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头牛轮番踩过一遍,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忍不住哀哀叫苦。
门帘自外一掀, 蓝花布包头的中年妇人进来, 手中捧一碗热汤, 放在案上,扶她起来靠在枕上, “可算是醒了。”
唐恬喘一口气, “秦姨,我是怎么了?”
“烧了三日, 尽说胡话。”妇人夫姓秦,认识的人都唤她一声秦姨。“脱水高热极是危险,再晚一日让你秦叔遇上, 你此时已另去投胎了。”
唐恬默默无语。那日她抱了必死的决心跳海, 仗着地形熟稔,潜行至银沙岛数里外奇宝礁躲藏——奇宝礁连片礁石,洞穴无数,极易藏身。
唐恬借礁上积蓄的雨水蓄命, 生生捱了两日两夜, 终于等到一波熟悉的洋流。扯一块舢板爬上去,随洋流漂荡不知多久,才终于漂回流波岛。
万幸同离岛躲避至此的秦姨夫妇遇了个正着。
唐恬在秦姨手中喝汤, “大家都走了吗?”
“走了。”秦姨道, “分头乘船, 往各个小岛隐藏。你秦叔船底销子坏了,耽搁了两日,我们是最后离岛的。”她说着话又念佛, “你说你啊,无船无食又无水,就敢一个人生生往海里跳?嫌命长吗?”
“猜道能漂回家——”唐恬撒娇道,“这就叫作老天爷赏命,死不了。”
秦姨无语,喂她喝完汤,仍旧扶她躺下,“好生养着,女娃娃家,留下病根不是闹着玩的。”
唐恬心满意足缩在被中,“谢谢秦姨。”
秦姨一笑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阿恬,你在中京可是有意中人了?”
唐恬瞬时面红过耳,“秦姨胡说什么?”
秦姨一只手格着帘子,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气势,“我从不胡说——阿秀是谁?”
唐恬一窒,“你怎么——”
“你烧着几日,一直叫他名字。”秦姨扑哧一笑,“日后回岛,记得带来给秦姨相看。”
唐恬长声哀叫,翻身扑在枕上,一张脸埋在其中,闷声叫道,“胡说!”
秦姨一笑,放下帘子走了。
唐恬伏在枕上出一回神——她那日被池青主连番刺激,一怒跳海,池青主必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病成那样,不知如今可好些?
唐恬一念闪过,又心硬如铁——
或许池中台不一定要她死,但死一个唐恬于池中台也算不了什么——中台阁权倾天下,少一个海贼多一分清静。
唐恬一路往颓丧处想,越想越是心灰意冷,昏然睡去。不知多久,莫名心悸从心底攀缘而上,一颗心重重一沉,生生醒来,只觉此身孤寂,无枝可依。立时睡意全无,笼一袭薄被坐着发呆。
舷窗外深海如墨,身畔是哗哗的水声——同数日之前什么都一样,独独少了那个人。
唐恬气息恹恹地趴在窗沿上,心灰意冷,要死不活。不知多久,东天红日升起。她望着海面金波,乱七八糟碎碎念叨,“原来早就设好埋伏了,难怪有闲心起来看日出……雄鹰展翅三千里,展翅三千里——三千里这么大,没了个男人,便不活了吗?”
她想明白这一层,再不纠结,立时将中京城,将北禁卫,将中台阁,连同裴秀齐齐打包,抛诸脑后。
一时洗漱完毕。枕边放着崭新一袭衣裙,唐恬久久不着女装,难免生疏,好半日才拾掇妥当,揽镜一照,仍旧是俏生生的小阿恬。
“江湖儿女江湖老,还行,不算老。”唐恬神经质地念叨一声,掀帘出去。
秦姨正在甲板上升火煮粥,见她出来,“好生躺着,起来做甚?”
“我好着呢,再躺才要发霉了。”唐恬盘膝坐下,“咱们去哪?”
“既接了你,流波岛便不算太平,咱们去我娘家,在沧浪岛,一日便到。”
“那里便太平吗?”唐恬道,“说起来也好几日了,东海水军可退走了?”
“倒不知那边情状。”秦姨迟疑一时,“东海岛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几日工夫怎么能搜得完?”
唐恬低头沉吟。
“宽心。”秦姨道,“东海天大地大,若非总坛离银沙岛着实太近,咱们不躲他们也未必找得到。”
唐恬添一块炭,“谨慎些好。”
秦叔插口,“阿恬说得对。按说搜咱们总坛,往各大岛看一眼便知。听闻昨日起,那些人好似失了心疯一样,各个岛礁一个也不放过,各家住户一家也不漏,逐一上门搜查。咱们去沧浪岛,万一遇上——”
秦姨吃惊,“这种搜法,三四年也是搜不完的。这些人疯了吗?”
秦叔道,“我看不像在找咱们总坛,倒像在找人,或什么东西——遇上只怕难办。”
唐恬心头梗阻,立时失了“展翅三千里”的兴致——中台阁这是要将她赶尽杀绝?唐恬自来吃软不吃硬,遇刚愈刚,遇强愈强,赌气道,“不去沧浪岛。”
她越想越是有理,站起来一掌击在桅杆上,“咱们去水线外走一遭!”
秦姨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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