,“若是母后年纪大记不得事,不如由我来提醒你。我母亲有个侍女叫珠雀,你拿她一家子的性命威胁,要她先推我母亲下水,再装作救人与她一道淹死。” 云澜的身子轻微颤动,她紧紧捏着衣袖道:“胡说!哀家根本没做过此事!你凭什么诬陷哀家!” “那天,十二月初四。”骆应逑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澜,目光如刃,一字比一字说得凛冽,“你处理得的确干净,将珠雀一家都灭了口,甚至连自己的贴身丫鬟也灭了口,但你忘了一件事,你的贴身丫鬟私下与太监有染,她早料到自己会被灭口,死前将你做的恶事全部写下,可惜那太监胆小,并没打算为她报仇反而想将这东西烧掉,不过这东西机缘巧合下落在了照顾三弟的嬷嬷手中。母后想跟他们俩对峙么?” “你如今站在这里,哀家无话可说。”云澜摇头,自嘲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求你看在哀家对你百般疼爱的份儿上放了时遗。” “母后不说我差点忘了,他可是我最敬爱的大哥,这种时候怎能少了他在场。”骆应逑直起身,抬手击掌两声,下一刻,士兵便将骆时遗带了过来。 骆时遗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上头满是泥土,头顶的紫金冠也歪了,十分狼狈。进门后,他的视线全落在骆应逑脸上,随后才扫过楚旌和刑匀烈,他以为自己拉拢了人,结果拉的全是他的人。 “骆应逑,你放了我母后!”他刚说完便被人按在地上。 “啧,我最看不得母子情深了。”骆应逑冷冷地睨着两人,眸中寒光犹如利剑一般,“我母亲死在十二月初四,母后,我要你受一百二十四刀给她偿命,来人。” “你!”从这一刻起,云澜的面色开始泛白,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一旁的黎相知瞪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骆应逑!”骆时遗挣扎着大喊,然而按着他的两名士兵将他按得死死的,他怎么也抬不起头。 人群里走出四名士兵,正要将云澜拖下去。 “不用带下去。”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地上的骆时遗,轻声道:“就在这里。” “骆应逑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骆时遗双眼赤红地喊着,那张酷似骆应逑的脸狰狞万分。 骆应逑嗤笑一声挑眉道:“我为何会遭报应,遭报应的不是你们母子俩么?” 当即有两人一左一右按住云澜,另两人执刑,从额头开始,第一刀下去,鲜血便顺着保养得当的面颊往下流淌。 “啊!”凄厉的叫声响彻大殿。 黎相知缩在地上不敢作声,面色发白,生怕下一个便会轮到自己。 “好好看着,看你母亲死在面前。”骆应逑侧头,沉着脸道:“杨辉呢?” 元夕立即挥手示意身后之人,“带杨辉过来。” “……”杨辉被人押着进殿,太监服上染了不少血迹,一看云澜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他连忙求道:“咸 分卷阅读156 王饶命,咸王饶命,老奴,老奴愿将皇上,不,骆时遗对咸王和咸王妃所作所为全盘说出,求咸王饶老奴一命……” 他出口的声音抖得跟筛子一样,面上的脂粉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往下掉。 骆应逑快步行至他身前,厉声道:“本王问你,庄远可是你杀的。” 杨辉迟疑片刻,大声狡辩道:“不是!是清渠杀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骆应逑刚举起手,杨辉又喊,“是,是老奴杀的,他当时要杀老奴,老奴是自保失手,绝非故意,求咸王饶命,求咸王饶命!” “失手是么?”骆应逑拢起眉骨,“拉下去,处车裂之刑。” “喝!”杨辉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说着,“求咸王饶命,求咸王饶命……” 见杨辉被带走,元夕上前一步道:“王爷,属下想去执刑。” 元夕的眼中闪着刻骨铭心的恨,骆应逑望着他点头,“嗯。” 第80章 . 皇位 当上皇帝之后,他真的会变么。…… 大殿中央, 锋利的刀刃不断割破肌肤,一刀,一刀……第六十八刀,云澜不成人样地伏在地上, 奄奄一息, 拿刀的两人顿了一顿。 “继续。”骆应逑发话。 “是。” “骆应逑, 你杀了我吧!”许是认命了, 骆时遗没再挣扎。云澜的鲜血在地上流淌,而他的脸紧贴地面,红地骇人。他缓缓闭上眼,压抑道:“求你放过母后,我求你放过她, 放过她……”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再次大了起来,喊得几乎沙哑,“我求你!” 骆应逑冷冷地望着歇斯底里的骆时遗, 脑中恍然想起那晚,记忆一来,那双浅褐色的眸子瞬间被阴鸷覆盖, 浓烈地化不开, “我确实想杀你。”他压着心口翻涌的怒意,微抬下巴道:“把黎觉潜带上来。” 一旁没作声的黎相知闻声一震,仰头使劲挣扎, “咸王, 咸王我求你,你放过我弟弟!” 任她如何苦苦哀求,骆应逑全当耳旁风。 不一会儿, 黎觉潜被人拖了过来。自打舒燕尔离去后,他日日借酒浇愁,怎么颓废怎么来,面上丁点儿也看不出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削瘦地像骷髅。 即便被人押着跪在地上,他也没多大反应,满脸醉生梦死,嘴里喃喃道:“给我酒,给我酒……” “阿潜你快走啊!阿潜!阿潜!”黎相知拼了命似的大喊,奈何黎觉潜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骆应逑缓步朝黎觉潜走去,他偏头往刑匀烈看去,目光相触间,“唰”地一声,刑匀烈随手抽出一把长剑扔在黎觉潜面前。 “哐当”,长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异常响亮,剑背迎着烛光,金银两色交错。 “杀了骆时遗,本王便放了你爹娘和姐姐。” “阿潜,不要,不要……”黎相知哭着喊黎觉潜,边喊边摇头,“你不能杀他,别杀他……” “给我酒,你给我酒么,酒!”黎觉潜意识不清,他伸手,醉熏熏地看着骆应逑,见他不给酒喝便大骂道:“为何不让我喝酒!” 说着,他抓起地上的长剑,颤巍巍地指着不远处的骆时遗,抬脚踉跄地往前走去。电光火时间,他剑尖一转,长剑气势如虹,往骆应逑心口刺。 剑气吹得鬓边发丝乱飞,甚至割裂了一几根,骆应逑的反应也是极快,以两指夹住剑尖,眼神一沉再沉,“拉黎相知下去,即刻送往边关军营,作……” “等等!”黎觉潜脱口而出,双眼中的层层醉意即刻被清明取代,“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放了我姐姐,还有,放了我爹娘。” “好。”骆应逑松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黎觉潜手拿长剑,步履虚浮地走到黎相知身前,笑道:“姐,你答应我,照顾好爹娘。” “不,我不答应,阿潜你千万别做傻事。”黎相知想拉他的手,然而她的手被士兵死死扣着,动惮不得。“阿潜!你不能这么做!” 说完后,黎觉潜没再看她,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骆时遗。 “剑下留人!”苍老稳重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几分急促的气息。 可黎觉潜手中的长剑并未因他停留,一剑穿心,眨眼间,鲜血便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骆时遗笑开,阴凄凄地看着侧过脸的骆应逑,每一字都说得像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在你出生那日,我便该杀了你……” “皇上……”曹邺守一看地上的骆时遗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推开众人扑在他身前,厉声叱道:“咸王,血溶于水,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复杂地瞥了眼地上的骆时遗,骆应逑开口,“本王若是放了他,谁能保证他不会东山再起。” “……”曹邺守哑口无言,对着骆时遗稳稳磕了三个响头,“老臣,恭送皇上。”他这句说得掷地有声,一字一字,清晰地回响在大殿里。 “骆应逑,你说话可算话?”黎 分卷阅读157 觉潜拔出手中长剑,直直朝他看来。 “在场所有人都可作证。”骆应逑盯着他,眯起眼道:“黎觉潜,你曾经砍了我夫人一刀。” “哈哈哈,你以为我怕死么,我不怕,是,今日是我黎觉潜杀的皇上,一切罪名我担了!希望你信守承诺。”语毕,黎觉潜翻手,长剑一转往脖子里抹去。 “阿潜,阿潜,你怎么了,别睡啊,地上凉,别睡了好不好……”黎相知呆呆地看着黎觉潜倒在面前,猛然仰头大喊道:“啊!” 该死的都死了,这场逼宫也算落幕。骆应逑淡淡道:“拉她下去,若是有孕直接杀了,没孕放她走。” 说完,他大步走出天宸殿。 闹了一夜,天际早已泛白,透着浅浅的灰蓝色。 刻满龙纹的地上,流淌着浓稠的鲜血,将那些线条再次勾勒。骆应逑踩着血污走进刑场,眉头紧皱。 杨辉刚被车裂,地上散着一堆血肉模糊的肢体,元夕原本坐在马上,见他过来飞快跳下马。 “王爷。” “将地上的东西拿去喂狗。” “是。” 满地鲜血将骆应逑的眸子也染成了红色,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尸体堆中,不发一语。大仇得报,本该是最痛快的事,但他却觉心里空荡荡的。 此刻,他希望黎相忆在身边,可她那般善良美好,会喜欢沾满鲜血的自己么。 * 牧春镇。 这一夜,黎相忆怎么也睡不着,时刻想着都城的事,越想越心烦意乱,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下。 梦里,骆应逑满身是血,脸上也是血,整个人仿佛刚从阿鼻地狱归来。 “王爷!”黎相忆惊叫着睁眼坐起。 “相忆,做噩梦了?”范巧跟黎相忆睡一屋,两张床靠地很近,她一喊,她便跟着醒了。 “娘亲。”黎相忆擦着额间的冷汗,心头思绪万千,“女儿吵到你了么。” “没有。梦都是相反的,别乱想。还早,再睡会儿。”范巧抱着她躺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嗯。”黎相忆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天有些亮,朦朦胧胧的,六更天的样子。“我的眼皮一直在跳,娘亲,他会不会出事?” “你啊,是闲的,闲了便容易胡思乱想。”范巧软言安慰她,“不如这样,今日你去贾大夫那儿帮忙。” “娘亲,我,我想回都城去。”都一月多了,至上次那事后,她便再也没听过都城的消息,这叫她怎么安心。 “不行。”范巧坚决道。 “娘亲,我真的不能再等了,我要回都城。”黎相忆坐起身,拿过衣裳快速穿上。 “相忆!”她走得快,范巧没追上,急忙去自己的榻上拿衣裳。 简莲一贯起得早,今日也不例外,她洗漱完便在院子里扫地,余光瞥着黎相忆便喊:“夫人,今日起这么早?” “莲姐,准备马车。”黎相忆急急忙忙道。 见她满脸急切的模样,简莲心下明了,可来时骆应逑交代了,他没来,不准她乱跑。“夫人别急,眼下都城一定乱,你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回去,不是给他添乱么。” “我……”黎相忆语塞,“可我不想等了。” “不想等也得等。”贾人拨着头发走出屋子,伸了个懒腰道:“那边还消息传来,你心急什么,真急也要等有人出事吧。” “啧!”简莲咳嗽一声,挥着扫把便去打贾人。 “哎呦,谋杀亲夫!” 便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听得这声,院子里的三人全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说什么来什么,你听,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贾人阴阳怪气道。 “夫人这下该放心了吧?”简莲拉着发怔的黎相忆坐下,“王爷没事,好着呢。” “徒儿,想什么呢。”贾人伸手过来,轻点黎相忆的肩头,“他登基你还难过啊?” “我不是难过。”黎相忆望着大门出神,他登基,她却不在他身边。 难道,他做了皇帝便不要自己了么。 她不信他是那样的人,可他为何还不来。 “唉,女人就是容易乱想。”贾人长长叹了口气,随后挑眉眉看向简莲。“你是不是?” “看什么,皮痒了?”简莲回瞪他。 贾人叹息着摇头,用一种伤春悲秋的语气说:“看我娘子,娘子,你可愿一辈子陪我流浪?” 简莲嫌弃道:“老娘不愿意。” “莲妹,我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你真不愿跟我走?”这一次,贾人敛去嬉皮笑脸,说得相当认真。 简莲不解,疑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你要是想跟我白头到老,我们就该早点走。”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我这个人的命可不好。” “老东西,不晓 分卷阅读158 得你在说什么。”简莲没听懂,也懒得理他。 黎相忆沉思片刻,转向贾人道:“师父,你真能控制蛊王?” 贾人看着她好半晌不作声,“哈哈哈”,他倏地大笑,“当初开玩笑呢,你们怎么都放在心上。不过我这玩笑看来开大了,他如今是一国之君,若是当真,到时我人头难保。” 简莲手上动作一停,扭头看贾人,“我不信王爷会这般无情。” “那可说不定,他如今是一国之君,不是咸王。”贾人冷笑。 师父的话让她心惊,黎相忆蓦然觉得害怕。 当上皇帝之后,他真的会变么。 第81章 . 重逢 小别胜新婚 又过了几日, 骆应逑还是没来。等待最是耗人,黎相忆渐渐觉得,自己那颗等他的心在一点点冷淡,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 越来越远。 许是长久未见, 又许是两人身份悬殊, 她开始动摇, 开始害怕,害怕他变了。 说起来,她更喜欢王府里的日常生活,但她也明白,他重生不是为了继续当咸王。 皇宫对于此时的她而言还遥不可及, 他曾说后宫只会有她一个女人,那么如今呢,是否发现当上皇帝之后要考虑的事太多,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所以, 他才一直没来? “徒弟,又在想野男人?”贾人潦草地写了张药方递过来,见她发呆便给了她一个爆栗。 “哎呀。”黎相忆吃痛捂住额头, 可怜兮兮地看着贾人, 埋怨道:“师父,你下手真重。” “叫你来帮忙,不是叫你来走神的, 钱好赚是不是。”说着, 贾人将药方往她的手上一丢,严厉道:“还不抓药去。” “知道了知道了。”黎相忆努嘴,瞥了眼药方起身。 恰巧, 迎面走来一男子,他不算年轻,也不算老,长相在普通人之中能排上前头。“小娘子,你是个寡妇吧?” “不是。”黎相忆并不想同陌生人多废口舌,绕过他就走。 “别走别走,你听我说几句好么。”男人张开双手拦在她身前,讨好道:“就几句真心话。” “好!。”贾人停手看起了戏,丝毫没上前阻止的意思。 黎相忆带的这张面具虽普通,可她身段姣好,皮肤白皙细腻,加之气质不俗,自然是能引人侧目的。 “我嫁过人。”黎相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他是医馆里的病人,不好撕破脸,不然她早拿银针扎他了。 “嫁过人?”男人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缕失望之色,“不瞒你说,我也有过一任妻子,如此看来,我们俩更相配。小娘子,我不嫌弃你的过去,你从了我好么,我发誓,往后只爱你一个,照顾你到白头,怎么样?你若是答应,我这便去你家下聘。” 从小到大,她见的人不算多,这种不要脸皮的更是少有。黎相忆忍不住侧头看向贾人,语带威胁道:“师父,看好自己的病人,再让他缠我,我不客气了。” 贾人“呵呵”地笑了起来,揶揄道:“好徒儿,师父只管看病,哪里管得了你的姻缘,师父又不是月老。你不喜欢他拒绝便是,为何要不客气。不过,依师父看,你那城里的夫君九成是抛弃你了,改嫁吧,改嫁好啊。” 闻言,黎相忆更恼,师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累了,想回去歇息。” 她说完正欲离去,没想男人急地一把拉住了她,瞬间,厌恶之感袭来,她回手一针直接扎了下去。 “哎呦!”男人怪叫,倏地放开了手,喊道:“什么东西扎我!” 黎相忆朝着贾人淡淡道:“改嫁确实好,对,莲姐该找个伴儿了,我明日便为她物色。” “你!”贾人气结。 不远处,有个年轻公子正在对面楼上望着这一切。 “去把他那只手剁了。” 这话中的杀气火力全开,元夕不由抖了一抖,“是。”他应完后刚转身,谁想骆应逑再次叫住了他,“顺便阉了。” “……是。” * 踏入大门后,黎相忆胡乱搅着手中的帕子撒气。 他再不来,她就真改嫁,不仅改嫁还要远走,最好让他再也找不着自己。 “相忆,回来这么早啊。”范巧见她进门立马迎了上去,笑着道:“又板着脸,是谁惹到我女儿了。” “没有,生自己的气。”黎相忆垂首摇头。 “家里来了客人,见着他你一定开心。”范巧意有所指道。 黎相忆微微一怔,心头跟着狠狠一跳,范巧都这么说了,她怎么会猜不到这位客人是谁。 她抬头往前厅看去,里头果然站着一人,他着一身墨色广袖长衫,长发犹如黛色流云倾泻肩后,身形依旧削瘦,然而比起解蛊前要挺拔一些。 一月多不见,今日重逢,她脑中竟一片空白。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骆应逑转过身来,日光落在他棱角分明 分卷阅读159 的脸上,化了眸中大片冷意。 他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相忆。”骆应逑轻轻喊了一声,柔柔的。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缓步往他走,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他一开口,往昔的回忆便蜂拥而来。 没等她走近,他疾步上前,双手一张。下一刻,她进了再熟悉不过的怀抱,有浅浅的栀子花香萦绕在鼻尖。 他收紧双臂,牢牢抱着她,低低道:“相忆。” 原本,她有无数话想问,但是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抱着他。抱着真实的他,她忽然又觉得踏实了。 范巧笑了笑,默默去厨房做饭。 “你……唔……”黎相忆正要开口,忽地,他搂着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即将出口的话瞬间全被堵住,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地她都没反应过来。 不算温柔的吻,更像狂风暴雨,带着重逢的喜悦掠夺她,仿佛将平生所有的思念和情意都倾注其中。到最后,她只得无力地攀着他,他抵着她细细缠绵。 “公子,属下……”元夕进屋,由于阳光太烈,他一下子没看清楚屋内状况,待看清时,他火速跳出屋,讪讪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两人分开时,彼此呼吸凌乱。 “混蛋。”黎相忆娇呼一声,两手不停地捶着骆应逑的胸膛,她垂得软绵绵,不像打人,更像是在撒娇调情,“都是你,为何要在这里……” 下面的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尽管是他起的头,可自己也没拒绝,甚至沉迷。 “是我不对,不该在这里,走,我们去你房里。”思索片刻,骆应逑圈着她道。 “你,你,下流!”他说完真拉着她往外走,黎相忆吓了一跳,赶忙稳住他,“你不能去,我跟娘亲睡一屋。” 闻声,骆应逑停下脚步,面上摆着明显不悦。 一见他这表情,黎相忆心里头的喜悦须臾消散,使劲扯回自己的手,“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想你的意思,真的,很想,很想。”他静静看着她,看不够似的。 她哼了一声,闷闷道:“我不信。” “你不信我?”他眯起眼。 “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她抬眸看他,自嘲道:“我以为你会,算了,不提也罢。” “前阵子我有太多事要做,并非我不想来找你,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大臣都在闹,我只能先登基,安排好手头的事才来,这你也要生气么?” 他是解释了,但听了他的解释,她的心情并未因此放晴。 “不说了,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她松开手,试探着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接我回去?” “我说过,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我做王爷,你做王妃,我当皇帝,皇后也只能是你。除了你,没有别人。” 他盯着她说得认真,犹如发誓一般。 黎相忆想,她该信他,“嗯。” “不生气了?”骆应逑搂着她的腰拉近自己,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委屈道:“你再生气,我就只有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了。” “谁要看那么血淋淋的东西。”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我不喜欢你把心事放在心里,想问什么就问。”说完,他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发誓,绝不骗你。” “嗯。”她不安地凝望他,心头还真存了不少问题,而某几个最好不问,“清渠怎么样了,她还好么?” 骆应逑摇头,沉声道:“她在刑部受了刑,大伤,怕是得养一阵子。” “受刑?”黎相忆惊呼,担心道:“严不严重啊。” “严重。”他点头。 再次想起庄远,黎相忆叹道:“她真可怜。” “她是可怜,但那也是她自作孽。”他捏着她的脸蛋,羡慕道:“你对谁都善良,除了我。” “没有,我不是对谁都善良。”她打开他的手,认真道:“但我只会报复回自己觉得对的一部分,我不会赶尽杀绝。” 说到此处,骆应逑的声音骤冷,“你错了,有些人你不赶尽杀绝,一旦他卷土重来,死的就是你。” “对,你是皇帝,说什么都对。”她挣扎起来,“我不想听。” “好。”他加大手中力道,将她锁在怀里,“我不说。” * 当晚,贾人从外头回来,并不意外骆应逑出现在此。 简莲倒是开心,一直忙里忙外,和范巧两人合力做了不少菜。 “我说,你对我徒弟不是想始乱终弃吧。”贾人拎起酒壶给自己斟酒,惋惜道:“徒弟,你这脑子不行,我怀疑你进后宫不够那些女人玩。” 黎相忆瞪他,“师父,你还真看不起我。” 贾人放下酒壶,说得理所应当,“我说的是事实。” “嗯!”简莲坐下后抬肘碰了碰贾人,示意他少说废话。 骆应逑沉着 分卷阅读160 脸不作声,黎相忆抬手给他碗里夹菜,“吃饭。” “嗯。”他看了她一眼,勉强扯开嘴角。 “对了,王爷,不,现在该叫公子。”简莲问:“公子,我们何时启程回去?” 元夕答道:“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啊。”贾人慢悠悠地饮下杯中酒,阴阳怪气道,“莲妹,今晚我们出去住。” “为何要出去住?”简莲不解。 “我告诉你。”刚牵手便被拍开,贾人捧着自己受伤的心道:“小别胜新婚,人家小夫妻好不容易重逢,晚上一定有不少话说,还有不少事做,我们离远点,他们自然点。” “噗!”元夕一口酒喷了出来。 “师父!” 第82章 . 放过 你们走吧,越远越好 贾人的话一出, 桌上几人全起了小心思,懂的都懂,毕竟全是过来人。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厅上气氛愈发诡异, “我吃饱先走了, 待会儿和兄弟们睡客栈, 你们随意。”元夕打了个饱嗝放下碗筷, 随意地用手乱抹嘴巴,他说完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黎相忆愣住,不由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莲妹,今晚月色惑人, 不如我们去隔壁的隔壁家赏月?”贾人乐呵呵地看向简莲,一激动便想抓她的手。 “啪”,简莲眼疾手快,一把拍中贾人, 跟打蚊子一样,她哪里会不晓得他在想什么,“方才我问过王嫂, 今晚住他们家也没关系。” “莲妹, 你对我真好……”贾人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表情,甜腻地喊她。 “滚。”一听他用那语气说话,简莲觉得自己的拳头瞬间硬了, 她起身一本正经道:“公子夫人, 你们俩慢慢吃,我们去赏月,今晚绝不回来, 不用留门。” 此时,黎相忆默默装死,他们可真体贴,她想找个地缝里钻进去。 大头都走了,范巧更不可能留,她望着两人温和道:“你们俩不用急,碗筷放桌上,我明早回来收拾。” 说完,她快步跟上简莲。 范巧最后一走,这桌上便只有两人。 夜风微热,院子里没人,倒有虫鸣,偶有蛙声,说静不静,说吵也不吵。黎相忆的头越来越低,到后面甚至想埋到碗里去。 “头低垂那么低做什么,碗里有钱给你找?”骆应逑优雅地放下碗筷,好笑地看着身侧拘谨的人儿。 “就是有钱给我找,怎么了。”黎相忆起身,极为缓慢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半点没看骆应逑。然而即便她没看,她也感觉到了身侧那道炙热的视线,搅得她心乱。 “是么。”骆应逑单手撑着下巴,唇角轻扬,他痴迷地看着黎相忆,烛火落在他面上,浮着浅浅的光。“要搭把手么?” “不用。”黎相忆将用过的碗和盘子各自往上叠,随后一起捧去厨房。 骆应逑迈着闲适的步子跟在她身后,她说不用,他便看着。 进入厨房后,黎相忆心里是又纠结又烦乱,他们一走,她便觉得哪里都不自在。 “你这是要洗碗?”骆应逑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框上,他并不急,反而对她的行为饶有兴趣。“洗吧,我等你。” 这话说得平淡,甚至是温柔,可黎相忆总觉得自己在他话中听到了调笑的味道。 她转过身,狠狠瞪了他一眼,恼道:“不洗了。” 说完,她提着裙摆大步跨出门槛,谁想还没走一步便被他抱了起来,身子忽地凌空,她没了安全感,下意识去抱他的脖子。 “你想干嘛?不准乱来。” 骆应逑侧过头,轻飘飘地扫她,一步步抱着她往屋里走。 他走得并不快,可以说是相当慢,可正因为慢,黎相忆反而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跟着他的步伐一点点加快。 “你。”他目视前方,缓缓吐出一个字,接着又道:“我的确有很对话要对你说,也有很多事要同你做。” “你个下流痞子!”闻言,她羞得捶了他一下,不安地在他怀里挣扎,“放我下去,你不准进房,那里是我和娘亲住的地方,你不能……” “不能什么?”他挑眉,拿目光调戏她,挑逗似的自上而下,最终落在她急促起伏的地方。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气结,杏眼圆睁。“装。” “啊……”他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眨着清澈的眼看她,疑惑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最好。”她一手搂住他的脖颈,一手抓他身前的衣襟,“今晚只能睡觉,你什么都不能做。” “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想睡你。”说着,他飞快在她面上偷亲一口。 “啊!”她被亲得猝不及防,娇嗔道:“臭流氓。” 每次调戏完她,骆应逑总是心情大好,“你最好省着点力气骂,不然待会儿骂不出。” 厨房离住的几间屋子并不远,两人自然也聊不了多 分卷阅读161 少话。 “嘭!”骆应逑一脚踹开房门,房门受到重创,猛地撞上墙壁,可怜兮兮地来回摆动。“吱呀,吱呀,吱呀……” “你不能少用些劲儿么,门都要坏了。”她严厉指责他,“不是你买的不心疼是不是。” “明日我们便要走,下次少用点劲儿也没机会了。”他稳稳抱着她,抬腿关上房门。 房门一关,黎相忆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急中生智道:“我想先沐浴。” 骆应逑矮下身子将她放在床榻上,没等她再说便倾身压了过来,沙哑道:“做完再洗。” * 今晚的月亮相当圆,高挂半空,流泻的银光撒了一地。 贾人和简莲嘴上说去隔壁隔壁家赏月,但实际上,他们俩早已收拾好行李打算今晚离开。 老王夫妇虽不懂他们俩为何要借自己家的后门离开,不过还是给他们行了方便。 一切都是身外物,要带走的东西不多,杂七杂八的也就三包袱,贾人拿着两个,简莲背着一个。 “趁这会儿他们没发现,我们……”贾人打开后门,刚一抬头,跨出一半的脚僵在半空中,只见面前围着一大堆人,各个都穿着黑衣裳,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而领头人正是元夕。 “贾大夫,这么晚了,你打算带莲姐去哪儿?”元夕抱剑,冷冷地看着两人,语气不善。 “赏月啊。”贾人立即将简莲拉到身后,直视他嘲讽道:“骆应逑想杀我是么?你就说实话,是不是。” 元夕默然,右手按上剑柄,五指缓缓捏紧,“元夕!”简莲上前一步拦在贾人身前,大声质问道:“当真是王爷让你来杀他的?” “莲姐,你到我这边来。”元夕并没回答简莲的问题,可他话中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确了。 “你想杀他是么?”简莲摇头,不敢置信道:“我不信王爷会如此无情,是他帮王爷解开煞蛊,王爷现在做了皇帝便翻脸不认人了?” 贾人不屑道:“我早跟你说过,他不会允许一个能威胁他的人存在于世。” “唰”,元夕利落地拔出长剑,剑尖直指两人,森冷的寒气瞬间吹散了夏夜的热意,“莲姐,过来。” 简莲厉声道:“元夕,你若真要杀他,我便跟他一起死。” “莲妹……”听得这难得的好话,贾人大为感动,含泪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望着两人半晌,元夕手腕一翻,长剑入鞘。“贾叔,公子让我送你一句话,只要你觉得它是玩笑,那它便一辈子都是玩笑。” 他收剑,贾人不由大吐一口浊气,方才差点没命,“废话,那就是玩笑。” “你们走吧。”元夕不舍地看着简莲,问:“莲姐,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拿你威胁贾叔害公子,你会怎么做?” 简莲不假思索道:“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元夕……” 第83章 . 心痛 你是不是后悔了 “疼……” 尖锐的疼痛在身体里炸开, 黎相忆抬起脖子,情不自禁地喊出声,眸中水雾弥漫,可怜兮兮的, 在夜色下更显暧昧, 听得他心尖一荡。 “放松, 呼气……抱着我。”几乎用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 骆应逑才控制住自己,他大口喘气,时刻盯着她面上的变化,极尽温柔地哄。 白瓷般的肌肤在烛光下渐渐绽成了蔷薇色,清艳动人。 “你别看我。”上方的视线太过露骨, 她臊地别过了脸,下意识想遮住自己,羞恼道:“不准看。” “为何不准。”他掰开她捂在面上的双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 带着微微的霸道感。“这种时候你该听我的。” 近在咫尺的气息烫地快要灼伤她了,“我不听。”她赌气似的回他,动作中携着一丝挑衅,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什么。 骆应逑闷哼一声, 顿觉身体里的血液在翻腾,“你再惹我,今晚便别睡了。”说完, 他再也按捺不住。 …… “不要……不要了……”一个时辰后, 她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承受不住地皱眉,鬓边长发全被汗水打湿, 凌乱地贴在面上。 “用完我便想丢?”他哑着嗓子道,手中掐得更是用力,直把她腰部掐出一道红印子来。“相忆,我们生个孩子吧。” “……嗯。” * 清晨,元夕早早回到小院,厨房那边已经升起炊烟,有人在做饭,他望着紧闭的房门陷入沉思。 啧,自己果真来早了。 足尖一点,他轻盈地上了树,单脚曲起仰躺着。日光透过层层繁茂的绿叶,只零星几点,并不刺人。 没一会儿,范巧端着清粥小菜从厨房里走出,她见他躺在樟树上不由吓了一跳,看清后才招呼他,“小哥,来吃早点。” 闻着白粥的清香,“咕噜”一声 分卷阅读162 ,元夕摸上自己干瘪的肚子,兴奋道:“好嘞!” “奇怪,贾大夫和莲妹怎的还没起,他们今日不去医馆么。”范巧盛了碗粥递给元夕,自言自语地说着,“哎呀,我忘记拿腐乳了,你等着啊。” “楚夫人不用麻烦,我什么都吃。” 像是没听见元夕说的话,范巧自顾自去了厨房。 元夕望着范巧的身影摇头,心想,她的疯病是不是没好,视线一转,骆应逑和黎相忆来了,两人手牵手,一个神清气爽,一个俏丽含羞。 “公子夫人,你们俩起得可真早,原本属下还以为今日走不了了。” 这话相当直白,想起昨晚他们三人的离去,黎相忆便觉尴尬,此时更尴尬,不由探手掐向骆应逑的腰。 都怪他。 骆应逑没躲,嘴角含笑,她的力道对他来说压根不痛不痒。 两人坐下后,黎相忆往右侧屋子瞧了眼,随口问道:“元夕,师父和莲姐去医馆了?” 元夕不作答,默默看向骆应逑请示。 瞬间,黎相忆心头一跳,一个不算好的念头在脑中形成,她转头看向骆应逑,没想他竟在躲闪她的视线。 她记得师父曾经说过一句话,“他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怎会让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活着。” “你说过绝不会骗我,是不是?” “是。”他重新与她对视,平静道:“他和莲姐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她追问,必要求个明确的答案。 这对话不是他该听的,元夕低头,飞快夹了几筷子菜便离开前厅。 骆应逑的目光中闪着阴郁,如实道:“我不清楚,也没想弄清楚。” “莲姐和你生活那么多年,她走了,你,你一点都不难过?”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她感到心惊。 “难过。”他牵起她的手深深叹息,缓缓道:“可我不能把威胁留在身边,让他们离开是我的最大让步。” “最大让步?你有没有想过要杀他。”沉默许久,她定定地望着他,不想错过他面上的任何神情。 骆应逑不语,一分分垂下目光。 他这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 有。 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黎相忆半晌不动,两人缄口不语,霎时,庭院中寂静如死。“他是我的师父,你身上的煞蛊也是他解的。就因为他能控制蛊王,你便要杀他?” 纵然师父转得快说那句话是开玩笑,可他们都心知肚明,不是。 “倘若有一天有人拿莲姐威胁他,他会毫不犹豫让我死。”骆应逑在日光中看她,眼中尽是晦暗,“你想我死么?” 黎相忆不悦道:“不会有这样的事。” 他哼了一声,挑眉道:“真有这样的事我已经死了。” “……”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身侧的这个人不是咸王,而是当今皇上,那意味着许多事都会变,不管她接受与否。 从登基的那一刻起,他就变了。 “相忆。”骆应逑按着她的肩头,用力将她转向自己,像哄孩子一样地说:“正因他是你师父,所以我才放他走,而不是杀了他,你还要我怎么样?” 她移开目光,手指摸上桌面,无措地抓着,“我没要你怎么样,我无话可说。” “相忆。”他最怕她露出这幅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的表情,总觉得自己会失去她,“你不肯原谅我是么。” “你没做错,我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茫然地望着桌上的清粥小菜,喃喃道:“你是一国之君,我什么都不是。” 她的话中,他听到了讽刺,一下子便觉得自己跟她之间的距离远了,远地他心慌。 * 吃完早点,骆应逑不想耽搁,一行人简单收拾后坐上马车离开小镇,她们没什么东西要带,就几件衣裳。 从早点那会儿开始,黎相忆便没再说话,要说也是跟范巧说,范巧看了一早上,实在不明白这俩小夫妻怎么说闹别扭就闹别扭,跟过家家似的。 元夕在前头赶第一辆马车,有四人骑马跟在马车旁,其余几人全在后一辆马车里保护范巧。 马车徐徐前进,黎相忆实在上不去后头那辆马车,于是便进了这辆马车。两人跟雕像一般地坐着,谁也不说话。 他坐得近,她便挪了点位置,结果刚一动他就跟着挪,非要挨着她。 一段路后,黎相忆觉得闷,身子前倾撩起车帘,外头熟悉的景物一片片远去。真离开了,她反而不舍。 蓦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过。 是昨日医馆里的那个男人。 她反应过来后扭头往后看,若是她没看错的话,男人的右手没了,袖子用绳扎了起来,面色苍白地坐在医馆门口。 他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会弄成这幅惨样。 一个可怕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即便她不愿意信。 慢慢放下车帘,黎相忆目视前方,颤声问: 分卷阅读163 “是不是你做的。” 骆应逑一愣,面露惊喜,她终于开口跟他说话,但她出口的语气更疏离了。“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让元夕去砍断一个人的手。”她看向他,他越来越让她觉得陌生。 “有。”骆应逑脱口道,这次,他没为自己辩解,一个字也没有。“你后悔嫁给我了么?” “是我从来都不了解你,还是我了解的根本不是你?”以前,她虽不认为他有多善良,但起码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砍人手臂,真的太过了。 骆应逑目视前方,淡淡道:“你了解的是你面前的我,不在你面前的我,你不了解,大概也不想了解。” 黎相忆低头,用力看着自己的裙摆。 “为何不说话?”她沉默,他心里急地很,出口的语气却还是平淡。 她摇头,虚弱地往旁一靠,“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偏头过来,加重语气道:“我问你后不后悔嫁给我。” 后不后悔? 黎相忆想,她肯定是不后悔的。前世的他兴许还不会如此残暴,但今世的他会,那些前世的记忆怕是都刻在了骨子里,他忘不掉,又怎会变成前世的他。 不后悔嫁他是真,不能接受这样的他也是真,她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而他的行为显然与她的原则背道而驰。 “不,我不后悔,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做法。他没对我如何,而且我也教训过他了,你还要坎他的手臂,你何时变得……”那几字她没说下去,“你知不知道,失去一条手臂意味着什么?” 她没回答之前,他一直绷着,听她说不后悔,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我不知道。”骆应逑抚上自己的眼睛,言语中泛着冷冷的讥笑,“但我知道失去眼睛是什么滋味。” 听得那几字,黎相忆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喉间沉地厉害,想说些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你想怎么样,鸿门宴上骆时遗是主谋,我是帮凶,你想挖我的眼睛出来?” 他伸手转过她的脸,黑着脸道:“你一定如此跟我说话么?” “民女不敢。”她仰头。 “你!”她这自称一出,骆应逑的呼吸跟着一窒,眉心锁出两道刀刻般的沟壑。 使劲压下心口的怒气,骆应逑起身,“我想我这会儿说什么你都不愿听,罢了,既然你不愿看见我,我出去。” 语毕,他打开马车门离开,留她一人。 马车门被关上后,这马车里便显得空旷起来,空旷地叫人不自在。 一个人也好,一个人能好好想想。 第84章 . 情爱 别离开我 数日后, 一行人回到都城。 都城还是那个都城,热闹且繁华,并不会因谁当了皇帝而改变。许是天气凉快的缘故,道上人多了不少, 瞧着比以前更热闹, 两旁的吆喝声也更响。 骆应逑骑马, 黎相忆一人坐在马车里。这几日, 他们俩似乎陷入了极有默契的冷战,谁都不说话,范巧看得着急,几次来问她情况,每次她都回“没事”。 期间, 元夕来找过她一次,他从小跟着骆应逑,自然站在他那边,即便他主动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她也只是笑笑。 路过大将军府时,范巧下了车,说是想念楚旌, 黎相忆跟着走出马车, 然而她还没迈出步子便被范巧推了回来。 “我与你爹两月不见要一诉相思,你过几日再来,顺道把你夫君带上。” 娘亲都这般说了, 她怎好意思再跟。 约莫半个时辰后, 马车行至咸王府。 下马车后,黎相忆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往骆应逑瞥去,他并没看她, 而是转了马头,那个方向是去皇宫。 也对,他如今是皇上了,要勤政,要爱民,要费心的事太多,哪里有时间跟她耗。 黎相忆自嘲地笑了笑,抬脚踏入咸王府。 “呜呜呜!”惊雷听得人声音瞬间睁眼,见来人是她,激动地跳了起来,足足有一丈远。 “乖宝宝,想我了么?”黎相忆蹲下身,还没站稳,惊雷这一扑直接将她撞得往后跌去,但想象中的落地并没到来,因为一只手扶住了她。 熟悉的味道涌入鼻尖,她侧头往后看去,骆应逑对上她的目光立马收回视线,低声说了句,“小心。” 惊雷在他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咿咿咿”地叫,想舔又不敢舔,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嗯。”黎相忆直起身站稳,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举动岂止是疏离,简直是陌生,骆应逑死死地蹙紧眉心。他回来原是想跟她说几句,谁想她竟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自己没必要找罪受,骆应逑拂袖离开王府。 刻骨铭心的背影渐渐远去,黎相忆心里头也不好受。这一路上,她想了许多,她清楚他有他的不得已, 分卷阅读164 有些事是必须做,防患于未然。可她不管如何给他找借口,依旧觉得自己想不通。 她不是他,做不到那般残忍,也做不到绝。 “惊雷,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坐下身,抱着惊雷的脑袋一下下抚着,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王妃?” 这声音,是清渠。 黎相忆抬眸,慕风正扶着清渠往这边走。清渠看起来比以前胖些,脸圆润了,眉梢眼角挂着粲然的笑意。她身子一高一低的,走路不大稳。 “你的伤还没好?我给你看看。” “谢王妃的好意,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躺久了不会走路。”清渠含笑摇头,她侧头看向慕风,面上挂着满心满眼的幸福。 “累了么?”慕风低头看她,温柔道:“累了便回房,明日再走。” 他们俩这般恩爱,黎相忆还真没想到。两个月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确实能发生许多事。 不过这两能走到一处,她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王妃,不,清渠现在该喊你皇后娘娘了吧。”清渠笑盈盈地看她,声音清脆,丝毫看不出以前装柔弱的模样。 “皇后”两字着实震了黎相忆一下,这个称号不久前属于她二姐。骆时遗不在,她的结局怕是不会好,应该去了吧。 “王妃在想什么?”慕风出声,困惑道:“王爷呢?没跟你一道回来?” “他进宫了。”黎相忆不冷不热地回道。 清渠与慕风两人飞快交换眼色。 “哎呀,这位姑娘看着真眼熟,难道是……”慕檀抱着一床被子从小道上走来,对上她后露出了迷茫的神情,眉心纠结,“是,是谁来着……” 檀叔还是老样子,长久不见又不认识她了。黎相忆接了他的话,“街头卖瓜的王婆。” “不是不是,不是街头卖瓜的王婆。”慕檀连连摆手,揉着头发继续想,“到底是谁来着,我记得王爷让我告诉你他长得很俊。” “你说什么?”她怎么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慕檀凑近她,仔细看了看,回忆道:“有一次,王爷特地让我去告诉你,他长得很俊,是都城第一美男。” “啊?”黎相忆越听越懵,檀叔这话说得没偷没尾的。“算了,不管他说什么都过去了。你们继续练,我去做饭。” “王妃,做饭一事还是让我来吧,你做饭我们怕是不敢吃。”慕风尴尬道。 “嫌我做的饭难吃?”黎相忆气得鼓起脸,慕风竟是个重色轻友的。 清渠连忙解释道:“慕风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皇上不在我们不敢吃,怕他醋。”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黎相忆又想了那事,冷声道:“今日我做饭,随你们吃不吃。”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黎相忆去了厨房。莲姐不在,这厨房里也变了,她若在的话,长桌上会放满蔬菜,不会空荡荡的。 一辈子那么长,也不知师父和莲姐去了何处。 * 饭后,黎相忆进新房整理行李。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一点儿也没变,跟她走时一模一样,梳妆台上干干净净的,没见灰尘。 帐帘被红绳系住,床头摆着两只玉枕,被褥一看便是许久没人动过。 他登基后一直住皇宫里么。 “王妃,你跟王爷可是闹别扭了?”慕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黎相忆回过身,勉强扯起嘴角,“没有的事,对了,你跟清渠何时成亲?” 慕风阖了阖眼皮,面上微红,“我和她商量过,等王爷接你回来再谈婚事。王妃还没回答我,是否跟王爷闹别扭了。” 黎相忆侧身,随手拨弄棋罐子里的白子,“他不是王爷,是皇上,你该改口。” “叫什么都是称呼,他还是他。”慕风顿了片刻继续说,“我习惯喊他王爷,他也没因我喊他王爷而动怒,王妃又何必在意一个身份。” 黎相忆微抬螓首,悠然道:“你想说什么?” 慕风踌躇着,沉声道:“或许,王妃该试着接受王爷的全部。” “我要整理行李,你出去吧。” “是。” 慕风走后,黎相忆坐下身,软软地趴在棋盘上,视线从床榻上掠过。 她对他的记忆从这里开始,点点滴滴。那些温馨的、暧昧的、痛苦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犹如画卷一般展开。 心底的翻涌告诉她,自己还爱他,只是不喜欢那样的他。 * 临近黄昏,咸王府门口来了一群人,是元夕,外头还停着一顶大轿子。 黎相忆正在跟惊雷说话,背对着大门没看见。 “王妃。”元夕尴尬地摸向鼻子,自打慕风有了清渠,这些不讨好的事他全做了,“王爷让属下来接你进宫。” “我不去。”黎相忆轻轻抚摸着惊雷柔顺光亮的皮毛,淡淡道:“你回去告诉他,我喜欢待在这里。” 分卷阅读165 听得这话,元夕顿觉头大,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一个命令不能违抗,一个劝说不动,真叫他掉头发。他走过去,弯身解开拴住惊雷的绳索,扯过它便往外头走。 “王妃,王爷交代了,你今晚若是不进宫,他便带惊雷走,不仅带它走,还要把它炖了。” 闻言,惊雷猛力挣扎起来,“呜呜呜!”它虽然个头大,力气大,但也只是对女人来说,对元夕这种会武的人来说跟小鸡仔没区别。 “你住手!”黎相忆提起裙摆追出去,然而元夕压根不听他的,她不由大喊,“元夕,我命令你住手!” 元夕将惊雷的绳索饶了几圈缠在轿子边沿,顺道抱起它塞入轿子,回身道:“王妃,我只听王爷的,你想罚我还是先进宫吧。” 黎相忆冷笑,他都开始跟她耍心机了么。 “好,我跟你进宫。” * 皇宫这个地方,黎相忆一步也不想来,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都有太多不美好的记忆,而其中大部分来自皇宫。 可以选的话,她不会来,但她想,她这次不来,骆应逑下次便会想尽办法逼她来。 她走出轿门,前头站着四名宫女一个太监,太监上前跟元夕说了几句,元夕点头,回头道:“王妃,王爷还在御书房里跟几位大臣商议要事,属下带你先去紫宸宫。” “到了皇宫你还不叫他皇上,大不敬。”黎相忆跟上,嘲讽道。 元夕没回应她,默默牵着惊雷往前走。 这时,迎面走来一人,此人帮过她两次,再熟悉不过。 按理说,遇上恩人,她该感激一番,但实际上她愣了。 骆应逑为何要留下侯玥嘉,黎相忆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对侯玥嘉有那么点意思,所以才将她留下。 他曾跟自己说,此生只会娶她一人,难道不作数了么。 “相忆妹妹。”侯玥嘉莲步轻移,她容色倾丽,青丝随着走路的动作从肩后一拂而过,将大红色的裙裳穿得煞是好看。 妹妹?一听这称呼,黎相忆当即怔住,仿佛被人泼了盆冷水,浑身发凉。 不知不觉中,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捏起,心泛酸楚,但她没显露出自己的情绪,装作淡定道:“嘉妃娘娘。” “叫什么娘娘啊,我哪里敢当。”说着,侯玥嘉看向元夕,调戏道:“小侍卫,你空了么?” 元夕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往道上前行。 侯玥嘉挑眉,转过头来继续看她,别有深意道:“相忆妹妹,我同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黎相忆心头一紧,脱口道:“什么事?” “等等,我有空。”元夕停下步子,声音中的咬牙切齿分外明显。 “有空便好。”侯玥嘉狡黠地笑开,她迈着大步饶到元夕身前,得意道:“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朱公公,拿着。”元夕沉下脸,将手中绳索交给一旁的朱奕,语带歉意道:“王妃,朱公公会带你去紫宸宫,属下有事先走一步。” “王妃,请随老奴去紫宸宫。”朱奕牵着绳索,恭恭敬敬道。 黎相忆望着那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不解,他们是何时搅在一起的。方才,侯玥嘉说的那话是几个意思。 她是女人,哪里不会看女人的目光,侯玥嘉看元夕的眼神分明是喜欢,她既喜欢元夕,为何要待在皇宫,而骆应逑又为何允许她留下。 “呜。”惊雷怕元夕是斗不过,但它不怕老太监,一等元夕走远,它立马露出尖利的爪牙,浑身毛发竖起。 “啊!”周围的宫女们吓了一跳,瑟缩着抱在一处。 朱奕也怕地瑟瑟发抖,但他更不敢松开绳索。 “嗯……”惊雷咧开嘴巴,脊背拱起,全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王妃,它,它,它……”朱奕双腿发软,红润的面色被这一吓立即苍白了,他膝盖弯曲,几乎跪在了地上。 “嗷呜。”惊雷仰头喊了一声,猛地往朱奕扑去。 “啊!”朱奕尖叫一声,还没放手便被惊雷扑倒在地。 “惊雷,过来。”看了一会儿戏,等心情好点黎相忆才出声制止惊雷,惊雷嫌弃地甩着脑袋,乖巧地走到她身边站定。 “你们在做什么。二嫂?” 黎相忆回头,不禁觉得自己眼花了。算起来,他们有三月多没见,上次见面,骆子节还是个看她会害羞的少年,眼下瞧着沧桑不少,青涩的五官张开了,下巴冒出青色的胡子,与她对视也没脸红,“三弟,好久不见。” “嗯。”骆子节走向她,用眼神示意朱奕和宫女们离远些。 记得骆应逑曾经提过一句,“三弟还是去了苗疆,让他去吧。”黎相忆暗忖,他这模样必然是没在苗疆找着那小姑娘。“没找着?” 骆子节点头,面上黯然,“没有,我翻遍苗疆也没寻到她的身影,兴许,她已经死了。” 黎相忆安慰道:“你千万别这么想,她可能去了 分卷阅读166 其他地方。” “不。”骆子节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红色香囊,是之前那只,“有人告诉我,她是炎宗的四圣女,长年在外执行任务,一月前,她回了苗疆,宗主大怒,之后便再也没人见过她。” 说罢,他捏紧了香囊,骨节突起,哽咽道:“炎宗的规矩,完不成任务便会被种傀儡蛊。” 傀儡蛊,黎相忆在医书上读过,自然晓得那是什么,被种傀儡蛊的人会一点点失去做人的意识,变成行尸走肉,无解。 “不是没找到人么,说不定,她逃了,在某个地方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尽管这个可能很小,可她只能这么说。 “但愿吧。”骆子节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香囊,像是看痴了。 * 紫宸宫。 “这儿原本是一处普通行宫,皇上说华清宫不吉利便命人将它烧了,瞧来瞧去才选了这儿作为寝宫。” “这后宫里的嫔妃早被皇上遣走了,如今冷冷清清的。” “依奴婢看,皇上只爱王妃一个。” “皇上对王妃是真心实意。” 黎相忆让她们说,她们便说,挑好的地方说,不该说的不说。 屋里头点了大片的蜡烛,亮地刺眼,华丽的装饰在烛光下更是金碧辉煌,随处可见龙纹。 纵然紫宸宫和华清宫全然不同,但她还是想起了那晚,心生厌恶。 “嘉妃娘娘为何还在宫里?” 四名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道:“奴婢不知。” “皇上驾到……”奸细的太监声音从外头传来,由远及近,宫女们赶忙跪下。 黎相忆没转身,定定地望着通明的琉璃灯。 “奴婢参见皇上。”宫女们齐声道。 骆应逑默然望着黎相忆的背影,挥手意识他们离开。 “它是跟华清宫的确不一样,可再不一样,这里也是皇宫,你以为我会喜欢么?” 骆应逑一愣,他没想到那件事会让她如此抵触皇宫。“……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黎相忆依旧背对着他,骆应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拉她,此时,黎相忆侧过身子躲开,他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她很想问,他为何要将侯玥嘉留下,但她不敢问,眼下也不适合问。若是换了以前,她一定会直接问,可现在,她不知如何开口了,他们之间似乎建起了一道屏障。 屋内一片寂静,许久,他开口,“若是你不愿留着,我送你回王府。”说完后,他停顿了一瞬,“明日,我打算封你为后。” 黎相忆愣住,猛然转过身看他,他眼中的落寞还没来得及掩盖,她看得一清二楚。 “嘉妃娘娘为何在宫里?” 听得这话,骆应逑双眸一亮,又上前一步,没靠太近,“她心仪元夕,说一月之内拿不下元夕才走人。你不喜欢她待在宫里的话,我明日便让她走。” “我没不喜欢。”黎相忆别过脸,正经道:“你都答应了,何况君无戏言,赶她走岂不是言而无信。” 她肯问侯玥嘉就好。来时,骆应逑心情忐忑非常,当初留下侯玥嘉,他也存了点小心思,试她会不会吃醋,所以今晚他宁愿她跟自己生气跟自己闹,而不是一句话也不说。 会说,证明她心里还有自己。 “相忆,我能留……” 还没等他说完,门外响起了朱奕颤抖的声音,“皇上,丞相大人有要事禀告。” “下去!”骆应逑低喝。 “……是。”朱奕的声音里全是哆嗦。 “正事要紧,你先去见他吧。”黎相忆不紧不慢得说了一句,随后往内室走。 她这意思是住下了?骆应逑心头升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大喜,朝着她的背影喊道:“我尽快回来。” 他走后,黎相忆才转身,望着这偌大的宫殿出神。王府里的新房也大,不过没这儿大,但那儿温馨,这儿只会让她觉得冷,不仅仅冷,还是个会困住人的地方。 * 御书房。 曹邺守为了赋税一事拉着骆应逑一直说,骆应逑应得不耐烦,他心急如焚,只想尽快了事。 没想曹邺守说完赋税又说起了荷连山的山贼,说完山贼又说到蓝州的饥荒,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有余。 毕竟他是三朝元老,面子还是要给的。 “皇上,老臣说得可是无趣的事?”曹邺守皱眉道。 “爱卿,夜色已深,你年事已高,该回去歇息了。”骆应逑单手撑着额际,曹邺守一直在他跟前晃,边说边晃,晃得他头晕,他从未觉得他的声音如此助眠过。 曹邺守当即道:“皇上,老臣不累,老臣还能说。” 骆应逑无奈道:“你不累,朕累,朕想歇息。” 曹邺守望着他,正色道:“皇上,容老臣问最后一个问题。” “问。”他深吸一口气。 “皇上为何遣散后宫里嫔妃, 分卷阅读167 是为,黎姑娘?”曹邺守直视他。 他说了半天,原来这才是此行目的。骆应逑眯起眼,坐直身子挑眉道:“是又如何,曹丞相哪里不满?” 曹邺守追问道:“老臣只想知道,皇上是否想让她做皇后?” “是。”骆应逑不假思索道,“朕的皇后只会是她,后宫里也只有她一个。” “皇上别忘了,她是黎曲的女儿,你对黎家所做的事不怕被她知道么。”曹邺守并不惧怕骆应逑,他想说什么便要说什么,“黎曲已被流放,按理她也该被流放,罪臣之女如何担得起皇后的位置?” “啪”,骆应逑拍向桌面,他这一下不算响,却叫曹邺守背后一凉。 “朕不是骆时遗,希望曹丞相能认清楚。”骆应逑站起身,冷声道:“夜深了,朕要回去歇息,爱卿若是想聊公事明日继续,若是想干涉朕的私事未免将手伸得太长。” 说完,他走出龙案,大步行至御书房门口,一字一字道:“丞相的位置并不是只有你能坐。” 夜空中满载星辰,明日是个好日子。 骆应逑坐着步辇回紫宸宫,彼时黎相忆早已睡下。 龙床很大,足足能容下五人,她生得娇小,躺在上头更是娇小,弯着身躯的模样叫他心生怜惜。 他躺下,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她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他喜欢她的这个动作,代表她依赖他。 挥手灭灯,他温柔地抚着她的面颊,呢喃道:“别离开我,我可以改……” 第85章 . 封后 其实她并不愿待在皇宫 清晨。 黎相忆幽幽醒来, 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躺在骆应逑怀里,头枕着他的手臂,手环着他的胸膛。很意外,但她并不惊讶, 毕竟这是他的寝宫。 外头大亮, 已有些许阳光透过雕花缝隙闯进, 丝丝缕缕成线, 照得殿内闪闪发光。 她抬头,望着近在迟尺的面庞出神,他还没醒,呼吸深沉,似乎累极了。昨晚睡得早, 她都不清楚他是何时回来的。 从那日起,他们将近十日未躺在一处。分开太久,她也会想他。 怕他手臂麻,她调整姿势移开, 谁想一动便被他搂住了,他含糊道:“别离开我,相忆, 别离开我……” 闻言, 黎相忆愣住,他说一句,手上力道便跟着紧一分, 话里的祈求之意让她心头发软, “我没想离开你。” “真的?”骆应逑瞬间睁眼。 黎相忆皱眉,声音骤冷,“你在做戏试探我?” “我没有, 我是听了你的话才醒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举起手作发誓状,郑重道:“我发誓,若我有半字虚言,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她仔细听着,没阻止他发誓,“我再不移开,你的手臂就麻了。” “不麻。”骆应逑说着抬起手臂,结果一动才发现它是真麻了,他稚气地笑,“你看,动动就不麻了。”他边说边抬起手,抡了个大圈。 见他这般孩子气,她那些纠结顿时散了大半。 “相忆,做我的皇后吧。”待手臂活络,骆应逑放下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小心翼翼地问,“我原本想不顾你的意愿直接封你为后,可我现在怕你不喜欢。” 黎相忆长长叹了口气,以前他没解蛊毒的时候,他们过得提心吊胆,而今他当了皇上,她叹气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的我都答应。”他脱口道。 “犯罪的人我不管,那些没犯罪的,你能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别痛下杀手。”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柔声道:“我们还没孩子,为以后的他积点德好么。” “好。”她身上的热意顺着亵衣传到他手上,温暖地安心,他沉声答应。 得到他保证,她心里的纠结才完全散去,“我做你的皇后。” 他低头亲她的额头,压着声音说:“我想要,可以么?” “腾”地一下,热气炸开,一抹红晕袭上黎相忆的面颊,她羞地不敢看他,喉间发出一声细微的回答,“嗯。” 她一答应,他便翻身在上,埋首在她颈间轻吻。 不知他今日怎么了,始终不肯给她一个痛快,她浑身躁动,难耐地抱着他,又不好意思说,只得拿眼神示意。 “是不是舒服。”他低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沙哑道:“你不舒服我们还是别来了。” “不来了!”惯的他,前一刻还在给她扮可怜,下一刻就开始欺负她。 黎相忆红着脸推开他,这次是气的,她坐起身,然而他并没阻止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自制力惊人。 被他这样看着,她相当不自在,下意识裹住被子转身,谁想刚一站起便被他按了下去。 灵活的双手像拨粽子一般地拉开她身上的被子,不轻不重,不 分卷阅读168 缓不急。 “不来了,放手,你敢不听我的话。”她挣扎起来,不愿他得手。 他牢牢将她锁在臂弯间,笑得尾音上挑,俯身在她耳边道:“什么都能听你的,但是床上不行。” 语毕,他扣着她的下往后转,以吻封缄。 * 封后大典。 “呜……”低沉的号角声先响,再是洪亮的钟鼓声,接着,“嘭嘭嘭”,礼炮在半空中炸开,从皇宫一路延伸至城门口。 年轻的帝王穿着明黄色龙袍,一节节踏上台阶,步伐沉重有力,身侧携着一身凤服的皇后,两人并肩登上城楼。 “来了来了,皇上来了。” “原来皇后长这样。” “听说是楚将军的女儿。” “楚将军的夫人疯十几年了,哪来这么大一个女儿?” “你还别不信,皇后跟楚夫人长得那叫一个像,一看就是亲生的。” 城门下挤满了都城百姓,道上水泄不通,一群人议论纷纷。 黎相忆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稍稍怯场,不由握紧了骆应逑的手。她侧过头,他穿上龙袍后更显器宇轩昂,英挺的五官在日光下令人目眩。 等他们俩站定后,下方的百姓开始下跪,黑压压一片。 礼官在一旁念着祭天仪式的词儿,她全程紧张,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从前世到今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当皇后,“母仪天下”,这四个字她甚至觉得自己不认得了。 “中宫实德,后宫不可无主,皇上圣明,封大将军之女楚相忆为皇后,赐号,琼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楼下子民异口同声地喊着,声音嘹亮,震彻天际。 此时,黎相忆不懂自己该做什么,整个人都僵硬着,不晓得自己是否笑了,笑得如何。 等走下城楼,她才觉腿软,还好有骆应逑扶着,他弯身抱起她,问:“这场面都应付不了,怎么做皇后?” 黎相忆垂眸道:“我本来就是小女子,怎么做皇后,我害怕,害怕自己不配当皇后。” 骆应逑揶揄道:“你温柔善良贤惠又大方,哪里都配。” “你嘲笑我。”她想捶他,可手抬到一般又放下了。这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不仅仅是她的丈夫,还是九五至尊,她不能无所顾忌地闹脾气。 重生后,她打算过以后的生活,开一家小医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结果做了皇后,这不是她想要的。 但他是皇上,自己又如何能过平常人的日子。 * 祭天典礼一结束,曹邺守立马进了宫。 骆应逑回到紫宸宫还没来得及跟黎相忆说上话,听得曹邺守来找他,俊脸瞬间黑成锅底。 “你快去吧,别叫曹丞相等急,我可不想背上妖妃的名头。”黎相忆一遍遍告诉自己,她现在是皇后,要端庄大方。 “他真能找事。”骆应逑扶额,无奈道:“我先去御书房,你累了便先歇息吧。” “嗯。”她乖巧地点头。 骆应逑走后,黎相忆更不晓得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后宫里就她一个,她管谁。 “皇后娘娘,嘉妃娘娘求见。”宫女来报。 黎相忆双眸一亮,忙道:“让她进来。”她正愁没事做,侯玥嘉来了好,起码有个说话的人。 “民女见过皇后娘娘。”侯玥嘉跪地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黎相忆上前扶她,挥手示意周围的宫女和太监,“你们都下去。” “是。”十几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 他们一走,黎相忆瞬间觉得自己自在多了,被这么多人围着,她做什么都不习惯。 “皇后娘娘有心事?不妨跟我说说。”侯玥嘉是个自来熟,太监宫女一走,她也不拘谨了。 黎相忆侧头看她,脑中忽地想起那晚她说的话,“你上次说有事告诉我,什么事?” 侯玥嘉呆了片刻才想起这么一回事,笑道:“子虚乌有的事,我说那话是为了让元夕跟我走。再说,我跟皇上又不熟,他的事我如何知道。” “是么?”黎相忆对此将信将疑,“坐吧,我们聊聊天。” “好。”侯玥嘉在她对面坐下,长须一口气道:“我明日便离开皇宫了。” “你明日要走?这么快。”难道是骆应逑做的决定?黎相忆急道:“为何要走,这宫里我都没几人认识,你再留几日。” “再留几日也没意思。”侯玥嘉仰着头道:“你知道我为何留下么,我跟皇上打了赌,以一月为期,拿不下元夕就得走,明日便是最后一日。唉,我们俩认识四年,四年够长吧,他始终对我无动于衷 ,那我还赖着不走做什么,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脸皮更没那么厚。继续缠着他,说不定他就讨厌我了。” 说到元夕,黎相忆倒是想起了元夕曾经提过一件事,他喜欢那名跟他有过露水姻缘的姑娘,可惜她嫁人了,虽然嫁的人好男风 分卷阅读169 ,后来的事,元夕一直没说,她也没问。 不过看元夕只字不提的样子,估计没戏。 “有些事确实不能强求。” “对,尤其是感情,所以说,能遇上一个喜欢自己自己又喜欢他的人多好。”侯玥嘉扬手,对着虚空挥过,“你看,皇上为你遣散后宫,封你为后,足以证明他的心意,要我一定高兴坏了。”她弯起嘴角,“哼,不喜欢我便不喜欢我吧,本姑娘不强求,反正往后的日子还长,说不定我哪天就变心爱上了别人,到时再看他也不过如此。” “……噗呲。”黎相忆本想安慰她,谁想她自己先安慰上了,“你说得对,他不过如此。” “跟你道个别,明日我会走得悄悄的。”侯玥嘉站起身,笑容灿烂。 黎相忆跟着起身,“你打算去哪儿?” 侯玥嘉道:“离开都城,走到哪儿算哪儿。” 这句话她听来很是触动,黎相忆想,其实她并不愿待在皇宫。 第86章 . 情话 做我一个人的皇后 天还是灰蒙蒙的时候, 四道宫门一并打开,一抹婀娜的红色身影从中走出,她什么东西也没带,两手空空, 走路姿势潇洒无比。 八月末的清晨已有凉意, 微风吹在面上冷冷的。 “你不考虑考虑?她喜欢了你四年。”骆应逑迎风而立, 偏头看向元夕。他自己的事踏实了, 自然有闲心看别人的戏。 元夕面无表情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平静道:“皇上应该懂,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强求不得。” 他跟侯玥嘉相识四年,要有火花早有了, 哪里会拖到今天。说到底,她就不是他喜欢的那型。 感情这种事最说不清,也不是等待能换来的,于她, 于他,都是。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骆应逑轻笑着走入殿内, 调侃道:“她不行, 那杨姑娘呢?” “杨姑娘与我更无缘。她丈夫好男风惹出事差点让老祖宗打死,是她拼命拦了下来,正因如此, 他丈夫收了心, 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元夕收回视线跟上,“人各有志,我也不喜欢强求, 但愿他们俩能安稳过日子。” 骆应逑拂开帘子,珠帘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后悔?” 元夕愣了一下,眸光轻闪,“不后悔。” * 侯玥嘉一走,黎相忆在宫里便没了熟人,想找个人说话都难。 按理说,她总管嫔妃宫女,可这后宫就她一个,管空气还差不多,至于宫女,她没觉得她们哪里做得不对,也不晓得黎相知之前是如何弄的。 宫里跟王府不同,不用做饭不用干活,就连给惊雷洗澡都轮不到她,日子清闲地让人发懒,她闲着无事便让宫女找了藏书阁里的医书来。 拿到医书一看,她整个人都清醒了,是师父提过的《天下百方》,绝世好书。 “皇后娘娘,曹丞相求见。”正当她看得入迷时,有人在外头喊。 听得这名字,黎相忆手中的医术一下子没拿稳,掉在了裙摆上,倘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位丞相是个事多的主儿,不仅如此,他的思想还十分可怕。 这两日,他时时刻刻进宫找骆应逑,跑得比谁都快。 今天怎的不找骆应逑反而来找自己来了?不妙。 黎相忆不懂如何应付这样的人,难免为自己担心,脑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让宫女去喊骆应逑,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样胆小当不了皇后,于是立马打消了去找骆应逑的念头。 “请他进来。” “是。” 宫女出去迎人,没一会儿,曹邺守进门,他穿着一身黑色官服,国字脸,双眼炯炯有神,眉骨很直,眉峰很利,瞧着比起常年在外打仗的楚旌都要严厉几分。 曹邺守下跪恭敬道:“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黎相忆心头一惊,忙道:“丞相大人快快请起。”他一来,这殿内的气氛瞬间冷下,她大气也不敢出,只得微笑,“敢问丞相大人特地来找本宫所谓何事?” 曹邺守站起身道:“老臣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既然皇后娘娘问了,那老臣便直说。皇上已是弱冠之年,年纪不小却无子嗣,理应选秀充盈后宫,尽快诞下皇子兴旺皇室,偌大的皇宫如此冷清像什么样子。” 他说得激昂,黎相忆坐着不置一语,她怎么也没想到曹邺守来紫宸宫是为说选秀之事,估计是在骆应逑那儿不敢说或是碰了钉子。 她许久不说话,曹邺守又道:“皇后娘娘,老臣以为,近日天气凉爽,正是时候让皇上开选秀女,而朝中几位大臣的女儿也到了适婚年纪。自然,选秀扩充后宫只是一面,另一面是为拉拢他们,皇上刚登基,皇位并不稳当。皇后娘娘可明白老臣的良苦用心?” 说完,他抬头直视她,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 黎相忆讪笑,她记得一件事,骆应逑曾经说过一句话,他不是骆时遗,不需要借女 分卷阅读170 人拉拢朝中大臣。 刑匀烈站他这边 ,他的心腹应该是他吧。 “丞相大人,此事皇上自有考量,本宫做不得主。” “皇后娘娘,老臣以为皇后的职责是母仪天下,为全天下女子作表率。兴旺皇室是大事,皇后娘娘切记,不可善妒。”曹邺守见她沉默继续道:“老臣确实同皇上提过选秀一事,可皇上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老臣恳请皇后娘娘再与他说说。” 果然,她不会应付。黎相忆心头烦躁,表面还得维持着端庄大方的笑,看来,她不答应,这位固执的丞相怕是不走了,说不定还会再说一大堆,帽子越扣越多。 “丞相大人的心意本宫明白了,等皇上回来,本宫同他提。”说罢,黎相忆扶着额际,虚弱道:“眼下本宫身子不适,还请丞相大人回去吧。” “是。皇后娘娘,请容老臣再说几句。”曹邺守刚转过身又重新转了回来,语重心长道:“这宫中的规矩皇后娘娘也该学学,汪嬷嬷是老人,老臣以为,由她来教皇后娘娘再好不过。” 得寸进尺。黎相忆捏着双手后悔,她就不该让步,咬牙道:“好,一切依丞相大人所言,丞相大人能走了吗。” 曹邺守见好就收,临走前再补一句,“皇后娘娘千万别忘记方才答应老臣的事,选秀之事一定要告诉皇上,汪嬷嬷也一定要请,老臣告退。” 他一走,黎相忆当即闭眼吸气。 她明明不喜欢待在皇宫,却为了他强迫自己留下,到头来还被皇后的身份束缚了。 * 这晚,亥时过半骆应逑才回紫宸宫,这几日,他大刀阔斧地改了不少律例,朝堂上的反对声可谓激烈。 黎相忆想着曹邺守的话辗转反侧,躺了一个时辰也没睡着,那些话都说出去了,自然要信守诺言。 学规矩倒没什么,可让骆应逑去选秀,她如何能说出口。一想到这后宫里会进别的女人,她心里头便生了根刺。 “怎么还没歇息,有心事?”骆应逑沐浴回来,见黎相忆坐在床上出神不由一怔,眉头紧紧皱起。 金丝帐帘下,黎相忆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长发如缎般地披散在身后,她抬眸看向他,满脸幽怨。 她想说自己不喜欢待着皇宫,不喜欢做皇后,可她做皇后也没几日,这么说话太任性太不懂事了。 “出什么事了?”骆应逑坐上床榻,顺手将她搂入怀中,捏着她的鼻子宠溺道:“谁敢欺负皇后,说,我替你教训他。” “你,你欺负我。”她伏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闷闷道。 “我?我这一整日都在外头,怎么欺负你,没良心的小东西。”他说着将她按到了被褥上,那双眸子恍如深邃的幽潭,不见底,一眼让人沦陷。“睡不着是不是?” 她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认真地看他,一本正经道:“我们成亲这么久为何还没孩子?虽说医者不自医,可我觉得自己没问题。”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问题?”骆应逑气到发笑,俊脸俯下,挑眉道:“明明每次都是你说不要,还将责任推给我。” 这话相当露骨,她面上酡红一片,娇羞地瞪他,“我今晚不说。” “行,看你能忍多久。”他俯身咬她的耳尖,上移的手有些烫,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你不说倒是会少许多情趣。” “下流!”她忍不住用手捶他,结果没捶两下便被他捉住,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拿过她的手凑近唇边亲了一口,缓缓放到腰间衣带上,哑声道:“替我更衣。” 闻言,她双颊红透了,颤巍巍地去解他的衣带。 衣衫滑落,视线触及结实的胸膛,她看不了几眼立马别过脸。 “这才到哪儿,不准逃,看着我。”他按着她的手一寸寸往下,诱惑道:“继续。” 心跳被他的话撞得急遽加快,她不由自主地喘着气,妄图平复胸腔里的跳动。 “小妖精,你弄得我心痒。”他低声戏谑,随即咬上她的下巴,吻得时轻时重。 “嗯……”她樱唇半张,承受不住的模样引得他狼血沸腾。 这一次,她还真没喊,任他折腾。 “喊我。”他清冽的声音满是沙哑。 那一刹那,她像是被抛到了半空中,噬人的酥麻逼得她咬住了他的手。 他撑起自己,亲昵地吻她的眼睛,“到了?” “嗯……”她无力地轻哼了一声,软绵绵地瘫着。 “告诉我,今日发生了什么?”他眯起眼看她,并不管额际滑落的汗水。 她抬手捂脸,轻声道:“没发生什么。” “有人来找过你。”他肯定道。 “你怎么知道……”她分开手,诧异地望着他。 “皇宫是我的地盘,我什么不知道。”他捏了她的脸一下,随后改为摩挲,用低沉的嗓音说:“记住,你是皇后,只有你命令别人,没有谁能要求你做事。我喜欢跟我使性子的你,你不用端庄大方,不用做别人眼 分卷阅读171 里的皇后,这是我给你的权利,做我一个人的皇后就好。” 有水雾漫上视线,她仰头亲他,重重点头,“嗯。” 第87章 . [最新] 大结局 我想你 御书房。 骆应逑搁下笔, 不禁揉了揉紧绷的额际,看着门外徘徊许久的人影蹙眉一挑,扬声道:“进来吧。” “哐”,骆子节推门而入, 他下巴杂乱的胡子已刮干净, 穿着一身白色锦衣, 风流倜傥, 跟前几日的颓废模样一比简直判若两人。 “有事?”骆应逑掸了掸略微褶皱的衣袖,眸中了然。 “我想再去一趟苗疆。”骆子节说得坚决,低头往身前的香囊瞥去,“没见着她,我什么都不信。” 骆应逑点头, “然后呢?” “皇兄,你有没有找人的好办法?”骆子节疾步走上前,两手搭在龙案上,满脸期待。 “兴许有。”骆应逑在骆子节急切的目光中继续道, “听你说,她是炎宗的人?” “嗯。”一听那个名字,骆子节当即拢起眉骨, 目光中锐气十足。 骆应逑来了兴致, 单手曲在案上,“你先说说当初如何找人的?” “先找她的族人,无果再找炎宗的人, 族人说她回去过一次, 第二日便走了,炎宗里的人说她出现过,第二日便没见过, 兴许是接了新任务。”骆子节捏紧双手握成拳,有力道:“我不信她已经离开了,可我翻遍苗疆也没找着她。” “威逼利诱的手段都用过?” “那倒没有。”他答得干脆。 “所以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骆应逑失笑,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骆子节,“你难道没想过他们在骗你么,不说其他光说长相,你这一看就不是苗疆人,他们没把你当自己人,会说真话那是有鬼。” 骆子节低头苦笑,自嘲道:“他们看着淳朴敦厚,我当时便没多想,如今看来,当初我的确想少了。”说完,他抬头看他,正色道:“二哥,我想借人。” 骆应逑摆手道:“我不能借。” 骆子节急道:“为何不能借?” 骆应逑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想坐这个位置么?” 仿佛被惊雷劈过,骆子节讷讷道:“二哥你在说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要坐这个位置,再说,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我。” 骆应逑不语,轻声道:“若是坐上这个位置才能找到她,你想坐么?” “……”骆子节沉默。 * 新法出台,问题接踵而来,骆应逑越来越忙,白日召集大臣议事,一议便是一整天,晚上也多睡御书房。 他不回紫宸宫,黎相忆一个人待着的时间便越来越多,许是骆应逑给了警告,曹邺守再没来找她,也没人在她面前提选秀之事。 无事可做最闷,连看几日医书,黎相忆决定去太医院跟太医们请教,然而她进门说出自己的来意后,吓得太医们当场给她跪下了。 她好说歹说,他们无奈应下,全程恭维,话中无物,黎相忆听得很不舒服,简单说了几句话后走人。 走出太医院的那一刻,她开始怀念师父,他就不会因为她的身份恭维她,向来是想骂就骂想夸就夸。 前世,她一直被困在太傅府的后院,本以为重生后能摆脱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她却再次被困在了皇宫里。 选秀一事她不管,不过曹邺守说的另一件事学规矩,她倒是真可以学学。 她差人去喊,汪嬷嬷立马来了紫宸宫。 期间,她确实在教她,但她只在嘴上教,不敢全力开口,每次都说,“对”“皇后做得对”“这样便行了”“我们学下一个”。 黎相忆也不傻,她敬酒和走路的姿势做得并不标准,汪嬷嬷却点了头。 “汪嬷嬷,若是只走个形式,那我找你来做什么?” 汪嬷嬷颤了一下,双腿一弯跪在地上,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黎相忆沉声道:“要教便教仔细,拿出你教宫女的魄力来。” “奴婢不敢。”汪嬷嬷将头压得很低。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不敢扣一年俸禄。” 汪嬷嬷立时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发颤道:“皇后娘娘,奴婢……” “教还是不教?”她行至她身前。 “奴婢教。” …… 到了晚上,骆应逑回了。 他一脸疲惫,眼下浮着深深的黑晕,瞧着像是昨晚一夜未睡。见他这副劳累的模样,她一肚子想说的话瞬间冻结在了唇边。 “怎么,有话跟我说?”骆应逑低头看她。 “没有。”黎相忆笑着摇头,柔声道:“皇上累了吧?累了便歇息。” 闻言,骆应逑不悦地紧起眉心,侧头看她,“我这几日实在忙,等忙完新法的事,我多抽时间陪你。” 分卷阅读172 “嗯,国事为重,我,臣妾知道。”她绕到他身后给他揉肩。 他压低声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什么想跟我说?” “没有。” * 翌日,骆应逑一大早便走了,黎相忆其实是醒着的,但她装作自己没醒。 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她心头迷茫更甚。 这一个月来,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件像样的事都想不起来。 洗漱过后,她拿出银针包问周围站着的宫女,“你们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们看看。”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往后退了一步,齐声道:“奴婢们没有不舒服。” 虽说猜到了这回答,可真听到,她还是觉得难受。 黎相忆走到窗户边眺望,天际的黑云大片压来,沉甸甸的,待会怕是要下雨。朱红色的宫墙一道接一道,怎么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她心口闷地慌,迫切地想出去透气。 “备轿,本宫要出宫。” 宫女们犹豫道:“皇后娘娘,您不同皇上商量一下么?” “不用,备轿。”她沉下脸。 “是。”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见大姐了。 前几日,听说大姐有孕时她便想去见她,只是骆应逑一直在忙,她没说出口。 午饭时分,轿子到达尚书府。 老管家率先迎了上来,跪下恭恭敬敬道:“草民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黎相忆踏出轿子往府里张望,问:“福伯,我大姐在么?” “夫人在的,草民带皇后娘娘过去。”老管家引着黎相忆往里头走,边走边说,“夫人有孕后身子不大方便,贪睡,这会儿刚醒,皇后娘娘来得也是巧。” 正如老管家所说,黎相知刚醒,懵懂地坐在床头,发髻瞧着稍稍有些乱。 “大姐。”她进屋。 黎相知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正欲下跪行礼,“民女……” “快起来,别行礼,我们姐妹俩还客气什么。”黎相忆扶住她,伸手便去把她的脉搏。 “怎么样?”黎相知问,话中隐隐藏着一丝颤抖。 “脉象一切正常。”黎相忆微笑着放下她的手,大姐有孕,她难免会想到自己。 “怎么了,皇后当得不开心?”黎相知反手拉住她。 这几字一击即中,黎相忆望着门外的风景叹气,“我不是当皇后的料,皇宫里的日子也不适合我。对,这个位置是全天下女人的梦,可我只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何况他在皇宫里,我要陪着他。” “你这脑子。”黎相知拿手指戳她,恨铁不成钢道:“当了皇后还这么蠢。不喜欢就走,留着做什么,折磨自己?他当皇帝,你就一定要当皇后?” 黎相忆眨眼,“后宫可以没有皇后么?” “名头挂着。” 黎相知如此一说,黎相忆顿时陷入沉思。 * 当晚,骆应逑回来得比任何一天都早,像是有话跟她说。 黎相忆沐浴后坐在梳妆台前,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眉心漾着郁色。简莲送她的那把梳子她带着,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想起他们俩,她愈发不快。 “听说你今日去了尚书府,你姐姐还好么?”骆应逑拨着鬓边湿漉漉的长发上榻坐下。 “嗯。”她拨开盒子,轻轻应了一声。 他静静看她,“没有话想跟我说?” “有。”她松开长发,起身朝他走去,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坚定道:“我想出宫。” “看来你想好了。”骆应逑坐直身,笑着问:“出宫后想做什么?给人看诊?” “对,还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医馆。”说着,黎相忆在他身侧坐下,向往道:“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不喜欢做皇后,也做不了。” 她说完了才看他,然而骆应逑面上没什么大表情,叫人读不出情绪,“你反对么?” “我不反对,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忍到今天才说。”他伸手揽住她,叹息道:“我这几日确实忙,但我也清楚你每日在宫里做什么,不喜欢为何不说,在你看来我不值得说真话?” “不是。”她仰头看他,心疼道:“你这么忙,我不想拿微不足道的事打扰你。” “蠢。我不是非做这个皇帝不可,所以你没必要勉强自己。”他抬手掬起她的长发,修长的指尖穿梭其中嬉戏,“你先去,等我做完想做的事,我去找你。” 心头一跳,她从他怀里挣脱,瞪大眼睛道:“你不做皇帝了?” “我的初衷是报仇,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是当皇帝,只不过这个位置刚好在里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别有深意道:“其实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她好奇道:“什么事啊?” “秘密。”他拉着她躺下,两人面对面,“给我一 分卷阅读173 年时间。” “嗯。” * 离开皇宫后,黎相忆在城南开了一家小医馆,不比百川药铺地中心地段,位置并不显眼。 百川药铺如今由章台柳坐镇,他素来追求剑走偏锋,喜以毒攻毒,收钱高,而黎相忆喜欢用人体生理病理诊治,收钱少,久而久之,穷人更喜欢来她这儿看病。 她心肠软,见着穷苦的便说过几日再给钱不迟,每回慕风听得都要大感败家。 “王妃,你这是在卖医馆,有些人用的药材可贵。” 夜幕降临,医馆里的病人全部散去,黎相忆扯下耳边的面纱透了几口气,慕风正在柜台后打算盘。 “那你不会让有钱人多付点么?我们抬点价,不过不能比百川药铺高。何况他们又不是不还钱,只是迟些而已,你看李大婶,她清晨拿了一筐鸡蛋过来,升伯送了腊肉,我们买菜也是要钱的吧,算起来不是赚了?” “是,王妃说得都对。”慕风不语,继续拨弄算盘。 “慕风。”黎相忆侧身看他。 “王妃有事吩咐?”慕风抬头,等她发话。 黎相忆搓了搓冷冰冰的手,起身去拨炭盆,试探道:“你对清渠,是真喜欢么?” 慕风手上动作一停,思索片刻道:“刚开始的确不喜欢,对她也只有责任。后来,我日日照顾她,看她咬牙强忍伤痛的模样,我发现,自己会心疼她。她算不上什么好姑娘,但以前替杨辉做事也确实是身不由己。若非她咬牙受刑,王爷一定会被反将一军。也许我们最初走到一起并不是因为相互爱慕,可时间长了,我更习惯她在身边。虽然她做菜难吃还不懂做家务,可这些我会。两个人能否走到最后看的是性子,不是么?” “说得真有道理。”她夸张地点头,“不愧是我们的账房先生。” “你们在聊什么?”声音一到,清渠提着食盒跨入屋内,一脸温柔地看着慕风,“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了。” “你让慕风自己说,他方才说你坏话呢。”黎相忆笑着拿过食盒去边上坐着,娘亲一走,这做饭的事便轮到了清渠。 她打开食盒,一看这菜的颜色,嘴角抽搐,怕是味道不好。 恍惚间,她想起了自己在王府里做饭的日子,那时还被檀叔坑。 不知不觉中,窗外开始下雪,冷风裹着漫天的鹅毛飞扬。 柜台上的两人你侬我侬,她仰头看向雾蒙蒙的远方,看皇宫所在的位置。 * 来年入夏,小医馆有钱变成了稍小的医馆。 两日前,医馆对面开了一家糕点铺子,据说老板亲自下厨,每日只卖十份,先到先得。 清渠对于对面的糕点铺子好奇地紧,总说要去买一份尝尝,然而她一次也没买着,黎相忆半点兴致也无,她不爱吃甜的。 说到吃甜的,有人倒是喜欢吃。 她再次看向窗外,还有一个月便到约定期限了。也没听说皇宫里有选秀的事,他应该很忙吧。 “姐姐,你能不能去对门买份荷花酥,听说可好吃了。”清渠扑到案前,对着黎相忆求道。 黎相忆看她一副馋猫的模样,逗她道:“你怎么不自己去。” “听伙计说,买这个有身量要求。”说着,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我胖了,夫人似乎刚好。” 一听这话,黎相忆立马放下笔不屑道:“那老板是个色胚么,买东西还挑身量。” “姐姐若是不愿便算了。”清渠撇了撇嘴,鼓脸望着对门。 “奇怪,他们家一开门,医馆里的病人竟全跑过去了。”黎相忆放下笔,“哼,我倒要看看,他家的东西究竟有多好吃。” “好,我们去看看。”清渠欣喜道。 两人到了对门,铺子门口依旧在排队,大多是女子,身形都跟她差不多,这倒是微妙。 一个个数下来,黎相忆刚好是第十个。 轮到她的时候,伙计出来说,让她单独去里头取。 “为何要你单独去,姐姐,我陪你。”清渠担忧道,“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单单让她一人去?黎相忆往旁瞄了眼,见得那荷花酥的模样当即一怔,难道这家铺子的老板是莲姐? “不用,我一人去便是。”想归想,她并不十分肯定,凑近清渠耳边道:“你去喊慕风过来。” “嗯。”清渠点头。 在伙计的带领下,黎相忆进了糕点铺子,里头跟她想的不大一样,并没有摆满各式各样的糕点,桌上空荡荡的,架子上摆了不少模具,而传说中亲自下厨的老板正背对着她。 这颀长的身影于她而言刻骨铭心。她呆呆地看着他,所有的情绪直往鼻尖冲。 骆应逑捧着一盘荷花酥转过身,勾起唇角道:“看呆了?” “我觉得自己在做梦。”她站在原地不动,如梦呓一般呢喃。 “要不要给自己一巴掌。”他拉过她坐下,将盘子放在她面前,满脸 分卷阅读174 期待道:“尝尝我的手艺。” 她低头,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荷花酥,“你怎么会做这个,我真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自小喜欢吃甜的,自己当然也会一手,你恐怕不知道,莲姐做的那几道还是我亲手教的。说实话,她做得不如我。”说起甜点,骆应逑满脸得意。 “我不信。”她屏气拿起筷子,盘子里绽放的荷花层次分明,比起莲姐做的,他做的荷花酥确实更美。 一口咬下,又酥,又脆,又甜。 “怎么样,好吃么?”骆应逑凑过来。 “还行吧。”黎相忆小口小口地吃下一个,目不转睛地看他,不敢置信道:“你说自己喜欢做的事,卖糕点?” “啧。”骆应逑挑眉,“你这眼神几个意思,行医高洁,我做糕点下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习惯你这样。”黎相忆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他一遍,忍不住笑道:“你穿围裙的模样,有点丑。” “你。”他坐过来捏她的脸,佯怒道:“再说一遍。” 她往后躲,一手去拍他,“你让我我就说,那我多没面子。” “小娘子,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他伸手挠她的腰。 “哎呀,你赖皮。”她最怕有人挠他的腰,一挠便要笑,左躲右躲,最后索性去抱他,埋在他身前小声道:“我想你了。” “我更想你。”他收紧双臂,俯身在她发梢上落下一吻。 —全文完—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