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票的白月光回来了》 分卷阅读1 饭票的白月光回来了 阅疆 本文文案: 慕鱼觉得自己人生美满,由无极的杂役婢女,一跃成为门主的心上宠。 她一直认为闻云兮极其肤浅,只是觊觎她的美色,爱慕她的容颜。 ——直到有人告诉她,闻云兮对她独宠,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像他被人坑害惨死的未婚妻。 闻云兮深锁的箱匣内,有一幅珍藏画卷,画卷三尺,里面的女子与慕鱼有七分相似的眉眼与容颜,是他盘桓心口,夜夜入梦的白月光。 那一年,白月光穿越生与死的界限重活,闻云兮为她种满一院的梧桐,无极门落了满宫的飞絮。 ——那是慕鱼没见过的深情。 = 闻云兮搅动风云的那一年,无极门血流成河,白月光横尸宫门,他失了神志杀红了眼,漫天封神链被尽数挣断。 待到风云平起,闻云兮拭去满身血污,向慕鱼伸出手,“慕虞,回家了。” 慕鱼想起来,那一年她雷劫陨落,闻云兮跪在雷霆山,大哭崩溃。 无垢山红着一山的枫叶,傲娇闻抱着积着她魂魄的瓷坛,失神喊了一晚上她的名字。 傲慢腹黑爱媳妇男主*咸鱼沙雕坑老公女主 食用指南: ①女主身体原因,前期呆,不太聪明; ②双C双洁。 内容标签: 异能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鱼,闻匀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轻松沙雕,快乐修仙 立意: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保持自我,不迷失不害怕 第1章 玉箫门的仇人 雨后空气湿重,浮云低挂,遮挡住一半月光,夜色仿佛一块巨大的透明状胶冻,映得里面的人清清明明。 路上散着几个无极门弟子,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往前走。 慕鱼双手攀住浮木杆,往镂空雕兰花的方木盒里放一颗透亮的绿色小珠,随即跃至另一根杆上。 林间道上所有的浮杆全挂上照夜珠,曲折的小路透亮如白昼。 她负责点灯的这一处小路连接着归来且去苑,且去峰以往都空着,今日司祀阁入住,天还未全黑,楼前楼后灯火通明。 点完了灯,她双腿交叉,抱住杆一滑而下。 随后蹲下来将替换下来的旧珠碎片投进背篓,捡第二颗时,几双脚停在面前。 慕鱼抬起头来看,是方才走在路上的那群弟子,站在最前面的一对手挽手的男女,后面还有另外几个看热闹的人。 “唉,还真是你啊,居然没死,沦落到这做苦役了?” “还有脸看我们,也不害怕我们再打你一顿?” 又一个人说,“程兄,上个月慕鱼还因为你和霓裳的事闹得寻死觅活,还逼得师妹差一点自绝筋脉,到头来霓裳伤得不轻,她倒是活得好好的。” “还一脸无辜,搁我这装死呢你?……”站在最左侧的浓眉男人往前走一步,一脚踹在慕鱼右肩上。 慕鱼摔倒在底,抬头反应了半天时间,这群人接下来大概是想打她。 慕鱼原本就不怎么机灵,自从上个月失足跌落无垢山陨雷坑,就更傻了,现在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木楞取悦了浓眉男,他摸一摸下巴,笑得猥琐,“这小蹄子更傻了,真是可惜了这一张好脸,现在连话都说不全,霓裳,你受的委屈可都出了口气。” 苏霓裳摇摇头,水葡萄般的双瞳泛着水光,一副我委屈可我没法说的表情。 没等慕鱼揣摩出这个表情的意思,苏霓裳又轻声道,“师兄,我受伤那些事不能全怪慕鱼,她也是个可怜人,你们别太难为她。” 慕鱼虽然呆,但居然能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来,苏霓裳这句话,不像在帮她,更像是在说——慕鱼她虽然可怜,但就是做错了事伤了我,该罚还是得罚,你们千万别轻饶。 但我做错什么了吗?慕鱼心想。 当然没有。 事实上,她不仅没对不起过这位看上去弱柳扶风仿若一朵巨大白莲花的苏霓裳,还反过来被她修理过几次,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苏霓裳现在身边站着的那位程兄程牧风,与慕鱼青梅竹马,两人相依为命长大,两情相悦了十多年,就差一纸契约结为道侣。 半年前,苏霓裳拜入无极门学艺。苏霓裳人美嘴甜,还是玉箫门的掌门千金,这么个完美的人,顶着那么多大好青年才俊不挑,非扒着程牧风不放,硬要和她抢人。 她吧,向来没什么玲珑心思,准夫君没守住,还被苏霓裳各种设计陷害,后来又被无极门除名,沦为了外门的一名杂役。 苏霓裳纯洁得仿佛一枝梨花,无论慕鱼怎么辩解,都没人相信她无辜纯良。到最后,就连程牧风也对她的无理取闹丧失了耐心。 相濡以沫十年,还不如苏霓裳的一声娇滴滴 分卷阅读2 的哭诉。 之后,程牧风一纸诀别书和她断绝关系,如愿以偿与苏霓裳长相厮守。 本来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可苏霓裳偏偏要斩草除根,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半月前,苏霓裳叫上几个人,引她去了后山陨雷坑,而后当着程牧风的面,拉着人一起跳下后山的陨雷坑。 程牧风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儿,也就那么一小会儿,最后伸出手,拉住了苏霓裳。慕鱼踉跄了两下,没站稳,头朝下直直戳进无底坑。 或许是从前命太差,所以这次格外福气格外大,她居然在陨雷坑里躲过一劫。挣扎两天爬出来,除了更呆一点、反应更迟缓一点,记忆零碎之外,没什么大的问题。 慕鱼拽着背篓,看那一字眉邪笑着捋袖子,微微皱起眉。 没想到陨雷坑里没栽,又在这群人手里吃亏。 “晚宴在即,大司祀最重六仪,去晚了不合规矩。” 最后还是一直充当背景板不说话的程牧风出面解围,他深深看了慕鱼一眼,才转过脸打圆场,“我们先走吧,莫耽误了时辰。” 苏霓裳目光停滞了一下,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走后,慕鱼重新蹲下,收拾好散了一地的残渣,又背上背篓慢蹭蹭挪回去,这个过程花了她一炷香的时间。 事实上慕鱼的动作已经快了许多。刚从陨雷坑里爬出来的那几天,她连走路该迈哪只脚都要花时间想,现在至少能顺滑完成工作,今天晚上甚至还能在浮木杆上爬上爬下,换照明用的夜灯。 肢体动作的协调让她心情好了一点,好到脖子上突然挂了根铁链,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 转过头,认出来这是先前的那个浓眉男人。 一字眉拖着慕鱼一路往前,阁外有开始夜巡的影卫,他伏低了身体,拎小鸡一样拖着她躲进横在河道上的木桥下。 桥上有慕鱼黄昏时挂上的夜珠,灯光透过木桥缝,映出一字眉脸上的笑,笑得贱兮兮色眯眯的。 慕鱼顿默,慢慢想了起来,这个一字眉叫岳时来,是玉箫门大弟子、苏霓裳的大师兄,以前对她好像有那么点意思,还苦于一直没机会下手。 大概是今天受的刺激有些多,慕鱼的反应速度比平日里恢复许多,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岳时来马上要对她不干人事。 归来且去苑偏于无垢山,与无极门四大主阁都隔有一段距离,平日里人迹罕至,也就是最近司祀阁归宗时才会有人居住。 夜巡的影卫半时辰过一次,岳时来真想对她做点什么,那绝对是无力反抗的。 慕鱼尚在回想之中,岳时来那边就提着链子猛地一拽,揪住她的头发往水里按。慕鱼猛呛两口水,肺部一阵痉挛。 她是个尚未入门的外门杂役,无护体符,落入雷坑受了雷刑,大病才初愈,早春时的水夹着冰渣,刺激得她不停抽搐。 “好鱼儿,怪就怪你命不好,跟了程牧风那么个人,要是哥哥,可舍不得丢了你这么个尤物跟别人好。” 岳时来褪了慕鱼一半衣服,大在她后脖地方来回游走,“果然滑得像泥鳅,程牧风没有这么对过你吧?他没碰过你可真是亏了,今天让哥哥来享享福……” 慕鱼被冷水刺得缩一缩脖子,她咳嗽两声,“……滚。” 岳时来心情大好,“可真是乖啊,苏霓裳可没你一半可人,真叫我骨头都酥了。” “别挣扎了,你软和些,我还能考虑留你一条命,你这个脾气,怪不得程牧风弃了你……” 衣服扒到一半,岳时来忽然顿住。他抬手猛地捂住慕鱼的嘴,恶狠狠地扯住铁链,“别出声,不然我弄死你!” 由远及近传来细细碎碎“叮叮”的铃铛碰撞的声响。岳时来放慢呼吸,从木桥的缝隙里偷偷去看。 慕鱼注意到,这无归桥下散着一堆冰渣,春寒料峭天,岳时来却硬生生冒出一身冷汗,整个后背全被濡湿,怕得几乎要抖起来。 铃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她在这细碎声响中动了动手指,从水里抽出来一根水丝。 从陨雷坑出来后,慕鱼就发现自己多了能控制外灵的能力。平日里这种能力并不明显,一直到刚刚,她才恍然有了汲取水灵的气力。 无极门对外灵控制严格,无归河也只是一条普通河流,灵气并不雄厚,慕鱼许久才攒出这一条水灵。 虽然少,但硬如玄铁。 “妈的,早不来玩不来,坏老子的雅兴。”等司祀阁的人离开,岳时来“呸”了一口,转过身继续去摸慕鱼。 没等他摸到人,一根水丝毫无偏差,直直没入他眉心。 岳时来又“呸”一口血沫。他捏住住慕鱼的后颈,拎着她的头要往水里塞,“小鱼儿,想暗算老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老子比程牧风还要厉害,就算你拿了玄级灵器,也割不断老子一根毛。” 慕鱼同程牧风一样,在外门时都尚未筑基。下阶修者比不过高阶者时,可凭借灵器对 分卷阅读3 自身做以加持。 灵器分天、地、凡灵,每个等级又分天地玄黄。当初她就是拿着玄级凡灵剑伤了苏霓裳,才逼得程牧风发狂,与她彻底决裂。 岳时来目测筑基中期,玄级凡灵当然不能耐他何。 慕鱼又呛下两口水,感觉肺里的气马上要空了。她竖起食指与中指两根手指,往回勾一下,水丝仿佛听得懂人话,在他脑内转一个弯。 “旋!”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弄、弄…不死……”岳时来拎住慕鱼的后脖要把她往水里按,手上动作没停,话却越说越慢。 很快,他感受到眼里鼻腔中全灌满了浓稠的鲜血。 水丝在穿出岳时来前额的那一瞬消散,变成一团雾气。被抽空了力气,岳时来直直往后倒去,瞪大的双瞳里全是不可思议的惊恐和死前受尽折磨的挣扎。 慕鱼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回想一下自己以前的习惯,不太相信。 “……我杀人了?” 要知道,她是个不仅呆,而且胆小的废物,就是因为连鸡都不敢杀,才被杂役库派来点灯,点完了灯还要赶去且去苑大司祀的接客宴上打杂。 怎么可能会这么利落地杀了人? 牙齿一边打着颤,一边下意识抬脚将岳时来的尸体往河里推。 河泥松软,岳时来尸体翻入水底,居然没有一丝声响。等思维完全跟上动作时,那整个尸体已经被暗流卷走,仿佛从未存在过。 慕鱼停了一下,掸去身上的泥尘,背起背篓。 接下来还要去司祀阁,这个时间差不多能赶上晚宴,不能再耽搁。 爬上桥头,两侧的灯明明晃晃,无归河绵延而去,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暮色将人的身影拖入河流,晃晃悠悠。 一个人影立在桥上,微微眯了一下眼。 夜灯并不明亮,那人一身黑袍,与夜色融成一色,衣袍边角绣上繁杂的金纹,像是某种咒文,他五官深邃,眉头紧蹙,看上去阴影深重。 慕鱼愣了一瞬,极尽所想。这个人她并未见过,但他衣着不凡,应是此次迎客宴的宾客,且身份绝对不低。 不太确定自己扔岳时来进水是否被他所见,慕鱼吸了一口气,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低身拜礼。 礼毕,慕鱼起身,低头往桥下走。 闻云兮看着桥下,“等等。” 如果说方才他心情不好,那么此刻更应该说是糟糕,慕鱼眼见着他脸色由阴天变成乌云密布,如同骤雨前的风暴。 第2章 司祀阁祭师 将目光从河中央收回,闻云兮看一眼慕鱼,顿时脸色阴沉得像雨后的蘑菇,挤一挤都能出水那种。 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心脏仿佛被裹成一颗巨大的茧,目光如同被剥离的丝,多一眼都是沁入心肺的撕扯感。 水光里灯光在偏凉的夜色里微动,迎春花入水的倒影也不真实,仿佛大梦一场。恍惚想起,离那场雷劫,紧算慢算,已有十四年之久。 这个女婢性格唯诺,但模样却像极了那个人…… 慕鱼是个胆小怕惹事的,常年的被人明里暗里地捅刀子让她学会闭嘴。闻云兮不说话,她也不开口,就一直低着头,如同一只将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久,闻云兮回过神,目光在触及她脖子上密布的淤青和尚未解开的锁链后,缓缓沉下,越发深沉。 在无极门多年,他清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气氛冷寂得让人背上起一层细汗,眼角余光之中,闻云兮神色凝重。慕鱼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虽然他看上去心情不好,但也不像是要为难她的样子。 不杀她,就好。 刚这样想着,一道剑光刺破夜色,没等慕鱼跳起闪躲,锋利的剑气划过她脖颈,凉意入骨。 “……” 等长链落地,闻云兮收回剑,剑光入鞘。 慕鱼抬手,摸一摸脖子。 呼出一口气。 还好,头还在。 夜色还深,桥上的灯光晕在那人周围,但他侧着身,面向河面,慕鱼只能看得清他的侧脸。 眉眼很深,鼻梁高,轮廓如同刀削,外貌上看,格外不近人情。 解开岳时来捆的铁链是要花她一番功夫的,这一刀来得正是时候。 她拎起铁链扔进河里,长链甩出一串水花。慕鱼酝酿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懦弱,“谢谢您救我。” “以后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就吩咐我,我一直在无极门南北苑……” 抬起头时,面前空空如也。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悄无声息的。 “这人莫名其妙的。”慕鱼抓一抓后脑,有些呆愣。 虽然那人救了她。但究竟是敌是友她也不好判断,毕竟这么多年,没几个人对她真心好。 唯一晓得她过得苦的程牧风,不 分卷阅读4 也是说抛弃就抛弃么。 感慨完人生苦短的慕鱼虚虚叹一口气,捡起桥墩上的白玉瓷瓶,揭开盖子远远地嗅一下,以防止是什么迷糊人的毒药。 药味清清凉凉的,煞是好闻。药名玉肤雪,是治疗淤青上好的玄级灵药。 慕鱼将药膏收好,揣进怀里好好装起来。 这是以前养的习惯,总是将最好的留给程牧风。程牧风比她天赋好,也能更早入内门,所以哪怕是一颗黄级凡等药,自己也是从来都舍不得用的。 慕鱼忽然又停下手,从怀里把药膏取出来,抠了一小块涂在脖子上。 火辣辣的皮肤瞬间沁凉舒爽,被铁链磨出来的破皮和勒出来的淤青在药膏的作用下迅速消弭,皮肤又恢复光整,较之方才,更显嫩滑。 慕鱼满意收起余留的药物,背起篓子前去且去苑。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一到后堂,尹梅花就拉住她,确定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又给她塞了两个包子。 “我方才听到几个内门弟子说你见到程牧风和苏霓裳了,我怕你想不通,又回来得这么晚,怕你出事。” “……我没事。” “没事就好。”尹梅花动作迅速,帮慕鱼卸下背篓,“你吃完了去帮后厨摆盘,今天人多,你动作慢,就留在里面,别出去。” 尹梅花三十多岁,体态丰腴,是杂役库的老人,做事风格凌冽,但待慕鱼却是极好的。 当初慕鱼被苏霓裳陷害,重伤之下被贬出无极门,就是被外出的尹梅花捡回一条命。后来从陨雷坑里爬出,她也不曾嫌弃慕鱼痴傻,仍旧将这个呆愣的姑娘留在身边照顾。 要不是尹梅花,慕鱼这么个凡阶子弟,恐怕早就被那群纨绔世家子弟啃得皮都不剩。 尹梅花不让慕鱼露面,不仅仅是因为她动作慢。苏霓裳和程牧风在她落陨雷坑不久就结了道侣,她到底还是怕那孩子在宴上又受刺激,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慕鱼领了木牌走进后厨,打荷的李生塞给她一块肉片,“慕鱼快吃,热乎的灵鹿肉,对内伤可好!” 趁她摆好盘的空隙伸头,李生又伸出头,一双眼睛像滚动的弹珠一样滴溜溜乱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怀不轨似的,“鱼丫头,你是不是还没有讲亲啊?” 慕鱼:“……” “去去去,你那儿子跟你一样又懒又笨,一边去。” 尹梅花走进来,吩咐几个伶俐的女婢将摆好的菜肴端走,又对慕鱼说,“小鱼你做自己的,莫要理这个抓大勺缺门牙的老东西。” “我还要跑几趟,你要是有事别出去,让他们几个叫我。” 尹梅花千叮咛万嘱咐,这孩子是个命苦的,玉箫门那几个小弟子知道她没死,现在又在四处寻她找她麻烦,不出门留在这里才比较。 “切。”李生自讨没趣,继续切鹿肉。 “慕鱼,西三桌要加两壶仙露酿。”尹梅花走后不久,一个绯衣双髻女婢端了个轻托,“我这边太忙了,实在没空隙,你帮我补壶酒送去宴上。” 慕鱼又挠挠头,眨了一下眼睛,“可是梅花姐不让我去外面。” 外面指的就是为司祀阁常驻设办的客宴,除却无极门,还有其他被邀入座的显赫门派。 “没事,就送个酒,西三桌是司祀阁他们自己人,德行高,以前不属于无极门,不会找你麻烦的。” 廖芳也是尹梅花手底下的人,和慕鱼也算熟,不管不顾将轻托放到慕鱼手上,“好鱼儿,客宴完了芳芳姐带你去吃好吃的,我实在忙不过来,好不好嘛?” “别告诉梅花姐啊。”得到慕鱼回应的廖芳再三嘱咐完,才提上自己的东西出了门。 别无选择,慕鱼只好端着酒壶出门,好在后厨隔客宴处距离不远,只需要经过一片人工假湖,应该能快去快回。 路两侧夜灯珠高悬,湖水摇晃,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不是小鱼儿姑娘吗?嗳?” 又是玉箫门那群人,慕鱼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一步,没来得及伸手酒壶就被人提走,“你们还、还给我。” 岳运转向姚鸿也属于玉箫门,一直没有岳时来的消息,两人出来寻人,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这个丫头。 二人相视一笑,岳运转转过头,把玩着铜锡酒壶,“想让我还给你啊?” 慕鱼声音不大,“还、还给我,仙露酿是给,给司祀阁的……” 这东西贵,后阁统共也就几壶,她以前攒的那些灵石钱财都给了程牧风,现在身无分文,酒没了还真赔不起。 “真是个傻子,没霓裳师妹一点灵动,怪不得被程牧风抛弃。”岳运转挑眉笑道,“给司祀阁的又怎么样?无极门玉剑阁怕他们,老子不怕,我今天就是喝了,你又能怎么着?” 将酒壶抬高了,得意扬扬,“还给你也行啊,你学声狗叫,学得像我就给你。”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被这么逗也会发火,慕鱼抿嘴,“还给你行啊,你学声狗叫,学得像我 分卷阅读5 就给你。” 隔半天,岳运转反应过来,扬起手掌就要落下,“死丫头,你耍我呢?” 慕鱼条件反射地闭眼睛捂头,酒壶里的仙露酿忽然“滋滋”冒出热气,常温的酒液“呼啦”一声涌出,岳时来巴掌没落下,“啊”一声叫出来,抬起手来看,虎口被热水灼得破皮,红通通的像削了皮的水果。 被抛出的铜锡壶又转回来,酒瓶在落入慕鱼手中的一瞬间恢复温度。 闻云兮背手站在灯火深处的光影中,换了一身青白月袍,与黑色繁衣一样,袍角也绣上细碎的字纹,像是某种古老咒文。 岳运转再不管被烫烂了一半的手,和姚鸿战战兢兢跪下,两个人都抖出了筛子,“大祭师。” 原来是司祀阁的大祭师,怪不得有这么大威压。 慕鱼抓着酒壶往后退,几步躲在闻云兮后面,离那两人远了几步。 “大祭师怎么有空来这里?”岳运转揩一把冷汗,而后指着慕鱼解释道,“这婢子犯了错,她曾经害我师妹被伤,差一点叫我师妹神魂俱损,方才碰见她,我与姚师弟气不过,才教她做……” 话没说完,只听“轰隆”一声,他便被一阵罡风掀翻在地。闻云兮背手而立,长眉微微挑起,“不肯认错,就跪到天亮。” 姚鸿垂首,也战战兢兢,“……大祭师三思,真是这婢子阴险狡诈不知羞耻,她日日勾引我们师妹的道侣,简直道德败坏,我们也是替天行道。” 慕鱼没出声,又往闻云兮后面退一步,脑海里的记忆让她记起,以前被诬陷,越解释,受的罪就越大。 闻云兮眉头皱起,“是么?” 又一个反掌,姚鸿也被死死困住,“玉箫门就是你们这群东西?” 两人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托起,燃气的符咒结成一条火黄的锁链,将两人牢牢锁死跪趴在地面。 做完这一切,他低头看一眼慕鱼,下巴轻点前方。 慕鱼愣愣地,“?” 这女婢大概是真有些呆愣,闻云兮也不再示意,长眸敛起,“跟上吧。” 慕鱼这才明白,她本是个运惨的,若是随行在司祀阁后,玉箫门那群人,自然不会故意找麻烦。 她抓抓头,露齿一笑,“……谢谢大祭师。” 慕鱼长得清丽,不发呆的时候格外灵气,左侧脸颊有颗小小的梨涡,但因为太瘦,就显得些许苍白。 闻云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了一下眼,“走吧。” “妈的,司祀阁了不起?”等闻云兮离开后,岳运转双手撑地,想挣脱铰链咒。 锁咒越缩越紧,被绞住的锁链将腿拉扯得几乎变形,岳运转痛呼一声,蜷缩在地。 “二师兄别动了,这锁链刻有司祀阁的符箓,你越动它越紧。” 姚鸿忧心看向他小腿,那处血肉模糊。“若是再无人救我们出去,到明天日出,你这腿恐怕是要废了。” 第3章 酒宴风波 “大师兄不见了,二师兄也不回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徐颖莹跪坐在案桌前,焦急万分,抬眼示意苏霓裳。 “阿莹莫要担心。” 苏霓裳正在给程牧风切橙子,小巧的匕首异常锋利,将大小均匀的橙子分好,声音细细的温柔得像三月天里的烟波,“大师兄二师兄是筑基后期,又有灵剑配在一侧,能有几个人能近他身侧伤到他呢?” 徐颖莹气得冷哼一声,气嚷嚷地说,我不还是怕那贱婢耍花招!那婢子长着一张狐媚子脸,一双眼滴溜溜地转真叫男人丢了心魂,岳时来偷着盯她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不是今天程牧风替那贱婢说话惹你大小姐生了气,她才不让大师兄单独去找那贱婢教训她呢! 苏霓裳撇撇嘴,“阿莹,师兄修为比你我都高,不会有意外的。” 两人穿过人群,苏霓裳将橙子放在程牧风面前的餐碟里,还不忘调侃一下这位小师妹,“师兄心里一直装着你,那贱婢就算她耍花招也是自讨苦吃。” 被挑破了心思,徐颖莹立刻红了脸,娇嗔一声,“师姐你净胡说!” 两人相互打着哑谜,但结合先前发生的种种,也能叫人猜出个十之八九,程牧风蓦然皱起眉,“你们让岳时来去教训慕鱼?” 程牧风的反应有些大了,但实际上并不过分,都是男人,岳时来对慕鱼存了什么心思程牧风当然知道,以前岳时来还会顾忌无极门尚不敢明着下手,现在慕鱼沦为杂役,没了任何保障,无论做何龌龊肮脏行径他都不怕追责。 想起那对着慕鱼黏糊糊湿重重的目光,程牧风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取了剑便要出去。 苏霓裳剥橘子的手不由地停住,“阿风,你要去找慕鱼?” 她抬头蹙起眉,杏眼微红,看上去楚楚可怜,“你可别忘了,是她引来妖狐,差点害我受伤,还想趁机用法器来伤我!” 苏霓裳光滑的手背有一条食指大小的焦黑疤痕,那是在陨雷坑落下的伤疤,她举起来给 分卷阅读6 程牧风看,“她还因爱成恨,引我去无垢山推我入雷坑,要不是你救我我已经死了,你都忘了吗?你去救她,置我于何地呢?” 见程牧风有犹豫的意思,苏霓裳拉着他,“阿风,大师兄光风霁月,又与颖莹两情相悦,也就是给慕鱼一个警告,不会伤她的。” 程牧风一想倒也是,握剑的手微微松开,苏霓裳喂一颗甜葡萄放入他嘴里,“阿风,你放心啦,相信我,我什么时候害过别人呀?~” 松了一口气后,下一刻程牧风再度握紧了手。 慕鱼穿过客宴,一步不停跟在闻云兮身后,“大、大祭师,你也要去西处桌啊?” 无极门本无司祀一阁,礼祀、请神愿、占卜测星均是由祭师所理,现世上所存正统司祀一职,也不过十人,无极一脉司祀阁独占两个,而最负盛名的就是这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师闻云兮。 司祀一行,本就复杂繁冗,占卜测灵,更是容不得丝毫差错,故司祀阁对弟子的管教不能称之为严厉,更准确来说,应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虽然慕鱼修为低下,平日里接触不到更高级的消息,但对于这位闻云兮,还是或多或少听过的。 此次为司祀阁而办的接风迎客宴空前盛大,整个且去苑的十方宴厅,都挤满了人。 闻云兮转过头,目光扫过慕鱼托盘上的仙露酿,“你要去西处桌?” 准确来说是西三桌,慕鱼想起方才廖芳姐说西三桌是司祀阁自己人,大祭师也要去西处宴厅? 程牧风敛起了眉,一直望着她。 自从她跌入陨雷坑,他便日日休息不好,一入眠便整夜整夜地梦见她落入深渊时毫无眷恋的脸。后来被苏霓裳接去玉箫门三阳洞天,利用灵脉冲养神魂十日,才微微平复心情。 慕鱼因爱生恨做了那些伤天害理不可理喻的事,两人早已恩断义绝,但她到底陪伴他数十年,在他最落魄备受人欺侮时也不曾离去,他到底还是有欠她的。 慕鱼感受到一道目光,转过脸与程牧风遥遥相对。 一股由来已久的酸涩与难过从心脏某个位置裂开后又迅速蔓延,像浓墨一滴一滴地砸入清水,慢慢晕开,起初是一小块,到后来,是成片成片地溃烂。 但又很快恢复完整。 慕鱼不再看他,连个目光也懒得抛,转过头回闻云兮的话,“我是去西三桌。” 程牧风并未因慕鱼的疏远而移开双眸,目光仍像一束光,落在她身上。 苏霓裳捏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徐颖莹皱起眉,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是说让师兄教训她一顿么?怎么还好好的?师兄也联系不上?!” “慕鱼,你有没有见到我师兄?”徐颖莹早已按捺不住,怒气冲冲走过来,小脸扬起,拔高的声音立刻引来一堆探究的目光。 “别低着头装死,说的就是你!” 听到这话,慕鱼想起岳时来,不自在地看一眼闻云兮,而后摇头,“没有。” “胡说,我师兄明明是……”徐颖莹也深知后面的话不妥,避重就轻道,“你一直在绿杨道上布灯,最后当然是你看到了我大师兄,你说没看到就没看到?” “我真没看到。”慕鱼还是摇头,徐颖莹不耐烦极了,见到她这个模样就来气,莫名其妙就想抬手甩两个巴掌。 总是摆一副无辜样给谁看?也就是岳师兄吃那一套。徐颖莹以前打人打顺手了,这一次也想在一群人面前教训教训慕鱼,让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感受到对面的恶意,慕鱼往后退一步,肢体虽然僵硬,意识却在这危急时刻陡然清醒,御灵的能力突然回来。 她动一动食指指尖,一道隐藏的气灵凝结成一道墙护在身前,只要徐颖莹出手,这道看不见的气墙就能齐齐削断对方五指。 没等到这一刻,她从放飞的意识里被拉出,回过神,闻云兮正深深望向她,双瞳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这种感觉一晃而过,接着只听一声脆响,徐颖莹跪倒在地。闻云兮别过脸,负手道,“放肆,在司祀阁撒泼。” 人群顿时黑压压拜了一地,最胆战心惊的当属玉箫门门主,抖得层层叠叠的下巴跟着脸上的肉一起晃,简直不要太富贵。 他远远走过来拜礼,“大祭师息怒大祭师息怒,小徒初来乍到不懂事,冲撞了您,还请您不要计较。” 早听闻司祀阁大祭师性情严厉,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在他之前不仅要注意尊师重道,还要学会礼待他人。苏云辉狠狠瞪一眼苏霓裳,责怪她又开始无事生非云云,骂得看上去很凶,但又一句重话都没有,所以苏霓裳脸上“我知道错了”的表情让慕鱼觉得很假。 司祀阁规矩森严,尤其忌讳聚众闹事,徐颖莹一直喜欢借着众人的目光向慕鱼施压,也用这招阴过慕鱼不少次,没想到今日撞在司祀阁这个刀尖上,吓得小脸一片惨白。 司祀阁客宴内。 西三桌上,司祀阁小弟子同曦捏两颗灵果,将外面的热闹看完了才探回头,“那撒泼丫 分卷阅读7 头是不是玉箫门的?看着贼凶贼凶的,平日里怕是欺软怕硬惯了……嘿嘿,碰到大祭师,她大概会知道,什么叫更凶更泼。” 过会儿,他又缩一缩脖子,“而且,大祭师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平日罚人只是不笑,看今天这样子,差不多是动了怒。 卫南映兀自喝一口梨花白,看向远处的人群,想起今天是闻云兮未婚妻的忌日,便语意不明道,“今天么,他心情当然不会好。” “为什么啊?我觉得大祭师……好像每年这段时间都不好,垮一张脸的。”同曦把心思从看热闹里回过来,叹一口气,“不会是他年纪大了又不娶亲的缘故?” 闻云兮这个人,自己不好过的时候会让别人更不好过,比如今天,那撒野的丫头碰上心情郁结的他,定是逃不了一顿重罚。 同曦想一想那一张搁炼炉房都能让丹炉自动灭火的冷脸,“嘶”地抖一下,和灭火的丹炉极为神似。 卫南映也来了兴趣,他挪动一步凑近,也压低声音,“不娶亲?此话怎讲?” “牢医师说的。他前几日给老大诊脉我听到了。医师说他过于克制又过于放大神性,心魔会在某天爆裂,他所行种种,皆因克性。” 同曦凑近在卫南映耳边,用气音说道,“克性,在我们俗称就是……憋的。” 卫南映脸色一变,一拳打在他头上,“去去去,你先把自己修为练正了再说,成天扯东扯西的。” 同曦委屈,“……他们都这么说,不然老大为什么那么凶?就是他憋得自己不舒服,所以动不动撒野喜欢罚我们,让我们也不舒服。” “你懂个屁。”卫南映一巴掌拍在他脑海,“那不是因为你们废柴?你们做错了才罚你,你看我,他何时难为过我?” 同曦看着梨花白:“等他看你喝酒了就骂你。” “嘁,那可惜了,本二祭师藏得好,他看不到。”卫南映“嘿嘿”一笑,喝干了最后一滴酒,将水滴白瓷瓶收好,“再说,你二当家何时怕过他?” 同曦翻了个白眼,又看一看外面,“不过那送仙露酿的姐姐什么时候来啊?”他嘟嚷着,“大祭师等会儿回来了,又会不让我们喝了!” 同忌讳聚众挑事一样,戒酒,忌食也是司祀阁两大戒律。不过宴饮时,他们趁闻云兮不在,多少会放松一些。 慕鱼抬起了头,看着徐颖莹被司祀阁的人引下去受罚礼,大概是忌惮司祀阁勿喧闹的戒律,向来聒噪的她也不多言,乖乖随着众人下去。 “小鱼,没事吧?”慕鱼循声转过头,看到程牧风还像以前那样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去拉自己。 少年相貌英俊,语气也真诚,和从前别无二致,“多谢大祭师出手相救,我替慕鱼在此谢过。” 慕鱼立刻冷下脸,眉头皱得连熨斗都熨不平,继而侧身躲开那横过来的手。 被当面驳回,程牧风的手僵了一刻才收回。 慕鱼转过头,又笑得像三月里的花,软和软和的,“谢谢大祭师。” 程牧风:“……” 司祀阁在这,众人也不敢看热闹,纷纷散去。闻云兮收回目光,看一眼慕鱼。这次慕鱼倒是机灵,没有迷蒙,抱着酒壶跟在他身后。 “大祭师,酒是送给西三桌的。”慕鱼道,“我先去忙了,您要是有事叫我。” “阿风,阿风?”苏霓裳一连叫了几遍,也不见程牧风回神。柳眉蹙起,望向远处一前一后的身影,丹寇狠狠嵌进手心。 以前,倒是小瞧慕鱼了。 第4章 讲义气的好兄弟 闻云兮突然不急着走,目光顺着慕鱼离开的方向望去,因为身材颀长威压深重,给人一种吐不过来气的压迫感。 慕鱼感受到探究的目光,抬起头,笑眯眯地,“大祭师还有什么事么?” 不知是不是慕鱼的错觉,有那么一刻,她感觉闻云兮的目光中有无尽的懊丧与凄楚,但也就那么一瞬,他的目光又恢复正常。 又黑又深,仿佛一座井,深沉得看不到底。 闻云兮垂眼看去轻托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酒盏,常年没有神情的脸微微有了一丝松懈,慕鱼还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嘲弄,“这酒,送西三桌的?” “啊。” 无极门摆客宴也讲究规矩,主客为一位,主家为次位,西厅共三十二桌,除却门主和闻云兮,这第三位的客人应该也是位份不低的司祀阁修者。 卫南映小心翼翼,在闻云兮这里多年未曾翻车,他是个惯会看察言观色的主儿,早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时便收好了桌上的酒盏瓷瓶,只摆些瓜果茶水,清淡得不能再清淡,马上要淡出水了。 “大祭师。”卫南映向闻云兮招手,迎他过来,又压低了声音,“你去一桌看看,无极门门主等你多时了。” 趁几人寒暄,慕鱼端着酒走至桌前,还没放下酒壶,就听到大喝一声,“咦?” 卫南映看见仙露酿立刻上前一步,装 分卷阅读8 作毫不知情地问慕鱼,“小姑娘你这是要干嘛?” 他本来受了惊吓,等看清送酒的女婢后,更是瞳孔地震,又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嗯?慕、慕虞?” 慕鱼动作停下,素手执住铜锡壶,不太确定地,“……是,是您要的仙露酿?” 卫南映和同曦斩钉截铁面色坚决视死如归异口同声,“不是!” 慕鱼反应慢,但是人还是挺聪明,久闻司祀阁忌讳森严,她也知道两人属司祀阁,忌讳被闻云兮发现喝酒。 愣了一下后,又将酒壶放回托盘,抿着嘴露出一个笑,“……好、好像是我记错了,不是西三桌。” 卫南映恨不得当场竖起拇指。 “哦?不是西三桌。”闻云兮眯一眯眼,“那是哪一桌?” 慕鱼又迟钝一下,而后讷讷地,“……应、应该是东三桌。” “东三桌?”闻云兮“嗤”一声笑了,“如果我没记错,东厅属玉箫门,入东三桌位者是玉箫门掌门之女苏霓裳,以及无极门程牧风,我们方才刚走过那里。” 慕鱼的胆怯好了许多,紧张时也不一直紧盯着鞋尖,她看着酒壶,笑得脸部肌肉微微颤抖,“……是,是玉箫门的,我比较呆,又、又记错了。” 闻云兮危险地盯住她,眼眸沉沉。 熟悉他的人大多明白,这是他动怒前的征兆,卫南映最先出声打圆场,“一场误会一场误会,云兮你先去一桌找门主李莫风,小姑娘这还有事呢,先去忙吧。” 他说了半天,闻云兮依旧冷着一张脸。卫南映不由地牙疼,呼了一口气,想了半天才道,“行吧,我说实话,这酒是我和同曦点的。” 闻言,同曦沉沉低下头,心情忐忑。 大祭师会怎么罚他们呢?卫二祭师是个厉害的,皮厚如猪且善于溜须拍马,两个人犯了错,他一定又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到时候一定又是自己一个人挨训。 同曦暗自苦恼,自己怎么说也是修真界测灵一等一的后生,寻常门派不说,就是埋雪阁、万剑宗、无悲台此等中大型门派,见了他也是要行礼恭敬唤一声“同祭师”的。 但司祀阁人才过于拥挤,同曦这等天才也极为普通,做错了事挨大祭师的训更是寻常易见,他被罚得最多的就是抄书,单单是《易阳经》《九州风物记》《风闻录》《百草集》此等风俗读物,没有千遍也有百遍。 闻云兮瞄向清寡的桌面,脸色倒没有想象中的阴森怵人,半晌才道,“可宴饮,忌过量。” “那是自然,仙露酿贵在风味,两壶也不多。”卫南映赔笑道,“我们也就是品鉴一番,你先去同李门主打个招呼,他毕竟等了一晚上,你也给个面子。” 等闻云兮离开,同曦蓦然松一口气,整个后背湿成一团,慕鱼觉得,他表现和岳时来看到闻云兮路过无归桥时的反应别无二致,。 “你也坐。”卫南映回过身,给十分讲义气的慕鱼倒一杯酒,招呼她坐下,“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慕鱼。” “慕鱼?”卫南映少有露出严肃神色,抬起眼睛正视她,“哪个yu?” 西厅人来人往,端着菜的跑堂来回穿梭,慕鱼眨一眨眼,抬起手指向一盘八宝药清蒸银鱼,“……那个鱼。” “哦,这样啊?”卫南映收住表情,又笑嘻嘻地拉着慕鱼坐下,捡着些名贵的灵果逗小姑娘,“小鱼怎么和闻祭师一起过来的呀?” 几天下来,慕鱼的反应能力和智商都提了许多,她不提杀岳时来的过程,简要将遇到闻云兮和闻云兮救了她两件事带过,又补充道,“大祭师帮了我,是个好人。” 在无极门这么多年,除了梅花姐,也就只有闻云兮能受她此夸奖。 “我可以把这些带回去吗?”卫南映送的麒麟果个个圆润硕大,慕鱼捧着一个,说话慢慢地,但似乎没了先前的紧张,“我姐姐喜欢吃。” 乖巧的姑娘总让人喜欢,卫南映大方得很,从盘中又挑着其他几样名贵灵果,“喜欢吃就拿吧,多拿点。” 桌前又恢复安静,同曦稍稍回过神,像是被迟钝的慕鱼传染了一样反应慢大家一个拍,“大祭师今日心情好像不错。” 居然没有因为违戒,刻意为难他。 卫南映:“……” “确实。”卫南映看着慕鱼离开的背影,眸色发沉,“有她在,云兮当然不会因此事迁怒于你。” 同曦懵懵懂懂,“嗯?” “你找个时间盘查一下那个女婢的来历。”卫南映收回目光,修长指节轻轻敲一敲桌面,“她周围有哪些人,有过哪些关系,隶属何门,都查出来,明天午间之前给我。” 这个女婢性格与慕虞有异,但外貌着实太像了,尤其是死皮赖脸拒不认账的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后厅内。 尹梅花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慕鱼,怒不可遏,尤其是知道廖芳让她出门,更是指着她的脸骂,骂得廖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表示马上 分卷阅读9 出去找人。 结果慕鱼自己回来了。 廖芳松一口气,小跑过去,“你没事吧?” “没事。” 尹梅花又,“刚刚你不在,玉箫门那几个人一直在找你,问知不知道岳时来的事。你点完灯后,见过岳时来吗?” 慕鱼摇头,“没看到。” “我猜也是,要是被岳时来碰到,怎么可能放过你。”廖芳撇撇嘴,又看到慕鱼手上的灵果,忽然笑开,“慕鱼,这些麒麟果火源瓜哪里来的?” “哦,司祀阁赏的。”慕鱼把东西分给他们,“梅花姐喜欢吃。” 这些灵果全部出自无缘岭,除却饱腹作用外还可以覆灵修伤,是有价无市的上品果蔬,廖芳五年前有幸吃过一小块,就念念不忘多年,夸道,“你还真孝顺,没枉费梅花姐疼你一场。” 慕鱼笑一笑,大伤已愈,笑起来格外灵动,“梅花姐也对我好嘛。” “呦,我就说我的麒麟果被谁偷了,果然是你啊?” 慕鱼对这刻薄的声音有生理性的反感,转头都不用转头,一听这令人作呕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徐颖莹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动作缓慢,龇牙咧嘴的,因为犯了司祀阁戒律被罚落了伤痛,走起来像只被砸了腿的猫。 都残成这样了,还要来教训她? “不是的徐姑娘,这是司祀阁赏给慕鱼的。”尹梅花赶紧将慕鱼护在身后,赔着笑脸,“姑娘误会了,慕鱼是个好孩子,不会偷您的东西。” “我跟你说话了吗?”徐颖莹“切”得笑一声,“你算谁什么东西,有资格替她说话?” 尹梅花是无极门的老人,在内门也服侍过几年,脸副阁主也尊称一声“梅姨”,被徐颖莹这么个丫头这么指着头骂,也有些不悦。 抬高了声音道,“姑娘,无极门也是讲规矩的门派,是不是司祀阁赏的东西一问便知,我内杂役阁不是什么金贵的地方,但我也不是任人欺压任人污蔑的性子。” “就是她偷的我的东西,我亲眼看到的!”确实是忌惮那位说一不二的大祭师,徐颖莹咬着牙道,“再说了,就这么一点小事,不必惊动司祀阁。怎么,现在无极门这么没规矩,连一个老婢子也能对我这么颐指气使吗?” 尹梅花仍旧不卑不亢,护在慕鱼前面,“姑娘,还请您拿出司祀阁的证据来。” “啪”一声,梅花姐右脸猛然肿起,五个掌印赫然立于脸上。 廖芳脸色惨白,“梅姐!” “把慕鱼带走,偷了东西还想赖!我看看你到了水牢里是不是还这么嘴硬。”徐颖莹拿着帕子擦一擦手,笑眯眯地看着慕鱼,一挥手,“带走。” “小鱼。”慕鱼拉住尹梅花的手,脸因为充血肿得老高,声音低低地,“苏霓裳她想让你死,你去了不好过,我去找司祀阁……”她停顿了一瞬,“司祀阁大祭师应该会救你。” “走吧,还得让我请?” 慕鱼松开尹梅花的手,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徐颖莹,阴森得像徐颖莹心里异样升起一股异样的恐怖。 徐颖莹压住心头的那股惧意,拍拍身上的灰土,招一招手将人带离开。 第5章 我又不想看 水牢不见天日,终日充斥着一股黏厚的湿重感。 “刚刚不是还嘴硬,要我等着吗?不说话干什么,死贱人!” 徐颖莹骂得起劲,看那一张长得不算丑的脸,着实想不通为何会配了这么臭的一张嘴,粪池似的,各种恶毒难以入耳的词汇层出不穷,翻到人耳里,直叫人由内到外都涌出一股恶心。 苏霓裳把玩着匕首,失去伪装后连面目都变得扭曲,“不是仗着自己这双凄凄楚楚的眼睛勾人吗?你说,我挖了这双眼睛,牧风还会喜欢你吗?” 慕鱼踩在齐脚踝的冷水中,双手紧锁身后,嘴唇泛白,更有种说不清的凄婉美。匕首锋利如刀,贴在她眼角,苏霓裳说,“我真是讨厌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厌烦你。” “实话告诉你吧,牧风与我,早已结为道侣,下个月就要举行大婚礼了。”苏霓裳坐下,托着腮,看着慕鱼,甚是满意。 她托起腮,有种岁月静好的甜意,“可惜,作为他的前任,你是永远看不见了。” 慕鱼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我看,我又不想看。” 苏霓裳:“……” 还真是嘴硬!不过说到成亲大典,苏霓裳仍然心有怨念。虽然他们即将成亲,她也想尽了办法引程牧风和慕鱼决裂,但很明显阿风对她仍然还有念想,或许是愧疚,又可能又一点懊悔,他看她的目光总叫人不那么舒服。 她倒要看看,毁了容再没有那一张好脸的慕鱼,还勾不勾得住程牧风恋恋不舍含情脉脉的目光! 慕鱼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触感从眼角划过,只见苏霓裳眼中闪过一道狠光,提刀对着她的脸就下来! “刺啦”一声,没等她出手,一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光推动徐颖 分卷阅读10 莹,徐颖莹又撞倒苏霓裳,轻薄匕首直接划过苏霓裳抹了三层水粉的脸,锋利的灵气冲入匕首中,宛若淬了毒,在划破苏霓裳脸颊后陡然消失。 始作俑者慕鱼被吊在一边,冷默望向徐颖莹,目光里全是“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会撞她她可能伤得有点重”的惊讶。 “啊!师姐你没事吧?”徐颖莹也不知如何解释这一股怪异的力量,慌张至极去扶苏霓裳,等她扶起苏霓裳,又尖叫一声,“……师姐,你,你的脸!” 苏霓裳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忍,她从地上爬起,匕首已经倒在一边,“……我的脸好痛,我的脸怎么样了?!” 徐颖莹掏出一枚铜镜,只见镜中人满脸血污,原本白皙嫩滑的皮肤被利器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那利器上像是还淬了毒,光滑嫩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起来,还有股烧焦羽毛的焦灼味。 “……快、快去找医师啊!”苏霓裳捂着脸,再也不管自己常年装出来的沉静温婉的形象,崩溃尖叫,“怎么回事,我的脸怎么会这样?!” 慕鱼心想,你自己下的毒还下得这么重,变成这个结果我怎么会知道这样惨烈。 等无极门的医修将人带走后,她才张开手,一条细入松针的水灵灵条缓慢飞出,绕着水牢转一圈,最后飞回慕鱼手腕上,变成一只细圆的手环。 正是她从无归桥取出的水灵。 慕鱼沉下眼,这下毁坏苏霓裳的脸,算是彻底得罪了玉箫门,不管装得多像不是自己干的,凭苏霓裳的无理取闹,都会扯到自己身上,接下来的日子她都会更不好过。 以后她能去哪里呢?万不能回内役门的,梅花姐对她那么好,她要是留下去,只会让她受牵连。 越到深夜,水牢里的温度越低,慕鱼冷得睡不着,因为紧张,意识始终清醒着。 接近三更,水牢前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慕鱼下意识地握住手腕的水灵圆镯。 “麻烦林兄了。” “快进快出吧,门主那里在看着,你小心些。” 脚步越来越近,慕鱼抬起头。 黑衣敛尘,气度不凡。呦,曾经的老相好,程牧风。 慕鱼抿了抿唇,想说话,却没说出来。 许多有关他们曾经相处的记忆星星点点地涌过,快乐的、悲哀的、落魄的、光荣的,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冗成一团,像极了春日的花团锦簇,满目芬芳。 然后花枯了,草死了,星星也坠毁了,受雷劫后的她连完整的记忆片段都拼不起来,真可谓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小鱼,是你吗?” 慕鱼愣了一下,程牧风又皱起眉,再次问道,“霓裳的脸,是你做的么?” 慕鱼:“什么我做的,她脸多了一个洞怎么又怪我了,不是她自己戳自己戳的么?” 望着程牧风起怀疑的模样,慕鱼忍不住嘲讽,得亏我一直被绑着,不然还真又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明明匕首都在她自己手里,撞也是徐颖莹撞的,这都能让你联想到我身上,我是有多罪大恶极? 慕鱼的不屑让程牧风顿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小鱼……”程牧风越解释越黑,“小鱼,霓裳她性格温顺,没吃过什么苦,与你我从小野生野长不同,她受不得伤,我一时心急……” 慕鱼:“嗤。” 程牧风有些诧异慕鱼不咸不淡的反应,话说到一半,又停住,深深望向慕鱼。 慕鱼抬起眼看他,“想说什么你直说。” “小鱼,我与她即将成亲。”程牧风皱起眉,斟酌着将语气放缓,“我听颖莹说了今天的事,希望此事与你无关,否则,无论如何,我都难以原谅你。” “就这?”慕鱼不耐烦,“说完了就走。” “小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在程牧风紧锁的眉头里,慕鱼站直了,说得慢条斯理,“阿风,我们俩从小就认识,认识好多好多年了,可到头来,你对外人总比对我关心。” 闻云兮是见过她杀人的,但身为司祀阁大祭师,他甚至没有多过问一句话——并不是她无罪,而是岳时来本就该死。 同理,苏霓裳也该死啊。 但是,程牧风的双眼里明明就写满了“为什么是她受伤,为什么花了脸的不是你慕鱼”这种叫人寒心的目光。 她怎么没想过死呢?她也曾经想过在陨雷坑一了百了,但是她没死,她这么不容易活着,凭什么就得忍住那些毫无由来的恶意不让她还手? 而程牧风,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为什么他可以抛却以前所有的过往,说与他人结好就结好呢? 程牧风皱起眉,“小鱼,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我只是怕你做错事,与外人五官。” “他们想打我,侮辱玷污我,挖我眼睛我也得忍着吗?”慕鱼抬起脸,眼圈通红,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愤怒,“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发生何事,你从来都不去相信我,第一时间总是指责我的过错?你总是叫我体谅,为什么是 分卷阅读11 我去退步?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程牧风愣了一瞬,他和慕鱼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情绪如此崩溃。她一直是懂事并且坚强的,过去的十多年,他们过得悲苦并且艰难,受过无数霸凌与耻笑,每每在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是她一直拉着他往前走。 他心中一动,语气缓和下来,“小鱼,我不是那个意思。” “滚你的不是那个意思。”慕鱼一改常态,对他的示弱视而不见,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是?你不就是一直觉得我过于听你的话,从来没有背过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的责备会比其他人更能让我自责,所以想出面,让我认下罪来,你自己说说,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程牧风微微皱起眉,“小鱼,如果不是你,我……” “如果换作以前,你过来与我说这些,或许我就认了。” 胸腔中的某种东西像是被抽空,继而空落出一块地方,慕鱼靠在木架上,双眼血红,“但是,现在不会了,以后,永远,我都不会了。” 她也是人,会流血,会伤心,会知道羞耻,会懂得寒心,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将一腔心思消耗殆尽。 慕鱼脾气软和,还是第一次说出语气这么重的话,冥冥中,程牧风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逝去了,他头一次生出一丝慌乱,“小鱼,你听我说……” “我不听,滚!”慕鱼闭着眼,始终没给他留一点目光。 水牢又恢复平静,寒意再次袭来,月光穿破云层和低矮的窗棂,幽幽得将水牢映衬得更为静谧。 慕鱼冷得几乎昏厥,无力地靠在木架上,看着那一轮月亮。 “我的亲人都没了……”手腕的水灵银圈洒出星星点点的光,冷得迷迷糊糊,慕鱼摸着微微颤抖的灵圈,“我一点都不难过,你不用安慰我,真的。” 慕鱼被锁于水牢之内,自然不知道苏霓裳伤得有多重,染了异灵的匕首相当于地级灵器,除了高烧三天后仍不能退烧,苏霓裳还伤到了筋骨。到最后,玉箫门甚至请来了司祀阁,卫南映取动灵火咒才压制住苏霓裳体内四散的水灵灵力。 “恕我直言,令千金的伤可能不单单是那寒铁匕首所伤,似是位御天地灵气的高手出手,她的裂口已经被我止住,但是这脸……” 卫南映感叹小姑娘的命途多舛,“苏姑娘脸部灼伤严重,也伤到脸骨,即使治愈,恐怕也会落下严重的疤纹。” “究竟是谁伤了我儿!” 徐颖莹捏着衣服,看到苏霓裳的脸吓得面目惨白,连忙解释不是自己,忽然就想起水牢里的慕鱼,又想找人背锅,“门主,师姐是在教训慕鱼时受的伤,这件事一定和慕鱼脱不了干系!” “哪个慕鱼?”苏云辉气急了,无论是谁,将霓裳伤成这样,他都要扒了她的皮! 徐颖莹斜眼瞄过眉头紧锁的程牧风,“是内役门的那个慕鱼。” 卫南映长眉挑起,“慕鱼?” 徐颖莹声音清脆,尾音扬起,“卫祭师您也认识慕鱼?” 卫南映望向苏霓裳,那张脸溃烂至骨,还散出诡异令人犯呕的臭水沟味。 卫南映皱眉,“见过一面,那丫头不太机灵,也只是个凡体,她的根骨尚不能支撑如此蛮横的御灵术,不会是她。” “卫祭师莫要替她说话,能与不能,你随我一验便知!” 第6章 太便宜她了 卫南映测探百遍,甚至动用司祀阁特制的星罗盘,也察觉不出慕鱼有一丝泄灵的可能。 此时的慕鱼在水牢里被关了三天,因为身体孱弱,整个人就像只破败的风筝,随时摇摇欲坠。就连卫南映也动了恻隐之心,“苏门主,慕姑娘再怎么说也是无极门的人,在你未查出真相就随意对她施此酷刑,不合适吧?” 没查出慕鱼与此事有关,苏云辉仍旧不死心,“卫祭师,您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徐颖说霓裳出事前只见过慕鱼一个生人,这丫头诡异得紧,还跌入陨雷……若不然,您再试探一番。” 饶是卫南映这种好脾气的人也动了怒气,同曦在一旁道,“不可能,司祀阁探灵从未有差错,况且有大祭师亲手做的星罗盘作为标物,慕鱼姑娘是无辜的,绝无差错!” 不待苏云辉细说,卫南映道,“莫不是需要亲自请大祭师出面,你才肯放心?” “这……这倒不用。”苏云辉擦一把头上的冷汗,“此次探灵,多谢二祭师了。” 水牢外的丛林里,一条纤细的细丝慢慢绕过巡逻的卫兵,等吵嚷的众人离开后,才又慢慢攀回囚笼内,绕成一个发簪的模样,插进慕鱼的长发里。 慕鱼也不知为何自己有这么高的御灵之法,也不算御灵,是这灵力有意识自己跟着她。 她走霉了十多年,头一次捡到了宝,慕鱼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虽然这次逃过一劫,但事情才刚刚开始。” 说即此,她叹一口气,垂下眼帘,“苏云辉疼爱女儿是出了名的,就算找不到证据证明我有罪,也会因为 分卷阅读12 给苏霓裳出一口气想办法折磨我的。” 玉质长簪乖巧地动一动,像是在安慰。 “林兄,多有包涵。” “行,只此一次啊,动作快些。” 再一抬眼,程牧风已经走入水牢。大概是知道苏霓裳的脸与她无关,又或者是上一次慕鱼的态度让他生出些许悔意,脸色和从前相比要平和许多。 但慕鱼还是烦他。 “我不是说我不想见到你这个人吗?”慕鱼眼皮也没抬,几日的囚.禁让她格外憔悴,脸色发白,三千发凌乱垂下,更生出几分病西子的美感,“你滚。” 程牧风蓦然心中一恸,“我带了甜薯粥。”他从食盒中取出两个竹制保温圆筒,将动作放缓。 从前,他们时常如此。 他们一直过得清贫,但慕鱼手艺又是极好的,煲好的甜薯入口而化,她喜食甜,每次都要加五分糖,但又考虑他口味清淡,还会准备一份不加糖的留给他。 因为身份低微,他又常年孤傲,得罪的人并不少,慕鱼也为此被几个世家公子刁难,受过不少委屈。但不管一天多么懊丧,只要晚间两人坐在桌前吃好喝好,她便什么烦恼也散了。 他舀了一勺粥,晾凉了,“你平日里爱吃,我特意加了五分冰糖。” 慕鱼却别过头去不予理会,程牧风无奈叹一口气,“别闹脾气,全部按照你的口味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牧风的不耐烦,慕鱼也挑起了她的怒气,“你有完没完啊,我并不爱吃这个。” 她在程牧风紧皱的眉头里道,“我确实不喜欢,以前实在是因为钱银都给你赔礼所用,没什么好东西可吃,这东西也就成了稀罕物。” 程牧风资质出众,相貌也确实是一等一地好,但桀骜的性格使得他得罪的人过于多,当年攒的银钱灵石都赔光了,她又怕程牧风多想过于担心,所以再难吃的东西也吃得下去,还装作格外喜食糖粥让他放心。 现在想想,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不,狗狗吃了你的东西还知道摇尾巴。 程牧风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半晌,他不太自然地放下碗,想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么?” 说来也怪,他们熟识这么多年,明明曾是最亲密的关系,他居然连她的喜好也不清楚。 “你说,我去取。”说完他看一眼门口,语气软和,“我进来不易,你且说,我都记着。” “你滚出去比什么都有用。”慕鱼不耐烦极了,“看见你我就恶心,你指望我吃什么?” “慕鱼!” “我不想见到你,滚开!” 程牧风不记得自己如何走出水牢的,慕鱼的话让他生出一缕怪异的负罪感。 好像确实如此,她从前过于体贴他,所以他从来不记得她的喜好、爱好,就连最基本爱吃的食物,他也只记得一个令人厌烦的甜薯粥。 “……滚开,我不吃!滚,都滚,滚啊!” “小姐,身体要紧啊,这些药膳对你伤口好……” “我让你们滚没听到吗?!还要我说几遍!” “……” 锦瑟阁外,远远便听到苏霓裳发怒训人的哭喊声,混杂着茶盏瓷瓶砸在地面和桌椅全部掀翻的嘈杂。 “程师兄,你也来了,霓裳她心里的坎过不去,你劝劝她!” 见到程牧风,苏霓裳紧张地将脸上的纱布捂住,化脓的伤口已经止住血,恶臭味也消散逝去,空气中充斥一股过浓的花露香水味。 苏霓裳的脸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严重,即使有华医馆出手和司祀阁渡灵,也没能逆转伤势。可能是实在难以接受,她的脾气比以往都要暴躁,随时面临崩溃的危险。 地上全是被泼洒的药水和疗养的药膳,所有的药物都去了药腥,包在糕点中,或者晕在甜液中,各式各样,零零散散,堆了一地。 “阿风,我的脸毁了,你以后会介意吗?” 程牧风垂着眼,地上全是上玄级药膳,黏糊糊地堆成一团,忽然就想起慕鱼所说的“以前没什么可以吃的”,不得不装作喜欢吃的落寞模样。 再美味的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有腻烦的一天,何况是吃了那么多年的糖粥。 慕鱼脾气一直是好的,或许是真受了委屈吧,才如此不近人情。找个时间好好去和她谈一谈,她脾气好,若他服软,她从来都是原谅的…… “……阿风?阿风?” 被这么一叫,程牧风恍惚回神,徐颖莹在一旁提醒,“牧风,霓裳刚刚问你话呢,虽然霓裳脸部毁烂,你也不会嫌弃她的对吧?” 程牧风语气温软,“当然,霓裳,你心地良善,相貌不过外物而已。” “但是我这脸,听卫祭师说,可能永远都不会好了……”苏霓裳声音微软,鼻音重,带有一丝委屈和撒娇的软糯,“你不嫌弃我,那下个月我们的大婚之期是否照旧不变?” 程牧风语气顿了一下, 分卷阅读13 才道,“……这是自然。” 苏霓裳这才破涕为笑,却也不敢放大了表情。伤口尚未痊愈,动作幅度稍微大些,还会再次崩裂。 “来,先吃点东西,你身体不好,服用药膳好得快一些。” 苏霓裳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药汤,徐颖莹在一旁揶揄,“羞死了羞死了,你们俩也不忌讳旁人,我还在这里呢!” 她幽幽叹一口气,要是时来师兄在这里就好了,她才不会被他们俩的恩爱晃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自那日教训慕鱼后,整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女儿啊,你终于肯吃了,哼,看来还是这小子比你爹管用。”正在这时,苏云辉走进了门,见到疼爱的女儿肯用食,顿时两行老泪就要流下。 见到苏云辉,苏霓裳抿着唇,绷带绕着她的脸缠了一圈,说起话来也极为费力,“阿爹,还没查出来吗?” 苏云辉看着女儿的脸,不只是心疼,更有愤怒,“卫南映前前后后全部盘点完,居然与那贱婢都无关系!并且不知那道撞颖莹的力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你这脸究竟被什么烈器灼伤!” 苏霓裳低眉,“卫祭师也测不出吗?司祀阁还有那么多捕灵高手!阿爹,你请大祭师出来,闻云兮那么厉害一定能查到什么的,我的脸变成这样,一定和慕鱼有关!” “我一定会杀了她!” 苏云辉简直肉疼,他也想请啊,闻云兮是谁?哪有那么好出面,他想请人出来也得有那个本事! “霓裳你放心,不管有无证据,你出事那贱婢在场,我苏云辉堂堂玉箫门门主,想弄死一个婢子替你出气易如反掌。” “不,她害我如此,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苏霓裳抬起眉,“让她死,可真是太便宜她了!” 第7章 又见闻云兮 “慕鱼,醒醒。” 慕鱼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尹梅花揣着一个包裹站在面前,脸上堆满紧张与焦急。 捆锁住慕鱼的绳索被尹梅花三两下割断,她的语气十分焦急,“玉箫门向无极门买了你,再留在这里凶多吉少,来,拿着,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灵石银两,你赶紧往山下走,千万别让任何一个人抓到。” 尹梅花将包裹挂在慕鱼肩膀上,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就算是程牧风,你也不要信,知道吗?” “我把那几个看门的药晕了,药效也不久,别踩到他们,走,小心些。” 昨天玉箫门来了贵客,人手不够,尹梅花被安排前去负责准备宴食。就在后厅,她见到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男人,正与苏云辉相谈甚欢。 “相妖兄,相鬼兄,那贱婢一事,就拜托二位了。” 黑衣的名为白相鬼,灰衣的叫白相妖,尹梅花蓦然红了眼,这两个人,即使是改头换面多年,化成灰她也都认得! 当年,她就是差一点死在他们手中! 本想一走了之,但听到慕鱼的名字后,尹梅花还是停下了脚,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兄放心,既然那丫头有罪,我与长兄自然会如你所愿,定会好好磋磨磋磨……”磋磨二字故意放缓,含有数不清的旖旎和暧昧。 苏云辉还有忌惮,白相妖挑眉冷笑,“苏兄可要知道,落在我们手中的罪人可从来没有过好下场,虽然我与鬼弟收敛多年,但该有的炼造手段可是一样未差,这个丫头如此得你重视,定不会叫你失望。” 这对臭名昭著的兄弟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两人为前若凡门行官,负责处置戴罪之人,但二人接着职务之便,祸害无数无罪少女! 不仅如此,二人趣味变态,行径恶劣到令人发指,曾经“玉女无皮”事件,更是轰动整个修真界。自此,二人为避锋芒,才抽身江湖。 尹梅花幼时在天南山住过几年,清楚二人手段,将慕鱼交给他们,绝不是处置,而是报复性的折磨! 尹梅花拉着慕鱼走最偏僻的小道,轻而易举绕过玉箫门后山。 无极门与玉箫门连在一起,自二十年前魔域将最大的那几个门派掀翻,几个弱势的中等宗门与小型门派开始抱团取暖,玉箫门、无极门、玉剑阁几个宗派便一直整合在一处,因为无极门最大,统称为无极脉。 现今,门派多聚集一起,类似于部落形式。最大的几个门派部落,即是以无极门为首的无极一脉,以万剑宗为首的剑修一脉,以风雪斋为首的医修一脉,以及以无量山为首的器修一脉。 “梅花姐,那我走了。”慕鱼知道自己即将被苏云辉送至天南山,心情十分复杂。她虽然有罪,但还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到底是低估了那群人的恶意。 他们没有证据证明她伤了人,就敢这么直接对她下手,若是知道她除了毁坏苏霓裳的脸,还杀了岳时来,恐怕下场会更惨不忍睹。 尹梅花领着慕鱼到无垢山后地,看着慕鱼许久,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是梅花姐没本事,不能救你,只能送你到这了。” 慕鱼不太会 分卷阅读14 安慰人,抓了一下头发笑一笑,“不是的,梅花姐,太谢谢你了。” 苏霓裳有多痛恨她她明白,一走了之后,梅花姐恐怕也会受到惩处。想不到更好的退路,慕鱼叹了口气,“我走之后,你多保重。” 无垢山连绵向前,慕鱼走得快,并未注意身后的人。尹梅花站在路口望向空荡的山林,像是泄气,又像是痛悔,不知道和谁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姑娘以前那么救我,我却没能保小鱼一命……” 慕鱼越跑越快,无垢山山路崎岖,且整座山地形复杂诡异,还时常有大型猛兽烈禽出没。幸好有尹梅花留的地图。借着月色,能避开山林里某些大型怪物的栖息地。 忽然前面密林传来星星点点的光亮,慕鱼脚步一顿,心脏跳得极快,该不会是那群人已经追上来了吧? 一盏的孔明灯缓缓越过丛林向天际飞去,目光所及之处,大概还有四五盏天灯,花花绿绿,色彩斑斓。 ??? 月光依旧皎洁,夹杂远处瀑布的喧豗,整座山林静谧极了。混着月光的还有某种空灵的乐器声,声音轻缓而悠长,说不出来的静谧。 月光和冷气,连同乐声一起蔓延过来。闻云兮坐在山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件古老的鸳鸯埙上一动一停,恍惚间月色也和他融为一体,多看一眼都像是亵渎。 说不清那乐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悲壮又苍凉,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海水之中,绝望得随时要溺毙。 慕鱼立在那里,心想这也太好看了,像仙人一样。 啧,她心里忍不住打鼓,这等仙人,若是叫她早遇见几年,还会看上程牧风那等忘恩负义的狗屎孬种!不存在的。 视线中,闻云兮吹着埙,恍然间停了一瞬,继而将目光继续投向远方。慕鱼回过神,嗯,大概是被发现了,还是先走为妙。临走前又抓好地图,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望一眼。 这一带她熟,正好在陨雷坑附近,半月前从坑洞里爬出来时,在这一带走过两遍。绕过陨雷坑,再走一段崖路,就可以到山脚。 陨雷坑一带地形险峻,稍有不慎便会被那坑洞吸食而去,当初她跌入陨雷坑的具体情形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只恍惚想起似乎有一大片蛛网般的雷层和鹅卵石般的云片,密密麻麻地盘在洞底,那洞很深,深到花了两天才从底部爬出,才得以重见天日。 “居然真给她溜了?!”白相鬼盘玩着手里两颗硕大的铁球,目及远处,“追!” “慢着!”白相妖拦住他,煞白阴惨的脸在月色下格外渗人,他望向天际几盏云灯,有些忌惮,“闻云兮应该在此处。” 白相鬼也看到了那些云灯,咬紧了牙冠,既愤愤不平,又忌讳莫深,“那厮居然也在此处?” “据说闻云兮的司祀阁已至无极一脉,看来所言非假。”白相妖收起手中骨笛,看向远处,沉声道,“走吧,他在此,切莫轻举妄动,让他发现了我们的踪影。” “就这么让那丫头跑了?!” “先去山下。”白相妖道,“无垢山那一侧连接着惑海集市,她出了山,绝对会出现在那里,如果没有人接应,必能截获。” “接应应该没有,我打听过了,那个骚浪的丫头也就跟玉箫门的新姑爷有点关系,应当指不上谁来顾她周全。”白相鬼哼笑一声,“料她插翅也难逃!” “走!” 两人像是对闻云兮的忌讳很深,不待他察觉,便转身离开了无垢山。 山下。 惑海集市茶楼。 同曦将通灵阵完全剪断,并将身上的气味消弭,这才松一口气。深深喝一口谷雨春,又擦一擦额头上的汗,“二祭师,这是我第一次逃课出来喝茶哎。” “无极门那老古董讲课没什么意思。”卫南映煮好新一轮的茶,捏一块指头大的糕点,吃完后闭着眼洋洋得意,“老头还没我讲得好,天天在那里混,又爱吹牛,无聊至极,怎么样,还是跟我出来喝茶刺激吧?” 同曦深深点头表示同意,半晌又不好意思道,“那今晚你能指导我课程吗?明日大祭师要查的,我怕他又不满意。” “这有啥的,来来来,活在当下,吃好喝好人生就好!”逃课大王卫南映搓搓手,也给他挑了两块茶点,又问,“对了,玉箫门那些人后来有没有再找过你?” “有的,好些次,还打听了大祭师最近是否有空,想查一下是否苏姑娘毁容的事与慕鱼有关。”同曦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糊不清道,“不过照您说的,整个司祀阁上上下下,都不予理会,让他们吃好闭门羹。” “那个慕鱼后来如何了你是否知道?”卫南映放下了糕点,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据说玉箫门从无极门那里把她调走了,还给她安了一个新的罪名,要送去南……南什么山的去调.教,具体的玉箫门没给出细则,可能想私了吧。” 卫南映将茶杯放下,“天南山?” “好像是。”同曦接着道,“不过听说慕鱼昨晚逃离了水牢,玉箫门到 分卷阅读15 现在也没找到人。” 卫南映皱起眉,因为这一点事将慕鱼送去天南山,这苏云辉确实够狠的。 “你们放了我吧,我罪不至此……求你们了,放了我吧……” 这声音倒不如以前呆愣,但卫南映还是认出了慕鱼。她刚下山,没来得及换方向,就被玉箫门的人抓住,“你们放了我,我没做错!” “玉箫门的掌门千金不是你害的?你因妒成恨,还勾引她未婚夫,你如此卑劣荒诞,敢说自己无罪?”白相鬼笑得诡异,即使是在白天,那一双阴森可怖白多黑少的眼瞳也叫人心生寒意。 这种斥责很快引来一群看热闹的群众,一听到“勾引”二字,更是叫人心中升腾出好一出大戏,人群三三两两开始指点,“一张妖精脸,男人可就吃这一套。” “我见过玉箫门掌门千金,落落大方温婉善良,又是千金之躯,这女子竟如此恶毒要害苏姑娘!” “倒是听说苏姑娘与郎君情深义重,怎么会看上这等妖女!看着面相,也真够刻薄的!” 更有甚者,“这女子一看便知身份低微,还有些痴傻,还以为能靠着一张脸魅惑旁人呢?真当大家都那么肤浅!” “唉别说,这模样确实好,若是我,我倒也喜欢这看上去楚楚可怜的,这可得好好怜着呀!” 慕鱼:“……就凭你也想怜我,滚!” “……” 各种恶毒、淫.秽不堪的话语暴风雨一样卷来,换作常人势必会羞愧得难以见人。好在慕鱼目前反应能力达不到一听即顺的地步,竟也不觉得刺耳。 “姑娘,是你自己跟我们回去,还是我来带你回去?”白相妖摩挲着手中骨笛,“姑娘,我是个粗人,我来动手,怕不简简单单是受些皮肉之苦了。” 目测白相妖元婴前期,周测威压瞬间流动,慕鱼不由地喘不过来气,往后踉跄了一步,“呸,我不信,跟你们走了就不受皮肉之苦?” 白相鬼怒道,“巧言令色!” “这群人欺人太甚!”同曦从茶楼二楼的木窗处探回头,“这不是故意欺负老实人吗?就是瞧慕鱼好欺负故意难为她!” 他一拍桌子,义愤填膺,“有没有规矩了,这事我司祀阁管定了!” “等等。”卫南映拉住他,抬起下巴示意对面茶楼。 那茶楼名作素茗楼,与此处渡风间隔一条路,窗边风景独好,闻云兮坐在窗前,一边添炭一边等着茶煮开。桌前还有一杯煮好的清茶,指节修长均匀,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目光落在那一场闹剧上,阴阴沉沉。 第8章 天南双煞子 “走不走?”白相鬼手中的两只铁球豁然变作一把双端铁锤,抵在慕鱼后背,“不走的话,这锤子可不是吃素的。” 看热闹的众人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欢呼,慕鱼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燥意,碧色发簪微微抖动,不等她有所动作,那发簪便凌空而去,落在白相妖手中。 紧接着另一道滂沱气力从天而落,直击白相妖!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发簪如同受到某种地裂般的撞击,“轰”地消散。 “躲开。”慕鱼还没反应过来,白相妖便退后一步,阴惨的脸色更为诡异。 “大祭师。” 慕鱼虽然迟钝,但谁能护她的命还是清楚的,三两步躲在闻云兮身后,抓着闻云兮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两个人术法诡异,像是某种旁门左道。” 白相妖与白相鬼像见到某种天敌,皆往后退两步,谨慎得盯着闻云兮。 “躲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收敛?天南山不好待,来这里撒疯?”只见剑光一闪,大片大片的刀剑呼啸而去,“哐哐呛呛”,与骨笛、寒铁球撞出雪亮一片火光。 白相妖与白相鬼两个人同时出手,皆被逼退十多步,剑光威压直接压下,两人接连着吐出一大滩血,白相鬼怒道,“闻云兮,莫要以为我们怕你!” 白相妖危险眯起白多黑少的双瞳,暗暗结出一个逃身秘境,这个秘境可以难以预料的速度从一侧瞬移到千里之外,当年,他们就是靠这一秘法在万众堵截时逃出生天。 “走!” 然而来不及了,在阵法结成的那一瞬,闻云兮直接将后路切断,只听“咔”一声脆响,横亘在阵法前方的本命骨笛被生生折断,速度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十招之内,白相妖被完全锁死,又被穿梭而来的利剑穿心而过,尸体横于街头,与那碎裂的骨笛别无二致。 位属仙域街头,打打杀杀不在少数,忽然有一人认出了那骨笛,“这、这是那对天南双煞!是白相鬼和白相妖!” 这一对兄弟臭名昭著到即使二十年后,有人提及此事,仍然心有余悸。 如果说是这对兄弟看上的人,那必然不是真的有罪,那些理由也定然是为了兄弟俩行事方便而编造的借口,那被称放荡的姑娘,怕是因为被觊觎了美色而被强冠上的罪名! 一时间,众人看慕鱼的 分卷阅读16 目光又复杂起来。 白相鬼吐了一口血,恶狠狠地盯向闻云兮,“闻云兮,你义正言辞的模样,也当真是可笑!如果让别人知道你……” 话还没说完,一道阔剑直穿他头颅,将他死死钉于茶楼木柱之上。闻云兮低垂着投看向玉箫门的那些门徒子弟,“天南双煞子,是谁带来的?” 玉箫门的几个门徒当场吓得跪下,瑟瑟发抖。 早闻闻云兮眼中揉不得沙子,二十年前被遗忘的行恶多端的双生子,甫一出面,便被如此历练的手段再次钉于耻辱柱上,慕鱼侧眼看向几人,心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玉箫门确实越来越有出息了。”闻云兮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一擦手,“明日叫苏云辉亲自去司祀阁,好好同我解释这件事。” * 慕鱼被安排在司祀阁的客房内。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何去何从。闻云兮是知道那不知来历的发簪一事的,见过她杀岳时来,当然也能猜出她伤了苏霓裳的脸。 但她别无选择,她不还手,苏霓裳就会划她的脸,还会挖她的眼睛,虽然她确实眼瞎看上了程牧风那么个人,但这不代表以后她的眼睛都没用。 现在玉簪毁了,她也没有了再取灵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人再查出来,玉箫门那群人确实是吃了个闷亏。 总不能一直待在司祀阁,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闻云兮的严厉整个修真界都闻名,单她毁苏霓裳脸这一事就活罪难逃,更别提还杀了岳时来,这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慕姑娘,我来送饭了!” 同曦一直是个快乐的少年,过来时慕鱼正在考虑如何出无极脉。他从食盒里将饭菜一点点端出,“这些东西你先吃啊,我们司祀阁主张食五谷,饮清淡,味道不怎么样,不过你还有伤,吃这些疗养身体好。” 慕鱼并不觉得这些饭菜差,相反觉得和红薯粥相比甚是丰盛,甚至可以用豪华来形容。但是她并没有胃口,三菜一汤如此精致的菜样,怎么看怎么像断头饭? “是不是这些饭菜不合你胃口啊?那我去让厨房再换一份。” 见慕鱼不动筷子,同曦抓抓头,放低了声音,“其实我也不爱吃这个粗茶淡饭,但司祀阁有规矩要以五谷应万灵,我们平日也是吃这些,慕姑娘你再等我一阵啊。” 他站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对啦,你不用怕,大祭师已经向玉箫门把你要过来了,那些人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现在这里养伤,以后就留在司祀阁里吧,其他的事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 慕鱼眯一眯眼,“留在司祀阁?” 同曦去厨房换饭菜,慕鱼思考他的话。她被闻云兮收来了司祀阁?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意思,等同曦端着新热好的菜肴进来,她又问了一遍。 “我可以留司祀阁?” “是的,以后你就留在我们且去苑,听说你在无极门多年就是为了学艺,你可以在这里学艺,我们什么都会。不过因为大祭师喜静忌喧哗,我们这里人可少了,你以后可能要比以前忙一点。”同曦高高兴兴。 没等慕鱼回应,喜爱热闹的少年又补充道,“至于平时,你应该也不至于太忙,跟你以前一样的活,帮着换夜灯、替外面的花圃清理一下就好。” 从前因为程牧风的拖累,慕鱼被连带着被同曦这类世家子弟欺负不好次,对那些膏粱子弟大多没什么好印象,同曦的热情让她在新环境下缓解不少,半晌才出声道,“谢谢仙君。” 同曦不好意思道,“我金丹期,还没到仙君,你叫我同曦吧,大祭师他们都叫我小同,你或者可以叫我同曦师兄。” 像是怕慕鱼不清楚一样,“二祭师就是给你麒麟果的那个,司祀阁除了大祭师,就是二祭师最厉害,你还记得他吧?” 慕鱼点头。 “你先吃,吃完我把东西收拾好,我还有功课要做,此次回无极门就是因为开办了讲学典礼,我们回来应试。”见到同龄人,小少年格外高兴,滔滔不绝许久。 慕鱼不嫌聒噪,她话不多,且适应能力有如仙人掌,同曦说着她就听,很快一碗粥见了底。 “慕鱼你真好。”称呼不知不觉从慕姑娘变成慕鱼,同曦脸红扑扑的,“以前二祭师批评过我话太多,大祭师告诫我谨言,就你肯听我说话还没有不耐烦,我实在太喜欢你了!” “你在这里先休息哦!我把东西收出去了。” “好。” “那你在这里,玉箫门的事交给大祭师吧!” 临走之前,同曦提着食盒,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你放心,虽然我们都怕大祭师,他脾气怪异,喜欢折磨我们骂我们,但同样对外人也这么刻薄,就没人在他面前讨过好,你的公道他肯定会讨回来的!” 慕鱼愣愣了半天:“……不是吧?” 不是这样的吧。 我受了伤之后就有些钝,所以我不太清楚,这是在夸人? 忽然想起无垢山三两云灯下的人,那清冷如画的男子默默地吹着埙,月 分卷阅读17 光如水,他比月光还要好看,虫鸣鸟语在那一刻全部归于寂静,天地只剩他与那空悠的乐音,他就仿如一尊雕塑,绝美得无与伦比。 慕鱼想一想,那应该是了,他配得上世界上任何夸赞的话。 第9章 灌灵我自有妙招 玉箫门最终具体的处理结果慕鱼也打听过,从同曦口中传来三两句有关苏云辉的消息。 同曦说到此情绪激昂,玉箫门个个都是人精,苏云辉那只老狐狸抵死不认,后来又随意找了个人背锅,事至如此,大祭师也无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慕鱼:“……”其实是猜到的,她想报仇,还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苏霓裳固然可恨,但玉箫门作为仅次于无极门的无极脉一霸,可不是吃素的。 苏霓裳还好对付,一直依在她身后的苏云辉并不是好绊倒的。想让玉箫门付出代价,必然不能急于求成。 此时慕鱼已经在司祀阁住了小十天,与司祀阁仅有的几人也熟识起来,聊及此事,同曦简直义愤填膺,“不过小鱼你也别难受,现在你是我们司祀阁的人,往后那群歹货没人敢动你!” “活该最近他们玉箫门今日祸事连连,那老狐狸跟他女儿一样刁钻,女儿被毁容了真是他报应。” 同曦安慰完慕鱼,又找话题聊道,“刚刚还有人从无归河里捞出了岳时来的尸体,小鱼你知道岳时来吗?” 慕鱼不自然地点点头。 “伤了女儿,死了大弟子,真希望他晚年凄冷死无全尸无人收尸。”同曦气鼓鼓地,“然后我们司祀阁还不给他超度。” 慕鱼被他千奇百怪骂人的话逗笑了。同曦又接着道,“不过据司祀阁测度,岳时来并非溺亡,是被人用利器穿颅而过,二祭司已经前去调查了,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他自言自语,又叹一口气,“玉箫门也太惨了,惨得振奋人心。” 慕鱼:“……也对。” 同曦笑笑,“嘿嘿,慕鱼你变了,我见过你以前,不太喜欢说话,做事怯生生的,现在都熟起来,你也会说糊话憋屈人。” 慕鱼点头,“对的,司祀阁风水好。” 说完这些,同曦又转言道,“不过这些乱事一件接着一件,真叫人心慌,不会魔域的那群人又蠢蠢欲动了?那可太糟了。” 魔域?同曦叹了口气,“唉,不想了,我现在哪有时间担忧这些,《万俗记》还没抄完,大祭师晚上要的。” 书房内熏香清淡帘布四动,偶尔有一两只早出的昆虫落在书桌上。 同曦伸出手指弹走小虫,“小鱼你清扫完书房就先回去吧,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可以找二祭师。” 《万俗记》是闻云兮新编撰的新一轮风俗册,内部涉及凡界五洲和仙域四大部的主要请灵祭灵习俗,已经结束新一轮的校正,这次抄完还要闻云兮过目,无问题后便可出书。 听到是闻云兮要的东西,慕鱼心里一动。 “师兄,你这个还剩很多。”慕鱼清整完,看到他桌上凌乱的纸张,主动请缨,“我帮你抄吧!” “不行,大祭师对工作要求很严格,又有奇怪的别扭劲,不能忍受同一本书有两种字迹。要是你帮我抄,我怕要被他罚站一晚。”同曦虽然心动,但在抄一遍书和重抄一遍书再罚站一晚之间,果断选择前者,摆摆手,“不用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慕鱼没说什么,只是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了几个字,同曦探过头“咦”了一声,不由地惊奇,“你怎么会写我的字?” 慕鱼回道,“我会模仿别人的字迹。” 从前在无极门外门,经常会接私活,帮着那些世家子弟抄作业,逐渐练就看一眼便可模仿出对方一模一样的字迹的本领。 慕鱼的帮忙缩减了同曦抄书的一半时间,不到傍晚,工作全部结束。 将晾干墨汁的纸张封装成一册书,同曦不由地感叹,“小鱼你这也太厉害了,想必大祭师那双火眼金睛也不能挑剔这本书的毛病!” “你以前经常帮别人抄书吗?” 慕鱼回想一下,“……嗯。” 听说过外门那些纨绔弟子不喜功课,时常会请低阶子弟帮忙完成一定工作,他们往往只需要付一定的报酬,便可以得到完美的功课成果。 同曦不由地好奇,“你给他们抄书,他们怎么算报酬的?” “……没有多少,你别问了。”慕鱼双手捧起书册,翻阅一遍,“师兄,你是去送给大祭师的吗?我去送吧?” 慕鱼说的抄书报酬极少,确实如此,在以前,往往抄一天书也就只得到三颗下阶灵石。 比如当初程牧风一直想要一把佩剑,但又苦于没有灵石银钱,于是她想方设法起早贪黑,帮着玉剑阁抄了一个月的书,累得眼睛快要滴血,才堪堪换来一把玄级下的灵剑。 同曦将书封装好,配上蓝皮封面,“……嗯,也行。” 一连着几天,同曦有抄书撰写的工作便来找她,两个人相互配合 分卷阅读18 ,工作完成得有速度且有质量。 司祀阁对项目只追求质,向来不求量,虽然同曦的任务做得快,但向来不会出错,完成的作品据说连闻云兮也挑不出来毛病,他那一颗悬着的心不知道放下多少。 看同曦对闻云兮忌讳莫深,慕鱼不以为然,“大祭师人那么好,只是事无巨细,对各项事务都比较负责而已。” 而且长得那般好看,仿若仙人。慕鱼忽然又想那夜月下的人,那清浅的眉眼与凄慕的乐音,她如何也不能理解这般的谪仙人物,会是同曦口中比灵渊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同曦意味深长:“你不懂你不懂。” “你都不知道那几个师兄弟被他的严厉折磨得,个个见到他就与见到鬼一样!”同曦环视一周,确定没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你都不知道师兄们怎么说他的,说他脾气那么臭,那么折磨磋磨他们,是因为太闲憋的!” 慕鱼:“太闲?” “因为不娶亲。”同曦点头,神情肃穆,“人闲了才喜欢搞事。” 慕鱼心想,不知道我是该笑还是该忧伤。 司祀阁一共六名弟子,此次无极门开办学院,称“雨濂学堂”,六名弟子均参与教习其中,白日入学,夜间在司祀阁做疏灵、解卦、占卜之类的加测。 同曦年纪最小,主负责录文,检书类任务,接连几日,相比较繁忙得头发落了一屋的他人,他总能早早做完工作。 这么利落的速度让卫南映不由地奇怪,这小鬼有这么高的时效?他怎么不信! 终于找到机会,在同曦誊写最新的《天易八卦记》时,卫南映踮着脚尖偷偷走入书房,想对这小鬼近日来能高时效高速度完成工作的原因来一探究竟。 果然一进书房,就给他发现了马脚! 同曦手忙脚乱地收拾桌面的书籍纸张,虽然一脸惶恐,但还是维持了镇定,“……二、二祭师。” “你这丫头胆子不小嘛?”卫南映抽了一张写好的纸,又看看慕鱼,“手法还挺逼真,不错。” 同曦忙开口为慕鱼辩解,“二祭师,慕鱼她来司祀阁只有半个月,也不知道规矩,这事是我让她做的,你别告诉大祭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发没底气,“你怎么罚我都成。” 卫南映“嘁”了一声,“你以为我是闻云兮?谁要罚你。” 他一转头,甚是有兴趣地望向慕鱼,“这都是你写的?”卫南映摆手让同曦别说话,自己取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又把笔递给慕鱼,“照着我的笔迹,来试试。” 拿着慕鱼写好的字,卫南映“嘶”地抽了口气,这丫头,当真是有一双巧手,这模仿出来的笔迹,罔论他人,就单单是他自己,也是分不清谁为正谁为仿的! 眼睛微微向左斜一刻,卫南映掏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蘸着朱砂画一道符,又将笔递给慕鱼,“小姑娘,你来仿一下。” 符咒内混有地灵,慕鱼召唤不出灵力,只能简单画一个一模一样的没有效用的寡符箓,她放下笔,“二祭师,我没有术法,画不出符。” 画符者,往往在符成之际灌入生灵,笔落符成,此种蕴灵之箓有攻击、御敌、医疗、护体等功效。相反,若符咒不加灵力,则只是一张刻有印记的黄纸,外表虽与正牌符箓别无二致,效用却差远了。 凡界许多江湖术士,便是用不灌灵的假符纸招摇撞骗敛财混迹。 卫南映并没有因为慕鱼的话有何情绪波动,他仍旧笑嘻嘻地,掏出一沓黄纸,“丫头,你按照我的笔迹在此画符。嗯,你如何收价的……这样吧,这一把灭魂符,你画好了,我便给十颗上灵石,如何?” 虽然十颗上品灵石十分珍贵且足够有诱惑,慕鱼还是有些为难,“二祭师,大祭师知道我们作假,可能会罚我。” “不作假,灌灵的事我自有妙招,也不会影响符咒使用,你且说吧,帮还是不帮?”他直接扔了一袋灵石上去,“你若是做得好,这些都给你,如何?” “不影响符咒使用么?”慕鱼点点头,因为赚了钱也很高兴,行吧。 第10章 你看我写得好看吗 “慕鱼你的笔迹模仿能力是我以前见过的人中最好的,逼真得简直与原主一模一样。”卫南映检查完那一叠工工整整的黄符,又送给慕鱼一把高阶碎灵,眼也不眨,“来,二当家送你的。” 碎灵是“碎顶灵”的简称,但并不碎,只是内部有细微瑕疵,但由于本体是顶级灵石,所以价值也不低,仅比上灵石低一层级,介于中灵石和上灵石之间,单这一把,也是足够有分量的,若是回炉再造,卖相好的话,不输于上灵石。 慕鱼没有收,她举手展示了一下他白天给的锦囊,“谢谢二祭师,您已经给过了,这么多已经很多了。” 卫南映笑得脸都酸了,笑肌酸得都快失去作用,摇摇头,依旧将碎顶灵送给她,“你这小姑娘,还挺老实啊,没关系,收下吧,二祭师有钱。” “小鱼,二祭师让你收下你 分卷阅读19 就收下,他有钱的。” 卫南映像是心情极好,也赏了同曦两块上灵石,同曦则毫不客气,“你收下吧,跟二祭师说声谢谢。” 归来且去阁分为三大块,最外面是平日迎客接待的前厅,位置极大,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厅,东西南北均可举办客宴,一月前无极门迎司祀阁的客宴便在此举办。中厅分有两个茶厅,可待客使用,别屋格外雅致。 前厅与中厅隔了极大一段距离,中间被一处天然湖泊隔开,由一道长堤连接,再逐渐往上,步入云端各座山峰之间,司祀阁的大部分人都居于此处。 最里侧是闻云兮的凤鸣阁,属后厅,由风鸣廊连接中厅,格外寂静,人迹罕至,平日除了闻云兮,最多来此的便是夜间布灯清早撤灯的慕鱼。 凤鸣阁内。 清淡的檀香绕房而过,气味氤氲,闻云兮搁下了笔,目光抬起,“无极门近日有灭魔测试,前日向你买的三千符咒,是否已经完成?” “自然完成。”卫南映扣上茶盏,“三千张,每一张都仔细检查过,一千攻击、一千防御、一千愈伤,都无问题。” “你动作倒是挺快,不出差错便好。” “平日里偷了懒你不满,今日我做得快些你倒是又不放心。” 卫南映撇开茶叶又喝一口茶,“你且放心,我何时做事像那群小屁孩那样不靠谱过?” 司祀阁那六位弟子都是人中翘楚,虽年纪尚小仍有青涩,但做起事来是一个比一个认真,向来没有出过过错。 闻云兮倒也没多评判,“事及无极门新锐,也是第一次实操,你再多核验几遍。” 卫南映点头,“那是自然。” “那丫头住得可还习惯?” “哪个丫头?”卫南映“哦”了一声,“你说慕鱼啊,挺习惯的,很机灵,也伶俐,得人喜欢,住这里还胖了一圈呢。” “哎,我说云兮呀,你之所以收留慕鱼,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后面的话卫南映没有说。 闻云溪继续写着字,头也不抬,“管好你自己的事。” 末了,闻云兮又道,“还有,那丫头会点邪术,你平日多注意些,别让她心怀不轨犯错。晚些将符箓都给我,让尺素检查两遍。” 符箓当然没有问题,全是卫南映的笔迹,看上去也均是出自他手,效用更是一等一地好。要说这唯一的毛病,就是这灌灵之法并未来自于他。 画符灌灵最为耗神,饶是卫南映这等元婴期高手,状态好时一日也只能画一千防御符,更罔论猎捕性强耗灵大的攻击符,那攻击符耗灵之多简直恐怖。 但是,他卫南映是谁,偷奸耍滑第一人,只要他愿意,还能有他偷不了的懒? 他原本是准备自己画上三千符咒,符箓完成之后,再借以外物进行辅佐灌灵。 这些年,司祀阁镇压了不少凶兽,甚至还有几只上古神兽,这些猛禽兽类一个个灵力充沛耐力惊人,只要稍加手段,出灵这个流程便可源源不断。 卫南映最先看中的就是天字牢里的那只睚眦兽,起初那傲慢的凶兽鸟也不鸟他,别说灵力,连个眼珠子都没抛。 卫南映火了,提出本命剑对着那凶兽的尾巴就是一剑! 果真,睚眦兽咆哮反攻,奈何天牢不破又别无他法,那怒火简直能将这牢房烧穿! 于是乎,卫南映掏出那一千张攻击符,澎湃的灵力在一瞬间全部涌入符咒,将那叠符纸燃得通黄,不到一盏茶功夫,一千符箓张张攻击力爆满。 仗着天字牢的壁垒的保护,他御剑而动,用剑柄对着睚眦兽的头就是一顿猛夯,睚眦兽躲闪不及,抱着头四处乱窜。不消一炷香,防御符箓也成满格。 再过会儿,睚眦兽抱着伤痕累累的尾巴躲在角落里低声呜咽,小心翼翼地拿舌头舔舐伤口,愈合咒也紧跟着全被点亮。 收益颇丰的卫南映喜笑颜开。 连符咒都不用自己画,就赚了三千上品灵石,扣去给慕鱼那丫头的三十灵石和赏给同曦的五颗灵石,他净赚两千九百六十五颗灵石。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卫南映擦了擦手,“小睚眦~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啊!” “嗷呜!” 明明是上古猛兽,咆哮声低厚雄浑。 不知道为何,守牢人发现,自从二祭师走后,睚眦兽的怒吼里总隐隐有说不尽的悲壮和委屈…… 出了天字牢门,卫南映忽然想到一件事。 司祀阁禁兽山困压的大型凶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而经他手的符箓,最次也是一张五颗上灵石。 无极门卖得那么便宜实在是闻云兮出面,卖大祭师一个面子钱。 被风那么一吹,他的头脑立刻清明起来。 开始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如果现在开始卖灵符,不自己灌灵,让那群凶兽来吐灵,那么多的野兽猛禽,就算一天吸一个,也能一个月不重样? 况且现在还有人会模仿他的笔迹,如果拿这件事来做工作,他连笔都不 分卷阅读20 用提,躺在椅子上,就能每日挣几千灵石! 不过嘛,有些异兽可能不如睚眦兽那般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灵力或许不能源源不断,那也无碍,一天一千灵石也是能挣到的! 折算下来,就是源源不断的钱啊! 近日来,慕鱼的工作多了一些,倒不是因为司祀阁的工作忙。司祀阁人少,同曦师兄也经常帮着打点工作,工作清闲,闲暇功夫也是很多的。 闲下来的时候她就会用卫南映的笔迹画符。 二祭师最近经常让她帮忙画符,一百符咒可以给她一颗上品灵石!她也怀疑这符咒的用处,同曦跟她说不用担心,卫南映是司祀阁的人,不会拿假符咒骗人。 慕鱼这才放下心来,她写字又漂亮又快,仅仅是晚间闲暇功夫,就能画五百张,折合下来就是五颗灵石。 她盘算了一下,除了司祀阁每月分发的灵石外,单是帮二祭师抄书和画符,就挣了两百上品灵石,比以前十几年加起来挣的钱都多呢。 慕鱼想好了,等存够了钱,她也要买一把上好的佩剑。司祀阁的御剑术也极为强悍,若有时间,学些剑术,对报玉箫门的杀身之仇也是有用的。小时候程牧风救过自己一命,所以她总想着报答,把所有好的都留给他,无论是学习机会还是灵药法器,第一个想的都是存下来。 而自小什么供自己所用的灵宝器件都没有,所以御灵能力和修习术法都落后别人一大截。 其实小时候她的天赋并不差,甚至有可能拜入内门,只可惜修习时没有丹药加持,根基岔了,才导致后来入门大会上,负责引人入内门的几位长老才说她本领差悟力弱,没有一个人肯收徒。 在司祀阁多天,那几个弟子都是数一数二的天才,也帮她出了不少主意,虽然她现在武力值弱,但是暂时可以学习占卜、测算,所以这些天有关星图推演之术她也了解了不少。 不过,御剑而行是小时候的愿望,就算以后一直留在司祀阁,也不妨碍买一把好剑存起来作为念想。 想到此,她跪坐于地,趴在风鸣廊的长椅上,小心翼翼地临摹着符箓。头顶上的渡魂铃一响一停,极易让人放松神魂,连带着写符箓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慕鱼转头望了望凤鸣阁,这个点大祭师必然是没休息的,但是深夜他不喜亮光,以前这个时辰她都会来撤去一半夜灯珠。 不过今日有人去凤鸣阁找大祭师商议要事,得等那人离开了才可撤灯。 来人正是禁兽峰守卫夜羽。 夜羽百思不得其解,抱拳道,“大祭师,近些天好些个凶兽都出现了同样的症状,甚至还有一只冥兽一只魔龙,都像是受了某种委屈,一听到人声便呜咽低哭。” 一想起这事他就头疼,那些个凶兽一个胜一个猛烈,何时有过这种表情? 就连上古暴龙这种嚣张的神兽,也在深夜抱头痛哭,极无安全感。 连牢医师也查不出病因,只说它们像受了某种刺激。 野兽遇刺激便会暴走,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受伤的表情! 闻云兮皱起眉,“何时发生的?” “此种异状皆是从那日二祭师离开后才有的,最先是睚眦,后是妖麒麟,然后是暴猫……皆是一样的症状。” 闻云兮执笔的手顿下,“卫南映近几日可去禁兽峰?” “这倒没有。” 卫南映当然去了禁兽峰,只不过避开了所有护卫。虽然这是个能挣大钱的差事,但毕竟算不得光彩,他可是司祀阁二祭司,断不会顶风作案。 向来都是趁着夜黑风高,那些魔兽睡意正浓时出其不意地出手,野兽性狂,被打扰了睡眠必然戒备且狂躁,这时便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夜羽禀报完了所有事项后便告退了,等他离开,慕鱼撤下了一半的灯。再看向凤鸣阁,那里的灯还亮着。 慕鱼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想在此将手上最后几张符咒画完。这张完成后,今天就一共画了九百张啦,可以换九颗灵石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才一个月,就比她上辈子存的钱都多!看来离她的宝贝佩剑也不远了! 慕鱼喜上眉梢,心情过于愉悦,完全没有感应到背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 看慕鱼画完最后一张符咒,闻云兮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你手里的东西,是何物?” 平日大祭师忙,虽时能见到他,但少能说话,慕鱼看到闻云兮,笑得酒窝里都藏了酒,好甜好醉人那样子,“大祭师!” 她将符咒给闻云兮看,摊成一排,生怕漏了一点缝隙,“我最近在帮二祭师写东西呢,大祭师你看我写得好看吗?” 第11章 缺德三人组 “我没干那种事,闻云兮你没证据!” 隔着空阔幽静的风鸣廊,能听见骂骂咧咧的吵嚷声,“闻云兮你凭什么说是我干的,你没证据就没办法定罪,你有本事拿出证据让我哑口无言!” 慕鱼和同曦站在卫南 分卷阅读21 映身后,一个人低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另一个懵懵懂懂地发呆尚且不知道后果的严重。 卫南映知道谁都靠不上,独自顶住闻云兮的威压,“别想糊弄我让我认罪,那群小屁孩怕你,我可不怕!” “你想要证据?”闻云兮薄唇轻启,冷冷道。 卫南映几乎要跳脚,“是啊,你又没办法确实是我做的,就想让我背锅?!” 卫南映挺直了胸膛,面上一派坦然,但这份坦然很快被一叠甩过来的寡符咒打得体无完肤。 闻云兮坐在交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在桌面,声音毫无温度,“自己看看,这证据够不够?” 心下了然,一定是慕鱼那笨丫头抄符箓被闻云兮发现,这如何是好? 虽然心里打鼓,老油条卫南映依旧面不改色,“这算什么证据?这是我教小鱼画符,她画的符而已。” “那丫头不会灌灵,这是无效用的寡符箓,你想用这个骗我认罪?”卫南映毫不畏惧,“我没错,我不认!” 闻云兮嘴角勾出一个冷漠的弧度,“我可没说这是慕鱼画的,这可是你的符箓。” 再一摊手,一百起灵箓张张灵力充沛,全是上等好符! “什么时候,你连自己的笔迹与慕鱼的笔迹也分不清了?” 糟糕!卫南映暗叫不好,闻云兮这老妖精搁这里钓鱼执法呢!这根本就不是慕鱼的符箓,是他自己的手笔! 这下好了,被闻云兮这么一诈,他愣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对啊,这么低级的错误,他怎么犯了呢?闻云兮那是百折千转的肚肠,千奇百怪的手段,这么简单的钓鱼执法自己居然上了勾! 一炷香后,凤鸣阁外。 卫南映、同曦、慕鱼,由高到低,三个人排成一排被定身符定在凤鸣阁外,顶着大风天站得笔直。 “闻云兮,你不能这么对我!” “闻云兮,你大祭师了不起,我也是司祀阁的人,我可是司祀阁二祭师,你凭什么让我罚站!” “……” 卫南映以前也做过荒唐事,但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拂了面子,“闻云兮,你出来,你有本事罚我站,你有本事出来啊!” “你罚我就算了,你还让人一尚未筑基的小姑娘罚站,你是人吗,你出来,闻云兮你没听到吗?!” 不同于在一旁心甘情愿安安静静被罚站的慕鱼和同曦,卫南映的抗拒反应极大,声音直传凤鸣阁。 “二祭师,求您闭嘴吧!”慕鱼一脸绝望,不知道作何反应,除了愧疚,心脏还有种碎裂的声音……她干这种事,大祭师会觉得自己很缺德吧? 同曦更是叫苦不迭,“二祭师,求你了别再闹了,等会儿大祭师气急了就不只是在凤鸣阁前罚站了。”同曦心情复杂地看向一脸苍白的慕鱼,“……小鱼,你还好吗?” 毕竟是卫南映投机取巧,找那些魔兽妖禽取灵,才让自己受此惩处,这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这事这本身就违反了司祀阁的规矩。慕鱼摇摇头回答道,“还好。” 她被定身符定住,直直地束在凤鸣阁之前的一块平坦的地上,正对着风鸣廊罚站。 风鸣廊最有特色的就是那廊铃,风传廊时空荡长廊留有铃乐音,飘飘洒洒,不绝如缕,别有韵味。 她以前最爱这一处风景,但是不知道怎么,现在一点也感受不到惬意,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堪。 尤其是守峰人夜羽找到罪魁祸首后,带着一众护卫前来拜谢,路过三人时一直盯着他们看。 “哎,看,就是他们三个干的!” “这也太缺德了!” “还有个小姑娘?真不是一般的损!” “……” 慕鱼顿时如芒在背。 更难堪更丢人了。 站了一个时辰,换作以前的慕鱼必然是体力不支,但在司祀阁住了这么久,身体素质上也有了极大的改善,虽然有些累,但也能撑得住。 她性格乖,知错认罚,但是卫南映这根老油条可受不了此等委屈。 毕竟从未受过如此折辱,在夜羽路过他时发生耻笑后,卫南映气得太阳穴凸凸直跳,“闻云兮你出来,你有本事罚我站,你有本事理论啊!……” 慕鱼生无可恋:“二祭师你别骂了!” 大概是卫南映的吵闹声实在有辱斯文,下一刻闻云兮立在他面前,语气阴寒,“你还有何可说?” 卫南映对上夜羽看好戏的目光,深深觉得自己“二祭师”的权威受到挑衅,“我只不过借了他们的兽灵,有必要闹得如此之僵?” 夜羽冷笑一声,“不告而拿是为偷。” “兽灵又不是你们的,我偷谁了!” “再者,我拿了又如何,闻云兮你自己说说,以我的手笔,一张满格符箓售价为何?可不止无极门的一颗灵石吧?” 卫南映挺直了脊背,有些委屈,“我也不是你,一日只可一千符,耗完灵之后光是补体 分卷阅读22 恐怕就得耗上半个月呢。” 他冷哼一声,语气里尽是无奈和悲壮,“取凶兽的灵是为取,取我的灵也为取,难道在你们心中,我是连那群兽类都不如吗?!” 这番话成功转移了焦点,夜羽气得结巴,“……你、你简直、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闻云兮薄唇轻启,声音比他整个人还要清冷,“禁兽峰百十兽相持,相互影响相互镇压,调和阴阳,相为克制,所以切莫私动,乃为禁忌。” 他语气平淡,却又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疏离,声音平和,并未故意偏袒谁,这算是给双方两者一个面子。 饶是慕鱼听了,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而且错得荒唐,错得龌龊,自是甘心自愿领罚。 但卫南映很显然并不这样想,“我又没剥光,十只大型凶兽,我每日也就取一只,十日一轮,剩下的九天空闲不还是留给它们自有修复了嘛!” 慕鱼望向闻云兮盯着死不悔改三人组那冷如罗刹的脸,气得快要喘气,又难过又委屈:卫南映我恨你! * 归来且去阁外。 “二祭师,我说的吧,叫你没事别挑战大祭师的权威,你偏不信。”同曦笔直杵在桥上,假装忽视那来来往往打量的目光,“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同样觉得丢人的还有慕鱼。 卫南映的强词夺理死不悔改彻底触怒了闻云兮,让大祭师深深觉得让他们三人在风鸣廊外罚站不足以长记性。于是闻云兮长袖一挥,就将他们三人转移到归来且去阁之外。 无归河将清幽的外阁与无极门连接起来,由于岳时来的尸体在下游被打捞到,却一直没有发现原因,负责调查此事的法师医修仍然三三两两分散在周围。投来不善目光的,当然还有玉箫门那群与她向来不对付的仇人。 饶是以前被苏霓裳陷害被玉箫门子弟为难,慕鱼也没觉得有这次这么正大光明地丢过人。 有定身咒加持,她不得不站得笔直,还要抬起头让大家记住自己这张犯错的脸。慢慢涌上来的尴尬和羞愧如春江潮水的翻滚,难堪的情绪甚至让她忽视了不远处的目光。 “阿风,你在看什么?” “阿风?……” 徐颖莹皱起了眉,因为岳时来的遇害,让她遇到什么事都会暴躁,“程牧风,你看谁呢,能不能要点脸?!” “慕鱼,你还好吧,我看你脸色发白,我去同大祭师说一声让你先回去吧。” “不用。”慕鱼拒绝了同曦的好意。闻云兮正在气头上,现在连因为被钉在耻辱柱上受尽羞辱的卫南映也收敛了行为,还是好好认错,等他主动放过他们吧。 更何况,她才不要看到大祭师对她失望透顶满脸写着“你们真是无可救药”的脸。 以前总是听说闻云兮脾气臭手段毒,百闻不如一见,不过现在慕鱼看着路人那异样揶揄的目光,也真心觉得闻云兮凶透了。大庭广众之下让她罚站,真是出够了洋相,简直杀人诛心! 好在罚站的时间并不长,闻云兮特别会挑时间,等天色稍晚,无归桥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派人过来接应了。 “来,衣服披上,今天回北风,气温骤降,小鱼冻坏了吧?” 负责来接应的是司祀阁大弟子,名字极好听,唤作鱼尺素。大师姐身材挺拔,总是扎一个高马尾,扮作男人装束,做起事来比谁都利落。 “大祭师让我来解定身咒,顺便接你们回去。”鱼尺素给慕鱼带了件斗篷,“你不过凡体之躯,还是要注意些身体。” 四人相继离去,鱼尺素对慕鱼道,“大祭师也真是铁面无情,明明你被蒙在鼓里,就应该让卫南映一个人受罚。”鱼尺素做事向来兢兢业业,是个文修、武修都极为出众的女子,和仗着天赋和资历偷奸耍滑的卫南映相当不对付。 两人几句话一过,便针锋相对地对上。 “鱼尺素你骂谁呢?” 慕鱼披着大一号的狐白氅半长篷,看着鱼尺素对卫南映冷嘲热讽:“也是和大祭师同一阶级的老人了,犯这种让人消笑掉大牙的缺德事,真是丢人丢到无极门。” 于是卫南映又对鱼尺素阴阳怪气:“某些人跟了大祭师这么多年啊,本事没学到,术法差一级,就是这个狐假虎威的脾气越发活灵活现了!” “也不及二祭师英明神武嘀笑皆非。” “比不得大弟子伶牙俐齿狗仗人势!” “你闭嘴!” “……我不要~” 慕鱼想笑又不敢笑,默默跟在后面,虽然平日杂务繁忙,但是只要一见面,两人如同火星子碰炸.药,即使是碰个面,也会互相损几句,她也习惯了。 不过这种吵也会讲究个度,卫二祭师往往更胜一筹,每每将大师姐气得要拔剑的时候,他都会识相跑开。 但这次显然比以往哪一次都要严重,不知道是卫南映笑大师姐像个男人,还是大师姐骂卫南映像只吸血虫,两人都被对方彻底惹恼了,争吵已经毫无作 分卷阅读23 用,两人拔剑相向。 空中二人斗得难分难舍,为防止引火上身,同曦一路小跑,带着慕鱼离开是非之地。 “师兄,大师姐的剑法好厉害。”逃开了那危险的斗武场,慕鱼远远看向斗法的两人,“两个人都快持平了。” 同曦回道,“那是自然,大师姐剑法承自大祭师,所以即使她年纪尚小,但比起元婴期的二祭师也是不差多少的,你别怕大师姐吃亏。” 慕鱼眼睛顿时又一亮,“大祭师还会剑术啊?!” “当然啦,别看他主祭祀、占卜、测灵类职法,他的剑法承可是承自古青雀司,剑术如流水行云,与自然成处一脉相得益彰,就是现任无极门掌门,也是要低他一头。” “轰”一声,爆裂声自云层炸开,因为年岁稍幼,心态上也略低一筹,鱼尺素很快败下阵来,但她输自对剑术的熟练程度,虽说不敌卫南映,但凭她天赋与能力,假以时日,也是一方大能。 “好厉害。”慕鱼不无羡慕。 以前在无极门外门时,她就喜欢剑术,虽然没经过选拔进入内门,但这么多年对剑术的向往依旧未曾减弱。 若是有一天,也能和大师姐一样英姿飒爽便好了。慕鱼将目光落在鱼尺素的本命剑“若素”上,心想自己要是也有一把那样的好剑该有多好。 可惜二祭师雇她画符箓的一百多颗灵石全部被收走充公,再凑够买好剑的钱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想要报仇,还得抓紧时间。 第12章 她也只能芳心暗许 因为罚站受了风寒,慕鱼一直轻微咳嗽流鼻涕。半夜时风没消停,她多穿了件外衣才去撤灯。 闻云兮今日与无极门掌门有事商议,到现在还未回来。等慕鱼将夜灯灯珠取走一半,闻云兮正好披着月色步入风鸣廊。 无论何时,他始终维持一副严肃面容,因为五官极深,月光穿过古树和廊间的檐角,斑斑驳驳落在他脸上,打出的阴影便也深厚,同他这个人一样,仿佛在某处,隐藏了无数的阴影和秘密。 “大祭师,咳咳……”慕鱼一手提着灯珠,另一只手抓了一个轻巧的木凳,挂灯在廊上伸出来的壁灯中,她想换灯,便要借助风鸣廊尽头短亭内的矮凳。吸了一下鼻子,又道,“今日风大天冷,大祭师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闻云兮低回头向她。树影处露出细碎的月光,清澈如水,混着夜灯柔和细密的光抛在她脸上,能看到白皙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和若有若无的纤细血管。 他微微顿了顿。 慕鱼将木凳放回原来的位置,轻拭去上层的灰尘,再将夜灯包好投入背篓。等她再回头,忽然发现长廊椅上多了两瓶玉质的小瓷瓶。 一瓶是益清丸,另一瓶是护脉丹。 慕鱼站在长廊里,揭开其中一瓶轻轻嗅了一下,药材纯度将近十成,是一等一的上品药。 心中的郁结全部一扫而光,欢喜莫名其妙浮上心头,抠出来一颗益清丸吞了,咳嗽立刻好了大半,浑身上下的疲惫感也缓了许多。 药应该是大祭师留下的,慕鱼又想起那半盒尚未用完的玉肤雪,心想大祭师除了脾气坏一点,人更严厉些,确实并不令人生畏。 近日无极门雨濂学堂的功课越发地紧,同曦他们回得比以前都要晚,慕鱼工作也不忙,无事时便去一门之外的易楚阁闲逛。 修真界目前分四大主脉,无极门这一脉则是由无极门、玉箫门、玉剑阁、地北宗四个中大型宗门和几十个附庸的小堂门共同组成。 易楚阁是无极一脉其中小门之一,准确来说它不属门派,只是一个的藏宝门,大部分时间属易物市场。 易楚阁极大,分为七层,外阁黑漆铸成,门匾描金涂朱,极为壮观。 入阁后即是接应的小童,一二层为易物,可易二手,也可以报个价由易楚阁代卖,只需支付一定报酬。 三四五层为卖物,灵器法符应有尽有,三四层为普通宝物,五层宝物则具备一定的档次,起价都在五百上品灵石。 再往上,六层是奇宝,少有人有资格和能力在此购买物件。到七层设有门禁,几乎就是掌门、高等祭师之类才被准许进入,即使是有足够多的灵石,没有相对应的地位,也是不可购其中之物的。 慕鱼进入阁内,一个留了一条辫子的小童恭敬道,“姑娘有何事?” “你们这里可以易物的么?”慕鱼想了想,取了那瓶没有动过的护脉丹,“这个价格是多少?” “姑娘是易物?您稍等,我去请少爷。” 不一会儿,小童领了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出面,“就是你要易物么?” 他伸出手,“东西给我,我瞧瞧成色。” 慕鱼将那瓶护脉丹递给他,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哦,想起来了,此少年名叫封一铭,是易楚阁阁主封若惊的弟弟,封若惊对弟弟极为严格,总是布置各种功课,封小少爷叫苦不迭,写不完功课时还曾托过自己帮他抄 分卷阅读24 书。 少年出手大方,抄了一天,给了她十颗中品灵石,比平日的报酬要高得多,所以她对他的印象也比较深。 很显然封一铭也认出了她,他挑挑眉,“哎,是你啊?你现在去了司祀阁?” 慕鱼点点头,听到少年低低地说了一声,“去了司祀阁么,好差事啊。” 看完了药品成色,封一铭又问她,“这药你是卖给我们易楚阁,还是挂在易楚阁,与我们分成?” “分成?”慕鱼没做过类似的工作,不太清楚流程,她问,“什么区别?” “卖给我们,就是你报个价,我们买了,以后不管此物再卖多少价格,均与你无关。”封一铭将药瓶搁在檀木桌上,少年老成,“分成么,东西挂在易楚阁,以后有人出价买了,收益分二成给我们。” “这样啊……”慕鱼明白了。她以前都待在无极门,少见外面的世界,第一次知道卖个东西也有这么多门道。 少年看她疑惑,笑问道,“这东西是你们大祭师的么?如果是的话,恐怕价格高得很,若真是闻云兮的,便分成吧。” “还有这种说法吗?”慕鱼不清楚为何与大祭师有关系可以卖得更高。她开口道,“是大祭师的东西,能卖贵一点?” 封一铭爽朗一笑,神秘兮兮地举起瓷瓶,“你且看着。” 正巧,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子,一个紫藤仙网裙,另一个红衣襦裙装,两人均身姿曼妙容貌昳丽,走过慕鱼身前,还能闻到她们身上轻轻浅浅的香粉气味。 “小铭铭,今天可有什么好东西?给两位姐姐拿出来。” “可不巧,刚有好东西,你们保证喜欢。”封一铭朝慕鱼神秘地眨眨眼,将那瓶护脉丹立在桌上,“紫熏姐,你可看好了,清清白白的是司祀阁大祭师的手笔。” “我出五十灵石。”红衣女子怒道,“小铭你可不厚道啊,闻云兮的东西,推给你紫熏姐,不推给我?” 确定了护脉丹确实为真,紫熏皱眉,“有你这么抢的么,小铭铭,我出六十。” “六十五……” “七十!” “九十!!!” 慕鱼惊讶于她们的大方,倒不是这瓶护脉丹不好,大祭师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这护脉丹普普通通,一瓶只有三颗,平常的护脉丹也就一颗十灵石,哪里有这么贵的! 最终,紫熏以两百上品灵石的高价,抢到了出自闻云兮之手的护脉丹。 流朱一脸不悦,“小铭,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封一铭看向慕鱼,慕鱼呐呐地,“……还有一瓶益清丸,不过少了一颗……”她昨晚吃的。 但是流朱并不介意,喜笑颜开,并以一百二十的天价买走了剩余两颗丹药。 “原来大祭师这么受姑娘欢迎?”等紫熏和流朱离开,慕鱼道,“比平常价高那么多,她们也不嫌贵。” 封一铭对此不以为意,“你是不知道两位姐姐对大祭师的疯魔,主要是紫熏以前外出历练被大祭师救过一命,所以芳心暗许,不过么,也就只能暗许了。” 慕鱼问为什么,封一铭没有回答,反而忽然叹了口气,“我还觉得卖便宜了呢,看她们那嘴笑得,都合不拢了。其实两样东西加到五百,她们也是肯买的。” “来,一共三百二十灵石,我二成,六十四颗,算你个整吧,六十颗。”封一铭将灵石摊开,长指轻轻一扫,扣下其中一小部分,“你的,二百六十颗,数一数,收好了。” 原本还因为被闻云兮没收了她的血汗钱心里难受,得到这一笔意外之财的慕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慕鱼将钱收好,如果按这个速度敛财,恐怕不久后就能买一个和大师姐的“若素”一样漂亮的剑了。 “小慕鱼,是叫慕鱼吧?”封一铭看她笑得眼都弯了,故意逗她,“领了这么多钱,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们易楚阁什么都有,我是你熟人,还童叟无欺,考不考虑花点钱?” “我想买一把剑,一把地级以上的剑。” 封一铭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你还没筑基,好剑你也拿不动啊。” 慕鱼表示我可以存着,总有天能拿得动。 封一铭道,“我们的剑多着呢,我带你去五楼,你看想买哪样的?” “改天吧。”慕鱼把东西收好,因为没有芥子空间,大部分东西都被她收在一个小包中,“天晚了,我回司祀阁还有些事,下次再来找你。” 回到司祀阁,慕鱼刚好够上晚饭。为了感应天地灵力,司祀阁不同于以灵植灵兽为食以求功法急速增长的宗门,主要食五谷,体万物。 她尽量让自己与司祀阁内的弟子同饮食,也趁着闲暇时间学一点占卜和御灵。 吃完了饭,有弟子取了闻云兮的手信过来,里面写了一些有关新一轮御灵的咒语,六名弟子一人一张。 同曦学完了御火术后,将手信随手扔在一边,慕鱼捡起来,想了一下,“同曦师兄,大祭师的手信你可以给我吗?” 分卷阅读25 “你要这个做什么?” 慕鱼迟钝了一下,“……我也想学这个,我回去好好研究。” “行,”同曦大方得很,“拿去吧拿去吧。” 回到屋里,慕鱼将记录咒法的纸张放入一个小盒内,再小心翼翼地合上。 夜幕将至,这才取了灯,去院外挂夜灯珠。 第13章 一剑难求 天气将暖,尹梅花前来探望慕鱼,捏着慕鱼软软的脸,“果真是司祀阁,确实养人,也长了些肉。” 梅花姐带了亲手做的糕点和礼物,慕鱼挑了几样在吃,又听到她说,“长了肉好看些。” 尹梅花着实为慕鱼感到高兴,“就说你小姑娘早该离开那个人渣,要不是那个人早早地耽误你,你比谁都过得好。” 都知道人渣指的是谁,慕鱼也不藏着捏着拐弯抹角,表示同意,还顺带踩了几脚,“梅花姐,我走后,玉箫门那群人没有再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大祭师打过招呼的,毕竟你的事和司祀阁摊上点关系,玉箫门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得罪大祭师。” 尹梅花拍拍慕鱼的肩膀,“不过,程牧风那小子倒是去我那里问过几次你的事。” 慕鱼翻了个白眼,吃点心的心情都没了。 “嘁,以前对你呼来喝去的,现在你过得好了又开始苍蝇一样粘过来,哎,你以后见了他可别像以前一样心软了!”梅花姐摇摇头,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新婚妻子毁了容过于丑,我都能感受到他的颓丧!” 慕鱼没什么感觉,再深的感情,再放不下的人和过往,在经历了生死与时间的沉淀后,都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一如她对程牧风,恨意多多少少还是有的,曾经满腔的爱意和倾慕,都在陨雷坑那蛛网般的雷层中消耗殆尽,无影无踪。 梅花姐怕她对程牧风余情未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个想法是多余的。 但还是谢谢梅花姐的好意,“梅花姐关心多想了,我以后都不会回头。” “那就好。”尹梅花又问道,“那大祭师呢?你跟大祭师如何了?他对你好不好?” 慕鱼点头,“很好。” 尹梅花兀自笑笑,“我猜也是。” 两人叙旧完,梅花姐道,“我回无极门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跟你一起走。”慕鱼背上自己的包,站起来,“我也出门,我去易楚阁买点东西。” * “哇。”慕鱼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宝剑,确实惊了好一刻。随后小心地看了一下每把剑的标价,质量稍微高一点的都要三百起价。 数了数自己的包囊,卖大祭师的东西一共有七百灵石,加上这几个月司祀阁给她发的补贴,再加上她自己攒的钱,零零碎碎九百灵石,应该可以买一把好剑。 “九百灵石么,去五层吧,有不错的剑矢。”封一铭领着慕鱼又上了一层,“你是想要新剑,还是我哥哥仿制的好剑。” “有什么区别?”慕鱼边走边看,目光在各式的剑光中流连。 “区别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封一铭道,“这样吧,我带你边走边看。” 过了第四层,到第五层有一个转角,过了转角又是一番洞天,除却阶级更高的宝剑外,还有各种器件,焚香鼎、冰花筒、还有她一直想要的芥子空间,只有她想不到,没有这里找不到的。 “以前有不少把名剑,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陨落,但是宝剑威名尚在,就会有人按照剑体本来的材质重新仿一把,但不开刃,可唤醒后自行命名,喏,比如这把。” 封一铭指向一把白色的剑,“仿霁云,仿的闻云兮那把剑霁云剑。” 慕鱼点点头,懂了。 “我哥以前在古青雀司学过铸剑,再难的剑他也能仿出来,不过毕竟不是神器,就算开刃,也是不比真品威力的。” “小鱼,你看你喜欢哪一种。”封一铭道,“其实仿制剑和新剑无所差别,不过是借鉴了神剑铸造的手艺,本剑若好,重命名后也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慕鱼在各式各样的宝剑中走过,目光忽然落在其中一把红泛着色幽光的宝剑上,那把剑通体洁白,但光芒柔软,以一种摄人心魂的气力引她走过。 剑下有一张字条。 仿无虞。 “哦,这把,这把确实不错。”见慕鱼停下脚步,封一铭介绍道,“这把剑仿的是古剑无虞,嗯,也是我哥哥造的,他最得意的成品之一,你喜欢这把?” “这把仿制得极为高超,也有无虞剑本体七分实力。这把剑的原身也是在的,和霁云一样,都被收藏完好。” 喜欢是喜欢,在看到“仿无虞”三个字下面的一小行字以后,慕鱼就顿了足。 以朱砂红混幽冥铁,淬炼两百七十九天,混丹干、月华、单株等八十七种药石,售价一万二百四十二灵石。 一万二百四十二。 上品。 分卷阅读26 灵石。 其实吧,也没那么想要。 慕鱼摇摇头,声音轻,脸上挂着我是不喜欢,并不是买不起的那种笑,“我不太想要这把,我们换一换吧。” “行,那我们再看看。” “嗡嗡嗡……” “嗡嗡嗡……” 两人继续往前走,慕鱼却突然又停下脚,“……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听到了。” “砰”一声,一道剑光闪过,但极快消逝,再睁眼时只见未开刃的仿无虞平躺在地,像被某种力量弹出。 封一铭皱眉,“老关。” 那扎着一只辫子的童子恭恭敬敬走到二人面前,看到地上倒着的宝剑后,“二少爷,我这就叫人去清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离开原地后,封一铭又故作神秘地问慕鱼,“你知道那把剑怎么会横到你我面前么?” 见慕鱼不解,封一铭得意地扬起下巴解释道,“这把仿无虞举世无双,比原来的无虞剑差不了几分,且有八十多种名贵金属做引种,本身威力就极为迅猛,曾经可是有不少世家女子想买这把剑。但是么,毕竟是仙剑,脾气大,挑主人的。” “这把剑拒绝了三十几位世家女子,比如说玉箫门千金苏霓裳,那是心心念念这把剑好些年,最夸张的一次是她不管不顾硬生生买了那把剑,结果呢,不仅开不了刃,连阶级也从天级直降黄级。没办法,为了不让那一百万灵石不打水漂,又还回来了。” 慕鱼:“……不是一万么?”一百万?! “哦,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御此剑,这把仿无虞也失去了价值,和那把仿霁云一样,价格一降再降,也没人买。” “不过,那把剑喜欢你。”封一铭也奇怪,“这还是第一次它肯低头呢。” 最终慕鱼看中了一把地级中阶灵剑,青光闪闪的,看着让人眼睛舒适得紧,她觉得合眼缘便想挑了,结果还未去付账,便被冲破封印的仿无虞拦下。 一人高的凶剑直直竖在她面前,仿佛在质问一个始乱终弃的罪人,大有她不选它,便要将她斩成两截的威压。 慕鱼:“……” 她往后退一步,仿无虞便进一步,她往后跳了好几步,红色赤剑也跟着冲过来,慕鱼吓得拔腿就跑。 被这么一吓,别说小青剑,就是一把木剑,也没买得上。 回到司祀阁已经到傍晚,连接司祀阁中阁与外阁的大湖被染成一片血红。慕鱼被那把恐怖诡异的红剑追得精疲力尽,去膳房吃东西的力气都没了,合眼休息了半个时辰才去点灯。 点到风鸣阁时闻云兮刚回来,或许今天是外课,又或者有御剑之类的教习,闻云兮并未延续以往长袍半盘发的模样,而是换上束白衣,以一根墨玉簪将头发完全束起。 他五官长得极好,单看一眼就叫人心生悸动。 慕鱼顿时目光一亮,疲惫一扫而光,“大祭师好!” 看到慕鱼,闻云兮目光又顿了一下,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打一个照面后,闻云兮便往风鸣阁走了,慕鱼看着他的背影,最后将目光落在那把霁云剑上。 是的,易楚阁封若惊的神手闻名在世,仿制出来的霁云也是一等一的天级宝剑,虽然层次还是稍有不及原品,却也是不可别眼的存在。 同理,仿无虞也是把一级好剑,若不是实在囊中羞涩,恐怕她真会掏钱买了。 宝剑难寻,何况是把认主的灵物。 修真界极其讲究主与器灵的缘分,一把普通的宝剑,若是有认主的意识,就算本体再差,也是个令人艳羡的存在。更罔论仿无虞那种神剑了。 慕鱼微微叹一口气,想着再等等吧,攒够了一万灵石再去易楚阁看看。 第14章 我也愿意买 无极门的学业越发地重,但同曦仍旧会抽出时间来教慕鱼占卜,“你目前只学这正统一门吧,其实有关测度卜灵还有很多门道,诸如祝由十三科之类你暂时还是不要触及,等这一古测法学好了,我再教你几种其他的。” 慕鱼好学,记忆力也极强,几乎能过目不忘,同曦十分欢喜,“你这个测卜能力虽说在司祀阁算不得好,但是搁在外面也是一流的存在,出了司祀阁你也能骗人混饭吃了!” 慕鱼赶紧往左右看一圈,“……师兄你说话小心点。” 刚说着,从书房外走进一人,同曦笔都拿不稳了,立刻起身行礼,“大祭师来素月阁有何要事?” “卫南映在里面?” 同曦点头道,“是,二祭师刚授完课回来。” 闻云兮行过慕鱼时,看到桌前放着的竹筒和四枚铜钱,并没有说话。慕鱼解释道,“我是在和同曦师兄学测卜吉凶。” 测卜由铜钱从竹筒中出来的正反与相对位置进行分析,越是复杂和精准的测度,所涉及的铜钱数量越多。 慕鱼已经学会六爻,现在学的是司祀阁的变种卜卦方法,可加用 分卷阅读27 铜钱的方式进行测度。司祀阁的大部分弟子可以加测到二十枚,加测卦最高的是闻云兮,可用八十一枚。 不过四枚虽然可用,但有一道吉凶结果慕鱼始终不可解,同曦能看出端倪,但是好的解决方案也没想出来。 她将结果画在纸上,从中找着漏洞。 闻云兮看了一眼纸上的草图,拈起笔在卜卦前一侧划了一笔,结果迎刃而解。 “原来是这样。”等闻云兮离开后,慕鱼拿出图纸,“这次大凶解除了。” “什么大凶?” 慕鱼小心翼翼把闻云兮画过的纸叠起来,“我是测我近日会不会惹大祭师生气被罚站,测的是大凶之凶,可能还不止罚站。我就想知道怎么解么,大祭师给我解的卦是谨言慎行,我做事小心点便可躲过一劫。” “你这不是废话么?” 同曦又压低了声,“哎,我说的吧,等你待久了就知道大祭师的可怕了,你现在也怕他了吧?” “我不怕他,大祭师人挺好的。”慕鱼继续玩着竹筒与铜钱,想起方才帮她解卦的人,笑道,“只是怕他让我罚站而已。”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 晚间挂灯的时候又巧遇闻云兮从无极门回来,他今日换上祭祀用的大祭司礼袍,整体黑色,袍角绣出几个繁杂的咒文,头发也被白色玉冠竖起,模样极为周正。 “大祭师您回来啦?” 闻云兮脸上还是带了些疲惫,这是慕鱼少有看到的。 看着他迟钝的反应,慕鱼提灯的手微微顿住,看一眼不远处漆黑的风鸣阁,有些迟疑,“……大祭师,要不我去给您点灯?” 闻云兮喜静,除了急事,风鸣阁内向来没有外人进入,里面的灯也是闻云兮自己点的。 本以为闻云兮会拒绝,没曾想到他点点头,“你提灯在前吧。” 风鸣阁寂静,仲春时百虫在丛间嘶鸣,偌大的风鸣阁空空荡荡,进了阁内,里面飘散着清淡的檀香味,点了灯,屋里明亮起来。 “需要我让膳房送点什么来么?” 闻云兮摇摇头,“不用。” “那您先休息,我走了。” 提着灯刚要出门,闻云兮突然出声,“等等。” 他将一个雕纹百凤竹的竹筒放在桌上,目光轻垂,灯光下的人影模模糊糊又格外清明,他下颚轻点桌面,“最近在学司祀阁变卦么,这个,你拿走吧。” 这竹筒里还有八十一枚铜钱,正是闻云兮平日用的卜筒。谁都知道闻云兮有多宝贝他的卦筒,就和剑修珍爱他们的宝剑一样。慕鱼顿觉怪异,迟疑地,“您还好吧?” 闻云兮双目通红,以手抚额,“你且拿去吧,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风淡且光暗,闻云兮的余光扫到慕鱼的脸,她一脸茫然,像是在考虑着什么,巴掌大的小脸充满疑惑。揉揉眉头,一种无望且无奈的痛楚充斥整个胸腔,绝望得快要将他湮没。 闻云兮出了声,音质清冷,像雪后无垢山的清晨,“你……” “你……”说到一半,闻云兮忽然停住,想起那无求且如石沉大海的卦象,捏住眉头,又陷入沉默。 慕鱼:“?” 闻云兮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好了情绪,“你先走吧。” 他并不想再见到这张脸,无时无刻都像是刀尖,一点一点地在他肺腑中刻出鲜血淋漓又不可愈合的伤口。 慕鱼捧着竹筒回到素月阁已经是半夜,身体稍有疲惫,但心情却很复杂。 众所周知这是闻云兮的御用卜卦铜钱,平日宝贝得像她对自己的佩剑,就这么给了她,事后不会反悔吧? 但他又不像是那种不喜欢认账的人。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要是把这个签筒卖出去,就能去买那把仿无虞了? 这可是大祭师的宝贝!要是牙咬紧点喊个高价,说不定还不止十万灵石…… 不,不行。慕鱼想到最后,还是压制住将那签筒卖掉的冲动。 这毕竟不是一般的东西,说实话,这个竹筒,就算是出价二十万,她其实也是舍不得卖的。 慕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找了一个小柜子,将东西全部锁了进去。 * 关于御灵测灵一课,将授课地点定在司祀阁的外阁。 因此慕鱼的工作也多加了一件事,就是在每日御灵测灵一课开始前,负责将所有探测地灵、火山灵等灵器仪测度一遍。 自二十年前魔族入侵以来,修真界格外重视年轻子弟的培养,甚至借鉴了古青雀司的教习制度,每隔四年,便会开设相应课程,为各大宗门子弟授课,提高他们剑术、御灵、术法之类的本领,称“授教之长”。 慕鱼和同曦调整好测度妖灵的仪器,听到有人对她吹口哨,一转头便对上封一铭挑起的眉,“小鱼儿,你也在这里啊?” 他极其自来熟,揽过慕鱼的肩,小心地压低了声音,“你 分卷阅读28 在这里,以后我的作业不是更好完成了?” “你干什么你放手。” 同曦上前甩开封一铭的手,“你是哪个门的?没看到司祀阁挂在阁外的规矩么?以一己之力过学业,没长眼睛瞎啊?!” “我跟我哥们儿说话,你个小屁孩插什么嘴?一边去。” 封一铭不负众望,彻底贯彻了他那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吊儿郎当,“小鱼儿这谁啊?这么凶?你们司祀阁的是不是有传承啊,跟闻云兮一个样,都凶!” “你才小屁孩儿!”同曦气得脸都红了,“我比小鱼大!” “那就两个小屁孩儿呗!”封一铭一手揽一个,“走嘛,哥哥请你们吃糖,只要你们给哥哥写作业……” 不远处,两个窈窕的背影冷冷站着。 徐颖莹啐了一口,着实不辜负那宛若粪坑的嘴,“瞧她那个狐狸精的样子,又勾引上了易楚阁的小公子,还真够骚的。” 苏霓裳狠狠握住剑,目光比冰霜还无温度,咬牙切齿,“我既然能推她下陨雷坑杀她一次,就能再杀她第二次!等着吧。” “哎,那不是阿风吗?”徐颖莹突然一愣,指着前方道,“程牧风在那里做什么?” 慕鱼也不习惯封一铭自来熟的性格,她往后退一步,为难道,“……不用,司祀阁有规矩,禁止作弊与代他人处务,你这样不符合规定,也损人不利己,会被罚的。” 封一铭“嗤”地一声,“没关系,我出的价够高,你不说我不说,这谁知道?哎,小包子,你劝劝鱼儿,我给你提成。” 气得一鼓一鼓的同曦开始爆粗口:“滚你二大爷的小包子!” “你还会骂人?” “她说了不愿意没有听到么?”忽然三人的争吵声被打断,只见一道影子遮住前侧的光,慕鱼一抬头,居然是老相好程牧风。他正挡在三人面前,皱起眉,面露不悦。 封一铭原本还嬉笑着,慢慢地收起表情,看了看慕鱼,又看一眼程牧风,“嘶”了一声,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 “……哦呦,这不是玉箫门的大姑爷么!程兄啊,你不去陪你媳妇儿,跑来管我和小鱼儿的闲事做什么?”说完他挑一挑眉,又把手搭在慕鱼肩膀上,“你跟我们小鱼儿又没关系,她愿不愿意你知道什么?” 程牧风的眉皱得愈发地深,他望向慕鱼,还是深情款款的那一款,是以前慕鱼最吃的那一套,“不用怕,过来。” 以前他们时常如此,慕鱼相貌好,时常会被那些纨绔公子哥觊觎,他帮着打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望向慕鱼清丽的小脸,放低了声音柔声道,“过来吧。” “慕鱼?” 一想起以前,慕鱼的反应总会迟钝上好一会儿,以往和程牧风相处时的片段破破碎碎,像一块烂得没了边形的破布,兜住的所有过往都漏了风。 灰败,且肮脏。 程牧风的手顿在半空,许久才收回来,他皱起眉,语气稍重,“小鱼,过来!” “?”慕鱼回过神,回了个“你谁啊”的表情,连句话都吝啬给,又推开封一铭,“……我不写,你再这样我告诉你们教习先生了,我还告诉你哥。” “可别吧姑奶奶,咱们关系这么好,你别这么无情啊……哎你别走啊,鱼儿,真不行我送把剑给你嘛!” 三个人吵成一团,远处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先生来了!” 封一铭这才放开揪住慕鱼的手,乖乖巧巧站着,活像个五好青年。 教习御灵测卜的是卫南映,闻云兮也一同过来,旁边还有一位老者,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在说着什么。 闻云兮依旧是白袍束发,说了一句话,老者频频点头,一派受教的模样。 慕鱼转过头去,大祭师的心情应该是好了一些,面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从容。 老者是玉剑阁阁主玉不逞,知道司祀阁有课,特意起了早过来。闻云兮则是路过,顺道将新的测灵仪勘探一遍。 学生陆陆续续离开阁外,闻云兮探完一轮仪器后,确定无问题,打算离开,忽然一只小手伸过来,掌心朝上,手心里还有颗糖。 “给你,我心情不好时会这么吃。” 慕鱼是第一次看到闻云兮那种表情,昨晚被吓得不浅,真心想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他无奈崩溃成那副模样。 “谢谢。”闻云兮接过了那颗糖,不过没吃,小小的糖果,琉璃式的材质,通体橙红,像熟透了的橘子。 他垂了一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慕鱼吃糖时喜欢将糖咬碎,“咔嚓”几声,琉璃糖碎成粉末,舌尖的甜味立刻放大了几倍。 舔了舔牙齿,露出尖尖的虎牙,慕鱼说出了想了一晚上用来安慰的话,“……大祭师,再不好的东西,时间久了,都能过去的。” 她回忆过往,“我以前就是,许多的事放不下,许多的人忘不了,但现在时间久了,重新开始后我才发现,很多东西在你遇到许多不一样的人,体会到许多不同 分卷阅读29 的事之后,就变得没那么重要。” 就比如她入了司祀阁,过了以前从来没想过的生活,以前的令她不悦的东西也就看淡了。 不值一提。 闻云兮目光闪了闪,又笑一笑。他极少笑,笑得整个初春的长堤风景都黯然失色。“谢谢。我先去一趟玉剑阁,你先忙你的。” 慕鱼站在一芳湖的长堤上,目送闻云兮离开,心想,大祭师可真好看,他极少笑,像流朱说的,笑起来确实能迷倒一众窈窕淑女。 这么一笑,慕鱼转念一想,好像确实值一瓶护脉丹一百灵石的价格。 若是她,她也愿意买。 第15章 我就想让你不舒服 高楼外繁云四起,一大层又一大层的红云压在天边,将西方天空染成血红一片。 丛林间不停有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慕鱼顿了顿脚步,又飞快往前蹿去。 那窸窣的怪声也紧跟着不停。 “啊!”慕鱼转过身来,“谁在那里?” 看着对面的人,她愣了一下,又翻白眼,“程牧风?” “是我。” 气氛从沉寂变成怪异,仿佛像锅炉里翻滚的开水,叫人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程牧风示意手里的东西,目光深深,“我带了一品斋的糯米桂花,你以前喜欢的。” 近些日来,他总有有意无意想起从前相处时点点滴滴的片段,不知道怎么,慕鱼离开时他倒没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反倒看到她与过往全部剥离开的模样时,一股痛苦与后悔彻底迸发出来。 他取出一块糖,递给慕鱼,“刚出炉的,还热着,趁热吃吧……拿着。” “小鱼?” “程牧风?” 慕鱼往后退了一步,目光中聚集了数不尽的反感。见面前的人不死心地跟过来,已经有了隐隐的冷意,“程牧风,我不是苏霓裳,我不喜欢动别人的东西。” 程牧风顿了一下,“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什么怪和不怪的。” 慕鱼压住胸腔中迸发出来的那一股恶心,“程牧风,你与苏霓裳已经成亲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她,就不应该对她像对当初的我那样。” 她觉得和程牧风无话可说,那包糖也没看一眼,“以后别来找我了,我在司祀阁过得很好。” “但是我过得不好,我现在一点都不好。” 慕鱼心想还好自己没有修为,不然听这话直接给你一刀。 你过得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不是你自找的吗? 程牧风忽然笑了一声,“你离开之后,我一直很痛苦。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总是忽视你的感受,这次来我并没有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让你别怪我。” 他们相依为命十多年,她的性格他清楚,从来没有脾气,即使受了委屈,只要哄一哄,也总能笑起来,“拿着,我心里好受一点。” 慕鱼:“我不收,我就想你心里不好受!” “???” 慕鱼皱起了眉,程牧风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觉得是因为误会让她心生寒意,所以她才离开了自己,但完全没意识到两人之间所有的问题全在于他。 但凡他说一句“对不起”,她都不会如此冷淡。 “你先回去吧,我师姐师兄他们马上回来了。” 慕鱼提着背篓离开,却再一次被程牧风拦住,语气里隐隐有了不耐烦,“你还想做什么?你还觉得害我害得不够吗?” 如果方才慕鱼的冷漠是让他有些难堪,那么这一句话完全叫程牧风浸入冰水,全身寒凉。 慕鱼她从来那般善良,那般体贴,就算是他真的伤了她的心,她又怎会说出如此杀人诛心的话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就站在他面前,这一瞬间,他仿佛觉得,眼前的人是另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挣脱了程牧风的手,慕鱼转过头,清丽的小脸写满了不耐烦,“如果你再这样纠缠我,我不介意闹到苏霓裳那里去,让你们都知道我那时的难堪。”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同曦的喊声,“小鱼,你看这是什么!” “看,二祭师从山下带的零嘴儿。” 有好东西,同曦向来不吝于分享,他将包裹好的糕点盒撕开,“喏,看,良品铺的梨花糖、白雪龙须酥,千草味酥糖饼,还有这个……鸿福楼的酱酥鸭。” “不过别多吃啊,注意规矩。” 鱼尺素拆了一块龙须酥,挑了一块,又塞一块到慕鱼嘴里,嚼了两口道,“味道还可以。” 同曦抱着芥子在风中立了好一会儿。 好半晌,他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我、我也可以喂你一个吗?” 没等慕鱼说话,鱼尺素冷笑,霸气十足地吐出一个字,“滚。” 程牧风站在远处,握紧了手中孤零零的糯米桂花。 她何时在他人面前也能如此自在?从前慕鱼胆 分卷阅读30 小,不喜与外人来往,总是过于缠着他,他烦恼于她的懦弱与无能,时常还为此发生争吵。 可是等她能完全脱离他独立,并完好生活在其他人身边时,他却又生出一丝不甘。 司祀阁的人打打闹闹离开,很快绿杨道又恢复平静。 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先是露出一把红色的手柄,紧接着整把剑完全暴露在人迹少至的小路上。 仿无虞看向慕鱼离开的地方,好半晌才垂下头,落寞地往易楚阁的方向走。 * 闻云兮今天的心情像是恢复了许多,晚间回来,正好碰到慕鱼在换长堤上的灯。 慕鱼身材纤瘦,顺着浮杆爬上爬下,灵活得像一只松鼠。 当看清她嘴里咬着的糕饼时,闻云兮更是无语笑了笑。 慕鱼换好最后浮杆上的灯,咬了口饼子,剩下的拿在手上,“大祭师!” 闻云兮微微颔首。 行过时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送给慕鱼一包糖,“在山下路过一品斋,你喜欢这种水果味的糖,便买了一些。” 远方的江与天连成一线,明月晃晃悠悠浮于江面,灯光葳蕤,闻云兮的笑与那朦胧月色混为一体,连仲春的风也显得极为不真实。 慕鱼按住跳动的心脏,缓缓将目光从长堤远处收回。 “小鱼,也给我两颗。”同曦做完了功课,出来找慕鱼玩,看到那一包糖就要撕开。 慕鱼轻轻地拍开他的手,“不要拆啦,拆了就不好卖了。” 同曦微微一愣,“卖?” “吃这个吧,一样的琉璃糖。”从小包裹中抓出一把,“各种味道的都有。” 晚上回去,慕鱼撬开小锁,将那包被牛皮纸整齐包好的糖果放进去,又把木盒关好。 即近无极门咒术大测,司祀阁一众弟子都学得晚,天黑时才能结束课业。这天,未及黄昏,慕鱼便听到一阵说话声。 同曦道:“今晚是山海镇万灯节,先生给我们早放假了,晚上我们去山下集市逛灯节。”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也去吧?” 万灯节是无极一脉周边集市最为热闹的灯会,夜幕降临,万灯齐放,还有漫天的宫灯,写满各式心事的天灯,在她尚未入无极门,便听说过此灯会的热闹。 “我就不去了,花园还没修剪好,大祭师要求我七日内全部清整完。” “这个没关系。”卫南映也给学生们散了早学,携著书正从前厅回来,“明日让同曦帮你剪,那小子人糙,但做活细,两个人做就快了。” “晚上布灯我还……” “灯回头我让张伯帮你点,你便安心去玩吧。” “谢谢二祭师!” 卫南映拍拍慕鱼的肩膀,“快去换件漂亮衣裳,我去取些东西,你和同曦去无归桥等我。” “您也去?”慕鱼想了想,问道,“那大祭师去么?” “闻云兮?他不去。”卫南映眸子忽然闪了闪,憋出一个坏笑,“怎么,你想让大祭师去?” 慕鱼摇摇头,一脸正直:“那倒不是,我去同张伯说一声,夜里风鸣廊的风铃响过十二遍时,还要撤去一半灯笼。” “行,快去快回。” 夜间的山海集市热闹非凡,街道两侧挂满了灯笼,还有许多摊贩,除了灵器物件,各种小吃点心应有尽有,整座街被包裹在夜晚浓郁的香味中。 同曦悄悄拉一拉慕鱼,“我想去买些街头小吃,你跟我一起去。” 为保证时刻体味各种灵气,司祀阁主清淡素白,忌荤腥油腻。慕鱼有些迟疑,“不好吧?” “没关系,今日食而已,不买多,不过三,我们悄悄地。” 街道人声鼎沸,到了街区中心,司祀阁的几个人便分散开,各自找寻自己要买的东西,慕鱼站在一边等同曦,来往熙攘的人群填满了整条街道,热闹非凡。 “嗯?” 隔着热气腾腾的水雾,闻云兮一个人在街道外侧,正在往小吃街的这一侧走。 “不是说他不来么?”慕鱼转回脸,叫一声同曦,“师兄,快走了!” 同曦吃炸蚕蛹正春风满面,又分了两只给闻声而来的卫南映,完全没听到慕鱼的声音。分完了蚕蛹,同曦又啃一口臭豆腐,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 “二祭师,他来了,你们……” 慕鱼转过头,再想提醒二人时,发现先前同曦与卫南映所在的地方空空如也,两人不知所踪。 反应能力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 水光映照出各色的花灯,慕鱼转过身,闻云兮恰好站在身后。灯光里人影并不清明,风里传来某种香粉气味,温温和和将两个人卷住。 时间停顿一刻,慕鱼开口,“我跟师兄走散了,不是故意要来小吃街的。” 闻云兮目光从她身后收回,脸绷得紧紧的,饶是反应速度比其他人慢上两倍的慕鱼,也能感觉他不怎么愉悦的心情 分卷阅读31 。 还没吃,应该不至于罚站吧? 第16章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 两个人一同沿着街道走,气氛沉默,慕鱼主动找话题,“大祭师您也来逛夜市啊?” “嗯。” “您一个人来的啊?” 闻云兮点头,随后气氛又陷入沉默。 慕鱼:“……” 也不知道二祭师他们去哪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独对大祭师,压力重得像无垢山。 “两位仙家,要买盏莲灯吗?” 廊桥上一个姑娘提着十几盏花灯,笑笑地将花灯展示给慕鱼看,“两位仙家,今日是山海镇的灯节,对着莲花灯许愿,灯盏随水而去,许的愿就能成真,两位要不要也买一盏?” “这是山海镇的习俗吗?”慕鱼选了一盏橘红色的灯,“给我两盏吧。” 闻云兮站在桥中央,定眸看着挑灯的姑娘,树影斑驳,光影温柔地打在人周围,明明暗暗。 某些记忆从遥远处慢慢勾回,宛若细长连绵的藕丝,越扯越黏长。 慕鱼挑好了灯,有些迟疑,“……大祭师,我买了两盏灯,您要一起放吗?” 放灯滩与拱桥隔两条街道,街道人群嚷嚷,慕鱼提着灯走在前面,继续找话聊,“大祭师您什么时候过来的,二祭师还说您以前不怎么凑这个热闹……” 慕鱼的话不多,反应也比常人迟缓,好半天问一句话,问一句闻云兮便答一句,虽然聊得磕磕绊绊,两人间的气氛却莫名融洽。 “唉?是易楚阁的人?” 隔着街道不远,封一铭和几个小童走走停停,一边挑着各种零件小玩意儿,一边吃吃喝喝。 慕鱼扬手和几人打招呼,“一鸣兄。” 封一铭看到慕鱼,扬一扬眉刚要过去,看到她身后站着的人,笑容逐渐收敛。 告辞。 慕鱼:“……”怎么走了? 后知后觉想起来,半月前司祀阁开占卜一课,封一铭天性懒惰不愿做功课,便各种威逼利诱自己帮他抄写《百箓集》《测卜阴阳录》,到最后甚至开出抄一本书二十灵石的天价。 后来事迹暴露,闻云兮拎着他写了检讨书,并在无极门上千名弟子前诵读,以示认错。 这件事成为封一铭前所未有的耻辱,以至于到司祀阁卜卦一课结束,封一铭都没再强迫慕鱼帮忙做功课。 自二十年前魔域入侵以来,仙门重创,最大仙门青雀司甚至就此覆灭,各大门派也就近几年恢复些生机。山海镇灯节三年一度,热闹非凡,除无极一脉,还有其他几个仙门脉络的弟子,零星散在街上。 弟子中,数无极一脉最多,刚走上拱形月半桥,迎面便拥着过来一群玉箫门的熟人。 “颖莹,笑一笑嘛,又是灯节,以前大师兄最是喜欢陪你放花灯。”苏霓裳拉着徐颖莹,“你这样,大师兄在天之灵也不会好过。” 岳时来的名字触动徐颖莹心中最柔软的角落,她接过一盏灯,脸色同面皮般苍白。 苏霓裳揉揉她瘦了一圈的脸,“走吧,我们去放灯祈愿,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害大师兄的凶手的。” 慕鱼从几人身边走过,脚步一顿便被一个玉箫门弟子撞到,正逢石阶陡峭密集之地,她没修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往后退几步。 一双手抵在她背上,将她扶稳。 人来人往,灯辉延伸至长河远处尽头。慕鱼扶着闻云兮的手站稳,反应迟缓,半晌开口,“他们故意找我麻烦挑事的。” “站住。”闻云兮挡住玉箫门弟子的去处,对其中一人道,“你还没道歉。” 岳运转原本便不耐烦,看到闻云兮后更是厌恶丛生。碍于司祀阁的威严和地位,他说话还算有礼貌。 “大祭师。”岳运转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道,“敢问我撞了谁?” “这山海镇上这么多人,人来人往的,随便剐蹭一下也叫撞了?”岳运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是你司祀阁地位崇高,连个婢子都娇贵得碰一下都不得了?” 徐颖莹身体虚弱,但一遇到慕鱼那点虚乏全部失而不见,“也对啊,毕竟是某些给脸不要脸,有手段有脸蛋的人,那可不娇贵么,师兄你还是赶快给人家道歉吧,要不然又木棍打狗被反咬一口了。” “慕鱼,你应该没事吧,师兄他不是故意的,人那么多,他也没注意着看,只是蹭到了你而已,你也没受伤,应该不会介意吧?” 苏霓裳是个惯会说话的,前面有两个唱黑脸的,她一出声,立刻显得温和有礼,慕鱼要是再不依不饶,便显得不识抬举了。 慕鱼:“……”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打你不成? 沉默的时间又无限拉长,长时间的沉默让苏霓裳有了底气,“大祭师,您看,慕鱼不说话,也是默认了不追究此事呢。” “我们走吧。”她笑盈盈地挽上程牧风的胳膊,脸上挂了笑,像是炫耀,又像是胜者对弱者 分卷阅读32 的不屑一顾,“阿风,走吧。” 玉箫门的弟子一一走过,岳运转得意非凡,经过慕鱼的时候还不忘轻佻吹个口哨,没等他口哨吹响,便被一股力撞飞,人被掼到十尺开外的地方。 苏霓裳脸色煞白无比,她不可思议望向闻云兮,“大祭师,慕鱼都说了不追究,您不依不饶,是否是仗着司祀阁的地位和您的祭师身份来仗势欺人呢?” 徐颖莹语气横直,“您凭什么撞我师兄?!” 闻云兮并未作答,慕鱼捡起被撞落的灯盏,掸掸盏瓣上的尘絮,又跟上闻匀兮,“山海镇上这么多人,人来人往的,随便剐蹭一下也叫撞了?” 早听闻大祭师冷漠凌厉不近人情,她原来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慕鱼没转头,也能想到苏霓裳那快要气歪的脸。 “今日谢谢大祭师出手。” 两人坐在长街尾部一处外延的小亭,亭外连着放花灯的河,几只灯盏浮在水面,一飘一停。 慕鱼点了花灯,沿着河水飘过。 闻云兮坐在亭中,目光也落在长河之上,“他们以前经常这样?” “应该是吧,记不清了,也不想记了。”放完了自己的花灯,慕鱼起身,看着一河的景致,“其实这也怪我自己,当断不断,如果当时识趣一点早点放手,也不至于与玉箫门整个门派为敌。” 慕鱼当年的过往闻云兮查得也清楚,他笑了笑,意味不明。 “但这件事也不怪我,要在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委曲求全。”慕鱼也坐下,叹了口气,“放手会放手,但不会那么卑微。不过,哪有那么多重来的机会。” “大祭师,您不放吗?”慕鱼望向闻云兮手里的那盏灯。 闻云兮顿了顿,将那盏灯放在手边,“我便不放了。” “这是一对灯,琉璃瓣做边,名作双壁,山海镇习俗是一对恋人才会点双壁祈愿。” “……”慕鱼迟钝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灯,“虽然我以前属无极门,鲜有出门的机会,所以不清楚习俗,那您不放了。” 她提起那盏花灯,点上火放在水里。光线明明暗暗,将两人的影子倒投在水中,随着花灯的远去而渐渐消失。 “嗯?” 闻匀兮压低眉望向她。 慕鱼揉了揉眼睛,又低头往水里盯了一会儿,半晌才抬起头,“应该是看错了,灯放完了,走吧。” 两人往回走,沿街找着司祀阁其他的人。山海镇连接着人间,烟火味十足,沿街还有大片唱戏耍杂技的人,还有投壶射箭类的表演,热闹非凡。 “你最近不高兴?” 闻云兮顿了一下,“只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愉快的事。” “以前不愉快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人嘛,活在当下比较重要。” 慕鱼站在一个表演喷火的杂技摊前,“我以前也是这样,陷在一些走不出来的泥沼里出不来,但是等我放下了过去,觉得那些没那么重要后,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慕鱼掏了一个小灵石投在摊前,“比如现在,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现在活得这么轻松。” 闻云兮笑了笑,大概是笑她的天真和涉世未深,“我的事,和你的不一样。” “你别这样看我,虽然我年纪小,但我经历的一点也不比你们少。” 闻云兮沉默了一下,才道,“你之所以能够选择割断,是因为找不出责怪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是有错的那一方。” 大概闻云兮以前给人的印象过于冷漠,也或许是这句话本就没头没脑,慕鱼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杂技摊热闹非凡,闻云兮望向一簇簇烟火,“程牧风没有救到你那是他的错,所以你才恨,他做错了,也应该为此一直受着谴责下去。” “那倒不是,不是因为他没救到我我才记恨他。” 慕鱼抿抿嘴,将从前零碎的记忆拼凑到一起,“我怪他是因为他本有机会救我,但是他没有救,其实以他当时那个修为,在护住苏霓裳的同时,再拉我一把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没有,或许是怕苏霓裳有闪失,又或者是怕自己出事,所以选择舍弃我。” 慕鱼顿默,叹了一口气,才开口,“我怪他是因为他有机会救我而没救,而不是没救到我,又或者救不了我。” 闻云兮目光落在繁华的街道上,半晌才道,“结果都一样。” “结果是一样……但过程不一样,对我而言的意义也不一样。” 闻匀兮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慕鱼双手托腮,撑在杂耍外的栏杆上,“不救我那是他态度,证明我没那么重要。” “但如果是没有办法救我,或者是尽力了没救到,那只是他的能力有限,我死了他一定会很伤心。”慕鱼幽幽地补充,“如果是这样,他自己都指不定伤心成什么样了,我哪舍得怪呢。” “不提他了,晦气。”慕鱼拍拍脸,回头去看闻云兮,“大祭师您接着 分卷阅读33 说吧,大祭师?” 闻云兮才从回忆里回过神,对上慕鱼透亮的双瞳。耳边是喧闹人声,但两人周围却仿若一片寂静。 他顿默一下,“没什么事。” “好!” “好手法!” “这简直是百发百中啊!” 一阵喝彩声传来,很快吸引了慕鱼的目光,是投壶取礼的游戏,以白羽剑投细颈瓷瓶,入两箭便可赢一礼,中三箭可选一小礼,中五箭可挑任意一礼。 一柄小小的桃木剑挂在圆盘之上,慕鱼伸手摸一摸小剑,店家赶紧迎过来,“这位仙家,入羽令进三支便可选这木剑,您若玩,进两支我便送这木剑,您要不要来一局?” “要。”但是在碍于自己三脚猫功夫,十支虚发三支,剩下七支全部脱靶,看得闻匀兮都有些挂不住,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差的箭术。 慕鱼放下弓箭,大言不惭:“主要是我也不太喜欢那把剑,没什么含金量,我转着看一看。” 闻匀兮:“……” 店家和蔼笑道,“那好,您随便看。” 刚四处晃荡,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入她视线,还带有淡淡山林清气味。 慕鱼眉头皱起,不用抬头都知道。老相好的,程牧风。 “你又来干什么?” 程牧风看向那柄木剑,笑笑道,“我去帮你拿。” 闻云兮:不用,谢谢! 第17章 触发魂魔杀人条件 程牧风为水木双灵根,人聪慧且箭术精湛,不消一刻,三箭入瓶。 放下手中剩下那一枚白羽令,程牧风道,“老板,要那支木剑。” 抬起头来,那柄小剑已被人定下,他刚要询问,便看到闻云兮取了木剑,递给慕鱼。 因为程牧风的到来而一直垮脸的慕鱼,表情这才有了缝隙,她接过木剑,“谢谢大祭师。” 看她欣喜的模样,闻云兮不知怎么,心情也愉悦起来,“五枚入瓶,你也可选其他礼物。” 小摊外围了一群群仙门弟子,所以物件中除却凡品外,还有几件品相不错的黄级器具,慕鱼摆摆手,抓着那把剑爱不释手,“不用不用,我就要这把剑。” “仙家,那柄剑是那位仙家先挑的,您入了三枚箭,再选一选其他的吧?” “……仙家?仙家?” 慕鱼握住剑柄,横劈而下,虽没有修为,气势倒是很足。闻云兮道,“凡品剑,且是木剑,于你无益也这般珍视?” “我喜欢剑,以前入无极门就是想学剑术的。” 闻云兮笑了笑。 慕鱼挽了个剑花,这才收回剑,小心翼翼放在随身的小包中,剑身长,露了一半的剑尖在外,“不过后来么,您也知道的,阴差阳错的,就学不上了。” 曾经所有的过往也只是过往,于自己而言,活在当下更为重要。经历生死后,慕鱼第一次发现,自己竟也能这般洒脱。 “大祭师以前剑术承青雀司吗?”慕鱼聊起剑来开始滔滔不绝,“我见过大师姐剑术,雷厉风行,与她性格自成一脉,不过没见过大祭师剑法,想必也同您一般,行云流水成一体!” 这马屁拍得,闻云兮也笑了,“你知道青雀司?” “好像很久以前读书时见过。”慕鱼努力回想从前零星的片段,“不太记得什么时候读过,但有这个印象,据说青雀司因材施教,除剑术,御灵、测卜、骑射、理治都有一套方策,无极门这一次的学堂,便是仿的青雀司。” 现今青雀司仍在,属昆仑一脉,但也不复当年盛况,昆仑甚至不属四大主脉。为加以区别,在当年青雀司之名上冠以古字,称古青雀司。 走至灯街尽头,闻云兮道,“时间差不多,你用灵符联系卫南映,通知他们齐聚镇外街口,早些回去。” 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信符很快闪烁晃动几下,信符刚接通,传来另一侧卫南映焦急的声音,“云兮,长芳汀一片出了人命,好像有失智的魂魔。” “我用星罗棋盘测试过一遍,初步测定是魂魔。”卫南映蹲在两具刚打捞起的尸体前,尸体上都绕着灰暗色的魔气。 “如果是魂魔,绝对不止一只,山海镇灯节人数众多,恐怕会出大事。云兮,你先过来看一下。” 闻云兮赶到时,河中央又捞出一具尸体,先前是两具男尸,此时是一具女尸,三个人有高有瘦,有男有女。 卫南映转头看了一眼两人,又转过身。他已经在现场两炷香时间,“星罗棋盘显示的是魂魔,但如果是魂魔作祟,必然会触发炼化灵魄的某种条件,但我找了许久,都没发现这三人之间的共同点。” 三人有男有女,有胖有瘦,高矮衣着尽不相同,总而言之,毫无规律可循。 魂魔由魂魄演变而成,生人灭亡留有灵魄,若魂魄有执念不消,长此以往滋生魂魔。魂魔作祟,必然是触动执念这一条件。 “入化针给我。”闻云兮测度出三人毙 分卷阅读34 命的原因,都是溺亡,应该都是被魂魔缠住拖入长芳河中溺亡而死。 长河边很快堆满了人,无极一脉子弟大部分都聚集于此,慕鱼被同曦拉着在司祀阁一侧,离那几具尸体极近。 “这魂魔效力不大,最喜欢伤落单的人。”同曦取了两张灵符给慕鱼,“一张攻击,一张防御,为防意外,你收好。” “谢谢师兄。” 慕鱼想起在湖心亭中央看到的那一双眼睛,有些迟疑地和同曦比划,“魂魔这么大?有人脸的形状?” “呦,这还有人哗众取宠呢?啥也不知道净瞎说。” 一个刺耳的嘲讽声刀剑一般刺入慕鱼耳膜,紧接着另一个声音笑道,“那没办法,司祀阁厉害,某些人能得人相护,可不就是敢乱说。” 慕鱼望向徐颖莹,“对啊,你看你有玉箫门相护,嘴像没拦的羊圈滔滔不绝蹦来蹦去。” “你!” 岳运转嗤笑一声,“也不像某些人乱说话,魂魔虽低级,但由于本体原因,属灵体,非入阶弟子不得见。你都没筑基,你说你看到了,你不是在出风头是什么?” 闻云兮放下入化阵,取出捕灵用的追灵符,以掌心火点燃。 抬眼看了一下岳运转,“若有人天生对灵力有感应,亦或是经历过生死窥探轮回之道,便有可能开通灵眼,即可见魂与鬼。怎么,卫南映没教过你们?” 卫南映立刻回道,“怎么会,我课上都讲过!” “自己学艺不精,急着辩白,更像是跳梁小丑。” 岳运转这下无话可说,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同曦和慕鱼相视一眼,扯一扯她的衣服,口型是“我说的吧”。 “不是落单的,这个,好像是一对情侣。” 慕鱼一直站在一边,忽然蹲下来,指着其中一对尸体道,“就是这一对,是对情侣。” 闻云兮抬起头,看见慕鱼提起手去捋那女子的袖子,拦住她,“……别碰。” 递给慕鱼一根银针,“尸上还残有魔毒,你尚未筑基没有防御之力,用这个。” “这姑娘的手上缠着一根红色编织细绳,我看到了,跟那位男子的好像是一对。” 慕鱼举着入化针挑起男子的衣袖,果然,那男子也有同样的细绳,与女子的装饰线编织手法与缠穗技巧一模一样。 两人都不是仙阶弟子,所以应属无极一脉,不出意外是这周围附属城镇中的一员。 疏散人群后,司祀阁几个有经验的人留下在此勘测,其余人回归来且去阁,同曦对慕鱼道,“我们先回去,近来这一片邪祟魔族多有出没,可能与此事有关。” “现在走?” “我去叫大师姐,你就在此处别乱走,我稍后便回。” 慕鱼和同曦打了招呼,乖乖等在桥头。忽然一股异样的灵波晃过,脚腕便被河中央伸出来的几根黑色藤蔓缠住。 一股冲力将她猛地拉入河中央,慕鱼一手抓住石墩,另一手掏出同曦送的符箓。河面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厚雾,将人完全包裹其中。 是祟气。 因为经历生死,慕鱼对灵力的辨认与感知极其灵敏,对危险的惧怕让她的反应速度提快,拈出灵火将攻击符咒点燃,烈火顺着藤蔓往下,直接在河面灼出一条火龙。 感受到灵符异动后,同曦反应过来,“糟了,慕鱼有危险。” 同曦和鱼尺素站在无尽的浓雾之中,看不清周围景象,“我感应到小鱼用了火咒符,但是不知道她在何处。” 周围被诡异的雾气笼罩,鱼尺素掌心向上,祭出星落棋盘,“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布下了迷雾阵,她可能在阵里面。” “迷雾阵?”迷雾阵属地级法阵,以水灵为媒介,织成雾气朦胧的幻境,由于灵力的存在,真实景致在内部不断折射变形,真实的踪影不可追踪。 “同曦你退后,我测一下阵眼在何处。” 藤蔓被击落,慕鱼手脚并用攀住石墩,小心爬上拱桥。 雾气太重了,发丝上衣袖上全沾上了细细的水珠颗粒,捏住那把没什么作用的小木剑,慕鱼靠在栏杆上,等着同曦的救援。 这里是某个阵法中心,浓雾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危机四伏。她不会剑术,攻击符也用光了,想要活命只得靠着别人的救援。 “师姐,不对啊,这不仅是迷雾阵,还加了咒术。”以咒术为锁链将阵法加固,即使破了阵,由于咒术的封锁,找到阵法中的人也要花费一段时间。 “怪我把她丢下,我应该让她时时刻刻跟我一起的。” “先别急,这迷雾阵里困住的应该是魂魔,触动魂魔杀人需要一定的条件,慕鱼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应该能怎么行呢?那假如小鱼以前做过什么触动魂魔的事呢?她那么点本事不是必死无疑?不行,我要去找大祭师和卫南映。” “同曦,不用去,大祭师他们来了。” 见到闻云兮,同曦立刻迎上去, 分卷阅读35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 “那魂魔应该是看慕鱼落单所以困住她的,怪我大意了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大祭师,这迷雾阵起了已经有一盏茶功夫了,得想办法快点破……” 慕鱼靠在栏杆上,发现自己手在抖,随着手一起抖的还有摇摇欲坠的栏杆。 水中无数团怪物不停撞击桥底,在石拱桥坍塌之前,慕鱼踉跄着爬下,脚没落地,被一根从地底伸出来的长绫勾住。 手起刀落,小木剑刺破白绫,浓烈的带有腥臭味的灵波将慕鱼掀飞,挂在桥体之上。 原来是把桃木剑,木剑辟邪作用,沾血的桃木可刺魂魔。慕鱼抓紧了长桥伸出来的石块,水底之下,数十只黑影起伏不定,等待慕鱼落入。 “砰”一声,长桥轰然倒塌,有什么东西游过,慕鱼避无可避,只能随着无数碎石翻入河底。 第18章 如银 即使是幻境,雾气之下的河水依旧刺骨,慕鱼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才将头露出。 数十只魂魔围在周围,面露凶色,只等着将她扒皮抽筋拆骨入腹。 但这些魂魔像是在忌惮什么,兽性狂发,却又丝毫不敢靠近,围成圈等在她周围。 无边际的迷雾中,一股力慢慢拖着她往岸边走,水底灵力翻涌,水面水花四溅,雾气也随着灵力渐渐消散。 眼看着迷雾阵被慢慢破开,原本还有忌惮的几十只魂兽像是被某种力量驱动,一哄而上。 “……” 一道剑光破开拥挤的魔群,不消慕鱼细想,闻云兮破开阵法,而加固阵法所用的咒术却被激活,雾气不散,由白雾渐渐变黑。 同曦从咒术裂缝中挤进来,“我们现在赶紧出去,大祭师破了阵法,但咒术尚在仍会困人,只能撑一刻钟。” 魂魔会挑选攻击对象,既然慕鱼入了阵,那么她身上必然有和那些死者有相同的地方,此地不宜久留。 “等等,救救我……咳咳,救我……” 两人往闻云兮破开的阵法裂口处走,忽然听到一阵呼救,声音还挺熟悉。慕鱼悬停半空,“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也有今天?” 苏霓裳咳得肺都要吐出来,声音因为重创而有些虚弱,“……我不知道怎么踩入了阵法,救、救我……” 她伸长了手,“慕鱼,你,你拉我一把……” 从前与苏霓裳交手后被各种陷害污蔑,导致慕鱼对她始终存在着某种忌讳。而同曦始终一副“你让我救我才救”的态度,望向慕鱼。 慕鱼不假思索,摇摇头,“我不救。” “……咳咳,慕鱼,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过分的事,你们别走,救我,我出去什么都答应你……咳咳咳……” 同曦看一眼裂口,通灵符闪烁,接通后传来闻云兮的声音,“同曦,时间到了。” “大祭师,这困境里还有玉箫门的掌门千金,估计也是中了魂魔杀人的条件,我们来不及救,只能暂时布阵护她一命。” 咒术密布,将困境重新缠绕,同曦伸出右手,推出两张防御符,布下简单一个阵法,对苏霓裳道,“我的术法在咒术下撑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先走,大祭师稍后会想办法再救人。” 就在同曦领着慕鱼飞向咒术裂缝时,一道银光由上而下旋开,只听“咔嚓”两声,同曦布下的阵法被尽数斩碎。 苏霓裳猛地愣住,表情像看到比魂魔更加恐怖的物种,呼救的声音更加尖锐,“这是什么?……救命啊!救命啊!啊!~” 慕鱼看向水底,苏霓裳周围绕了一只游蛇般的影子,形状极为诡异,通黄的双瞳仿若绿杨道的照明珠。 这些光是什么? “太刺眼了,看不清,快走!”同曦抬手,数十张符咒同时操作,却没能撞开那横冲而来的一片银光。 “糟了,咒术发作用了,拉不住!” 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撞散,慕鱼怕同曦也被卷进来,在巨浪抛过来的一瞬将他推回去。紧接着被一股莫名的异力撞入湖底,天昏地暗,周围像存在无数旋涡,以巨大的力量撞击着人的四肢与肺腑。 这种疼痛与黑暗,与她跌入陨雷坑的感觉一模一样,无限接近死亡。 心底猛然生出无边的惶恐,所有有关绝望与死亡的记忆,如同细密且茂盛的藤蔓,将人牢牢锁于中央。黑暗中慕鱼呛了两口水,身体晕沉。 又要死了么? 不行,不能死。 ……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空洞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从腔肺中,又像是从遥远的不知名的角落,幽幽转来,杜鹃啼血般凄怆。 这是什么声音? 湍急水流中,无数隐藏的灵气全部被调动,在沉暗的河底闪成一道又一道亮光,尽数向慕鱼涌去。 时间如同她的反应速度,被无限拉长。迷蒙中有人揽住她的腰,河底暗流汹涌,无数怪异阴暗的妖祟尽数出动, 分卷阅读36 紧接着她随着那人一同涌入暗流底部。 闻云兮揽住慕鱼,顺着暗流的方向往下游。 河底约莫十只魂魔,霁云光横斩而下,狰狞可怖的异物顷刻间化为灰烬,分崩瓦解,同汹涌的暗流一起流入地底。 * 慕鱼猛地睁开眼,连吐了几口水后才清醒过来。 “呛了几口水,又受了些外伤,但尚未伤及心脉,没什么大事。拿着。” 慕鱼抬起头,反应许久,才从那一场噩梦中回过神来。她伸手接过闻云兮手上的药丸,“谢谢大祭师。” 趁着吃药的功夫,慕鱼将周围环境辨认了个清楚。咒术发作用时,山海镇河流崩坏,闻云兮为救她,两人一同被暗流卷入地底。 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地底洞穴,空间算得上开阔,正对着河流,但洞穴内较为干燥。 洞穴中央有几棵发光的灵草,光线不强,但足以将整个洞穴照亮。除了灵草,还有一棵歪脖子桃树,树已经枯萎许久,枝丫交缠。 闻云兮生了火,一边劈枯桃木,一边往火堆里添柴,“除了魂魔,河底还有其他的灵类,与魂魔是天敌,威力巨大,释放出的灵力将布迷雾阵的咒术砸开。” 火苗越生越旺,闻云兮停下动作,“你运气好,在那群魂魔发狂前被同曦救下。” 魂魔杀人是要触碰一定条件,慕鱼:“那群魂魔想杀我,是我以前做了什么?” “我以前那么温柔善良,我能做什么?” 闻云兮无语望向她,这倒是提醒了他,除慕鱼之外,岸上还有几个死者,他们的相通点是什么呢? 慕鱼问:“我还在迷雾阵里还看到了苏霓裳,我被冲到了这里,苏、苏霓裳呢?” 闻云兮睨了她一眼,“玉箫门的人来得快,她受了些惊吓,被其他异力冲撞,受了重伤。” “那可真是太可惜……太可怜了。” 慕鱼不慌不忙道,“她也入了阵法,说明我与她有触动魂魔杀人的共同点。”慕鱼百思不得其解,苏霓裳与她,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乃至人生经历与待人处事上都有差异,哪里有共同点呢? 洞穴内昏昏暗暗,地底地势复杂,暗流河道纵横交错,出去的几条隐流也全部被堵死。闻云兮抬头看了一下洞顶,“现在外面应该是白天,司祀阁的人应该都在,等卫南映的人过来吧。” * “二祭师,小鱼和大祭师应该在这一片,但具体位置不太能确定。” 深山内部草木丛生,卫南映祭出追踪阵,感知片刻,“看魂灯模样,都还未灭,两个人应该都没事。” “都怪玉箫门那女的,她引来了水底的怪物,才使咒术暴动。”同曦祭出星罗盘,将琉璃糖放在中央。星罗盘根据糖果上慕鱼的气息晃动几圈,最后指向大山深处。 “等找到大祭师他们,一定要查清楚玉箫门那女的,这件事发生得太诡异。”同曦顺着星罗盘所指的方向望去:“……” “……二祭师,罗盘指的那座山已经出无极一脉。” 卫南映也皱起眉,脸色深沉。 地下洞穴过于隐蔽,等援兵的时间极长,慕鱼是凡体,不消半日便有困顿。 她尽力维持清醒,半睡半醒之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手背之上,猛地惊醒,看到一条两指左右长的小白蛇缠在腕间。 那东西像蛇,又不像蛇,头顶长有一根细小的角,背上鳞片金光闪闪,尾部坠上密麻的金属质地鳞片。 与其说是蛇,倒不如说像龙,又或者介于蛇与龙之间的怪物。 白蛇龙鳞片并不完整,身上布满细碎伤口,而头顶的角并非是一根,而是两根,左边那一根被齐根斩断,那灵兽的身体也像是站不稳,摇摇晃晃。 慕鱼对于面对危险与面对现实的反应速度大有不同,几乎在眨眼之间,她捏住银蛇的脖子,按在地上。 “什么东西?”那游蛇摆了摆尾巴,拍在地面“扑棱”作响。 动作惊醒了假寐的闻云兮。 见到那灵兽,闻云兮沉顿了一刻,旋即伸出手,被慕鱼按得奄奄一息的银兽翘了翘尾,沿着那骨节嶙峋的手,攀在他指尖。 闻云兮的声音清清冷冷,但对待这只受伤严重不蛇不龙的灵兽却又格外有耐心,嗓音低沉,“你认错人了。她不是。” 那灵兽趴在闻云兮手上,半阖双眼,恐怕是因为断了一只角的缘故,躺起来头总是侧向一边,看上去无助而虚弱。 虽没学过灵兽之契,但仍能通过这氛围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沉顿。慕鱼伸出手,那灵兽轻轻张开眼,想了片刻,重新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绕在细腕上。 盯着它看了一刻,到那双碧绿如水般的双瞳时,慕鱼恍然,原来在短亭里放灯时见到的水底那双眼睛,不是错觉,应该是这个东西,也是这个东西在最后一刻缠住苏霓裳,吓得苏霓裳花容失色丑态百出。 闻云兮望向一人一兽,目光微闪,“此兽为半龙,名为如银,这里应该是 分卷阅读37 它洞穴,便是它救你,冲破了魂魔布下的咒术。” “……”慕鱼沉顿一刻道,“它来得无声无息,我不是故意要捏她。” 想到方才对它的粗鲁,慕鱼更觉愧疚,平日反应慢,单单今天反应快,还好自己修为不够,否则再使点力,这半龙恐怕成半截了。 但是,半龙?没听过这种灵兽。 不待她询问,闻云兮又伸出手,引如银过去。那半龙看了他一眼,又掀起眼皮看一眼慕鱼,最后没有动,斜斜地躺在慕鱼腕上。 慕鱼伸高了手往闻云兮腕上靠,如银不为所动,仍乖巧绕在慕鱼手上,只好讪讪收回手,“……大祭师,您认识这东西吗?是您的灵兽?” 闻云兮向来独来独往,没听说过与什么灵兽结契过,慕鱼来回拨一拨,除了断角,如银身上还有数十条伤口,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溃烂,伤口见骨。 因为动作缓慢且迟钝,磕绊受伤对慕鱼来说是常事,普通伤药也常备。她手脚不协调地从包裹中掏出些伤药,给半龙做初步的清洗。 做完清洗后,取了取了推进愈合的白玉膏,细心抹匀。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穿过水层,慢慢聚成一团,缓缓停落在两人身前。 闻云兮接过密信,半晌后将信纸捏成细粉。“卫南映说,他们在暗流上面,内部水道地势复杂,司祀阁进不来,我们只能顺密道自己出去。” 洞穴外即是水流,地底一片昏暗,看不清方向。 洞穴内的光照草被闻云兮取下,做成简易的灯笼,借着弱光大概能看清水底的全景。 第19章 青雀司地宫 淌过湍急的暗流,闻云兮悬于暗道上空,慕鱼借着一点余力跟在后面。 这才注意到,除了方才那一小处洞穴,暗道连接的地方还有几个类似的开阔空间,皆空洞无一人。 几块碎瓦片木块堆在岸上,隐隐约约能辨认出一个“青”字。 看样子应该是传闻中古青雀司的地宫了。慕鱼没有修为,又忌讳闻云兮威压,离他两拳距离,只借用霁云一点剑灵行走。 虽然在无极门多年未入内门,但对无极一脉的前身还是有所知晓。 二十年前魔族入侵,青雀司伤亡惨重,最后四分五裂。现今的无极处古青雀司之上,但实力不足古青雀司十中之一,而遗留下来青雀司最具实力的一脉迁移昆仑,现属昆仑脉。 传闻古青雀司剑阵做顶,内部十八地宫,防御能力胜于现四大主脉加总之力,看这错综复杂的地道,这应该是十八宫其中一宫没错了。 好在闻云兮对阵法机关等奇门遁甲研究深入,两人平安走过一半路程。 慕鱼跟在闻云兮后面,“根据星罗盘,走过河道就能入地宫内部了?” 话刚说完,一股力量猛然拽住手腕,托带着她往后连退数十步,紧接着撞入一个坚实的胸膛。 汹涌的厚重魂力自地底冲击而来,如同削骨的铁片,刚巧划过慕鱼方才站立的位置。 慕鱼的头被闻云兮按低,两个人藏身一片废弃的墙体之后,借着照灯草的光,无数血红如铜铃的双眼布于地宫之内。 “……” 对于危险的反应让慕鱼迟钝一刻,随后猛地吸一口凉气,没等发出声响,一双手捂在唇上。 闻云兮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慕鱼双眼微微动一下,闻云兮看她惨白的脸色,等到她完全跟上思路,“我过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 地宫一片昏暗,空气中有怪物们相互交流的窸窣声。 排在地宫深处的魂魔来回巡视,慕鱼屏住呼吸,安静趴在一处墙体废墟后面,等在隐蔽的角落。 背后被某个东西猛然一撞,一只一人高的魂魔飘过肩膀,慕鱼:“……”这比跟着闻云兮还刺激。 但那魂魔却并未多逗留,目光瞥过她便匆匆离去。 ? 这魂魔之前不是见到她便起了狂躁症么?为何此刻却又不伤害于她了? 慕鱼小心拂去额头上的细汗,忽然,脚下一阵剧烈抖动,地宫开始坍塌,浮在她周围的魂兽发了狂一般,前赴后继向地宫内奔去。 因为闻云兮有嘱托,慕鱼不敢乱跑。只见目光远处传来几道白色剑光,随着剑气飞涌,地宫坍塌的速度越发地快。 “走!”闻云兮御剑行来,扣住慕鱼手腕,拉住她狂奔。背后魂魔越聚越多,穷追不舍,多如汹涌而来的蜂群。 “大祭师,这里除了以人魂衍生的魂魔,还有其他灵兽类的魂魔?” 慕鱼站在剑上,背后的魔气缠绕不止,只听“咻”一声,银光从闻云兮袖中飞出,一只十丈长的独角巨龙与那翻涌魂魔撕缠成一团,整个地宫摇摇欲坠。 闻云兮眉头紧锁,放下慕鱼,“找个地方躲好。” 霁云横斩,击落一大层翻来的魔气,闻云兮挡在如银身前,一人一龙沉浸在黑沉魔气之中。 分卷阅读38 慕鱼跑着退下,藏身在一颗巨石后,各种形状的魂魔争前恐后从地宫内奔出,却都忽视了慕鱼,转而纠缠闻云兮与如银。 地宫摇摇欲坠,大片砂石从头顶落下,慕鱼一手扶着巨石,另一手竖起木剑。 黑暗中无数怪物嘶吼嚎叫,她藏在石块之后,没有任何魂魔对她加以攻击。 虽然动作迟缓,脑海中却突然闪出一道灵光,慕鱼想起什么似的,她对剑气中的闻云兮喊道:“是御灵术,术法!” 巨大的呼叫声也没引来四处奔窜的魂兽,越发坚定自己的猜想,慕鱼道:“触动此处魂魔暴走发狂的条件是杀伐之气,大祭师,敛住修为!” 说时迟那时快,听到慕鱼声音后,闻云兮在电光火石之间收回剑,将如银纳入袖中,以隔气膜捏成一个结界,将真气与修为全部阻拦于结界之内。 地宫的摇坠戛然而止! 真气逐步消散,暴走的魂魔如同受了某种抚慰,逐渐安静下来,茫无目的地游走地宫内部。 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慕鱼吐出一口气,她抬头望向闻云兮,“你还好吧?” 地宫内的这群魂魔攻击力比山海镇的稍强两个周天,倒不难对付,只是数量过多不易脱身。 “无事。”闻云兮将隔绝真气的结界收得更紧,“这里是青雀司的生死宫,属防御第十三宫,出口在另一侧。” 为避免触动守宫的魂魔,闻云兮并不御剑,两人一步步摸索着往前走。 “青雀司曾是仙门中最有威望的门派,为何这地宫内确堆积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魂魔?”慕鱼深深看一眼方才魂魔聚集的位置,心中纳闷。 是为了守宫?可是为守宫的话,为何又有魔气? 闻云兮始终保持沉默,在听到慕鱼那一句“最有威望”的门派后,沉声一瞬,“是么?” 虽然说慕鱼反应迟钝,但这语气中浓重的讽刺味却溢了出来,她感受得明明白白。 这是什么意思?大祭师不是出身于古青雀司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屑谈论青雀司的反应。 有关古青雀司的传闻,早在她尚在无极门外门时就有所耳闻。无非是一个大宗门辉煌而伟大的一生,如此有名望有底蕴的大宗门,在魔族入侵时耗尽了底气,最后落得个门碎人散的下场。 青雀司遗留的一脉入了昆仑,虽说昆仑乃接近神族之地,但相比较当年,还是不足相提。 穿过生死宫要经过两道宫门和一条长廊,一道宫门是四十九道阵法加强的生死阵,另一道是被十一道机关包裹的内层。闻云兮一一化解,慕鱼站在一旁,讶然于他的防御之法。 只听说闻云兮御灵术、占测法无人能及,因此被无极门门主重金聘为司祀阁大祭师,期间过程更是百转千折不可细说。 没曾想他的控灵、算法、锻造之术,也如此精湛。 过两道宫门,便是一处细长长廊,更准确来说,是一处只有一半的甬道。一半黑暗一半亮堂,甬道尽头挂一块木匾,上面写有三个字。 生死道。 据闻云兮所言,亮的那一半称为生道,另一半为死道,生道为明供人行过,死道为暗,衍生出行过者内心无数有关生离死别之景致。 “生死道内所有景致皆为幻想,不可逗留过久,否则神识会困于其中毁于一旦,走吧。” 为避免两人走散,闻云兮将一道细红绳套在慕鱼指节处,另一端牵于自己身上,“此绳为无尽网,可以连接两个人境况,你若遇危险,牵扯绳末,我便知道。” 前两道宫门同样危险重重,也没见到闻云兮如此如临大敌般的表情。慕鱼行于生死道上,走到一半,一堆各异的画面铺天行来。 一会儿是程牧风坐在身侧,与她分食仅有的两块红薯,一会儿又是苏霓裳的大婚,程牧风与那女子相拥而卧,再往后画面稍变,天雷浩荡,陨雷坑无边无尽,蛛网般雷层将洞底铺满一层…… 慕鱼反应迟缓,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等顿下脚来,发现已经走到生死道尽头,穿过生死门便过了这一关。 中指上的红线远远伸向黑暗中,慕鱼动一动手指,闻云兮不是走的生道么,为什么红线指向死道呢? 难不成被心魔困住,吸入了死道中? 又等了一刻钟,生死道上依旧没有动静,慕鱼想一想,伸手扯动红绳末端,“我已经到生死门了,你在哪里啊?” 声音沿生死网一路往下,闻云兮沉于一片汪洋之中,猛地睁开双眼。 无尽网的牵扯来自上空,霁云剑刺破黑暗,旋即整个人步入一片光亮之中。 不同于慕鱼的轻松,闻云兮过生死道,花了一个时辰,额上布满细细的汗,脸色惨白如纸。 生死道共三段路程,第一段为缅怀,第二段名怒意,第三段称无望。常人需在大起大落中走过过往最为刻骨铭心的三段过程,才可脱身。 别看这不过是一小截甬道,心性再坚定者,过这一路程平均也要三个时辰,闻云 分卷阅读39 兮一个时辰称得上强者,倒不知慕鱼如何能在短短一盏茶功夫,在缅怀、怒意与无望三段路中平安而过。 慕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走过那三段路我也有情绪起伏,可是我反应太迟钝了,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走完了。” 闻云兮:“……” 气氛一时间沉寂得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还好慕鱼后知后觉不知尴尬,她站起来,望向最后的一道门,“出了这道门,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生死门连接的,应该是古青雀司的碧瑶池。”闻云兮回想道,“不过青雀司覆灭,碧瑶池青雀殿都成一团废墟,不知外面是何处。” 宫门上有灵术加持,需花时间破解。闻云兮点燃一张符纸,两道灵光缠住金门锁鞘,生死门摇摇晃晃,带动整个地宫摇动。 忽然,闻云兮皱起眉头,“如银不见了。” 慕鱼:“啊?” 回望半黑半明的甬道,闻云兮祭出霁云剑,“我得回去找它。” “不行的,地宫已经开始塌了,你来回一趟要两个时辰,来不及。” “我不能再丢它,放开。” 慕鱼放开拉住闻云兮的手,将身上的包裹物件卸下,“你帮我拿好,我是说我去,我过生死道比较快。” “生死道过于危险,你没有修为,不可强……” “生死道的速度快于我的反应速度,我快去快回,只要一盏茶,大祭师你在这里等我。” 慕鱼心思浅薄且反应迟缓,去生死道救人确实比任何人都合适,闻云兮也不再推脱,“你小心些。” “等等。”一把青剑落于慕鱼手上,剑气凶猛,却并不灼人,剑光织成细密的真气结界,将人护在中间。 “霁云能护你周全,有意外以无尽网告知我。” 第20章 没什么心眼 来与去的方位不同,生死阵的效法也与先前不一致,两条交汇的道路相互缠绕,忽明忽暗,导致慕鱼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半龙。 所谓半龙,即未成全龙,据闻匀兮所说,如银本体为南海螭蛟,蛟龙中最接近龙者,炼化足以千年,可化人形,入神位。 “走吧。” 见慕鱼的手伸来,如银并不像方才那般亲热,转而往后滑一步,怏怏地避开。 如银将自己蜷成几个圈,只有一根残角的头缩了又缩,看它惶恐又小心翼翼的模样,慕鱼大概明白了原因。 相比本体螭蛟,这副模样半龙非龙,不伦不类,而如银本根高贵,性情桀骜,现在这副断角重伤的状况,恐怕是怕被人看到这么落魄的一面。 慕鱼安慰道,“司祀阁里面的人都好,不会笑话你。” 见如银将身体缩了又缩,几乎将断了一半角的头埋在身体中,慕鱼道,“要不这样,你藏在这筒子里,我带你走,不给别人看行不行?” 从包裹里翻出一截竹筒,慕鱼揭开竹盖,快速将筒子里的琉璃糖倒出,将如银连拖带拽塞进竹筒,沿着原路返回。 生死门上有幻术阵法,混有幻香迷人心智,但相比较生死道着实是小巫见大巫,对闻云兮来说不值一提。最后一道门关打开,刺目的日光穿破废弃依旧的地宫,溅出大片灰层。 “来,小心些。”卫南映探出地宫宫门位置,早早地等在外面,看到两人完好无事后,一口吊起的气终于是松了下来。 “七日,你魂灯闪过两次,好在没有什么意外之况。” 慕鱼倒是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面有七日?”两道生死宫墙,外加一条生死道,她以为最多不超过一天。 “你们这是经的生死宫?”卫南映看清宫内法阵后蓦地沉脸,继而望向慕鱼,“生死宫一时辰抵外界一天,七个时辰过生死宫打破司祀阁所有人记录,你还想一天过?” 生死宫内时间与外世时间存在出入,如果是七个时辰过关,倒是说得通。 据闻云兮所说,当年青雀司被魔域颠覆,整个门派随之而夷为平地,地宫的位置也随阵法变换,位置较当年也有所变动。现在一群人所处的位置是在一座荒山入口处,离山海镇也有一段距离。 路上,卫南映悄悄地找慕鱼闲聊,“你们这次破生死宫真的只要了七个时辰?” “从前我与云兮在古青雀司修行,最后的机关术法外加心法的考试,结合放在了一处,考的就是过生死宫。” “你知道那时候我们的成绩是多少么?”卫南映扬一扬眉,面色颇有得意。 古青雀司之学,以真枪实干为目标,能入学堂者都不是俗者,学堂结课,以真实阵法为考核。当年青雀司入学共一百零四人,坚持不住半途而退者十一人,生死宫校验淘汰十六人,其余历练中折损九人,剩余六十八人,皆是修真界天之骄子的存在。 “当年九十多人,你司祀阁大祭师独领风骚,十二时辰破生死宫记录。”卫南映遥想当年,“本以为这些年零散是非,他挂念不减 分卷阅读40 心魔难除,怎么说也得在生死道上耗几十个时辰呢。” “你居然只用了七个时辰,当真是好资质好修为好心法。” 好心法好修为算不上,好资质就更不是,知晓内幕的慕鱼露齿一笑,又问卫南映,“二祭师你花了多长时间过的生死宫?” “四十九时辰,排第九位,怎么样是不是也不赖?” 慕鱼毫不吝啬地夸赞,“二祭师您真厉害。” “那是自然。”卫南映望向慕鱼,“嗳”一声,“咦小鱼你走这么慢,腿怎么了?” 方才返生死道时光线明暗不一,又有异魔干扰,可能有擦伤之类,她反应慢于常人,加之生死宫内时间混乱,现在才感受到脚踝处有丝丝缕缕的痛意。 本以为只是小伤,没想到这份痛意延续到了晚间,或许是伤了筋骨,脚踝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最后连鞋袜都穿不进去。 从生死宫回来后,几人暂住与山海镇一处客栈内,对残留的魂魔做最后的清整工作。 山海镇属无极脉最边缘小镇,地势偏远,连接几百里连绵荒山,又与古青雀司遗址有交叉部分。卫南映坐在课堂内,抛去平日的吊儿郎当,一脸沉肃,“照你们这么说,山外困有青雀司当年留下的劣损魂魔?” “山海镇底下水路交错,连接地宫暗道,出现意外也属正常。” “并非。”闻云兮道,“地宫中囚困的那些魂魔,与山海镇作恶的不是同一批。” 卫南映不敢相信,“不是同一批?” “触发两种魂魔暴走的条件不同。”令地宫魂魔癫狂的条件是灵术与咒法,而山海镇困锁住慕鱼的那一批魂魔因何原因出现尚且不知。 闻云兮看一眼周围,“慕鱼呢?” “小鱼在青雀司遗宫里受了伤,现在在房间。”同曦往楼上客栈看,“伤筋动骨一百天,恐怕要调整一段时间才可恢复。” 闻匀兮转过头,“很严重?” “方才大师姐去看了,说她动了骨头,走路都难,可能要找一个郎中。” “郎中?”卫南映挑一挑眉,“我去看看。” 客房内,慕鱼坐着给如银上药,“还有一点,药上好了我送你去大祭师那里。” “慕鱼,?” 只听一声喊,房门被推开,卫南映站在门口,“同曦说你受伤了,我看看。” 如银“咻”一声,眨眼间滑进竹筒,又被慕鱼快速盖上了筒盖。 伤口处被敷上了药汁,用纱布简易包裹,卫南映看一眼,“错骨了这是?正一下骨便可。” 说到正骨,又看到卫南映捋起袖子,同曦脸色瞬间就枯下来,“……你不会想亲自上手吧?” 作为古青雀司优秀学子之一,卫南映在医术上的传承自然归于正统,奈何他向来人糙手糙,疗起伤来不太能注意力度,卫南映的回骨术一直让同曦这位试验品谈及色变。 有些试探地阻挠道,“二祭师,我是金丹,抗糟蹋,小鱼是凡体,要不你还是等等郎中来吧?” “也是。”卫南映当然知道自己力度掌握不好易伤人,毕竟同曦在他手下喊得嗓子都破了,“那郎中何时来?” “这个点有什么郎中?这么等也不是事。”考虑到现在半夜三更不方便出行,卫南映道,“让闻云兮过来,这些年他游历人间做过散医,比我知道轻重,同曦你去闭月厅找他,出门左转两个弯就是。” 闻云兮对力度与控灵的把握精于卫南映,慕鱼脚踝错骨严重,他两根指头轻轻触碰一下肿胀处,听到同曦问道,“错位几分?” “五分。” 便听到同曦“嘶”一声,安慰道,“慕鱼你忍着点,正骨的一瞬尤其痛,你要是受不住就喊出来。” 下一刻,只听“咔嚓”的骨节摩擦声,同曦脸色纠成一团,仿佛痛苦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但不如他所料,慕鱼并没有痛苦到歇斯底里,相反的脸色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卫南映出声讥讽,“同曦你小子瞧瞧,慕鱼五分错骨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帮你四分正骨,喊得嗓子都劈了,你瞧你丢不丢人。” 正完骨,闻云兮接过鱼尺素递过来的布巾,捏住慕鱼的下巴,将布巾投入她嘴中。 只见慕鱼忽然皱起了眉,紧接着眼睛眯起,整张脸都痛苦得蜷起,虽然嘴里咬着东西并没有发出声响,但深入骨髓的疼痛直接刺激着眼泪哗啦着相继涌出。 卫南映看呆了,“……这又是怎么了?” 闻云兮侧目,“大概是过于迟钝,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 “…………” 正骨的疼痛只是一瞬,半晌后慕鱼抽过来气,目光涣散,一脸冷汗。 “已经痊愈,只需休息两天。”闻云兮抓了一把糖,伸手时看到慕鱼条件反射地往后仰,一脸戒备。 别过来,我有心理阴影。 终于知道同曦师兄为什么这么怕二祭师正骨了,她现在也忌惮,看到 分卷阅读41 闻云兮就想往后缩。 闻云兮:“……” “慕鱼,你说在生死宫看到的那群魂魔与山海镇的不同,你确定?”卫南映神色肃穆,“你如何能确定两者的魂魔是不同的?” 两处魂魔不同是在地宫是发现的。慕鱼接过同曦送过来的化瘀汤,想了想道,“青雀司地宫中的那群魂魔对我视而不见,是因为我没有修为不会术法。但山海镇的魂魔却见我就暴动,两者是完全不同的。” “但具体是什么条件我们还未查清楚。”卫南映道,“司祀阁的几个人人这些天一直在荒山一带搜寻你与慕鱼的踪影,搜灵补灵都是由无极门全权负责,到现在也没查出些什么。” 闻云兮修长的手轻点在桌上,“无极门以剑术为主,会卜灵?” “就是不会,所以现在毛都没测出来。”卫南映摆摆手,“还有,找个时间你去玉箫门看一看那位掌门千金,那姑娘也踩了阵法,还被一只不知哪里来的异兽撞得受了重伤,你看看她与慕鱼之间有何相通之处。” 闻云兮问道,“山海镇那一对殒命的情侣查出来异常了么?” “查出了住址,其他的无极门也没细问,剑修么,打打杀杀的,这种细致活做不精。” 闻云兮端起茶盏,轻轻啜一口,“我先不回去,你让同曦准备一下,将无极门这些日搜集到的资料理好送给我,我明日去附近村落看一圈。” “成。”卫南映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玉箫掌门说苏姑娘受了惊吓,灵力不稳,七神也有损,说你是否有时间去玉箫门替那姑娘请神,求一道混有神力的护神符,至于价格……” 卫南映的声音戛然而止,看闻云兮沉下来的脸,“小门小派,够诚意了,再者,苏掌门出的价够高,两万上品灵石一道神力福祉,你看……” “没有。”闻云兮直接拒绝,卫南映翻了个白眼,“行吧,随你的意,反正有关神力的东西你一向吝啬。明日几时出发?我与同曦好准备。” 一想到可以偷懒刨去几日的课程,卫南映就难免高兴,也替同样可以逃课的同曦感到喜悦。但这份快乐没有延续,便听到闻云兮一句,“司祀阁符箓测试在即,同曦功课做完了?” 卫南映牙疼,一脸纠结,“那我……” “你为卜卦一课授课教师,所教之课也有成果检验。” 卫南映脸一横,“难不成你一个人去?闻云兮,别那么自大,一涉及青雀司的事你就开始犯浑。得,不让我去便不去,那就算我不去,你也得让尺素跟着,我放心些。” 卫南映见闻云兮不说话,又道,“还是……” “让慕鱼跟着。”话没说完,卫南映一脸“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你可省省吧”的表情,“慕鱼那个反应能力,着实配她那个名字,小姑娘命够苦了,你放过她行不行?” “她历经生死百难,对灵力的感应极为敏感。”闻云兮擦了擦手,“况且,跟个听话的,不会有什么诡异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心眼。” 司祀阁为人称赞的二祭师卫南映闻言一声冷笑,简直想翻白眼。 第21章 该死的就是我了 测验在即,作为开课一门的司祀阁自然有诸多事要忙,卫南映引着同曦一行人离开山海镇后,慕鱼便去找闻云兮。 按照规划,两人先去的是男子家中。无极门有调查记录,男主名洪一度,山海镇南洪氏一族长子,与王氏女王珏从小结亲两情相悦,着实没有可疑之点。 “那男子与女子正在筹备亲事,山海镇讲究风水,喜事逢六而行,两人亲事订在这个六月初六。”慕鱼将案卷上的内容复述给闻云兮听,又道,“正逢灯节,两人相约出来游玩,出了意外。” 闻云兮祭出新制的追踪灵盘,将那男子的头发放入追踪盘之中,并不如慕鱼所念那般,圆盘并未指向小镇南部,而是稳稳不动指向西方。 根据追踪灵盘,两人最后来到山海镇西北侧的平里山一带,挨近几百里荒山,即使是在白天,这座本就人烟稀少的老村,也能叫人感觉阴风阵阵。 这是一处村居尾部,掩在一片山林之中,竹楼背靠山体面朝流水,虽简陋,但并不破败,兴许死者生前是个体面人,竹院内算得上整洁,还种有几株品相不错的贵重兰花。 无极门虽雷厉风行,但追灵的一众人却并没有线索查及此处,照目前这情形来看,这处竹屋应是无人居住,灰尘落了一屋,越发显得此处幽暗肃静。 慕鱼刚将这一处看完,眼角余光扫到闻云兮走进屋内,连忙跟上去。 以往卫南映办案,最喜言传身教,将破案细节剥开碾碎一点点与同曦慕鱼等分享,但很显然闻云兮没有这个喜好。好在慕鱼是个让闻云兮精挑细选的不搞事对象,不同于卫南映的聒噪和同曦的多舌,无事的时候,便乖乖跟在身后,充当一个隐形挂件。 屋内有一桌一椅一床铺,门帘垂下,屋外是一方山水。 两人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之点,慕鱼刚在 分卷阅读42 想是否要离开此处去下一个目的地,目光尽头,只见闻云兮蹲下来折了一枝兰草,渐渐敛起眉。 慕鱼问:“这草有何不对劲?” 随着闻云兮折花的动作,屋内的灵力斗转星移,不过眨眼之间,由那株兰草为点,“砰”一声,整所木屋像被某种皮肤掩盖,“哗啦”一声表皮碎裂,露出内部的芯子。 慕鱼被眼前的杂乱庭院惊得目瞪口呆,对平地那一片摊开的污血印记更是避之不及,反应过来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先前还是一片祥和之景,眨眼之间,这屋子就由钟灵毓秀的雅致屋阁变成阴森可怖的凶杀现场? “回溯术,一种高级的障眼法,失传已久。”闻云兮对慕鱼的反应表示理解,解释道,“时间本是一脉相承,由前至后,但回溯术可使时光扭曲变形,将这一刻的某处与曾经的某时某刻加以调换,借以制造假象。” 而回溯术又与普通障眼法有异,回溯术本就为真实场景,又以高级幻术做辅,如是常人,极难看清其中关窍。 怪不得总觉得这一处古宅阴气飘飘,望这刚布下的灵堂与停在正厅的棺材,慕鱼定了定神,“这里发生这么大事也没闹开,是因为这竹屋罩了高阶法阵回溯术?” 用回溯术将这惨案掩盖下来,谁会做这种事? 这回溯术失传多年,仅凭无极门那群人,自然察觉不出端倪。又听闻云兮道,“你去看看,那灵棺里躺的是何人。” 慕鱼左右看看,半晌反应过来,指着自己,“……我啊?” 毕竟是闻云兮亲自选出来的没什么多余心思的跟班,慕鱼也听话,随着棺木开合,伸过头去看里面是何物。 “看到了什么?” 棺材中躺着一个女人,死亡已久,脸上布满尸斑,或许是因为幻术加持的缘故,原本这简陋屋室内还有山野间竹林清香,棺木打开的一瞬,肉质腐烂的臭味轰面而来。 按照闻云兮的要求,慕鱼将死者的衣着、发式、身材胖瘦描述一遍,仍然站在棺木前,等待闻云兮差遣。 尸臭味充斥逼仄的空间,虽然慕鱼尚未反应过来,闻云兮拉开她,离那棺木远些,“可以了。” 穿堂风破门而过,怪异的腥臭味混合尸体的腐烂,开始扯动慕鱼不发达的神经。慕鱼先是牙齿抽了抽,回想起方才那女子腐败溃烂的脸和脖颈处的裂口,不适感一点一点袭来,胃里有什么汹涌而出。 “……” 慕鱼吐得昏天黑地,闻云兮着实过意不去,递给她一张手帕,“休息一下。” 狰狞女尸对迟钝的神经着实有不小的冲击,回想闻云兮一开始避之不及的模样,慕鱼深深觉得这厮提前知晓了这个结局。 吐得实在没了力气,慕鱼扶着树,舌头直挺挺,含糊不清,“怎么会有女尸?” 闻云兮指向屋内,灵堂前有一块灵牌,草草写了个“吾妻秀莲之位”。 闻云兮关好棺木,用手绢擦一擦手,“这女尸应该是这里的女主人,这里还住有一个男人,根据追踪盘的指示,这里才是遇害男子的居住之地。” “不是吧,男子的妻子怎会长得这番模样?”慕鱼再三确认此女名秀莲,道,“这不是王珏。” 山海镇上的那一对情侣衣着都比较光鲜,男子富贵算不上,但一袭青衫样市新颖且裁剪得当,女子更是珠翠环身,华贵得无法形容。 然而棺木中的女子粗布麻衫,模样如何因为腐烂而辨认不轻,是个朴素的女子。 “你去房内,除了那一摊血迹,是否还有别的遗留物。” 闻云兮燃着掌心内的符纸,将笼罩在竹屋外的几个阵法全数轰散,半天不见慕鱼有所动静,眉头轻微皱起,“怎么?” 慕鱼仍旧保持捂住心口的痛苦动作,对闻云兮的命令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式的抗拒,“……我能不去么?” 谁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出人意料的东西,方才那尸臭味仍旧历久弥新,她还想活久些,着实不想动。 闻云兮淡淡道,“应当不会再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这么一说,慕鱼也不好再推脱,硬着头皮进屋内再做最后一步检查。 内屋统共就那么点大的地儿,桌子下没有,椅子下没有,木柜后木柜顶没有,床下…… 嚯! 床底趴着的分明就是那棺木中的女子,披头散发,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曲折着,手脚着地,昂起头来,一双血红的双瞳阴阴地眯起望着她。 被刺激到反应速度快了几十倍的慕鱼骤然跃起,躲开那魂魔的骤然一击,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内。 慕鱼几乎崩溃,“你不是说没东西了吗,你故意骗我过去的是不是?!” 这厮故意钓鱼执法,抛出她引那女鬼上钩! “破!”闻云兮听到动静,抽剑而出,无数符咒从那衣袍的边角处飞出,结成一张密集的咒文网,将那女魂牢牢裹住。 起先女魂疯狂挣扎,刺耳的尖叫划过整座山林,奈何闻云兮的魂网过于坚固 分卷阅读43 ,随着术力的加强,咒网越收越紧,尖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变成细细的哆泣。 而那面目狰狞的女鬼,也在低声呜咽中,恢复成一派平静的表情。 看模样,还是个清秀的女子。 闻云兮用咒文网将女子锁好,点上一炷定魂香,问,“何名?” “何秀莲。”是那灵牌上的名字。 “何处人?” “封营脉人士。” 期间,闻云兮每问一句,女子便答一句,内容详细,是无极门搜集到的资料中也不曾有的。 最后,闻云兮又问,“何人致你如此。” 一直有问必答的女魂忽然抽搐起来,像是极为痛苦,捂住胸口难以动弹。忽然那女魂凄厉惨叫一声,大层火光从胸口裂出,闻云兮又出两道咒术,冰层所到之处,火光渐灭。 “那些人如此对你,你还是不肯说?” 侥幸逃过一命的女魂跪坐在地,脸色惨白如鬼,或者说,本就是鬼。 忽然,她仰头大笑,声音凄厉而哀怨,狠狠盯住闻云兮,“魂灭又怎么样,我做到了能做的,魂飞魄散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哈哈哈,我宁愿付出这个代价,也要他们,要你,不得好死!……” 说到“你”,她的目光从闻云兮身上拿开,紧锁于慕鱼身上,怒睁的双瞳中几乎要渗出鲜血。 再次被戳的慕鱼:“……”我是个好人,我什么也没做。 话刚说完,只听“轰”一声,烈焰挣脱咒术缠绕周身,“哗啦”一声,那女魂归于烈焰之中,再无踪影。 “晚了一步。”闻云兮起身,道,“有人在我们之前给她下了咒术,泄露身份便烈焰焚身而灭。” 看那情形,应该是一点精魂也不剩了。 “你去屋内再看看,有什么别的遗留之物。若无,便去山海镇另一侧的王氏一族。”王氏家族,便是那死去女子的家族。 吩咐完慕鱼,闻云兮给卫南映传了信,让再捎些灵气符咒过来。关了通信阵法,慕鱼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原姿势不动。 “怎么了?” 慕鱼的目光有些涣散,十分抗拒,“我不去。” 被闻云兮支配着去了两次,第一次是闻云兮不想看,第二次是想让她做鱼饵,谁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大祭师,我、我其实也怕。” 慕鱼是这么想的,也不拐弯抹角,“我跑不快,我真的不想去。” 慕鱼一脸“求求你放过我吧”的表情,让闻云兮哭笑不得。确实,不同于同曦鱼尺素这等正统弟子,她不是从小与尸山血海打交道,所以心理承受能力差也正常。 “罢了。”闻云兮收到卫南映传送过来的东西,广袖一挥关闭传送阵。 慕鱼感激涕零望向他。 闻云兮:“……” 屋内臭味熏天,血痕狰狞可怖,想必何秀莲死前做了好一番挣扎,血脚印从屋内拖至正厅。闻云兮倒是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惧意。 他不怕?慕鱼脸色纠结起来,他不怕为何让自己冲在前面? 闻云兮是不怕,但是等见到那副棺材,他站得远远地又不肯过去了,使一个眼色给慕鱼,“你再去看那木材上是否有封印痕迹。” 不清楚闻云兮为何见不得尸体,反正慕鱼是迈不开腿,毕竟自己更怕,且被两番折腾,心理阴影着实克服不了。 “我见不得尸体,你去看,我便站在此处。” 慕鱼依旧不动。 捂着心口,因为害怕与紧张,心脏快蹦出嗓子眼,双瞳清亮,宛若蓄了泪花,“可是大祭师,如果您再让我过去,恐怕等会儿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就是我了。” 闻云兮暗自觉得,确实应该听卫南映的话,让鱼尺素跟过来。 剩下的棺木与竹楼都没有异象,两人稍微收拾一番,将竹楼罩了个结界,再通知无极门的弟子过来做后续的收尾工作。 第22章 道友请节哀 死去女子名王珏,王氏一族人,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去王院需穿过两条街巷,正是午间,两人索性挑了家客栈歇脚。 卫南映仍有不放心,接通灵符后便问慕鱼有何不适,是否要回司祀阁换个人去。 慕鱼确实这么想的,也跟闻云兮这样提议,“二祭师说我可以回去,他来替我。” 卫南映也道,“云兮,慕鱼是个体弱的,遇到点血腥场面,横着几具尸体的场面,你总不能让个小姑娘挡在前面,还是我去换她。” 卫南映同行当然强于自己,慕鱼安静听着,却听到闻云兮道一句“不必”。 怎能不必?一回想平里村竹屋那腥风血雨的场景,慕鱼手又开始发抖,连夹菜的筷子也拿不稳。又想起那棺中女尸,那浮肿的身体与惨白的面庞,这下连空气中漂浮的香味也成了那令人作呕的尸臭,直叫人泛泪花。 “吃菜,等会儿去王家可能需要一阵功夫。”闻云兮停下筷子,望向慕鱼沉顿的脸和不动的手,“你不 分卷阅读44 吃?” 人在极度恶心与紧张过后,是没有胃口的,慕鱼表示,“我不饿。” 但不如闻云兮所说,在王家两个人并没有花多长时间。王家家主与夫人似乎并不想提及此事,态度更是不冷不淡,“我们能说的,已经同无极门的仙家们说过了。” “再多的细节也只有这些,你再问,也没有。” 闻云兮忽然又问,“家主与夫人是否知晓何秀莲?” 两人面色不变,又听闻云兮问了一句,“那白无业二位是否听过。”星罗盘显示,平里山竹楼中住的男人,便叫白无业。 这一下王氏人是连客气都不客气了,直接面色不善下了逐客令,“两位仙家,痛失爱女我已悲痛万分,不方便待客,两位若无事便请回吧。” 回到客栈,已经是晚间,王家家主与夫人的不配合让下午的进程止步不前。慕鱼的反射弧长,心理阴影也持久,晚间对着一桌子菜仍不想下手。 一天的腥风血雨让她蓦然怀念司祀阁平静的一日,朝起敲钟,暮晚点灯,一日三餐清淡且舒适,何时才能回去? 因为妖邪的原因,晚间客栈的人算不得多,嘈杂声混着热腾腾的饭食香味飘过来,清晰在耳,“哎,这天快晚了,快些吃,早点休息,关好门窗。” “无极门放出消息来说魂魔的源头已经找到,是二十年前被古青雀司困住的魔类,司祀阁都出手了,说魂魔已经清扫干净,应该不必怕了吧?” 众人安静了一小片刻,又听到有人说,“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事怪。” 说话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说话语气急冲冲的,“古青雀司困的魂魔戾气深重,要是出世必然灭多人,怎么可能杀区区四个人就收手了,而且还是杀的王府姑娘,你说这不是遭报应吗?” “你可少说点,人家虽做得不厚道,也罪不至死。” “就是,你可闭嘴积点德吧。” “我咋没积德了?”年轻人急了,但说话声音确实压了下来,“是那老王家姑娘自己不检点,是她给我哥丢人,啊,她敢做,现在我说都说不得了?” “这不没结么,也给了钱了事,你也就息事宁人吧。” “宁人个屁!”少年人一拍桌子,一腔胃口完全化为虚无,站起啦将筷子丢到桌上,“要不是那几个老头子死活要面子不肯声张,当初我就巴不得敲着锣鼓站王家大门吆喝……” “哎你再搞事,你老子知道不打死你,你再被禁足,哥几个找你喝酒都难?!” 几个人拉回暴躁的少年,本就不热闹的客栈重新归于平静,只听到那几人刻意压低的声音。而修真者六识优于常人,即使隔有大半客栈,也挡不住二人凝起的神识。 慕鱼也顿住,即使周围喧闹,两人还是认真截取其中重要信息。 又听人说,“那能怪谁?怪只怪你家没落,你兄长比不过那书生风花雪月。” “那王珏长得也是漂亮啊,众所周知,漂亮姑娘的心眼都多,人家寻求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又能有个什么法子?” 少年又“嘁”一声,听到另一个人说,“是啊是啊,要漂亮心眼也不能太通窍,不然你咋能控得住啊?” “傻话,出不出墙跟漂不漂亮通不通窍又有何关系?”那少年又开了口,“你看无极脉玉箫门掌门千金,不也是个美若天仙的人么,瞧瞧她那个夫君,不也说出墙就出墙了。” “这也就奇了怪了。”另一人接上道,“据说那程牧风看上的还是个毫无本事貌若无盐的杂役小婢,你说这男人怎么就这么想不通,自家道侣百般好,恁是要找罪受,不是玉箫门,他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能爬到今天那个无极门主门弟子的位置?” “那有些人吃菜吃惯了,总要吃点糠。” 莫名比喻成糠的慕鱼,“你才是糠!” 闻云兮望她一眼,慕鱼立刻举起手,“我是清白的。” 那必须得清白,玉箫门那群小人她是再不想有关系,一个个疯疯癫癫,还同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她可没那个命再去陨雷坑里滚一圈了。 还有程牧风,为什么都在骂她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明明是他总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而苏霓裳与他也是着实般配,不去怪程牧风三心二意,反倒一直找自己的麻烦。 慕鱼尚在回想之中,正对向一桌佳肴发呆,那端闻云兮不知何时已经混入了热聊的队伍,化成一个普通人相貌,坐在八仙桌中间。 几人几句话便熟了,少年人问道,“这位……道友,也遇此烦恼?” 虽换了身不起眼的道袍装扮,也易容改面,但那与生俱来的严肃气质却始终搁台面上摆着,一瞧便是大门派出身,少年是个自来熟的,不可置信,“难道,你也遇到未过门的妻子中途退亲这等笑话事?” 中途退亲?闻云兮面不改色地点头,“确实遇到了这种麻烦,看到那边了吗?” 众人顺着方向看过去,慕鱼正坐在桌前,因为表情不丰富,便显得冷漠,目光幽深地望着一桌 分卷阅读45 菜,也不动手。 “我未过门的道侣,同你说的一样,心中也有他人。”慕鱼沉顿的表情十分配合此情此景,闻云兮又道,“我百分讨她欢心,她也不屑一顾。” 正说着,慕鱼往这边看了一圈。咦,大祭师去了哪里?方才还坐在这里的,发个呆人便不在了。 慕鱼修为不高,也识认不出闻云兮那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法,心道,他应该是气愤自己的不配合,提前走了? 话说,她是个还算坚强的女孩子,但即便坚强,也不能一出面就直对腐尸与烈鬼。 慕鱼面露难色地站起,目光扫过那一桌酣谈的人群,又转过头去。 这般冷漠,到聚在一起聊八卦的那群男人眼中,就成了赤裸裸的无视。那少年人一愣,“兄台,她竟是只看了你一眼便走了,可也太不把你当人了些,枉你百般心思哄她开心!” 回到房内的慕鱼自然不知自己被描述成大杀四方的妖艳海王,闻云兮道,“无碍,我真心待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会有一天她会看到我的好。” “你这……唉,同我兄长又是何其相像。”少年一举酒杯,表示同病相怜,“云兄,来,我敬有情人。” 酒桌不藏真言,少年人被几句话一套,便让闻云兮将底牌抖了个干净。 这没头脑的少年是山海镇洪府二公子,王家与洪家乃世交,两世家早早订了姻亲,便是死去的王珏与洪家大公子。奈何几年前洪家生了变故,生意一落千丈不说,向来体弱多病的洪家大公子还因为感染无名恶疾,彻底卧病在床,半身不遂。 正到了王家长女初长成的年纪,见洪府如此没落,王家也打起退堂鼓,意欲退了这门姻亲,另结一份上好佳缘。而洪府也自认高攀不起,和王家商谈,也答应对此事闭口不提。 本此事也就到此为止,哪知中途又生变故,这洪家原本安安生生,忽然有一天王家登门拜访,又亲亲切切一口一个热乎地叫着“亲家”。 原来,和洪府断了联系往来之后,这王珏与一个异乡旅客互生了情愫,二人一来一往,便有了私定终身之意。私奔之际,又被王家提前拦获,却又不扭转官府。 王家是山海镇一等一的庞大家族,向来以名声为重,王珏尚未出阁,又做出如此龌龊不可理喻之事,自然不会声张。 本想安生将这件事无声无息压下,奈何王珏这个人,继承了父亲的暴躁性子,说一不二,既与那白无业互相倾慕,断不会再看其他男子,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整个王家几个月鸡犬不宁。 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后经多日商讨,由王家家主为首,提出了一个馊得没边的主意,并将目光投在破得没法再站起的洪家身上。 这洪家公子体弱多年,少见生人,而白无业也是个新来山海镇的旁脉子弟,都是没几个人认识的生面孔。几个老长辈便想叫白无业假扮洪一度,以洪家公子的身份与王珏成亲,也给她落一个好名声。 王家给洪家一笔钱,用以做洪大公子的养病费用,本就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洪老爷子别无他法,软磨硬泡之下也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反正大儿子常年不露面,如此一来也是对他有益。 倒是白无业,他是个有骨气的,不肯借他人之名苟活,一怒之下带着心上人出逃,借山海镇灯节人多眼杂,避开大多数人的目光,结果未出水路,便双双陨于水道之中。 “这么说,那死者不是你兄长?”原来是个冒名顶替的冒牌货?如此一来,星罗盘指向男子栖身处不是洪府方向,便说得通了。 “事情就是这样,你可别乱说啊,王氏人给了钱,封了大多人的口,为的就是保住那份薄面,我真是怄气啊,又斗不过他们,还叫我哥头顶那么一大片绿。唉!” 少年喝得迷迷糊糊,长叹一口气,“兄台我见你也是苦命人,听我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女人,可还是算了吧,漂亮归漂亮,不过糟糠之心,配不上仙长一腔痴情的。” 被迫水性杨花的慕鱼替如银上完药,连打三个喷嚏。 入夜时听到敲门声响,慕鱼起身,开门见到易容后的闻云兮,表情愣愣。 这是? 恰好经过客房门前的少年,看到慕鱼一脸高冷地看向那位痴情兄弟,向闻云兮投了个“兄弟何必自作自受”的目光,一脸同情地叹了口气。 第23章 他在里面等你 慕鱼一直沉浸在门口少年那揶揄且不忍直视的目光中,难道是大祭师和他说了什么,才让他看自己一直有种看红杏出墙姑娘的感觉? “慕鱼?”将白无业与王珏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慕鱼后,闻云兮皱眉,“你在想什么?” “我其实不是那种人。” 对上闻云兮略带疑惑的目光,慕鱼缓缓道,“我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般荒淫无耻,我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堪,我跟程牧风真的断得一干二净,是他一直缠着我。” “我是个好姑娘!” 不小心让 分卷阅读46 慕鱼背负不该有骂名的闻云兮:“……” 他掩拳轻咳一声,“……嗯,我知道。” 慕鱼叹了口气,“玉箫门太龌龊了,总是散播我的谣言。” 让他们看她就跟看十恶不赦的放□□一样,实际上苏霓裳比她不堪多了。 原本不会安慰人的闻云兮破天荒感受到一丝愧疚,他出声道,“清者自清,我们司祀阁知道便好。” “不好。”慕鱼道,“本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我背负呢?我无力反抗,就是我该死,该为他们背锅吗?我也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有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能因为我不在意就剥夺我该有的权利,我在不在意清白是我自己的事,他们抹黑我就是他们的错。” 闻云兮沉默许久。 也有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 ——云兮你不介意被是你的事,但他们故意撇下你就是他们的错,错了便是错了,你可以不追究,但不代表他们可以被轻恕。 ——你可以疏离所有你不在乎的人,包括我,但不代表我就得按照你对我的方式去对你。我还是喜欢同你在一起,所以他们对不起你,便是对不起我。 ——你可以不去追责,但是我不能。 “你在想什么?” 闻云兮恍然回过神,对上慕鱼探究的目光,“你很介意玉箫门对你的抹黑与造谣。” 慕鱼点头表示同意,道,“他们这样污蔑我,我怕以后真被人当真了,会嫁不出去。” “……” 原本沉重的气氛,又莫名变得微妙起来。 话题回归正常,又听慕鱼说,“大祭师,你方才说,死去的男子并不是洪氏一族人,是个外支来无极脉的人?” “应该不会有错。”闻云兮回道,“明日你同我去无极脉边门处,那里有近三年来的旁支来无极脉的登记。” 现修真界无极门一脉、万剑宗一脉、风雪斋一脉与无量山一脉为四大主脉,但仍有小的门派部落,往来都有记录,并不难查。 “还有一件事。”闻云兮离开内房时,被慕鱼叫住,“这几日如银的状况好很多了,你看看。” 将竹筒小心放到闻云兮手中,慕鱼又道,“它在废墟底下埋没多年,救我时受了些皮外伤,好在没动到骨头,再修养两天应该无碍。” 闻云兮打开竹筒,如银停在他手上,又爬过去环住慕鱼指尖,再不肯动。 夜空如练,长星倾泻,闻云兮的声音也如夜空深远。 男子望向如银,声音不觉间严肃,“她不是,过来。” 慕鱼不清楚闻云兮的过往,自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断然不知如银将她认成前一个主人。但看闻云兮隐隐有动怒的迹象,她隐隐往后缩一缩,毫不犹豫将手中扒得紧紧的半龙推出去。 闻云兮所说的无极一脉登记处处于澜山闹市之中,离无极门主阁不远,名作“行来处”,专门用来记录从旁支迁徙至这一脉的人员名册。 虽说二十多年前古青雀司与魔域一族大部队同归于尽,但仍有小部分散魔遗落人间,无极门紧挨古青雀司遗址这一片,曾就作为遗留散魔的聚居之地。现修真界对魔族容忍度为零,“行来处”的作用也是为排除来者来路不明,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澜山为无极一脉与风雪斋一脉交汇处,人烟罕至,澜山街是方圆百里唯一一处热闹的集市,行来处在街尾靠近入无极脉入口一侧,需穿过闹市。 “行来处”共十厅,记录近十年来无极一脉所有人员出入,每一厅有三人看守。闻云兮呈上清谷峰令牌,便被邀请入内,开始翻阅需要找的讯息。 慕鱼负责找内二厅,闻云兮找外八厅,两人隔有一段距离。慕鱼认真翻阅有关封营脉的相关资料,记录至一册空白书页上。 不同于根深蒂固的四大主脉,修真界还有其他多如牛毛的细小支脉,与其说脉,倒不如说是一门,其中封营脉指的就是苍梧山与兰江岭两个小门派。 修真界大灵脉在二十年前毁的毁,碎的碎,但也有细小的灵脉可供使用,封营一脉便将苍梧山与兰江岭两处地界供养出来,不过毕竟是灵脉碎片,很快便消失殆尽,苍梧山最先另找出路,很快兰江岭也跟着迁徙,行至无极门。 据卫南映调查,何秀莲便是兰江岭人,不过“行来处”有关兰江岭的记录中,却有并未出现这一人。 翻遍整个“行来处”,也没见更有用讯息。 正册记载中没有有关记录,仅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何秀莲本不属正统封营脉,另一种便是有关何秀莲的资料在之前被恶意抹去。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都对进一步的调查有阻隔性的干扰。 最后闻匀兮领着她来到一处闹街巷口,慕鱼倒也不吃惊。“行来处”这等正规记录处没有有用信息,黑市地下门派却总会有别的途径,他们现处的便是无极脉最负盛名的黑色街市。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闻云兮简单易容,捏制一个普通相貌。 慕鱼心想自己是 分卷阅读47 否也让大祭师出手画个易容妆,转念又一想,自己在无极门多年,与外人打交道也少,虽说这张脸漂亮,但认识她的确实没几个,便打消了改头换面的念头。 过两处赌坊,又拐过一处灯红酒绿狂魔乱舞的楼阁,最后两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密闭地宫内。 地宫尽头有一处高台,像是在进行某种拍卖仪式,人头攒动。闻云兮熟门熟路地坐下,迎上来两个端茶的小厮。 很快一个束发青年坐在桌前,看模样比闻云兮稍大一些,青眼乌发,瘦成一条竹竿,怎么看怎么营养不良。 “羊乌。” 这应该是那青年名字,与闻云兮也像是熟识。 闻云兮将现有的何秀莲讯息整理好,封于一纸信封中,递给那人,又道,“三天查出这个人,两千灵石。” 营养不良的青年打开了信封,琢磨一番,很快又放下信封,声音沙哑,像陈年老斑鸠,“我们地下宫也接过有关何秀莲这个人的前后经历,两千灵石。”他摇摇头,“不够。” 地下宫是无极一脉最大且最混乱的地下集市,各种不为人知的交易如腐菌般疯狂滋长,似是没想到还有人查在他们之前,闻云兮停顿一下,又道,“那你出个价。” 地下卖场阴森恐怖,青年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如同一只灵活的灰雀,目光扫过慕鱼,有一瞬的停留,又转过头,对着闻云兮伸出一只手。 五千灵石? “八千。”闻云兮十分干脆,“两天时间,这两千是定金,事成之后另外六千给你。” 这么干脆,连还价都不还了?慕鱼方为那眨眼而逝的八千灵石心疼,一条消息就这么多钱?是她没见过世面,还是闻云兮过于冤大头? 闻云兮这个冤大头并不认为,“你认为花多了?” 见慕鱼点头,闻云兮道,“如果真如羊乌所说,还有人在这地下宫查何秀莲,那么这个人绝对不止是关于魂魔这一个秘密。” 沿原路返回,地下市场的布局如同现变的迷宫,来之前还有赌坊乐坊三千佳人,在那地厅里半会儿功夫,再出门,又成了几条百折千回的阴森小路。 “这……是一直往前走吗?” 身后迟迟无人回答,一转头,慕鱼发现阴森小道上空无一人。 她很快反应过来,停住脚赶紧往回走,就不应该走前面,一直亦步亦趋地走在大祭师后面,怎么也不会迷路。 但是,这该走哪里,怎么一转头的功夫,左侧的那条路又不见了? “谁?!” “你是找你今日同行的那人?” 说话的正是羊乌,一张乌青的脸转过来,就像是案板上被斩下的羊头牛首,肌肉一动不动,好在眼珠子稍有神,可惜白多黑少,比那半夜的乌鸦还叫人头皮发麻。 “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你跟我走。” 出了赌坊的门,嘈杂声一跃而上,汹涌着混入街道上各种杂食小吃的香味,闻云兮道,“你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么?” “慕鱼?” 背后悄无人声。 羊乌一声不吭,慕鱼也不说话,越往里走小道越宽,很快停在一处独栋小楼前,百叶凋零哀风怒号,鬼气恨不得马上扑面冲出来,傻子也知道不是个好地方。 偏偏那羊乌停下脚,又说,“进去吧,他在里面等你。” 第24章 你是来接我的吗 慕鱼的迟缓,是因为本体受了雷击而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不是傻,更不是蠢,这么个地方,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闻云兮不会,她当然不会相信。 她要走,羊乌却拦着,“来都来了,进去喝杯茶。” 慕鱼一脸“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的表情看向他,“……我不去。” 偌大的赌坊人挤人,谈不清具体有多少人,闻云兮一眼扫过,确定慕鱼不在,又走向地宫内层。 人群大声吆喝,呼喊声此起彼伏,一人接着一人,人群中还有蛇人一般游走的羊乌。见到闻云兮,那张乌青的脸始终没有表情,相反那眼珠子像不是自己的,生怕用不坏一样,滴溜溜地四处乱转。 “看到随我身后的小姑娘了么?”闻云兮问。 虽然易容,周身肃杀之气还是叫羊乌仿若受了一击。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偌大的地下宫,走丢了一两个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况且这人多眼杂的,羊乌解释,这里热热闹闹,小姑娘看到新奇的玩意儿多玩了会儿也有可能。 闻云兮皱眉,目光在羊乌身上扫一圈,“你以为她是卫南映?” “那谁说得准,这地宫内声色犬马,多少心性不定的人走丢了?” 羊乌声音阴森幽暗,如同地府内游走的鬼魂。 地宫走势复杂且人员混乱,赌坊、酒楼,各种灰败腐烂又或是纸醉金迷,容易留人。闻云兮没找到误入酒.色地带的失足少女,反倒在一片灯红酒绿中抓到了逃夜课的易楚阁二公子,以及躲宵禁出门鬼混的卫南映。 分卷阅读48 澜山地宫是无极一脉较为偏远的地下宫,卫南映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平日里出来避开司祀阁夜禁,往这澜山地下宫一躲,谁也找不到,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被闻云兮抓包的。 封·好摸鱼·逃课·一铭更是紧张,虽然闻云兮易了容,但那万年不变的表情搁无极门最和蔼老头子的脸上,也是极渗人的。 人一紧张就容易说错话,封一铭哆哆嗦嗦,“……大、大祭师,您也来、来玩啊?” 此小宫名桃花乡,听这名字,再联系这妖艳乱飞的粉色幔帐,还有这一圈圈的绝色美姬,不用问也知道是个什么地儿。 大祭师禁欲多年,当然不会在这里玩儿的。 卫南映也知道闻云兮不会逛这种地方,一问之下果真如此。他不可置信地环顾一周,语气惊悚,“你说啥?小丫头不是在这里丢的吧?” “不是。”闻云兮皱眉道。不知道在哪里走散的,但应该不是桃花乡闻音宫这一片。 不是这一片就好办,卫南映擦一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凭小丫头的姿色和三脚猫功夫,混入这一片,那恐怕是要吃一番大亏。 易楚阁经营多年,澜山地下宫就属一处货源,封一铭从小混这一带长大,对这地宫更是轻车熟路,一听慕鱼丢了,顿觉以后作业都没人帮写,心情哀怨悲哀,二话不说带着司祀阁二位祭师踏遍地宫每一个角落。 “这所有的地儿都找了,不见人,也没听说有谁见过她。”卫南映一拍脑袋,双手一指宫外,“丫头也不是那种玩得不着家的人,会不会已经自己出去了?” “不会。”闻云兮道,“她没有入宫令,不可随意出地下宫。” 一筹莫展之际,封一铭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澜山地下宫三大宫,三大宫又分二十七小宫,前二十六小宫我们都找过了,还有一个地方。” “生死台。”封一铭不太情愿地道,“通俗的叫斗兽场,但那地方是我都进不去,寻常修者也没机会入内。” 澜山地下宫门深地厚,本就异于无极脉正统宫门之存在,是一等一不可抬出抬面的地下黑.市,但如果真要在这黑市中选一个最被正统仙门排斥的存在,那便是斗兽场。 “斗兽场大乱炖,有人、鬼、半鬼、妖兽……反正就是有各种凶猛,还有……还有些修真界不能接受的异兽人魂,东家坐庄,出一猛兽,再让其他玩家推出自己所带凶灵,同时投入兽场内巨大牢笼,互殴互杀,场面极度血腥残暴。” 封一铭不那么乐意地回忆,“我们家的货物有不少是从地下宫淘的,这里我都跑遍了,但我哥从小就明令禁止我出入斗兽场,有一次我趁新一轮斗兽大会偷了别人的会券溜进去,被我哥抓住吊着打了三天。” “慕鱼连地下宫都不能随意出入,误入斗兽场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封一铭追加道。 “小丫头连鱼都不敢杀,想必不会凑那个热闹去看斗兽。”卫南映凝眉一想,“云兮你见不得成尸体,也别进去了。” 空气散出浓厚且腐烂的血腥味,像是多年没通风,腥臭味混着陈年的霉烂,令人作呕。 “芦浮老东家,今日据说来了几个新货色,还有望与您的天狼一较高下,你可得上心了。” 被称为老东家的是个瘦长如芦苇的中年人,除了身形,连姿态动作都与那风中芦苇无异,头重脚轻,像是走一步就能由头至脚翻个遍,叫人怀疑他飘忽得是否能站得稳。 那脸色也诡异,如同秋冬里干枯的苇丛,青白乌黑一大片,声音沙哑得堪比十年不喝水的乌鸦。 “神狼在这里十几年,这种话我听了没有一百遍,也不下五十遍了,我看看今天谁这么大口气,能杀得了有神根的天狼。” 被一大簇玩家寄予厚望的慕鱼刚睁开眼,周围漆黑,从远处废墙中透进来的熹微亮光,让她隐隐辨认自己被关在一个狭窄密闭的囚笼内。 方才那名作羊乌的男子拉着她喝茶,被那人一推,便来到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内,空气中的腐肉血腥味直叫人泛呕。 “这是……哪里?” 除她之外,周围好像还有不少其他类似的囚笼,里面也都关了什么。有漂浮的鬼灵,有肌肉虬结的猛兽,还有同她一样的人,一个个咬牙切齿面露狠色。 没等慕鱼组织语言发问,一声哨响划破寂静密室,那狭窄囚笼的铁门也随之打开,有什么力气从背后推了一把,下一刻又出现在一个巨大圆形空台中央。 圆台上方围了许多人,或龇牙咧嘴或撕心裂肺,全部双目通红望向台上。方才在囚笼中不觉腥臭,到这斗场之上,扑面而来的鲜血腐肉味冲人脉搏。 这是……斗兽场? 哨响与欢呼飞起,整个圆台立刻哄闹起来,仿佛是被炸裂的巨大炮筒。一只三人高的虎妖被穿肠破肚倒在慕鱼面前,肠子内脏哗啦啦血糊糊流了一地,极为震撼。 慕鱼,“……” 整个人僵在原地,先是捂住嘴,即刻干呕起来。 全是腥臭黏重 分卷阅读49 的鲜血,铺天盖地,比见到何秀莲的尸体还要击人心魂。 “不说这虎妖夺冠声高吗?被那人魂一击毙命。”芦浮笑起来也像秋风中的苇丛哀鸣,“接下来是那个小姑娘?据说来历不凡,嘻嘻嘻嘻嘻……” “哪个来历不凡的来我元婴仙魂炼制成的人魂之前,也是一斤霉面做个馍——废物点心。” 场面一度混乱,越是血腥狂暴,看台上的观众越是兴奋。生死台之所以名斗兽场,这群供做表演的器物便是如畜生一般,没有任何生命尊严可称。 真正应该被称为废物点心的慕鱼,正往后踉跄数步,那个人魂一拳便将已入基的虎妖开膛破肚,地上横躺的一大片尸体一半是他的杰作,看那血红的双瞳,慕鱼知道,下一刻地上躺着的轮到自己了。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慕鱼顺着血泊缓缓倒下,不忘在脖颈上抹点血,顺带用手将脸捂上…… 这样应该可以死得体面点,被打得面目狰狞也不会叫别人看见,这样司祀阁到时收尸也不会至于太悲恸。 然而,她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有砸来,不是反应迟缓而没感觉到痛,而是人魂的一击确实没落到她身上。 这等生死台上,慕鱼可不觉得装死管用,她缓缓滑下双手,从指缝中看到一个穿得破烂的少年。 “天狼和人魂对上了,这一次,看你老东家是不是能继续坐庄?!” 欢呼声如同翻涌春潮卷来,一浪盖过一浪,半神半魂很快厮打起来,强者对抗,灵波的余威也撞得人头晕耳鸣。 余光之中,水与火般的颜色相互搏击,很快,水色逐渐漫过,那名乞丐破衣的少年将人魂锤在脚底,嘴里咬住了聚魂灵珠。 投出人魂的玩家一脸肉疼,急急站起,冲那少年扔石头,“你给我吐下来,死畜生,谁的魂珠都敢吃!” “怎么,还玩不起了,你杀虎妖不也是连肉身带妖丹一起焚的?”芦浮笑得如北风过境,连骨子都抖得晃。 生死台的大门又打开,不知名的玩家被源源不断投入,跟随玩家的灵兽、猛禽也被一个个跟着扔进,人群里,卫南映混在中间,忽然一声,“还真在这里?” 封一铭捂住嘴,“卧……我天,她还不是在看客席上,怎么还去生死台里面去了?” 那杀人魂再吞魂丹的少年就在眼前,浑身血迹,阴阴站在慕鱼身前,这就比人魂更凶了,杀人连转世机会都不留。 就在众人嗜杀成狂的呼声里,少年一步步走进,又缓缓蹲下,竹叶般锋利的目光罩在少女周侧。 慕鱼心道,打是打不过的,除非现在闻匀兮上身,否则都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要不还是问他能不能留个聚魂珠,大祭师好给她送个轮回,下辈子投个好胎? 组织语言也花费功夫,那少年反倒先开了口,原本就含糊不清,像牙牙学语不太会说话的孩童,在热浪般的人声里更模糊。 又仿佛充满某种未知的期盼,热情,又落寞,少年局促不安地擦干净脸上血迹,目光清亮,一片乌烟瘴气中,那片光亮不合时宜,也一瞬即逝。 “……泥、你似、是来接我的吗?” 第25章 我不希望她很能打 另一波困兽很快被投入生死台内,掀起新一阵的血雨腥风。少年人一把将慕鱼推在身后,含糊不清,“语、鱼姐姐,窝、我来……” 坐在看客席上的芦浮忽然眯起双眼,“你们还商量好了,联合起来一起上?” 芦苇般的青白脸色笑起来翻出阴惨的紫,似是洋洋得意胜券在握,“一起上也无所谓,叫你们看看本事。” 原本是相互单挑的兽群疯狂冲来,连整座生死台都颤动,慌乱的环境只会让群众越发兴奋,连生死台外的半球铁栏也被鲜血染成鲜艳的赤红色。 少年一直将慕鱼护在身后。生死台上场景混乱,水里游的地下蹿的天上飞的,各种怪物一眼望不尽,不过须臾之间,慕鱼感觉腿被沙土里伸出来的一只血手锁死,紧接着一小截腿全部被拖入土中。 卫南映一把薅住羊乌青灰色的山羊发,“快把笼子打开。” “这哪能打开?”羊乌叫苦不迭,声音沙哑得像老年乌鸦,“生死台一出,要么赢要么死,只能进不能出,我没法开。” 卫南映反手将羊乌按住,一只脚踏在他背上,挤得羊乌那瘦长的竹竿身体快要成扁筒。 “那你怎么把人扔进去的,老实点,趴好。” “云兮你别再看了。” 说着空中又出现一只雷嗥兽,叫声如雷,“轰隆轰隆”闪着电光,闻云兮听雷声微微拧了拧眉,脸色堪比寒冬腊月中司祀阁屋顶上的白雪。 封一铭也听兄长说过闻云兮因为一些原因,见不得尸群,听不得雷鸣,但面上倒是维持得好,看不出惧色。 望向那斗兽台,封一铭更是面目痉挛,“……这、这谁能进去救人,就我这小身骨,怕是一轮不到就嗝 分卷阅读50 了。” 卫南映将羊乌拽紧,“想办法把人给我捞出来,否则我拧断你脖子扔进去当球给他们踢。” 早些年在无极门外门修习,历经过出外门修行,也听说过江湖险恶,但不知道这么恶。慕鱼双手紧抓扶杆,身体被拉成笔直一条线,才不被那遁地邪祟拖走。 遁地邪黏糊恶心,连蹬几脚也不松手,慕鱼心想,自己果真缺把趁手的剑。 便听一声“接着”,一把青剑凭空出现在手中,观席忽然一阵欢呼,“霁云!” 在古青雀司遗宫时,慕鱼用过霁云,但剑生剑灵,本体有意识,甚至不需慕鱼有何动作,便斩杀身侧数十只靠过来的凶兽。 慕鱼从未如此思念过司祀阁,不过看一场灯会,接二连三碰上这等惊心动魄的凶案现场,越发让人怀念起司祀阁平静无波的一日三餐,暮鼓晨钟,以至于望向闻云兮一行人的眼,都是蓄满泪花的。 从沙土里拔出半截小腿的慕鱼声音哽咽,整个身体贴在栏杆上,“大祭师,这斗兽场在只剩一人时才会打开。” 如果不借助外力,她想出来,可能性基本为零。 好在有霁云傍身,她周围这一片还算安全,其余猛兽在天级神剑下讨不得好,纷纷转而攻向先前那少年。 但并不像慕鱼说的,生死台斗到死才停歇,闻云兮直接越过高至地下宫圆拱顶的牢笼,拧住那高座席台上尚未来得及离开的老东家芦浮的脖子,“开笼。” “你算、算个什么……”随着闻云兮用力的动作,芦浮惊叫,“开、开……” 生死台血流成河,被激发怒性的猛兽妖邪们没有任何要停歇的意思,慕鱼从侧开的小门被领出,仅凭最后一口吊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卫南映提住人,向闻云兮使了个眼色,“走。” 便听一阵铃声,叮叮当当音色尖细且阴邪,卫南映面色一变,望向狂躁奔来的兽群,整个生死台都开始塌动,“是控魂铃。” “带她先走。” 封一铭一手托住慕鱼,另一手祭出三钱剑,混入乱成一团的人群,“这下完了,那半人半鬼的老东西控制了天狼,大祭师他们恐怕也得纠缠一番。” 顺着封一铭的目光望去,除那群极为复杂诡异的异兽外,还有瞬间化身原型的巨大天狼。 封一铭道,“按理说,这等神兽除现昆仑脉青雀司剩下几只,基本都灭绝了,没想到这地下宫里还困了一只。” 霁云剑“咻”一声飞回闻云兮手中,褪去伪装的闻云兮着实让芦浮大为吃惊,“是、是你?” “是司祀阁,快走!” 阴森铃音躁动,天狼直扑而来,闻云兮反手剑光落下,避开兽群,直击芦苇般漂浮的妖人,“这么急着找死?!” 混战越发集中,地宫内部推出一层又一层浓烈的烟气,阻挡大部分视线,迷雾里无数不人不鬼的恐怖生物全部被控魂铃引导离开。 迷雾中,慕鱼又被另一双手托起,闻云兮道,“穷寇莫追。” 虽说澜山地宫属无极脉,但又只是挂在地下宫的一处挂牌点,司祀阁虽属无极脉高层,但初来伊始,也无法预知这生死台内部还有些什么。 离开偌大生死台之际,慕鱼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刚好撞在一双透亮的双瞳里。 隔着翻涌四射的碎尘杂屑,不能听清少年说什么,变回人身的天狼不似本体狂躁,身形也较消瘦,海藻般的黑发胡乱堆在一起,隐隐遮住那双急切的双眼。 慕鱼翻遍以前所有的记忆,都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这个天狼少年与如银类似,似乎都将她认成了别人,至于那个人是谁,她不清楚。 但他救过自己一命,叫她鱼姐姐,还问是不是来接他走的…… 混乱中,一双透亮的双瞳收回目光,掩住满目冷色,默默随着人潮涌向远处。 * “自己说说,怎么把人弄进去的?” 自救出慕鱼,卫南映压着的那一点怒气也毫不遮掩,羊乌被打得嗷嗷直叫,“我,我就看她眼熟,又,又跟在大祭师后面,就就……” “啊,啊……”沙哑的求饶声传遍整个屋舍,羊乌继续解释,“太,太像了,我没想到我会认错……” 慕鱼常年不出面,没有易容就招来这么个祸事,卫南映头直疼,“你脑壳跟你脸一样,是直的不会动吗?要真是慕虞,闻云兮藏都来不及,能大摇大摆带去地下宫?” “是,是……”青白马脸的羊乌挤出一个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叫卫南映又给了两脚,“……那、那我现在怎么办,如何补救?” “补救?”卫南映一想,“这样,限你明天,将何秀莲的所有讯息全部从地宫搬过来,别再耽误查小姑娘被害的事。” “哎。”就在羊乌松一口气之时,又看卫南映伸出手,掌心朝上,“还有,该赔小姑娘的,药钱、看病钱,一点也别给我少。” “……要、要多少?” 看到卫南映伸手比的数字,羊乌彻底为白日 分卷阅读51 里做的那缺德事感到由衷的后悔。 客栈外星河如练,泻下一天星光。 慕鱼看到闻云兮递来的一碗白粥,依旧泛出说不尽的恶心,联想起那一台的血肉内脏,恨不得连前十七年吃下的肉都尽数呕出。 还是接过了碗,也不喝,抬头看头顶的银河。慕鱼一边捏着瓷勺一边问,“大祭师,我是不是有些像谁?” 闻云兮闻言一愣,星光笼罩在整片澜山之上,夜色沉寂如水。 慕鱼自顾自道,“今天是羊乌闹了事,好像就是把我认成另一个人才丢我去生死台的,如银也认错过……”还有今天那个穿破衣服的少年,一脸欣喜,叫她姐姐,以为她是来接他的。 “我是不是……” “不是。”周围寂静,忽然听闻云兮冷冷道,“不像,差太多。” 慕鱼莫名看向他,还没说是谁呢。 不过看这反应,好像还真有其事。 虽然是个反应迟钝的,但依据前十七年摸打滚爬的经验,慕鱼也知道这件事像是触及了闻云兮某个禁区,毕竟一开口就让他心情不太好。 过于会察言观色的慕鱼还是及时闭上了嘴,这事虽有疑问,但还是下次问卫南映比较好。卫二祭师虽然老奸巨猾,但对晚辈还是从来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不同于闻云兮,格外平易近人。 为打破这沉寂的气氛,慕鱼一边搅着瓷勺一边又找话题,仰头,漫天星野,“大祭师,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闻云兮没说话,或者无意回答这个问题,又听慕鱼自言自语道,“你是不是喜欢厉害的,特别能打的?” 闻云兮:“?” 闻云兮不说话,慕鱼也没有当他是默认,更不觉气氛尴尬,犹自捏着勺子道,“像我,我就喜欢能打一点的,这样像遇到今天这种危急情况,也不至于那么拉胯,拖人后腿。” 即要入夏,虫鸣与星辉交应,窸窸窣窣,却更显寂静。 慕鱼本就是自说自话,没想到闻云兮会理她,“你是本体雷刑重伤。”连入门筑基都成问题,也不能不计前尘后果将错误全怪在一个人身上。 慕鱼笑笑,笑容牵强。 星空浩瀚,银河横跨夜空。慕鱼发呆之际,忽然听闻云兮道,“其实,我也不希望她那么能打。” 一只飞虫掉进碗里,粘稠的粥黏住双翅,逼得它动弹不得,慕鱼没听清楚这句话,用勺子将虫子撇开,倒在一边树叶上。闻云兮静静看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她很优秀。”停顿一下,才道,“若真可以选择,我跟她,一个人能打就够了。” 不远处水池里有青蛙落水的“扑通”一声,月色清辉里闻云兮美得像座雕塑,容不得半分亵渎,无论是这认真的语气,还是平日给人留下的影响,更是联系不上开玩笑。 慕鱼站在他面前,不可置信,却也腹诽。又幽幽叹了口气,“说真的,经历那么多事,这句话其实我不怎么信。” 闻云兮转头看她,听到她声音慢慢,“以前我也这样想,我入不了无极门,程牧风进去也可以,那时候我多傻啊,还觉得他的就是我的。” 手里的粥被搅得越发冷,慕鱼摇摇头 “但其实都是假的,什么事抓在自己手里才最正确,永远不能靠别人的。” 这句话仿佛又莫名让闻云兮烦躁,只听一句冷冷道,“那是程牧风。” 慕鱼心想,都一样,程牧风以前也这么说的。你还没夫人呢,谁知道真有那一天你会怎么样。 又一想,也许大祭师以前有过一段情感经历,转念一琢磨,也不可能,照同曦说的,大祭师禁欲多年,脾气都是憋的,应当没有不会有过情感经历。 粥被风吹得凉了,闻云兮被她本无恶意的话激得心烦意乱,更没那么多耐心等她,冷冷道,“吃不吃了?” 慕鱼被催促着喝了一口,虽然白粥无臭无味,但入口的那一瞬,粘稠的触感从舌尖迸发,直冲击人心魂。 她顿了一瞬,“呕……” 闻云兮:“……” 第26章 喜欢二祭师你这样的…… 毕竟被卫南映规定了期限,地下宫暗信一小队人紧赶慢赶,终于是在第二天傍晚将何秀莲的出身、背景甚至是生辰八字、日常记事全部送至两位祭司手中,速度快得连素来吹毛求疵的卫南映也挑不出毛病。 司祀阁向来护内,贪财起坏心眼,从而差一点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致死,确实干得不那么厚道,虽然羊乌长得不那么像正常人,但正常人那些愧疚心思还是有的,再加上卫南映时不时来句恐吓话的态度,致使他战战兢兢,“那,那慕鱼小姑娘现在没事吧?” 要是先有这份觉悟,不至于闹出这么严重后果。卫南映冷哼一声,“没事,我明日扔你去生死台试试就知道了。” 羊乌斩钉截铁:“不用!” 虽然贪生怕死,但羊乌的业务能力确实在。卫南映看闻云兮深思熟虑的表情 分卷阅读52 ,“何秀莲有什么问题吗?” 在听到闻云兮说何秀莲与古青雀司有点关系时,卫南映不太相信,“青雀司活的那群人不是在昆仑脉吗,乱跑变成鬼来回杀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赞羊乌当年在古青雀司学的侦查技术,这何秀莲并不属于古青雀司,只是祖上有点青雀司血脉,连带着她也学会些可与天地共鸣的人神鬼术,比起寻常修士,有着更聪明更强悍的天赋。 但这份血脉极薄,若不是羊乌的缜密,追踪到已分崩离析的封营脉主脉,也断然不会找到这些细节。 不过这次魂魔伤人,与青雀司无关,还得找她变成魂魔伤人的条件。从回溯术掩映的平里山竹屋来看,何秀莲与那白无度应该是有一段恩怨。 果不其然,卫南映举起其中一张纸,面露惊叹,“嗯?那位姓白的仁兄,桃花眉春风面的,看脸感觉是个相当有阅历的情种啊。” 从羊乌搜集的人物传上看,何秀莲在封营脉有一位结为道侣的凡者,名白风雅,人如其名,长相风雅,配上那一身修长的竹色青衣,简直就是将“风雅”二字刻在脑门上,风骚雅致得很。 卫南映对面相、手相多有研究,一眼便知晓这仁兄是个多情种,举起那张纸对着自己,可能是当祭师多年,与超度司祀打交道过多,所以不嫌忌讳,“云兮,你说我与这位风流倜傥的兄弟,是否有那么半分神似?” 闻云兮眉头一皱,“像。” 这当然不是像卫南映,这一身裁剪得当碧青色长衫,配上那狭长的眉眼,很难不让人联系到平里山竹屋那有闲情逸致养贵兰的主人。 白无度。 画像与本人的相貌有六七分的失真,但向来擅长从砖缝中找蛛丝的闻云兮还是发现其中联系,立马对羊乌道,“查一下这个白无度。” 果在次日清晨地下宫送来的密报中,查出事情之间丝丝缕缕的联系。 “这个白无度原名白风雅,封营脉人士,既然是人士,说明不是修者。”从法阵中传来羊乌飘忽的老鸭嗓声音,“封营脉本就灵气稀薄,白风雅根基极其杂乱,用当地人的话来说,是个一眼看不到头,又一眼看得到头的废物。” 封营脉本就微弱,更是瞧不上白风雅这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公子爷,封营脉分崩分赃……分财产之前,就已经将其驱逐离开,随行的,还有青梅竹马的道侣何秀莲。 最近听渣男海王故事有些多,卫南映忍不住插嘴,“不会是青梅竹马不离不弃陪他离开,结果是他移情别恋上别的姑娘,然后要抛弃糟糠之妻吧?” 白无度在修真界不过筑基之体,但搁在凡界人之上便是入了一半仙门。在封营脉郁郁不得志的白风雅,却意外邂逅王氏贵女,不同于何秀莲本体有神魂血脉,常年郁郁不得志的白风雅在凡民血统的王珏身上体会到了尊重与崇拜。 接下来,便是猜也能猜中的结局。白风雅为与王珏长守,改头换面成为白无度。春风无度,聊以忘生。 这个故事确实打得人措手不及,易楚阁小公子面露难色,“这么说,就是白无度觉得自己不行,抛弃了行的原配,要了个让他觉得自己行的小三?” 这一听,这男人就更不行了。 但见多识广的司祀阁两位祭师倒是没什么大的情绪,卫南映最先抽了抽嘴角,“总觉得在哪里听过类似的故事”。 但显然重要的不是故事,而是能将故事串好的线索。 山海镇死去的四人,一个是挥霍无度卖妻弃子的赌徒,一个是成天花街柳巷寻花问柳的浪荡风月客,一个王珏,一个白无度,加上慕鱼与苏霓裳,这中间有关联? 卫南映面露异色,站在写着六个人名字的方桌前,“总不能说是这几个都被别人戴过绿帽子吧?” 比如那个白风度还是白无雅的,这翻脸不认人的不就跟丫头那前任一个样吗? 卫南映也就那么一说,但望向闻云兮异常严肃的神情,顿时表情崩溃,“我就瞎说,当然不是被绿,那个白风度哪会被绿,也就是他绿他老婆的份儿……云兮你看着我做什么?” 闻云兮搁下笔,道,“不是妻子出墙,而是他让别人出墙。” 卫南映:“……” 这怎么可能?那四个死者可能确实有这个问题,苏霓裳么,当然也算一个。二祭师斜着眼,“虽然慕鱼比较听你的话,但你这么一锅灰往她头上倒,我不答应。” 慕鱼有手段和本事勾引别人出墙,这就好比说闻云兮今日心情颇佳,去司祀阁找到卫南映,说“走,我们一起去地下宫桃花乡玩儿”一样。 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想法。 闻云兮并不知道自己被这么类比,语气淡淡:“她确实勾了程牧风。” 因为三天没吃饭决定去屋外遛遛消食回来正赶上几人商讨的慕鱼,迟钝了一下,半晌,“呕……” “……” “…………” 卫南映一脸了然,我说的吧,等会儿都让孩子恶心成啥样了。 分卷阅读53 这件事自然有解释,便见闻云兮广袖一挥,映出司祀阁前一片的风景。那一端,归来且去阁外,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无归桥上。 正值清晨司祀阁弟子赶去无极门上课,人群三三两两,程牧风等在桥上,见到同曦,躬身问道,“小鱼尚未回来?” 同曦与慕鱼差不多大小,关系也是最好,小少年更是清楚慕鱼历经过的所有,一点好脾气也无,不耐烦道,“回来又怎么样,不回来又怎么样,与你何干?” 程牧风解释一番,他与慕鱼青梅竹马,以前多有伤害,希望还有弥补,只求她平安,话没说完就被暴躁易怒的小少年打断,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他与苏霓裳已经成亲,叫他别乱关心人。 春汛时期,无归桥翻着雄浑的水,却将程牧风的回答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少年懵懂不知心事,有些人离开才知可贵,我已同霓裳说过多留时间考虑,应该会解除阴阳契……”后面的慕鱼没听清了,因为反应过来时,画面已经被闻云兮切断。 封小公子常年在桃花乡来回玩儿,自认为伤透八万少女心,但在这一刻,竟也目瞪口呆,“……” 其实这也不怪程牧风脸皮厚,慕鱼心里也清楚。在以前,自己曾经过于迁就程牧风,从来有求必应。而现在,如此珍贵一人,竟毫不犹豫离开,他有了危机感,才更悔恨。 慕鱼一脸难堪,像当初跟着二祭师偷后山兽灵,被人指指点点那么难堪,“但是我没叫他这么干,我平日都是避着他走的。” 这一点知晓前因后果的知情者都能作证,毕竟程牧风在归来且去阁走过多遍,搅得小姑娘不得安生,若不是司祀阁不允外人随意出入走动,别说外阁,内阁恐怕都被他追遍了。 闻云兮给出的解释是,何秀莲魂魔判定杀人的条件不是勾引者如何作为,而是被勾引者是否有出格的举动。便又听他道,“程牧风也确实因为你,决意同苏霓裳解契。” 慕鱼没说话,不是迟钝,而是无话可说。 卫南映先出声反驳,“那这也要怪慕鱼要杀她?这魂魔自己有些毛病吧。” 不去杀始作俑者红杏出墙者,不,也杀了,但无论如何来说,这个出墙者才是始作俑者,该被追责的也不应是她。 卫南映咂舌,怪只怪慕鱼倒霉,无意撞上这一桩子乌龙案。 如此一来,山海镇魂魔作恶一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司祀阁尚且要留下做魂魔焚毁后的后事,负责将魂灵送往生道,清整受害者怨气。 入夜的山海镇不如前几日喧闹,游玩客旅也少了大半,慕鱼在离开小镇之前抓紧时间买好送给同曦的礼物,赶在出发前回到客栈。 客栈内,卫南映在三日渡魂后精疲力尽,吵嚷着回司祀阁后要放假一天,不让任何人打扰,但又怕闻云兮刁难,语气又稍微轻缓了那么一点,“也不是,上完课再休息。” 虽然魂魔一事解决完毕立下大功,但闻云兮那厮绝对会赏罚分明,卫南映也知道自己逃宵禁出来赌钱不体面,闻云兮不公之于众已经算格外开恩,为此必然不能再为所欲为,旷下的三日卜卦课程还是要找时间补上的。 休息是不得休息了。 卫南映伸一个懒腰,“看你这抖精神的,一点也不累?还在想什么?” 按理说魂魔一事从头至尾全部被推演而出,也没什么漏洞,何秀莲因爱生恨死后成魔是真,但背后有谁做推手将促成这一后果尚未得知。 闻云兮并不认为何秀莲是被白风雅所杀,从而怨念丛生,成为嗜杀凶暴的魂魔。魂魔炼成还需一定条件,这些极可能与何秀莲的古青雀司血脉有关。 这些事理应不是司祀阁所涉手,不过无极门表示如果有相关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他。 两人商讨完,刚好碰上从外面浩浩荡荡背着巨大包裹回来的慕鱼。 知情的知道她是买些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将商铺搬回司祀阁,卫南映叹为观止,“果然女孩子买起东西来比较会挑。”他五次出司祀阁,也买不上这么多。 慕鱼解释道,“这不是一次的礼物,是以后所有的礼物。” 这次灯节出门后的所见所感,让她对险恶江湖有了新的认知,不仅危机四伏,还误会丛生,两次生死滚一遭的经历,让她暗暗发誓,回了司祀阁后,是再也不会出门了。 何秀莲化的魂魔确实恐怖,生死台也确实刻骨,这血沫横飞的外面世界,真比不上司祀暮鼓晨钟生活安逸阁祥和美好。 卫南映也知道小姑娘被吓出了心理阴影,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故意逗她,“你觉得司祀阁好啊,那以后就一直留在司祀阁,我再给你找个司祀阁的相公,你以后都留我们这好不好呀?” 慕鱼当然觉得好。 卫南映不知为何忽然用眼角瞥一眼闻云兮,笑笑地,“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慕鱼斩钉截铁,“二祭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人俊心好又可亲,不发脾气且温和。 “不好不好 分卷阅读54 。”卫南映连忙摆手,虽说这个慕鱼和闻云兮那个前任慕虞不是一个人,但顶着这张脸,怎么都像给闻云兮戴绿帽。 “好的好的。”慕鱼一边将礼物码好,仍旧不感气氛怪异,还笑笑地,“二祭师你以前不是夸我长得漂亮么,还与同曦师兄说就喜欢长我这样的。” 慢慢反应过来的闻云兮:……嗯? 第27章 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这话是同曦以讹传讹传来的,原话是用来吐槽,“程牧风脑袋里是不是有坑蓄了水,顶着慕鱼那么乖乖巧巧温温和和的小姑娘不要,选那玉箫门两面三刀油腔滑调的母夜叉?要是我我会选慕鱼,性格好是一方面,那长得玲玲珑珑柔柔软软的我也喜欢。” 最后七转八转,就变成了“小鱼,二祭师说他喜欢你的脸”这种奇怪表达。 卫南映生怕闻云兮误会,连忙跳脚,说慕鱼污蔑他清白,又说大姑娘家说这种话不害臊。 慕鱼被这么一训,顿时觉得这句话确实不该拿到台面上说,因为看那唯恐引火上身的态度也知道,二祭师不想跟她有任何关系。 虽然司祀阁里,她真的比较喜欢卫南映,偶尔有那么一点不靠谱,但给人特别安全踏实的感觉。 当然,大祭师给人的感觉更好。 卫南映要被气噎了,“不是这样的。” 几番解释,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个乌龙,不过倒是让闻云兮眉心一动。 闻云兮道,“或许,这是个契机。” 在慕鱼十分不解且有些疑惑的目光中,闻云兮问,“程牧风在无归桥晃很久了。” 自慕鱼在归来且去阁过上正常生活,那位抛弃青梅竹马还要拉踩一脚的少年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狂,一天天的玉箫门不回,非搁在司祀阁外碍眼。 其实也不算碍眼,因为慕鱼平日少出门,司祀阁其他人忙着功课学习,没多余的时间关注这位回头的浪子,但一直让他这么等也不是回事,晃过来晃过去的这不就晃出了麻烦。 “结束一段烂桃花,最好的方法就是再栽棵桃树。”闻云兮沉顿一刻又说,“如果程牧风知道你有了更好的伴侣,应该也会收手到此为止。” 不是说大祭师不动风月多年么,这么绝妙的好主意又是怎么想出来的?不仅绝妙,还透露着看透一切的阴损。 卫南映反倒是顾虑最多的那一个,仍有些不放心,“小鱼你真能彻底放下他?” “能。” 其实回忆起来,慕鱼仍想不通这些年为何那般死心塌地,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破碎的细节,都怄得心肝肺一起疼,疼自己跌宕起伏的坎坷和过于委曲求全的体贴,最不值一提,且一文不值。 另一端又听卫南映道,“他在那了。” 几人直接过了无极脉其他旁门,停于归来且去阁前方,果真,程牧风早打听到司祀阁的三人今日返程,等在归来且去阁之前,目光落在慕鱼身上。 四人同乘飞轿之中,封一铭捏起一小块帘布往外看,沉声道,“这几日不是功课正紧吗,程牧风如此正大光明缺课不怕功课过不去?” 这下是闻云兮回的话,目光飘过封一铭,语气也同目光一般飘,“程牧风水木双灵根且天资过人,有旷课请假,但所授之业从未耽误。” 轻飘飘一番话让封小公子噤声,自己天资不聪颖也旷课,而且就没不耽误过功课。 果真是都从古青雀司出来的,闻云兮暗讽的语气和表情,简直和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兄长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同门。 刚这样琢磨着,透过帘布一角,封一铭看到无归桥边一抹玄色衣角,当场一喜,说曹操曹操到。封若惊得了闻云兮的消息,也担心自家小弟的安危,便抽了个空赶过来接人。 玄色长衣旁还站着位绯衣女子,笑起来淡淡的,就像是二月天里欲出不出的嫩色柳芽,浅淡得仔细看却辨认不出。 “嗯,我嫂嫂竟然也来了。” 封一铭嫂子,封若惊的妻子,名作江揽月,人如其名,仿若一潭静水,温柔打眼。慕鱼少见封小少爷如此欢呼雀跃的时候,也不免好奇地多看几眼。那位姐姐漂亮得紧,与易楚阁阁主站在一起也委实般配。 江揽月向来不爱出门,但无极脉大多人知晓夫妻俩伉俪情深感情深厚,封一铭也羡慕得红眼,压低了声音对慕鱼道,“我哥和我嫂子在一起很不容易,他们俩关系打眼里好。” 看两人的模样也知道封一铭所说非假,便又听他道,“以后我娶妻,也要娶我嫂子那种的,我也要对她一人好,好到我看着都像泡到蜜糖罐子里。”平日里忙里偷着闲将澜山桃花乡逛遍的封小少爷忘了自己不是个痴情种,说起大话来一套一套的。 闻云兮:呵,就你? 卫南映:“好,就你!” 闻大祭师是反讽,讽刺封一铭年纪没多大,地下宫里桃花债一堆,桃莺柳燕般的红颜知己可围赌场两圈。卫二祭师是陈述,他听了封一铭冠冕堂皇的话,立马挑中了给慕鱼 分卷阅读55 拉郎配的人选。 封一铭与慕鱼年纪相仿,模样不差于程牧风,天资虽差但家里老底丰厚,还有个修真界闻名的铸剑师兄长,个人也算小有名气,用来挡前面做盾牌再合适不过。 “怎么样,可行吧?” 卫南映把自己的想法那么一说,便看到慕鱼抗拒不那么乐意的态度,又听闻云兮淡淡一句,“不可行。” 卫二祭师有些纳闷,开口问闻云兮,这不是你提的么,你说忘记旧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始新的,这一招确实是解决程牧风最有效且最快的方法。 大祭师的本意是慕鱼真真正正开始一段新生活,有更珍视且更值得珍视的人选随之与共,或许能打消不轨之人的不轨念想。他连个目光也不往外抛,仿佛看了程牧风一眼便是脏了眼神,“再者,你认为程牧风配得上慕鱼这般费尽心思去对待?” 慕鱼其实也与闻云兮想到了一处,无论对方答不答应,她确实已经与程牧风一刀两断,且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心转意,没必要为不必上心的事翻出那么多花样。 而且,若不能因此挟恩图报逼她帮写功课,封一铭还肯帮她这个忙么? 卫南映干惯了损事,年纪一把却仍旧童心未泯,不理会慕鱼的提议,兴致勃勃地同封一铭商量。 “你看小鱼和你嫂子脾气一样好,还漂亮还懂事乖巧,就算是做假戏你小子也不亏……”这等洗脑的话真还让封一铭短暂思考一番。嗯,挺有道理的。 闻云兮冷漠地看着不干人事的卫南映。 慕鱼要急哭了,“……二祭师,二祭师?!” 慕鱼虽不乐意,但也知道卫南映是一番好心,一脸愁苦,想不出什么借口去拒绝,但向来不看人脸色闻云兮就从不考虑那么多,向慕鱼使了个眼色,“走。” 慕鱼如释重负,二话不说跟在闻云兮后面,一溜烟飞快,生怕被一时兴起的想看戏卫南映逮起来演戏。 尚沉在自己一番大智慧的卫二祭师跟在后面追,“哎怎么还走了?小鱼,买货都得试试水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封小公子不好?” 慕鱼脚步如飞,几乎蹿在闻云兮前面,速度之快,比闻云兮拔剑的速度还要快…… 我再也不说二祭师人好了大祭师救我! 飞轿尚未停稳,晃晃悠悠倒在无归桥上空,闻云兮烦不过,挡住欢呼雀跃的老顽童卫南映,慕鱼一脚踩空,直直坠下去之前扒住轿辇伸出来的踩脚木台处,吊成长长一条。 “……” 捞住涕泗横流的慕鱼,闻云兮冷脸望向卫南映,“禁闭待得还不够?” 差一点又闹出人命的卫南映再不敢胡闹,“……” 飞轿稳稳停落,方才吊在半空吓得心脏骤停的慕鱼始终两股战战,紧张得双手紧抓闻大祭师的衣袖也忘了放。 卫南映一脸心虚地跟在后面,看着面前并行的二人,停了脚步。 越看越不对劲,越看心里越打鼓。 慕鱼抽抽噎噎不理人,闻云兮脸色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走得风一样潇洒,那拢起的衣袖下两个人仿似连着手,本不明白为何会拒绝的二人齐齐站在眼前,现在,少一根筋的卫二祭师好像,明白那么一点了。 慕鱼会拒绝,是不是心里有别人? 闻云兮会拒绝,是因为不舍得让慕鱼顶着那一张脸与别人耳鬓厮磨。 卫南映恍然大悟,啧,怪他,考虑不周,拉错了一对。 慕鱼方从半空惊魂中回过神,其实掰着指头算,自入司祀阁以来,最危险的几次经历都是出自司祀阁内部,比如现在。 闻云兮看她拽着自己雪白衣袖的黏糊糊的手,满眼“你再不放我的袖子你的手马上就得断”的不耐烦。 虽然闻云兮看上去凶,但是头脑是清醒的,所以在随时有可能拉她去表演假成亲的卫南映与虽然时有恐吓但也就训训不会真揍人的闻云兮之间,慕鱼果断选择巴结后者。 本欲直接避开这些闲杂事的闻云兮也想一手拂开慕鱼,但一低头便看到小姑娘想发设发止住哭,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的乖巧模样,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第28章 这把剑不卖 将所有礼物分发完毕,慕鱼才回到房里休息,在山海镇和澜山地下宫都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被允许休假三天,寻常事务继续让张伯代劳。 睡醒,已经第二天清晨,时间还算早,但慕鱼不打算出门,鬼鬼祟祟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开始盘点赃物。 除却闻云兮送的调养生息的辟谷丹浣髓丸,还有一些寻常药物,甚至还有把桃花木的小剑,以及擦手所用的青色绣花边素锦帕—— 这是她在生死台回来后吐在身上大祭师给她的,都没舍得用。 仿无虞我来了。 慕鱼收拾好东西,准备在早膳之前离开司祀阁,主要是那两场腥风血雨太重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依旧没胃口,她若不吃,被同曦师兄他们逮到,定会唐僧念经。 结果 分卷阅读56 没被同曦捉到,反倒被闻云兮堵住了门,慕鱼站在门口,不太理解为何闻云兮会突然拜访。 不动声色地将包裹裹得更紧,“你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闻云兮摊开手心,掌间蜷着一只白色小蛇,支棱着身体往外看,原本怏怏,见到慕鱼便满目欣喜,连头侧的两个耳朵也竖了起来。 慕鱼将包裹背到身后,双手将半龙托起。 望着慕鱼的装束,闻云兮问,“你要出门?” “嗯。”虽有些做贼心虚,但面上却保持冷静,一只手搭在如银头上,“我有点闷想出去走走,所以可能不能……” 可能不能带如银一起玩这后半句话没说完,就听闻云兮道,“那正好,可否帮我带如银出去逛一逛?” 去倒卖闻云兮的东西自然不能给他的下属看到,何况如银这么聪明的灵兽。慕鱼委婉地表示上午有些私事,能不能下午再陪它玩。 提及到私事,闻云兮自然不会多过问,便表示同意,忽地外阁处钟声响了三遍,是司祀阁的早膳时间,便又听大祭师道,“一起吃吧。” 为逃避早膳起了个大早的慕鱼:“……” 闻云兮平日是不与其他弟子一同用膳的,单自在凤鸣阁膳房内,膳房空阔,中间架有一张空桌,上面摆了几样早点,同规矩无二,素白得很,且分量都不多。 慕鱼在八仙桌一侧,如坐针毡,包裹搁在一边,系得不花一番功夫都解不开。 粥不烫,颗颗饱满白净,但慕鱼吃不下,一方面是没胃口,另一方面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闻云兮今天有些奇怪。 具体表现在,闻云兮忽然问她有关以前的事,在入司祀阁以前,甚至是在进无极门外门以前。 更久远的事慕鱼记不太清了,有关往事的片段零零碎碎,最早的大概可以追溯到童年时,她也是一个小灵脉的人,旁脉崩塌,她便随着大部队迁徙向四大主脉,中途小支脉的人越来越少,她在濒死之际被外出取水的程牧风捡了回去。 程牧风也是旁脉迁徙的弟子,与同样无依的慕鱼相依为命,两个半大的孩子,算是一起跌跌撞撞,走过人世冷暖和世事变迁。 慕鱼说起这些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真正放下后也没有人走茶凉的悲哀,反倒云淡风轻。 最后安静地地搅和着白粥,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小口。 闻云兮沉默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在桌上放了个六星八卦盘,示意慕鱼将手放上去。 慕鱼正在喂如银吃粥,“嗯?” 八卦盘在灵力灌入的那一瞬泛出熹微的蓝光,居然慢慢变亮,但并不持久,那么亮光很快消逝,又变回平白无奇的玉盘,再无灵力。 随玉盘变动的还有闻云兮的目光,有那么一瞬,混着那灵光,充斥着某种期盼,但随那蓝光消逝,那一抹通亮也倏然消逝,如同逝落的烟火,一闪而过。 如银昂起的头也随那一闪而过的蓝光逐渐低下。 等慕鱼离开,闻云兮掌心托出小蛇,目光落在无极一脉的初起清晨上,“莫再认错了。” 金碧辉煌的易楚阁内。 封一铭盘点了所有货物,最后折算出来一个价格,摊开红木黑珠的算盘给桌对面的人看,“一共是八千零一十七个灵石,你看我是否现在兑现给你?” 兑现倒是不用兑现,封一铭也知道慕鱼看中那把仿无虞已久,又道,“又或者是,你直接补了剩下的钱将那把剑带走?” 慕鱼其实是想直接领走那把长剑的,但来时带的行李过于多,存于小金库里的一千多灵石尚未带出。封一铭倒是大方,“没关系,你跟我熟得很,还怕你赖账不成,那把剑先送你了,剩下的一千灵石改天送过来就成。” 慕鱼受宠若惊,但在封一铭去取剑回来时,又一脸沉重,骂骂咧咧。 他一拍桌子,连茶水都被震出来泼了一地,“我哥听说仿无虞能认主,好奇是什么人,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你是司祀阁的人,就如论如何也不肯卖了。” 慕鱼忙问是何原因,结果封一铭也不清楚,就说他兄长咬了牙不肯卖,越说越无语,最后连说话也刻薄起来。 “就他那个莫名其妙有一阵没一阵的脾气,也不知道我那美丽温柔的嫂子是如何忍得了他的!” 慕鱼不知其中原因,但那把透红蹭亮的仿无虞是她念想了几个月的,实在不明白为何封若惊听说她是司祀阁的人便不肯卖。 封一铭问,“要不,我们再去问问我哥?” 两人入七楼,封若惊坐在椅子上,细心擦拭一把铸好的云剑。 “哥,想要买仿无虞的就是慕鱼,我朋友,你仔细看看,她周身没有任何戾气,不会被仿无虞反客为主控制心魂的。” 封若惊转过头来,目光停滞一刻,又转过身。 本以为此女与慕虞只是名字相像,未曾想到连长相也有七八分相似,只一眼,仿佛就回到少年时期的青雀司。 怪不得,仿无虞随她。 封 分卷阅读57 若惊转过头继续擦剑,更是不肯松口,加了价也不肯卖,“姑娘请回吧。” 慕鱼也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实在无法,便也只能作罢。 慕鱼走后,封一铭不乐意了,“哥你咋就不肯卖了,那把剑配她不挺好?” 曾在古青雀司学艺的封若惊知晓的东西自然比自家弟弟多,这慕鱼本就长得像司祀阁大祭师已故多年的心上人了,再给人家配一个仿心上人佩剑的冒牌剑,他这剑阁还要不要开了? 封若惊瞪他一眼,“你懂个什么,闲了?闲了还不快去做功课。” 封若惊平日忙于铸剑不多说话,与封一铭念叨来念叨去也都是那么几句,封小公子倒着都能背,无非是我像你这般大,古青雀司功业测试都是前十,你若是有我当年一半,我必然也不会如此逼你之类,我现在就看你写功课。 本想逮住慕小姑娘薅羊毛的封小公子:又开始了,啊头疼。 我嫂子如何能忍受他? 那把红色仿无虞是不卖了,但封若惊委婉表示如果慕鱼有看中的其他佩剑,倒是愿意给个折扣。 慕鱼只看重那一把剑,对此表示感谢,想了想说,下次吧。 紧赶慢赶到风鸣阁已经是傍晚,夜幕低垂,路两侧的照夜灯已经点上,风鸣廊上两排铃铛在夜风里叮叮当当,远处湖面映起星星点点的亮光。 闻云兮坐在廊前一排铜铃下,看着远处一簇一簇燃起的灯火,扭过头看到急匆匆过来的慕鱼,又将袖中探出头的小白蛟按回去。 无垢山后面的那一片路不好走,不能御剑,比预计的要晚一个半时辰,慕鱼道,“我来晚了,遇到了点事耽搁了。” 即使被闻云兮证明这个人同它以前的主人没什么关系,但还是喜欢同慕鱼待在一起玩的如银仍旧眼巴巴地等了一下午。 “不用,它休息了。” 闻云兮再一次将如银的头按回坤袋,负手走在长廊上,留给慕鱼一个确实不讲情面的背影,“其实,如果不想陪它,也不必违背心意答应。” 司祀阁大祭师素日虽严厉,但也仅限于不苟言笑,还是少见他有脾气的。 慕鱼顿了会儿,看闻云兮隐隐有动怒的模样,觉得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严重。 “那我明日来。”慕鱼的声音越来越低,被闻云兮冷漠的态度硬生生逼出了越来越重的负罪感。 “哦对了,这个给你。”虽然有负罪感,并且看样子,因为如银的事,闻云兮不打算让跟她有进一步的来往,还是早一点把东西送出去比较合适。 那是一个香囊,慕鱼解释道回司祀阁时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包括闻云兮。 香囊的香与凤鸣阁内的熏香是一个调,偏淡且缓和,和上甘菊蕊、檀香、零陵香以及三秋子。这几种香料常见,难的的保持香囊的长久,三秋子最易挥发,需配置无垢山独有的双瓣草方可持久。 双瓣草名伴影来,朝见夕败,产量极小,无垢山地势险峻,悬崖林立,这名贵的草种符合它的脾性,最爱躲在石缝中。好在慕鱼对无垢山轻车熟路,也知晓那名作伴影来的两瓣香草生于何处,不过山丛茂密,她不会御剑,只能靠走,中间绕了岔路,以至于回来得过于晚。 香囊旁还有几块用纸包好的香料块,连形状都是仔细修成同样大小。 纸包搁置在桌子上,被晚风漾出绵长的幽香。 被这么一搅和,向来不留情面的闻云兮忽然有一种自己挺混账的错觉,他再一次捏住焦躁不安伸出头的银色小蛟,朝不远处望去。 慕鱼一边走一边往回看,心思活络,所以衬得一双眼也透亮,将闻云兮一闪而过的微表情抓了个干净。 于是在慕鱼责怪却又不敢责怪,最后委婉表示可以原谅他的鲁莽的微笑中,闻云兮再度恢复成一派不苟言笑的模样。 好严肃的样子。 第29章 你看我祸水吗? 凤鸣阁内。 檀香氤氲,伴随阁外长廊渡魂铃时有时无的叮当声响,相继而来,格外悠长。 卫南映搜集了无极脉内有关封营一脉近一年来所有人员往来,连只猫都没放过,但所有交往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还得从细节处一件一件抠漏洞。 无极脉人员过于冗杂,就比如此次学会,参与的宗门除本脉,旁脉几个大中型宗门也有参加,如果魂魔真与这群人有关,真揪出来恐怕也要花费一段时间。 卫南映收起卷宗,望向窗外低垂翻滚的乌云,“快要下雨了,让慕鱼带着如银回来?” 经历过陨雷坑那一场浩浩荡荡的雷劫,这只半蛟与闻云兮都有同样的毛病,那就是听不得雷声,且见不得尸群。 刚说着,慕鱼从风鸣廊穿过,天气并不好,所以出门前闻云兮就有叮嘱,雷雨声过大便带灵兽回来。慕鱼回来得算及时,但这只灵兽还像是受了惊吓,狂吐不停。 卫南映一挥手,“倒是不用那般紧张,如银也是等级不低的神兽,哪有一吓就吐的道理 分卷阅读58 。” 安慰完还不忘加一句,何况它也不是你。 从侧面被打击了一番的慕鱼,越发不想理卫南映。 闻云兮解释道,“如银本体有神根,时常会吃些邪祟妖兽,偶尔吃坏了肚子消化不了怨气便会吐出,正常现象,不用过于担心。” 如银虽其貌不扬,还有这等本事?慕鱼在惊讶之际,又想起从山海镇回来之后,如银就再没进食过。 果然魂魔邪得很,这后劲确实大。 “嗯?这是……”刚这样想着,在郁结的一团未消散的黑气中,慕鱼发现还有一张木牌,方方正正的,样式还挺眼熟。 这不是无极门弟子的入学体牌么?所有入雨濂学堂的弟子人手一个。 这件事不仅惊动了卫南映,就是连闻云兮也变了脸色,敛起长眸陷入沉想。 如银吞的是山海镇魂魔,这些魂魔显然与何秀莲同归一处,且背后绝对有人推波助澜,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无极脉学堂的弟子。 卫南映道,“要不我去制牌房问一问谁最近丢了这木牌?” 问必然是要问的,但并不是一个可取的方法。 若真是学堂其中某个弟子所为,丢了木牌必然会有所警觉,极有可能据为他人木牌为己用。而另一方面,山海镇祸乱中,丢失木牌的弟子倒也不少,如此一来更为混乱,阴差阳错更是多难理清。 卫南映那跳跃的头脑又开始活动,“我倒是有个办法。” “那制造何秀莲魂魔的弟子定是受了某种情感上的刺激,比如被道侣红杏出墙之类,所以见到如果见到慕鱼成天在眼前晃荡,且各种招蜂引蝶,想必会按捺不住有所动作。” 他看向慕鱼,出主意道:“要不你去无极门学堂学艺,天天搔首弄姿,招来无数狂蜂浪蝶,逼他想方设法也要出手。” 真是一个好主意,闻云兮无话可说。 慕鱼不假思索,“还是不要了吧。” 但事实上,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甚至不动用一兵一卒就可引出凶手。 卫南映旁敲侧击,“小鱼你不是喜欢剑术么,入学堂后可学剑,而且大师姐小师兄都在那里,司祀阁从不缺席,你不会有危险。” 因为魂魔而三天三夜没吃饭的慕鱼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委婉表示,不要,你可以找苏霓裳。 卫南映郑重其事,以识海给慕鱼传音,“届时,大祭师时常会亲自指导剑术,用的是霁云剑,舞的是飞天术,师承古青雀司流云剑法,如桃花流水,孤自飞扬,那叫一个丰神俊朗飘逸如仙……” 真的假的?慕鱼眼前一亮。 卫南映一看,果真是那么回事。他拍拍胸脯保证,“入股不亏,不试试你怎么知道?” 慕鱼也不算被忽悠进了无极门学堂,事实上她本身就想拜入无极门学艺,还想了十几年,所以当梦想成真时,依旧有些恍恍惚惚,入了学堂门,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连脚底都觉得软乎乎。 她是跟在同曦后面的,司祀阁的弟子逼格都高,出场自带音效,神人级人物,一出场就吸住全场所有目光,羡慕的、惊叹的、嫉妒的,羡慕惊叹且嫉妒的,成片滚来,想低调都没得办法。 尤其是慕鱼这一身卫南映亲自挑的粉嫩蓬软的广袖曳地纱裙,正衬得人如那刚出壳的蚌珠,不仅珍贵,还贵气,就差把“我好夺目”四个字写在头上。 这还是最素的一件。 大清早出门前,卫南映特意挑了几件漂亮仙裙,一件比一件夸张,一件比一件风骚,红的妖娆,紫的贵气,绿的精彩,确实漂亮,九天瑶池的仙子宴穿这些也不违和,一大早就将平日里从简素净的慕鱼震得外焦里嫩,还让闻云兮过来挑,哪一个更应该是祸水红颜该穿的衣服。 闻云兮皱眉,委婉提醒,这其中哪一件都不合适。 确实是任务所需,虽然雷,但是必不可少。 慕鱼最后还是挑了件。如果真是无极门弟子一手促成的魂魔作祟,那么看在本应死无全尸的人还如此招摇活动在眼前,是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鱼尺素来得最早,占据的是东侧靠前的几个位置,慕鱼极不自在,在万众瞩目下几乎同手同脚地挪到位置上,又听不远处封一铭笑了一声,“卫南映是什么眼光。” “还挺好看。” 小歇之际,慕鱼谨遵号令,想发设发提高自己本就有些高调的存在感。因为时间紧促,慕鱼几乎是被强行横塞入学堂,对外称司祀阁有识人慧眼,所以允她所愿,但其实慕鱼那点天赋众人都看在眼中,明明就是个普通灵根,哪能随便入这等高阶学剑高阁,其中问题必然堆积尔尔。 慕鱼问同曦:“后面有人盯我吗?” “有。”同曦环顾一圈,压低了声音,“很多。” 慕鱼猜到这个结果,又问,“那有没有那种看我又憎又厌,鄙视且反感,看上去就想动用恶鬼杀了我的那种。” 同曦:“有,玉箫门。” “……” 玉 分卷阅读59 箫门的反应过于激烈,那发红的目光简直比凶手还要凶恶狠毒,老鹰看中猎物般的,绿油油发着阴惨惨的光,尤其是苏霓裳,凭借那一双滴血的眼睛,慕鱼也知道那面纱下的脸气得有多扭曲。 尤其是在程牧风过来时,空气像是被点燃了,隔着十几个人,都能感受到她那喷涌而出的怒气。 但慕鱼没理会这怒气,因为她更反感程牧风,这一对渣男贱女再一次刷新她的眼界与底线,戳得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便听程牧风深情款款问她,“怎么来这里了,习惯吗?” 慕鱼刚要反怼,同曦在耳旁提醒,“二祭师说你要时刻招蜂引蝶,你动怒了还怎么引人入胜。” 慕鱼噎了口气,但程牧风是她搞飘了事情都不屑于勾.引的对象,还是硬生生翻一个白眼,“如果没有你挡在我前面,我想我是能习惯的。” 这些天被慕鱼的毒舌往身上戳出十几个血洞的程牧风也早已习惯,小鱼必然是受了大刺激才如此反常,她还是介意当初的所行种种,才对他如此恶言相向。 心头的愧疚越发浓厚,悔恨也连绵不绝。程牧风半天才平复心情,满目情义连绵,“小鱼,我晚些无课,送你回去。” 程牧风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张清丽的双瞳,蓄满了泪水,惊恐且不解。 “这位兄台你道侣尚在一边,且注意分寸。” 慕鱼仰头托腮,一身大长裙裹得整个人富贵华丽精致如九天仙子,“除非她不是你道侣了,那我才肯让你送我。” 程牧风握着剑,“我同她,即将解契。” “阿风!” 苏霓裳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年时间,自己掏空心思去抓住的人,竟也如此容易被人夺走,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好一出大戏,这事极快被传至内门,再到外门,甚至到大街小巷,都知道司祀阁来了个惊为天人的小弟子,横刀夺爱的本事那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说得清的,一出手便叫玉箫门掌门千金节节败退。 慕鱼问同曦:“你看我这样祸水吗?” 同曦诚实回答:“过于祸了。” “一点都不过。”慕鱼侧过脸望向玉箫门那一片的位置,除非苏霓裳也因此在鬼门关滚一圈,像她当年那般绝望透顶,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之为过分。 整个学堂因为这一插曲闹得沸沸扬扬,像铁锅中煮沸的热汤,连带着那讲课的先生望向慕鱼的眼光都充满了“过分”二字。 然而,又碍于司祀阁的脸面,授课先生一句婉转提醒的话都没给。 学课一结束,慕鱼便趁着人多加快离开无极门,认识程牧风那么多年,他是什么人没人比她更清楚,过于容易得到的东西,再珍贵他都是会不屑一顾的,反倒是欲到手却不到手的,最是勾魂。 于是学课结束后,在人群里,慕鱼向程牧风挥了挥手,中间故意隔了玉箫门,那意思,着实意味深长。 第30章 还挺好看的 学剑必然是要一把趁手的剑,离开学堂,慕鱼去易楚阁挑宝剑,又遇到仿无虞。 剑身通体呈猩红色,流光倾泻,每一道流光都像是写满了故事。 慕鱼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不得不离开。 出门时正遇上一个盘发的女子,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宛如细雨敲出三月湖面的涟漪,温柔且委婉,封一铭叫一声,“嫂嫂。” 女子曼丽窈窕,上次在归来且去阁前未曾注意,此时才发现她行动似有不便,走路很慢。 封一铭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二十年前与魔族的混战中,嫂嫂受了重伤,手脚被烈力震断,差一点点命丧黄泉,我哥废了不小劲才救她回来,不过失了手脚,她的一条腿一只手都是我哥锻的灵器。” 慕鱼转过头,江揽月还未回房,走在路上一步一停,大概是惊动了封若惊,便看他推开门远远迎来,身高八尺有余的锻剑壮汉,脸上硬生生漾出多种柔情。 向来一副我最拽的封小少爷脸上现出羡慕的神色,正一正颜色又问,“你知道那场混战么?” 见慕鱼不知情,少年又开始了他的显摆,活像一直怒放的花孔雀,抖一抖就是一副贵重的画卷。 “那一战可谓惊天动地,青雀司,应该说古青雀司,那时有古神青雀的青雀司分崩瓦解,大部队陨落,也只有一小部分逃出生天,自此逃于昆仑,再不复从前。” 这一点慕鱼是知道的,便又听见他说,“你知道你们大祭师,曾经也是在青雀司学艺,比我哥还出风头么。就那个青雀司,我嫂嫂属古青雀司,嫂嫂……”封一铭一拍脑袋,忽然道,“我想起来了。” 慕鱼:“?” 封一铭解释,慕鱼过于想要那把剑,封若惊不肯卖无碍啊,大哥最听嫂子的话,只要嫂嫂答应卖剑,又或者趁封若惊不在卖了剑,不就成了?封若惊脾气不好,时常熊他,但不会凶江揽月。 此时天色已晚,慕鱼还要赶回去,并且按照卫南映要求在无极门 分卷阅读60 一圈多晃几遍,越张扬越好,为此慕鱼不得不在四下无人的长道上来回晃悠数十圈。 天黑得阴沉,夜色迷蒙,仿如一张巨大的网,里面兜住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 风阴阴刮起来,慕鱼越发觉得不能随意信卫南映的话。 “二祭师你确定有用?我、我我我害怕。” “当然有用。”卫南映“唉”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馊主意有多馊,以传声符向慕鱼回消息,“别害怕,这阴天黑地的最容易滋生邪恶,你只管张扬,一定会出事的。” 张扬未必会引来凶手,但一定会出事,卫南映的嘴仿若开了光,在晃第十一圈时,凶手没来,玉箫门的人又浩浩荡荡开始挑事了。 “慕鱼,我看你这张脸我就恶心。” 在程牧风一事上,还有个始作俑者苏霓裳,两个人男渣女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委实般配。 比如这苏霓裳,程牧风移情别恋,不,浪子回头了,和当初抛弃自己一样决绝要同她解契,明明是程牧风的错,她舍不得整正主,成天来自己这里捡软柿子捏? 慕鱼:“不恶心,程牧风还夸好看呢。” 这句话如同点了炮仗,苏霓裳领着玉箫门那群人气势汹汹,徐颖莹又开始冷笑,“你还当真觉得自己了不起,你不就是凭着自己的好脸么,没有这张脸,你这废物拿什么跟人家比?” 脸骨受伤是苏霓裳心中永远的痛,即使是风雪崖的神医,也只能将她的脸恢复七成。 就如同对敌嘲笑她根骨差那般,慕鱼也发现言语伤人不见血,开始挑拨离间。 “不仅是我,徐颖莹就是你站在你好姐妹眼前,你也是有资格骄傲的。” 比慕鱼相貌差是心病,若是比身边一个本不算出众的朋友比了下去,那滋味……徐颖莹立刻反应过来,“你个贱婢离间我们!” “霓裳你不要乱想,你、你的脸,我只比你好一点点,我、我也不是那般好看……” 徐颖莹越描越黑,不负众望开始暴跳如雷,认识这么多年,慕鱼知道对方也就这么点欺软怕硬本事,二话不说亮出闻云兮送的攻击符,火光一闪便推出大层火光,将徐颖莹重重击倒在地。 一片哄闹之际,没人注意到,逐渐晕染出来的墨色大片大片涌来,比黑夜还要厚重。 苏霓裳果然中计,忽然喃喃地,“也是啊,都比我强。” 世间女子谁人不爱美?慕鱼表情一变,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添油加醋。 “当初你绑我入水牢,徐颖莹说有什么撞了她才导致你被自己的匕首伤到……但是哪里有什么异力,难不成……是你做的?” 目光扫过徐颖莹脸上,语气停顿,配上那看似乖巧无害的双瞳,真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徐颖莹大怒,捂着心口反骂,“你胡说,我与霓裳相识十几年,就凭你几句挑拨就能成?霓裳你别……啊!” 黑色雾气越晕染越浓,像不透风的纱布兜头盖来,所有的照夜珠全部碎裂,黑暗中只有恶鬼啃食般的细碎声响。 慕鱼:“!” 不知名的妖魔从黑暗中四处爬来,被发现了踪影,便开始疯狂袭击玉箫门子弟,冥冥中无数怪异力量相互推搡,而袭击力量最先袭击的,便是上一次侥幸逃过一命的苏霓裳和慕鱼。 “哐当”一声,刀与利爪相互碰撞,火花串成一片,火星子蹦在地面,直直撒开。 什么也看不清,各种看不懂的鬼怪袭面而来,慕鱼只感觉脚下一空,被那片黑暗包裹,不断下坠,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异样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忽然下坠感停止,慕鱼从腥臭味中闻到一股清冽的檀木香,她抬手就揪住闻云兮的袍子,“他们来了!” 卫南映馊主意的目的地,就是在这一处偏远地,空旷且广阔,还四下无人,正对上无极山脉这一片晴朗的星空,极像是夜约赏月观星星的最佳私会地点。 又正好碰上以为在偷她男人的苏霓裳,这简直就是个活靶子,将那暗地里饲养魂魔的歹徒逼了出来,果然在无极脉中! 闻云兮先救出玉箫门几个尚未受侵扰的弟子,另一端卫南映领着司祀阁一群人赶过来,与那不能称之为魂魔的怪物厮杀在一起。 魂魔会根据特定的规矩杀人,这片不知名的黑气则是逢人便攻击,好在司祀阁弟子修为都极其强悍,数十招之下,那层黑气逐渐变小,最后化成一个妖猫形状。 黑暗中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仿暴猫!” “卫南映,看好人。”闻云兮忽然脸色凝重,扬起长剑攻了上去,霁云剑在夜空划出几道亮痕,刀剑的“铿锵”声混合暴猫的嘶叫,直叫人从头冷到脚,连后背都是一层汗。 卫南映纳闷,“仿暴猫和如银一样,都是半成品,而且这东西还被魔气侵染,邪气得很!” 好在闻云兮剑术高明,数十招之下将那怪物抽筋剥骨,只剩小小一片,那一片里面似乎还裹了个人,此时正奄奄一息,无力地被仿暴猫拖拉着走。 分卷阅读61 是不知道何时被裹走的苏霓裳。 只见闻云兮手腕一震,霁云剑飞击而出,“咻”一声,直中那妖物心口。便直听“咕噜”一声,一只通体洁白如雪的半蛟将仿暴猫的尸体吞裹入腹。 玉箫门死死伤伤,损失了一大片人,剩余的几个也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最严重的属倒在地上的苏霓裳,不知道何时被仿暴猫吞噬,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气息微弱,怕是修为大损。 闻云兮收回霁云,垂头盯着苏霓裳看了一瞬,慕鱼双手接过如银,也随着他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张坑洼的脸,两道横穿面部的巨大疤痕×在脸上。 不可谓不触目惊心。 慕鱼:“……” 凤鸣阁内。 檀香浅淡,还混有时有时无的药香。 卫南映看慕鱼惨淡的脸,嘴又犯欠,“咋啦,又想吐啦?你就这点本事啊?” 慕鱼:“……” 闻云兮多放了两片安神的熏香,才让慕鱼脸色有所好转,“让我扮妖女冲在前面,我都照做了,现在都受了伤还训我。” 这委屈的声音配上那乖巧的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账。 闻云兮望向卫南映,被这杀气腾腾的目光戳到的卫南映“嘿嘿”两声,立刻双手奉上药膏,“这次大功告成多亏了你,来二祭师亲自为你调的药,无比灵验,你吸一口,保证所有的恶心一扫而光。” 慕鱼:“你走。” “这仿暴猫不是青雀司倒的那一天就消失了么,怎么又出现在无极门?”卫南映百思不得其解,问闻云兮,“难不成阿虞死的时候放出了……” “如银看了成色,那只暴猫是新的,是有人新炼制出来的品种。”闻云兮道,“无极门内还有人在挑事。” 这下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 慕鱼虽入司祀阁不久,但自上次提到古青雀司后闻云兮表现异样开始,便打听了一些东西。古青雀司有神脉,内部也藏污纳垢堆了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比如半成品如银。 慕鱼云里雾里,半成品便是半成品,炼制出来的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暴猫戾气过于凶猛,没过多久如银又开始呕吐,慕鱼立刻掏出二祭师亲手调制的高级药品,凑到如银面前,“吸一口就好了。” 于是在所有人目光中,被卫南映夸上天的二祭师亲手调制药让如银吐得更狠了。 而重点不是如银难以化解的暴猫戾气,而是戾气中间的,一颗小小水晶石似的点缀,呈透明的六边形,璀璨夺目,惊艳动人。 第31章 你看到了什么 这块水晶极为纯粹, 不似凡品,卫南映刚想让同曦去查一查这水晶来于何处,就听慕鱼开口回道,“这是苏霓裳的本命仙器, 霓光玉髓。” 闻云兮看她, “你见过?” 本命仙器不是一般的器具, 是极为理想的承托本体性命,极为隐秘, 比如卫南映的本体仙器是一盏红心烛灯,当年魔人攻入青雀司时,他便是靠着那未灭的烛灯, 才侥幸从尸海中留存了一丝心气。 慕鱼望向其他人有些怀疑的目光,面露难色, 也不太想回忆从前的事, “这东西就是她的。” 又得触碰到那一段叫人泛呕的过去, 慕鱼的语气都显得不耐烦, 她解释道,“我在程牧风那里见到的东西。” 就是无意间看到那一块霓光玉髓, 又察觉是苏霓的, 她才察觉了两人之间的奸情。否则依照程牧风那性格,可能还会再瞒些时间, 没想到啊,程牧风这次来真的, 这么宝贵的东西也还了回去, 还真是铁了心上演一处浪子回头的好戏。 风鸣廊上灯光淡淡,卸去了一半夜灯,只余见渡魂铃有一声无一声的回响, 也随着晚风散去。 到了时间,闻云兮过来接如银,看到悠长灯下盘腿坐着的人。 灯光黯淡,人影瘦长,小姑娘托着腮望着一山的精致,长睫在眼睑上投下细细的阴影。连一旁的如银也安静如鸡,没有一点声响。 闻云兮坐在一边,“人生那么长,有一两段不好的经历未尝不是好事,及时止损比无力回天要好得多。” 星河烂漫,檐角处的铃铛随风一动一停。 卫南映带了人去密访玉箫门,苏霓裳的本命仙器存于仿暴猫体内,极有可能被魔气感染,及时盯住人,顺藤摸瓜或许会有所结果。 空中忽然升起许多天灯,红红黄黄,晕染在空中,整个夜色也开始明亮起来。便听闻云兮道,“点了灯,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负面情绪放在里面,可随风而去。” 慕鱼一转头,看到光影中的长人身姿,所有烦燥郁闷一扫而光,“好!” 本以为慕鱼被戳透了心事,要沉顿许久一段时间,没想到恢复得这般快。 闻云兮望向喜上眉梢的小姑娘:“……” 慕鱼将如银还回去,走得飞起,悲伤什么悲伤,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悲伤了。 虽 分卷阅读62 说那只被污染的暴猫已经被捉到,而卫南映将那一片空旷荒道翻了底朝天,一根草都没放过,也没找到控制仿暴猫的外力影响。 所以慕鱼仍旧要在学堂上晃,夜间再一次被卫南映要求去四下无人的地方招摇。 新挑的长裙颜色粉嫩得如同树梢头的樱花,裙脚坠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流苏,连边角都是银线缝制的,当真是花哨到人的骨子里。 慕鱼一看,嘴角一抽:“谁挑的?” 卫南映自豪一笑,“不好看么?” “又不是你穿,你当然不用负责任。” 衣服算得上好看,怎么说呢,穿这一身去学堂就仿佛是唱戏的,扮演的粉色蒲公英精,巨大雪白一朵,好不清纯好不做作。 卫南映表示,就是要做作,如此做派飘逸,才能吸引贼人目光。 “玉箫门那边仍旧没有消息?” 大概是实在看不惯卫南映的夸张做派,闻云兮开口岔开话题,“苏霓裳是否受侵染?” 苏霓裳虽被妖猫裹挟,且本命灵器被吞噬,但根据卫南映回报的消息,那玉箫门千金丝毫未伤,且身体安漾,一丝异状都无。 没问题是好事,但就怪在过于正常,苏霓裳虽然修为在同龄人之中数一数二,但遇到暴躁期的妖猫,无论如何都是要受些苦头,甚至断手断脚残疾在身,若说一丝异状都没有,也说不上正常。 另一端在卫南映的催促下,慕鱼终于是换好了新的装扮,从内房出来时脸都在抽搐,结果出来时一屋子的人脸都抽搐。 “好看吗?” 闻云兮呛了一口茶,面色尴尬。 好看是好看,巨大一朵花里胡哨,衣服实在是出彩,得亏是一张脸清丽能将衣服撑出来,否则一眼看上去,整个人全是衣服。 闻云兮实话实说点评,“你穿这样去我课上,说是被蒲公英妖上身了也不夸张。” 蒲公英本英·鱼:“……” 学堂内,慕鱼同其他弟子一般低调,奈何那一身仙子装着实夺目,再低也不能低到哪里,随意一飘就是一副曼丽画卷。 封一铭又赶过来凑热闹,“你穿得和蒲公英一样,衣服是谁挑的?还挺好看。” 见慕鱼睨他,表情嫌弃,封一铭双手环在身前,盘腿坐下,一派老成模样,“我不走,走了空了位置别人就来了。” 顺着封一铭的目光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站了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慕鱼腹诽,你当年不是和苏霓裳温柔相待柔情蜜意么,怎么一转头老相好的受了伏击你就这种态度,也不回去看一看,柔情蜜意关心一番。 “没事,不用理会他。” “那不行。”封一铭压低了身体,同样将嗓音放低,“大祭师交代过我多在你这边走动走动,好保证你的安全,正好也体现你招摇的魅力。” 慕鱼一脸怪异望向他,不甚明白,又看到他不知从哪里摸来了把扇子,摇得扑棱得如同飞蛾的翅膀,一脸浪荡公子味。 “没办法,谁叫小爷我风采多人风度翩翩呢,替你当靶子再好不过。” “……大祭师叫你给我挡桃花?”慕鱼反应一瞬才知晓此话何意,不仅不可置信,还十分不悦。 “你这样的,还不如他亲自挡呢。” 虽然话声音小,但封一铭还是听清楚,不由合上扇子,“我没听错?真是天方夜谭了。不过你在无极门接触到的人少,其中许多关窍也不得明白。大祭师这个人么,有点故事的,你还是不要肖想得好,倒不如看看我,也是个风流英俊的美男子。” 别的慕鱼倒是没上心,抓住了重点,单纯地有些好奇,“什么故事?” 如同花孔雀开屏般摇他扇子的封小少爷:“……” 重点不该是,他是个美男子吗? 玉箫门今日全程缺席,皆是因为昨日受妖魔袭击,这件事不可谓不大,所以在程牧风最后围上来时慕鱼并不吃惊,反倒格外平静。 但出乎意料的事,程牧风不像从前那般,一开口便是问她“事是不是你做的”,而是委婉地询问她是否受伤。 这多少是种进步,但慕鱼连个眼神都没留,也学着封一铭那般招摇,蒲公英一样飘走了。 但她并没有飘回且去阁,而是向无垢山的方向去,来回在司祀阁人群周围晃荡一圈,打听到除了受伤,玉箫门弟子并没有被妖邪迷惑,整个玉箫门也清清白白。 隔着人群看内门,有被暴猫直接吞咬撕杀致死的弟子,屋堂顶都吊着白灯笼,阴森惨白,灯光下苏霓裳站在一边,脸色几乎和灯笼一个色调,惨白无度。 在玉箫门多留了些时间,导致到绿杨道时,天色已晚,只余下照夜灯阴恻恻的光,以及永远也走到头的弯折小道。 不仅走不到头,连夜灯的光也低了一个色调。慕鱼转身要原路返回,谁知越走越偏僻陌生,便听“咻”一声,所有灯珠呼啸而碎,只剩一地的碎片。 而小道尽头并未连接无极门,而是呈出一座宫殿式的楼宇 分卷阅读63 ,高耸入云,一半楼间隐没在夜空的云端中,虽说巍峨壮丽,但周围黑黢黢的没有点灯,任多么华贵的空中楼阁,也像在其中藏了无数修罗恶鬼。 “他们来了!” 一道寒光陡然出鞘,那宫殿也随之而近。越往近看越是触目惊心,远看还算壮阔,近看那墙壁上爬满各种妖兽,密密麻麻一层,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缝隙。 慕鱼随着闻云兮往后避两步,“什么东西!” 闻云兮在无数光影之间捕捉到一丝扭曲的异灵,承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火海,陨雷坑外尸海成群血流如注,呼吸轻微停滞一瞬,“幻象,闭上眼!” “全是半人半鬼的怪物,趴在那楼上,涌过来了。” 过于密集的画面,光是想一想就令人难以接受,数以万计的妖鬼式怪物扑腾如海浪,狂奔的,盘旋的,慕鱼捂住头,“好难受!” 闻云兮心中一凝,“你看到了什么?” 没等话说完,更扭曲的灵力空间开始卷来,闻云兮握住剑,哪里想到无极脉中还藏了这种东西,挥袖一斩,便在铺天的幻想中劈开一道裂口。 “你离开。” 慕鱼问:“那你呢?” “我要找到这幻象阵眼,看那边,别回头,跳。” 随后慕鱼稳稳停在玉箫门连同无垢山的那一片长道上,哪里有绿杨道,分明是从一开始便走错了道,到现在还未到司祀阁地界处。 第32章 我喜欢你这样的 这里离玉箫门着实近, 说明她走的时间不算长。 长道一侧是悬崖,以铁索搭一处简便石桥,与玉箫门只隔了一小片山峰。 山峰对面,苏霓裳还穿着孝麻白衣, 身后跟着程牧风, 从灵堂杀来, 看上去气势汹汹,又像是要来挑事, “慕鱼,你害了我师兄弟,你休想走!” 而随着两人脚步的越来越近, 弥漫扭曲的空间阵法又开始聚起,各种诡异幻想如同巨大蛛网, “砰”一声, 苏霓裳被牢牢罩住。 程牧风大惊:“这是什么?!” 黑暗中气氛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 苏霓裳尖声大叫, “……别,别丢我下去, 好, 好多雷网,好深的无底渊。” 幻象阵不断翻滚, 苏霓裳的声音依旧不止,“这到底是什么, 无极脉为何有这种东西!” 慕鱼问, “你看到什么了?” 随之呈她眼前的景致也完全变色,取而代之的是深夜下的陨雷坑,雷网虬结, 蓝紫色闪电滋滋作响,乍一眼看上去也直叫人炸得外焦里嫩。 “铿锵”一声一道亮光乍现,程牧风出剑斩断束缚住苏霓裳的怪网,接住人后站到慕鱼身边,“小心,这里紊乱的灵气过强,你修为不够难以抵御。” 但稍有留意便可发现,被晾在一旁的紫衣面纱姑娘满目凄凉。 “你的剑也破不了这幻阵?” 慕鱼捏紧了符箓,从司祀阁藏书库里见过类似阵法,共四道加固,这是第二层,若想破阵,需层层剥离。她方才与大祭师见到的应该是幻阵的第三层,极其逼真,若不是及时抽身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万籁俱寂,只余下忽而一阵冷风吹来,慕鱼猛地睁开眼,目光扫过脖颈前的一柄紫剑。 苏霓裳用极低的气音在慕鱼耳边道,“我说过,我杀得了你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 护体符骤然被紫剑斩破,发出“哐当”的巨大声响,慕鱼发不出任何声音,而程牧风却始终沉睡,仿佛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看到慕鱼探露出来不解的目光,苏霓裳咬牙切齿,“是呢,他被我封了五识,现在听不见你呼救了。慕鱼,我早就想杀你了,但你命真硬,进了司祀阁,我根本没机会下手。” 就在刹那间,一张地级攻击符迎面撞来,苏霓裳早有预料,当场祭出本命玉髓化解这一道攻击。 但没想到,那攻击符在毁裂一半后,气势汹汹地冲向另一个方向,苏霓裳连眼角都泛着红,“慕鱼,你连风郎也不放过!” 算准了这位恋爱脑千金极看中程牧风安慰,又两道攻击符“咻咻”从蒲公英花瓣似的广袖之中射出,直奔程牧风面门。 紫剑飞转而去,苏霓裳双瞳更红,“真该叫阿风好好看你的自私!” 借用大祭师亲自录下的防御符,慕鱼轻松化解苏霓裳下得迷药,而苏霓裳那边则没那么轻松了,攻击符直带程牧风冲下悬崖,一人对抗两束攻击符已经是强弩之末,何况还要保护程牧风不受伤害。 就在苏霓裳一手抓住程牧风之时,一道银色剑光横劈而来,威力巨大,几乎超越了整个幻阵的中心之力,苏霓裳当场几个滑步踉跄而去,转合之间,身体轻盈得如同一只藏匿于夜空的猫。 这只猫,炸起毛来,倒也是一如既往地得凶猛。 慕鱼站在闻云兮身后,“果然被你猜中了。” 苏霓裳背后附着一只巨大的暴猫,不同于前一只的暴躁易怒,这一只格外温顺,正安 分卷阅读64 静趴在苏霓裳背后,目光狡黠而凶狠,像极了保护主人般的虔诚。 * 卫南映脸色抽搐,依旧不敢相信,“苏霓裳真饲养妖魔啊?”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如此,是苏霓裳饲养,还是玉箫门暗中操作,就不得而知了。 苏霓裳算得上天赋上乘,又极早灵气入体,若想用自己魂灵掩盖另一魂灵灵气并不是件难事。在闻云兮见她毫发无损时便将事情猜出了大概。 卫南映:“嗯?” 闻云兮望向慕鱼,“你来解释。” 慕鱼解释道,如银之前吐过一次无极门的学牌,但当时如银为救她,也只吞过迷雾阵里的两只魂魔,而当时被困在迷雾阵中的,除了慕鱼,还有苏霓裳。但不能据此就认为这张学牌是苏霓裳的,因为学牌全部一模一样,而且苏霓裳千金之躯也不会自己去学堂再求木牌。 但结合霓虹玉髓这两个偶然事件,必然还是叫人起疑,再者每次妖魔魂兽之类缠绕慕鱼,苏霓裳必在场,明眼上看似乎完全不会将苏霓裳考虑在凶手之内,因为她毕竟是受害者,但将所有的巧合结合起来,闻云兮推断,即使此时不是苏霓裳所为,她也必然与此事有所关系。 卫南映转过头,“所以,方才那魂阵,是在试探?” 且一试就准。 明面上司祀阁对凶手之踪影毫无所知,甚至听信了卫南映的“请君入瓮”这等胡闹的馊主意,让苏霓裳与慕鱼同时受伤,那么外界对苏霓裳的怀疑啧越发地小,甚至直接将她排除其外,因为路本来就是歪的。 闻云兮点了一截熏香,屋内幽静更甚,“从一开始,那魂魔要杀的,就只是慕鱼一人。” 苏霓裳之所以在迷雾阵,不是无意踩入,而是本意埋伏,妄图消灭最后一丝变数,给慕鱼致命一击。但没曾想到闻云兮直接拆了阵法,而同曦又救人心切冲了进去,导致苏霓裳完全无法下手,最后还想以苦肉计逼二人就范。 慕鱼回想山海镇发生的过往种种,甚是欣慰自己投在司祀阁。换作其他门派,破阵法,入阵救人,化解咒术,禁止毁尸灭迹,缺一环她都可能死无全尸。 至于何秀莲一事,还需要地下宫搜集信息,看其与苏霓裳与其是否有过联系。 “不过,如果涉及到青雀司神脉,恐怕就不止苏霓裳一人参与。” 卫南映凄凄嚷嚷,“那合着我想的那些办法都没用上?” 慕鱼默默将蓬起的蒲公英绒毛给按了下去,“怎么会,声东击西这一招用得还是极好。” “不过苏霓裳那丫头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杀你一人,小鱼儿,你命还真大。” 卫南映拍拍那慕鱼肩上那炸开的流苏,“为庆祝你死里逃生,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慕鱼不假思索,目光划过卫南映,又划过闻云兮,“我想要封一铭离我远点。” 别一个个给她做媒似的撺掇,封一铭虽然长得不错性格不讨嫌,但在情感这一事上,她还真招架不住。 “封小公子多好啊,俊朗俊朗的。你不喜欢那样的?”卫南映一想,放下茶盏,凑过去试探性地,“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寂静无声,慕鱼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无意扫过闻云兮,又立刻将目光收回。 慕鱼轻轻拍一拍卫南映肩膀,脸比身上的粉蒲公英仙子裙还要红,好不娇羞好不造作。 “二祭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卫南映愣了一下,忽然面上一喜,心上更一喜,“真的?!” 闻云兮放下茶盏。 一颗心本是悬起,像是预知了什么,并不想知晓进一步的内容,却又迎面扑过来一阵风,将燃起的活扑灭了。 至于苏霓裳的事,在程牧风过来赔罪道歉之前,慕鱼都不想再提。 或许在知道玉箫门手段后,程牧风也有意调查,而那些事或许本身也不难查。当年苏霓裳妄图拆散二人,对进山的妖狐用以豚血草进行诱导,迫使妖狐暴走伤人,引得自己被伤,并嫁祸给上山采草药的慕鱼身上。 程牧风在看到慕鱼背篓中那一把豚血草后便不管不顾,骂她歹毒心肠睚眦必报。他所不知道的是,当年她入山,不过是他生辰,想采些草药换些灵石送他一份好礼。 结果自己受到一份大礼,独一无二的霓虹玉髓,可不惊天动地? 慕鱼正与闻云兮以及卫南映从学堂回来,看到程牧风,闻云兮望向她。 慕鱼摇摇头。 刚被慕鱼假心假意仰慕的卫南映,毫不知情自己是个可怜的工具人,见到程牧风,挡在慕鱼前面,“不用解释,迟来的歉意,比草还轻贱。” “以后呢,我们小鱼是要嫁在司祀阁的,以后无论吃穿用度全部无忧,你尽管放心,散了吧散了吧。” 嫁在司祀阁?程牧风不可置信望向慕鱼,甚至有些怒意。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忠贞且深情,也决不可说出这种话。程牧风问,“嫁?小鱼你要嫁给谁?” 卫南映大手 分卷阅读65 一挥,司祀阁二祭师的排面就出来了。他笑得颇具风采,他指向自己,“云兮,你看我怎么样?” 闻云兮冷眼相对,“如实说,不怎么样。” 慕鱼笑而不露,也跟一句,“是不怎么样,大祭师你等等我。” “你、你们……” 第33章 诡异的气息 何秀莲一事, 也在羊地下宫的案卷送来之后变得清晰明了。 羊乌仍有些惧怕闻云兮,站得远远地。 “何秀莲与玉箫门确实有往来。玉箫门看中了何秀莲古青雀司的神脉体制,所以想利用她制成无所不迫的魂魔,并将其暗中绞杀, 以回溯法掩以罪行。” 平里山竹楼隐蔽, 本就与世隔绝, 而能认出回溯法的不超过五人,本来此事可以天衣无缝, 只可惜,其中一人就是闻云兮。 慕鱼作为事件的主角,也清楚了清楚其中来龙去脉, “所以说平里山那灵位,无非是多一层扰乱视线的保障, 将案发现场布置得如同白无度所为, 即使案发, 白无度死无对证, 也必不能再翻案。” 确实迷障层层,苏霓裳为了陷害她, 还真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转念一想, 又有什么不对。 慕鱼问道,“可是苏霓裳算不上顶级御灵师, 修为浅,智力么, 小打小闹算得上, 并不是十分聪明,我不认为她背后无人支持。” 闻云兮看了一眼慕鱼,“玉箫门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羊乌离开时, 并恭恭敬敬奉上道歉的赔礼,“慕小姑娘,我认错了人做了错事,还请您见谅。” 认错了人?慕鱼早就察觉到什么,也对那个与她极像的对象起了好奇之意,多问了两句,羊乌有些惊讶,瘦长脸微微蹙起,“你不知道慕虞姑娘?” 羊乌这下不仅奇怪,更是不解,“我还以为大祭师救你是因为你长得像她呢。” 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此事产生猎奇心态,一直到晚膳,慕鱼才寻到了机会找卫南映问清楚,“二祭师,慕虞是谁?” “是你。”卫南映莫名其妙,“你是跟着同曦学本体与外世,分不清自我走火入魔了?” “不是说我。”在此之前,慕鱼倒是翻过有关卷宗,也是知道“慕虞”是古青雀司的大剑仙,修为大乘,放在现在这五洲四脉上,也是一人敌过无极脉十大门主的存在。 慕鱼仰慕会使剑的修者,尤其是这等英姿飒爽之辈,仰慕到脖颈都望酸了,“大祭师是不是与她认识?或者是是我不是我长得像她,又或者名字像她,导致羊乌认错了人将我丢入了生死台?” 卫南映明显顿了一下,“不太像。” 其实还是极像的,外貌上所差无几,但两者的性格状态等差太多,慕鱼过于乖,且从不张扬,也只有羊乌乍一见的人才会认错。 卫南映将慕虞的生平一笔带过,让人望其项背的元婴期剑仙,也在灭魔一役中生死道消,而且随着昆仑一脉的衰落,这位剑仙,连同那把闻名的本命剑都消失无踪。 慕鱼道,“无虞剑?我听过。” 不止听过,她甚至是想买一把类似的剑体,虽说易楚阁的仿剑有本剑醇厚灵力的一半,但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比她平日见的同等级仙剑都要特别。 猜想到易楚阁封若惊与闻云兮有点交情,可能是因为她的名号与那位慕虞剑仙有些像,所以怕多惹事端。不过封一铭说那把剑可以卖,还是姑且一试。 于是当天晚上慕鱼又去了易楚阁,一进门便根据封一铭给的地点进了五楼高阁,果然看到江揽月站在那里。她如同一江温柔的水,唇角微微弯起,算是打了个照面。 封一铭介绍,“嫂嫂这就是慕鱼,我跟你说过的,她想买那把仿无虞。” 江揽月打量慕鱼一眼,点了点头,请她坐下,又让小童上一壶茶。 “我知道你想买那把剑,只是阁主不肯卖必然是有他的道理,未必我愿意卖给你便可脱手,你再看看,是否有其他的佩剑,我可以送你一把。” 话锋明显转了过来,封一铭“啊”一声,“你早前不还是说愿意卖给她的吗,现在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封一铭也是盯这把剑有一段时间了,也莫名其妙为何江揽月会变卦,“我都答应别人了,你这叫我怎么做人?” 江揽月不由失笑,也转了口风,问道,“那慕姑娘你为何想买这把剑呢,我们家剑矢并不少,比仿无虞好的剑也比比皆是。” 确实如此,按照他们的退让,以一万灵石买一把同仿无虞更高级的剑倒也不差,况且那神剑认主,戾气如烈火,以慕鱼的体制或许更适合一把温和的剑矢。 但慕鱼显然就看中了那把剑,对其他兴致缺缺,本要离开,又听江揽月叹了一声,“遇到合适的剑也是种缘分,我也是剑修,知道本命剑的珍贵与得来不易,那把剑我送你。” 江揽月看剑的目光极其敏锐,与那柔柔软软的气质有些违背,慕鱼也好奇,刚想问 分卷阅读66 点什么,结果被封一铭推出去,“走走走,你买到剑就大功告成,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仿无虞你说不定还拿不起来。” 刚这样一说,一道红光冲来,横在慕鱼面前,剑气与周身协调成一度,毫不相冲。 封一铭:“……还真拿起来了?” “废了这么大力才拿到了剑,我也功不可没,你有时间可得帮我的忙,别忘记我这个恩人。”看到慕鱼拿到长剑,封一铭可没拿自己当外人,一点没客气。 “行。” 慕鱼望向窗外,五楼的视野很高,且易楚阁本就在一处高峰之上,便将半个无极脉的景致尽收眼下,天色已经晚了,落日余晖映在这把剑之上,同样一片血红。 临出门前,慕鱼看到一个紫衣长袍的男人入了易楚阁,顿觉有些眼熟,这不是玉箫门的人么?这个人是苏霓裳面前的红人,好像叫姚辉,与岳运转关系一直不差,看他神色匆忙,像有什么急事。 虽说苏霓裳的事已经解决完,但其背后究竟藏匿了多少东西谁也说不清,但经此一事,玉箫门一整门都不可能再摘联系,慕鱼对玉箫门里面的人多多少少也有所戒备。 慕鱼稍微留了点心。 姚辉买东西倒是快,挑了几瓶丹药便出了门,慕鱼从小童的账单上看了一眼,都是些寻常的丹药,寻迹草、菩提草、东冶丹等,阶级普通,倒也不用十分注意,便起身回司祀阁。 这些天要说又什么大事,除了苏霓裳成了司祀阁刑房里的客人外,程牧风也成了司祀阁的常客,这天又是一样,慕鱼还未回到司祀阁,远远看到他手里捧着些礼物,还有两支沾着山间雾气的花枝,如果没记错,这是绝云峰悬崖上的野枝,香气扑鼻。 程牧风果然三句话离不开道歉,希望她能不计前嫌,以后说不定都没机会再与她说话。但慕鱼实在没心思听他嘀咕,连句话都吝啬给。 天底下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迷之自信的男人,明明就平平无奇,却觉得她不会嫌他烦一样往她眼前凑。 “也许以后你也见不到我,同你多说一句,我心中也好受些。” 这让慕鱼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夺舍了,她以前居然会死心塌地爱慕过这样一个男人? 他的风言风语让她有点想试试新买的佩剑。 “你有完没完,程牧风,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已经变了,也不是一心一意求你回心转意甚至动用禁术的苏霓裳,你是向日葵啊脸那么大觉得我还能接受你,你自己看看你有哪一点配让我回心?钻泥洞里的鲶鱼还知道成双成对都比你干净。”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慕鱼连骂人都这么利落,这么被撕破脸,程牧风脸色那叫一个又红又白,说姹紫嫣红那也不为过。 “等等。”在慕鱼离开前的那一瞬,程牧风在后面叫住她,“你以前优柔寡断,现在这么决绝,是因为卫南映?” 慕鱼噎了一下。但不想放弃这么个讹人的机会,现在看到程牧风爽,她就很不爽。她不爽,就要让程牧风更不爽。 “啊,我不仅喜欢二祭师,我最喜欢大祭师,不仅长得好还术法一流,黄金单身,这么多年洁身自好,我喜欢不是正常?” 程牧风脸色僵硬,像是在怀疑什么,起身过来抓慕鱼的手腕,“你向来不是这种人,你……”最终却也没说下去,自嘲地笑了一声,“如果……如果我没做那些事,慕鱼,你肯不肯跟我走?” 慕鱼抽回手,恼怒盯他一眼,甩一甩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走远了再回头看,却发现原来站的地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程牧风的影子? 嗯?被拒绝一通,人就这么消失了? 走这么快?方才的一幕像是幻想似的。幸好地上还留有两枝黄花,交叉着横在地上,证明这个人之前确实存在过。 慕鱼没再多想,尚还沉浸在获得新剑的喜悦中,什么程牧风苏霓裳都是虚言,早些滚早些爽?仿无虞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嚣张的剑气横冲云霄。 风鸣廊的渡魂铃随风游动,来来回回,闻云兮猛地抬头,只捕捉到一缕轻巧的熟悉的魂息。 第34章 不是同一个人 回到居室, 出乎意料,闻云兮居然也在,同曦几人围在一起像在说什么,看到慕鱼, 又都止住了话题, 神情在一瞬间恢复成毫无异象的平静。 “……”这种欲说还休的模样, 才会刺激人的好奇心,慕鱼坐在同曦对面, 感觉大家更不自在了。 “你们有事直说,我什么都受得住。” 虽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当听到程牧风死讯时, 慕鱼还是受了不少的惊吓。 “……死、死了?”前一秒他还去找她说些怪异诡异的话,一转头又听说他身故的消息, 慕鱼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望向闻云兮, “你们不会骗我的吧, 什么时候?” 闻云兮望向她,回道, “今日清晨。” “?”那一刻, 慕鱼认为自 分卷阅读67 己是不是见到鬼了,压制住心中的那股不解与怪异, “那他现在在哪里?” 无垢山天字牢戒备森严,内外除了有元婴级长老护持, 还有守山的上古凶兽, 整座山森严戒备,一只苍蝇也飞不过。 慕鱼跟在闻云兮后面,不自觉地背凉了一瞬, 越往天牢里走背越凉,“是不是山里温差大,还是我背后有什么东西,总有些冷飕飕的。” 温度实则并不低,且慕鱼穿得也不少,但总觉得如芒在背。 闻云兮睨了她一眼,暗牢中隐了无数巨大的上古凶兽,他提醒道,“是你跟这些妖兽有仇。” 这话就不太对了,慕鱼发誓自己是那种温和乖巧谦恭有礼的姑娘,必然不会罪大恶极至此,连上古凶兽都与她过不去。 “难道是我上辈子与他们有仇,他们不会就是我镇压的吧?” 联想到闻云兮的卜卦能力,“大祭师你是不是为我算过卦,发现我前世极为厉害?” 没想到与卫南映同曦混久了,慕鱼也被同化不少,闻云兮听了一路的话,脸色木然,指着匍匐在角落中的睚眦兽,“看到了吗?” 慕鱼点头,“看到了。” “你和卫南映当初犯浑骗的,就是它的灵力……放手。” 睚眦兽怕卫南映,可不怕这个小姑娘,当场一声咆哮,冲得慕鱼后退两步,握紧了闻云兮的袍子,但还是表现得严肃且毫不心虚,“嘘,你别说,别给它发现是我干的。。” 大概是觉得慕鱼越来越浑了,闻云兮表情极为难看,“……” 地牢极深,关在其中一处的是苏霓裳,但等慕鱼进去后,却发现根本不只是苏霓裳,捆在一起的还有已经断了气的程牧风,二人皆是被一剑穿喉,再无生命迹象。 程牧风死得极为平静,周围没有挣扎的痕迹,与苏霓裳十分贴合地堆在一起,一眼望上去就是畏罪自杀提前殉情。 尽管天字牢极为森严,但无极脉有人关押至此,还是可以进此探视。 负责今日值守的夜羽道,“程道友是早间左右来的,说是与苏姑娘商量一些事,从进去到现在一直没出来,不曾想……” 程牧风是殉情? 从现场来看确实如此,两人皆被程牧风佩剑穿喉,一招夺命,没有任何挣扎,死前从容,像是早有准备。但问题就是太过从容了,让人觉得从容得过于虚假。 慕鱼越想越不对,时间上更不对,早些时间,程牧风还提着赔礼带着鲜花来求原谅,一转头就与别的姑娘殉情,除非她先前见的是他的生魂? 顿时觉得浑身更凉了,慕鱼默默站直,“大祭师你看我最近有没有印堂发黑,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魂魄妖气的贴我背上?” “没有。”闻云兮对慕鱼的表现莫名其妙,“你握着除祟符做什么?” 事已至此,程牧风的事也不好再瞒,慕鱼撇去程牧风来找她求原谅的细节,简短将遇到程牧风的事复述一遍,“我回司祀阁之前还见过他,他还说带我走什么的。” 到夜里,慕鱼还是觉得要去现场再侦查一番。程牧风虽说忘不了她,但头脑确实清明的,不可能做出这等异常的举措,如果是度轮回之前故意去找她,应当不会只是说声对不起。 绿杨道连着无归桥,月色从头上泻下,点出一片流沙般的光圈,随着风一点一点远去了。 到了现场,慕鱼发现还有一个人,长身玉立,站在月色之下,与月光融成一体。 正是闻云兮。 “我越想越不对。”慕鱼打了招呼。地面上还散着些程牧风本要准备送她的礼物,还有两截漂亮却又有些枯萎的花枝。 “在司祀阁这么久,我知道人若执念深,临走前若有心愿未完成,生魂便不肯离开。但我回想起来,程牧风么,他是个自私的人,执念在于他自己,不会为了搞这种浪漫,送我两枝花特意留下。” 慕鱼觉得不可理喻,“大祭师,如果是你,你走之前会做这种事么?” 司祀阁常与渡魂、引灵打交道,也不怕提这种事犯他忌讳。但不知怎地,闻云兮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话题,目光阴沉,又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慕鱼没接下去,换了个话题,“而且殉情?他可是宁肯受千夫所指,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的人,他会殉情?” 不知道闻云兮怎么想的,“又或者他想为你报仇,又觉得欠你太多,所以杀了苏霓裳的同时,也自裁,伪装成殉情的模样,好让玉箫门不找你复仇?” “这……”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猜想?程牧风能是那种舍身为人的人? 慕鱼郑重望着闻云兮,“你、你信吗?……你看你自己都不信。” 慕鱼道,“我还是认为此事蹊跷,程牧风死得过于突兀,或者说,他也许根本就没死,我觉得他是在暗示什么。” 侦查半天一无所获,两人决定还是回去,照夜珠温温沉沉落在地面,灯光下还有两只乱窜的飞蛾。慕鱼也不想在费心下去,时间太晚,还需早些休息。b 分卷阅读68 r   随意扫了一眼地上乱堆的物什,还有两枝发蔫的花,慕鱼大概记得这是什么花——无垢山悬崖石缝里开的野花,百天不腐,香气不浓,但气味同花期一样长久,能存留百天。 也不是什么珍贵的花,以前她上山时经常会采到,用来做香囊,不过这花空有外表,香气淡得很,也并不是十分受人欢迎,也得亏程牧风记得她曾深深喜欢过这种花,象征长久不败热情不褪。 等等……长久不败? 闻云兮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几乎与慕鱼异口同声,“香味不败?” 两人趁着月色前去玉箫门,虽说程牧风已经与苏霓裳解了契,但毕竟是女儿曾牵肠挂肚且从未放离心上的人,所以程牧风的尸首,和苏霓裳一同被送回了玉箫门。 玉箫门显然不那么欢迎慕鱼,直接站在大门口拦人,好在没人敢拦闻云兮,慕鱼也不管其他人比竹炭还黑比山体滑坡还要垮的脸色,狐假虎威跟进了里门。 本是直接要去查程牧风的,结果未到停尸房,苏云辉便迎上来。 苏云辉一张脸肥肉堆积,双下巴层层叠叠,跑起来一颠一巅喜庆得很,“大祭师,霓裳和程牧风已经更了寿衣,且不久便会入土,我自知犬女无状,也不想再有人打扰她的安宁,您可怜可怜我吧,让她入土为安。” 如果说苏霓裳背地里下绊子是损招,那么苏云辉做的可全是阴事了。当初被他招来的黑白双煞可真是让慕鱼吃了不少苦头,慕鱼也不是那种脾气好忍气吞声的人,“我当然可怜你死了女儿,你放心,我不动你女儿,我看看程牧风。” 眼见着苏云辉敛了笑容,“程牧风那个混账有何可看的?大祭师,您是觉得小女的死别有隐情?” 隐不隐情慕鱼不清楚,但苏云辉忽闪忽闪的目光倒是让她又生了一些难以言出的奇怪。大概是怕人起疑,又或者别的原因,苏云辉倒也没再拦,任着她过去。 慕鱼给闻云兮投了一个目光,竖起一根食指,“等我一盏茶时间。” 闻云兮望着她的动作,轻轻握住了拳头。 两具金丝楠木棺材倒是华贵,程牧风躺在木棺内,毫无声响,慕鱼眨了一下眼睛,“苏门主很是心善,程牧风都这般欺辱到你女儿头上了,你居然还肯给他一席灵位?” 而且这位仁兄还真是极为有福,是不是他手里抓了苏掌门的什么把柄?都做到这种份了,苏云辉居然还肯为他收尸?是苏云辉像传闻中的宅心仁厚,还是他是个二百五失去爱女一时发了疯? 但慕鱼显然不是怀疑此事,就在棺木推开的那一瞬,她以星罗盘为标识,投入那花朵香味,在程牧风身上寻求类似气息。 果然,如她所料,这个程牧风身上,没有任何花香。所以,这个程牧风与找她的那个,并不是同一个人! 第35章 渡魂铃响了 现在慕鱼可以确定, 此程牧风非彼程牧风,也就是说死去那个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 慕鱼向来讨厌玉箫门,本以为只是个嚣张喜欢窝里横的门派,仗着深厚底蕴为所欲为, 但恐怕它深厚的底蕴背后, 有不小的秘密所在。 从前为了报仇, 慕鱼心中一直憋了一口气,而仇人这么平平常常离世, 死得如此安详,还不是倒在她手中,她心中像堵了什么, 过于不爽。 苏云辉不愿让女儿的尸骨再有动扰,也相信苏霓裳已经伏法, 饲养妖兽一事也就应该到此为止。 他说起话来更为讽刺, “慕姑娘, 人已经被你逼迫至此, 你还要如何?霓裳也不过一时鬼迷心窍,罪不至此, 看到此情此景, 你可满意?” 慕鱼知道苏霓裳没什么教养,原来是这么被惯坏的, 心中也了然,但这苏云辉说话委实难听, 所以她说起话来更难听, “那可真是满意,不过么程牧风主动与贵千金解契,也与苏道友情缘全尽, 恐怕再葬在这玉箫门会死不瞑目,而我与他相识多年,您看让我带他尸身回无极门,您看如何?” 苏云辉可是帮无极脉打下这天下的老人,老谋深算,不是慕鱼一两句话就能跳脚的苏霓裳。 “程牧风与霓裳相识一场,二人情比金坚,若不是某些人冥顽不灵故意挑拨,自然不会走到这一步,我玉箫门虽比不上无极门,却也是一等一的大门派,自然葬得起人,慕姑娘放心就是。” 慕鱼道,“我当然放心,毕竟是我不要的东西,也亏得令千金稀罕。” 苏云辉实在被气狠了,语气都发抖。 跟着闻云兮一同离开,慕鱼仍有些郁闷。 闻云兮破天荒地提前开口,“你有心事?” “你听到苏云辉说的话了吗?我冥顽不灵故意勾引程牧风,不知道是苏霓裳给他洗的脑,还是他听风就是雨认定我如此。玉箫门一直认为是我倒贴他们,甚至还说若不是我活着,程牧风就会死心塌地与苏霓裳生活,这明明怪程牧风,又把账算我头上,真是恶心的一群人。” “有些人生来不是强者,像我这么弱,但 分卷阅读69 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该背负上错误的罪名,并不是他们就没有活着的权利。” 闻云兮深深望向慕鱼,目光微动,半晌道,“是,不管是什么人,又或是什么不该存在的废物,也有一直存活下去的权利。” “我没因为这个生气,管他们这群畜生怎么想我。” 慕鱼接着补充,“不过么,我怎么都觉得玉箫门背后有秘密,而且依照苏云辉那么疼女儿的性格,如何能舍得女儿死?可我却又没有证据,也没听说过死而又能复生的术法。” 慕鱼自顾自地说着,闻云兮却是开了口,“有,有死而又复生的术法。” “古青雀司禁术有此之法。” 慕鱼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异术,不由地转过头去望闻云兮,却正对上他一双审视的目光。那一双眼深邃如浩瀚的星空,里面装满无数为人心动的异彩。 慕鱼不由脸一红。幸亏是夜间,所以看不清她的害羞。 “渡死人而生,必以外音引路,方才我在玉箫门多留了一点时间,并未看到那里有何渡魂铃。”闻云兮也收回目光,目视前方,“所以,这不是引人复生。” 慕鱼顿了一下,引魂铃?类似于风鸣廊那一排铃铛? 难道大祭师也想用禁术去复活什么人?不等慕鱼多有细想,又听闻云兮道,“那更像是找了人替生死。” 顾名思义,找出一个命格与原者相差不大的人,以外力将其转变为原者,辅以逆天改命的禁术,便可偷天换日,慕鱼没跟上这个思路,但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这术法应该很难?”她闲暇时翻过司祀阁藏书阁不少的书,类似这种诡异的禁术,听都没听过。 “只有古青雀司的人才会用,修此术最为精进的人,叫慕虞。”闻云兮道,“自古青雀司覆灭,青雀司整体迁移昆仑,便再不复从前辉煌,不过其中人会此项禁术的,应该不少。” 慕鱼乍一听自己名字心跳挺快,但也是知道此慕虞非她,应该是那位剑术超群的大剑仙,道,“玉箫门与昆仑青雀司有联系?” 虽说不入修真界,但慕鱼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自何秀莲一事发生后,她也是偷偷补了有关青雀司的资料。 仅留的青雀司一脉属于江奢,为人极为清高,不屑与外盟为伍,若说玉箫门贴上了他们,说不太过去。 两人一边谈论一边回司祀阁。 慕鱼现在心中更有一个疑惑,照理来说,渡魂铃是为了渡人生魂所用,也可以作为起死复生术用来引死者魂魄。风鸣廊那一排细碎的铃铛,是为了谁呢? 无归河连接远处,挤碎一天的星光,在水中留存一片晃晃悠悠的长影。 闻云兮望着慕鱼,手掌轻轻聚起一团细小的灵气,贴在慕鱼身后,转而又望向河面。 “不过有个奇怪的事。”慕鱼忽然想起来,“今日我在易楚阁,碰到买了许多药材的姚辉,都是些普通的疗伤药材,寻迹草、东冶丹之类,看他行色匆匆的,还像是在躲什么东西。” 玉箫门的异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闻云兮转过头问,“寻迹草,东冶丹?” 寻迹草东冶丹用来引渡灵气,更是用作控制外灵肆虐的必成之药,虽然常见,但不可多用,更不可混用。 姚辉一买就是十几瓶不足为奇。玉箫门中的弟子,个个精神抖擞,不像是受伤需要渡灵的模样。 除非那药石不是给他用的。 闻云兮说,“玉箫门底下的东西,还有别的东西。” 夜间的风鸣廊格外平静,挂在廊上排成一排的渡魂铃声音清脆,随风而动。 慕鱼想看看闻云兮想要渡的魂是什么人,撤灯时留了个心眼,想搬个凳子上去看其上刻了谁的名字。转念一想,这不是新买了把剑么,虽然她不会御剑,但仿无虞极为灵动,试试踩仿无虞上去? 没想到还挺顺利,慕鱼跟着仿无虞升上廊角,“再高点,快看到了……” 忽然铃响大作,风鸣廊一排的引魂铃发了疯一般同时响起,上下来回蹿动,诡异且危急的铃声立刻召引了司祀阁内所有人。 仿无虞也被这一排铃声震倒,猛地一蹿,慕鱼便狠狠摔下地面。 慕鱼抬起头,看到闻云兮站在人前,一双深邃如星空的眼落在她身上。 闻云兮望着头顶上渐渐平息的渡魂铃,又看了一眼地上倒下来的长剑,向来风平浪静的神情突然有了不轻的怒意。 慕鱼尚在头晕眼花之中,本想解释,却听到他冷冷地问,“你从哪里拿来的这把剑?” 不等她解释,那把剑“咻”一声飞往闻云兮袖袍中,慕鱼心急,站起来想去召回长剑,“这是我的剑,你给我。” 如果说方才闻云兮的脸是阴云密布,那现在就是暴雨倾盆。 慕鱼不清楚为何会这样,只想去抢那把得之不易的仿无虞。除了一万灵石,她甚至帮封一铭抄了一个月的书经,费尽了心血。 但闻云兮更为恼怒,直接拂开慕鱼的手,“你进了风 分卷阅读70 鸣阁偷的东西?” “?” 风鸣阁这一片只有她点灯时才会过来,没有外人能随意出入。慕鱼的迟钝在闻云兮眼中就成了默认,只见他广袖挥起,“从今日起你便别来司祀阁,自己回无极门,别让我再看到你。” 闻云兮离开时连同那把仿无虞一并被卷走,慕鱼则直接被斥离风鸣阁,随之整个内阁被召下一个巨大结界,再不能允许任何人出入。 慕鱼恍然从地上爬起,手忽然咯着了一个东西,便是先前躁动的渡魂铃,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滚落下来的。翻过来,复古的铜制镂空铃铛下面刻了两个隽永的字,是闻云兮的笔迹,一笔一划。 慕虞。 * “好了好了不哭了,是他自己事儿多,又不听别人解释,他就是脑子有坑一根筋,来喝口水。” 慕鱼哭得眼睛发涩发疼,一摸上去,眼睛周围冰冰凉凉,一想也知道红肿得不像样子,嗓子更是哑得如同老鸦。 “我没偷他的东西,二祭师,那把剑是我在易楚阁买的仿剑,都还没有命名,他凭什么诬陷我?” 卫南映也头疼,将水杯递过来,“好了好了,他时常会犯病,喝口水歇会儿,出司祀阁就出司祀阁呗,就他那个脾气,谁还想待在这里是吧?” “谁想待在这里?我不想待了。” 慕鱼倒不是因为受了委屈哭,她心里接受能力很强,皮也厚,莫须有的罪名并不能将她如何,更不会让她产生负罪心理。唯一揪心的就是那把剑,一万灵石,就这么被没收。好剑可遇不可求,下一次遇上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第36章 反正就是后悔 闻云兮关上门, 仿无虞安然躺在桌上,周身的虹光铺成一片,但他没将目光投上去,而是转身推开书架。书架后面还有一处暗室, 暗室内锁有一个箱匣。 一层层打开箱匣, 里面装有一幅画, 画卷三尺,有些年岁, 却又保存得格外好。 如果慕鱼在现场,那么看到这幅画,必然会心中窃喜, 觉得闻云兮是在画自己。 不过并不像往常,闻云兮没有展开画卷, 而是开启了另一个长形剑匣。剑匣呈黑色, 涌现出一缕缕厚重的神气, 是一把上古神剑, 戾气极重。 谁也想不到,大剑仙慕虞的佩剑, 在她生死道消后, 也随一场天雷断成几截的神剑,居然被闻云兮拼凑好, 沉静在不见天日的黑匣子中,与这整个世界, 隔绝了所有联系。 闻云兮一手托住剑盒, 另一手托住那把“仿无虞”,只听“铿锵”一声,剑盒由内部打开, 里面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佩剑,如果不细心辨认,第一眼确实会认错。 原本听见渡魂铃警铃大做,闻云兮以为慕虞的残魂被引渡而来。这十几年,她在雷劫中消逝后便失去所有的消息,连一片完整的魂魄也寻不见。 渡魂铃响后,闻云兮在第一时间赶去现场,只见到坐在地上的慕鱼,和一把无虞剑。 慕鱼在风鸣廊下来来回回几百次,也没见过渡魂铃因她而响,所以下意识认为是无虞剑触动了铜铃。但如果无虞剑一直在暗室内,那么又是什么触动了渡魂铃? 闻云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合上剑匣。 中阁还有一大片藏书室,卫南映与同曦正在研究新一轮的阵法,见到急急忙忙的闻云兮,“你找什么?” 闻云兮的脸色极白,虽说他本体就白,但没有哪一次比现在还要苍悴,“慕鱼她去哪了?” 卫南映早在慕鱼下山之前,就理清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怪只怪那丫头从来都是走背运,不停地触不该触的霉头,“走了。小姑娘懂事得很,做事跟平时一样利落,生怕你再发飙,可一点都没耽误,连夜赶着下了无极脉……哎,闻云兮你去哪?” 山下。 惑海集市。 慕鱼喝够了茶,越想越烦闷,封一铭坐在她对面,也一脸沉重,“那你现在真要离开这里?得罪了司祀阁,就等于是得罪了整个无极脉,他们手里握有请神愿的神族之力,你惹恼了闻云兮,恐怕无极门其他门容不下你。” “但你又不能走,要是有那把剑还好点,还能护住你些,你这样自己出去,绝对会被玉箫门抓回来。” “我先不走。”慕鱼靠在椅背上,“玉箫门的事我还没理清楚,大仇没报,我不信程牧风和苏霓裳死了。” 这两个人若是死,也得死在她手中,连着整个玉箫门都应该败在她手里。 “我先找个地方暂时住下,后天是苏霓裳与程牧风天葬之日,人员混杂,多少人混在其中,我会想办法证明这个程牧风有问题,真正的苏霓裳也可能没死。” 封一铭望向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越看慕鱼,越觉得她与以前不同。 她以前也坚强,不管如何被程牧风连累,都能一声不吭好好扛下,顽固得好比易楚阁窗台上屹立不倒的仙人掌,但现在,除了坚强,她还有种说不出的魄力。 分卷阅读71 “封一铭?” 封小公子回过神,“咳咳”两声,“要不然你去易楚阁,我们家还空有不少房间。” 慕鱼睨他一眼,看那不怀好意的眼神也知道什么意思,不由露齿一笑,“空了房间?那封小少爷我可以住你那间房吗?” 封一铭满脸写着“好啊好啊那再好不过”的激动,看得慕鱼眼一花,“你别凑我太近,我害怕。” 惑海集市是连接无极脉与凡界的通道,来来往往人员混杂,像慕鱼这种不得入门的练气期弟子更是多如牛毛,稍稍抹去可供追踪的灵力,戴上帷帽,便是扔进人海也再找不出来。 闻云兮走遍无极脉下的几个凡人山镇,没有慕鱼的一点踪影,这个人仿佛又人间蒸发一般,再一次消失在视线之内。 她的抹踪术是同他学的,加之那本体灵力就弱,躲起来几乎就渡入人海。 其实早些时间闻云兮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慕鱼与慕虞有些关系,但他以星落盘测试,又没有任何反馈。无归桥下的异象、她时灵时不灵的御灵术、碎裂成渣的根骨、以及如银的异常…… 但为何慕虞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他无从得知,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找到人。虽说灭踪术能暂时逃过追踪人的眼线,但玉箫门的人遍布整个无极脉,她想独自寻事,多有不易。 易楚阁七层一如既往地清净,几乎可将整个无极脉的风光尽收眼底。 封若惊给闻云兮倒了杯茶,但他并没动,右手依旧搭在剑柄上,审度着封若惊。于是整个阁间便更像结了一层冰,安静得可以听到千万山脉的鸟鸣。 封若惊应该是受不住这诡异的安静,“这把剑是揽月卖的,等我回来时已经卖出了,我也知道慕鱼长得像阿虞,所以这把仿制的无虞剑我无论如何也不肯卖的,毕竟你这脾气,我也不敢惹。” 闻云兮一个眼刀飞过去,封若惊后面那句话也省了,“那误会也已经发生,你还要如何?我跟你说这把剑可不便宜,对你而言算不得什么,那小姑娘可是花了不少银子,还帮着易楚阁抄了几十本仿制经文,才堪堪换了这么一把。” “你给人家这么拿来了,有没有想给别人留下什么后路?” 闻云兮心中烦躁,像堆着无数理不清的丝线。他捏了捏鼻梁,“你挑一把天字级别的仙剑,灵力要放温和,挑好了送去司祀阁。” 末了又想起一件事,“再挑一个芥子,一并送过去。” 封若惊一顿,“嗯?这把仿制的无虞剑你还是不肯还给她,其实说实话,我倒是觉得小姑娘挺配这把剑,性格刚硬要强,虽说天赋差了些,但不妨碍仿无虞愿意随她甘心听话。” 闻云兮的不耐烦,在听到封若惊的话后越发加重,“她不适合。” 封若惊噤声,“行吧。” 回到司祀阁,卫南映破天荒没去喝茶,而是等在风鸣阁外,“嗯,回来了?刚才易楚阁送了一把剑一个芥子,还有些护体的仙器,怎么了,发现自己认错剑了,后悔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卫南映确实聒噪,闻云兮飘过去一个眼神,卫南映的声音小了八度,但还没肯停,“要我说呢,这是不赖慕鱼,她确实没做,那把仿制的无虞剑是自己认的主,与她气力相成一脉。” “而且呢,怕她知道自己长得像慕虞,担心她生出些不该有的歪心思,也没将有关的事告诉她,怕犯你忌讳。”卫南映道,“你二话不说认定她有邪念,逼她出了且去阁这件事确实做过头了。” 闻云兮也清楚自己做得过于过分,尤其是发现慕鱼与慕虞有关,更是生出无绝无尽的悔意,“你现在有慕鱼的消息么?” 卫南映“这倒没有,或者都已经出了无极脉。不过出无极脉的可能性不大,明天是玉箫门苏霓裳与程牧风的丧葬之礼,她那个性格么,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闻云兮点头,许久,又听卫南映道,“云兮,听我一句劝,有些东西,算了便算了。” 风鸣廊挂着一排渡魂铃,不久前铃声大作,震散了一批,还有几只滚落在地,孤零零地横躺在地,始终在坚持完成着一个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闻云兮捡起一颗碎裂的铜铃,铃底有他亲手刻下的人名,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其实他与慕虞,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本只是点头之交,早一点的相识,大概是在少年入青雀司学艺时。 再往后,就是在青雀司举脉搬去昆仑一脉,而她一人被留在这无极脉一带,交往才多起来。 古青雀司覆灭,留下一片狼藉和无数不为人知的肮脏碎片,本应是随魔域一同消逝在那一场浩劫之中,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被留了下来。 像如银这等不妖不神的灵兽,比比皆是。 无极一脉充斥着无数灵力,那时古青雀司尚未完全覆灭,还残留一小处宫殿。于是慕虞留下,独自守着被正统青雀司抛却下来的残兽半妖,孤魂野鬼。 古青雀司的宫楼摇摇欲坠,无数被抛下的异兽堆叠在一处天地内,慕虞本也是有机会随神族一走了之, 分卷阅读72 那一天收来青雀司江氏一脉传留的密信,信上说昆仑秘境已开,只要等她安顿好那群异兽的旧事,便可离开古青雀司遗地,便可前往那一处新的天地。 万籁俱寂,慕虞摸着月色出门,本以为悄无声息,结果打开门,门前盘着一只断了一半角缺了一半鳞的如银。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本命剑,蹲下来,“夜色不错,我出去走走。” 如银摇摇头,游到她手上,恹恹地侧身躺好,大意是送她出去。 慕虞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如银仿的是她从前的灵兽银姬,是一条通体雪白的银龙,作战骁勇。如果是正经修炼,百年之后,不出意外想也是一只银姬般漂亮的神龙。 慕虞垂下了目光,“好,那你送我走吧。” 古青雀司的辉煌早已不在,新起的青雀司若想尽快重现当年辉煌,只能保住最为精进的一众人脉,而这些以禁术强行缔造的半蛟、半兽,与魔族大战时尚可一用,太平盛世时是留不得的,这些异兽怪物,很快会在无极脉那一群狂徒手中消失,任其自生自灭。 如银跟慕虞的时间并不长,但因为本体仿制的是她的坐骑,所以对她会有天然的亲近感。 青雀司在这一场战役中伤亡惨重,断不会舍得拿银姬这等具有神脉的灵兽投入前线,而如银这等临时强行锻造的异兽却是一抓一把,且事后可随意丢弃,自然不会心疼它的死活。 慕虞摸摸如银鳞片斑驳的背,走过旧青雀司那坑洼不平的长道,月光染在如银背上,亮一片暗一片,稀稀疏疏的。走到宫门尽头,闻云兮站在那里,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了。 江奢的来信中说,“闻云兮游历各地,途径古青雀司,顺便让他来接你。你属青雀司,身负神骨,又习有无数禁术,过无极脉遇上那帮老顽固,恐怕不容易。云兮年少在青雀司学艺,与你也相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多注意些,万事小心。”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如银将慕鱼送到指定地方,轻轻游下她手掌,远远等在宫门那一头。 宫门也有多年时间了,经过一场大役,摇摇欲坠。远处是古青雀司的宫殿,月色下,一片清明。还有许多异兽,悬挂的,堆叠的,一片片挂在宫墙上,安静得很。 慕虞想,大概是来送行的吧。 闻云兮道,“走吧。” 这群异兽本是禁术所制,本质上与魔族区别不大,都是正统修真宗门不能接受的存在,若非魔族过于凶猛,青雀司也不会在情急之下培育出这么一批异兽,来抗衡同样凶猛的魔族。 她一走,无极脉那群道貌岸然的老东西,必然会一拥而上,将这群本不该存在的异物全部清缴干净。 闻云兮御起剑,转头望着慕虞,她像是在想着什么,“时间差不多了。” 慕虞却忽然道,“我不走了。” 慕虞抬头望向闻云兮,她少时和他说过几句话,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索性不过一两百年,他们便全部消亡。本就是青雀司搞出来的孽债,我送走了他们再离开。” 月光洋洋洒洒,闻云兮想,自己见过人间天上良辰美景星河浩瀚,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她此事的双瞳,清亮,却又坚韧。 第37章 我也喜欢你 慕虞说在青雀司的破城中住下, 但看上去闻云兮并不信,“你认为我会走?” “没有。”闻云兮道,“青雀司的人向来固执,说出来的话当然会履行。不过么……” “不过什么?” 闻云兮道:“你不想走, 不一定代表江奢会答应你留下, 古青雀司毁得这么彻底, 新青雀司未成,昆仑脉正是用人的时候, 不可能将你当成弃子。而且么,凭江奢和你的关系,你认为他会放任你做这些无用的事?” 慕虞忽然抬眉看他, 淡淡道,“我和江奢没什么关系。” 闻云兮不置可否, 也没再触她的霉头, “没有青雀司撑腰, 你留在这里更不安全, 我奉劝你一句,无极脉那群老顽固, 都是生死场上滚过来的刺手货, 手段比你狠,他们想吞没青雀司这一处地段, 你拦不住。” “李莫风苏云辉那一群人,有什么可惧的?” 闻云兮转头望她, “你不过是仗着自己一身修为, 所以认定他们拿你办法,自诩能做些什么,也对, 青雀司的人也一向如此,自大狂妄。” 慕虞知道闻云兮从小时便喜欢阴阳怪气,没必要计较,摸一摸如银碎裂一半的角,“哪怕是我以后修为全消,成为废人,我也能做多少做多少,也不会就这么丢下他们,这是我该补偿他们的,也是青雀司该负责的。” 闻云兮望着她,不再说话。 再一晃就是两年后,闻云兮再经过古青雀司的遗址,慕虞依旧还在,两人坐在楼顶喝酒,晚风吹动,星子闪烁。 慕虞其实觉得不可思议,“我没想到我们俩还能坐在一起喝酒,你小时候性格很拗,我气你不少次,一直以为很讨厌我。” 她是古青雀司的人 分卷阅读73 ,所以性格上与那群老顽固如出一辙,皆是一等一地桀骜。闻云兮就更不逊,古青雀司学艺时,两人一人傲慢嚣张,一人清高冷傲,之间的矛盾积来已久。 闻云兮道:“其实我也不是很讨厌你。” 慕虞道:“巧了,我也是。” 闻云兮陪着她坐在屋顶上吹风,北斗星闪烁在遥远天际之外,慕虞忽然道,“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她大概是喝多了,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忽然凑近了,“你知道吗,你比江奢好,合我口味。” 唇间大概是陈年酒的味道,触感柔软,还有山间清雪混着雪松的香味。 闻云兮猛然愣住,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搂上的人,只觉得抱紧了就不愿意放手,慕虞靠在他身上,笑得狡黠,“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闻云兮沉默了一下,才道,“嗯。” 慕虞忽然抱住他,凑得越来越近,以至于让闻云兮清楚认识到,这与他本来记忆中的不一样。 但是慕虞毫无反应,越抱越紧,手也开始不自然的乱摸,闻云兮望向胸口那一只小手,白皙细嫩,与常年握剑的手毫不相像。他猛地一惊,“慕鱼!” 闻云兮猛地睁开双眼,窗外雷声大噪,新一轮的暴雨即将涌来,他很多年没听得了雷声了。 起身关了窗,心中烦闷,想用卦筒测一轮吉凶。忽然又想起,那卦筒许久之前已经随手送给那小姑娘了。 与此同时,慕鱼躺在惑海集市的客栈中,客栈名字倒是大气,“往来无间”。 夜间睡不着,慕鱼总觉得心中藏了许多事,程牧风身上,定然掌握不少有关玉箫门的秘密。 实在睡不着,慕鱼便从行礼中取出一个卦筒,她学东西很快,现在的卦术已经能到七枚铜钱,除了问卦卜吉凶外,一些复杂的问灵、解灾也是小有了解。 她默念吉凶咒,摊开卦案比对,最后得了个“小吉”的卦象。 她问的是明日找到真正程牧风的可能,小吉,还算不错。 对于程牧风,慕鱼是厌恶大于恨意,到现在她也不能想象,为何当初喜欢上程牧风,以前真的喜欢程牧风?卦象显示:是。 慕鱼无语了那么一瞬,又想,程牧风蒙蔽了我的双眼么? 卦象又显示:是。 程牧风以后会积蓄无限悔意,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求原谅吗? …… 与此同时,隔数座山峰与绵延十里的无垢山,闻云兮忽然寻到自己卦筒的踪影,刚想据此追踪慕鱼的踪迹,忽然听到卦象那边一人独言。 “那闻云兮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积蓄无限悔意,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求我收下那把剑,而我不收,他磕头求我,撒泼打滚,我都不看一眼,坚持不收吗?” 闻云兮:“什么?” 慕鱼的占卜能力还达不到如此精进的地步,卦筒蹲在桌上上下乱窜一瞬,最后卦象紊乱,再不能显像。 什么破玩意儿,明天就给你压在易楚阁,换一些灵石,还能够挥霍一阵。 苍梧峰的秋叶染红一整座山峦,烈得像酒,反倒渲染出一度凄清的气息,一路上来往的人哭哭啼啼吹吹打打,还有司祀阁主掌渡魂一事。 苏云辉站在白衣人最前端一列,白麻布裹在身上,像白面皮的肉粽子,又像是一只新做的雪白樟木重箱,横竖差不多长宽,哭得倒是凄凉,见到爱女下葬的那一瞬,甚至还反反复复晕过去几次。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议论,“苏掌门命苦,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苏姑娘也不是个省心的,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非在一棵树上吊死,那程牧风是个好人吗?瞧瞧,命都搭上了。” “唉,节哀顺变啊……” 又有人故意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可是苏霓裳死有余辜,她若是不死,玉箫门背后那点子勾当能理得清啦?你当真觉得为了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就能寻死的苏姑娘,会布那么一大盘棋去杀情敌?” 在背后嚼舌头根的,正是苏霓裳到死都记恨的情敌,慕鱼。不过易了容,化成无极门一名普通弟子的模样,倒也没几个人能认出来。 慕鱼的易容术,是上次从生死宫回来后,闻云兮教她的。不清楚闻云兮为何会突然有意向教她此术,但秉承着技多不压身的原则,慕鱼很认真去学,并且学了个十之六七,糊弄寻常人,也够了。 果然,这种歪风邪气,立刻带动不小的骚动。 慕鱼站在队伍最后,小心观察这苏云辉的表情。老东西哭得即将背过气,但那张硕大的圆盘脸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不知道是不是偏见的缘故,慕鱼觉得他一点也不像痛失至亲的病人。 慕鱼与苏云辉不熟,自然也不能凭着一己之见给别人下必死诏书。 周围人嘈杂多扰,她轻轻伸出手,手掌拖出一只乌七八黑的青檀木发簪,发簪材料上乘,但造型古朴,也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价格不低,但也算不上高,是当年程牧风送她最珍贵的礼物。 昨日去无极 分卷阅读74 门内役房找了许久才找到,幸亏梅花姐一直留着她的东西,这么个不起眼的物什也保存得完整。 丝丝缕缕的异灵从青檀木发簪涌出,慢慢连上远处,慕鱼促使那股同根源的灵力去连接程牧风的棺木,但极为怪异,那灵力在两处棺木上方盘旋两圈,最后却并不与程牧风相接。 慕鱼了然,果然这个是假的程牧风,那么真实的那个又在何处?! 正想着,一道蓝紫色剑光顺那灵力直扑而来,慕鱼眼疾手快,立刻斩断青檀木簪与灵力的联系,顺势隐没在人群之中。 苏云辉似乎察觉到什么,并没有打算善罢甘休,开始一轮一轮地派人清探。 “是谁在我儿坟前撒野,引这等邪灵?” 慕鱼退到人群最后,眼看着姚辉就要寻来,手腕突然一凉,紧接着背上抵上什么东西,撞入一个怀抱,再一转,已经走到司祀阁渡魂的地方。 慕鱼转过头,看着闻云兮低下的脸,“跟着同曦念往生咒,避开苏云辉的紫辉剑。” 闻云兮靠得过于近,身上还有清淡的熏香味,气味淡得几乎寻不见,但嗅上去极为熟悉,是她原本为他调制的香薰,味道和他平日所用的是一个调,但更为平和,且香气绵长。 慕鱼眯了眯眼,心生奇怪。 这个香薰虽然早就送给他,但他却是从不用的,虽说当时因为这个误会他还向她表达了歉意,但这份礼物却是始终没接受。今个儿是咋啦? 慕鱼站在同曦身后,躲开玉箫门一群人的审视,等完全安全后,看到闻云兮过于肃穆的目光,以及像是微有触动的眼神。 “你在……” 话没说完,青檀木簪涌出的灵力微微而动,变成一缕纤细的长丝黏住远方,但又在某处戛然而止。慕鱼立刻碾碎木簪,险险避开苏云辉一众人的视线。 第38章 玉箫门里的秘密 现在能确定程牧风一死是有疑点所在, 两人必然都没死,苏云辉手段多样,必然在其中做了手脚。作用么,很明显, 是为了保住那宝贝女儿一命。 慕鱼周围是司祀阁的人, 熟门熟路, 并不觉得单独面对闻云兮尴尬。 卫南映瞄了一眼她手,开口打破平静, “哎,小鱼儿,程牧风送你的簪子还留着呢?” 闻云兮又投过目光, 慕鱼觉得他眼神莫名其妙的。 “那簪子是几年前我生辰时他雕的,又他亲手刻下的记号, 所以我觉得能根据本体找到本源。” 闻云兮:“嗯。” 不知道苏云辉用的是什么方法造成的虚假尸体, 不管仿制多么像再怎么没有破绽, 原身自己做过的事, 替身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用这方法测试, 一试一个准。 闻云兮眯了眯眼, 目光里又多了一股审视,“你又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就是根据那两枝花联想到的, 真人与替身之间总归有区别,虽然说从形体、灵力上, 你们司祀阁的人用星罗盘都查不出异象, 但记忆不会骗人,所以我猜想,用程牧风以前留下的东西来找人, 应该不会有问题。” 慕鱼看向远处,“不过根据指示,程牧风在无极脉,却又不在无极脉,星罗盘能追踪吗?” 有关程牧风的踪迹几乎全部被抹去,此时又更是什么都寻不到了。慕鱼望向卫南映,“二祭师,你有什么想法?” 卫南映道:“追踪一事我不擅长,你问问大祭师。云兮,有什么方法能查到程牧风的踪影?” 闻云兮正想开口,在其视线中,小姑娘转过头,开口问同曦,“师兄,你怎么看?” 同曦依势回道:“此事与玉箫门有关,看苏云辉的做事手法,必然和当初请天南双煞子那般,一点可能供人拿捏的线索都不会留下,想要知晓其中秘密,必须要去玉箫门内部。” 慕鱼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晚间有程牧风和苏霓裳的送行会,苏云辉必然不在玉箫门内,那个时间玉箫门守卫最为松懈,去里面一探究竟最好,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卫南映立刻“咳咳”两声,“慕鱼,同曦还需在送行会渡魂,他没办法跟你过去,要不,大祭师与你同行?” “送行会在无垢山之下,离锦瑟阁最近,苏霓裳离世,锦瑟阁必然空置,我想借此机会进去,与同曦师兄同行更方便。” 闻云兮道:“同曦不方便。” 同曦摇头,“我这边倒是方便,届时人多眼杂,我让大师姐替我念往生咒文,我抽身出来也不会有人知道。而且也怀疑玉箫门里面有什么东西,这机会更合适。” 卫南映:“不合适。” 但后面的话同曦已经没再听,卫南映急得头疼,睨一眼闻云兮。 他以回音单独传给慕鱼,“怎么办?要不你认认真真道个歉,把那把仿无虞还给她?她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怎么开玩笑都不会生气,这么给你脸色,说明是真触碰到底线了。” “这把剑与她不合适。”闻云兮道, 分卷阅读75 “我自有办法。” * 锦瑟阁外铺着几排妃色的云纱,幽香晕染在云纱之间,层层叠叠,曲折百转,好不华丽。 这里慕鱼之前来过,也挺熟悉,苏霓裳离世后,妃色云纱全部换成白色云锦,随风来回飞扬。虽说光线明亮,但却充斥着一股极具有压迫感的外力,也隐得光影来回飘动。 原本两人只是想测度出是否有程牧风的踪影,但很显然,根据乱动的星罗盘,这里明显有异物存在。 忽然前侧灵力涌动,积攒出一处灵气圈,慕鱼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对上姚辉那一张青灰惨白的脸,一时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诡异到连恐惧都忘了。 本以为要直接对上姚辉的刁难,但没想到姚辉只是看了她一眼,转头摇摇晃晃走了,脚步虚浮,东一脚西一脚地乱踩。 慕鱼咽了口唾沫,“师兄,他不是,姚辉他不是在、在送客宴上吗?” 而没等到同曦的回答,另一道虚晃的身影又遥遥从阁内走出,同姚辉一样的吊死鬼走法,左右晃悠,正是徐颖莹。 而她看上去比姚辉还要惨烈,两颊凹陷,像被抽空了灵气,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髅。 慕鱼再怎么迟钝,也反应出此事背后有异,忽然有一个巨大身影投来,这些脚步不虚乏了,圆圆滚滚的,像个行走的球体。 苏云辉问:“你们俩来这里做什么?” 他那一双白多黑少的双眼死死盯住慕鱼,大白天的也叫人浑身生出一丝冷意。 同曦“刷”一下白了脸,忽然像是呼吸极其困难,“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慕鱼转头望他一眼,压住心中的怀疑,“大祭师的灵兽在这一片走丢了,我替他来找,他就在送行宴上等我们回去。” 苏云辉的脸眼见着平和了那么一些,堆上让人毛骨悚然的假笑,“这样啊?什么样的灵兽呢?” “一只银色半蛟,我们拿到了便回去,大祭师说若是我们时间久了不回去,便亲自来找。”慕鱼扶助同曦,“不过,看样子是找不到了。” “我们走吧。”慕鱼睨了苏云辉一眼,扶起像是呼吸不顺的同曦,转头向锦瑟阁外走去。 但越走云纱越堆积,视线被绞裹的灵力遮盖,连原本宽阔的路也逐渐变窄,两圈后也没走出这片小阁。 星罗盘忽然四处乱跳,慕鱼恍然醒悟,星罗盘的这种异常走势,正是在煞气挤满空间的时候才出现,当场转过头,苏云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身后,一张猪肝色大饼脸瞬间贴近。 “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慕鱼望着那张横竖一半长的脸,一口气没憋过来,心道不好,恐怕是被收进了什么阵法中。而右手中同曦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死寂的青白。 “慕鱼?……同曦?” 是闻云兮?慕鱼镇定下来,“我们在这里。” “哗啦”一声,白色云纱四分五裂,小路尽头站着闻云兮,正望向她,“你们站在那里做什么?” 慕鱼一颗悬起的心慢慢收回,转而望向同曦,他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一脸奇怪不知发生何事的模样。 不等闻云兮细问,慕鱼抓着他的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再说。” * 风鸣阁内。 屋外还下着雨,隐隐有铃铛的声音穿过风鸣廊,铃音清脆悠长,不像是渡魂铃,好像只是普通的乐音铃,叮叮当当,旋律悠长动人。 闻云兮点了安魂香,同曦这才缓过神,一张脸乌青灰白,像抄了一晚上经书没合眼似的。等回过神,又望向慕鱼,一脸茫然的模样,“……我怎么在这?” 闻云兮道:“你中了青雀司生死宫里的阵法,整个人深陷进去,意识也迷迷糊糊,不知发生了何事。” 同曦前一秒还在锦瑟阁飘荡,下一秒睁眼就到了风鸣阁内,尚不清楚事情经过,但以他的修为和能力,除非是天级法阵,否则不会中招得悄无声息。 慕鱼倒是没事,那阵法是用来传渡灵力的,从一人身上将灵力汲取出来,她的修为尚且不够,所以阵法失去对她的效用。 “现在能确定,玉箫门那里是有不可描述的存在,或许还与古青雀司的禁术有关。”慕鱼道,“至于程牧风,他和苏霓裳必然与锦瑟阁现在的异事有关,还是让无极门来着手彻查,我得去趟无极门。” 不知道为何,提到程牧风,闻云兮那百年不变的表情忽然有了一丝裂缝,“让同曦去便可以,事关程牧风的生死,你也未必要那般上心。” 慕鱼这下彻底愣了。 她先是怀疑地望一眼卫南映,发现他也是同样见了鬼的表情,而后又狠狠掐一把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难不成向卦筒许的愿成真了?闻云兮现在痛改前非要开始撒泼打滚向她道歉? 但慕鱼心心念念闻云兮反常撒泼打滚的名场面并没有来,闻云兮只是怪异睨她一眼,随后卫南映与同曦打算去无极门彻查此事。 “事关无 分卷阅读76 极脉,无极门必然要插手,但又与古青雀司有关,南映你势必要保证司祀阁在此事中的态度,只进不退。” 慕鱼起身,也准备跟着卫南映离开,闻云兮道,“慕鱼你留下。” 闻云兮今天一天都怪怪的,说话阴阳怪气不说,看她的目光也有些……慕鱼求救地望向卫南映,用眼神表示,二祭师你吱个声带我走? 但卫南映走得飞快,一溜烟地,周身的风将风鸣廊上挂着的一排五音铃撞得铃铃作响,一刻都没多留,慕鱼只得转过头,望向闻云兮。 一把小剑躺在桌上,通体冰蓝,薄如蝉翼,灵力绵延不绝,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价格不菲”四个大字,看得慕鱼脑中一热,疑惑望向闻云兮。 然后就如她所愿,闻云兮坐下,张口就是:“我错了”? 第39章 你看霁云怎么样 闻云兮道, “误会你偷了无虞剑那件事,是我过于武断,你若是愿意,可以随时回司祀阁。” 他将手放在冰蚕剑柄上, 修长的五指拢起, “这把剑名冰蚕, 灵力温顺易驾驭,与你气运相合, 很适合你。” 确实适合,相当小巧,不仅趁手, 还十分漂亮,周身莹光流动璀璨雪亮, 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 慕鱼没再说话, 闻云兮问道, “你不喜欢?” “大祭师是想用这把剑换仿无虞?” 女子目光清亮, 仿若黑夜灼破天际的流星。 闻云兮顿默半晌,移开目光。 见闻云兮默认, 慕鱼也不拐弯抹角, “我喜欢那把剑,我也买了它, 我就得为它负责,不会在见到一把更好的剑矢时便将它弃至一边, 就像我曾经一无所有时, 那把剑也不计后果地选了我一样,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闻云兮依旧不为所动, 目光落在她身上,“那把剑不适合你,你执意要用,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慕鱼问:“如果我非要不可呢?” 闻云兮回道:“我不会给。” “……” 到最后,慕鱼也没拿到仿无虞,当然也没有收那把冰蚕,次日坐在茶馆里喝茶,回想闻云兮那决绝的态度,越想越是烦闷。 封一铭闻言顿时一愣,嘴巴大得能塞进一个拳头,“原来那把冰蚕是给你的?我说呢,谁出手那么阔绰,上百万灵石眨眼都不眨一下的。” “嗯?” “你没听错,虽然说冰蚕不是易楚阁最贵的剑,但却是好剑中最适合你的,说实话,别说仿无虞,就是慕虞的那把无虞剑本剑,也不见得比那冰蚕好。有时候遇见看缘分,冰蚕性情温和,配你太合适了,你怎么没收呢?!” 封一铭越想越懊悔,一脸吃亏的表情,“你不懂,你不懂可以问我啊,问都不问一声就拒绝的,你可太败家了!” 慕鱼快要翻白眼,“你们说适合我就适合我?并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合不合我的意,我就认为我那把剑最好,其他任何剑都换不来。” 封一铭问:“那霁云呢?” 慕鱼诚恳道:“那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 封一铭龇了龇牙,“你也就嘴硬,要我说你也就见好就收,大祭师对你算是够意思了,你也别再得寸进尺。” “你知道无虞剑对他的意义么?你拿一把假的无虞剑在他面前舞来舞去,他不给你一剑够意思了,还赔你一把剑。” “仿制的无虞剑工艺,它不是一件劣质品,也不是假货。”慕鱼纠正,又问,“对他什么意义?” “你知道无虞剑剑主慕虞么。” 慕鱼点头,封一铭接着道:“那是他未婚妻,大祭师单恋她多年,好不容易等来了她真心,她却……” 毕竟是易楚阁小公子,说起故事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一阵通篇鬼扯,闻大祭师爱而不得撕心裂肺的形象顿时跃然纸上。 “闻云兮不仅在慕虞活着的时候没将人追到手,死后仍旧念念不忘,天南海北地走,妄图找齐上仙的残魂。但天雷之下那上古神剑无虞都断成两截,万物皆成齑粉,上仙也灰飞烟灭。大祭师找不见人,便回大剑仙的出生地,继续引魂渡灵。这你应该知道,无极脉以前是古青雀司遗址。” “原来如此。”慕鱼想起风鸣廊下的一排渡魂铃,“大祭师,他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么?” * 接到昆仑脉青雀司密信,闻云兮将剩下的纸投入炭火中,火苗“忽”一声窜起,又慢慢矮下,只余一丝细细的火边。 卫南映问:“你今天状态不太对,怎么,封闭了这么多年,终于开窍啦?慕鱼破防你心房入你心上了?” 感受闻云兮那杀气四射的眼神,卫南映一缩脖子,继续道,“要我说么,不难猜,这慕鱼,应该就是慕虞?” 闻云兮转过头看他。 “我没发现,我甚至是察觉不到二者有任何的联系,不过我比较信任你罢了。” 卫南 分卷阅读77 映道,“你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不是阿虞,你肯费这么多心?” 卫南映拍一拍桌上的那把小剑,薄如蝉翼,十分温驯,贵得让二祭师牙疼,“冰蚕,啧……” “不过,你是如何发现小姑娘与慕虞是同一个人的?” 二者差别太大,就算修补魂魄,也不会伤得这般面目全非。 闻云兮将手中的茶平置桌面,“如何变成这般我不清楚,不过确实是她,当年阿虞殒身在陨雷坑附近,这件事可能是与陨雷坑有关,我还要找个时间过去看看……不过阿虞的事,别让青雀司发现。” 卫南映顿了一下手,“明白。” 刚这样说着,隔壁又轰隆一声,门外有一声没一声地传进来脏话,像是个女子声音。卫南映放下了杯子,“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吵吵嚷嚷的,茶室须静不清楚?” 茶店小二忙不迭迎上来,“二祭师你先忍忍,店里来了个扰事的姑娘,情人有了别的心上人,在闹事呢,姑娘哭得实在伤心,我们也不忍心拦。” 果然,屋外传来阵阵凄厉哀嚎,“封一铭你的杀千刀的,昨天还搂着我说我是你的心我是你的肝,今天就给姑奶奶找到你跟狐狸精鬼混的把柄了吧,我看看,还真是个小狐狸精啊,全天下男人死光了吗?你找他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封一铭你别跑!” 慕鱼解释道:“清英姑娘你误会了,我和封一铭没什么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拔剑,有话好说。” 封一铭提剑挡在慕鱼前面,“南清英你有病就去治,刀剑不长眼,伤到人了你负责?” 慕鱼提醒,“封兄你别说话激她了,这姑娘脾气暴躁,是要哄的。” 但这话落在姑娘耳中就变成了十足十的刺激与挑衅,南清英挥剑的手更如仙女散花,打个不停,嘴里也骂个不停。 慕鱼被南清英骂恼了,再好的脾气也按捺不住这般辱骂,故意激她,“你与一铭也没成亲,我和他喝点茶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再不依不饶,下次我可就不止和他喝茶了。” 闻云兮:??? 卫南映道:“她只是一时气话。” 就在此时,侧面那堵墙被暴怒的南清英一剑劈倒,慕鱼脸都白了,生怕剑光砍到什么人。但是当然不会砍到人的,反而是南清英的剑,在撞到霁云的那一刻,“铿锵”断成两截。 闹市斗殴,罪责不小,空气寂静了很久,慕鱼后知后觉地问,“跑吗?” 封一铭跑得最快,罪魁祸首南清英也“刷”一下夺窗而逃,慕鱼没那么好的身手,不能御剑也不会跳窗,只好硬着头皮往门口走,没出门就被闻云兮堵住。 闻云兮阴阴地盯着她,慕鱼自知插科打诨也混不过去,“等我找到封一铭,我们会找店家道歉,商量赔偿事宜的。” 闻云兮道,“店家的东西不贵,我的东西贵。” 说完将被南清英震碎的一套茶盏给她看,那套茶盏也是仙器,成品顺滑光泽涌动,瞅一眼便知比这茶楼还贵。 慕鱼:“?” 风鸣廊内的五音铃随风而动,一同动的还有照夜灯灯盏。 慕鱼挂上了灯,悠悠叹一口气,以她挂灯得的灵石,恐怕得不吃不喝攒两百年,才能赔上闻云兮的东西。 谁知道他出门喝茶还要自带茶具,有那么穷讲究的人么? 慕鱼问同曦,“师兄,你说大祭师会不会有可能突然练功走火入魔,然后一夜之间忘了所有,不让我赔这笔钱了?” 同曦同情看向她,诚恳道:“大祭师不会走火入魔,你可能会因此被逼疯。” “小鱼,其实他……大祭师他并不是想让你赔这笔钱,他真动起怒来,不是你提提灯就能解决的。他不过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也让你接受那把冰蚕剑,你也别固执了。” 慕鱼其实并不是执拗,而是看到那把仿无虞,就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旅人见到故人,是一种莫名的归属感,所以不管闻云兮如何反对,甚至给她更好的选择,她也不想就此放弃。 正逢闻云兮从外阁回来,慕鱼收了东西,要与同曦一同退下,闻云兮道,“慕鱼你留下。” 等同曦离开,闻云兮道,“我刚从易楚阁挑了十把剑,你若是不喜欢冰蚕的秀气,还有其他仙器,又或者是你看中了什么剑,我可以送你,但是与无虞剑有关的东西,不行,且没有商量。” 慕鱼轻轻垂下眼,问道,“您不想让我碰无虞剑的原因,是因为您心仪慕虞剑仙?” 毕竟会睹物思人,所以也不想别人用类似剑矢,连仿制剑也不可。 闻云兮大概是默认了,又道,“这些剑是我新选的,也可以去易楚阁再挑,有你看得上的,我都可以送,也可以亲自替你炼制一把。” 慕鱼问:“您看霁云怎么样?” 第40章 老相好 按照闻云兮的脾气, 听到这种话,一般是先面无表情,再广袖一挥,送她出去罚站吹风, 又或者是直接暴 分卷阅读78 怒, 再大袖一挥送她上路吹风。 霁云是什么剑?天级神剑, 清风明月高山流水般的存在,无论是现任无极门门主, 还是昆仑神脉青雀司江奢,佩剑名气也在霁云之下。 所以,等慕鱼捧着那把霁月清风的佩剑坐在屋顶吹风时, 多少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了。 她并不想要这把霁云,口出狂言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不知道闻云兮如何想的, 就真的将这把剑送她了, 连犹豫都没有。 都说剑如修者老婆, 闻云兮就这么将老婆送在了她手里。 霁云剑像被遗弃的可怜人,而可怜人的主人闻云兮还在无极门, 丝毫不担心它的安危。 是有那么一瞬间, 慕鱼在想,要不要把这把剑抵给易楚阁, 若真有人愿意,这把剑或者能买下易楚阁。 但她到底还存了那么点良知, 还是打算寻个时间将东西还给闻云兮。 想一想慕鱼便收了剑, 去归来且去阁外找人。 出门时,闻云兮刚好回来,照夜珠雪亮, 他还拢了一袖子的飞萤,周身绕着流转的莹光,仿佛从画中走来。 慕鱼将剑递给他,“还给你。” 闻云兮垂眼看她,慕鱼又说,“你放心,无虞剑我也不要了。” 但闻云兮却没有接那把剑,反倒将袖中的流萤悉数倒入白色绸布纺织袋中,一盏流光灯便完好呈现在眼前,璀璨夺目打眼得很。 他将那个流萤袋送给慕鱼,“今晚若无事,陪我走走吧。” 无垢山陨雷坑一带处无极山脉中部,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天边飘过几盏天灯,色彩素白,挂在云端之下摇摇欲坠。 慕鱼玩着那盏流萤灯,还接过一枚崭新的芥子空间,芥子呈流光丝带状,挽在手腕细细的一根,极为精致。 “你也别费心了,我接受你的道歉。”慕鱼将缠在手上的芥子打个结,“这个就当作你收仿无虞的赔礼吧,不过,冰蚕剑我暂且不收。” 闻云兮笑一笑,抬手又捉了一只乱飞的萤虫,轻轻抛入绸袋中,“你以前从这里摔下去过?” “嗯。” 慕鱼望着不远处的陨雷坑,上方交叠着层层的乌云,雷网虬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隐在坑底之下的才是其可怕之点的所在。 她托着腮,“古往今来,湮入陨雷坑的人,没有几个能安全回来,多多少少会有后遗症,我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坑底其实比这上面的雷网还要紧实,没有漏出一丝缝隙,底下暗无天日,却因为雷层,比白昼还要明亮。” 那是说不出来的孤独与悲怆,就像整个人被投入无底的深海,被整个世界隔绝,没有呼吸与心跳,只有烈焰的缠绕和蛛网般碎裂的雷层。 闻云兮望着她,深邃的双瞳中像装满了整片星河。 慕鱼问:“大祭师你是火星子蹦眼睛了?” “没有。”闻云兮往火堆中填了两根细柴,火苗“嚯”一声窜起,来回卷动,慕鱼问,“那就是火的温度太高,烤得你眼尾都红了。” 闻云兮没再看她,那表情可以用被火烫到来形容,十分怪异。 天灯越飞越高,不远处陨雷坑的雷层时常传来“滋滋”的交织声,慕鱼道,“慕虞上仙也是在这附近陨落的。” 魔族入侵大败后几年,魔域残留的一批魔人暴走,彼时古青雀司仅剩几人,完全不敌魔族来势汹汹,慕虞被逼上绝路,最后与三千魔物同灭于无垢山。 闻云兮不再说话了,篝火的热光照在慕鱼脸上,勾勒出极为温和的轮廓,虽与从前是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却又有不同。 不知道这些年在雷坑之下,是如何一段漫长且无望的时光? 闻云兮伸手贴在她散下的长发上,慕鱼转了转眼珠,目光扫及闻云兮,“我头发上有东西?” “嗯。” 慕鱼说:“哦,不然我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闻云兮转过头,睨她一眼:“你这种的脾气大又执拗的,谁会想不开对你有意思?” 正说着,慕鱼的通灵符响起,接通了听到对面封一铭的声音,他似乎刚受了罚,“嘶嘶”地倒抽着气。 “小鱼我刚听我哥说,你被司祀阁那群老东西坑了,嘶……不过没关系,我存了些钱,够赔的,你等着,明天我去司祀阁赎你,嘶……” 慕鱼道:“不用,我跟玉箫门针锋相对那么久,现在离开司祀阁更不安全。” 那端传来一声窃笑,“来嘛,我易楚阁多欢迎你,我房间多放一张床刚好合适,你……” 通灵符被对面切断,封一铭话没说完,扶着屁股趴在床上,一脸无辜。 “……我这不挺好么?” 唉,受伤了更不想写功课,刚好需要一个帮手。 “你看,这不就对我有意思么?” 闻云兮眸光微动,不置一词。 放完了灯,两人同往回走,闻云兮还尚在“封一铭对我有意思”这等消息中缓不过神,慕 分卷阅读79 鱼忽然问,“你之前说你有放不下的人,是慕虞剑仙?” 见闻云兮默认,慕鱼道,“所以是她在受雷劫陨落时,你没能挽回,一直觉得过意不去?” 那个时候,闻云兮从昆仑青雀司领回书信,路途中收到慕虞路遇意外的消息。拼尽全力回到无垢山,也只等到她雷劫陨落,身葬陨雷坑的消息。 慕鱼心想,怪不得,以闻云兮的地位,即使不入这主要四脉,去昆仑青雀司,也是必有一番造诣的。恐怕此次回来,还是念及旧情,回到慕虞上仙出生与安葬之地。 就在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慕鱼稍微走慢了些,面前升腾出一片浓雾,闻云兮忽然就消失在雾气之中。 “又来这招?”慕鱼从芥子中取出一把符箓,还没催动符咒,手腕被闻云兮拉住。 闻云兮从雾气中穿过来,发尾还沾有水珠,“别用符咒,这雾气里有东西,跟我走。” 慕鱼收回符箓,跟在闻云兮后面,突然又从雾气里出来一个人,还是闻云兮。 后来的那个闻云兮对慕鱼道,“别过去,他是假的。” “你才是假的。” 雾气中隐隐泛出厚重的腥臭味,像是黏住了鲜血,慕鱼捂住口鼻,“这样,你们俩单挑,谁赢了谁就是闻云兮。” 闻云兮的剑术绝对是一等,对峙起来必然不会输。然而两人剑术修为都呈相同招数,仿佛是镜中人与现实人,几乎对峙平等,且剑法也相似,毫无破绽。 其中一人道,“这个阵法加持了镜像作用,任何东西都可复制,不要信任何人。” 另一人又道:“这雾层里包裹了一些东西,别乱走,等我解决了这个东西,带你出去。” 雾层被剑光划破,腥臭味也时有时无,甚至被剑气灼出焦糊的臭味,巨大的灵力波冲出一小块清明的地方,但很快又被后续的浓厚雾气充斥,两人剑术皆成一脉,都极为厉害,斗得难分难舍。 便在此刻,慕鱼喊道,“霁云!” 原本是两把一模一样的霁云剑,其中一把微微一顿,旋即重新与对面那把一模一样的剑相撞,竟硬生生将那把剑撞出一道裂口。 闻云兮再进一步,提剑竖刺,那人便被霁云横穿心口。周围雾气悉数消散,重归无垢山清明的月夜。 慕鱼跟上前,指向前侧方,“大祭师,东西是从那里出来的!那是……” 逃离的那个人迅速消失,没给人看清楚脸,但看那背影慕鱼只看一眼也能认出,“哇,程牧风!” 闻云兮道,“你认得出来。” “老相好的嘛,他有什么脾性我都知道,我百分百确定是他,快追!” 慕鱼快步跟上去,闻云兮脑中却始终围绕着一个词,噩梦般盘在心头。 老相好? 呵,老相好。 第41章 子母体 “所以, 方才变成你的那个人所使用的,和程牧风苏霓裳假死,所使用的的方法是同一种?” 慕鱼心生奇怪,“青雀司覆灭时, 据说能毁的禁术全部销毁, 该带走的东西也尽数带走, 玉箫门如何会这种邪术?” “不得而知,小心脚下。” 因为十几年前雷劫洗渡, 无垢山有一大片丛林被灼毁,近十几年寸草不生。 地上竖起十几只细密的枝丫,锋利异常, 伤不到闻云兮这等元婴级长老,但对慕鱼这等灵根受损的炼气期弟子, 还是有损伤身体的威胁。 慕鱼望向程牧风一闪而过的背影, 气得脸都要发皱, 闻云兮站在剑上, “上来。” 飞剑疾驰,直飞向程牧风, 两人堪堪停稳, 慕鱼抄起霁云,“你还想跑到什么地方?” 几日未见, 程牧风仿若换了个人,越发地精神焕发灵气迫人。 能仿出与闻云兮同等级的赝品, 必然术法不俗。 程牧风忽然笑了, 语气暧昧的,“小鱼,你来找我, 是想跟我走?” 这话刚说完,便被闻云兮赏了一掌,程牧风堪堪避过,握剑的手越发地紧。 慕鱼:“谁跟你走,程牧风我认识你那么多年,你什么水平我能不知道,你沾了什么脏东西?” 就算是司祀阁的顶级天才,也不可能制出如此栩栩如生的假象,程牧风天赋确实高,甚至高到能做无极门首徒的位置,但绝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将修为扭曲到此。结合苏霓裳豢养魂魔这件事,不难猜出玉箫门里面藏了些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程牧风望着她,“你跟我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结果慕鱼还没接话,闻云兮又来一掌,“你是什么个东西,也配让她跟你走?” 忽然一阵黑风刮来,程牧风双手托出两个黑球,陨雷坑的雷电顺着夜色蔓延,细长的蛛网脉络结成一个巨大雷球。 慕鱼站在雷网之下,还在想是不是自己最近的反应速度又变慢,愣是没理清闻云兮这句话的意思。 分卷阅读80 无论是近处还是远处,电层积出一大片火光,将天际染成灼热的艳色。 给慕鱼罩了个护体结界,闻云兮道:“别发愣,找个地方躲好。” 又是“轰”一声,地面被霁云斩出一个十尺深的巨坑,瞬间被雷电充盈,雷鸣一声接过一声,比雷喯兽的嘶吼还要剧烈十倍。 慕鱼心想不好,闻云兮有心病,最听不得雷电之声,但出乎意料地,透过结界的薄膜,她能看到闻云兮还算平静的脸。 程牧风的修为在一瞬间提升十倍不止,但和闻云兮相比仍旧逊色许多,慕鱼并不担心大祭师会就此落败,但慢慢地,她发现情况不对。 程牧风一败一退,这本没有问题,但他慢慢行进的方向轨道迂回,在内部或许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但在外侧,却极易发现目标终点是陨雷坑。 陨雷坑之威力,不亚于百道天劫。 眼看着陨雷坑越离越近,雷鸣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即将被吸入雷层之中,闻云兮似乎也发现问题所在,一道剑光陡然生出。 慕鱼伸手,掌心朝上,虚握五指,“剑来!” 一声之后,仿无虞忽然破云而出,悬于雷坑上层,瑰丽鲜艳的虹光与陨雷坑集结起的雷层呼应,波澜壮阔,雷电交加,震人心魄。引来的雷电随仿无虞飞动,转而斩向程牧风,勾出荒地的黄沙纷飞。 程牧风往后闪躲两步,脚步如鬼魅般轻快,其修为之术远在原本修为之上,几个晃步便避开仿无虞引来的雷霆之术。 慕鱼收回仿无虞,此剑尚未开剑,还属于混沌状态,虽说认主,却不能极好控制住本体煞气。慕鱼接过剑的那一瞬,被反冲里震得倒退数十步。 踉跄几步后,后背上抵了一双手。闻云兮扶住她,目光又落在那把剑上。 大概预料到他接下来又要说什么,慕鱼抢在他前头,“事出紧急,我召剑是为了引走上侧的雷层。” 闻云兮:“我不会受伤。” 慕鱼:“那万一呢?” 闻云兮抬手收回那把剑,慕鱼紧紧攥住那把剑的手不甘心地松开,便见一道刀光扫来,紧接着腰被人搂住,随后撞入一个怀抱,再晃眼时两人已经悬于半空,原来站的地方铺出五丈高的雷网,且雷鸣不止。 又听程牧风道,“闻祭师,雷网阵专门为您而设,您觉得是否好用?” 慕鱼扶在闻云兮双臂上,望着脚下的雷网,曾经跌入陨雷坑下的记忆也“轰”一声冲出来。 闻云兮伸手覆在她双眼上,“不敢看就不看。” 慕鱼倒并不害怕,她比较担心的是闻云兮。闻大祭师的心结在于不能见尸群,不能闻雷鸣,所以弃道剑修,转而入符道。这一片的虬结雷层,于他而言恐怕是个不小的恐吓。 “无碍,不过一层幻象。”闻云兮反倒安慰她。 幻象?慕鱼反身仰头去看他,“你……你能撑住吗?” 闻云兮倏然笑了,用一块云锦覆住慕鱼双眼,“你在这里,就没有心结,没有永夜,我当然不会有事。” 双眼缠上云锦,加上闻匀兮的语气,让慕鱼怪异极了,然而更怪异的是程牧风不阴不阳的语气,“你之所以一直留在司祀阁,原来是这个原因?我本以为你还能等我回来,慕鱼,你真是善变得让我失望。” 知道程牧风是误会了什么,慕鱼回道,“对啊。” 大概程牧风真被气狠了,隔着看不清外界的云锦,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浪气。 雷鸣声几乎能将人耳膜震破,闻云兮拉住她的手,贴在她双耳上,“不用怕,该死的是他们。” 这个动作,挺耐人寻味。 刀剑声相撞,湮没在轰烈的雷鸣中,一会儿是霁云剑锋利呼啸一过的剑音,又一瞬是雷电与长剑相碰的清脆“噌”响,在最后一瞬,那穿破指缝炸裂耳膜的雷鸣,也渐渐消散。 许久后,慕鱼揭开云锦,雷霆法阵已解,程牧风跪坐在地,胸口没入一柄青黄色玄级长剑,竟是从前她送他的那把。 探出手,面前的人已经没了鼻息,慕鱼又缩回手,恍然一瞬。“他死了。” 闻云兮:“嗯。” 说不出来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便听闻云兮道,“不过没有全死。” 见慕鱼不解,闻匀兮解释道,“这是子体,死去的是母体身体的一部分。这属于古青雀生死术的一种,本应随青雀司一小脉封存于昆仑,生死术乃禁术,不应为玉箫门此等门派所用。” 子母术以本体为主,仿造出数个子体,只要子体不灭,母体丧命也可依照子体重新存活。而子体消失,母体会受重创,却也不危及性命。 因为此术逆转生死,所以极早时便被古青雀司控制,之后被列为禁术之一。 程牧风定然不会自学成才,是同玉箫门学的?那么又存在一个问题,玉箫门的禁术,又是从何而来? 慕鱼问道:“子母体有何弊病?” 闻云兮:“子体与母体不可隔离过长,否则容易失去感应,长此以往, 分卷阅读81 子体便脱离母体掌控。不过依照程牧风的情形,他本体离此地应该不远。” 程牧风背后必然是玉箫门大本营所在,决不止他一人,慕鱼道,“我们现在跟过去?我得找到程牧风!” 趁火打劫……不,乘胜追击是最好的方法。苏云辉与程牧风不对付,况且也没有胆子在闻云兮头上撒野,现在跟过去,苏云辉那老怪物必然不敢贸然出手。 能在程牧风主动愿意离开玉箫门,还能一如既往跟在他身后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苏霓裳。 二人根据星罗盘引出的灵力,果然在无垢山深处发现一处细小的山洞。 山洞外侧结出一层细密的薄膜,是一道天级结界,里层黑黢黢一片,灵力极其繁冗,此起彼伏,正在进行剧烈的修灵。 “如果真有危险,我觉得苏霓裳也会将活命的机会让给程牧风,想杀程牧风,斩断苏霓裳所有的后路才是重点所在。” 这是事实,程牧风身上好像有种天然的渣病,就喜欢挑战难以得到的模式,越是轻而易举能拿下的,反倒越不在乎。 比如现在死乞白赖贴在他身上的苏霓裳,他是避之而不及。 说出来是这个理,但是从慕鱼口中出来,就多了点微妙的意味。就像是有一种与苏霓裳有仇,故意去断后路一般。 慕鱼怕气氛尴尬,便转了个话题,“大祭师,什么时候你能度化仿无虞的戾气?”如果仿无虞能少些尖锐的戾气,那么是否还有可能拿到那把剑。 闻云兮道:“没时间,不可能。” “不过么……”闻匀兮的语气里似乎还带了些酸味,“程牧风,我倒是可以替你杀一杀。” 第42章 连哄带骗去娶? 这句话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试探的意味, 慕鱼诚恳补充:“程牧风是要杀的,苏霓裳也要杀,都不能放过。” 正说着,霁云将那结界斩出一道裂口, 浮光罩在两人周围, 也随裂口冲向那被黑暗所笼罩的结界。 但流光在投进去后, 却又仿佛石沉大海,不掀出任何波澜。 果然, 如闻云兮所说,程牧风本体受了重伤,正盘腿坐于石洞中部, 周围架住混沌不平的阵法,用以保护身体安危。 苏霓裳将本体修为全部转给程牧风, 才堪堪稳住他最基本的生命特征。这个人向来是高傲且傲慢的, 至少对慕鱼来说是如此, 现在也一样, 即使是虚弱得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说起话来依旧条理清楚。 苏霓裳道:“慕鱼, 阿风是我拉下水的, 事情责任本在我,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要杀便杀我。” 这时候的苏霓裳大概和曾经的她差不多,既卑微又无助。不, 比曾经的她大概好一点, 当年的慕鱼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现在的苏霓裳,至少还有整个玉箫门相护, 谈判起来也底气十足。 慕鱼道:“你们两个豢养魂魔修习禁术,本就罪该万死,凭什么觉得我会与你们谈判?” “难不成你真要杀程牧风?” 苏霓裳大概是真的爱惨了程牧风,即使到最后一刻,也仍旧将生的希望赠予这个男人。 从这一点上来说,慕鱼却又是比她幸运的,至少懂得在该抽离的时候抽离,决不拖泥带水。 当然,苏霓裳也是真的蠢,若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置她于死地,也不会这么快被抓住马脚,更不会将整个玉箫门的秘密泄露在外。 而这种情根深种的蠢,对慕鱼来说却又是求之不得的。 将全身修为渡给程牧风后,苏霓裳的修为几乎在一瞬回为练气,甚至还是在慕鱼之下。所以手刃仇人,并没有消耗她多大气力,甚至比想象中还要轻松。 苏霓裳咽气的时候,这几年的所有场景也从脑中一晃而过,使得她回忆起往事,竟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就仿佛是一直绷在心底的那根弦,忽然也就松了起来,支撑住身体的某种力量,也在一瞬间变得松散,慕鱼往后退了一步,最后将目光放在气若游丝的程牧风身上。 霁云剑不由分说,灭断程牧风的最后一口气,慕鱼站在一边,望着程牧风时,目光出乎意料地平静,大概是经历了无数个峰回路转时,便没了曾经百转千回的心事。 程牧风吐了一口血,手一直搭在慕鱼曾送他的那把剑上,鲜血斑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心中也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 “小鱼,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 慕鱼捏着手指,接住程牧风那充满懊悔与痛苦的目光,望向闻云兮。 闻云兮看一眼程牧风,转过身时道,“自己小心,我过会儿来接你。” 闻云兮离开之后,空旷的山洞只余下二人,周围安静得能听到洞口的北风呼啸。 在慕鱼没看到的地方,程牧风放在背后的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道:“小鱼,曾经大多是我喜欢去点评你,你很少去挑我的刺,所以挑出来的毛病,却都是一说一个准的。有句话你说得很 分卷阅读82 对。” 慕鱼:“什么话?” “我是个自私且只在乎自己的人。”程牧风忽然扬起一个笑,反手推剑而出,“你一直都在时我从不珍惜,你离开我也不能忍受你跟别人一起双宿双飞,哪怕想一下,都让我觉得这趟黄泉路走得不值。” “慕鱼,陪我一起走吧!” 就在那把剑即将落下的那一瞬,另一道剑光斩过,将整个黑暗的山洞映照得亮如白昼。 “轰”的一声,霁云将那把玄级剑击成齑粉。 慕鱼托住霁云剑,“程牧风,你死这一趟确实不值,你往生十次,也赔不了欠我的那些债。” 她没想到,闻云兮居然会同意程牧风的请求,答应让她同程牧风道个别。 不过他留的这把剑倒是有用,程牧风越咳越虚,慕鱼居高临下望着他,目光中有一瞬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消散了。 慕鱼出来时,满身污垢,甚至还有些失魂落魄。闻云兮坐外面,借着月色去看星图,听到身后的动静,起身扶住。 慕鱼比划了一下,“其实我盼这一天很久了,我想过程牧风与苏霓裳同时葬在我身前,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一块空了,就像是在满满的一幅画,画上了我所有的愿景,然后某一处突然空了,怎么也填补不上。” 闻云兮静静望着她。 “就是,我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在程牧风死的那一刻,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记忆仿佛都没了存在的意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不上来的,我描述不出来。” 闻云兮合上星图,揽住她,“我明白,这是你回来的意义,做到了这些,本就是与过去告别。小鱼,程牧风死了,你所有的过去都可以据此告一段落,重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 两人一步步踏走在黑夜中,慕鱼也不知道何时晕过去的,心头的一把锁终于配上了钥匙,所有的心结全部解开,所以也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睡得也格外沉。 梦境混乱,许多片段拼凑在一起,有的属于她,有的又像是不属于她,各种色彩混迹在一起,无比诡异。 周围是一片红,没有边际的红,没有方向,也无处可去。 她心中燥乱,不知何时从远处传来一阵埙声,空灵悠远,仿佛一股力量在前牵引,引着她一步步往前。 闻云兮的手抚上慕鱼额头,直到她的气息逐渐稳下。 到司祀阁已经是清晨,卫南映想问什么,闻云兮道,“小点声,她刚睡着。” 卫南映:“人怎么给你抱回来了?” 闻云兮:“那你想谁来?” 卫南映本想问发生了何事,哪知闻云兮的角度如此清奇,沉顿一下,连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了。 风鸣阁内燃着安神平息的熏香,闻云兮替慕鱼捻好被子,这才关上内室的门。 卫南映在外等了许久,听完闻云兮的话后,不由地一愣,“这么说,玉箫门极有可能与昆仑那边有往来?慕虞雷劫之前,将古青雀司的所有东西都一把火烧了,也只剩下一些残败宫墙,抵不上什么用。苏云辉虽然有点手段,但捡不了漏,如果他真依靠禁术来提升修为,只能说是那边插的手了。” 闻云兮想了想,“玉箫门一事解决,你跟我去一趟昆仑。” “你疯了不成?”卫南映道,“当初因为青雀司遗址一事,慕虞和江奢闹得那么不愉快。我看不惯那些人的做派,要去你便去,我不去。” “那你便留在司祀阁。”闻云兮又道,“慕鱼在无极门时,有一个相熟的人叫尹梅花,你寻个时间让她来司祀阁。” “尹梅花?”卫南映又道,“之前丫头来司祀阁的时候我便查过,那人是古青雀司的人,原名殷如梅,因为得罪过江氏,要被送于天南双煞子,不过被慕虞相救,想来后来她搭救慕虞,也是因为想还慕虞一个情。” “慕虞那个性格么,脾气蛮横,向来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难怪和江奢搞不拢。”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慕鱼那个模样,不过慕鱼乖巧归乖巧,执拗起来依旧有当年的风采,你看,那把冰蚕,她是不是还是不肯收?” 闻云兮道:“不收归不收,我给不给是另一回事。” 仿无虞一出,极容易惊动昆仑青雀司,江奢那个人,得不到的东西,宁肯毁灭。他当然不会再让慕鱼冒这个险,与昆仑再扯上关系。 “你来无极脉这么多年,引魂渡魂过黄泉,算是将所有的起死回生术挨个沾了个边,虽然回来的慕鱼魂魄六识不全,但总归留下一条命。确实不能喝昆仑再沾边。” “不过,叫人奇怪的是,在之前我们是从未有慕虞返生的征兆。” 闻云兮回道:“慕虞和慕鱼是两个人。” 卫南映:“嗯?” “还记得青雀司创立的子母体么?” “以本体一缕精魂、一丝脉象塑造而成的全新生命,与本体有根本上的联系。慕虞是大剑仙,又是江奢身边的红人,以慕虞本体制成的子体有 分卷阅读83 不少。不过在慕虞知晓此事后,和江奢撕破了了脸,并当着他的面,将所有仿制她的人全部遣散。” 卫南映“嘶”了一声,“江奢那种人,慕虞也直面硬刚,你说这是不是恃宠而骄?” 感受到一股犀利且杀意昂起的目光,卫南映立刻改口,“那有什么用,阿虞看不上那个老东西。” 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闻云兮道:“但如果脱离母体许久,便可切断这种根源关系,如果不出意外,慕鱼是阿虞当年送至青雀司以外的一个子体,原本的慕鱼实则在入陨雷坑时恐怕就已经魂飞魄散,不过她们同根同源,慕鱼的所有记忆与精魂全部归至慕虞身上,所以导致她现在的记忆断断续续,不成完整,且性格也与以前有巨大差异。” 因为慕虞的魂魄并不完整,算得上面部全非,在她与仿无虞同时出现时才激起那一排渡魂铃起反应。 “行,那你现在与江奢联系一番,我去无极门找殷如梅。” 卫南映望向屋内,忽然一笑,“哎云兮,慕鱼现在修为全废,也不如以前蛮横,你想对她胡来,她也反抗不了,为了防止她再次被江奢拐回去,要不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连哄带骗娶……” 闻云兮吐出两个字:“闭嘴。” 第43章 没对你做什么 尹梅花是在青雀司覆灭后离开长生殿, 与慕虞相识多年,二人从性格上确实也有一丝相似,比如该说的话会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尹梅花当年是青雀司长生殿的掌灯人, 因为被江奢好友调戏, 出手伤人而被责罚。后来, 她因为脾气直爽顶嘴了几句,便要被遣至牢役房。 奈何尹梅花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 当即收拾了行李,连夜逃离青雀司。 江奢执管青雀司多年,向来对任何事都有极强的掌控之力, 所以在尹梅花再次忤逆时,便叫这位高高在上的王者直接痛下杀手, 甚至将尹梅花丢给了早有恶名的天南双煞子。 慕虞过来时, 尹梅花被打得只剩半条命, 好在还留了一些气。 此事本源在于那位好友, 并不在尹梅花,慕虞本就是个眼睛里揉不得脏东西的性子, 直接掀翻了天南山, 将这些年天南双煞子的罪行公之于众,以至后来的许多年, 这对臭名昭著的兄弟,都不再能翻得了身。 但此事也成了江奢与慕虞之间的一个不小的沟堑, 不过慕虞倒是不以为意, 并收了尹梅花入无虞阁,在尹梅花养好伤后,又送离至外小宗门, 永久离开青雀司。 闻云兮问道:“如果慕鱼真是慕虞,你认为凭你,凭她自己,能瞒得了多久?” 尹梅花沉默了一下,“大祭师早就猜出来了?” “不管她是谁,都不应该是谁的附属物,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与见解,她本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正常的生活,慕鱼也好,虞姑娘也罢,程牧风也好,江奢也罢,自己的苦果自己去吃,您说是不是?” 慕鱼沉入一个怪异循环的梦境中。 程牧风死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前面十多年仿佛是大梦一场,一吹便散。 除了程牧风,她又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自己,跪坐在无垢山的枫林中,失魂落魄地在拾捡着散落的残魂。 这是我的魂魄么?慕鱼想,我不是从陨雷坑里爬出来了么? 夜幕降临,无垢山的一切分崩离析,一座巍峨的宫殿屹立于眼前,往近了看,宫殿熙熙攘攘堆满了尸体,那些人丑陋不堪,又或者残破无比,杂乱堆积在一起,仿佛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小山。 在此之前,如果说不明白闻云兮对成片尸群有阴影,那么在这一刻,那种从心底迸发的恐惧,也在她心底层层堆积,成为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一只纤细的游蛇从尸群中爬出,不,不是游蛇,慕鱼举起手,如银便乖巧盘在她手心,有一只龙角已经被斩断,还余一只,也碎裂成片,无力地耷拉在头角。 落日从远处的楼头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片鲜血的映衬,这整个天空也成了一望无际的血红。如银摆动细小的白尾,在手中轻轻写了两个字。 无极。 “无极门?还是无极一脉?” 无虞剑剑尖朝下,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往下滚,她一步步往前走,两侧的风景不停变换,从春到夏,从夏到冬,从清晨到傍晚,从午夜至黎明。 太多了,没有谁能说,一句经文,便能将所有亡魂送至轮回道。所有的歉意,所有鲜活的生命,不是一句歉意便能表达得完的。 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影陪她诵经,一天一天,一句一句。有一天,她问那个人,“你是千古剑修,耗费那么大精力去修剑道,不去除妖斩魔,陪我渡魂入轮回,亏了。” 慕鱼暂时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她知道,那个人就是闻云兮。 …… 尹梅花离开后,慕鱼尚在深睡。斜阳透过低低的窗棂洒在床上,归来且去阁的一切安然而平静。 分卷阅读84 闻匀兮想,同与她当年见面时并不相同。 慕虞本体出青雀司,有青雀司之神脉,和那些生来天赋异禀的神族有一处相通,那便是桀骜不驯。初次见面时,几个身负神脉的少年正辱他出身平常,吵吵嚷嚷引来了慕虞的注意。 闻云兮出自昆仑脉,算不上高贵,却也不是凡类,加之天赋异禀,又长得格外喜人,所以慕虞不自觉就偏心。 见闻云兮受了欺负,慕虞出声讽刺,“他不属神脉都比你们强,要属神脉了,那不是更将你们碾成渣?” 其中一少年道:“阿虞姐,昆仑是小门派,就算他天赋异禀,比我们强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要次我们一等?” 慕虞问道:“为什么次你们一等,说不定以后他也有神脉,你有什么可傲气的?” “你凭什么这么觉得?” “他长得这么好,我喜欢,我嫁给他,分他一半神脉不行?” 身负神脉,又加之出自青雀司,慕虞向来是敢说敢作的,少年还真怕她这么做了,“他哪里长得好了,有江奢哥好?你说这样的话,不怕江奢哥又要罚你?” 训完了人,慕虞转过脸去逗闻云兮,那时的闻云兮多好看啊,玉雪可爱一团,比后山的兔子还可爱。但昆仑脉小公子可毫不领情,对她的示好冷眼相对? 屋外电闪雷鸣,闻云兮一层一层打开暗室的门,暗室处有一小阁,从阁内取出一个玉盒,里面有一幅画,还有一把重新修补好的上古神剑。 合上画,又双手朝上,将无虞剑轻轻抽出,剑体虹光映透整个风鸣阁。闻云兮又将刀剑合上,重新放回玉盒内。 没有什么比故人重逢,旧人再遇还要让人悲从中来,他想。 床上慕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幽幽望着闻云兮的一举一动,半晌才又出声打破平静。 她先是环顾一下四周,再看一下床,最后默默拢一下被子下面的手,一脸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做梦吧的窒息感。 闻云兮看着她,那在被子下面的手从上到下将自己摸一遍,完了一脸轻松的模样,把“我躺在你床上你是不是为了占我便宜”的那种惊悚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道,“我没对你怎么样。” 慕鱼甚至觉得有那么一丁点的可惜。 闻云兮:“……” 正说着,外门被敲响,来人是卫南映,“青雀司已经派人过来,今晚便到。” 说着脸色又有些凝重,将声音压低,低到只有两人才能听见,“不过有件事倒是出乎意料,你知道江奢派了谁过来么?” 闻云兮在古青雀司学艺时,便与江奢来往极少,至古青雀司覆灭慕虞被杀后,两者的关系更是剑拔弩张。 江奢能派谁来?慕虞一死,能用的大剑仙不过几人,这几人都是当年与慕虞同根源的好友,这件事算不得大事,江奢不至于叫亲信出面,无非是从几个元婴期的修者中挑几个特长的。 而这群人,闻云兮却也都是认识的,无论是谁都不意外。 卫南映的脸色有些怪异,来回支吾了半天,最后道:“慕虞。” 确认自己没听错,卫南映再次道,“是慕虞。” 第44章 都是我的错 “我知道你不信, 司祀阁与昆仑不往来多年,江奢是否使用什么招数召回慕虞的残魂谁也不知,云兮……”卫南映往堂内看一眼,“你觉得……” “江奢什么意思你清楚。” 闻云兮靠在椅背上, 少有地将厌恶情绪表现出来, “古青雀司一灭, 现今的昆仑脉甚至没有无极的一半势力,他需要人, 是不是?” 卫南映回答道:“他也是忌惮你,就算你不回昆仑,在四大脉以外, 在东境或者羽山之外重整神脉,超过青雀司也不过几十年的事。他知道你对慕虞有愧疚之意, 用这件事来牵扯你, 比任何手段都方便。” 闻云兮没再接话, “青雀司那群人, 什么时候来?” “你还真将那个冒牌的东西留下?”卫南映不知道是该暴怒还是该冷笑,“真的那个慕虞在司祀阁, 渡过雷劫, 被灭成灰被劈得面目全非才回来的,你留下那个假的做什么, 就是为了不撕破脸,让江奢没办法再找她麻烦?” “就算慕鱼恢复了记忆, 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你认为她会回青雀司,继续替那个老东西卖命?” 卫南映怒道:“我认识她那么多年不清楚她是什么人?就算是再死一次,她都不可能再找江奢救命, 她都不怕,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她不怕,我才需要去考虑。”闻云兮目光透过风鸣廊,落在那一排五音铃上,就像穿过十多年光阴,无数轮回,最后落在时间长河尽头。 “她的魂牌还在青雀司,我已经眼睁睁看她雷劫陨落过一次,找了这么多年,我不可能再让她冒那个险,让江奢再拿她的命左右她的选择。” 这么一说,卫南映也无法再反驳,“青雀司的人今晚会到无极门 分卷阅读85 ,那个假的慕虞或许是以残魂补成的人偶,又或者是像慕鱼那样,是她以前的一个子体。” 闻云兮道:“你先去准备,我稍后会过去。” 慕鱼松开搭在前廊岩壁上的手,退回原处,随着门“吱呀”一声,闻云兮端着瓷碗进来,碗中盛着满满的黑色药汁。 慕鱼喝完了汤药,脸色出奇平淡,闻云兮忽然问道:“不苦么?” “苦啊。”慕鱼道,“有些东西你必须得受着,它苦,你还是得喝,那为什么不喝得干脆点,躲是永远躲不过的。”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中的,即使万事变转物是人非,哪怕是从天之骄子跌至泥水沼泽,那些细节仍旧在告诉闻云兮,她就是慕虞,从未变过。 慕鱼忽然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闻云兮放下碗,“怎么会这么问?” “我梦见了一些东西。”慕鱼从椅子上站起,望向外面,无垢山山脉绵延向远处,越发深远,“梦见我有一把剑,在雷霆之下断了,我自己也在那一场雷劫之后身死道消,魂魄都散了,拢都拢不住。” 闻云兮回道:“一场梦罢了,即使是我,一场寻常的梦,也不能据此就能做出预言。” “也不是一场,从陨雷坑出来开始,这场梦就断断续续的。”慕鱼道,“我总觉得我忘了什么。” 闻云兮的“别瞎想”还未说出,慕鱼接着道,“你说我是不是本是天神下凡历劫,所以遇到的人都不是人,遇到的事都不算事,等我历劫完了,便能直接飞升?” “你……”闻云兮的话没说完,慕鱼又接着道,“我若是飞升,对我有恩的人必然不会忘,尤其是你大祭师,救我这么多次,您若是肯再送我把剑,我想我会直接更记得您。” “……” 说来说去也离不开那把剑,不过虽然她筋骨在雷劫中毁损,有神剑护体,对自身安全会更有裨益。 一把通体猩红的长剑呈于手心,慕鱼目光微微一挑,转头不可置信望向闻云兮。 “我已消除剑体戾气,你体质虚弱,此剑于你相得益彰。”闻云兮又道,“剑我可以给你,你须在两月内筑基,若不及此,我仍可收回你佩剑。” “这是真的么?” 巨大的惊喜冲击心房,虽然这把仿无虞有改造,却仍叫她有种见到多年失散的故人般的熟悉感。 慕鱼捧起剑,当即道,“会的。” 闻云兮又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虹光不断宛转流连在狭窄屋舍之内,慕鱼托住剑体,从食指间挤出一滴鲜血,结成一个契约,“有余。” 闻云兮自然而然听成“有虞”,回头望着她。 慕鱼对上那幽深的目光,回道,“年年有余,没有故意提谁,只是希望以后运气与实力都能像我在司祀阁这般。” 大剑仙慕虞那把剑叫无虞,本意有平安无虞之意,与她本命又有冲突,“无虞”总觉得叫起来又有些不吉利。慕鱼原本想取“有鱼”,但这名字听起来太造作,对慕虞剑仙又有不敬,便折中取了谐音。 剑已结契,与慕鱼本体连为一体,而被炼化后的有余灵气迫人,甚至可给结气困难的慕鱼倒灌灵力。 闻云兮理出一堆剑术书册:“这些你先看,对你大有裨益,晚些时候我会回来检查你剑术。” 并不像封一铭见书便困偷懒成性,慕鱼修行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她远远地回一声“好”,声音穿破风鸣廊,混着五音铃清清脆脆的乐音,此起彼伏,又随风而远。 虽说灵根斑驳,但有仿无虞的引导,她的剑术反倒一日千里,远高于天赋。 同曦看完慕鱼的剑法,“以这种速度往下练,或许一月便能筑基,小鱼虽然你占卦不过关,头脑不灵活,但剑术确实不拖腿。” 慕鱼:“……” 活该被闻云兮罚得最多的就是你。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膳房,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想吃些什么,我让张伯多准备一些。” 被同曦那么一扎,慕鱼到现在还冒着苦味,自然而然地拒绝了和同曦共用晚餐的机会。甚至还在想,以同曦毫不避讳直白的性格,恐怕活到闻云兮那个位置,也是讨不到老婆的。 当然拒绝同曦还有个原因,今夜闻云兮还要抽查功课,她毕竟不是司祀阁这群天才,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也没有封一铭那一往无前的厚皮,想要在闻云兮面前好好表现,就必须一遍又一遍的准备。 没有谁生来便如同曦那般天赋奇高,但若是肯,总会有属于自己出众的一面。比如说在待人接物上,她就可以碾压这位脑子缺根筋的同曦师兄。 无极门内。 夜宴热闹,像当初接待司祀阁那般,李莫风为昆仑脉青雀司贵客的到来,举办了格外隆重的迎客宴。 一片灯火喧嚷中,李莫风端起酒杯,远远敬向倚坐在岸桌前的青雀司神脉后裔。 女子一身轻便装束,黛色衣裙铺于身后,笑容极少,人声鼎沸,但对她毫 分卷阅读86 无影响,就仿佛是山顶一汪常年不退的清泉,冷冽,且不通世俗。 见到李莫风敬酒,她也不端起酒杯,一旁的青雀司使者玄瑶使了个眼色,“阿虞?” 慕虞仍不接杯,半晌露了个笑。这个笑,如何来形容?皮笑肉不笑,就像一具做工精致的人偶,浑身上下都充斥了戾气,看得李莫风不由地后背一冷。 “你让我喝我便喝,那我让你死,你死不死?” 使者:“……” 李莫风:“……” 卫南映一口酒水喷出来,“咳咳”了好几声,“阿虞,这么多年没见你是一点都没变,无极脉一脉之主,你看看,被你激成什么样了?” 被这么一噎,见惯大风大浪的无极一脉脉主的脸,简直像半熟的山果,红也不是,白也不是,只得讪讪地笑。 慕虞收回目光,对这无聊的酒会半分兴趣都没有,转而看向一旁的闻云兮,“什么时候结束?” 闻云兮回过神,笑一笑,仿若冬天里的初起的阳光,“你若想,随时可以结束。” 慕虞也回以一个笑,这回倒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蕴藏了半许沉默与一般娇羞。 虽说时过境迁,但又好像就在昨天,两人还坐在古青雀司的宫殿前侃侃而谈。 几近深夜,慕鱼也没等到闻云兮的回信。风鸣阁的灯关着,风鸣廊的灯笼投出阴暗的光,整个风鸣阁都安静得能听到山间的鸟鸣。 一直到午夜,向来勤勉的大师姐的窗也暗下来,昏昏欲睡之际,“磕磕”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慕鱼打开门,果然是闻云兮。 “这么晚还没休息?” “你说的么,今晚你会过来,你不是失信的人,肯定是有什么耽误了,可能会迟,但不会不来。”慕鱼坐回椅上,将书卷摆开,自己取了墨,“检查么,开始吧?” 闻云兮没有动,只是在灯光下看她,“对不起。” 大概体会到气氛突然不对,慕鱼抬起头,正好看到闻云兮沉默的双眼。不知道如何打破这悲凉的气氛,慕鱼觉得同曦上身可破。 “没关系。”慕鱼道,“我又不是你么,迟到了也不问原因,二话不说朝人发脾气。” 这招果然管用,闻云兮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还带着一丝不解,“我何时朝你发脾气了?” 那自然是多了去了,比如卫南映偷妖兽灵会连带着惩罚她,又比如她迷路回来得晚,他觉得如银受了委屈又斥责她。 但慕鱼当然不会这么说,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几日前才收了一把剑。 “没有。”慕鱼道,“我瞎说的。” 但在那一瞬间,闻云兮却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他坐下替慕鱼研磨,说话也放低了声音,“嗯,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慕鱼:“?” ??? 第45章 多看一眼,都是你脏 傍晚时分, 天边还挂着残留的晚霞,惑海集市仍旧热闹,仙者、凡人聚集在一处,来来往往。 背完了闻云兮教她的心诀, 慕鱼又将剑术演习一遍, 闻云兮仍旧不满意, “剑法以守为主,横档, 不是竖刺。” 慕鱼反驳,“这一整招都应该是攻术。” 闻云兮站在一侧,夕阳在男人身侧坠出修长的影子, 光线晕染在脸侧,衬得他五官越发深邃。 “你从何处看得这一招是往前进?” 慕鱼从芥子中掏出《飞云剑法录》, “我从藏书阁拿的。” 闻云兮转头没收了书册, “卫南映编错了。” 飞云剑术侧重于快且狠, 本就属进攻类, 被闻云兮一改,大部分成了防御招数。慕鱼不知作何感言, 也不能问, 多问就是卫南映编剑术编错,又或者是同曦教错。 这一度让她觉得闻云兮是在故意刁难, 回头去问封一铭,封一铭却道, “你怀疑大祭师给你教的不是正统剑术?别开玩笑了,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疑心什么?” “这一套筑基剑术中,他将所有的进击术法, 全部换成了防御招数。”慕鱼接过封一铭倒的茶,“他是怕我伤什么人?” 封一铭则是一脸“你在痴人说梦”的表情,“又或者是为了让你自保机会更大,这一套剑术被如此改制,几乎牢不可破。” 说完又补充道:“大祭师对你还真是上心。” 这一点慕鱼倒是发现了,即使她比常人要迟钝些,闻云兮对她的不同还是让她有所感应。 至于闻云兮为何对她不同,慕鱼也心知肚明。 封一铭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漂亮。”慕鱼还不忘补充,“他和你一样,见色起意。” “你拉倒吧。”封一铭凑近了,“你真不知道?” 封一铭道,“你知道我方才喝茶碰到了谁么?而且此事在无极脉闹得沸沸扬扬,你居然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这几日被 分卷阅读87 司祀阁关得紧,她又几乎是填鸭式的学剑,就这喝茶还是找空瞒着卫南映出来的,也就不知道无极脉为青雀司慕虞剑仙接风洗尘的消息。 茶室另一间雅阁。 茶水沸沸扬扬地煮开,男人修长的指尖擦过杯沿,又端起沸腾的热水,冲泡在新起的芽尖上。泡好茶后,又滤干茶叶,将茶杯递给面前的女子。 气氛安静,叫人凭空生出几丝旖旎。 “是我以前经常来的那一家,变化不大。” 慕虞结果茶盏,“我走后,你经常来这里?” “嗯。” 她沉默了半晌,“我也没想到会被青雀司救回来。” 气氛安静下来,就像冻住的冰,每动一刻,便牵扯过多的凉意,寒冷至肺腑。 闻云兮收回目光,替自己倒了杯茶,“还准备继续留在青雀司么?” 慕虞垂下眼睑,舌尖微微抵住右腮,“不留了。” “不过,完全脱离青雀司,就要看江奢什么时候将魂牌还给我。” 雅阁门外大厅,封一铭正在与慕鱼说自己的经历。他来得早,远远见到闻云兮带着个女子过来。那女子一眼望去身姿清秀窈窕,气质绝佳,和闻云兮一样,隔着一群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英气。 想着大祭师那等清高卓绝的人,除了跟班的慕鱼,什么时候还带过别的姑娘在身边,这该是何等与众不同的女子? 毕竟是万花丛中过的花间客,封一铭眼光奇高,那女子漂亮得别具一格,他便多看几眼。这么一看,当即转过身,又当作没看到。 “小鱼,你是不知道,慕虞大剑仙有多像你。”封一铭道,“不对……应该说你像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我跟你实在相熟,可能也是分不清的。” 据说慕虞碎裂的魂魄在世间游荡多年,耗费青雀司江奢十几年功夫,以魂牌为引,走遍世间无数角落,才得以将那四散的魂魄渡回。 封一铭又开启八卦模式,“闻云兮向来不插手无极脉琐事,为何突然向玉箫门赎了你,原因么,极有可能是你长得像他当年要死要活没留住的剑仙前辈。” 慕鱼被堵得脸色并不好看。 忽然就想起风鸣廊下那一排纤小的渡魂铃,铃声细细作响。 这些年闻云兮在人间游荡,原来也有这个原因。 两人正煮着茶,封一铭抬起头,又忽然低下头,低着嗓音道,“他们从雅阁过去了,慕鱼你低头,嗯?你看些什么?” 封小公子自幼见到师长就发憷,就好像是夜耗子碰到狸猫,尽力伏低了身体,还在提醒转头往门口看的慕鱼。 等两人走远了,封一铭道,“虽然长得挺像,但是你们的气质确实是不同的。” 原本觉得索然无味的慕鱼抬起眼,“哪里不同?” “你说都是姑娘家,人家那般清高卓绝,你……” 封一铭的表情写满了“你为何就这般资质平庸”的无语,慕鱼莫名来了气,“我怎么着了,我并不觉得我比她差。” 头一次见温温吞吞的慕鱼动怒,封一铭立刻改变口风,“谁说你比她差了,她有你温柔和蔼可亲动人吗?” “?” 慕鱼不想温柔和蔼,更不想可亲动人,她也羡慕大剑仙那一卦的,并且发誓要成为那般飒气逼人的姑娘。 她一直沉在这份气愤中,以至于回往司祀阁的路上,仍旧在想如何提高自己的剑术。 迎面撞上同样走路带风的卫南映,卫南映微微一皱眉,“你这走路不看路的在想什么?……不会是想我吧?” “我在想大祭师。” 卫南映一眼了然的表情,“你想他做什么?” “你说他改了我的剑术,是因为怕我与慕虞剑仙过于像,分不出来两人么?” 气氛在一瞬间顿默了一下,卫南映斟酌一番,试探性地,“你……都知道了?” 毕竟她记忆不全,有些事情也不太能明白,更不好同她说明,所以有些事,就故意瞒住了她。 但她也不是笨人,被瞒了几天,该知道的,自然也都知道了。 但这也是迫不得已。 当年为了控制一众大剑仙,江奢利用青雀司之便,给每个人都炼制了一块魂牌,用以存留每人生魂。虽说她现已脱胎换骨,但魂魄仍受魂牌控制,整个人属青雀司。 只有拿回魂牌,慕虞才可彻底脱离青雀司掌控。 闻云兮想一劳永逸,有些事还是得动些手脚。 见慕鱼点头,卫南映道,“大祭师呢,有时候做事也是身不由己,你放宽心,他其实与虞姑娘清清白白,至于你么,他也是好心相救,不是将你当作替身,大祭师不是那种人。” “大祭师确实不是那种人。”慕鱼低声地补充,“所以挺可惜的。”若是真看中了她的脸,想将她打造成慕虞大剑仙的替身,她还求之不得。 卫南映脸色一凛:“什么?” 慕鱼没有回答,摆摆手走 分卷阅读88 了,留下卫南映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丫头不会还想借色上位,靠着这张脸学点剑术吧? 夜灯初上,慕鱼收完剑谱,便要去风鸣廊撤灯。近些日,点灯的事务倒是由张伯来,不过她习惯有时间便去找闻云兮,通常极晚回来,走之前顺带撤走风鸣廊一半的灯。 不过,慕虞姑娘回来了,大祭师的失眠症,大概也会随之消失吧? 灯也不用熄了。 怪不得连雷声也突然之间无所谓。慕鱼坐在椅子上黯然沉想了一会儿,才将自己房间的照夜珠碾灭。 心中纠结着无数怪异且烦乱的问题,最后堆扰到心口,再蔓延到脖颈,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为她踏四海搜魂魄,留司祀阁渡生魂,因一张脸渡她过生死…… 到最后,慕鱼索性坐起,燃着了信符。这个点,大概只有夜夜纵歌的放荡不羁封小公子还未入睡,慕鱼便接通了符箓,果然很快传来封一铭的声音。 慕鱼问:“喝酒不?” 穿戴好,慕鱼又给自己化了个简易的妆容,依照卫南映平日偷溜离开司祀阁的方向走。结果还未出门,便看到等在路口的闻云兮。 慕鱼:“……” 闻云兮望向她那一身华服,妆容精致的,立刻皱起了眉,“你去哪里?” “我出来走走……” “你出门走走穿成这样?”这下几乎是逗笑了闻云兮,“去找封一铭?” 慕鱼本来是想找封一铭的,但那家伙过于胆小,一瞬间头脑清醒,为了防止被闻云兮罚站,立刻推脱自己有约。 但慕鱼又不想让自己陷于某种不该有的忧虑之中,要她惦记一对琴瑟和鸣的璧人,这么龌龊,她做不到。 羊乌那里,地下宫倒是有不少选择,形形色色的男子多到数不清,她还是决定去消遣一番。 “你胆子倒是不小。”闻云兮道,“回房,哪里都不准去。” 又是那么一个瞬间,慕鱼仿佛又被同曦上身,口不择言,“大祭师,慕虞剑仙都回来了,您还这般管着我,就非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吗?” 闻云兮简直要被她接下来的那一番话给震惊得瞳孔地震,那一瞬间,所有怪异、奇妙、又尴尬的感觉,再次蜂拥而至。他再次确定,即使物是人非,无论被磨合得多么好,有些东西,刻在骨子中的东西,多少年都不会变。 “我知道你只是想跟我玩玩,毕竟我打不过你好听话。但她回来得这么辛苦,曾经过往那般惨淡,你就应该全身心地投入到她身上,多生一丝别样的心思,都是不忠贞,都是龌龊。” 闻云兮望向她的背影,捏住眉头,许久才喘过来气。 第46章 爱上新的人 慕鱼最后没去得澜山地下宫, 毕竟司祀阁有宵禁,她不能知法犯法,至少不能过于不知好歹。 所以选择在次日,闻云兮没发现的时候, 去了地下宫。 虽说测试已结束, 封一铭完全不用再忌惮闻匀兮, 但心理阴影并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摆脱,封小公子仍旧一点错也不敢犯, 久而久之都成了一种习惯。 不过慕鱼白日来地下宫,也不算犯司祀阁的戒律,封一铭阴影解除, 便跟着过来。 “所以说昨夜你没能出得来?” 羊乌离开后,慕鱼将昨天遭遇回忆一遍, “嗯, 被大祭师发现了, 没敢顶风作.案。” “不是啊, 我看卫南映也经常溜过来赌钱啊,这些天也不知怎的, 大祭师管得越发地松, 他不让你出来鬼混,是故意为难你?” 回忆当时的情形, 以及闻云兮脸上怪异的表情,慕鱼不得不承认, 他是有一丝的故意。 “这是什么意思, 有了新欢,还要控制旧爱?” 说到这,慕鱼不由心酸, “不,他并没有爱过我。” “他当初不是把你当作慕虞剑仙的替身?” 慕鱼沉默一晌,摇摇头,“没有。” 闻云兮在这一点上,确实没有任何刺可挑。当初他救她,护她,甚至想方设法找出害她元凶,替她报了仇,或许有一部分看在慕虞的面子上,但扪心自问,闻云兮是否有一丝在她身上找慕虞影子的迹象? 未曾有过。 哪怕是拿捕灵器,将闻云兮的情绪放大十倍,她也可以坚定给出答案。因为真的是没有,闻云兮对她,一丁点暧昧,都没有留下。 卫南映说慕虞剑仙与闻云兮之间清白得如同一张纸,那么她与他,连放张纸的资格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真是心酸,毕竟她喜欢闻云兮,又是大家都能看出的。 封一铭长叹一口气,举起酒杯,“来,敬你还未开始,便已结束的情路历程。” 其实也算不上情路,不过是一腔孤勇的单恋,又大概是刚走出一段情伤,碰到这么好的一个人,难免会一见钟情无法自拔。 “说实话,你悄 分卷阅读89 悄跟我说,你对那位与你极像,却与众不同的大剑仙,有没有一丁点的嫉妒?”说完,封一铭还比了一下手指,“这么多,说说,有没有?” “没有。” 封一铭将分量缩成指甲盖那么一点点,慕鱼依旧表示没有,小公子顿觉无味,“真没意思。” 但慕鱼没有撒谎,这是事实。两人虽说拥有同一张脸,但性格、天赋,乃至喜好的细节,都完全不同。 慕虞天资出众,又受万人敬仰,不同于她,一遍剑法还要闻云兮纠正三四遍,两人可谓不同命也不同运,但平心而论,她确实是不嫉妒慕虞的。 封一铭奇怪,“你当真一丝嫉妒都没有?那你这是爱慕你们大祭师爱慕得不够深。” 他表示,那些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女子们,一个个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扒皮抽筋,让他心中只有自己一人才好过。 慕鱼表示,这就有些夸张了。 “我只是觉得慕虞大剑仙太好,好到我无法去以一种异样的态度去揣度她诋毁她。”她像是对慕虞这个人有着天生的亲切感,敬佩、仰慕、崇拜……都有,但独独没有嫉妒。 “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不应该如此去诋毁。” “行了。”封一铭也觉得她的表达有些夸张,“我觉得你也不差,不必妄自菲薄。” 两人沉顿一会儿,慕鱼忽然抬头,“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爱上新的人?” 这个经典的言论是正是封小公子告诉她的,毕竟他换女伴比她换衣服还要勤快,所以偶有一次机会,慕鱼问封一铭,心里装那么多姑娘不累么。 闻云兮心中装一个慕虞,都耗尽那般勇气。 封一铭一撩长发,“不累啊,主要是,我心里也不会装那么多人。” “永远是下一个最好。”那时封一铭又看中了风雪斋一脉过来的医女,天天跟着去无极门,“忘却旧爱的方式,就是寻找新的悸动,懂么?” 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被慕鱼提出,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封一铭警惕望向她,“你想干什么?” 慕鱼道:“当年忘记程牧风,只需要多看大祭师两眼。现在忘记大祭师,我应该也开始新一段感情。” 说做就做,她向来不喜拖泥带水,决定喝完了茶便开始盘算新的爱慕大计。 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逃避,闻云兮怀中抱了新的姑娘,她心中忽然生出那么一丝莫名的不甘心来,但她又是极其仰慕慕虞的,这个女人,配得上闻云兮,也没有谁能比她还要配得上闻云兮。 司祀阁本就没几个女子,她也因为阴差阳错进了内门,虽不算弟子,却也是不低的位置,慕虞绝对会很快知晓她的存在。到时候,这一张极为相似的脸,又不知会带来怎样的矛盾与误会。 从根源上解决的方法就是,她有自己的伴侣,那么定然不会让慕虞生出多余的想法。 大概是前些年的经历,让她过于体贴人,又或者是前些天做了梦,里面有太多关于闻云兮与慕虞的场景,所以不自觉共情,不想让他们有多余的误会。 封一铭感叹,“你真伟大。” 两人还在聊着如何找到真爱,封一铭表示自己可以帮这个忙,慕鱼居然也有那么一瞬的犹豫,就在这时同曦跑过来,形色匆忙,“小鱼,不好了,如银出事了。” 路上,同曦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如银向来喜欢独处,一般是仅有慕鱼,或者是闻云兮在场,才会出来透气。而这次旧主人慕虞回来,又是熟悉的灵力波动,立刻叫它冲出樊笼。 但慕虞身边并不止它一条神兽。 当初青雀司覆灭,慕虞也仅仅是在古青雀司遗址停留一段时间,江奢不会放过她这般厉害角色,所以她的魂牌与身家都被带至昆仑一脉,也包括如银的原型,那条叫魔军闻风丧胆的神兽——白龙银姬。 如银虽性格怯弱,但本身凶性仍在,靠近慕虞时就触怒了真正的神兽。如银灵力混沌,不蛟不龙,又负有陈年旧伤,几个挑动便被银姬甩飞出去。 除了断几根身骨,本来仅剩一般的鳞角,全部被折断。 慕鱼到场时,如银已经重新退回竹笼,地上有残留的血迹,大概能叫人联想到不久前状况的惨烈。 司祀阁的人都在,慕虞独坐在前方,身前跪着一个银发少女,正一脸不屑,满脸写着不训。 慕鱼问同曦:“那姑娘是银姬?” “是。”同曦回道,“银姬本身就为神兽,悟性极高,这几年在青雀司早已化形。” 慕虞低下身体,“你道不道歉?” “是她自己不自量力想凑过来,我不在的时候挨着你倒也算了,这是埋汰我呢?她再来,我照样打。” “啪”的一鞭子甩在少女身上,鞭力凶狠,震得四处都微微有灵力波动。 银姬双目通红地低下头,沉声了好一阵,声音微微有哽咽,“我没错。” 当年就是因为这群低贱的东西,她 分卷阅读90 才会中了无极脉李莫风和苏云辉的圈套,落得个生死道消的下场。本以为古青雀司覆灭,她重归人世,能有不一样的结果,谁曾知晓这只半兽又阴魂不散跟过来? 许久,银姬才被被慕虞胁迫着向如银道了歉,这才化成原型,变作一直纤细玲珑的小白龙,藏于她衣袖中。 另一端,卫南映已经叫来了牢医师,闻云兮收到消息,也从无极门赶回,目光扫到闷声的慕鱼,又沉下眼,继而去检查如银的伤势。 慕虞道,“伤势不算重,我用护脉丹暂时吊住了它的性命,你不用过于担心。” 但事实就是如此?银姬是修化成型的神龙,全力一击之下,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一条生路。也幸亏是闻云兮之前担心它的安危,在它身侧罩了一层护甲,否则现在这只灵兽,早成了一具横躺在地的尸体。 回到房内已经是夜间,万籁俱寂,慕鱼坐在屋顶,吹着无垢山度过来的细碎的风。 牢医师那边传来消息,如银心脉已经恢复,不过头上那仅存的一角已经碎裂,全身光溜溜的,像一根笔直的一个杆。 看到那光溜溜的杆,慕鱼也没法上前去安慰,慕虞站在最里侧,声音又清冷疏离,却又温和柔软,终于让如银放下心来。 慕鱼回想那一幕,不知道为何,总感觉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这个慕虞的所作所为符合她的性格,与她梦里的那个也别无二致,如果硬要说哪里违和,还真说不出来。 不过,闻云兮都没察觉出异样,她也不过是直觉猜测,不该妄加评论。就在这时,碧蓝的天空散出一片灯光,一盏盏天灯横在天际,游游闪闪。 是闻云兮为慕虞点的天灯,不知为何有几盏越过楼头,来到她这里。 晚风也在空中停滞了一刻。 慕鱼关上门,“砰”的一声,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捂着心口,憋着一股气接通封一铭的信符。现在看到一盏灯就让她生出不悦,以后指不准还有多大的刺激蒙上心头。 找挚爱这件事,要加快些速度。 无垢山的另一角,闻云兮坐在树上,看到慕鱼关上门,许久,笑着摇摇头。 第47章 你让我感到混账 但闻云兮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次日,易楚阁的封小公子张扬地来了,手上还捧着一大束新鲜的带露水的鲜花。 恰逢闻云兮与慕虞出门,闻云兮一抬眼, 远远就看到无归桥上的少年与少女, 像是在正大光明地幽会。 慕鱼接了花, 一脸嫌弃,“你不是说替我找吗, 如果是你自己上,那算了。” 慕鱼将花塞给少年,惹得封小公子一脸凄凉, “小鱼,我哪里不好么, 你为何这般伤我的心?” 慕鱼反问, “如果还像上次那样, 你那些烂桃花看见我, 又要过来捶我,你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不用他回答, 从封小公子犹豫的神色里看, 就知道这事不行。 但是这花束确实好看,慕鱼收了礼物, “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也收了, 就当作昨日我给你抄作业的报酬。” 封一铭:“那今晚的书, 你能帮我抄完么?” 慕鱼:“那是另外的价格。” 看慕鱼那一脸欣慰的笑,搁在远处司祀阁的几个人身上,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女大不中留”, 尤其是卫南映,莫名心慌,甚至都不敢看闻云兮的脸。 怪他当时出的好主意,让慕鱼和封一铭试试,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想甩自己两掌。 卫南映利用神识通道给闻云兮传话,“小孩子们么,小打小闹的,没什么的,到时候你不肯放人,小鱼怎么可能离得开司祀阁?放宽心,宽心……” 真爱确实难找,跟着封一铭去澜山地下宫,几十处地宫,吃喝.嫖.赌的地方都转遍了,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叫她心动的对象。 傍晚回到司祀阁,慕鱼躺在榻上,没有心动,只有难以言表的疲惫。 忽然间,慕鱼想起之前地下宫生死台上的少年,那少年也是认错了人,还问她是不是来接他的。 搜索从前的记忆,确实没有关于那漂亮少年的片段,慕鱼断定,少年和如银一样,都是将她错认成慕虞。 此次慕虞回来,怕是要寻回那少年。慕鱼便联系上封一铭,多问了几句有关那少年的背景。 隔了很长时间才收到封一铭的回信。 信符另一端的封一铭明显顿了一下,“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尽是喜欢挑战一些高难度的角色,你不会跟我说你看上那只化形的天狼了吧?” “野兽难驯服,那只天狼也不知何时化为人形的,生死台上斗多了,更是凶野,小心啃得你骨头都不剩。” 慕鱼又问,“慕虞剑仙,是不是也有一只天狼?” 这么一问,封一铭想起来了,“我倒是听我嫂子说过,慕虞大剑仙曾经有过一只天狼坐骑,和银姬一样,都是天生神骨,极为桀骜。后来,慕虞剑仙被再次席卷来的 分卷阅读91 妖魔伏击,身死道消之后,那只神兽也不知所踪。” “你不会怀疑天河,就是慕虞剑仙座下的那只天狼吧?” 封一铭不屑道,“你开什么玩笑?慕虞大剑仙与那神兽结契过,若真是那一只,她会感应不出来?她会自己去救的,你瞎操什么心?” 慕鱼心中猛然生出一丝怪异。 慕虞与天狼结了契? 慕鱼又问,“那天狼是怎么来无极脉的?” “地下宫生死台捕的。后来无极门都默许了天狼的存在,最后将其封锁在澜山地下宫内,成为生死台主家的底牌,战无不胜的战神。” 慕鱼当然没有看中天河,便是随口一问,准备找个机会将消息透露给慕虞。她并不知慕虞是否知晓其中情况,但看那样子,她是不清楚的。 那么,这个人,真的是慕虞本人? “慕鱼?” 屋外的敲门声让慕鱼再次回神,她慌忙断了通灵符,开门后,门口站着的居然是闻云兮。 “大祭师,您这么晚来,有什么事么?” “青雀司派人来查,程牧风和苏霓裳沾染了古青雀司裂魂的禁术,我想,程牧风和你有关,来告诉你一声。” “程牧风的尸体现在在玉箫门,但并未在其他人身上测度出异样。” 慕鱼摇摇头,“不太可能,我与封一铭之前在玉箫门里见过异常,整个玉箫门都不正常,人群一个个的,恍若游魂。” 也或许是玉箫门后期的掩饰工作做得极好,毕竟苏云辉是个老怪物,损了心爱的女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兵行险招了。 闻云兮低眉望她一眼,走进门,顺势坐下,“你最近与封一铭走得很近?” 慕鱼:“嗯?” 这明显不是错觉,她甚至在这语气中,感受到莫名的醋酸味。 “也不是……”她没回完话,下巴便被抬起,闻云兮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两张纸,这下她感受到了,不是醋味,是酒味。 闻云兮喝多了。 “你不高兴了。”闻云兮的手稍微用上了力,捏得慕鱼站得笔直。 “怪我,怪我一开始没……不过现在也不迟。” 两个人离得过于近,近到慕鱼可以闻见酒里散来的梨花香味,是她也极喜欢的梨花白,香酥醉人。 不确定闻云兮会不会发酒疯捏断她脖子,慕鱼连说话的声音都小心,“……你喝多了。” 气氛沉默得安静,静到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闻云兮极少饮酒,这还是慕鱼第一次见他喝醉。 “你最好离封一铭远点。” 大概闻云兮喝多了,所以记忆有些模糊,慕鱼轻轻咳嗽一声,“你可能认错对象了。” 大概是把她与慕虞剑仙弄混,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放浪形骸。 闻云兮却没回答她,墨色的双瞳歉在深陷的眼窝中,不说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写满威严,写满了“我没错”。 慕鱼封一铭上身一般,脊背一凉,“你没错。” 闻云兮:“嗯。” 慕鱼顿默了一下,“我扶你回去。” 男人双手的温度比她高几个度,就像是温泉里的水,温暖无声。在以前,慕鱼认为闻云兮这么个人,远远望上去就像一块冰,相处起来就像一块冰,那么摸起来应该也像一块冰。 但是,这触感还挺好,骨节修长,还有剑修的薄茧,摸这手就知道灵力醇厚。 闻云兮感觉到自己手心有些凉,然后望向手心那一只小手,细细嫩嫩,虎口处练剑刻苦而微微红肿。 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也同曦上身,口不择言,“好看么?” 顺着力道,闻云兮捏住她的手,这双手同上一世不同,还什么都没经过,细腻得能感受到肌肤的纹路。 握在手心,还是热的,停留住活人该有的温度。 “啪”的一声,五指落在闻云兮脸上,瞬间生出一块红肿,火辣辣的温度贴在脸上,被晚风吹过,闻云兮酒醒了大半。 慕鱼问:“清醒了吗?” 她抽回手,望他的眼神既陌生又熟悉,就与当年看程牧风别无二致,“你让我感受到混账。” 这场误会本可避免,但闻云兮又无法解释,一直到回到风鸣阁,脑中还是回想着慕鱼后退半步的动作,以及她抱着一只手,“我脏了。” 那丫头在司祀阁学的功法也不是虚的,即将筑基,手力也是从前的几倍大,在无所防备的状态下,虽说无伤,但也是真的疼。 慕鱼的手就更疼,这一巴掌毫无保留,也是出自内心,就想她说的,“大祭师,你这么做,你觉得对得起那个人,对得起你自己这十四年来的等待?” 那一片没有照夜珠,黑漆漆的一片,慕鱼看不清闻云兮的表情,大概是尴尬且难堪的。 难堪才对,背叛所爱,活该难堪。 一连几日,慕鱼都没再见到闻云兮,不过这倒也好,不见面,两个人都自在 分卷阅读92 。 灵力翻涌,无垢山积聚成厚重的云层。 忽然雷声大作,紧接着一道雷劈下,直击盘腿打坐的慕鱼。 无垢山一片灵气充沛,又与她灵力相和,配合闻云兮撰写的心法,慕鱼损伤的灵脉很快被修补好,从练气直至筑基。 渡劫就在这几日,慕鱼早已做好了准备,九道天雷落下,筑基之劫彻底度过。 但翻滚的墨云却忽然有加强的态势,并没有消散,反倒越聚越重,最后形成巨大的雷球。 那是金丹以上的渡劫雷刑,眼看着一道雷劈下,有余剑还未横起,一道剑光挡在她身前,替她扛下两道天雷。 “大祭师?” 那雷势越积越重,一片接着一片,若是她来接,即刻便会魂飞魄散。 不知过去了多久,混沌将时间拉得格外长,金丹期天雷一道接着一道,闻云兮却都一一接下。 慢慢地,所有雷劫消散,无垢山恢复一片平静。 已经筑基,真正问鼎修真界,慕鱼却没有一丝喜悦。 她望向闻云兮,“这真的是我的雷劫?” 恍若间,各种片段浮在脑海,这些片段比她从前的记忆还要零碎,堆积在一起,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场面。 诡异的、繁乱的场景堆积在眼前,像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来气,有那么一瞬间,她像是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却又被闻云兮打断。 只听闻云兮道,“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你发什么呆?” 慕鱼回过神,恼怒盯他一眼,所有异常的情绪一扫而光,只剩下对闻云兮无尽的恼怒。 “别碰我,你跟封一铭一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回到路上也是一声不吭。 慕鱼跟在他身后,男子身材颀长,落日余晖在他身侧打出模糊的轮廓。连衣角都泛出熹微的不清晰的金色。 就如同这个人,像是藏匿了无数秘密,总有过多的一面让人猜不透。 第48章 是想让我教你规矩? 回到司祀阁, 慕鱼和大家分享筑基的好消息,卫南映尤为欣慰。 慕鱼道:“二祭师,以后我会让你更欣慰。” 卫南映表示,“大祭师更欣慰。” 慕鱼低垂着眼, “不用他欣慰, 他该欣慰别的人。” 气氛沉顿了一瞬, 慕鱼离开后,卫南映望向闻云兮:“……要不你还是与小鱼解释一下, 或者,稍微给她透个底?” “不用。” “你不怕她因为过于为你避嫌,最后闹出不可挽回的事?易楚阁的小公子可是天天黏着。” 闻云兮却道, “她不会。” 她不会移情别恋,更分得清主次。在她根骨尽损, 失去所有记忆时, 还能一眼爱上他, 那么就不会因为一点误会, 一点挫折,便会舍他而去。 就像他, 从前, 现在,以后, 无论发生何事,同样不会舍她而去。 “她已筑基, 总有一天会想起所有, 你如何能阻挡得了她回青雀司?” 闻云兮望向慕鱼离开的地方,“她不想回,所以我会想办法不让她回。” 因为筑基, 所以凡体的许多感触也尽数消弭,慕鱼不用再依靠睡眠休息,一直打坐到了天亮。 那种感觉又再次卷来,身处在一片混沌之中,看不清来路,找不到归途,一个人漫无目的飘荡在虚空之中,既无聊,又漫长。 耳边忽而传来一阵铃声,清脆悦耳,像初春婉转的黄鹂啼叫,又像是少时听过的乐音。 陶埙。 随着那声音一直往前,穿过无数虚空,身边的游魂皆是漫无目的,没有人能听得见那声音。 所有分裂的部分慢慢地愈起,一点一点地拼凑,意识从虚无慢慢回归清醒,一点一点醒来。 有什么人在寻她? 渡魂铃? 慕鱼猛地睁开眼,天已大亮,屋外有风铃轻响。她微微吐了口气,指尖忽然碰到什么,触感冰凉。 “如银?” 半龙盘在她身侧,虚弱无力,连抬头的力气也没了。慕鱼捧起小家伙,一身甲片缺失大片,鲜血淋漓,唯一完好的尾巴也断成两截,着实叫人心惊。 慕鱼连忙给如银喂下护脉丹,固住它的心脉,保它一条命。 “谁干的?” 如银合上双眼,并不说话。从它袒护的态度上,慕鱼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又是她?” 司祀阁客卧处。 海棠开得稠丽,五音铃随风而动。 银姬化成原型,盘坐在慕虞腿上,随着司祀阁周侧灵力学习吐纳之术。慕虞则在翻看著书,冷不防门被推开。 她抬眼望去,一个纤瘦身影迈入房内。 慕鱼双手将如银捧起,“慕仙尊,您给个说法。” 在看到慕虞那一瞬,如银迅速将 分卷阅读93 头压下,伏低了身体,像是受伤,又像是卑怯。 慕虞又望了一眼慕鱼。 面前的女子清丽曼妙,正如海棠的年纪,怒放绚烂,身量上更为瘦削薄弱,但一张脸,说七分像,也不为过。 之前听说过司祀阁内收养了一位孤女,想必就是她。慕虞放下手中的书,问,“你说。” 慕鱼扫过银姬一眼,将事情经过说清楚。 此处是司祀阁客房,与风鸣阁之间隔了中阁,原本如银一直处在风鸣阁,因为慕虞回来,便多来往了一阵,趁着闻云兮不在,去找这位昔日主人。 当然,主人没找到,倒是被银姬发现了。银姬向来看不惯此等卑劣妖兽,还是依照自己仿出来的劣等货,不消半刻,便差点将她撕成碎片。 幸亏如银身上加有几道护体符,才没有葬命于此。 银姬化成人形,在看到慕鱼的那一刻,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冷哼一声。 “神兽仿的我,人仿的主人你,剑还是仿的无虞,这世道是怎么了,都开始让这群低贱的东西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毕竟是神子,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压不住的傲慢。 但傲慢被慕虞打破,“住嘴,还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被慕虞一呵斥,银姬既恼怒又羞愧。事实上,她也知道如银没错,但就是因为这群废物,才害得主人身死道消。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李莫风和苏云辉设计,为了救这一群家伙,主人也不会被连累,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消失这么多年。 慕虞向慕鱼拱手道,“是我管教无方,让这东西害了人。” 检查了如银的伤势,慕虞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你放心,我会请牢医师出面,续它经脉与身骨,恢复这一身重伤。” 这算是个有诚意的道歉。 慕鱼继续等下去,然后望向沉默的慕虞。这就没了? 重点是如银的伤势恢复么?如银受伤不是一次两次,如果不从根源解决,治好了这次,还会有下次。 “慕仙长,这不是重点吧?”慕鱼将如银收至乾坤袋,“如银确实需休养,但你的神兽伤人,才更应该管教,您说对吗?” 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留情面。慕鱼也不想留情面,而早听说慕虞脾气暴躁,又是个爱护短的性子,果然如此。 但问题是,她也护短,不可能叫如银白白吃了这个亏。 下一刻,慕虞的脸色变了一下。 “我会好好管教它,你放心便是。” “主人!”银姬气急,神兽随仙主性格,一怒之下直接释放神兽威压,将周围灵气都冻成冰渣,直接朝慕鱼冲去。 有余剑横起,挡住所有灵力,再将其反噬回去。 “如果你口头上的管教有用,那要刑罚院还有什么用?”慕鱼将剑收回,站得笔直,“若此等神兽在我手上,我定是除仙契解,教她知道什么叫规矩。” 这话就不太好听了,即使是脾气温顺平和之辈,听到如此阴阳怪气的指责,也不会再粉饰太平,何况是慕虞这等烈性剑仙。 慕虞当即劈下一道灵力,“你觉得我教她不够严?” 有余剑与灵力相撞,慕鱼岿然不动,目光如炬,“是。” 这种毫不掩饰的自信让慕虞笑出声来,“我教人学规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那是你的事。”慕鱼并没有被她威压呵斥,“你以前怎样与我何干,现在你不懂规矩,是想让我教你?” 慕虞眯了眯眼。 面前女子这张脸与她极为相似,虽说没有灵力,但那无惧的目光,让她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 两人太像了。 “冤有头债有主,慕虞仙长,是银姬神兽犯下的过错,自然由她承担,她差一点将如银虐杀,我是否也该让您那位神兽尝一尝这滋味,叫她长一长记性呢?” 那种冷漠与傲慢极为渗人,连脾性,在某一刻也与慕虞有几分类似。 银姬猛然一愣。 怪不得说慕虞是个护短的,“想动我的东西,那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两人剑拔弩张,慕鱼丝毫不畏惧慕虞的压迫,相反还对她起了一股异样的反感。 原来闻云兮看上,并且为之付出十四年光阴的,就是这么个角色。 毕竟是打不过的,慕虞的修为甚至与闻云兮齐平,若是动起手来,也是她受挫的份儿。 有余剑剑光飞旋,直破司祀阁,直击慕虞。慕虞在见到那把剑的一刻,掌心祭出一把剑,那剑身散出与有余一模一样的流光,比有余载有更充沛的戾气。 慕鱼顿了一瞬,终于知道为何闻云兮执意要消去仿无虞的戾气。无虞剑本体剑杀意冲天,不过开窍,就逼得她倒退三步。 慕鱼再次攻上去,火光与火光交融,比早起的朝霞还要绚烂,灵力波冲击巨大,直接将司祀阁这一片地震得颤抖。 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慕鱼居然越战越勇,如果不是先前探过 分卷阅读94 这黄毛丫头的底,慕虞还真觉得她是元婴以上修为。 虹光中,慕鱼脑中一片空白,久违的熟悉的戾气催动她不停往前,直到精疲力尽,那种杀意止不住地卷来,像海边连绵不绝的波涛。 忽然一个声音拦住她,紧接着闻云兮冷漠的脸立在眼前。 抓住慕鱼的剑,闻云兮眸光微动,“你在做什么?” 卫南映鼓掌,“妙啊,刚筑基就单挑慕虞大剑仙,不知道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如果不是剑仙手下留情,你以为你能留一条命。你搁这干啥呢?” “我……”慕鱼还未出声解释,话术便被闻云兮打断。 “回去。” “我是带如银……” “面壁思过三天,未经我允许,不得出素月阁。” “我……”看闻云兮那一张怒火抑制不住的脸,再配上那一颗偏得无法度量的心,慕鱼心中的感觉极为复杂。 她把后面的话吞回去,收剑入鞘,转身便离开,再没多留一句话。 当真是等了十多年的人,放在心间都怕融了。 就是可笑她一直当个跳梁小丑。 本来还觉得闻云兮在某些方面是不同的,说到底,都一样。 地下宫人来人往,桃花宫红帐翻飞,空气中充斥着厚重的脂粉香味。 封一铭似乎不能接受现实,“闻云兮真的禁足你了,你怎么还敢跑出来?” 被罚怕了的封小公子叫苦不迭,“到时候要是再让你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你可别连累我!” 慕鱼冷淡道,“不会连累你,有事冲我来。” 封一铭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俩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慕鱼靠在椅背上,不再答话。 “你在想什么?” 慕鱼目光放空,问道,“你有没有听你兄长说过,慕虞是个什么样的人?” 封一铭有些迟疑。 慕鱼放下茶杯,“但说无妨,我不会让闻云兮知道你说了他心上人的坏话。” “我嫂子与慕虞剑仙是旧相识,据她所说,慕虞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这一点慕鱼却是看出来了,“还有呢?” “她很傲慢,说一不二,十分嚣张,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剑术,连青雀司之主江奢都敢硬刚,且护短,什么事情由着性子来,只要她想干就没有什么不敢干的……” 慕鱼打断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这与传言中的慕虞八九不离十,用好听的话就是,她说做就做,敢作敢当,不畏强权,率直认真,洒脱自在…… 慕鱼沉顿一刻,又问,“你是否知道与慕虞十分熟悉的人,熟知她所有的细节,相熟到扮演她都毫无压力的那种?” 封一铭并不清楚,“待我去地下宫查探一番。” “再顺便帮我查一下。”慕鱼沉顿,“古青雀司学堂那一批人里,有没有十分仰慕闻云兮的女子。” 第49章 一宫的梧桐 司祀阁内。 羊乌站在一旁, “除了打听慕虞上仙曾经的过往,慕鱼姑娘还在询问一件事。” 闻云兮停下笔,示意他说下去。 “姑娘在打听瑶宣上仙的过往,以及上仙的习惯和喜好。”说完, 羊乌又补充道, “就像是在怀疑什么。” 羊乌悄悄抬头, 瞥一眼闻云兮的神色。 之所以有这种反应,是因为瑶宣与闻云兮确实有一段过往。 不, 或者说,瑶宣上仙想与闻云兮有一段过往。 瑶宣与慕虞,是好友, 更是对手,还是仇家, 两人之间矛盾由来已久。 瑶宣与慕虞脾气类似, 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嚣张两个字差不多刻在脸上。唯一不同的是, 她根骨不及对方,所以在天赋上略逊一筹。为此, 瑶宣更是兢兢业业, 夜以继日地修炼。功夫不负有心人,如此拼命的态度, 让她在极为优秀的大剑仙面前,也毫不逊色。 除了脾性相似, 两人的眼光也几乎一致。慕虞与闻云兮情投意合是真, 而瑶宣仰慕闻云兮这件事,也同样众所周知。 慕虞死后,闻云兮沉沦一年, 放弃剑道入司祀阁,成为渡魂引魂的祭师。虽说祭师地位也毫不逊色,但相比较他极为出众的练剑天赋,成为祭师,确实是亏了。 为此,瑶宣劝过几次,也想方设法引闻云兮再拿起剑。 但这位心高气傲的上仙,向来是一厢情愿,并未受到闻云兮的回应。 闻云兮向来知道慕鱼脾气,也不敢怠慢,他将笔搁置在笔架上,“你在地下宫多派些人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清楚?” 羊乌点头,态度恭敬,“是。” 羊乌离开后,风鸣阁重新恢复安静,一只轻巧的云雁穿过风鸣廊,落在他桌前。 闻云兮将方才写的一封信叠好,放置云雁脚下,“将这个送给昆仑,其他的 分卷阅读95 ,他们都明白。” 江奢是青雀司正统神裔,古青雀司覆灭后,便领剩余人迁至昆仑一脉,久居深山之巅。 这个人与慕虞,是领位者与随从,也可以说是友人,更可以说是下棋者与弃子。同为青雀司神族后裔,两人青梅竹马,关系非凡。 慕虞死后,魂牌留于青雀司,一直被江奢收存。 而慕鱼所打听的瑶宣,确实是她的昔日好友,两人关系也密切。至于她为何打听,牵扯出的这一番往事,让他并不那么想回忆。 慕鱼倒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出了这么多? 地下宫内。 悦耳的靡音混在一起。慕鱼有些烦躁,起身要走,远远看到易楚阁小公子赶了过来。 “如你所想,果然有与慕虞上仙相熟的友人。”封一铭道,“瑶宣上仙,也是青雀司大剑仙之一,和慕虞上仙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言难尽。” 慕鱼问:“怎么个一言难尽法?” “郎无情妾有意,而且大祭师洁身自好,十分注意避嫌,让瑶宣上仙单相思了许多年。” 慕鱼想,自己也对闻云兮单相思了这么久,但抽身极快。而那瑶宣求而不得许多年,还苦苦陷于情.爱的泥沼中,不肯脱身,确实一言难尽。 慕鱼拿过封一铭的厚册,“这些,都是你自己记录的?” “嗯,有关青雀司的东西,相关的东西就十分稀少,也不知为何,相关的东西地下宫都查不到。不过,我特意问了嫂子,她以前是慕虞剑仙府上的一名剑修,知道不少。” 封一铭记录在册的,与慕虞相熟且剑术不相上下的差不多十人,六名男子,四名女子,女子中,瑶宣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慕鱼翻阅书籍,“果然如此。” 两姐妹同时中意一名男子的桥段过于多,慕虞与瑶宣本就不和,两人冲突因为闻云兮的到来愈发加重。 瑶宣属意闻云兮多年,奈何闻云兮的性子么,向来冷漠,所以她这层窗纸一直没捅破。 又是战火纷乱的时候,女子这一番柔情也一直压在心底,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与其相授。 后来江奢留住青雀司最后的人脉,迁至昆仑,慕虞留守青雀司遗址,这位平日里素来不理人的傲娇闻却忽然开了窍,独身一人陪她留于废墟之中。 花开花谢数载,不过一人在其身侧。 慕虞死后,闻云兮便放弃剑道,入司祀阁,渡魂引魂,日复一日。 早听闻大祭师情根深种,原来还有这一段过往。 封一铭问道,“看大祭师对一人如此,你羡慕么?” “不羡慕,还有些心疼。” “心疼什么?”封一铭不解。 只见慕鱼收拾了残卷,将所有东西搁置与一起,“不是我该心疼,我是说慕虞剑仙该心疼,回去吧。” 回到司祀阁,中阁热热闹闹,堆积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慕鱼心生奇怪,拨开人群往里走。 “这是师姐和小鱼住的地方,你想撒泼去别处撒!” “大祭师都说了,这里都可以改造,我种几棵树怎么了,碍着你们事了吗?” 同曦脸涨得通红,仍旧拦着,“种什么树,这是我们的地方,你乱动,就是不行。” 慕鱼注意到,周围这一侧,叠满几棵梧桐,尚且下着小雨,雨珠滴落在上面,淅淅沥沥。 江揽月的口述手册里,确实有过相关记录,古青雀司有一处梧桐宫,是慕虞从小居住之地,所以她格外喜欢梧桐。 堂下梧桐树,清阴欲满席。 鱼尺素虽然平日性格傲慢,对此态度却并不强硬,也随了默许的态度。想反对,最后却还是忍了下来。 大概是,将慕虞认作是司祀阁女主人,所以在某些并不严重的问题上,能退就退。 “但是你们都没有问我是否同意。” 慕鱼这一出声,立刻叫看热闹的群众安静下来,空气凝结成一块冰。 银姬原本嚣张,在见到慕鱼的那一刻,语气莫名弱下来。 她解释道,“过几日是慕虞上仙生辰,大祭师说随她心愿,要将这归来且去苑种满梧桐。” 说完又补充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必你也不会介意,大师姐也没有拒绝。” 慕鱼望了一眼鱼尺素,大师姐平日里虽刁钻,和卫二祭师斗智斗勇,但在某些事上,又是格外懂事的。 她并不愿将庭院再整改一番,但也不想拂了大祭师的好意,所以将委屈自己受了下来。 慕鱼道:“我介意,我不喜欢。” 银姬脸上有些挂不住,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 “你不满意,可以让大祭师自己来同我说,我知道慕虞剑仙喜欢梧桐,但她也不是个强人所难的性格,倒是你,喜欢在这里狐假虎威仗势欺人。” 银姬盯了她许久,被怼得半晌说不出话,一张脸白了又红,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望着银姬的背影, 分卷阅读96 同曦道,“都说灵兽随主人,小泼妇果然随了慕虞剑仙的性格,就像如银随你性格一样。” 话说出口,同曦又捂住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我不是说你好欺负,小鱼你别误会。” 慕鱼对此并不介意,望着一园的梧桐树,“慕虞上仙回来得不容易,有些脾气,你能忍便忍。” 夜间,素月阁安静,只剩檐上五音铃的轻响。 月光朦胧,将屋顶轮廓的影子投向窗棂。 “对了,丫头,这个给你。” 慕鱼望向卫南映。 同曦解释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鱼尺素也送上一把雪亮的匕首,笑着摸她的头,“这个呢,是我的礼物。还有啊,今天谢谢你。” 回到房内,慕鱼摊开两个小小的锦囊,里面是大家送的礼物。 她与慕虞着实有缘,除了长得像,名字像,连生辰都是接近的。过几日是慕虞的生辰,而明天,是她的生辰。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格外多,她也不想张扬,也没想到司祀阁里的人会记得,所以收到礼物时,她的心情也十分微妙。 既感动,又温暖。 慕虞的出现,多多少少让她心生异样。不是嫉妒,更不是羡慕,而是一种说不明白的异常。 慕虞这个人,勇敢无畏,即使优胜于她多方面,慕鱼也仍旧不认为自己逊色于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她实力或许不优于慕虞,但也有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一点意义即是她一往无前的理由。 她也是这么安慰如银的,它和银姬,也有不同的意义。 江揽月的手册交代了如银的来源。如银本是神蛟,若修炼得当,百年可飞升至应龙,其血脉不会逊色于如银。 而之所以它变为半人半龙,是因为魔域攻来,而众大仙门防不胜防,只得借助神力,强行提升那些妖兽修为。 这种提升,可在短时间内将妖兽升为神兽,但缺陷也是永恒的,即此等神兽,将永远维持半妖半神状态,受尽冷眼与折磨。 如银也是那一场战役的牺牲者,临时被青雀司调用,战役结束,青雀司大本营覆灭。 青雀司存留的那一脉本是正神血统,自然看不起此等不伦不类的怪物,举族迁徙至昆仑时,将如银这一类妖兽全部遗弃无极一脉,任其自生自灭。 被银姬撕伤后,如银的伤还未好全,慕鱼安慰道,“你用不着难受,并且你也不丑,在我眼中,你乖巧懂事,比那只小白龙趁我心意多了。” 空气中没有风,但映在窗棂上的影子不自然地动了一圈。 慕鱼不为所动,摸着如银的头,“并且你十分体贴,我若选灵兽,绝对会选你,我就算不选,也不会看中那只银龙。” 屋顶上,一直躲在暗处的银姬紧紧地握住拳头,心中充斥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劲。 这个慕鱼,当自己是谁?还真是不识好歹。 就算自己脾气不好,又怎么了,谁给她的面子,让她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 但是,她哪里不好?那只丑蛟怎么会强于自己呢! 生辰将至,卫南映他们送了不少好看的礼物,慕鱼挑了一个花钿,贴在如银额头上,完毕后拍拍手,“真好看。” 如银甚是害羞,但目光却微有不同,相比从前的阴霾,现在格外明亮。 慕鱼没来得及夸,屋外传来另一个声音,“如银同你一样,温婉美丽。” 她抬起头,望向闻云兮,“你来做什么?” 第50章 她是为了你? 闻云兮坐下, 往桌上放了一个小木盒,往前轻轻推了推。 “生辰快乐。” 这是慕鱼继去年春末,第一次在司祀阁过生辰。 司祀阁讲究万物调和,不铺张躁动, 这个生辰虽然低调, 但是每个人都上心, 格外温和。 闻云兮道,“打开看看。” 男子嗓音低沉, 蕴满温柔,烛光熹微,透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朦朦胧胧。 空气中起伏着细小的尘埃。 打开木盒,里面装的是一个剑穗, 颜色浅淡素净, 还染着木盒的香味。 闻云兮唤出有余剑, 将剑穗系在剑身上。原本猩红艳丽的长剑, 在剑穗的映衬下,显有几分温静。 系好后, 他将剑递给慕鱼, “试试。” 慕鱼伸出双手,接过那把剑, 看了很久。剑身灵力流动,与剑穗灵气交互回应, 交织出璀璨的色彩。 半晌, 慕鱼将剑穗取下,掌心朝上,将东西还给闻云兮。 闻云兮眉头轻皱, “你不喜欢?” “是。”慕鱼将目光从剑穗上取下,并没有犹豫。 此穗名作樱红须,以苍翠山红樱树丝制成,灵力充沛,大多名剑都以此穗相配。关键是,这系穗的手法,与霁云的剑穗如出一辙,说这两个个剑穗同为一 分卷阅读97 对,也不为过。 于是慕鱼找了个借口拒绝,“这个剑穗太张扬,有余剑过于平和,它适合更烈的剑。” 比有余剑性烈的剑,屈指可数,比如它的原身,无虞。 闻云兮看上去有些不悦,却还是耐心解释道,“剑穗而已,并没有特别的意义,你收下并不会不妥。” “不一样。”慕鱼停顿了一刻,“大祭师,你应该明白的,有些事我做不到浑水摸鱼。” “我也经历过背叛和放弃,我明白那种被人横刀夺爱的感触。”她指了指心口,“有些东西本属于你,就像是你的心脏与肺腑,与你本是一体,别说是抢,别人就是碰一下,都是扯动心肺的剧痛。” 她沉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闻云兮,“即使我喜欢这个东西,也想去抢,但是我没办法做到,你明白我的意思。” 女子声音温柔,远处晚响的钟声,一声一声,响彻在司祀阁的夜色内。 她的性格,与许多年前相比有了许多变化。譬如她从前极少如此平心静气,愿意和别人好好说完整一句话,又譬如愿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从一开始给人温和的态度。 但是,在这一刻,穿过十几年灰败的光阴,以及生和死的界限,闻云兮发现,有些东西,在她身上,仿佛从来未曾变过。 半晌,闻云兮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鱼低下目光,又点点头。 “我知道,以前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有几分像上仙。”她接着道,“现在对我好,是习惯,但其实我并不需要这份习惯,你应该把对我的这份好,留给你该给的人。” 闻云兮不说话了。 是的,这份好,只单独给了她,没有分一点给其他人,更是吝啬给其他人。 屋内点着燃香,香味清淡,房间整洁空荡,不少东西被收了起来,理在另一方。 闻云兮的目光停在右柜的包裹上,忽然有些迟疑,最后望向慕鱼。 “雨濂学堂结束,今年除四大主脉,昆仑青雀司也在其中。”慕鱼道,“我想去青雀司学艺。” 闻云兮皱眉,“青雀司?” 她慕鱼解释道,“这些年我过于窝囊,到现在必须要学一门剑术傍身。” 其实留在司祀阁,跟着闻云兮学剑,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但毕竟正主回来,她一直在两人面前晃,也说不过去。 再者,青雀司现在正欲卷土重来,四面八方招纳贤士,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闻云兮望着她,“非去不可?” 慕鱼回道,“嗯。” 当然不能让她去青雀司,否则,到现在为止,他花费十多年召回的,拼凑好的游魂,还会再次消失。 绝不能让她见到江奢。 闻云兮并没有明确提出反对,只是道,“你根骨不齐,青雀司招纳贤士,你连海选也通不过。” 这一点慕鱼早已料到,“无妨,我和封一铭商量了,他也去青雀司,我则作为他的伴读前往。” 伴读,类似于书童,比书童更高级,大多是贤士友人或亲者,也有未婚妻未婚夫的,人员混杂。 闻云兮听到伴读两个字,眉头微微皱动。 风鸣廊寂静,偶尔夜风刮过,传来五音铃的脆响。 卫南映不可思议,“她真是这么说的?” “你想办法拦她一截,务必使她离青雀司远些。”闻云兮写完信,又想起一件事,“慕鱼最近离封一铭很近?” “他们俩不是一直很近,封家那小子,格外想成为司祀阁女婿,他……”卫南映及时收住话头,“但你也知道么,小孩子们也就口头上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闻云兮搁下笔,“提醒封若惊,看好自己家的弟弟。” 远在易楚阁,成天泡在焰池中冶剑的封若惊,后背微微一凉。 过会儿,卫南映又问道,“还有件事,有关那位慕虞……就是现在的慕虞,我探过修为,和当年的慕虞如出一辙,也是小鱼那种情况么?” 慕鱼本是慕虞的复刻品,同她一起被制成的,还有不少人,且很快被慕虞发现。之后,慕虞将这一批人送至偏远灵脉,过她们自己的生活,避免成为如银一样的杀人机器。 那么,现在那个“慕虞”,也是当年慕虞的复刻? 闻云兮道,“当然不是。” “慕虞的复刻品制造得格外紧急,所以许多方面稍有短板,比如小鱼,她便过于固执,且天分极低。” 不是复刻品,也查不出端倪,除非修为在卫南映之上。 卫南映是个自傲的人,偶尔会自认为天下第一,坚决不信,“青雀司就剩了那么几个人,我承认,慕虞胜于我,还有谁能在我之上?江奢吗,江奢有病吗,他又开始造事,他来假扮慕鱼,做什么?” 得不到的这个人,我便要成为她? 闻云兮望向卫南映的眼神,格外一言难尽,比慕鱼感叹瑶宣时,还要一言难尽。 “不是江奢,还 分卷阅读98 有谁?瑶宣?那丫头也倔得很,最鄙夷、最瞧不惯的人就是慕虞,这辈子最恨的人也是慕虞,她定然不会……” 卫南映表情也开始一言难尽了,“真的是她?” 确实只有她了。青雀司覆灭时,瑶宣修为在卫南映之下,魔族入侵时卫南映受了重伤,所以可能有倒退情况。 问题是,瑶宣扮慕虞,为了什么? 卫南映望向闻云兮,“为了你?” 确实如此。 现在的慕虞故意透露自己的魂牌留在青雀司,暗示闻云兮去昆仑。他生于昆仑,有昆仑神裔血脉,进去容易,出来难。 只要他过于莽撞去青雀司拿魂牌,那么极易受到神脉牵扯,被昆仑召回,洗精伐髓,断绝尘缘,再出山,就难多了。 “瑶宣也是可怜人,为了让你回归正轨,还真是良苦用心,但你不揭穿,还留下她,是为了……” “我有打算。” 卫南映瞥了一眼闻云兮,看他心情不佳,也不再多问。转而道,“那我跟你说个好消息。玉箫门那边,已经有眉头了。” 青雀司来得并不低调,所以苏云辉就低调了,连同整个玉箫门的弟子,都十分乖巧,再不肯耀武扬威,四处生事。 “本来也没发现什么,苏云辉一口咬定,苏霓裳身后的暴猫,是她自己一人所为,其他人都不知晓。” 闻云兮道,“其他人是否知晓还待商榷,但苏云辉定然是知晓其中内幕。” 李莫风和苏云辉,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搬,也数不清。 夜幕低垂,慕鱼领着如银在司祀阁散步,坠出几朵蓬松的云。 有闻云兮亲写的修整筋骨的书册,慕鱼的根骨恢复很快。虽不能像司祀阁天才那般成功,但凭借她的勤奋,也已是筑基后期。 修为越高,对异灵的控制则越大,从前难以掌控的灵力,也慢慢得其要领,开始熟练掌握。 而随着控制力的提高,一些怪异的感觉也慢慢涌出。 许多异象慢慢从脑中浮现,忽远忽近,却又不冲突,仿佛是她体内本有的一部分。 这种异象,从她至陨雷坑起来,就不断出现端倪。 这让她迫切想要了解一些东西,一些掩埋在废墟之下的真相。那些真相,是什么? “你,你们俩站住。” 慕鱼在利用异灵替如银梳理时,银姬走过来,气势汹汹,“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 对于这位狐假虎威的随从,慕鱼向来不屑于理会,“随便走走。” 银姬抿了抿唇,又望着如银,像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顿了顿,她道,“你别以为有这张脸,来回乱晃,就能让闻云兮喜欢你。” 银姬的气焰极其嚣张,一直盯着慕鱼看,如银不自然地往后躲。 见到此,她不由地满意,怕了吧? 慕鱼没动,在听到这句话时眉头皱起,回以同样严肃的眼神。 银姬忽然心下一颤,脸色也随之惨白,像裹了一层白面粉,又像是失血过多,连唇色也变淡了。 她倒吸一口气,“你……你,就是你,你有没有……” “你们在做什么?” 银姬的话没说完,便远远看到慕虞提着灯笼过来。漫天星河如练,她仿若从银河远处而来,极为清冷,浑身散有光芒。 见到银姬脸色惨白的模样,慕虞脸色不大好看,她望向慕鱼,问道,“按照你的提议,银姬已经剔了一半神骨,你觉得不够?” 慕鱼摇摇头,她牵着如银,望向慕虞手中的灯笼。看这样子,她大概是要去风鸣阁。 等慕鱼走后,慕虞问银姬,“发生了何事?” 银姬转回目光,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无事,我们走吧。” 她转过头,深深望向慕鱼离开的方向。 第51章 兰英失踪了 一连几天, 慕鱼吃住都在无极门,尽量避开司祀阁。 她住的是以前的地方,处于无极门外门的一排屋舍,都是熟人, 也多少听说了她与程牧风的经历, 都表示可惜。 慕鱼老实回答:“不可惜, 有机会摆脱如此孽缘,是我的幸运。” “……” 就这还幸运呢? 这天, 同曦得空过来,脸色疲惫,格外憔悴。 他无奈至极, “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你不在司祀阁,没人帮我忙, 活那么多, 总是做不完, 每日对上大祭师的怒气, 真熬不住。” 慕鱼回道,“暂时不回去了。” “你要出门?” 慕鱼点点头。 她已是金丹后期, 可接一些中低等级的外活, 可借此机会离开无极脉一段时间,她本就想避开闻云兮与慕虞, 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此次无极门的任务是抓捕一只逃妖。这只逃妖本属澜山地下宫,因人员看 分卷阅读99 护不当逃离地宫, 至人界与修真界交织的一大片山脉处, 名作山泽岭。逃妖凶性毕露,现已死伤数人。 慕鱼接了祛妖的任务,跟随无极门几个弟子一同出发, 至黄昏,天空开始擦黑时,赶到这一片山岭。 山岭下有几个人间村落,村口有一家客栈,供来往路人歇脚,几个人便在此住下。 同行的共有五人,除慕鱼外,还有另外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叫兰英,是无极门内门子弟,看着慕鱼时总是笑眯眯的,让她感到亲近。另一人唤作玉周,属玉剑阁,是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其余两名男子,均属无极门。 几人简单交代完晚上注意安全,便各自回房休息。 奔波一天,一直到夜间,慕鱼才得空将如银放出来透风。 慕虞上仙与银姬在司祀阁住下,如银的处境便格外尴尬,为防止银姬再次胡来,慕鱼临走前还回了一趟司祀阁,将如银带上。 一方面是如银可识别祟气,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它少受些阴招。 带如银离开司祀阁时,正好碰到银姬,那女子性格张扬,脾气越发见长,挡在她前面,还有些气呼呼地,“你又要带她去哪里?” 虽然极敬重慕虞的为人,但对她这只狐假虎威的灵兽,慕鱼也不讲恭敬。她冷淡道,“我要出一趟无极脉,带她一起出去。” “不行!” “让开。” 慕鱼牵着如银离开,并不知道她身后,化为人形的少女紧握双拳,指节都压得泛白。 为感应山泽岭的异灵,慕鱼并未服用辟谷丹,而是与如银一起食用当地食物,感应这一带灵力运转习惯于运转范围。 店家将谷物点心送上来,慕鱼捡起其中一块,“等等,你们的番薯烤焦了。” 店小二转过身,笑笑道,“那我给您换一盘。” 过会儿,他又端上来一盘,还是一样的焦糊味。 虽然说着店家生意不好,但也不至于将菜做成这样。 慕鱼将东西递还于他,等人离开后,从芥子里取出几份干粮,掰开给如银分了点。 打开芥子时,触碰到有余剑,慕鱼将剑横摆在眼前。剑柄上绑着一根剑穗,此剑穗呈红色,材质中等,做法简单,是前几日从易楚阁买的。 如银坐在一侧,不解望向她。 慕鱼将手搁在剑柄上,“大祭师送的剑穗不适合我,即使他没有那个意思,我也不能让别人误会,该还回去的,还是得还回去。” 她点一点如银的头,“别看了,快吃吧。” 慕鱼将剑收回,等如银吃完,正准备熄灯,墙上却突然印出一个黑影。 “谁!” 慕鱼立刻推开门,那道影子越跑越快,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慕鱼投出一道追踪咒,咒术一闪,在它身上打下印记。 月色被乌云笼罩,山泽岭漆黑一片。山中的异灵之力越来越复杂,各类怪异的灵力四处乱窜。 慕鱼停下脚,不敢再往前追。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时远时近。 “这里可能有小型魇魔,我们先回去,去找兰英姑娘他们商量一下。” 回到客栈,屋内屋外灯火通明,里面一片嘈杂,像是遇到什么大事。 询问了才知道,就在她刚出门追黑影的功夫,原本一直休息在屋内的兰英,忽然失踪了。 玉周坐在大厅,“我半夜入定,感受到周身异冷,发现有道影子站在门口,起身去追时闹了些动静,大家都出面了,唯独不见你与兰英。” 据玉周所说,经过检查,兰英屋内完好,门窗都处于关闭状态,她不像是出了门,更像是无缘无故凭空失踪。 “趁着现在人还没消失多久,趁早去找,如果动作快,她还有生还的可能。” 慕鱼去前堂找店家,店小二望向漆黑的深山,面露胆怯,“现在去找?最近妖祟多啊。” 但因为当地人对山泽岭更熟,店家也只得派几个人跟去。慕鱼与其他几人兵分四路,从四个方向去搜山,相互之间以信符联通。 慕鱼和店小二一起,向着北面行进。 山野漆黑,偶尔有狸猫窜过。越往深山走,里面的异灵乱得更很。司祀阁追踪所用的星罗盘也开始摆动,卦象紊乱。 店小二一边走一边抖,几乎要抖成筛子,却还是咬紧了牙,紧跟在慕鱼后面。 “你不用怕。”慕鱼收起星罗盘,“这里没有兰英姑娘的踪迹,我们去找其他人,看看他们的情况。” 正说着,又一道黑影闪过,风一样从一侧掠过,店小二又“嗷”一声尖叫,指着一个方向,“有,有东西。” 前侧是一片悬崖,悬崖下漆黑一片,慕鱼扔了一个信号弹下去,半天时间也见不到底。 底层杂乱的灵力又扑过来,层层叠叠,有妖灵、剑灵、器灵,甚至还有魔灵,十分复杂。 “那黑影就是躲到这下面去了。” 店小二道, 分卷阅读100 “我亲眼看到了,有什么东西飞到了里面,会不会就是抓兰英姑娘的妖物?好可怕啊,我想回去。” 星罗盘中确实有指引,这悬崖底部确实有有关兰英的剑灵。慕鱼从芥子中取出一颗照夜灯,悬浮于半空,大概能看清一些悬崖的情况。 蛛丝虬结,荒无人烟。 她正专心于观察地底情况,背后的店小二不知何时变了一副相貌,先是一个人,又生出一身的枝丫,枝丫越长越长,细长的藤蔓从枝丫侧边伸出。 星罗盘忽然剧烈抖动,慕鱼迅速转身,横出有余剑,挡开那个桃花妖抽来的藤蔓。 “轰”地一声,猩红的剑光惊动了山间的妖物,那花妖枝丫与有余剑相撞,被灼得满身伤口。 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无虞?” 没想到这只桃妖也认识无虞剑,慕鱼着实被搅得烦闷,冷笑一声,“睁大你的眼睛看清了,去你的无虞!” 此妖属中等妖邪,但像是受了重伤,所以作战能力并不强,被两道符咒打得往后踉跄几步,才堪堪站稳。 又两道剑光砍来,力重万钧,那只妖祟不知怎地,倒退两步,再不恋战,跃身跳下悬崖。 悬崖底下黑黢黢的一片,如银扯住她的衣袖,防止她继续追下去。 慕鱼收回剑,“我去找剩下的几人,客栈的店家有些问题,兰英应该是遭了他们的暗手。” 天刚刚亮,才等来无极门剩下的两名男子,皆是一脸的狼狈。 玉周问:“你们经历什么了,怎么会脏成这样?” 其中一名男子道,“这山泽岭有些怪,昨晚我在这山里绕了一晚,期间迷迷糊糊,等天一亮,我清醒过来,修为损失了大半。” 说话的男子叫作兰游,是兰英的师兄,另一人叫作唐子戚,与兰英也相熟,他开口道,“我也是,迷糊了大半夜,醒来便失了一半灵力。” 说完这话,唐子戚又望向慕鱼,眼珠子转了一圈,想说什么,却忽然被兰游推了一下。 玉周抱着剑,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接下来怎么办?” 慕鱼驭动异灵,在崖底轻转一圈,最后收回手。 兰游问道,“怎么样?” “你不和我们说明你们遇到了什么,凭什么让我们坦诚相待?”玉周横眉冷笑道。 玉剑门自带剑气,玉周不拔剑,也能将剑气外放。慕鱼不想让两人打起来,提前开口道,“卦象上说,兰英姑娘凶多吉少。” 兰游的脸色立刻重起来,慕鱼道,“也不是不可解,卦里还有三成是未知,也许人还有救。” 她的卦象是闻云兮教的,不存在有误的可能,未知结果显示,这里还有回转。 “无极门说地下宫逃走的妖邪是低等,本来凭我们几个绰绰有余,看来,这里的妖物,比想象中复杂多了。”玉周靠在树上,斜眼睨向另外两人,“你们给无极门回个消息,让派一些人来增援。” “用得着你说,管好你玉剑门自己的事。” “嘁。”玉周是剑修,性格如同她的佩剑,不依不饶,格外直爽。对于无极门的有意隐瞒,她极为不屑,也懒得与两人多费唇舌。 她望着慕鱼,“你不通知司祀阁的人?” “我自己应付得来。”慕鱼捡起地上的卦筒,跟在玉周后面,“你们派人来支援便够了。” 四人分为两部分,兰游与唐子戚去悬崖里面探路,玉周与慕鱼一起,负责在山泽岭再巡逻搜索,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无极门两名弟子下悬崖后,玉周探过身,“看那两人支支吾吾的,很明显藏了什么东西,没有同我们说。” 这一点慕鱼也看出来了,“等他们从崖底出来,我用搜魂术试试。” 玉周有些惊讶,“你会搜魂术?” 搜魂术属青雀司异术,极容易遭受反噬,慕鱼学艺算不得精湛,但是无极门那两名弟子修为都在金丹前期,浮于魂魄浅层的东西,还是可以查到的。 玉周起了好奇心,“搜魂术么?大祭师教你的?” 慕鱼没再回答,托起星罗盘继续寻找。一股灵力汹涌而来,极为滂沱,还极为熟悉。 “是无极脉的求救信号。”慕鱼循着星罗盘指示的方向看,“这里好像还有别的熟人,在山泽岭深处。” 第52章 原来他喜欢大师姐 “这边。” 挡住两人的是一处幻境, 破开入口,踏入阵内,一片香风便卷来,勾出无限旖旎相思。 红帐翻飞, 香薰飘染, 无数美女子前赴后继走过, 腰肢细软,婀娜多姿, 正是澜山地下宫桃花宫。 玉周捂住口鼻,提醒慕鱼,“小心些, 此类药粉里有幻香,可以将人的欲望无限放大, 织造出一个与人间极乐别无二致的幻境。” 两人循着香阵往里走, , 慕鱼越走越觉得诡异, 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玉周推开一个女子, 那女 分卷阅读101 子明显喝多了, 衣衫不整,声音软黏得像新出锅的糯米, “啊呀,姑娘你好凶, 你弄疼我了~” 玉周抱着剑, 声音极小,“什么人的龌龊梦境,真是没出息。” 正说着, 一堆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过来,那少年俊眉长目,天庭饱满,浑身上下散着一股纨绔劲儿,不是封一铭是谁? 封小少爷显然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路过慕鱼时脸色立刻变了三分,服软道,“小鱼,你先回去,回去我给你解释。” 慕鱼皱眉,“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封一铭拉着她,语气中仿佛还有点懊丧,“我是帮我哥进货的,你别误会。” 慕鱼推开他的手,“不是桃花宫,这个景象,什么时候开始的?” 玉周冷眼望向封一铭,又指着他,问慕鱼,“你认识这人?” 慕鱼点头,“先弄出去再说。” 封一铭这才注意到慕鱼身边还有人,因为喝多了酒,脸格外红,红得喜感,“小鱼,这你朋友,真漂亮,但你更漂亮。” 玉周用剑挑开封一铭要搭过来的手,对慕鱼道,“我看他不想出去,这里燃着一堆香,香名为一心桥,将幻境和人的心魂绑在一起,你强行抢人,恐怕会伤他识海,他就算不死,也会残废。” 一心桥,以幻香做药引,牵制人的思绪,连同人的六识,并将心中所想无限放大。这个幻香就像是一根线,直接锁死在封一铭的识海中,动一心桥,即动他神魂。 慕鱼问,“有什么方法?” “得让他自己清醒,愿意自己离开这个幻境。” 两人还在商议如何解决,封一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逐渐变得发白发冷。 这个情形,在哪里见过?慕鱼想起来,早点时间见到的兰游与唐子戚,不就是这种情况么? 怪不得两人支支吾吾,如此龌龊的梦境,如何敢说与别人听? “快来不及了,这纨绔小少爷依旧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小鱼,封一铭怕什么,想办法惊醒他。” 被这么提醒,慕鱼想起了什么,她掌心朝上,从芥子中挑出两本书,叫一声,“封一铭。” “是!” 慕鱼继续问,“你在想什么?” 这个声音不属于她,而是闻云兮的,严肃中,带有几分冷漠,十分有威严。 这一招果然管用,封一铭当即一愣,立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另一端,玉周受慕鱼提醒,以易容术给自己捏了一张脸,正是封若惊。 本就被“闻云兮”吓得够呛,再一看自家兄长站在对面,抱着剑,一脸冷漠,封一铭更是两腿一软。 一心桥能将欲望无限放大,同时也可将胆怯等负面情绪放大,封一铭的反应也比平时激烈。 他忽然坐倒在地,抱住玉周的腿,无声哽咽,“哥,我又给你丢人了。从前在古青雀司,你就比不过闻云兮,现在被我一折腾,你就更比不过他了。” 玉周望着封一铭,无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智障。 慕鱼操控闻云兮的声音,冷声道,“滚回去。” 大概是酒醉壮人胆,封一铭沉顿一瞬,忽然抬起头,“你让我回去我便回去?这里是地下宫,不是司祀阁,我也离开无极门学堂,你以为我怕你?” 这幻境不可用强,否则慕鱼着实想给他一剑。 平日里该狠的时候犯怂,该怂的时候又格外嚣张。 玉周对这位纨绔子弟着实不耐烦,“那你到底如何才愿出去?” 封一铭头一次沉默,看一看“封若惊”,又扫过“闻云兮”,压低了声音,“哥,除非你愿意为我做主,去司祀阁提亲。” 玉周冷笑一声,“你这个样子,哪个姑娘看得上你?” 封一铭用眼角的余光瞥过慕鱼,舔了舔嘴唇,“你以前是如何娶到嫂子的?” 玉周道,“我长情。” 众所周知,封若惊对江揽月是出奇地好,两人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封一铭忽然低下头,小声道,“我也可以。” 慕鱼快笑了,站在一旁没出声。 她居然听到这么个惊天的消息,封一铭想去司祀阁提亲! 司祀阁仅有三位女弟子,一个是她,另外就是大师姐与二师姐。二师姐与三师兄已结为道侣,她与封一铭关系好得像兄弟,封一铭想跟谁提亲? 那必然是大师姐! 鱼尺素是无极脉顶尖的美人儿,不过素日不苟言笑,便显得不好相处。实际上,大师姐外冷内热,性格直白,据说暗恋她的男子从无极脉脉头延至脉尾。 “闻云兮”道,“你洗去这一身脂粉味,洗心革面,或许还有些机会。” 封一铭面上一喜,“真的?你说,鱼儿她怎么想的?” 没想到私底下,封一铭叫大师姐叫得这么亲热,慕鱼顿觉后背一凉,催促道,“你先出地下宫。” 连哄带骗,加威逼利诱,慕鱼才 分卷阅读102 将封一铭的神思拉回一点。等他清醒一些,慕鱼从药瓶中取两颗祛祟药,塞他嘴里逼他吞下。 封一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想起发生了什么,向来皮糙肉厚不畏丢人的封小少爷,头一次红了耳朵,“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玉周冷冷出声,“看来人清醒了,还知道丢人。” 慕鱼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一心桥的余力还在,星罗盘也指示这里有别的东西。” 就在此刻,几团藤蔓铺天盖地冲过来,蔓上绕着绮丽的大花,认准了慕鱼,缠住她的手腕脚腕。 有余剑横劈下来,斩断一半的藤萝。 “慕鱼,躲开!”玉周劈剑而下,坚如磐石的刀刃也被撞得缺了一道口。 “无极门的情报到底怎么来的?山泽岭下面根本不是低等妖兽,这等级,不是我们能拼得过的!”玉周边挡边退,声嘶力竭。 然而,被斩断的藤蔓不停交织,重新冒芽,开始疯狂滋长,不过眨眼之间,便将三人团裹住。 三人中,玉周的修为最高,却也逐渐落于下风。而那藤蔓像是能吸收灵力一半,逼迫得三人完全不能动。 所有出路被全部封闭,慌乱之际,一个黑洞越变越大,忽然笼罩整个幻境,将三人尽数吞下。 * 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慕鱼撑着剑从地上爬起,借着石壁上的灯盏,将周围辨认了清楚。 这像是一处废弃的宫楼,密不透风,墙上缀满各色花朵,颜色极为艳丽,衬得破墙越发破败。 这处宫墙居然还有些眼熟,慕鱼回想起来,正是在她梦中不断出现,又不断消失的那处地方。古青雀司的宫楼。 空气中翻出一股细腻的香味,裹在慕鱼袖中的如银动了两下,慕鱼立刻反应过来,捂住了口鼻。 无极门,苦役房,陨雷坑,无归桥,司祀阁,风鸣廊……各种景致无限放大,在她脑海中盘旋,牢牢扎根,牵出一堆蛛网似的记忆。 但这些景象却从脑中一晃而过,很快又回转,来来回回,放大,又缩小。 “嘶……” 头疼得要裂开,慕鱼抱着头,靠在墙上,周围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墙外似乎来了许多人,嘈杂一团。 黑暗中,忽然传来封一铭的声音,“慕鱼,小鱼,小鱼儿,你在哪?” 慕鱼松了一口气,扶着墙慢慢站起,“……我在这边。” 玉周跟在封一铭后面,见到慕鱼完好,这才放下心来,“这里有异象,不仅仅是澜山逃出的妖祟,还有超出我们预料的东西,我们先走。” 慕鱼揩去额头上的冷汗,“这里有什么?” “魔人的余孽。” 玉周观看四周,“从这诡异扭曲的灵力上来看,绝对是魔人,不会有错。” 慕鱼抓着剑,跟着两人走,很快就走到宫墙尽头,外面等了一批人。 “这些是玉剑阁的人,接到消息,他们便连夜赶了过来。”玉周道,“我带信回玉剑阁时,司祀阁那边也接到了消息,估计很快也会赶过来。” 几人回到客栈,无极门已派出新的人手。因为除了兰英外,兰游和唐子戚也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很快,无极门的子弟从山泽岭深处下来,“司祀阁的人也过来了,根据星罗盘的指示,这里像是常驻了一只花魔。” 司祀阁派出的人是卫南映,见到慕鱼,卫南映道,“你先休息,等我将妖魔的踪迹固定,你随我一同回去。” 方才在那处幻境宫墙中,慕鱼只有些皮肤擦伤,问题并不严重,包扎完,也没别的问题。 她看了一眼卫南映身后,问道,“二祭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此处有异魔,云兮当然得出面。”卫南映道,“你先稍作休息,不用怕,慕虞上仙也随我们一同过来,不会有危险。” 晚间,山泽岭静得只能听到杂虫的细语,慕鱼回到客栈,给如银喂完水,才准备躺下。 屋外又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有无极门的弟子带来消息,“不好,山泽岭有大曼魔,慕虞上仙发怒,只身进去了。” “一个人进去了?她还真是不怕死!其他人呢?!”又传来卫南映的声音,“闻云兮呢?” “大祭师拦不住上仙,怕她出事,也一并入了魔域深处。” 第53章 就放肆这一次 “二祭师, 我也去。” 山泽岭之下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淌过一段河流,便入山谷之底。 树影婆娑,枝丫交错, 此地不可御剑, 慕鱼跟在卫南映后面, 将近天黑,才找到传言中隐蔽的山谷。 剑光交错, 有刀剑相撞的“铿锵”声,便见一道红光席卷于地,掀翻一大片山林。 慕虞的剑术极为嚣张, 暗哑深重的虹光煞气汹涌, 分卷阅读103 与那魔人几乎是同等戾气深重, 刀剑相对之间, 将整个山谷震动。 怪不得之前闻云兮不同意她用仿无虞, 这等凶猛的戾气, 以她现在的心性和修为,确实难以控制。 闻云兮替慕虞护法, “阿虞, 小心被反噬!” 只见慕虞越杀越勇,到最后, 几乎是与漫天虹光融为一体。 那花魔也是强弩之末,在最后一刻, 被半路横来的霁云穿胸而过, 霎时间如风雪般分崩飘散。 霁云停于半空,托住奄奄一息的女子,带着她往下, 最后停在闻云兮面前。 “牢医师人呢,马上让他过来!” 慕鱼头一次见到闻云兮发怒的场景,那双眼,充斥着紧张与心疼,是她没见过的。 同样,也是她一直渴望的。 这次遇魔,慕虞伤得格外重,甚至动到根基,且因为多年沉睡,对现在的灵力控制不稳,遭受到戾气反噬,更要用心调养。 慕鱼跟在闻云兮后面。男子抱着心上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那般小心翼翼,像是托着世上最宝贵的珍宝。 有一个声音忽然从心底响起,忽远忽近,“你说,如果她死了,闻云兮是不是就会永远地忘了她,而你,你们这么像,你就会变成她,你想这样么?” 慕虞被闻云兮抱起,右手垂下,手里握着猩红的剑。剑尖朝下,鲜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背,一小流一小流地滚下。 那般脆弱,那般不堪一击,仿佛轻轻一推,就能将人推离闻云兮身边。 慕鱼跟在后面,看着那猩红的血迹,怔怔回道,“不是。” 几乎是百分百地笃定,“闻云兮永远也不会忘记她。” 她拖着脚步跟在后面,沉顿且虚乏,一股不甘心的悲怆从心底而生,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他忘记她,该多好。 如果,她能成为她,又该多好? 慕虞的伤比想象中的重,回到司祀阁,闻云兮成天地守着她,几乎寸步不离。 慕鱼从易楚阁买了几样调养生息的药丸,送去风鸣阁。 闻云兮一直坐在床前,深邃的双眼黯淡,比起从前还要空洞,也只有在望向慕虞的那一瞬,才会微微发亮。 慕鱼看着两人,将药放下,转身又带上门。 一个奇怪的想法又慢慢晕上心头,“我想成为她。” 无极脉的夜色,格外清澈,天空一碧如洗,星子闪烁,夜风刮来晚玉棠的清甜,混着坛中的酒,越发清凉。 慕鱼一个人坐在屋顶,冷风配冷酒,几杯下肚,才堪堪叫人定住心魂。 低下头时,如银盘在她手上,慕鱼沉默很久,最后叹一口气。 她确实是该离开的,不管司祀阁多么好,她多么舍不得,该离开的还是得离开。 在这里长久待下去,这种事会屡见不鲜。 想一想大概真是气运太差,从前爱错了人,现在爱上没结果的人,两次都求而不得,伤及肺腑。 “我离开司祀阁是对的,一方面是对他们俩好,另一方面,是保护我自己。”慕鱼捂着脸,“再这么看下去,慕虞上仙没事,我会提前疯掉。” 远处不知何时又飞出了天灯,缀出各色的色彩,灯上写满了字迹,祈愿的,祝福的,都落上了署名。 是闻云兮替慕虞许愿放的灯盏,一盏盏,明亮有力。 一股深入骨髓的痛楚从胸口处涌出来,又酸又闷,慕鱼捂住心口,盯着那些灯,怔愣出神。 可真是,羡慕她啊。 闻云兮不知何时放完了灯,也坐在屋顶上,透过风鸣廊蹿过来的灯光,可以看清他极为深邃的侧脸,轮廓分明。 慕鱼将酒递过去,闻云兮没有接。她坐下来,“上仙不会有事的,你试试这酒,喝完了,心里好受些。” 两个人对着漫天的灯盏,慕鱼托着腮,侧过脸来看他。 “你知道吗,我真的羡慕慕虞上仙。” 闻云兮转过头来看她,因为喝酒的原因,双目通红,眼角也鲜红一片。 他素日不喝酒,即使是喝酒,也是碰些性温和平淡的果子酒,原来他的酒量差到这般。 因为喝多了,他看上去不怎么舒服,低下头,揉了揉眉头,“是我对不住你。” “你没有,从一开始,你也没将我当成慕虞上仙的替代品。”慕鱼伸了个懒腰,看表情还算轻松,“而且,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 闻云兮没再接话,撑手假寐,夜风吹动他额前的头发。 他的头发,平日里都挽了起来,此时全部散下,被风吹得微微有些乱,便不像平日那般严肃,多了一番人情味。 他闭上眼,大概睡熟了。 慕鱼迟钝着,纠结了一番,最后伸出手,替他将头发拨在耳后。 指尖碰到他额发的一瞬,闻云兮睁开眼,慕鱼来不及缩手,手腕被男子抓住。 * “除慕鱼外,还 分卷阅读104 有几个人失踪了?” “此次去山泽岭追捕逃妖的,共有五人,全部失了讯息。以及半路跟过去的易楚阁小公子,通通不见了踪影。” 闻云兮不解,“封一铭?” “是易楚阁接到了一些讯息,所以封阁主授意,封小公子才跟了过去。” “什么消息?” “这,我也不清楚了。” 闻云兮点点头,对使者道,“你回李莫风,我稍后去无极门。” 等送信的人离开,闻云兮道,“南映,找个人去易楚阁问清楚,封若惊是自己不想活,还是连带着也想让封一铭死,你去查一查,什么消息会让他犯险,冒着危险让封一铭独自去山泽岭。” “这么说,丫头现在也失去了联系,消失在山岭之中?云兮你去哪,云兮?” 卫南映恨不得跺地大骂,“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能把人找回来吗?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从司祀阁到山泽岭的路上,闻云兮接到卫南映的回信。 “慕鱼一行人去山泽岭,是替无极门抓澜山地下宫的逃妖,据说是只低等级的普通妖物。” 现在几个人全部失踪,修为最高的玉剑阁弟子也没有回信,事情绝对出了差错,中间问题,还需细查。 “不是低等级的妖物,是什么?” “易楚阁那边接到消息,说逃走的妖兽,品类极为高端……所以才让封一铭出面。”卫南映语气沉重,“封一铭那个吊三角的功夫,有什么胆子去?真是胡扯。况且,若真是高等级妖兽,派慕鱼这等筑基期普通弟子前往,又是为何?” “为打一个幌子。”闻云兮立于剑上,如雷霆行过,速度极快,“无极门惯用的手段,明里是让弟子历练除妖,实则是想暗地里促成什么事。那逃走高等级的妖物,是什么?” 不出他所料,无极门声称并不知晓内幕。 “做好托词,封锁消息,别让李莫风知道我提前去了山泽岭。” 一个时辰后,闻云兮到达山泽岭。 山中沼气蔓布,山谷口爬满细小的山鬼妖祟,在瘴气与沼气的庇护下,这些妖物格外茁壮。 林间布有数十层幻境,闻云兮引出两道气力极强的符咒,烈火之下,幻境层逐渐显形,是一处处如同蛋壳的透明薄膜。 十多层薄膜交织,相互覆盖,几乎将幻境织成一张层层叠叠的大网,稍有不慎,便会被神不知鬼不觉拢入其中。 而沉入幻境不自知的慕鱼,正坐在“闻云兮”对面,诚惶诚恐。 她喜欢闻云兮是不假,但将这一份情感深深克制,连做梦都不曾有暧昧的举动。所以在闻云兮拉过她手腕的那一刻,是僵硬得不知作何反应。 要说开心,确实是,但更多的是畏惧与无奈。 即使这一刻再旖旎,也掩盖不了这是假象这一事实。 闻云兮的目光中充满深情,这与他平日里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同,慕鱼甚至能体会他掌心的温度。 “阿虞。” 听到这个名字,慕鱼居然有短暂的适用感,不知为何,居然没有半分排斥。 “不,不对,你是慕鱼。” “但其实你在我心中,并不比她低。”闻云兮忽然笑了,伸手搭在她肩上,“你懂事,乖巧,有些地方,是我也不能忽视的,你很好。” 头一次被这么赤.裸裸地夸奖,慕鱼也并没有不好意思。她微微垂下眼,“我知道。” “在我心中,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在我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你一直都在。所以,我想,你之于我的意义,和旁人相比总归是不同的。” 司祀阁的夜空静得,只剩蝉鸣。 慕鱼忽然吸了吸鼻子,“那,是否可以不止于不同?” 她这样问,空气连同晚风,一同沉静下来,闻云兮这个人,和灯光一同模糊起来。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的答案。”慕鱼心中生出一丝甜意,她揉了揉脸,静静坐在屋顶。 之所以留到现在,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即使是假的,也心甘情愿在此停留。 “你可不可以替我放一次天灯?”慕鱼指着天空,“单纯地,为我放,不是对弟子的迁就,是对恋人的祝愿。” 这里的闻云兮比平日的温柔太多,温柔到她实在舍不得抽离这层假象。 假象过于逼真,便叫人沉溺其中。既然不是真的,那就再放肆这一次。 风吹在身上,并不能醒酒,反倒让人更有些轻微的醉意。 她托着腮,望着半空冉冉升起的灯盏,坠出星空一般瑰丽的景象,重重叹一口气,又看一眼下面执剑皱眉的闻云兮。 “你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套衣服?”慕鱼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堪堪站稳,“不过不愧是有求必应的幻境,居然知道我喜欢你穿这一身白衣服。” 闻云兮破开这幻象,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这漫天的灯盏,又听到她说出这么直言不讳的话,心想,慕鱼的 分卷阅读105 幻境里是什么,都放肆到这份上了? 确实放肆,连目光都是赤.裸裸的调笑,毫不遮掩。 女子站在他对面,叹了一口气,反正走都要走了,不介意这最后的告别。 她踮起脚,忽然勾住闻云兮脖子,“就这一次。” 唇齿相碰,鼻尖有女子身上染的酒香。 闻云兮望着慕鱼,那双清澈的双瞳近在咫尺,只觉得猝不及防,瞳孔地震! 第54章 我不属于这里 闻云兮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退一步, 僵硬了一瞬后,又抬起手,轻轻搂住慕鱼的腰。 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香味,清甜, 悠长。 半晌, 慕鱼放开他, “我有点饿了,能陪我吃顿饭么?” 这些年, 为了等慕虞回来,闻云兮吃饭饮水都极其克制,一日一食, 也不辟谷,只为感应四周薄弱的灵力。 闻云兮轻点一下头, 问, “你想吃什么?” 慕鱼反问, “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么?” 闻云兮看着她, “记得。” 果然是有求必应的幻境,慕鱼笑起来, “那我去准备准备, 一会儿我们去惑海集市。” 慕鱼回房间内去打扮,即使知道是假象, 心中也抑制不住地甜蜜。甜蜜归甜蜜,她按捺欣喜上妆时, 并不知晓, 房间外发生的一切。 闻云兮刻意压制住霁云的肃寒,避免破坏此处薄弱的幻境。 本有十层扣合的一心桥,前九层均被斩断, 只余下这最后一处境况。虚境极为逼真,与司祀阁本体别无二致,地上躺下的人也栩栩如生,如果做同样的动作,闻云兮几乎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 在地上躺着的人,极痛苦地挣扎一番,闻云兮踩住他的背,“老实点。” 将幻象中的人敲晕,他这才重新清理了一番衣服,连同散乱的头发,也重新束好。 慕鱼整理好出来,看到靠在门前看天的闻云兮,又忍不住红了脸。 “你真好看。” 闻云兮想起来,很多年前她也喜欢说甜话哄她高兴。 在古青雀司时,他并不喜欢与别人混迹在一起,更准确来说是遭受排挤。他本就不爱说话,经此一番,便更孤僻。这个时候,慕虞总喜欢跟在他后面,说些混账话惹他生气。 “云兮,你这么好看,嘴唇红红的,光用来吃饭太可惜了,笑一下给我看吧。” 闻云兮本板着脸,被逼得满脸发红,“无聊!” 其实并不无聊,只是年少,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尚不会表达。 久居高位如冰雪的大祭师红了耳根,幸亏天色晚,看不清他微微扬起的嘴角。 时隔多年,这句话从她嘴里再说出来,还是一样让人心动。但大祭师再不会口嫌体正地嫌弃一声无聊,而是沉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慕鱼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也不再藏着捏着,抱住闻云兮胳膊,“走吧。” 阴暗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什么声音?” 闻云兮手在半空僵了僵,掰过慕鱼的头,中指指节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一下,“野鸟,没什么。” 两盏茶功夫,慕鱼和闻云兮来到惑海集市。 今日是惑海集市的泛舟节,夜半水声流转,河岸两侧灯光缓缓入水,将整个河道照得亮如白昼。慕鱼半坐在船头,往水里轻轻地放一盏花灯。 花灯做得十分精巧,几片小小的花瓣包裹着花.蕊,里面塞了一张字条,用以许愿。轻舟划破水面之际,也将做工精细的莲灯推向两侧。 “小鱼,过来喝甜酒。” 葡萄酿被冰镇过,沁人心脾,配上小街两侧的特色点心,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慕鱼吃了两口,忽然勾勾手指,示意闻云兮凑近点。 “你喂我。” 闻云兮:“你确定?” 反正也不是真人,不过是她脑海中一个虚假的幻象,也不至于上升到确不确定的地步。何况,现在闻云兮若是不喂她,以后也没有机会。 慕鱼点头。 “想吃哪个?” 慕鱼小手一指,“每样都来一点。”说完了头歪向一边,推一推筷子,“不,我要你用嘴喂我。” 毕竟是幻境,都是假象,如此要求,不算过分。 闻云兮的手僵了僵,脸也僵了僵,整个人的肢体仿佛被冻住,难以动弹。他小瞧慕鱼了,本以为她乖巧明理,实则想法总天马行空,叫人措手不及。 大祭师是什么人,向来高风亮节,从不趁人之危。这是慕小姑娘的幻境,这么趁虚而入,直接来? 闻云兮清了清嗓子,故作沉稳,“不好吧?” “你是不是不行?”慕鱼伸过头,几乎将呼吸喷在他脸上,“还是你不会?我教你?” 船只行在水面,轻碰上无数写有愿望的灯盏,里面卷了无数恋人游子的梦想。 闻 分卷阅读106 云兮沉默良久,唇齿还留有奶糕的香味,他摸一摸鼻子,望向一旁自顾自吃饭喝酒的慕鱼,“你,你以……”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何时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了? 这是,跟谁学的么? 大祭师这端尚在胡思乱想之中,慕鱼转过头,毫不心虚地回望,“你说什么?” 闻云兮收住话头,这么多年,头一次这般结巴,“没、没什么,挺好。” 正说着,一枝怒放的花枝砸在他身上,紧接着又有几只手帕落在船头,飘飘洒洒,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 岸边不时传来女子的尖叫和欢呼。 泛舟节有个习俗,便是见到心仪的男子女子,朝他身上扔花枝,丢手绢,用以表达涓涓心意,若是对方也有此意,便回以同样态度,促成好事一桩。 慕鱼停下筷子,往外扫了一圈。 岸上有无数美女子,随在小舟后面的,也有无数轻舟,伸头瞻往,慕名而来看大祭师的窈窕淑女,不计其数。 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慕鱼又勾勾手,示意闻云兮靠近,“要不你还是易容一番,我们这么直接地来泛舟节,确实招摇。” 远远有一女子伸出头,那女子皓腕霜雪,美目倩兮,根本不将一旁的慕鱼放在眼中,大胆向大祭师示爱,“道友,此番良辰美景,不如移驾客船,小饮一杯?” 还有几位女子,驾船随其身后,腼腆娇羞,那满足的眼神,明显是表明单望大祭师这一眼,便已足矣。 闻云兮连一个目光也没瞥过去,也没听慕鱼易容的提议,还如平日一样,八风不动。 这让她多少有些怪异,这个幻境不是有求必应么,他这为何又突然不听话了? 不过倒也无事,慕鱼露齿一笑,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挂住他脖颈,动作娴熟。 闻云兮猛然一顿,“???” “你干什么?!” 慕鱼充耳未闻,将人搂得更紧,“我劝你们都散了,没看见么,这是我的。” 幻境将人的欲望与行为无限放大,所以慕鱼此番举动,确实热烈得过头,将素日来清冷禁欲的大祭师激得心跳加速。 他捏住慕鱼因为喝酒而翻红的脸,自己的耳根也微微发红,“你说什么?” 慕鱼的脸被捏住,导致说话含糊不清,“你是我的。” 闻云兮像是被逗乐了,放下手,“嗯,你的。” 那些个美女子不仅自讨没趣,还被这么塞一通狗粮,酸得很,一个接一个地郁闷离去。 闻云兮刮一下她的鼻子,鼻子小巧玲珑,可爱的紧,让人忍不住亲一口,“满意了?” 慕鱼点头,“嗯。” 慕鱼揽住闻云兮,夜色已经冷了,灯光透过护城河上的薄雾,慢慢漾开,空气里清凉的雾气混着闻云兮身上清淡的檀香味,格外好闻。 慕鱼将整张脸埋在他胸口,深深吸一口气。 见她许久没动,闻云兮低下头,“怎么……哭了?” 天空突然一声炸响,无数烟花怒放,将整片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红的、橙的、紫的,各色交映,破出黑夜一角,再蔓延,铺开,映照出夜色,也勾勒出心上人的侧颜。 “没事。” “再坐会儿吧。”慕鱼仰起头,看夜空中最后一片烟花消逝,夜空重新回归平静。 所有的旖旎与暧昧,在今日后就全部消失,这个人,不会属于她,也从未属于她。 她很清醒,从来都很清醒,即使再舍不得,也不会分不清幻境和现实,更不会沉溺于其中。 她本可以离开得更早,但来都来了,有些事情不做,又是那般可惜。 等天边翻起鱼肚白,最初一抹朝霞冲破天际时,慕鱼揉了揉眼睛,“我该走了。” 闻云兮顿住。 这么说她知道自己是处在幻境,清楚自己的处境,还这般肆无忌惮地占便宜? “不哭了。”闻云兮抬手,手背蹭在她脸上。慕鱼抱着他的手,止不住又红了眼睛。 半晌,她抬起眼,笑道,“不能再这样,我会舍不得的。” “小鱼,等我,最多一年。”闻云兮却还是没有松开手,“一年后我会解决完所有的事,再来娶你。” “不用。”慕鱼笑了,摇摇头,“我不留在这里,也不想一直沉溺于虚幻之中,以前没有你,我活得也很好。现在,慕虞上仙终于回来了,大祭师,你们得好好地,才对得起你自己这些年来的等待与付出。” 闻云兮摸一摸她的头发,“我会对她很好,把所有她缺失的,都加倍补给她。” 崩到这一刻,终于是忍不住了。慕鱼捂着脸,声音低哑,“这幻境真烂,我真不想听到这句话,为什么你不按照我想说的来。” 闻云兮搂住慕鱼,擦去她脸上的泪,“小鱼,我会对你很好,和别人无关,只对你一个人。” “这句话我爱听。” 分卷阅读107 慕鱼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抱住他,又亲了亲他的脸,“但我还是要走,我还有好多事要做,不能一直沉在这里。” “大祭师,出去后,你就不是我的了。” 闻云兮捏了一颗留影珠,递给她。 “这是什么?” “里面有我们所有相处的细节。” 留影珠的外表类似于照夜珠,色泽碧绿,带有细微的金属光泽。慕鱼将珠子置于手心,两人经历的一切,一幕幕地立在眼前,仿若情景再现。 她笑了笑,最终还是没收,而是搂着闻云兮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点一下。 “我不会忘,也什么都不会带走,不该带走的。”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会记住,永远都不会忘。” 她闭上眼,睫毛微动,随着灵力流转,再睁眼,面前漆黑一片。 哪里还有山水佳人,不过是一片虚无的荒境,风一吹,黄沙漫天地飞。 一堆虬结的花枝伸过来,绕在她周围,仿若长有无数触手的假肢,想诱使她进入下一个地方。 然而,慕鱼的心境极为成熟,若不是想留下来满足心中遗愿,一心桥根本拦不住她。 少女竖起长剑,横光漫扫,将周身十尺之内的障碍物清整干净。 前侧树丛之间仿佛还有什么人,慕鱼凝神一看,忽然脸上烧起一团红,“大祭师,你何时来的?” 第55章 真是笨呀 闻云兮收起霁云剑, “刚到,你自己出来的?” 虽然清楚知道方才是幻境,但想起里面那一幕幕画面看,慕鱼就耳根一阵红。她转过身, 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她害怕闻云兮多问, 提前交代, “幻境里就一些鬼神,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比较迟钝,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闻云兮站在她身后, 看到她发红的耳垂,忍不住嘴角上扬。 和从前一样胆儿肥, 但换了躯壳, 连性格也变了, 居然知道害羞。 “我和封一铭走散, 他们应该也在此地周围。”慕鱼道,“深谷里面有别的东西, 我本来想通知无极门, 但既然你来了,我们得去找他。” 再入深谷, 天色越发混沌,浓厚的黄沙与雾气齐飞, 灵力场充斥着各种紊乱的灵力。 “转了几圈, 还是出不去,难道又入了什么阵?” 闻云兮抬手,拇指轻轻摩挲食指, 目光穿破层叠的灰土层,“有结界。” 这是一处极为坚厚的结界,更准确来说,超乎常见的结界范围。一半的结界,主用防御,而此处结界,除却防御,还有迷惑的作用。 走了两圈,还是在原处打转,慕鱼按捺不住,立起剑,向空中横劈而下。 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波纹。 慕鱼望向闻云兮,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两个人被关在一处无来无往的秘境,来路何处也弄不清。 星罗盘全部失灵,慕鱼对灵力的感应也开始变乱,这处灵力十分复杂,她沉下心,闭眼沉思,从一处极为繁杂的灵力丝中,捕捉到一缕熟悉的灵力。 闻云兮也察觉到封一铭的行踪。 “但是我们在这里来来回回打转,并没有找到封一铭的踪影,他不在这一圈中。” 闻云兮抬手,凝结出一团冰蓝色的烟气,对慕鱼道,“继续往下走。” 不出所料,两人又转了一圈,回到原处。依存在石壁上的蓝气依旧存在。 “我们又回到原地了?” 闻云兮摇头,“不对,你再仔细看。” 蓝色烟气结成一团,澄澈干净,还留有细微的檀木香。但仔细去看,却又有些不对,慕鱼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跟着闻云兮往下走,几圈后,慕鱼又停留在原来的位置,这一次她看清楚了,“这团蓝烟变淡了。” 闻云兮取回那团烟气,五指轻合,“这一处灵力场是圆形的,看似原地打转,实际上是不停偏离,每次离原本的世界远一些,这比一半的迷幻阵高级。” 这类结界就类似于螺旋,从某个角度原地打转,实则偏离得厉害。这也解释了为何慕鱼能感应到复杂的灵力,也能察觉到封一铭的踪迹,却总是找不见人的原因。 “这个结界复杂,是大乘期以上的修者所建,若是强行破除,或许会直接将整个山泽岭毁灭。”闻云兮取出一张手帕,抖开,又对慕鱼道,“跟在我后面。” 手帕覆在眼上后,闻云兮伸出手,将慕鱼牵住。 这个温度,让慕鱼顿了一下。 方才在幻境中摸闻云兮时,也是这个温度。这究竟是何方大仙布下的阵法,居然能将大祭师做的那么逼真? “这处螺旋式的幻境,看上去极为缜密密不可破,但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阵法,这处阵法的漏洞在于内部。” “所有的东西,即使独立的,又是重合的。有些东西,肉眼所见,未必为真。” 慕鱼顿住 分卷阅读108 ,看闻云兮蒙住眼时认真的表情,有些恍惚。 闻云兮一边耐心和慕鱼解释,边说着,边踏入一处悬崖。 “停下!” 但不如她所想,两人没有径直垂落,而是继续随着闻云兮的脚步走在半空。 再睁眼时,面前是一棵巨树,古树枝丫垂下,十分粗壮,一棵树便是一片林。 这便是阵法中心,闻云兮握住霁云,猛地劈下,引来冰雪万重。随着“轰”一声,整个黄沙天也随之粉碎。 数十重假象全部破灭,两人重回至山泽岭,面前是一片深谷。封一铭被埋在土里,只剩下一个头,灵力外泄,被山谷的花妖吸食得只剩一半。 慕鱼立刻将封一铭挖出来,拍拍他的脸,“醒醒,怎么弄成这样?” 封一铭咳嗽两声,将呛在口鼻中的土灰咳出,“有个养了许多妖物的魔人,将我埋在这里,想让妖物分食我的灵力。” “玉周呢?” “她被拖去了另外的地方,应该也是在这周围。” 两人在靠近树根的地方,找到了同样奄奄一息的玉周。好在她虽有伤,但也不伤及性命。 闻云兮扔出一个药瓶,慕鱼接住,取出一颗给玉周喂下,又伸手倒了一颗递给封一铭。 封一铭下巴一点,指向玉周,示意慕鱼以同样的方法喂他。 闻云兮向来讲究吃有吃相,坐有坐相,看着东倒西歪的封一铭,眯了眯眼。 “你没手?” 封一铭有些胆怯,还是坐正了些。 “啊,我手好疼,拿不起来。”小公子捂住手,脸部表情极为痛苦,还不忘张开嘴,“真的疼得抬不起来,小鱼你直接喂我吧。” 没等慕鱼有所反应,闻云兮抬手捏过那颗药丸,“来,大祭师喂你。” 大可不必。 封一铭一跃而起,活动活动手骨,“嗳?好像突然没那么疼了。” 慕鱼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两个人。 大祭师是不是发现到亮点了?所以现在看封一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也对,大师姐是司祀阁一把手的传承人,年轻貌美,追在身后的男子从无极脉排到昆仑,哪个追求者不比封小公子强? 这么觊觎大祭师的传承人,怪不得引来他的不满。 根据封一铭所说,连接着这一块山谷的是一处小型魔域,底下有三十多年前的惨战中余生的魔人。而再往里走,不过是百里山林,并未有何异常。 封小公子:“但我真的看到了,有魔人,你问玉周。” 玉周是此次出行五人中,术法和临战能力最强的一个,她也伤至此,说明封一铭所言有七分真。 闻云兮又开始冷言冷语,“难不成这群妖物知道有人来,还继续开着结界,继续在这里等你过来抓?” 向来嚣张不可一世的封小公子再不敢说话了,拿眼偷偷瞄慕鱼,慕鱼示意他噤声。 等闻云兮独身去破隐境时,封一铭向慕鱼诉苦,“大祭师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为什么?” “因为你想去司祀阁提亲。” 封一铭沉了声,深深凝视慕鱼,许久后才道,“他控制欲如此强?慕虞上仙都回来了,大祭师还揪着不放呢?” “这和上仙没有关系,毕竟她对大祭师的意义是不同的。” 大师姐是青雀司神族遗孤,一直跟着大祭师生活,还得了他亲手指导,可以说大祭师将大师姐当作妹妹。封一铭想娶大师姐,闻云兮当然会有一种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鲜花被牛粪截胡的错觉。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忧,这事也轮不上大祭师做主。”慕鱼拍拍他,安慰一笑,“她若是喜欢你,说不定还有回转的可能。” 封一铭看着慕鱼那娇羞的笑,眼睛发亮,“真的?” 慕鱼点点头,“真的。” 封一铭笑得嘴都快裂到耳根。 “不过大师姐喜欢干净纯洁的,你还是洗去那一身的脂粉,才有可能。” 封一铭:“什么?” 他瞬间明白小鱼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不不不,小鱼你可能是会错意了,我说的鱼儿,不是……” 闻云兮破开那一层掩人耳目的假象,远远看到二人凑近了在争论什么,蓦然眉头皱起,“小鱼儿,过来。” 慕鱼拍拍封一铭的肩膀,“大祭师叫我了,我先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不是……小鱼儿,鱼儿……” 封小公子哭丧着脸,一派受伤的表情。 不是大师姐啊,他喜欢温顺善良的,就是她自己啊,为什么她会认为他想提亲的人是鱼尺素? 向来混迹花丛中,头一次有害羞意思,心情复杂。尤其是看到闻云兮冷冷盯着他,在慕鱼回到他身侧时的挑衅一笑,就更复杂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表情明明晃晃写着“你趁早滚吧”的嚣张。 分卷阅读109 这真的是大祭师? 封小公子毛骨悚然,环视这周围一圈,大祭师他,不会也中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毒吧? 慕鱼提剑跟回到闻云兮身后,闻云兮突然脚一顿,“以后,离封一铭远一些。” 封小公子混账是不假,但对朋友也确实够义气,慕鱼怕他误会,“你别误会,一铭对我没意思,他喜欢大师姐。” 闻云兮垂眼看她,又听慕鱼道,“他自己说的,想去司祀阁提亲娶大师姐。” 慕鱼这个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像开玩笑,认真得煞有其事。 闻云兮被她逗笑了,摇摇头,伸出食指在她额上轻轻敲一下,“笨。” 慕鱼下意识后退一步,望着闻云兮。 有那么一瞬间,透过闻云兮沉肃的脸,那种深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温暖,安静,充满岁月静好的向往。 而这种目光,不是在看另一个人,而是落在她身上,属她所有。 一堆冗杂的情绪缓缓升起,慕鱼握紧了仿无虞,别过头去。 许多和梦境重合的画面堆砌,一片又一片地飞过来,头疼得厉害,她抿住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救命!”就在这时,封一铭呼救的声音传来,一只巨大的银色红尾狼叼住封小公子,不过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56章 你是从桃花宫听的?…… “封一铭!” “小鱼你别过来, 天狼血性厚烈,你不是对手!” 封一铭素日里不着调,但在这一刻却格外清醒,在消失前他喊道, “如果真出事了, 告诉我哥, 东西都在我床底,他会知道怎么待你的!” 慕鱼:“?” 闻云兮:“别听他乱说。” 整个魔域与山泽岭重合在一起, 不过用复杂的咒术将两者堆积,闻云兮将两处连接的地方开出一个小口,透过细小的口径, 可以看见里世界的昏暗。 玉周的修为消散一半,伤势还需静养, 便等在远处, 待玉剑门的师兄弟过来救援。慕鱼跟着闻云兮, 去里面救封一铭。 洞口在两人进入的那一刻消失, 再抬眼,面前是一处荒芜的宫墙, 墙缝中长出无数荒草野枝, 杂乱地绞在一起。 这里她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是了, 前一段时间,整夜整夜入梦的古青雀司大殿, 便是这一番景象。不过入梦的宫殿极为华丽, 即使后来荒芜,也是被那群妖物清整得一尘不染,并不如这般颓败。 为何这一处宫殿, 会横在这里? 明月高悬,拱顶几乎直.插云霄,在微翘的宫殿之顶,一只毛色雪亮的天狼仰头,在同样明亮的月色下,全身都散出一股极为润滑的光泽。 天狼疯狂奔跑,闻云兮拉住慕鱼,御剑而行,紧跟在那一只天狼后侧。 “站稳了。” 霁云剑紧随天狼足迹,耳边是呼啸的风,两人几乎随风而摆,闻云兮的衣袖荡在身后,闻到这股熟悉的檀香,慕鱼眯了眯眼睛。 很熟悉。熟悉到她可以确信,这个檀香味的香袋,她很早之前就制过。 一道蓝光擦天狼耳边而过,灼出一道焦糊,另几道剑光随之而至,逼得天狼无处而去。 “放开他。” 紧急之下,天狼松开口,朝后望了一眼,加快了步调。 封一铭被天狼咬得痛及肺腑,直直掉落,即将砸成肉泥之际,一道虹光扑闪而来。 弧形弯度的虹光疾驰而下,慕鱼踏在剑上,捞住奄奄一息的封一铭,又跟在闻云兮身后。 那只天狼速度之快,如同闪电,慕鱼耗尽气力,才能堪堪跟上。在撞开夜色之际,无数流星般的星光坠落,她受灵力影响,站立不稳,手上又有封小公子这么个油瓶,不停踉跄倒退。 紧接着撞入一个怀抱,怀抱温暖柔软。闻云兮揽住慕鱼的腰,轻轻落在地面。 闻云兮拎小鸡仔似的拎住可怜的封小公子,拇指与食指微微一错,迫使小公子张开嘴,继而快速往他嘴里灌了一瓶药,再扔在一边。 整个动作极快,不过眨眼之间,慕鱼诧异地看着闻云兮。 她有种感觉,之所以大祭师如此嫌弃,却还抢着来喂给封一铭喂药,是因为如果他不喂,喂药的就是她。 这就像是一种保护,又像是吃醋,吃的是她和封一铭的醋。 十几粒大祭师亲口灌的护心丹下肚,格外有效,封一铭呛了两口气,感受到充沛的灵力游走在四肢上,醒来就十分清醒。 闻云兮站在一边,拿起手绢仔细地、认真地、一根一根地擦着手指,“你是因为什么跟到这里的?” 封一铭一抬头,便看到一脸沉肃的大祭师——身后的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禁不住耳根发红。 “事到如今,大祭师我也不瞒你了,我是因为慕鱼才来这里的。” 慕鱼这才回过神,怪异地望着封小公子。闻云兮了 分卷阅读110 然一笑,继续听他说。 封一铭站起来,擦净脸上的血迹,好让自己恢复翩翩少年郎的风采,在霁月清风的大祭师面前也不输半分。 “易楚阁常年与澜山地下宫打交道,所以有些内幕消息,我知道的比其他人都多。前几天,无极门放出澜山地下宫有小妖逃走的消息,派几个筑基金丹期的低级弟子去捉拿,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原来,澜山地下宫出逃的,不是无名无别的小妖祟,而是那只一直被困于生死台,经历过无数生死血斗的天狼。 此只天狼血性正强,但毕竟是古青雀司的东西,倒也不会伤人。本来就此掩盖倒也算了,但问题是,无极门一直贪婪,并不想就此将这只神兽放离,所以做了两手准备。 一方面,无极门暗中丢下几只小妖,先派几个筑基弟子前往除妖,闹一些小打小闹的动静。另一方面,派出元婴期以上的修者,借以猎捕天狼。 “本来此事到此也简单,无非是你们除小妖打掩护,无极门抓大妖。”封一铭从地上爬起来,“但没想到的是,天狼逃到了山泽岭,山泽岭居然有掩藏的魔族。” “而且,我觉得这天狼,是故意逃到这里,寻求魔族的庇护。” 正派与魔族势不两立,其中尤其以青雀司为首。天狼本是古青雀司神兽,不可能存在封一铭所说的“与魔族为伍”的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巨响传来,慕鱼转头望去,一团魔族妖兽开始收缩,形成一个小小的团,紧接着开始往远离几人的方向撤逃。 魔人确实是魔人,但不像是为非作歹的妖魔。看这阵法的缜密与庞大,想必这群魔人在此处藏身的时间已有多年,但从未听说过山泽岭一片有魔人伤人的情况产生。 “这群魔人未必是坏人。” 闻云兮望向慕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目光纵容。封一铭为在心上人面前出风头,抢先开口,“妖魔就是妖魔,本质就是坏的,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慕鱼回道,“无极门也自诩名家大宗,是现四大脉之首,但囚禁天狼,饲养魂魔之类的事还少么?” 封一铭不说话了,这毕竟为真。虽说接受名门教习多年,但无极脉的某些宗门的做法,他也看了不少。 “况且,你说这群魔人要害你,但他们若真想杀你,你和玉周姑娘还能活到现在?” 在这处复杂的阵法内,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封一铭不得不承认,这群魔人,确实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的。 “但他们吸食我和玉周的术法是真,挟走兰英姑娘也是真。”封一铭“咳咳”两声,“你看我,都虚弱成这样了。” 魔人虽然没有杀他,但也确实夺走他多年修为,况且兰英消失也是实情。这时信符突然接通,另一端传来玉周的声音,“小鱼,找到封一铭便撤出那里,也找到兰英下落了。” “应该是在花魔老巢,无极门已经派人进去了,你们注意些安全,早些离开是非之地。” 封一铭补道,“我说的吧,她被带走了,生死不明。” 慕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所以,你也是为了捕猎天狼,才来的山泽岭?” “不是。”封一铭微微挺直脊背,认真地望着慕鱼,“我真的是为了你。” “又怎么成为了我?” 事已至此,他再不想闹误会,语气也是前所未有地认真,“小鱼,我在地下宫接到相关的消息,立刻告知了我哥,随后就赶来了山泽岭,天狼危险异常,我怕你出事,连夜……” 封一铭的话没说完,便被闻大祭师打断。 “你从地下宫来的?地下宫哪里?”闻云兮不忘补一句,“桃花宫吗?” 封一铭立刻解释,“……不,不是!小鱼,你听我跟你说,事情不是这样,我是去地下宫替我哥买铸剑用的灵铁,和桃花宫无关!” 闻云兮继续语气凉凉,“铸剑用的灵铁一般在地宫东侧,生死台在最里侧,桃花宫离传讯的信笺宫比较近。” 封一铭急了,“地下宫那般大,桃花宫什么的具体位置我可不清楚,相反是你,大祭师你对桃花宫地段清楚得很,想必没少去玩儿!” 话一出口,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闻云兮冷漠的眼神,快要将吓得发抖,却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勇敢的封小公子身上,戳出两个洞。 临出山谷,闻云兮小声和慕鱼解释,“并没有。” “嗯?” “我对地下宫熟,是因为我需要在里面打听一些东西,我没有去玩。”生怕慕鱼不信,闻大祭师补道,“一次都没有。” 闻云兮望着慕鱼心不在焉的模样,“你在想什么?” “地下宫的那只天狼。”慕鱼问,“如果再次被无极门抓到,是不是又会被关入生死台,继续过着血里生死的日子?” “无极门一向如此。”闻云兮道,“不过,很快会有新的一批血液会替代无极门,有些人,该付出代价的,都会受到惩罚。” 分卷阅读111 慕鱼转过头,“什么惩罚?” 闻云兮又伸手,用食指弹一下慕鱼的额头,“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慕鱼对于这种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没有一开始的抵触。闻云兮确实深爱慕虞上仙不假,但司祀阁那个上仙,总让她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而且,她越来越确定,自己与慕虞,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闻云兮,是因为要保护她,所以才没有捅破这层窗纸。 闻云兮不是程牧风,他是一个拿十多年苦等心上人的痴情种,不可能放开挚爱,来与她若即若离地暧昧。 慕鱼摸了摸头发,“嗯。” 正说着,封小公子又神经兮兮地凑过来,紧挨着慕鱼,脸色出奇难看。 而在不远处,血统高贵,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天狼,正盯着他们看。一双幽深的双眼,深邃凝重。 慕鱼忽然想起,初见他时,少年也睁着一双漂亮的双眼问她,“你是不是来带我走的。” 穿过这么多年无望的时光,慕鱼朝这位忠诚的灵兽招手,回答了这个原本没有回答的问题,“我来带你走。” 本该是这般煽情的时刻,却忽然被闻云兮打断。 闻大祭师一伸手,推开想往慕鱼身上靠的封小公子,“你站得太近了,有失体面,离远些。” 第57章 鱼儿竟是我自己 封一铭皱眉, “我怎么近了?平日里我与小鱼出街,都是这么近的。” 慕鱼:“你别胡说,还想不想要老婆了?” 说到这里,封小公子禁不住来气, “我要娶, 我当然要娶, 就看大祭师肯不肯放开手,把你嫁给我了。” 慕鱼猛然一愣, “什么?” “我想娶的是你。”封一铭忽视闻云兮越发幽冷的目光,使出平生中最大的勇气,“小鱼, 自从认识你,我就再也没再桃花宫鬼混过, 我努力修习, 耐下性子做功课, 从来不混, 就是为了表现得好些,好让你觉得我可托付终生。” 慕鱼不傻, 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激得猝不及防, “大、大、大……” 封一铭:“不关大师姐的事。” 原来封一铭那句肉麻至极的“鱼儿”,说的不是尺素大师姐, 是她自己? 鱼儿竟是我自己?慕鱼迟疑了一下,转动眼珠子去瞥他, “这不好吧?” “这很好。”封一铭真心告白, “小鱼是你,阿鱼是你,鱼儿也是你。小鱼, 我很喜欢你,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来山泽岭,我也是为了你。如果你愿意,这次安然脱身,我便让我兄长去司祀阁提亲。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等,我总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少年人的喜欢就是这么狂热,这么直白,慕鱼心中也有所动,原来我魅力这么大,都让渣得无边无际的封小公子辗转反侧了吗? 闻云兮冷冷望向封一铭,又冷眼望着慕鱼。 “很得意?” 谁在说话?慕鱼转头,对上闻云兮要杀人灭口的目光,“……” 怎么有点冷? 封一铭少有如此纯情的时候,“小鱼,你答应吗?”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慕鱼拍一拍封小公子的肩,“年轻人,再说。” “我们可以先试试,不合适再说!” 慕鱼:“……” 闻云兮的声音又传过来,“拒绝他。” 拒绝当然是要拒绝的,但封一铭这孩子比较极端,做事鲁莽,他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头一次愿意如此长情,也不能太拂他面子。 “一铭,我修习未满,暂时不想想这些情情.爱爱的。” 闻云兮立刻接道,“司祀阁有规矩,未必是你愿意娶,我便愿意放人。” “小鱼说了,只要她愿意,大祭师你反对也不成问题。”封一铭道,“我们易楚阁还有许多珍藏的好剑,而且我也大方,不会磨磨蹭蹭,若小鱼嫁过来,我愿意一天给她换一把,十年都不重样。” 闻云兮冷笑一声,“三千把剑,加起来都不如霁云一把值钱。” 封小公子:“……” 输了。 慕鱼远远站在云端,看着封一铭说一句,闻云兮怼一句,三两句话便将封小公子堵得哑口无言。 也不清楚闻云兮何时幼稚成这般。 隔着云层,慕鱼与天狼对视,许久向他挥挥手。 她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看到这只狼,她便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仿佛是见到老朋友。 慕鱼摸摸他的头,天狼低鸣一声,声音中夹杂了无数的委屈,有懊恼,有痛苦,还有许多历经万事的悲怆。 “我来得太晚了。”慕鱼摸着他的头,“对不起。” 天狼沉下头,慢慢化成一个俊秀少年,深深地望着她。 慕鱼道:“我忘了很多事,有些东西我也不确定,我接你回去。” 少年低下头笑,“ 分卷阅读112 我不怪你,你还有命回来,我很高兴。” 本想软硬兼施,想办法说服闻大祭师将慕鱼嫁给自己的封一铭,越发觉得身心俱疲,“大祭师,我有何不好?” “一身的脂粉气味。” “我洗干净了,我愿意为慕鱼收心,成为一个像我哥一样的好男人。”封一铭耐心解释,“我哥是无极脉出了名的好男人,我会像我哥待我嫂子那般对小鱼好。” 还怕闻云兮不答应,封一铭道,“况且易楚阁有权有势,有我与他在,再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小鱼。”封一铭信誓旦旦,“你与我哥是同窗,你应该相信他的实力。” “易楚阁?别说是你,就是封若惊,当年也是我的手下败将。”闻云兮继续擦着手,“小鱼在司祀阁,比在任何地方都好。” 封一铭还想辩解,远远又看到慕鱼领着一个少年回来,那少年跟在她身后,皮肤白皙,头发微卷,一双眼透蓝,显得乖巧而懂事。 什么情况? 封一铭脸一凝,胸中一腔热血喷出,不仅嫉妒,还委屈。 再一看,又顿觉全身酸疼,这不是那只天狼么? “我与天河结契了,以后他是我的灵兽。”慕鱼拉着少年,介绍道,“大祭师,你应该认识的,他以前也在青雀司。封一铭,易楚阁的小少爷。” 闻云兮站在一侧,安静地看着她。 阳光穿破云层,撒在他周围,安静得能听到万物生长的声音。 慕鱼向他笑一笑。她能确定自己与慕虞有关,或许就是慕虞,而司祀阁里的那个她不清楚其中的真实内幕,闻云兮之所以不揭穿,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所以,她想顺着闻云兮的节奏往下走。 天河确实神性威严,且十分厉害,但实际上是个温柔的少年。司祀阁那个慕虞让她并不舒服,慕鱼不想将他交给别人。 慕鱼道:“我救了你,你得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现在,我想同你结神兽契约。” 直接结契,一方面可以随时掌握它的踪迹,另一方面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带在身边,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如何向司祀阁的慕虞上仙交代了。 封一铭身上的伤还疼,现在感觉更疼了,“你疯了?这是慕虞上仙的神兽,你就这么结契,不怕她找你麻烦?” 说着他瞥一下闻云兮,况且人家未婚夫还在这,你就这么觊觎别人的东西,怎么着也得收敛点吧? 但闻云兮并没有大的反应,这态度,摆明了是直接默许。 慕鱼望着他,又笑一笑,闻云兮也笑了笑。 “……” 封一铭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不是吧?大祭师也……开始红杏出墙,玩暧昧的那一套了? 靠……靠!封小公子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想将慕鱼嫁给他,怕不是他自己想金屋藏娇吧! 慕鱼是个性格柔软的姑娘,又涉世不深,在城府极重的闻云兮那里,如何会讨得了好!封小公子心口发堵,即将喘不了气。不行,回易楚阁后,他要加快速度了,一定要想方设法让慕鱼出来! 慕鱼领着少年,问道,“无极门有一个姑娘失踪了,根据星罗盘指示,是在这一带,你知道吗?” 天河声音小小的,“是花齐,她做的。” 花齐是谁?慕鱼还想再问,闻云兮出声解释道,“花齐是阿虞的一个朋友,普通朋友。” “花齐是当年魔域右使,怎么可能是慕虞上仙朋友,这也太侮辱她了。”封一铭充分发挥他的博闻强识的特点,“花齐是上仙的追求者,幻术一流,据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男子,还爱慕上仙爱慕的死去活来。” “?”慕鱼望着闻云兮,“我不知道这段故事。” 这些天来做梦,来来往往的都是昏暗的场景,也仅有闻云兮一人入梦,从未听说过什么“如花妖艳,似花娇丽”的美男子。 “不存在的事。”闻云兮示意慕鱼跟在身后,转而向更深的丛林走去。 封一铭还想再说,被慕鱼一个眼刀逼回。 但封小公子还想说,目的是为了让闻大祭师起一点危机感。当年势均力敌的情敌都出面了,可得好好用点心,别整天有的没的诓骗小姑娘的感情。 封小公子丝毫没有反思自己,他并不知道,只有他,才是慕鱼心中喜欢骗财骗色的渣男。 “其实也算不上情敌。”走在后面,封一铭瞧瞧和慕鱼掰扯。 “魔族入侵,花齐是右使不假,但实际上他是不参与那场战乱的。”封一铭回忆,“听我嫂子说,他虽然修为极高,又擅长幻术,但实际上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在入侵开始时,便主动投和,撇清和那群入侵魔人的关系。” “而他之所以投和,是想迎娶慕虞上仙。花齐是个极为臭美的男人,又自恋得不行,认为整个修真界只有慕虞配得上他,还偷偷散播一些谣言,说慕虞上仙和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而且还因此,江奢司主重罚了慕虞一顿。”b 分卷阅读113 r   虽然封一铭说得神乎其神,但慕鱼不大相信这类故事,她转过头问天河,“是这样吗?” 天河沉默了一下,“当然不是。” 小少年的声音温温柔柔,“花齐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她本就不希望那场惨战发生,不过借此找个借口,好离开战场。”天河说话慢慢地,“她看上去不靠谱,所以做出这么不靠谱的行为,也不足为奇。” 但实际上他并非不靠谱,否则不可能在魔军几乎全军覆没之际,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保全自己这一脉人的性命。 而天河也不会在走投无路之际,选择投奔这位魔使。 慕鱼忽然又有些好奇,“那花齐真的是全修真界第一美?” 天河认真回想,点点头,“他……确实特别漂亮。” “漂亮?”慕鱼又问,“那和大祭师……闻云兮比呢?” 天河还没说话,那一端就怒放了漫天的花团,花团锦簇之时,还有无数蝴蝶纷飞,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美得惊心动魄。 能制出这般美轮美奂结界的人,定然极为讲究,想必那美男子也俊得惊天动地。 耳旁却传来闻云兮冷冷的声音,“别想了。” 被戳穿心思的慕鱼:“……” 正说着,一个男子缓缓而来,紫衣边角还用银线绣制花边,周围还漫着香风,他走过,便从漫天花雨中又开出一朵花来,堪比可与日月争辉。 慕鱼从心里感叹,着实俊美,这也太漂亮了。 漂亮归漂亮,但这男子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像在哪里见过。 她仔细回想,猛然一惊。 兰英。 花齐向她挑一挑眉,转而化作女子模样,拍拍身上花粉,确实是兰英。 兰英,不,花齐,向慕鱼挥挥手,“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第58章 我不会去昆仑 花齐与兰英容貌上有五分相似, 却又不同。花齐的眉目上挑,便显得邪气妖艳,而在扮作兰英时,她故意将眉角化得垂下, 再将脸骨微改, 相貌不变, 气质倒一落而下,变得极为寡淡。 这么说, 花齐是个女子?这让封一铭越发怀疑自己所听传言的正确性。 慕鱼瞄他一眼,“都说了传言不可信。” 闻云兮与花齐还有几分熟稔,问道, “何时去的无极门?” “我之前去生死台找天河,见到慕鱼之后便去了无极门。”花齐道, “混进无极门也简单, 我的修为高, 想瞒过那群老东西不是很简单的事?我本来只是想进去看看, 没曾想,真的是她。” “闻云兮, 我佩服你, 真将她寻回来了。” 封一铭没跟得上节奏,还沉在一介魔域右使居然是这么个娇弱美女子的震惊中。 “你是个女子?” 花齐转过头, 打量着他,“有问题?” “不是说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因为想娶慕鱼, 所以退出魔域的惨战中么?”江揽月就是这么跟他说的,而且坊间传言都这么传。 “千人千面,我不暴露自己, 用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你们这些人,闲的时候不是喜欢嚼舌头根么,我搞些奇奇怪怪的消息出来,不是把我的形象塑造得更立体更逼真?”花齐眯着眼看封一铭,“怎么,你有意见?” 封小公子没什么意见,单纯地不想肯相信。 这下大祭师的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个,想搞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就更难了! 花齐忽然问道,“看你这长相,是封若惊弟弟?封若惊一根筋,弟弟也一个样,都挺烦人的。” 闻云兮道,“是挺烦人。” “那打晕他吧。” “?” 封一铭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蓝光直劈而下,从头顶至四肢,封小公子只觉得六识在一瞬间与外界隔绝了。 花齐拍拍手,便见封小公子立刻白眼一翻,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解决完喜欢横插一脚的封小公子,花齐道,“等他醒了,我会重新给他塑造一段虚假的记忆,让他误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幻境。” 慕鱼不太相信,“他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花齐头没动,眼珠子转半圈,瞥着慕鱼,“后遗症?在你眼里,我还是这么没用?” “放心,你的小郎君不会有问题。”花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比当年厉害多了,等你恢复了,再和我比试比试,看我是不是能赢过你。” 慕鱼怔然。她本有预感慕虞和自己有一定的关系,但当得知自己就是慕虞时,难免平地一声雷。 闻云兮没说话,花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伸手捂在唇上。 气氛像烧了火,又热又烫。花齐用眼神给闻云兮示意,“你还没告诉她?” 当然不能告诉,但凡慕鱼恢复一点记忆,又势必会牵扯到青雀司。再让江奢出手,慕鱼极有可能还会走上老路 分卷阅读114 ,一路给别人收拾狼藉,最后自己死无全尸。 花齐心中虽七上八下,但表情依旧八风不动,又问闻云兮,“那怎么办?你再用禁术,抹去她这一段记忆?” “要不,我也给她捏一段假记忆?“” 没等闻云兮说话,慕鱼先开了口,“封一铭没事的话,我们现在走?” 她没问自己的过往,像不感兴趣一般,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也像是故意一问三不知,保持一种装傻充愣的态度。 我不知道,什么都别问我。 闻云兮失笑,“嗯,现在走。” “不过有一件事我很奇怪。”慕鱼又看向花齐,“封一铭说他被幻境锁死,这里的花木妖鬼都在吸收他的修为,你不想杀人,又为何会抢夺他的东西?” “嗯?” “不管是取人性命还是夺人仙灵,本质都是巧取豪夺伤天害理。”慕鱼问道,“你任凭那些花魔妖物吸取封一铭的修为?” 这个问题花齐没有回答,闻云兮道,“这个用幻术、结界封存的一处世界,与外界完全隔绝,可以说与山泽岭同处一地,但也可以说两者互不相干。” 见慕鱼不解,闻云兮继续解释道,“这一处世界本是完整,灵力运转万物轮回,全部是自成一体的。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破坏了这份完整,就会被里世界所惩,付出与之对应的代价。” “封一铭一进来,便如惊弓之鸟四处乱砍,使得这一方世界损坏严重。所以里世界为了继续将世界运转下去,便抽取封一铭同等的修为,借以修复被毁坏的地方。” 同理,玉周也是同样原因。玉姑娘修为高于封一铭,出剑极快,下手也从不拖泥带水,毁灭度比封一铭还要高,付出的代价也比封一铭重。 “但是,我也……”慕鱼握着剑,想起自己的破坏能力,虽然不敌封一铭,但是应该也不轻,她还没被抽取修为。 忽然,她猛地抬头,望向闻云兮。闻云兮朝她笑笑,摇一摇头,用口型道,“我没事。” 慕鱼抿了抿嘴唇。 “行了,回去再腻歪,现在是情情爱爱的时候吗?” 花齐取了几枝花枝,命令花团将封一铭搬出魔境,“我在此处藏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为了救天河那只蠢狼,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以为我愿意暴露自己?” 四人退出里界,花齐再用灵力将结界锁死,闻云兮在一侧,将乱人眼球的幻境和用以防御的结界加固,确定无人能乱闯入,这才离开。 重回山泽岭,无极门的大部队已经赶过来,慕虞也在其中,卫南映忙前忙后,看到慕鱼和闻云兮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慕虞扫过天狼,蓦然一愣,而后轻轻蹙起眉。 “天河哥哥。”银姬的声音极其清脆,惊喜狂热,“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你,你没事?!” 天河在赶来山泽岭后,大概地知道有关慕鱼的经历。但眼前这个“慕虞”和原来极像,使得他也在一瞬间有些恍惚,分不清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因为瑶宣上仙极其了解慕虞,所以模仿她极像也情有可原。天河轻轻低下头,“我一直被困在澜山地下宫的生死台,也就是前几天才逃了出去。” “真是放肆?”慕虞抿着嘴,“拿我的神兽去地下宫做庄,谁干的?” 慕虞说话自带气场,在场没人敢说话,她盯着无极门的一群人,“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好好问问李莫风做了些什么事了?” 无极门的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老,一个个低下了头,缩得像只耗子。 慕鱼撇撇嘴,要去惩罚无极门那一众人的话,这位上仙,没说过十遍,也有五遍了,每次也就口头上恐吓恐吓,没付出过任何行动。 一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玉箫门子弟养魂魔,禁术泛滥。另一方面,纵容澜山地下宫子弟猎捕神兽,对古青雀的神族肆意侮辱。 青雀司虽不复当年实力,但她要是真想出手,这些个混账,就算不死,也会很好收敛一番。 说到底,她还是装得不够像,神情上长相上,甚至是气势上,都是没什么区别。但是骨子里,她并不将自己当作慕虞。 她只会解决一时的麻烦,再深一步麻烦一些的问题,无论如何是不肯插手的。 说到底,她扮作慕虞,不过是将自己当一个过客,不会去深入考虑慕虞会如何做如何想。 花齐也伪装成柔弱的筑基期弟子兰英,原本就被吓得梨花带雨,被慕虞这么一击,顿时又哽住,开始轻轻抽噎。 师兄兰游立刻过来安慰,“阿英,没事,安全了。” “她好凶,我害怕,我们回去吧!” 兰英“嘤嘤”了两声,如同弱柳扶风,叫人破了头都不会相信她与当年魔域右使花齐有任何关系。 安排完所有的事,慕虞揉一揉眉头,望着那匹天狼,“天河,你随银姬回去,也去昆仑修养一段时间。” 天河轻轻低下头,显得谦卑而恭敬。 似乎还和当 分卷阅读115 年一样,慕虞轻轻吐了一口气,“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云兮,你帮我送他……” “不用,他跟着我就好。” 说话的是慕鱼。她打断慕虞还没说完的话,站在天河身前,“刚刚在山泽岭我救了他,收他成为我的灵兽,我跟他结契了,现在我是他的主人。” 嗯?慕虞微微斜一下头,表情严肃,带有些威胁的意味。但不知为何,在对上慕鱼时,她总有种若有若无的不适感,。 这种感觉,在她上次出言不逊后越发加重。 丝毫不顾忌慕虞的威压,慕鱼的声音还有些理直气壮,“大祭师在司祀阁有他自己的事,想必他也不想去昆仑。” 慕虞道,“是否想去昆仑,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对,这件事是大祭师自己说了算。”慕鱼盯着她的眼睛,“上仙,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大祭师就更不是,我们都有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义务,也有自己的选择的权利。对于他人的本意,应该选择尊重,而不是旁敲侧击,想方设法,甚至想潜移默化地改变,您说是吗?” 慕虞皱起眉,继而又笑了,“你说得对。” 为防止二人擦出火花,闻云兮开口化解尴尬,“阿虞,路途遥远,你一直赶着过来,想必有些累,早些回客栈休息。” 他领着人离开,慕虞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慕鱼,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给易楚阁的小公子喂药,动作温柔,也没有嫌弃,平和且温吞。 她心中舒了一口气,太温和了,不可能是她。 封一铭又呛了一口气,猛地坐起,继而疯狂地咳嗽起来。等他顺完气,一脸惊悚地望着慕鱼,“花魔呢?” “什么花魔?”慕鱼按照花齐叮嘱过的话来回答,“你陷入一个诡异的假象里,之后昏迷,然后被我和大祭师救了回来,你不记得了?” 封一铭缓了一口气,回想一下,又缓缓地点头,“是这样。” 过一会儿,封小公子突然停住脚,“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 “你和大祭师救的我?”封一铭不知道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我总感觉大祭师特别针对我,恨不得一霁云劈开我,他不像会救我的样子。” 慕鱼:emmmm…… 莫名被骂的闻云兮轻轻打了一个喷嚏,继而又转头向外面,客房外有人声。 “什么事?” 卫南映在门外,将头伸进来,“无极门的兰英姑娘说你救了她,所以过来道谢。” “进来吧。” 等周围的人都被支走,花齐长舒一口气,“见你还挺难,尤其是那个母老虎,即使是假的,也得避着……行,我错了,我不乱说。” 花……兰英道,“到现在,无极门的五个长老,已经有四个换上了你的人,至于玉箫门么,处理得很干净,一点后路也没给他们留。” 闻云兮擦了擦手,“苏云辉呢?” 兰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将魂丹悬在手中,当着闻云兮的面捏碎,“也很干净,他本想找外脉的庇护,在路上,被我亲手干掉的,这不,魂丹也成粉了。” 苏云辉豢养魂魔,论处置,本是刑罚院的事。但整个无极脉都是无极门的,刑罚院也不例外,苏云辉想逃,只要李莫风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留他一条命,再容易不过。 “不过,苏云辉死了,李莫风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兰英靠在椅子上,“当年慕虞被害,是李莫风一手促成,江奢见死不救,所以现在大部分秘术都在李莫风手中,就算最重要的几人属司祀阁,彻底让李莫风消失,也要耗一番功夫的。” 闻云兮道,“我心中有数。” 兰英想了想,点点头。 “对了,安排在昆仑那边的人,是不是还没打听到魂牌的消息。” 闻云兮没说话。 这个态度大概是默认了。兰英道,“真有那么好找反倒好了,江奢这个人,控制欲太重,如果让他知道慕虞回来,却不肯回青雀司,恐怕会直接毁她魂牌。” 取回魂牌这件事,任重而道远。 两人沉默了会儿,兰英又问,“现在,司祀阁那个假的慕虞,是瑶宣吧?” 第59章 也想早点娶她呢 “我早就猜到是那女的, 和阿虞同窗数十载,也承蒙她不少照顾,还是走了这条路。”兰英挑一挑眉,“你看不上她, 是应该的。” “我会再找些人去昆仑, 如若还是没办法, 我会亲自回一趟。” 兰英一声轻笑,“那不就正合瑶宣的意?” “你有昆仑神族血统, 又有那么高的天赋,江奢早就想收你为己用。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兰英安慰道,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正说着, 门被扣响, 紧接着传来慕虞的声音, “云兮, 在里面吗?” 兰英吐了吐舌头,坐直, 又恢复一派梨花带雨的模样, 慕虞进 分卷阅读116 来后,她便抖得更厉害。 “嘤嘤嘤, 大祭师,我先走了。” 那种畏惧, 纯粹而自然, 毫不做作。不下于老鼠见到猫,兔子见到蛇,封一铭见到闻云兮。 * 无极门中, 慕鱼回到外门,偷偷翻阅有关那一场战役的记载。 她可以在闻云兮面前装傻充愣,也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装作一问三不知,但绝不能始终被蒙在鼓里的无知。有些东西,他们不会告诉她,但她可以自己查。 惨战结束,青雀司全军覆灭,江奢带着剩余青雀司的主力去往昆仑,之后呢? 青雀司还留下一片残败却没死去的妖兽、神兽、半神兽,他们失去了主人,无处可去后,又都藏身在哪里? 江奢是将领人才,懂于取舍,昆仑天高地远,而路途遥遥,他必不可能将这群毫无所用的废物一并带走。这群无枝可依的半妖后来去了哪里? 梦境与文字重合,逐渐交织成一段又一段的画面。 是,江奢心狠手辣,他最终只带走了主力军,那些失去主人的废物妖兽,都像如银那般,堆在古青雀司的断垣残壁上等死。 之后,向来不可一世桀骜自负的慕虞,在收拾完最后一批财力时,遇到了送她走的如银。 如银残败得像一片枯叶,却还是忠心耿耿,送它的临时主人离开,即使知道她再不会回来,也仍旧乖巧懂事地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慕虞不是江奢,有些东西,做不到完全的理性。她最终选择留下,陪这群无主的废物闲耗,他们本就油尽灯枯,再长不会活得超过百年,她有时间去陪。 而此处是青雀司的遗宫,内部禁术、法阵也有极为复杂,觊觎这处遗址的门派多不胜数,她若不出手相护,这群受伤的异兽,怕是活不了多久。 再后来,魔族残余势力复苏,为报灭族之仇,对慕虞围追堵截,在慕虞大乘期渡雷劫之时趁虚而入,使得慕虞葬身陨雷坑。 慕鱼闭上眼,回想梦境。 雷劫浩荡,除非大乘期修者不可靠近,那么,是谁在中间使绊子害她不慎消亡? “咚咚”。 慕鱼睁开眼。 屋外传来尹梅花的声音,“小鱼,大祭师来看你了。” “嗯。”她将古籍收起,锁在芥子中,起身开门。 闻云兮站在外面,提着一盏萤灯,灯光幽幽,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幽静。 闻云兮看到桌头点起的照夜珠,“在看什么?” “就一些修习用的书册,没别的东西。”慕鱼继续装傻,“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闻云兮摊开手,手心里有一个小小的摆件,木质的,雕刻成天灯的形状,精致小巧。 “送给你的。” 木质小灯上还刻了一行小字,奈何刻得过于小,慕鱼的六识还不能去探测上面字迹,“这一行字是什么?” 闻云兮也装傻,“我也不知道。” “……”慕鱼给他倒茶,“今天不忙了么?” “刚好得空,便过来走走。” 这些天慕鱼为了避嫌,都不会回司祀阁,或许是怕那个慕虞生气,又或者是给他方便,这么多天,两个人一面也没见到。 所以,他想见她,便来了。 做了一会儿,闻云兮起身要离开,临走前轻轻摸了摸慕鱼的头,她下意识地缩脖子避开,有几分特有的娇羞。 闻云兮忽然就想起幻境那次,小姑娘嚣张得过头的行为。 看来得更加快些速度了,他也想早点娶她呢。 接连几日都是天晴,慕鱼无事的时候,便陪尹梅花去无极门。 这一处役阁紧挨无极门,当初被玉箫门陷害刁难,她差一点命丧陨雷坑时,她就在这一小处天地,躲过人生中最凄风惨雨的一段时间。 这天,慕鱼帮梅花姐煮着茶,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阵响雷,不过眨眼之间,天空便坠了一层墨色般的乌云。 尹梅花道,“看来是要下雨了,小鱼,你收拾一番先回去吧,东房柜子的第三层有伞。” 慕鱼翻出雨具,想了想,抓起两把伞匆匆出了门。 闻云兮现在也在无极门,如果去得快,应该能赶上他下课。 雨水顺着屋檐倾下,连同远处山层,也升起一团青雾。闻云兮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道,“今天到此为止。” 雨濂学堂虽已结束,但玉剑阁、铸玉宗等门派的掌门人仍旧需要修习。闻云兮放了人,对随行的同曦道,“帮我拿两把伞。” 同曦问道,“两把?” 闻云兮望着外面的雨,“嗯。” 茶室在无极门正厅南侧,离正厅处还有一段距离。慕鱼收好东西要出门,希望能赶得及闻云兮下来。 她匆匆下楼,木梯发出“咚咚”的声响。这场雨来得急,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在散开的砂石上砸出一条细密的小坑。 还没撑开伞,听到身后传来一句,“ 分卷阅读117 小鱼。” 闻云兮等在这里很久了,看到她手里的两把伞,了然一笑。 慕鱼问,“大祭师你不是在正厅学堂么,什么时候来茶室的?” “今天散得早,路过茶室下雨,便过来躲雨。” 空气中弥漫着雨前清茶的清爽香气,混着连绵不绝的雨水,温柔的情愫也在此刻不断蔓延,直至将人包裹。 闻云兮看着她,嘴角不自觉上扬,“你有伞对吧?给我一把。” 慕鱼点点头,取出一把伞,递给他。 闻云兮伸手接过,轻轻撑开,只听“咔嚓”一声,柔弱的油纸伞,莫名其妙从伞骨出裂了一道缝。 慕鱼一脸惊讶,“啊?” 闻云兮接过慕鱼的伞,面不改色,“伞坏了,我跟你撑一把。” 屋外的雨势慢慢地小起来,到了无归桥,滂沱大雨也飘成了雨丝。远处的河面生出一层蒙蒙的细雾,闻云兮撑着伞,看着旁边僵硬得大气不敢出的慕鱼,微微笑了笑。 慕鱼不说话,雾气沾在她的睫毛上,凝结成一颗细小的水珠,怎么看怎么乖巧。 男子轻轻俯身,修长的手指拂开睫毛上的水珠,慕鱼又是一愣。 闻云兮心想,这个性格也好,一点也不野,乖得像兔子呢。 慕鱼看着闻云兮的侧脸。他离得很近,可以闻到他身上幽淡的檀木香。在幻境中,贴得他这么近,她可以毫不心虚,但是站在真人面前,她又是心跳快的不能自已。 这天,慕鱼夜间练剑结束,尹梅花还未回来,听廖芳说她去了无极阁处送东西,之后便没了消息。 慕鱼奇怪,“去了多久了?” “从早上到现在。” “……我去看看。” 慕鱼控制灵力的能力越来越强,可以做到完全抹灭踪影的地步。她垫着脚尖行走在无极门的屋檐之上,也没有人能发现她的行踪。 无极门外,一个护卫指使其他人,“快点,把这个也抬进去,快。” 另一个护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这活越来越难干了,非得古青雀司的人,哪有那么多青雀司?青雀司的人都死绝了,大部队在昆仑那里,怎么不找去昆仑?” 先前那个侍卫向他使了个眼色,“你小点声。” 三个人,各扛了一个麻袋往里走。慕鱼引来一片异灵,将异灵拉成细丝,一端黏在那护卫身上,一端牵在手中。如此一来,便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这个侍女虽是青雀司的人,但是等级低,也使不上什么作用。” “总比没有好,门主的功法越来越混乱呢,最近一个月,几乎是错乱成一团。”那个人叹了一口气,“要怪也怪青雀司来的那个人。” “走吧。” 麻袋上有灵符,暂时隔绝与外部的连通,慕鱼将灵力探出,能临摹出袋中人的身形,猜出其中一人是尹梅花。 三个人,一人扛一个袋子,等袋子打开,果然如慕鱼所料,尹梅花确实在里面。 另外还有两个灵袋,打开来看,其中一个是面容生疏的男子,而另一个是个眉眼极为温柔的女子。 慕鱼心中已经,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江揽月。 她默不作声的看着一切,尹梅花像是受了刺激,状态很差,头发凌乱,眼眶深陷下去。再看江揽月,也是一样的情况。 灵力带极细,刚够慕鱼看清里面的场景。 忽然,李莫风猛抬双手,捏住你那男子的脖颈,原本灵力平稳的男人气力迅速消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颓败下去。 这种颓败,与封一铭在山泽岭幻境中的不一样,它速度极快,接腐蚀力猛烈,眨眼之间,活生生的人就成了光秃秃的一副骨架。 慕鱼捂住嘴,控制住自己不出声。 经历过这么多事,她的接受能力也增强不少,无极脉内部黑暗丛生这件事,见怪不怪。 但门主李莫风的功法过于邪性,让她来不及看清究竟是否有魔气。 那男子很快咽气,原本横亘在李莫风身侧的灵力慢慢稳定下来,不再紊乱。他呼出一口气,又转头望向倒在地上的另外两个人。 尹梅花“呸”了一声,“有本事继续杀,你的功法也就能撑到现在了。幸存的青雀司人可不多,昆仑那一片的人可不是好惹的,我倒是想看看,你还能活多久。” 话刚说完,尹梅花便被掀倒在地。李莫风踩在她背上,“怎么,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么倔的性子,可惜了,天南双煞子死了,否则还真想让你试试‘玉女无皮’的精彩。” 尹梅花往前一扑,只觉得背上压了千斤,疼得闷哼一声。 “如果不是我一点一点地排查,还真是想不到你隐姓埋名,继续混在我周围。”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殷如梅?现在看我坐到这个高位,是不是挺后悔,当年自视清高没从了我?” 慕鱼更吃惊了。 据说当年江奢好友调戏殷如梅,被那位泼辣性子的女子当 分卷阅读118 众辱骂,慕虞护了短,而江奢也为此与慕虞起冲突。 原来,李莫风就是江奢当年的好友? “我就是今天死在这,也不影响我一点都不后悔。”尹梅花从鼻尖哼出一声,语气极为不屑。 李莫风大笑起来,笑声里还透着邪性,“还跟当年一样,你这样,我怎么能直接杀了你?”说着,他另一只手弯曲,虎口掐住江揽月脖子,“我先炼化了她,再来收拾你。” 江揽月在三十年前那一场征战中修为毁尽,并为此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手,方才那男子还能挣扎一番,江揽月则是虚弱得连呼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凭李莫风摆布。 尹梅花急道:“江姑娘是易楚阁的人,你真动手,封若惊纠察起来,你瞒不住!” “封若惊算个什么东西!” 李莫风低头望着尹梅花,抬起手给她看。那一双手乍一看并未有任何异常,但稍细心观察,便可发现诡异之处。 那双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小手,极细小,但又十分明显,就像是画在上面一般,直叫人头皮发麻。 “这双手,拜慕虞所赐,受尽反噬折磨,已经不是我的手,我现在就像个怪物。”李莫风道,“只有你们前青雀司的人可解燃眉之急,在我找到根治方法之前,就只能靠你们续命。” 尹梅花闻言“咯咯”笑起来,“那还真是活该了,着实是报应。” 李莫风气急,皮肤上的裂纹一片接一片地裂开,里面的小手与小脚也开始挣扎,密密麻麻一片,着实恶心。而随着那男子的灵力慢慢淌过李莫风的手足,不受控制的外物也开始停歇下来。 江揽月身上还有封若惊布下的层层护体符咒,皆被李莫风震碎,紧接着,女子呼吸急促起来,白皙的脸渐渐发红发紫,连绵不断的灵力从她四肢开始,不停地被抽离。 眼看着江揽月要灵力衰竭晕倒,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梅花姐?” “梅花姐你在哪?” “嗯?廖芳姐是说的这里啊,不可能不在的。”慕鱼探头探脑地往房内张望,“梅花姐,你在里面吗?” 李莫风冷意溅起,属下立刻跪了一片。 有一人低着声音道,“我们处理得很干净,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这里没什么梅花姐。”一个黑色连袍衣的男子拦住慕鱼,打量慕鱼一番,像是认出了她是司祀阁的人,“这是无极门门主寝殿,不容你四处乱走,赶紧离开。” “我来找梅花姐,慕虞上仙刚刚醒转,说想见殷如梅,大祭师让我过来的。”慕鱼不慌不忙地掏出信符,往里瞥一眼,“不在这里啊,那我和大祭师说一声,让他自己过来找。” 无极门的人仰仗闻云兮,却也忌讳他,那黑衣侍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见慕鱼提起星罗盘,“还说不在这里?” 星罗盘的指针,正指向李莫风房内。 黑衣护卫黑压压对了一层,大气也不敢出。 “吱呀”一声,内门打开,尹梅花从里面走出来,步子小而慢,脸色惨白。 “是司祀阁让我来接你的。”慕鱼扫一眼她身后,“我们走吧。” 话还没说完,一道青紫剑光从房内而出,慕鱼早有预料,推出有余剑生生挡下,“轰隆”一声,巨大灵力冲击将慕鱼撞翻倒地。 李莫风向影卫示意,“杀了她。” 第60章 她值得你这么等吗? 李莫风想杀人灭口, 慕鱼动一动脚趾头也能猜到。 虽然李莫风不知道她从头到尾围观了所有的事,但尹梅花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李莫风又没有花齐能篡改人记忆的功法,他是不可能放虎归山留后患的。 虽说是司祀阁叫人过来, 但即使是慕鱼失踪, 只要李莫风一口咬死不知情, 闻云兮找不到证据,也就拿他没办法。 所以李莫风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 连同慕鱼,杀得一个不留。 尹梅花十分自责,“姑娘, 我又连累你了。” “这和你没关系,不是你, 是别人, 我也不会见死不救。”慕鱼擦掉脸上的血珠, 直接对上李莫风。 李莫风的修为, 不低于闻云兮。慕鱼拼尽全力,也没有伤到他的一个边。 刀光剑影流转, 如同苍风过境, 卷起一大层雪色的波气。李莫风知道对面的小姑娘动了真格,冷笑一声, 推出双手。一阵罡风卷来,撞得慕鱼往后踉跄一步, 有余剑直指天空, 一个人也没砍到。 看到消散的虹光,李莫风眯了眯眼,“仿无虞?” “闻云兮这么心高气傲的人, 居然也玩这一套?你这张脸么,还真的像慕虞。”他忽然轻笑了一声,不乏嘲讽。 慕鱼十分讨厌别人说她像慕虞,提剑刺去,这一次猝不及防,挑中了李莫风肩膀。再想抬剑,又被李莫风掌风推打在地。 “噗!”慕鱼连吐三口血,全身都疼,比跌入陨雷坑时还要疼,她咬紧了牙,仍然撑起剑 分卷阅读119 站了起来。 尹梅花扶着她,“小鱼,你先走吧,你不是他的对手。” 慕鱼摇摇头。 两道剑光又落下,却仍旧被李莫风的旧尘剑轻挡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筑基和元婴的区别,几乎是天堑一半的存在。 李莫风道,“我劝你自尽而亡,再打下去,死得也不体面。” “谁跟你说,我想死的?” 慕鱼阴阴抬起头,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一半,睫毛上还挂着血屑。 她的目光,阴狠、冷漠,李莫风不由地脊背发冷,说不上来地诡异。 这个目光,熟悉至极,仿佛在哪里见过。 又是横剑挑过,慕鱼再次被打翻在地。 李莫风冷漠盯着她,“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某种警报声,无数信号弹在天空炸开,稍加注意,便可发现这是在司祀阁的方向。 慕鱼松了口气,然后笑起来,嘴里全是血,白瓷般的牙齿也被染红。 “来了。” 李莫风眯了眯眼。 慕鱼不怕死地出手,不是为了赢李莫风,而是想利用剑光和异象来对外提醒。 早在司祀阁时,闻云兮就在她身上布下十几道保命的符咒,这符咒接二连三的裂开,足够使他引起警觉,调动整个司祀阁。 李莫风低眉望着慕鱼,“好灵醒的女子。” 事已至此,他必然不能现在就赶尽杀绝,还得想其他的方法。 “带走,去秘境。” 几个护卫立刻上前,提起慕鱼,拉扯着她向阁内走去。 阁内有一处用结界织就的藏身之地,其坚固程度便类似于花齐给那一片小魔界罩起的保护壳,极难破开。 李莫风道,“你就算如此拖时间又有何用,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你练那么邪门的术法,也是早晚被吞噬的结果,同样不过是时间问题。”慕鱼还嘴道。 李莫风大惊,掐住慕鱼的脖子,“你都知道些什么?” 而下一刻,更让他诧异的是,在触碰到慕鱼的那一瞬,原本紧锁在他体内的灵力忽然不受控制,无数道乱窜的灵力叫嚣着要冲出体内。 那些诡异的小手小爪重新在他身上出现,在皮肤上、手指间,四处横走,到最后,连同他体内的元婴之体,都像这些戾气,不停地异动。 李莫风的眼睛几乎要滴血,“你,你做了什么?” 慕鱼没有回答,她也被这堆四蹿的灵力冲撞得头脑发昏,许多异灵将她托起,停留在半空,那群异灵和李莫风的异术同出一体,两人完全被光束所笼罩,如同在外包裹了一张巨大的茧壳。 灵力越蹿越狠,堆积在李莫风手上的灵力开始破体而出,直冲向慕鱼。 但不同于与李莫风的不相容,那些灵力沉在慕鱼体内,十分贴合,宛如与她本就是一体。 而横蹿在李莫风手间的灵力,在离开他身体后,那些诡异的令人发寒的触手全部消失,皮肤恢复完全。 李莫风立刻后退三步,抬手示意护卫,“将她给我拉走,离我远点!”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吓得不敢乱动。李莫风的脸也开始分裂,出现更多的脸,小的,大的,哭的,笑的,都堆在一起,极其恶心!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李莫风恍然大悟! 他推着慕鱼进入秘境,将她锁死在里面,“本以为是青雀司来的那个慕虞出现,才使我灵力异动,所以这些天我的精力全放在她身上,忽视了你!哈哈哈哈……”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迟,若是你,那不是容易多了?!”慕鱼几个踉跄,倒在秘境中。紧接着,尹梅花和江揽月也被扔进来,几人进来后,李莫风立刻锁死了阵法,整个秘境与外完全隔绝。 “若是你,那不是容易多了?!我能想办法杀你一次,那必然还有下一次,慕鱼?要怪只怪闻云兮将你藏得太好了,我确实想不到,你居然就在我无极门里面。” 李莫风临走前,留下一个阴狠惨淡的目光,直叫人全身发冷,“等我解决完外面的麻烦,回来好好照顾你。” 梅花姐的状态最好,在司祀阁的人踏入无极门后,她向外面大喊,“大祭师,卫南映,这里,我们在这里面!” 秘境中的人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将外部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但外界却不能观察到内部。 慕鱼几乎虚脱,半昏半睡中隐约看到闻云兮一行人急匆匆地过来,而原来的一片狼藉已经收拾干净,他在一时间也不能察觉到异状。 尹梅花喊道,“二祭师,你再往里走一步!” “没有用的。”江揽月坐起来,因为这群护卫的粗鲁,她的假肢全部被摔断。女子一只手撑在地上,弓起脚,这才坐稳,“这个幻境比无极脉的禁制剑阵还要稳固,破不开。” 江揽月叹了口气,“让我看看慕鱼的伤。” 替慕鱼暂时止住血 分卷阅读120 后,江揽月道,“她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现在乱窜的异灵在冲击她的心脉,必须有高手替她通经脉顺灵力,否则很容易控制不住灵力,走火入魔。” 这么一说,尹梅花松了口气,她替慕鱼擦干脸上的血,“那姑娘她,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很难醒过来。”江揽月将手从慕鱼脉搏上收回,经李莫风一事后,她也认出眼前这个慕鱼,就是当年在陨雷坑消亡的慕虞剑仙。 “姑娘现在所用的躯体太过孱弱,且修为不高,和前世相比差太多,仅仅是从李莫风那里逃回来的一点灵力,也足够让现在的她承受不住。” 尹梅花反问一句,“从李莫风那里逃回来的灵力?” “我也是猜测。”江揽月望着慕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慕虞剑仙陨落,背后是有隐情的。未必全是魔人所为,李莫风在背后,恐怕也有不小的推动。” 无极门被其他门派的人牢牢包裹,水泄不通。卫南映绕着剑阁走一圈,“确实找不到丫头。” 兰英从无极门赶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又发生什么事了吗?慕鱼又失踪了么?” 体会到气氛不对,兰英默默往司祀阁一端挪一步,“这次是在无极阁出事了?会不会又是魂魔?可千万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呢,为了阁主的安全,我们去将无极阁从里到外查一遍?” 闻云兮道,“当然。” 即使将无极阁翻得底朝天,也没有任何慕鱼的下落,兰英又插嘴,“那魔人会不会是藏在了某些隐蔽的角落,比如说阁主的秘境,我们也得查一查,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李莫风面上一派轻和,仍旧保持风度自在,对兰英一直是长辈式的包容语气,“无极阁内光明正大,不存在有什么秘境,我会多加小心,你们弟子,才是要更注意安全。” 若不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仅凭这一段语重心长的关心,兰英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不过也对,无极门的人,道貌岸然的多了去了。 “既然没有事,各位便先回休息吧,我会多派些护卫看守,一旦有任何有关慕鱼姑娘的消息,一定会送至司祀阁。” “大祭师,您这样看着我,是不信任我?”注意到闻云兮的目光,李莫风问道。 闻云兮目光冷冷,像是混了冰渣,“慕鱼是我司祀阁的人,若是有事,司祀阁会奉陪到底,而我,也不是怕事的人。” 李莫风面不改色,“我自然是知道的。” 火把在无极脉亮了一整夜,慕鱼高烧不退,江揽月喂她吃了几颗解毒丸,仍旧没有效果。 而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在司祀阁彻夜不眠的闻云兮。 如银盘在他手上,安静地安慰着他。闻云兮趴在桌上,声音沙哑,“她也不能有事,否则我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慕虞坐在椅子上,银姬站在一边,都是一脸沉重。 屋内染着清淡的檀香,随着夜风飞进来。慕虞安慰道,“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胆量也过人,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闻云兮没说话。 慕虞心中生出一种异常,并且这种怪异让她难以忽视,思索许久,她才道,“云兮,你管的事是否过于宽了?” “不是别的意思,其实司祀阁的事大多是寻灵、渡魂,而我已经回来了,你未必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一直为一些琐事烦忧。” 她又道,“云兮,我现在依旧是巅峰,还是大乘期,你剑术停滞,这些年为我付出了太多,我该补偿你,陪你重新修习。毕竟,修剑对你来说那么重要……” 闻云兮吐了一口气,“我不会回昆仑。” “你给我个理由?”慕虞皱起眉,“是因为那个小姑娘?” 闻云兮没出声,便是代表默认。 慕虞笑了一声,有些讽刺,“我就在这里,你还对一个赝品这般上心?” 她的语气忽然加狠,“还是……还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假的,即使是对一个长得像慕虞的人,也忍不住大发善心,亲手断送前途,也要管这些破事。” “你不说话,那证明我猜对了?”慕虞……瑶宣红了眼,冷冷盯着闻云兮,“她就这么好,值得你这么多年折磨自己来等,连昆仑也不回吗?” 闻云兮不再沉默,声音并不大,却格外坚定。 “是。” 第61章 跟着渡魂铃来的 瑶宣跌坐在椅上, 一脸不可置信,“闻云兮,你疯了。” 闻云兮垂眼,“我等慕虞, 是我答应她的, 我不能食言。” 在慕虞渡劫前些日, 他得神脉消息,回昆仑一趟。慕虞领着如银送他走, “我等你回来啊,听你说了那么多人间的新鲜事,我也想去看看。” 他便笑着回答, “等你有空了,我带……我陪你出去看看。” “嗯, 你快去快回,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 会无聊的。”慕虞回以温和的笑。 闻云兮想 分卷阅读121 伸手摸摸她的头, 手顿在身后,最终没有伸出去。 时间还长, 他还可以慢慢对她好, 就如同他们水到渠成在一起,也会一直平稳走到最后。他们会有很多年, 不急于那一时。 现在想一想,这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后来, 在慕虞被李莫风与魔人余孽同时关锁于雷阵, 不能脱身时,她困顿至死,也没有将闻云兮扯入其中。 她难逃一死, 但闻云兮不能也受困于此,他们还没有更深一步的关系,不该拉他下水。 闻云兮是剑修天才,又是昆仑神族,他以后会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这是却成了闻云兮心中一个永不能碰的巨大裂口,不停漏着风。他多么懊悔,又多么痛苦,他从不怕被扯入其中,更不愿相信她在层层雷劫中,孤立无援,耗尽灵力消亡的消息。 瑶宣深呼吸一口气,“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的,为什么还装作不知,任由我顶着她的身份等到现在?!” “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丑态百出,很有意思是吗?” “闻云兮,我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何必呢?!就算你做了这么多,慕虞也不会回来,你也只能凭借慕鱼那一张仿似的脸徒留无奈而已。” “而我,我会杀了慕鱼,闻云兮,我一定会让你回昆仑!” “我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毫毛。” “砰”的一声,整张桌子被瑶宣踏碎,她脸色惨白,心跳得疯狂,这一句话出来后,她呆滞了很久,很久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她就是慕虞是不是?改头换面的慕虞?”瑶宣捏着眉头,“闻云兮,你藏得真是深,我真是小看你了。怪不得,怪不得她对我出言不逊,你不过口头训斥几句,责罚都舍不得,你还真是费尽了苦心。” 心头哽了一口气,让人难以呼吸。瑶宣撑着桌子,“那我猜猜,你不暴露慕鱼的身份,却让我顶替这这个躯壳招摇,是什么原因?” “闻云兮,你哑了是吗,你说话!” 闻云兮抬起眼,大概也有一丝歉意,“对不起。” “对不起?”瑶宣咬着牙,“对不起有用吗?” 但除了对不起,他没有其他能补偿的东西。 很早之前,他就得知了慕鱼的真正身份,也猜出瑶宣扮做慕虞的动机。他没有揭露原因,是因为他有别的打算。 第一,无极脉的几个大掌门都与慕虞有仇,如果她出现当靶子,必然会引来所有人的注意,而慕鱼的存在感本就弱,被光芒万丈的慕虞稍微一照,就更低到尘埃中。慕虞出场,他在私底下做一些动作,换下无极门大部分的人与物,不是难事。 第二,是更重要的一点。 魂牌。 瑶宣闭着眼,脸色扭曲,“无极门被你换了血,恐怕昆仑也有你不少的人,你从小就这样,心思极重,没有人玩得过你。但有用么?江奢这个人,你明白的,慕虞生是青雀司的人,死是青雀司的鬼,江奢宁愿再次毁了她,也不会让她脱离掌控跟你走。” “闻云兮,慕虞她,要么回青雀司,要么魂飞魄散,你仍旧得不到她。” 闻云兮忽然笑了一声,“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不行。” 瑶宣双眸通红,“那我真是要,拭目以待了。” 无极门秘境内,慕鱼仍旧昏迷不醒。 一会儿是她与程牧风相处,分食甜薯的场景,再一转,又是程牧风为了保护苏霓裳,直接放弃她,任由她自生自灭跌入陨雷坑。 慕虞听着埙声,一点一点从虚空中走出来。渡魂铃清脆,依旧响在耳边,清澈悦耳。 最后,她停在了陨雷坑。 坑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她上辈子就是陨落在这里的。 慕鱼死去很久了,少女虽然是仿制她而来,但是和她以前完全不能比,身体太差了,魂魄也在跌入陨雷坑是消散得一干二净。 少女虽然已经死去,却还是睁着眼,目光中是浓浓的绝望与不解。 慕鱼的魂魄在天雷之下慢慢散尽,而属于慕虞的那一片魂魄越来越齐整,最终成型。 这副躯壳本就出自她,极为贴合,慕虞在进入的那一瞬,就仿佛是进入自己的身体。 慕虞的记忆慢慢地与慕鱼重合,她的魂魄太散了,连记忆都是片段式的,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只是跟着渡魂铃走,走了很久很久。 陨雷坑底,被雷网映照得雪亮一片,蛛网式的雷层交织在一起,像是老朋友般,慢慢地让开一条口子,供她爬上去。 慕虞操控着四肢,这四肢不像是她的,僵硬不适,她花了两天两夜,才从坑底离开。 外面是什么?是无极门……她是谁? 慕鱼? 人如其名,是挺木头的…… …… 尹梅花坐在她身边,坐立难安,“她的高烧越来越严重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除了等外面的人,还有别的办法吗?” 分卷阅读122 “李莫风触动了她原本的魂魄,到现在她已经意识不清醒了。”江揽月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靠她自己醒,很难。” “李莫风是当年害她的凶手?”尹梅花道,“江奢确实有将领之才,古青雀司受大创一蹶不振后,反倒是无极这一脉如同雨后春笋般涨起,仔细分析下来,李莫风问题重重。” “问题也不明显,李莫风本就有领导才能,无极脉能做到如今这一份上,确实离不开他。”江揽月望着外面,易楚阁的人也开始四处找她,隔着一道墙,始终没有人想到她在这个地方。 在阳奉阴违等场面,李莫风这个人就没让人失望过,但人有长有短,拥有一个将领才能的李莫风,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的修行天赋。 他也与广大剑修弟子一般,想凭借一把长剑纵横天下。奈何无极脉的人,没几个是这等料,所以在修行一事上,这位年轻弟子,没少受过罪。 他的状况与瑶宣相似,都是天赋低下,努力的程度根本支撑不住勃勃野心。但又与瑶宣不同。瑶宣更倾向于依靠努力一往直前,从未想过歪主意,但这位久经沙场的李莫风,则是不满足于此了。 江揽月说,“我一直想不透,有什么原因会让李莫风背弃信义对慕虞下死手。现在看这情况,不难发现,他体内的某些修为灵力,是出自于慕虞的。” 有了独一无二的将领之才,又有极为高强的剑术修为,在魔族入侵一片狼藉后,再想建立一个与其他三大脉,可能性就更高了。 尹梅花吃惊,“修为这等事,也可以随意转嫁么?” “有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李莫风不就成功了么。”江揽月忽然坐起来,隔着秘境望着外面。封若惊领着易楚阁的几名弟子行过无极门,却还是一无所获。 封若惊脸上的悲痛与难过,就像是春潮后的江水,几乎下一刻就要决堤。 江揽月抿了抿唇,不再回望过去。回望并没有任何用,困在这里,自救只能靠自己。 她转过头,盯着仍旧高烧不退的慕鱼,“不过,很明显李莫风的转移之术并没有十分成功,并且后遗症十分严重。” 他不能溶解他人的灵力,属于慕虞的异灵汹涌滂沱,且已经有自我意识,在原主的召唤下,几乎是全部苏醒,不停地挣扎,想破开李莫风的躯体。 “那些戳动皮肤的小手小脸,实际上就是慕虞在召唤自身灵力的作用。”江揽月道,“这也解释了为何李莫风手上那一片灵力溢出来后,手臂就重归完好的原因。” “即使是这样能痊愈,李莫风也不肯将姑娘的东西还给她?”尹梅花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地窝囊废。” 江揽月性格温柔,也不会和尹梅花一样暴躁,怒斥这位无极门门主的所作所为。她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的保持理性。 “他侵占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差慕虞这一处。”说这话时,她一手搭在假肢上,“修真界一直以来的传统,胜者为王,他赢了,当然是可以抹去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就在这时,慕鱼忽然吐了一口血,继而蜷缩在地上,痛苦地低哼一声。 “醒了?” 李莫风得到消息,从外面走进来,他身上套了两层小型的护身结界,作用类似于这大结界,将他身上的灵力短暂与慕鱼隔绝。 慕鱼望了一眼外面,大概是因为她的莫名失踪,惊动了司祀阁,外面灯火通明。照夜珠的灯光照进来,格外寂静。 李莫风蹲下来,拍拍慕鱼的脸,“不管怎么看,也没有人能找到这里来救你。” 这种感觉更为绝望。 不管是被关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牢,都是知晓后果的悲痛。而不像现在,明明所有想要救她们的人就在外面,却始终看不到,任凭她们声嘶力竭,也不会多看一眼。 是一种被活生生抛弃的无助。 李莫风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酷刑来折磨她,消耗她的耐心。就像是狸猫在捕捉到猎物后,不会在第一时间内将猎物杀死,而是尽情玩.弄,让猎物失去所有求生的欲望,玩够了,再开始一击毙命。 “我记得,当年你瞧不上我,觉得我无能,没想到有一天会葬在我手里吧?”李莫风冷笑一声,凑近了,“而且,很快,你会栽第二次,这次,你会永远翻不了身。” 慕鱼眨了眨眼睛。 她的脸,相比较前一世,要清秀温和得多,然而,在笑起来的那一瞬,却冷寂颇有当年风采。 慕鱼盯着他,站起来,声音温温和和,“但是你知道我这个人的,翻不了身,也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第62章 要点脸行不行? 因为受伤, 她的声音很小,音色温柔,“真对上我,你觉得你能有几分胜算?” 李莫风又笑起来, “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慕虞上仙, 还记得当年怎么死在我手里的吗?” “别说你现在, 就是 分卷阅读123 你当年全盛时期,对上现在的我, 胜算也不超过五成。”他伸过头,笑得邪气,“我不是苏云辉, 不会这么容易被你挟持。” 忽然,李莫风一掌拍下, 慕鱼抬手接住他的拳头, “咔擦”一声, 似乎是骨骼碎裂的声音, 但紧接着又有骨头与血肉愈合的嘎吱声。 李莫风身上的灵力又开始异动,这次, 他皮肤呈现的不是无数只触手, 而是细细密密像团针一般的细孔。 慕鱼抬起头放在眼前,舔了一口指尖的鲜血, “真可惜,你不能接触到我, 连结界, 都挡不住它们回来呢。” 李莫风迅速撤退,离开秘境,站在外面, 连往体内倒灌两团青雀司灵气,才压制住那四蹿的异灵。 他杀不了慕虞,也不能杀她。 早在司祀阁的那个“慕虞”出现时,他盗抢的外灵就已经不受控制,随着“慕虞”在司祀阁住下的时间越长,他的异动就越明显。 所以这些天,他防御的一直是那个假的慕虞。 当年慕虞雷劫消亡,主力军是魔人。他调动魔人过来,对正面临渡劫期的慕虞围追堵截。慕虞那时已经元气大伤,而江奢与其之间起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不仅不出手相救,甚至还放任自之。 当年慕虞死后,他迅速围剿青雀司遗下的那群妖物,霸下古青雀司那一片地域。而随着那一片破碎宫城的,还有慕虞雷劫之下,尚未消散的功法。 当年一起遗留下来的,还有那柄天下无双的无虞剑,只可惜吸收完慕虞的功法后,他尚未来得及去取那断成两截的上古名剑,就被闻云兮截了胡。 不能杀慕鱼,现在的她已经觉醒,原主之力一直在召唤灵力,若是杀了她,那些灵力会立刻暴躁,疾冲离开他的躯壳。 对这群不属于他的灵力,聚拢第一次容易,想再找第二次,可不会简单了。 “李莫风?要不你对我好点,好好将我奉上上座,好吃好喝伺候,又或者是在我膝下磕个头,说不定我会可怜你,不取回那些东西,全部送给你了。” 慕鱼还维持着举着手的动作,笑起来很甜,却又带着三分阴狠。 尹梅花扶住慕鱼,“姑娘,他已经出了秘境,听不到的。” 李莫风却突然停住脚,回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阴森,像饿了三天想要吃人的狼。 慕鱼的气焰很嚣张,因为她知道,在李莫风没在一时内想好对策时,自己还是安全的。等那位道貌岸然的李阁主离开后,慕鱼伏在尹梅花身上,顺着她的身体慢慢滑下,坐倒在地。 她嚣张是真的,但是相比较那位被异灵搅得不人不鬼的李莫风而言,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揽月打开芥子,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慕鱼,“大剑仙。” 慕鱼收下那瓶药。 这是最后一瓶稳定心神的护脉丹了,再不想办法出去,一直待在这里,她的伤只会越来越严重。 吞下最后一瓶丹药,慕鱼的眼睛都是血红的,仿无虞闪出灿亮的荧光,“如梅,我的修为不及以前,即使有仿无虞这样的凶剑在手,我也只能将这个秘境开一个小口。” “这次破境,只容得下一个人出去。揽月身体不便,你出了这个秘境,去司祀阁,让闻云兮过来领人。” 话音刚落,仿无虞光芒大盛,先前被闻云兮封住的九成戾气全部激发,慕鱼自己也被这凶狠的戾气冲得倒退三步。 她笑了笑,白瓷般牙齿上全是鲜血。 “咻”一声,虹光像烧红的火钳,在冰面上烫出一个细小的裂口。尹梅花屏住呼吸,在仿无虞刺破幻境的那一瞬,跟随那裂口一冲而出。紧接着裂口迅速愈合,宛如石子破开水面,荡起一阵涟漪后,又恢复平静。 得快些跑,跑得越快越好。 殷如梅眯起眼,在无极门隐姓埋名多年,所有的路线,甚至是哪处有狗洞她都清楚。 很快,绕开无极阁内阁,再离开无极门。 还得再快些,只要到了司祀阁,不,只要到易楚阁,到了易楚阁,她便能找到帮手,就有人知道姑娘被困于何处了。 “砰”地一声,殷如梅翻到在地,等她再抬起头,才看清方才撞倒她的是谁。 她抬起头,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像一条细小的河流。 “瑶宣上仙。” * 封若惊不眠不休了三天,同样陪着他彻夜不眠的,还有闻云兮。 和封若惊一样,自从慕鱼消失后,便坐立难安。 本想拿卦桶测算一番,甫一伸手,闻云兮又皱起眉。 是了,很早之前,他因为突然测算不到慕虞的踪迹,心生绝望,将可测吉凶的卦桶送给了正在学卦的慕鱼。 而现在,就算是能与他神灵相通的八十一卦卦桶,也与他完全失去了联系。 八十一卦桶也没了讯息?闻云兮猛地站起。 “无极门,有什么地方,又或是有哪个结界或秘境,牢不可破,能完全将神力、 分卷阅读124 灵力与外界隔绝么?” 封若惊道,“无极一脉有数十个大宗门,几乎每个宗门,都会有牢不可破的防御结界,我在无极脉这么多年,所知道的大小秘境,就算没有一百个,也不会低于八十。” “那就从最大的找,无极门和玉箫门,都派人过去,一个一个地搜。” * “你在这里做什么?”瑶宣擦着剑,高高在上地看着地上虚跪的女子。 殷如梅虽然半跪,脊背却挺得笔直,“如梅有些事情需要去司祀阁,回头会来向瑶宣上仙问好,便先退下了。” 她走出去,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清冷平淡。 “你也知道自己只是婢子?” 殷如梅的脚步在走出去两步之后猛地顿住,紧接着跪倒在地,而后整个人滑下,倒在地上。 跟在瑶宣身后的女子抿了抿嘴,“剑仙,她……” 剑尖上还滴着血,瑶宣擦干净剑身,手心托出一把火,将绢子灼了,“怎么,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瑶宣轻轻抬脚,殷如梅便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双眼瞪大,没有惊恐和痛苦,还没反应过来便断了气。。 “其实二十年前,她就该死了,不过是有些人自作主张给她续了命。”瑶宣缩回脚,脸上一片死寂,“而那个人也应该是个死人,你说,再遇到她,我是不是该拨乱反正,让一切走上原本的轨道?” 银姬低下头,没回话。 “你最近心思有些活络了。”瑶宣转过头,“大剑仙死后,你一直跟着我,连化形也是依靠我的神力。你的命是我给的,有些事,点到为止,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走吧。” 两人走后,绿杨道外又恢复平静,只剩下照夜珠细微的灯光。 银姬转过头,又转回来,沉默地跟在瑶宣身后。 慕鱼在秘境中已经被囚禁了五天。秘境与外界视野相通,能看得清日升月落,也能看得见来来往往的人群。 “如梅还没有消息?”江揽月捂着脸,“她会不会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江揽月的状态越来越差,尤其在见到易楚阁的人来了又走,情绪慢慢开始崩溃。 她捂着头,仅有的一只手抱在胸前,是防护的动作,“我不想死在这里,尸山火海都挺过来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过上正常的生活。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 沉闷一声响后,秘境的门再次被打开,继而又合上。李莫风走进来,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我没想到,你忍耐度这般高。” 慕鱼坐在地上,“虚空都走过的人,你这秘境,算什么?” 李莫风顿了顿,“还真是嘴硬。” 易楚阁和司祀阁的人再次过来,将这一片检查一遍,李莫风早早接到消息,开了另外一个秘境做掩护,那里面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异象。 找不到任何证据,封若惊一行人只得离开。 江揽月便在如此反反复复的希望与绝望中情绪大起大落,几近崩裂,“李莫风,你放我出去!” 李莫风对江揽月的崩溃极为满意,再一看慕鱼,“不愧是大剑仙,如此影响,还能保持镇定,本事之大,依旧令我佩服。” “还有,你当年那个小侍女,和你脾气一样冲的那个。”李莫风“啧啧”地摇头,“本事也不小,都跑出无极门了。” “不过,可惜了啊,遇上了些意外。”他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剑仙,你的人缘太差了,连昔日如同手足的好姐妹也恨你入骨。” 江揽月抬起眼,不可置信,“……瑶宣?” “是啊,怎么,江姑娘这些年过得很好么,被易楚阁阁主照顾得不问外事,连反应能力也变慢了?”李莫风拍拍江揽月的脸,“不急,如果慕虞剑仙在,解了我的顽疾,我还是有可能送姑娘回易楚阁过好日子的。” 江揽月嫌恶地皱起眉,别过头去。 便在此时,外面又闪过来一个影子。女子身形窈窕,也是个不多得的美人,慕鱼敛着眼帘,这才抬起来,并不算吃惊。 这不是,昔日不可一世的好友么,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做什么? 拨乱反正,杀人灭口,又或者,耀武扬威? 所有的记忆全部回来,连同性格也变得桀骜起来,慕鱼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瑶宣,又坐了回去,满脸写着不屑。 她不说话,瑶宣倒是先开了口,“你觉得因为你的灵力作祟,你可以挟持李莫风,让他杀不了你,是么?” 慕鱼仍旧不说话,满脸的嚣张就是写着“你能奈我何”的不屑。 “那确实是你高估自己了。”瑶宣也坐下来,和她面对面。 不得不说是模仿她模仿的惟妙惟肖的熟人,瑶宣说起话来的欠揍,和当年的慕虞如出一辙,“有些东西么,本不是你的,但只要你肯费些心,总有一天会是你的。” 慕鱼“嘁”了一声,态度不屑,还带有些讥讽,“说说。” 瑶宣 分卷阅读125 握紧了拳头,“我不是当年的瑶宣,对异灵的掌控,我越发炉火纯青,属于你的东西,我完全能按捺住,让它不可作祟。” 这种话,着实刺耳得很。但慕鱼不觉得刺耳,因为她有更刺耳的话,不仅刺耳,还十分具有侮辱性。 “宣儿,我拜托你了,别白日做梦了行不行?”慕鱼摸了摸鼻子,挤出一个笑,笑得讽刺,比哭还刺激人。 “属于我的东西,你能控制住?呵呵……你自己看看,在闻云兮屁股后跟了那么多年,他属于你了吗?” “要点脸,行不行?” 第63章 犯不着怕 早些年也是被慕虞这么刺激的, 重新恢复这种感觉,瑶宣居然还有些久违。 “还觉得自己是当年的自己?”瑶宣微微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就算是当年的你, 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筋骨破碎, 连身体都是捡来的, 这个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还能拿什么跟她比? 重新换了一副身体后,和当年相比,慕鱼的长相分外甜美。这种甜美, 配上欠揍的表情,就更让想想出手揍一顿。 “宣儿呀, 你还是没能清楚你和我之间的区别。”慕鱼擦着手, 手上还有方才接李莫风那一拳后流下的血, 血迹已经干涸, 凝出一大片血壳。 “你觉得自己能赢过我?从筑基、金丹、元婴、合体、大乘,最后到渡劫,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 时间最多不差一年,你一直觉得你跟我的差别, 只是这一年?” “我到渡劫,不过是因为最高不过渡劫, 你呢, 这么多年,你始终过不去最后一关吧?”慕鱼将手指一根根擦干净,动作慢条斯理, 话也说得慢条斯理,“别说当年的我了,就是现在的我,你动一下试试?” 瑶宣望着慕鱼,表情却是出现那么一瞬间的担忧,一闪而过。 “大剑仙,你……”江揽月性格温吞惯了,在这种那个完全占尽劣势的情况下,根本不敢相信,慕鱼敢说出这么拉仇恨的话。 “怕什么?”慕鱼擦干净手,又开始擦有余剑,“你放心,我还得送你回去和阁主团聚呢,欠封一铭小子那么多人情,不得还一还?” 忽然虹光一闪,慕鱼唤了一声,“无虞,回!” 瑶宣立即双手合十,结了一个法印,将慕鱼召唤无虞剑的灵力隔开。 两人都没有动,周围的灵力却汹涌得厉害。不同的是,瑶宣使用的是属于自身的仙灵,她的根基极其稳固,所以灵力源源不断。而慕鱼调用的事这一方小秘境中的外灵,却也不比瑶宣吃力,青光与虹光交织,光圈中看不清两人的面貌。 两人僵持住,慕鱼又开始笑,“我说宣儿,你看你怎么老是不知错呢?就喜欢抢我的东西,大剑仙的位置,给你便给你了,怎么无虞剑也要抢?”她放慢了语调,“闻云兮知道你这么千人千面?” 灵力越发凶猛,慕鱼顿了一下,惨叫一声,声音极为凄厉,仿若杜鹃啼血。 便在这时,无虞剑被补合的位置发出更加刺目的虹光,戾气即将冲破整个秘境。 瑶宣瞪大了眼睛,“你、你……慕虞,你自毁本命剑,你真是个疯子!” 一时间,鲜血与虹光交错,分不清究竟是血色,还是剑色。江揽月被这戾气搅得十分难受,惨白着脸,往后坐了一步。 本命剑和命魂相连,自毁本命剑,其疼痛程度常人难以想象。 慕鱼满脸鲜血站在瑶宣面前,“你觉得疼?知道么,当年你和江奢故意放任我被雷劫毁灭,比这,疼多了。” 鲜血在空中停留,凝成一颗又一颗细小的血珠。慕鱼轻轻开口,“我跟着青雀司这么多年,为江奢拼过多少次命?魔人久攻,你们俩被埋入魔城,我一个人提着无虞剑,在无尽河泡了十天,才将你们拉回……” “江奢被魔人折磨,倒逼得他差一点步入魔道,我舍用全部神魂,将他从原路召出。你在鬼哭河被鬼族扣押,我在戾气里走了三天,才定位你的踪迹,你们,而你们一个个的……” 慕鱼擦了一下血,脸上的血原本结在一起,在脸上抹得越发均匀。 瑶宣的目光停了一瞬,慕鱼还在剥裂剑魄,她深呼吸一口气,“你真是个疯子。” “我应该疯下去,才不至于被你们恶心!” 慕鱼冷笑着,“就因为,因为我忤逆了他一次,就要被钉入耻辱柱……你们一个个都不来救我,任凭我被这群龌龊的东西踩到泥里,然后来抢我的修为,偷我的本命剑,而你,连我当年最信任、最瞧得起的朋友,也想来占有我的人?” “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配不配?!” 江揽月担忧地望着瑶宣,那个女子呼吸急促,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最瞧得起的朋友?” 瑶宣红着眼,紧紧盯住慕鱼的眼睛,“你真觉得,我是你最瞧得上的朋友,你自欺欺人骗谁呢?” “从入青雀司开始,你就一直压在我头上,因为神根天赋高于我,便 分卷阅读126 也不可一世觉得自己高高在上,面对我的穷追,不仅觉得我无能,还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来对我加以嘲笑。” 瑶宣声音越发凄厉,“众人都知道青雀司有你这么个大剑仙存在,我,而我呢,有谁知道还有个同样出众的二剑仙么?!” “对,你说得对。”慕鱼摇了摇头,继而又笑起来,“这一点你说对了。” 她用舌头舔了舔牙尖,“不过,我从不自恃清高,但你这种人,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 无虞剑光芒大躁,当年被雷劫所劈而断裂的地方,又开始破损。小秘境内的异灵被慕鱼耗得几乎全消失,而无虞一断,剑魂剑魄连带着戾气全部冲出。 上古凶剑剑魄一出,灵力冲击几乎等同于渡劫期雷劫,这等秘境完全不能撑住这等凶气。 戾气直接将秘境冲碎,瑶宣被撞得往后扑倒。 江揽月吐了一口血,紧接着一道浅色的红光半弧挡在她身前,隔出一处安全的角落。 “人在那里!” 封若惊带着易楚阁的人冲入无极门。 慕鱼轻轻抬眼,向赶过来的封小公子挑了挑眉,“欠你的,都还清了,你们易楚阁可是还欠我一条命。” 封一铭呆站在原地,盯着她看。 那女子,仍旧是清秀的眉目,与当初所差无几,但仅仅是她蹙眉的动作,便与平日完全不同。 安静乖巧与阴狠凶烈相碰,震得封小公子不知作何反应。 戾气横冲直撞,慕鱼抽离剑魄后,又开始猛吐鲜血,极为惨烈,惨状之烈,和当年受雷劫一样狠。她大步大步地后退,最后往后跌去。 没有一直往后倒,最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慕鱼忽然就哑了嗓子,鼻中带了哭腔,“你看,我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闻云兮手忙脚乱替慕鱼擦去脸上的血,越是擦,却越是糊。 他赶过来时,便看到慕鱼又是一身鲜血,许多年前的噩梦不断冲击过来,痛苦几乎要将人湮没。 慕鱼靠在他身上,仰面望着他,“你说,我伤成这样,脸也破了,多不好看。” 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么让人哭笑不得的话。闻云兮握住她的手,摇摇头,“怎么样都好看。” 慕鱼笑起来,还露出小小的虎牙。 这么甜蜜的话,真是暖人心肺,在虚空的一片混沌中晃得太久了,都快忘了听情话的滋味。 这感觉,才是活着。 慕鱼觉得,这么甜蜜的话,不能只一个人分享,得秀出来给大家一起听。于是她一手勾住闻云兮的脖子,借助他的力气,这才堪堪稳住身体。 闻云兮扶住她,“我带你回去。” 慕鱼摇摇头,“可是有人舍不得你现在就走呢。” 她一抬头,又望着远处的瑶宣,声音低低地,还有些委屈,“瑶宣上仙觉得我害了你,一直想将你拨回正轨,你该怎么办呢,如何能辜负她的良好用心呀?” 她又笑起来,笑得张扬,另一颗虎牙也露在外面。 这种笑,直接点起了瑶宣的怒火。 “你真觉得你一丝一毫都没做错?是你自己背离青雀司,自作自受魂飞魄散,又让闻云兮为你弃剑道入司祀阁,你敢说你没错?” 慕鱼又答,“我错了。” 和江奢相悖,护下那遗迹上的无主妖兽,慕鱼从未后悔过。她性格如此,担得起来事,不会为所做的一切后悔。 她后悔心疼的是,闻云兮因为要渡她,放弃剑道,投入司祀阁,青灯无欲十五年。 闻云兮抱着她,因为受伤,身上血迹斑斑。他小心翼翼地收拾,一言不发。 慕鱼抓着他的手,“我错了,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那是我愿意的。”闻云兮反抓住她的手,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小心为她手上的细小伤口疗伤。 “只是我希望,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总是这样横冲直撞,我真的害怕……” 害怕你一意孤行地硬抗,直到身死道消,将自己毁破,再没了回生的可能。 两人之前气氛沉冷,搁在易楚阁那边就不是一个状态。江揽月气力耗尽,封若惊临时用仙术护住她的命,抱起人,要将其带回去休养。 而和手足无措的封若惊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向来活络的弟弟。封一铭自闯入无极门后,便一直处于一种惶恐的状态中,站在原处,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好像昔日里一直和睦平起平坐的友人,猛然有一天变成一方大能,而本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将这位大能拨回原轨,却发现自己过于才疏学浅,根本拨不动。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的距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和那些漂亮小姑娘们说惯了情话的封小公子,陷入一种极为悲恸的情绪中。 最遥远的距离,是大家都知道我爱你,但是我是真的攀不起。 还攀 分卷阅读127 不住。 司祀阁来人闯入,确实给了李莫风稍许忌惮,但忌惮也仅维持在前一刻。无极门虽然不敌当年青雀司,但李莫风这些年来积蓄起来的力量倒也不差。 闻云兮望着周围围上来的元婴期修者,又垂下头,替慕鱼擦着脸上的血。 “犯不着怕。” 慕鱼点点头。 李莫风这么多年积蓄力量,他也没闲着。司祀阁地位高,与无极脉内其他部门打交道的机会也多,暗中出点手,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慕鱼摇摇头,“我并不怕,可是他们确实很碍眼。” 闻云兮点点头,“好。” 第64章 闻云兮好样的 虽然说瑶宣事情做得不那么体面, 但是有一句话是对的,如果不是为渡化她,闻云兮的剑术会更精进,而不是像现在, 相比较十多年前, 不仅没有任何长进, 还从合体,退至元婴。 他的剑法与李莫风相差不大, 但是此时还有个瑶宣,就得拿出百分百的态度来面对。 站在瑶宣之后的,还有银姬。银姬轻轻抬头望着慕鱼, 又低下头,随着青光闪过, 那只战力极强的银龙也卷入一层混沌之中。 “姐姐, 我去吧, 我不会让她不会伤到你的。” 随着天河的加入, 整场战斗越发凶猛。兰英不知何时混过来,仰着头看半空中的激战, “这个时候, 我是不是该趁机掺和一脚,也搞点浑水, 趁机泼在李莫风身上。” “不用,栽赃嫁祸李莫风, 你同样难免扯入其中, 他配不上。” 慕鱼握住仿无虞,剑尖点地,便在一瞬间, 由无虞剑断裂后溢出来的猩红戾气开始回拢,形成源源不断的线条,极像是奔涌不断的河流。 兰英眯了眯眼,脸色突然变了三分,“这也行?” 仿无虞本就依照无虞剑而来,本体材料与无虞相差无异,而等那封存在长剑中的上古灵力充斥而来,这一把剑也在一瞬间重生剑魄。 “无虞,回。” 无虞剑断裂是释放出的灵力霎时异动,如同春江的流水,不断奔来,最后回到有余剑身上。 瑶宣御剑冲来。 两人缠斗在空中,虽说慕鱼本体之力不如瑶宣,但在重生后上古凶剑的带动下,那柄青瑶剑也在颤抖,仿佛受了惊吓。 慕鱼敛眸盯着瑶宣,“李莫风和我上辈子的仇,交给云兮,你么,我的好姐妹,留给我?” “你有本事就来!” 自从记忆恢复,本属于慕鱼的修为也开始回归,在于瑶宣对峙之间几乎到达顶峰。星星点点的亮光碰撞开,像是撒了一天空的猩红烟火。 “砰。” 天河被这一声剑啸冲得连退几步,没有留神,便被银姬逃脱。 少年立刻化作银光奔过去,速度快得如同离弦的剑。他冲接住慕鱼,堪堪将她扶稳,“没事吧?” “没事。”慕鱼擦了擦脸上的血。 “你真是比以前弱多了。”瑶宣悬停在空中,冷冷望向她。 术法可以不相上下,但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撑不住这种冲击。 慕鱼今天穿着一身浅青色的广袖衣,此时已鲜血斑驳,难以辨认原来的颜色。 经过陨雷坑那一劫,天河对慕鱼的身体十分担忧,“姐姐,再这样打下去你会没命的。” “不打,就会有命?”慕鱼摸了摸鼻子,“闻云兮好不容易救我回来呢,就算是死,也得站着体体面面地,是不是?” 她握着剑,继续望着瑶宣,这时又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传来,李莫风被霁云穿破心肺,属于无极脉的强大护身法阵也薄弱成极细的一层。 看不清面前的颜色,只觉得刀光剑光遍布,灵力锋利得像是磨好的刀,催人性命。 天空中撒出无数多道缚仙网,一层又一层铺开,金光遍布。封神链散开,结出一个又一个毫无破绽的法阵。 李莫风自知逃不掉,开始不管不顾,将澎湃的灵力推斥开来。 “闻云兮,你想用封神链绞杀我?” 封神链为青雀司囚锁困徒弟所用,是一等神器,即使是渡劫期大能,遇此器具,也是要费尽一番力气。 李莫风冷笑,“封神链囚困大非大恶之人,闻云兮,我堂堂无极脉脉主,你用此等凶器来囚困我?” “你应得的。” “我应得?”李莫风冷笑,“你说是我勾结魔人,设计将慕虞害死,你又有何证据?” “证据?” 闻云兮接住李莫风抛来的一片刀光,转而展出一副画展。那画展的材料有如云锦,以灵柱为画轴,立在半空。 这副画作,名为云锦之相,也是回溯术的一种,利用同根源的灵力,辅之以古青雀司的回溯之法,可将生死之景一一重现。 而随着光柱的涌动,慕虞当年死亡之景,全部重映。 忽然,空中生出一团花雾,各色花 分卷阅读128 石散开,凝出一片极为瑰丽的花雨。又见兰英踏步跃上,转身之间,化作花魔之形。 底下一阵惊呼,“这是……花齐?” 不同于兰英的柔弱,花齐十分冷峻,眉眼中充斥着碎灵,“我作证,是你向左使吴天借用三千魔兵,在慕虞渡劫时动了手脚,致使她渡劫不稳,最后又被你甩入陨雷坑坠亡。” 修真界与魔界停战多年,当年战役,魔域损伤严重。而魔人记仇,尤其是对青雀司大剑仙之恨,实至入骨髓。所以李莫风抛出橄榄枝,这群只知凶狠,不知弯弯绕绕的魔人,便上了勾。 李莫风至死也没想到,即使是当年他毁尸灭迹,将那三千魔人尽数推入陨雷坑,也还是又破绽在。 慕虞被闻云兮渡回,将她灵力加以回溯,便可使情景再现。 而又有花齐作证,这是完全坐实了他的所作所为。 李莫风沉静下来。 他身为剑修,剑术不通已有多年,作为江奢的老友,又得知青雀司有慕虞那么个剑修天才存在,不免会动了歪心思。 他当年处理得那么干净,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件事竟会败露于众,毫无保留。 慕虞在殒灭之际,灵力大散。而由于与江奢起了正面冲突,昆仑青雀司已对她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而他,则是借用那剑仙之力,将无极脉发扬光大,并凭借一把驭风剑,领无极脉成四大脉之首。 封神链越封越紧,李莫风确定,已无回天之力。 “或许我该死,也确实该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李莫风冷冷道,“只是,我问你一句,闻云兮,这些年你在无极脉,你就是问心无愧的么?” “我设计杀灭大剑仙确实为真,你以封神链锁我无可厚非,但是你……你比我……”李莫风话没说完,便被卫南映一掌甩得头歪在一边。 卫南映望了一眼慕虞,又转回头,白眼要翻到后脑勺,“老不死的话真多。” 李莫风被送走,慕鱼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只在一瞬,径直往后倒去。 闻云兮扶着她,“还好么?” “没事。”慕鱼摇摇头,话刚说完便被闻云兮抱起。 他一点点揩去她脸上残留的血垢,动作轻缓,像是抚摸着春天的第一片嫩叶,“每次都让自己伤成这样,你自己能忍得住,但是有没有为我考虑过,看到你伤得这么重,我多么难过。” “嗯,是我不好,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咳……咳咳……” 慕鱼一边说话一边咳,又咳到闻云兮心上去了,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准再说话了,想说什么,以后……以后有的是时间。” 慕鱼笑了笑,本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转了口,她抬手摸了摸闻云兮的脸,“……好。” 两个人太多年没见了,或者说,还没有以这个身份相见。所有当年梗在心口的话,放在这一刻,都像是即将要决堤的江口,只要一句,就能像春江潮水般决堤。 闻云兮声音有些哽咽,“怪我,那时候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帮你。” 慕鱼摇头,她伸手摸了摸闻云兮的头发。指缝里还有血,碰到他一尘不染的衣服上,也染出斑斑点点的痕迹。 闻云兮最爱干净了,慕鱼便伸手去擦,越擦越多。 闻云兮红了眼睛,“我带你回去。” * 风鸣阁安安静静,时而传来五音铃的清脆声响,悠悠扬扬。慕鱼靠在闻云兮肩上,望着屋外一山的青翠。 她趴躺在床上,托着腮,忽然想起什么,拍拍床板,“闻云兮我问你,慕虞……瑶宣,她有没有在这里躺过?” 闻云兮:“?” 看来是没有,慕鱼叹了一口气,“那还挺可惜的,宣儿可是青雀司的大美人儿呢,你有机会,不对她伸手动脚做点什么?” 闻云兮捏住她下巴,手指修长,抚过她脸颊,“没心肝的,你再说一遍。” 慕鱼被逗得发痒,在床上来回翻滚,“我错了,别碰我,我不胡说了。” 半晌,慕鱼又问,“瑶宣现在在后山天牢?” “嗯。”闻云兮将她的碎发挽在耳后,“等你好一点,我陪你过去。” 慕鱼垂着眼,神情不明,“好。” 窗外有午后翻下来的光和影,穿过梧桐宽肥的嫩叶,一点一点透进来,混着屋里幽淡的檀木熏香,将两个人裹得又暖又懒。 慕鱼勾着闻云兮的脖子,手指在那一圈圈红印上画圈,“我走后的这些年,你去过多少地方?” “记不清了。” 慕鱼又将头埋下去,轻轻吸了一口气。 闻云兮摸一摸她的头,“不准哭了,以前你可没这么好哭。” 两个人相互拥着直到天明。不知几时,外面开始下雨,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夜。 清晨醒来时,床的另一侧是空的,闻云兮已经离开了。 床头留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他隽永的笔迹:我和南映去一趟无极门,晚 分卷阅读129 上会回来,有什么事叫同曦帮你。 慕鱼起身,揉了揉腰,腰背酸疼的,站起来还有些腿软。 过于放纵的后果就是,后遗症太过明显。 她叹了口气,将纸条收了,推开窗,阳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在人身上柔柔暖暖。 昨夜下了一晚的雨,地上铺了一层的落叶,还尚未被清扫,堆在一起,堆出一团人间气。 她坐回床上,被褥床单早被闻云兮换了一套,一片狼藉也被收拾干净。昨夜过于疲乏,她早间睡得熟,他何时走的,她也不知道。 慕鱼拍了拍枕头,忽然一个蓝绿色的圆珠滚出来,她捡起来看了看,而后忽然顿住…… 嗯? 这是,留影珠? 想了半天,终于清楚这时什么东西,慕鱼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原来,闻云兮是……是这么个假正经的?! 真是好样的! 良久,她将珠子收好,纳在芥子空间中。 第65章 夜深千丈灯 虽然说是要在晚间回来, 而事实上,午后不久,闻云兮就回了司祀阁。 慕鱼还在风鸣阁,赤着脚坐在椅子上, 慢悠悠地擦着手里的剑。 见到闻云兮, 她蹙了蹙鼻子,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闻云兮从后面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可怎么办呢,一停下来就会想你,想得我事情都做不了, 干脆早点做完,早点回来。” 慕鱼转过头, 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可不行呢, 再这样下去, 某些人要玩物丧志了。” “可不是嘛。”闻云兮顺势揽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他捏了捏她脸颊, 鹅蛋脸小小圆圆, 和一年前相比长了些许肉,摸一摸软糯趁手, 手感很好,忍不住一直捏。 他道, “胖了不少, 再胖点摸起来会更舒服。” 慕鱼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站起来,使劲捏一捏自己的腰, 还不忘转一圈,“胖?我哪里胖?” 闻云兮笑得直不起腰,他拦住慕鱼,“不胖,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哪里都刚刚好。” “你又知道了?” “嗯。”闻云兮又捏了捏她的脸,“你哪里我不清楚?” 在情场上驰骋多年的慕虞剑仙,此时面红耳赤,一掌拍在闻云兮背上,“你想死就直说。” 闻云兮抱住她,“不能死,还想和你白头到老,怎么能出事呢?” 他花了那么多年才让她回来,可是好不容易才团聚。 得过一辈子,到耄耋之年,到相看两厌。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闻云兮道,“你收拾一下,随我出去,易楚阁那边来了人,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人来了你不去接待,跟我在这里白日宣淫的,大祭师,你好意思吗?” 闻云兮:啥? 闻云兮抽了抽嘴角,随而宠溺摸一摸她的头,“让他们等会就等会儿,见你比较重要。” 慕鱼故意“啊呀”一声,“大祭师,来人不会是易楚阁的小公子封一铭吧?” 很明显就是,闻云兮沉默了,静静地看着她笑。 “好笑吗?” 慕鱼点点头,笑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大祭师,你和一个孩子计较些什么,你还要吃那小公子的醋吗?” 闻云兮确实吃醋.少年的喜怒太强烈了,对慕鱼的喜欢也毫不掩饰,热情非凡。 每次看到封一铭对慕鱼强烈的攻势,他心里就犯怄。 如果当年他也这样一腔孤勇,和她的感情进程,哪里会像现在这么慢。 而且,不管怎么生气,他还要装作一副不在乎不在意的样子,大祭师真是要怒火攻心了。 封若惊一行人等了很久了,封一铭果然也在。闻云兮和封若惊有要事商议,慕鱼便带着江揽月和封一铭去后阁喝茶。 江揽月身上还有伤,假肢也重新装上,情绪恢复得很好,说话仍旧温温柔柔,“大剑仙。” “我现在不是慕虞了,青雀司的大剑仙也另有他人,你可以继续叫我小鱼。”慕鱼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又问江揽月,“现在好些了吗?” 江揽月点点头,“嗯。” 茶水还在煮着,封一铭看着嫂嫂和心上人坐在一起,聊着关于青雀司的过往,不免有些唏嘘。 曾几何时,他确实是盼着这一天能成为现实的,兄长铸剑,他掌易楚阁,慕鱼跟着江揽月留在内室,帮他理清易楚阁的账务。 完了,这些全完了。 他看着慕鱼,越发坐立难安,对着手肘掐一把。嘶,好疼,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真惨。 好惨。 封小公子由衷表示,“我真惨。” 江揽月向他摇摇头,提醒他控制住自己情绪,封小公子闷闷低下头,一片真心错付,实属悲恸,但又不敢 分卷阅读130 在大剑仙面前造次,就,很难受,浑身难受。 慕鱼看着封一铭,少年人坐得笔直,背上像绑了一把剑,“你没必要这么拘束,我跟你还是朋友。” 虽说在某些方面,封一铭实属渣男,但在对待朋友这一点上,小公子还是十分大方的。 “不,不用。”封一铭战术性后仰,一脸幽怨,“我害怕。” “害怕?怕什么?”慕鱼莫名其妙。 封一铭道,“我离你太近,闻云兮知道了会捶我。” 谁不知道大祭师对大剑仙的深情,空等十五年,耗尽了心血与气力,甚至赌上自己的昆仑神脉,才堪堪将心上人唤回。而且大祭师么,脾气不算好,心眼也不大,他还跟慕鱼称兄道弟,不是往他的枪口上撞么? 他封一铭怂得很,怕抄书,怕罚站,怕挨捶。 不敢不敢。 慕鱼:“……” 她双手搭在桌上,继续倒茶,“闻云兮没必要跟你这么个后辈计较。” 封一铭一撇嘴,“你不懂。说不定他就嫉妒我年轻活力,风流一声轻呢。” “你能说出这种话,证明你受的伤也没那么重。” 封一铭作势捂着胸口,摆出一副痛苦的神情,“你懂什么,我第一次付出这么一腔真心,我很痛苦。” 慕鱼又想翻一个白眼,半晌后,封一铭道,“小鱼。” 他向来说话语气轻佻,严肃起来时,表情也有三分邪气。他看着她,“我们俩真没机会了?” 虽然知道封一铭最喜欢漂亮又潇洒的大姐姐,慕鱼现在虽有潇洒大姐姐的身份,但模样并不符合她应有的人设。她笑起来眼角弯弯,“嗯。” “那你和大祭师一定要白头偕老啊。” 以后的路上我没资格护你了,但是我希望别人能做得比我好。 慕鱼停顿了一下,将茶水倒出,“会的。” 晚间,归来且去苑前厅中厅后厅的灯都亮着,原本安静到冷清的庭院也开始有了烟火气。慕鱼将风鸣廊上的灯一颗一颗地取下,换上新的照夜珠,整个风鸣廊灯火通明。 为了庆祝慕鱼的回归,司祀阁办了一个欢迎宴,宴会不大,仅是司祀阁一行人,但事无巨细,每一面都准备得十分充分。 闻云兮回来时,慕鱼正坐在廊间,看着一整个长廊的五音铃。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朝着闻云兮笑,“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嗯,在看什么?”闻云兮揽住慕鱼,“怎么不先过去?” 慕鱼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而是顺势牵住闻云兮,“想着你一定会先回风鸣阁里,就想等着你一起。” “这是一刻也不想分开?”闻云兮打趣道,“明日同我一起去无极门如何?” 李莫风虽是无极门的掌门,却也不是万事皆插手。无极门底下又分为五小门,每一门都各司其职。李莫风伏诛,无极门却是不能垮台的,后续要处理的事仍旧很多。 而最重要的事,有些东西,他需要特意背着她来做。 慕鱼歪着头想了想,“不要,我现在不适合露面。” 魂牌仍旧在昆仑青雀司,江奢和她之间还有一堆恩怨尚未处理清,她不能,也不会和旁门扯上一点关系。 闻云兮笑了笑,“会有一天,你能自由来往。” 可以看无垢山的日落月升,看无极脉的春去秋来,也可以不受约束,做所有想做的事,真正地为自己活着。 你的从前,隶属与别人,而总有一天,我会陪你,并肩站在这浩瀚日月之下,不受拘束。 司祀阁的东厅摆上了酒菜,两人到时,卫南映一众人已经到了。同曦见到慕鱼,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坐了回去。 明明以前还是个温柔绵软的小姑娘,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当年令魔域十万军闻风丧胆的大剑仙?虽然她模样未变,脾性看上去还是很好的样子,但同曦就是怂。 嗯,看上去,好威武的模样。 并不威武实际上仍旧很温柔还很安静乖巧的慕鱼:emmmmmm…… “同曦师兄,你别这么看我。” 同曦表示,看到你手里那把剑,就莫名想跪。 因为有特殊原因,司祀阁的晚膳也不像平日里清汤寡水,甚至还有些丰富。菜肴丰盛,酒足饭饱之后,一群人又去无垢山处放灯。 天空升起无数盏天灯,仿佛是随风飘荡的星子,一颗颗,一片片,承载无数不便言说的希望与期待。 大师姐又在许愿,愿意节节而上,早日成为大祭师一般的御灵师; 二师姐和三师兄在许愿,希望人生途漫漫,能天长地久相思不绝; 同曦许愿,诸事顺遂,学业顺利,少受大祭师的责罚,早日出师; 卫南映许愿,日后日进斗金,成为一方巨富,以后不做二祭师,下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闻云兮亲手给慕鱼做了一盏灯,他的画艺佷高超,天灯纸上,一条圆胖圆胖的鱼跃出水面,远处 分卷阅读131 山水相接,晴空万里。 本应该是万里无云的天气,却偏偏遮了一片云,倒影投在水里,和那条鱼融成一片。 对此,慕鱼诚恳赐了一个字,“丑。” 闻云兮捏一捏她的脸,像是捏上了瘾,“哪里丑,和你一样可爱。” “哪里可爱了?”慕鱼完全不赞同,气得自己拿笔改。 她的剑术是青雀司第一,但画技么,委实有些让人辣得眼睛疼。 那条胖鱼过于活灵活现,她将鱼背和肚子的线条使劲往后拉,想将这条鱼改得苗条点,窈窕点。但这曲线越画越粗,越拉越长,慢慢地从一条看上去就很鲜美的鱼变成一条泥鳅,还不怎么聪明的那种。 慕鱼拉着闻云兮去看,还挺得意,“小云兮,好看吗?” 闻大祭师是个心机很重的人,演技也好,即使这样也还是忍不住僵了脸。 “……”可以说实话吗? “看不出来吧,其实我画得是如银。”慕鱼搁下笔,还挺骄傲。 闻云兮答:“你考虑过如银的感受吗?” 如银莫名被cue,开心地从闻云兮袖中滑出来,想看看自己的画像。于是在看到那一条细长细长的泥鳅之后,它一直以来就很脆弱的心灵又受了一万点打击。 我好丑! 我真的好丑啊! 我不配,不配出来见人! 慕鱼:“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云兮忽略慕鱼的恶趣味,抓着她的手,只在原来的细泥鳅上加了几笔,一条漂亮的小鱼又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于是她又将如银拉出来,招呼它看,“看,这是我,漂亮的是我,丑的是你。” 向来温吞好脾气的如银,头一次发飙,立起上身朝慕鱼叫了一声,躲进阴影角落,再不肯出来。 星河闪烁,慕鱼看着那盏飘起的鱼灯,天灯升得很高很高,都快要看不见了。 她闭上眼睛,you睁开了眼。没有许愿。 怕只怕,这盏灯,撑不起她那沉甸的期望。 第66章 做点有意思的事 慕鱼靠在闻云兮肩上, 看着那一盏盏高起的灯火,“我有点累了,你抱我回去吧。” 闻云兮刮了刮她的鼻子,“小懒猫。” “有你在, 我确实可以一直懒下去。”慕鱼笑着去勾他的脖子, “什么都不想做, 巴不得连饭都让你喂。” 至于给她喂东西,闻云兮不是没做过, 甚至还做得很出格。他揉揉慕鱼的头发,“嗯,大剑仙也要玩物丧志了。” “大剑仙开心, 不知道闻道友愿不愿意配合?” 闻云兮忍不住笑,“配合。” “啊呀, 没意思!” 闻云兮捏着慕鱼的脸, “嗯, 那等会儿回风鸣阁, 做点有意思的事。” 早间全身酸疼的后遗症还在,一听这话, 慕鱼腿软的感觉又来了, “……” 风鸣阁内。 因为身上还有伤,闻云兮的动作并不重, 他轻轻地吻着慕鱼的后颈,她背上还有落入陨雷坑留下的痕迹, 清灰和雪白交错, 脆弱得触目惊心。 就仿佛是清风又拂过风鸣阁,屋外又传来五音铃清脆错落的细碎乐音,混着女子的呢喃, 一同融化在这个安静的夜里。 慕鱼枕在闻云兮手臂上,目光落及窗外远山高峰。山水缥缈,总归是有一个边界的,而他们之间的未来,希望也能如此。 几日来,闻云兮一直在无极门与司祀阁之间来回奔走,慕鱼已经习惯等他回来,点上一长廊的照夜珠。 但是这天并不像往常,过了午夜,闻云兮仍旧没有回来,慕鱼坐在风鸣廊,盘着腿看看书。 看得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时,有什么人抱住她往回走。 慕鱼睁开眼,“明天不准回来得这么晚了。” “好。”闻云兮揉揉她的头发,“等很久了吧?” 慕鱼摇摇头。 怎么会久呢,哪有你等我等得久。 我等了一晚上就心生烦躁,你的那虚无缥缈的十五年,又是怎么度过的? 次日,闻云兮果然回来得早,慕鱼仍旧坐在风鸣廊。灯影交错,光圈晕在她周围,将她原本就偏白的皮肤晕染出一层温和的影子,温柔得不像话。 有一个瞬间,他仿佛就看到了梦寐以求的生活,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只要有她,所有的平静,都显得可贵且可爱起来了。 他摸了摸手肘。 那么现在所做的一切,所有为之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等慕鱼睡熟了,闻云兮来到素月阁,卫南映已经等了很久了。 闻云兮问,“还能瞒多久。” “问题是你还能撑多久?”卫南映一脸沉重,“这种事,你根本瞒不住,也撑不了多久。也得亏阿虞重生后反应慢半拍,才让她到现在都没发现。” 闻云兮 分卷阅读132 裸着上身,象牙色皮肤上青紫淤青一片。 这种淤青不是普通的皮肉伤,而是神器冲撞后留下的疤痕。他引出无数愈伤真气,花了一番力气才将青紫疤痕掩去。 卫南映极其担忧,想处理李莫风,就不得不面对封神链。 “你现在瞒着也不是事,要不要……” “不。”掩住表层伤痕,闻云兮摇头,“她不能再出面。” 闻云兮也仅仅是那一天回来得准时,其余时间仍旧忙得不见人影。慕鱼装傻,晚间遇到卫南映后又随口一提,“今天天气挺好,云兮也没回来早一点,他最近很忙么?” “嗯,无极脉最后一批人已经被洗了血,快结束了。” “那就好。” 慕鱼仰头看着月色。在司祀阁的日子真的舒心,没有厮杀与掠夺,也没有处处被压制的服从,每个人都很好,很温柔,好到她真想一辈子留在这里。 卫南映扬了扬下巴,“你去哪?” “夜色挺好,随便走一走。” 慕鱼走了几步,又忽然想起来,“南映。” 卫南映不解,看着她。 “要是大祭师回来时,我还没回来,提醒他给我放一盏灯……灯,我放在风鸣阁里了。” 放了灯,她就能看到,看到了,总有一天会跟着光回来。 后山的路和司祀阁外面一样漆黑无比,好在慕鱼走过几遍,所以熟悉得很。她摸黑绕过夜羽几人,最后站在天牢最里层。 她看着老熟人,老熟人也盯着她。瑶宣从鼻尖轻哼一声,“这么晚来,说明闻云兮没回来么,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滋味不好过?” 明白瑶宣的性格,面对她的阴阳怪气,慕鱼并不生气,“我来这里不是听你这些的。” “跟你做个交易吧,我向你打听两件事,然后放你走。” “这么说,闻云兮确实没回来。” 瑶宣被反锁在不老木上,就势坐下,手肘搭在膝上,长眉一挑,“嗯?是想知道这些年闻云兮发生了什么,现在在承担什么后果?” “为了将我召回来,闻云兮付出了哪些,我当然知道。” 她粉身碎骨,魂魄都化成了渣,最后的生魂碎片也飘向了虚空。虚空是一片混沌,归于虚空,就证明已经从这世上消失。 她不存在了,闻云兮还能用什么召她回来? 渡魂铃可以作为媒介,但是虚空那么大,一片虚无,他又是如何找到的呢? 只有一个可能。 古青雀司禁术。 以他神脉,引出方向,渡入虚空,遍布虚空。 李莫风该死了,却仍旧没死。化用了慕虞当年的神力,自然也承接了她的神脉之力,神体不死不老,只能用封神链加以绞杀。 封神链原谅不了大非大恶之徒,也同样会惩处以神体逆天而行之者。 想杀李莫风,必然会将闻云兮也牵扯进去,同样面对封神链的折磨。 以闻云兮本体之力,封神链不能耐他何,只是分层了大半神脉出去,想再对抗封神链,无疑是以卵击石。 她明白,什么都明白。 瑶宣道,“你真是自私。” 慕鱼解了不老木,坐在瑶宣对面,“但我得自私点,现在我想活下去,而且想和闻云兮一起活下去。” “你想问怎么解封神链?” 在青雀司学了那么多年,她不至于问这种问题。 慕鱼微微仰起头,“到底怎么找江奢?” 无极脉上空,雷电交加。紫红色的天空布满无数裂纹,如同参差的龟裂,仿佛将陨雷坑放大数百倍。 一片猩红中,卫南映道,“云兮,你还好么?” 闻云兮半阖双眼,封神链越绞越重,厚黑的玄冥铁直击体灵,妄图将闻云兮剩余的神脉完全剥离下来。 身负神脉,不理万世,以一己之力破天道规则…… 有万人等护,你有一腔孤勇,不为苍生考虑,以之滥用禁术…… 身为昆仑神族,不以昆仑为重,只困于儿女私情…… …… 封神链不停异动,以神器之力侵入神魂之中,强大的精神控制里不停侵占闻云兮灵魂与身体,直至将剩余最后一缕神脉抽出。 卫南映望着那一片浓云,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云兮,你清醒些!” “我没错。” 闻云兮猛地睁开眼,一大片紫红色的雷层正面压制过来,霁云周身的青光与雷电对峙,在闻云兮身侧罩出一片冷清的弧光。 霁云与封神链似是不相上下,而仅有近在咫尺的人才清楚,此时的闻云兮有多么危险。 他神脉消耗大半,在封神链的催打下,能顺利度过的可能性,不高于一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封神链的紫光渐渐平静下来,先是平稳,而后变弱,逐渐化为温和的红紫。霁云的剑光也如同两翅,弯成一个弧度,将闻云兮包裹其中 分卷阅读133 。 卫南映松了口气。 封神链最强劲的一层冲击已经度过,剩下的,应该不成大问题。 不知何时,慕鱼悄无声息来到无极脉之顶,就站在几人身后,却无一人发觉。 两翼剑光织就的翅羽闭合,里面的闻云兮闭着眼,像是睡着一般,格外安静。 他一直都很安静,从她认识他开始,从未变过。 他们俩不是一种人,她一直轰轰烈烈,爱憎分明,他却是格外沉稳,向来不愿多透露一丝情绪。 青雀司的日子十分冗长,且格外无趣,少时时期,她因为桀骜不服管教被江奢罚过幽闭,也罚过长跪,经常落得一身伤。她将伤口露给闻云兮看,他也是不动声色,而晚间,门口总是会出现一张用以疗伤的天级符咒。 他从不表露情绪,在某些方面迟钝且笨拙。 就是这样的人,在她一个人留守古青雀司的一片废墟时,陪着她度过最漫长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又是这样的人,在她被当作青雀司弃子,在她魂飞魄散众叛亲离之后,分出一半神脉,守司祀阁十五年,只求她往生…… 以前的她过于潇洒,从来没有什么牵挂。但是,现在,忽然就想安然无虞地活下去了。 就在这时,鱼尺素忽然道,“不好,魂灯的颜色越来越弱了!” “……魂牌也有了裂纹,怎么会这样?”紧接着,同曦也发现了问题。 卫南映立刻去查看闻云兮的状态,那道蓝色的屏障将他安全包裹,但是屏障也有隐隐碎裂的趋势,反倒是封神链之侧的紫光,重新发力,开始抖动。 他惶然明白了什么,“封神链!这条封神链被动了手脚!” 原本倒在灵力层中,只余下一口仙灵的李莫风忽然笑了,“现在才发现?太晚了。” * “是这里么?” 远处山峰层立,霞光翻涌,极目远眺,大片大片的浓云压下,勾勒出极为壮阔的朝霞景色。 司祀阁隐在一片山峦之中,清风徐来,远处回荡着山里来回的晨钟声,寂静,却又安宁。 银姬抿了抿嘴唇,“是。” 男人坐在轮椅上,轻轻地用手绢擦了一下手。他眉眼生得高,面目却格外柔和,皮肤白皙,在熹微晨光中显有几分少有的温和。 他忽然轻笑一声,“怪不得,到现在也舍不得回来。” 银姬望了一下远处,低下头,“江主,我们现在去找她?” “不急。”江奢擦了一下手,“野了这么久,该让她自己上来请罪。” 第67章 走你走过的路 闻云兮昏睡过去之前, 慕鱼飞掠而过,在封神链再度甩来之际,将他扶起。 “云兮。” “云兮……我,又得走了。” 不知道闻云兮有没有听到, 但慕鱼总是要说。 “我知道你是个不擅长表达的人, 但是你为了做了多少, 我都知道。”她学着他的习惯,在他脸上轻轻捏一下。 闻云兮的骨相很好, 双目深陷,鼻梁高挺,而冷白的皮肤却又给他的俊朗揉上一层光泽, 整个人就显得不易接近。 但慕鱼知道,这颗皮囊下的心, 有多么坚定, 又多么温柔。 “所以啊, 在这么混沌的地方碰到一束光, 我怎么舍得放开你呢?” 如此可惜,她在这么落魄的时候遇到他。 又这么幸运, 她在这么落魄的时候还有他。 有余剑散出虹光, 戾气如同暴雨前的浓云,一层卷着一层, 将霁云剑罩在其中,又将二人完好包裹。 封神链的紫红神气, 再找不到闻云兮的气息, 也逐渐变得安稳起来,但仍在周围伺机而动。 卫南映满目忧色,隔着剑罩问慕鱼, “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 封神链要灭的是闻云兮,不会伤及其他人。 “你现在不过是凡体之躯,又仅是筑基,虽有上古凶剑,但过于硬撑,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毁灭的损伤。”卫南映道,“小鱼,不可强求。” 慕鱼仰头看着天,没有封神链的控压,无极脉的这一处天,格外清澈干净。 就在此时,封神链忽然狂动,紧接着整条无极脉微微抖动, “轰”地一声,无数封神链拔地而起,一条接着一条,遮蔽无极脉顶大部分的日光,结成网状的阴影。 这是……封神链制成的阵法?卫南映的惊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这道封神链是……究竟什么时候被人动的手脚?” 空气中的残魂已经很淡,李莫风用最后一丝气力怒吼,“慕虞,太多人想让我下地狱,所有想看我下场的人都被我送去了下面,你应该清楚的。” 慕虞又听到他说,“闻云兮也不能例外,我死的时候,也会带他走。” 封神链上有青雀司神族的标痕,已经刻印多时了。 分卷阅读134 又是一阵风扑来,慕虞收回剑,李莫风的残魂被火光烧毁,魂魄散尽,消散成一缕灰。 登于四大神脉之首不过十年,李莫风立得悄无声息,也走得无声无息。 他一辈子高调惯了,大概从没想过,走得这般风平浪静,没有掀起一点波纹。 卫南映立刻召集司祀阁所有弟子,布下重重阵法,而此处的封神链法阵威压,更甚于十几年前慕虞消逝的那个剑阵。 从闻云兮分出神脉,将慕鱼召回开始,他的修为便开始倒退。 对上这个法阵,无异于以卵击石。 漫天封神链结起,凶猛的灵力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结果,却又默不作声,结出法印对峙这一切。 慕鱼盘腿坐在地上,轻轻地擦拭着闻云兮额头上沁出的血珠。 他眉头微微蹙起,睫毛轻颤,像是陷入某种痛苦的噩梦之中,他马上就要醒了。 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闻云兮缓慢睁开眼,慕鱼望着他,目光温柔。 重活这一世,她乖巧的不像话,也仅有在情绪激昂时,才会露出爪牙,有些以前的模样。 以前那样也好,现在这样也好,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他轻轻勾住慕鱼的脖子,用额头抵住她的,体温相连,慕鱼的身上也染上淡淡的檀木香。 “小鱼,我还留有一半渡魂铃,也已经用术法侵染。”闻云兮低喘着粗气,停顿一下,压制出喉咙里涌出的那股甜腥,“如果……如果我真走……咳咳……” 连最后的退路也找好,他大概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个结局,动用青雀司禁术,被神器惩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闻云兮将嘴角的血擦干,好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些,“你不用急,我会顺着渡魂铃,再过来找你……” 再过来找她? 他说,我会来得很快,不会让你等很久。 闻云兮擦干净慕鱼眼角晕出的雾气,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在忍,却仍旧滴了一大颗下来。 “不哭了,上辈子灰飞烟灭都没哭过,我现在还没事呢。”他轻轻捏着她的脸,“你难过,我也会跟着伤心。” 想在这里停下的最后一刻,看到你笑。 我会循着这个笑,从虚空无头无尾,无边无际的河流中,一步一步走出来。 走你曾经走的路,也算是陪你往生。 慕鱼笑了,“以前,我刀尖上舔血,从没想过归根在哪里,留在哪里。” 外面是封神链相互撞击而留下的“铿锵”声,慕鱼的声音很小,但在这一小处结界中,刚好让他听清楚。 “虚空特别可怕,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有,黑得无边无际,你在那里,会忘记一切,就散在那一片混沌之中,最后,随着混沌,归于混沌……” 闻云兮和她一样,都不喜欢沉在一片黑暗之中。 也是很多年前,她因为放走两只无害的半妖被江奢关禁闭,她不喜欢幽深的黑暗,一个人坐在后牢刑罚室发抖。 一缕灯光照过来,她抬起头,看到闻云兮坐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少女心中还有惊喜,语气都有些轻抖,“你、你是特意来陪我的吗?!” 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闻云兮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上的书,“你话真多。” 闻云兮这个人,不仅天赋高,还比常人努力,不像她成天不着调,他总是靠谱的。 所以她傻乎乎地信了他真是在刻苦休息,也不出声,就这样无声地与他一同坐到天明。 也是后来从瑶宣那里得知,闻云兮不喜黑,她才想起那个坐在树头,陪她坐了一夜的少年。 原来在很早,他就用自己笨拙的爱意,包成一个柔软的壳,妄图将她护入其中。 闻云兮道,“我不怕。” 慕鱼又笑了笑,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但是,我怕。 那一条路危险丛生,都是吞食元魂的凶灵,我走过那一条路,所以不会再忍心让你走一次。 无论有多大回来的可能,也不论你有多少视死如归的勇气。 * 银姬推着轮椅,站在山巅之处,隔着云层望向某个位置。 同她一起眺望的,还有江奢。 男子擦干净了手,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身上笼罩着说不出的贵气与威严。 江奢问,“你信,她很快就会回来么?” 银姬不说话,低下头。 “你也该把心收一收,去吧,叫她过来。” “好。”银姬这才挤出一个小小的笑,“我去接她。” 在山巅的另一侧,慕鱼掩去手里灵符的幽光,“我想,我以后是会留在司祀阁的,你信吗?” 闻云兮又轻轻拭去她眼角的珠光,“嗯。” 慕鱼又笑了笑,“那你一定要一直相信。” 相信我最终会回来,无论发生什么,沧海桑田,物 分卷阅读135 是人非,我始终会等着你为我放的那一盏灯。 那么我也相信,就算重新再过轮回,再死而复生,只要我还有意识,就会回来。 从前的我过得太苦了,于是有一天尝到了甜,就再也不会放开这个味道。 请你,一直相信下去。 闻云兮恍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慕鱼逐渐离开的模样,“小鱼?” “慕鱼,回来,回来你听到了吗?你给我回来!” 他用力扑过去,却连慕鱼的一片衣角也没抓住,他的声音,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惊慌失措,最后变成浓浓的绝望。 她现在出去,想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十五年前,闻云兮还是个与慕虞修为不相上下的剑修,而这些年他因为引灵渡灵,修为退至元婴。李莫风的灵力重归,他根本不能和慕鱼硬来。 封神链上,青雀司的标志仍旧存在,在他越发模糊的视野中,一个接一个地扭曲成笑脸,像是嘲弄着他的无能为力。 不,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十五年并不久,但他还有指望她可以回来。 这一次走了,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砰”地一声,无虞剑罩下的结界碎成齑粉,在闻云兮一露面,所有封神链冲来,妄图将他绞成粉末。 但也仅在一瞬。 闻云兮挣碎数十道封神链,向来一尘不染的衣袍也被浸成鲜红色。 饶是如此,他仍是向慕鱼挤出一个笑,“阿虞,别去。” 慕鱼转过头,目光中尽是沉痛。但这种沉痛一转而逝,她又转过身,望着高高端坐在云端的江奢。 朝霞将云层渡上边层,一条雪白的银龙绕在她周围,银光浸染在她的衣袂上,她的衣饰,发饰,颜色逐渐加深,从染血的嫩青色,沉至草木黛。 曾经慕鱼想过千万遍,慕虞剑仙,身为青雀司最强神脉者,拥有全天下最烈性的凶剑,该是何等肆意飒气。 而等到如愿以偿,真恢复这个身份,变回这个人时,她却又从心底散出恶心,挥之不去的厌恶。 第68章 青鸟泪是给你的 “和我背了那么多年, 连个面都不肯露,如果不是因为那小子,你会来找我?” 江奢的目光扫过闻云兮,又擦了擦手, 笑着看慕鱼。 这个笑, 虽然温和, 但又充满寒意,让人从头皮阴凉到脚。就像是冬天下了一夜雨之后的雾气, 幽幽地往人骨头里钻。 于江奢这等天之骄子,从小站在神族链最顶端的人来说,如银的命不算命, 天河的命不算命,她的命也不是命。一切为了利益, 遵从于利益, 忤逆他的规则, 即是死罪。 她没有丢弃那群丧主的废物, 是背离了他的意思。 她拒绝了他大发慈悲再给一次的机会,与闻云兮留守古青雀司遗址, 是破坏了他的规则。 他为逃避魔人, 在昆仑建立重生后的青雀司,所有能用的人手, 都会从那片废墟中被带走。剩下的,是他不需要的, 就是该死的。 是, 她于他来说,还有用,所以暂时还能活一命。如果哪一天, 她的修为逝去,成了如银一样的存在,他还会不会特意过来看她一眼么? 慕鱼收起飘远的思绪,“我可以跟你回昆仑,再成为青雀司的大剑仙,只要你肯救他。” “你以前想要什么,可不会跟我这么理直气壮。”江奢望了一眼地上的闻云兮,“况且他的神脉已经碎了,你该叫的是风雪脉的医修,不是我。” 慕鱼道,“该找谁,你我都清楚,没必要阴里阳里各有一套。” 江奢不悦地皱起了眉。 这一批封神链,本就由江奢亲手制成,现在全部被闻云兮挣碎,他整个人也如同这长链,魂脉身骨,都碎成一片。 慕鱼尽量不让自己去看他,才堪堪稳住语气,不让自己红了眼。 江奢终于正了正身体,声音依旧冷冷静静,这种镇定,多年来一成不变。 “那你该自己反省,我为什么下了杀手。” 慕鱼的直接让他猝不及防,但毕竟是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尊者,江奢仍旧保持住那点风度,“阿虞,是谁给了你后路,让你动了私心,想背离青雀司的?” 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遍,也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推算过无数遍。 星河翻滚,情义不绝,无论是推演之术,还是牵丝引情蛊测度,最后得出的结论都只有一个。 闻云兮引她动了尘心,她的忠诚和勇敢,全部冗杂了不该有的情绪。 如果说以前她的叛逆尚有些倔强的可爱,那么最后一次,就不能用叛逆这么轻的词来形容。 他不允许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成了别人手里捧上的珍宝,更不能是……别人怀中的佳人。 慕鱼没接这句话,闻云兮的呼吸在加重,最后的魂魄碎片也开始碎裂,一如当年她在陨雷坑前,离去时的状态。 分卷阅读136 “你救他,慕虞就还是会回到青雀司,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慕鱼的声音在闻云兮魂魄散开时轻微颤抖,“……如果,你还想要别的,也可以。” “呵。” 江奢忽然往后坐一步,重重地靠在椅子上,琥珀色的双瞳盛了一眼眶的冰气。 这预示着他在发怒。 瑶宣站在人群之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江奢点点头,“很好。” “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个人,我当然得救他。”他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神情越发玩味。 瑶宣松了一口气,望向慕鱼。 她的长相和多年前相差无几,却又极为不同,原来的她眉眼挑起,而现在眼尾放得更平,便显得极为乖巧。 但是这种乖巧只是暂时的,在触碰到某些问题,她的警惕,活像是一只浅眠的豹子。 就在此时,一道雪色的柔光从江奢的掌心立起,越拉越长,像是细线,又像是神经脉络,最后凝成一个人形水膜状态。 慕鱼终于是抬起了眼。 这是再生脉,可化魂为片,触肤融骨,就算是身体碎裂成灰,也能用此神器将其拢裹。 慕鱼仍不说话,江奢轻轻捏住那水膜,“你不求我?” “此等神器也随身携带,你是有备而来,想要什么结果,说一声就是,我猜不出来。” 这个性格,始终如一,没曾变过。江奢也没生气,反倒习惯性地扬了扬嘴角。 她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不是最听话,也不是最聪明,更不是最强悍。但是有一点却是他极厌恶却又极其欣赏的。 她有血性,有胆量。 这种血性和胆量混起来,让她最忠诚,最智慧,也最勇敢。 也是这个原因,在他受魔人埋伏,坠入无尽河时,所有剑仙全部放弃,只有她敢凭着一把血迹斑斑的长剑,一腔孤勇只身入魔域。 他折了一双腿,她就背着他出来。 那里没有路,只有一片昏暗,她拖着剑,背着他,一步步从混沌走向光明。 她是大剑仙,是青雀司一手培养出来的守司人,但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意识到,她不该是单纯的守门人。 或者说,不应该只是他单纯的护卫。 但在她为了闻云兮,如此轻快地答应下来时,他又生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话不多时,一枚青绿色的釉质瓷瓶又现在他手里,慕鱼沉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这个表情才对。江奢想。 青鸟泪? 在青雀司那么多年,慕鱼知道青鸟泪意味着什么。 抛却七情六欲,真入神族,忘过往是非。 而不同于普通的无情水忘情丹,青鸟泪除却的不仅仅是情根,还有万种牵扯,百般神忧。 封神链是神器,再生脉是神器,而青鸟泪更是神器之最。常人妄图脱离凡尘,断绝尘世过往,也断不会用青鸟泪这种神界之灵。 慕鱼握剑的手紧了紧。 三种神器同时出手,江奢早就有备而来。 喝下去,闻云兮会活,会再等很多年,或许,她都不会再回来了。 不喝…… 她没有别的选择。 就在她轻抬右手,想将那玉瓶揽入手中,江奢将那瓶子收回。 “阿虞,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他的。” 慕鱼看着他,没有表情,只是木楞。 被司祀阁养了这么久,她的反应能力像是又回到最开始,成了那个笨拙迟钝的木头。 卫南映最先变了脸,“江奢,左右不过虚空中再走一圈,别拿你那恶心的一套来糊弄人。” 江奢笑了笑,并未回答。 “小鱼,决定权在你。” 慕鱼说,“给我吧。” “小鱼。” “阿鱼。” “姐姐……” 这些话差不多都是同时出口,所有人都在劝。 这件事不该如此发展,她消失了十五年,闻云兮就等了十五年,用古埙一声声引,用渡魂铃一点点渡。 她从虚空中走回来的,用了十四年走回来,最难熬的一段路已经走过去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南映,如果躺在地上的是我,云兮会怎么选?” 她叹了一口气,眼圈终于是红了。 也仅有在这个时候,才看得出来她不是青雀司那个不怕死的大剑仙,是那个胆怯的慕鱼,那个被司祀阁半路救回,成天抱怨自己命不好的小姑娘。 虚空这个地方呢,它不是一个地方,它是一个寄托。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又或者是有多大,我能回来,是百万分之一的可能。 那么大的虚空,那么多的游魂,我那么偶然,认出了回来的地方。 而真正的可能是,其他的人都会迷失在那里,汇入真正的无归河,成为那无穷混沌中的一粒尘埃。 云兮,我不 分卷阅读137 会让你成为尘埃,你是我如此不容易,看到的仅有的一束光。 所以,让我自私一点,也让我无私一点,就免你走一遭。 你呀,等了我好多年好多年呢,每次都要和我说想我想得辛苦,等我等得辛苦。 终于啊,你再也不用等我了。 这一次换我等你。 就让我走你走过的路,免了你的往生苦。 无极脉的夜色可真好看。 大片的流云垂下,缀上星子,仿佛在深蓝的绸缎上铺上细碎珍珠,真是打眼得紧呀。 这是以前青雀司的边缘地段,她夜猎时偶然经过一次,那时候闻云兮也在一边。 她盘腿坐起来画星星,半圆半弯的月亮旁边,星子烁烁,美得用画根本描摹不出来。 “这里真好看,普通的画,永远绘就不出它的美。” 向来只爱拿剑,也因为剑术高超在修真界已小有名气的慕虞小剑仙表示,若以后有机会,真想长居于此。 夜猎时人员分散,慕虞偶然碰到闻云兮。向来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闻之骄子想知道,大剑仙何以言说此景笔不可绘。 他伸过头,将信将疑地去看那副画。 打扰了,告辞。 慕虞问,“云兮你也在啊,来,坐下看看我这画哪里需要改?” 两个人并不熟稔,但慕虞天然有种让人想靠近的亲和力,闻云兮站在她后面,诚恳发问,“你画的什么?” 慕虞:“你猜,嘻嘻……” “你早上吃剩的半块饼,撒了一地的芝麻么?” 慕虞抡起剑就甩过去,闻云兮仍旧嘴毒得不行,“在我没学画时,也比你画得好。” 慕虞就推出笔,让他画。 其实不过一支普通的狼毫,仅有青灰的墨汁,没有调色,没有多余的渲染,但闻云兮就是画得好看。 满天星河不过寥寥几笔,满纸留白也能染出壮阔无边。 很奇怪,明明自己单独经过很多事,回忆起来,每件小事都能与闻云兮挂钩。 或许,这个少年,很多年前,就用自己的壳包裹住了那颗柔软的心,藏拙也藏得恰到好处吧。 第69章 昆仑 司祀阁待慕鱼很好, 在这里的一年,她的行李由最先的一无所有,变成花花草草零食小味堆了一房。 她的小屋,花香果香堆积, 冬暖夏凉, 是人间烟火气最浓的地方。 早升的阳光透过木窗的隙罅, 笼在她身上,也染出一片阴影。 慕鱼恍恍惚惚地, 又想起最先搬来素月阁的时光,不过一年光景,也算是天上人间。 屋外门被扣响, 慕鱼才回过神,“谁?” 天河的声音慢慢地, “姐姐, 我们该走了, 你的东西收好了吗?” 慕鱼放眼望过去, 这里的一切她都想带走,但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手上缠着一条绣了游鱼的白色丝绸方带, 这是去年闻云兮送她的芥子空间。 那时候她看中了仿无虞, 仿无虞也选中了她,闻云兮心有执念, 偏不肯给,还因为误会罚了她一顿。 性格使然, 从前在无极门过于清贫, 导致她稍有空暇便喜欢买东西囤物品,闻云兮就送了这个给她当赔礼。 她不肯收,还背地里骂他阴里一手阳面一套。 到最后, 慕鱼什么也没挑,只是将那个在幻境中存下的留影珠收了起来。 她打开门,“走吧。” 无归桥上,站着司祀阁的几个人。 司祀阁向来冷清,慕鱼走得很低调,送行的人也不多。卫南映望着慕鱼,想说什么,最后又顿住。 气氛沉静,慕鱼开口打破平静,“都来了啊?” 她说起话来仍旧温温柔柔的,让人觉得舒心。这样一看,仿佛这一年来对她的改变过于大,染她一身的温柔气。 如银不能跟去昆仑,也跟过来送她走。 这和很多年前很像,不过那时只有它一个,现在它身边也有很多其他人。 如银低着头,慕鱼伸出手,拇指勾住中指,在它头上轻轻一弹,弹得如银连忙往后退。 它这才抬起头,慕鱼道,“你好好修炼,如果再见面,希望我能看到你恢复的样子。” 她的话云淡风轻,并不含悲伤,很容易将离别的愁绪一扫而光。 如银看着她,又转过头望着她身后的少年。 天河笑了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不远处,男子坐在轮椅上,手肘撑住椅柄,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女,正翘首往那个方向看。 “江主,自此后,她就不走了吧?” “嗯。”江奢擦着手,“去吧,接她过来。” 银姬这才笑起来,化成本体模样,一只漂亮的银龙穿梭云空,龙鳞如同铠甲般雪亮,散着极为耀眼的光芒。 分卷阅读138 她回来了,就好。 他们也在昆仑等了她很多年,等她看开一切,等她本心如旧。 作为无极脉上至流言八卦,下至鸡毛蒜皮,全部囊入袋中的易楚阁一枝花,无极脉十八少女的心中梦,这种情况下,封小公子自然不会缺席。 他这个人向来活泼,他一开口,所有因为离别而抽带出的压抑气氛也少了许多。 他故意带一点期待,“如果你回来,我还未成亲,你要不也考虑一下我?” “我觉得你未必撑得到我回来。” 封小公子:“何出此言?” “前几日,我还看到你和扬花谷的宁姑娘去茶馆喝茶。” “……”我那是因为受情伤严重,所以急需安慰,我在喝茶她来安慰我好伐? 用这种带一点戏谑的语气调侃,不伤人,反倒有种安慰的轻快。 笑了许久,封一铭收起上扬的嘴唇,“小鱼儿,昆仑十年如人间,在那里待够了,你会回来吧?” 这不过一个说法,昆仑地处极寒之地,无趣得紧,在昆仑十年,就相当于过了一生。 慕鱼笑了笑,“等我腻了,就回来。” 昆仑现有青雀司,没有江奢手谕,她未必能出入方便。快的话,或许一年,十年,若是不幸运,她在昆仑,待一辈子么? 慕鱼笑了笑,不会。 司祀阁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会有一天,她会寻着光找来。 少年少女叙旧完了,慕鱼抓着剑,“小公子,我不在,好好修习吧。” 封一铭连忙举手,做投降状,“那必然,闻云兮现在无情无欲了,恐怕比平日里还要惨绝人寰,我惹不起,会好好写作业的。” 慕鱼笑了笑。 最后,她将目光投在风鸣阁,没说话,又转过头。 银姬坐在云头上,无言等她很久了。 卫南映道,“云兮他醒了,身体没有大碍。” 慕鱼点点头,“那就好。” 她没有问别的,闻云兮醒了,没有过来找她,就已经说明了所有的问题,她不需多问,也得到了答案。 挺好的。 人没事,什么东西找不回来呢? 情思、牵扯、命运,以及魂牌…… 无极脉长长地延伸至远处,直到天的尽头。而在尽头的那一端,还是尽头。 入目的是连绵的雪山和陡峭的崖壁,越往里走,越是空旷,最后是连绵不绝的雪原。 青雀司便在这一片雪原之中。 高处有一座宫殿,三千台阶往上,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司祀阁的安静,在于生动的安静,会时常传来一两声鸟鸣。而昆仑青雀殿的安静,是极为荒凉夺目的。 万籁俱寂,唯一的声音,便是风呼啸过地,卷出一堆散开的雪片。 闻云兮曾经和她说过,昆仑是个很无趣的地方。 那里没有人烟,没有颜色,只有终年不化的雪,以及一望无际的原野。 好像是这样呢。 怪不得,他这个人,以前也是这样无趣。 在慕虞留守在古青雀司的那一段时间,闻云兮便陪着她,入夜,两个人坐在篝火前,防止外入的修者夜猎偷袭。 闻云兮往火堆中一根又一根地添柴,她盘腿发呆,被困于旧城里的生活,真是没意思得很。 慕虞问他,“你不无聊么?” 火光下的闻云兮好看得出奇,大概是这些天的相处让他有了友人这个概念,对慕虞也没从前的毒舌,“不无聊。” 他说,昆仑才是一个无聊的地方。 他生于昆仑,那里一片雪白,大部分时间,没有半分色彩。但是偶有天晴,会有连绵不绝的如同绸缎般的蓝天,蓝与白交映,才让人恍然生出还活在世上的真实感。 曾经想象过无数遍,而自己真站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下,慕鱼才恍然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雪白的天狼站在她身后,少女同样雪白的衣带飘风,几乎与一片雪色融为一体。 慕鱼摸摸天河的头,巨大的天狼俯下身体,背起少女狂奔在雪原之上。 坚硬如刀片的利爪将雪层扬飞,他又小心地将雪粒化去,避免砸在小主人身上。 江奢问,“她这样才像样,是吗?” 银姬笑起来,双瞳明亮,充满了尊敬与敬仰。 “她回来了,还是以前那个无坚不摧,没有谁能拦得住她的大剑仙,青雀司永远的,慕虞剑仙。” 银姬双眼中闪出明亮的光彩,就像是雪原上空的太阳,热烈而殷勤。 慕鱼坐在天河身上,狂奔于雪原之上,她心中的野性也被激发出来,只盼着与天河一较而下。 江奢准了,“去和她一起吧。” 晴天的夜晚,星空灿烂。 这里的星夜很少,景色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壮观。慕鱼坐在观星台,靠在天河身上,开始对着漫天星 分卷阅读139 野作画。 她的画技开始回归正常,至少不像以前那般四不像。 闻云兮教过她画星星,不需要满纸的密点,只需寥寥几颗,留出大片空白,就仿佛一纸都是星子。 有些东西,不需要满,一点点就可以表示所有。 慕鱼画好了,给天河看,“你看,我画得好看吗?” “好看。”天狼雪白的毛发被雪原的冷风轻轻吹起,它轻轻地卧在慕鱼旁边,静看着一纸画卷。 被人这么捧场,慕鱼的逗弄心思发到更加地重。她弯起眼睛,“漫天星辰,再画一个你吧。” 那画上的小动物磕碜得很,天狼也不生气,继续挨着慕鱼,和她分享自己的一点温度。 她的身体太差了,和当年完全不能比,昆仑终年苦寒,于大伤后的她而言,更是难捱得紧。 他又靠在慕鱼身边,巨大雪白的身躯挡住山崖对面迎过来的冷风。 慕鱼盘腿坐在雪中,问天河,“我这么弱,连带着你的待遇也比从前差很多。” 还得任劳任怨做挡风的墙。 神兽不说话,只是抬起前爪,放在她手上,没有任何安慰的语气,却叫人莫名感到安心。 便在此时,一个阴影罩过来,天狼双耳竖起,往慕鱼身上轻轻靠拢,摆出极为戒备的姿态。 第70章 霁云疯了 “江主。” 江奢微微点头。 “看你的样子, 像是恢复了很多。” 慕鱼恭敬道,“是。” 慕鱼的瞳色偏浅,不说话看人的时候,确实显得乖巧。 江奢微微坐正一些, “打算什么时候修骨?” 慕鱼是仿制慕虞而生的, 但筋骨却比当年差了几倍不止, 又因为受过几次重伤,她现在的体制, 说是筑基,其实和普通的凡体也相差不了太多。 李莫风身上的修为全部回归,也只能暂时使用。以她现在的体制, 稍微久一些,就会落得体乏气尽的下场。 慕鱼双手撑在地上, 换了个姿势, 让自己更舒服些。 “我随时可以, 江主挑时间吧。” 慕鱼的态度和多年前没什么区别, 这在某种程度上极大取悦了江奢。他道,“明天。” 天河又往她身侧靠了靠, 碧蓝色的双瞳和天空的颜色一致, 却又由蓝染上火一样的红。 慕鱼伸手,按住它因为焦急而充满攻击性的利爪。 天河怕伤到慕鱼, 轻轻收回致命武器,重新趴回地上, 绕在她身侧, 像是一床巨大绵软的被子,温和地将她包裹其中。 但用被子大法来逃避江奢,很显然不现实。 塑骨这个过程, 漫长而艰辛,一个人生下来便注定了天赋差异,这本是命数。想要后期塑骨,无异于逆天而行。 所以塑骨术本身,也算得上一种禁术。 慕鱼没说话,天河先质问出声,“江主,青雀司禁术这种东西,少沾为好。慕鱼前世有经验,没有修骨术,她依旧能靠着自己一层层突破。” “突破?十年?还是一百年,或许还不止。”江奢的手放在玉椅两侧的手柄上,摩挲上面光滑的折痕,“她这个身体,你觉得能回到以前的修为,能回到巅峰时期?” “她……”天河还想再说,却被慕鱼拦了回去。 修骨术确实是禁术之一。但在青雀司,天赋平平之辈众多,想改骨换命的也数不胜数,所以逃避封神链的禁术变种也有多种。 江奢暂时还不想让她死,修骨对她来说是好事,左右不过是吃点苦头。 而且,她也确确实实,该恢复了。 江奢靠在椅背上,忽然注意到她手下的那副画,“怎么有心情拿笔了?” 他驱动轮椅,伸手将那副画取过来,“你的画技,倒是有进步。” 慕虞不爱拿笔,其厌学的程度比封小公子只严重不轻,好在凭着一点聪明程度,修习课从未拉胯。 除了不爱学习,其画术、书法皆是一塌糊涂,曾经有一次棋艺课上,曾硬生生将教围棋的老师气哭。 转生再入世,她乖巧多了,书法笔法好,棋术精湛,连作画也有几分风骨。 慕鱼将画收回,站了一会儿,忽然问,“江奢,问你个事儿。” 江奢抬起眼看她。 “我魂牌在哪呢?” 魂牌是一种隶属的标志,只要魂牌在青雀司,她永远只能归属青雀司。而只要魂牌在青雀司一日,青雀司也会履行义务,给予她最安全的保护。 比如说,她的魂牌没碎,证明她还存在于这个世上。而魂牌碎裂,那么最后一点碎片都不会再有。 如果魂牌消失,那么当初闻云兮就算自己去虚空,也不能将她寻回。 慕鱼歪着头看他,像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两分漏洞,但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江奢正襟危坐,“它在一个很安全的地 分卷阅读140 方。” 他天生有王者风度,说话不紧不慢,有一种将所有意外状况全部拿捏其中的平稳。 慕鱼问,“有多安全?” 江奢看着她笑,这种笑并不是告诫,也不是威胁,反倒是云淡风轻的平和。 “我不让你死,你便永远存在。” 但是存在于那个地方,就不清楚了。 慕鱼也跟着笑,露出两颗虎牙,“明白了。” 忽然,她又问,“如果,我没有被司祀阁半路捡回去,在无极门受尽冷暖,没有恢复记忆,也没有恢复修为,你见到我,还会认我么?” 江奢收住了笑,定定地看着她。 “不想回答啊,那换个问的方式。”慕鱼举起手指向自己,“如果我修骨失败,永远恢复不成原来大剑仙的修为,你还能像现在这般对待我吗?” 年轻的王者抬眼看她,修长的五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玉椅上。 “你不会失败。”江奢道,“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你失败。” 慕鱼点头,“谢谢。” 有些东西,早就有答案,没必要多问。 昆仑的晴天难得,雪却是终年不化,夜里打开窗,灯气和寒意一起透进来。 很冷。 但是没有塑骨的过程冷。 慕鱼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因为骨裂而惊醒。昆仑灵力充沛,纯净得不沾染分毫杂质,在修为恢复的过程中,对她的伤大有裨益。 闭上眼,能听到远处风雪刮过原野的声音。 先从听觉,再至视觉,六感的精度慢慢恢复原来的灵敏。 而后是融在身体里的血液。 她开始能感受血管在指尖流过的触感,如同巨树的根须,一点一点地遍布,一点一点生长。 有水珠落在地面,又溅出一片水。 雪落在地上,也会积出一层雪色。 万物生长,规律可行…… 一点、一毫、一厘、一尺…… 昆仑阶三千,越往上走越寂静,每行一步,便是重生的存在。 慕鱼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处在这种习惯中,一颗心,整个人仿佛都吊在空中,随时可以落脚,又随时可以再踩一步。 她睁开眼。 重归慕虞雷劫之前的修为,花了九年时间。 昆仑十年入人间,离这一趟人间,居然还早了一年。 慕鱼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澄澈干净的蓝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清洗干净。她先是动了一下手,揉一揉手臂。有余剑悬于上空,戾气依旧。 江奢微微坐正,“如果所料,你没有令我失望。” 慕鱼恭敬低头,“不敢令江主失望。” 时间确实能改变一切,相比较刚来昆仑时的冷漠,现在的她温和地像只兔子,说话也细声细气。 江奢的语气也放软了,“你刚重塑神骨,还需静养。” “嗯。” 屋外依旧闪着一天的星子,数日前连绵不绝的大雪,早间才停,看来明天又是一个晴天。 她抬起手,凝成一个亮点,就仿佛星星也在手中。 轻轻合起手,星子也随之而散,凝出一股水汽。 现在她的御灵术已接近恐怖,可以随意涌动十里之内的仙灵,转化为自己的武器,是世间最强利器。 江奢便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她。雪原上的风还裹着碎雪,但屋内很暖,开门的那一刻水汽也跟着飞出去。 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仿佛眨一下也会落下来。 江奢的中指与食指,在木椅上轻轻点了两下。 他轻轻咳了两声,“万剑宗几日前来了信,有剑灵入魔,听闻你即将出山,所以想请你出面。” “万剑宗?”慕鱼问,“万剑宗不是最看不惯我的么?请我出山,是觉得有余剑不够煞?” 虽说这些年闭关深修,但有关外界的消息,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李莫风陨灭,无极脉并未乱成一锅粥。闻云兮向来是在走一步之前就布好所有的局,现任无极脉脉主一死,立刻有新的更为合适的掌门人接替位置。 因为无极脉的根网做的十分完美,几乎滴水不漏。 原本想趁无极脉动荡大捞一笔的旁门小支,全部白打算盘。 但随着四十多年前魔域入侵时间的推移,整个修真界灵力重新复苏,万剑宗背靠的一道长如山脊的灵脉厚积薄发,万剑宗也依靠此等源源不断的灵力日益壮大。而树大招风,万剑宗最后分为两个大宗门,并以各自宗门为主,自立拥护的支脉。 此次出事的,便是新支脉中的千机宗。虽说改头换面,但作为曾经万剑宗的一份子,此宗门对外仍旧以万剑宗自称。 慕鱼也能想到如此,因为旧万剑宗以名剑会友,剑修都讲究一个清欲寡心,那一大宗门人,最嫉恨她的那把上古凶剑。 千机宗来找她,倒是说得过去。 分卷阅读141 江奢忽然道,“有余剑?我不大喜欢这个名字。” 慕鱼无所谓道,“江主贵为神主,你喜欢什么,就叫它什么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江奢闻言又皱起眉,倒是没说什么,驱动着轮椅离开。 慕鱼:“……” 她给天狼使眼色,我说错什么了么,他很不高兴? 从江奢那里重新接回大剑仙的令牌,慕鱼随意收了几样东西,便往旧万剑宗、现在的千机宗方向去。 擦边夜幕时,正赶到千机宗边界。 入目的是一片林立的山峰,山与山之间挂着一簇又一簇云,晚霞的光漏进来,堆起鱼鳞般的云片。 望着漫天堆积起来的鳞云,慕鱼忽然停下脚。 她探出剑灵,再三试探,仍旧是这个结果。 在江奢准许她出昆仑灭魔时,慕鱼还怀疑他的干脆,也想过二十多年已过,他一个人位于昆仑之巅,或许能想通些什么,毛病也许能有所收敛。 但是,在这暮色将合,黑与白交错之际,她知道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在这一片寂静中,她嗅到一腔危险。 这股危险极为熟悉。 疯狂的,霁云。 第71章 我来捉奸 慕鱼几乎是下意识地明白了什么。 万剑宗, 入魔的名剑,修成器灵的剑身…… 她立刻质问江奢,“是哪把剑?” 隔着通灵阵,江奢的声音听起来仍旧舒耳, 不紧不慢, 像是带着天然的王者之气, “你说什么?” “江奢,我问你, 入魔的到底是哪把剑?!” 江奢一直认为,情义这种东西,永远是最不可考究的, 它可以经过时间冲淡,可以透过考验变质, 还会因为抉择被抛弃……所以, 在慕鱼常住昆仑历经生死蜕变后, 他以为, 某些东西,在生死前后, 会露出本来模样。 比如, 她因一时失足而蠢蠢欲动的凡心。 他帮她重塑根骨,助她再回巅峰, 他以为她会明白这一片苦心。 但这失控的语气?江奢的笑慢慢冷下去,语调仍旧慢慢, “慕虞, 你得认清现在的处境,无论是哪把剑,你都该正视, 而不是失控质问我为什么?” “不质问你?”尽管在极力压制,但她的声音仍旧微微发抖,“我走的时候闻云兮仍旧好好地,霁云是怎么染了魔气的你敢说你没动手脚!” “放肆!” 江奢的语气里头一次带了怒意,“你如若还像当年那般不懂事,我不介意再让你后悔一次。” 慕鱼让自己的语气尽力保持平静,“那你跟我说,他怎么了?” “摆好自己的位置,入魔的是神剑,别想过多无关的东西。”这时,江奢那边的语气顿了一下,“包括无关的人。” 通信阵结束,慕鱼靠在一棵古树上,闭上眼,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如果霁云在这里,那么闻云兮是出了什么事? 她现在不是质问江奢的时候,有些账,不是一时出气便能解决得了的。 想到此,慕鱼重新站起来。她伸手从腰间将令牌拽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上面轻轻摩挲一下。 大剑仙灵阵打开,一只天狼从里面走出,雪白的毛发在远处投过来的灯光下泛着光泽,继而又化为一个温柔的少年。 “你找几个小灵兽,去无极脉打听一下,我走之后,闻云兮是不是染了魔气。”慕鱼想了一下,又道,“也别让无极脉的人知道。” 江奢可以跟踪天狼,这一次还是江奢设的局,她必须小心。 叮嘱完天河,慕鱼来到千机宗。 相比较多年前的万剑宗,千机宗倒不如以前迂腐,在见到慕鱼那把足以斩灭一根灵脉的凶剑,也没有以手指天,哭天抢地骂她大逆不道。 她是在一处古战场秘境找到的铸剑黑玄的。 战场晕染一层又一层煞气,脚下的地被陈年的血反复浸染,呈现沉重的猩红色。 她和闻云兮同时看中的那一把剑,古剑沉重,有无数道刻痕,像是裂纹,又像是故意裂出来的花,怒放时有血一样的颜色。 慕虞道,“云兮,你已经有霁云了,这把剑我不会让着你。” 闻云兮看着她,“你真的很想要?” 慕虞点头。 虽说仍有担忧,但少年却是知道身边这个姑娘的实力的。他握住自己的剑,目光坚定,“这把剑过于凶,你得保证在得到它后仍能心思坚定,不被它反噬。” 慕虞踏地而起,立在半空,“我会尽力,你帮我震住它凶气,我逼它出剑认主。” 回到现在,慕鱼将手放在剑柄上。有余剑重新换了躯壳,但戾气仍在。 刚出窍时,黑玄的戾气将十尺之内的沙土都融成岩浆,而霁云本是昆仑神剑,便于一片火海中镇住那股戾气,与黑玄相互持平。 分卷阅读142 黑玄被驯服,成为让魔军闻风丧胆的破魔之剑无虞,有一部分是霁云之功。 霁云由昆仑神树所生的灵智为体,以灵火淬之四十九遍,冷却再融化,本应是世上最纯粹的剑矢,配上闻云兮那样的主人,怎么会入魔? 慕鱼想不通,或许说不敢细想。 青鸟泪会有什么副作用?还是…… 刚这样想着,两个人闯入她的视线。 阔别了十年这么久,闻云兮好像变得更清冷了,月白色轻纱罩在绣有梵文的衣袍上,连冷气都像被裹住似的。 千机宗前厅分为几块,也继承了那迂腐的一套,接人待客,仍旧按照等级分为天地人三厅,每厅又分为上与中。 她现在所处的是天字厅的中厅,如果是以前的大剑仙,则会厚着皮前往天字厅上厅,那几乎是只有为江奢这类神主才开的宴客厅。 闻云兮在与旁边的女子说话,慕鱼只觉得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中厅三三两两还有其他几个小宗门门主,闻云兮仍旧没有注意到她,与他一直说话的女子点点头,半晌笑了笑,闻云兮也勾起了一个笑。 他笑起来仍旧好看,像三月里清风拂过无垢山山峦,堆出林涛阵阵。 “我会帮你,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放心便是。” “多谢,若是……” “云兮。” 闻云兮转头,女子站在他面前,像是有些无措,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后还是挤出一个称得上笑的表情。就算是假笑,放在那张乖巧的脸上,仍不觉违和。 笑起来梨涡很浅,既有欣喜又有不可置信。 慕鱼探出外灵,继而松了一口气,“你没事?我听江……听说这次染魔的剑是霁云,我担心你出事。” 如同绸缎的触感笼在周围,想感知他的灵力,闻云兮微微皱起了眉,这个感觉很熟悉,但他……似乎并不喜欢。 慕鱼像是感知到什么,将探灵收回,表情不变地看着闻云兮。 她尽力让语气平静,“你来这里找霁云?” 闻云兮点头,“大剑仙。” 慕鱼皱起眉,“你叫我……” “阿虞也长这么大了么?” 慕鱼这才转过头来去看那女子,她很美,和大多数人认知的那种美不同,这种是一眼觉得美得张扬,而再看又清冷,最有又放纵,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融合。 慕鱼仍旧想不起来,望着她,又看一眼闻云兮,像是想通过他的提醒找到什么答案。 但闻云兮并没有回答,慕鱼默默转过头,“你认识我?” 女子点头,又笑着看了一眼闻云兮,“很多年前,也是在这里,你和江奢在天字厅上厅,我们见过面。” 慕鱼恍然想起了什么,这个人她确实是认识的,“见过凤主。” 同江奢天生神主一般,凤歌台也是神主之体,且在百年前飞渡为神。 慕虞少年时自诩不凡,便腆着脸硬是与江奢坐到上厅,修真界天生神脉者极多,而神主之脉则是气运加持。见到凤歌台后,她便妄言,要成为她那般的女子。 现在,所有年少时狂妄时夸下的海口,许下的承诺,都不过是一片虚妄,想想都是锥心。 凤歌台微微一点头,明明是极为傲慢的动作,却又格外赏心悦目。回完慕鱼,她转头望向闻云兮,“走吧?” 两人先前一直在谈论着什么,显然是做好了部署,慕鱼想问什么,却没等到回答,便看到两人并肩离开了中厅。 望着中厅的木牌,慕鱼吐一口气。 都说凤凰非梧桐不栖,当年万剑宗宗主热泪盈眶迎来那位凤凰楼楼主,连地板都铺了梧桐木。而这位修真界遭屠都不露面的神主,会因为一把入魔剑入中厅? 休息时的客房正对着一片观星楼,慕鱼睡不着,也静不下心,索性坐在观星楼上观星象。 她的星象,也是和闻云兮学的。 年少时叛逆,喜欢用一腔孤勇解决所有。修真界本就崇尚武力,她真的以为一把剑就能面对天下,所以连观星术的边也没摸到。 这一世,在司祀阁倒是学了不少,她根骨差拿不动剑,闻云兮还为她编了几本专门用来测卜与观星象的书册,她很听话,也认认真真学了。 今夜西北幽天壁宿、奎宿、娄宿三宿微沉,罩于千机宗之上,死门罩大半,生门于一线,凶罩于吉。 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望向闻云兮客房的位置,那里灯亮着,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去。 早在让他吞下青鸟泪时,她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不至于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拦倒了她。 但显然她想见闻云兮,还不至于绕一大圈路,因为现在闻云兮也在观星楼,坐在楼顶,旁边坐着凤歌台。 两人坐在一起,闻云兮对着星空在画着些什么,绝艳的女子便坐在他身侧,高傲的神情里,还有些许柔色。 慕鱼先是愣了一下, 分卷阅读143 继而提着剑走过去。 “闻云兮?!” 对面的两人一同抬起头,看清了来人,闻云兮又重新低头继续画着自己的画。 凤歌台托着腮看她,金色的衣裙铺在琉璃瓦片上,衬得她整个人华丽无边精美绝伦。 她望着眼前的小姑娘,目光清亮,模样清丽,“阿虞?” 大概是感受到一股杀意,凤歌台少有地来了点兴趣,“这么晚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慕鱼连个眼光也没留给凤歌台,死死地盯住闻云兮,一字一句,“我来捉奸。” 第72章 强扭的瓜就是甜 凤歌台挑了一下眉, 像是来了兴趣,“小姑娘,有些事得讲究你情我愿,单方面的相思不叫在一起。” “凤主不入凡世多年, 没听过我与云兮的事很正常。”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闻云兮身边走一步, “等寻到霁云, 我再找个时间与你细说,来日方长么。” 少女脊背挺得笔直, 目光坚定,直直站在闻云兮身后。 凤歌台轻笑一声,微微歪了头, 审度着闻云兮。 而绝情绝义闻云兮,不管不顾地低头画着自己的画, 完全没意识到两个美人在为他争风吃醋, 并且即将要大打出手。 闻云兮在画霁云的轨迹图, 星河无声, 笼在他身侧,很像多年前的那个月夜, 他握住她的手, 跟她说,“有时候心不用装得太满, 因为那个地方,就只有那么大。” 现在, 他的心是空的, 但连她都装不进去了。 慕鱼想,呸。 忽然,凤歌台又问, “画完了吗?” 闻云兮没出声,画完最后几笔,将画纸摊开,才道,“差不多就在这几个位置。” 繁杂的图纸上呈现的是设出陷阱的阵法,阵法中心是人魂,即是引霁云过来的人。 “你拿你自己来引霁云?” 慕鱼略加思索,“云兮……霁云是神剑,慕强而善斗,需以大乘期以上的修者。” 凤歌台道,“云兮已至渡劫,结了尘缘,飞升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慕鱼望着闻云兮。她知道闻云兮强,多年前在青雀司,他是唯一能在剑术上赢得过她的人。 不过十年时间,他就……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 “我的意思是,霁云慕强,越强者入阵,越能震出它剑灵。”慕鱼诚恳地盯着凤歌台,“凤主,您已入神族,修为至高无上,您入阵引剑,我和云兮在外护卫,是比较合适的。” 凤歌台:“……”那可真是太合适了。 闻云兮望了慕鱼一眼,这一眼凉凉的,慕鱼迟疑了一下,“……要不我们俩入阵,让凤主在外面守,也可以。” “……” 凤歌台简直要被慕鱼的臭不要脸逗笑了,她摇摇头,对闻云兮道,“快进去吧。” 眨眼之间,闻云兮入了阵。 慕鱼张了张嘴,本也想叮嘱他注意安全,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阵法便闭合了。 很好,闻云兮,这笔账迟早要和你算。 闻云兮站在中间,猎捕阵有三层构成,最内层有十二道光壳,材质类似于沼泽的泥水,不触碰时坚如磐石,触之便变为流体,越是挣扎,流体的黏力越强。 挂在第三层阵法外的五音铃轻轻响起来,继而疯狂大作,便听“铿锵”一声,凤歌剑出鞘,“来了。” 仍旧是霁云!而这把霁云剑身却染上一层阴翳,笼在剑体之外,浓的像墨。 闻云兮默念咒法,霁云循声而动,直冲阵法中心而去。 慕鱼本不信霁云会失神志,但在此刻,确实完完全全地明白,霁云已被魔灵污染。 这把原本通体冰蓝的神剑,被魔气腐蚀得千疮百孔,连剑柄上极为绚丽的冰纹,也成了一条透着血色的黑缝。 神器性烈,果然不费吹灰之力便穿破外两层阻隔之阵。而到达第三层,却猛地被那半流体材质拉扯住。 闻云兮单手虚握,“霁云,收!” 流体将霁云完全包裹,它越是挣扎,便裹得越紧。 凤歌台走近一些,释出乾坤袋,想将那长剑纳入袋中。 而就在此时,霁云却猛地立起,剑身仍不动,剑气却如同山洪般冲出,在流体中荡出余波,直奔凤歌台。 凤歌台虽是神体,但这剑气有魔有神,她受着一下,也绝对会吃不小的亏。 凤歌台脸色变了变,驱动凤歌剑,而在她之前,另一道剑光横斩而来,硬生生接住霁云的冲力。 在作战过程中经过千百遍的锤炼,慕鱼的反应能力极快,在此刻完全被调起,几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拦住了弃剑出逃的剑灵。 闻云兮道,“剑灵只知杀戮,回来。” 慕鱼没听到一般,跟着那剑灵冲入最后一道防御阵法。 最后一道阵法以攻为守,只要剑灵入境,便立刻召来天雷。就 分卷阅读144 算是凤歌台的凤歌剑,在此天雷之下,怕也会有所裂纹。 这个阵法,专为灭霁云而生。 “大剑仙,出阵。” 慕鱼置若罔闻,随着那光圈的缩进,她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个意识。 保住霁云。 “轰”一声,有余剑的煞气铺成一片,直接充斥在第三层阵法之外。霁云剑灵先是停顿一刻,继而向认出了什么,疯狂后退。 闻云兮也明白了慕鱼的用意,剑体从乾坤袋中被召出。 有余剑的剑光越来越薄,即将支撑不住。 “闻云兮你快点!” 又听到阵法层“咔嚓”破裂的清脆声,但是赶在那阵法破碎前,慕鱼将霁云剑完全笼住。 她的速度极快,这是在与魔人无数遍厮杀中练就出来的速度,不过眨眼之间,便将霁云包在有余剑的剑鞘中。 她抓好有余剑,向闻云兮摆摆手,“我抓到它了。” 捉住霁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慕鱼尤为开心,将剑体横呈给闻云兮看。 “一把被染了魔翳的残剑而已,不必大剑仙如此费心。” 慕鱼的笑一点点冷下来,“残剑?” 她的语气隐隐有了怒意,“云兮,这是你的本命剑。” 闻云兮是个很念旧情的人,就如同他对卫南映与鱼尺素那样,也如同对她那样,不管遇到何事,他不会说放就放。 这是他的本命剑,陪他无数个日夜的本命剑。 “左右是一把有了裂纹又入了魔的剑,多谢大剑仙费心。” 他这话说得疏离,像是只是在陈述一段事实。 慕鱼看着他,一股酸涩从胸腔中迸出,低下头,还是那句话,“但是,这是你的本命剑。” 这代表你的神魂,是你从小就为止奋斗不止的东西,这对你很重要。 体会到对方的情绪稍有低落,闻云兮没有再冷漠下去,“谢谢大剑仙。” 他伸手去取剑,等触及剑柄时,慕鱼却没放手,并且顺着他的手故意扯住他的衣袖。 这个动作则是十分暧昧,闻云兮皱了一下眉。 “大剑仙,霁云剑我还有用,你得还我。” 慕鱼很不喜欢这个称呼,“青雀司大剑仙另有其人,别再这样叫我!” 闻云兮倒也干脆,“是,慕虞上仙。” “噗嗤”一声,凤歌台道,“阿虞,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强扭的瓜,我自己蘸糖吃怎么不甜?” 慕鱼是气糊涂了,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瓜她本不需要扭,这本来就是她的。 凤歌台耸了耸肩,表示你随意。 好气,吵完架又觉得自己没发挥好。 但慕鱼没补充,对上如此高超的情敌,说多了理由反倒显得她理亏。 这种唯我独尊本属我的自信模样,让凤歌台也上了心。 莫不是他们从前真有一段? 正说着,一个快活的声音传来,“小鱼,你也来了!” 碰到熟人,慕鱼心中的委屈和别扭消去不少,同曦也是个擅长逗人笑的性格,拉着慕鱼问东问西。 “小鱼,你和以前比强多了。” “我没变。” 同曦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是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慕鱼道,“师兄你也没变。” 同曦微微站直了,从前被慕鱼跟前跟后叫师兄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成了昔日青雀司大剑仙师兄,被她这么乖乖巧巧叫着,就怎么都觉得脊梁背戳了根棍子,将他使劲往上顶。 啊,不枉白疼她一场。 几句话还没寒暄完,慕鱼眼角的余光便瞥见那一男一女并肩离开,立刻伸手一指,“不准说话。”转过身跟上去。 同曦:“……” 嘶,脸疼。 “阿虞不肯给这把剑,你有什么打算?” 闻云兮低头,将那一卷星图铺开,原本被他测画出的星阵便悬浮在半空。 他盯住其中一个点,“也并不需要她那柄,另一半已经到了。” 慕鱼跟在后面,尚没有完全理解他们的话。 另一半? 入魔的不是霁云? 并不对,霁云只认有余,不存在还有别的另一半…… 就在这时,神力与魔力交融,不过眨眼之间,一道剑灵闪电般飞旋,由直直朝几人撞来。 同曦本就落在后面,几乎在众人发现霁云行踪的同时,他喊叫一声,“救命啊。” 第73章 我现在在千机宗 先前那一道剑阵虽有余力, 但是这一柄长剑却格外狡猾,早就摸清了阵法规律,避开重重陷阱。 只见凤歌台长指一点,落火入流星, 在一瞬间铸造成坚实的火墙。 这是属于凤凰楼的神术, 极为直接, 是以压倒性的力量将霁云困于其中。 分卷阅读145 霁云仍旧十分嚣张,冰裂之气混合魔翳, 妄图冲破这道火墙。 然而它不过是徒劳,凤火墙先是震颤两下,但随着灵力圈的缩小, 它的壁垒越积越厚,最后成牢不可破的神器密墙。 气力压倒性地沉来, 慕鱼却道, “停下。” 同曦也在这一片压倒性的神力中跪倒在地, 蜷缩身体, 呼救声也不断减小。 再不停下,在收服霁云的同时, 同曦也同样会心脉全裂, 虽然后期有机会修复,但也仍要承受身体撕裂的剧痛。 凤歌台只是远远地望了慕鱼一眼。 她当然不会放, 入神脉后,她极少过问世间事。再者, 这一处不过三千世界一角, 若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会轻易出手。 这道墙她心中有数,只用了六成力, 可保证在囚困住断剑的同时,又能留同曦一线生机。 便见一道虹光挑破凤火墙的一角,紧接着一道灵力冲进去。 闻云兮立刻道,“出来!” 凤歌台只是皱起眉,也微恼慕鱼的不懂事,手中的神力却始终没变,并源源不断补上灵火,修补残缺的漏洞。 但慕鱼的手法稳准狠,只留下一道只够自己穿过的缝隙,在她破墙的一刻,霁云剑横甩过来,却被有余重新震回去。 她一手撑住剑,另一只手拉住同曦,“还能站起来吗?” 同曦艰难地点头。 慕鱼一把拉住他的肩,将其护在身后,横出有余剑,企图用神剑相互制约的能力快速囚困住霁云。 凤歌台的做法没有错,她是已飞渡的神主之身,和江奢一样讲究效率,强行镇压能将损失和消耗降至最低。 但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同曦处于火墙中竭尽气力,而霁云性强,强行镇压会磨损神剑灵气,在剑身上留下缺痕。 这是闻云兮的剑,她不允许。 凤歌台的火墙缩至她能承受的强度,大概是半盏茶时间。 来得及。 闻云兮声音中隐着怒意,“你疯了是吗?” 慕鱼回看他一眼,双目通红,她一手拎住被霁云震伤的同曦,另一手操纵有余。 许多年前,霁云就是这样帮她镇住无虞的戾气。 而现在,在两股本就交融的灵力相互驱逐、厮打,扭绞,相冲得如同两团搅成死结的乱麻。 慕鱼深呼吸一口气,霁云周身的阴翳慢慢地减少,又染上另一层戾气,最后与有余捆绑于一处。 成了。 但凤火墙却仍在继续,逐渐缩减,狭小的空间只余三人并肩站立。 慕鱼满脸都是冷汗,前额的碎发也滴着水,开始喘粗气。 经此一役,她灵力耗损严重,同曦道,“凤主,快停下。” 凤歌台确实想停,但凤火墙由三十小口诀组成,她布下时简单,反咒时却需再加三道损灵的咒术。 另外,她也确实想故意给这个姑娘一点小教训。 同曦的嘴角浸出了血,他扶住慕鱼,“连累你了。” 在青雀司修骨的疼痛比这可难熬多了,慕鱼将剑体插在地上,稳住自己身体。 她不再打算与凤歌台以和为贵。 而没等有余出剑,一道灵力自穹顶扯出,直接以雷电之势击在那圆形黄光之上。 “砰”一声,凤火墙应声而碎。 一直强撑着自己的同曦跪倒在地,咳出两口血,继而被闻云兮投了两颗护灵丹。 相比之下,慕鱼的情况好多了,仅仅是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便恢复如常。 饶是如此,闻云兮仍旧取了一瓶护灵丹,“大剑仙。” 慕鱼没有接,任他的手僵在半空,只是定定地盯着他看。 这个表情,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生气了。 凤歌台忽然起了些兴趣,“你属青雀司?怪不得呢。” 她故意想找慕鱼和解,借一个话题找台阶给对方下。 慕鱼的魄力与狠劲确实是她这些年未曾见过的,对这种有胆识有能力的人,她向来欣赏。 台阶是给了,但慕鱼没踏,她甚至连个目光都没给凤歌台留,拎着自己的剑走了。 修骨之后,她又恢复当年那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所以对凤歌台方才的手法,她看得一清二楚。 凤歌台也有些尴尬,望着慕鱼的背影,她“呵”了一声。 还有点脾气。 同样看着她的,还有闻云兮。 小道的尽头有微弱的灯光,将她的单薄的影子拉得极长。 她一个人背着一把剑走在前面,晚风带动林间碎叶作响。 一个人,一把剑,她像是习惯了,连出手都没想过后果。 一种熟悉而又复杂的酸涩味从舌根漫出,说不清道不明地不是滋味儿。 “云兮,那两半断剑都在慕鱼身上,还是想办法让她还给你,续断剑需要时间与时机,拖下去不 分卷阅读146 是什么好选择……” 凤歌台独自说着,并没有收到闻云兮的回话。 她皱起眉,“云兮?” 闻云兮接过她的话,“什么时间合适?” “越快越好,时间越久,千山融髓的效力越打折扣。”凤歌台望着他心不在焉的模样,“你有什么顾虑,在想什么” 闻云兮没接话,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慕鱼。 晨光已起,天边的鱼肚白破开沉寂的夜色,也在女子身上染出一层光圈。 一只天狼靠在她身边,她翻身跃至天狼背上,像是累极了,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 闻云兮垂下眼眸,像是想起了某些东西。 凤歌台问,“看这情况,那两把半断剑不太好拿?” “听闻阿虞是个剑痴?”凤歌台道,“神界我收了不少把好剑,若是不方便,拿几把神剑同她换吧。” 闻云兮却道,“凤主,此次请您入世,主为修补断剑,多余的事,可以全交由司祀阁负责。” 他这话温和有礼又进退有度,无论怎么听,都是合情合理的客套话。 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拒绝了凤歌台插手其他的事。 凤歌台微微挑眉,看来有些事确实超乎她的意料。 慕鱼坐在草地上,背靠着巨石,一点一点地在天河身上找虱子。 天狼是只温和的神兽,也是只爱干净的灵类,他耐心道,“……姐姐,我没有虱子。” 慕鱼冷冷接道,“贪腥就会沾腥,沾了腥就容易生虫。” 你这是气糊涂了,吃妖兽祟灵的是如银,不是我。 但慕鱼的话很冲,所以天河乖乖闭嘴了。 他真不偷腥来着,他是一个爱干净有风骨的狼,从小被慕鱼养在身边,喝仙露吃灵草长大,即使是在澜山地下宫那段时间,也不屑于碰一点污秽之物。 被指桑骂槐的正主正站在她身后,“……” 慕鱼不回头,一根根地顺着天狼身上不存在的虱子,“大祭司找我什么事?” 一声冷邦邦的大祭师,让闻云兮更加确定慕鱼在生气。 他想了想,坐在慕鱼对面,“大……慕姑娘身体是否有恙?” “那当然是有了,刚刚某些人的小情人,恨不得直接让我碎在阵法里呢。”她举起手,“看,都流血了。” 虎口和掌心处有一道小小的伤口,浅的快要看不见,如果她不说,凭着大剑仙坚毅的体魄和极快的愈合能力,都已经痊愈了。 生怕他看不见,慕鱼将整只手都怼到他脸上。 “看到了吗?” 闻云兮点头。 她看到他皱起眉的样子,眼眶瞬间红了,“云兮,我好疼啊。” 哪哪都疼,断筋修骨时也没这么难熬。 慕鱼演起戏来并不夸张,只是一蹙眉,稍带一点鼻音,所有的委屈与伤痛尽在不言中。 闻云兮没再说话,取出止血散与消痛膏,给她上药。 他专心做起事来,眉头轻轻蹙起,连呼吸都会放慢,迷人得不成样子。 这次离他很近,仍旧是熟悉的极淡檀香,一如他这个人,沉定优雅。 “好了。”闻云兮收回手。 慕鱼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心里也像是裹上一团蜜霜。 原本燥郁的情绪一扫而光,但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慕鱼抓着有余剑,笑眯眯望着闻云兮,“找我,是不是因为霁云断剑呢?” 闻云兮没反驳,“是。” “你找凤歌台是想让她帮你修剑?” 闻云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慕鱼心里也有一点毛,才回道,“是。” 慕鱼朝他挑一挑眉。 霁云断裂,闻云兮自然不会就此放任,此等神剑,必然需要神族人出手。 但是,霁云为何会断? 这个问题闻云兮不想回答,也没有给她回答,只是淡淡道,“除祟时出了些意外。” 慕鱼信这话就怪了,当年魔人入侵,她与魔域左使鏖战三天,最后将无虞埋入他胸口。饶是如此,都没有令无虞有所损伤。 无虞损裂只有二十多年前那一次,天雷之下断为两截。 有什么奇怪的点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慕鱼抬手,两半断剑便横在手心,呈现出一模一样的幽光剑体。 “这把剑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拿出条件来换。”她站起来,面上恢复一派严肃。 严肃起来确实是当年大剑仙的模样。 闻云兮问,“你说。” 她尚未开口,手中的信符亮起,虚虚地跳闪两下。 这种感觉让慕鱼极不舒服,她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才将信符接通。 那端传来江奢的声音,平静温和,缓慢中又像带有一股冷气。 “你在哪里?” 慕鱼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一点一点 分卷阅读147 报备自己的行踪,“没什么事的话,等我回了昆仑再说。” 江奢却道,“我现在在千机宗。” 第74章 我绝情断义? 浓浓的寒意由上而下, 又从脚骨蔓延到心头,空气都凝成了冰。 这个人非得做得这么绝,连千机宗也要跟过来? 慕鱼就差问一句,是不是永远将她捆在昆仑, 他才能放心? 但她没问出这句话, 因为闻云兮还站在对面。 闻云兮察觉出气氛的不对, 没摆出一贯以来的冷色,“大剑仙还有别的事?” “可以先推一边。”慕鱼笑一笑, 不在意似的,“我们的事比较重要嘛。”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将腿盘起, “霁云剑我可以给你,但是你们也要有诚意, 拿出东西来换。” 她确实是摆出谈判的语气, 但这话并不是对闻云兮说的, 而是对身后的女子。 “我要凤凰血。” 凤歌台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又看到一旁的天狼,“你要凤凰血, 你知道凤凰血有多么珍贵?” 慕鱼回道, “我就是知道珍贵,所以才用霁云来换?” 她转过身, 笑笑地看着凤歌台。 面对这位早已飞升向来不问世间事的神主,慕鱼连站起行礼的礼貌都没有, 仍旧是舒舒服服的盘腿姿态, “不过分吧。” 对于她的坦然与傲慢,凤歌台微有不适,却也没表现出什么。 “不过分, 霁云配得上。”凤歌台长眉皱起,“只是你要凤凰血做什么?你雷劫将至,想借助我的精魂博取生机?” 慕鱼仍旧是板板正正的语气,“我究竟做何而用,不牢凤主费心,你只说是换还是不换。” 凤歌台微微敛了长眉,半晌后点点头,“可以。” “多谢。” 回到千机宗,天字厅上厅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慕鱼刚想走,从厅外传来一个声音。 “回来得这么晚?” 慕鱼耸耸肩,“将霁云剑送去无极脉司祀阁需要时间。” 这并不是什么像样的回答,江奢极不喜欢她这个态度,“好好说话。” 慕鱼站直了,一双眼也重新聚焦。这一世的模样生的乖巧,所以不蛮横的时候,确实很招人喜爱。 江奢的语调也放平和下来,“霁云入魔,你应除魔,而不是卖人情送走。” “霁云的魔气可被清除,重新修补完好。”慕鱼回道。 江奢的脸色冷下来,几乎下一刻便能结冰。 “江主不信断剑能完复?”慕鱼道,“我曾经也毁损过一次,算是坏得彻底,不也变回原来的模样了么,江主怎么就觉得霁云修不好呢?” 江奢盯住她,“除了送剑,没有别的事?” “有,我还见到一个老熟人。哦对了,凤主……”慕鱼忽然挑起一个笑,笑得有些暧昧,“凤主来了这件事,江主知道么?” 一句话又将乖巧掀得一干二净,再次让江奢皱起眉,江奢没有接她的话,“剑何时送走的?” “送了就送了,闻云兮当年救我一命,司祀阁又收留我那么久,一把剑而已……” 话没说完,慕鱼忽然心口一痛,像是从心脏里面戳出一把刀,不停来回磋磨。她倒吸一口凉气,许久才缓解过来。 江奢坐在一边,盯着她看,半晌道,“你本不该如此放肆。” 擦去额上的冷汗,慕鱼仍旧没有收回话头的意思,“江主想怎么样?” “是你想怎么样。” 慕鱼沉默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回话。 江奢驱动轮椅,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万剑宗天字厅的雨谷花尖。” 花尖是雨谷山三阳崖上独有的清茶,生长的条件艰难,产量极少,就算是万剑宗此等大宗,也不过天字厅上厅的一小壶。 “你留在青雀司,便是世人敬仰的大剑仙,这是我给你的,是青雀司给你的,不是其他人。” 他将茶递给慕鱼,“也是我辛苦保存你的魂牌,才让你留有一丝神智,还能重现于这世上,与闻云兮无关。” 气氛又沉寂下来,冷冷暖暖来回推。 许久,慕鱼道,“江奢,我们俩若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她拂手将茶打翻,“我们俩走不到一起,你清楚是什么原因。” 曾风雨同舟,也曾生死与共,他们的关系早就超过神主与大剑仙之间的关系。 在她极小的时候,最仰慕的便是出身便是神主的江奢,或许也有慕强的心理,在漫长的岁月长流中,有一段时间她确实想成为神主之妻,成为未来青雀司的半个主人。 但是也只是一段时间,很快她意识到,就算再如何勤奋努力,她也仅仅是青雀司剑修,即使是坐到最高的位置,成为大剑仙,那也仅仅是大剑仙。 她之于江奢,无外乎剑修之剑 分卷阅读148 ,丹修之炉,器修之灵火。 她虽有神脉,离气运之子的神主却是有着天堑般的存在,这种生来就有的差异,她是无论如何不能靠后天勤奋去弥补的。 她意识到自己只配做江奢护卫,就是在这万剑宗天字厅上厅,在见到凤歌台与江奢时。 凤歌台向来不问世事,高傲冷漠同江奢如出一辙,也仅有在两人见面时,才在对方表情中看到些许赏识与仰慕。 江奢对凤歌台流露出的那种喜欢,慕虞清楚,那是和对她的喜欢有所差异的。 并且所有人也都清楚,神主之体才配得上神主,凤歌台与江奢,是所有人都称羡的存在。 所以慕虞及时止损,于她而言,剑比情.爱来得实在。 少时的欢喜强烈而冲动,可以一时兴起,也可以瞬间雪散。她依旧努力,靠着一把剑,一步步踏进,一关关突破,在青雀司盛极一时时成为万众敬仰的大剑仙。 “如果不是那场浩劫,你和凤歌台本应该修成正果。”慕鱼耸耸肩,“其实现在也不迟,你仍旧可以渡劫,于神主而言,不过是一场雷劫之事。” “够了。” 江奢冷声道,“你重修至大乘,离成神不过一步之遥,别再挑战我底线。” 慕鱼望着江奢的背影,抱着胳膊露了一个笑。 何必呢。 要么放手,要么就干脆点。 既不放,又不揽有,这个人,何必为难自己,又为难她? 封若惊的铸剑池是无极脉最负盛名的剑池,以修剑为主的万剑宗更豪气,有数十个专为洗剑而用的剑池,更罔论铸剑所用的铸剑之地。 千机宗承接万剑宗的豪气,修剑的灵池也极为壮阔,并且为了显示对闻云兮的重视,特意连夜为霁云开辟了一个新剑池。 霁云本处冰雪之地,通体清灵,不过是断剑处沾有魔气,牛皮糖一样甩不开,强行黏它黏了十年。 这股魔气尚未入剑体,只浮于其表面,清除起来并未耗费多少功夫。 魔气洗净后,霁云便将自己全部沉于剑池中,融髓化成流状半胶体,慢慢地变为同霁云如处一脉的灵力体。 两把剑体重新搅合,融合,重合,在一片冰蓝色烈焰中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通体冰蓝,澄澈得像昆仑冰湖中的水。 霁云重新落在闻云兮手中,“多谢凤主。” “不客气,多年前欠你一个人情,该还的。”凤歌台的眸光落在霁云身上,“不过么,一码归一码,修补断剑的账抵消了,但为了赎剑交出去的三滴凤凰血,还是要和你将账算清的。” 凤凰血属她精魂,神祇之精血有化天雷固心魂之用,那个小姑娘修为不低,是要过渡劫? 古往今来多少修者丧命于最后一劫,不过想飞升,仅仅凭她精魂,是远远不够的。 这样想着,她又道,“云兮,你也应该即要渡劫了?” 闻云兮这个人,除了皮相好,心性也是极为坚定的。凤族人向来豪爽,并不拐弯抹角,“我喜欢你,如果你愿同我结双生契,你与我便不分彼此,这笔账,也就算了,如何?” 再者,与她结契,对闻云兮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她已是神族,不老不死,不散不灭,有她的双生契做牵扯,他最后的渡劫之关,九成会安然无虞。 而寻常修士,哪怕是慕虞那种天赋异禀的修士,在面对浩荡天劫时,也不过二成胜算。 闻云兮笑一笑,“凤主,我喝过青鸟泪,断情根绝情义,我一心只想只求道路通途,不作他想。” “呵。”凤歌台倒是被逗笑了,“你能骗过那个小姑娘,骗不过我,你根本未断情根。” 闻云兮也跟着笑了。 “所以,你能答应我?” 闻云兮摇摇头。 “正常人听到此种选择,向来都惊喜万分,你回绝得如此干脆?”凤歌台望着他,“那你得给我一个原因。” “因为我已经有一段情缘,还未断,也不准备断,更不会断。” “因为慕虞?” 闻云兮点头,“是。” “那我倒是奇怪了,你一方面放不下她,另一方面又假装不认她,又是为什么?” 闻云兮仍是温和地笑了笑,“凤主,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两人同对着剑池,闻云兮微微错身,在凤歌台身后侧,避免了与她并肩同站的错觉。 即使在此等情况下,他仍旧注意避嫌,从细节上也完全回绝了凤歌台。 凤歌台叹了一口气,道,“慕虞遇到你,真是她的运气。” “遇上她也是我的幸运。”闻云兮掌心朝上,一块青绿色的光石呈在他手上。 此石名河海青,取自昆仑地脉尽头,集聚千万年神脉精华之力,一石入世,无论是浩荡山海,还是无际荒漠,都可结出一片绿地,可令山海结岛,荒漠成州。 这比之凤凰血,还要贵重。 而于创世神族, 分卷阅读149 此等可遇不可求的神物,更是弥足珍贵。 慕鱼并没有进剑池,站在外面等候时,天河带来了司祀阁的消息。 她在怀疑着什么,“这些年,闻云兮是不是不在司祀阁?” “大祭师一直都在司祀阁。” 天河的话,直接让慕鱼的怀疑加重,“闻云兮在司祀阁,他的剑又是怎么断的?” “大多数时间大祭师都在闭关,七年前出关过一次,据说霁云是那时候断的。” 时间很短,天河收到的有用讯息并不多,但也够用了,慕鱼问,“我修骨闭关的那几年,江奢出过昆仑?” 天河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慕鱼拍拍天狼的头,“你再去一趟山泽岭,帮我带封信给花齐。” 此时剑池门打开,有两人从里面走出,霁云剑已经修成了。 见到有余,剑体的冰蓝剑光一闪而过,像是传达着某种喜悦。 有余剑微微颤动,也以温和的虹光想回应。 第75章 你只是在等你的大剑仙 慕鱼问, “剑修好了?” 闻云兮点头,神色倒是温和许多,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凤歌台需回神界,经此一次, 应又是百年不入世。离别前她低声同闻云兮道, “可想清楚了,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闻云兮笑一笑,没说话, 算是回答了所有。 虽然没有抱得美人归,但得了河海青,也算是不错的收获。凤歌台笑一笑, “那再见。” 闻云兮点头致意,是千篇一律的温和有礼, 没有半点不周, 却又格外疏离。 凤凰影卷动林间绿叶, 人很快消失不见。 慕鱼伸过头来, “大祭师,你艳福不浅啊?” 没必要和她插科打诨, 闻云兮携了剑往前走, 一只白色银蛟从他袖中露出头,模样憨态可掬。 银蛟立起头, 湖蓝色双瞳将慕鱼全部映进去,格外清澈, 鳞片一片雪亮, 在暖阳下反射出健康的光泽。 慕鱼和如银对视,显然有些惊喜,“云兮, 你把如银养得真富态,胖了好大一圈呢!” 如银原本立起来的头,战略性地后退。 天河:“……”它故意显摆给你看,是想听到你说这句话的吗? 温和有礼的小天狼善意提醒,“姐姐,如银头上的角长起来了,损毁的鳞片也全部补齐了。” “对呀,云兮你真厉害,如银这么丑的灵宠,都被你养得丑胖丑胖的。” 原本想得一番表扬的如银:“……” 她不丑,司祀阁哪个人见到她不夸一句她漂亮威风? 闻云兮果真受不了,将如银的头按回至袖中,顺带加上一道隔音的结界。 慕鱼按下上扬的嘴角。看来也不是绝情绝义么,还知道护短。 闻云兮还有情绪的起伏,霁云断裂为两截…… 慕鱼脑海中一闪而过过什么,但没等她细想,闻云兮却又道,“大剑仙,千机宗到了。” 霁云染有魔翳,重伤了万剑宗几个修士,司祀阁需按照伤情给予赔偿。 进千机宗,闻云兮一直在处理霁云惹出的乱子,慕鱼趁机召过如银。 小胖蛟不太像理这个人,耐不住慕鱼一把揪住她,逮住她往桌上按。 如银表示,我不是蛇,别捏我七寸。 “行,我不抓你,你别跑。”慕鱼轻手轻脚放开她,“如银,这些年大祭师在司祀阁过得好吗?” 台词提前被叮嘱好,如银对答如流,“大祭师一直在闭关,精于修行,前路通坦,没有心结,一往无前。” 慕鱼垂下眼,“霁云剑是什么时候丢的?” “七年前。” “哪一天,什么时辰,被魂魔伤的么?……被魇魔伤的那天你在做什么?闻云兮闭关是卫南映全权代理青雀司?……对于霁云断裂这件事,卫南映如何代替闻云兮向大众解释的?” 她每个问题之间几乎没留空隙,而如银本就有些迟钝,答得一头冷汗。 闻云兮叮嘱过的还好,没有提过的,她也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回,答得前后相悖,矛盾百出。 白色天狼伸爪捂住了眼睛。 如银也知道自己答得惨不忍睹,急得刚长出的角又要掉了。 正烦躁着,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银下意识地躲在天河身后,她原本胆子就小,对江奢更是从心底畏惧。 江奢站过来,她更是连说话的勇气都匿了。 慕鱼坐正了,回道,“司祀阁在做赔偿,霁云剑是我收服的,过来收点报酬。” 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如银笼在袖中,一边道,“江主来这里做什么?” “四处找不见你,想着你会来这里。”他笑了笑,“果然是。” 慕鱼将如银交给天河,让他带着她去找 分卷阅读150 无极脉的人,随后自己同江奢一起出门。 “江主,有件事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是我还是想说。” 在江奢平和的目光中,慕鱼声音缓缓的,“我需要自己的空间,无论是青雀司的大剑仙,还是重活一世的无极脉小姑娘,我都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我会忠诚于你,但是在不违背您的底线之前,给我一点选择的自由,可以么?” 江奢问,“何为自由?” “至少,对我所爱的人,对于我所想结交的,交好的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很快意识到江奢的不悦,慕鱼道,“江主,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阿虞,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许如你所言,有些事,我对你的要求过于多了。” 江奢的傲慢比当年的慕虞更甚,这还是慕鱼第一次听他说出这种话。很显然,她的表情,说明了她内心的难以相信。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 “我用了很多方法,才保住你的魂牌。”江奢看着她,“对于你,我的底线总是一降再降。” 你一直认为是闻云兮召回的你,但有件事你一直在忽视。 是我,存护你在世的最后一抹记忆,是我,守住你能往生的命门,更是我,想方设法护住你所有的尊严,让你重回当年模样。 但是,你也从来没有在意。 慕鱼盯着他看,忽然就笑了一下,“你只是在等你的大剑仙。” “江奢,慕虞她死了,你亲手送她走的。” 因为她忤逆了你一次,你亲手送她上路,在她孤立无援时,你忽视了她所有的求救信号,亲手将她推到陨雷坑之上。 “我不是在等大剑仙,是在等你。” 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的性命他可以忽视,瑶宣烈火池焚身时的尖叫,十三剑仙仍旧在昆仑徘徊……她和其他人,对于他而言,总归是不同的。 慕鱼只是笑了笑。 若是她再小一些,或者说没经过那一次生死,听到这种话从江奢口中出来,她或许会有触动。 他怎么会等她呢? 是他见死不救,亲手推她入陨雷坑的。 他所谓的护住她的魂牌,不过是因为不甘心。 回昆仑之前,慕鱼又去找了一趟如银。 如她所想,这只半龙放弃了所有的修为,退化成一只初始形状的小蛟,从头修炼,反倒一步步稳打稳扎,比原先的灵力还要稳固。 世上少有捷径,即使是捷径,等心性与能力控制不住捷径带来的优势时,也同样会翻船。 她送了如银两株昆仑神草,可辅助疏通筋骨,如银吃得相当快乐。 信符里又传来江奢催促的讯息,慕鱼回道,“我马上回去。” 回去之前,她仍有一件事想不通。她叫住如银,“小银银,吃人嘴软,我问你什么,你不准骗我。” 慕鱼正色道,“闻云兮,他是不是受过雷劫?” 如银吞神草吞到一半,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都欺负它智商不高,有什么漏洞就都想从她这里突破。 但如银变聪明了,又或者是前一天闻云兮又嘱托,不会的问题她就装傻,一句话都不回。 慕鱼拍一下它的头,“养不熟的东西,谁是你主人?” 如银想了一下,“你是,但是我更想让你把我送给大祭师。” 慕鱼差点一剑将这只小蛟铲出去。 不用如银回答,从她支支吾吾的态度上,她差不多也能将所有的事猜个完全。 慕鱼收完东西,去找江奢。 天河跟在她身后,情绪也受影响,有些低落,“姐姐,你不去跟大祭师告个别么?” 慕鱼往司祀阁所处的那一片客房看去,那里灯还亮着,有她一直在找的,也一直在找她的人。 慕鱼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手里的留影珠,在修骨那端最难熬的过程中,每当快撑不下去时,她都会看看这个影珠。 他呢?他怎么过来的。 闻云兮喜静不喜黑,这些年,他应该很辛苦吧? “走吧,很快姐姐就能一直留在司祀阁了。”慕鱼道,“不急于一时。” 天河小声地,“江主会同意么?” “他会同意的。” 天河不以为然。 慕鱼推一推它的头,像对待如银那样,“我回昆仑,你再帮我查件事,此次回司祀阁,闻云兮还要去哪?” 而处理好霁云惹事的后续事宜的闻云兮,正打算离开千机宗,前往人界一趟。 卫南映道,“这么急啊,霁云刚修好,你又才从虚空回来。毕竟不是铁打的人,还是休息一番。” “阿虞她不能再继续留在昆仑。” “结清尘缘也不是你这个方法,要知道你为她这么拼,丫头那副软心肠,知道了又要难受几天。” 见闻云兮沉默,卫南映又道,“ 分卷阅读151 丫头这两年过得也很不容易,修骨不比你重走虚空容易,你不认她,她心中也难受。” 闻云兮将霁云收起,道,“我心中有数。” “如果可以,尽快渡劫吧,想办法结清江奢对她的控制。我这种玩世不恭的,也看不过去了。” 慕鱼走后,闻云兮用取出了尚未在体内扎根的再生脉,引了天雷,重走虚空。 虚空很长,长到有些人永远走不到头。他循着留下的引线,花了十年,才离开了那个地方。 重生一世,原来的躯壳也随之而散,青鸟泪再不复存在。 历经生死,心性与能力也在重塑,他是昆仑神主,所有的机缘也在一瞬卷土重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重回至当年巅峰。 于他而言是重生,唯一可惜的是,霁云剑,在天雷之下裂为两截。 第76章 我要魔人泪 来的时候是黄昏, 离开时又是接近天黑,江奢坐在轮椅,望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今晚夜色很美, 但永远不及昆仑。” 于慕鱼而言, 最美的夜色应该是司祀阁的一片星空。 “是挺好看。” 江奢向她伸出手, “陪我回昆仑吧。” 慕鱼注意到,他说的是陪, 不是跟,也不是同。 男子形销骨立,侧影在黄昏最后一抹余晖里剪出好看的阴影。江奢一直是个好看的人, 这一点慕鱼从不否认。 他的手掌心朝上,手指修长, 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一趟回来, 他的脾气确实是好多了, 一直温和, 即使是她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他也可以大方不计较。 如果是以前的慕虞, 遇到这样的他, 或许会欢喜上几天,更罔论他肯伸出手来, 向她表明了心意。 温柔得让慕鱼也觉得恍惚。 她没有伸手让江奢牵,江奢便一直等, 直到夜空飞来一只银色红边的蝴蝶。 蝴蝶忽然停在他掌心, 恭敬地低下头,像是在他手心里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长指握起,瞬间将那蝴蝶捏碎。 江奢还有余怒, “放肆。” 碎裂的蝴蝶重新凝结,一片雪亮的银粉轻轻扑闪,很快蝴蝶重新聚起,化成一个美丽女子的虚影。 女子向江奢轻轻眨眼,“江主,我只是向您敬以我们魅魔最崇高的敬意,您这么不给面子呢?” 江奢望了一眼慕鱼,又冷冷盯住那人,“花齐右使来这里做什么?” “别误会,我不来闹事,我是来请小鱼来帮忙的。” 江奢显然不太相信这个借口,“有什么事还是你右使不好处理的?” 花齐道,“最近山泽岭出了点叛徒,天南地北的跑着去引祸乱,棘手得很。我这里人手向来不够,向你借小鱼用一下。” 江奢往椅子上靠起,像是在考虑着这件事该怎么善了。 他不回答,慕鱼的心里也有些毛。她向花齐使了一个眼色,花齐摇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半晌,江奢道,“慕虞是青雀司的人,与魔界无关。” “我是来请大剑仙除祟,不是来叙旧情,江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大剑仙是整个修真界的大剑仙,可不只是青雀司一个地方的剑仙,江主这控制得也太过头了。” 花齐“啊”了一声,摆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是江主你自己想独霸大剑仙?我还想独霸大剑仙为我山泽岭守山呢,你这么做,可不厚道呢。” 江奢靠在椅子上,嘴唇微微扬起,盯着花齐的虚影看。 虚阵另一头,花齐心头一震,神力透过如此复杂的阵法侵袭过来,也有如此大威力。 她虚吐一口气,稳住身魂,声音温柔无害,“江主,我只是过来请青雀司帮忙除魔,别无他想,您别误会。” 江奢笑了笑,“阿虞,你怎么说?” 方才的一切全部纳入她眼中,慕鱼表情倒是没变,仍旧恭敬地,“我属青雀司,当然是任江主吩咐。” 花齐用眼角的余光去瞥慕鱼,气得几乎心头一梗。 江奢这种人你也这么听话,继续刚啊,我还没死呢! 不过慕鱼的态度过于乖巧,倒是让江奢放下了戒心,他摸了摸手肘,“你想去吗?” “除祟是我本来的责任,不过江主若是有事,我可以回昆仑。” 江奢却忽然笑了,“去吧。” 她以前一直是这样,喜欢的,不喜欢的,全部呈在脸上,从不加掩饰。 此次她兴致缺缺,证明不是去找闻云兮。江奢道,“邪祟并不难除,快去快回。” “我送您。” 江奢却道,“不用,让天河送我回去。” 慕鱼蓦地皱起了眉,花齐一张脸几乎垮下,又拿眼角瞥一瞥慕鱼。 江奢笑了,“怎么?” 天河却是笑了,“姐姐,你安心去吧,我跟在江主后 分卷阅读152 面,就在昆仑,不会有事的。” 花齐鼻孔朝天,实在想给天河一个爆栗。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江奢为什么要拿他来做筹码要挟她? 他这样一只骁勇善战血统纯正的天狼,为什么会在慕虞死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地下宫那种地方? 天河却仍旧对慕鱼摇摇头,笑得温和,“姐姐你先去吧,我在昆仑等你回来。” 而灵兽与主人之间的契约却轻轻拉动,慕鱼听到天河说的是,“你先去处理要处理的事,我会小心,不会再出事。” 天河是慕虞在万兽池中捡到的,从小养在身边,向来是当弟弟看待的,从来没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 这样乖的人,在她走后,江奢将他流放至澜山一带,过了那么多年血肉中摸打滚爬的日子。 她哽了一口气,却依旧谦卑恭敬,“是,江主。” 等一人一狼走远了,花齐气得翻白眼,“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要是被江奢发现你在做什么,再一次发怒给你请天雷,又将天河送到哪个不知名的地方,我看你怎么办。” 慕鱼望着天空中那一抹黑点,揉了揉眉头,“不会。” 见她这样,花齐也没再骂下去,“好了好了,我们行事小心点,不会被他知道的。” 慕鱼吸了口气,“现在你在哪里?” “收到天河送来的信后,我就来了千机宗,我过去找你。” 很快慕鱼与花齐见面,见到焕然一新的慕鱼,花齐还有些惊叹,“虽然江奢这个人控制欲变态,但不得不说他的手段确实强,你的修为,相比较当年,只高不低。” 慕鱼伸出手,一个水质人形牌灯立在她手心,她将东西递给花齐,“等会儿我会去人界找闻云兮,你拿上这个,应该可以暂时躲过江奢的耳目。” 花齐挑挑眉,“这是你的……魂牌?” “不是,是我七魄中的一魄结出来的魄灯,几乎是等同于我,它在你这里,就是我在这里。” “我说呢,魂牌那种东西,江奢怎么舍得还给你。”花齐道,“结魄灯可需要不少时间,看来你这次早有预谋。” 慕鱼迅速将有余剑、芥子、束灵簪等江奢可以感知到的东西全部取下,锁于一个狭窄空间,再与魄灯一起交给花齐,“你替我拿好,你去哪就带到哪。” “你放心,我做事何时让你失望过。” 对于花齐故意做的那些害她受罚的琐事,简直可以排成排做叶子牌出来打,慕鱼简直不想提。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花齐转了转眼珠,“什么东西?” “魔人泪。” 这是一处极小的村庄,坐落在人界一处深山山脚,因为过于偏远,所以周围方圆十里连歇脚所用的客栈也没有。 “恩公晚间就在此处休息吧,地方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年迈的老村长将男子引到一处客房。 房间简单,但收拾得十分干净。 “多谢。” 说话的正是闻云兮,他坐下来,问道,“林姑娘是魂灵是否已经安息?” “哎,已经不出来了。”村长道,“按照原先约定好的日子,就是这几日应该要送她走的。” 村长给闻云兮倒了一杯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您忘了。” 闻云兮笑了笑,村长又问,“闻仙长,现在您的妻子是否找到了呢?” 行走人间,为防敌家与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大多数修士用的是化名。那时闻云兮需要为慕虞牵万家线做引魂铃,怕她认不出自己的名字,所以沿用的,一直都是真名。 他点点头,“找到了。” 老村长往旁边看了看,有些疑惑,“她没跟您一起过来么?” 许多年前,闻云兮说过,他再回来处理后续的事,会带着妻子一同来。 “她……有些别的事,暂时不能和我一起过来。”闻云兮道,“走吧,先去陈家把事情解决。” 他很赶,还有很多未断的许诺,一点时间都耽误不得。 但老村长没动,他转着头往屋头上看,原本驼起的背也直起了。 闻云兮刚想说话,看到屋顶上站着的人。 慕鱼朝两人招招手,“有些事耽搁了,你也不等我,我这不是和你一起来了吗?” * 虽说这是闻云兮仙长的未婚妻,长得也像仙长的未婚妻,毕竟这么仙人风姿美艳绝伦。但这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 走在两人中间的老村长这样想到。 是不是两人吵架了,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误会,为何两个人都不说话呢? 于是年迈可亲的老村长主动找话题,“仙长,当年你封存了那作祟的陈家老宅后,村里就太平不少。这些年我们也时常给林姑娘上香,如您所说,姑娘也从来没打扰到大家的生活。” 慕鱼不知道当年的事,但是从两人的对话中,大概地摸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分卷阅读153 闻云兮当年来这里用千家灯灯芯做引魂铃的引绳,顺便替村庄镇压了一个作祟的恶鬼,这个恶鬼叫林如媛,生前是个十分温柔貌美的姑娘。 姑娘嫁给了同村的书生陈来善,两人虽然日子过得清贫,但好在姑娘勤劳且会持家,将普普通通的生活过得十分美好。 林如媛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陈来善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他也争气,不久后在乡试中直中解元,一举扬眉吐气。 慕鱼前世今生都未来人间,不过是听过人间几首繁华曲,对繁杂的文试武试一概不知,听得一知半解。 好在这也不影响了解后事。 陈来善高中后,得县令赏识,县令便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陈来善与妻子关系十分好,所以也犯了难,口头上也稍有推辞。 回到家中,陈来善将此事与母亲说了一番。他是寒窗苦读数十年圣贤书的,读书人清高,对此事自然是无意大于有意,但陈母可不这么想。 她本就不喜欢林如媛这等温吞性子,更是觉得林如媛断了陈来善的仕途路,便明里暗里向林如媛表示,让她尽早离开陈来善。 林如媛虽生性温软,但是在此事上确实出奇坚持,表示自己一定不会离开陈家。 陈母只待林如媛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阻挡了母子俩的好日子。 看着林如媛屋前屋后忙活之时,她心中暗生一计。 趁陈来善与同窗夜出赏游之际,她端了一壶酒,表示为陈来善的高中庆贺,引林如媛喝下。 酒中下了迷药,不过两盏,就让林如媛喝得烂醉。 趁着林如媛昏睡,她托了村口几个混日子的流氓,好好给林如媛一点颜色尝尝。 第77章 是他自己不行 这等偏远老村, 邻里乡里都是熟人,又极为看重女子贞德。 没听完故事后续,慕鱼就已经猜到结果。 说话间,已经来到陈家老宅。 这处宅子背山面水, 是山灵与水灵的混合之处, 真正的风水之地。然而这处老宅却处处冒着黑气, 但煞灵重而不凶猛,十分均匀。 门上有闻云兮当年贴下的镇宅灵符, 慕鱼总觉得奇怪,仔细一看才知,这灵符并非镇鬼, 而是用来测灵。 测度凶灵狠厉的程度,作用于星罗盘类似, 不过只能单纯用来测量, 并不能指示灵力方向。 她伸头看着, 另一个白影站在她身边, 也伸过头去看。 阴冷的凉气幽幽地冒在她身上,白衣男鬼吊在她脸前, 舌头拖在地上, 血淋淋一片。 大晚上的,是个正常人, 看到这鲜血呼啦的一幕,都能当场白眼晕倒。 慕鱼面色不变, “我不怕鬼。” 反倒被慕鱼那杀气四射的目光盯得心头发抖的男鬼:“……” 闻云兮道, “这是青雀司的大剑仙,并非凡人,林姑娘不会伤到她。” 听完这话, 那小鬼收了舌头和满脸的鲜血,露出原本面貌。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看上去还有些腼腆。 慕鱼也收回剑,仔细打量着他。 好好的俊秀小郎君不当,非得摆出这么一副鬼样子吓人? 少年像是不会说话,用手势与闻云兮比划说道,“她已经好很多了,现入轮回也有资格,闻仙长,我们现在进去吧,她等了很久了。” 虽然宅子外鬼气森然,但推开门,大院内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十分规整,连井台上长的青草也被清理在一边。 一个秀气的女子坐在院子里,应该就是林如媛了。 她见到闻云兮,行了一个礼,“闻仙长。” 闻云兮点头,继而抛出一卷经卷,经卷上的咒文逐渐绕出银光,来回旋在她周围。 随着经文的诵读,林如媛的身形也逐渐变淡,慢慢地变成水一样的半透明状,所有的凶厉的鬼气几乎全被清除。 但屋顶之上旋绕的鬼气却不消减半分,闻云兮又道,“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仙长,我走后,阿诚会怎么样?”林如媛往慕鱼的方向看了一眼,慕鱼知道,她真正看的是她身后的这个少年鬼。 闻云兮没说话,林如媛却道,“仙长,我知道我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我也甘愿受罚,但阿诚出事时尚小,很多东西不懂,如有罪障,能否都算到我头上?” 闻云兮的回答十分符合一个高人形象,“万物轮回,皆有缘由。” 林如媛却笑了,“可我一直不理解这缘由,我不在乎是否能入轮回境,虽然我仇报冤了,但这一个心愿未达成,我走不了。” 少年一听这话急了,连忙走到林如媛面前,拉着她的手想比划什么。 大意是劝林如媛离开。 林如媛回看着少年,“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辛苦你了,送你离开,比我走有意义。” 少年连忙摇头,很努 分卷阅读154 力对她笑,但笑得很牵强。 林如媛摸摸他的头。 从两人的对话中,慕鱼才将事情的始末了解。 当初,陈母确实趁夜黑,放那几个混子来了家里,后续的,该做的不该做的,一样都没落下。 林如媛是在一片争吵中睁开眼的,对面全是乡里乡亲,有人脸上是看好戏的戏谑,有人是不可置信,还有人是看不下去捂住了眼。 刺儿头一边穿衣服一边赶着人,“去去去,看什么看。” 陈母则是捂着脸嚎啕大哭,“啊呀,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林如媛你个荡货,偷人偷到家里来了,你怎么对得起阿善啊!” 林如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只是喝了几杯酿的甜酒,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里是她的房间,而这里还散着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她作为女子,是否吃了亏当然清楚,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么多人的质问,连解释都格外无力。 当然也没有人听她说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在嘲笑,讽刺,说她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明明是前一天还是亲密温善的乡亲朋友,在此时都对她避如蛇蝎。而更令她恶心的是,那些黏在她身上如同看苍蝇般萦绕左右的目光。 连陈来善也对她的遭遇感到不耻,最后扔下一纸休书,和冷漠的“不知廉耻”四字。 林如媛哭着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没做。”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把男人都引到家里来了,不是你开的门,难道是我开的门?”陈来善推开林如媛抓着他衣袖的手,“别碰我,我真是嫌脏。” 陈母在一旁阴阳怪气,“如媛,你也是个体面人,做出这种事,你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放?我要是你,赶紧收下这休书,找棵树吊死算了。” 休书……休书,甜酒,这些天来陈母明里暗里的暗示……林如媛捧着休书,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是你,是你对不对?我喝了你给的酒,就醉得不省人事,这是你做的。” 你大可以让陈来善直接下了休书,将我赶出陈家,为何要做得这么绝,一点后路都不留给我?! “直接下休书,你这个狐媚子手段搞得很,阿善哪里舍得放开你。你不走,我们母子俩就永远过不了好日子!” 这句话是在陈母死后林如媛才得到的答案。 故事听到这里,慕鱼几乎难以置信。 她望着闻云兮,凝重的表情仿佛是在质问,这是真的还是只是个故事? 但故事确实是真的,在林如媛被休之后,陈来善如愿娶了县令千金,且在后来的乡举之中,谋了一个不小的官职。 县令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传言,只知陈来善性格温厚,原配之妻不守妇道红杏出墙。 而千金十分欣赏陈来善的才华,原配做的这些事,反倒给他添了几分受害人的可怜。 慕鱼:“……” 你确定这是事情发展正常的后果? “是县令过于老实,还是他女儿不食人间五谷?” “陈母还有脸呢,她儿媳妇红杏出墙是什么体面事,她还摆出一副受害人态度?”慕鱼接着道,“这明明是她儿子自己不行,她还有脸了。” 林如媛:“……” 小哑巴:“…………” 闻云兮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慕鱼。” 慕鱼不说话了,她坐在闻云兮旁边听完了这个故事。 林如媛九岁时失了父亲,隔一年母亲也随之而去,她举目无亲,所以才被陈家收作童养媳。 被赶出陈家之后,她根本无处可去。 傍晚风雪大,她冷得受不了,躲在了村头的一间土庙。 次日阿诚来给土庙神像烧香,看到了高烧的林如媛。 他是个孤儿,住在村尾,又是个哑巴,平日里和旁人来往不多。林如媛见他孤苦,倒是接济过他两次,他是认得她的。 他给她请了大夫,买了药,守了她一天一夜,才等着她退了烧。 “你信我是那种人吗?”林如媛问小哑巴。 小哑巴使劲摇头。 他听说过她发生过的事,但是他不相信她是那种人。林如媛对所有人都很好,还偷偷给他送过几次饭,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 林如媛笑了笑, 林如媛虽然柔弱,但也不是个吃了亏不肯说的性格。她不可能将苦果吞下,她要揭穿陈母所做的一切。 小哑巴陪着她从乡里闹到镇里,这件事本就十分荒唐,确实翻出一片水花。 陈来善也终于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他原本与林如媛举案齐眉,简直难以相信,“母亲,你……” “阿善,你是人中龙凤,那等乡村野妇一直想捆着你,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娘这是为了你好。” 陈来善心生痛苦,“娘,你……你好生糊涂!” 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做些什么,总不能真将陈母推出去送官 分卷阅读155 ,这毕竟是他的亲娘。 陈来善将事情压下去,奈何林如媛并不像她印象中那般好打发,无论是拿钱利诱,还是威逼恐吓,她丝毫不为所动。 “枉顾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吗?事情是她干的,她就得承担做事的后果。” 林如媛站在老宅中,面目森然,“我也想知道在王县令一家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会以什么目光来看待你们。” 陈来善心中惊惧,如果真叫岳父大人一家发现了这件事,别说他的官职可能会不保,甚至还有可能被扫地出门。 这些天过惯了富贵日子的陈来善,仍旧记得当初与林如媛那些清苦日子的不易,所以在她看着林如媛的后背,歹意如同跗骨之蛆,密密麻麻地盘起来。 林如媛只觉得后背一麻,后脑疼得难以动弹,而更让她如遭雷击的是,陈来善的恶鬼一样扭曲的面庞。 “如媛,你逼我的,你也想我过好日子是不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你失去了所有,你得原谅我……” 林如媛被扔进老井中,意识还清醒着,她一半身体露在水面,仰头看着陈来善。 陈来善一边往井中砸石头一边念叨有词,“不是我的错,你逼我的,你坏我事逼我的……” 后来,小哑巴找了很久,才在井中找到腐烂发臭的林如媛。 他怔然了很久,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但是他仍然想方设法,想要让这件事抖出来。 但事情还未传到县令那里,小哑巴在路上,被人活活打死。 他死的时候,怀里还揣着一张写得歪歪扭扭的陈冤书。 林如媛并没有走,她是枉死的,心愿未了,就一直盘在小哑巴写的那纸书中。 小哑巴死的时候,还带着她的一抔骨灰。 她没有家,冤也未了,他想带着她一起走,等她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林如媛不知道,为什么她诚心诚意相待了三年的枕边人,却比不上一个只施舍过两次饭的普通人。 那一纸沉冤书随着风飘走了,小哑巴的尸体也烂了。 他们都无亲无故,死在这乡野,也无人知道。 有了县令的帮衬,陈来善的仕途也越来越顺利。名利场坦途一片,回家又有美妻作伴,日子岂能不顺心? 但这顺坦的生活只维持了短短的一月时间,陈来善的生活越来越不对劲。 他先是夜夜噩梦,梦到溺亡的原配妻子,还乱棍下惨死的哑巴,而后是看到无数虚影,虚影又变成了实影。 他夜夜噩梦,精神总不在状态,手中的要务不断出纰漏,因为修建官府府邸监管不力,还闹出了一次人命。 他开始有种错觉,林如媛始终跟着他。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 有日帮着妻子梳妆,对着铜镜,他看到自己肩膀上趴着一个人。 那人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慢慢抬起头来,隔着铜镜对他笑。 正是死去多时的林如媛! 第78章 你要渡劫? 陈来善大惊, 跌坐在地。 之后便高烧不醒,有人来探望,他也只会盯着来人背后,瞪大眼睛说一些胡话。 “在背上, 她一直在背上……” “别跟着我, 不怪我, 是你逼我的……” 人人都知道陈府闹鬼,无数道士、驱鬼人齐聚一堂, 却又没有人能将这只厉鬼驱逐离开。 闻云兮就是这时来到陈府的。 在当年玷污林如媛的三个人一个接一个地惨死之后,陈母终于坐不住了,她请来道士无数, 表示谁能让林如媛消失在人间,便赠黄金百两。 闻云兮很快弄清其中缘由, 也明白为何没有人能将恶鬼驱离。 一直扮作林如媛贴在陈来善身上的的是哑巴, 而暗中杀人的则是林如媛。 两人相互应和, 一来一往, 配合得当,行踪十分复杂。 闻云兮看着悬在屋顶的女鬼, 问陈母, “厉鬼作恶,向来有备而来, 你是否有何亏心事?” “老身自认为问心无愧。” 陈母眼中的狠厉即将透过眼膜溢出来,“闻仙长, 有什么方法能将林如媛打入十八层地狱, 永远不得翻身?” 闻云兮心中升起厌恶,他压住面上的不悦,“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镇压她的戾气,要付出该有的代价。” “多大的代价我都付得起,只要困得她不叫她作恶!” “你求什么?” “老身求我儿仕途坦荡,求我长命百岁。” 陈母洋洋得意,“闻仙长要是能保得了这一步,别说黄金百两,二百两,三百两我也付得起。” 慕鱼问,“你真收了林如媛?” 闻云兮点头。 “那陈家那一对母子呢?” 分卷阅读156 闻云兮漫不经心回道,“也如他们所愿,一个仕途通达,一个延年益寿至百岁。” 后来,受陈母所托,许多修道人从四面八方聚来,对林如媛镇压。 然而林如媛行踪诡异,明明前一秒还跪坐在陈来善的肩膀上,后一秒又开始在王家府邸骚扰县令一家。 没有人能拿得下他们。 闻云兮先擒住哑巴鬼,又在十里之外利用双重阵法,花了一番功夫,才囚困住林如媛。 而他却发现,林如媛身上虽有煞气,却十分平和。 她并未被仇气完全侵蚀,不会滥杀无辜,尚还可救。 而在听完她的故事后,闻云兮更是陷入沉默。 哑巴用手语比划,“林姑娘只是想求一个清白,求一个公道。求不来公道才做了这些,求仙人放过她一命。” 少年人性格温吞,少有地急躁起来,“人都是我杀的,和她无关,仙人若收魂,收我吧!” 林姑娘过得太苦了,生前遭遇不公,不能死后也魂飞魄散。 他无牵无挂,也没有心愿,他走了不会可惜。 最终闻云兮谁的魂也没收,他看着少年身上清澈的鬼气,“我不抓你们。” 他携去一小片鬼魄作为牵魂灵的引绳,并留下一个能隐去踪影的阵法。 “你们可以做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阵法便会进行拦截,送你们入七重地府。” 这大宅所用的,便是闻云兮留下的阵法,可以将内部凶气极好地调节。 鬼气森然,既不会伤到外人,又在阵发内部流转再利用,不会外泄,又不易被其他修者捕捉。 林如媛本就不打算害其他人,她不过是想讨一个公道,便不该被锁住魂灵,任由三魂七魄消散。 世间修道者过于服从轮回之秩,见到鬼魂流连人间不走,便不管不顾其原因,将鬼灵驱逐。 而闻云兮却将这生魂留了下来,甚至还特意制了一个阵法加以保护,避免林如媛被别的修者送离。 这做法很闻云兮。 慕鱼垂眼问,“后来的结果呢?” 林如媛低着眉,声音很安静,她本就是这等温善的姑娘,褪去一身厉鬼之气后,温婉得让人怜惜。 “……他们所有对我和阿诚做过的事,我都做了。” 唯有在这个问题上,林如媛笑起来,温柔的脸上才会付出决绝的凶狠。 慕鱼没懂“所有的事”,林如媛忽然补充道,“看到那囚困在黑屋里的三个鬼了吗?当初他们怎么对我的,他们就必须得怎么对她。” 慕鱼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三个男人指的是谁,默不作声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生怕污染了自己的眼。 “她都这么不要脸了,也知道保着自己的清白呢。”林如媛忽然“呵呵”笑了两声。 这两声十分清脆,冷不防从身后传来,激得人一身冷汗往下滚。 “陈来善……” “死了。”林如媛用手背擦了一下脸,“自己被自己吓死的,就在当初淹死我的井中。” 当年,陈来善拖她下井时,她尚有意识,还能双手撑住井壁抬头看他,陈来善便抱起比人头还要大的石头,一颗一颗的往里面砸。 陈来善死的时候,她就站在井口,每当他爬上来,就又被她踢下去…… 到最后,陈来善泡在腥臭的血水里,哭喊着,“我错了,错了……” 林如媛从来不想要这种道歉,但是有,也总比没有强。 没有见到那种场面,但是听这描述,也是十分惨烈的。 便在此时,院中的井盖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慕鱼没注意,自顾自地道,“所以说他仕途通达,是指他生前仕途通达?” 也对,短短一生,没经过什么大起大落,也算得上顺遂。 “那陈母的长命百岁是……” “她有益寿丹,足够吊住她的命,百年不亡。”林如媛似笑非笑。 “这一百年么,要么出来对上那几个被我囚困住的无赖,要么就躲在我曾经长眠的地方,日日泡在深井中饱受冰水冻骨之苦。” 她眨了眨眼,目光透过老宅往外面望去。 夜很深了,黑到她都不记得白天是什么样子。 她的怒气与戾气在这一天天重复的日升月落中消耗干净,同戾气一同消逝的,还有所有的本心。 冤报仇了,仿佛所有的东西都空了。 连该去那里也不知道。 正想着,背上轻轻被人拍了一下,林如媛转过头,看到小哑巴向她比划。 这次比划的内容有些复杂,但这些年,他一直陪在林如媛身边,他想说什么,她都清楚。 他说,她该走了。 她该走么?那么多业障在身,她怎么能走得了? 或许说,她凭什么会有机会能走? 小哑巴拉着她的手,指向远处。大宅外,亮着一簇一簇如同星星的 分卷阅读157 灯火。 她以前也在尘世,后来倦了那尘世复杂的弯弯绕绕。 小哑巴仍坐在她旁边,容貌依旧保留在二十多年前的少年模样,还有些天真的蠢笨。 她不过是见他孤苦,顺手接济过他两次,便叫他记了这么多年,陪了这么多年。 有些人,相伴数十年,却仍看不透内心。有些人,不过是数面之交,却尽见真情。 林如媛抬手摸了摸小哑巴的头,该走的从来不是她啊。 慕鱼忽然想起了尚在昆仑的小天狼。 天河是她带回来的,养在身边几天,后来被瑶宣看中,慕虞也就送了出去,他却总是偷偷跑回来。 慕虞曾问过他,为何死活认定了她,他说她救了他,喂他吃东西,是个好人。 她一直处于一种低气压状态,并没有注意到手侧古井的井盖微微抖动。 “轰”的一声,井盖炸开,一道黄级攻击符打在慕鱼手侧,没等她来得及避开,霁云便挡在她身前,挨下这一道不大不小的攻杀。 闻云兮拂手而过,井口波纹拂动,从里面爬出一个老妇人。 那人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求闻云兮饶她一命。 这是一口深水井,井口已经被陈母来来回回爬得光滑。 闻云兮道,“你放心,当初是你求长生的,我许了你百年长生,便应该是百年,少一年,少一天都不可。” 慕鱼按着手背。 闻云兮皱起眉,目光从她手上一扫而过。 井口重新合起,老妇人重新被关进去,屋内又恢复清净。 这种提心吊胆暗无天日的日子,或者还不如死去了干脆。 林如媛轻轻拉了一下袖子,解释道,“她不是不想死,她是在等。” 等翻身的那天,等能将她这个恶鬼重新压在脚底的那一天。 只不过,她怕是等不到了。 林如媛笑了笑,一张脸清秀温柔,“闻仙长,我想放弃轮回成人的机会,让阿诚再入人世。” 少年男连忙摇头,想让林如媛想清楚。 闻云兮道,“走一遍忘川不容易,他用了很大的机缘才求得你有再入世的机会,你真要放弃?” 林如媛垂下了眼。 他用了很大的机缘才让她有离开这妄世的机会,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承受? “我做了错事,就该为自己的错事负责,没有谁能替我负责,他是个好孩子。” 阿诚低下了头,未脱去稚气的娃娃脸尚有腼腆。 闻云兮点了点头。 随着经文上咒文的闪烁,阿诚的身体逐渐变淡,而林如媛的身体则逐渐变浓,最后恢复成最开始见她的模样。 阿诚望着林如媛,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悲伤。 林如媛道,“去吧。” 多少人情冷暖,如此便是人间。 直到远山浮出鱼肚白,林如媛道,“仙长,我也该走了。” 慕鱼问,“你去哪里?” 她尚是魂身,本还有祟气加持,保身形停稳。而祟气却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逝去,再不入轮回,怕是连魂体也会消散。 林如媛道,“闻仙长,我再求您一件事。” 这个村总共就那么大,红白喜事只要招呼一声,全村便知道了。 慕鱼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隙罅,圈在她周围,问,“这样就可以了?” “嗯。” 接生婆进进出出,面露匆忙。 随着婴儿的一声提出,接生婆立刻出来报喜,等在外面的大人们立刻笑成一团。 慕鱼远远地看着,“真好。” 凡人的一生很短,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可以在入土的那一瞬结束。 亲情,友情,爱情,都真诚而简单,美好得像通透的彩琉璃。 慕鱼说,“看到了吗?” 像是有阵风吹过,又像是树叶无风自动,任由阳光透过,覆落一地的光和影。 慕鱼站了很久,闻云兮收起星罗盘,“我们走吧。” 走过这一片荒无人烟的村庄,慕鱼停下脚,一颗透亮的圆环悬停在半空。 慕鱼伸出手,那琉璃状的圆环便卡在她腕上,刚好合适。 这是鬼念绳,由亡魂故念牵出来的引线,至真至纯,简单纯粹,却也是世间珍宝,极为难得。 耳边传来林如媛的声音,“姑娘,谢谢你。” “你和闻仙长应该也相互等了很多年吧,你们帮了我这么多。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希望对你有用。” 这是一片极为偏僻的老村,村头有一棵古树。 落日将树影拉得很长,西边天空堆出一团火褐色的流云,最后一抹光透过树枝细缝,打在地上。 这棵树会留在这里很多很多年,春生秋藏,度过四季。 林如媛坐在树头,静静地看着那个哭闹的孩童。 让我再 分卷阅读158 世上留得久一些,成为一棵树,走在你必经的路旁,如你当年,陪着我那般护着你。 晴时遮阴,雨时挡雨。 谢谢你的善意,谢谢你陪我走过的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间。 慕鱼将鬼念绳收起,闻云兮问道,“你最近在收集五劫气运?” 神人血,魔人泪,鬼族牵挂,人族羁绊,妖类心魂,称为五劫之灵。 这些东西都是世上少有的灵宝,以气运结成,遇之需机缘,可遇不可求。 “你集这些做什么?”闻云兮眯起了眼睛,“你要渡劫?” 第79章 命怎么能交到别人手里…… 气运可改命, 顺天意。凤歌台说过,慕鱼之质,渡劫成功,也不过二成。 而如果以五劫气运辅之, 会再提高两成。 两成不多, 但在对抗天命之上, 提二成胜算,已经是难以言算之高了。 慕鱼拍了拍衣角上沾的灰, 没说话,就算是没否认。 闻云兮却道,“你本已过一劫, 难免有心病,就算高两成胜算, 也应该多做考虑。” 夜已经深了, 此地虽偏远, 却胜在寂静, 远离尘嚣,便四处无声。 慕鱼仰着头看漫天星野, “这是我自己之事, 大祭师与我尘缘已了,不该操心此事的。” 她故意说得凄冷无助, 闻云兮微微皱眉。 慕鱼又笑了一声,闻云兮道, “既然发现了, 还说这种话?”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再面对你。”慕鱼垂着眼,“你看做了这么多, 又将你搭了进去。” 又让你被青雀司捆死,动弹不得,连挣扎都这么辛苦。 他伸手将她柔软的鬓发挽在耳后,“真的变聪明了,这么快就发现了。” “你将如银留给我,不就是故意让我套她话么?” 江奢不屑于去盯着这样一只血统低微的银蛟,也相信它没有手段耍花招。 她亲手带出来的灵兽,知道它是什么德行,只要稍微动一动脑筋,便能极快从如银那里发现问题。 闻云兮揽着她,在昆仑的冰天雪地里待得太久,她的体温也像是跟随那冰雪变化,比以前低很多。 “你找五劫气运,不是你自己渡劫?” 虽然轻轻搂住她,但在这瞬息之间,闻云兮已经将她全身上下探了个彻底。 还好,他的小姑娘没有一点内伤,否则他真的要心疼愧疚死。 闻云兮任慕鱼靠在肩膀上,在她肩上搭了一件外袍,再将绸带系好,轻轻拢紧。 她已经不是司祀阁那个柔弱无骨,连吹个风都会受凉的姑娘,但他还是想这么做。他想一点点,将这缺失的十年重新补起。 慕鱼裹紧了衣服,将荒地外的寒风与冷气一并隔在大袍外面。 十里荒地,两个人没有御剑,一步步,从夜晚走向破晓,仿佛也能从一片黑暗,走向一片坦途。 慕鱼从衣袍里伸出手,牵住闻云兮。闻云兮顿了一下,反握住她的手,将她纤长的五指握在手心。 这个人还是这样,远远看冷漠疏离,挨近了又暖得发烫。 “云兮,有一件事我还是得请你帮忙。” 慕鱼的声音弱下来,“天河又被他带走了,应该是关在昆仑的哪个地方,我暂时回不去。” “你生于昆仑,比我熟知其中地界,我想请你帮我救他。” 昆仑很大,饶是青雀司神主在此地数十年,也不能完全摸清每个角落。 慕鱼心中仍有焦虑,闻云兮却道,“这件事放心交给我。” 他温声道,“你有什么想做的,就去做,我永远都在这里,不过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无论再遇到什么,别再一意孤行。这世界很好,也不全是腥风血雨,战乱之后也会有恢复,生离死别后也会有重逢。 现在,这里不单单是你一个人,我会一直等在这里。 慕鱼点头,“好。” “所以,你要五劫气运究竟是做什么?”闻云兮摸摸她的头。 慕鱼将封存好的凤凰血与魔人泪取出,加上不久前刚得的鬼念绳,“还有人族羁绊和妖类心魂。” 魔人泪是花齐送她的。 听闻她的无理要求,花齐耸耸肩,“魔人泪?那种东西我去哪找?” 但她确实是有的,慕鱼接住那颗暗红色如若血泪的凝珠,怔然看她。 “你死的那段时间,我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花齐道,“但你放心,我只哭过一次。” 慕鱼说,我知道,你心硬如铁么。 “好好利用,别浪费,你再出事,我可不会难过了。”完了她默默补充,“我从不为蠢货流泪。” 在慕鱼没看到的地方,花齐轻轻呼了一口气。 多不容易才回来的呢,别再出事了。 闻云兮又捏了捏她的脸,手感很好,就是很瘦,捏不起 分卷阅读159 来多少肉。 相比较十年前,她瘦多了。 在司祀阁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肉,在这十年,又都耗干净了。 闻云兮想,这一次带她离开青雀司,就不让她回去了。 他掌心向上,一盏蓝色焰灯便悬停在空中,灯光来回扑闪,极为柔和,却又格外倔强。 这是慕虞死后的那十多年,他在人间找千魂引留下的。 凡人真情,大多纯粹动人。 慕鱼双手捧过那盏灯,灯光穿过指尖细缝,将手也染成浅浅的蓝色。 她问,“云兮,那些年,你去过了多少地方?” 有多少故事,才能积聚出这一片蓝火? “记不清了。” 他去过太多地方了,每听过一个故事,捡到一簇灵火,就将它们聚在一起。 世人羁绊多,总会有什么牵挂,念念不忘不舍离去。 他捡起这些,便希望,有一天,他的姑娘也能有所牵挂,心有所想,离去时也不要决绝。 慕鱼沉默了很久,道,“我要回一趟古青雀司的遗宫。” 凤凰血珠,琉璃环,蓝焰,魔人泪……还差最后一个,妖族心魂。 两人并肩站在荒山之岭,闻云兮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清瘦的侧颜。 日出东方,穿破云层,将远山之顶的云铺上一层金鳞,早起的云雀来回跳脱,寻找着地上散落的草籽。 早上的风还有些冷,慕鱼身上裹着外袍,连指尖都是暖的。 “这好像是我回来,我们第一次看日出。” 很平静,腥风血雨生离死别之后,还有你等在尽头,还能有所相依的感觉,真好。 闻云兮摸摸她的头,“嗯。” “我们在一起,这样平静地看日升月落,一共几次?” 闻云兮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三次。” 许多东西烂熟于心,在反反复复揣摩过太多遍,盘算起来太容易了。 第一次是他的生辰,那时候他孤僻,在青雀司没有朋友。生辰那天,慕虞起得很早,推着他去观山岭。 “你帮我拿到了无虞,我也该送你一个礼物。” 她摊开手,一枚冰蓝色的剑穗立在她手心,“霁云是最好的剑,也该配上最好的剑穗。我花了一年的积蓄才买来的,你一定不要丢了。” 他没丢,一次也没有过。 听到这个“三”,慕鱼沉默了一下,“这么少呢。” 两个人经历了太多,所以她以为他们相守很久了,可以用一辈子来计算。 闻云兮应声,“大剑仙,你欠我太多了,可得用下半辈子来还。” 慕鱼问,“那以身相许大祭师要不要呢?” 霁云剑在此刻同时停住汹涌的剑意,一直蹦跳的云雀也停住了脚,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二人。 闻云兮抬手,捏着她的脸,“大剑仙,你该把这句话收回去。” “这种事,应该是我来问的。” 慕鱼又问,“大祭师,你要把自己许给我?那你的嫁妆呢?” 闻云兮:“……” 慕鱼:“哈哈哈。” 就在此时,通灵符的符咒又亮起来,慕鱼的笑慢慢收起。 “小鱼,你现在在哪?”花齐往外看了一眼,语气略有焦急,“江奢方才来信,同你的魂灯说了两句话。” 慕鱼将外袍拢得更紧一点,仍觉得有冷风灌进来。 “他可能发现了问题,现在要来山泽岭。” 慕鱼本想过江奢来得快,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你现在在哪里?” 一股绞痛从胃里翻起,再狠狠撞击五脏六腑,慕鱼捂住心口跪坐在地,只将外衣裹得更紧。 魂牌的损裂连接着心魂,是十成十的冲击。 闻云兮扶着她,不断地向她体内倒灌灵力,许久才压住那异动的外灵。 “小鱼,你……” 慕鱼朝他摇摇头,嘴唇轻动,“我没事。” 闻云兮望着她满头的冷汗,却又听到她说,“但是……我的戏得做得足一点,不然就被发现了。” “你……” 慕鱼点点头。 闻云兮很快明白了什么,他摸了摸慕鱼的头,冷汗将她柔软的头发打成两绺,他替她理好头发。 就着他的手站起来,慕鱼吸了吸鼻子,“这么多年,我也学聪明了,命这种东西,怎么能交给别人呢?” 闻云兮却垂下眼,“但那魂牌,我们不可能拿到。” 听他这么说,慕鱼笑一笑,“你也猜到他放在哪里了?” 是啊,很安全的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比他魂牌之侧还要安全呢? 慕鱼将衣服拢紧,不再耽搁,“我去无极脉,你回昆仑,有事联系我。” 闻云兮“嗯”了一声,“我已经让南映他们去生死宫之外,那里我们曾经走过一遍 分卷阅读160 ,很好找。你小心一点。” 再转眼,慕鱼已经来到无极脉。 卫南映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慕鱼,他先是立得笔直,极怕这个昔日酷爱拿剑劈他的青雀司大剑仙。 但看到慕鱼那张温和的脸,他又松了口气。 这副机灵模样,左右还是那个需要他二祭师罩着的小姑娘。 “这处旧门是你和云兮当初入生死宫时留下的,反走一遍虽然危险,但你有经验,应该能很快找到身死魂未消散的半妖人。” 慕鱼点点头,随着大门轻启,她跳入地宫,踏进她当年空守多年的旧居。 第80章 青雀司遗宫 昆仑风雪飞涌, 风声呼啸,在天狼身上落了一层。 他通体雪白,被暴风雪裹住,几乎与雪团成一片, 分不清边界。 天河轻轻动了一下脚, 锁链立即收紧, 扯得他猛地往前一个踉跄,砸倒在雪地中。 他叹了口气, 只得继续趴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盼着慕鱼能早点来接他。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她说好了来接他, 后来就一去不返。 这一次,会不会还失约呢? 雪不知道何时停了, 连风声也消失, 密密麻麻压下的云层也随之而散。 有人在动囚压住他的坤阵? 天河抬起头, 闻云兮道, “慕鱼让我来接你。” 坤阵内部有一道天极机关阵,构造极为复杂, 稍有不慎, 便容易叫里面的天河被罡气撕成碎片。 天河趴在地上,只听到利剑般的风声, 呼啸着在耳边划过。 一道罡风“咻”地滑来,就像一把利箭, 他立刻伏低了头, 极快地避过,再不敢肆意出动。 闻云兮抽开阵法,只听“铿锵”一声, 最外层的阵法光罩消成薄薄的一片。只需轻轻一撞,便能将这拆解后的阵法破开。 生死宫内有有一道极长的生死道,慕鱼曾经走过一次,凭借迟钝的六感,可顺遂走过。 而恢复修为与记忆,她的心思也比以前更为沉重,最后通过这一条长道,用了两个时辰。 从生死道离开,再过满目疮痍的旧宫,十分伤人心魂。 慕鱼敛起全身修为,将卫南映送她的那把普通凡剑取出,靠着一盏萤灯,一步步往前走。 青雀司没落了很多年。 在那场战役中,青雀司内部的三司之力损裂两司,只留江奢一人。 再回到这片废墟之上,属青雀司神脉的那一片神血与破落之宫相呼应,勾出一曲无人来听的挽歌。 残破又寂寥。 慕鱼站在废墟之上,对着那漫天游走的半妖。 半妖寿命很短,在她生前,已送走了大批,剩下的一小部分,在她雷劫陨灭后,被李莫风埋在了这里。 无人问津,无人问询。 几只魂魔在此处来回飘荡,相比较十年前,又减少了许多。 在他们死后,仍将护卫青雀司作为职责,不肯离去。 他们终日游走在此间地狱,不认来人,只知守护。 忽然有一个极小的魂魔停在她面前,是个十分小巧的木雀,浑身成木质的光泽。 慕鱼伸出手,那木雀就落在她手上,“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是。” “外面过了多少年了呢?” 慕鱼不记得这只木雀,但她仍耐心回答道,“距离地宫被毁,已经有二十五年了。” 木雀愣了一下,这么久了么? 那她的主人,是不是也已经转世轮回,过上应有的平静生活? 她主人的愿望,有没有实现呢? 小木雀愣愣地停在慕鱼手上,它的翅膀已经断了一截,爪子也受了伤。 即使化为魂灵状态,也会因为过于瘦弱,受同类攻击。 它是个很小的魂灵,大一些的恶魂会欺负她,也想吞噬它,“你的主人不会来了,她入了人世,就会忘记所有,也不会来寻你。” 它不信,仍然等在这里。 没有外灵加续,它越来越虚弱了,躺在慕鱼手心时,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你认识如梅吗?” 慕鱼愣了一下,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是的,如梅让我留在这里,陪在她的主人旁边。后来她的主人也走了,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 小木雀扑腾了一下,翅膀轻颤,缺了一个口子,“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主人,但你一定知道我主人的主人,她是青雀司的大剑仙,慕虞上仙,你知道吗?” 慕鱼点点头,“我知道。” “我的主人一直为她的主人骄傲,因为上仙救过她。”小木雀叽叽喳喳,竟在此时有了几分腼腆,“我也为我的主人骄傲,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她救了我。” 小木雀说起话来叽叽喳喳,将殷如梅和她相识的经过清清楚楚地交代一遍。 分卷阅读161 慕鱼就坐在石头上,静静地听她说。 如梅是在后山的雪地里救下它的,它刚刚化形,灵力微薄,差一点冻死在这个冬天。 如梅带她回了后屋,用炉火将她烤暖,教她辨认五谷,还教她将整个青雀司的路认清。 如梅将她教得很好,它后来再没因为迷路找不到家。 后来如梅出事了,因为魔人入侵,十分混乱,许多妖类都被遗忘在这片废墟里,如梅请它留下来报信,时刻注意慕虞的安全。 慕虞上仙确实很好,像她主人说的那么好,即使青雀司成了一锅粥,她也不嫌烦,就一直留在这里。 小木雀说,虽然慕虞剑仙很好,但她觉得,如梅更好。 再后来,大剑仙也死了,象征着青雀司最辉煌时代的青雀宫殿,真正成了废墟一片,沉埋地底,不见天日。 它因为灵力衰弱,也死了,魂灵被关在了这里,不知道外界时间如何流逝。 “我联系不上如梅了,大剑仙还好吗?” 慕鱼点点头。 “我联系不上如梅了,如果哪一天你看到她了,能不能帮我和她说一声大剑仙很好呢?” 慕鱼声音软下来,“她会知道的。” 在地宫关了几十年,为了维护正常的运转,木雀的视力开始消退,它甚至睁不开眼去看清它面前站的是谁。 小木雀将头搁在慕鱼虎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很衰弱了,我得走了。” 慕鱼看着那小小的一团逐渐化成一团散烟,才恍然回过神。 她低声重复了两句什么,依稀可以听清,那是司祀阁为亡人送行的往生咒。 一路走好,无忧无挂,往来顺遂,且行珍重。 念完咒,她呼了一口气,本想再往地宫里走,找到几只怨念深重的大妖亡念,却看到一条透明色的丝线悬在眼前。 以妖族心血结出的虚无引,是最来之不易的挂念。 它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间,只为完成一个未完的心愿。 慕鱼握住了那根引绳,想起了当年跟在她身后,从不肯低头服软的小姑娘。 也想起了那只木雀。 在你将别人捧在手心的时候,我也想用我残破的羽甲,将你护在心中。 即使是我死去,我也以挂念化形,完成你交代我的使命。 昆仑化雪谷之内,天河身上的锁链越扯越紧,恨不得要将他的皮肉撕下来一块。 他不敢动,在这双重坤阵之内,稍有不剩,便是粉身碎骨。 闻云兮一点一点拆解这阵法。 方才是他疏忽,只将外一层的障眼之阵化解,其中难缠的是里层的干阵,以八卦阵相合,丝丝入扣,解阵法需上万步。 闻云兮是个耐心极好的人,谷外的风雪也像是应了他的心情,在此刻全部停下。 这一阵是个半生阵? 闻云兮额上已经冒了冷汗,只有一炷香时间,不破半生法门,天河便被里面的罡气搅碎。 阵法有几百步,他再推算一遍,却又是死门。 怎么回事? 天河也开始紧张起来,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灵力损耗,已经化为完全的兽形。 前爪的皮肉,已经被□□的灵力拉下一大块。 一盏茶时间。 闻云兮再推算一遍,这才发现,内部的干阵中还有一个随时间变化的小法阵。 再套入那个小法阵,果然,又得出另一个结果! 闻云兮屏住呼吸,将霁云的剑灵全部灌入阵眼中心。 三、二、一…… 天河下意识闭上眼,罡风顺脸颊呼啸而过,极为猛烈。 但很快,这股凶猛的异灵消散而去,随后是一片沉静。 谷外的风雪声也恢复正常,大雪纷扬,落在这处山谷,将血迹与残余的阵法一并盖了去。 仿佛能盖住世间所有污垢。 闻云兮撑起一把伞,递给天河。 他的嘴角已经噙上一抹笑意,“走吧,我带你去找慕鱼。” 第81章 你的血果然是冷的 一道银光闪过, 如同雷电般直冲闻云兮面门,紧接着另一道柔和白光卷来,将银姬拦在半路。 见到天河,江奢半眯起双眼, “你本事不小?” 闻云兮收回剑, 反立在背后, “江神主,远不及您手段高明。” 这语气明面上听起来十分恭敬, 江奢的脸色瞬间像开了杂货铺,零零散散地堆着异样的情绪。 虽说天河被救,江奢还并未露出凝重之神色, “云兮此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来接我的道侣。”闻云兮目光扫过江奢的手, “她托我来取她的魂灯。” 花齐在暗处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江奢这个人, 最看不惯别人觊觎他的东西, 宁肯毁灭也不会叫她落入他 分卷阅读162 人手中。 闻云兮这等话, 无异是往他脸上泼黑墨。 她敬闻云兮是条汉子。 另一方面又暗自担心,江奢真发起怒来, 她这山泽岭还能不能保住。 便在此时, 江奢突然皱眉,曲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 他轻轻摩挲着手指, 昆仑另一侧的所用物景全呈在眼前。 慕鱼不知何时入了神宫,提着萤灯一步一步往里面走。 她的步子很快, 像是知道目的地一般。 七十八阶天梯, 她一步一步向上,朝最里层的神宫之殿走去。 而守灵的神兽来回晃动身体,嗅到她身上的魂灵之味后, 并未多加阻拦。 江奢像是浑然明白什么,捏住慕鱼的魂灯,“你在做什么?” 慕鱼站在天阶的风雪之中,“江奢,我太累了。” “欠你的,欠青雀司的,上辈子,我都还干净了。” 她灿然一笑,“你该将魂牌还给我,还我自由了。” 慕鱼停在最大的那扇殿门前。 大殿外的门,镂刻着象征青雀司荣誉的青雀,铜漆是新上的,原本那层贴上了厚重的铜绿,现在已经全然不见。 很久之前,在慕虞还没死时,她对着铜门问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江奢逃亡时带走了你这个死物,对那群鲜活的一城半妖视而不见?” 其实她应该很早就知道那个答案。 因为铜门是荣誉,有青雀之神的雕塑,证明青雀司不死。于江奢而言,它尚有价值。 而那群妖物,失去所有前途与退路,不过是废物一群。 她也是一样。 听话时是他的大剑仙,最忠诚的下属,甚至还有可能是未来的道侣。 不听话时,便是颗弃子。能回收,就还可用,不能回收,仍旧会被打入虚空,再忘记自己是谁,变成一个不懂是非的傻子。 她是青雀司的人,知道铜门怎么开。 她刺破指尖,用鲜血一点一点地描摹门上的纹路,这扇雕刻着青雀神的门,便慢慢开启一个小缝,再一点点变大。 在拥有容她一人通过的裂缝时,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阿虞!” 他的声音像是带有些颤抖。 慕鱼转过头,江奢坐在轮椅上,定定地看着她。 他应该来得很急,向来整洁的衣物,也有了一丝皱褶。 慕鱼想起很多年前,她因为历练,误入万妖洞时,被一只蛇妖差一点绞裂肝胆。 那时负责选择历练之地的那个先生与她不合,想趁机挫灭她的志气,便隐瞒了妖物等级,让她接了一只小蛇妖的任务状。 那并不是小蛇妖,是独领一座山头的妖王。 她九死一生,反绞杀妖王后便因体力不支晕倒。无虞剑背着她出来,等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江奢那一张审度的脸。 江奢极爱干净,那一次亲手喂她吞下伤药,用干净的帕子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人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不如意之事,时刻保持体面,也是报复那些想看你不体面者的方式。” 后来,对她下手的老者消了音讯,慕虞没多问,也知道是谁做的。 江奢身上有厚重华丽的龙木香味,同他永远风轻云淡的笑容那样,伴着那些话,活在她的记忆深处。 像他说的,她后来嚣张肆意,不加收敛,说话做事,永远是最光鲜亮丽的大剑仙。 江奢长袍的袖子搭在腿上,袖子微乱,露出苍白的一截手,“你想拿魂牌?” 慕鱼“嗯”了一声。 “慕虞,你的命是我给的,我说过,我给你你可以拿,我不给你,你什么都没有。” 慕鱼站在门口,门内透过来光,打在她本就白皙的皮肤上,脸上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垂着眼,“我说过,慕虞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知道胆怯,懂得畏惧,喜欢万物的全新的人。 而不是一个以杀戮为己任,站在高处,自以为睥睨众生的刀。 她这个模样,江奢见过。 是在她独守古青雀司废墟后,闻云兮陪在身侧时她的表情。 有畏惧,有胆怯,真正活成了一个人,而不是冰冷的武.器。 但是,他只需要她成为一把刀,一把只服从于他的刀,他不需要她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能允许她生出异心。 这把刀不锋利,他便要将其磨得锋利。 这把刀断了,他就该毁了这把刀。 从神殿透过来的风让江奢的衣袍飞涨,他虚握着手,姿势像是想抓住往来的风。 “我知道你怪我,这些年我也很煎熬。” 在每个午夜清醒的时刻,总是会想起那张鲜血淋漓的脸,耳边会想起鬼哭河两岸游魂的呜咽声。 她背着他,走出冥府,走出生死,走出无 分卷阅读163 数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这样的人,为何要忤逆他,去追随另一个普通修者? 他什么不能给她? 但此刻,在她那张无欲无求的脸上,他真的看到了疲累。 “江奢,放过我吧。” 放弃你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野心,放过一个本可平安顺遂一生的人。 江奢说,“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你整个人,都应属于……属于青雀司。” 慕鱼:“是慕虞欠了你一条命。”这条命,和我无关。 这是典型的油盐不进。 江奢用舌尖微微抵住腮,望着她。 当年的慕虞,会泼辣无常,却向来不会胡搅蛮缠抵死不认。 但或许江奢是没曾想到,她确实不是慕虞了。 从虚空中滚一遭回来,她彻彻底底成为了另一个人。 江奢的语气是少有的耐心,“魂牌,你若想要,我给你。” “你先出来。” 换作以前的慕虞,对江奢别无二心的慕虞,或许会将忠诚放在首位,乖乖听话。 慕鱼摇摇头。 铜门开启,呈在眼前的是一处空旷的圆形空间,由四根巨大石柱撑在周侧,顶上云层起伏,金光耸动。 她与江奢的魂牌并立在一侧。 江奢的魂牌之体是透明状琉璃,在微光下,透射出五彩的光,十分璀璨。 慕虞的魂牌立在一侧,与江奢魂牌并立,如同两座同葬于一处连理碑。魂牌呈为暗红的铁锈色,已经有了几处裂纹,却又被某种秘术修补成完整一块。 慕鱼望着那一块魂牌,又低头看着掌心。 那里有一根极浅的暗线,从她的指尖连到了另一处。 她轻轻握一下手指,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往后抽动,魂牌也似有感应,微弱地闪烁两下。 江奢握紧了木椅的扶手,指节苍白。 但并不如她所料,那魂牌并未回到她手中,仍旧扑朔地闪着光。 慕鱼顿了一下,但已经来不及了,原本被封存完好的魂牌像是被什么控制住,由内而外抖了一下。 紧接着,在漆黑不见底的瞳孔中,那一块红色石碑,脆生生地裂了一个角。 慕鱼不受控制地跪下,蜷缩在地,疼痛始终相随,就像心口被插入一柄短剑。 “我说过很多遍,我不给,你就不能要。” 江奢坐在椅子上,常年不外出,他的脸竟有些病态的白。 “在哪里,能找得见吗?” 闻云兮闭上眼,一张巨大的黑色地图映入脑中,灵力不停地延伸,丝丝缕缕,像密密麻麻的线。 灵力线来回缠绕,最后停在一个地方。 是一半无尽的红和一半无尽的白。 两种颜色碰撞,彼此不相容,形成颜色极为割裂的交织带。 最后,红色消退,举目成了看不到尽头的灰,无边无际。 他猛地睁开眼。 江奢歪着头看慕鱼,看着外面有一行人奔跑着过来,行色匆忙。 那一块红碑已经碎裂成片了,又慢慢化为粉灰,被风一吹,便飘得到处都是。 另一块白碑仍旧立在原地,周围晕染着极淡的粉色微光,又慢慢褪成灰色。 他曾经饶过她一命,却仍旧仍旧在最后收了回来。 他抬手,魂牌微弱的光铺在上面,还能看到上面流动的血管。 就在他怔然时,一个清冽熟悉的女声传来,“你的血果然是冷的。” 不知何时,慕鱼盘腿坐在地上,手心里托着一块崭新的小魂牌,魂牌光色并不强烈,但却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在江奢皱起的眉头中,慕鱼一字一句,“不是和你说过,我不是慕虞么?” 第82章 大结局 真正那个慕虞死了。 死在了陨雷坑, 死在虚空之中,还死在无极脉司祀阁的一日三餐安稳生活上。 但慕鱼早已不想同他解释,她只是从地上站起,将那张魂牌缓缓放入袖中, 笑眯眯地望着江奢。 “很奇怪, 觉得我是假的?” 慕鱼道, “我确实是假的,你当初亲手制造出来的。” 江奢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五指虚握,竟硬生生将椅侧的扶手捏出一个暗印。 “不可能。” 这个是慕虞,他反反复复测验过无数遍, 这是那个跟了他几百年的小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里出现了一缕无措, 但很快消失不见。 原来是, 重新结了魂牌? 走过虚空, 算是再历世为人, 她本就得了一个不值钱的身份,又完全捏碎当年魂牌, 无异于解了最后一份牵扯。 所以会有新生机会, 再结出一个新的魂牌。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再拿回这个魂牌。 她是 分卷阅读164 想砸碎原来的魂牌, 换来彻彻底底重生的机会。 江奢收起笑容,“你觉得你很聪明?” 但这是在昆仑, 他是神主, 在这个地方,他想让谁死,没有谁能逃得过, 不是么? 慕鱼轻轻抬了抬下巴,向皱眉的闻云兮摇摇头,用口型回道,“没事。” 闻云兮温柔笑了笑,“别怕。” 清澈的冰雪气绕在她身侧,像是在她身侧织可一个坚硬的茧。 慕鱼背起手,努力扬起一个笑。 嗯,不怕。很快就结束了。 江奢很英气,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并不给他的脸带来丝毫的病弱之气。 慕鱼直起身,“江奢,慕虞当年欠你的还清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但是,你欠她的一条命,消去的几十年,拿什么来还呢?” 不待江奢说放肆,慕鱼轻声笑了,“但她说,不需要你来还。” 你这个人,自私,傲慢,冷漠,连骨子里的血都是冰的。 杀你,我都怕寒了自己的手。 “你放心,你会活得很好,永永远远高坐云端,是众人仰不可及的神。” 江奢眯起眼,“你……” 话未说完,他虚握住拳,弓住身体,向来一丝不乱束起的长发从肩上滑落。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血液里流出来,脉搏声声声分明,伴随着心脏的跳动,无数充沛的灵力滂沱涌来。 远处雷声滚滚,一道紫光自穹顶劈来,将青雀司宫殿击成两半。 江奢道,“阿虞,不……不是……” 慕鱼站着看他,像看一尊原本完美无缺的雕塑。 青雀司的宫殿就算再牢固,也抵不过天道轮回。一道又一道雷层劈来,江奢立刻祭出数十个法器去阻挡。 他是神主,天雷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层符号,并不能伤他分毫。 一股密密麻麻的酸痛从脚底卷来。 这立刻引来江奢的警觉,他的腿已溃损多年,此时竟恢复了直觉。 他低下头,饶是坚定如他,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至无言。 他的腿越伸越长,逐渐变成树根的形状,扎根在昆仑雪原之上,与雪地融为一体。 而他身体的灵力也逐渐变得平稳,这种平稳,竟也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寒意。 风雪声越来越大,雷声也间隔不停,五劫之运将江奢完好地包裹其中,承接了大部分的危险。 这等气运,对无神主之气的普通修者来说是灵丹妙药,可抗拒天雷之威,而对于江奢此等本就被气运加身的神主来说,无异于在一条坦荡之路上送上一匹马。 化神的速度极快,快到连江奢也不敢相信。 昆仑的雪气开始翻涌,与江奢的神运相互交织交缠。昆仑是神族遗境,众神衰落,此处成了无人的荒原。 而此刻,神境开始复苏,将江奢完全包在其中。 五劫气运将江奢牢牢锁死,神境复苏所需灵力是难以想象的。 而已成神的江奢,几乎成了神境复苏时的力量之源。 他深深扎根于荒境,先是腿,然后是身体,最后是手,全部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 因为情绪激动,江奢开始咳嗽,“阿,阿虞……放我出去!” 慕鱼闭上眼。 她曾经在这种绝望中反复昏迷,苏醒。 一共两世,次次不落。 而他,也应该试一试这种比死还要痛苦的乏力感。 意识到慕鱼不可能再出手,江奢的语气全不像最初平静,缺失魂牌控制,他根本叫不动任何人。 “阿虞,你不能这样对我……慕虞!” 然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命令,慕鱼再也听不见了。 雪原之上,一棵巨大的树从地底伸出,树梢上挂着冰雪,风一吹,雪沫散落一地。 这棵树,像是新长出来的,又像是与这片神域化为一体,是神域的一部分。 他将永远被封锁于这片神脉之上,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看着世人,看着所有被他所抛弃的弃子,重新捡起一地鸡毛的生活,安稳度过余生。 慕鱼趴在闻云兮背上,像是睡过去了。 临行离开昆仑时,尚还听到江奢的声音,她微微蜷了一下。 闻云兮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侧过脸贴住她额头,“什么事都没有了,好好休息,回到司祀阁我再叫你。” 初次逃离,她仍会有阴影,还会反射性地害怕。 没关系,他会陪着她,直到她淡忘这段记忆,走到灯火通明。 慕鱼睡得迷迷糊糊,双手环住他脖子,“云兮。” “嗯。” “闻云兮。” “我在。” 接下来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慕鱼又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闻云兮望着天色,“得到天亮,还有一 分卷阅读165 个半夜,你先睡,醒了就到了。” 都是些没营养的问题,但闻云兮答得很认真。 因为只有这些琐碎的东西,才能让她感受到活着的真实。 江奢坐在一片雪原之中,晴天天好时,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蓝天。 他记不清这是多少个日夜了。 偶尔有灰雀飞过,落在他肩上,他惊醒,才恍然发现,自己像是还活着。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有时候,活下来时的濒死之感,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 他忽然想起当年放任雷阵将慕虞困锁陨雷坑的时候。 原来,无限接近死亡,是这种感觉。 远处有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踩过雪地留下的声音。 换作以前,江奢还会想着,可能是大剑仙过来救人。 后来,他想起来了,大剑仙再不属于他。 他想尽办法想将她困在身边,哪怕是只留一片残魂。 但后来,他连魂片也没能留住。 气竭惊醒时,江奢看到了面前有一抹虹光,恍惚中有一抹剑意走过,他在想,这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再睁眼,那抹光确实消失了。 所有渺茫的希望,也终于在此刻,轰然坍塌。 ……她,终究是不会再来了。 * 风鸣廊的五音铃来回飘荡,拥有一夜好梦之后,慕鱼在暖洋洋的阳光里醒过来。 闻云兮从外面端回来早膳,白粥熬得浓稠,颗粒饱满,袅袅的热气飘在碗沿上。 最美不过人间事,一梦睡到饭熟时。 察觉到慕鱼醒了,闻云兮问,“今天出去走一走?” 慕鱼托着腮,“去哪里?” 闻云兮搅和着手里的粥,吹凉了,“出去透透气,外面阳光很好,晒晒你的魂牌,都上霉了。” 慕鱼躺在床上,张开嘴等饭,“啊。” 闻云兮失笑,一勺一勺地喂粥,“晚上是山海集市的灯节,你以前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一直不都是你么?”慕鱼插科打诨道。 闻云兮顿住,觉得她越来越讨嫌,笑着去捏她的鼻子。 大概,这就是人间烟火气。 一边嫌弃,一边却又拥之不及。 是夜,集市两侧长街上,亮着一街的灯,倒映在河水中,连影子都不真切。 很多年前,他们曾一起点过一盏灯,在那之前,也点过一盏灯。 河面零星飘着无数星光,每片星光承载一片期许,于是河灯也逐渐晃晃悠悠。 慕鱼那一盏走得极稳。 因为那些所有盘桓在心口的期许,都已经在手中,在身侧,陪她赏这一片星光。 一如当年。 河灯晃晃悠悠地飘远了,但依稀能看清其上的字: 若是前生未有缘,也重结、今生愿。 (全文完) 第83章 原主慕鱼·一只善于伪装…… 屋外下着雨, 慕鱼将木窗关起,雨水滑过木窗边沿,慢慢地滚下,在地上冲出一条浅沟。 往日这个时候, 程牧风已经回来了, 但今天没有。 但慕鱼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结合上辈子这个时间来算, 他差不多正在和苏霓裳腻在一起。 但大概是为了消除她的疑虑,他还叫人带信回来, 说他在无极门还有修习未完成。 慕鱼生性温柔,同带信的外门弟子一笑,“谢谢秦大哥。” 秦毅也是少年, 微微红了脸。 他望着温和娴静的慕鱼,迟疑了一下, 还是出声提醒, “小鱼, 你若是无事, 也去无极门逛逛,多陪陪阿风。” 面对这个好心的同门, 慕鱼仍旧回以一笑, “好。” 望着眼前的少女,秦毅动了动嘴唇, 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慕鱼关上门, 仿佛印在脸上的笑也在一瞬间收起。 上辈子死去的惨状历历在目, 慕鱼本以为会魂消破散,却没想到再一睁眼,又回到这里。 这个时间么, 离开囚笼,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尚还来得及。 行李不多,留下的东西大多数是程牧风的,有一半是她替程牧风置办的,这一看,怎么看怎么不值。 半夜时分,潇洒翩翩公子回来时,慕鱼坐在窗前写着什么。 他向来不关心外物,所以房内的异常他也并未完全察觉。 程牧风眉色温柔坐过来,身上还有清淡的花木香。这香慕鱼熟得很,是她喜欢的味道,也是她当初一颗一颗调出来的。 有些人还真是不要脸,连吃带拿,将吃相糟得这么难看。 重活一世,慕鱼的心性变了许多,有些事也看开了不少。对于程牧风有意无意的挑拨,只当是空气。 好在程牧风并 分卷阅读166 未久留,信符闪烁,他咳了一声,“无极门又有急事,我需要回去一趟。” 往日里,听到这种话,慕鱼总是温柔一声“去吧”,但今天,慕鱼却转过身,眼含微笑地看着他。 慕鱼的相貌是一等一地好,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勾人魂。程牧风又咳嗽一声,声音软和下来,“怎么了?” “我也去。” 从前,为了尽可能给他减少麻烦,慕鱼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所以,等她跟在程牧风身后在无极门转一圈后,立刻引来不小的骚动。 宋时来的眼都快看直了,徐颖莹推了他两下,他方才回过神。 “嘿嘿,稀奇稀奇。” 慕鱼知道此时无极门并未出大事,不过是两只夜妖闯了山,一些入门阶弟子刚好可来拿其练手。 那时候程牧风与苏霓裳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立刻天雷勾地火,引来一系列后续。 不过,这对慕鱼来说不重要,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捉奸。 当年就是因为她发现了玉箫门一系列的异常,才引起玉箫门警觉,导致苏霓裳下了死手。 否则,以她的身份地位和程牧风护外捅内的性格,苏霓裳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她,还不会沾一身腥。 玉箫门的灵力场很怪。 虽说她天赋低微,但对灵力的认知能力很高,她可以辨认出苏霓裳的天赋,大概和自己半斤八两,但她的修为却远远高于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其次,苏云辉的气运很强,强到盖住他本身可控灵力的范围。这种情况,只有在古青雀司的禁术残卷中有提到过。 慕鱼看过很多书,可以一眼辨认其中的问题所在。 这次过来,果然如此。 不仅是苏霓裳有问题,仔细观察之下,整个玉箫门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灵力场混乱现象。 在她盯着宋运转时,宋时来吹了一个口哨,“小鱼儿,看哪呢,程牧风可不在这里。” 慕鱼往后退了半步,脸微微发红,“我……我不是看程牧风。” 她并不怯懦,模样看上去只是害羞,给她温柔的面孔加上几分俏丽。 平日里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小傻子,居然还有这么一面。宋时来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光越发明亮。 他无意识地搓了搓手。 这样的货色,趁早吃到嘴里才更有味道。 慕鱼特意慢下脚步,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前面是归来且去苑,是无极脉司祀阁即将落住的地方。司祀阁大祭师素日游历人间,两月后才会落住,此时的旧苑仍旧空着。 慕鱼站在无归桥上,便看到宋时来伸过来的小脑袋,眼珠子像苍蝇手一样,滴溜溜转个不停。 她适时地露出恐惧神色,惊慌地往桥下跑。 宋时来的影子鬼魅一样缠过来。 慕鱼猜他晚上吃了肉和蒜,呼出来的热气都是腥臭的。 “小鱼儿,你跟着我,比跟着程牧风可要好多了,哥哥最会疼人了。” 慕鱼对着宋时来贴过来的脸,迟疑道,“真的吗?” 见她不挣扎,宋时来有些惊奇,又有些别样的兴奋,停下来看她,“你若是愿意,宋哥哥永远对你好。” 慕鱼想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的茫然无措。 “宋大哥,你别这样,放了我,行么?” 平日里这小丫头一个眼色都不给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宋时来不由地松懈下来,若是她真跟了他,也不是坏事,左右不过是徐颖莹胡搅蛮缠。 就算颖莹发现,也没什么,无异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她,并不难。 这样想着,他望着慕鱼的双眼,也阴狠起来。 慕鱼将长剑狠狠贯穿了他的胸口,继续眨眼看他。 “宋大哥,你在想什么呀?” 宋时来金丹期修者,凡器不会对他有任何损伤,但这把玄级上等剑器,会伤及他心魂。 尤其是在这种精.虫上脑的情况下,他毫无戒备,几乎成了活靶子。 好在程牧风过于信任她,所以回去时,即使看到房间异样,没找到长剑,他也不加怀疑。 她盗用了这把剑,赏给了另一个人。 慕鱼眼睛里沁出水珠,“你转这么欺负我,我好害怕呀。” 她推了一把,宋时来头朝下栽进了河。 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宋时来硬生生将冰面砸出一个窟窿。 她拍了拍手,望着那一池的水,扬起一个笑。 等宋时来被人找到,恐怕已经灵力耗竭冻死在湖中。 慕鱼没打算杀他,即使是程牧风的佩剑,也只能暂时伤他三分。 但是是他自己动了邪念,想杀她,她也不能客气了。 罢了,左右不过是再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慕鱼耸耸肩,“ 分卷阅读167 男人真是麻烦,江奢是这样,程牧风也是这样。” 慕鱼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是慕虞的复刻品,作用么,大概长大以后是替慕虞死,步慕虞后尘之类。 因为慕虞的强烈反对,在记事时被古青雀司送到普通旁脉,过着平常人那般安稳的生活。 她确实过了一段安生日子,后来小神脉破碎,她便随着大部队迁徙。 她是慕虞的替身,虽说天赋修为有差,但聪明与能力,却丝毫不输谁,很明白要怎么藏住自身锋芒。 若不是察觉异样,被玉箫门针对,上辈子她绝对不会丧命丧得那么快。 想到这里,慕鱼的眸光沉沉。 她想起上一世她魂魄消散时遇到的那一抹虹光,很熟悉,也很有锋芒。 半晌她又露了一个笑,是她么?如果真是她,那么上辈子欠她的命,可就还清了。 河水翻腾了一下,很快又完全安静下来。 慕鱼走到河边,敲开一块冰,就着冰渣将手上的血迹洗净。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四大主脉,还有昆仑、崆峒等上古神境留下的小支脉……但不管去哪里,总归不会留在这里。 慕鱼歪了歪头,想到从前。 她是很喜欢程牧风的,上辈子,至少在知道他劈腿之前,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 但谁知道呢,这份喜欢来得那么脆弱。 慕鱼拍干净手上的水,继续露出温和的笑容,笑得像一只无害的小猫。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看来搜查的人这么快就到了呢。 慕鱼在草上蹭两下,将鞋子上的泥水擦干,将自己收拾干净。 至于剩下的,就让程牧风自己收拾吧。 她给她收拾了那么多年的烂摊子,这个大摊子,他得学着自己来不是? 杀了人,伤了人,又变卖了苏霓裳送他的定情信物,恐怕是要闹腾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她只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风头避过去就好。 其实也不用避。慕鱼望着手里的信,若有所思。 收信人是司祀阁的大祭师。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苏云辉身上的气运绝不是自己的,肯定与当年慕虞葬身陨雷坑有关。 闻云兮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傲慢冷漠,平时也不太喜欢插手旁事。但只要涉及慕虞,他又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点苗头。 苏云辉暗地里做了什么事,她现在查不出,但司祀阁绝对有能力。 再加上闻云兮那种有仇必报的性格,不愁没人搞玉箫门。 程牧风为了将自己摘出去,一定会好好黏住苏霓裳。玉箫门一出事,看他如何跑。 慕鱼笑起来,平日里的乖巧,雪崩一样溃散。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在这里!” 更多的人过来了,紧紧围在一起,有的祈愿,有的颂福。但并没什么用,躺在地上的人,早已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始作俑者慕鱼,早已走远了。 澜山地下宫的灯光明明暗暗,慕鱼乔装打扮,化成了其貌不扬的姑娘。 地下宫的消息很快,不过是半夜的功夫,程牧风被苏霓裳反刺一刀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当年的傲慢少年,现在正戴着镣铐,被关押在深不见底的水牢。 慕鱼想,这才是开始,以后还有得你受。 拿到通行令之后,她转过头,远远望着无极脉那一长串的灯火。 她在那里渡过很长的一段时光,不过只是生命中的一小程。 来无极脉之前,比这阴暗的东西她见得多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从旁支走到无极脉,其中的艰辛谁也想不到,所经历的生杀予夺也没有谁能想得到。 没关系,也没人会发现。 慕鱼握着地下宫的通讯令,走出澜山界。 山外一片坦途,云层稀薄,泻下瀑布般的月光。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脚步不停,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像一只善于伪装的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